《明初放逐》 第一章 火场救人 “嗡…嗡…嗡”,伴随着手机闹钟固执的铃声,沈越随手关停了闹钟。 ﹤ 其实他早已醒了,只是希望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在这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中去胡乱的想象,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新的一天,会有什么改变吗?” 沈越这样想着,起床出门去上班。他工作的地点是b市郊区的一个汽车工厂,离住的地方不远,骑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 自毕业后沈越换了几份工作,曾经怀揣着梦想一心向前冲,可是却四处碰壁,最终在这个公司安顿了下来,做了一名研工程师。 临近厂区有一个老旧的筒子楼小区,每天沈越会在这吃早点,今天他照例把自行车停到小区楼下,抬头却现对面单元楼的三楼一家住户阳台的窗户上跳跃着火苗。 难道那家着火了?住在这种旧楼的住户普遍把阳台密封起来改建成厨房,说不定就是早上做饭不注意引火灾。 沈越心里有些慌张,是走是留?他已经被社会磨砺得有些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万一麻烦起来再耽误工作,反正小区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人管的吧。 可是这样一走了之,自己以后会心安吗? 救!一阵内心挣扎过后沈越定下心来,冲楼上喊道:“三楼的,有人吗?你家阳台着火啦!” 一连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周围的邻居也没有人出现,可能早上人们还在睡觉或者出去晨练,远处早点摊子倒是有人几个人听见了,却远远观望着。 怎么办?先报警,沈越抄起手机拨打119,却是一阵忙音,看来要上楼叫人了,匆匆跑上三楼,左右对住着两户,着火的是左边这家,油烟顺着门缝冒了出来。 这家门口外边的铁网防盗门是开着的,里边有一道木门锁着,可能是有人临时出去一下,为了方便只锁了一道门。 “有人吗?你家阳台着火啦!”沈越一边敲门一遍大喊,里边却仍旧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住户被吵到开了门,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妈半掩着门伸出头问道:“怎么了?他家着火了?” “阳台着火了,他家有人吗?” “住着一个老太太和他孙子,老太太身体不好出不了门,肯定还在里边。” 一听里边还有老人,沈越有些焦急, “你先打火警电话再联系他家人,我把门弄开”。 尽管自己从来没有过什么火场救人经验,但老人身体不好不能自救,再等下去火势大起来就更危险,而火警短时间内也来不了,总之先开门看看情况。 这种老式木门不会太结实,虽然沈越不会撬锁,但感觉能够踹开,自己大学时学过散打,爆力还行。后退几步,沈越一个加飞腿,“咣”得一下门被踹开撞到墙上,一股浓烟喷了出来,呛得沈越一阵猛咳。抬头一看屋里,黑压压的深不见底。 火应该还没烧出厨房,只是烟比较大,但长时间待在里边足以让人窒息而死。 “给你水,火警电话打不通,11o也没人,快先救人吧!”邻居大妈提了一桶水出来说道。这种老旧小区连物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消防设施了。 “火势还不太大,拼了!”压下心中的恐惧,沈越先撩起水把头衣服弄湿,向邻居大妈要了块湿毛巾捂住口鼻,提起水桶靠着墙猫腰走了进去,刚走了几步就摸到通向阳台厨房的门口,辛辣的浓烟向外喷涌,呛得睁不开眼睛。 先降低火势要紧,提起水桶,沈越侧着身把水全往阳台厨房泼了出去,又赶紧冲了出来,邻居大妈也很配合,已经又提了桶水预备着,沈越猛喘了几口气,把喉咙里的烟灰咳了出来,一鼓作气提着水桶又冲了进去。 两桶水下去火势小了,沈越勉强睁眼看了一下,阳台上架着一个煤气灶,呲呲的向外喷射着火苗,阳台上堆积着的一些纸箱、柜子、塑料垃圾等被引燃了。 趁着火小先救人要紧,沿着走廊向里,屋内烟气更浓,虽然有毛巾隔着,沈越仍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心砰砰直跳,黑暗是让人恐惧的,找不到方向,也许下一刻摸到的是一具尸体,更害怕自己也被困在这黑暗中,难道第一次见义勇为就这么窝囊的结束了吗? 突然,沈越摸到一扇门,来不及多想,撞门进去,这间屋子向阳,有些亮光透进来,窗子是开着的所以烟气不太大,勉强能够看清。靠墙有一张木床,上边没有人,再往里走却见一个老太太向着窗户趴在地上,估计是觉火情想往窗户那去求救,但老人身体不好又受了烟熏瘫倒在地上,看见沈越闯进来还在啊啊的说话。 人还活着,沈越大喜,冲上前去,“大妈您别怕,我带您出去”,沈越扶起老太太把毛巾敷在她脸上,猫着腰向门外走去。 能够救出一个人来,沈越心里有些激动,按照邻居所说这家只住一老一小,而外面铁门是开着的,估计是老人的孙子临时有事下楼去了,那么现在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再往厨房泼些水把火势减轻,等消防员过来再说,那个煤气罐自己还不敢去碰。 虽然从屋里到楼道只有几米,但扶着老人又冒着呛人的烟气,沈越感觉从未有过的漫长与焦灼,而这时火势却又变大,烟好像更浓了。终于走到门口,邻居大妈见二人出来急切地冲过去扶住老人。 “咱们先下楼,火又烧起来了”沈越喊道,但老太太却一把抓住沈越使劲向屋里指。 “难道还有人?”沈越心想,“火再烧下去就危险了,说不定煤气罐会爆炸,还要进去吗?”然而老人喉咙里啊啊喊得更大声。 再拼一下吧,沈越心想,冲二人喊道:“你们先下去,我在去屋里看看”,老人见沈越要去进去,便松了手,邻居大妈赶紧扶着她往楼下走去。 这次再进去要先把火势弄小一点,否则进去摸索半天就出不来了。打定主意,沈越提起水桶在邻居大妈家接好水,摸索着墙壁靠近厨房,热浪从里边不断涌出来,感觉空气都是粘稠的。 来不及多想,沈越眯着眼睛奋力将水向里泼去,然而火苗诡异的骤然爆开迎面扑来,只听得一声如惊雷般炸响,却见火舌绽放顿时将他吞没。 传说人在濒死的瞬间会像走马灯一样看到自己的过往,然而对沈越而言却只觉得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将去向何方,这就是死亡吗? 命运真是变化无常。活着的时候沈越感觉自己的生活很尴尬,毕业工作几年却仍四顾茫然,至今孤身一人,与远在老家的父母联系的越来越少,不是不想念,只是无法面对他们关切的目光,曾经的梦想仿佛遥不可及,生活的压力渐渐磨去自己的棱角,虽不至变得圆滑,却有些沉默,正如此时在一片沉默中即将死亡。 沈越感觉自己像凌晨时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暗的房间,等待着黎明,等待着新的一天,而此时却是迎接死亡! 无尽的等待中竟渐渐有了声音!嗡嗡翁的声音!是手机铃声吗?难道刚才的火灾是一场梦? 不,外界的声音变得有些杂乱,还有流水的声音。沈越欣喜若狂,用力睁开眼睛,一阵火辣的疼痛刺得双眼涌出泪水,渐渐朦胧中看见亮光,竟然是一片清澈的蓝天!一只蜜蜂在头顶嗡嗡的盘旋着,眼角余光还能看到一些草木。 “我还没死!我怎么会在野外?” 沈越大脑急思考起来,自己现在大概是躺在水边的草地上,这不会是梦吧?但呼吸间还能闻到有烟尘的气息,眼睛还在疼,那么火灾是生过的,如果自己被救了,那应该会在医院里而不是在野外。 难道自己好心救人,上天大慈悲把我救出来扔到野外?不管是梦还是现实,自己要先站起来确认一下再看。 沈越下定下心来,想要站起来,却感觉体内的神经如同捣碎了一般痛入骨髓,汗水霎时浸透了全身。 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沈越再次动了起来,这次动作不大,先是手指,脚趾,一点一点转动,开始肌肉有些胀痛,渐渐的手腕也能轻微动一下。 沈越喜出望外,忍着疼痛继续活动起来,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脖子胳膊竟也能缓慢活动了。身体在地上躺太久了,要尽快站起来,沈越双手撑住地咬着牙,用力沿着草地向上撑,终于坐了起来。 猛然间,沈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具身体竟然生了极大的变化,身上的衣服被火烧成破条,露出的身体明显不是自己的,以前微胖的肚子竟然没有了,粗壮的大腿竟也变细了,另外自己的眼睛竟也看得清楚了,之前自己是近视,现在没戴眼镜竟也看得清清楚楚。 沈越大脑一阵混乱,衣服是被火烧过的,那就是火灾是生的,但是自己的身体生变化实在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做梦的话,难道竟是网络小说中的穿越,自己浴火重生了? 第二章 荒野求生 沈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先要站起来,否则呆在这荒郊野外就是等死了。 想到这,沈越双手按摩腿部、腰部,自己最初不能动可能是血气不通,只要多活动大概能恢复过来。 渐渐地腿部传来麻麻的感觉,随着上半身舒展,下半身也能稍微活动了。看到身后不远有棵柳树,沈越艰难的弓起身子,爬过去,抱着柳树缓缓站了起来。 “让我看看老天把我送到那里了吧!”。 这里肯定还在地球,天上太阳偏西,大概在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样子,而东南边的天空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月亮轮廓。柳树的枝条新,不像夏天那么茂盛,四五月份的样子。脚下稀稀拉拉的长着野草,沿着一条河沟向远方延伸,再远能看到一些青色的大山。 沈越稍感安慰,至少环境还算不错。刚才只觉得疼痛,现在能站起来了又觉得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先喝点水,能活着已是大幸,另外也要在水边看看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河水有五米左右宽,透过水中倒影沈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自己初中时候的样子,头还是倒有些长接近披肩,看来穿越除了变年轻了也没有变帅,依然是普普通通,一身破烂倒有点像乞丐。 看网络小说上别人穿越不是皇帝就是王爷,而自己还是自己,不过却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沈越蹲下猛吞几口水,接下来要找找有没有人家,找点吃的,另外打听一下现在在哪,是什么时候,看能不能给家里报个平安。 刚走了几步,沈越现四周竟散落着一些杂物,有烧焦的木头、纸屑、碎玻璃,还有变了形的铁片,这些大概是随着煤气罐爆炸厨房里的东西,随着自己穿越,一并被带了过来。 沈越兴致大起,老天竟待我不薄,穿越还送装备,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虽然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但如果被送回古代的话,多收集些东西说不定会有大用,尽管在现代没能走上事业巅峰赢娶白富美,但如果能带几件东西回古代却是雪中送炭。 一番寻找竟有些收获,草丛中找到一个炒菜的铁锅还有铲子,除了塑料的手柄被烧坏外倒也能用,另外还有半个铁质橱柜,上半部分被炸没了,但下半部分还在,幸好是老旧小区,还保存着这种八十年代的大家伙,铁皮很结实,没在火灾爆炸中毁去。 打开柜门,里边找到一箱盐,看来这家没少听社会上的传言,积攒的盐够吃一年的了,总共还剩十袋,另外还有五个大土豆,六个红薯,一袋大概三斤重的八宝米,一袋大概八斤的面粉。估计是老人行动不便,储备比较多。此外还有一把菜刀,一把西瓜刀。 “哈哈,老天待我沈越不薄。” 沈越仰天大笑,不禁庆幸自己是在厨房穿越过来的,要是在厕所那就惨了,总之有这些东西至少短期不会挨饿了。 天色接近傍晚,看来今天要在这过夜了。一天没吃东西,沈越已经饿的站不住了,生火做饭要紧。野外晚上会有些冷,即使不防野兽,至少吃些熟食能够多恢复身体。 “土豆红薯和八宝米要留着,预防万一回到古代,有了火先用面粉将就着“沈越喃喃自语。 沈越之前看过一些野外生存的视频,钻木取火的话用火弓比较快捷省力。弓弦就用鞋带拧成绳,弓身捡块结实的弓形树枝即可,底座要用一些软木,这样比较容易摩擦产生炭屑引火,纺锤木用稍硬一点的干树枝一头削尖,火种采用干树叶干草。 准备齐全,沈越躲到树荫背风处开始钻木取火,将弓弦在纺锤上缠一圈,再把纺锤木尖头插入底座小孔中,另外一头用石块抵住,像锯木头一样来回拉扯火弓。 大约五六分钟,开始有烟冒了出来,虽然经过火灾沈越对烟深恶痛绝,但此刻却感激涕零,渐渐看到有火屑产生,赶紧小心的把槽里的火屑轻轻地放到引火用干草上,双手合十捧着,如虔诚的教徒跪在地上,温柔的往里吹气,火苗升起。 沈越抑制住将要手舞足蹈的激动,赶紧加柴添火,看着火越烧越旺,沈越想起面对火灾时的绝望,而此刻却又感觉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希望。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沈越又捡了些干柴,现在对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有备无患。 用铁锅舀了半锅水架在石头上烧开,同时在河边采了些野菜一起煮了,最后撒上面粉,放些盐,做一锅简单的疙瘩汤。 烤着篝火,喝着热乎的汤,沈越感到有些满足,火灾中的惊心动魄到重生后的身体大变,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天苍苍,野茫茫,自己在这荒野中孤身一人,沈越百感交集。 曾经以为自己将会是一个改变世界的人,年幼时的豪言壮语,渐渐消失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只剩下为生活打拼,只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几年的磨砺证明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平凡的像一片树叶,急切的摆脱大树想要飞上天空,却随命运的风四处漂泊,举目茫然。 沈越也曾羡慕小说里的故事,希望能够“穿越”,能够回到懵懂的童年,让一切重新开始,把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一一改变,然而命运无常,却把自己送到这个不知何年何月何处的地方。 自己的身体改变了,地点也改变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会是怎样的?想到自己被命运放逐在这陌生的时空,孑然一身,沈越心中一阵苦涩。 罢了,先活下来,找到人问清楚。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伴着心中的忐忑,沈越慢慢进入了梦乡。 “嗡…嗡…嗡”手机闹钟声音再次响起,沈越一个激灵翻坐起,满心喜悦顺着声音找去,终于在大树十来米处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估计是昨天自己粗心没有现。 但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手机既然闹钟持续工作的话应该没坏,自己失踪一天应该会有电话打来,但至今却一直没有收到。应该是没有信号,那自己所处的年代就有很大问题了。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显示没有信号,那自己所处的时间肯定改变很大,就这片蓝天碧水来看,极有可能回到了古代。暂且先关机吧,等找到人确认好时空再作打算,沈越想好后把手机贴身放好,毕竟如果回不到现代的话,这便是自己唯一的念想。 下一步目标便是尽快找到人。沈越打定主意,吃饱喝足收拾装备准备启程找人。 食物加上餐具总共不到二十斤用布条绑好背在背上,沿着河流而上,应该能够找到有人聚居的地方,这个方向通往远处的高山,至少可以登顶远望,查看一下四周情况。 所谓望山跑死马就是沈越面临的窘境,足足走了三天,远处的青山却依然遥远。 沈越走走停停行,毕竟荒郊野外,吃的也不是很好,身体还在恢复,面粉还剩一半不到四斤,估计还能撑三四天左右,土豆红薯和种子却是不愿消耗,只从八宝米中挑些不能做种的大米和枣煮来吃,另外里边的花生、红豆、绿豆和玉米种子挑出来贴身放好。 万一穿越到三国唐宋,这些就是救命粮啊,尤其是玉米、土豆、红薯这些高产作物。 沈越心想要早做积累,不能等到面粉吃完再找新粮。而这荒郊野外,除了一些野菜,打猎的话凭自己现在的身体追不上猎物,而且这几天除了飞鸟也没看到什么野兽,不过既然挨着河捕些鱼应该可以,这些天沈越观察过,河水虽浅,但能看到一些鲫鱼的。可以做些鱼笼陷阱捉鱼,这样也节省体力。 编鱼笼的工具使用柳条,河边柳树资源还算丰富,沈越砍下一捆长约一米的柳条,一头扎紧,另外一头流出约3o厘米固定在一个柳条编成的圆环上,这样做成一个大圆锥,多出3o厘米再向圆环内侧折弯,并用一个小的手臂粗圆环撑住,这样大圆锥的开口处就有了一个向内侧的小圆锥做鱼的入口,这样鱼钻进之后由于小圆锥的遮挡就很难再逃出来,大圆锥在用细柳条一圈圈编好做密封,这样简易版的鱼笼陷阱也是沈越从野外生存节目中学来的。 河边挖了几条蚯蚓放进去,傍晚吃过饭,简易鱼笼便下水了,这样放一晚上的话估计会有些收获,而且不耽误白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早,沈越迫不及待的冲入水中,小心提起鱼笼,感觉里边有些动静,赶紧跑上岸来,竟有几条鱼在里边活蹦乱跳。 终于能吃上一顿大餐了,四条鲜活的手掌长的鲫鱼够饱餐一顿。沈越仔细的给这几条鱼刮鳞去内脏,切成几块放入开水中炖成鱼汤,果然是纯天然食品,白花花的鱼汤异常鲜美。 有了鱼汤滋补,沈越身体恢复的很快,几天工夫便生龙活虎,向着新生活大步迈进。 春日的早晨还有些清冷,天刚蒙蒙亮沈越就被冻醒了,身上的破布条难以御寒,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一些炭灰的余烬。沈越正要哆哆嗦嗦的准备添些柴生火做饭,却听到远处的草丛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来了还是野兽?沈越赶忙在草丛里压低身子。 第三章 难民 很快沈越看到远处的草丛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身上穿得比自己好不了哪去的破烂衣服,头如一蓬枯草绑在一起,天有些暗分不清男女。≧ 来人四下张望,看没有人便冲到河边,大口的捧水喝了起来。 见是同类沈越一阵激动,终于看到人啦,于是大胆站了起来,向来人一边走一边招手喊道:“哎,老乡!” 来人猛地一惊,拔腿就要跑,却见沈越个子不高也如自己一般穿着破烂便停了下来,使劲往下摆着手满脸焦急,沈越暗想应该是在叫自己不要张扬,尽管心中疑惑,还是猫着腰悄悄走了过去。 来人上前几步抓住沈越的胳膊蹲了下来,轻声道:“小声点,你想被元兵抓去吗!” 元兵!老天啊,竟然真的穿越到古代了,语言相通又有元兵,那么还在中国,只是不确定是在宋元明哪个朝代。但看来人难民一般的打扮又有元兵,现在肯定是乱世,沈越心中有些慌乱。 听来人的声音细嫩,双目清澈,近看虽然脸上涂抹着一些泥巴,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沈越急切地问道:“阿妹,我是从河北逃难出来的,逃了几个月迷路了,这里是哪啊?现在是什么年月?” “这些慢慢再说,你快跟我回山里,万一有元兵过来就危险啦!”小女孩年纪虽小倒是机警,沈越心下稍安,暂且先跟她去寻个安身的地方慢慢打探,转身从原来的草丛翻出自己的家当背上。 小女孩见沈越这身行头虽然破烂,但却生的朗目疏眉,温润如玉,,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便放下心来,拉着他出了河岸,快步向远处的青山跑去。 接近中午二人终于跑到了山脚下,近看山峰不高却延绵不绝,山林茂密,小女孩带着沈越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山谷,到了一座山腰石洞。一路急奔,沈越有些精疲力竭,浑身沁透汗水瘫坐在洞口。小女孩倒还有些精神,朝洞中喊道“平元,我回来了!”。 “姐,娘亲知道你夜里跑回村里急坏了”洞中跑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见有生人却也不怯懦。沈越随着姐弟二人走进洞中,山洞不深有些光亮,约有二十来平米,内侧靠着洞壁的茅草铺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妇人,身着上黄下黑的襦裙,温柔娴静,但面容稍显憔悴。 “娘亲,我没事,还带回一位先生”,小女孩上前冲妇人笑道。沈越心下大窘,自己年龄应该不至于称为先生吧,不过想到自己后世生活无忧,虽然十三四岁却有些高大,即使穿越过来这些天却也吃得丰富,长得白嫩,自然不同于这些古人。穿越过来总得有个身份,也就就坡下驴连忙上前拱手道:“晚生沈越,是从河北逃难过来的,幸得小姐搭救”。 妇人见沈越说话和气,举止虽然怪异倒也没放在心上,轻声答道:“多谢先生带小女平安归来,平兰,快给先生倒些水来”。 沈越见这一家都是有些瘦弱,估计很长时间没吃饱过了,便取下家当,准备烧火做饭,笑着要请她们先饱餐一顿。 那个叫平元的小男孩兴奋都凑上来帮忙,姐姐平兰也从洞外抱着一罐溪水倒进锅里。水烧开放入些保存的野菜,鱼笼早上走得急忘了带,只能继续吃面粉疙瘩汤了,沈越又狠心削了一个红薯进去,人命要紧。 尽管沈越做饭的手艺有些差劲,但一顿热呼呼的面汤却让三人吃的兴起,交流也就多了起来。沈越很快便了解了现状。 此时是元末明初洪武十二年,这里地属永平府魏县,大概是后世唐山附近,沈越大学时有唐山同学,稍微了解一些当地情况,只能估计大概位置。 明朝几次北伐,元军大多溃逃至蒙古,但也有部分跑到辽东,便有一些元兵时常南下劫掠,这次路过这里,村民们逃便进深山躲避。 妇人名叫王氏,夫君叫平书文,祖上曾经在元朝当过县官,后虽逐渐没落,却在村民中不甚受欢迎,一家进山后所带粮食不多却得不到乡民的接济,平书文半个月前冒险回村想取些埋在家里的粮食,却至今未归。 村民们见元兵久未退走便又南下逃亡,只剩王氏带着姐弟平兰、平元守在山洞等待平书文归来。平日靠挖些野菜充饥。昨天平兰见母亲病重,便想趁夜回村寻找父亲,顺便回家找些米粮带回来。不料险些被元兵抓住,逃亡中正巧遇到了沈越。 沈越不禁佩服这位大胆的小女孩,更庆幸自己这些天在荒野中烧火做饭竟没引来元兵。明白了眼下所处的境况,沈越有些唏嘘。 饭后沈越借口方便找了个僻静处掏出手机,从自己下载的一些网络小说中翻找起一些明朝的历史来。网络小说虽然荒诞,但有些书历史功夫却是下足劲的。幸好有些存货,沈越大致从书中了解到明初事迹。 洪武三年至洪武二十九年间,明太祖朱元璋八次派兵北伐,期间又南征北战,荡平了各地残存的割据政权,洪武十三年诛杀胡惟庸,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朱元璋像失去了约束的利剑,不论是开国功臣还是贪官污吏大杀特杀,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逝,传位于皇孙朱允炆,第二年燕王朱棣因削藩举兵,长达四年靖难之役最终夺位。 一页页翻看着明初的历史,沈越忧心忡忡,这可不是穿越的好年景啊,虽然不确定当下的时空是否会如历史般延续,但至少自己心里有个轮廓。 沈越心烦意乱的回到山洞,却见平兰在山洞口焦急的四下张望,见到沈越回来欢快又略带羞涩的嘟囔道:“我给先生在洞口做了个草铺,这些天就先在这避一下吧,过段时间元兵就退了”。 看来自己的一顿饭换来这家人的好感,沈越暗叹,暂且在这里先安定下来再作打算,贸然混进大明社会说不定哪天就栽了,自己虽有后世的经验,但自知不是什么人中龙凤。既然上天将自己放逐到这乱世,就先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吃饭问题,自己食物本就不多,现在加上平兰三个人就更捉襟见肘。山外元兵为乱,估计要在这山中蜗居很长一段时间。倒是可以趁着春天先把一些种子种下,再做长远打算。 进到洞中,沈越见王氏吃过饭精神好些起来,又叫来姐弟二人说道:“咱们现在食物不多,但元兵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退走,就算退了说不定下一批又会卷土重来,需要做长久打算。” 见三人有些紧张,沈越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些种子,方才放在汤里的红薯也可以种下,这些都是高产的作物,现在种下之后估计三个月左右就6续会有收获,这段时间内咱们可以挖野菜,再捕些鱼熬过去。” 听到沈越如此一说,三人面露喜色。当下开始准备。先做鱼笼,沈越带着姐弟二人在山上砍了三捆柳条,回到洞中开始编织。女人毕竟心细手巧,只看过沈越编了一个,王氏和平兰便自行编好两个精致的鱼笼,看来虽然出自书香门第却没少劳动,倒是平元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好像已经看到鱼篓装满肥美的大鱼。 第四章 开荒种田 趁着午后正暖,沈越带着平元去安置鱼笼。 无需回到原先沈越放置鱼篓的河边,顺着山间的溪水,找到山脚下的河道,选一水流平缓的位置,沈越将三个鱼笼放上蚯蚓鱼食沉入水中。 趁着等鱼入瓮的间歇,平元带着沈越在山洞附近查看地形,打算找几处适合耕种的田地。最终选定靠近溪水边一块5米见方的坡地和捕鱼点附近同样大小的平地,之所以选两处,主要担心山林中有野兽破坏,自己种子不多,这样保存下来的概率大一些。 沈越取来菜刀,开荒去除杂草灌木,平整土地,所幸两块地面积不大,又有平元帮忙,接近日落时平整出来,林间山地初次翻耕,黑黝黝的土壤让沈越看到些许希望。 天黑之前沈越回到河边,捞出放在水中的鱼笼,竟全都有所斩获,将鱼用树枝透腮串起来,又在鱼笼中放入蚯蚓,重新沉入水中。二人满载收获回到了山洞。 洞中平兰正在烧水煮野菜,看来这个小丫头很勤快,不像后世被父母捧在心头的小公主小皇帝。平兰见沈越进来,抬头有些羞涩问:“沈先生,你的盐还有吗?” 沈越正要去取盐,又想到盐袋的包装是后世的不好解释,便向平兰要了一个陶罐,转身从自己的家当中倒出两袋盐倒进去,袋子小心藏好。王氏和平兰见满满一罐莹白如雪的食盐却有些惊讶。 “我家原先是海商,你叫我沈大哥就行了,不要叫先生。”沈越见要露馅赶紧转移话题。平兰却涨红了脸,双手接过盐罐,冲沈越羞赧一笑,低头继续烧火。 王氏叫过沈越,取出一件灰色布衫,说道:“我给你缝了件衣服,是用平兰他爹的衣服改小的,你换下看看合不合身。” 沈越见她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如此关心,拖着病体还为自己缝制衣服,心里有些感动,连忙接过衣服换上。 晚上沈越喝着鲜美的鱼汤,望向正欢笑吃饭的母女三人,心中有些惆怅,不禁想起遥远时空的亲人。 即使是穿越之前,这样欢乐的家庭聚餐对他来说亦是奢望,此刻家中的父母若是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该是怎样的心碎神伤,而自己只能心向明月,倾诉遥远的思念与追悔。 清晨是沈越朦胧中醒来,头枕的袖口有些湿润。擦干眼角残余的泪水起身出洞,却撞见平兰搀扶着王氏远处走来,见沈越出来,平兰提起手中的篮子欢畅的喊着:“沈大哥,我们挖了好多野菜”。 看着当初坚毅的跑完十几里路的小女孩流露天真烂漫的神情,沈越感到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自从父亲一去不回,母亲卧床,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愁苦,此时终于有人来分担和依靠,显出十几岁小女孩特有的柔美。吃过早饭,沈越把保存的种子取出来,土豆、红薯和玉米作为不挑地有无需多做照料的高产作物是肯定要种的。 王氏没有见过这些作物,听沈越说每种亩产都能过5oo斤有些疑惑,现今大明中的粟米亩产最多也就两担约3oo斤。 沈越暗笑,即使到了明末,估计也只有南方少数地区才能看到这些作物,连年战乱朝廷还分不出手来推广这些高产作物,由于没有高产育种,再加上传统观念看中五谷杂粮,直到这些作物清朝才渐渐被百姓接受。若是早得推广,何至于明末饥荒连年闹得义军四起,反被鞑子占了便宜,抢去大好河山作威作福。 另外一些豇豆、花生等王氏却是认得,只是在这山地不太适合种植。既然如此,这几样就不再种了,先拿来补充营养要紧。 当下沈越交代好三人种植的方法,走到地头分工合作开始耕种。接近正午,两块小田种植完毕,平兰听沈越将这些作物说得如此神奇,又小心的在四周插上树枝栅栏以防野兽翻食。 虽然有些劳累,四人却感觉有了希望,这也将是大明未来的希望,沈越心中暗想。 连续几天能够吃上饱饭,又得以休养,母女三人精神大有好转,不再像初见时面色枯黄。 这几日沈越除了每日捕鱼,便趁着闲暇在山中巡查,心中却思索着今后的出路。 上天把自己送到这个遥远的时空却是为何?当时火场中究竟还有没有人?救出的老太太为什么固执的坚持要自己再进去? 诡异的火灾是怎么生的?按理说烧水的煤气灶应该会被浇灭而不是引燃远处的杂物。自己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这个时空? 沈越不禁为一个个冒出的念头心绪不宁。估计是有类似虫洞的时光通道偶然出现在那家的阳台,扰乱空间结构,导致煤气灶周围杂物起火,后来煤气罐的爆炸,又促使时空裂隙加大,进而把自己卷入了异时空,至于身体变年轻了,可能是时空隧道的某种副作用。沈越尽量找些稍微符合逻辑的推断压制不断涌起的念头。 提着捕来的鱼走向山洞,平兰却突然出现在沈越的面前,紧蹙双眉欲言又止。沈越看出平兰的犹豫,微笑轻言:“今晚趁天黑你带我回村去一趟,令尊有可能被元兵抓住了,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出来”。 平兰顿时有了精神,接过沈越手中的鱼,转身掩面向洞中跑去。 吃完午饭,二人向王氏说明计划,王氏既希望早日寻得丈夫全家团聚,又担心女儿有去无回。但见有沈越陪同,便也同意,经过几日的相处看得出沈越不是鲁莽之人。 辞别二人,平兰引路带着沈越穿林过山,傍晚时分赶到村外的密林。山村名叫平家庄,靠着山脚毗邻河水,村庄只有十几间院落。沈越心想那日若不是遇到平兰,再有半日自己便要沿河路过这个村庄,心下一阵后怕。 远望村外围着些车马,能听到村内的元兵喧哗,一队二十人的骑兵沿村巡视,还有些一群马匹有人看管着在河边草地上吃草。 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沈越估计这伙元兵约有三百来人,但纪律严明,不太像进犯劫掠的游民那样肆无忌惮,而且游民的话一般抢光即走,不会在一个地方驻扎很长时间。 平兰忽然握紧沈越的手臂,激动地低语“那边那队人里有我父亲。” 沈越循着平兰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到远处一队人马拖着十几辆大车向村子走去,这队人中大约五十名元兵押解着,一百多汉人青壮男子走在中间,肩上套着绳索拉车前行。马车上蒙着油布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肯定很重。 第五章 再见火灾 平兰的父亲裹挟在壮丁之中,身上穿着青色的书生长袍在人群中人容易分辨,他的肩膀被缰绳磨出了血迹,清瘦的身躯佝偻着踉跄前行。≥ ≦ 沈越按住有些激动地平兰,轻声耳语:“别慌,现在过去谁也跑不了,我有办法救人。”听到沈越劝慰,平兰埋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抽泣。 拍了拍平兰瘦弱的后背,沈越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摊在地上打开,是一大包食盐,但白花花的盐晶中掺杂着黄褐色的颗粒。 “千万小心,不要用手碰,更别吸到鼻子里,这些东西有毒”,沈越向面带疑色的平兰解释。这种黄褐色颗粒是这几天沈越在山林中找到的一种叫簇生花边伞的蘑菇晒干碾碎而成,在后世的野外求生节目中有过介绍,若不经过脱毒处理误食的话轻则呕吐腹泻,重则致死。 “一会儿趁天黑,咱们用布包上手,把这些毒盐撒到白天战马吃过的草地,牲畜见到有盐一定会舔食,明天晚上咱们再来救人,少了马匹,元兵就很难追上我们”。 听到沈越的计划,平兰升起些希望。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二人匍匐着爬到河岸的草丛,将一把把毒盐掩埋在青草中,底下垫上一些树叶防止流失。 将近半夜二人方才回到山洞,王氏母子听到夫君尚在悲喜交加,搂着平兰、平元泣如雨下。 顾不得路上的劳累,沈越准备做张长弓,回来的路上,思虑良久救人之法,元兵比想象中要多,自己这边势单力孤,要想救人只能乱中取胜,而制造混乱当然少不了放火。 弓身采用一节小孩手臂粗的松木主干,长约一米,两端用刀削细,弓弦用沈越衣服上化纤面料的布头抽出丝线拧成,用弓弦固定好躬身,又把弓放到火边烤一下加强弓身硬度。箭矢采用笔杆粗的柳枝,去皮,一头削尖,蘸上些烤化的松脂,尾部用捡来的羽毛作稳定尾翼。 直到天亮沈越才完工,走出洞口,试射了一箭,最远射出大约七八十米,毕竟在现代没有接触过弓箭,材料也有些粗糙,准头也差了些,但目标是村里的茅草屋比较明显,偏差还可以接受。 沈越正在练习射箭,平兰端着一碗鱼汤走过来。 “一会儿我抓紧睡些觉,午饭时把我叫醒,咱们再回村。”沈越看着平兰明澈的双眼,大笑着挥舞几下手中的弓箭。 当夜,沈越和平兰埋伏在靠近平家庄村西南的草丛中,白天已经在山腰上观察过。被抓的青壮都安置在这边的一处院落,而大部分元兵却聚集在村中间,围着几十辆马车。此时虽将近半夜,但村庄外围仍有一队二十人的元兵步行来回巡哨。沈越默数着元兵行进的步伐,焦急地等待着机会。 此时平家庄村内的大院中,同样有一个人心中更加焦急。这人名叫莫日根,是一名御前千户,受元顺帝密令,从明军北伐空隙中狼奔豕突,秘密绕行此处,假行劫掠,实则重任在身。面前副将刚刚来报,又有十来匹战马抽搐倒地,今日已6续有近百匹战马不知什么原因引疫病,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将军,咱们从明军中突围出来已经损失了几百弟兄,现在能用的人马不多,万一再有明军围过来恐怕难以脱身,该早作打算啊。”副将上前躬身劝解。 莫日根踱着步摇头叹息:“想不到我成吉思汗的子孙竟也像过街老鼠四处逃窜。” 说着眼角却望向屋里堆叠着的几个大木箱,露出贪婪的神色。 “传令将士严守村中放东西的几个院落,再等两天,尽量把这些东西都转移走。然后把那些汉人全都杀了,别走漏了消息。” 待副将领命出去,莫日根迫不及待得上前抚摸着箱子,轻轻掀开盖子一角,一片金光闪过。 将近深夜三点钟左右,四下无声,沈越从元兵巡哨摸索出些规律。推了推身边的平兰,轻声交代:“一会儿我绕到村北放火,你看到有房着火就用力敲打刀身,再大声喊明军来了。你自己不要进村,我会绕回来进去救人。” 平兰紧张地点点头回应道:“你也小心。” 言罢,沈越提着弓箭猫腰疾走,靠近村北四五十米处趴了下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等元兵绕过村子拐角,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取出冒着火星的木炭,用力一吹,火苗升起,一连将十来只箭点燃,插在地上,迅搭弓上箭,向对面的茅草屋顶射去。十来枝箭引燃了附近的四五处院落的屋顶,伴着半夜的冷风火势渐起。 沈越见之大喜,猛吸一口气呐喊道:“杀元贼啊,杀啊!” 一边喊一边将菜刀铁锅用力敲击着,村内已然乱了起来,叫喊声,刀剑声,马匹嘶鸣声,不绝于耳,还能听到“明军来了”一片嘶吼。想来是拘押的壮丁听到平兰的声音也跟着帮场子,沈越丢下弓箭铁锅,赶紧向村南跑去。 村中的莫日根被兵丁从床上叫了起来,看到周围火光漫天,四下又人吼马嘶,为将最怕夜袭炸营,这样不论敌方来的人多人少,大部分自己的士兵却会因己方的慌乱失去分寸,无法约束。 莫日根慌乱中穿起甲胄,向部下叫喊:“赶紧救火,先把人都围过来守好马车!” 黑夜掩护中,沈越很快绕到了村西南看押壮丁的院落,门口并无元兵守卫,估计是跑去救火了。院子里边已是人声鼎沸,不断有人撞击着大门想要逃生,但门外锁链缠住还上着铜锁,一时半会却难以撞开。 “里边的人先不要撞门,我从外边打开救你们出来”。 听到沈越的喊声,门口内侧安静下来。沈越冲到门前,扯住锁链抵在门板上,扬起菜刀用力向上剁去,古代炼制的铁器毕竟不能和后世的精钢菜刀相比,桄榔一生铁索应声而断。 沈越解下锁链,推门而入。入眼却是一队一队青壮双手举过脖颈被绳子捆在一根长木杆上,十几个人串成一串。足有近两百人,一个个破衣烂衫,身上带着血迹鞭痕。怪不得元兵放心去救火,这些人捆在一起行动十分不便。众人见进来的是个像叫花子一样的孩子,都有些吃惊。 “大伙别急,明军还在交战,我来帮你们把绳子解开。” 沈越说着上前用菜刀切开一队人的绳索,青壮们解脱束缚,有的急于逃生夺门而出,倒有几个胆大的牙咬手撕帮着剩下的壮丁解下绳索,度加快了不少。危急关头保命要紧倒是千古不变的传统,但是任何时代也都有些仗义之人。 见有人帮忙,沈越心感安慰,旁边一个五大三粗长满络腮胡子的红脸汉子尤其利索,沈越把腰间的西瓜刀递过去,“用这个,抓紧时间!” 红脸汉子接过西瓜刀也不多说,刀影上下翻飞,在他手上这把普通的西瓜刀竟显得十分锋利。 脱困的青壮越来越多,大部分已冲出门去,远处已听得一阵砍杀声。可是还没找到平兰的父亲平书文,沈越直感血气翻腾,心下计较放出的人越多,就能帮自己把元兵吸引过去,继续一个一个切绳救人, 火光中沈越终于找到了平兰的父亲平书文,赶紧上前用菜刀切断绳索,冲他喊道:“平大哥,平兰让我来救你,一会儿你跟着我走”。 听到平兰的名字,平书文清瘦的脸上露出喜色。不多时众人都解脱束缚,但是门口却已被几个元兵堵住,和冲出的一些青壮砍杀在一起。 见已经来不及从门口出去,沈越赶紧架着瘦骨嶙峋的平书文冲到后边的院墙,石头院墙将近两米,可惜沈越穿越回来只是个少年的身体,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太大,又带着受伤的平书文,一时难以爬上墙头。难道自己穿越过来刚想做点事就要葬身于此吗?连这点历史上的小事也不能更改吗?沈越心头焦灼。 第六章 宝藏 沈越架着平书文,正为如何逃出院墙着急,此时身边冲出一人,纵身一跃站到了墙头,却是那个刚才帮忙救人的红脸汉子,冲沈越喊道“兄弟,我拉你们上来”,身边也围过来三个人帮着又推又拉,将沈越二人扶上墙头,逃到院外,沈越绝处逢生,心中兴奋,冲四人说道:“各位若是没有什么去处,可以先跟我走,咱们一块逃出去。≧ ” 四人虽见沈越年纪小,却英英玉立,目光灼灼有神,透着与其年龄不相配的沉着冷静,能将他们救出来有些感激,也不嫌弃沈越和平书文累赘,一起跟了上来。 红脸汉子见沈越力气虽小,却架着是平书文一同跑路,对这个少年的智谋和义气很是佩服,冲上去背起平书文道:“小兄弟前面带路。”沈越对他心生好感,当下加快度,向平兰藏身之处跑去。 躲在草丛中的平兰远看村中火光大盛,砍杀声不断传来,担忧地张望着。见几个人向这边跑过来,领头正是沈越,连忙迎上前去,见父亲伏在红脸汉子背上,心中又喜又悲,叫了声“爹爹”扑在平书文身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父女重逢,痛哭在一起,沈越一阵唏嘘。但眼下还不安全,等元兵反应过来定要搜捕,虽然已经毒倒一些马匹,却难保他们不会分兵追出来,冲二人安慰说:“咱们赶紧先逃回山里,这里还不安全。” 二人会意,擦干泪水。沈越当下带领几人,顺着来时侦察好的路线向山中逃去。 临近黎明,元兵扑灭火势,村中逐渐安定下来。副将凝重地走进千户房间,躬身汇报:“将军,大火已经扑灭,兄弟们死了十五人,轻重伤者三十人。斥候打探到周围现在没有明军,但那些汉人有些跑掉了,杀了五十多个,抓到活着的还有十几个。” 莫日根心下一阵懊恼,所幸那些东西还在,又想到诡异病倒的近百匹马,想此地不可久留,吩咐道:“把那些汉人全杀了,命令弟兄们收拾行装,把都东西抬到车上去,咱们马上撤走。” 副将正要领命出去,又被莫日根叫住:“密令前锋改去辽东。” “辽东?”副将不解欲问,却看见莫日根双目逼视着自己,心中大骇,急道“末将领命。” 一连跑了十来里路,沈越几人稍感安全,躲在一片山谷密林中停了下来。 一番交谈,沈越对几人有些了解。红脸汉子名叫关兴,二十来岁,是附近村的一名猎户,会些拳脚功夫;一个中年人相貌堂堂,菱角分明,头戴文士头巾,名叫高升,自称是过路的客商;另外两人是对兄弟,哥哥十六岁叫平大勇,弟弟十四岁叫平大山,二人生的虎头虎脑,是平家庄的村民。 几人身上都带些鞭伤,受元兵虐待吃不饱饭,刚才生死关头还生出些力气,此刻已筋疲力尽,尤其是平书文,本来就是个书生,身体有些弱,又在元兵中吃了些苦头,此时面色憔悴有些病容。 沈越对元兵盘踞在此有些疑惑,向几人问起元兵的情况。 关兴一提起元兵有些气愤:“咱们被那些元狗捉住干了半个多月的苦力,每天去一处山崖的洞里搬些大木箱出来,那些元狗真不是东西,又打又骂,也不多给几口饭吃,干不动活了,就被带走杀了,当初几百个乡亲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 听到此沈越明白,那些箱子里装的估计是金银珠宝,元军此次不是劫掠,而是来取埋藏在山中的宝藏,怪不得放火时元兵没有出击,想必是去保护村中转移出来的那些财宝。 如今逃出一些人来走漏了消息,那些元兵必不敢在此久留。那些逃出去的人中未必没有胆大心细之人,也会联想到此,或许过些天,山外又会聚集一些人马来此寻宝。 这时高升看向沈越问:“沈兄弟可知来救的明军现在何处?” 沈越听得有些窘迫,平兰此刻已缓过精神笑着说:“是沈大哥一个人毒倒元兵的战马,又放火救了你们,哪里有什么明军,倒是费了五六斤精盐。” 高升听得没有明军,倒也平静,想必早有疑惑。沈越从平大勇兄弟口中得知,是高升在放火时叫他们一起喊明军来了,对此人的机智倒有些佩服。 “元兵这几天就会退走,几位有什么打算?”沈越看向几人。 “小恩公,我们村的人早就跑光了,如今到处打仗,如果你不嫌弃我,就跟着你了,我有力气,会打猎能帮上忙。”关兴对沈越虽然年少,但敢孤身闯营救人十分敬佩,心直口快答道。 平大勇与平大山兄弟也点头称是,二人本就是平家庄人,如今乡亲逃离,村子火烧被毁也没有什么去处。 “沈兄弟可知元兵箱子里所装何物?元兵冒险至此停留许久,必是些金银,而今消息走漏,元兵估计来不及去取剩下的,不如我们去到那山崖下,把剩下的宝藏取走?”高升看向沈越说道。 平大勇等人有些激动的看着沈越,平书文却皱起了眉头。 沈越心想这高升倒是聪明,但看他目光平静,不见贪婪之色,却是在试探自己,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麻烦,宝藏虽好,可是命更重要,何况自己带着几百年经验,何愁钱财不来。 “那个宝藏如今已是夺命之物,跑出去这么多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有命拿没命花,咱们还是不去管它的好。” 关勇等人听沈越分析后点头应允,一旁的平书文心感安定。他已从平兰口中得知,正是这个少年照顾自己的家人,又将自己等人从乱军中救出,对他已是心生好感。听高升提起宝藏心知凶险,但见沈越不为财宝所动又是喜欢。 “沈兄弟所言甚是,我当下也没有什么去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愿与你一起谋个生路。”高升向沈越躬身答道。 沈越心想自己初到明朝所知不多,即使知道一些历史,却都只是大概记述,而且书上写的这些不一定真实,高升是个客商,阅历丰富,对自己以后生存会有大的帮助,便答应下来。 歇息了约一个钟头,几人重新上路,正午时分才赶回到山洞外。 王氏母子已在洞外等候多时,见到死里逃生的丈夫泣不成声。沈越眼中也有些湿润,自己与亲人已是隔了不止千山万水,永无相见之日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今日虽多了高升几人跟随,却也不敢说像小说中那样,扯旗造反当皇帝。元末明初十几年的动荡百姓需要休养生息,更何况有朱元璋这个能从和尚走向皇位的千古大帝。而这个变态强悍的皇帝又生性多疑,狠辣异常,自己却没胆去投,当下朝廷上都是历史知名的强人,自己这个宅男进去搞不好就丢了小命。 第七章 人间道 吃过烤鱼,众人缓过劲来,沈越对围坐的几人商量:“现在咱们也没什么粮食,光靠捕鱼也不长久,种下的作物离收获还有两三个月,我想明天一早回村看看,若是元兵离开了,就将村里埋藏的粮食找一些出来。 ” 几人也都点头赞同,但都对沈越提到的高产作物心生好奇,吃饭时他们早已从活泼的平元口中得知沈越种下了一些能够亩产五百斤的作物,皆是有些吃惊,尤其是高升,深知其中的意义。 沈越被高升四人软磨硬泡,走到山洞溪边开辟出来的小田地,见田里已经涨出些幼苗,虽然还没看到收获,不知到底是否如沈越所讲的神奇。却也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作物,有了几分相信,都自的找来水小心浇灌着这些新生的幼苗,沈越对古人这种对粮食的敬畏有些感触,祈愿这些作物早些平安收获,能给这个时代带来些帮助。 临近半夜,沈越带着高升、关兴,平大勇兄弟,五人起身出。平书文身体不好,留在洞中。 凌晨时分,几人来到平家庄村外的密林,远望村中不见火光,也听不到有人声。 关兴说道:“我手脚利索,先去村里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埋伏。”说罢猫腰前行,隐入村中。 过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关兴笑呵呵的跑过来大喊:“元狗跑掉了,村里没人,倒是有些好马。” 几人跟着起身进村,各处院落经过火灾已是破败不堪,来到关兴所说的有马的院子,见十几匹马倒在院中已是没了气息,还有三十多匹无精打采的拴在木栏上。本来马的生命力就比人强,加上体型庞大,虽然吃了毒盐倒也侥幸活下来很多。 又从村中四处搜罗粮食,之前从平兰口中得知其家中的藏粮,沈越顺利的从他家墙角挖出一袋粟米。平大勇兄弟也从家中取出三十来斤粮食,几人又从几个院落寻找,估摸着人们藏粮的习惯,又寻得一百多斤。顺便搜罗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全都放上马背。这些马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走路不是问题。 几人各拉着几匹先到河边饮水吃些青草,又赶紧上路回山。 第二天一早,沈越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来到山洞外见平大勇兄弟正在砍树。 见沈越过来,平大勇笑着说:“沈兄弟,我们想砍些树盖个木屋,咱们在这里住着也舒服,再弄个围栏把马养起来。” 沈越赶紧制止,宝藏的消息一旦传出,不知多少人要闻风而来,到时候这里也就不再安全,不管自己这边有没有得到宝藏,都难保不会被那些财迷心窍的人杀人灭口,此地不可久留。 听到沈越解释,二人有些消沉,沈越安慰道:“你们先把马匹拉到附近放一放,午后吃完饭咱们就走,天下之大总有咱们容身的地方。” “沈兄弟说的有道理,咱们人少势微,早点离开为好。不过这些砍下的木头也有用,咱们可以用来把两块地的篱笆扎结实点。”这时高升过来拍着兄弟二人肩膀笑着说。 二人本来有些窘迫,听到那两块田地却也高兴起来,但却不舍得离开,非要单独留下来照顾两块地。沈越对两人又气又笑,劝慰说:“这些作物可没有那么娇贵,咱们虽是初识却也共历生死,不能冒险让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好说歹说,又保证以后会抽时间回来看看,这才劝服二人高兴地抱着木头随高升去给田地修篱笆。 刚劝走二人,平兰双眉紧锁跑了过来,抓着沈越的胳膊眼中带泪。 “沈大哥,你去看看我爹爹,他刚才咳得厉害,还吐了血。” 随她回到山洞,见平书文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王氏和平元在一旁小心喂水。 沈越蹲下用手摸了摸平书文的额头,有些烫,但自己没有什么看病的经验,对药草也一无所知,只好安慰说:“咱们午后就离开这,到附近的县城去,找些大夫看看。”又起身拿了个陶罐,抓了小把盐,兑上开水,递给平兰。 “先用这个喂给你爹喝,这叫生理盐水,可以稍微缓解一下。” 平兰赶紧接过去,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生理盐水,但对沈越能够救济自己的家人,心里已是对他十分信服。 临近中午,关兴提着两只野兔回来,得知午后就要离开这也不为意,对王氏一家爽朗说道:“平大哥就是被元狗饿着了,等下吃了我炖的兔子肉保证几天就恢复过来。” 沈越对这个淳厚的汉子有些亲近,向他打听起周边的风土人情。 午饭过后,几人换上从村中带回的衣物,从马匹中挑了几个几匹健壮的骑上去,这些马被毒盐折磨过倒也老实,关兴抱着病重的平书文骑一匹,沈越后边坐着平兰,高升带着平元,王氏虽是女子却不柔弱,独乘一匹马,平大勇平大山兄弟用绳子将剩下的马连到一起跟在后边,便出山奔向附近的县城。 临近傍晚时分,向南行了大约六七十里路,便远远见到县城。沈越从关兴口中得出此地名叫魏县,因连年战乱人口只有两三千人,自保尚且不能,更别说有元兵南下劫掠时出兵救援了,外围的城墙只是一人来高的土围子,估计自己都能爬过去,面积也不太大,还不如后世的一个小的乡镇。 见到一群人马过来,城门的几个守兵早已慌乱,连忙关上城门,站在土墙后边冒头张望着。 沈越骑马走到城前对内喊道:“各位军爷,我们是从辽东贩马过来的乡民,途遇劫匪险些丢了性命,愿献上十匹良马给各位军爷,请让我们到城中歇息几日。” 城内的官兵见几人手无寸铁,又有妇女小孩,放下心来,听得又能得到十匹马,欢笑着打开城门。 一行人投到城中一家客栈,将平书文赶紧放到床上,路上颠簸平书文已是有些昏迷。沈越叫来客栈的小二去请大夫,又让掌柜领着高升等人找买家去将剩下的马匹卖掉,只留下九匹自用。 不多时小二带着一位白大夫来到屋中给平书文诊治,老中医见床上平书文脸色,眉头稍皱,坐下拾过手臂闭眼摸脉,却也不说话,取出文房四宝写下一张药方,然后拉着沈越走出屋来,低头耳语:“令堂病情奇异,我观他气色已是绝命之像,脉象紊乱虚浮,若是常人早已离世,令堂能残存至今必是有什么奇遇,但身体本源已经受损,恐怕命不久矣。我开的药方只能暂时吊住他一口气,你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沈越让老中医先到客栈大堂休息,转身却见平兰呆站在身后已是泪如泉涌,沈越心中凄苦,人世间最难过生离死别,面对亲人的病痛却束手无策的惶恐尤其让人感到绝望,不论高贵抑或卑贱,愚昧或是文明,唯有死亡是世间最公平也最让人敬畏的道。沈越上前将平兰搂在肩头,忧心忡忡却无言安慰。 第八章 圣火令 沈越帮平兰擦干眼泪,轻声抚慰:“不要难过,令堂能够回来团聚,已是上苍恩赐,你还有母亲弟弟要照顾,打起精神来别让他们担心。 ≧ ≦”平兰用袖子擦着眼睛,慢慢止住抽泣,进屋去照看父亲。 轻叹一声,沈越走到客栈大堂,高升等人刚刚卖马回来和老中医聚在一起,见沈越过来,上前递过一个包裹说道:“沈兄弟,这是卖马的钱,咱们卖得急,价格有些低,十五匹马总共卖了五百两银子。” 沈越却没有接过来,只是从中抽取一锭约十两的银子说道:“这些银两是大伙一起赚来的,你先给每人下五两银子,剩下的都由你保管,再有需要的就从你这领取就是。” 关兴几人见沈越行为坦荡,心下佩服,曾有救命之恩却不邀功,对财物又看的淡泊,很是仗义,这些天与他朝夕相处,已不再将他当少年来看,都有些些尊敬。 转身将银子交给老中医,沈越虽然不太清楚现在的物价,但心知平书文已是无药可医,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还不会像后世那样开些天价药给病危患者,便嘱托小二陪着老中医去药房抓药。 将关兴,高升等四人让进了隔间,沈越低声说道:“大夫说平大哥的病怕是不行了,我现在心里有些乱,还要照看她们母女,拜托高大哥私下准备一下后事。” 几人听到都有些惋惜,高升劝解道:“沈兄弟不必客气,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又为人仗义,兄弟们都服你,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 关兴也上前站起来应道:“对,沈兄弟,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平大勇平大山二人也点头称是。 沈越心感宽慰,看着几人殷切的目光说:“咱们眼下先定居在这县城里,这里还算安全,一会儿关大哥去城里打听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买下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 一番商量,几人心中都有了些希望,于是各自出去奔忙。 临至深夜,沈越却一直难以入睡,平书文的病怕是拖不了多久,在元兵中劳累过度,若不是心系平兰她们一家,恐怕早已像其他人一样垮掉,被元兵杀了。如今与家人重聚,虽说幸运却是卸掉了一直支撑他的那口气,此时也无力回天,这样的父亲是伟大的,那份对家人的感情已是脱了生死,联想到自己远隔无尽时空的亲人,不禁潸然泪下。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屋外响起平兰急切的叫门声,沈越暗道不好,急忙推门而出,但见平兰梨花带雨。 “沈大哥,我爹他快不行了,他叫你过去有话说。” 来到平书文的房间,王氏和平元已是泣不成声跪在床前,平书文此刻脸上却是有些红润,靠床坐着,招手示意沈越过去。 沈越见他已是回光返照之像,心中悲伤,眼中含泪走到近前。 平书文拉着沈越的手,声音低沉颤抖, “沈兄弟,我自知命不久矣,只是放不下他们母女三人,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但求你代我照顾她们可好?” 沈越有些激动,哽咽道:“平大哥不要担心,我会待他们如我的亲人,只要我还活着,定不叫他们受苦。” 平书文听了沈越的话面露微笑,冲王氏摆摆手, “你带孩子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交代给沈兄弟。” 王氏起身抽泣,拉着平兰、平元走了出去。平书文将手放入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到沈越手里低语, “我在给元兵关押时早就快不行了,幸亏在藏宝洞里偶然现了这个藏在了身上,过了一夜之后竟感觉生出些精气,这才熬到了现在,这个东西你要贴身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也别和平兰他们说起。” 沈越听得心中大惊,又联想到老中医所说的话,有些信服。将布包藏入怀中,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稍事歇息,我叫他们进来。”见平书文脸上红光渐消,赶忙出屋,叫王氏等人进去见上最后一面。 此时高升等人已经围在屋外,脸上都有些动容。沈越冲众人摇头叹息,忽听得屋内一声嚎啕大哭,转身冲进屋内,见床上的平书文已是气绝身死。 第二天天亮,沈越几人帮着王氏一家张罗后事,乱世之中也没有什么庄重繁琐的礼仪,但沈越还是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将平书文的遗体抬进棺木,用马车拉到新买来的院落中,准备祭奠三天。 虽然后世有些人觉得农村的一些丧葬礼仪繁琐腐旧,但沈越经历过亲人离世,深知那段时间经历的悲痛,听村里的老人说,所有死人的事都是做给活人的,至亲离世,家人必是心中悲伤郁结,来人吊唁一次次痛哭,不光是与亲戚朋友交流感情,也是想在集中几天里,让家人们把心中的苦楚一次次泄出来,在繁复的礼节中渐渐平复下心情。 网上还曾有个故事,据说是有个寡妇得了重病精神恍惚,寡妇的丈夫刚刚去世,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劝解下,丈夫死后便回娘休养,家人也不愿她伤心,整日安慰,然而寡妇的精神却日渐憔悴。几家医院检查下来却没什么问题,一位老中医听说只开出一道药方,上写将寡妇一人关到小屋里,门外找些人隔窗对她叫骂,让她大声痛哭一场。照此一做,想不到寡妇的病居然好了。 沈越也是想通过这样的形式,化解平兰一家的丧亲之痛。别人千言万语终是外人,人需要经历伤痛才能重新振作起来,无悲则无喜。自己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能够安慰平兰她们的只有陪伴。 关兴找来的院落很是宽敞,毕竟还要养马,人口也多,还有王氏母女,太小进出也不方便。三进的院子足有三四亩地,但现在县里人丁稀少,世情动荡不安,价钱倒也不贵,只要四十两银子,高升又买来些家具柴米等生活用品,银钱还很充裕,剩有四百多两。 白日里倒有些新邻居过来吊唁,沈越对明朝的淳朴民风有些感叹,若是后世的高楼广厦,即使住在对门却老死不相往来,世事淡漠早已没有了这样的古道热肠。沈越感觉有些喜欢上了这个世界。 经过三日守孝,沈越一行人帮忙抬着棺椁,将平书文安葬在城外,王氏一家又是一番痛哭,瘦小的平元搀扶着母亲王氏,这个小男孩初识还有些调皮,此时经历生离死别,倒显得有些成熟,悲痛会让人成长。 回到院中已是傍晚时分,王氏带着平兰一回来便开始张罗起饭食,经过沈越几人连日来的照顾,心中对几人已是当成了一家人,也是想找些事做,以免陷入悲伤。 沈越见此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怀中取出平书文交给自己布包。 自从听了平书文所说,沈越对这个包中之物已是好奇许久,只是忙着处理平书文后事,不曾打开看过。现在闲下来准备悄悄看个究竟。摊开布包,却是一块镶在红木中的铁片,整体也不过巴掌大小,拿在手里也不重。这东西真的有那么神奇?沈越有些疑惑,仔细看去,铁片细看之下材质又不像铁做的,颜色黑,上面却有着细密的纹路,条条框框的,越看越像后世的集成电路,不过这个更显得精密。铁片底部还有一个个圆圈套在一起,像是树木的年轮。翻过来查看,红木外框上的字让沈越腋下胜寒。 这面木头上竟清清楚楚的刻着三个隶书字体“圣火令”! ---------------------------------------------------------------------------------------------------------------- 本书提到圣火令只是对其提出另一种诠释,不会成为武侠或外星科技文,会保持历史性为主。请书友放心。向学生时代最爱的大神金庸和倪匡先生致敬! 第九章 做什么营生 居然是圣火令!沈越对圣火令还是知道的,但那是金庸大神的小说啊,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记载,圣火令水火不侵,是波斯明教镇教圣物,自流失到中国后,一向是中土明教教主的象征,圣火令上还载有上乘武学。 沈越翻来覆去查看,除了神秘纹路却也没有什么能与武学联系在一起的。但平书文既然说是靠这块令牌得以支撑身体,那么这块圣火令可能有些强身健体的功效,虽然金庸大神的小说是杜撰的,但这块令牌上却清清楚楚的刻着圣火令的字迹,能得此尊称,必是有神奇的功效。 沈越用刀在令牌的铁片上刺去,又用力划了几下,丝毫不见有什么损伤,心中翻起波澜,这块圣火令除去红木,里边的铁片却不是自己的认知能够理解的,金刚不坏的材质,神秘的纹路,莫不是什么外星人的遗物? 沈越摇了摇头,虽没有任何头绪,却知此物却是比那些宝藏中的金银都有价值,怪不得平书文临死时对自己慎重交代,圣火令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不说它的神奇功效,光是这个名头就足以招致杀身之祸。 当下沈越用小刀将铁片从镶嵌的红木中抠出来,用布包好藏入怀中,又将外框红木烧掉,毕竟字是刻在木头上的,光是铁片的话,一般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自己将其在身上放了这么多天,却没有什么感觉,想必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而平书文却是濒死之躯,因而才会感觉得到。 从屋里出来走到大堂,见王氏母女已经准备好饭食,高升等人围坐四周倒有些热闹,见到这一场景,沈越心中升起一种温暖的归属感,当即抛下对圣火令的疑惑。眼下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几人照顾好才是重要的,其他的以后命运自有安排。 见沈越进来,众人招呼着落座,沈越也不再客套。 一边吃着饭,关兴心直口快,冲沈越说道:“沈兄弟,咱们既然已经在这住下来了,今后该干个什么营生好?这儿离山这么远,我的打猎本事用不上啊。”关兴依然纯朴性格,已经把沈越他们当做自己人,总想帮着出些力气。 沈越笑着转头看向高升,自己初来乍到对明朝的现今的风土人情不如跑商的高升了解,他既是客商,为人又机敏,想必早有主意。 高升会意,放下碗筷, “要说现今这世道做生意什么最赚钱,自然是粮食和盐,但粮食需要大本钱,咱们插不上手,可以做些盐的生意,虽然说是有盐铁专卖的规矩,却是可以给官府交些税钱,领些粗盐到周边的乡镇去卖。我之前就是这么跑商的。虽说外边不太安定,但咱们现在有了马匹,万一有元兵来了足以安全逃掉。”一提起生意经,平时不多说的高升话多了起来。 听高升这么一说,几人都点头称赞。沈越笑着说道:“那就由高大哥和关大哥先做贩盐的生意,大勇、大山还有平元年纪还小,就留在家里照顾马匹,婶娘和平兰负责饭食。我也刚想了个计划,如果能够做成,估计能够让咱们住的更安心些,等过两日再和你们细说。” 几人对沈越的安排没有疑义,却对他神秘的计划有些好奇,轮番旁敲侧击的打探,一顿饭吃的有些人气。 回到房间,沈越放好纸笔,画了几下,毛笔不太顺手,又从厨房里找来几根炭条用刀削尖,用起来效果不错,一张简单造型的弓弩跃然纸上。仰头靠在椅子上,沈越脑中勾勒出后世弓弩的样子,尽量筛选出明朝能够制造又稍微先进的类型,虽不算资深军迷,但毕竟沈越是做汽车研设计的,之前做设计软件培训的时候,见过一些做弓弩结构的案例,一番思考,沈越想到了滑轮弓弩,结构并不复杂,只是在弓弩上增加了一组辅助上弦的滑轮。明朝现今虽然装备了火器,但还不太实用,弓弩依然是重要的武器,但如果是需要射程远的强力弓弩,在上弦时需要弯腰用脚踩着用力,若加上滑轮却可直接用手上弦,更加方便快捷。 虽然现在朝廷弓弩管制的厉害,私藏等同造反,但重点是私藏,如果自己设计出来,再和官府办个公私合营,把生产出来的弓弩交付给明军使用却未尝不可。而且一旦有了这批现先进的弓弩,明军的战力增加,对自己生活的这个县城也提升些安全。忙碌到半夜,沈越看着手中几幅图纸有些满足,便安心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人便根据昨日的安排各行其职,沈越和平兰打好招呼也走上街去。 县城中坊市的铁匠铺子没什么生意,外边的架子上零星摆着几件铁质的农具、厨具,一个老铁匠坐在架子后面的火炉旁,想必也是战乱的影响有些萧条。看到这些产品都很精致,沈越对能够加工出自己所要的零件有了希望。上前一边取出图纸一边对店铺的老铁匠询问:“老师傅,你看这几个东西能否打制出来?” 沈越递过去的当然不是完整的弓弩图,就算自己拿出来他也不敢给造,沈越在平家庄的废墟上见过元兵丢弃的弓弩,只是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滑轮组及一些固定零件。图纸上便只是这些部分。 老铁匠端详着图纸一阵琢磨后说道:“东西应该能做出来,但尺寸和材质咱们得商量好。” 沈越对此早有预料,毕竟自己因不了解明朝图纸怎么标注,尺寸怎么计算,所以在图上也没敢向后世那样将所有信息标注得清清楚楚,正准备和铁匠打听清楚。 一番解释,两人互相都有些明白。问起价格和取货的时间,老铁匠面露难色,支吾着说:“这些东西虽小,省去咱到官府领铁,但咱从来没有做过,一个人做也有些麻烦,就得收你一两银子,半个月交货。” 沈越对钱倒不在乎,但时间要紧,要求三天,老铁匠为难道:“小哥你别说笑,咱要是前两年一样,还有三四个伙计,两天就能做出来,可现在就咱一人不太好办呐。” 沈越听着铁匠诉苦,打探到由于这两年生意不好,伙计们6续都转做其他勉强糊口,而他又年纪太大,对别的行当难以上手,只能守着这个铺子维持生计。 沈越听罢有了打算, “这次我给你五两银子,你把你的那些伙计能找到的先叫过来帮忙,三日后我来取货,如果东西合用,我就把这个铺子买下来,然后请您老坐镇,以后这个东西还要大量的做下去。” 老铁匠听沈越一说心下大喜,忙着收拾家伙就准备出去找人,沈越留下些定金又向周围的店铺走去,想要多了解一下当下的情况。 街上行人不多只有几家粮店、布庄,店里商品都不甚丰富,只是摆着几样,其他都是一些小贩挑着担子在街边叫卖。街头墙根下蹲着一群乡民,大部分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蓬乱的头上插着草标。沈越虽心感不忍,却也暂时没有能力去改变。旁边还有一行人与之泾渭分明,穿着还算完整的,身前各自摆放着一些如锯子、锤子、锄头之类的工具,有些像后世天桥下摆着技能牌子的杂工,想必他们识字不多,只能通过各自的工具来显示自己的职业。沈越心想若要人救,需先自救,世上除去父母爱人,谁又能无所保留的去帮助你,生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却是存在的。不过以后自己若是需要用人时可以来这里招工。 ---------------------------------------------------------------------------------------------------------------- 本书提到圣火令只是对其提出另一种诠释,不会成为武侠或外星科技文,会保持历史性为主。请书友放心。 第十章 厨房聚餐 一条小巷出口站着几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妇女,向路过的人四下张望,见到沈越过来,呼啦啦围上来,扯着他的袖子在胸脯上蹭着,嬉笑间就要往巷子里拉,沈越大囧,心道这明朝的妓女竟如此豪放,眼见小巷里都是些低矮的草棚屋子,这些人素质又极差,若是有陈圆圆的水准,自己或许就沦陷了,可现在还是逃走为好。 正在拉扯中,耳边传来一声娇叱, “你们这些人拉着我相公干嘛!” 沈越回头张望又喜又羞,来人正是平兰,胳膊上挎着菜篮,双手叉腰,杏眼冒火。妇女们连忙散去,沈越解脱出来,想要解释,平兰却也不给他机会,甩头就走。 沈越只好快步上前跟着,一路无言。二人走到一个肉铺,平兰停下来有些犹豫。沈越欣喜,机会来了,对肉铺老板说道:“来两只肥点的鸡,再切六斤五花肉。” 平兰忙说:“我买好菜了,少要点肉吧。”说完却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沈越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可爱,后世网上盛传有个吃货妹子是最幸福的,果然不虚。 “咱们好不容易在城里住下,是该补补了,回去我来下厨,给你们露两手,保证你以后天天吵着要吃。” 肉铺旁边有个老农面前摆着一筐小鸡,叽叽地叫着,平兰指着那里说道:“咱们买些小,以后养大了可以卖鸡蛋。” 沈越也想给院子增添些热闹,这样王氏母女也有些事做,能为这个集体出些贡献,不至于感觉寄人篱下。取了肉,又买了十几只小鸡,二人便向家里走去。 临到门口,平兰接过沈越提着的鸡笼,面红耳赤,扭捏着说道:“以后不许你再去那种地方。”言罢一溜小跑进到院中。 沈越苦笑,却也意识到平兰对自己的那份情愫,在花柳巷时她也可以称自己为哥哥,然而却叫相公,这其中的暗示沈越如何不明白。自己自来到这明朝已经近一个来月,第一个接触到的,也是时间最长的人便是平兰,但沈越还停留在自己后世是个大龄宅男的心态上,当初得平兰母女收留,平书文临死前将她们托付给自己,只是想好好照顾他们,对只有十三来岁的平兰未曾有过其他的念头。自己对回到后世还心存幻想,初涉明朝一直战战兢兢,此时面对平兰的这份感情有些无所适从。 带着满腹愁肠,沈越来到院中的厨房,这里油盐酱醋一应俱全,毕竟中华民族延续了这么多年,又经唐宋盛世,对吃上的造诣已是炉火纯青。后世在外漂泊也经常自己做饭,对此虽不精通却也自信拿得出手。当下忙活开来,一锅红烧肉炖豆角,一锅香菇鸡块,在炉火中咕嘟咕嘟的炖着。 沈越一边烧着火,转头却见王氏和平兰早站在身后看着,对沈越书生模样却做的一手流利厨艺有些好奇。平兰见沈越看过来有些羞却,转身拉着母亲去准备其它的吃食。 锅中香味散开,引得在后院喂马的平元及平大勇平大山兄弟都围在了厨房,盯着两口锅口水直流,如馋猫般坐立不安。临近正午,高升和关兴从官府回来,见正堂没人吃饭,也循着香味来到厨房。关兴笑呵呵的搓着手,冲高升打趣:“早知道沈兄弟有这手厨艺,咱们还贩什么盐,开个饭庄保管被挤破大门。” 众人开怀大笑,连日来的劳累与苦涩在笑声与食物的香气中一扫而空,也不再转移阵地,直接蹲坐在厨房,每人端着大碗,就着米饭,上边再浇上几勺香气扑鼻的肉汤,大吃起来。两大锅菜完全不能满足众人的胃口,连汤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若不是稍后高升、关兴二人要出城贩盐,沈越都要出去再买些肉继续做。 吃完午饭,沈越拉着余兴未尽的几人回到大堂,地上摆一个大麻包,这是从官府办好临时手续,又从指定的盐商处领来的粗盐,约有百十来斤。这里的位置靠近渤海湾,有海边的晒盐场,产盐充足,但是由于元兵和盗匪横行,流通不是很顺畅,因而官府特批一些胆大的人可以带少量的盐到周边的乡镇贩卖。白花花的粗盐色泽上与后世相差不大,只是颗粒不那么精细,可见此时的工艺已是十分先进。 高升又叫众人将大袋的粗盐称好斤两,分装到几十个小布袋中方便售卖,此行出城贩盐并不是挨家挨户的去兜售,而是直接卖给村镇中的大户和里长等人,再由他们分卖给村民,这样虽然会被他们赚去些差价,但胜在安全快捷,不过要跑周围几十个乡镇,路途遥远,即使骑马也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因此王氏又给二人准备些干粮水袋,将盐袋捆好放上马匹,又将干粮衣物用方巾包好系在肩上,高升二人便骑马出城而去。 沈越对平兰的事一直挂怀,心念万一自己找到回后世的方法或是遭遇什么不测,不知对她们一家如何安置。但见到二人包裹干粮的方巾有了些灵感。送别二人,当即回屋开始谋划起来,不多时便带着几张图纸来到王氏母女的房间,招呼二人找来些布块裁剪,虽对图画上的东西有些新奇,二人却也心灵手巧,按照沈越的指导一番裁剪缝补。沈越这次要做的便是后世的背包。 自打准备做些生意维持生计,沈越考虑许久,尽管脑中有很多创新实用,又在明朝能够实现的产品,比如肥皂,玻璃,香水等等,但这些东西却不适合眼下的环境,如今北方还不安定,人丁稀少,百姓贫苦,那些奢侈品难以推广,虽然转到南方的富庶之地,可能会有些销路,可几人还记挂着山中的玉米土豆等作物,只能等收获之后再做南下的打算。因此沈越计划的都是对当下实用或是急需的商品。虽然战乱使得百姓穷苦,但搞军需物资的话却正当时。沈越打算将背包也划入军需品中,卖给官府,或是周边村镇士绅组织的乡团。 背包暂且设计了三个样式,双肩大背包,单肩斜背包,还有前胸包,只是现在没法生产拉链,但三人商量着在开口处做了几个钉眼,然后用细绳穿起来收紧,肩带上连接的金属扣结构简单,可以找铁匠打制。这样大明版的背包便诞生了,做好后平兰欣喜着逐个试背,对沈越不光做的手好菜,竟也在针线活上精通颇为不满,沈越自怨自艾的叹声走出家门,找老铁匠去定制金属扣。 第十一章 烽火商号 再回到家中时,还没坐稳,平兰便兴冲冲的钻了进来,偷笑着在沈越面前晃来晃去,原来她们二人在沈越走后又将剩下的布头拼接起来,做了一个小的手提包,内连一根长些的带子也可挎在肩上,提包的收口处却是用纽扣扣起来的。 沈越有些傻眼,没想到女人对包包的热爱竟能激出这样高的创造力,联想到后世女人对名牌皮包的疯狂,沈越对今后的男同胞们苦难的命运心中祷告,兄弟们不要怪我,我只想做军需品方便咱们自己人的,这可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次日,沈越带着平元和平大勇平大山兄弟一行四人,来到官衙办理商号,既然决定要做军需供应,官府对供应的一方有资质要求,成立商号也便于以后的展。 从高升口中得知,明朝对人口管制非常严格,每个人都有对应的类似身份证的号牌,上面标注所持人的籍贯、体征特点、家庭情况,最苛刻的是上面还刻有身份,将士农工商分的很细致,若是一般平民则是不允许走出限定的地区,得知沈越没有号牌,高升也不在意,自称行商几年颇有些关系,主动接下在前几天进城之后,便帮他补办了一个平家庄村民身份。 此时沈越来到官府便想转为商人。对有计划南下的沈越而言,办理商号必不可少,另外通过经商赚取些钱财,也便于将玉米等高产作物推广,一种新的农作物想要被广泛种植离不开朝廷的介入,但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沈越却不敢贸然与朝廷接触太多,轻率的跑去献宝说不定跟着就献身了。 平元等三个孩子年纪不大,在乡村中没见过世面,面对森严的官衙显得有些紧张。虽然沈越一个人也能过来办理,却是打算带三人多接触一下社会,锻炼下能力。 县城的衙门虽然有些破旧,但面积很大。正对大门口是电视中常见的升堂审案用的大堂,在兵丁的带领下转至后面是几个办公用的小院落,最深处是县令的后宅。进来才现这里很是热闹,一些军兵乡勇人头攒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何故。 见到负责户口的文书,沈越本以为会有些麻烦,却看此人面带不屑,草草签押,给沈越登记了商号,重新放了号牌,便急切地出门而去。沈越对这个时代的办事效率之快心生敬佩,若是后世不说连跑七八个部门盖上十几个章,稍有问题还需上下打点一些。 感叹封建王朝重农轻商倒方便自己办事,明朝政策对此尤其看重,朱元璋也曾下令不许商人穿戴丝绸,而农民却是可以,这样的政策虽然对明朝初年的休养生息起到很大作用,但长远来看却抑制了民族进取冒险的精神,以致闭关锁国。如今已作为社会底层,沈越也不以为意,看向手中的号牌,心道若是有机会,定尽力扭转这个状况。 新的号牌上地加了烽火商号四个大字,沈越将此作为对导致自己穿越的那场大火的纪念,也是觉得自己就像被命运放逐到明朝的一个小火种,虽然极有可能被熄灭,但未必不会烽火燎原。 后世对明朝评价为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对于这个铁血王朝沈越已是十分热爱,至于说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以后无华夏,沈越一直心觉叹息,自己既然来到这里,定不让悲剧重演,便从这烽火商号开始。 回到住处,几人开始收拾前院,沿街的几间房子正好可以做商铺,因目标是军需用品,不需要到坊市经营,只是选了一间屋子做各种背包展示之用,其他的房间用来做接待办公。又在院子里搭了几间棚子做库房用,临近傍晚方才收拾停当。 几人兴致高涨,从当初沦落荒山一无所有,到现在能够吃饱穿暖都有些感慨。 晚饭时沈越见平兰面带忧伤,才知道原来趁众人在前院干活,有老鹰将买来的小鸡抓走几只,地上一片狼藉,还有十几只身上带伤,看上去奄奄一息。沈越安慰半天方才将其劝住。 私下选了十只受伤的小鸡拿到自己的房间,取出圣火令,想要做一个对比试验观察一下。 对于圣火令的神秘功效沈越早想尝试,但其影响不太显著,估计是当生命微弱时才能感觉得到,几只鸡本就弱小,加上又受伤,应该能够反映出来。将十只小鸡按受伤轻重均分两组,分别安置在墙的南北两处,北墙的五只小鸡中间放上圣火令。 沈越按耐不住心中的紧张,一直观察到半夜时分。其中南墙的五只小鸡已经不再动弹,而北墙放有圣火令的小鸡竟有四只还有动静。将其中两只活着的小鸡放到南墙,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南墙的两只小鸡只有一只还活着,而挨着圣火令的两只小鸡却精神活跃,竟然在能够站起来,在篮子里叽叽的叫着。 沈越心想这个圣火令真有奇效,大概能够产生一种类似磁场的能量场,补充或是激生命精气,只是效果微弱。倒有些像后世的一些磁疗方法。想到此,沈越又将圣火令放入一杯水中,临近凌晨方才取出,这次只是将浸泡过圣火令的水喂给南墙的小鸡。等到中午再来看时,这只小鸡竟比北墙的两只还要精神。看来这圣火令也有类似磁化水的效果。 对这神秘的圣火令,沈越越疑惑,究竟是什么原理能够产生这样的效果?而这个所谓的圣火令又是什么人制造出来的?如果真有外星人的话,既然能有此技术,那么对于自己穿越这种事是否是外星人捣的鬼?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回到现代社会。然而想到这圣火令来自西域波斯,不知道几百年前,心下又凉了一半。 这天下午,高升和关兴却是提前回来了,两人提及外面现在聚集了很多人赶往山里去寻找宝藏,因此贩盐比计划的快些,二人担心生意外也就趁早赶了回来。 沈越回想昨日去衙门里看到的,估计官府也在准备,不过这浑水不趟为好,还是关心自己的事吧。于是和几人一起商量商号的事。高升对沈越转换了商人的号牌有些可惜,不过看到新缝制出来的背包却是喜出望外,几人试过都觉得十分方便实用。对商号的经营也一起热烈讨论起来。 府衙之中,魏县县令欧阳晨有些焦头烂额,据探子回报,城外山下近来聚集了几百人,都是附近的豪强流匪,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县城中也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在茶馆酒肆到处喧扬山中拼杀抢夺宝藏之事,出手十分阔绰。一连几天,军中几个百户过来请示要派兵过去镇压,连城中的一些士绅也组织乡勇要一同前去,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沉吟半晌,欧阳晨叹息一声决定先按兵不动,先写信向上峰汇报异常,同时吩咐下人守好城门。 第十二章 军火生意 按照约定的时间,沈越从铁匠铺拿到了定制的滑轮组等零件,虽然材质和做工比后世差上不少,不过却也够用。 ≧ ≦高升等人看到沈越取出的滑轮弓弩的图纸与新制的部件,惊奇之下对沈越的身世询问起来,沈越只道是老家一位博学多才的先生所授。 再次来到县衙,此行有高升陪同,他对这里比较熟识,而且涉及军事要务,得到了县令欧阳晨的接见。欧阳晨见沈越虽然年少,但举止成熟,谈吐从容,也没有轻视,加上这几日正为城防焦急,若是能够改进武器不失为一大助力,于是叫人到军中,叫来几个百户将领带着弓弩过来。 沈越将滑轮组件安装到强力弓弩上,轻松上弦,试射一番,众人皆是惊喜。当下便被几个百户围住,夺过弓弩各自爱不释手。 欧阳晨对沈越刮目相看,便要求烽火商号多多加工这些组件交于官府,但沈越却不只是想赚些银两,自己在明朝力量薄弱,总得有些安身立命的依靠,便忽悠众人说此前由于不便直接完整生产弓弩,所以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些零件,若是能够全部制作,则可进行更多的改进,那么生产出的才是更加强劲的滑轮弓弩。诸位百户听之大喜,叫嚷着要早日生产,好装配到军中,毕竟手下兵丁不多,尽是些老弱,这种武器操作极为方便,他们都是要上阵冲杀之人,保命的家伙当然多多益善。 欧阳晨却心下犯难,明朝对武器管制严厉,自己区区县令不好做主,若只生产滑轮组件倒不犯忌讳,但要全部生产恐怕控制不住引起祸乱,但眼下形势正紧,众将士言辞恳切不好回绝,只道先生产组装弓弩,至于完整优化版的要先上书朝廷,等得到允准再做决定。 虽然知道朝廷批下命令来,说不要等上十天半月,但毕竟也初见成效,沈越便欣然告辞,准备去组建兵器作坊。 再次来到铁匠铺,见到屋中已是围了七八个人,老铁匠上前一一介绍,这些人不光有以前的几个能干的伙计,连他家里的几个子侄也一并叫来。 沈悦见老铁匠的几个子侄都是十七八的青年,都老实诚恳,而且粗通文化,便安心留了下来。交给老铁匠一些银两算是将这个铺子买了下来,现在钱财不多,没有余力新建工厂,就先在此生产。目前铁匠铺主要是制作滑轮组件,另外还有些背包上连接肩带用的金属扣,这些人还忙得过来。 一番商谈,沈越也将后世工业生产的流程化作业等经验讲给众人,立下奖惩制度。几人见沈越少年老成,对做工颇有经验,也不敢糊弄,都点头称是。留下高升在此打点,沈越便回了家中。 刚到前院门口,平兰就焦急地迎了上来,有些委屈的忙道:“沈大哥,商号里来了很多人,说是要买咱们的兵器,另外我做的那些背包也都被他们抢去了。” 沈越有些好笑,看来商号生意不错,这么快便有钱送上门来。进屋一看,不光有县衙里见过那几个百户,还有几个儒服打扮的士绅,几人也是组织了一些乡勇,捐了团练的官职。一番讨价还价,不光接了许多弓弩改制的订单,连背包也有上千个,军火生意果然赚钱。听几位进城的乡绅介绍,眼下城外已是有些乱象,各路豪强纷至沓来,虽然被元兵转走了大批,但据说剩下的还有近百万两的财物,各路人马你争我夺,有些人已经为宝藏杀红了眼。 送走这些人,沈越几人看着屋中堆着的上千两白银,有些乐不可支,他们在外边打打杀杀,咱们还是悄悄地赚钱过自己的小日子要紧。如今有了些身家,沈越带着平兰又到坊市进了些布匹作为背包的原料,另外还采购些牛皮交给平兰,这些可以做高档的背包,平兰来了精神,声称要扩大规模,又到人才市场,不,是坊市口的地下人口买卖处挑选了些会手工的妇女,见有些孩子可怜,平兰央求沈越也一并带了回来。 女人果然天生剁手,这千两银子还没捂热就花去将近一半,不过见平兰精神焕,所做也是为了自己,心中也感到欣慰,将剩下的银两交与高升去打点铁匠铺子。 如是几天,往日平静的县城却渐渐热闹起来。酒馆、商铺多了些一掷千金的豪客,想必是从宝藏中捞来了不少,却也带动平兰她们生产的背包热销。坊市中的一些店铺纷纷到烽火商号进货。一众雇来的妇女手脚都很勤快,如今被商号收留不光吃饱穿暖,做工也能挣到不少工资,都热情高涨,买来的那些孩童也都没有闲着,帮忙收拾做些简单工作。平兰母女见能够给家里做些贡献更是积极,当初做的那些女士的花包也被她们推广开来,花样各异,引起众多商家抢购,背包上都缝制着一束火焰做烽火商会的商标,一时在城中引起热潮,常见那些豪客背包而行,让沈越看了那些穿着古装却背着现代包裹的怪异搭配有些好笑。 方才不过五日,县衙便来了通知,说是朝廷的批复已经下达,不光准许烽火商号在县衙监督下生产弓弩,还授予沈越一个督匠司的头衔,赐下千两资金,沈越虽然好奇,但为了师出有名,也安然接受下来。 当下又从“人才市场”招募些工匠伙计,扩大生产,如今的烽火商号已经男女老幼近百人,已是城中一股不小的势力。沈越又挑选了十几名胆大有些力气的青壮,由关兴带领着作为商号的护卫,私下里练些拳脚功夫和射箭,明面上帮着押送货物。沈越此时还不敢太过张扬,自己但求自保,不敢有什么争雄的念头,面对朱元璋这个连后世太祖都要称赞的真正太祖,所求不过让大明少些遗憾,不枉自己穿越而来。 私下里平大勇平大山兄弟又趁夜回了趟山里,查看一下所种的作物,二人都是农民本色,看着茁壮成长的农物十分欢喜,又是仔细除草,又是挖水沟,若不是想起被沈越告诫山中危险,恨不能就在山洞定居下来。 得到二人回报,沈越心下稍安,望向窗外,如今各路豪强为了那些钱财打破头颅,却不知山中真正的宝藏却是那两块小田地,但愿它们早日成熟,为这纷乱的世间添些安宁。 而此刻同样有人在感叹,笑那些匪寇不识真宝。伴着夕阳,天色变得阴霾。 第十三章 神秘人物 夜风吹起,一股血腥气息扑入赵大虎鼻中,将带血的大刀在尸体上擦干,赵大虎冲身后的一群莽汉叫道:“赶紧收拾东西,这群人捞到不少。 ” 作为啸聚山林的悍匪,赵大虎粗狂的的脸上却带着苦涩,他曾是北方义军方国珍帐下的一名将领,可惜后来方国珍被朱元璋打败,众多将领投降,但自己杀过不少明军,只好带着些信得过的弟兄,一路北逃至边关,本想趁着元朝与明军争斗之间做个平平安安的山大王,却没想曾经金戈铁马的元兵如此不堪一击,竟被朱元璋赶至漠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忽听传魏县这边的山中出现宝藏,便赶过来财,捞取些钱财早想日金盆洗手。虽然来得有些晚,宝藏多被其他豪强分瓜,但此时山外已聚集多路闻风而来的势力,先前得到宝藏的众人大多藏在山林中不肯出来。自己只好带领兄弟趁夜进山偷袭,做些黑吃黑的买卖。 赵大虎心下正在计较如何脱身,却忽然感觉四周没了声音,顿生警觉,横刀跃起,却见七个穿着道袍的人站在身后,自己的十几个兄弟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钱财你们都拿去,莫伤了江湖义气。”赵大虎见点子扎手,颤抖着说了软话,却也不敢打听来人身份。 “钱财不重要,只要你能答上来我的问题,便饶你一条性命。”为的一人阴恻恻地说道,“你可曾得到一块令牌?” 赵大虎心知不妙,刚要拔腿欲跑,却见一道血光喷出,已是人头滚落。七个神秘道士话不多说,将倒在地上的人一一仔细搜身,没有什么寻获,又悄悄的隐没在山林中。 沈越这几日倒是清闲下来,商号运行稳定,一些琐事由高升处理的很妥当。除了自己有时被几人缠得不行,非要下厨给他们开些小灶以外,长时间都在扩建了的铁匠铺子里。在这里他能稍感自在些,平时与那些工匠商讨工艺,或是做些工装夹具,标准规尺,有些像回到后世的工作状态。 这日傍晚天下起了雨,沈越没有着急回家,一个人在铁匠铺新建的工作室一边画图一边等雨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越刚想起身看看窗外的雨势,忽然一把剑架在了肩上。后面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不要出声,带我去拿几把弓弩,你要是有别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打劫?而且是女贼,声音如此悦耳说不定是个美女啊,夜深人静时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不会有什么好事生。沈越脑中浮想联翩有些痴呆,有美女在侧倒是不愿反抗,摒去那些胡思乱想,和声答道:“女侠,我只是个打工的学徒,弓弩肯定有官兵在库房守着,而且钥匙在掌柜手里,拿不到啊。” “那你带我去库房,你在前面和他们说几句话,我从背后将他们打晕再说,千万不要耍花样,否则你们都得死。” 沈越心想保命要紧,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几只这些天来由老铁匠给他制作的袖箭,机构很是巧妙,对这种武侠小说里常见的暗器爱不释手,自己人小没力气也没功夫,便想到用此防身。当下也没犹豫,起身慢吞吞的向后边库房走去。这边县令派来的四名兵丁正在喝酒聊天,沈越虽然感觉身后的女子不见了也不敢声张,心道古代真有这种来去无踪的高手,反正几把弓弩不太重要,不值得拼命,待会倒要看看这个女子长相如何。 四个兵丁见沈越过来相继站了起来,他们对这个名义上的小上司不敢轻视,不说此人与县令、将军等关系匪浅,待人也和气,刚打声招呼,却见人影闪动,四人便都萎蔫的倒下。女子站定,秀随风飘扬,额头白皙,一双清澈的眼睛不染尘世,可惜脸上却蒙着纱布,让人看不过瘾。 女子见沈越满脸呆滞,娇斥道:“看什么看,还不闪开。” 沈越咽了咽口水,乖乖的闪到一边,女子举剑一挥,铁锁断开,推门而入。 只听房内一声惊呼,沈越刚才满脑乱想,这才记起库房门内是装了机关的,当初也是担心兵器丢失要承担责任,所以找专门负责捕盗的官吏设计了陷阱,沈越又挥百年经验,做了改装。连忙进屋,女子已是躺在地上,额头有些血迹,昏迷不醒。唉,功夫再高,也怕暗算,沈越叹道,尤其是机关中又加了很多自己的恶趣味。 小心地取下女子脸上的纱巾,俯一看,沈越心中猛然一跳,这女子面容竟像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女友,虽不是国色天香,却清秀可人,心里却泛起一种抑制不住的悲伤,曾经的那段感情是刻骨铭心的经历,两人分分合合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这也导致沈越难以忘却那份过往,一直孤身一人,而今再见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沈越百感交加,遥远时空的那个她现在可好。 虽知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沈越却放不下心,既然有这份牵连,不好将她交于官府。这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纤瘦,沈越将她背起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门口,却见平兰正坐在门槛上等待,刚要起身相迎,见沈越背着一个女子,欣喜的脸上皱起了眉头。沈越连忙解释:“这个女子在咱们店前晕倒了,她受了伤,救人要紧。” 平兰听此也担心起来,拉着沈越进到房间,赶忙包扎伤口。喂了汤药,沈越不太放心,又回屋悄悄取出圣火令洗净,放到水壶中煮开,心道病急乱投医,但这应该能起些效果。自己用小鸡试过,至少不会有不良反应。将煮好的水递给平兰交代她喂与女子,便又匆忙出院回到铁匠铺后边的库房。 见四个兵丁仍躺在地上,查看下只是受重击昏迷,用水一一泼醒。沈越向几人解释是刚才有强盗闯来,被库房的陷阱所伤,已经逃走了。几人查看下库房内没有东西丢失,为避免追责,便听了沈越的话决定不再上报,沈越又留些银两嘱咐他们看伤之用,四人对他又心生感激。 仔细叮嘱之后,沈越带着纷乱的思绪回到家中。平兰告诉沈越那个女子伤势很重,不光头上有伤,身上还有几处刀伤,幸好沈越将她救了回来。不过平兰却磨着可爱的小虎牙严禁沈越再去探望。 审阅只好满脸无奈倖倖的回了房间。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是谁?如何受的刀伤?为什么要来打劫弓弩?满脑子的疑惑中,沈越沉重的睡去,却在梦中又看到了曾经的女友,这个女子的身影也浮现出来,二人交叠在一起,挥之不去。 第十四章 危机 第二天清晨,沈越刚刚睁开眼睛,却见平兰手托下巴趴在自己的床前,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怒目而视,沈越见她像小猫一样心道可爱,自己虽不是什么萝莉控,但她这一脸萌态足以秒杀后世众宅男。 “那位姐姐醒了,听说是你背她回来,却在骂你呢。” 骂我?老子是她救命恩人知不知道,就算你长得像咱后世女友也不要这么嚣张好不好,沈越心里满不在乎的起床,由平兰拉着走到她们的屋中。 一见沈越进来,靠在床上床上的女子柳眉一竖,娇斥:“你这个坏人骗子,还说自己是小伙计,居然用陷阱害我。” “女侠,是你绑架我,打劫在先吧。我可是以德报怨把你救回来的。”沈越也不客气,自己冒险救她一命,却遭反咬一口。 “那你也是欺负我是个弱女子,谁要你救了!”女子娇美的脸上泛起红色,撇嘴扭头嘟囔着。 女人真是自古都不能讲道理的,沈越也不好和她再斗嘴,见她气色已是很好,看来那碗圣火令煮过的水对重伤之人果然有些效果。 从平兰口中得知此女名叫柳若水,再多的身世却不肯透露,沈越从她身上的刀伤估计她定有些难言之隐,说不定正被仇家追杀,虽心知此女不是自己的前女友转世,但却有些心疼,便留她先在此休养几日。 此时平元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喊道:“沈大哥,不好了,前面来了一群人正在咱们商号外大吵大闹,你快过去看看。” 沈越有些心惊,自己这些人一直谨小慎微,没得罪过什么人,会是谁竟光天化日打上门来。来不及犹豫,急忙向前院的商号跑去。 赖八此刻心里十分得意,作为为县城中的混混头子,因为战乱,自己这些人已是很长时间没开过荤腥,昨天收到城中大户黄家管家送来的一百两孝敬,要他带人将这个新开的烽火商号打砸一番,这么长时间终于来了买卖,自然要好好表现。天一亮便带着几十个弟兄抄家伙将烽火商号围住,这个烽火商号据说是乡下来的没什么背景,近日出了些新玩意,赚了不少钱,想必此番还能捞到不少,虽然商号里有百十来人,但能打得不多,哪能和自己这些市井草莽相比,今日定要他关张歇业。 来到门口,沈越见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几十个市井无赖手抄棍棒,虎视眈眈的围住门口,外围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却也不见有官府的人来。自己这边由关兴带着十几个伙计与之对峙,看来是收保护费的恶霸来闹事。 “诸位好汉,初到宝地未曾前去拜会,不如在下请各位吃顿酒席,好好商量一下。本商号也是在官家挂了名的,若是闹起官司就不好收场了。” 沈越按捺住关兴等人,眼下自己这些人虽经多日训练,但毕竟不是经历过生死厮杀的精兵悍将,若是打起来少不得吃亏,对付地痞尽量花钱大事化小,只得先忍辱负重,待得力量积蓄足够,再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么狗屁的官府,老子就是看你们商号不顺眼,今天非要砸了你这个门面,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尽早滚蛋出城,别怪爷们不客气。”赖八上前嚣张的喊道。 沈越心中了然,既然这些地痞不收钱,却非要将商号砸了赶自己出城,那么定是由生意上的对手雇来的,看来树大招风,城中有人觊觎商号的生意,见烽火商号的商品热卖,眼红便要霸占过来。这么长时间官府没有派兵过来,想必背后之人的势力极大,原以为仗着自己与做军火买卖与官府搭上了线,又有朝廷的任命,想不到还是实力微弱,今日便要与这些不入流的小人拼个你死我活吗? 沈越正心中纠结,忽听得赖八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倒地不起,扭头一看,暗香袭来,却见柳若水倩影微转,飘然站到自己身边。众地痞见老大手捂下体,在地上一阵翻滚哀嚎,都有些心惊胆战,丝毫没有看清柳若水是如何出手将其打伤,见她虽是翩翩少女,竟是高人出手竟直命要害,都不由得心下生寒,用手上的家伙挡住下边,一番手忙脚乱抬起赖八,绝尘而去。 见众人散去,沈越等人放下心来,刚要上前和柳若水说话,她却转头进门,“我可不是为了报答你,是平兰求我过来的。”说着回手扔出一块小石子到沈越手中。 我的姑奶奶,咱不要这么傲娇好不好,你可不要记仇啊。看着手中的石子,沈越直感大腿内侧一阵恶寒。当下又赶紧找来高升等人,安排几人私下打探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沈越嘱托众人这几日不要单独出门,背后的势力肯定一计不成不会罢休。 回到后院,沈越亲自下厨,使尽十八番力气做出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如今危机当头,靠自己这些人暂时恐怕自身难保,既然有柳若水这个高手,一定要将她好好招待,在身边多留个几日当个保镖。虽说历经现在世上各色烹饪艺术已是都有大成,但毕竟元末明初久经战乱,物质匮乏民不聊生,沈越对自己做出的饭菜还是有些自信的。 对着一桌美食,柳若水有些激动,之前有些冰冷的脸上也泛起潮红,吃得不亦乐乎。呵呵,要征服一个女人,就要先征服她的胃,沈越见此有些洋洋自得,等等,感觉那里有些不对劲。 平兰也加入进来,一张樱桃小口已是塞满食物,还时不时地冲沈越瞟过冷眼,比划着手中的鸡腿,恶狠狠大咬一口,沈越见她有些吃醋,连忙递过碗汤嘱咐她别噎着,这才喜笑颜开。 饭毕,柳若水找到沈越,提出想要借弓弩马匹一用。沈越对她带伤夜闯行窃也一直疑惑,见她提起也来了兴致,但目前紧要关头,可不能轻易让高手走掉。 “我救了你的商号,借些东西是应该的,要不等我回来再给你钱行不行?”柳若水涨红着脸,跺脚说道。 “柳女侠,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又互有救命之恩,自然两肋插刀,只是你身上还有伤,先静养几日,到时候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去。” “你这个坏人又欺负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么狡猾说不定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女人啊,果然天生直觉敏感,沈越有些汗颜,被道破心思也不气恼,一阵死缠烂打,方才从柳若水口中得知,她与亲人在城外遭遇强敌,经过一番厮杀只有她一人逃脱出来,她本想进城偷些火器去救人,但由于军中看守森严没能得手,但从兵将议论中得知烽火商号的铁匠作坊存有威力强劲的新式弓弩,便来趁夜盗取。不巧却遇上了沈越这个冤家。 是什么样的人竟连柳若水这样高手都难以对付?自穿越以来,沈越了解到当今世上确实存在着一些像是武侠小说中能够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存在,虽不像小说中那样神奇,但也博大精深。可是当下自己这边少不得柳若水这样的高手,而且自己心中对她有些不太明了的感情,也不忍心让她独自去冒险营救,人命关天,索性一同前去。柳若水虽然看不上沈越的身手,但想到若是有人在旁用弓弩相助倒不失为一大助力,便也欣然应允。 沈越赶紧叫人到熟识的百户将军那里借来一些官兵的衣服,自己这边都是功夫粗浅,还是扯大旗吓唬人吧,留下十来人看守商号后,便叫上关兴等手下七八人带着弓弩,由柳若水引领着,打马出城而去。 第十五章 圣火令秘闻1 听柳若水讲起,她是和三位族中长老在大青山外的一处村落遇袭,三位老人为掩护她逃走也身负重伤。 来人想要从他们口中探查些机密,不会当下将之杀掉,而且几人伤重,现在刚过去不到一天,应该还未转移。 及至傍晚,几人距那个村落约有十来里地,沈越叫停众人,和柳若水二人先行前去打探。 经过长时间圣火令的辐射,沈越觉得身体有些轻松,虽未有太大改变,跑起来却是灵活敏捷,因此二人前去,天色又暗,被现的危险不大。 此时这个村落历经寻宝浩劫已是有些萧条,村民早已逃到他处,外面听不到什么动静。几经辗转,两人终于在一个隐秘的院落看到人影,躲在一处不远的草堆后仔细探查。但见墙角牛栏里三个头灰白,浑身带血的老人靠墙坐着。七个穿着道袍满身风尘的道士正围着三人讲话,隐约能够听清。 “三位想清楚了吗?若是再这么下去,你们可要重伤不治,流血而死啊。”领头的一个道士狰狞着说道。 “我们只是逃荒至此的乡民,你看我们一把年纪,你说的那些真的听不太懂。” “看来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莫非你们这些旧明教的蛮夷,却不把我们全真七子放在眼里!你们只要把圣火令的秘密说出来,看在咱们都是沦落之人的份上,说不定还会救济你们一下。”说着一剑挥去,三位老人身上又飚出鲜血。 见道士点破身份,三人咬牙不吭,面带决然之色。 领头道士身后的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听此扭过头去,这人名叫凌飞,在全真七子中排行老六,大师兄吴道崖,二师兄曾广,三师兄赵武,四师兄薛无极,五师兄宋青,小师妹岳灵儿。凌飞听师兄话语问心有愧,曾经的全真教何其盛也,当年师祖丘处机为南宋、金朝、蒙古统治者以及百姓所共同敬重,并因以七十多岁高龄而远赴西域,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而天下闻名,元朝建立后更是被奉为国师。然而元朝已亡,全真教众却因曾投靠元朝备受明廷打压,沦落江湖。只剩几位师兄弟苟延残喘。 据大师兄所说,掌教师傅临死之前曾嘱托他找到圣火令,方能重新振兴全真教,此物据传能够使人长生不死,乃是祖师丘处机从朝堂探得的秘闻。几人在大师兄吴道崖带领下四处辗转打探,在杀了几个元朝逃兵之后知道这座深山中藏有成吉思汗给子孙留下的一个宝藏,几人快马加鞭赶来,不想迟到一步。却遇到了旧明教的人。 想到一代侠肝义胆的全真七子竟要如此酷刑折磨老人,凌飞心生不忍,上前拉住师兄吴道崖耳语:“大师兄,这三人已有必死之心,咱们这样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咱们偷偷故意放几人逃走,再暗中跟随,定能找到他们老巢,那些人中说不定会有人开口。” 吴道崖听此也有道理,收剑起身,带几位师兄弟一边生火做饭一边悄声交代。 离得有些远,沈越只隐约听到旧明教、圣火令和全真七子之类的话,然而早已手心冒汗,其中的秘辛不得而知,自己这边一波未平,圣火令的危机已然而至。于是拉着柳若兰潜出村外,商量道:“这几人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正面对付得了的,那三个老人有身上带伤,就算救出来咱们也不好逃走。”柳若水听此大急,双目含泪。 沈越赶紧安慰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但要你冒下险。”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出他们就行。”柳若水面色坚毅回应道。 沈越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瓶是我找人配置的蒙汗药,你一会趁晚上悄悄潜进去交于三个老人,让他们服下,大约一刻功夫就会晕倒,到时我们这边假冒官兵在村外造些声势,那些道士既是全真教的必然不想和官兵争斗,觉老人昏死,也会来不及仔细检查就留下他们撤走。” “你果然诡计多端,不过倒是个好主意,”柳若水听到救人有望心情好转,抢过瓷瓶俏脸笑道,“你快去带他们慢慢过来,等我的得手后就在村外点火为号。” 沈越对她的挖苦已是木然,嘱咐她注意安全后便回到关兴等人埋伏之处。 是夜,沈越领人在村外等待,又不放心,叫关兴带几个伙计砍些树枝散乱的插在远处的田地里。终于见到村外燃起火把,沈越赶紧叫人点燃各处树枝,众人上马,一阵敲锣打鼓,四下混乱奔驰,高声呼喊,尽量多造出些声响。 吴道崖等人在院中正烤火交谈,忽听得远处马蹄奔鸣,老四薛无极与小师妹岳灵儿跑来急道:“师兄,外边来了一些官兵,看架势估计有上百人。” “怕他们做甚,咱们杀将出去,取了他们狗命,整日躲藏,俺早就受够了这窝囊气”老三赵武起身怒道。 吴道崖见他就要冲出去,急忙劝道:“老三别冲动,现在复兴我教大事要紧,别为一时之气招来更多官兵追杀,咱们当前行事要尽量隐秘。先收好兵器,准备离开。” 一番收拾,现牛栏中的三位老人已经躺倒在地没了声息,吴道崖暗想可能是受伤过重,几人又怕机密泄露自残而死,便也不去管他们,带领几位师弟绝尘而去。 在村外跑了近一个小时,沈越见柳若水纵身飞落到马前,说道士们已被惊走。众人连忙进村,将三位老人简单包扎抬着回城而去。 魏县城中一处深宅大院,此时管家正向黄家家主黄伯坚汇报早上对付烽火商号的情况,听得有高手护卫,黄伯坚一脸不屑, “一群饭桶,连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搞不定,有高手算什么,咱家姑娘可是丞相胡大人的小妾,待我书信一封请他派些手下过来,先叫那群乡巴佬蹦跶几天。” 经过三天休养,沈越带回的三位老人身体稍有好转,自得知三人与明教的关系,却是不敢再用圣火令给他们治伤,所以三人还只能卧床养伤。三位长老都年约五十,大长老叫柳云,二长老柳风,三长老柳山。 沈越对全真七子提及的旧明教和圣火令心中十分好奇,三人见沈越提起,倒没什么顾忌,只在房中留下沈越和柳若水一起听大长老柳云讲起其中故事。 “我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传闻,真实的情况早已随着众位先人离世不得而知了。所以不是什么机密,只是那全真七子咄咄逼人,我担心一说出来他们不信,只能拒不开口保留性命。” “所谓旧明教是百年前由波斯明教进入中土的教众组织,因为汉人信教后却自立明教,将波斯来的传教人排除在外,这些最初的波斯传教组织便被称为旧明教。经过长期与汉人通婚杂居,已没有了波斯人的特征,对那些教义也逐渐抛弃,只是作为同族人聚集在一起。而我们便是这些人的后人。朱元璋后来夺了明教教主之位,建立明朝后对教众私下处决了很多人,而我们这些所谓旧明教也无辜受到牵连,惨遭毒手,只能四处流亡。而若水是我们我族现今的圣女。” 沈越听此对柳若水的身份有些吃惊,提及族人的悲惨遭遇,她已是泪流满面,难得她年纪轻轻便要担起护佑族人的使命。 第十六章 圣火令秘闻2 “关于圣火令我们知道的不多,传说当年波斯明教有两派为争教主之位大打出手,一方落败,事后便被放逐出国,这些放逐之人离开故乡远行千里。 但其中有人暗中将教中宝物圣火令偷了出来,只是刚一进入中原便全都失窃了。” 沈越听之暗笑,咱们中国可是片神奇国度,连有胆量轰炸美国的都不敢踏进一步,你们这群小白兔过来还不是找虐。 柳云所说情况与自己之前了解的没有什么出入,但听到下面的故事,沈越顿觉惊悚,难以置信。 “圣火令之所以这么叫,来自一个古老的传说。曾经有位勇士从天宫中盗来火种,而这个火种不是人们引火用的普通之物,只因它能放出火焰才这样叫而已,其实它是一个神奇的宝物,据说这位勇士得到后曾活了近两三百年,所以那个宝物又被称为生命火种,勇士后来被天宫来人抓走,受尽苦刑而死,但那个宝物却流落人间。后来被波斯明教的先人所得,作为镇教之宝。” 柳云说完,叹息一声,“只是得到的火种已经被分成五块,也没有现传说中的神奇力量。这才被制成了圣火令。” 沈越久久难以平静,这个传说不就是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的希腊神话吗?怎么竟会与圣火令扯上关系? 细下想来却有些道理,钻木取火和燧石取火等等都是在原始社会已经常用的手段,而不是打雷下雨这些人力不能控制的现象,没有必要编那么不合逻辑的一个神话,想到自己这块圣火令的神奇作用,沈越对老人所讲故事有了几分相信。一个新的情景在沈越心头铺开。 传说中的天宫极有可能是艘外星飞船,而天人则是外星人,那个火种是他们的科技产物,火种被勇士所得后挥的神奇效果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它确实能够使人身体生改变,有类似延长寿命的效果,要实现这样的技术沈越还是相信的,毕竟按照后世的科技展下去,完全有可能延长人体寿命至一两百年,对于能够飞到地球的外星人自然没有什么困难; 另一种可能则令沈越激动地灵魂出窍,那就是这个火种具有穿越时空的作用,若是这个勇士在几百年间穿越几次,自然也会同样让人感觉他活了很长时间。 而这就与自己的穿越有些相似,如果能够集齐五枚圣火令,说不定就能从中研究出什么线索,恢复他们的作用,进而能够穿越回到后世。 这段圣火令的秘闻着实诡异,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势力在追查圣火令的下落,自己这块是成吉思汗留下的,那么剩下的四块究竟在哪?都有些什么奇异的功效? 但找到的其他的圣火令的希望太过渺茫,且不说自己能够在这茫茫世间,力杀四方,将圣火令集齐,可是波斯明教研究了那么些年都没有什么结果,自己对身上这块圣火令看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现。所以目前还是要先保证生存,集齐圣火令却是急不得的。 一连喝了几大口水,沈越才慢慢将心平静下来。 “如今全真七子为圣火令而来,那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同样在寻找,你们暂且先留在这里吧,等风头过后,再作打算吧。”沈越对四人说道。 “不行,我们还有事。”柳若水起身反对,见身边的柳云在对她使眼色,便语气有些娇柔, “沈东家,你看我救过你的商号怎么也要收些保护费吧,你给我们来个一千两银子,咱们就当两清了。” 靠,老子这都救了你们四个人的命了好不好,还跟我收保护费? 见沈越有些难堪,柳云连忙解释,原来他们这些旧明教的族人已在边关流亡多日,由于常年遭到官兵搜捕,过得很是凄苦。最近听到传闻说大青山附近出现了宝藏,走投无路下四人前去寻些银两,好维持族人的生活。 本以为仗着功夫高强可以有所收获,但没想到不走运遇上了全真七子。如今族中尚有一百多人,藏身在城外的一座荒村。 听到这里,沈越对柳若水有些佩服,她虽然性格有些蛮横无理,但对族人的感情却是一片热诚。 “既然这样,我倒有个办法让你们族人不再过这种漂泊的生活。你们让这些族人扮作难民,分批进城到坊市卖身,然后再由我们商号雇佣,这样改头换面,岂不安全?” “这个方法不是没想过,只是若是官府严查起来,我们的身份不好蒙混过去,你这个坏人难道有什么办法?”柳若水不解。 沈越撇撇嘴,你笨不代表我笨,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呵呵,高升啊高升,你就能者多劳吧。 临到夜晚,柳若水便已经把族人全都接进城里,沈越又买了两套大院子安置他们,名义上是烽火商会的加工厂。 见到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沈越心中感慨。 他们的祖先与自己同样都是放逐之人,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面对陌生的人,想要传播自己的思想,虽然思想传开了,甚至颠覆了元朝,创造了大明,但这些人却被搁置一边,最终惨遭屠戮,连后代子孙也无依无靠。 那么自己会面对同样的命运吗? 沈越心下反省,来到明朝后,自己行事多瞻前顾后,胆小畏缩,如今已有对手暗中算计,若是如此下去,定比这些旧明教的人下场还要悲惨,那些追随自己的兄弟朋友必会饱受摧残,意图改变大明的烽火商号也将烟消云散。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己不会因穿越过来做些善事,就能一直顺利下去。 那所谓的圣母心必须斩断,什么博爱宽容,什么和谐共赢,通通抛去一边,前世明末被屠杀的人何止千万,自己无须畏畏缩缩在乎小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丈夫不当五鼎食,便当五鼎烹!自己便带着身边的兄弟,在这乱世之中轰轰烈烈的活一场! 一番激烈的思索过后,沈越如获新生,打定主意,从容的向商号走去。 高升见沈越进得屋来,感觉他精神昂扬振奋,原以为此次商号危机给这个少年过多的压力,现在看来已是安心,便与沈越商量起来。 “昨日前来闹事的那群人已经查清,是县城最大的财主黄家雇来的,家主黄伯坚因为有个女儿做了丞相胡惟庸的小妾,便嚣张跋扈,尽做些强抢霸占之事。” 沈越听此,胡惟庸虽然权势极大,但据历史记载,到明年便会以擅权谋逆被朱元璋剥皮填草,这黄家既然惹到自己,便让他提前走一步了。 第十七章 快意恩仇 夜已深沉,但大青山一处山脚却有些热闹,一个四五百人的营寨中充斥着喝酒行令的喊声,营地中间大帐却传出连声长叹。 “大当家的,咱们抢了这么多金银财宝有什么好愁的,照我看就趁着弟兄们士气正旺,咱们把那些小帮派都收编了,追着元狗抢财宝去。”帐下一个虎背熊腰汉子放下酒碗喊道。 “老弟想的简单了啊,”被称为大当家的高瘦男子轻叹一声,看帐外无人,走都壮汉身边,低身耳语, “如今这里我看是危机重重,这些天你也看见有多少势力都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估计有高手过来了,若不是咱们出来带足了人,恐怕早就跟他们一样了。如今抢了几千两银子,还是早作打算,别把弟兄们的性命都搭进去。” “你这土匪头子倒是挺为兄弟们着想。”二人正说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大当家心道不好,正要呼喊外面兄弟,却见一把飞刀擦着脸颊钉到身后的木桩上,一阵冷汗滑下额头,战战兢兢的转过头,见一蒙面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名喝酒的壮汉见来人行踪隐秘,虽是女子却出手敏捷,想到大当家所说的暗中高手,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二人老实,蒙面女子坐到案前,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不要紧张,我倒不是来杀你们,只是受人之托来和你们谈笔生意,若是你们合作也能赚上一千两银子,要是不愿意,我就从你们这赚上几千两。” 大当家见这女子不是来杀人心中稍安,虽说自己人多势众,但拼杀起来自己却要先小命不保,这女子虽然行事乖张,但既然有的谈就好说。 “不知女侠找我们有什么买卖?” “今日天亮,你们随我一起去把魏县县城给围上一日,有人看那里不顺眼,想找你们去吓唬吓唬他们。” 听得女子如此一说,大当家高兴起来,那县城兵丁只有三四百人,平日连城门都不敢出,要说打下来是很困难,但光是围上两日倒没有什么问题,正好这山里已经不太安全,自己这些人临走也能再捞上一笔,有这女子跟着倒也不怕他们耍诈。 “那就听女侠吩咐,我这就去集合人马。” “让你那个兄弟去,你跟在我身边。” 正午时分,沈越一群人还在大堂吃饭,就见府衙的小吏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的朝沈越躬身说道:“沈东家,县令大人请您去府衙议事,现在城外围了几百流寇,城中各位大人都过去商量办法了。” “你去回报他们,就说我们商号遭逢难事,正要收拾行李解散回乡下种田,怕是帮不上忙,那些军需弓弩就由他们分了,帮忙护卫县城吧。” 小吏听出沈越是在说反话,也了解前几天烽火商号被城中混混围堵的内幕,心知他有些埋怨官府当时不帮趁他,只是县令见他这里人手众多,这少年又机变,严令要把他带过去。因此也不拆穿,只能好说歹说,半推半就领着沈越一行人回到县衙。 进得县衙大堂,沈越见一群城中士绅富户也都聚集在一起长吁短叹,其中一个精瘦老者便是对自己暗中出手的黄伯坚,见他神态倨傲,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喝茶。 “就是你这老家伙使下三滥的法子要抢我们商号吧,反正城破了都要死,老子先干了你这王八蛋。”关兴冲上去抓住黄伯坚的衣领就要打,沈越也不拦着,双目冒火也有些要上手的架势。 黄伯坚见关兴十分莽撞,连公堂之上都敢大打出手,有些色厉内荏的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老爷我是胡大人的老丈人,你要造反吗?” 县令欧阳晨见周围士绅也没人上去劝阻,心知这黄家平日霸道,众人对他都有些敬而远之,但他毕竟在朝中有些关系,只好叫人分开他们,如今城门危机,已有六七百匪寇在外叫阵,城中将士都派上去了也压不住阵脚,眼下这些人都有些势力,不好严责。 与众人说明情况,见他们都低头不语,欧阳晨暗中气恼,城外匪寇虽不算是灭顶之灾,但打起来难免损失惨重,这些富户却不肯放血出些力气。 转眼望向沈越,他能够改进弓弩,又创办商号生意兴隆,文武双全必有些办法,但前两商号遭黄家暗算,自己因畏于黄家背后势力没能出面,此时却不好开口。 沈越见欧阳晨欲言又止,也不再沉默,朗声道:“大人无需多虑,且带众人随我上城头一看,那些鼠辈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今日定叫它们灰飞烟灭。”说着恶狠狠的望了一眼黄伯坚。 见沈越言辞凶狠,黄伯坚虽然心感愤恨却不好作,随着众人走向城门。 来到城头,外边百米开外已围着黑压压的一片彪悍的匪众,这些人以一群四五百人为,其他一些小团体分散在周围,都有些跃跃欲试。 城上军士剑拔弩张,虽知沈越改进的弓弩威力加强,但也难以应付这些亡命之徒。 欧阳晨等人正在惶恐之时,只见烽火商号的高升领人抬着一个箱子走上城头,冲沈越说道:“东家,你交代我们做的东西已经完成,今日便让他们尝尝,咱也不是好惹的。” 黄伯坚一听这话,心知又是冲自己来的,这些人都如此粗鲁毫无顾忌,让他感觉有些失去颜面,正要呵斥,却见沈越冲上前去,从箱中取出一个带瓦罐大小引线的铁疙瘩。 这是轰天雷,众人也不吃惊,毕竟明朝火器已是有所展,但威力不大,就算是炸城门也都需要装上一棺材的炸药才有效果,这种小型的轰天雷能起什么作用。 分开众人,沈越将轰天雷放到投石机上,点燃引线,兵士连忙抛出。 众人正在好奇,只觉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有道热气迎面扑来,一阵飞沙走石,城前四五十米处的一块土地周围也被掀起大片草皮。 巨响震得两边马匹嘶鸣,匪寇中的大当家惊得拍马欲逃,却被身后的女子拦住,用刀抵住后心让他安心收拢部下。 城头这边众人也惊得伏在墙下冷汗直冒。但见沈越等人起身拍手叫好。 “东家有这本事就该早拿出来,何至于受人欺负,回去咱就做个更大的,晚上放个炮仗听听响。”关兴抱着剩下的轰天雷手舞足蹈,又在黄伯坚身边转来转去。 此时的黄伯坚已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这几人都是杀才莽汉,说不定晚上就放炮到自己家中。他们今日三番五次向自己挑衅,已是有了报复心理。眼下城困被围,这些人也没了顾忌,自己被他们暗害说不定还要载到匪寇头上,心中一片焦灼,有些悔不当初。 关兴一连又放了几个轰天雷,神色也越来越是疯狂,看的众人都有些惧怕。虽然这些轰天雷落点不远,却也惊得流寇有些动摇,在那伙最大的匪众撤走后,各个小帮众没了领头的,也逐渐散去。 城上众人舒了口气,对沈越他们看去都有些敬畏。 城外远处的密林中,大当家看着箱中银子一阵感叹,今日这买卖做的真是惊魂动魄,自己等人还是别做贼寇的好,安安生生的过下半辈子吧。 “你们若还有胆量就再介绍给你们一笔生意,今晚埋伏到魏县通往南京的官道上,明日之前必有大户人家上路,所带银两怕是多不胜数。我就不跟去了,你们自己选择。”女子留下一句话,打马而去。 当夜,几辆马车悄悄地从黄家后门出来,收买好守城的将士,趁着夜色向南行去。 城外官道附近的山坡上,一个女子骑马远望,见远处火把晃动,杀生四起,哀叹一声,拨马回城而去。 第十八章 发展计划 时间已至半夜,烽火商号内依然灯火通明,屋内沈越与高升三人还围坐在桌前喝茶。 ≥ ≤ “沈兄弟,那黄家果然连夜逃走了,便宜了那个老王八,我还想着偷偷把他家给轰平了呢。”关兴一脸懊恼。 “哪有这么简单,咱们初来乍到势单力孤,虽然黄家可恨,但若是明目张胆除去,以后牵连太大。今天在城头立威,也是给那些人看看,别再打咱们的主意。”高升在一盘劝解道。 “你们三个倒是轻松,亏得本姑娘给你们鞍前马后这么辛苦。”一个蒙面女子飘然进屋,冲几人埋怨,一边坐下端起茶杯,解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妩媚的脸庞,来人正是柳若水。 “女侠辛苦,结果怎么样了?”沈越冲柳若水笑道。 “黄家出城后就被劫杀了,果然和你说的一样,我本想让你的奸计落空的,没想到那些匪寇自己还是去了。” 听到此,沈越安下心来,对于柳若水的埋怨也不在意,她虽然说话刁蛮,却不是谋财害命之人,否则不至于带一帮族人过得如此落魄。如今烽火商号是她的族人安身之地,方才出手相助,否则这次商号危矣。 黄家既然已被匪寇除掉,这次的危机就能安然度过了。虽然今日在城门震慑了黄伯坚,但沈越自知自己这群人不能靠轰天雷去将黄家一锅端掉,一者不想亲自动手,以免官府追究;二者这个轰天雷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厉害,只是声势更大一点,唬人罢了。 沈越后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难以做出更先进的火药,这次只是在火药粉中加入糖霜、酒精,压实后制成颗粒火药,提升些威力,这样的技术并不难,在明朝后期就会出现。 今天几人对黄伯坚连续暗示,就是为了将他逼出城去,再由柳若水带领的匪寇将之截杀,以免自己动手带来的麻烦。 如今危机解除,几人熬了半夜都放松下来。沈越正要回屋休息,却被柳若水拦住。 “我今天又救了你们一命,你就这么走了?” 沈越见她玉臂轻抬挡住去路,不禁想入非非,这深更半夜的你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没去劫财反来自己这里劫色吗?心中乱想,却是不敢说出来。 柳若水见高升二人已走,脸色又变得有些红润,支吾着说道, “人家饿了一天,你去厨房给我做些吃的吧。” 一顿饱餐过后,柳若水揉着小肚子大感满足,丝毫不见什么圣女范,见沈越在一边苦笑,不满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因为想让我帮你度过危险,才收留我的族人,现在安全了,你对我们有什么安排?我们身份的问题终究会被查出来。” “你们先在城中休养一段时间,我计划有两条路,一条是由海路南下送你们到一个海岛,另一个是继续北上寻一处安身的地方,过一两个月我打探清楚,再和你们商量。” 对于旧明教这些族人,沈越见他们和平常汉人氏族一样,已经看不出什么宗教特征,柳若水这个圣女也是三位长老在流亡时,为聚集人心临时选出的。以后朝廷安定之后,对这些人应该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 有了这近两百人,沈越打算组织一次移民,为自己这些人安排好后路。明朝百姓一般难离故土,但这些逃亡之人,能够为自己作用,为日后开辟一片稳定的根据地。 与柳若水所说的出路,南下,便是去台湾岛等附近岛屿,此时朝廷还不太重视那里;北上,便是东北三省,煤铁资源丰富,有利于沈越挥后世的优势。 沈越心知自己不是腹黑搞政治的材料,光是靠对明朝一些事件的预知,难以应付复杂的局势,需要有块能展自己理工技术优势的主场。 天亮时分,因解除危机沈越睡得正有些香甜,却被院中一阵读书声吵醒,起床观看,见平兰手捧一本书认真的读着,声音柔软动听,平元与十几个买来的孩子一起摇头晃脑,一句一句的跟着读。 见沈越走过来,平兰笑着说道:“沈大哥,打扰你了吧。我们白天还要做背包,屋子又都占着,所以才趁早上空闲带他们在院子里读写书。” “你怎么想起当先生了?” “早先在家时父亲曾教过我读过几本书,他临走时嘱托平元不要荒废学业,所以我想先带着平元读一些,以后有机会再拜师入学。这些孩子看见了,就也找我来教他们。” 听到平兰解释,沈越面有愧色,自己这几天只顾着保命赚钱,有些像连童工都要压榨的黑心资本家了。 倒是平兰,虽然年少却细心对待这些孩子。看着他们怯生生的目光,沈越心感自责,连忙找人收拾出一个房间供他们早上读书,又买来些笔墨纸砚。 经早上一事,沈越想到教育的重要性。自己一人之力即便带着几百年先进知识也难挽狂澜,只有将知识传播出去,才会有更多的人站到自己这一边。 但眼下也不能建立一个大的学院去推广,烽火商号还局限在小小的县城,难以在经济上支撑,自己穿越的年代也太晚,不能利用唐诗宋词来刷些声望,而且古人云,仓廪足而知礼仪,现在明朝刚刚建立北方还不安定,外界条件也不允许。 不过可以先组织商号内部的人做些培训,进行文化思想和技术工艺的学习。这样不光传播一些后世的知识,也能加强烽火商号的内部团结。 想毕,沈越便安排众人筹备“商号学习班”。从铁匠工坊和背包工坊分别挑出几位经验丰富的师傅,由他们每日召开现场教学,商号提供教学津贴,另外带出合格的徒弟来也有奖励; 沈越又设立高额悬赏,鼓励众人做些明创造,同时也担当起技术骨干的讲师,将后世的一些技术经验讲给众人。 旧明教三位长老都读过诗书,由他们负责文化课程,这些人毕竟是有一些宗教基础,对教育工作十分适合。 平兰仍旧负责那些孩子的基础知识学习,沈越对这些人寄予厚望,之所以没找师傅来教,是因为想讲授一些数学,物理知识,这些东西过于前,不好向外来的先生解释。 平兰对自己一向信任,对于这些课程也听得津津有味,接受能力极强,以后就给她私下补课,以后接起上课的工作。 第十九章 不速之客 然而沈越心想,光靠这些安排还不够,自己要想在这大明立足,并改变历史上的遗憾,需要带动更多的人进来,否则随着烽火商号的展,会连续遭到别人的嫉恨和猜疑,也需要将自己的影响从这个小县城扩散出去,这样才能有烽火燎原的一天,使得明末的悲剧不再上演。≧ 烽火商号大堂,此刻已聚满了商贾士绅,这次被邀请来集会,众人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自黄家出城后被截杀的消息传回,私下里已有传言,对这个少年杀人不沾血的手段,都有些敬畏。 一群人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见沈越等人进来,大堂中变得鸦雀无声。 示意众人落座,沈越朗声道:“今天请诸位百忙之中过来集会,是要和大伙商量个出路,一起财。” 众人听此,心下稍安,这烽火商号如今生意火爆,所出商品新奇实用,众商家都有些眼红,如今有机会合作,必然大有赚头,于是都洗耳恭听。 见众人被吊起胃口,沈越继续说道, “如今北方兵荒马乱,多少铺子关张歇业,多少生意人都流离失所,这些都是大家亲眼得见的,可世道越是艰难,咱们这些人就越要团结,眼下急需走出去,到安定的南方去开辟商路。” 众人对沈越所说的困难都有亲身经历,何尝没想过南下经商,见烽火商号要牵头,皆是欣喜,追问沈越有何章程。 “诸位这些天也都有目共睹,我们烽火商号的商品独一无二,必能在南方开辟出大市场,只是商号初立,急需各种人才,所以想用这些商品的代理权,教给诸位,同时需要你们把一些得力工匠,送到商号里来,这样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做出来,咱们南下也更有把握。” 对于手下工匠,众人不太在乎,但能交换到烽火商号的代理权,都活跃了起来,一番争抢互不相让,于是在沈越的提议下开始竞标。 别看这是北地边关,能坚持至今的,都是家资丰厚之辈,最终竟筹得十多万两银子,还有近百名各行各业的工匠。 沈越心中欢喜,这次不光赚足了南下的资本,又得了百名工匠,能继续挥自己所长,而这些商家今后也将依附于烽火商号,为自己的展大计冲锋陷阵了。 经过一番整合,商号如今已进入正轨,各加工坊也都加大马力,开始筹备起南下的货物来。 趁着闲暇,沈越又盯上了印书局,毕竟光靠自己去影响身边的人,效果还是缓慢,而通过书籍能够传播得更远,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沈越暂时没打算出版后世的理论或技术,而是想向人们灌输一种进取开拓的野心,明朝的闭关锁国政策,虽然有部分原因是由于倭寇进犯沿海,但也有自给自足的小农思想作祟。 而沈越深知自己所擅长的技术,即使再先进,在世人眼中也只是不入流的奇技淫巧,对于没有进取心与冒险精神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更会被视为异类。 中华民族近代的悲剧皆因与此,沈越决心要打破这道樊笼。 所要出版的书已经酝酿很久,最终选定了西游记,这个故事自元朝已有话本,民间多有传颂。虽然吴承恩还要一两百年才出生,但自己手机上存有此存书,写起来倒也容易。 耗费尽手机剩余的全部电量,沈越将其中的精彩段落整理出来,几日连番修改,一本完全与原书背道而驰的西游记便诞生了。 本着挥后世网络小说的意淫精神,沈越将唐僧师徒四人作了身份调整,改成落魄书生、流亡难民、草莽好汉等角色,任务也不再是西天取经,而是为改变命运航海寻宝,白龙马也改成了一艘大海船,几人一路上种种奇遇,又抢劫各路妖怪,得珍奇异宝,功法升级,大其财,最终都富可敌国,享尽荣华富贵。 对于这本面目全非的西游记,沈越不在乎其文学性,而是尽力勾引出当下人们的贪欲。各行各业中,商人是最具冒险精神的,有的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沈越不惜释放出金钱这个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鬼,将世人的眼光吸引到海外。在荣华富贵的梦想刺激下,来追求自己要传播的道。 正如西方列强在大航海时代,将东方国度描述成堆满金山一样,通过对金钱的渴求,进而刺激科学技术的飞展。 听沈越讲过新编的西游记,关兴等人神情激动,他们还没经历过后世各种意淫爽文的狂轰滥炸,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扣心弦的故事,都直呼过瘾,跃跃欲试的要出海寻宝。 而魏县附近刚刚经历宝藏一事,众人余兴未尽,见到烽火商号出版的这本新奇的小说,一时街头巷角都对此议论纷纷,争相购买。明朝能够出现四大名著之三,可见印刷业已是非常先进,百姓对于这些小说也都十分热衷,印书坊不得不加班加点印制,大量的新版西游记开始不断流传到附近的州府,让烽火商号有了越背包商品的又一支柱产业。 沈越抬眼远望,自己这只小蝴蝶已经开始震颤翅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在大明天下掀起。 这日沈越正在铁匠工坊设计新的工具,却见县令欧阳晨带着一个魁梧的壮汉走了进来,见到沈越壮汉嬉笑道:“你就是那个会造弓弩,又炮轰贼寇的小东家?” 沈越见此人如在自家一般四处踅摸,有些疑惑问道:“正是在下,敢问好汉贵姓?” “你这孩子倒有些胆气,我就是人称无敌大将的茂太爷。”壮汉得意笑道。 无敌大将茂太爷?不就是明朝开国大将常遇春的长子常茂,沈越小时候长听评书《英烈传》,对常茂此人十分熟悉,书中将他说成足智多谋,少有对手,性格豪爽,但打仗时也满肚子坏水。 见他虽不像说书人口的那样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但脸上刚毅的线条,剑眉飞云入鬓,一双细眼透露出精明和睿智。 尽管沈越非常喜欢评书中所说的常茂,却不知此人真实性情又是怎样。 “听说你造的轰天雷威力极大,我这正需要你来帮我,去对付北边得元兵,这次前来便是请你随我出征。”常茂面带恳切地说道。 见沈越有些犹豫,欧阳晨连忙上前解释, “此事事关重大,常将军率兵赶来,是因关外又聚集了一批元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辈当竭尽全力,报效国家才是。” 沈越见他侃侃而谈,心道又不是你上前线杀敌,自然说的大方。但确实形势对自己不利,而且本来也有北上去东北三省的计划,这次倒可以顺路查看一下。南下经商还需要段时间筹备。看他二人架势,自己很难躲过,但若能从中建功,对后期展也有好处,便答应下来。 常茂见他同意,也不急着走,在各工坊到处转悠,他为人没什么架子,有些市井豪气,沈越便由他去了,自己赶紧找来些工匠,为出征准备起来。 第二十章 出征 临行之前,沈越带着平大勇和平大山兄弟来到了大青山,查看两块田地的作物,这些玉米土豆等将是改变大明的重宝,不能不重视。 经过两个多月的生长,这些作物都已十分茁壮,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收获。现在赶来寻宝的人都已离去,山中已经安全,此行便是想要将两兄弟留下,看护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保证顺利收获。两兄弟都是淳朴的农家孩子,对这些作物十分上心,早就争着要来。 沈越语重心长的对二人交代, “这山中虽然清苦,但咱们种下的这些高产作物将会泽被后世,有了它们,大明的百姓将不会再忍饥挨饿,不会再受战乱之苦,它们的重要性过你我的性命,一定要好好看护。” “沈东家放心,我们兄弟豁出命去,也要保证它们平安收获。”平大勇激动的说道。 辞别二人,沈越骑马下山,行至山脚密林,缓缓停住,平静的说道:“壮士跟随了这么久,该出来现身了吧。” 自进山之后,沈越就察觉到有高手跟踪,自从身怀圣火令,他的精神力得到了一定的提高,能够对周边的风吹草动有灵敏的感应。 虽然有袖箭暗器防身,但自知难是其对手,不过但凡功夫高手,大多会有行侠仗义之风,刚才沈越对平大勇兄弟之言,亦是想说给暗中人听,心想多少会对其有触动,那自己也好周旋。 “那些作物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一道身影从树上飘然落地。 听此一问,沈越心安,看来有效果,转身看向来人,竟是是当初挟持旧明教三老,全真七子中的一人,只见他一身青色劲装,眉若墨泼,鬓若刀裁,脸上棱角分明,不苟言笑,颇有大侠风范、 “当然,这是我家历尽千辛万苦,从万里海外寻得,为此我们家族几乎伤亡殆尽。在我流离失所,饥饿难耐之时,都不敢以此为食。这不光是我一家之命,也是天下人之命。”沈越面带悲怆的诉说着。 来人听沈越如此伤心之言,面露不忍之色,拱手道:“在下是全真教凌飞,拜服你的高义,但却有一事,请你说明。” 