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记》 第001章 废灵根 寒冬腊月,湖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只是不知谁在湖中央凿了个大洞,冰凉的湖水幽幽,冒着丝丝寒气。 衣着单薄的穆长宁浸泡在冰水里,冻得浑身颤抖,扒着冰面费力地想从水中爬出来。 身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穆长宁的一条腿才刚跨出,遂又被推回了湖水中,喝了好几口冰水,呛得胸口直疼。 岸边的一对少年少女好整以暇地望着,那红衣少女更时不时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哥哥,你看,多好玩!” 红衣少女满脸笑意,兴奋地拍手,只是这娇俏可爱的模样,落在穆长宁眼里,显得多么的可憎可恶。 少年一脸宠溺地望了少女一眼,勾唇微笑:“怎么样,可解气了?” 少女偏过头冷哼,“马马虎虎吧。” “那就再玩玩。” 少年又一次抬手,穆长宁刚刚钻出水面的头再一次被按进水中。 这一次,这股压制的力道一直持续着,她奋力地想要浮起身子,扑腾出了一片水花,可惜都是徒劳。 冰凉的湖水让穆长宁全身僵冷,神智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双手紧握在身侧,一股耻辱的感觉从胸口升起,愈演愈烈。 穆长宁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大半年了,因为一场车祸莫名穿越到这个名为灵天大6的修真世界,而她现在是一个修真小家族凌家的庶女凌清扬。 虽说是庶女,恐怕都是没资格的—— 凌清扬的父亲在家族中排第三,母亲蒲氏是凌三的侍妾,岸边上那个红衣少女名凌清婉,少年叫凌玄明,这两个人都是凌三的正妻所生,换言之,正是她的嫡兄嫡姐。 兄友弟恭的孝悌之名,不过是在普通凡人家族之间广为流传,而这是个修真世界,凡人可以修仙,可以飞天入地,妖怪邪魔遍布这片大地,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修真家族的嫡庶之分没有那么考究,族中子弟只要有灵根,都能被载入族谱,记入排行,反之,若是没有灵根,即便是族长所出,也只能是生老病死的凡人一个。 凌清扬就是这么好死不死的……哦,也不对。 凌清扬也是有灵根的,只是她的灵根有和没有无甚差别。 族中子弟每到五岁都会进行灵根的测试,凌清扬五岁的时候自然也参加了测试,可测试的结果……她是个废灵根。 众所周知,修真界的灵根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另外也有风雷冰三种变异灵根,灵根的数量越少即代表此人的资质越高。 凌清扬测试灵根的时候,出现了七成的木系灵根,这本是件好事,说明凌清扬的资质很可能是单系天灵根或者是双灵根,哪怕再不济,也会是三灵根。可惜在木系灵根的青色光芒一闪而过之后,一切的动静又重新归于平淡。 这种状况从未出现过,凌家族长接连测试了数次,都是这个结果,后来干脆用神识进入凌清扬的丹田内查看,这才知道,原来凌清扬的灵根先天残缺。 灵根是区分修士与凡人的基本标志,也是连接修士自身与外界灵力的桥梁,灵根一旦残损,即代表了这座桥梁荒废岌岌可危,根本没法引气入体进行修炼。 这种情况,千百年都没有一例,却恰恰出现在凌清扬的身上,这让许多人扼腕叹息。本来凌家很可能会出一个资质卓绝的后辈,哪知原来根本是个废物,空有灵根在身,却与凡人无异。 族中众人提议,最终没有让凌清扬排入小字辈中,而是归为了凡人之流,又因为是庶女,被当作下人分配去伺候族中的少爷小姐。 凌清扬此后便成了嫡姐凌清婉的侍婢,自此打骂羞辱从未间断,她的父母不闻不问,凌清扬也就闷声不吭。 如今日这般的状况,也不知有过多少回了,穆长宁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凌清扬,就是被凌玄明跟凌清婉两