沈越见他表明身份,所言也能看出是个崇尚侠义之人,便不再担心,他所要问的估计是圣火令的事,当时还是没有骗过他们,但也不敢挑明,回答道“侠客所问何事?” “你既然收留了旧明教的人,那肯定知道了圣火令的事,你有何企图?” “他们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大丈夫即当锄强扶弱,难道帮助他们不是应该的吗?至于圣火令,只是些无关世人的荒唐传闻,哪比得上我那地里的作物。”沈越义正言辞地说道。 见凌飞不为所动,沈越心想这还唬不住你,看来这高手也是心志坚定,光凭三言两语难以打,于是变本加利说道, “亏你自称全真教的人,当年尊师邱真人是何等高风亮节,只身远赴大漠,诚心感化铁木真止杀爱民,令我等百姓得以残存,没想到方才百年,他的后人竟做出如此违背道义之事,怎令他在九泉之下心安!” 听此怒骂,凌飞仓啷一声拔剑出鞘,指着沈越喝道:“你不怕死吗?” 强忍住心头的惊恐,沈越扮出满不在意的样子,亮出胸膛答道:“我倒想让你一剑刺下去,好让我到地府去见见邱真人,问问他怎么教出这样的徒子徒孙!” 僵持片刻,凌飞感叹一声,收回宝剑。转身落寞的走远,传过一句话来:“追查圣火令的不只我们,还有一群人更危险,此去北上你要当心,我会留在这里,帮着山上的二人看护作物。” 见凌飞离去,沈越长出一口气,只觉浑身都被冷汗沁透。想必全真七子已分兵北上,追寻那群运宝藏的元兵去了,幸好留下的这个凌飞心念不坏,否则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 这古人还不像后世那样铁石心肠,估计自己一番冷嘲热讽,已令他心念俱灰,不愿再追查下去,有他帮着暗中守护作物倒也安心。不过他临走所说的另外一批人,究竟有什么背景。带着满心的疑惑沈越回到县城。 经过三日准备,沈越带着关兴和几名伙计随军上路,高升留下照看商号,因担心再有人来探查,柳若水也留下保护众人。 跟随常茂打仗,沈越对这个常胜将军很有信心。听他说起,那伙运宝的元军已被包围,只是又有一路近五千人的元兵赶来救援,形势紧张。此行他只带着三千兵马拦截,让沈越多少有些担心,但路上见常茂有说有笑毫不在意,对他又生出些敬佩。 “沈兄弟这本书写的真是过瘾啊,搞得我都想去抢了那帮运宝的元狗,到时候再买些大船,咱也带上兄弟们到海上财,岂不比现在舒服得多。”常茂拿着新版西游记凑上来对沈越笑着说道。 一路见他在马上边走边看,沈越不禁怀疑自己听过的评书也太假了吧,不知他心里憋着什么坏水来对付元军。 见沈越面带犹疑,常茂从背包里取出一壶酒,豪饮一口笑道:“沈兄弟做生意是内行,看你们这背包,又实用又方便,对咱行军帮了大忙。不过说到打仗,你就外行了,且看我挥军收拾了他们。” 如此行军十日,来到一处峡谷,沈越估计已经接近后世内蒙古与东北辽宁交界,这里地势险峻,扼守要道,确实是一个伏兵抗敌的好位置,怪不得常茂敢以少对多。 此时探马来报,以东三日路程,明军已将那股运宝元兵围困在一处山岭,但他们据险而守,一时也难以攻下,另一路救援的元军在北边赶来,距此还有一百余里,估计明日即可相遇。 常茂向部将吩咐道“今日不设营寨,先派五百兵丁在山谷行军路上挖设沟壕,左先锋领一千人在前头山腰埋伏,咱们在谷口等他们逃过来再打。这伙元军赶来救急,不会等到明日,一定星夜兼程躲过我们。”众人领命下去安排。 转身看向沈越,常茂窃笑道:“沈兄弟把看家的家伙也拿出来吧,咱们人手不多,就靠你的支援了。” 沈越见他调度有方,也不藏私,将马车上的东西展示给常茂说道:“这是改进过的轰天雷,不需点燃后投掷,而是埋在地上,由引线拉动,百尺开外即可控制,随时引爆,因此又名地雷。” 第二十一章 生死关头 这种土地雷的制作并不复杂,抗日时期的地雷战里一群农民都能制作,重点在于引火装置。≥ 历史记载,在南北朝时北齐的宫女就明了最早的火柴,又名烛,是用硫磺涂抹在木片上制成的引火之物。沈越又加入红磷改进,能够做到摩擦起火。同时为增加地雷杀伤力,又在其中灌入大量铁珠。 常茂听了沈越介绍十分激动,连忙命人将数十个地雷埋设到山道上,并安排专人交给沈越负责。 及至半夜时分,远处果然响起震天杀声,想必前方已经交火。但双方没有使用火器,因为此时的火铳还是类似火绳枪,使用火绳的话极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此次前去埋伏的一千人都带有弓弩,经沈越改进,威力足够。 听着传来的拼杀声,沈越心中有些紧张,他只是个后世的普通人,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规模的古代战争,而且是刀锋相对的冷兵器作战,完全没有后世从电视机前看时的从容,即使有地利之便,又制作出先进的地雷,但战场瞬息万变,面对的敌人也不像后世脑残电视剧中那么白痴。 “这伙元兵不简单啊,遇到埋伏也没有慌乱,行动果断,触之即退,看来咱们这次遇到了高手。”常茂在一旁说道,他久经战场,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中能够判断出局势,当即下令道, “急令前去埋伏的将士回撤,来者不善,咱们合军一处,与他们在谷口决战。”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前军6续撤了回来,小将回报战况,元兵在山道遇袭后,竟派了一队人下马出击,穿入山林,从后方将他们反包围,若不是撤退及时,险些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此番埋伏不成,责任不在你们,看来元军之中有熟悉此处地形之人引路,他们远道而来,必是有人接应。经此一役,他们定会更加谨慎,今晚怕不会再贸然前来,你们先下去休整,准备明日之战。” 常茂脸色凝重,望向沈越说道:“沈兄弟,咱现今不受军中待见,只给了这点兵马,明日必是一番苦战。这次强要你跟来,怕是凶多吉少,连累你了。若到时哥哥我果然不济,生死关头,你可自行离去,不必与我等赴死。” 沈越虽听他说得有情有义,却也不敢完全当真,这些久经战阵之人哪个不是人精,此时上演这种苦情戏怕是在试探自己,虽然若真是兵败,自己肯定会保命跑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当下决然说道, “常大哥不必忧虑,在下虽是一介商人,却也是朝廷任命都匠司,此行跟随将军精忠报国,大丈夫死则死耳,何足道哉。” 常茂见沈越说的慷慨激昂,心道这小子人小鬼大,脸皮竟比自己还厚,却也不点破,命人取来酒食,端起酒碗冲帐中将士说道, “连沈小东家都能如此深明大义,我等将士何惧之有,明日一战,我与诸位必生死与共。” 众人听得都群情振奋,纷纷举酒示忠,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从营中酝酿开来。 天明时分,大股的元兵缓缓地朝谷口行来,沈越站在山腰上,望着黑压压涌来的元兵,心中不断祈祷,那些埋设的地雷一定要挥作用。 山下常茂带着众兵已将谷口堵住,两军对峙,没有电视上的叫阵喊话,更没有什么两方大将先拼杀一方,而是直接架起枪炮弓弩,互相激射起来。 元军数量占优,又有骑兵优势,逐渐占据上风,不断向谷口压来,但因有沟壑阻拦,骑马冲杀过来元兵一时也形成不了有力的冲击,逐渐在谷口聚集搭弓反击。 眼看冲过来的元兵就要突破防线,沈越让人挥旗示意,令山下的明军稍微后撤找好掩护,负责控制地雷的兵士拉响了手中的引线准备引爆,只听数十声震天爆炸响起,谷口弥漫起大片烟雾,无数的惨嚎声从中传来,各种残肢断臂如天女散花在空中四处飞散。 山下的枪炮声已经戛然而止,众人看着火光中满地碎尸,如失魂地狱一般,愣在原地。 沈越虽在山腰观战,身上却也被飞起的一些碎肉粘上,见如血迹横流的山谷,心中一阵感叹,当年第一颗核弹引爆时,负责指挥的科学家奥本海默曾说,“我似乎成为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而自己也将一步步向死神迈进,这是一条充满悲伤又义无反顾的路。 关兴从身旁凑了过来,拍着沈越的肩膀递给他一壶酒,沈越仰头一饮而尽,只觉得辛辣异常。 后面赶来的元兵见此阵势,也都逡巡不前,常茂见时机一到,高喊一声领兵冲杀出去。 此时的元兵,已不复当年进军中原时的骁勇,经地雷轰炸,气势已失,被直冲而下的明军冲乱了阵型,只好各自为战。但有沟壑乱世阻拦,骑马多有不便,反倒不如明军灵活,很快便败退回去。 一番激战直到午时,传来消息,元兵只剩不到一千人,退缩在山谷中不肯出来。 帐中几个副将听此纷纷请命,要将之诛灭。常茂没好气的说道:“给老子留着,咱还要放他们过去。都杀光了谁带咱们去抢银子,那群老将不厚道,安排咱们这个苦差事,不捞点油水怎么行。”看的沈越一阵白眼,这茂太爷果然一肚子坏水。 等到傍晚,渐渐有些元兵分散着冲过来,看来已经明白地雷的缺点,只有在大规模冲锋时效果才大,少量的人马过来不会轻易引爆,明军也不急躁,只用弩箭还击,放一部分元兵过去。 留下一千人继续守在山谷之后,常茂带着剩下的兵将,尾随着元军一路追逃。连赶了三天,终于接近了那处围困的山岭。 逃过来的元兵早已被追的人困马乏,被前后的明军夹击,四下奔逃散去。 “你这小子也太过放肆,军令命你严守关口,不得放元兵过来,现在连你自己都跑来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将上前对常茂呵斥道。 “这不是有漏网之鱼,只好追赶至此。又担心诸位粮草不济,前来支援嘛。”常茂带着委屈的苦笑回答道。 老将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叹了口气,安排他在外围扎营后,转身而去。 “唉,自从咱爹战死之后,咱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苦命人。”常茂对沈越诉苦道。 经过前次对元军一战常茂对沈越已是十分亲近,若不是紧要关头有沈越相助,怕是明军这边要死战到底,所以说话间已没了隔阂。 沈越被他大倒苦水无可奈何,历史上的常茂确实很悲催,一生无子,后因酒宴上砍伤降将引起哗变,又被自己的老丈人拿来背黑锅,以致招朱元璋下罪贬至龙州,四年后就病死了。 后世听评书时,一代兵王茂太爷的死曾令沈越深感遗憾,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也感觉此人直爽可敬,有些像《亮剑》里的李云龙。既然能够跨越百年相遇,自然要帮他一下。只是眼下还担忧凌飞提起的,另一伙在追查圣火令的人。 “常大哥,咱们大军在此围困多时,不知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这群老乌龟能有什么办法,就这么耗着呗。不过听说军中出现疫病,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硬冲上去了。” 沈越听他提到疫病流传,不敢轻视,这难保背后有人捣鬼。若真是凌飞所说的那伙人,自己还是要小心应对,当即找人带领去其他营地查看究竟。 第二十二章 诡异瘟疫 沈越从此地的明军口中得知,他们这队人马本欲南下云南,却临时得到命令,北上追击这群运宝的元军,经过一个多月的追逃,后围困至此,元兵一路裹挟流民逃兵,人数约一千来人,固守在山上已有半月。 因山势易守难攻,刚开始时明军组织过劝降,刚有成效,但不知为何山上却忽然紧张起来,而山下的军营也出现了瘟疫,这才按兵不动,围困至今。 方才呵斥常茂的老将军名叫沐英,这人沈越在金庸大神的《鹿鼎记》里听说过,就是韦小宝最为佩服的那个铜角渡江,平定云南的沐王爷,即沐王府的始祖。 让沈越吃惊的是,此时沐英实际才三十多岁,但已头灰白,颇显老态,所以开始时误以为是一员老将。 历史上记载这沐英虽是明初开国将领中少有得以善终之人,却也在四十八岁时英年早逝。 后世有人评论说,是因为朱元璋将功臣屠戮殆尽,以致朱允炆即位后无将可用,才败给朱棣。但实际上很多大将都是因伤病早逝,常遇春十几年前只四十岁便死于军中,邓愈也是前几年四十岁病亡,而徐达在两年后也会因背疮病逝。 沈越心中深感叹惋,古语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这些浴血奋战将领何尝不也是饱受太多病痛,最悲莫过英雄白,何况方才壮年已白头。 后世有人总结大明国训,“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等铮铮铁骨便是这数不尽的英雄血泪铸就,沈越对大明王朝有着深深地敬畏,自己既已穿越过来,定要还他们一个朗朗乾坤。 眼下军中出现瘟疫,自己在后世经常看一些杂书,多少有些经验,虽不能和这些大将一起上阵杀敌,却可在这上面帮上些忙,便随着小将带领到营中查看起来。 军营里已经隔离出一片营地安置这些病患,从病患所处的帐外,很远就能听到里边传出阵阵嘶吼的声音。看守的兵丁都面带惧色,一群人窃窃私语,说那些人将士被绑在木板上仍抓狂挣扎,口中叫喊着亲人的名字,似是有恶鬼缠身,不是普通的疫病。 虽然对于他们所说的鬼怪不太上心,但沈越也觉得有些诡异,一般的瘟疫多是令人高烧昏迷,却不像这样有让人狂的症状。除非误食了一些特殊毒菌,导致精神上产生幻觉,胡言乱语,可是这些病患一个个皆如地狱归来的亡魂,沈越也未曾听说过这里的毒菌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即使是后世国内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 沈越肯定这些病患不是瘟疫所致,联想到凌飞所说的那群寻找圣火令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为了延缓明军攻山,暗中投毒所致。能够制此奇毒,那些人的来历必十分隐秘,自己还是要谨慎提防才是。 虽不清楚兵士身中何毒,但与其让其等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若自己真能治好,不光能够得到沐英的感激,自己这边也能对暗中对手做好防御。 沈越找来常茂去拜见到沐英,向他说明自己的猜测,并想要尝试解毒。 沐英听说是有高手暗中投毒,顿感气恼,找来众将叫他们谨慎注意伙食,排查军中嫌疑。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却有些不太信任,行军大夫都束手无策,他能有什么办法。 “沐将军,这位小弟可是个能人,若不是他所制地雷在紧急关头挥奇效,我那三千兵马早就被元兵击溃。何况咱们那些弟兄已是将死之身,何不让他尝试一下?”常茂在一边挺身劝解道。 沈越见常茂力荐,却也不敢让他说的太满,赶忙说道:“在下只是曾得高人指点,稍通医理,也不能保证治愈。但不忍将士受此折磨,而且这样下去必会令军心不稳。故才斗胆请命,还请沐将军准许。” 沐英听他所言至肺腑,又有常茂保荐,那些手下也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便同意沈越施救。 沈越赶忙吩咐兵士找来材料,大多食物中毒病理多分为重金属、碱性和酸性等病理,眼下虽没有特效解毒剂,但可以制做一些一般的解毒材料应对。 对于重金属中毒可用蛋清豆浆,碱性中毒可用醋,酸性的话可用肥皂液,这个肥皂虽然没有现成的,但可以用动物油脂和草木灰熬制肥皂,现在也能制作出来。 将这些材料制备出来后,沈越先将几个患病将士分成三个对比组,分别用这些材料大量灌入催吐洗胃,同时辅以生理盐水。虽然沈越向众人说明,可能其中两组人将因试药而导致病情加重而死,一旁的将士却不以为意,都是过命的兄弟,为同袍而死也无憾了。 看着视死如归的将士,沈越心中唏嘘,乱世人如草芥,却也难得手足情深。 如此治疗到深夜,使用蛋清豆浆的一组已有好转,逐渐平复下来。 沈越心中大定,看来所中之毒含有重金属,好在不是相克的酸碱中毒,另两组虽不见好转,但却没有致死。沈越赶紧叫停,对三组人全部使用蛋清豆浆。 一连治疗到第二天黎明,几个将士经过上吐下泻已被折磨得困倦不堪,开始咒骂起旁边的人来,众人却都满不在乎,见他们意识清醒知道毒性已慢慢消解,都上前对沈越躬身施礼拜谢。 沐英也是和众人一夜未眠,见将士得救,对沈越已是感激万分,连忙向他致歉。 “将军不必如此,能够救治过来也是侥幸。但现在还不能将此消息传扬出去,以免敌人得知,另做诡计,不好应对。” 听得沈越没有居功自傲,反而深思远虑,沐英点头赞许,当下安排手下继续暗中治疗剩下的病患,引沈越到自己的帐中休息。 虽然劳累了一天一夜,沈越却不敢多睡,躺了两三个钟头便起身思考起来,如今敌暗我明,又能使出这样诡异的毒物,究竟是何方之人。 自穿越而来以后,一些历史已经改变,宝藏之事暴露,牵出神秘的圣火令来,多个神秘势力已云集至此。早应南下平定云南的沐英也转而北上,历史已是一团迷雾,仿佛有一张无形之网压来,牵一而动全身,从此以后,自己以后的先知优势将会越来越少。 第二十三章 请战 沈越正在思索,听得帐外军士鼓噪起来,出帐打探,原来是沐英见疫病解决,没了后顾之忧,准备再次攻山。 沈越自觉并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才能,不敢贸然前去出些昏招,便起身回到隔离病患的营地查看。 之所以对这些人如此上心,并非是沈越心怀菩萨心肠,而是自己在军营中毕竟是外人,如今有神秘势力暗中窥视,说不得什么时候会面临险境。经昨日治疗这些患病的将士,知他们都是些忠勇之人,此番治疗若是能得他们感恩,自己也多些生存的把握。 这个营地中约有三百来病患,行军大夫已得沈越嘱托,按照之前的方法继续给他们诊治,同时得沈越解说医理后,又开了催吐助泄的汤药给患者服下,这些将士本来身体素质就不错,大部分人已然好转。 沈越正在四下巡视,忽然被一只大手扭住肩膀,挣脱不得,扭头一看,见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怒目而视, “你这小子怎如此大胆,胡乱闯进来不怕被染上疫病吗?快些出去。” 说着便一把将他抛出帐外,飞在空中的沈越心中暗叫失策,真是活该啊,谁叫自己没安好心,没收到什么报恩不说,反而被扔了出来,这下栽了吧。 沈越大叫一声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却被帐外来人飞身抱住, “沈东家原来不光会做生意,没想到这轻功也如此了得啊。”却是常茂那厮怪笑的声音传来。 “小爷我文武双全,方才觉帐中闷热,这不出来透透气吗。” 沈越对他也不客气,赶紧抽身站起,自己可没有什么特殊爱好,若被人看见被他抱在怀里,自己的光辉形象可就毁了。 那出手的汉子倒是认得常茂,在帐口躬身说道:“茂太爷怎么也过来了?此处势危,我等病未痊愈,不能再传染出去。” “我说赵猛你怎么还是这莽撞性子,把你们救命恩人都给打出来了,疫病已经被他解除了,不必如此紧张。”常茂无奈的向他笑道。 这叫赵猛的汉子一听刚被自己扔出的竟是恩人,赶忙上前一头磕在地上,自责道:“多谢先生救了我们弟兄性命,俺赵猛是个粗人,方才一时情急下手没有轻重,请先生责罚。” 沈越想到昨日自己告诫沐英不要将疫病治愈的消息传扬出去,想必这些将士也没能知情,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啊。见赵猛说得恳切,赶紧将他扶起, “赵壮士不必自责,你刚才也是为我的安危着想。倒是你这身力气让人羡慕,方才恢复就如此勇武,真是员猛将。” 见二人还要絮叨,常茂在一旁焦急起来,上前拉住沈越低声说道:“沈兄弟可让我好找,眼下就要攻山,可却没安排给咱差事,你对他们有恩,不如借此帮我找下沐将军说和一下。” 沈越见他笑容猥琐,心知他见钱眼开,想要去捞上一把,没想到这个自己曾经心向神往的大将,既有国公爵位,妹妹又嫁给燕王朱棣,怎么混的如此落魄。 “我一个商人哪敢向沐将军说三道四,只是不知为何如此着急攻山,咱们在此围上一两个月,那元兵不就粮草断绝,不攻自破了吗?” “老弟不知详情,他沐英深受皇上信任,还要去平定云南,不可久留。可咱自家父去世之后,无人庇佑,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皇上要收回兵权,自然先拿我这样的开刀,对我军供应多有制约,所以才想趁此机会为兄弟们讨些功劳。” 沈越见常茂说的戚戚然,一个大男人却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心中恶寒,只得说道, “我此行倒是做了些准备,只是毕竟不通军事,也不知这次攻山地形如何,所以才没敢贸然提出,不如你先查看一下,若是合适,我再与你一同去找沐将军请战,这样也好有说辞。” 常茂一听喜上眉梢,赶紧别过众人,拉着沈越回到自己的营盘。 卸下烽火商号的马车,常茂却见一个个粗大如米缸的铁桶,犹疑的看向沈越, “这是什么东西?要做饭也用不着这么深的锅啊?” “亏你还自称横扫千军无敌大将军,连我这等神器都不认识,此乃我精心制作的飞雷炮。”沈越有些得意地笑道。 “你这大炮未免也太薄了吧,别以为我没见过,咱军中火器营的铁臼炮可比这厚实多了,你这炮身又轻又薄还不一下炸了膛?”常茂面露鄙视。 “你那几百斤的铁臼炮能搬上山去?咱这不光轻便,威力也不可小觑,待我给你试射一让你开开眼。” 说着,沈越命人将铁桶架设在地上,调好角度,又拿出两个麻布捆紧的火药包,这两个药包却是有分别,一个填充的是,起助推作用,另一个则是炸药包,用于投射,爆炸威力极大。 两个火药包成分配比上略有差异,沈越多次试验便制取出来。这也多亏了上次县城匪寇来袭,自己便趁那次机会,找县令欧阳晨将火器制造也拿了下来。 沈越吩咐手下先将射药包塞入铁桶底部,引线从底部桶孔穿出,然后放入一块用来密封的圆形木板,最后才是炸药包。 见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常茂一脸不以为然,站在一旁打趣道:“你这炮弹怎拿布包充事,莫不是见山上的元兵没衣服穿?” 沈越懒得搭理他,让他闪到一旁,准备点火,这点有些麻烦,需同时将两个火药包的引线点燃,只是出口部分炸药包的引线更长一些,这样好延迟抛射出去。 刚一点燃,沈越赶紧捂住耳朵趴到远处,见常茂还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傻笑,暗道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嘭”的一声,硕大的炸药包飘忽忽的朝着远处抛飞出去。 “我就说你这炮不行吧,你看……”,常茂话没说完,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如惊雷一般震得耳膜痛,虽隔了近百米,常茂却已经手脚颤,说不出话来。 “咱这飞天雷比你那铁臼炮如何?”沈越爬起来朝常茂笑道。 “你这炮弹虽不如铁炮瓷实,却能活活将人震死啊,这么憋屈的死法,我看倒别叫飞雷炮了,不如叫没良心炮。” 沈越听他改名叫“没良心炮”深表赞同,看来咱这抗日神器名不虚传,这个飞雷炮便是在后世抗日和解放战中立下奇功的没良心炮,制作极为简单,而且实用。 此次北征之前,沈越了解军情后,得知元兵有两路,便分别作出应对,开始研制。自知在军事指挥上没有优势,但技术上却是经验丰富,挥所长,攻敌不备,才是自己在这乱世活下去的希望。 “既有如此利器,我军攻山必如虎添翼,你赶紧随我去见沐将军请战。”常茂恢复过来,拉起沈越便要走。 “不用过去了,咱们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已经过来了。”沈越抬手指向远处跑来的一群人马。 第二十四章 攻山 常茂见沐英等一行人赶过来,神态变得有些倨傲, “沐将军看我营中火器如何?咱茂太爷若是出马,定叫那些元兵灰飞烟灭。 ” 沐英知这常茂是得了沈越相助,也不理睬他,对一旁的沈越问道:“你这火炮好生犀利,不知还有多少可献于军中?” 沈越听他想要让自己献出去,心道这沐英也太过军阀作风,烽火商号此行北征便是要顺道些战争财,岂能白费功夫,赶忙说道, “将军过奖了,此次出征过于匆忙,只带了十架火炮,虽然我有朝廷任命,却是个虚衔。这飞天雷毕竟是我烽火商号所产,工艺复杂,别看炮身轻便,却是用上等精铁铸造,而且所用火药也是专门配制,所以要收些银两。” “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市侩,本将既要用你的火炮,必不会白白占你便宜,你随军阻击元兵有功,又治愈军中疫病,我已奏明朝廷,封你为行军从事。任命状我都给你带来了,如今你已是我军中之人,一切当听调遣,待攻下山来,我再付与你些成本钱如何?” 说着,沐英从怀里取出一份状纸,笑呵呵的看着沈越,直盯得他心里毛。 沈越暗叹,这姜还是老的辣,一头白看来都是用脑过度给催的,朝廷任命哪来这么快,估计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占我便宜啊,这沐英受朱元璋器重,不知藏了多少空白的任命状,而且这行军从事是什么官职都没听说过。 但见沐英笑里却透着威慑,沈越也不敢拒绝,只得应承下来,本想多赚些银两,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都给卖出去了。 不过明军得到这批火炮支持,围剿山头时必会添些助力,对那些暗中寻找圣火令的人,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这样自己就能从中得到些线索,还算不亏。 经过一日整顿,沐英便率军前去攻山,沈越老实的待在军营,攻山行军危险重重,自己还是在山下小心观察的好。 而且沈越此行北征,也是有打算查看一下东北地区形势,为自己做个后路准备。便叫来关兴等商号的人一同商议。 沈越从常茂那里要来一份地图,虽然不太精细,但也能看出大概,古代民间很少有地图可以查看,这次得了个行军从事倒也有好处。 按照后世的记忆,沈越在图中标示出一些铁矿、煤矿、石油等资源位置,自己虽有技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虽然明朝技术已十分先进,钢铁等产量也很高,但管制甚严,以后若是万不得已,还要依靠这些资源立足。 沈越将地图交给关兴,郑重说道:“关大哥,此去北方探查我不便前去,只能交托与你,咱们以后难免会遇到过不去的坎,这些地方便是咱们最后的归属,关外尚未安定,福祸难料,你带着咱们几个兄弟过去要一路小心。” “沈东家放心,咱从小打猎,穿山过林什么苦没吃过,只是这些地方偏远,怕是要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你在这军营也要保重。”关兴说话有些激动,自从元军中被沈越救出之后,几人相处日久,对他的为人和能力都十分钦佩,早已将沈越视为自己一生追随之人。 一旁的几个伙计也神情振奋,他们都曾是孤苦无依,得商号收留能够吃饱穿暖,沈越待他们亲如兄弟,知晓此行关系商号将来存亡,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几人收拾好行李骑马上路,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沈越心中有些压抑,前路难测,这几人此去怕是会遇到些危险,自己这样做是不是过于谨慎? 一连两日,攻山之战还未结束,沈越不知战况如何有些焦急,站在营地出口的瞭望台上远眺,忽见有人骑马奔驰而来,待到营口方才看清,骑马的竟是全真七子中一人,只见他翻身下马,又从上面抱下一个浑身浸透鲜血的女人。 营口守军上前将二人围住,那男人跪地喊道:“我有关于你们军中疫病的消息,还请救我妹妹一命。” 沈越虽不知他所为是真是假,但想到他们或许是与那伙神秘势力交锋受伤,那么就可以从中探得些消息,赶紧吩咐兵士将他二人引入营中治疗。 来到帐下,沈越看向那男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是全真教宋青,这位是我师妹岳灵儿,我等追杀元兵至此,路遇强敌,师妹身受重伤,特此来求救。我知军中疫病流传,便是那伙人所为,愿奉上救治之法,还请大人不计前嫌,救我师妹一命。”男子见明军众人都以沈越为,以为他是领头之人,急切答道。 沈越心里有些疑惑,这宋青虽然表露身份不假,对圣火令一事却未提起,但此事过于隐秘,确实不好公开说明。 行军大夫查看过那女子,摇头说道:“这人深受多处刀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已经救不过来了。” 宋青一听,双眼一红,伏在岳灵儿身前痛哭起来,众人皆看的伤感。 “请大人许我前去助军杀敌,为师妹报仇雪恨。”宋青起身愤然说道,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却是一朵鲜红妖艳的奇花, “这便是那伙人的下毒之物,大人可找人对此检验,定能得到救治之法。” 沈越见这花如浸透鲜血之色,诡异非常,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只好先收起来,待以后慢慢研究。 这宋青既了解敌情,对攻山也会有帮助,却不知他是真要杀敌,还是要演苦肉计请君入瓮,沈越一时想不通透。 但眼下战事要紧,便将自己的疑虑书信一封让手下暗中交给沐英,他们经验和智谋都在自己之上,就由他们自作决策吧。手下兵士得了沈越交代,便带着宋青赶往前线助战。 沈越转身看向昏迷的岳灵儿,这女子脸色虽然因失血有些苍白,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你先将她找一隐秘的营帐安置,做好止血,伤口也要用烈酒消毒后包扎好。另外别人问起,就说她已不治身亡,就地掩埋了。”沈越向行军大夫吩咐道。 第二十五章 异类 对于宋青所说的话沈越不能完全相信,但这岳灵儿却不可能为了骗取信任连命都不要,如今只好冒险救治一下,希望能从她口中得知些详情。≧ 若那宋青真有阴谋,必定料不到他师妹能死而复生。 等这行军大夫处理好岳灵儿的伤口后,沈越屏退众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铜制的小药壶,这药壶之中是人参酒,而圣火令也一同浸泡在里边。这样不仅可以隐藏好圣火令,即使自己被人抓住也不会搜出,另外这壶药酒也能得到些圣火令的奇能,以备不时之需。 沈越把昏迷的岳灵儿抱着坐起,轻启朱唇将药酒一点点的喂入口中,这女子身材娇小,抱在怀里柔弱无骨,身上的血腥气中却带有一丝丝少女的清香,几口酒下去,惨白的脸上浮现些红润,看得沈越有些心猿意马。 沈越连忙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这岳灵儿身受如此重伤,不知经历了怎样惊险的厮杀,眼下救人要紧。 虽然知道圣火令泡过的药水有奇效,但沈越预料对岳灵儿这种重伤恐怕也难以救活,暂且只能吊住她一口气,争取些救治的时间。 走出帐外,沈越见行军大夫站在一旁等候,这人名叫马良,前几日救治疫病时,便是他听沈越讲过的医理后又配出辅助的汤药,因此沈越和他有些交流。 “你可有些医疗器械,我想看一下是否有能用的?”沈越冲马良说道。 “大人真有救治之法?在下帐中确实有一些工具,请随我来。”马良对沈越的医术早已拜服,将他视为同道中人,所谓达者为师,说话很是恭敬。 二人来到马良的帐中,明朝医生虽然地位低下,但在军中颇受优待,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他这个帐篷虽小,却是摆满了各种医书药材。 马良取出一个精致的药匣,将各种工具一一展出,如数家珍的介绍起来。这些东西都有些奇形怪状,但也能分辨出有手术刀、镊子之类的器具,毕竟中医展至今已有大成,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械。 “我想采用输血之法,需要带孔的针头和导血用的软管之类的东西。”沈越见他一提起医术说得起兴,现在时间紧张,赶忙制止。 马良听是要输血续命,眼冒金星, “大人竟有如此神术,在下行医多年闻所未闻,只听说过古有奇医可以换人肝肾,在下也有尝试,却不得其法,还请大人教我。” 沈越见他颇有些后世技术宅男的潜质,耐心说道“这输血并不简单,不光要防止感染病菌,还要区分血型,只有受血人和输血人的血型匹配才可以。” 沈越的医疗知识肤浅,只能大概和他说一下,自己并无治伤的经验,跟他说明一些也好由他下手诊治。 略一沉吟,马良取出一个如注射器一样的东西,头部是一段寸许银针,连有一段三四寸长的细筒子,做工精细。 “此乃筒子针,以白银制成,是元朝齐德医师所创,在下对其做了些改进。这筒子针可将药液由针头推入体内,原是用来治疗疮痛的。大概可以作为大人所说的针头,只是所需软管却没有,不过我想有一物可以代替。” 马良说着将沈越晾在帐中,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沈越端详着这个筒子针,深感古人手法精妙,已得注射器之形,若是能够以此持续展下去,何至于后世中医的尴尬地位,可惜这古代将医术视为贱业,多少技艺因此失传。 沈越正在叹息时,马良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说道,“大人看这个可否替代?” 只见他手上捧着一段白色软管,手上还带有些血迹,竟是是从牛或马身上取下的血管,沈越暗道果然没找错人,自己过于局限于后世的经验,不如这马良变通。现代医学倒有过用牛的血管给人移植的成功案例,用来输血也勉强凑合。 至于血型验证,沈越虽没法检测出类别,但是从后事一些野外求生节目中看过,可以用生理盐水法将受血与各个待输入血液分别混合比对,这样只需确定出和受血人一致的血液即可。 沈越找到赵猛,他身为校尉手下有一些人可用,听说沈越要输血救人,也不含糊,拉上十几个弟兄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这些兵士进帐听闻要输血,以为要以血换命,对这种陌生医术都有些憷,令赵猛有些气恼, “沈大人既救了我等性命,咱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如今要用拿去便是。” 沈越见他身后兵士惴惴不安,面带愧色,也不好强行命令取血。输血虽不致死,但若是心存惧怕,难保不会在心理暗示下生出意外。眼下只有马良还跃跃欲试,只好连上自己一块验血,先给他们做个示范。 一番检查下来,三人中只有沈越血型与岳灵儿相配,让马良一阵懊恼,不过想到能目睹这旷世奇术也兴奋起来,当下对筒子针和取来的血管用烈酒消毒洗净,按照沈越的指示给二人连接输血。 直到沈越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赶紧叫停,众人见他拔下针头后,除了精神有些萎靡外倒也无事,纷纷上前卷起胳膊, “她刚刚输完血,先缓一缓观察一下,稍等几个时辰再试。” 众人退出帐外留沈越休息,不一会儿,马良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这是在下配制的补血方剂,请大人服用。” 沈越见他这般殷勤,必是有事相求,笑道:“你可有事要说?” “在下原是官宦世家,因母亲病重不治而亡,便立誓弃文习医,师从许昌滑寿门下,因在下对其医理多有不解,暗中做了解剖人体之事,被视为不敬逐出师门,世人听我传言无人问津,家族以我败坏门风而不得归。后来便投身军旅,这里多有死尸,可供研究。但在下愚钝,不得其法,还请大人收我为徒,传授医道。” 马良跪拜在地上,一边诉说已是热泪盈眶。 沈越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一心习医却被当做异类,只能在这军中与尸体为伴,先驱者大多是可悲的,不为世人所容。历史上没有听过马良的传闻,想必是医道未成便消弭在这人世间,一个小人物对医术的执著,对世道的抗争,可歌可泣亦是可悲可叹。 “我所知不多,忝为医师,不过有些见解可慢慢与你交流。” 沈越对马良这样执着于自身信念的人有些敬佩,希望能借他将后世的一些医学经验传扬出去,这样不光有利于百姓,对沈越来说,这样的人越多,自身也就越安全,因为自己才是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异类。 二人还在交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凌师兄!” 第二十六章 背叛1 山顶元军营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军帐里徘徊,正是当初在大青山转移宝藏的元兵统领莫日根,此刻他已没了初得宝藏时的意气风,显得灰头土脸,面带焦灼。≧ ≧ 喃喃自语道,如不是自己贪恋财宝,企图据为己有,没有按照命令去和接应的人马汇合,转而北逃,何至于今日被明军重重围困。 这一路行来,虽有一些山匪流寇尾随抢劫,大都是些土鸡瓦狗,但却有两股神秘势力如附骨之蛆,让他不得安宁,幸亏行至此地,用财宝骗得一处险峻的山寨,这才能稍微缓口气。如今明军这两日又加紧了攻山,形势危如累卵。 “将军,明军此次前来,所带火器尤为犀利,恐怕关口难守,现在下面已经有些不利的传言,不知将军有何示下?”副将在一旁问道。 “那些混账都该杀了,尽是些贪得无厌的鼠辈!”莫日根火冒三丈,一脚踹翻身前几案,“你去点齐咱们本部兵马,准备好今夜突围,另外取出些银两赏给那些招来的流匪,让他们在前面抵挡三日。” “末将这就去安排,将军请放心。”副将躬身告退,出得帐后,脸色却有些狰狞,“你这厮还有脸骂他们贪财,若不是你见财起意,哪会落得如此下场,若再听你安排,我等都要命丧在此,今夜就请你为兄弟们谋个出路吧。” 山下明军一处隐秘的军帐中,沈越正小心的给床上的岳灵儿喂水,她自输血之后虽有恢复,却仍是昏迷不醒,只是偶尔梦呓般呼喊,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凄美的面庞让人看得心疼。 沈越叹了口气,走出帐来,却见马良忙忙碌碌的转来转去,自从向他讲了些现代医学经验之后,马良变得极为亢奋,缠着军中工匠给他做了很多器具,他毕竟师出明朝大医滑寿门下,自身又极为聪慧,对沈越的指导一点就通。此时眼巴巴的望着远处,念叨着攻山早点结束,多有些伤病才好,好使他施展一下新学的医术,让周围的将士听了,对他都有些惧怕。 天亮时分,终于传来消息,元兵营寨已经攻克,领莫日根被手下斩献上,明军押着财宝俘虏浩浩荡荡的走下山来。 见沈越在营外等候,常茂下马笑道, “沈东家这次可要笔大财,你那飞天雷所助甚大,怕是我等兄弟拼死拼活,都没你挣钱这样容易啊。” 沈越见他开玩笑,却也没心情去想那些事,远望着人群中的宋青,心下疑惑,这全真教难道真的归顺了朝廷?却不知他所说的那伙敌对势力怎么样了,向常茂打探了一番,却也没什么收获,自己这边还是小心提防为好。 此次大捷所获财宝甚多,众将士都是红光满面,呼喊着大摆庆功酒宴。 沐英招来沈越,笑呵呵的说道:“你小子这次立了大功,那些火炮的经费也一并给足你,待回师之后,你商号还要多多制造,以备我军南下之用。” “多谢将军抬爱,我烽火商号必当尽力而为。只是在下不喜金银这等俗物,不知这宝藏中有什么珍奇,想挑选一二,请将军准允。” 沐英听此有些欣喜,他急待南下正缺粮饷,能省些银两正合心意,便吩咐人带领沈越前去挑选。 这些宝藏确实动人心魄,上百个大木箱摆在眼前极具震撼,沈越行走其中,一一打开翻检,一边对这些珠宝评头论足,一边对元军搜刮民财大肆批判,听得身边的随从都有些厌烦。 沈越趁他偏过头去,赶忙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放入木箱中,转身疾走,掀开一旁的木箱说道:“这些翡翠玉镯倒是新奇,正好拿几个回去给我家娘子看看。” 随从对他挑三拣四早已厌倦,见他终于选定,便登记好账目领他出来。 沈越出来后急忙找到赵猛,如今在军营中能信任的除了常茂便是他了, “赵大哥,你我一见如故,如今兄弟有一事不便与沐将军说明,只好请你帮忙。” “沈大人不必客气,咱上次输血没能尽力,早就心中惭愧,不论刀山火海,你但说无妨。”赵猛拍着胸脯说道。 “我怀疑那宋青投靠朝廷另有居心,只是他此番攻山也有立功,不好向沐将军直言,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极有可能为财宝而来,怕是要混进来行窃,还请你找人看护好那些东西,以免生变。” 赵猛一听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亲自带人暗中看守。 沈越放下心来,这赵猛性情耿直,对自己所说十分信任,若是找那诡计多端的常茂,怕是要多费上些口舌。 这次暗中将一个锦盒放入宝箱中,其中便是藏了一块伪造的圣火令。这宋青若在军中日久,难保不会查到自己这边来,他若假意投靠朝廷,必是想借明军之手夺来宝藏,并赶走敌对势力,这番心机实在难以应付。如果能用这假的圣火令将他引走,那自己的危险就能转嫁到他们身上,自己也好安心展,徐徐图之。 回到岳灵儿的军帐,见她仍是昏迷,沈越摇摇头,端起一碗糖水,小心的喂向岳灵儿。 突然,怀中的岳灵儿睁开双眼,伸手将一块破碎的瓷片抵在沈越的喉咙上,艰难的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这丫头太没良心了吧,我为了救你可是差点丢了性命,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这里是明军军营,在我这没有人敢伤你。”沈越无奈答道,这小丫头倒是警惕,竟然骗过了自己。 见岳灵儿颤颤巍巍的要起身离开,沈越连忙抓住她的手说道, “你身上的伤势很重,这么出去太危险,我知道你是全真教的人,你师兄凌飞便是我的好朋友。” 沈越怕他出去见到宋青露馅,而且还要从她口中打探那个神秘势力的消息,只好编个谎话将她稳住。 听沈越提起凌飞的名字,岳灵儿停了下来,却仍带些敌意, “我凌师兄虽是在六位师兄中排名最末,但论武功和悟性却是最好的,这江湖之中都难有人匹敌,怎么会与你这样的书生做朋友?” 沈越听她一说有些脸红, “在下虽然不会功夫,却也做过一些仗义为民之事,那凌飞也称得上是个侠客,自然愿与我相交,现在他正在大青山中给我帮忙,我若是坏人,怎么能从你师兄手下活到现在?” “你说的这些倒也合情理,那我就先在你这里养伤,之后你要带我去见他。”岳灵儿说话软了下来,见一双玉手还被沈越紧紧握住,赶忙抽出躺回到床上。 沈越见她面带羞涩,心道这丫头倒是好哄,真不知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天然呆萌。 第二十七章 背叛2 “你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沈越看向岳灵儿,此时她对自己仍有些戒心,不便直接打探圣火令及神秘势力的消息,只好旁敲侧击。≥ 听此一问,岳灵儿呼吸急促起来,眼里有泪花闪动,呜咽的趴在床上。 沈越知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好再刺激她,先给她些时间缓一缓,便帮她盖好身子,走出帐来。 军中已是一片庆贺之声,沈越不想参与其中太过瞩目,便到马良的营帐去看看。 此时天色虽暗,这里却火把通明,一些受伤的将士还在此诊治,一群人围在中间,却是那马良在施展输血续命之法。 经过沈越示范,众人对这种新奇医术已不再抵触,一些相好的兵士都放心让马良检测后输血,能够与生死弟兄血脉相融,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骄傲,让马良等人忙的不亦乐乎。 忽然,远处传来锣鼓警报,沈越随众人赶了过去,是那存放财宝之地生混乱,几个看守的兵士浑身浴血躺在地上,赵猛从一旁出来,将沈越拉到暗处,低声说道, “正如大人所料,刚才确有一个黑衣人从中潜出,我等在暗中现,便敲锣示警,只是此人身手极快,那些看守的士兵没能把他留住,我等也来不及追上。” “这黑衣人极有可能是那宋青,你先带人赶去他的营帐查看,然后再报于沐将军,但不要提起我。”沈越心道一定要把那个宋青惊走,最好赶快带着圣火令离开,让他们那群人去厮杀吧。 赵猛虽对沈越之意不解,却也不多问,转身领着手下而去。 军中戒严了约一个时辰,据说那宋青已不见踪影,幸而财宝没有损失,除了一个空空的锦盒让负责记录的小吏有些头疼外,众将士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军营之外,一处山中密林,四个身影聚集在一起,为的正是全真七子老大吴道崖。 “吴师兄,如今明军将宝藏夺去,咱们还要和那群人一路追查下去吗?”老四薛无极问道。 “我看还是等宋师弟和岳师妹回来咱就去昆仑山,这次也劫得些银两,在那里可以重振师门。”老三赵武上前插话。 吴道崖长吁一声,捋着长须说道, “无量天尊,我带诸位兄弟到此就是想早日重振师门,可是当今天下,朱元璋残暴无道,屠戮忠良,祸害百姓,世间哪里有我们的安身之处,那帮人都是抗明的义士,咱们与他们联合也是江湖道义,我已叫宋师弟和岳师妹借此次攻山之机,混入明军,已备后事不时之需。” “有人来了。”老二曾广低声说道,他虽不爱言语,行事却极为谨慎。 四人起身拔剑出鞘,却见来人正是宋青, “几位师兄,幸好你们还没有走远,我循着记号赶了过来。” “师妹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赵武急切的问道,一边向远处处张望。 “师妹她,”宋青面带悔意,“都怪我武功低微,那些明军言而无信,要将我二人交于朝廷问罪,在逃出军营时,师妹不幸被乱箭射中要害,难以脱身。我着急赶回来就是想让众师兄一起回去,为师妹报仇。”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前去。”赵武说着就要上马,却被吴道崖一把拉住。 “三师弟不要鲁莽,明军势大,先听宋师弟说一下详情。”转而看向宋青,说道,“我问你,师妹到底怎么样了?” 见吴道崖脸色阴沉,宋青哭丧着说道:“我出营后见师妹没有跟出,不放心又回去打探,想要救她出来,却从一个守军口中得知,师妹她已经死。” “哭有什么用,我等兄妹七人同气连枝,就是死,也要把师妹的尸带回来安葬。”赵武拨开宋青,骑马就要冲出去。 “像你这样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何尝不想为师妹报仇,但咱们应当谨记先师遗命,以复兴我教为重,待来日方长,必教那些人血债血偿。”吴道崖制住赵武,痛心疾的说道。 老四赵无极也上前扯住马缰,向他劝解。 赵武见几位师兄弟都不支持他前去,只好跃下马来,狂吼一声,甩手一剑飞出,剑身没入一块巨石之中,嗡嗡直响。 待至夜深人静,宋青起身来到一处峭壁,见有人影早在此等候, “你可得到那东西?” 宋青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那个人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又瞬间收入袖中。 “虽然你这次没能留在军营,却也有所得,岳师妹之事不要再提起。待来日起义建国之后,我为国师,你便是我全真教掌教。” “谢师兄抬爱,只是这次那帮人吃了大亏,怕是以后不好相与。” “那群人只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被那个该死没死的人糊弄,咱们真正要结交的,是他们身后之那些人。” 夜风袭来,宋青感觉身上有些寒意,看向方才休息之所,那跳跃的篝火如鬼影闪动。 军营之中,沈越却放松下来,宋青一走,圣火令的麻烦也消除了,看来谨慎一点不是坏事,只是一想到那背后的神秘势力,又有些头痛,有敌人不怕,但问题是暗箭难防,自己现在对那些人一无所知,却是不好应对。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沈越又来到岳灵儿的帐中,她毕竟有功夫的底子,又经过马良开出些补血养元的汤药,已经能够起身自行进食。 “你师兄宋青已经离开了,据说临走时盗走了宝藏中的一件东西。”沈越等她吃完,低沉的说道。 岳灵儿听后一言不,沈越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放在桌上,正是当日宋青来投,献上的那支诡异红花, “你师兄取走什么东西我并不关心,只是这个东西却关系到我军中将士生死,还请你把知道的情况告知与我。” “我听大夫说,是你输血给我续命,那么就还你这个恩情,此物我也所知不多。”岳灵儿伸手拾起将那朵花放在手中,继续说道, “当初在大青山,凌师兄执意不愿北上,怕是已经知道些端倪,可惜我没有听他所言。后来到了此地,我们会合了一群人,据吴师兄介绍,说他们是抗击明军的义士,但我偶然偷听到他们其中两人密语,竟是怀疑凌师兄暗得了那件东西,想要回去追杀他,我当时激愤难平,便出手将二人击杀,从他们身上寻到了此物。” “那你的伤是他们的人所害?” “不是,”岳灵儿摇摇头,“我找吴师兄说明此事,他对我的话不太相信,便要我领他前去查看,哪知其中一人并未死去,吴师兄竟当着他的面对我暗下毒手,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是什么身份?竟使你师兄做出这等禽兽之举。”沈越对那吴道崖的所为极为恼怒,痛恨的说道。 “那人的身份我也不清楚,但大概就与这支花有关,当初我将他交给师兄时见他脸色大变,说了句黄泉鬼花。” 黄泉鬼花?不就是彼岸花,沈越从后世电影中听过此花名,做了些调查,据说此花生长于坟墓阴森之地,是黄泉路上之花,接引生死彼岸。这花在长江流域曾有种植,却不多见,但在日本尤为盛行。那人竟能让吴道崖做出如此行径,背后必有极大的实力,难道是倭寇之流?明朝倭寇猖獗,他们确有可能使吴道崖这种野心人有攀附之意。 如今这些明里暗里的势力都纠缠到圣火令的事件中,沈越感到一张充满阴谋的巨网正慢慢铺开。 第二十八章 未死之人 沈越虽然想去打探那些争夺圣火令的势力,好早日集齐五枚圣火令,可现在还是实力微弱,难以与之相争,还需蛰伏,静待时机。 此次北征已经结束,但军中也有些损伤,要修整几日才能开拔。沈越被马良缠得有些麻烦,自己知道的那些医疗经验这几天差不多被他掏空了,为了躲开他,便与军中将士混在一起,顺便也了解些行军打仗的事宜。 虽然明朝火器已有极大进步,但由于技术和材料限制,不能完全依赖,仍然是以冷兵器为主,日常训练多是些军阵演习。 沈越虽然知道些电视上看来的现代军队训练之法,但自知不合时宜,因为战术和军事素养等都很大程度建立在军械基础上,没有现代化通信支持,没有完备的后勤保障,也没有强大的火力支持,光靠电视中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就想对明朝军队进行改建,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些天相处,沈越与那些将士已打得火热,一旦训练结束,一群人便聚在一起,拉着沈越让他讲一些新西游记的故事。这些人都是劳苦出身,对西游记中乘风破浪,勇夺财宝的事迹十分憧憬。 “上回书说到那孙悟空乘船出海,不幸遭遇海难,等他醒来时却现身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中,满眼都堆满了金银珠宝,一些虾兵蟹将穿梭其中,一个美人鱼站在身前。美人鱼你们知不知道啊?就是上半身是个美貌女子,下半身却是鱼身,这美人鱼可都是体态轻盈,人间绝色……” “咳…咳”沈越正说得起兴,听身后一声轻咳,转头一看,却是那常茂在挤眉弄眼,原来沐英也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沈越尴尬的站起身,挠着头向沐英见礼,沐英却不搭理他,转身向军帐行去。沈越只好在身后老实的跟着。 进到帐里,沐英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 “你这小子怎去讲这些荒唐无稽之言,你精通奇门遁甲,又身怀医道,当思尽心治学,将来为国效力,我已上书朝廷,等回师之后许你个要职。这些日就不要再勾搭那些将士了,否则还未南下,却都离营出海,叫我怎么领兵。” “沐将军所言甚是,我辈当思精忠报国,这小子就是缺些管教。”常茂在一旁应承道。 沈越见他谄媚的样子气急败坏,就你这德性还好意思说我,是谁整夜挑灯夜读,拿着本西游记却自诩关云长再世,哪次说书不是你鼓噪的最欢。 压下心中的火气,沈越小心答道, “多谢沐将军抬爱,只是在下身为商贾,何德何能敢参与朝堂之事,但求活得自在。近日见军中演练枯燥,才说些趣闻,以解将士征伐之苦,日后自当谨记将军教诲。” 沐英见沈越虚心认错,叹了口气,双眉紧皱道:“你既有输血续命之术,当会些起死回生之法,本将有一事要你帮忙。当今马皇后是我义母,蒙她恩德将我抚养长大,可是近来听闻她忧思过度,身体日渐衰弱,朝不保夕,你可有法医治?” 沈越听他说起马皇后,有些感慨,历史上马皇后确实在明年就会因病而死,据说沐英听闻伤心过度,竟咳出血来,这沐英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虽然自己也听过写大脚马皇后的轶事,对她也有好感,但自己的医术却不实际,即使有圣火令挥奇效,也难保能够救治,万一出事,凭朱元璋的脾性,自己难免被知罪,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小人哪有起死回生之术,生死在天,医道只可救病,难以救命。在下只是听海外传闻方才知输血之法,其他之病,怕是也无可奈何。”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难为你。只是这次攻山,从几个俘虏口中得到个消息,方才有此一问。”沐英神色黯然说道, “那几个俘虏临死前供出了一个该死却没死之人。” 该死却没死之人?沈越知道这些俘虏中必有那神秘势力的人,虽有心去打探,但自己不方便审问,如今从沐英口中得到消息,却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答案,听他口气,这个人难道是起死回生,所以才说该死却没有死吗? “将军所说的可是那个人?”常茂急切的问道。 “的确是那个人,没想到他竟卷土重来,这大明刚刚安定,怕是又要卷起一场腥风血雨。”沐英面带悲苦。 沈越听他二人打哑谜有些扎耳挠腮,究竟是什么人让他们如此讳莫如深。 走出帐来,沈越将常茂拉到一边,急切的问道:“那人究竟是谁?竟让将军如此不安。” “此事事关重大,不便讲与你听,不过嘛--”常茂拉长声音,却不讲下去。 沈越见他卖关子,便明白他想借此敲诈一笔,一肚子坏水竟也用到自己身上,怒道, “既然是军中机密,那我就不难为茂太爷了,还是乖乖回我的营帐,好好算一下此行用去了多少银两。” 常茂一听沈越要去给他算账,被抓住痛脚,赶忙拉住沈越,笑道, “咱兄弟都是自家人,好说好说。只是此事你莫要声张出去,”常茂附耳低言,“那个该死没死之人,是小明王韩林儿。” 小明王韩林儿?沈越大吃一惊,历史上记载,韩林儿与其父亲韩山童以白莲教和摩尼教展信徒,起义抗元,韩山童被元军所杀后,韩林儿被刘福通等义军尊为小明王并称帝,刘福通兵败,朱元璋借机拥韩林儿回滁州,后来在朱元璋南京建都时,据说小明王被沉江而死。难道他真的起死回生? 而小明王等人宣扬的摩尼教即是明教,他必然知道圣火令的一些秘闻,此次派人前来寻找圣火令有什么内幕,而他起死回生这种奇异之事,极可能也与圣火令有关,说不定他手上就有圣火令,得其异能相助方才没有死去。 沈越的大脑极思考着,怏怏的回到军帐,虽然得到圣火令的消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心狠手辣的吴道崖,彼岸花之后的倭寇,该死却没死的小明王,一个个谜团接踵而至,让沈越心情颇为沉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然帐外一阵马匹嘶鸣将他惊醒,赶忙起身出来,却见赵猛拉着一人跑来,近前一看,竟是满面尘土的高升,沈越心底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高升见到沈越,急跑上来扶住他的双手,说道, “沈东家,商号出了意外,平兰被人绑走了!” 第二十九章 回城 沈越一听平兰被绑走,心急如焚,自穿越而来,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已深深刻印在他脑海里,当做此世至亲之人,如今有人触此逆鳞,让一向谨慎的沈越怒火中烧,恨不能飞驰而去将她解救出来。 但现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既然是被绑去,就还有一线生机,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沈越将高升领入帐中询问其详细情形。高升从背包取出一封信,说道, “九天前商号的铁匠作坊被盗,遗失些弓弩,我就带着伙计在那里看守,没想到他们声东击西,在家里将平兰绑走了,柳小姐追踪他们而去,一直未归。那伙人留下一封信,上面要沈东家在半月之内回城去换人,我将商号的人交给官府保护后便星夜兼程赶了过来。” 沈越接过信件仔细查看,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要自己有何用?如此急切的逼自己回去,并且算准了自己要想准时赶回,只能在大军开拔之前孤身出营,他们怕是不会等到自己回城,而是在半路就要下手。 情况紧急,沈越也来不及多做考虑,带着高升去找常茂沐英说明原委。 “你小子莫要焦躁,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找你?”常茂笑着说道。 沈越见他神情从容,这茂太爷诡计多端自己也是见识过,必是已有想法,连忙向他询问。 “在咱们看来,你这小子最大的能耐就是制造火器,此次北征也闯出些名头。你是否记得当初咱们去阻击来援的五千元兵时,他们能够绕路进山包抄,那时必有熟悉地形的本地人接应,所以大有可能时他们逃散后想要抓你回去,只是你一直在军中不便下手,这才使出调虎离山之计。” 沈越听常茂分析确有道理,自己身怀圣火令的消息并未走漏,而且按时间来算,也只有那伙人有可能赶回魏县做此计策。 “既然事关军中要务,还请将军调拨些人马给我,万一我真被他们抓走,恐怕会被他们压榨出些机密。”沈越向沐英说道,现在关兴等人不在身边,只有高升陪自己回去的话必然危险,最好能带些将士陪同,并非沈越怕死,而是希望能够尽量掌握主动权,才好从容布置,将平兰安全救出。 “我军中人马皆受朝廷管制,哪能因你个人之事随便出兵,能容你自行离去已是破了规矩,莫再提借兵之事。”沐英严肃的说道。 沈越见他难以说情,常茂在一旁也不为所动,愤愤地叹了口气,起身告退。 虽未借到兵马,但沈越却无心耽搁,此行即使危险当前,也要将平兰救出,到时候再临机应变吧。当即与高升打马出营,奔魏县赶回。 二人一连跑了一天一夜,轮换骑着的四匹马都劳累不堪,便找一山林溪水边休息片刻,二人刚要弯身喝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听上去足有两三百人马。 沈越起身站起,心道那些绑匪竟这么快就现身了,叫住要起身上马的高升,面带从容地走到山路上。 待那群人马赶到近前,却是铠甲鲜明有些熟悉。 “沈兄弟走得好快啊,我们一路未停这才追上。”领头的人下马说道,竟是赵猛笑呵呵的走过来。 “怎么是你们?” “沈兄弟莫要埋怨沐将军,他当时没有答应出兵并非见死不救,那些绑匪能够打探出你的消息,必是在军中有奸细,如果直接让你领兵出来怕是会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备,所以才让我等暗中出营,前来相助。” 沈越听他解释,心下大为感动,自己与沐英相处不多,对他的严厉也有些畏惧,当时出营心里也曾不忿,却没想他竟这样心思细密,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那个灰白头的单薄身影浮现在眼前,心里顿感酸楚。让他回想起自己的父亲,一样萧瑟的背影,也是这般严厉,却总在默默的为自己着想。 沈越背过身去,擦去眼中的泪水。 有这一行人马相随,回城路上也没有生什么异常,沈越估计那伙绑匪见人多势众,不敢贸然前来,改变了计划。如今先要赶回城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些线索,绑匪必定会留人监视,还会继续派人联络自己。 经过数日奔波,一行人马终于赶回县城。来不及休息,沈越来到商号后院,去见平兰的母亲王氏。 平兰毕竟是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这一家陪自己走到现在,经历了太多波折。此时王氏和平元在一起,面容憔悴,见沈越进门,上前抱住沈越的肩膀伏身哭泣起来,这些天平兰生死未知,她们孤儿寡母担惊受怕,整日忧心忡忡,如今沈越回来,终于找到主心骨,心中的伤痛一下爆出来,难以自持。 沈越心感愧意,轻声安慰道, “婶娘,让你们受惊了,我现在回来了,就算舍弃这条性命,也一定会把兰儿平安救回来。” 耐心地将二人安慰好,沈越走出门,脸色陡然变得冷峻,既然那些绑匪如此卑鄙行事,那就做好以命相抵的觉悟吧。 “沈东家,那个人已经暗中抓来了,现在被安置在后门的柴房那里。”高升走上来低声说道。 沈越随他来到柴房,赵猛正带着几个兵丁看押着一个蓬头土脸的人,看来已经受过一番毒打,此刻变得老实,乖乖的跪在地上。 “赖八,你可还记得我?”沈越阴沉地问道。 那跪在地上之人抬头见进来的少年问话,吓得哆嗦起来,结巴的答道, “沈东…家,找我…找小的有…有什么吩咐?” 赖八心中叫苦,自从上次围堵烽火商号被柳若水打伤,本打算再带人报复,没想才隔一两天,城中势力最大的黄家便被赶出城去,遭人灭口。方知这沈越虽年少却是心狠手黑,赶紧灭了报复的念头,终日惴惴不安,唯恐他找上门来。后来见他无意对付自己,这才缓了口气,没想到今天还在睡梦中便被几个兵丁绑来此处,难道他要重翻旧账? “之前你替黄家出头,打砸我烽火商号,你这条命早就在我这挂名了,只是一时没抽出手来,现在有了时间,你说该怎么算算咱们这笔账?”沈越蹲在赖八面前,用手戳了戳他正在流血的伤口,笑着说道。 见沈越如魔鬼一般的笑意,赖八亡魂大冒,捣头求饶, “您大人有大量,小人也是被黄家逼迫才做了那等蠢事,您就饶我一命,今后但凡您有吩咐,小的赴汤蹈火,鞍前马后孝敬您。” “若要我放过你也不难,眼下有一事你帮我查一下,叫上你那些弟兄,在城中帮我暗中打探一下有什么行踪可疑的人,尤其是在我们商号附近。如果这次你能办到,那咱们再好好商量你的事。” 赖八听沈越有事要自己办,放下心来,犹豫一下又说, “您真是找对人了,要说这县城里大小事务,什么风吹草动能躲得过我们,不过我那几十号兄弟撒出去,也是需要些银两打点,您看能不能先周济一下?” 沈越却没搭话,给赵猛使了个眼色,咣的一声,赵猛抽出刀来,一下将赖八的一个手指斩了下来,疼的他如杀猪般叫喊起来。 “你看这样够不够,不满意的话我再多给你点。”沈越拨弄着那根切下来的手指说道。 “够了,够了,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赖八打着滚喊道。 走出柴房,高升跟上来,向沈越疑惑地问道, “沈东家,咱现在又不是没钱,给些银两他们办事也痛快些吧。” “我哪是在乎那点钱,只是现在有强敌窥视,他们这些市井无赖,即使收了咱的钱,难保不会再被那些人买通,唯有让他们从骨子里怕了,才好安心办事。”沈越叹了口气说道。 第三十章 线索 沈越招来赵猛,又叫他派兵与官府一起守住城门,这样与赖八等人一明一暗,尽快打探出那伙人的行踪,必须要争分夺秒,赶在他们做出下一步行动之前,掌握一些情况。 赖八刚出去一个时辰却又急慌慌地跑了回来,领着一个胖乎乎的汉子,见到沈越连忙说道, “沈东家,这是我兄弟王胖子,他认识一个人,可能就是您要找的,但那人却不是外来的生面孔,而是城南酒馆的一个伙计,这人负责给客人送货,好打交道,王胖子常在路上劫他,向他讨些酒喝,只是近日他出门频繁,而且送货时经常绕远路到咱商号附近,甚是可疑。” 沈越见他手上的伤口只是粗略用布条捆住,连伤势都没来得及去治疗。 “你这消息很好,先去前面领些银两去治伤要紧,等此事过后我再补偿你” 赖八见沈越对自己表现很满意,又叫人治疗自己的伤势,有些激动,感谢一番起身出去。 此时沈越心里有些疑惑,竟是一家酒馆冒出头来,难道常茂分析的有错?可如果只是生意上的麻烦,对手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啊,不管怎样,还是先下手为强。 沈越招来人手,乔装打扮成普通酒客,带着王胖子混入到城南酒馆之中。 这里正对城门,交通便利。时间尚早,酒馆里没有什么人,一个山羊胡的掌柜正埋头算账,几个伙计在一边收拾桌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沈越向王胖子悄悄地问道:“这家店的人可都在这吗?” 王胖子向四周看了一圈,诺诺答道:“还有一个伙计不在。” 刚一说完,却见一人从后门挑帘进来,凑到掌柜跟前窃窃私语。 “就是那个伙计。”王胖子指着那人低声说道。 沈越赶紧向赵猛等人暗下命令,一行人抽出刀来,呼啦啦将店里的人全都围住,店里人见他们暴起出手,猝不及防,几个伙计还想反抗,却被赵猛等人一脚踹翻在地,刀架在脖子上,不敢动弹。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行凶,没有王法了吗?”老掌柜被按在桌子上,不住地叫喊道。 沈越却不搭理他,走到刚进门的那个伙计面前, 见沈越径直走向自己,这伙计有些紧张,突然力扭脱被扣住的肩膀,抬手就把手中的一个东西塞入口中。 赵猛眼疾手快,一记重拳砸到他的喉咙上,伙计应声倒地,蜷缩在一起,干呕着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沈越将之捡起,是一个如火柴大小的纸卷,打开却看到上面写着些进出货的账目。 “你们是些什么人?快将我们放了,我们东家可是认识些官场上的人物,小心让你们好看。”掌柜扔在一旁恶狠狠地喊着。 “你们不是正要找我吗?现在我过来了,还不请你们东家出来见见。”沈越除去脸上的伪装,笑道。 掌柜撇了一眼沈越手里的纸条,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何人关我什么事,一会儿等官府来人定要你等好看。” 沈越见这掌柜倒是硬气,丝毫看不出什么马脚,若不是刚才那伙计情急之下要将这纸条吞掉,自己都要怀疑找错了人。几个伙计也都死硬不说话,有些犯难。 “先把他们带到后院分开审问。” 沈越站在柜台前,端详着纸条,想从中看出些端倪,赵猛从后院回来,说道, “我让兄弟们给这几人用用刑,不过看样子不会有什么结果,我看后院里还有些信鸽,咱们要不把这些信鸽放走,追着它们或许能找到那伙人的老巢。” “你这虽也是个办法,却是来不及啊,这些信鸽不能确定是这里生养的还是外来的,就算能追着这些信鸽走,万一它们分几路飞走,咱们难以作出判断,分不出精力来应付。眼下还有一线希望,就要靠这个纸条了。” 赵猛虽然粗鲁,却也有些见识,犹疑的问道:“这纸条上记的都是些账目,难道是密信?军中也有此法,但极难破解啊。” “你先将那些信鸽带走,做为后招。另外帮我给县令带个消息。”沈越意味深长的说道。 进到后院,沈越见老掌柜头破血流仍是怒骂不止,走到跟前厉声说道, “你还是早早招了为好,既然敢抓了我的人,就别怪我下手没有分寸,你那些伙计的命都不想要了吗?” “你们莫要冤枉好人,私动刑法栽赃陷害,你有什么证据?” 沈越将纸条摆在掌柜眼前说道:“你不要再演戏了,告诉我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老掌柜看了一眼,不屑道“这就是分店传来的进货账目,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要仗势欺人。” 沈越朝外挥了挥手,几声骨碎的惨嚎声传来, “这下只是给你几个伙计断了腿,我再问你一次,这密信上究竟是什么?” “有种你就冲我来,我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了,等我们东家知道,必叫你们不得好死”掌柜大声吼道, 沈越见他显然要给外面的伙计打气,一怒之下,从旁边的兵丁手里抽出刀来,刚要上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快快住手!” 转身一看,见是县令欧阳晨领着一帮衙役闯了进来。 “你这小子也太过猖狂,别以为去了趟军营,本大人就管不了你,这酒馆乃是州府特别关照过的,哪容你在此放肆。” 欧阳晨命人夺过沈越等人的刀枪,将老掌柜几人搀扶起来。 “多亏大人来得及时,否则我等便要被这厮折磨而死,他无端诬陷我等,还请大人将他治罪。”老掌柜上前诉苦。 沈越正要解释,欧阳晨却大手一挥,命令道, “将他们押回县衙,严加看管。” 沈越无奈,只好束手,跟随着衙役出门,那掌柜却有些急切,从沈越手中一把夺过纸条,又对欧阳晨千恩万谢,送出门去。 来到县衙,沈越从容的坐到椅子上,笑道:“大人勇擒歹徒,真是威风八面啊。” “你莫要说笑了,刚才虽是演戏,却也打草惊蛇,我看那掌柜不是蠢人,你若想要借他引路怕是难啊。”欧阳晨皱眉道。 “我这也是无计可施,只好铤而走险,还需大人传出话去,就说已将我等关入牢中,另外我再叫几个手下继续去找别人的晦气,这样搅乱局势,混淆视听,应该能让他放下戒心。另外还有此物可以相助。” 沈越说着取出一个纸条, “这个不是被那掌柜拿回去了吗?” “他那个是我伪造的,方才幸亏去的及时,他还没有看过,密令我已解开,伪造一个也不难。”明朝传送情报的技术还不成熟,所用密码对沈越来说如同填字游戏一般简单。 沈越取过纸笔,向欧阳晨演示纸条上的密令,书写道:伏击未成,沈已领兵归去,三公子传令,让沈本月初五到青松岭换人。 “这贼人倒是选的好地方,那青松岭林深木茂,怕是又要引你过去埋伏,之前你带人马回来让他们准备不及,这次怕是要调兵遣将过来围杀。”欧阳晨叹口气说道。 “如果没有提前得到这纸条,就算明知有埋伏我还是要过去啊。这三公子看来是个果决之人,知我必不会孤身前去,他既有把握将我等制服,怕是来者不善。” 城南茶馆里,老掌柜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回到柜台,取出一本账册,与纸条上的账目比对起来,喃喃自语:“伏击失利,三公子伤重不起,众人难控,归。” 第三十一章 暗中来信 官衙之中,沈越与欧阳晨静坐等待消息,城中已安排手下放出风去,期盼那酒馆掌柜被扰乱视听,按预先布置行事。 ﹤ “大人既说那城南酒馆是由州府关照过,不知他们有何背景?”沈越向欧阳晨问道。 若能从他这里打探出些对方的情况,便于多方面探查,如今柳若水追踪那些人去后,一直未传回消息,好在对方不曾提及过她,应该还未被他们觉,不过她武艺高强,无需太过担忧。但沈越感到对方实力不可小觑,必须尽早抓住对方破绽。 “那酒馆在此地经营多年,我上任时前任县令就叮嘱过不可轻视,只是从未见过他们本家,一直都是那个掌柜在此打点,想不到是一处贼窝,竟敢勾结元军,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不知他们还有多少分号做为元军的情报网,实乃我朝廷大患,这次一定将它们连根拔除。”欧阳晨忧心说道。 二人各自心有忧愁,相对无语,直到天色渐暗,终于赖八带人传回消息。 “大人,贼人有动作了。那老家伙倒是沉得住气,叫了个大夫去给他们治伤,我一直盯到到傍晚时分,才见那大夫出来,不过那老家伙真是狡猾,幸亏王胖子眼尖,察觉到那大夫竟是他假扮的,我们跟着他在城中绕了许久,后来见他将一封信交给一个乞丐后,就偷溜出城去了,现在王胖子正带着赵大人还在追踪那个掌柜,我随那乞丐到了沈东家府上,将那封信带了来。” 赖八说着,将信递给欧阳晨,显得十分恭敬,如今跟了沈越竟然能和县令大人接上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欧阳晨连忙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交给沈越, “这掌柜真是谨慎非常,即使要逃走还想摆你一道啊。” 沈越看信上写道:“若要得人,于今夜三更,到城北驿站见面,切不可带人前来。” “看来不光咱们想搅乱局势,这掌柜也想声东击西,若不是咱们提前给他下套,还真能让他借机遁走。”沈越合上信件说道。 “咱们还是虚虚实实的好,说不定那人也在暗中监视,不会轻易相信你我,现在你先派手下赶往城北驿站,做个样子给他看看,叫他放心回去。”欧阳晨看向沈越。 “大人所言果然周到,我这就安排下去,还请您调动些官场上的关系,对他们的背景调查一番。咱们双管齐下,尽早将这帮人绳之于法。”沈越向欧阳晨告辞,带着赖八悄然回府。 夜色之中,老掌柜伏在城北一处山坡,伤口的疼痛让他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此时却不敢大意。 虽然得知三公子伤重的消息让他急切欲归,担忧那帮手下无人制服,生出些祸端,但今日那沈越找上门来,险些被他识破,幸亏三公子虑事周详,一直采用密信联络,一时掩饰过去。可惜几个伙计被打断了腿,无法派出相助,信鸽又被他取走,情况不明,只好亲自冒险出来查看。 等到二更时分,城门悄然打开,一队人马匆匆出城,虽然夜色中看不太清,老掌柜却放下心来,知那沈越已经上当,连忙起身上马,奔驰而去。 此时不远处草丛中冒出几个头来,正是赵猛和王胖子等人, “你们两个先回去报信,我带人先跑步追踪那个掌柜”赵猛向王胖子和一个士兵吩咐道。 “还请大人带我一同前去,小的虽然看上去胖些,却有祖传的功夫,盯梢跟踪不在话下,之前八哥交代我要争取立功,报效沈东家。”王胖子坚定地说道。他本是城中偷鸡摸狗的小贼,早已受够了终日没有着落的生活,见到沈越之后,察言观色,知他是非常之人,便有投效之意,眼前的机会怎肯放过。 赵猛听他所言也不啰嗦,吩咐手下回去之后,带上王胖子等人,追着老掌柜而去。他们都是多年行军,徒步奔袭已是家常便饭,又有王胖子这个惯于夜行的小偷帮忙,倒也不至于落后太远,一路留下标记,紧随而去。 等到天明,追出几十里地,已是来到滦县城外,时间尚早城门未开,赵猛见老掌柜停下马歇息,也带人藏好,暗中监视。 沈越得到消息后,带人沿着赵猛留下的标记一路跟来,等到此地时,那掌柜已然进城,来不及休整,赶忙化装成外地客商进到城中。 “沈东家,那个掌柜方才进到前面那家客栈,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现在还不见人出来,我派了两个弟兄进去看着。”赵猛会合了沈越汇报到。 沈越听此消息有些进退两难,现在还没打探到平兰是否被关在这里,也没有柳若水的踪影,但这个客栈极有可能是对方的一处据点,也会藏有信鸽通讯,就算平兰不在这里,若是让他们传出消息,知道自己已有所察觉,则后果难料。 没有时间再做布置,沈越对众人下令,即刻包抄,先不使他们走漏风声要紧。 众人冲进客栈,里面的人却有了防备,双方拼杀起来,一时难以攻入。 沈越不会拳脚,不能上前冲杀,只好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忽见几只鸽子从墙里飞出,大叫一声不好,赶忙吩咐人射杀。 情急之中,几个石子飞出,鸽子纷纷落地,不再动弹,回眼一看,却是王胖子在一旁出手,这王胖子虽想立功,却不敢进去拼命,也在外边观战,正好帮上了忙。 待里边杀声渐止,沈越走了进去,客栈里一片狼藉,尸躺了一地,老掌柜带着几个手下被围困在院中墙角,遍体鳞伤,仍手持刀剑不肯投降。 “想不到你能追查到这里来,我千算万算还是大意了,对不起公子的恩情。不过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让你白费心机,你怎会是我家公子对手,哈哈哈”老掌柜见沈越出现,癫狂着吼道。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放下刀,我不会为难你们。” “我等早有赴死之心,绝不会向你们屈膝投降,今日魂归长生天,做鬼也要追随公子将你们灭亡。” 沈越见他要以死明志,刚要下令阻止,却见那掌柜横刀吻颈,血溅三丈,身体却背靠着院墙岿然不到,他几个手下见此,都面露悲壮之色,各个举起刀来自尽而死。 看着几人的尸,沈越心里有些悲凉,这些人虽然对自己不利,却个个称得上是忠心义胆,视死如归,让人肃然起敬。 吩咐手下将他们收敛安葬,沈越沮丧起来。 现在线索断了,平兰还是不知道在哪里,虽然从掌柜最后的话中听他说起长生天,能分析出他们确实是蒙古族人,但他所说的那个公子究竟是谁还是一无所知。暂时虽能切断他们的联络,但时间一长,对方必有察觉,该当如何是好。 沈越正在犯难,却见赵猛领着一个孩子进来, “沈东家,这孩子说有人让他送一封信过来。” 沈越心有疑惑,赶忙拆开来看, “滦州镇上,周家可疑,去。” 沈越看完信向那孩子问道:“是谁让你送来的?那人在哪里?” “一个姐姐给我的,她已经走了。”小孩怯懦的说道。 难道是柳若水?但她既然来了为何不见面说?或者这是对方的诡计?沈越心里升起些疑惑。可是不管是何人所送,毕竟是现在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追查下去。 城中一座华丽的布庄里,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三绕两绕进得后面的一间书房,布庄虽处闹市,这里却异常清幽,空气间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轻纱半掩,微风徐徐。 书案前一双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转,有如天籁。见丫鬟进来,案前女子缓缓站起,身着一件浅蓝色的素雅布裙,虽无丝绸华贵,却如翩翩仙子。半头盘起的的秀,留下几缕青丝在耳前,红色的耳坠若隐若现,脸上未施一丝粉黛,如出水芙蓉,动人心魄。 “小姐,我已经将信送给他了。”丫鬟轻声说道,“可是,他会相信我们吗?” “现在还不方便与他接触,传信已是冒险,他若能将此事处理好,我才能安心与他见面,至于他是否相信,就看天意了。”案前的女子轻启朱唇,悦耳的声音传出。 第三十二章 平兰的下落 沈越向客栈周边的街坊打探滦州镇周家的消息,众人对他家却不太了解,这周家距离滦县县城几十里地,虽是大门大户,行事却深居简出,不曾听说过与这家店铺有什么关系。≥≧ 想着信上的内容,沈越心中虽有疑虑,但情况紧急,那周家距县城很近,说不定在此安插有其他眼线,如今这是唯一的线索,必须早做决断。 “这几日沐将军他们已经开拔回军,赵大哥你先带几人接应他们,说明此事详情,他们之前传信要在青松岭见面,估计会在那里埋伏重兵,约定之期即到,咱们没有过去必使他们疑心,还请沐将军施以援手将他们围剿。”沈越看向赵猛,郑重说道。 “沈东家放心,我一定将消息带到,沐将军面冷心热,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高大哥先回魏县,找欧阳县令借兵,若真是那周家人所为,他们定会给青松岭的人送信,那里荒山野岭,信鸽不能传信,估计会派人过去,你们在路上堵截,切断它们的联络。我带剩下的人去周家,这样咱们三路出击,争取将这伙人除掉。” 三人分好工,纷纷带人上路。 此时,一间小木屋内,平兰正给一个同龄的男孩喂水,这男孩名叫小泰,是这里一个打杂的小工,前两日平兰被关进这里时,小泰暗地里偷偷给她带了些水果,但不小心被看守的人现,一番毒打,也被关了进来。 “你人真好,我在这里天天受他们责骂,长这么大只有你对我这么关心。”小泰感激地说道。 平兰用手帕擦去他头上的汗珠,柔声道:“你这傻小子,谁让你笨手笨脚的,那些坏人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沈大哥很快就会找来救我的,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走。” “可是沈大哥会看上我这个穷小子吗?我听外面的人说,他本事可大了,还会制作非常厉害的火器。”小泰神情黯然说道。 “那是当然,沈大哥足智多谋,但心地也很好,他当初救了我们一家人,又热心帮助些流民,还会写书呢。”一提起沈越,平兰话题多了起来,自顾自的喋喋不休,“那些元兵也是因为沈大哥会制火器才抓我过来,想利用我要挟他,还想逼我说出沈大哥的来历,但他们与我有杀父之仇,还打伤了柳姐姐,我绝不会告诉他们。” 提起柳若水,平兰语气有些激动,自被抓那日,柳若水一路追踪想要救她,这伙人带着她多处转移,想甩掉柳若水,最终还是在滦县城中被追上,柳若水寡不敌众,不幸中了他们的圈套,被暗箭射中,带伤离开,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开始时,平兰因沈越对柳若水有些殷勤,令她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平衡,但经过这次柳若水冒死相救,那点心事已经烟消云散,把她当做知心的姐姐,担忧起来。 “那沈大哥真有那么厉害吗?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拜他为师,不知师祖是哪里的高人,能传授给沈大哥这么多本事。”小泰心向神往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大哥从没提起过他的师门,我会帮你向他说一下,不过你可要勤奋机灵一点,否则沈大哥不会收你为徒的。”平兰笑着说道,这两日相处,她对这个苦命的男孩有些同情,也幸亏有他陪伴,自己才不会被关在这里感到害怕。 “恩,谢谢你,我人看上去虽然笨了些,却也识的些字,还曾在书房见过沈大哥写的西游记,我偷出来看过,很有意思,沈大哥的老家是海边的人吗?不知哪里听来这么多海上的故事?” “这我也不太清楚。”平兰感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虽然小泰还是个孩子,但关于沈越的事不能对外人讲,也就不再言语。 见气氛沉默下来,小泰自觉问的太多,有些尴尬的说道, “一会儿他们又要抓你去审问了,你不要担心,我私下里听他们讲,等抓到沈大哥还要带你一起走,所以不会太为难你,你也不要跟他们反抗,咱们要平安等到沈大哥来救。” 平兰点头回应,平静地坐到一旁。 不大功夫,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到平兰面前,娇小的身子站起,平兰像是要出门的大小姐,若无其事的随他们走了出去。 待三人走远,门外却又闪出一个素衣老者,满头大汗的走到小泰面前,说道, “少主,刚才县城来信,说那沈越已找到咱们的客栈了,包老掌柜等人被围堵在里边,已经身死效忠。” 坐在地上的小泰起身站起,已不复刚才乡下土孩子的模样,目光犀利,双手背在腰后,旁若无人的踱步沉吟。 “包掌柜既已被他们现,那之前阿爹的部署就很难再挥作用,不知沈越收没收到去青松岭的消息,此人的确有些智谋,时间一长,他们也会按图索骥,终会打探到这里来。” “咱们在此地经营了这么多年,官府都从未觉那些店铺与咱们的关系,想必那沈越初来乍到,也难以轻易找到,若是咱们贸然有动作,怕是会给他觉,那之前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不如先给老爷传去消息,听听他怎么安排。”老者恭敬地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咱们也不能心存侥幸,先派人给阿爹他们传信过去,等到夜里我带着平兰转移到乡下别院,你守在这里应付,他们就算来了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小泰皱眉说道。 “少主所虑周祥,我这就派人去准备。这几受苦了,我看着你从小长大,连粗茶淡饭都没让你吃过,现在却为了帮助老爷,甘心让手下人鞭打,我这心里都有些不落忍,给你带来些饭菜,趁那小姑娘还没回来,你先吃点垫垫饥。”老者慈爱的说道。 “为了复兴我成吉思汗一族的荣光,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那平兰虽然心善却也有些心机,还没套出有用的消息,不过若沈越真能找来,我倒不介意拜他为师,让他助我成就复兴大业。” 第三十三章 换人 接近傍晚,经过一番审问之后的平兰被送回木屋,小泰连忙上前扶她坐下。 “我没事,你身上有伤,不要起来。” “没关系的,这两日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小泰傻笑着的说道。 不一会儿,外面来人送进晚饭,平兰的饭菜还好些,这些人并不苛待她,而小泰的却有些寒酸,毕竟他还是个犯错的下人,只有一碗稀粥。 平兰端过饭菜,将一半食物倒入小泰的碗中,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一些吧。” 小泰有些感动,端起碗来默默的吃了起来。 平兰也不再说话,将碗筷拿在手中,靠着一边墙角坐下,对着门口呆呆凝视。 忽然,几个壮汉急冲冲的推门而入,还未有动作,平兰却猛地站起,将手中的碗一下在墙上敲碎,几人来不及阻止,见她已手握一块碎片,抵在了勃颈上。 这一向安静的女孩突然难,让几人有些慌乱,生怕她行为过激,围在一边,不敢上前一步, “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带你换个地方,不会加害于你。”领头的人小心翼翼说道。 “你们这么突然要走,一定是沈大哥来救我了,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自尽。”平兰激动地说道。 见他们要将自己紧急转移,平兰不得不使出这种极端手段,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尽,这些天攒了很多话还要对沈越讲,不能在救援到来之前被他们带走,要尽量拖延时间。沈大哥,你快点来啊,平兰心中焦急的呼唤着。 小泰在一旁有些意外,这几人比原定计划提前进来,怕是情况有变,刚才自己还在吃饭,没有注意到平兰的动作,连忙向平兰说道:“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在这。”说着便要上前。 “小泰你也不要过来,你是和他们一伙的。你吃过肉,我闻得出来。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 平兰撕心裂肺的摇头哭泣,两行泪珠淌了下来,因为激动,白皙的脖子上已是被划出一道血痕,这个曾为自己遭受毒打的男孩,却是为了从自己口中套出沈越的消息,自己还傻傻的照顾他,当他是自己人,让平兰心里充满了委屈。 小泰见被平兰识破,懊恼自己一时疏忽,吃下老者带来的饭菜,想不到这小小的破绽,竟被平兰细心察觉到了,看着她伤心痛哭的样子,有些心虚不忍。 “少主,镇外的暗哨现有一队人马过来了,现在要赶快转移才是,不然被他们围住就出不去了。”见身份识破,进来的几人也不再掩饰,直接向小泰说道。 “你们都让开。”小泰恢复了主人的姿态,向几人命令道,转身看向平兰,叹了口气, “我放你离开,这几天多谢你的关心,对不起你,沈越就在外边,你去找他吧。” 平兰听此,止住哭泣,小心的向外挪步,见门口没有人,才放心走了出来,正要加跑出,忽然感觉后颈一下重击,晕倒在了地上,却是那素衣老者从屋顶飞身下来。 小泰从屋中走出,向老者吩咐道, “家里东西都不要带了,咱们马上撤走。” 镇外沈越已带人赶到,这镇子位置偏僻,只有几十户人家,此时天色已暗,灯火初上。 沈越焦急地向里张望,心中暗自祈祷。 “东家,我刚看到镇里一个大户人家里已经乱了起来,想必就是那个周家,他们估计已经得到消息,准备逃走了。”王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善于走街串户,已是提前进去打探了一番回来。 沈越听到大喜过望,平兰估计就被关押在此,那封信所说果然不假,幸亏自己带人来的及时。 “先将镇子出口堵住,不要冲进去,以免他们狗急跳墙,困住他们即可。”知对方已经开始转移,沈越没有多余时间将平兰暗中救出,只得先把他们截下再做交涉。 方才因为平兰的耽搁,小泰一行人刚出镇外便与沈越等人狭路相逢,被堵住了去路。由于大部分人都被派去青松岭埋伏,他这边只有十几个家丁,很快便被沈越带人包抄围住,难以脱身。 “你可是沈越?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周泰,对先生高才心向已久,想请先生到我老家做客,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你不要见怪,我大元虽然暂时受挫,但实力犹存,愿先生随我而去,定让先生尽展所学,成就一番伟业,莫在那兔死狗烹的叛军中误了终身。” 小泰向明军中间的沈越说道,丝毫没有被困的惊慌。 沈越见者周泰年龄虽小,却落落大方,临危不惧,这等关头竟然还向自己陈述利害,想要拉拢。自己像他这个年纪时还在玩泥巴啊,这古人虽说有些落后,但心志却不可貌相。 “平兰在哪?既然你们抓了我的人,无需多言。马上交出人来。”沈越担心事久生变,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泰见他说话直截了当,对自己的恳求丝毫不为所动,苦笑一声说道, “平兰无事,只是刚刚她做出不当之举,才将她打晕,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要给她收尸了,你若还想见到她,快快让开去路。”周泰说着,示意素衣老者带平兰现出身来。 沈越见平兰伏在老者背上没有声息,心如刀绞。 “你休想带她离开,我已经派人截了你们送信的人,青松岭上现在已被沐英将军重重包围,你若在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沈越心知此时不能示弱,不能让她见平兰带走。 “好吧,那我们换人如何?镇北河上有座石桥,你派个人过来带好平兰,随他们一起过桥,我留下来与你交换。”周泰知道沈越难缠,虽然不知他所言真假,但万事小心为上,父亲等人安危要紧,只好提出条件。 “少主不可为我等下人犯险,还是让老身代你。”素衣老者连忙苦劝道。 “无妨,我不出来他不会安心让你们离开,再说沈先生与我都不是无信之人,你先带人过去,我随后就来。”周泰安慰道。 沈越虽然不想放这周泰离开,以免后患无穷,但救平兰要紧,便对王胖子交代几句,让他过去查看。这王胖子为人机警会些功夫,而且参与过当日围困烽火商号,认得平兰相貌。 王胖子过去检查平兰没有大碍,沈越放下心来。两方人马刀兵相对,缓缓地向桥边挪动。 到了桥头,周泰阔步走到沈越跟前,几个兵士上前将他制住,沈越下令让开去路,素衣老者挟持着王胖子带人走过桥去。 这桥长有一百来步,夜色昏暗,两方人马都举起火把,隔岸相望。 “现在开始换人吧。”周泰向桥对岸喊道。 王胖子听到喊声,连忙从素衣老者身边走出,背着平兰上桥,沈越示意手下,放周泰也走上桥去。 看着二人慢慢走近,沈越紧张的手中都攥出汗水,成败在此一举,否则定要跑遍千山万水,将他们诛杀殆尽。 第三十四章 险象环生 王胖子紧张的迎着周泰走来,额头冒起豆大的汗珠,心中默念,这小鬼千万不要耍诈啊。 二人错身而过,周泰意味深长的向背上的平兰看了一眼,王胖子却不敢耽搁,拔腿匆匆跑了起来。 刚跑了十来步远,忽然一道人身影从石桥背面窜上来,竟是那素衣老者借夜色潜伏过来,伸出鹰爪般大手就向背上的平兰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胖子激灵一下,后退几步,从怀中扯出一个火药包,拉开引线,向不远处的周泰用力扔去。 沈越在周泰提出换人方案时,为防备对方反悔,便暗中交给这个保命之物,嘱托他小心行事,王胖子衣衫肥大,藏在怀中并不明显,因而没有被对方察觉,而且肥胖的外表也降低了他们的戒心。 周泰年幼身小,伤势在身,而那王胖子出手势大力沉,躲闪不及,被飞来的火药包砸了个踉跄。 素衣老者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威力,见周泰倒地,赶紧变招,抽身跑过去,一脚将火药包踢入河中,王胖子趁机夺路而逃,沈越也带人冲过来接应。 那老者见没了机会,抓起周泰的衣襟,快步向桥头奔去。明军纷纷放箭射击,但他身影飘忽,躲闪间已回合前面的众人,上马奔逃而去。 “你们先去追击,一路小心。”沈越向兵士下完命令,急忙从王胖子背上接过平兰抱在怀中。 见平兰双眸紧闭,面容憔悴,,十几日未见,已是有些瘦削,曾经活泼可爱的笑脸浮现在脑海心中泛起酸楚,那些人为打探自己情况定对她审讯过,这孩子在他们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 小心的用手指按下一下平兰的人中,怀中的人慢慢转醒。 平兰缓缓睁开眼睛,见是沈越双目泛红注视着自己,此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卡在喉咙说不出口,呜咽一声埋头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沈越轻拍着平兰的后背,柔声倾诉:“刚才听那周泰所意思,好像是你将他们拖延了一下,我方才有机会将他们围住,这次你表现很机智勇敢,不过以后不要再这么冒险了,无论到了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平兰伏在沈越怀中,轻轻的点点头。 见平兰逐渐缓和下来,沈悦笑着说道:“来,我背你回去。” “谁要你背了。”见身边还有外人,平兰有些难为情,满脸绯红地说道。 一旁警戒的王胖子几人听此,知趣的向前走去,将二人落在身后。 “上轿喽!”沈越笑呵呵的喊道,将平兰强拉到背上, 平兰羞怒,一口银牙咬在沈越的肩膀上,见沈越不吭声,又有些心疼,连忙松口,只好任由他背着,跟在几人后边慢慢向滦州镇走去。 夜风徐徐,平兰感觉沈越的瘦削而结实的臂膀很是温暖,逐渐的将身体贴了上去,缓缓闭上眼睛。 回到镇上周家,这里已是人去屋空,这个大院在外边被高高院墙围起,看不出端倪,但进到里边别有一番天地,几个错落有致的小院攻守相望,俨然有军阵之势,吩咐王胖子几人在院中四下搜索,沈越将平兰背到屋中。 此时平兰已是在背上睡的香甜,沈越知她经过一晚的折腾有些困倦,便没有唤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继续休息,悄声走出门来。 虽然已经将平兰救出,沈越却不敢放松,这伙元军内应的底细却还未打探清楚,而且更重要的是柳若水仍然不见踪影,难道她也遭逢不测? “大人,这位是周家的领居,他应该知道些周家情况。”兵士上前说道,让出身后一个位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的黝黑老农。 “草民拜见大人。”老农神色慌张,腿脚一软就要下跪。入夜后他就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一直惴惴不安眠,好不容易等平静下来,想悄悄出门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士兵撞见,领了进来。 “老乡不必害怕,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想和你打探一下周家的情况。”沈越赶紧上前扶住老农,和声说道。 老农见眼前的少年面容清秀,说话客气,像是个可信之人,便放下心来。 “这周家来镇上有十几年了,虽然不怎么和俺们这些乡野小民打交道,却也从未做过坏事。年前我家粮食欠收,周老爷还接济过我家咧,是位善人。” 沈越见他有些扯远了,连忙止住他问道:“这周老爷姓甚名谁?他家是从哪里迁过来的?” 老农挠了挠头,说道:“这周老爷就是周老爷呗,俺一个种地的哪敢打听大老爷的名讳,他家的公子俺倒知道,叫周泰,镇上的先生都说他是个聪明的好后生,至于从哪里迁来也没听人提起,不过有一回俺在地里干活时,他家来亲戚路过,听口音像是邢州那边过来的。” “那这周家有几位公子?可有排行老三的?”沈越接着问道,对方密信中曾提到“三公子”的称呼,现在还未确认身份。 “周老爷老来得子,只有周泰公子这一根独苗,俺倒是在去给周老爷还粮食时,听他家丫鬟称呼他为三老爷。” 看来那三公子大概就是指的周老爷,他到底是何人,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什么二公子,大公子?他们在邢州是不是还有一处老巢?沈越心中思索着。 “东家快来,我们找到了一处密室。”院里忽然传出王胖子的喊声,沈越让人送老农离开,连忙赶了过去。 这里是一处类似藏传佛教的慈堂,供着一座两米多高的不动金刚塑像,怒目圆睁,大耳垂肩,庄严肃穆,让人不禁想要俯身参拜。 “东家,在这里。”王胖子拉着沈越绕道佛像后面,转动起塔座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木椽,地上一块砖石打开,露出阴森森的洞口。 此行多亏带着王胖子,否则这种密道一般人难以察觉。二人举着火把走了下去,却是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室,靠内墙摆着一张供桌,上摆烛台香炉,正中间竖着一块黑色牌位。 沈越上前举火细看,但上面字迹歪歪曲曲不像汉字,倒像是蒙古文,二人都不识的,不禁纳闷,究竟供奉的何人,这个牌位也许就是揭开周家背景的重要线索。 第三十五章 送信之人 沈越把外面几个兵丁找来,他们中有人做过斥候,经常与元军打交道,倒是认出一些字,磕磕绊绊的念出“显考…脱脱……”。 还未等他念完,光这“脱脱”二字,沈越已猜出大概,此牌位应该是为元朝最后一位宰相脱脱帖木儿所立,他虽在二三十年前就被因元朝内斗被处以自尽,但历史上对此人评价颇高,是位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后来被元朝皇帝平反昭雪,两个儿子也都还朝复官。没想到竟还有个三子潜伏至今,估计一是怕内斗再起,以留下人来传宗接代,二是暗中向元军传信,内外勾结。 这三公子能隐忍数年,不为人知,而周泰虽年幼却心思缜密,一家三代都是胸怀大志,极善谋略之人,让沈越感觉有些棘手。 月光朦胧,沈越独自伫立在院中,仰望苍穹,从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一些后世不曾记载的人物纷纷出现,因自己救人放出了元朝宝藏的消息,引出死而复生的小明王,还有觊觎火器技术的周泰父子也从暗处突然冒出,历史上大明朝立国三百年,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庸人自扰,破坏历史的自然展,反而给大明朝带来更多的变数。 天亮时分,平兰睡醒过来,见沈越靠在床头守着,心底泛起欢喜。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坐起,抓着沈越的胳膊问道:“柳姐姐在那里?她回去了吗?” “她自从你被绑走一路追出,至今还没有下落,昨晚我翻遍了周家,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你被绑走后见过她吗?” “前几日柳姐姐在栾县县城救我时,被他们射伤了,但没有被抓住。”平兰伤心说道。 沈越听柳若水受伤,心焦火燎,她这么多天没有回音,怕是伤势极重,但不好表现出来,以免让平兰内疚,便劝道:“她很有可能还在县城养伤,说不定被人救了。咱们这就回城去找。” 留下士兵看守周家,王胖子派回商号向王氏母子报平安,沈越便骑马带着平兰向滦县县城赶去。 二人一路飞奔,刚走到城门,却被一个女孩挡住去路。 这女孩身着月色的罗裙,头上双环髻,粉嫩脸蛋,眼如水杏,看着沈越骑马而来,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沈越扯住马缰,见这女孩不像是有恶意,于是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在此拦路?” “小女子名叫芸儿,受我家小姐之命,专程在此等候公子,上次公子在客栈收到的书信就是我家小姐所写。”女孩微微欠身说道。 沈越心中一喜,多亏她们及时送信才能将平兰救出,没想到这么快就现身了,看来她家小姐并非普通的大家闺秀,已经得到了昨晚滦州镇的消息。只是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她们属于哪方势力? 那芸儿的女孩看出沈越的疑惑,又说道:“我家小姐料到你未必相信我们,所以叫我带来一位你认识的人。”说着,拍了拍手,一顶青色小轿从旁边树林抬出。 自己认识的人?难道是柳若水,她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坐轿过来。沈越顾不得对方使诈,急忙下马,径直冲到小轿前,一把拉开轿帘,一个白衣少女正笑吟吟的坐在其中,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正是消失多日的柳若水。 “看你平时那么诡计多端,怎么这次不怕有人在里边暗算你吗?”柳若水看着失态的沈越打趣道。 “你平安就好,好不容易救回平兰,要是再把你丢了还不把我急死。”沈越笑呵呵的说道。 平兰也冲上来,拉起柳若水的手,眼圈红红的说道:“若水姐姐,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都怪我连累了你。” “没什么大碍,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可惜那次没能救出你来。”柳若水帮平兰擦去眼泪,笑着说道。 看她们二人如同姐妹重逢,互相倾诉,沈越站到一旁,对芸儿躬身一拜,说道, “多谢你们救了我朋友,在下铭记于心,希望能拜会贵府,向你家小姐当面致谢。” “我家小姐正有此意,不过只能见公子一人。” 沈越听此也不在意,她们先将柳若水送来便是想表达诚意,那位小姐屡次相助,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于是先嘱托平兰与柳若水在此等候,便随芸儿进城而去。 沈越原以为会是一个深宅大院,没想到被芸儿带到一家布庄门口,这里距上次围杀周家老掌柜的客栈只有不到百米,看来不论是柳若水救人还是自己带人过来,她们都能观察得到。 店里几个伙计正在忙碌,见二人进来也目不斜视。沈越被芸儿领到后院一间客厅等候,便出门而去。 厅中布置简洁,墙上挂着梅兰竹菊的水墨画像,古香古色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莹白的茶具。 支呀一响,木门打开,却见一个紫衣少女推门而入,一双纤手皓肤如玉,面容清丽秀雅,双目如星,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举止娴雅,像是江南水乡的婉约女子,自有一番高华的气质。 沈越心想这大概就是芸儿所说的她家小姐吧,竟如此美得让人窒息,足以令后世那些女星自惭形秽。连忙说道:“承蒙小姐上次传信相助,今天又送柳姑娘与我重逢,在下感激不尽。” 少女见沈越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不似一般的普通少年,透着种出年龄的成熟与自信,柔声说道。 “公子多礼了,小女子不过是商贾之人,这些都只是缘分。” 沈越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只是对救人之事略略带过,相必有什么隐情。 “小女子早闻贵商号大名,所产新式背包都销往了南方各地,沈公子的才学也让人倾慕,一本《西游记》街头巷尾流传甚广。”女子说着,从旁边书案取出一册书来递给沈越, “这一本是我一位朋友所赠,他十分喜爱,手不释卷,还在上边提了几句诗文,只是才学所限,没能写完,公子可否帮忙完成?” 沈越听她对改版的西游记这么推崇,有点脸红,自己将原版删改的面目全非,虽然读起来过瘾,但不至于让人如此推崇,竟然还提诗相赞。 接过书来,沈越翻看扉页,上面果然有两诗,工整秀气的小楷让人赏心悦目。但很快,沈越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上写: “运交华盖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 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 ---------------------------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第三十六章 另一个穿越者 沈越强抑住颤抖的双手,反复诵读,这两诗都是后世传世之作,第一是鲁迅先生的自嘲,写于抗战之前,第二诗是戊戌变法的谭嗣同就义时所写。 看来穿越的不止自己一人,这位小姐的朋友竟也是个穿越者,一定是背包和西游记传出,让他现了自己的身份,这两未完成的诗明显是对方来的暗号,而特意分出两诗,留出的空白让自己填写,便是想确认自己来自的年代。对方没有采用更晚一些的诗词来联系,那么他之前所处得年代大约在解放战争之前,否则毛爷爷的诗词更具代表性。 对方一定早就注意到自己,这位小姐绝不是偶然遇到柳若水才施以援手,而是受了他的指示,既然能救助自己,并主动联系,两诗文的选取也能看出此人的性情,对方没有恶意,自己倒也无需再掩饰,他既比自己早早过来,应该会有所帮助。 少女看出沈越的激动,有些欣喜,又取出文房四宝,放到桌上。 沈越见她在一旁不语,怕是要自己通过这个考验才能告知详情,便提起笔来,将诗句补充完整。 “运交华盖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 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 管他冬夏与春秋 ---------------------------------------------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歪歪曲曲的字迹和之前工整的楷书对比鲜明,但少女却毫不在意,低声吟读。 沈越放下毛笔,诚恳的说道“小姐怕是早已知道答案,还请告知你那位朋友的详情。” 将诗文收起,少女欠身一拜,“此时关系重大,之前没有向公子坦露,还请见谅。” “小女子名叫沈香蕴,那个朋友就是我的祖父,公子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世人皆称他为沈万三。只是祖父现在避世隐居,外人以为他老人家已经去世。” 居然是沈万三,沈越对这位古代巨商的名头已是如雷贯耳,没想到竟是位穿越者,后世对沈万三多有记载,但此人的生卒年月却说法不一,想必这与他的穿越有莫大关系。虽然沈家已被朱元璋罚没了些家产,但底蕴深厚,的确有能力找到自己。 沈香蕴递过一杯清茶,继续说道, “沈家屡遭朝廷为难,祖父年迈不支,三位伯伯也家道不顺,在我年幼时父母出海失事,是祖父将我抚育长大,继承家业,只是如今朝廷仍虎视眈眈,家族中人如履薄冰。上月祖父听说了公子的事,知你是个可以结交之人,他怜我艰辛,说你可以帮我,嘱托我打探你的下落。还请公子助我沈家,不求重振家业,只愿族人平安。” 沈越听她言辞恳切,没想到眼前的柔弱女子,在大敌环伺之下,竟独自支撑一族,心里生出钦佩之意。沈越是个以心交心的人,她既帮助过自己,又毫不掩饰的说明自身难处,自己当拳拳相报。 而且昨夜生出些对自己所为之事的犹疑,想要从沈万三这个穿越前辈那里得到指点,于是答道, “香蕴姑娘不必忧心,承蒙你多次相助之恩,在下虽无大才,但定竭尽所能辅助于你。” 听沈越答应帮忙,沈香蕴眉头舒展,说道, “祖父他身体不便,没能前来,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见他,因为现在还有一事要急需公子解决,我最近查到,有锦衣卫在追查你的身世。” 沈越听之大惊,居然有锦衣卫盯上自己了,虽然对高升等人称是自己是海商后人,但这个身份却完全经不起调查,能派出锦衣卫的人除了朱元璋还能有谁,岂能轻易糊弄过去,若是向他公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怕是便一生都不得自由。 这沈香蕴也是谨慎之人,在自己答应帮他沈家之后,才说出锦衣卫的问题,看来也是对自己能否真心助她的试探。 少女见沈越陷入苦思,轻声说道, “公子不必忧心,祖父已为你想好了一个对策,不知你能否接受?”沈紫萱犹豫了一下,说道, “公子既然也是沈姓,无需再做变更,可以对加入我们沈家,我父亲这支血脉生于在海外,世人不知祥情,你可称是我的弟弟。” 沈越略一思索,这个身份与自己之前对外所讲十分切合,而且因沈家的情况,外人也可理解自己掩饰身份的缘由,虽然朝廷现在对沈家看不顺眼,但还不至于赶尽杀绝的地步。 “这个办法很好,多谢祖父为我考虑周祥,那今后我就称你为姐姐啦。”沈越笑着说道,但在心中苦笑,与自己实际年龄相比,她应该叫自己叔叔才对。 “那我先随你一起回魏县,将你身份坐实,免去后顾之忧,然后再回滦县乘船出海,南下苏州去见爷爷。”沈香蕴见沈越同意,说话间已带了几分亲近。 出了布庄,丫鬟芸儿已备好车马在外等候,沈香蕴走到她身边,说道, “芸儿,今后公子就是咱们沈家的人了,他现在是我的亲弟弟,外人问起时你要小心回答。” “少爷,小姐从小命苦,你要好好照顾她才行,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芸儿冲沈越说道,还张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沈越见沈香蕴对芸儿说出实情,想必是十分亲近之人,这丫头聪敏可爱,沈越对她也有些好感。 三人上车向城外行去,路上沈香蕴向沈越交代了些家族的情况,以免他对外人露出马脚。 城门外平兰和柳若水还在卿卿我我的说个没完,沈越下了马车,平兰见他身后又带出一位绝色少女,有些紧张, “这位是家姐,沈香蕴,因我负气离家,几月未归,她多方寻找,恰好帮忙解了这次危机,因怕我又跑掉,这才找了芸儿这个生面孔带我去见她。”沈越尴尬的向二人解释。 平兰听她是沈越的姐姐,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柳若水对沈香蕴已是熟悉,也不见外,三个女子互相介绍一番。 沈香蕴还编出沈越小时候一些调皮捣蛋的趣事讲给二人,听得她俩抿嘴偷笑,方才一会儿就变得其乐融融,情同姐妹,不过是建立在沈越的痛苦之上,三人不时向沈越撇过一眼鄙视。 第三十七章 退伙 沈越带着一行人回到魏县烽火商号时,天色已接近傍晚,远远便看到王氏牵着平元站在大门外,焦急地张望。 她俩大概自得到王胖子传回的消息后,便在此等候,沈越有些内疚,王氏性情虽然沉默寡言,但待自己一直亲如子侄,丈夫平书文死后,平兰和平元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怜天下父母心,幸好这次能将平兰安全救出,否则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今后或许还会面对更多的对手找上门来,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威胁,需要及早将他们安顿好。 沈越敲了敲马车车窗,平兰钻出头来,见望眼欲穿的母亲在门外守候,赶忙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扑到母亲怀中, 王氏见到平兰无恙,泪眼朦胧,爱抚的揉着平兰的头,喃喃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一家人重又聚在一起,沈越心里有些羡慕。 自己的母亲此时是不是也在家门等待,从天明守候到夜晚,小时候自己出去玩忘了回家,远远能听见母亲急切的呼唤,然而如今,却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她慈爱的面庞,无数朝思夜想的日子里,母亲会怎样的度过。 不知不觉,泪水淌满脸颊,溅湿了衣衫,沈越摸了摸怀中的圣火令,只有这一丝的希望,可是剩下的四枚圣火令究竟在什么地方,目前得到的线索,大概小明王会有一块,他行踪诡秘,或许能通过沈家的情报网打探到些消息。 平兰拭去眼泪,对王氏说道,“这次柳姐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还有沈大哥的姐姐也帮了大忙。” 王氏走上前,见柳若水受伤坐在轿子里就要起身,赶紧扶住她,心疼的说道:“你这傻孩子,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以后不要这么拼命,晚上我给你炖些鸡汤,补补身子。” 柳若水吐了吐舌头,她在族中是个孤儿,性格有些俏皮,唯有对王氏的话还放在心上,连忙掩住伤口,说道;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那群小贼能还把我怎么样,只是不小心被暗箭擦破点皮肉,过几天就好了。” 沈香蕴也走上前,向王氏欠身施礼。“小女沈香蕴见过婶娘,舍弟这次出门,承蒙你悉心照顾,我代沈家谢谢你。” 王氏见眼前这女子端庄大方,举止有礼,便生出些喜欢,赶忙从手上退下一个手镯,放到沈香蕴手中, “多谢你救了我女儿的性命,越侄儿虽未成年,却是他在照顾我们母女,你既是他的姐姐,我就当你也是自家人,这手镯是我娘家祖传之物,你且收下当做见面礼。” 沈香蕴虽是出身大户,珍奇珠宝对她稀松平常,但对王氏这份情谊却十分珍重,接过手镯,小心地戴在手上。 “咱们就不要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屋吧,我都饿了一天,沈大哥快去做饭,都一个月没尝到你的手艺了,这次一定要吃个饱。”平元在一旁催促道。 众人被他童真之语都笑,簇拥着进到院中。 晚饭当然很丰盛,沈越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团圆饺子,又炒了几个拿手好菜,一群人吃的其乐融融,连日来的紧张气氛在欢声笑语中一扫而空。 第二天正午,烽火商号挤满了赶来的城中商户,沈越自提出联合南下已有段时间,各工坊都在加紧准备物资,如今他北征回来,有大摆宴席邀请众人,想必是要准备上路了。 “沈东家,这南方路途遥远,不知是走水路还是6路?而且咱们对那边都不太了解,该去哪个地方合适?”一个肥头大耳的商户起身问道。 “是啊,万一路上出了事怎么办?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压在上面,你烽火商号财大气粗,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可受不起。” 周围的一些人也纷纷质问,场面乱哄哄的,这些人都是消息灵通,已打探到烽火商号之前受人绑架之事,对这次南下有些犹疑不定,见终于沈越露面,便想趁机撤股。 沈越在一旁冷眼相看,等他们泄完了,方才站起,将一沓文书挥了挥,放到桌上,说道, “各位都是久经商场之人,此去南下的风险想必考虑的很清楚,但正因如此才会有更多的利润,若是有哪位想要退出,就把合约拿回去,我绝不阻拦,之前款项烽火商号将全部退还,但今后将不再与之合作,若还有朋友看得起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愿意同甘共苦,我沈越感激不尽。” 众商户听到沈越之言有些冷静下来,方才一个嚷的最欢的商户却站了出, “烽火商号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那一两件新鲜玩意唬人,咱经商这么多年,离了你照样玩得转。” 这人说完,上前取了合约,朝沈越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后面的商户见有人带头,于是壮起胆子,走上前来,朝沈越点点头,抽出各自的合约,匆匆走了出去。 会场里还剩下十来个商户,面带难色,却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一个面白如玉的青年站起说道, “我们顾家愿意跟随沈东家,在这城里窝窝囊囊的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大不了重新来过。” 沈越见此人明眉锐眼,有些胆气,举杯说道, “多谢这位兄弟支持,我敬你一杯。” “在下顾三明,我顾家虽不是豪门大户,却也不想做碌碌无为之辈,沈东家不必客气。”说着,也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大家既然已作出决定留下来,我也不会平白许诺,昨日我家族中姐姐赶过来,让她和你们说一下南下的方案。”沈越向留下的商户说道。 众人都有些疑惑,这种大事怎么会有一个女人来管,虽然听说过沈越的家族是海商,却不只是何来由。纷纷翘而望,却见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女从隔间走出,举手投足间透出清雅高华的气质。 “这位小姐不就是周庄沈家现在的当家,没想到竟是沈东家的姐姐。”坐下一人惊起喊道,沈万三的大名在这些商人中间威望颇高,因他于苏州周庄家,因此世人便称为之周庄沈家,沈家在附近滦县有产业,所以有人能够认出沈香蕴。 “这位掌柜说的没错,小女正是沈家之人,承蒙各位关照,小弟才能在此创下基业,这次南下,便是乘沈家经营的海船到苏杭等地,那里我家世代经营,可保各位顺利无虞。”沈香蕴笑着说道。 这次沈香蕴让沈越将众人招来,不光是想要团结一下南下的商团,也想借此机会,公开沈越的身份,用他们之口传扬出去,免去暗中锦衣卫的麻烦。 众人见有沈家作保,都安下心来,酒足饭饱,兴高采烈地出门而去。 还不到半日,之前提前离开的商户又纷纷找上门来,哭诉自己误信谣言,方才一时糊涂,想要再次加入,却都被拦了回去,懊悔之下,又结伙去找那个最先提出退出的人去算账。 沈越隔窗而望,摇头叹息。 “香蕴姐姐此法果然不错,经他们这么一闹,锦衣卫一定很快就能知道我的身份,不过南下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应该会扭转沈家现在的局势。”。 沈香蕴激动起来,虽然爷爷说这人能够救沈家,这少年的确有些能力,但也难以与朝廷作对,一直心有疑虑,不知他有何办法,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升起些希望。 “我在大青山里种了些高产作物,马上就要收获了,我想将它们献给朝廷,换取沈家的平安。” 第三十八章 家 对于将玉米等作物上交朝廷,沈越之前犹豫过,历史上记载朱元璋为人强横,猜疑成性,大明朝堂又是充满内斗倾轧,而自己并非赵日天那种霸气侧漏的人物,想尽量不与之扯上关系。 但经过绑架平兰一事,考虑到将来的风险,不得不寻找一个靠山。 现在又加入沈家,虽然朝廷传言是沈万三曾帮助过张士诚才要对付他,却也是觊觎沈家的财富,商人在张士诚和朱元璋这些枭雄眼里,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 但是如果能够通过推广高产作物,填饱百姓的肚子,那么沈家就会在民间建立起极高的威望,民心所向,朝廷若再想对付沈家,就要好好掂量了。 只是现在距收获还有一段时间,沈越向沈香蕴说明自己的计划后,让她先在商号等待些时日,顺便帮忙检查准备南下的货物,自己将来的技术推广要花费海量的钱财,需要从这次南下中做些积累。 到傍晚时分,赖八和王胖子二人赶了过来,告知沈越县令欧阳晨召见,看来他们追捕周家有了消息,沈越顾不上吃饭,随他们到了府衙,高升因参与官兵阻截周家的传信人,此时也在县衙等候。 “沈东家,现在得到的消息喜忧参半啊,虽然截断了他们送往青松岭的消息,沐英将军能把贼人围住,但那周泰小儿还是狡猾多变,甩脱了追兵,跟山里的人取得了联系,让他们逃出一些人去。”欧阳晨摇头说道。 沈越对放走周家有些遗憾,来日必成大敌,于是说道。“世事难料,那周家父子都是机敏之人,确实难以对付,不知大人可打探到那周老爷,也就是所谓的三公子是何背景?真的是脱脱之子吗?” “官军倒是抓住一些俘虏,但他们都是近日才被周家招来的元军逃兵,那个周老爷名叫周彬,对他们自称是脱脱的三子,但具体情形却不甚了解。不过我通过官场上的关系打探到,确有几位元朝遗老的官员,暗中关照过他家,大概他所言不虚,幸好这周家如今提前暴露,否则过几日让他们难,必将酿成大祸。” 欧阳晨忽然停住,好像自觉失言,改口说道:“沈东家这次立了大功,那周家在此地多年,家资丰厚,如今抄没的财产中有些矿产店铺,不知烽火商号能否代为经营?” 沈越对欧阳晨的表现有些奇怪,自己虽然帮了些忙,但还不至于官府如此殷勤,把到手的利益分给自己这个商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高升也在一旁使眼色,似是催促自己答应下来。 想到他所说的矿产确实急需,光靠铁匠作坊从官府领出的熟铁,已难以供应日后的大量生产,也只好先接受,再慢慢调查他的用意了。 出了府衙,沈越看向赖八和王胖子,这次他们出力积极,都表现出投效之意,而且今后还需他们在暗地帮忙,于是向二人说道, “这次你们能戴罪立功,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你们两个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想继续混下去吗?” “东家能让小人改过自新,如再生父母,小的也是逼于无奈才流落街头,这赖八的名字本是小的仰慕当今圣上,方才取的,却不想给他老人家丢了脸,还请东家赐名,给小人重新做人的机会。”赖八为人机灵,听出沈越收留之意,抢先答道。 “你既有心做出一番事业,不如叫赖有为如何?我过些天要南下,之后还需你带领手下,帮我在城中暗里照看商号。”沈越对他们这些地痞流氓并不反感,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之辈,不妨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东家赐名,从今往后,我一定谨记教诲。”赖八双眼通红,从沈越的起名中找回曾经的尊严,说话间也带着些豪气。 “小人虽然只会些偷鸡摸狗的本事,但也请东家收留。”王胖子见老大说完,也躬身说道。 沈越想到这王胖子在行动中帮上了很多,如今关兴他们去东北还未回来,自己身边正缺少帮手,说道, “那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帮忙给我与有为兄弟之间互通消息怎么样?” 王胖子一听能够在沈越身边,以后随他崛起,自己的前途无量,乐不可支的答应下来。 能收服二人,沈越心情大好,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对明朝的改造计划需要更多地人参与进来才行,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于是大步流星的向商号走去。 进到屋里,却见气氛有些隆重,沈越心生疑惑,难道今天自己魅力爆,连她们都如此恭敬的等待自己回来开饭吗? 王氏端坐桌子主位,平兰平元在一边脸上带笑窃窃私语,丫鬟芸儿也坐在一旁巴望着,却不见沈香蕴和柳若水身影。 沈越正要说话,忽然屋外传来少女悦耳的笑声,沈香蕴先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已经梳妆好了,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 让开身子,现出一位妙龄少女,双目盈盈秋波,时而深湛如幽湖,时而明亮如阳光,黄色的衣衫更映衬出如羊脂玉般的肌肤,长辨垂肩,腰插短剑,美则美矣,风骨则立。 沈越看得呆了,好半晌才觉这少女原来是柳若水,之前虽见她若隐若现像自己前女友的样子,而且她因族人关系,一直不怎么在乎妆容,没想到今日被沈香蕴打扮一番,变得如此英姿飒飒,高贵不可方物。 平兰跑上前去,拉起柳若水白皙莹润的双手,笑道, “若水姐姐真是像水一样的美人,快让咱娘看看。” 说着,将她拉到王氏跟前。 柳若水双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敬给王氏,脸上带些腼腆,说道, “干娘,请喝茶。” 王氏笑着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拉着柳若水左看右看,欢喜不已, “今后你就是我闺女了,有什么知心话都对娘讲,想吃什么了也和我说,谁要是欺负你,娘给你出头。” 柳若水泪眼婆娑,拥在王氏怀中,她自小孤苦无依,虽有族人收留,但毕竟缺失家庭的关爱,长大后被选为圣女,强撑着照顾族人的责任,过的也是颠沛流离,现在得到王氏这样母亲般慈爱的关心,让她深深感到家的温馨。 平兰和平元也围在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热。 沈越明白过来,原来是因柳若水救助平兰,王氏感恩,今日收她为义女,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但见她们情意浓浓,感人肺腑,也觉得有些欣慰。 这时沈香蕴把沈越拉到一旁,说道, “我查看了一下上好准备的货物,虽然有背包,手包这些新奇之物,但商品还是有些单一,南方战乱已平定多年,苏杭都是富庶之地,要想旗开得胜,还需多做些准备。” 沈越略一思索, “小弟倒还有些能拿的出手的,不知像胭脂水粉这样的东西,在南方行情如何?” “江淮、金陵、苏杭自古是烟花之地,这些东西当然盛行,可是已有商家占据这些市场,咱们如何插的进去?”沈香蕴疑惑问道。 沈越见有利可图,自信的说道, “小弟做出的东西自然高出他们百倍,明日我做出些样品让你瞧瞧。” 第三十九章 誓言 深夜,距青松岭百里外的一个山沟里,周泰带着一群家丁焦急地等待着,自甩脱沈越的追兵,给父亲送信的人已派出去三波,但至今未传回消息。 如今约定的初五之期一道,父亲他们怕是已在青松岭上埋伏聚集,可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让沈越救走了平兰,若是自己能早点带人转移,何至于此。如今青松岭外围已被明军重重困住,父亲他们生死难测,恨不得亲自带人杀进去解救。 周泰恨恨地一拳击在旁边的树桩上,粗糙的树皮将手蹭出鲜血。 “少爷,你能将这些人带出来已是不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自责,复兴大业还需你去完成,保重身体要紧。公子吉人天相,腾格里一定保佑他能够平安回来”素衣老者上前劝慰道。 “你放心吧,包叔,我心里有底,不会莽撞行事。虽然这次没能抓住沈越,但咱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也不是孬种,待父亲回来,咱就回大漠草原,重新召集人马,待他日东山再起,定率三千铁骑,将这河山踏破,以雪今日之耻!” 正说着,忽然远处树丛里传来动静,被称为包叔的素衣老者飞身上树,张望一下,向周泰兴奋地喊道, “是公子他们回来了!” 周泰连忙带人跑过去接应,却见几个家将浑身浴血,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领头一人的背上伏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衣衫被划得破烂,露出骇人的伤口,仍在滴血,正是父亲周彬。 “少爷,咱们带去的兄弟全都被被明军杀了,临时招来的那些人也都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我们十来个人,背着老爷逃了出来,那些明军紧追不舍,我三个兄弟最后放火烧了山林才将他们止住,他们也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你可要给他们报仇啊!”来人血泪横流,跪在地上,向周泰哭诉道。 周泰皱了皱眉,没有答话,让过此人,伏到父亲周彬身边,赶忙从怀里掏出止血伤药,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 脸色煞白的周彬被伤口的疼痛刺激到,缓缓睁开眼睛, “泰儿,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阿爸,你先休息,不要说话,我给你治好伤,咱们回草原去。” 周彬握住儿子的手,微微摇头, “你快带人走吧,阿爸伤得太重,怕是不行,不能再陪你了。” 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周泰哽咽着说道。, “阿爸,你没有事的,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到大草原去,回到我们祖先崛起的故乡,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在草原上,骑着骏马,猎鹰追狼,你还要陪我娶妻生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不能走啊,长生天上太远,我怕再也找不见你,。” 周彬颤抖的抬起手,轻轻拭去儿子眼角的泪水,看着这个坚强的孩子,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不要哭,记住你是大相脱脱的子孙,还要继承他的心愿,回到草原上去,找你两位伯伯帮忙,辅助大汗复兴我们大元王朝,阿爸只是有些累了,不会离开你,在天上也会保佑着你……” 话未说完,抬起的手臂轻轻滑落,一双依恋的眼睛缓缓闭上。 周泰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抱着父亲的身体,仰天长啸,一股难以平复的悲痛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慈爱的阿爸会死? 是那个诡计多端的沈越, 是那些不知感恩的明军叛逆, 是那些尸位素餐,处死爷爷脱脱的元廷败类, 为什么阿爸到死还执迷不悟,还要辅佐那个被打得丢盔卸甲的蠢货脱古思,就是他派出的亲信莫日根贪图宝藏,以致计划败露,却要阿爸为这种下三滥陪葬! 他们统统该死! 周围的家将见周彬没了气息,也都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却见周泰陡然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一双通红的眼睛似乎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一言不的走到素衣老者身边,老者刚要出声安慰,却见他仓啷一声抽出弯刀,转身猛地向回来的几个人头上砍去。 几人跪在地上,见周泰暴起,狰狞着杀过来,手忙脚乱躲闪不及,一个个面带惊愕的头颅滚落在地,大量的鲜血从尸体的断开的脖颈喷涌而出,如同血雨,淋在周泰瘦弱的身体上,仿佛杀神附体,魔王现世, “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逃兵,今日我父,率众与叛逆浴血奋战,同归于尽,魂归长生天!”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中,鸟兽惊起,四下飞散,月色似乎也被鲜血浸染,变得妖异通红。 素衣老者颤巍巍的走到周泰身边,见他丝毫没有什么动静,赶紧从他手里夺下弯刀。 周泰松开了刀柄,好像被抽干了力气,恍恍惚惚,一头栽倒在地上。 “少爷啊,老奴知道你心里苦,从小就被老爷寄予太多的希望,这么沉重的担子不该压在你肩上啊,你小的时候是个那么乖巧的孩子,体贴下人,心疼孤苦,只怪你生在这个家族,活在这个乱世。”素衣老者抱起周泰,看着怀中双眉紧皱的少年,喃喃自语。 一旁的众家丁听着老人诉说,沉默不语,许久慢慢缓过精神,爬将起来,却没有人选择离去,各自找来些工具,将死掉的几人收敛好尸,挖坑掩埋,周彬的尸体也小心的抬到马车上。 做完这些,一行人肃立在车前,注视着素衣老者怀中的少年。 周泰转醒过来,慢慢坐直身子,见众人都恭敬的站在身前,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包叔,把我的刀拿来。”周泰平静的说道。 “少爷,这……” “没事,我刚才急火攻心,现在好了,不会做傻事。” 周泰接过老者递过的弯刀,站在一众家丁面前, “我们一行如今只剩十八人,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敢不敢随我杀回大漠,夺了那脱古思的汗位,再创我大院江山!” “少主,我等誓死追随!” “好,今日我向腾格里誓,与你们生死与共,永不相负。”周泰说着,弯刀划过脸颊, 众家丁心潮澎湃,面带狂热,纷纷抽出刀来,向脸上划去。 翻身上马,周泰望向苍茫的深山,过不了多久,自己一定重回此地,将失去的一一夺回。 第四十章 新商品 天明时分,沈越便早早起床,如今烽火商号已有四五百人的规模,这么多人需要养活,不能再像后世那样随性。≧ 昨晚答应了沈香蕴制作新的商品,还需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通过新商品的传播,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已然暴露,但既然沈万三能够善意的主动联系,那么是不是会还存在其他的穿越者,处在陌生环境里,那种无人诉说的压抑,沈越是深有体会的。 或许随着更多新商品出现,还会有人联系上自己,毕竟光凭一人之力,难以有大的作为,通过聚集一些穿越者,互相参考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这也是除收集圣火令之外的一条出路。尽管存在风险,但为了能早日回家,沈越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走到院中,沈越远远看见平兰领着一群孩子在扎马步,柳若水也换上轻便的劲装,像是个小教头,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指点动作。 “小丫头怎么又开始习武啦?”沈越冲平兰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坏小子,看你这副懒散样子就来气,净会使些鬼心眼。”柳若水瞥了一眼沈越,抢先说道。她现在和平兰已认作姐妹,住到了一起,自然了解平兰对沈越的心思。 沈越心中苦笑,女侠啊,不过是只是第一次见面时吃了点亏,怎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再说那次又不是故意,亏我还救了你一命,这女人还真是不讲道理。 平兰见沈越被她说的有些尴尬,连忙劝解, “沈大哥要照顾这么多人,考虑的事也多,不会武功也是自然的,我带着这些孩子趁着读书干活的空闲,学习些武艺,以后就能帮上沈大哥了,不会再让人绑去,给你添麻烦。” 平兰嘴上说着,身子依然标准的马步姿势,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浮现在光洁的额头上,依然在咬牙坚持。 沈越被这个坚强的小姑娘感动,虽然对她这么辛苦的练习有些不忍,自己堂堂男子汉,理应是去保护她们,但对她这份心意和坚持却不好打击。 “那你们先好好练习,我叫厨房多准备些好菜,给你们补补身体,另外等我回来,还要给你们看些新鲜玩意,保证你们喜欢。” 出了家门,沈越向城中坊市走去,明朝百姓多是一日两餐,因此开市较早,这里已是熙熙攘攘。 这次沈越打算做些香皂,洗水之类的日用品,后世信息达,一些diy的达人经常在网上分享这些东西的简易做法,利用明朝的一些物产也能制作出来。 当然明朝已有类似的商品,不过所谓香皂却是猪胰子加草木灰制成的,洗头所用之物也多是皂角之类,不论是外观还是效果都难以与后世相比。这次研制沈越打算用植物油制作,比用猪油效果要好得多。, 转了许久,市场倒也见到些卖油翁,不过是炒菜食用的,颜色和气味不太适合。转而来到一间宽敞的药材店,古代植物油也多作药用,这里也有存货。 刚一进门,却见一人热情地迎了上来,正是前两日商号聚会时,鼎立支持自己的顾铭之, “沈东家光临敝店,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此来有何见教?” “顾掌柜客气了,你少年有成,能独自撑起家业,让在下也十分钦佩,这次来是想要采购些茶油之类的,想为南下再多做些准备。”沈越笑着说道。 “沈东家莫要开玩笑,这茶油就是产自南方,哪有再贩回去的道理,咱们如今都是同一条船上,就不要拿老哥开涮了。” 顾铭之摇头苦笑,他本是家中三子,父亲带两位哥哥经商,留他在家中读书以图光耀门楣,却不想出外跑商,路遇乱军而死,为照顾老母和嫂嫂,他只得弃文从商,撑起家业。 初入商场时,顾铭之还有些书生意气,因北方与草原上的交易中断,便想将家中囤积的草药带到药都安国去贩卖,不想赶上那里中药倾销,险些赔光,一时被人们传为笑谈。但他痛定思痛,虚心求教,经商有了些心得,逐渐扭转颓势,成为县城远近知名的大药商。 沈越自从那日见他支持,私下里也打听了一些他的消息,对这个人确实心生敬佩,读过书的人总会有些理想化,但同时也会心怀天下,他能再次冒险选择相信自己,不失为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要准备的是这个东西。”沈越取出一块圆形如月饼的肥皂放到桌上,这是他刚从市集上买来的,颜色灰,掺着很多杂质,也没有香味。 “这种胰子我店里也有制作,往年向草原牧民贩药时都会带去,他们常吃肉类,对这些去油腻之物需求很大。” 沈越听他一说喜上眉梢,正缺少些工具制作,没想到送上门来,便向他要过工具,并采购了几坛茶油和一些香料。 “沈东家既有妙法,不知可否带上我,在下以今后这些材料用具还有人工入股,咱们五五分成如何?”顾铭之对沈越的主意心生好奇,但也知他不是胡来的人,便想抓住机会,插上一脚,即使不成,也算结下一份交情。 沈越对他的提议倒不反感,自己并不擅长经商,以后光靠沈香蕴一人也难以打理,能将顾铭之也拉过来不失为一助力,便答应他一同观看制作。 带着顾铭之回到商号,沈越从厨房找来大量的草木灰,在院子里架起锅来,开始制备皂化反应需要的钾盐,现在市场上的肥皂是直接用草木灰制作,纯度当然差些。 将草木灰倒入水缸,沈越提起木棒连续搅拌,加草木灰中钾盐的溶解, 之后将水缸中的草木灰连同浸液,一起用几层麻布过滤,再将清澈的滤液放入铁锅蒸煮,依旧不停的搅拌,直到蒸剩下少量液体时,这才停止加热。 冷却静置片刻后。锅里有白花花的钾盐晶体析出, 沈越缓缓舒了口气,擦去满头大汗,冲顾铭之笑道, “这就是咱们的秘方。” 顾铭之见沈越这通忙活,却为了得到这么点白呼呼的东西,不知有什么奇妙之处。 沈越也不理他,下一步才是制作香皂的关键, 将制好的钾盐称量好分量,加入清水溶解后,倒入锅中加热,待水温稍微烫手,再将茶油倒进去,又放入少许香料,慢慢搅拌。 顾铭之在一旁见沈越郑重其事,只要按耐住心中的疑惑,紧张的观看着, 渐渐地清澈的溶液变成了豆沙的颜色,一股浓香从中散出来,院中充盈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引得平兰、柳若水和沈香蕴三女也赶了过来。 见沈越仍旧不急不慌的搅拌着锅里的浓汤,柳若水急切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 沈越无语,差点栽入锅中,这女汉子脑洞太大,只有提到吃的时候才能说话客气点。 “这是你要做的香皂吗?确实有些奇异。”沈香蕴见多识广,倒是看了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锅里的汤水已有了麦芽糖粘稠之感,沈越却是一直搅拌累得不行,顾铭之赶紧上前,接过沈越手中的木棒,帮忙搅拌,直至变成果冻的样子,沈越方才叫停,把浆液小心倒入铁盘,放到阴凉处冷却。 待到盘中浆液定型,已是变成金黄色的透明胶状,沈越切下几小块,得意的交到几人手中, “这就是咱们将要卖出的香皂,虽然制作有些复杂,但品质却是市面上那些次品难以企及的。” 三女捧着手中莹润如玉的香皂,如获至宝,也不听沈越说完,纷纷跑回房中试验起来。 沈越摇头苦笑,只好拉着顾铭之回客厅商议后续制作。有了香皂,再制洗水也不难,只是添加些皂角等材料制成悬浊液即可。顾铭之是聪慧之人,一点就通,听沈越交代好要点,喜不自胜的回去筹备去了。 沈越对他并没有什么隐瞒,这次也是一个考验,如果他连这点诱惑都经受不起,想要自己单干,那以后就再难同甘共苦。 第四十一章 报复1 方才过了一日,顾铭之便带着伙计,风风火火的回到烽火商号, “沈兄弟,看这批成品如何?我可是忙了一天一夜,带着工匠赶制出来。≧ ” 沈越见他眼圈乌黑,手臂肿胀,连见面抱拳都难以抬起手来,两只胳膊像是脱臼了一般,垂在肩膀两旁,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休息。 伙计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排整齐的香皂,用牛皮纸包裹,上写美人皂三个飘逸的草书,拆开来看,长方形的香皂颜色各异,金黄、翠绿、粉红等如温润美玉,想必是添加了不同的香料,气味香甜,沁人心脾。 看到每块香皂上还刻有烽火商号的火焰标记,沈越稍感欣慰,看来自己没有信错人。 “你再看看这一箱,这可是我悉心制作的。”顾铭之拉着沈越,迫不及待的打开旁边的箱子, 里边是两排整齐的瓷瓶,一排青色,一排纯白,沈越打开青色的瓷瓶,倒在手中,有丝滑黏稠之感,这大概是他制成的洗水了,虽然和后世相比差了点,但材料大部分是纯天然成分,效果应该不错。 “你拿的这瓶是青色的,用来洗头,我想了个雅致的名字,所谓‘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不如叫香丝液如何?”顾铭之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 “不错,有情调,这白瓷瓶中又是什么?”沈越见他书生之气又起,要拽文一通,自己哪里懂那些诗句,连忙打断他。 顾铭之一改亢奋的神色,脸色稍红,局促道, “这是受香蕴姑娘指点,在下亲手调制的沐浴乳,乃是在香丝液的基础上,又加入羊乳制成,效果极佳,就是容易变质,所以还请沈兄弟收下,将这几瓶样品交给府上几位小姐使用。” 沈越见他提到沈香蕴的名字就变得手足无措,还搞出暗送“秋菠“这种小技俩。看来是情窦初开,对沈香蕴有爱慕之意,却也不点破,笑着将礼物收下。 二人还在喝茶笑谈,王胖子急急慌慌的跑了进来,见顾铭之在侧,欲言又止, “顾兄先喝茶,稍等片刻。” 沈越知王胖子有急事,将他领到屋外, “东家,大事不妙,欧阳县令刚派人通传,说朝廷里胡惟庸大人府上派来个管家,狐假虎威的要锁拿东家你,现在欧阳县令还在与他们周旋,怕是挡不住他们,很快就要来商号了。” 沈越叹了口气,大概上次黄家的事余波未了,他闺女给胡惟庸做了小妾看来还颇受宠幸,终于还是找上门来,虽然当时处理的干净,没有证据能牵连上自己,但现在胡惟庸正是如日中天,要想替黄家出头,哪里需要证据。 “我交代赖有为兄弟打探的锦衣卫之事,现在有什么结果吗?”沈越转了话题,低声问道。 “赖大哥把兄弟们都派出去了,但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能让你们这么轻松查到,就不是手眼通天的锦衣卫了,看来咱们要冒次险,借这个机会引他们出来了。等会儿我会先把平兰她们安排暂避,之后我会主动去府衙,你到铁匠作坊去告知高升,其他人一概不要讲。” “东家是怀疑他是锦衣卫的探子?”王胖子猛然一惊,惴惴不安的问道。 “我也不能肯定,只能冒险一试了,到时候你亲自暗中跟着他,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沈越摇着头,漠然说道。 回到屋内,沈越冲顾铭之笑道, “手下不懂事,让顾兄见笑了,你做的这些产品远我的预期,我想香蕴姐她们一定会喜欢,这些商品以后受众多为女子,不如让她们到你店中参与制作,再提些建议如何?” 虽然沈越看上去谈笑风生,但顾铭之却不是马虎之人,他这么做想必是遇到些麻烦,于是说道, “沈兄弟可是有什么难处?为兄与你虽相识日短,却感神交已久,你若也将我当作朋友,还请直言相告,在下虽是书生出身,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事也能当得。” “些许小事,顾兄不必挂牵,帮我留她们在府上一日就是帮了大忙,之后咱们再把酒畅谈,我还想和你探讨一下诗文呢。” 沈越将后院一众女子请出,连带上王氏和平元,向她们邀约,去工坊参观提些建议,顾铭之也在旁配合。 自平兰被绑架后,几人多在家中忙碌,如今有机会出门,还是给商号帮忙,便都愉悦的答应下来,随顾铭之出门而去。 府衙后堂,欧阳晨正端着杯清茶,细细品味。 一个小吏跑进来急切说道, “大人,小的们在前堂快顶不住了,那胡府的管家荀二忒不是个东西,竟然敢拿您的惊堂木砸了小的脑袋。” 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欧阳晨面带不屑, “他有什么不敢,宰相门前七品官,不正和我这小小县令平级,若不是看他主子的面上,我早叫人将他游街示众了,别看他现在嚣张,早晚有人收拾了他们。” “呦,我当是谁这么大口气,敢要对我们胡大人不敬,原来是被下放的欧阳大官人,莫说是你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就是当今圣上,都要对我们胡大人礼敬三分。是不是在这乡下呆久了,忘了当初在中书省当看门狗的滋味?”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正是那胡府管家荀二推门而入。 被他这等仗势欺人的小人揭开伤疤,欧阳晨一把将茶杯砸在桌上,咬牙喝道, “你莫要欺人太甚,这里是魏县,不是京城,我乃圣上钦封的县令,还容不得你这走狗在此乱吠!” 荀二听欧阳晨破口大骂憋红了脸,嘴上的八字胡须气的直跳,在京城里,多大的官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声荀二爷,哪有像欧阳晨这样又臭又硬的脾气,不光让他吃闭门羹,竟还敢当面顶撞, “来人,把胡大人的信赏给县令看看,一个芝麻小官也敢骂我,今天就让你与那沈越一块,押上刑车跟我回京吧。” 说完,几个家丁打扮壮汉就要冲进门来,县衙的守卫见状,连忙过来阻拦,这荀二管家虽然不好惹,但欧阳晨待他们一向宽厚,如是这样被人拿下,叫他们哪还有脸面见人。 两边人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少年拍手走了进来, “胡中堂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就是沈越,不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第四十二章 报复2 “你怎么来了?这荀二是京城有名的恶犬,他们来者不善,这里有我应付,你何必主动送上门来?”欧阳晨将沈越拉到一边,低声埋怨。 ≥ ≦ 沈越对他如此替自己出头有些感激,笑着答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能让大人为我背锅,在下虽未成年,但也不能没有担当之辈。” 荀二见沈越到来,虽是个少年模样,却从容淡定,面无惧色,自有一番胆气,不好对付,看来要下些猛药,上前踱着八字绕着沈越走了一圈,厉声说道, “你这小贼,可知犯了重罪?你私制火器,蓄养家奴,要造反不成!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荀管家这么说怕是有误会,在下乃朝廷任命的都匠司,造火器之事乃是名正言顺,何来造反一说?”沈越见他对黄家之事闭口不提,却以火器为名,看来他这次来目的并不单一。 荀二冷哼一声,嗤笑道, “什么狗屁都匠司,咱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我大明朝有这等职衔,火器乃国之重宝,一向由中书省直辖,在京营研制,你一个升斗小民,还敢狡辩!” 沈越听他一说,也生出些疑惑,自己对明朝官职不太了解,按规矩来讲他说的确实合理,自己迷迷糊糊的当了个都匠司,难道是像孙悟空那样的弼马温不成?扭头看向欧阳晨,见他欲言又止,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此事虽无中书省令状,但也是朝廷传下的旨意,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管家多嘴。还是回去让胡大人好好打探一番再来,莫要误了你的小命。”欧阳晨压低嗓音,向荀二说道。 这沈越自己都对他以礼相待,大开方便之门,你这胡家自恃权倾朝野,怕是横行霸道惯了,连他背后之人都不知晓,若是那位人物追查下来,别说你这小小管家,就是你身为宰相主子也要跟着倒霉。 “老子偏就不信,还有人敢不给我家大人面子,来人,请吴将军进来。”荀二怒火中烧,欧阳晨这个芝麻小官竟敢威胁自己,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当今朝廷上到底是谁在做主。 门外忽然响起气促的脚步声,大门敞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将带着十几个兵丁一拥而入,对欧阳晨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到荀二身边,哈哈一笑, “荀二爷早当叫兄弟现身,对付这等刁民还讲什么道理,我刚派人将他的火器工坊全部查封,收获甚大,他造反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沈越心中了然,看来这胡惟庸派人前来,不光是受了那小妾的枕边风,连军队都派过来,竟也是贪图那些火器,想要据为己有,估计他已察觉到朱元璋的不满,想要提前做些准备。 “吴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不光这沈越私制火器,这县令欧阳晨还助纣为虐,他二人怕是早就勾结在一起,生出谋反之心,还不快将他二人拿下,交朝廷问罪。”荀二见有了官兵撑腰,便张牙舞爪,吩咐手下就要上前锁拿二人。 “住手,公堂之上岂容你这狂妄之徒放肆!”暴喝传来,竟是一个青年人,鲜衣怒马立于大堂之外, 沈越抬头看去,见来人竟是骑马直闯衙门,黑亮的骏马上,一个年约十岁的年轻人飞身而下,见他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虽是孤身一人,却气宇轩昂,有万夫难敌之霸气。 门口的家丁兵士见他迈步直入,不自觉的让开道路。 荀二正在得意,突然被这年轻人打断,气急败坏的吼道, “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对你二爷这般无礼,看来你也是不想活了,敢阻拦胡府行事,今日不灭你满门怕是不晓得老子的厉害!” 正要转身抽刀,却一把被旁边的吴将军死死抓住胳膊,这吴将军早已没了刚才的威风,笑容僵硬,两股战战,哆哆嗦嗦的躬身屈膝, “下官吴明拜见燕王殿下,小的是受中书省调令方才过来,不知殿下在此,还请您看在蓝将军的面子上,格外开恩。” 见吴明磕头如捣蒜一般,荀二惊得魂不附体,他虽对外人嚣张跋扈,但在胡府里却也上不得台面,平日见得都是些小官,哪想到在这偏远小县竟能遇见燕王这样的大人物。听传闻这燕王骁勇善战,皇上对他的喜爱不下于太子朱标,自己竟然说出要灭他满门,老天爷啊,他老子还不把自己给千刀万剐活煮了。 “殿下恕罪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天颜,猪狗不如。”荀二爬到朱棣面前,一边狠抽自己耳光,痛哭求饶,心中懊悔不已,你好好的王爷不在京城呆着,跑这里来搅什么局,就算要来,好歹也该派个下人过来呀! 朱棣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笑着走到沈越面前,云淡风轻的说道, “让沈兄弟受惊了,这些阿猫阿狗缺乏管教,你不要在意。” 沈越此时还未缓过神来,自己此来,本是想借机会,将暗中的锦衣卫引出,也好知彼知己,早作应对,却没想到引出这尊大神。 这燕王朱棣突然驾临,虽然对自己态度亲和,给人受宠若惊的错觉,但自己看来却感觉犹如当头一棒,远之前的预估,自己还是轻敌了,没想到今天这场面却是个局中局。 “多谢殿下亲自前来相救,在下不过小小商人,何德何能。”沈越手脚无措,明朝的礼仪自己不甚了解,对于跪拜还不太适应。 朱棣一把扶住沈越,和声道, “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多礼,现在不是京城,你年龄和我几个弟弟相仿,不如入乡随俗,与我兄弟相称如何?” 朱棣愈是客气,沈越心里却愈得不安起来,这朱棣后来敢扯旗造反,将侄子朱允炆推下皇位,岂是碌碌无能之辈,但凡这等有野心的人,何尝不会做些收买人心的举动,他这般拉拢,怕是早就将自己查了个底掉,但不好当着这些人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应承下来。 “承蒙殿下厚爱,在下就斗胆称您声兄长,如今我商号被他们查封,还请殿下出手,帮忙调解。” “这等小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咱们先到你商号去坐坐,我听说你府上有些新鲜事物,正想带些回京,给父皇和母后看看。”朱棣朝欧阳晨看了一眼,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荀二等人,自顾自的拉着沈越出门而去。 回到商号,沈越见门外隐隐多了些陌生面孔走动,想必是朱棣的随身护卫。 沈越叫来商号伙计,取出一些背包香皂等商品供他挑选,自己找了个借口走出门外。 “东家,我告知高掌柜之后,他只是问了我家中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异常行动,就连门都没出过。”王胖子见沈越出来,连忙上前低声汇报。 沈越摇头苦笑,“亏我还自作聪明,想设局引他们出来,却没料到这不过是他们的一番表演啊,现在配角已经登场了,后面估计还有人在虎视眈眈啊,且看这场戏怎么唱下去。” 第四十三章 献宝 燕王朱棣的突然到来,让沈越感觉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紧紧盯住,虽然自己脑子里装着些明朝历史的事迹,但大多是些只言片语,而且知识并不代表智慧,一朝穿越便能叱咤风云的主角光环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意淫,通过今日欧阳晨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自己以前之所以能够展顺利,怕是其中少不得那些背后人物的推动。 不过他们现在既然走到台前,便是放出了要沟通的信号,自己正想要借献上高产作物,帮沈家向朝廷做个交换,于是对王胖子叮嘱道, “你现在马上去大青山,找到平大山和平大勇兄弟,我近日就会带官府的人过去,叫他们做好收获准备。” “这倒不必去了,官兵前几日就把那里保护了起来。”一道青色身影闪出,低声说道。 王胖子见来人神出鬼没,赶忙挡在沈越前面, “不用惊慌,他是我的朋友。”沈越推开王胖子,来人正是月前在大青山中见过的全真教凌飞。 “是那个燕王殿下带人将你那两块地看守起来,后来又来了沐英将军他们,如今那里已是重兵把守,昨日我见燕王带人急匆匆的下山回城,担心你这里有事,便也暗中跟了过来,就在昨夜,你商号的那个高升还和他见过面,我听他们所言对你无害,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你,以免引起他们怀疑。” 沈越听凌飞讲完,心中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自己偶然救出了被元兵抓住的暗探高升,他现高产作物后,便暗中报告给朝廷,并跟随在身边查探自己的身份,直到沈香蕴出现,才对自己放下心来,并借着胡家前来抓人的机会,关键时刻方才现身,向自己伸出援手。此番心机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沐将军他们既已过来,那你应该见到岳灵儿了吧?她现在身体怎么样?”沈越想到自己现在势单力孤,急需像凌飞这样的高手,但自己与他不过泛泛之交,不好开口,便想托出救助岳灵儿的事跟他攀些交情。 “岳师妹现在身体已无大碍,这次也一起过来了,不过”凌飞顿了一下,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苦笑,“她私下跟着你那些女眷出去了。” 沈越心中抓狂,自己好歹救了她的性命,这等紧要关头她居然先去看那些日化用品,这女人果然天然呆萌到让人无语。 “你既对我师妹有救命之恩,也算是我欠你的,不如我帮你把那个高升暗中除掉?” “千万不可,高升虽是朝廷的人,他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对我也帮了我很多忙,我们之间还算有点情义,如果他死了朝廷照样还会派别人过来,反倒会坏事。” 沈越可不想这么轻易就让凌飞做出了结,以后需要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怀疑你师兄他们或许与倭人有勾结,若是让他们得逞,则天下百姓难安,很快我就要南下,那里倭寇经常侵袭,你们不如随我一同前去,查个究竟,以免他们败坏了全真教的名声。” 凌飞一听,愤然说道, “你这话当真?难怪小师妹遭到师兄毒手,我还以为只是那些白莲教的人从中搞鬼,没想到我全真教竟也会堕落到这个境地。这几日我们就先住在你府上,到时候一同南下,替先师清理门户。” 沈越见他上钩,心中大喜,脸上却仍然同仇敌忾的样子,安慰一番,吩咐王胖子将他暗中安顿下来。现在府上还有燕王这尊大神等着自己,他虽说是前来看个新鲜,怕也是装个样子,等自己去主动表忠心吧。 回到大堂,朱棣正兴致勃勃的试用背包,见沈越回来,连忙招呼道, “沈兄弟这背包果然不错,虽说在金陵一些大户小姐也用些挎包,但却不如你们商号所产的精致,尤其是这双肩背包更是别具一格,用在行军打仗上,真是如虎添翼。” “兄长过奖了,这些不过是随家里出海看来的新奇玩意,如今我族中面临困境,所以拿出来补贴一下家用。”沈越想把沈家之事暗示一下,听听他的态度。 “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过,确实有些复杂,当初沈家为修建南京城出了大力,只是过犹不及,竟要插手之事,惹得父皇震怒,朝廷里一些眼红之辈也落井下石,方才遭此不幸啊。” 沈越见他直言不讳,语气也有些同情之意,看来应该得到了朱元璋的授意,对沈家的事已有安排,于是拜倒在地,恳切说道, “家祖也对当初所为懊悔不已,一直希望能有所补救,我族人近来于海外历经磨难,终于寻找到一些高产作物,据说亩产可达三百斤以上,我已带回种下,如今收获在即,希望能献给朝廷,以求免去沈家的罪责。” 朱棣等的就是这句话,赶忙上前将沈越扶起, “你能有此心实乃百姓之福,父皇自起义之初,就对农事尤为看重,立国的第一份诏书就是大统历,如果那些作物真如你所说的产量之高,不光你沈家能度过此劫,朝廷还会另有封赏。你我如今已是兄弟,就不瞒你了,父皇已下令派重兵将那些作物看护起来,可见他老人家的重视,稍后你就随我过去,等收获之时,还要开坛祭天,以谢上天对我大明恩赐。” 沈越一听还要祭天,明白过来朱元璋为何如此重视,连皇子都派过来。 历史上对朱元璋有过分析,他是个放牛娃出身,自己得了皇位之后担心有人不服,于是创立了皇帝诏书的八字箴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称自己能当上皇帝是上天安排好的,以后的小喽啰们就不要惦记了。看来这次是想抓住高产作物,当做祥瑞昭告天下,再次巩固自己的江山。 朱棣将沈越扶起后,重又坐回椅子上,自顾自的端起茶水,耐心的品味起来。 见他这般守株待兔的架势,沈越心中苦笑,看来这燕王殿下这么热心跑来应该还另有所图,自己能被他看重的,就还剩那些火器技术了。 这朱棣擅长军事,据历史记载,南京都城建造完工后,朱元璋与诸股肱大臣及皇子登临钟山,朱棣提出“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对准紫禁城”,称帝后还曾亲自带兵北伐,对这些军械自然看重。 “兄长请稍等片刻,小弟还有一事请兄长帮忙定夺。”沈越回屋取来一本书册,说道, “这是小弟从海外泰西人那里得到的一些火器制作工艺,近来那些火器作坊给我引起很多事端,为防止被外族夺去,我想将这些都交给朝廷,既然朝廷能免去沈家的罪责,我想以后专心经营家中商业。” 当初沈越想要从事军火也是因形势所迫,现在和沈家联系上,有了南下的方便,正好现在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 “恩,你所说的情况确实紧迫,当初欧阳县令许你制造火器也是军情紧急,朝廷才格外默许,既然你现在无心打理,就由朝廷接管吧,不过以后若有急需,你还是要受命前来辅助。” 朱棣接过书册,装作不在意的翻看了几页,这才站起身来, “你先准备一下,明日随我进山。那里我还有个兄弟等得着急啦。” 送走朱棣,沈越久久伫立在门口,感觉自己如水上浮萍,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这大明是否会因自己的所为冲出一条新的航道?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第四十四章 内幕 傍晚时分,前去顾铭之家里指导工作的一群女人被接了回来,因胡家之事被朱棣火解决,她们仍不知情,喜笑颜开的拿着些顾铭之赠送的样品回到家来,颇有后世女子逛街街血拼之后的快意,纷纷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分享战果。 ≥ 听闻沈越说要明日进山收获作物,平兰如获重生,拉着沈越的胳膊撒娇道, “沈大哥,带我也一起去吧,当初耕种时我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不能白白让官府都收了去,我帮你向他们讨回一些来,咱们以后也要自己种。” “恩,由兰儿出面去说确实不错,我们小兰这么聪慧可人,他们怎么敢不给面子。”沈香蕴在旁笑道。 柳若水也站出来助威,“就是,他们要敢欺负你,姐姐帮你收拾他们。” 沈越被这几个姐妹团结一致磨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除了平兰,沈香蕴是必须要跟去的,毕竟这次是以沈家名义献宝,但柳若水因旧明教的身份不便前往,被她好一阵白眼埋怨。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赶着马车,到县衙会合了官府众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向大青山行去。 刚到山脚,远远看见山下旌旗招展,一座座营盘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来往的兵丁四处巡逻,防守十分严密。守路的官兵是沐英的手下,对沈越已是见过,引领他们进到营中。 “你小子倒过得舒服,拉家带口的这是要来秋游不成。咱们兄弟们替你在这山里守了这么多天,都快闷出鸟来了。”常茂得了手下通知,笑呵呵的赶了过来,他与沈越也算一起扛枪上过战场的战友,说话十分随意。 “常大哥见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等收获之后,一定好好犒劳兄弟们。” “别闲着了,快去看看沐将军吧,自你走后他一直念叨你,我跟他十几年交情了都没跟我客气过,你说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提起沐英,沈越心里有些感动,多亏他暗中派出赵猛等人相助,否则光凭自己难以应付周彬父子的算计。自己虽与沐英相处不多,但对这个面冷心善的长辈却非常敬服。 来到帅帐门口,亲卫士兵正端了粟米粥过来,沈越拦下轻声问道, “沐将军怎么每日都吃这点东西吗?” “将军他常奔波在外,脾胃不好,军中伙食大多粗劣,而且将军常说圣上在京城都是粗茶淡饭,自己也不能开小灶,要与士兵同食,伙夫们不忍心他太劳累,所以私下准备些粟米粥进补。” 沈越心中动容,一个堂堂的国公大将,连吃碗粟米粥都是例外,这让后世那些大鱼大肉的官员们情何以堪。 连忙从亲卫手中接过碗来,走了进去。现在并非战时,倒无需门前通报,沐英没有察觉进来的是沈越,依然聚精会神伏在案前查看地图,伸手接过碗来放在案边。 “将军歇一下吧,不要太过劳累。”沈越于心不忍的说道。 沐英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身边的是沈越,立马表情变得严肃, “你这孩子真不知轻重,有这等高产作物为何不提前汇报,不好好看护,还跑去打什么仗,幸好那些元兵意不在此,否则让他们夺去,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将军教训的是,这些作物都是我家族数人,历尽千辛万苦从海外寻得,归来时海船突遇风浪,就只剩我一人上岸,我无颜面对家族中人,所以才想要在此创一番事业之后再回家。” 沐英听沈越说的凄苦,神色稍缓,娓娓说道, “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想我年少之时,正是兵荒马乱,天灾频,家父又早早撒手人寰,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那年我才八岁,庄稼颗粒无收,县里饿殍遍野,母亲带着我四处逃荒,把乞讨来的饭都分与我吃,她自己最后却饿死途中,当初若有你这些高产的粮食,何至于当年饿死那么多人。后来我讨饭到了濠州城,有幸被圣上和皇后收留,就是为了天下人都能有口饱饭吃,这才追随圣上南征北战,创下大明基业。” 提起童年悲惨的遭遇,沐英坚毅的脸上淌下热泪,周围的兵士听了也都潸然泪下,他们都是从那段艰苦岁月中熬过来的,哪一个不是有亲人被活活饿死,谁不想过安生的日子,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何至与揭竿造反。 沈越被帐中的悲伤气氛感染,哽咽安慰道, “将军请放心,现在有了这些高产作物,我大明百姓一定会丰衣足食,再也不会受饥寒交迫之苦。” 沐英自觉有些失态,擦干眼泪,将众人屏退,小心查看门外无人后,把沈越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刚才虽然埋怨你没早日上报,但你能不急于求功,先将它们种下,此举确实稳重。不过哪些作物是否真如你说的高产?当年罪臣杨宪治理扬州市,曾用海外买来的几棵稻子冒充他治下长出的祥瑞,后来被人告,惹得龙颜大怒以致身死,你可不要为了沈家脱罪,铸成大错,现在我还能冒险保你,若其中有隐情,你快些离去。” 听沐英如此语重心长的关切,沈越感激说道, “多谢沐伯伯关心,我晓得其中的厉害,不会造假,这些作物确实能获得每亩三百斤以上的产量,之前未敢直接上交,也是担心朝廷不信任,现在马上就要收获,一验便知。” “这就好,另外我听说你将火器作坊和技术都交给了燕王殿下,虽然我行军打仗需要你的火器,但心底里还是希望你能过些平安生活,打仗的事少再参与的好,不要对燕王行事心有抵触,他也是为你好,据说当初朝廷知道这些作物时,有言官进言,说这些东西出于荒山野岭,若归于上天自然所赐,比归功沈家更有利于大明统治,最终是燕王力争,才把这个名头给你家保住。” 沈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周折,自己之前确实对朱棣巧取豪夺之举有些非议,但听此一说,心里对他生出些好感,虽然不确定这些内幕是不是朱棣暗示沐英告知自己,但从他人口中说出来,确实比朱棣亲自讲要更能打动人心,怪不得最后他能当上皇帝,这份胸襟和心机远常人。 第四十五章 南京 当沈越重回大青山的时候,南京城的晨钟已经敲罢,街市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 皇宫的御花园中却显得十分安静,与其说是御花园,不如说是假山花坛环抱的一处菜园,皇宫在建之时,朱元璋便特别提出在此要留出专门种植粮食蔬菜的田地,历朝皇帝虽都以农事为重,但多是在清明农耕之时到城外皇庄做做样子,却不曾向他这样有辱斯文的在庄严肃穆的皇宫里种起庄稼。 内侍,宫女恭恭敬敬的站在田埂外,注视着田间忙碌的皇帝,互相不解的传递着眼神,往常勤于朝政的陛下今天早早结束了朝议,便来到这菜园挥汗如雨的干起农活来。 稳重而娴熟的除草动作,无不显示出这位皇帝不光是位善于治理天下的君王,更是一个精于农事的好手。难得一向严肃陛下今日如此高兴,虽然烈日炎炎,内侍,宫女在一旁却都放松下来。 一阵稀疏的脚步声传来,两个秀丽的宫女拥着一位端庄温婉的妇人逐渐走近,宫人们赶紧提起精神,趋前两步俯身下拜:“恭迎皇后娘娘。” 妇人轻摆袍袖,内侍起身侧立。“陛下来了多久?” “回娘娘话,陛下结束早朝之后,连奏折都没去看,就到菜园来忙农活了,小的劝陛下休息片刻他都不肯。” 挥退众人后,妇人独自走进田里,见皇帝专注的仍挥舞着锄头,汗水浸湿了衣衫,连忙取出手帕,心疼的擦拭皇帝的额头, “妹子,看咱种的庄稼如何?这眼看就要收获了,到时候可要咱可等着你亲手做的烧饼尝尝呢。” 皇后掩嘴轻笑:“重八喝口水吧,百姓们知道这皇帝也这么辛苦耕作,一定会更加拥护咱们大明,这天下人还不天天都有烧饼吃。” 皇帝接过手帕,像粗俗的农人一样,痛快的擦拭着脸上和脖颈的汗水,哈哈笑道, “咱当初起义反元,不就是为吃口饱饭,咱给地主放牛时就想啊,这皇帝是不是龙座上都摆满了大饼,唉,现在咱真坐上这个位子,才知道这治理天下不易,如今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天下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我这心里头着急呀。你说世间真有亩产三百斤的粮食吗?若当真如此,可是我大明朝绵延万世的希望啊。” “你是说那沈家的孩子献上的作物?他家经营海外多年,之前受到朝廷打压,想必不敢冒险投机,或许真是上天垂怜,让他寻得了这等宝物,这也是上天对皇帝的认可,百姓之福啊。” 皇帝听自己的女人这样真心夸赞,顿觉舒爽,接过內侍的水杯大口畅饮, “这也多亏了当初妹子你提他家求情,方才让沈家存留至今,沈万三那个老鬼还自作聪明,以为咱不知道他假死避祸,若不是他这孙儿给他长脸,他家早晚会被那些眼红的官绅啃个干净。” “奴家哪敢居功,这全赖重八你对他家宽仁不咎,方才有此回报,若能长此以往,广施恩德,大明朝一定会有更多的福报。” 皇帝叹了口气,将手帕扔给远处的內侍, “妹子说的虽然在理,可是这皇帝不好当啊,那些功臣为大明基业确实流了不少血汗,可是如今天下安定了,他们却征杀惯了,个个骄横不训成了大明的毒瘤,那些文官也都自恃才能,贪墨无度,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过去元朝以宽治天下,结果尽是养些尸位素餐之辈,不还是弄得百姓难安,咱既然要当这个家,就要治之以严,矫枉过正是难免的。” 话刚说完,妇人却被日头晒得身子有些眩晕,皇帝连忙扶住,将她抱到凉亭坐下,取来凉水浸过的毛巾,小心敷在皇后头上,看着怀中蹙眉难受的结妻子,皇帝内心深感自责。 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个女子一直陪伴,当年在义父郭子兴手下,自己被猜疑下罪关入牢中,不许人探视,是她怀揣肉饼偷偷送饭,为让自己吃上口热乎的吃食,竟直接从厨房拿来藏于胸口以致烫伤; 后来一次征战中,自己不幸受伤,还是她用瘦弱的肩膀背起自己,躲过了敌兵的追杀; 等到自己终于有了实力,也是她一心在背后默默辅佐,排忧解难,堪称女中诸葛。 自己能有今日,离不开她的情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现在自己得到了天下,而她的身子却日渐衰微,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是即使自己是天子,却也无力让她长久陪伴在自己身边。 “妹子好些了吗?这朝中的太医太不中用,我听沐英来信,说那沈家孩子有神奇医术,有起死回生之能,这次叫棣儿过去就是把他找来,给你医治。”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奏章,交给皇后。 皇后直起身子,接过奏章仔细,片刻就已看完,将奏章放到一边,喃喃地道, “难得沐英这孩子的孝心,南征北战还挂念着我这义母,不过他也说那叫沈越少年虽有输血救人之举,但对我这病情却也不敢应承,怕同样是无力回天,我这病自己心里清楚,生死有命,你不要责怪那些太医,沈家的孩子还年幼,他家族遭逢大难,能够自强复起已是不易,就不要再给他多加压力。否则我这寝食难安。皇上还是应以国事为重,那些作物才是治理天下的良药。” 皇帝看着皇后笑着说:“沐英为人谨慎,心细如,他从小饱受饥饿,加入我义军之时,就愿为天下无饿死之人不惜肝脑涂地。这次他推迟南下,和皇儿一同去确认作物,咱们等待月余,真假便知。若真能如沈家小子所说的高产,咱也不吝惜赏赐,只是这孩子出身有些蹊跷,还写了一本鼓吹海外宝藏的闲书,我看了一下倒是有点意思,但愿此人不是如他爷爷那般,贪图富贵权势。” 皇后虽然对朱元璋提到的那本闲书有些迷茫,但还是耐心劝慰道, “我看沐英对这孩子多有褒赞,能得到这个冷面将军喜爱,应该不是奸猾之徒,不过他还年幼,你也不要心急,多给他些时日,他既能找到高产作物,必是有大幸之人,说不定今后还会给咱们大明带来更多的惊喜。” 第四十六章 流亡的科研皇子 回到大青山中,沈越陪着大将沐英向山上走去,虽然仅仅时隔不到四个月,沈越却有些感慨万分,自己穿越前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工程师,之后又浑身破烂流落荒野,到现在能够在明初立足,有了平兰沈香蕴等家人,还有关兴等一众商号的兄弟,人生的转折变化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你小子什么愣啊,燕王和周王已在前面等候多时,你这些小小年纪就拖家带口的,以后可不许这么胡来。”沐英见沈越这次过来还带着女眷,有些不满。 沈越正要解释,平兰却撅着小嘴站了出来, “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听爹爹讲起,当年皇上领兵征战的时候,马皇后也一路追随,还亲手为将士缝衣做鞋,皇上能的大明天下,少不得皇后娘娘的功劳,而山上的那些粮食,都是我们陪沈大哥一起种下的,如今收获了,怎么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呢。” 一听她提起马皇后,沐英登时软了下来,他是马皇后抚养长大的,感情深厚,不禁回想起当年马皇后慈母般温厚疼惜的情景,笑着说道, “你这小丫头倒是聪明伶俐,皇后娘娘她母仪天下,你帮忙参与此事确实也是有功劳的,你爹爹有些见识,他是做什么的啊?” 平兰眼神暗淡了下来, “我爹爹只是个平常百姓,但却是世间最好的爹爹。当初我们一家逃到前面的山洞,爹爹为给我们找吃的,回村时被元兵抓走,后来多亏遇到了沈大哥才把他救出来,可惜爹爹已经重伤不治,没几天就去世了,只剩下母亲带着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沐英见自己的问话勾起了少女的伤心事,没想到这些作物的种植还牵连着这么可怜的一家人,对平兰生出些同情,急忙安慰道, “虽然你父亲去了,但有了这些高产作物,以后天下百姓都会记住你们一家所做之事,你不要太难过,你若愿意,我想收你作为义女可好?” 这个突然的提议让平兰有些不知所措,沈越却是对沐英的身世了解的,他当年也是父亲早早撒手人寰,只剩下母子二人乞讨为生,听到平兰相似的遭遇,怕是勾起了童年回忆,对她的伤痛感同身受,这份心思是出自真心,平兰若能得他庇护,今后若自己不在也能过的平安,连忙拉着平兰向沐英跪拜, “多谢沐伯伯,兰儿虽然有些调皮,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今后还请您多多指导。” 平兰随对多出个义父不太适应,但却是沈越不会害他,也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他这么做一定是为自己好,于是也恭敬说道,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得到如此聪慧可人的女孩称自己父亲,让一向冷峻的沐英脸上笑开了花,双手在身上摸索起来,最后从勃颈上摘下一块玉佩,郑重地给平兰戴上, “好孩子,为父没有什么珍珠美玉,但这玉佩是当年皇后娘娘收我为义子时赐给的,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义父,谁要敢欺负你,就让他先问问义父手上得刀答不答应。” 平兰见沐英将承载着这么珍贵感情的玉佩交给自己,感动得流下泪来,自父亲走后,虽然有沈越和母亲陪伴,但夜深人静之时,仍然会想念高大慈爱的父亲,心底的那棵支柱如今再次被支撑起来,感到一股如山的父爱充盈在心间。 沈香蕴见平兰泪眼婆娑,连忙扶到一旁轻声安慰起来。 “沐伯伯,刚才你说不光燕王来了,那位周王却是哪个皇子?”沈越低声问道。 “你不知道他也正常,周王是今年才改封的,原先的封号是吴王,也就是五皇子朱橚,他是燕王的胞弟,他这孩子一向倾心于医药农事,这次听说你的高产作物,再三向皇上恳求,一并跟了过来。” 沈越对于这些皇子的封号虽不了解,但是提起朱橚这个名字却是有印象的,作为一个热衷荒野求生的爱好者,沈越在后世就曾关注过他,朱橚撰有一本《救荒本草》,便是对灾年粮食匮乏时,对野外求食的植物作出详细介绍,这本书流传甚广,影响深远,连后世日本都保留有译本。 作为皇子朱橚是坎坷失意的,被封周王后他就藩开封,因擅自离开封地到凤阳而获罪,被朱元璋下令迁往云南,后虽获赦免,但等到朱允炆即位,又因是朱棣的胞弟,被重点关照,削藩时被贬为庶人,再次驱逐到云南,直到朱棣夺了皇位,才被恢复王位,可这个亲哥哥也是个不放心的主,他又被人举报说有谋反之意,以致向朱棣“顿谢死罪”明志,又主动把自己的三护卫献还朝廷,到死都过着被监视如牢笼的生活。 但这样颠沛流离的人生,却促成了他医药农事上的成就,在流放到云南期间,朱橚亲历了民间的疾苦,看到当地居民生活环境不好,得病的人很多,缺医少药的情况非常严重,他意识到编著方书和救荒著作对于民众的重要意义和迫切性,于是组织良医编写了方便实用流传甚广的科技医药著作,最著名的有《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连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徐光启《农政全书》都曾从中摘取精要。 虽然政治生活坎坷,却养成了他严肃认真的治学态度,在复位之后,设立了专门的植物园用于科研,据说在编写《救荒本草》时,他把所采集的野生植物先在园里进行种植,仔细观察,取得可靠资料。其中提出对有毒的白屈菜加入“净土“共煮的方法除去它的毒性一法,与19o6年俄国植物学家茨维特明的色层吸附分离法在理论上是一致的。可见这部书具有比较高的学术价值。 对于这个悲情的科研皇子,且不管说他是否真的有篡位谋逆之心,但他却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科研工作的领导者和参加者,这份对百姓困苦生活的同情和帮助之心,沈越有自心底的敬服,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充满了期待,或许可以将新作物的推广之事交给他来做,自己也能帮上些忙,避免他今后困顿一生,能够对医药农事多做出些贡献。 第四十七章 祭天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周王朱肃起了个大早,连梳洗都没顾得上,便出帐到山间的两块小田地走去。如今这地里已不是当初简易的栅栏,远处是一圈军帐,然后又被黄布围住,一群士兵时刻防守,连鸟飞过来都要搭弓射上几箭,这里已成了一处禁地。 来到地头,朱肃见平大勇和大山兄弟二人已经在地里忙了起来,地里的杂草早就被清除的一干二净,这两兄弟在地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或许是因为被这么多军兵包围有些紧张,唯有在这田地里才能让他们安心。 当日官兵到达此地时,两兄弟被吓得不轻,却护着田地死活不肯逃走,竟提着锄头对峙起来,直到高升站出来,哄他们说这些官兵是沈越请来帮忙来看护的,两人这才放心,他俩受过沈越指导,对这些作物的种植比别人都要熟悉,于是就被留下来照料。 “周王殿下,今天沈东家会过来吗?这土豆和玉米差不多成熟了,红薯不好看出来,还是请沈东家过来查看一下吧。” 对于二人每天询问沈越之事,朱肃也有些急切,自己虽然算得上博览群书,但这些新奇的作物却从没听说过,那个沈越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比得上这些作物重要。 “放心吧,你们东家今天就会过来,等会儿要是他同意收获,你们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伤了粮食。”这两兄弟虽然虎头虎脑的,但朱肃能看得出来他俩性格朴实勤劳,是种庄稼的好手。 放眼看去,高大的玉米植株叶子已经有些泛黄,朱肃抚摸着中间饱满的苞谷,尖头已撑破苞皮露出饱满的颗粒,这玉米的名字起的真是相称,籽粒金黄如玉。不过那土豆的名字就有些粗俗了,低矮的茎叶也已完全枯黄,这作物和芋头有些相似,粮食应该是在地下的根茎,不知长的什么样子,红薯也大概类似,不过仍是郁郁葱葱的爬了满地的秧蔓,估计要过阵子才能收获。 正在发愣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朱肃猜是沈越到了,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连忙拉着兄弟二人出去迎接。 沈越随着沐英刚要去拜见燕王朱棣,却见平大山兄弟尾随着一个邋遢的书生跑了过来,也许是来得太急衣冠不整,满身露水,但却可以看出穿着很是华贵,难道这人就是周王朱肃? “你就是沈越吗?本王等的你好苦,快随我到地里看看去。”邋遢书生一把抓住沈越的衣袖,拉起就走。 沈越没想到自己的偶像竟是这般模样,还在纳闷,也来不及行礼,只好由着他向地里走去。 虽然知道这些作物大概需要四五个月成熟,但具体周期沈越却不太清楚,不过看这些作物的样子,除了红薯,其他两种应该可以收获了。抬手就要掰下玉米,却一下被沐英急忙叫住。 “你小子急什么,既然已经成熟了,还要等祭天仪式,这个还是等燕王殿下过来亲自摘取。” 沈越苦笑一下,自己确实太冒失了,忘记了关键时刻要给领导面子,难怪自己后世混的不如意。 等到正午,官兵们在附近搭起了草棚木台,沐英,常茂和所有百户以上将官换上全身甲胄早早在草棚两旁恭敬站立。木台上放着九尺长的香案,上摆有牛,羊,猪头三牲祭祀,正中一个硕大的三足青铜香炉。 沈越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阶,只好领着平兰和沈香蕴二女站在沐英身后,身穿常茂送给的一身武官服,估计是他自己的常服,还透着股浓重的汗味,一看就知他没有洗过。 沈越刚要扭头找常茂问问,只听沐英轻咳一声,连忙闭嘴。 “恭迎燕王周王殿下设坛祭天。” 一声太监尖利的吼声,朱棣和朱肃一前一后,头戴通天冠,胸口盘龙,身着紫袍,踱着方步从帐中缓缓走出,登上木台在香案前站定。 待日头正中,沐英高声喝道:“吉时已到,祭天开始。” 朱肃从香案上拿起三根粗大的檀香在蜡烛上点燃,转身交给朱棣,躬身退到一旁。 朱棣接过香火,三下跪拜后插香入炉,台下众人纷纷下跪拜天。朱棣进香完毕,转身又从朱肃手中接过一轴黄绫展开,用高亢的声音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帝谨遣皇子燕王朱棣,敢昭告于炎帝神农氏: 朕生后世,为民于草野之间;当有元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今已十二年矣。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百挫千折,豪气更振,困顿踵仆,斗志尤宏;自强不息,砥砺发奋。 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赫赫始祖,炎帝神农;感生常羊,沐浴九龙。长于姜水,唯劳唯勤;率我先民,开拓创新。始制耒耜,嘉禾粒民;怜我世人,忧患苦多,借由沈氏,赐我大明玉米、土豆、红薯三宝,感恩圣神,万世所法,炎黄子孙,德同心诚,统一大业,势在必成,特遣皇子奠祀上天,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冗长的祭文让沈越心中叫苦,不过听其中提到沈氏一族的功绩,又欢喜起来,看来朱元璋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沈兄弟,你对祥瑞最为熟悉,就由你动手采收吧。”朱棣收起圣旨,走下木台。 沈越这次却不敢上手了,恭敬地向朱棣等人说明玉米和土豆的收获方法,请两位皇子先亲自采摘。 朱肃早就等不及了,看朱棣去摘玉米,转身就走向土豆的秧子,伸手揪住上面的茎叶,一用力就拔了起来。 众人紧张的看着朱肃手中的土豆,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土豆根上带着四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土豆,沐英急切的上前捧起,足有两斤多重,这还了得,一株就产两斤,看着地里种植的情况,若是一亩地种足足可以种下一千多株,那岂不是就有两千斤。虽然这土豆带些水分,不比粟米等干粮,但这产量却是惊人。 再看一旁的朱棣,已掰下一个硕大的玉米,撕开层层苞谷皮,密密麻麻的玉米粒饱满充盈,虽然产量不如土豆,却是实实在在的谷物粮食。 沐英一拳锤在沈越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倒是谨慎,害的我白白担心一场,这产量怕是远超三百斤了。” 沈越暗中叫屈,毕竟这明朝还没有什么化肥和精细管理,自己也不确定能收获多少,看来这山中土地还算肥沃,产量虽不及后世,却远远超过现今其他作物。转头向平兰沈香蕴二人使了眼色,二女从马车上取下钉锄,走到土豆地里刨起土来, 众人齐齐往前凑打算看这两个小姑娘要做什么,却见在刚才朱肃拉出的土豆秧下,又被二人刨出三个更大的土豆,沐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天哪,这土豆怕是每亩能产三四千斤啊!” 朱肃更是疯狂的不行,也不顾身边太监的劝止,撸起袖子将土豆的秧苗一一拔起,看着渐渐填满竹筐的土豆块,欣喜地手舞足蹈,见皇兄朱棣仍风度翩翩的掰着玉米,又忙上前夺过他的竹筐,兴致勃勃的采摘起来。 朱棣对这胞弟的性情十分了解,也不在意,转身走到沈越面前,笑道, “沈兄弟这次功劳匪浅啊,有了这些高产作物,我大明何愁不兴,走,随我到账中畅饮几杯,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之前对朱棣的误会已被沐英开解,沈越对他这等从容不迫的气度心生敬佩,估计下面就是要说一下朝廷的封赏了,不知对自己有什么安排,便随朱棣一同走回帐去。 第四十八章 危机暗伏1 朱棣长年在军伍,没有什么皇子的架子,军帐中布置简陋,随意招呼几人就坐。 “殿下看我当初说的没错吧,沈兄弟不止做生意是把好手,造火药大炮更不在话下,文武双全,如今献出的这些作物又是立下一大功劳。”常茂得意洋洋的首先开口说道。 沈越见他对朱棣说话这么随意,想必两人私交甚好,看来自己的事就是他提前跟朱棣沟通过,这常茂一肚子坏水,说话也没谱,怕是没少向他吹嘘了自己的能力,怪不得朱棣对自己这般看重,虽然他是一番好意,可自己什么有能耐心里清楚,真是误交损友啊。 朱棣仿佛看出沈越的尴尬,笑着说道: “沈兄弟却有大才,孤王之前读你写的《西游记》还以为你是个说书的,后来才听说你小小年纪随军北征就立下汗马功劳,这次进献的作物已被父皇定为我大明第一祥瑞,昭示着大明为上天庇佑,为天下正统,这才有祥瑞现世,你沈家进献之功将载于史册,可喜可贺啊。” “殿下过奖了,在下区区一人哪敢居功,这些作物都是我家族用数十条性命换来的,还请殿下能奏明圣上,许我沈家将功折罪。”沈越听他这么一夸奖却不敢领功,忙把沈香蕴叫来,借机了解沈家与朝廷的恩怨。 沈香蕴也跪倒在沈越旁边,低头不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无欲无求的态度更能激发朱棣的同情之感。 “你是沈家现任的当家吧,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这小姑娘身上确实不容易,有些人曲解父皇本意,做法委实过分,这次你家献宝有功,父皇已经下令,不许朝廷官员再做为难,不过难免还会有一些商贾之人不肯善罢甘休,你今后持家还须当心。” “小女子多谢殿下指点,圣上皇恩浩荡,能对沈家的眷顾,我族中那些死去的亲人也能瞑目了。”沈香蕴凄婉的抬头答道。 见眼前少女梨花带雨,更显娇美,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天籁拨动心弦,朱棣走出座位上前扶起, “快快请起,你家祖业在南方,我不便插手相助,不过父皇和我提过,很快就会下旨准我就藩燕京,以后你家族尽可来这北地经商,有孤王坐镇,看谁敢难为你。” 沈越听朱棣这意气风发的话语,第一反应是朱棣这官二代对沈香蕴动情了,果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可惜药商顾铭之也对她有意,怕是难以与朱棣这等器宇轩昂的皇子相争。 “燕王殿下,现在是否可以做粮食的食用试验,以免运到京城引起误会。这些新粮不光产量高,做的饭菜更是美味可口。”见香蕴神色紧张,沈越连忙解围, 虽然自己穿越过来并非想开后宫,但对沈香蕴毕竟已认作姐姐,这些日的相处也是有些感情,若真是跟了朱棣,别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就怕将来朱棣当了皇帝,那三宫六院的女人斗起来,她如何应付得了。 “这倒不用担心,刚才我已经尝过啦,这玉米口味香糯,土豆有点脆甜,和芋头的味道差不多,确实都是极佳的粮食啊。”一个沾满的大手挑开帐帘,周王朱肃笑着走了进来。 这王爷真是大胆,不愧是个杰出的科研工作者,在地里就已经生着尝过了。 “既然如此,这次收获的粮食也不多,还需做种,就不宜再浪费,就先将收获的粮食封存,准备运往京城,晋献给父皇。”朱棣对他这个弟弟无可奈何,只好摆手说道。 平兰站在沈香蕴身后却是急了,跳出来说道, “殿下这么做虽然是尽职尽责,却对这些作物的习性有失了解,它们都是比较适合北方耕种,京城远在南方,不说一路颠簸难免有损伤,就是好好送过去也不适合在那里生长,不如留一部分下来,交给烽火商号在这里种植,而且刚才您也说了,不久这里就是您的属地,难道您不想治下的百姓早日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吗?” “我这义女没有规矩,还望殿下恕罪。”沐英连忙站出来,嘴上虽然道罪,但一双大手却抚摸着平兰的小脑袋,满眼都是喜爱,显然对这个义女十分支持。 “还是沐将军慧眼如炬,能收下这么聪慧的义女,童言无忌,再说她所言也有道理,这些粮食万万不可出差错,就分出一半,交给沈兄弟种植吧,不过烽火商号今后种子的售价当参考五谷,不可从中牟取暴利。” 平兰所说虽然驳了朱棣的面子,但朱棣心里却乐开了花,自己确有私心,但不好明言,而且作为一方诸侯不方便求人帮忙种植,她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也就顺水推舟,成全了烽火商号。 出了营帐,沈越带着平兰二女去挑选粮食,这一半却也没有多少,玉米有二十来个大棒子,估计能种上一亩地,土豆也才分了五十来个,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些种子,过不了几年,这荒芜的北地定会重新焕发生机。 “沈兄弟这次可要感谢咱啊,若不是咱当初带你出城抗敌,哪里会有这番圣眷?”常茂坏笑着凑了上来。 谢你个大头鬼啊,你这哪里是帮忙,明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沈越心中气恼,对他不理不睬。 常茂却是个赖皮性子,挤着一双雌雄眼,不依不饶的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为兄对你刚才说的美味十分向往,不如给兄弟露两手,让咱尝尝鲜。” 说着,从袖子里伸出手来,竟是两个拳头大的土豆, “这可不是偷得啊,刚才你们收获完后,是我找手下挖地三尺,从土里刨出来的。粮食就由你们去种吧,为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等夜里吃着你的好菜,再喝上几杯。” 沈越对他这惫懒性子有些无语,不过自己确实有打算把土豆做个菜让他们尝尝,这样更有利于今后的推广,于是便答应下来。 初秋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带着些凉意,依恋在树枝上的片片黄叶渐渐剥离,在寒风中飘荡。大青山外围的一处山谷里,两个身影行色匆匆,领头的是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后面跟着个文弱的书生。来到山崖边一处灌木丛,青年学了几声山鸡叫声,尖利的嗓音惟妙惟肖。 灌木丛忽然从里边打来,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个头戴红巾的汉子钻出来, “右使等你们多时了,快些进来。” 进到山洞,里面却十分宽阔,数百个同样头戴红巾的壮汉分立两旁,中间一位儒衫打扮的中年人负手而立。 “小桂子参见右使大人,这位便是沐英军中的文书周康。”青年恭敬的向中年人拜倒,从声音能听出显然是个太监。 叫周康的书生却没有跪下,挺着脖子问道, “你们装神弄鬼的要做什么,别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想让我听你们行事。” 被称为右使的中年人转过身来,抬手扔出一封信, “刚见面别这么生分,你以为沐英之前抓奸细时漏掉你是走运,若不是我们在军中也有人帮你遮掩,你早就和你那些同党一样掉脑袋了,你先看看这封信再说。” 周康捡起信件,疑惑的看了起来:可与此人合作,务必诛杀沈越,周泰。 右使走到近前,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紧盯着周康, “你们少主已同意和我教共谋大业,现在朱元璋的两个皇子都来了,若让他们得了祥瑞,怕是以后朝廷更难对付,正好你们要的沈越也进了山,咱们虽道不同,但却是同样的敌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一锅端掉。” 第四十九章 危机暗伏2 等到天黑时分,常茂带着沈越躲到营地一处偏僻军帐中。 “沈兄弟,鸡肉已经提前炖上了,就等你把土豆下锅了。”常茂猴急的催促道,一遍眉花眼笑吞着口水,毕竟只有两个土豆,不够几人分食沈越的午后便交代他,抓两只山鸡,采些野山菇过来。 常茂当然不会做烧菜,是平兰和沈香蕴早在帐中帮忙,二女围坐在一个小火炉旁边,火上的砂锅咕嘟咕嘟的响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掀开盖子,鸡肉早已炖的濡烂,再加入土豆,一锅香喷喷的土豆小鸡炖蘑菇就可以出锅了,想想就流口水。 沈越赶忙取出土豆,洗净,削皮,切块,过水,一骨碌倒进锅里。 一炷香过后,砂锅里的土豆已经炖的金黄,一股浓厚的香气散发出来,沈越拦住常茂就要伸进去的勺子,又抓一把野葱扔进去,撒上些细盐,翻搅几下。用勺子挖一块土豆吹凉,送到平兰嘴边。 “真好吃,又软又香。香蕴姐姐也尝尝。”平兰幸福的说道,忙用小手捂住嘴,好像怕这美味跑出去。 常茂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但也不好意思和两个小姑娘争抢。 沈越心想自己这般忙活,不能光让常茂占了便宜,这土豆的好处越多人尝到才好,于是对二女说道, “你们俩端一碗给你义父送过去尝尝,他身体不好,这道菜正好给他补补身子。” 平兰早有准备,嬉笑着从身后取出一个食盒,小心的盛出一大碗,看的常茂心里直肉疼,连忙催促道, “满了满了,快些送去吧。” 待送走了两位小祖宗,常茂顾不得什么礼仪,舀出一大勺土豆鸡块,一口吞下烫的直跳脚,却舍不得吐,土豆入口即化绵软浓香,又浸满鸡肉汤汁,实在是人间美味。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两位真是好兴致,我在营地中间都闻到香味了,没想到这军中的厨艺比皇宫御厨做的饭菜都香啊,加上我一个如何?” 突然门帘挑开,却是周王朱肃提着壶酒走了进来。 “殿下客气,俺这粗人不懂什么诗文,你这宫中御酒却是认得,快来坐下尝尝这祥瑞土豆。”常茂大笑着上前接过酒壶,这朱肃也不讲究什么王爷的威仪,大刺刺的坐到火炉边,接过沈越递过的勺子,大口品尝起来。 “好味道,不愧是我大明祥瑞,与父皇盛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相比不匡多让,确实是一门好粮食,顶饱抗饿,产量奇高,又不挑地,沈兄弟真是为朝廷立下一大功劳。”朱肃摇头晃脑的称赞道,说的虽然斯文,手上的勺子却不停的向锅中舀去。 就在三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忘我的时候,丝毫没发现背后又站着一人。 “老弟鼻子倒是尖,哥哥我转了大半天才找到这来,有美食竟然都不叫我一声。”朱棣一拍朱肃的脑袋笑道。 见是燕王过来,常茂不好意思的擦擦嘴,他挑选这么个偏僻之所就是因为朱棣白日下令不许将土豆试吃,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燕王殿下恕罪,这土豆是末将在收完的土地里翻找出来的,都俺怪一时贪嘴,硬求着沈兄弟给做的。” 朱棣笑着拍了拍常茂的肩膀, “你这鬼心眼要是多往国事上用用就好了,坐下吧,孤王又不是不讲情面,若是祥瑞足够多,何尝不想让众将士都尝尝这美味,你们为了大明抛家舍业浴血奋战,就是孤王给你们亲自下厨也愿意。今日之错就不追究了,孤也想尝尝,学学沈兄弟的手艺,等来年丰收叫将士们吃个够。” 沈越见常茂被感动得挤出几滴眼泪,虽对朱棣这番收买人心的表演不太适应,也只好配合着又拿一把勺子双手捧给朱棣,朱棣也在锅里挖一大勺,吹凉了,一口一口品尝起来。 “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美食,有了这些高产作物,大明国力必将蒸蒸日上。”朱棣放下勺子,端起酒杯看向沈越,“沈兄弟能将这粗陋的土豆做成这般美味,厨艺也是了得,老子曾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沈兄弟以为如何?” 沈越见朱棣突然转了话题,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国人一向喜欢在饭局上才谈些正事,借着酒意,互相试探。原以为白日祭天之后朱棣就会宣布对自己的安排,没想到他等到现在才旁敲侧击的暗示。 他的言外之意自己如何听不出来,可是面对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沈越却不敢贸然接受,虽然自己此行是想借献宝靠上朝廷这棵大树,但仅对沐英和常茂这类人还能放心结交,对于朱棣这样心机深厚之人,自己可不敢越雷池一步,伴君如伴虎,若跟了他自己今后还不任由他拿捏。 “殿下过誉了,所谓君子远庖厨,在下却有些贪嘴,哪里懂什么治国,不过这一路吃下来却也吃出些心得,敢问殿下可知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好吃?”沈越也举起酒杯,笑着问道。 朱棣见他避而不答,反而问出这个问题,酒杯停在唇间,凝眉不语。 常茂却忍不住焦急问道:“咱这些年走南闯北吃过的饭菜无数,也不敢说尝尽天下美味,快说是啥,让俺也尝尝。” “天下至味,唯一碗安乐茶饭。”沈越将酒杯一饮而尽,看向沉思的朱棣。 “好一碗安乐茶饭,确实道尽人间的苦辣酸甜。”朱肃拍手叫好,提起酒壶,直接仰头畅饮。 “沈兄弟能有此番感悟也是不错,但愿天下百姓有一天都能吃上这安乐茶饭吧,不过现在父皇却因母后的病情寝食难安,听说沈兄弟有活人之术,这次派我前来也是下旨将你接回京城,帮忙诊治。”朱棣听出沈越委婉的拒绝,却仍不甘心。 唉,还是躲不过去啊,沈越心中叫苦,自己对于医术不过略通皮毛,哪里能够给人看病,即使是圣火令泡过的药水也比一定能够把将死之人救活,可这朱元璋的命令也不能抗旨不遵,否则现在就会掉了脑袋。而且之前已经和胡惟庸结下了仇,这里天高皇帝远有沐英和朱棣罩着,可到了朝廷里就是他的主场了。 “在下虽略通医术,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后的病需要一些奇药或许能够治疗,我过些日子打算南下搜寻,还请殿下能容些时日,等明年初春,万物生发,正好是治疗的最佳时机,我定会前往京城位皇后医治。” 沈越心道能拖就拖,历史上明年正月胡惟庸就会被朱元璋拿下,这样就没了威胁,而且保不齐自己能集齐五枚圣火令,提前穿越走,省得麻烦,即使不成,也争取些时间,寻找良医良药应付。 “既然如此,那孤王就不难为你,先报请父皇宽限些时日,等到明年之期,咱们京城再会。”总算有些进展,朱棣眉头舒展开来,对于沈越这种防备心极强的人物也不好逼之过切,等到了京城就由不得他了。 帐中紧张的气氛再次放松下来,大半锅的土豆小鸡炖蘑菇却已被朱肃和常茂吃的见底,就连汤汁也不剩,四人只好端起酒杯,开怀畅饮。 忽然间,一声轰隆巨响传来,震得帐篷摇曳不定,常茂一骨碌爬起来,抽刀掀开帐帘,却见营中大帐方向燃起冲天火焰,无数带着火焰的碎屑漫天飞舞,一片哀嚎声传来。 第五十章 内奸 沈越一见外面骚乱起来,冲到帐口忧心忡忡的向远处张望,听声音像是刚才发生了爆炸,定是有人闯营暗杀,军营防守这么严密,能突破防守这么精确定位到中军帐引爆火药,一定有奸细参与,今天祭天完毕趁官兵刚一放松警惕就猛然突袭,看来是图谋已久,幸亏朱棣二人被饭菜的香味引过来,躲过一劫。 “殿下,将士们不知你们在此怕是都去中军护驾去了,你们先在此隐蔽,我出去集合弟兄们过来。”常茂一把将沈越推回帐中,吹熄了灯火就要往外走。 “贼人势大,我也去外围营盘去找沐将军支援。”沈越也不安心在此干等,平兰和沈香蕴出去给沐英送菜有一阵了,她二人千万不要出事。 朱棣站起身来,淡定说道:“无需惊慌,贼人此来怕是不光想要我的性命,重点是那些祥瑞粮食,常将军随我一起去拿下这群蟊贼,保护粮食要紧,沐将军他们听到动静一定会很快赶过来,沈兄弟带我令牌去路上接应,以免贼人另有奸计。”朱棣虽然年轻却也是个久经沙场,身先士卒的大将,此时临危不惧,从容布置。 “对。粮食要紧,还有地里没收获的那些红薯,我也一同前去。”周王朱肃也起身说道。 情势危急,常茂也不多言,抽出一把短刀交给沈越,“你自己小心。” 出了营帐,沈越向山下跑去,这里已修了一条两米来宽的山路,蜿蜒的通向山下的营盘,相距有两里地,因为山上不便大军驻扎,所以只有常茂的一千多人和燕王朱棣的亲随驻守,而沐英则率大军在山谷口防守。虽然夜里看不太清,但远看外营火把攒动,看来已经听到山上的动静正在整军待发。 黑黢黢的山路看不太清,沈越忧心忡忡,跑得太急,一不小心被路上的一块石头绊了跟头,身体控制不住滚落出山道,这山坡虽不陡峭,但这么翻滚下去足以要人性命。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往这么窄的山路上丢石头”沈越心中暗骂,不甘心就这么窝囊的死去,虽然现在还是个少年身体,细胳膊细腿的力气不大,难阻下落的去势,但依然咬牙坚持用手不断向地上抓去,尖利的石片划破手掌,血流不止,钻心的疼痛难抵沈越心中的坚持。 这点伤算什么,不就是流点血,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完,还有人在等待着自己。 也许是这份坚持感动了上天,下冲的力量忽然被止住,沈越的身体重重撞击在身后的物体上,却没感到太大的撞击疼痛,抬手向身后摸索过去,软乎乎的竟是几具尸体,尚有余温。 天色太暗,看不清这些尸体的样子,大概是山路上巡守的兵士,被敌人偷袭杀掉扔下了山坡。敌人可能已经在这山道上做了埋伏,绊倒自己的石头也许就是他们搞的鬼。眼看山下的官兵就要出营上山,自己必须马上赶去,以免被敌人阻拦中了圈套。 沈越向尸体叩拜了一下,艰难的爬起来,找了根枯树枝支撑身体,没有再回到山路上,穿过灌木丛,踉跄着向山下跑去。 外营中一队人马已经点起火把冲了出来,沿着山路疾行。 沐英此时正骑在马上,刚才山上传来的的爆炸声让他心急如焚,两位皇子和祥瑞粮食都在上面,任何损失都是难以承受。这条山路之前已经派了将士巡守,可是自爆炸之后,山道上巡视的火把却都熄灭了,这一路几处据点都有人看守,若不是熟人所为绝对会被提前察觉,之前军中已经整肃过一次内奸,没想到他们还有人隐忍至今。 “将军,我们在前面抓到一个太监,他说是有要事禀报。”一个亲卫疾跑过来说道。 “沐将军啊,快快去救燕王殿下,有敌人袭营,周王殿下已经被炸死了,燕王也受了伤,被他们抓走了。”一个头发散乱满面黑灰的太监被士兵搀扶过来,见到沐英便一把坐到地上,哭天抢地的叫嚷起来。 “不要喧哗,他们把殿下抓去哪了?”沐英对这人公鸭般的尖利嗓音极不耐烦,制止他在叫嚷扰乱军心。 “奴才是燕王殿下亲随太监小桂子,山上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抓着燕王从那边下山去了,我偷跑出来报信,将军赶快带人绕到后山去阻截,现在还来得及。” 沐英心中犹豫,这个太监他白天是见过的,确实是燕王身边的人,可是事发突然,不得不谨慎行事,但若真如他所说,周王已经死了,燕王再出意外的话自己就是百死难赎。 “赵猛,你带一千人马上山救援,剩下的都随我转去后山阻截。” 听到此处,坐在地上的太监暗自心喜,这下能让他们分出大部分兵力离开,只是那一千人马上山的话胜算就大了,足以在山路上阻拦他们片刻,右使大人果然神机妙算,稍后只需自己再借机逃掉便大功告成。 “将军大人,就是这个方向,咱们快些过去。” “等一等……”太监真要起身带着沐英等人离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喊,陡然生变,不禁眉头紧皱。 “是沈兄弟,沐将军。”赵猛听出来人的声音,急忙下马跑过去接应。 “快些上山救人,敌人是冲着两位皇子和祥瑞来的。”沈越扶住赵猛,喘着粗气说道。 “沐将军,就是他勾结外敌,将敌人带上山去,那些火药也是他给的。”太监急中生智,指着沈越叫到。 沈越跑得头晕脑胀,这才发现前边的太监,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跑过来到被人反咬一口。 “你这阉货满口胡诌,沈东家怎么会是坏人,我看你是奸人才对!”赵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见沈越被人污蔑,气的暴跳如雷。 沐英久经杀场,经验老道,方才就对太监的话心有疑虑,见沈越过来自然要问个明白,对于太监的指正沈越是内奸绝不相信,也翻身下马,来到沈越面前。 “你先喝口水缓一缓,两位皇子怎么样了?” “他们都还安好,和常将军去救粮食了,这是燕王的令牌。平兰她们在哪?”沈越哪里顾得上喝水,急忙问道。 第五十一章 援救 沐英接过沈越递来的令牌仔细查看,这个令牌并非调兵所用的军符,而是一块并不名贵的玉牌,如果真是沈越作乱抓住燕王朱棣,前来诈骗的话,肯定会从朱棣身上搜来军符等贵重之物为证,而这块不起眼的玉牌则是自己当年送给朱棣的,沈越能拿出这个东西肯定是受到朱棣授意。 “把这个太监抓起来等候落,马上全军上山护驾。”沐英大手一挥,对诸将下令,转身有对沈越安慰道:“兰儿和你姐姐送饭之后已经回山上去了,你放心,本帅一定将她二人救出来。” 沈越一听这两女身在险地,生死难测,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甩脱手杖急切说道:“我随将军一起上山吧,这山道上恐怕已经有敌人埋伏,路这么窄也不好冲过去,可先派些精锐穿林爬坡上去,咱们前后夹击,尽快通过。” 沐英也不啰嗦,情势危急,马上下令派出五百人的精锐带着挠钩绳索潜伏上山,自己则领着大队人马沿山路冲了上去。两里地的距离虽短,但山路狭长难走,而且是夜里行军,蜿蜒的火龙长队慢慢向上爬行,度难以加快。 越往上走,路上出现许多散落的石块挡路,十几个强壮的兵士在前开路,将石块推到一旁,忽然密集的嗖嗖箭鸣响起,山路上无处可躲,前面探路的兵士应声倒地,捂着伤口凄厉的叫喊起来,前方昏暗不明,如嗜人的猛兽张开无底巨口等着猎物上前送死。 两队士兵并列冲出,举起盾牌护住身体,坚定的向前迈进,无数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后面的士兵也搭箭回击射向高处的树丛,可惜敌暗我明,没有什么效果,不过这次重点是尽快上山,也没时间与暗处的敌人纠缠。 然而敌人一计不成又生毒计,没走出几十步,箭矢止住,却又有十几个火罐抛出来,砸碎在山道上,大火腾地着起来,火龙长队逡巡不前。 沈越焦急的想着办法,另一路派出的将士还没包抄过去,自己下山度快,他们要爬上去肯定艰难。明知道敌人在此埋伏,但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虽然可以用火炮将暗中的敌人炸出来,可是火炮威力难控,万一炸塌山坡反倒阻隔了道路,眼前的危机就有如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的情景,非得要用人命去填不可。 “将士们,那些贼人要来毁了咱们的祥瑞粮食,咱们征战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父母妻儿能吃顿饱饭,大明百姓的希望都寄托在咱们身上了,兄弟们都随我杀过去。”这时沐英大声吼道,从亲卫手中接过盾牌,打马就冲了出去,十几个亲卫护在左右,跃马前冲。 看到将军身先士卒冲过来,众将士群情振奋,个个双眼通红,也顾不得炽热的火焰,吼叫着冲了过去。 沈越被眼前慨然赴死的将士激得热血澎湃,在马上高喊一声:“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随众将士一起蜂拥而上。 火势虽大,但经受这么多人的践踏逐渐熄灭,远处也响起刀剑交鸣声,之前穿插过去的将士终于和暗中的敌人对战上,敌人无法再分心添乱,大队人马得以喘息,来不及治疗伤损,一鼓作气向山上冲去。 常茂此时大口喘着粗气,扶刀站立在一处军帐前,自己已数不清杀了多少人,身前已躺横七竖八的满尸体,这些人像是吃了仙药一般,悍不畏死的前赴后继冲过来,不过自己无敌大将的名头可不是凭父亲的余荫白得的,身后的帐中就是今天收获的粮食,宁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看了看身边尚存的十几个兵士,也都杀得浑身浴血。 “弟兄们,咱们今日就共赴黄泉,绝不能让他们上前一步。” “将军说的是,别看我手在抖,这可不是害怕,都是砍人累的,咱还有力气,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对峙的敌人此时也精疲力竭,被眼前的几尊杀神震慑不肯上前,被称为右使的中年人心中气恼,恶狠狠地看着屹立不倒的常茂等人,要不是他们突然冲出,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自己早就回去向教主领功了。 “右使,再赐给点圣水吧,兄弟们刚才都力气用尽了。”手下哆哆嗦嗦的说道。 中年人急火攻心就想一巴掌扇死他,什么狗屁圣水,不过是些大力丸兑酒唬人罢了,这群窝囊废真是蠢到家了,不过这样也好控制, “这是教主亲自赐福的圣水,给他们分了,让他们再冲一次,若是还拿不下来就统统祭神。” 手下人双手捧过水壶,贪婪的喝上一口传于众人,顿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眼冒狂热大喊道:“教主护佑,神功附体,刀枪不入,都给我杀呀!” 一众教徒像是得了疯病,撕裂了衣服,坦露上身,张牙舞爪的再次起进攻。 “来吧,让爷爷的刀给你们验验真身。”常茂大吼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眼看敌人如蚂蚁一般蜂拥而至,忽然无数飞箭袭来,大片的教众前赴后继的倒地不起,常茂大喜过望,援军终于来了。 右使在后面看得真切,不远处一股火把洪流奔涌上来,跺脚疾呼,可教众纷乱哪里听得到他的命令,仍自簇拥着上前受死,见大势已去,右使气的一甩衣袖,顾不上那些手下,转身逃去。 “沐帅安心,有末将在此,必保祥瑞万无一失。”常茂拖着沉重的身体向沐英躬身行礼。 听到祥瑞无恙,沐英的担心放下一半, “两位皇子在哪?他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燕王殿下命我看守这里,他和周王殿下带人去地里保护还没收获的红薯去了,就在前面不远。我把大部分将士都派给他了,安全应该无碍。” “我分些兵马给你继续守在这,赵猛带你的部下清剿余贼,剩下的人都随我去保护皇子。”沐英连忙下令,这燕王殿下艺高人胆大,可千万不要出事。 沈越在这里张望了半天也没找见平兰二女的身影,现在敌人四散奔逃,可千万不要被他们抓走,不过有沈香蕴这个冷静多谋的陪同,平兰被抓过一次也有了经验,应该能躲过去。 随着沐英众将急跑到山洞附近的地头,这里也是尸横遍地,看来这次袭营对方来了不少人,明军这边也损失极大,不少穿着官兵衣服的尸体血流满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领出来。”前方一声大喝,刀兵相对,将沐英等将士拦住。 “连本帅都不认识了吗?瞎了你的狗眼!”沐英救人心切,见对方连自己人都认不出来气急骂道。 “沐帅恕罪,两位殿下安然无恙,只是……”对方的将领见沐英站出来这才收起兵器,支吾着回答道。 对面的将士让开包围,却见燕王朱棣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人,平兰也蹲在一旁痛哭不止,沈越大惊,急忙跑上前去。 平兰见是沈越过来,一把拉住沈越的胳膊哭诉道:“沈大哥,快救救香蕴姐姐!” 第五十二章 苦心 虽然终于找到平兰二女,但香蕴却受了伤让沈越自责不已,虽然与她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但不论是对她曾经帮助自己的感激,还是对她小小年纪却独自支撑家族的敬佩,沈越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绝世佳人香消玉殒。 急忙蹲下查看她的伤势,只见香蕴紧闭双眼昏迷不醒,一条沁着鲜血黄色布条捆扎在腹部,,看样子是朱棣从自己的衣服扯下作的。 “她为孤王挡了一刀,孤王绝不会让她出事。”朱棣面带愧色对沈越说道,起身看向沐英等人,已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震声喝道:“你们快去把军医找来,快点!一定要把沈姑娘救活!” 沈越强定下心神,拾起香蕴的手腕想看一下脉搏,万一真是生命垂危还可以用圣火令泡过的药酒争取些时间,这东西虽不能保命,但临时救急却屡有效果,只是太过机密,不便示人。 还未来得及感受脉搏的情况,沈越感觉香蕴的手指忽然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这个细微的动作别人没有察觉到,却在沈越心中掀起波澜。 “就算军医来了怕是也帮不上忙,这个伤口看起来虽不严重,但家姐现在昏迷不醒,怕是敌人在刀上淬了奇毒,现在已是命悬一线,我只能用先师传授的密法姑且一试了。”沈越沉重的说道,将香蕴起身抱起。 朱棣对于沈越的医术已是如雷贯耳,既然他说得如此严重,那沈香蕴现在定然是生命垂危,这个美丽少女的冒死相救已让他难以冷静下来,赶紧命众人让开道路。 平兰也花容失色,追着沈越回到自己的军帐。 “兰儿,你在帐外守好,等会儿我施展密法千万不能有人打扰,谁来了都不许进来。你放心,我一定把香蕴姐救过来。”沈越郑重说道。 擦去眼角的泪花,平兰哽咽的点了点头。 进到帐里,沈越小心得将香蕴放到床铺上,看着她娇瘦的身体,心中疼惜不已,附耳轻言:“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方才还昏迷不醒的沈香蕴忽然睁看眼睛,无力说道, “我知道有你在,所以才想冒下险。这次虽然晋献祥瑞有功,使沈家能避过劫难,但这也只能救一时之急,朝廷风云变幻,说不定还会秋后算账,沈家之前就是吃了朝中无人照拂的亏,这次能让燕王欠下沈家的情谊,以后才会更保险一点。” 沈越明白香蕴的苦心,她这次舍身相救燕王朱棣,绝非是对他有什么感情,她也并非贪慕虚荣之人,这个少女有着敏锐的眼光和心机,就算她不去挡剑,凭燕王的身手想必也能化解,但她却相中时机,挺身而出,这种以柔弱之躯舍身相救的举动,绝对会在燕王朱棣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我给你看下伤吧,虽然流血不多,但难免发炎加重伤势。” 沈香蕴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心中纠结,沈越毕竟不是她的亲弟弟,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掀开衣服治伤的话还不让他看了去,可是自己这般所为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即使是平兰,她还年幼难免被人探得。 少女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下定决心,洁白细牙咬了咬嘴唇,心道他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弟弟了,而且年纪也比自己小两岁,看了也无妨。 沈越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心态,哪里晓得这少女已掠过那么多心思,已经从一旁找出带来的急救药箱,取出纱布和烈酒,准备消毒包扎。 香蕴穿着的是上下身的襦裙,查看起来倒也方便,小心的解开外面包扎的黄色布条,将上衣从腹部轻轻提起,里面是白色内衬,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摸上去质地很是结实,,只留下刀锋划过三寸来长的破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这是用雪蚕丝织成的软甲,祖父当年从海外购得,担心我在外遇上不测,特地送给我防身的。”香蕴看出沈越的疑惑,低声说道。 怪不得她敢冒险去挡刀,不是一时心急鲁莽所为。 沈越将白色软甲轻轻翻起,伤口显露出来,虽然不大,但少女的肌肤细嫩,流了很多血,与周围白皙的肌肤相比十分显眼,血液鲜红,而且香蕴的意识还算清醒,看来刀上应该没有淬毒,之前沈越之所以对朱棣说的那么严重,已是猜出香蕴的心思,这才配合她,故意夸大伤势,以加重沈家在他心中的分量。 仔细处理好伤口,沈越看向香蕴,她伤口被酒精刺激到,细密的汗珠布满光洁的额头,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了下来,但仍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样应该没有大碍了,过几天就能好,只是戏要做足,我给你用纱布多缠了几圈,这两天你也不要下床出去走动。” 沈越疼惜的嘱咐道,心中思索这沈家如今到底是面临怎样的境地,竟让她这般冒险,看来南下之行要抓紧了,她虽然不曾催促,但经过这件事,明显说明沈家的处境十分不妙。 香蕴看着沈越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这个弟弟虽然是少年模样,却言行十分成熟,思虑周全,倒有些像哥哥一般,让自己觉得可以依靠,虽然现在自己是沈家的主事,可树倒猢狲散,几位伯伯婶婶不肯扶持不说,还对自己指手画脚,令她心力交瘁,若不是感念祖父养育之恩,自己何尝不想像同龄的少女一般过个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真心照顾自己的人,这种被疼惜的感觉有些温暖。 安顿好香蕴,沈越走出帐外,平兰在外边已等得焦急不安,连忙抱住沈越的胳膊, “香蕴姐姐好些了吗?” “恩,幸好救治及时已经没事了,只是她还在昏迷,需静养几天才行,不用担心了。你们方才怎么会去了地里?”沈越轻抚着平兰的头,柔声安慰。 平兰听香蕴已脱离险境,松了口气, “我们給义父送完菜之后,回来的路上听到树丛里有些动静,就躲到一旁的草丛里,看见有个书生打扮的人领着一群兵丁走出来,他们行动诡异,我和香蕴姐姐本想找山路上的守军汇报,没想到他们提前一步,好像和守军认识,还说笑了几句,忽然跟着那书生的兵丁就抽出匕首把哨兵全都杀了” 平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继续说道, “他们分出人守在路上后,那书生带着剩下的人上山去了,我俩不敢声张,怕这山路上的守兵都被他们替换了,就抄小路上山,后来听到山上的营地响起爆炸,香蕴姐姐担心他们破坏山上还没收获的粮食,我们俩就一路跑过去想先收集些红薯藏起来,等到那里后,见那个书生已经带人到了,正向燕王汇报,说什么护驾来迟,我们怕燕王上当,就冲了过去和燕王说明,那书生见事情败漏,抽出刀来就要杀燕王,香蕴姐姐就扑过去挡住,被他刺伤了。” 说到这里,平兰泪水又夺眶而出,看来当时的惊险远超她的描述。 怪不得自己和沐英过去时被燕王的人阻拦,原来是早有人冒充援兵,地上那么多明军的尸体恐怕有不少是他们的人。这些人如此细心谋划,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不论是那个假传命令的太监还是刺杀燕王书生,恐怕他们安插了不少奸细,这绝非短时间能够做到。 幸好阴差阳错中阻止了他们的图谋,可将来必定还有更多的阴谋诡计接踵而至,不过这些危机并非不可战胜,今夜明军的浴血奋战给沈越增添了几分信心,他们敢于以身灭火,敢于顶着刀锋箭雨誓死不屈,有这种屹立不倒的铮铮铁骨,岂是那些阴险小人能够撼动! 第五十三章 感悟 天色渐亮,营地的骚乱已逐渐平息,只有几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飘荡着焦火的气味,兵丁们来来往往,收拾残局。 “这些贼人真是可恶,好好的粮食都被他们糟蹋了,看老子不活剐了他们!”山洞不远处的小田地里传来常茂气急败坏的吼声。 沈越老远听到,赶忙跑过去查看,已经收获的玉米和土豆虽然保住了,但地里的红薯还未成熟,这红薯的产量可是比土豆还要高。 昨夜敌人冒充援军与燕王他们发生激战,死伤那么多人,必然造成极大的损失,当时自己虽然也过去了,但当时只顾着给沈香蕴治伤,没有看清地里的情况。 来到近前,田地周围的篱笆都破损,横七竖八的倒伏在地,红薯秧也都被踩得稀烂,揉碎在鲜血染红的泥土中,还有刀砍的痕迹,已是难以成活。 常茂正带人检视周围的尸体,那些冒充明军的敌人尸体被挑了出来,扒光了衣服,如砍瓜切菜一般挨个砍下头颅,尸身扔进一旁的土坑,营地里防守的兵将大多是他的部下,被这些敌人趁夜偷袭伤亡惨重,让他怒火中烧。 浓重的血腥气息让沈越几乎呕吐出来,燕王朱棣却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凝视着一片狼藉的田地,沉默不语。 “殿下,已经查明了,是我军帐下的文书周康勾结白莲教匪众上山刺杀的,他常帮将士们写家信,与军中人大都熟识,这才没有防备,让他带人冒充救援闯下大祸,他潜伏在军营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察觉,还请殿下降罪。”沐英面带愧色的跪倒在燕王朱棣面前。 朱棣赶忙将沐英搀扶起来,推心置腹地说道, “沐帅快快请起,要说有罪何止你一人,那个谎报军情的太监还不是孤王带来的,他们这些狗贼狼狈为奸,处心积虑的想要破坏我大明来之不易的安定,将军为国事征战南北,劳苦功高,有些疏忽也是难免,怎能因为这点事降罪,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殿下说的极是,不能因为那些阴险小人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受罚,而且大明有上天庇佑,这些祥瑞作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毁去的。”沈越笑着说道,虽然朱棣说的慷慨,没有怪罪沐英等人的意思,但毕竟有失察只过,若是回到朝堂,难保不被弹劾,之前他对自己有恩,现在又是平兰的义父,沈越可不想刚抱上的大腿就被人砍了去。 朱棣等人面带疑惑的看着沈越,见他抄起钉镐就在地里刨了起来。对于红薯这样的新作物敌人还不太了解,或者是情况紧急来不及下手,只是毁掉了地秧蔓,但红薯的果实却在地下保存得好好的,虽然还没到收获的时候,但种了四个月左右,也应该长成型了。 几镐下去,果然不出所料,几个如婴儿手臂粗细的红薯显露出来, “当初种下时条件艰难,也没有提前育苗,就和土豆一样切成大块种了下去,所以长得不是很好,但聊胜于无罢。”沈越挑挑拣拣,扔到二人面前,继续刨了起来。 沐英却喜出望外,将几个山药蛋像是宝贝疙瘩一样捧在手里, “真是好粮食啊,还没成熟就长这么大了,这要是好好管理,一亩地所产的粮食岂不就够一家四口吃上半年。” 沈越对他的话可不敢恭维,这红薯虽是高产又好吃,但也不能天天光吃红薯啊,自己小时候就是贪嘴生吃了许多,结果整天闹肚子,即使煮熟了,吃得太多也会胃胀难受,要让百姓们吃上半年的话,不知道是要为他们吃饱肚子高兴还是忧心啊。 “这红薯确实不错,孤王本想等它们成熟了一并带回京城,可经白莲教这么一闹此地已不可久留,这些祥瑞如今都平安无事,还是及早带回京城稳妥些,免得贼人再生事端。” “殿下思虑周全,确该如此,只是山下临近河滩那里的田地因在军营正中,没有被贼人破坏掉,不如交给沈小子打理,等成熟之后直接推广种植如何?”沐英看向燕王朱棣,试探的问道,他近来对沈越这个稳重的少年已十分喜欢,也考虑到燕王今后就封北平,正好两边都谋个福利。 沈越却犯起难来,燕王一走,这些兵将肯定也护驾随行,万一那些白莲教众贼心不死再来破坏,自己哪有人手在这山里看护,满腹愁肠的随着沐英下到山来,没想到他却已经准备好了方案。 “你看这样如何?这样把红薯带回县城里种植,那些贼人还不会傻到敢去城中作乱,你可要好好看护,等来年再丰收了,可要寄些到老夫京城的府邸去。”沐英拍着绑在马车上的大陶缸,大笑着说道。 沈越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他早已命人连夜赶工,将地里的红薯秧连带土壤一起装进了陶缸里,田地里只剩下十来个半人深的大土坑,这等绝户计确实保险,着古人的脑筋也不笨啊,自己倒有些思维僵化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沐帅果然深谋远虑,智计无穷,小子对您的敬仰犹如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停停停,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啊?”沐英刚被捧得有些满意,笑得摇头晃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味,连忙制止, “您看我说您是足智多谋没错吧,小子刚一摇尾巴就被您看出来了,现在我确实遇到难处了,燕王殿下要让我进京给皇后治病,可我实在没有把握,想找您借军医马良医用,让他随我去南方找些药材。”沈越满脸愁容说道。 一听是要给义母马皇后治病的事,沐英收住笑意,叹了口气, “这也怪我把你的事上报给了圣上,难为你了,既然还有一线希望,老夫自然全力配合你,我稍后就命马良去找你,马皇后的病情我曾向他细说过,应该能多帮你些忙,治病的事不必太过担忧,皇后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即使万一有不测,老夫豁出性命也会保你们平安。”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京城虽然繁华,却也是虎狼之地,小子自知愚钝,难登大雅之堂。”沈越苦笑说道,京城是不得不去的,不过也要提前打好预防,免得到时候孤立无援。 “你小子虽年纪不大,但当初能把这些作物分成两块地来种,足见处事稳妥的优点,这次献宝你能不居功邀赏也是难得,不过却有些保守,昨夜你随我军冲锋之时不是还喊‘狭路相逢勇者胜’吗?要把这种堂堂男子汉气势拿出来,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要顶天立地,那些宵小才不敢妄为。” 沐英如长辈般语重心长的开解让沈越若有所悟,自己穿越来之后,面对茫然陌生的环境,确实有些谨慎保守,这么畏畏缩缩的话如何能开创出一条新的道路,历史上那些改革者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人,一路披荆斩棘,是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第五十四章 人生路 及至正午,为避免再生意外,军营中已紧急收拾完毕准备回京了,祥瑞粮食被裹上黄绸布装进木箱里,十几个兵丁小心的抬下山,将士们注目凝视,敌人袭营的紧张已经一扫而空,眼中充满了希望和自豪。 因为香蕴要伪装伤势没有出来,沈越只带着平兰过来送行。 “周王殿下,这本书是在下记录的祥瑞粮食的种植和食用之法,等回京后还请殿下召集人手,让这些作物早日推广开去。” 朱肃接过书册,随手翻看了几页,笑着说道, “沈东家用心了,回京后孤王一定禀明父皇,你这次立下大功,父皇一定还会有赏赐给你,只是可惜你现在入了商籍,否则能做官封侯也说不定。” 对于做官沈越倒不在意,当初自己改掉户籍本意就是不想在混迹在朝廷里,虽然士农工商里商人被认为是最卑贱的职业,但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商人们刻意为之,只有让人瞧不起,不在乎,觉得没有威胁,这样才能泰然自处,常言道水往低处流,把自己的位置放低,才能聚拢更多的资源和财富。 沈越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在下不敢奢望朝廷的恩赐,但求百姓们能种上这些祥瑞作物,吃上口饱饭,万万不可只被一些权贵抓在手里,从中牟利,如此祥瑞作物得不到推广,反而是害了百姓。” 朱肃听他这么说,有点不耐烦,自己确实有打算先找些亲信种植,这么高产的作物只需种上两三年就能收获颇丰,到时候囤积居奇,能赚上不少银子,自己虽贵为王爷,但父皇管教极严,手头上没有多少能支配的钱财,且不论能不能争取坐上皇位,就是等派到封藩之地后也需要大笔银子运作。你沈越毕竟还只是个商人,朝中的事哪里轮到你来操心了,于是敷衍道, “你放心吧,这些本王自然晓得,你先去和燕王道别吧,他正在等你呢。”说完,自顾自的转身上了车辇。 朱肃的心思沈越如何猜不出来,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 原以为这个将来的科研皇子会选择留下来,进行新作物的种植推广事宜,但现在看他的态度,不光要走,还有从这些新作物中牟利的心思。也许是他现在还未经历那些即将到来的磨难,对于百姓的疾苦没有感同身受,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兴趣,而没有发自心底的使命感。 也许是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得成熟,才会意识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沈越觉得自己有些像大话西游里劝解孙悟空去西天取经的唐僧了,也许等朱肃明悟的那一天,才会和自己站到一起。 燕王带着沐英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沈越的肩膀。 “沈兄弟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担心孤王走后会遇到些麻烦?这点无须在意,那个县令欧阳晨是孤王的人,当初他在中书省时弹劾胡惟庸被下罪,是孤王力保,又安排他到这里任职,你若遇到难事尽可以去找他。就算之后你南下之行,孤王也找人打好招呼了,你安心搜寻药材,母后的病情要紧,为兄就在京城等你的早日到来。” 他这是暗示自己身边有人监视着啊,否则哪里放心自己绕道南行再去京城,这肩上的重担看来不好甩脱了,沈越暗自犯愁。 “殿下放心,我自当尽力,沈家这些年也从海外找来些奇药存在祖宅,应该也能起上些作用。” “这就好,等回京城时也把你姐姐叫上,她救了孤王一命,到时候还要好好感谢她一下,当初建建京城时你沈家出了不少力,可惜出了意外,如今也该风风光光的在京城置一份产业了。” 朱棣虽然说的含蓄,但也能听出他对香蕴的倾慕之意,之前刚一见面时他就有些动心了,何况这女子又给她舍身挡剑。 “多谢殿下美意,沈家屡遭磨难,诸事未平,不敢再炫耀人前,等家族中商量一下,在京城做生意的事需从长计议。” 沈越不置可否的答到,香蕴来不来京城或是对朱棣有无想法,还需她自做决定,自己可不想用女人换取平安。 “义父,我给你准备了些预防虫蚊瘴气的药丸,你还要去平定云南,那里气候不好,你保重身体要紧。”平兰察觉到沈越的为难,机智的岔开了话题,取出一个精致的背包交给沐英。 沐英平时严肃非常,但见了平兰这丫头就喜欢的不行,一向生人勿近的架子也改了,见人就吹嘘自己收了个又好看又机灵的女儿,提着平兰递来的背包,脸上都笑开了花, “哈哈,我就说这女儿不错吧,多有孝心,要是让我那帮老兄弟知道了肯定羡慕死他们,可惜你小小年纪就要跟着沈小子东奔西跑的,为父身负皇命不能将你带在身边,现在南方沿海虽已统一多年,可是还有倭寇时常进犯,你这一去为父实难安心,就让赵猛带上些弟兄保护你吧,看哪个不识相的敢欺负咱宝贝闺女。另外正好也替我去看看老汤,他现在杭州筑城,让他瞧瞧,咱这闺女不比他几个儿子差。” 沈越心中了然,他有心帮助自己却不直说,不光派出自己的亲卫随行,还暗示自己有麻烦可以去找杭州的汤和将军,这种良苦用心让沈越感激不已。脑中浮现起他的谆谆教诲,暗自下着决心,一定要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他浴血奋战创下的大明江山,百姓们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大军终于开拔了,像一条蜿蜒的巨龙,裹挟着希望的种子,肃穆而坚定地奔向远方。 沈越一行人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回城,赵猛率领着十几个魁梧的壮汉护在装着粮食的马车旁,他们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像是民间押镖的队伍一般。明朝对武将管制极严,没有军令不可带兵,沐英能派出这十几个亲卫来保护自己,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不过既然他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燕王朱棣也没制止,作为朱元璋最信任的将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沈兄弟走吧,咱们一同回城。”沈越还在张望着远去的大军,常茂却了凑上来。 “咦,你怎么没回京城啊?” “唉,别提啦,咱就是没人疼的命,朝廷命我军在此继续戍边,没个两三年是回不去了,这样也好,省的家里的婆娘在咱耳边聒噪,也用不着听老丈人的教训。” 常茂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只是苦了跟着我的这帮兄弟,当初带过来三千,如今才一两个月,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下一千来人,叫我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死去将士的亲人?可惜咱老常身无分文不能给他们些安家补偿,实在不行,咱就重操祖业,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弟兄们个交待。” 啥叫重操祖业?你老爹常遇春就是山贼出身,拦路抢掠,入宅为盗,什么坏事没干过,若不是世道太乱,抢劫都没了出路,这才投奔了朱元璋。 沈越知他这么诉苦是想找自己帮忙,常茂性情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还有些义气,对自己屡有帮助,那些将士也都是为国为民而死的烈士,确实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常大哥放心吧,我给你想了个办法,保证不光让你们轻松戍边,还能赚些银两抚慰将士。” 第五十五章 宴请 “高兄弟,你说这沈越邀请本官去他商号赴宴究竟是何意图呢?” 县衙里欧阳晨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上放着的大红请帖,疑惑的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的高升。自几个月前沈越来到魏县,这个神秘的人物就暗中找上门来,当初他取出的令牌可是让一向沉着的县丞都吓的惊慌失措,顾不上三更半夜就将自己从睡梦中叫醒。 那个令牌也让自己的睡意抛到了九霄云外,上面赫然写着“大内亲军都督府令”,他竟是皇帝的亲卫密探。这些人的威名可是早有耳闻,朝廷各级官员对他们是又怕又恨。本以为是他要来锁拿自己,没想到却是命自己暗中配合一个叫沈越的少年人。 高升轻啜了口茶,苦笑道, “在下也难说,虽然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却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应该不是去看带回来的祥瑞,那些粮食现在还是机密,不便公开,这次他还邀请了些县里的大户,估计是有生意上的事要谈。常将军也在那,可能想请你们军政两方都帮忙主持一下吧。” “唉,本官也是深有同感啊,此子虽然年少,但前途不可限量,小小年纪就创立商号,不光生意做的红火,在军械上的造诣也让人刮目相看,随军北征立下功劳,又挫败了元朝余孽的阴谋,如今向朝廷献上高产作物,那可是泽被万世的大功绩。” 欧阳晨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自己蹉跎半生,被朝廷放逐到这边陲之地,至今一事无成,而沈越才几个月时间,就已经一鸣惊人。自己最初还有些疑惑,一个区区乡下来的毛头小子为何被如此看重,甚至后来接连收到朝廷传来的密函,还曾怀疑过沈越是不是位出京微服私访的皇子,可是从他做过的这些事来看,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 “沈越的确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当初他只身犯险,将我等从元军中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对他有些好奇,本来我是出来打探元朝宝藏下落的,可一看到他种下的那些作物,我就知道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的作用只怕比的上千百个宝藏了。圣上远见卓识,命我转而追随在沈越身边,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给大明带来怎样的改变。不过他现在估计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能够继续留我在他身边,确实有大胸襟大气魄。大人不妨过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收获呢?” 高升站起身来,拱手而拜。 “罢了,本官就去参详参详,看看他又有什么新鲜玩意,这可是你要本官去的啊,可不许上报说本官为官不正,与商贾勾三搭四啊。”欧阳晨笑着打趣道,经过多次与高升接触,二人倒生出些交情,已没有了对他身份的畏惧。 换上了布衣长袍,欧阳晨在家丁的陪同下来到烽火商号,还未进门就感觉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人口水直流,不知准备了什么吃食,自己从南方被贬斥到这里为官,还从未见识过这么诱人的饭菜。 “多谢欧阳大人大驾光临,饭菜已经备齐,就等着您来下锅了。”沈越出门迎接,拱手笑道。身后一群商贾也纷纷起身问候。 欧阳晨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有不少远近闻名的富商大户,自己虽是一方父母官,可惜是个不受朝廷待见的被贬之人,上任时都没见他们来拜见过。 “看来咱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本官来魏县就任以来,还没有机会和各位亲近亲近,这次就借着沈东家的宴席,咱们好好聚聚。今日没有什么县令大人,大家不要客气。” 众人听欧阳晨言语随和,也都安下心来,他们这次过来也是心中忐忑,烽火商号的崛起已是必然,不光在军队方面吃得开,听说近来还和几位皇子搭上了关系,幸好没有触过这个少年的霉头。 “老王啊,你说这沈家小子找咱们来是为了什么啊?连县令大人都被请过来了,你是在他商号入了股的,给老弟指点指点。”一个矮墩墩的中年人扯住身边人的衣襟,低声问道。 一人忙捂住他的嘴, “嘘,你怎么敢叫他沈家小子,不要命啦,别看他年少随和,可行事狠绝,当初黄家的下场大伙都有目共睹,就算京城有大官撑腰怎么样,就算派人过来不照样翻了。当时那个胡家的管家被拉到衙门外一顿痛打,哭的是那叫一个惨。” “嘿嘿,你这就不清楚了,那人不光是被县令大人打了,他们被赶出城后,没走多远就被一群山匪给杀头了,尸身都扔进了山沟里,我家伙计听进城的樵夫说的,哎呀呀,那才叫一个狠。”另一人也凑上来,得意的分享着自己的小道消息。 听的几位身边人都吸了口凉气,这烽火商号真是惹不得啊,暗叹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没有早点傍上这棵大树。 被称为老王的掌柜鄙视了那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沈东家志存高远,哪里屑于和那个赖皮管家纠缠,不要以讹传讹,坏了人家名声。估计是军队中有大人物暗中帮他出头,假扮山匪除了后患,这次他召咱们过来定是有要事商议,你们可别再错过了机会啊。” 几人一听,深以为然,赶紧找座位坐下,心道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和沈越搭上关系,不管他有什么提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另外自己的亲戚里是不是还有待嫁的闺女啊,沈家虽然近些年有些没落了,但这沈越却有中兴之相,早下手为好,但若是能和他攀上亲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沈越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传成了心狠手辣的豪强,这次请他们过来不过是为了帮着常冒解决军费问题,只是之前沈万三就因犒军得罪了朝廷,自己却不敢再直接这么做,多拉上些商户是为了表示民意所趋,找来县令欧阳晨也是为了让他做个中间人,这样避免再惹人非议。 “这次请大家过来,是因为在下近来突发奇想,琢磨出一道美食,不敢独占,所以想与诸位分享一下,大家都尝尝,点评一下。”沈越拍了拍手,向平兰等人示意上菜。国人谈事的传统是要发扬的,什么难事拿到桌面上来,就着美酒好菜谈天说地,虽然效率可能比一些会议谈判要慢,但不管成与不成,彼此都不伤颜面,往往会有奇效。 众人早就闻到诱人的香味坐立不安,只见一队端庄秀丽的女子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等各色菜式摆上桌面,却犯起难来, “沈东家,这些菜都是生的,如何吃得?”欧阳晨不解问道,他坐在首位,自然说话没有顾忌。 “咱这道菜的妙处就是要在桌上边做边吃,现在秋意渐凉,就图吃个红火热闹,因而取名叫火锅。来人,把锅端上来。” 沈越挥了挥手,一群精壮的汉子捧着小铜锅走了出来,这锅上细下粗,中间又套着一个扁圆的铜锅,甚是奇特。还没等众人看明白过来,下人们又在中间的圆形铜锅中倒入煮好的高汤,底下又夹入炭火,香气更加浓郁的散发出来。 “这火锅其实自古有之,只不过在下又加了些改进,汤底调配也费了番心思,尤其是用来涮羊肉等美食,更是人间一绝,前朝宫中也出过这样的吃法,极是美味。”沈越夹起切好的羊肉片,放入锅中,。 众人被眼前的美味勾得魂不守舍,又听是宫中传出的美食,按捺不住,纷纷涮了起来。作为最会吃的民族,在这上面是无师自通的,三两下捞出涮好的羊肉,蘸着底料塞入口中,嫩滑的羊肉与高汤中的香料混合在一起,相得益彰,独特的味道在嘴中徘徊,确实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看着众人七手八脚涮着火锅,满头大汗的也不肯放下筷子,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样子顾不上斯文,沈越嘴角露出了笑意,好好吃吧,吃舒服了才方便自己下刀啊。 第五十六章 一场由羊肉引发的变革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让众人赞不绝口,但能坐到桌上来的大户们都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不至于因为眼前的美食忽略烽火商号的用意。沈越虽未明言,但肯定与他特意准备的这顿火锅有关系。 “沈东家,这羊肉火锅真是吃着过瘾呐,鲜香麻辣,回味无穷,在下走南闯北吃遍江湖菜,这一次吃的最是舒爽。在下商号底下也有一个酒楼,不知可否将这火锅的做法传授给我,在下愿重金酬谢。”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率先站起问道。 “是啊,这等美食肯定会大受欢迎,我在临县也有客栈酒庄,沈东家也帮衬一下吧。”又有不少人附和道,眼看天气渐冷,若能品着小酒,吃着暖烘烘的火锅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他们都是生意精,自然预测到这火锅将来会大有市场。 沈越见气氛热络起来,放下筷子,笑着看向众人, “这火锅做起来其实也不难,在下琢磨出这道菜本就想与大家同乐,这制法倒是可以无偿分享,不过若是大量推广起来却是有个难处不好解决。” 几人听沈越说要免费授予制法,刚有些欢喜,可是他又转而说到其中的难处,有些疑惑。 “沈东家所说的难处可是指这羊肉?咱们汉族人多以耕种为主,牛马都是宝贝吃不得,猪肉涮起来也不得味,唯有这羊肉最为合口,如今北地刚刚平定,与草原上牧民的贸易断了许久,这羊肉的供应是个大问题。”顾铭之站起来问道。 沈越暗自点头,顾铭之是自己事前安排好的托,恰到好处的站出来配合,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众人听了都不住点头,他们大都是通过南北贸易发家,自然晓得其中利害。 “顾兄说的正是在下担忧的,这火锅的美味要是少了羊肉,怕是要大打折扣,为了今天这顿酒宴,光这些羊肉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这火锅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顾铭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忽然又如灵光一现,喜道, “在下倒有个提议,想和大伙商量一下,既然常将军也来了,不如咱们请他带兵护送,重新把北方的商道建立起来,不光是为了从牧民获得羊肉,那些牛马皮革都是内地急需的,咱们南下后贩回的茶叶香料也需要和那边交换。” 众人被他这个提议说到了心坎上,以前是没有办法,只好蜗居在此,沈越既然在军中有人脉,常茂这次也被请过来了,想必正是有此打算,看来这次真是没有白来,纷纷有些眼光火热,望向常茂,等他回应。 沈越捅了捅仍自胡吞海塞的常茂,心道这家伙真是白瞎了自己一番苦心,来到这就光顾着吃了,不知道之前交代他的能不能演好。 “呃,这个嘛,这个事情还有待上峰研究一下,朝廷既派本将在此屯兵戍边,守土职责是重中之重,何况现在大战刚过,军中人马粮草多有短缺,在朝廷调拨下来之前恐怕难以分兵啊。”常茂抹了抹满嘴油水,打着官腔说道。 欧阳晨在一旁却是听出了些味道,看来这今天这几方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也罢,自己毕竟掺和进来了,捞些人心也是正当时,提起酒壶给常茂斟满, “常将军此言差矣,所谓将士守土不一定是非要靠打仗才行,当年李唐创下贞观盛世就曾鼓励与那些胡人通商贸易,这样不光是朝廷获得所需的军马,也拉拢了周边的夷族。军中钱粮短缺也不是什么难事,在座的都是忠君爱国之士,若能打通商道,些许之资应该不在话下。” 众人见县令也站出来帮场,大喜过望,这欧阳晨从南方被贬至此,大家起初觉得他有些书生意气,瞧不起北边的人,因此也都少与他接触,没想到这次饭局他竟如此通情达理,以后可要好好结交。 “欧阳大人说的在理,我们这些商人虽是贱业,但也是为朝廷货通天下,沟通有无,朝廷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不能寒了将士们热血为国的心,我们顾家愿出钱粮支援。” 顾铭之握着拳头,说话掷地有声,一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神态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这要是放在后世,拿个影帝都绰绰有余,沈越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众人见有领头的站出来了,也纷纷应声示意,比起通商后带来的巨大收益,这些犒军的钱粮不值一提。 “此事虽然可行,但也该有个章程,军队乃国之重器,不可因私废公。”沈越见众人都有些心急眼热,连忙抬手压了压场面,自己可不是想开个什么军政商三方勾结牟利的先头, “不如这第一次开拓商路时,先劳请请常将军派些军马护送,等和那些牧民部落联系上,咱们就在城外建立一处互市,邀请他们前来贸易,这样军中只需派出少量人马维持秩序即可,军队和官府都可从中收取些税银,这样也名正言顺,省去有外人眼红聒噪。” 欧阳晨原想是过来撑撑场面,听到沈越提出的这个建议大喜过望,若能在此建立互市,自己当有大展宏图的机会,也叫那些朝中小人看看,自己绝非无能之辈。这互市贸易虽然建立和管理起来都颇为困难,但架不住沈越的关系硬啊,朝廷上有皇帝和燕王照拂,军中沐英和常茂又和他交好,这些商家现在也都以他马首是瞻,何愁不成,赶忙补充道, “沈东家此法甚好,各个参与的商家可以先集资交于官府,由官府出面沟通朝廷与军中事宜,将商路和互市建立起来,如此一来合情合理,咱魏县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北方富庶之地啊。” 对于欧阳晨的积极响应,沈越早就料到,他这人不光心思敏捷,也是个有担当的干吏,这次请他过来就是希望他能当这个中间人,虽然财权会被官府控制住,但这样也能避过许多敏感问题。 “既然大家众望所归,咱也不是不通情理,那就替诸位跑一趟。”常茂站起身来,端着大酒碗一饮而尽。 第五十七章 纽带 酒足饭饱,众位商家得了许诺,喜气洋洋的拍着肚皮走出门去,宴席上只剩下常茂和欧阳晨端详这沈越,笑而不语。 “今日多谢二位仁兄鼎力相助,小弟感激不尽,先干为敬。”沈越知这二人刚才有话未能讲明,看来还有些交心的话要谈。 “你小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为帮俺老常解围,搞得这么麻烦,真是难为你了。”常茂碰了下酒杯,默然说道,不复之前懒散的样子,与沈越也算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生出些兄弟情义,自己这些年一直孤军奋战,没少受人鄙视,倒是这个小兄弟让他有感到一些温情。 欧阳晨知道常茂的话也是在说给他听的,沈越这番所为不是贪图钱财,而是为了他们的兄弟情义, “沈兄弟这次也是帮了我的忙啊,为兄来这好几年啦,就想着能早日作出番事业,不负恩师教诲,可惜啊,尽被朝中那些奸诈之徒冷眼相看,等这互市贸易建成,我要让着北地富过江南,让他们看看究竟谁才是无能之辈。” 沈越见二人显然都有些醉意,或者说借着酒气发泄一下心中积压的苦闷,自己可不想被他们大倒苦水,连忙说道, “其实刚才还有件事不便明说,是关于和北方部族相处的建议,只是小弟的一己之见,二位若觉得荒唐,就当我是酒后发泄牢骚吧。” 放下酒杯,沈越夹起块羊肉,“中原汉人和游牧民族的矛盾由来已久,将来更会加剧,也许解决之道就在这只羊身上。羊在那些牧民心中就像农田对汉人百姓一样重要,每到天灾之年,牧民的羊被渴死饿死,就选择会南下劫掠,而汉人难以将之消灭,更不用说在草原上耕种。两族之间虽有贸易往来,却不牢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这个局面?将两族人紧密结合在一起。” 常茂二人听沈越说的深沉,这个问题他们何尝没有想过,于是更加聚精会神起来, “这次我提出向牧民收购羊肉也是想以此做引,寻找一条能够两族都能依赖的纽带。这次不光需要他们的羊肉,还要大量收购他们的羊毛,这对他们来说是比羊肉更能长期依赖的出产之物。而羊毛到了汉人手里,咱就可以制成毛衣,也是生活的必需之物。” “你说的毛衣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这样也仅仅是个单向的联系,对于咱们汉人产出的茶盐,他们虽然也是有需求,但还不太要紧。”欧阳晨皱眉说道。 “欧阳大人分析的不错,对于两方人来说,只有能够互相牵制对方命脉的联系结成,才是能够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纽带。重点还是在羊身上,不过还需要咱们汉人的一样东西。” 沈越说着,让人抬过来一个像是酒坛的罐子,去了红布扎口,倒出来些有草腥味的渣滓。 “这是是我找酿酒师傅实验的饲料,是用祥瑞玉米的秸秆剁碎后发酵制成,里面还掺入些盐和少量干粮,若是配伍成功,可以作为极佳的牛羊饲料。而这就是汉人牵制牧人的命脉。先不说灾年,就是每到冬天,牧民的羊都会因草料不够被冻死饿死,就像汉人的庄稼颗粒无收一个道理,有了咱们的饲料供应,他们就能熬过去,不比冒险抢劫。这样汉人种庄稼,能给牧人提供饲料,牧人再养出羊来,提供给汉人需要的羊毛羊肉,只要长期运作下去,就会成为一个紧密的循环,缺一不可。” 听沈越平静的讲完,欧阳晨已是紧张的汗流浃背,他的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汉人和游牧民族一向是对立的两极,沈越提出的办法却是将两族人牢牢地拴在一起,不过这个办法的确能够解决边患,等到牧人的牛羊都吃上汉人出产的饲料,就相当于将命脉交到汉人手中,脑中不断冒出的想法让欧阳晨坐立不安,这件事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必须要向上面汇报,而且要通过高升的渠道,直达圣听。 “沈兄弟说的把祥瑞玉米秸秆做成饲料可是当真?” “这个应该不会太难,这些酿酒师傅经验丰富,估计很快就能研究出这些秸秆发酵方案,只是玉米还未大量种植,要想对牧民推广还要等上几年,而且这种加工方式还有待改进,否则做出的饲料比人吃的还要贵。” 沈越知道欧阳晨会上报给朝廷,把其中的困难一一说清,以免那些当官的拍脑袋办事,反而会让自己骑虎难下。 得了沈越的确认,欧阳晨顾不得再谈天说地,小心包了把饲料就急匆匆的冲出门去。 常茂哑然失笑,“你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刚夸你两句,就用一把鸡屎一样的饲料,把县令大人给忽悠住了。这个咱是看不上的,不过你说的收羊毛倒是可以做,咱老爹没留下什么产业,就指着兄弟你了。” 沈越刚才没在酒宴上当众说出,自然是想留给常茂些好处,不过却有些事想要他帮忙。 “常大哥现在不是军中人手不足嘛,我想请你在和那些牧民打交道时,从他们中间招募些青壮,算是我们商号的伙计,委托给你在军中帮忙操练一下,今后我们少不得要到草原上去,有他们这些族人跟随会方便许多,人数在五百到一千左右就行,不需要教他们军阵或是火器,能够日常操练,守规矩就行。我也会派人到军中帮你管理。” 这个请求对常茂来说倒没有什么难处,自元朝以后,军队中汉人和蒙古族人都一同训练作战,即使抗元之后,明朝军中也有蒙古人。这样暂时也可作为自己兵力的补充,随便训练一下,当个护卫没有问题。 沈越这样做却不是仅仅找些护卫,虽然自己对欧阳晨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方案,但真正是农耕民族摆脱游牧民族的威胁还是要等到热武器普及才行。 羊毛羊肉对自己来说都是次要的,重点是草原上有众多能够让自己技术发挥优势的款产资源,这个任务就需要这些能够在草原上长期生存的牧民帮助完成,而且与这些人交流多了,他们也会产生对华夏文化的认同感,毕竟黄帝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迁徙而来,与农耕为生的炎帝一族融合,这才有了所谓的炎黄子孙。 送走了常茂,沈越顾不上疲惫,向偏院走去,这里还有两个人需要去见一见了,刚才也给他们送去了火锅,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希望吃了这些美食之后,他们也能帮自己做些事情。 第五十八章 圣火令的下落 这处偏院位置隐秘,是专门用来保管收获的玉米和土豆,另外院中还放着十几个装红薯秧的大陶缸。回来之后沈越便请凌风和岳灵儿搬了过来,协同平大山和平大勇兄弟一起守护粮食。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边传来刀剑相交的打斗声音,莫非有人趁夜又来破坏这些高产作物?沈越心中大惊,赶紧扒着院门小心查看。 只见院中点着几个灯笼,两个飘逸的身影上下翻飞,仙袂飘飘,如穿插在花丛中的轻盈蝴蝶,剑光闪烁,却是岳灵儿和柳若水两女。 沈越心中叫苦,柳若水之前被全真七子围攻打伤,已是结下梁子,自己虽然将凌飞和岳灵儿留在烽火商号,但一直不敢让柳若水知道,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发现了,这样打下去如何是好? “二位女侠快快停手,咱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商量。”沈越推门而入,小心劝解道。 两女正在兴头上,见沈越忽然窜出来,连忙收住招式。 “哼,你来的正好,本姑奶奶还想去找你呢!”柳若水粉面微怒,双手叉腰,冲沈越娇斥道。 “你先别急啊,这里边有些误会,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这个事情是,是……”对于哄女人,沈越不太擅长,说话有些局促,一时情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没有和柳若水商量就私自收留了她的仇家,确实心里有愧。 柳若水看着沈越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噗”的一声,本来绷着的俏脸突然笑出声来,花枝乱颤,一双玉手捂住小嘴,笑得说不出话来。 “是沈小弟你误会了,方才是柳姐姐在和我切磋武艺,你送来的那个火锅吃得太多了,不运动一下的话会发胖的。”岳灵儿呆萌的说道,双手还不住的在腹部划弄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沈越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真是丢脸了,这两个女汉子就是吃饱了撑的,害得自己白担心一场。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达成和解的,但江湖儿女自有他们行事的方式,自己也不好多问。 “恩,你们能放下之前的恩怨就好,正所谓‘渡尽劫波姐妹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往后都是一家人,不过没事你们不要在家里动刀剑,伤了院里的花花草草怎么办。”沈越正色说道,胡诌了句鲁迅的诗,刚才丢了面子,形象要紧,得卖弄一下文雅,不能让她俩看轻了。 “好一句‘相逢一笑泯恩仇’,沈兄弟虽非身在江湖,这等江湖豪气却令在下佩服。”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沈越看了过去,刚才在外面没看清楚这里,进来后又只顾着劝架,没注意到这里。只见饭桌旁凌飞淡然的坐在一边,对月独酌,身形如融入周围的环境里,显得高深莫测,虽然现在注意到这里了,可是他若是刚才没有说话,不经意间也很难让人察觉,看来这才不过一两个月,他的功夫又精进了很多。 “小弟只是心慕江湖,凌兄才是仗剑直行的侠客,这段时间有你们帮忙看护这些粮食,在下感激不尽。” 凌飞笑着摇了摇头,提起酒壶,仰头而尽,一股辛辣的热流冲进喉咙,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事要说?我与师妹暂且住在你这里,帮你做些事也是应该。”凌飞岔过话题,开门见山的问向沈越。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是关于白莲教和小明王的事,之前北征时他们就暗中捣鬼,这次收获祥瑞,他们更是明目张胆的夜袭破坏,你可知他们的内情?” 对于这些邪教匪众,沈越虽然不太在乎,可是对死而复生的小明王却不可不防,他既是明教教主,自然知道些圣火令的秘密,这些江湖事不便通过官府打探,而沈家的情报网多在商业和官场上,也无能为力。 “小明王的事我不太清楚,江湖中的传闻多是他沉江之前的旧事,至于他死而复生我也是听师妹回来说起才知道。”凌飞放下酒壶,双眉紧锁,如今他师兄们被这群人迷惑,甚至和倭寇勾结在一起,让他寝食难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倒是从师兄们那里听说过白莲教的事,他们最初是由白莲教和摩尼教等一些教派联合而成,后来联合起义反元,几路义军各有首领,小明王那一支自称是弥勒佛下凡,其父韩山童被尊为大轮明王,而其他各路首领也以不动明王、孔雀明王的八大护法明王自称,只是都已消亡殆尽了,后来朱元璋得了天下,软禁了小明王,他手下的教众便逃散到各地,有的流亡海外,所以与倭寇就有了勾结。” 岳灵儿见二人促膝而谈,也凑过来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听大师兄说他们现在可不得了,那个小明王又重聚教众,还设立五个护教法王,叫做金神法王、木神法王、水神法王、火神法王、土神法王,每个法王下面还有左右二使,名字倒是威风,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样?” 沈越一听,安下心来,自己还担心这个小明王也是穿越人士,毕竟狗血的穿越小说看多了,这种附身重生的剧情屡见不鲜,不过他既然没有按照金庸大神的设定,搞什么金毛狮王、紫霞龙王之类的,应该只是用了什么秘法掩人耳目,才死里逃生。 “那他们现在收集圣火令又是为什么呢?好好造他们的反不就行了,如果只是遗失了的令牌,重新再制定一套不就行了?”沈越小心问道,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毕竟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些死灰复燃的教众也没能翻起什么风浪。 岳灵儿快言快语,得意的说道, “这圣火令可不只是简单的令牌,据师父说是各有异能,不过他们收集圣火令也是近几年来才开始的,在小明王沉江之前,他们势力那么大,还不曾寻找过,反而现在着起急来了,大师兄说极有可能是小明王身上有一块圣火令,偶然发现了其中异能的存在,这才正视起来。” 凌飞听她脱口而出,有些尴尬,这种机密之事怎能对外人讲,不过这沈越倒不像贪心之辈,所以也没有中间阻止,等岳灵儿讲完,方才说道, “大师兄他们怕也是因为小明王的圣火令,才和他们联合在一起,恐怕现在已经南下,去见那个小明王了。” 能确定另一块圣火令的消息让沈越心中欢喜,知道凌飞心中急切,宽慰道, “这事咱们也急不来,他们估计是走陆路,咱们海上行船要等季风,估计再有十天半月就能出发了,香蕴姐已经去滦县准备,咱们先在那里上小船,到了海港再乘大船顺风而下,不一定回落在他们后面。不过这次小明王的人袭营逃走不少,咱们倒可以先从他们身上下手,获取些情报,免得南下后无处找寻,这件事就拜托三位大侠了。” 第五十九章 北方来客 天色微亮,沈越便早早起床,自从回城后难得一段悠闲的时光,可惜因为答应平兰给商号收留的孩子们补课,不得不改掉后世晚睡晚起的习惯,趁着早上闲暇,给孩子们上堂早课。 虽然沈越对于这些招收来的童工有些不忍,连休息的时间都占用出来学习,但是毕竟光是同情造就不了大才,这可不是后世那种讲人权讲法治的时代,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一个平民百姓要想出头,读书是唯一出路。虽然深越提出过想让他们脱产,全力以赴的读书,可是却被众人制止, “哪有一边读着书还吃白食的道理,这还不把他们养成公子哥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做工也是让他们知道生活的不易,可不要等以后做了大官,反倒忘本。”平兰如是说,尤其对于弟弟平元更是要求严格,不光让他和那些孩子们住到集体宿舍,吃穿用度也要靠自己从干零活中挣出来。 平兰的严厉教导还是有写效果的,弟弟平元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混成了孩子头,被沈越封为了班长,一大早便领着十几个小弟小妹围着院子跑圈。 对于沈越提出的这个锻炼身体之法,柳若水嗤之以鼻,尤其是看到沈越教的广播体操,对那些机械的动作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过在这群孩子中却是大受欢迎,毕竟这比蹲马步舒服多了,动作也不难学。 “他们都是些穷苦出身的孩子,从小缺乏营养,在习武上资质欠佳,难有像女侠你这样天生慧根,聪敏非常的苗子,再怎么苦练都赶不上你在武学的造诣,咱也不图他们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能学得一技之长安身立命即可。”沈越一番吹捧,这才让柳若水消了些气,颇以为然。 虽然这是沈越的私心,想让学生们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的传承上,大明不缺少几个武艺超群的侠客,但一些技术经验的推广更能惠及百姓,他们便是自己在这大明撒下的另一种形式的高产作物的种子,将会引发长久的变革。但沈越的这番安排却赢得了学生们的强烈好感,对这个年长他们几岁的小先生推崇备至,毕竟习武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孩子们跑完步后,稍事喘息之后,便赶紧进了课堂,教室宽大明亮,这是平兰专门找人把商号里最好的一间屋子腾出来的,自从沈香蕴来了之后,平兰便把商号中的事宜交接给她,专心当起了教导主任的角色。借着沐英将军义女的名义,找县令欧阳晨请来城中知名的先生,还讨了些资助,把教学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不少邻里街坊都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俨然有了学院的雏形。 因为白天大部分时间沈越要在各工坊去搞些技术发明,所以这第一节课便是他主讲的数学几何,虽然很想讲物理化学等等全部倾囊相授,早日实现科技强国梦,但这些孩子学习日短,刚吃饱饭没几天,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 沈越上课自然没有那些老学究的沉闷,尽管自以为讲的轻松活泼,但抽象的数学知识却不是这些孩子普遍能够接受的,尤其布置作业时,已是哀鸿遍野,这小先生虽然免去了他们肉体上的折磨,但这精神上的摧残却是异常残酷。 “今天就先讲这么多吧,作业要按时完成,明日交不上来或是不及格的,就让柳老师给你们补补课。”沈越意味深长的笑道,一提起柳若水,学生们已是有些两腿发软,仿佛又回忆起当初扎马步时的酸楚。 刚一出教室,王胖子着急忙慌的凑了过来,他已在门外等了许久,却不敢进去打扰,在他看来这学堂可是圣贤之地,自己毕竟做过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东家,衙门派了差役过来,叫咱们去北城门一趟,说是有自称是咱们商号的人半夜里就在叫城了,只是还有一大群人跟在他们身边,守将怕生事端,没敢放他们进来。直到天明看清状况,这才叫咱们过去确认。差役说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有北边来的胡人,咱们商号的关兴兄弟几人也在其中。” “他们可算回来了,走,咱们赶紧去接应一下。”虽然不知关兴等人怎么和胡人混在了一起,但他们几人去东北探查已经一个多月没消息了,连日的奔波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二人快马赶到城门,站在城楼向外查看,城外已是聚集了不下百人的队伍,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看来夜里冻得不轻。这些人不像是来劫掠的,没见什么兵器,倒是有几百头马羊被护在后面,怪不得守将夜里不敢放他们进城,估计以为是有伏兵在后,却是闹了个笑话。 “东家,俺们平安回来了。”城下几个黑瘦的汉子见沈越探出头来,兴高采烈的呼喊道。 仔细一看,果然是关兴等人,只是他们模样变化太大,衣着也是和那些胡人一样的,刚才一时没有分辨出来,嘶哑的喊声让沈越心中苦涩,连忙叫守将打开城门,跑了出去。 “回来就好,你们受苦啦。”沈越看着几人瘦削的脸庞,激动说道。 “这点苦算什么,俺们这次是为了商号众人的前程,再累点也不怕,就是有点想咱们商号的伙食,这一个多月真是馋坏了。”关兴挫着大手憨笑道。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大笑,路途中的疲惫与辛酸一扫而空。 “这点吃食商号还管得起,保证让你们把错过的都补回来。家里已经在准备了。” 沈越虽然急切想要知道他们此行是否达成所愿,探得那些矿产宜居之地,但这些话不便在外人面前讲,而且这次还有些胡人跟着,从服饰上虽然看不出来是哪一族人,但那种。 “东家,这位是女真部族纳兰家的少族长,这次随我们一起过来,想要买些粮食。我们进山时险些丧命,多亏了他们族人救护才能平安回来。”关兴拉过人群中领头的一个少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第六十章 根据地 关兴带来的这个女真族少年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但长得很结实,穿着件皮制马褂,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虽然初秋的天气有些冷,却满不在乎,细长的眼睛透着机灵的神气。见到沈越与他年龄相仿,也没有什么拘束,拱手说道, “在下是从长白山来的纳兰鸿,北地久经战乱,商路断绝日久,近来我们那里年景也不好,缺衣少食,这次带族人跋山涉水过来,还请贵商号帮忙筹集些粮食,以解族中困境。” 他倒很是老实,直接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要是换了一般商人也知道遮掩一下,以便把带来的货物卖个好价钱,像他这样把底牌都交代了,若是遇上奸商,还不被人难捏住。不过沈越对他这种坦诚的性格倒是喜欢,而且他们救了关兴等人,但是毕竟还不太了解他们详细背景,便先应付道, “这件事不难,你们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我先安排你们到城中稍事休息,等吃过饭咱们再慢慢谈。” 回到商号,沈越把关兴单独带入房中, “东家,这是你交给我的地图,我在上面那些地方都做了标记,你先看看。”关兴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件东西极为重要,他一直贴身收藏,不敢放到随身的背包里。 打开包裹,沈越翻开图册查看,关兴是猎户出身,不会写字,当初那些地名都是沈越一个一个念给他听,熟记于心,等到那里查看后,再做上圈圈叉叉的标记。 这次探查范围没有让他们走太远,都在后世的辽宁省范围,这里资源丰富,鞍山、本溪是后世的钢铁之都,抚顺出煤矿,辽阳和盘锦也是石油产地。 这里其实也属于关内,汉人为主,春秋燕国当时不仅仅占领了整个辽宁,还有部分吉林和朝鲜半岛领土,只是后来到了清朝一再宣传以长城以南为关内。 不过现在经过元末之乱,这里已是地广人稀,还要再过几年等朱元璋大移民开始,才会再次兴旺起来。 一边听关兴介绍沿途的见闻,沈越心中不断思索着,若是得到燕王朱棣的支持,自己或许可以在沈阳等地建立一个工业之城,这里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是影响全国的工业的摇篮,这样不仅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据地,也可以尽展自己之长,为今后明朝的技术发展打下基础,而且地理位置紧要,毗邻朝鲜,百年之后就是抗拒日军侵略的重要所在。 合上图册,沈越负手而立,心中暗自下着决定,等南下之后,要多搜集些人手钱粮,组织移民辽宁,东北三省中数辽宁位置最优,往南靠着渤海湾,可以在大连等地设立海港,向北是广袤肥沃的三江平原,要将这个战略要地早日建立起来,不枉自己穿越一场。 “那个纳兰鸿的族中情况如何?他所说的可是实情?”沈越看向关兴,毕竟满清是结束明朝的大敌,此时他们虽然还未成气候,经历了元朝打击,曾经占据半壁江山的金国已是四分五裂,但自己若帮助他们,难免会被朝廷忌讳。 “他们族人大约有一两千人,聚集在长白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和咱们汉人差不多,除了渔猎,大多也是种地为主,不过庄稼这几年收获不多,族中确实面临断粮之苦,那些带来的马羊就是他们冒险从蒙古人手里抢来的,见到我们之后,就想过来交换,他们多是养猪,不如换了粮食茶盐实惠。” 沈越明白过来,因为秋天正是马羊上膘,牧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卖掉,看来这些女真人是痛打落水狗,发了笔小财。自己正需要些羊毛来试验织毛衣呢,他们送上门来的正是时候。 只是在和他们交易之前,还要先和县令欧阳晨打个招呼,自己现在可是被朝廷监视着,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还未派人去县衙上报,他们的人就已经赶过来了,几个文书正煞有其事的给纳兰鸿他们登记造册,看来欧阳晨对互市贸易之事极为上心,面对这第一位来的客人很是热忱,有衙门的人出面公正交易,倒是免去了自己惹麻烦上身。 一些商户也都得到了通知,赶过来交易,以往马匹都是抢手货,但这次众人却为那些羊群争执起来,他们已经从烽火商号的铁器工坊定制了大量的火锅,就等着羊肉下锅开业了,只是常茂刚刚带商团出门,要过些天才能回来。这次谁先得了羊肉首先开业,就能立下招牌。 “没想到羊群这么受追捧,早知道就多抢一些了,那些蒙古人欺压了我们族人这么多年,也该多找他们收点利钱。”看着火热的交易场面,纳兰鸿喜上眉梢。 族中的粮食已是快要见底,地里的庄稼因为战乱破坏,估计有不了什么收成,眼看着北方严酷的寒冬将近,作为族长的父亲已是愁白了头。自己私下纠集了几十个族中伙伴,赶了几天路程抢了一个蒙古部落,这才缓解了局面,并且在回来的路上救了关兴等人。 本来这次南下有些长老不太赞同,毕竟元朝之前,女真族建立金国可是和宋朝势同水火,是父亲力排众议,这些马羊也不够过冬吃的,不如冒下险跟汉人交换粮食,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与羊群外面乱哄哄的商户不同,顾铭之悠然自得的查看着女真人带来的药材,长白山可是座宝山,各种药材不计其数,尤其以人参鹿茸最为珍贵,在关内已是很多年不见了。 “沈兄弟快来看看,这些可都是上等货,你看这些人参,五行六体俱佳,分量可都在七两以上,都是几十年以上的野山参。”顾铭之凑到沈越身边耳语,一副奸商的模样,深怕被女真人听了去。 沈越虽然对中药不太了解,但顾铭之可是药材中的行家里手,能让他这么看重的肯定是极好的药材,所谓“七两为渗,八两为宝”,自己可是接了给马皇后治病的差事,若是有上百年份的老山参,说不定能起上作用。 赶忙叫人找来军医马良,他已被沐英派给沈越,回城后便窝在几个工坊里,找人给他制作一些医疗器械,被人叫过来还有些不太情愿,直到看见桌上红布包裹的人参鹿茸,激灵一下,如恶虎扑食挤到跟前,双手轻抚着药材,念念有词, “都是好东西啊,我在师门中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药材,用它们做药引,足以起死回生啊。” 见他说得这么直白,顾铭之赶忙将一脸花痴之色的马良扯到一边,要是让那些女真人听去自己还怎么压价钱。 “这里面可有能治疗皇后病情的药材?”沈越紧张地问道。 马良回过神来,如今他跟了我沈越,对治疗皇后的病情也担上了责任,这些天也一直在琢磨治疗之法,短暂思索了一下,迟疑说道, “太医给皇后娘娘的诊断是常年累积的血亏之症,宫中也曾有人晋献过一些人参治疗,但效果不大。不过这批人参里有两个看样子足有五百年以上的年份,要想治愈皇后娘娘的病没有把握,但缓解一下病情应该做到。” 沈越听到这个好消息安下心来,有了这些珍贵药材,再加上圣火令的神奇异能,应该会效果更上一层楼,这下也没了后顾之忧,再去京城的话也能多一把保护伞了。 第六十一章 羊毛 得到马良的认可,顾铭之抢先将纳兰鸿带来的药材全部买了下来,虽然这些都是贵重之物,但这个奸商在女真人面前可不讲什么孔孟礼仪之道,完全抛弃了之前的书生气质,被他低价全都收购。 纳兰鸿等人虽是第一次来关内,但人参的价值还是知道的,只是族中急需他们赶回去送粮,这里也只有顾铭之一家独大,只好认了这个哑巴亏。不过听衙门的人说年后要在城外建立互市,到时候各路商贾云集,若能多跑几趟,族中当再无饥馑之苦,这次虽然少卖了些钱,但巍峨的长白山可不想这些商人一样小家子气,回去再采些药材就是,再来的话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交接完毕,顾铭之特意将最好的两支百年人参包好,笑呵呵的递给沈越, “沈兄弟离家多日,这次南下回去就带着这些人参当礼物吧,家中的老人难免会有需要,省得他们埋怨你,再说现在沈家全靠香蕴小姐支撑,她小小年纪就要管理这么一大摊子事,多不容易。” 对于他的话中之意沈越当然清楚,自从沈香蕴去滦县准备舟船之后,他就三天两头上门来催着启程,这次又想通过收买自己这个小舅子当牵线人,可惜他找错了人,你以为老子和那些女真人一样那么容易被忽悠吗?不过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那就谢过顾兄了,家姐这些年来确实辛苦,也该有人帮她分担一下,我能帮上她的也只是家族里的事务,不知今后谁人能照顾她一生一世。之前上门提过亲的大家大户也不少,可恨他们自从沈家受难就断了往来,对那些人我可再不愿与之交往。” 听沈越说话越来越气愤,顾铭之有些不淡定了, “为兄平生也最恨那些无情无义之人,香蕴小姐是风华绝代的佳人,自当倾尽所有荣辱与共,哪能像他们那样见风使舵。” 顾铭之情急之下,将心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沈越心中暗笑,呵呵,终于漏出狐狸尾巴来了,可惜虽然那些人没机会跟你争了,但是现在恐怕又多了个燕王朱棣,凭他那种予取予夺的性格,顾铭之难以与他争个高下啊。 但这最终还需他们的自做决定,自己在后世与女友相处时,不也是这样,即使明知会碰得头破血流,却还不肯放手,情关难过。 二人还在寒暄,纳兰鸿犹豫的凑了过来,有些局促的说道, “沈东家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些银两,这次我们来得急,所带货物不多,可是还要买很多东西回去,不光粮食,油盐茶叶还有农具等等,我们那里都是奇缺。” 对于这个结果沈越自然早就料到,汉人与外族做生意时都是奸商,对这些送上门的肥羊还不狠宰一番,这也酿成了历史上很多次边关交易的祸事,比如再过些年,明英宗朱祁镇时期的土木堡之变,就是因为与瓦刺的军马贸易发生纷争导致,一旦这些贸易摩擦被有心人利用,极易酿成扭转国势的悲剧。 只是互市还没建立起来,眼下自己还不好对他们多做干涉,但也不能埋下祸根, “这当然没有问题,你们救助了烽火商号的人,咱们自当兄弟相待,需要买什么东西只管去选,我叫商号的高掌柜和你们一起去,些许银两不必还了,我那些伙计的性命可是用银两买不回来的。” 沈越如此高调自然让周围的伙计听了心里暖洋洋的,现在战乱未平,所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能跟着这样一个有善心的东家着实不易,都有些眼圈泛红,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倒是高升在一边听了苦笑不已,对沈越这番收买人心虽然没什么意见,但他让自己陪着女真人去采购去透漏出另一层意思,自从将火器工坊转给燕王朱棣带回京城之后,他便闲了下来,与沈越的关系有些微妙,若即若离,但二人都没有点破,这次他交给自己这个差事,一是让自己这个朝廷密探跟着,以防让他们买去些朝廷禁止售出的货物,另一方面也算正式传达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依然愿意和平相处,配合自己的监视。 真正欣喜不已的是纳兰鸿,有了沈越的保证,这次定能满载而归,看来不虚此行,汉人中还是有些重情重义的人, “这就多谢沈兄弟了,等下次过来,我一定多带些礼物送给你。以后只要是我们族人的交易就全交给烽火商号处理。” 说着纳兰鸿还鄙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铭之,下次肯不能让这个奸商再占便宜。 “那就好,我正好还有一事相求,你们的羊群在卖出之前,我想找人先给它们剪下羊毛,羊肉我就不要了。” “你这不是汉人说的“买椟还珠”吗?那些羊毛能做什么,那些蒙古人编的毛毡虽然暖和,但有股羊骚味,还不如我们的猪皮好。”纳兰鸿疑惑的问道,感觉有些亏待了自家兄弟。 羊毛确实是极好的保暖之物,也不是没有人尝试织成衣物,可惜那股呛人味道难以忍受,这才没有推广开,所以要想搞好羊毛生意,没重点不是怎么拔羊毛纺线织成衣物,而是在除味上。不过沈越已经制出了肥皂,再调配出清洗液也不是难事,自然能够将羊毛上的异味大部分去除。 来到羊群外围,商人们仍在争得不可开交,沈越也不掺和,吩咐人赶紧剪羊毛,这些羊群经过长途迁徙,都有些掉肉了,个个羊瘦毛长,剪起来倒也轻松。 本来上人们以为烽火商号的人过来要抢他们的生意,还有些懊恼,他们可是不敢和沈越发生争执,没想到却是为了羊毛而来,纷纷结束,围在一旁看笑话。 “各位慢慢商议,在下先行个方便,羊毛的钱我就先替你们出了,这样露出肉来你们也好挑选。”沈越拱手对诸人说道,也就现在还能让他们开心一阵,等大批的羊毛织物做出来,有的他们后悔了。 第六十二章 跑部进京 剪完羊毛,沈越带人回到商号,几十个装满羊毛的大麻袋堆在院子中,味道极冲,让人退避三舍,倒是县令欧阳晨不知从那得到的消息,连平日的轿子都没坐,快马赶了过来,吩咐衙役守住院门,不许外人进来,一边对着羊毛滋滋有味的抚摸,一边催促着沈越赶紧纺毛线。 “欧阳大人倒是空闲,怎么到我们这小门小户里来了?衙门里的官事都处理完了吗?莫不是有打算想辞官经商吧?”平兰跟在欧阳晨身后问东问西的,俨然一副女主人防贼的架势,这羊毛生意毕竟是烽火商号独创的,可不能让他把方法学了去,再告诉给外人来抢生意。 对于平兰这小姑娘的毒舌,欧阳晨苦笑不已,前些天就被她缠着要人要钱的开书院,自从这位姑奶奶成了沐英将军的义女,整天拿着的皇后娘娘的玉佩对自己勒索,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羊毛事关重大,自己可不想上门找抽。 “大小姐莫要取笑本官了,我可是八百里加急上报了朝廷,若拿不出点真家伙来,恐怕就要被一撸到底,发配充军了。此来只是确认羊毛纺线的可行方案,不会到处招摇,你没见我把差役都留在门口守着了吗。” 听着欧阳晨的诉苦,沈越暗自嘀咕,谁让你这么积极的表现啊,这当官的都是唯恐别人抢了他的政绩去。不过他能抛去读书人的架子,亲自过来监工,也算有点实干精神吧。 “大人稍安勿躁,这刚剪下的羊毛味道不好闻,杂质也多,需要清洗晾干后才能纺线,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等了片刻,就见顾铭之领一众伙计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不光带着刚配制出来的各种清洗液,还有几个大水槽。很快便在在院子里搭起架子,开始准备清洗羊毛。 洗毛不只是要洗去羊毛纤维上的羊毛脂、羊汗和沙土、污垢等,更关键是对羊毛脂的洗涤,除去了这些,才能使羊毛摸起来更加柔软顺滑,味道也会减轻。 沈越领着几个机灵的伙计现在小水盆里配制了几种洗涤剂,分别试验洗毛效果,一边指点他们做好实验记录。 本来平兰对这样做还有点反对,这种机密之事怎么能交给外人,沈越对她进来有些趋向老母鸡护食的性情大伤脑筋,对欧阳晨有些同病相怜的望了过去,这老家伙却像没事人一样,幸灾乐祸的扭头暗笑。 “大小姐啊,你就体谅我一点,以后咱们商号做大了,不可能凡事都让我亲自下手,这一次就当给他们上课了,能带出几个徒弟来也轻松点。就算他们以后要另立门户,也是肉烂在锅里,对老百姓都有好处,再说有竞争才会有层出不穷的好东西,咱们就让一让他们。” 想到沈越一个大户的公子要辛苦的做些下人的工作,平兰这才缓下气势,俏脸微红,掏出手帕给沈越擦了擦汗水, “是我不好,忘了你整天这么辛苦,那就让他们学一下吧,你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做,别都一个人干了,有时间就到学堂上上课,换换脑子。” 还是这古代的女人好哄啊,夫唱妇随的性子让沈越舒了口气。 打发走了平兰,沈越指导着工人们抓紧开工,南下之期将近,最好能在这之前把羊毛只是解决完,古代交通不便,这一去怕是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很快就到冬天了,只能留给他们自己在县城里织毛衣吧。 时间紧迫,材料也不齐全,虽然不能配置出后世那样强效去污的洗涤剂来,但实验一番也得到了能用的配方,大不了多洗几次,反正现在不用担心水污染和人工工资。 忙活了半天,终于将羊毛全部洗净,在晾晒之前,又用烈酒兑水投洗一遍,这样酒精挥发也能将羊毛中的异味去除,望着晾了满院的羊毛,众人虽然累得直不起腰来,却充满希望,今日的辛苦不仅能换来百姓穿上暖喝的衣服,也能沟通外族,减少些战乱之苦。 羊毛晾干还需要些时间,欧阳晨命几个衙役留下来看守,便拉着沈越一起要出门喝酒,已经把羊毛去除了异味便是成功了一半,自己升官的日子不远啦。 “大人这样事必躬亲,真不愧为父母官啊,今后商号里不光羊毛加工上需要多招人手,等玉米土豆等作物培育出种子来,还需要雇些农民耕种,还请您多多帮忙啊。”沈越对欧阳晨吹捧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有燕王朱棣和沐英罩着,自己还是要和欧阳晨拉好关系。 欧阳晨倒了杯酒,叹气说道,“这是本官分内之事,我多给朝廷上些折子,批下来应该不难,就是会花费点时间,现在大明初立,久经战乱,各地都在休养生息,人口不足,朝廷执政上也有些谨慎。”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在京城设立一个驻京办事处,总不能每次有事都八百里加急送过去,路上耽误不说,朝堂的动向也不能及时把握。”沈越借着酒劲试问道。 “驻京办事处是什么?本官只是个七品县令,这县衙还能在京城开个分号?”欧阳晨有些不解。 “这可不是去办衙门,只是派几个可靠的人长期在那里办差,专门负责和各个衙门打理关节,要些钱粮指标,效果上比千里外送信会好上不少。”沈越解释道。 这种“跑步进京”的作风可是后世各个企业与地方政府的拿手好戏,而且沈家在京城没有分号,到时候若是进京给皇后治病,自己两眼一抹黑,还不任人宰割,所以想借着欧阳晨的名义,在京城布置个联合办事处,提前铺垫好。 听沈越详细解释完,欧阳晨如醍醐灌顶,拍着桌子叫好, “这办法不错,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如今朝廷慢悠悠的办事节奏让本官头疼不已,咱也要派些面皮厚的过去,若不答应咱们的请命,就赖着不走,正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看他们谁敢不顾斯文脸面,驳了本官的折子。” 看这欧阳晨自由发挥,说的意气风发,沈越佩服不已,果然人老成精,自己才一点拨,这老家伙已是深得跑步进京的精髓。 第六十三章 送别 沈越与欧阳晨吃完酒饭,回到商号时已是半夜,虽然已是夜深人静,但大堂里却是烛光仍在,想必是柳若水在等自己。 这几与凌飞、岳灵儿三人在追查小明王手下的行踪,关兴他们一回来,沈越就派人给她送去了消息,如今烽火商号的实力已不再限制在魏县城内,不光是接收了蒙古间谍周家的商铺,还有沈家在北方的一些分号,受后世谍战影响,沈越对情报的作用尤为看重,在这方面投入巨大,再加上有高升这个职业暗探辅助,情报覆盖已十分广阔, 而且他们三人出行都有分号的人接应,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赶了回来。 木门半掩,现出伊人苗条的身姿,绝色的俏脸在红烛的映衬下,更显娇美。 “你回来了。”见沈越推门而入,柳若水柔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犹豫,柳眉微蹙,似是在下着极大的决心。 难得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对自己骄横,看来她已明白这次是要送她和族人离开,有些伤感和不舍。在商号里的这段时间,恐怕是他们过得最安定祥和的日子,平兰和王氏待她也亲如一家,可惜这份温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沈越也有些不舍,当初救下柳若水是因为她有些像自己的女友,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虽然那份莫名的情愫已经消散,但心中这个倔强美丽的少女的身影却愈加明晰起来,可惜他们族人毕竟是受朝廷打击的对象,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恩,关大哥他们已经把北方那里打探清楚了,正好这次有女真人过来,我想让你们以押送货物的名义与他们一同过去,目的地就在半路的沈阳,那里还有些汉人聚集的村落,生活应是不难,朝廷现在鞭长莫及,到那里也能安然度日,不必再受颠簸之苦。” 沈越说的有些慢,也是想让她考虑清楚,这一去就要在在那个苦寒之地落地生根,怕是再难回中原。 “我回去再和族中的长辈门商量一下吧,流落了这么多年,是该给他们找个家了。”柳若水神色黯然的说道,也是在安慰自己,她还是族中的圣女,凡事要以族人的安危为重。 见柳若水有些伤感,沈越忙又说道, “那些女真人老家正闹饥荒,大概明日就会赶回去,到时候我会派商号的伙计跟着,我打算在沈阳建个分号,明年也会带平兰他们过去,那里今后将会是烽火商号的重心所在,有千里沃野等着我去耕种呢,到时候还得找你们帮忙啊。” 听到还能和商号的人重聚,柳若水的愁思顿时烟消云散,双眼又灵动起来, “谁给你去种地啊,你这个黑心奸商把我们卖了都不知道,我还是教孩子们功夫的好,到时候教出几个得意弟子来,让他们帮我干活。” 看着柳若水欢欣而去,沈越不禁为她将来的徒弟感到悲哀,不光要熬炼筋骨习武,还要替她做农活,只有被门夹了脑袋的人才肯认她做师傅吧。 第二天一大早,纳兰鸿就带人过来道别,一想到父亲带着族人还在老家忍饥挨饿,已是归心似箭,这次有了烽火商号的支援,采购的货物应付过冬天了,待来年在多跑几次商,族中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沈越笑道,“既然你们急着回去,我也不便挽留你们,正好我们商号也打算开拓商路,想在辽宁行省建立分号,这次也和你们随行吧,路上人多也能互相照料,今后你们可以直接去新建的分号交易,也省去很多路上的奔波。” 对于这个建议纳兰鸿当然喜出望外,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去,正担心路上被人抢劫呢,话说自己虽然也绑过票,但那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有了钱粮物资,自然怕人惦记着。 正午,商队集结待发,由关兴几个伙计带队,这次他们要再次踏上北上的路,虽然只是短暂歇息,但沈越这次让他们把家口也都带上了,毕竟此去无需再四处探查,准备到那里长期驻守,不光包袱里装满了安家银子,等分号建立起来,还有更多的奖励。 沈东家可是说了,等他过去的时候,“保证大伙都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虽然对“赛亿欧”和“白富美”是到底什么不太清楚,但听东家的准没错。 浩浩荡荡的商队慢慢向城门走去,柳若水带着旧明教的族人掺杂其中,历经无数个漂泊的日夜,即将归于那片净土,身份的约束,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十里长亭的送别,带着伤感与期许,走向未知的前程。 望着众人远去消失的背影,沈越也有些失落,命运无常,人总要背负些枷锁,没有与生俱来的自由,不过天大地大,终归会有一处安身之地。 转过身来进门,平兰和王氏等人已躲在门后边泪如雨下,去不敢哭出声来,赶紧安慰起来, “她们一路上有关兴等人照顾,人多势众,应该不会出事,走了也就真正平安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等明年开春耕种之后,我就带你们去那里看看,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同样在街头一处茶楼上,两道身影注视着商队,直到他们出了城门方才叹了口气, “这些旧明教的人终于走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可瞒不住了,沈兄弟啊,你可不知道老哥为你多少心。”高升端起茶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这样也好,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当初你来办户籍可是难为死我了,沈小子怕是那时就对你有怀疑了,也是借此试探你,他虽然防备心很重,但从对这些人的安排上看来,是个重情理讲道义的人,跟着他不会亏待你的。”欧阳晨笑着开解道。 “唉,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没意思,处处心机,我是真不想再当暗探了,可惜身不由己啊,欧阳大人不如晚上请我再吃一顿,咱保证,以后但凡有关于你的密告,一定提前通传给你,如何?” 欧阳晨一下站了起来,这些朝廷密探到处搜罗消息,说不定手上拿着多少人的把柄,自己还是不要和他多打交道的好,说不定哪天被同僚撞见,当成自己告密, “本官为人清正,不惧那些谗言,等我把互市贸易做起来,也算了却了心中所愿,到时候辞官归隐,再请你大吃一顿。不过你可要帮沈小子盯好了,他毕竟年少,涉世不深,朝廷上的浑水说不定哪天就泼过来了。你自己先喝茶吧,本官要去看羊毛纺线了。” 第六十四章 期待 欧阳晨再次来到烽火商号,督促沈越抓紧纺线,经过一天一夜的晾晒,羊毛已经干燥好了,味道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只是略带些异味,平兰有些强迫症,还不放心,又想出办法,把羊毛堆到屋子里,用熏香熏过,将异味彻底除尽。 因为羊毛纤维不是很长,所以纺起线来和棉花有些区别,沈越在后世倒是见过网上一些达人晒出的照片,纺线之前先要疏毛,有专门的羊毛梳子,看起来像是杂耍艺人用来表演的钉床,密密麻麻的钉子密集分布在一块木板上,作用主要是把羊毛纤维拉松,使其蓬松到最大程度,这样纺线的时候可以拉出很长很长的纤维而不断。 而手工纺线有棒槌纺和纺车纺两种,这次做的急,沈越没时间试验将棉纺车改成纺羊毛,只好先采用棒槌纺,反正人手足够,这些羊毛估计半天就能纺完,棒槌做起来简单,一个圆盘中间穿过长木棍,像是个大号的陀螺,羊毛线条穿过木棍顶端固定的小铁圈,在圆盘旋转带动下,绕在木棍上。 因为之前做背包的缘故,商号的女工众多,都是心灵手巧,虽然是第一次做,但羊毛比麻线和棉线更强韧,而且线也粗,很快就将羊毛纺线完成。 接下来便要织毛衣了,不过沈越对这个可不擅长,自己只是小时候在家见母亲织过,做多帮忙打打下手,哪里懂织毛衣,除了知道多准备点竹签子,啥也记不得了,只好在这些女工面前稍微讲解一下大概方式,让她们自己领悟。 还真别说古人愚笨,很快就有几个妇人琢磨出织法,沈越检查一下,看上倒也可行,虽然只是能织出长条形的如围脖的简单物件,但这也是今后需要的,只要多给她们些时间摸索,相信更复杂的织法也能琢磨出来,到时候毛衣、手套、袜子就都能用上了。尤其以后去了沈阳天气太冷,若能穿上羊绒袜子,会舒服得多。 另外光靠针织也只能做些像毛衣围巾之类的小物件,沈越又让人试验了一下羊毛线织布,做成大点的毯子,今后有大量羊毛等着回收,必须开发出更多的用途出来才行。 看着成功在望,欧阳晨喜出望外,拍着沈越的肩膀说道, “这羊毛羊肉应该都没问题了,老夫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不过玉米杆作饲料的事进行的怎么样,这个才是重中之重,要是缺了这一项,咱们今后对那些外族就少了掣肘,而且以后去收羊时还会被他们漫天要价。” 他知道沈越很快就要南下了,所以这段时间抓紧督促,及早把这些事情做好基础,自己的前程可都押在这上面了。 “应该差不多了,那些酿酒师傅都是几十年的手艺人,他们对我说的方法也有些心得,咱们找几只羊过来试试,看它们爱不爱吃。” 欧阳晨赶忙吩咐手下去找羊,这几日火锅已在城中风靡起来,已是一样难求,好不容易才找来两只瘦弱的绵羊,大概是店家看这两只羊太小,现在宰了有些不划算,先养着上膘,否则早就进了客人的肚子。 一处隐秘的院子里,酿酒师傅们小心翼翼的抬出几口小陶缸来,这几日他们吃住都在这里,外面有商号和衙门的人守着。 这饲料发酵虽然比酿酒工艺要简单一些,他们却不敢马虎,玉米秸秆不多,用完就了就得等上一年才行,而且沈东家和县令大人都说了,这些东西可是利国利民的宝贝,比那些酒水要珍贵太多。 沈越命人拆去缸口的泥封,淡淡的酒香冒了出来,发酵好的饲料分成几堆倒在地上,还有些湿润,颜色绿中带黄。 之所以要对秸秆发酵,是为了把其中的粗纤维转化成能被动物吸收的营养物质,提高了动物对粗纤维的消化、吸收和利用率,这样不仅能使秸秆饲料柔软膨胀,而且带有醇香、酸香、果香味,还能增加动物肠胃中的有益微生物繁殖,提高免疫力。 不过毕竟现在没有合适的检测方法,只好由这些绵羊食客根据自己的口味选了。 两只羊嗅觉灵敏,很快就凑上去咀嚼起来,对一旁放着的青草也置之不理,拉着两只羊分别尝过几堆饲料后,终于选出一堆最受欢迎的饲料,这样配方和工艺便能确定下来了。 看着羊儿吃得津津有味,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比自己吃了美食还要舒心,这几天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欧阳晨却赶紧让人把羊拉走,将剩下的饲料小心的收集到一个精致的罐子里,密封包好,他打算当做样品送回京城,将罐子像是抱孩子一般呵护在怀里。 “这些只是最初级的饲料,今后等粮食多了,还可以加上玉米淀粉,豆渣之类的,比这要好上更多。”沈越看着他一副守财奴的样子哭笑不得。 “有这样就足够了,再加那么多东西就太金贵了,人都吃不饱饭,哪还顾得上畜生,若不是事关边疆安危,我何尝想为那些牧民操心,咱们再去前院看看,那些姑娘们应该快织好成品了,我再选条最好的羊毛围巾,一并给皇上送过去,他老人家一定龙颜大悦。” 平兰这次倒是客气,不光给了围巾,还送上不少上好的香皂洗液,沈越已经交代过她,这次欧阳晨再派人进京,是要在京城设立驻京办事处的,到时候少不了要到处送礼,真金白银不敢拿出去,这些新鲜商品正好称手,也算是替烽火商号的打开京城的市场做些准备。 应付领导视察可是个麻烦事,好不容易将欧阳晨打发走,沈越这才歇了口气,终于要紧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再过几天就可以安心启程了。对于古代富庶繁华的江南之地,沈越心中充满着期待。 另外也可以见到同为穿越者的沈万三,自己可是有好多事想和他说,这几个月来虽然自己已经逐渐立足,但心中的压抑和疑惑却越来越多,还能不能穿越回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到底今后的路该如何走?这些都不得而知,人总是孤独的,想要找个同类去诉说。 第六十五章 启程 秋高气爽,北风渐起,沈香蕴终于传来消息,季风到来,可以乘船南下了。一块捎来的还有凌飞的传讯,他们已在出海口的码头抓到了一个白莲教的首领,正好过去探得些消息。 启程的日子终于来临,这次沈越打算把平兰和平元一起带过去,不仅是因为有沐英派来的赵猛等人护卫也安全些,而且想让他俩见见世面,锻炼一下,若是自己穿越离开,商号的事就要由她们撑起来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路要自己闯出来,没有人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王氏心中真有千般不舍,可也理解沈越的用心良苦,她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不能一同过去,只好抱紧的两个孩子久久不肯撒手。 平兰怕母亲伤心,笑着开解道:“阿娘放心,有沈大哥在,一定不会有事。这次南下大都在船上,不用走路,也累不着,父亲教我要巾帼不让须眉,女儿也是想帮沈大哥些忙,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辛苦。你在家帮我把书院的孩子看好,叫他们别荒废了功课,等把货物卖完了,我们就骑上快马,谁也不管,一溜烟就跑回来见你,好不好?” 王氏含泪带笑,低头轻抚着她的发丝,嗔怪道:“傻孩子,自己还是个黄毛丫头还管的挺多,阿娘只是舍不得你……” 沈越心中不禁感慨,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何况王氏现在只剩下这一儿一女为伴,这次长远离开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可是为了将来能让他们独立谋生,不得不狠心了。 来到商号大院的祠堂内,这里供奉着去世的平书文,祠堂外高升、王胖子及一帮随行的伙计恭敬地站在两旁,赖有为带着一众兄弟正在不远处装着货物。 沈越迈进祠堂,在平书文的牌位前站立,上香,叩头,祭拜如仪,这位父亲用生命保护着自己的子女,临死前还把圣火令交给自己,已是接下了照顾她们母女的责任,海上风急浪高,生死未卜,希望他在天有灵,保佑此行平安。 站起身来,王氏端过一碗酒,祠堂内平兰、平元以及其他下人,也都纷纷跪下。王氏将酒举过头顶道:“越儿,愿你此次南下,解了家族之危,稳住沈家的根基,夫君他一定会保佑你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沈越双膝跪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虽然关于自己是沈家后人是个谎言,但也算与沈万三结盟,在这个乱世中互相扶持。 一行人马就走出城门。县令欧阳晨带着一行人等在路旁, 沈越赶紧下马,拱手拜道, “大人客气了,我这一去山高水长,商号的人就有劳您帮忙关照了。” “这是哪里话,老夫是这里的父母官,关照他们是应该的,大丈夫俯仰于世,趁着年轻多去闯荡一番,老夫要不是官事缠身,也想和你们驰骋于汪洋之上啊。你小子到了南方烟花之地,可别流连忘返,兰儿姑娘可要把他盯紧了,老夫还等着他回来种地呢。”欧阳晨打趣道。 “沈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平兰撅着小嘴气恼道,怕欧阳晨这老不正经的教坏沈越,在众人的一片哄笑中,拉着沈越的胳膊走开。 城门外等候的的众商家早已按耐不住,上百辆大车马队聚集待发,不论是押货的伙计马夫,还是领队的掌柜,个个神采飞扬,带着闯荡天下的豪气,望向沈越。 “启程!” 沈越一声高亢的喝令,密集而整齐的商队发动起来,向着临近的滦县行去。 过了正午,商队赶到滦县城外河边的码头,沈香蕴已带着伙计、水手等候多时,纷纷上前迎接,让劳碌的众人先去歇息,由他们将货物装上船去。 “这是沈家船队的洪老大,多年来家族跑海都是由他带队的。”沈香蕴领着一个黝黑的汉子向沈越介绍道。 这人生的极为壮硕,即使在陆地上还是打着光脚板,半卷着裤腿,露出紧实的肌肉,面堂方正,像是个可靠的人,只是粗糙的脸上带着些皱纹,浓眉紧皱,似是有什么难事。 “小东家,你可算来了,小姐说你有勇有谋,这次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洪老大等沈香蕴说完,扑通一声跪在沈越跟前。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沈越有些诧异,转头看向沈香蕴,见她面带难色,欲言又止,连忙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沈香蕴银牙咬了咬红润的嘴唇,犹豫半晌才轻声说道, “本来你能把祥瑞之事送给沈家,已算了结了咱们之间的情谊,我不想再麻烦你,所以才没有对你多说。这次官场的危机虽然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对手不肯罢休,我本来想多准备些大船帮你把货物贩到南方,可惜在路上就被他们勾结的海匪抢劫,损失了大半的船只,多亏了洪老大经验丰富,用快船救了些水手回来,不然他们都要葬身海底了。” 沈越一听火上心头,要是正当的商业竞争也就罢了,欺负孤老寡女算什么本事,何况自己正指着这次南下挣足本钱呢,他们既然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就好好和他们算算总账,而且自己今后发展少不得出海,不如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这海上的当家人。 “这就是你见外了,我既然已经加入了沈家,自然与你们风雨同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撑着了,他们这次既然敢来,咱们就要给他们个当头痛击,让他们血债血偿,否则欺负惯了,咱们如何还能立足。”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沈香蕴默念着,心中感到些久违的温暖。有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自掌家以来,自己忙于应付官场上的压迫,对那些暗中觊觎的对手多次忍让,可他们见自己女孩子家,族中长辈又无人帮忙出头,便有些得寸进尺,如今沈越不仅帮忙解除了官场上的危机,还能挺身而出,帮自己分担压力,这个少年的身形在她心中已是变得高大伟岸。 沈越走到洪老大跟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坚定地说道, “这件事我责无旁贷,一定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你让他们先吃饱喝足,在这先修整两天,我也准备准备,南下的路上他们应该还会再来,到时候咱们让他们有来无回,给兄弟们报仇,打出沈家的威风。” 第六十六章 蓄势 魏县城外的军营里,副将常云正和老文书核对粮草, “老常啊,自从咱将军结识了烽火商号的沈东家,这不光行军打仗轻松了许多,咱这钱粮也终于富裕起来了,再也不用巴望着朝廷的那点救济了,你看这个月,光是县衙提前付给的定金,足够把欠兄弟们半年的饷银给补上。”老文书笑呵呵的说道。 他这工作可不容易,常家军自从老家主常遇春死后,便多受朝廷制肘,为了让弟兄们吃口饱饭,真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眼看着弟兄们一个个流血牺牲,却连一点安家费用都拿不出来,这常家军也日渐衰落,唯有账本上的赤字一天天增大。 常云扫了一眼账本,便端起水碗,灌了个痛快。 “可不是吗?俺又想起当初跟着大哥在寨子的时候,多么自在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论秤分金银,后来从军报国,咱也称得上是义军中的劲旅,谁敢小瞧咱们,可惜大哥走的早,少爷又性子太倔,不愿鸟朝廷上的那些狗官,尽让他们使绊子了,要是没遇见沈小子,老常我这次就杀回京去,宰了他们,大不了再回山上自在去。” 老文书连忙捂住常云的嘴,小声说道, “这话可说不得,其实也不怪朝廷,兄弟们大都是水贼出身,咱们当初是在南方打仗,朝廷用得着咱们做敢打头阵的先锋,这打到了北方就要上岸了,兄弟们下了船使不上劲,朝廷也就不需要咱们了,可惜了弟兄们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二人正在感慨,忽然账外小将报道有烽火商号的人求见, “拜见二位大人,小的是沈东家的亲随赖有为,东家有要事想请军中派人帮忙。” 二人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汗流浃背的,客气得让过座来, “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少将军临走时便交代过了,凡是沈东家的事,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尽力。”副将常云笑呵呵递上一碗水。 赖有为大饮一口,粗鲁的用袖子擦着嘴,说道, “南下的船队在赶过来的路上被人劫了,东家担心他们还会在回程的路上再次埋伏,想借些精兵过去,帮忙压阵。” “这不太好办啊,少将军护团北巡就带走一半的人,剩下不足五百还要在此防守,恐怕派不出多少人手过去呀。”老文书面带难色的摇了摇头。 副将常云却不乐意了,大手忘桌子上一拍,站起来反驳, “有什么难的,咱出来混的最重要的就是江湖道义,哪能光拿人好处不办事的,老夫亲自带上亲卫过去帮帮场子,几天不打仗都快淡出鸟来了,我倒要看看,是看哪个不识相的敢在水上跟咱叫板!” 赖有为一听有戏,连忙劝止道, “二位大人莫急,东家来时便考虑到军中缺人的难处,特意让我到县城召集了些志愿参军的弟兄过来,让他们先代替军中豪杰们守边,只需一个多月再换回来就行。” 三人来到营门,只见上百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衣衫不整,稀稀松松的围坐在地上插科打诨, “这些人能用吗?你看一个个歪七竖八的,哪有个军人的样子。”老文书撇嘴嘟囔道。 赖有为有些面红耳赤,但也不能让他看扁了,拍着胸脯说道, “大人别看他们现在没精神,这些弟兄可都是见过血的,打起架来个个不要命,绝不会给大人拖后腿。” 赖有为一身痞性倒颇对常云的脾气,眯缝着眼睛说道, “这些不打紧,只要进了军营,就算是滩烂泥,咱也能把他炼成精钢,来人,召集将士们营前集合。” 一百多个地痞也被叫起来,马马虎虎的站好队伍,赖有为在前头愤愤的喝道,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你说你们真不争气,整天鬼混也不长点本事,欺负些老百姓算什么能耐,要不是个个都是旱鸭子,老子这次就带你们出海了,现在给你们个机会在军中磨练一下,不能混出个人样来,以后就别管我叫大哥,这方圆百里的地盘也容不下你,哪远滚哪去,这次沈东家可是给了每人十两银子,要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有谁得到上官认可,再给你们加十两。” 众地痞早就急不可耐了,个个眼红心跳,俗话说好男不当兵,他们这群赖汉对参军倒没啥意见,只是之前嫌军饷太少,可这次只是在军中呆上一个多月,就能赚足十两银子,足够快活半年了。 再说这赖八,不,现在老大洗心革面,改叫赖有为了,他自从跟了沈东家,可是风头正劲,不光县城里的大小混混被他收拾服帖,这十里八乡提起他来谁人不敢给面子,万一这次干砸了,自己可就混不下去了。 对面集结的兵将却是满脸不屑的看着眼前的混混们,一群菜鸟有啥好高兴的,等你们进了军营看谁还笑得出来,小爷们可是要出去逍遥啦。 常云站在队伍前,高声喝问道, “弟兄们,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但好汉光会打仗还不行,还要懂得知恩图报,有情有义才能顶天立地,我问你们,是谁在咱们最艰难的时候送来米粮?” 所谓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常茂是无法无天的骄横性子,自然这些兵士也都肆无忌惮,眼里也没有什么朝廷规矩,谁对咱好就记得谁,吼着嗓子回应道, “沈小爷!” 震天的呐喊传来,让对面的混混们吓了一哆嗦。 “是谁给你们治病的伤药?” “沈小爷!” “是谁带来祥瑞,要让咱们家乡父老都能吃上口饱饭?” “沈小爷!” 看着士气鼓舞起来,常云转过话头,沉声说道, “可是就有人看咱们过好了不自在,现在海上有帮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打劫沈家的船,货物丢了咱们也过不上好日子,沈小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良心能安吗?你们说怎么办?” “帮沈小爷打仗,揍他娘的。” “劫他们的船,抢他们老窝。” 众将士纷纷高喊起来,连当年做水匪黑吃黑的本性都显露出来,让老文书掩面无语。 常云却不在意,已是热血上头,叫嚣道, “光说不练算什么本事,要是怕死的就和对面那群孬种一样,留在军营快活,这次本将要带两百人过去帮场子,谁要是自认还没忘了水上的功夫就站出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当年叱咤江海的威风!” 哪个当兵的能受得了这样的蔑视,一个个双眼冒火抢着站出来,咱陆地上行军打仗是差了点,但到水上可是老本行了,哪能认怂。 赖有为看着摩拳擦掌站出来的将士们激动不已,东家果然是深得人心,这眼光也是极准的。 县城里,欧阳晨看着座下的高升苦笑不已,这沈小子有能耐不假,惹祸也照样在行,这军营的将士是能随便调动吗?不过天高皇帝远,让这些将士出去溜溜也好,省了在自己的地盘打秋风,而且大部分混混进了军营操练,界面上也能安定许多。 “老夫就再替他背一次锅吧,你可也要把紧口风,路上多关照他一些,不要闹得太大。” 高升笑着点点头,附耳问道, “大人辛苦,在下自然配合,不过当初为以防外敌来犯,火器作坊还存有些余货放在县衙,您看是不是拿出来些?” 码头上,各个参与南下的商户们也得了沈越的嘱托,能参与进来的人都是久历商战,哪个不是在自己的生意上杀出来的强人,这次南下寄托了他们扭转乾坤的厚望,既然已经踏出了一步,已是与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纷纷派出伙计联络,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短短两天时间里,这里已是风云翻动,一个浩大的商队正在快速集结,蓄势待发。 第六十七章 出海 看着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沈越心里也有了底气,可惜自己发展时间太短,要有时间的话干脆造出个巡洋舰,一艘就能把那些海盗解决了,现在也只好兴师动众,以势压人了。 “少东家,常副将带来的那群兵勇真是不错,一上船就能看出来都是劈波斩浪的好手,咱弟兄水上功夫虽然也不差,但就是碰上海盗就心里打鼓,豁不出命去。商团的掌柜们也出力也不小,咱们船队不光多招募了些水手,船只也增加了不少,都在赶往滦河出海口汇集,估计最后能聚集上百艘,虽然个头赶不上大船,但海上航行还能应付得了” 洪老大激动地说道,眼看不光南下无忧,而且也报仇有望,对沈越的敬服油然而生。虽然这少爷身世有些离奇,自己从未听说过他,不过香蕴小姐也是老爷前几年才从海外接回来的,可能少爷也是如此吧。 沈越尽管对他们这些船看不上眼,不过明朝的造船工艺也算同期顶尖的了,过些年郑和下西洋造出的宝船更是达到了巅峰。 不过郑和的宝船造价太高,七次出海没捞到什么财宝不说,差点把大明国库给拖垮了,这个遗憾可不能在此上演,等自己根基稳定了,是要考虑建造船厂了。 “通知商团,开始起航吧。”沈越放下地图,下令道。 蜿蜒的船队如一条长龙顺流而下,只过了半天时间便到了滦河的出海口。这里还是个小渔村,只有个不大的码头,近日却聚集了上百艘船只,密密麻麻的聚集在海湾处。滦河的出海口位置不太好,历史上也名不经传,不过这里北边不远就是山海关,南边则是后世闻名的海港曹妃甸,倒是有些发展潜力。 沈越下了船进到渔村,船队现在已经交给副将常云和洪老大管理,他们海上经验丰富,比自己这个半吊子瞎指挥强得多,而且凌飞也派岳灵儿传来消息,他们抓到的那个白莲教首领正被关在渔村里等候。 在岳灵儿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院,进门便见到一个中年人被绑在木桩上,这人头发蓬乱,衣服也被刀剑划破许多口子,带着乌黑的血迹,也许是被咸湿的海风吹打,倒是很有精神,一双三角眼冒着寒光,恶狠狠地盯着进来的沈越。 “他被绑了三天了,还是什么都不肯没说,可惜这家伙太狠毒,被抓之后还把受伤的随从给咬死了,要不也能从那个小喽啰嘴里得到些消息。”凌飞摇头示意道。 “小子,你就是他们的头吗?有种就跟我真刀真枪干一场。”中年人嘶吼道,说完还想吐口唾沫示威,可惜这几天被绑着吃喝都受限制,吐不出来的尴尬,让他更加疯狂的扭动着身躯。 “我看你是见我人小想欺负我吧,有种怎么不跟眼前的两位高手较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别以为这样就能然我看得起你。”沈越退到一旁笑着说道,这人可是条毒蛇,自己才不屑跟他计较,扭头看向高升。 高升自然知道沈越想让自己这个行家表演一番了,也不多说话,叫人提着水桶挑来海水,一瓢一瓢的淋在伤口上,脸上还带着笑意,要是不知道他用的是咸海水,别人一定以为他在帮忙照料病人呢。 中年人的伤口还未痊愈,被海水一激,痛的如杀猪般叫喊起来,浑身打着哆嗦,像是发了羊癫疯一般口吐白沫。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样有点不合适吧。”岳灵儿捂着樱桃小口,对沈越轻声说道。 沈越对高升的做法也有些不太满意,但不是同情,而是看着也没什么效果,那仍是牙关紧咬,看来这些朝廷密探的审讯方法也不过是辣椒水老虎凳之类的,酷刑对这种被洗过脑的教众不太管用,万一把人折磨死也得不偿失。 “高大哥先歇一歇吧,咱们是正经商人,可不兴私动刑法那一套,等会儿把他带上船,单独关到船底的一个小仓房,让他好生修养。” 岳灵儿对沈越的这番话有些安慰,他不光能听进自己的建议,心肠也是很好啊,哪里像柳若水说的诡计多端,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自己以后见了柳若水可要帮他说说好话。 一旁的高升可不这么想,他可是整天琢磨沈越的一言一行,这小子对自己亲近认可的人能真心付出,可一旦有人敢冒犯他的人可毫不心软啊,别看现在沈越说的像是关心这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可这关起来有什么用,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法门,在船上可要盯紧了,说不定能学门手艺啊。 再回到船队时,常云等人已经制定好了行船的安排,按照一字长蛇阵的布置分成三股排开,原先洪老大带过来的十几艘船打头,以便吸引那些海盗出来,后边隐藏着的则是沈越带领的商团船队,中间是三十艘中型快船,灵活机动,由常云带来的兵将驾驶,每条船上再配些精干的水手帮忙,这样不管对方从那过来,他们就能快速冲过去包围。 “咱聚在一起就把他没吓跑了,要是他们冲出来,你们可别着急跑,一定要把他们拖住,记得给中军发信号,那个敢坏了本将的这笔买卖,我可要军法行事。”常云对船老大们喝令道。 海上风浪渐起,三支船队先后张帆驶出海湾,向着南方飞速前行。 初到大海,平兰和岳灵儿在船上最是活跃,两女子玩心大起,又是钓鱼又是补虾,一些水手对着两位美女也都言听计从,这古代的海上渔业没有过度捕捞,被他们抓到不少,却忙坏沈越,自从自己私下做了些海鲜烧烤被二人撞见,就被她俩缠住,整日琢磨着烤什么来吃。 同样郁闷的还有高升,海上行了几天,也不见沈越对关在舱底的中年人有什么动作,他去看过几次,那个小房间之前是用来放杂物的,被沈越收拾的干干净净,中年人连脚镣什么的都没让带,除了地方小,有些阴暗看不见阳光以外,待在里边没有风吹雨淋,还挺自在的,那人进去时,见沈越拿他没办法,还有些得意。 “再过几天就好,到时候他就会求着咱们把他扔到海里去了。”沈越神秘地说道。 第六十八章 平兰的心事 圆月渐渐地升起,银白的光辉洒在甲板上,沈越出了到舱房,在海上航行了十几天,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咸腥的海风吹拂着衣袖猎猎作响,抬头仰望满天繁星,浩荡的船队在这天地间如同一叶浮萍,越发显得渺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沈越呢喃道,这些天在船上无所事事的生活让他思绪万千,对家的思念更深。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场偶然的火灾吗?如果自己放一场大火的话,会不会再穿越回去,回到那个朝思夜想的家,哪怕默默无闻重头开始。 忽然一身轻衣披在肩上,转头一看,是平兰站在身后, “沈大哥,你在想什么啊?” 平兰柔声问道,刚才沈越失神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安,虽然就近在身边,却觉得二人隔得很远。 自从当初在河边二人相遇,这个少年便慢慢走进了她的世界,一起种地,一起去元兵营里救人,到后来父亲去世,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也是他陪在身边安慰,即使自己被人绑走,都不曾害怕过,因为相信他一定能够找到自己,那个坚实的臂膀是让人安心的港湾。 可是,却时常能看见他在闲暇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难过,他经历过了什么?在想着什么?他不曾提起,却总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可是自己也想走进他的内心,去安抚他的伤痛。 “没什么,出门将近半年了,就是有点想家了。”沈越拍着平兰的头,笑着说道。 “哼,你不说实话,我不理你了,你自己在这里吹凉风吧。”平兰嘟嘴说道,扭头走回船舱,待进到屋内,泪水却止不止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沈越说的那个家绝不是即将要去的沈家,因为在刚把沈越领到大青山的山洞时,自己因担心沈越的身份,趁他睡着时私下查看过他的包裹,里边不光有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小镜子,还有那些装食盐的袋子也从没见过,上面的字写法和印刷都和现在通用的不一样,自己后来向香蕴姐姐打听过沈家贩卖过的食盐,从没有沈大哥带来的那个样子的。 直觉告诉她,沈越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沈家的人,他加入沈家,或许只是为了自己的出身不惹人怀疑,那他到底是哪里的人?这些心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自己整天缠着沈大哥,一是给他找些事做,不想让他想起伤心事,二来也是害怕他突然离开自己,消失不见了。 沈越哪里猜得透少女的心思,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苦笑一下,向船头舱房走去,要和船老大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能不能穿越回到后世还要从长计议,度过眼前的危机才是重要的,白天前边船队已经传来消息,发现有小船在远处观望,估计是那些海盗派来的探子,估计很快就能遭遇到他们的主力埋伏。 百里之外的海面上,数十条船只聚集在一座小岛外围,月光洒下,依稀能看清海滩上插着一排木棒,上面挂着的尸体早就化成了枯骨,整座岛看上去阴森森的,哪怕在青天白日里,也让人寒毛直竖。 而岸边船上却传来一阵阵喝酒行令的呼喝声。 船上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络腮胡子的粗犷汉子坐在主位,脸上一道伤疤竖着划过左眼,更显得狰狞无比。 这人名叫张云龙,他本是汉王陈友谅麾下的一员猛将,可惜在洞庭湖水战,被朱元璋以少胜多打得惨败,他这人却是外粗心细,见形势不利,就暗中自己带着几十个亲信逃了出来,本想收集旧部东山再起,却不想朱元璋势力越来越大,无奈只好又逃出海外,为了生存开始抢船掠货,十几年下来,也混出些名堂,这东海之上,提起独眼龙王的名头,哪个商队敢不乖乖交钱买个平安。 张云龙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大海上抢劫有什么不对,他自认是个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好汉,陆地上就让给朱元璋了,这大海就是自己的地盘,十几艘战舰已经让他在这片海域之上纵横了数年,在抢劫几年,也能弄个海岛,做个土皇帝当当。 “大王何日出兵啊?我们老爷可是等着喜讯呢,只要抓到沈家那丫头,剩下的银子一定早日送过来。”案下一个白净面庞的长袍青年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看向张云龙。 一旁的兄弟吃酒正在兴头,不耐烦的嚷道, “你这厮着什么急,我大哥既然应下了这个买卖,自然说到做到,不过我听说沈家大小姐可是位水灵的大美人,到时候可要先让她在我们船上待几天,再给你们送过去。” 张云龙对白脸青年也有些看不上眼,这种人外表上看去斯文潇洒,却净干背后捅刀子的勾当,只是他的后台却不好惹,已经派人暗中打探到,他是杭州巨富吴家派来的,这吴家也是经营海上多年,不光有庞大的船队,暗地里还和倭国的海盗勾搭上了,因此在这海上也能与自己平起平坐,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不亲自解决,反而找上自己。 “要把沈家解决掉倒是不难,这片海域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已经传来消息,他们的船队再有一两天必然过来,只是在这之前咱们可要定好,今后这长江以北的海面上,可都是我独眼龙王说了算,你们不得再插手过来,包括那些倭人,要是让我再见到他们过来抢劫,老子见一个杀一个。” 张云龙逼视着白脸青年,仅剩的一只眼睛冒着寒光。 “这个可不在咱们当初的约定里啊,不过既然大王开口,在下就勉为其难答应下来,我这就回去通传,还请大王不要食言,一定要把沈家的丫头活着送过来。”白脸青年煞有介事的应承道,转身出了舱门。 登上小船,青年回过头来,听着背后依旧传来的喝酒打闹声,白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六十九章 海盗来袭 “少东家,前面那片海域距船队来时被劫的地方很近了,之前拿条盯梢的船一直紧咬着前边的船队,估计那些海盗很快就会有动作了,洪老大说让咱们后面的商船先停一下,等他们解决完了再跟上去。”王胖子爬上大船,向沈越汇报到。 别看他身材臃肿,动作却极为灵活,出海后便当起了通讯员,带着两个水手架着小船,在三个船队间传递情报,海上短距离之间可以用旗语或是号角互通消息的,不过这一次为保证安全,后面的商船与前边的船队隔得太远,连用望远镜都很难再看到,所以只能通过轻快的飞剪船来通讯,另外备有紧急时用的狼烟,如果遇袭的话也能及时发觉,赶过来救援。 沈越叫船老大抛锚停船,将一个烤好的龙虾递给王胖子,他自从跟了自己做事极为上心,几次关键时刻都能帮上忙,对于他之前的小偷身份已然不放在心上,每个人都难免行差踏错,没有谁生来就是小偷或是强盗。 王胖子紧张的把双手在衣服上蹭干净,掰开硕大的烤龙虾,在酱醋汁子里涮一下,雪白的虾肉被他一口就吃了下去,香嫩的滋味差点让他咬了舌头, “慢点吃,不够还有,兰儿她们这几天可是抓了很多,要不是快打仗了就让你喝点酒了,这龙虾配上黄酒也是人间一大美味,现在只能先辛苦你一下了,等解决了海盗,再让弟兄们都吃个痛快。” 看着沈越又递上来的海鲜,王胖子双眼泛红,赶忙低下头来掩饰过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自己这些年来何尝被人正眼看过,在邻居和亲戚眼中,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浪荡混混,而沈越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却是个讲情义有担当的人,对自己如同兄弟一般,从没有当过下人看待,自己总算没有跟错人,之前虽然有些小心思,只是想借沈越混个前程,现在却有些改变,不再将他视为领钱办差的东家,而是要舍命相助的小兄弟。 日头渐起,掀起的巨浪一次又一次的冲向长空,似乎要将天水混为一色。 张云龙站在船舷,贪婪的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眼中炽热的光芒似乎要融化岩石,大海总是这样的波澜壮阔,好汉子就当驾巨舟横行海上,与骇浪争锋,虽死而无憾事,激起的浪花淋在厚实的胸膛上,安抚着他狂躁的内心。 海风从船帆和缆绳间呼啸着,带着各种各样的鬼哭神嚎,在张云龙的耳中统统变成了激烈的战鼓,一阵阵的催人振奋,让他的血都要燃烧起来了。 这海上只有真正的汉子才能站稳脚跟,不论是那些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商人,还是如饿狼一般的倭人小矮子,这片海上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霸主,等今天解决了沈家船队,回过头来就要好好和那群倭人海盗较量一番,之前白脸青年的承诺他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只有手中的刀才更有说服力。 一个穿着短裤精赤着上身的汉子站在桅杆上,眺望远方,等了一阵终于看到有舰队出现,一个翻身就拽着缆绳从桅杆上滑下来,稳稳地站在甲板上,身子随着波涛的起伏稳如泰山。 “大哥,看到咱们的小船了,他们发来旗语,说沈家的大船就在他们后面,咱们冲过去吧。” 张云龙转身看向身后,十八个披头散发的粗壮汉子傲然而立,海风从这些壮汉宽阔的肩膀吹过,一阵阵咸腥的气息传来,张云龙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驰骋大海的汉子,有这帮兄弟在,称霸海上的日子即将到来。 一个穿着包着头巾的羸弱黑汉子站出来说:“大哥,这次吴家隔岸观火,却找咱们出手对付沈家,他们船队实力不差,又跟倭寇有勾结,但凡这种吃里扒外的畜生就没有好东西,怕是这其中另有图谋。” 张云龙对他的疑议心中了然,这个兄弟是他从倭寇侵犯的渔村中救出来的,当时他一家老小都被倭寇虐杀,整个人状若癫狂,拿着把柴刀对倭寇的尸体狂砍不止,剁成了肉酱。 虽然这人身体不太壮实,但能亲手杀人也算有些胆气,而且看打扮是个书生模样,便想招他上船,那时他只问了一句, “你们敢带我去杀那些倭寇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头也不回的上了船。以后在海上的日子多是沉默,但每次遇到和倭寇的船队火并,却如杀神附体,迎着枪炮流矢第一个冲上敌船,那种不要命的架势让自己兄弟都有些惧怕。 回过神来,张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的不错,我心里也有些不太放心,不过这次沈家南下救急,一定会带着大批的财物,眼前的肥猪咱们不能放过,有了这笔买卖,咱们才好再招兵买马,和别的海盗较个高下。这样你带着一艘船跟在后边,万一有什么异变也好支援。” 转过身来,张云龙对围在甲板上的海盗说道:“弟兄们,这次沈家船上财宝无数,咱们不光要劫船,也是要在东海上立一条规矩,那就是咱爷们说了算!” 一句话就把海盗们的血勇之气挑了起来,贪婪的双眼喷火,高声呼喝着,纷纷上了各自带队的船去,像饿狼一般争先恐后的扬帆出发。 相比之下洪老大的舰队就平静的多,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预定的航线前进,十来艘大船高高挂着沈家的旗号,甲板上也摆着一些看上去装满货物的箱子,船身吃水也很深,一副满载而归的样子。 忽然,瞭望台上传来号角声,船上的水手不断地摇晃各种旗子,洪老大赶紧站到船头,用单筒望远镜远眺,数十个风帆渐渐在海面上冒出头来,虽然不像是之前抢劫船队的那伙海盗的船只,但看这些船的架势明显是急奔着自己来的。 “都不要慌,传讯所有船挂半帆,等他们靠近百步之后再点狼烟,炮手都准备好了,一会儿给我狠狠地打。” 洪老大手心攥出了汗来,这些商船毕竟不是战船,虽然因为海盗猖獗,都会私自安一些火炮,官府被买通后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些火器威力不大,只能用来示威而已。对方为抢劫财宝不会用猛烈的炮攻,真正的较量是船舷相撞,海盗们跳帮上船开始。 眼看那些船只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那船上的人在张牙舞爪,这么张狂的海盗看来是吃定了沈家,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洪老大冲着船上的水手高声吼道, “放狼烟!炮手准备,其他人都拿起刀枪来,都给老子撑住了,只要过一炷香,咱们后边的船队就能把他们包围全歼。” 第七十章 海战 老远看见沈家船队升起的狼烟,让张云龙有些意外,这大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放狼烟传讯必是有援兵在侧,赶忙提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老大,怕他个鸟,那群肥猪说不定是在使诈,咱们冲过去刀起刀落,三两下就能把他们解决,就算真有援兵他们也赶不过来。”一个红脸汉子提着大刀比划道。 “对啊,大哥,咱们可不能再等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弟兄们这次要是空手而归,别说以后人心不齐,就连大哥你,以后在这海面上混,也丢了面子啊。”身边的另一个兄弟也怂恿道。 看着周围的众弟兄跃跃欲试,张云龙犹豫不定,虽然他也清楚沈家得罪了朝廷,如今已是落架的凤凰,别人落井下石还不过瘾,怎么会突然有人来救援呢?但是却感觉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次形势极为不妙,他之前几次死里逃生都是靠着这种直觉,果断决策,方才避过劫难,难道是自己老了,有些太过瞻前顾后? “大哥,你看,咱们有两帮弟兄等不及,已经驾船冲过去了,咱们要是退了,光靠他们可成不了事啊。” 张云龙扭头一看,果然有两艘战船冲破队形,抢先迎了上去,虽然知道一般商船没有多少火炮,但架不住沈家的船多啊,自己这边区区两条船怕是难以应付那十几艘商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弟兄白白送死,战机转瞬即逝,已是没有思考的余地,抽出刀来高声喝道, “弟兄们,给我冲上去,先轰他几炮,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轰……轰……” 几声震天的炮声撕裂了海面的平静,沉重的实心弹带着一串尖啸砸在汹涌的波涛上,无数溅起的浪花打在洪老大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就他们这准头,还出来当海盗,老子撒尿都比他们准。”商船上一个水手低头靠在船帮嬉笑道。 洪老大可不敢这么想,这要是没点能耐谁敢在海上混,那些海盗应该是怕伤了财货,故意打偏的,只是眼下需要让手下拿出胆气来,不能点明,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向身边的水手吼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可别怂了,把刀都绑在手上,两位东家可都在后边看着咱们呢,只要赢了这一仗,咱们船队就能东山再起!” 两方船队距离越来越近,火炮轰鸣,不断有炮弹砸中海盗的船上,虽然满目疮痍,但仍然不能遏制海盗们前冲的势头,鲜血的刺激更是他们变得疯狂,一个个嘶吼着,呐喊不止。 张云龙的这些手下虽然大部分是有军队带出来的老兵压阵,可是多年的海盗生涯已令他们竟变得嗜血狂热,也不再讲究什么兵法阵型,各自找准目标,一哄而上,谁还管他娘的规矩,抢到手再说。 终于有船只接近几十步远,便有十几个挠钩飞出,搭在了商船上桅杆和船帮上,海盗们抓起绳子,使劲拽起来,想使两条船靠的更近,商船上的水手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纷纷跃起,有的拿着大刀去砍绳索,有的举起火铳射击,船上一片硝烟滚滚。 这些火铳虽然没什么准头,但现在距离如此之近,人数又多,海盗们都聚集在甲板上正要跳帮,被迎面而来的无数流弹击中,明朝的火铳虽然落后,但威力极大,十几步以内就算是身穿盔甲也能打穿,更别提精赤上身的海盗了,于是乎血花四溅,残肢纷飞。 “啊呀,妈呀,我的胳膊!” “小弟,你醒一醒啊!” “干你姥姥的,老子过去弄死你们!” 不断传来的哀嚎声让张云龙急火攻心,一般的商船能配几个火铳就不错了,能配一两门火炮的都是在朝廷上有极硬的后台,没想到沈家商队这次竟准备了这么多火器,这在自己抢劫生涯中还未遇到过。 不过这点阵势还不至于吓到张云龙,再难啃的骨头也要嚼碎了吞下去。挥了挥手中的大刀,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海盗们纷纷爬上船帆,一声令下,船帆渐渐倒伏下来,如乌云盖顶,重重的砸向沈家船上。 海盗们借势跃上商船,如狼入羊群,提起大刀肆无忌惮的向水手们招呼过去。 之前毕竟还有些距离,水手们还能沉着应对,如今大刀就要落在头顶,跟这些整天把脑袋挂在腰上的海盗相比,已是弱了气势,除了几个胆大敢拼的还能招架,大多数人开始连连躲避,一边朝洪老大的旗舰望去。 眼看反抗的势头就要被海盗们冲垮,旗舰上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水手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眼疾手快,不再与海盗周旋,扑通一声就跳到海里。 看着水手们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落水,海盗们得意洋洋,冲着海里吐着唾沫,这群怂货,即使人人都有火器又能怎么样,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还不是怕得要死。 十几艘商船中除了有几条小船趁乱逃掉,其余的大船都被拿下,望着跑掉的小船在搜罗落水的水手,海盗们也置之不理,毕竟做海盗就像海上捕猎,总要留下些猎物下崽,赶尽杀绝的话就没了长远的买卖。 张云龙吐了口气,看来之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这沈家到底是商贾出身,竟是些不经打得花架子,不过能让自己断了船帆,也算有几分能耐,自己的战船没了船帆这次要拖回去修理了,不过得了这些商船也算不亏,看它们甲板上都是货物,应该收获不小。 扯去蒙在货箱上的帆布,张云龙一刀劈了过去,货箱木屑飞散,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这……” 众人看着倒出的东西目瞪口呆,竟是一堆夹着石子的沙子,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海盗们有些气急败坏,纷纷抄起刀来,往其他的货箱上砸去,不过结果更加让他们失望,流出的沙石洒满甲板,却连一个铜钱的毛都没有。 “这沈家脑子被门夹了,千里迢迢的就为贩些沙子回去?”张云龙有些不甘心,然而其他船上传来的消息同样如此,除了船舱中有些生活用品以外,再也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给老子开船,把那群狗娘养的追回来,老子非扒了他们皮不可。”张云龙有些后悔刚才没留个活口,亏了自己还本着江湖规矩让他们逃了大半,没想到竟让他们当猴耍,咱独眼龙王的名号是白叫的吗! 众海盗们也都是气不可遏,纷纷行动起来。拼了半条命却的了几艘空船有什么用,只有真金白银才是实在的,贼不走空,等抓到那群水手也好向沈家勒索赎金。 刚要调转船头,张云龙却发现形势突变,那些小船行去的方向不知何时突然又出现几十艘大船,正满鼓着船帆向这边包围而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援兵,他们倒是沉的住气,直到自己这方夺了船才赶来。 “大哥,这商船的船舵已经被弄断了,怕是他们早有准备,就等着咱们上来呢。”一个海盗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 “什么!” 海盗们大惊失色,已经明白是被这些鼠辈给算计了,沈家倒是下得去本,这十几艘大船说不要就不要了,可恨自己带来的船断了船帆,一时半会调整不好,而这边的商船又没法转舵,真是进退不得。 这些海盗虽然看上去狰狞无比,个个喊着不怕死,其实大都外强中干,欺软怕硬,打些顺风仗还行,可眼前包围过来的船队步步紧逼,远远就能感觉到一股一往无前的威势,如今他们已从猎人变成猎物,角色转换之快,让众海盗有些手足无措。 张云龙见自己这边有些慌乱,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连忙喝斥道, “慌什么,咱们什么阵仗没见过,把他们丢下的火铳都拿出来,火炮也都准备好,再加上咱们船上的家伙,跟他们不相上下,给老子放开胆去干一场,让他们知道惹了咱们的下场。” 第七十一章 异变 虽然距离战场很远,但轰隆的炮火依然让后面的商队船只震撼不已,沈越这次算得上第二次上战场了,心里稍微有些平静,对身旁蹙眉的沈香蕴安慰道, “这是第二波炮响了,看来常副将他们已经赶过去围歼了,咱们的水手虽然打仗上差点,但逃命应该不是问题,那些商船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有命在就行,沈家的船队照样能重新崛起,超越曾经的辉煌。” 沈香蕴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目不转睛的望向远方,像是在安慰自己,呢喃着:“恩,人在家在,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他们平安就好。” 忽然远处一艘小船跃入视野,上面挂着沈家的旗帜,是王胖子等人驾驶的联络船回来报信了。 “东家,我救了个弟兄回来。”王胖子爬上船,急切的喊道。 一个脸色苍白的汉子被他用吊篮提了上来,估计是游泳逃生累坏了,一到甲板上便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沈越连忙吩咐人给他灌下碗水, “前边情况怎么样?” “回少东家,兄弟们大部分都逃出来了,我回来时见洪大哥正带人用小船救援落水的弟兄,有那些大兵们在旁边保护,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因为我水性好,他叫我先过来传信。”汉子有气无力的答道。 沈越稍微安了一下心,毕竟这次是用他们去做诱饵,如果损失太大的话自己也良心难安, 汉子稍微喘了几口气,用胳膊撑直身体,又说道,“洪大哥说这次来的海盗不是上一波人,好像是独眼龙王张云龙的那伙人。” 沈越对海上的势力分布还不了解,疑惑的看向高升。 “这独眼龙王张云龙曾经是陈友谅的部下,兵败后逃到东海做起了强盗,在这片海域折腾了十几年了,不过他们还算讲些道义,对过往的商队一向放条生路,而且还多次和进犯的倭寇发生过争斗,所以在民间也算得上一个人物。” 高升娓娓道来,复而对救上来的汉子又问道, “上次劫船的海盗有多少人船?比张云龙的船队如何?” “那些人可比张云龙狠多了,冲过来就冲着我们开炮,也不在乎船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虽然人手和张云龙不相上下,可火力却大得很,几下就把我们的船凿沉了。多亏了老天保佑,兄弟们才死里逃生。”汉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有些心有余悸。 “不妙啊!之前那伙海盗像是故意破坏商船,而且还放了他们一批人,估计是想让沈家掏空北边的财力,重新凑齐商队,等回程的时候再彻底打垮。”高升将沈越拉到远处,皱眉说道。 沈越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次他们没有亲自现身,估计是后来得到朝廷的消息,知道沈家已经有了后台,不敢贸然行动,反而把张云龙推出来试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伙海盗估计也在远处观战,说不定已经发现前边的商船是假,快要冲咱们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高升急促说道。 沈越自然明白其中的危险,若是自己这边在被人包围起来,这些商船虽然数量占优,但作战能力上难以与那些海盗匹敌,而常云他们则会两头为难,功亏一篑。 “急命所有船只准备应战,全速向常将军他们靠拢。”沈越朝船老大下令道。 一声尖锐的鸣哨让等在船头的众人一下子提起心来,顾不得考虑发生什么异变,纷纷回归岗位,呼喝着号子忙碌起来。 这边张云龙已是满脸血腥,轰隆的炮响震得双耳失聪,在甲板上摇摇晃晃的,眼前血红一片。对面的船队火炮齐射,如雨点般砸过来,炮弹也是用的开花弹,一炸就是一大片。 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沈家哪里有什么颓败之势,简直是富得流油。 这些过来援救的人也绝不简单,那种散发出来视死如归的血气,只有久经战场厮杀的老兵身上才有。 一种久违的感觉在张云龙胸膛中激荡,惊心动魄,血雨纷飞,这才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战场,这等对手才配得上与自己厮杀。 “老子来啦!”长啸一声,张云龙跃出战船,飞身而出。 不远处,常云正站在船头的统揽局势,他自己就是从强盗转行从军的,对付起这些后辈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看不上这些乱哄哄的海盗,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多年打仗经验已经让他深知轻敌的下场。 “传令两翼包抄,后面的预备船只先稳住,只许火力支援,不得接敌。” 一串命令下去,船队在激烈的鼓点声中张开獠牙,一口就要将海盗们吞下去。 张云龙却杀得更加起劲,不就是个死吗,自己十几年前就早该死了,逍遥了这些年都是赚来的,与其浑浑噩噩的度日,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上一场,什么皇帝梦,什么金银珠宝,都去他娘的,只有淋漓尽致的战场才是自己的归所。 “大哥,弟兄们顶不住了,老三那个狗娘养的坐小船逃了。”一个黑脸的粗壮汉子跑到张云龙身边,险些被张云龙的大刀削掉头去,一个趔趄跪坐到地上,一手捂着鲜血浸染的胳膊,一边嚎叫道。 张云龙这才缓过神来,四下一看,自己这边的人已经所剩不多,只有三四条船上还有些动静,其他的已然硝烟滚滚,不见人影了。远处几艘小船上,几个弟兄正拼死划着桨,想要从缺口逃出去。 “让他们走吧,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不起弟兄们,没能力把你们带回去。你也撤吧。” 看着神色黯然的大哥,黑脸汉子泪水横流,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诉道, “大哥,我不走。兄弟受你大恩,死也要和你在一块。” 张云龙被他说到伤心处,一下把刀插在甲板上,面带颓然,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凉意,低下头去,却见黑脸汉子面色狰狞,原先满是鲜血的胳膊却握着一把短刃,刺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们,就把你这条命借给兄弟吧,小弟一定给你立个牌位,世世代代供奉你。” 看着刚才还满脸悲情的兄弟眨眼间要取自己的性命,张云龙肝肠寸断,仅剩的一颗独眼瞪得滚圆,几乎要喷出火来。 第七十二章 混战 落入水中的张云龙心有不甘,头脑中不断闪现着众弟兄的身影,你们真的都弃我而去了吗?不认我这个大哥了吗?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秀才的船被安排外面,怎么还没赶过来救援?连这个与倭寇有血海深仇的人都投敌了吗? 听着远处传来的炮声渐渐稀疏起来,沈越同样心急如焚,如果真有另一伙海盗在后边窥视的话,很快他们就要现身了,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的商船和前面的战船都会吃大亏。眼下需要争分夺秒,及早和常云的船队汇合。 “传令各船,把甲板上的货物扔下一半去。”沈越冲船老大吼道, “这恐怕不合适吧,那些大佬们能答应吗?这要扔下去的货物足有几万两,就算他们眼下愿意,等过了风口,肯定还要对咱们沈家不依不饶啊。”船老大犹豫的劝止道,他跑海这么多年,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见过不少,情急的时候虽然能配合一些,可一到安全的地方,就会反咬一口。 “命令伙计们给我扔,尽量减轻重量,加快速度和前面的船队集合。”沈越可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些盆盆罐罐扔了也就扔了,总比葬身大海强得多,暗处的敌人狡猾多端,到时候两个船队还能合起来拼一拼,能早一点汇合到一起,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号角响起,瞭望台上的水手望着沈越旗舰上发来的旗语,居高临下的冲甲板上的人吼了起来。 一阵慌乱之后,各商号的伙计们纷纷撸起袖子,将一箱箱货物推下海里,各个掌柜的虽然看着心疼不已,可也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变,好在只是丢一半货物,这要是全没了还南下做什么。 沉重的商船摆脱了些负载,稍微有些上浮,变得轻快起来,满鼓着风帆疾驰。 没过多大功夫,还在急得跳脚的商人们便庆幸不已,远处的海面上已然出现许多小黑点,速度极快, “是海盗船,他们往这边来了。”水手从桅杆上滑了下来,高声呼喊道。 高升飞步上前,夺过望远镜,仔细查看起来, “果然是另一伙海盗,还有倭寇的船也在其中。”高升吁了一口气,说道,“幸好咱们速度提升上来了,应该能赶上和常将军他们会和。” 见沈越有些疑惑,又补充道,“倭船都是方头扁平样子,而且他们会挂出有两根尖角的鬼面旗帜。” 这些小鬼子倒真是猖狂,沈越摇了摇头,看来历史上所说不假,倭寇进犯大多是与内地的商人勾结,这种屠戮自己同胞的冷血畜生,真该千刀万剐了,也难怪明朝实行海禁。 倭船之上,之前劝张云龙出兵的白面书生正束手而立,尽管腥臭的海风让他有些厌恶,但马上就要得手的喜悦将之冲刷殆尽, “白爷真是好算计,真如那诗中所言,‘谈笑间,强人灰飞烟灭’。这次不光能彻底断了沈家的根基,还灭了那个独眼龙,咱们家以后在海上就是一家独大了,回去老爷一定对您大加奖赏啊。”一个小厮谄笑道。 “我看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是‘樯橹灰飞烟灭’,别整日花天胡地的鬼混,以后多看点书,不枉我荐你入府。”白面书生呵斥道,不过手下的吹捧让他有些舒服,感觉刚才的话有些严厉,继而又换做笑脸,说道, “这次也多亏你带来消息,要不是知道沈家献上祥瑞,攀上朝廷的关系,这次就怕是咱们自己去送命了,没想到沈家沉寂了这么久,又出了沈越这么个人物,那个老不死的倒是有些运气。等回去之后,我会和老爷说明你的功劳,不会少了你那份。” 一旁的矮个粗壮汉子对二人白了一眼,不屑于和这两个阴险小人废话,举起望远镜向远处查看起来,忽然,一艘挂着一条青龙旗的战船跃入视线,分明是冲他们这边直插而来。 矮个汉子揉了揉眼睛,这青龙旗他可记得刻骨铭心,正是独眼龙王张云龙的战旗,他们多次交过手,虽然独眼龙的船队火器不怎么犀利,可是一碰到他们,却像打了鸡血一样,不死不休的,好在这次终于借沈家的力量消灭了这个宿敌,可他们不是正被沈家围歼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白君,有敌船来袭,你们到船舱里躲一躲吧。”矮个汉子冲二人恭敬地说道,蹩脚的汉语显示出他倭人的身份,这人名叫山本太郎,这次也算是受吴家雇佣的海盗,不过比张云龙他们要幸运,没有被当做诱饵。 白面书生皱了皱眉,这小鬼子大惊小怪,别看他又是鞠躬又是点头的,可这区区一条船过来,就让自己躲起来,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不过自己还是要保持风度,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吧,于是笑着说道, “那就交给山本君了,我在船舱等你的好消息。” 孤零零的海盗船上,一个包头巾的瘦弱汉子双眼通红,望着不远处赶来另一伙海盗船队,嘴角都被咬出血来。 “秀才,咱们不去救老大吗?”身边人见他又要发疯,小心翼翼的问道, 瘦弱汉子转过头来,嘶哑着嗓音吼道, “咱们过去救人也是送死,这些人才是害死大哥和弟兄们的罪魁祸首,你们不想给大哥报仇吗?不想给被倭寇害死的亲人报仇吗!这些畜生就在那里,咱们跟他们拼了,与兄弟们共赴黄泉!” 众人被他这么一激,也纷纷热血涌上心头,他们都是些贫苦出身的渔民,大多是被入侵的倭寇搞得家破人亡,不得已才当上海盗,现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恨不得将那些敌人生吞活剥,反正这次他们这支海盗团伙已经完了,就算逃出去又能怎么样,剩下的这点人也只是在汪洋大海上苦熬,与其浑浑噩噩的等死,不如轰轰烈烈的杀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有脸见见家人和兄弟。 “好,咱和他们同归于尽,你说怎么办,大伙都听你的。”周围众人纷纷嚷道。 望着逐渐逼近的战船,山本太郎有些气恼,眼看就要能截住沈家落在后面的商船了,去被这条船横插一杠,他们驾驶的海盗船都是以速度见长,不好甩脱,即使对方只有一艘,可要是不打掉的话也是个麻烦。 第七十三章 合作 沈越望着远处突然冒出一艘海盗船,看他们朝倭寇的船队直冲而去,原以为是他们的内应,还有些紧张,可忽然两方船只却突然交起火来,让他放心了大半,他们这次劫船应该是被后面来的这伙海盗利用了,看来张云龙的船队里也有血性之人,危急时刻能够分清敌我,而不是搞内斗,让外人得逞。 “你快去找常将军,让他们给围住的海盗喊话,停止争斗,一致对外,咱们既往不咎,若有反抗,此战之后,不死不休。”沈越向王胖子仔细交代。 考虑到张云龙这伙人也是受害者,大敌当前,应该能够放下干戈,只有先结束了这边的争斗,才能让常云他们腾出手来对付后来的海盗。而且张云龙那伙人也能够帮忙吸引些火力。 沈越复又抬起望远镜,紧盯着那只闯入敌营的孤船,祈祷着他们能够帮忙多撑一段时间,只见雨点一样的炮弹狠狠砸在那只船上,几乎千疮百孔,却仍自屹立不倒,上面的火炮已然没了动静,那些海盗生死不知,却如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奋不顾身的就要朝着倭寇的船只装上去,来个玉石俱焚。 然而事与愿违,那艘船毕竟独木难支,终于在一轮火炮声中噶然停住,被猛烈的炮击震得四分五裂,一阵硝烟弥漫中渐渐开始下沉。 “停止炮击!” 站在甲板上的山本太郎,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这些人真是不自量力,谁见了自己这边的旗号不是望风而逃,哪有像他们这般螳臂当车的上门送死的,不过虽然耽误了点时间,但能把这只苍蝇狠狠拍死,却也有些趣味。 忽然,桅杆上的人却叽里呱啦的吼叫起来,用手指着沉船的方向面带惊恐。 山本太郎急忙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硝烟渐渐散去,六艘小船却露出头来,小船的船头上带着一个尖角,是海盗们专门用来劫船所用,船上载着些圆木桶分明是用来装火药的,上面的人正奋力划着桨,分头冲向附近的几艘大船。 显然他们之前藏在大船后面,又被炮火的硝烟遮挡,这才没有被发觉,现在他们的大船虽然被击沉了,可这些小船已快到近前,若是让他们在船侧引爆了火药,足以炸出个窟窿。 “快开炮,不,放箭,用火铳,给我拦住他们。”山本太郎急的跳脚,这么近的距离已低过火炮的仰角,只能靠人用灵活的弓箭或是火铳阻击才行,不过这些小船目标小,又被海上风浪带的起起伏伏,难以瞄准,几轮攻击过后,仅有两艘船上的人被轰击而死,剩下四艘小船上的人带着伤,仍自直冲向前。 “快退啊!” 在山本太郎朝着前面的船呐喊道,然而四艘小船如尖刀一般,重重的刺进大船侧面。 轰隆几声巨响,炸起的水花如暴雨一般洒落在甲板上,木屑纷飞,眼看四艘大船外侧被炸出一人高的大窟窿,海水疯狂的用了进去,虽然不至于沉没,却极大影响了船只的平衡,显然难以继续参战了。 “啊!可恶的支那人!给我加速,杀光他们!” 山本太郎抽出倭刀,用力砍在船帮上,虽然只是四艘船的战损对船队影响不大,但对手的狡诈让他暴跳如雷,如在他骄傲的头颅上狠狠的扇了个耳光。 望着这最后的壮举,沈越一拳砸到船帮上,不禁为船上的同胞惋惜。不过眼下没时间祭奠他们,那伙海盗马上就要赶上来对付自己了,常云他们应该已经从炮声中发觉这边的异变,希望他们那边早点解决,尽快转过头来汇合。 远处的战场上,小股海盗仍在负隅顽抗,有的驾着小船四处狼奔猪突,希望能找个缝隙钻出重围,可沈家的战船越围越紧,已是插翅难飞。 站在船头的常云脸上却没有喜色,刚才远处传来的火炮和爆炸声已让他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显然又有敌人来了个反包围, “传令外围所有预备船只回返,火速接应后面的商船。”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能所有船只都去救援,这里敌人还没完全制服,若是一放松的话,很快就会让他们死灰复燃,到时候就会弄成中间开花,自己腹背受敌。 “将军,东家有交代。”王胖子气喘吁吁的爬上传来,这次事关生死,他可是带着人使劲了力气飞速赶了过来,大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东家说张云龙这伙人和后来的那帮海盗有仇,让咱们给他们喊话,叫他们停止反抗,一致对外,咱们既往不咎,要是有不听话的,等这场仗打完,咱灭他们满门。” “这样倒是可行,来人,传令停止炮击,叫弟兄们开始劝降,告诉他们坑害他们的仇人来了,谁放下刀咱就带他去报仇,一个人头换一条命,多一个人头赏五十两银子。” 虽然赞同沈越的办法,但常云还是稍微改了一下内容,对于这些亡命徒来说,别人许诺的越好,他们越是心有防备,多年拼杀过来,能让他们相信的只有手中刀,只有自己用刀抢来的才是实在。而且现在朝廷也在商议对付海盗,自己拿些人头回去还能报功领赏。 很快,炮火消停,交战的官兵也退到一侧严阵以待,朝精疲力竭的海盗们喊着话。 众海盗见求生有望,也纷纷停止了攻击,逐渐汇集起来,如今还剩下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商量起来。 “他姥姥的,老子就知道那个小白脸不是好东西,让咱们来送死,他们在后边捡便宜。”一个海盗恶狠狠地吼道。 “老子平生最恨这种阴险小人,先不和沈家打了,咱们报了仇再说。”又一个人义正言辞的对身边同伴说道,一边蹲到地上,尽量掩饰着发抖的小腿,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这给沈家帮场子的明显是帮老水军,火器又厉害,打下去就是个死,真不知道该恨那个小白脸的狡诈,还是该感谢他们来得及时。 “就怕他们说话不算话,万一用完咱们就变卦怎么办?”一道低低的声音传出,像是给刚有些兴奋的海盗们浇了盆水,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害怕有个鸟用,命都是搏回来的。”一声暴喝让众人一惊,纷纷循着声音望去,却是老大张云龙爬上船头,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浑身浸透了海水,肚子上绑着根带着血迹布条。 “大哥,可算找到你了,弟兄们还以为你……”。 见他们没有说下去,不知道是以为自己死了还是逃了,张云龙也没心情去管这些,刚才他受伤掉入海中,侥幸伤势不重,还有些气力,便找了根被炸飞的木头浮在船侧,打算装成死尸,远处的爆炸声他也听到了,他知道肯定是秀才的船作出的什么疯狂举动,虽然心里有些对不住弟兄,但保命要紧,日后才能替他们报仇。 后来又听到喊话,心头一热,便现出身来,在装死下去兄弟们就都散了,即使是一线生机,也要赌一下了。 “我们就信你们一下次,先罢手言和,等收拾了那群畜生再做计较,要是你们敢背信弃义,老子化身水鬼,定要你们不得踏入海面半步。” 第七十四章 转折 眼看海盗的船队越来越近,两翼几乎就要收口,将商队的船只围堵起来,沈越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一旦被他们包了饺子,这些商船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商船上的水手们更是急切,两侧伸出的船桨划的像飞轮一般,炮手们也都就位,火把点起,开始一番苦战。 虽然现在船只的距离还有些远,可火炮却是已经能够着,敌人的炮声很快就轰鸣起来,想要阻住商队的去路,幸好现在的火炮准头有些差,商船速度又快,落在船队的间隙里,堪堪躲了过去,可是随着围过来的敌船越来越多,之后怕是没有这么好运了。 “你们使劲划船啊,跑快点啊!” “爹啊,当初应该听您老人家的啊,不该出来瞎闯啊,儿子不能回去给您尽孝啦!”船上的商人们已然有些慌乱,被颠簸的七荤八素,胆小的抱着船上的柱子哭喊着,胆子大的更是积极,自发的将甲板上的货物往海里推,也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沈香蕴等人之前等在船舱,听到外面这么乱,有些坐不住了,走到沈越旁边,不安的说道。 “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他们这么狠毒,要置沈家于死地,白白连累了你们。” “该来的总会要来,不用担心,现在趁这个机会正好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放心吧,这次不会有事,常将军他们身经百战,马上就会过来收拾他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沈越云淡风轻的对周围的人说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人心不能乱,海盗们一时还不能登船,光凭那些发射实心弹的火炮,还不至于一下子将这么多商船击垮。 “恩,沈大哥说的没错,咱们一定能转危为安,香蕴姐姐用不着担心,上次我被人绑走,沈大哥都能把我救出来,这次一定也能平安。”平兰在一旁打气道。 一旁的顾铭之虽然有些腿上打颤,不过现在可是英雄救美的时候,自己不能让香蕴小姐看不起,何况这是生死时刻,再不表现一下的话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于是鼓起勇气,站到沈香蕴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香蕴姑娘放心,就算那些海盗敢冲上船来,也要先过我们这一关,咱虽然是个书生,但也练过些拳脚功夫,在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姑娘周全。” 沈香蕴被他热切的话语说得满脸羞红,虽然大难面前最能显出真心,可是自己一直为商号的事奔波,哪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陡然面对这样的告白,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先到船仓里躲一躲吧,甲板上不安全。”沈越连忙转过话头,化解了二人的尴尬局面。 正当商船上的人有些绝望的时候,忽然,一块木板抛出,落在海面上直冲向紧追而来的敌船,紧接着一个灰衣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落在那块木板上,正是凌飞,一人一板驰骋在风口浪尖,像是后世中才能见到的冲浪,可动作远比现代人要潇洒而飘逸。 敌人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艺高人胆大,来不及对付,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凌飞在木板上轻轻一点,飘然跃上船去,海盗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论起功夫哪里是凌飞的对手,只见他一剑横扫,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干净利落,刚要围过来的海盗们便被伤了大半,鲜血彪飞,竟然没有半点粘在他的衣衫上。 凌飞寸步不停,如海燕一般在船上灵巧的辗转腾挪,所到之处,血雨纷飞,很快船上的火炮便哑了火。 商船上的人们不禁拍手叫好,没有了之前的慌张, 岳灵儿也来了精神,站在船头欢呼雀跃,对师兄的英姿崇拜的不得了,可惜她功夫还没到家,没能跟过去。 不过就凌飞一个人也难敌这么多赶过来的敌船,对方很快就有了防备,弓箭火铳也都架了起来,朝着凌飞所在的船只一阵猛轰,叫他难以再次施展。 不过这也为来接应的战船赢得了些时间,还未来的及合拢的敌船被冲出个口子,十艘战船终于赶到,将敌船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如喇叭口的通道,给商船们破开一条生路。 见到求生有望,商船们如见到开闸防水的鱼儿,陆续飞速冲出,躲到了战船的后面。 “可恶,独眼龙那群家伙真不经打,这么多人都没能把他们拖住。”山本太郎愤愤不平的吼道,眼看就要将沈家的商船全歼,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的救兵赶来横插一杠,这些人既然能对付的了独眼龙,其实力不可小觑。 “命令所有船只,用最大火力击垮他们,不能让那些商船跑掉。”山本太郎急令道,只能趁着来援的船只还没有全部赶来,先将他们一一击溃。 火炮轰鸣,来来往往的炮弹倾泻着,震得海面也如发怒了一般,浪头越来越高,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不断者耳欲聋的轰鸣声,连海风的呼啸都有些逊色。 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啸落在山本太郎的船上,虽然只是击中了船尾,但紧接着一声巨响,激起的气浪险些将山本太郎掀了个跟头,踉跄着扶住船舷,山本太郎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船队背后竟然也出现了数条战船,眼看就要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山本君,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打到船上来了!”白脸书生带着仆人从船舱里冲了出来,满脸惶恐的向山本喊道。 山本太郎没时间和他解释,朝瞭望台上的旗语兵喊道:“不命令所有船只要乱,向西集结,不要被他们围住。” “白爷,我看形势不妙啊,这小矮子看来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这次要是把咱们的船都拼光了,回去也不好向老爷交代啊。”仆人小心翼翼的劝道。 他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些,但山本还是能够听见,自然明白他的嘲讽之意,这些阴险小人打仗帮不上忙,净会背地里做些扯后腿的勾当,一把抓住仆人的衣领拎了起来,吼道, “你想找死吗?是你们的那些船队不听指挥,各个畏首畏尾的,要是都像我们的战船一样令行禁止,早就将那些商船包围了。” 听到山本责怪起吴家的船队来,白脸书生有些挂不住脸了,这次已经明显难以将沈家消灭了,若是再让他回去打小报告,把责任都推给自己就麻烦了,这个山本虽然也算倭寇中一股不小的势力,不过只要有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能让他连累了自己。 “山本君莫急,你先让你的弟兄们顶住,我也给那些吴家船队法令,让他们全力配合你。”白脸书生淡定的走上前,拉开山本太郎的胳膊,见四下的海盗都忙着应付船尾的破洞,对仆人使了个眼色。 仆人对他的示意自然心领神会,装作受了委屈似的捂着胸口,见山本太郎刚一转身,瞬间从怀中掏出一柄利刃,一下子捅进山本的后腰搅动起来,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来。 可怜的山本太郎连一声呼救都没发出,很快就没了力气挣扎,被仆人扶着身体,仰头扔进里海里。 “山本君,快来人,山本君被流弹击中,掉进海里了。”白脸书生马上换做惶急的神色,朝远处的人胡喊道。 众海盗闻声急忙赶来,可是海面上风大浪急,哪里还有山本的身影。 “白爷,现在山本君战死了,好端端的一场仗被他打成这个样子,让您之前的谋划功亏一篑,咱们怎么办啊,兄弟们可全靠你了。”仆人在一旁高声哭诉道,唯恐别人听不见。 众人见对方如此生猛,早就生起了逃跑的念头,被他这么一说,也纷纷七嘴八舌的骂起山本来,不过还有些海盗不肯罢休,非要和沈家拼个你死我活,为山本报仇,不过被群情激奋之下,推搡到一边没了声音。 见形势逐渐靠向自己这边,白脸书生这才面带凄然的说道, “山本君已经死了,也算为他的过失赎了罪,大家就不要在埋怨,不过现在船队没了领头的,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在下为兄弟们着想,也只好先下令撤退了。” 众人如蒙大赦,疯一般的转帆换向,连招呼都来不及给远处自己船只打,呵呵,给他们打招呼才怪,他们要是一块撤的话,谁给自己在后边顶着啊。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领头的船只要跑,后面的船自然也不傻,恨不得给船安上翅膀,飞也似的一哄散,逃命去了。 第七十五章 被打劫的海盗 望着敌船群龙无首,反抗的势头逐渐消沉了下去,常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穷寇莫追,赶紧打扫战场,修补船只,给受伤的弟兄们治伤。” 刚才他心里已是紧张万分,毕竟自己这边已是和张云龙那帮人缠斗了大半晌,体力消耗不说,光是那些弹药就快所剩无几。之所以刚一接触就猛烈攻击,就是想先声夺人,将对方唬住。 “将军,咱们可不能让这些功劳跑了!”一个亲兵跃跃欲试道。 “追个屁,你快去派人到各船清点一下弹药库存,咱这才走了刚过一半,后边路还长着呢,可不能一下都打光了。” 常云没好气的说道,自己这边的战船也只是临时用商船改装的,火力布置本就不如那些海盗,要不是高升截留带出的开花弹,自己这边恐怕实力要降低三成。 张云龙带领的那些海盗却仍在积极表现,各自乘坐这些小船,专门对付那些来不及逃走的敌船,痛打落水狗。 一场大战过后,众人终于歇了口气,一个个累瘫在甲板上,倒是一张云龙为首的海盗们仍自忙碌不停,驾着小船打捞海面上的尸体。 他们却是不敢逃走的,这小船跑不远,有没有食物淡水,就算逃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恩,这些海盗还算有些义气,这么累了还忙着把弟兄的尸体打捞上来。”甲板上一个商人指点着说道。 一边的兵丁鄙夷的望了他一眼,说道““切,他们哪有这么好心,你见过有人这么争抢尸首的吗?没见他们拉上船后就把头剁下来,我看他们是想用这些人头将功折罪才是。” “那里边可是也有他们自家兄弟啊,所谓死者为大,他们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不行,哪能这么轻易饶了他们,我们这些商人要人头有什么用,这次损失了这么多货物,要赔钱才是。” 周围的商人计听此一说纷纷附和,如今危险已经过去,自然又恢复了斤斤计较的商人本色,沈家是不敢去找的,可这些已经被制服的海盗可不能放过。 虽然是后来的那伙海盗逼迫,才使得他们丢下大半货物,可这由头却和张云龙这伙人脱不了干系,现在有官兵给撑腰,不找他们顶杠找谁。 一众商人串联好了,纷纷跑到常云的船上来,各个正气凛然,唾沫飞溅,挥舞着拳头,要严惩张云龙团伙,让他们放放血,赔偿损失。 常云被他们七嘴八舌吵的头昏脑涨,这群唯利是图的家伙,刚才要是有现在这种战斗力再来十个八个的海盗团伙也不在话下啊,老子还肉疼呢,这才收了多少人头,要是弹药管足,何至于让那些海盗逃走,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本将只管打仗,不如我把那个独眼龙叫来,要钱的事你们亲自跟他商量。”常云两手一摊,苦笑着说道,他们这次出海并没有得到上官命令,算是支雇佣军,对这些衣食父母自然不愿意得罪,以后的买卖还指着他们支援呢。 被带上来的张云龙有些忐忑不安,难道官军要变卦?不禁暗自握紧了拳头。 “这位上官,我兄弟们已经按照约定,收了一百多个人头了,足够换下我们几十条人命了,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常云砸了咂嘴,这张云龙倒是有些刺头,要是一般的俘虏早就痛哭流涕的乞降求饶了, “本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你们做到了,那死罪已免,不过活罪嘛就不好说了。” 说完,向一边的商人们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们自己解决吧。 对着铁塔一般站立的张云龙,商人们顿时有些萎靡,尤其是他那张狰狞的面孔,披散着的头发上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杀气森然。 不过贪欲终于战胜了恐惧,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商人撸了撸袖子,直了直腰,对身后那些缩了脖子的同行们鄙视一眼, “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刚才怎么商量的,咋一见面就蔫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兄我出马啊。” 众人对他的勇气大感佩服,纷纷竖起大拇指。 只见胖子商人踱着方步,走到凶神恶煞的张云龙对面,拱手说道, “这位好汉爷,在下这厢有礼了。” 刚一开口,后面还有些敬佩的商人们顿时羞得满脸黑线,靠,你跟他套什么近乎,刚才的威风正气呢,这哪是在索赔,这不是给咱们丢脸去了吗? 张云龙对胖子商人这番客套弄得有些愕然,你这是要干啥?还这厢有礼了,这不是戏文里书生对上富家小姐才用的说辞吗?这胖子脸上猥琐的笑容是几个意思?咱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啊。 胖子见张云龙说不出话来,以为他被自己的风姿震慑住了,心中暗自得意,让你们看老子怎么感化他,让他乖乖把赔偿交出来,继续说道, “咱们不打不相识,在下对您独眼龙王可是心慕神往,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非凡。” 说着,就要去拉张云龙的手, 张云龙看着一双肥腻的大手朝自己伸来,如触电一般急忙退步,靠,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难道人头不满意,要让自己肉偿不成?虽说海上漂泊老长时间看不见女人,见了母猪都有点心动,可要是被眼前这头肥猪拱了,以后还怎么在海上混。 “行了,还是本将来说吧。”常云在一边见他们这般墨迹,也看不下去了,起身冲张云龙说道, “这次因为你们劫船,给商队带来不少损失,有大半货物都扔下水了,这里边你们的责任,叫你过来是给他们赔偿损失。” 张云龙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砍下那么多人头,你之前不是说五十两一个吗?那多出来的就当补偿总该可以吧。” 见张云龙开口,众人乱哄哄的窃窃私语起来, “那点才多少钱啊,也就几千两银子,咱们这次可是几十条船的货物推下去,至少也有五十万两!” “哪有这么少,我看是八十万两才对。” “唉,还用这么麻烦,咱就掐头去尾,一百万两整吧,张大当家在海上经营这么多年,要少了不是看不起他吗?” “对对,还是这位仁兄说的有理。这么一来,张大当家的名号可就更响亮了啊。” 听着众商人对自己像是推销商品一样指指点点,张云龙又羞又怒,老子要是有那么多钱还当什么海盗,早就跑到爪哇国快活去了。你们真好意思开口,要这么多钱,咋不去抢劫呢?你们现在连强盗都打劫,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看常云摆下这阵势,莫非想借此名义变卦? -------------------------------------------------------------- 稍后还有一章,补昨天的欠账。大家要是对情节有什么建议,可以到书评区或是群里(433418845)发言,还有红包拿哦。 第七十六章 沉船宝藏 张云龙正在犹豫,却见一个英气少年走了上来,这少年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神色从容淡定,刚才吵闹的商人们见他进来,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让作两旁。 “沈小爷啊,你可终于来了,这事还是你来做主吧。”常云早就如坐针毡,他这人打打杀杀还在行,哪有心思应付这些厚脸皮的商人,忙不迭的把沈越来到首座。 沈越也是刚刚得了消息,本以为他们会到上岸时才闹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爆发了,虽然表面上没有针对沈家,只是在拿张云龙说事,但未必没有借此提醒沈家的意思,若是自己在一边看热闹的话,早晚矛头会指过来。 “大难刚过,各位就忙不停的算起账来了,可曾算过这次咱们死了多少人吗?” 沈越抬眼扫了一圈,冷冷说道。 只是一句话,就让众商人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来,要说这次损失最大的,当属沈家无疑,不光损失的货物最多,那些船只、水手也都伤亡惨重,此次南下,虽是沈家组织,可人家又没逼着自己来。 “沈东家教训的是,我们确实有些失当了,这样吧,凡是这次船队里伤亡的人,大伙都凑些份子,安慰一下他们的家属。”一个面目随和的中年人站出来,朝众人摆摆手。 众人还有些诧异,这老家伙唱的是哪出戏,之前可是商量好的,就等着把沈家逼出来要钱呢,现在倒好,钱还没要出来,怎么却又搭进去一些,刚要反驳,却见中年人朝他们挤了挤眼, 众人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附和着,这个要捐钱,那个要捐粮,各个一副慷慨慈悲的样子。 张云龙对众人的转变气愤不已,这他娘的待遇咋差这么多呢?老子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好不好,刚才你们还咄咄逼人的管自己要赔偿,一个毛头小子出来就变得菩萨心肠了,愤愤不平的嚷道, “姓沈的小子,我看你是他们的头吧,实话告诉你们,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胆就过来拿。” 沈越苦笑不已,小爷是来救你的好不好,我要是再不过来,你还不被他们生撕了,别看这些商人穿着儒雅,可要是为了钱,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一旁的中年人却心中暗爽,等的就是张云龙这个表态,他们也清楚这些海盗哪有什么银两,这些整日在刀口舔血的人才不会有什么长远打算,就算抢点钱也就花天胡地的造光了。你没钱正好,沈家这不正好过来了吗。 中年人虽然心里得意,但脸上却露出凄苦的表情,朝沈越哀叹道, “唉,沈东家你也看到了,这厮油盐不进,光棍一条,他们就算没钱还可以抢,可我们都是一大家子人,多少张嘴在巴望着我们回去,可这次亏了大半货物,就算卖光了剩下的东西,能回本就算不错了,我们跟家里的父母妻儿怎么交代啊。” 说着,抬起衣袖,擦起眼里挤出几滴泪水。 后边的众人纷纷点赞,大哥,你这演技真是神了,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这般苦肉计下去,沈家也不好回绝啊,于是积极应合起来, “唉,都是钱给闹的啊,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趟南下就赔完,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可比你惨多啦,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一家几十口子人啊。我是没脸见他们了。”说着,冲出人群,扒着船舷就要往下跳。 众人赶紧拦住,拉着他的衣袖,痛哭流涕的喊着, “老弟你可不能死啊,这不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张云龙巴不得众人越闹越大,见沈越吃瘪,暗自得意起来,他平生最恨这样的富家公子,有点臭钱就嘚瑟的不行,看你这下怎么收场。 沈越叹了口气,虽然明白他们是在表演给自己看,可当初鼓动南下毕竟是想积累些人脉,把自己的实力壮大起来,要是真这样闹下去,以后谁还愿意跟着自己到处闯,看来要给他们些甜头啊。 刚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哄乱,一道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哥,你快出来,找到秀才了。” 张云龙一个激灵,那还顾得上看热闹,转身就冲出舱房,这秀才虽然最后没能过来救他,但他却已经得知秀才等人的壮举,对他满是佩服。 甲板上已是围了一圈人,一个精赤着上身的瘦弱汉子躺在甲板上,正是秀才,只见他遍体鳞伤,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已被海水泡的发白,双目紧闭,嘴唇都有些发紫。 “大夫在哪?快来救救我兄弟。”张云龙蹲下摸了摸秀才的脉搏,细查之下还有些轻微跳动,焦急地朝四周吼道。 “大哥,秀才怕是不行了。”一个小弟在旁哭诉道,“咱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哪里还肯救咱们的兄弟。” 一圈汉子听了纷纷低下头去,在别人眼里,他们只不过是群贱命的海盗,哪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何况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早点死了才是大快人心。 张云龙却不甘心,他救仅剩这么点人了,之前兄弟的背叛虽然让他有些寒心,可对比之下,更显出眼前这些兄弟的弥足珍贵,一个都不能少的。 忽然,张云龙转过身来,朝跟出来的众人说道, “求求你们了,快找人救救他,我张云龙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大恩大德。”说着,膝盖一弯,重重的跪在甲板上。 常云作为军人,最看不得男子汉下跪,赶紧叫人找来军医,上前查看, “将军,这人受伤太重,要是早点救还有些希望,可耽搁了这么久,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要是有百年以上的人参,或许还能起死回生,可这么贵重的药材咱哪里有啊。”军医看完状况,摇头说道。 “大夫,求求你,再给看看。”张玉龙扯着军医的袖子不肯放手,又对众商人不住磕头,在兄弟生命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众人对他虽有些可怜,不过均已都已束手无策,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就算带着百年人参,这么珍贵的药材,即使不拿出去卖钱,也得留下给自己保命,哪里舍得给这些不相干的人。 “我这里有百年人参,这就叫人取来,先救人要紧。”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让张云龙激动万分,抬起通红的双眼望去,却是之前自己看不惯的那个沈家公子。 不一会儿,马良坐着小船赶了过来,查看了一下秀才的伤势,叹了口气,这才从怀里掏出红布包裹的木盒,小心翼翼的展开,一支硕大的人参露了出来。 “这,这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吧。”军医在旁瞠目结舌的感叹道。 “沈东家真是出手不凡啊,这样的人参可是千金难求,就给他用了也太可惜吧。”商人中也有识货的,在一旁窃窃私语。 张云龙自然听得到商人们的耳语,对沈越望了一眼,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对这个少年生出些敬意。来不及说些什么,赶紧听着大夫的吩咐,将秀才抬进舱房,熬药治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张云龙低着头走了出来, “那人参没起作用?人怎么样了?不行的话,我再找人想想办法。”沈越见他面色低沉,以为没能救过来,关切的问道。 张云龙却一言不发,忽然从围过来的兵士腰间抽出刀来,猛然举起, 沈越大惊失色,不带这么玩的啊,自己好心救人,这闹成医患纠纷也太狗血了吧。 然而刀光却没有落在自己这边,却是划过张云龙自己的手上,小拇指连根而断,血流不止。 “沈小爷,兄弟有眼无珠,刚才对你多有冒犯,现在断指明誓,今后我们这些弟兄唯你命是从。”张云龙一脸决然的说道,对彪出的献血视若无睹。 靠,你要表忠心也提前说清楚嘛,害得我以为你要报复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沈越赶紧吩咐人给张云龙包扎伤口,虽然用掉一支人参有些心疼,不过能收服一员猛将也还划得来。虽然现今在军中有了些靠山,可他们毕竟还是朝廷的人,哪有自己的手下用着顺心。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些麻烦,他们这些海盗既然归顺了自己,那索赔的事也就名正言顺的落在沈家头上了,看着周围双眼冒光的商人们,沈越摇头不已。 “东家不必担心他们,谁要是敢为难你,咱第一个上去剁了他。”张云龙见沈越愿意收下自己,已然改了称呼,冷眼盯着众人,挥了挥手中仍旧滴血的大刀。。 “都是自己人,不要舞蹈动枪的,这也怪不得他们。”沈越连忙劝止道,这要真让他打过去,以后更没有哪家商号敢跟自己合作了。 张云龙这才停下手来,对沈越低声说道, “东家可是为那些损失的货物发愁?咱这些年虽然没攒下什么家当,却是知道附近有一处宝藏,那里边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只是太过危险,所以方才没有道出。” 一听又有宝藏,沈越喜出望外,之前的元朝宝藏自己没能力插手,可现在兵强马壮,正急等着钱用,还管它什么危险不危险,连忙问其详情。 “这处宝藏是我早年劫了一艘船得来的,据他们交代,是当年北宋南逃时,从皇宫带出来的珍宝,行船到那里触礁沉没,他们便是那些生还者的后代,想要打捞起沉船里的宝贝,不过在我们过去时,却发现有上百头鲸鱼在那里聚居,接近不得,后来我又带人去看了几次,船都被撞翻了几艘,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张云龙懊恼的说道,空守宝山的滋味最让人煎熬,之前自己的势力小,也不放心与外人分享,现在加上沈越的大船队,要夺下那个宝藏应该有些希望。 第七十七章 打捞 对于沉船宝藏之事,沈越不想藏私,毕竟这次船队同行,不好偷偷派人过去打捞,而且里边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珍宝也难以确定,不如借花献佛,了解众人的小心思。于是招来众商户一同商议。 “沈东家,这沉船看不见摸不着的,那地方又这么危险,咱们过去会不会白跑一趟啊?”商人中议论道,他们好不容易才让沈家认下账来,对于突然冒出的宝藏还不是太放心。 张云龙却不干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说话的上人骂道, “你是说老子是在骗你们吗?你们去道上打听打听,咱东海龙王向来光明磊落,你要是不信,老子把你们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靠,你丫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凭什么不信就摘我们的脑袋?众商户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势气的无语,对于这等滚刀肉也没什么办法。倒是之前的胖商人优哉游哉的站出来,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说着还向张云龙拱拱手,脸上猥琐的笑容让张云龙一阵恶寒。 “这北宋沉船之事在下倒是听祖上说起过,据说当初一共有八条大龙船运送,那上面装的可都是皇宫珍藏的宝贝,可是等运到金陵之后,只剩下七艘,当时有两个传闻,一说是途中触礁沉没了一艘,另外也有人说是被押运的人携宝逃亡了。不过因为当时正和金国交战,朝廷也分不出精力来调查,这一过就是几百年了。”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生出些希望,毕竟他们也清楚现在沈家的处境,这次人员货物损失不少,沈家必定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这次海盗来袭,明显是有人在对付沈家,就算到了杭州码头,势必还会遇到更多麻烦,不如现在姑且一试。 “那咱们就去打探打探?不过这咱们可得商量好了,这要是万一真捞出点东西,咱们该怎么分啊?” 沈越自然听得出他们心里的打算,摆了摆手说道, “这次沈家人手损伤极大,恐怕抽不出人来帮忙打捞,只能在外围帮帮场子,我们那份就送给诸位吧,当做这次共同抗敌的谢礼。” 众人一听,喜上眉梢,这沈越年纪虽小却真是大方,不愧是名门之后,一番奉承之后,纷纷着急忙慌的退了出去,准备打捞事宜。 “东家,你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吗?我说的那个宝船可是确有其事,还有弟兄在附近的礁石岛上捡到过几枚瓷器碎片呢,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见众人走干净,张云龙急切的对沈越说道。 沈越对他说的却不甚在意,笑着解释道, “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财宝动人心呐,沈家虽然急需用钱,可要是参与分了宝船,人心也就散了,现在沈家处境不妙,这次虽然侥幸胜了,可到了杭州会有更多麻烦找上门来,不如先给他们卖个人情,到时候也能给沈家帮帮场子,免得势单力孤。” 张云龙无奈的点点头,对于沈越的话不置可否,他一向是用刀子说话,谁不服就砍谁,哪里计较其中的弯弯绕, “东家所虑确实周到,这次我们冒犯也是受了小人挑拨,是杭州吴家在暗中指使,这吴家现在可是财大气粗,在黑白两道都混得开,一些小海盗团伙见了他家的船队都要退避三舍的。东家可要小心他们。” 说完,张云龙神色黯然的走了出去。 回到沈家的大船上,沈香蕴已在船头等候多时,见沈越爬上船头,连忙上前把他扶上来,一脸关切的说道, “这次难为你了,宝船的事我已经听下人说了,你做的没错,现在沈家是多事之秋,只要咱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够绝处逢生。” 听着身边佳人鼓励的话语,沈越心头一暖,轻叹一声, “我倒不是为这个担心,只是这次本以为能多个帮手,可惜留不住啊。” “你是说张云龙那伙人?不可能吧,你救了他的人,我听人说他都断指明誓了,怎么会走呢?”沈香蕴疑惑问道。 第二天一大早,船队经过一夜休整,已经整装待发,宝船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众人皆是双眼冒光,早就等不及了。沉船地点不远,航程约有半天功夫就到了,张云龙带着手下修复了几艘勉强能用的海盗船打头引路,那片海域可是危机重重,商人们才舍不得让自己的船顶在前头。 还未靠近,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喷出几道巨大的水柱,只见几十条黑黢黢的庞大身影在海面游曳, “都小心了,是鲸鱼群!”水手们高声呐喊起来, “可别再往前走啦,怎么这么多大鲸鱼啊,最小的一头也比咱们的船还大吧,这要是撞过来,咱们还不都成了鱼食。”众船只赶紧停下船来,站在甲板上议论纷纷。 沈越握着望远镜仔细看去,也被吓了一跳,那些看上去就像潜艇一般汇聚在一起,方圆十里的海面上几乎都是鲸鱼的身影,即使先在无风,也掀起几米高的浪潮来,不远处还有几处突兀出来的礁石小岛,估计是很早以前海底火山喷发形成的。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带人过去轰它娘的几炮,把这些大块头引走,你们可要抓紧住机会,赶紧把沉船打捞上来。”张云龙站在船头,冲后面的众商船吼道。 众人对他们这种悍不畏死的劲头纷纷叫好,赶紧把绳索滑轮等工具准备好,十来个水性好的水手也都就位,等会儿便要潜水下去搜寻。 “咚……咚…”十几声震天炮响,打扰了正在嬉戏的鲸鱼们。 几十头鲸鱼一下炸了窝,它们可是海上的霸主,哪里容得下这几艘破船的挑衅,冲着张云龙的船队就冲了过去,尾巴一甩,庞大的身躯就一下子跃出海面,一个个巨型黑影狠狠地砸下,溅起的巨浪几乎将船只掀翻。 幸而张云龙的船队眼疾手快,见鲸鱼群发动,早已提起速来,一边扬帆疾驰,一边仍不停地朝后面追赶的鱼群炮轰,转眼就被追出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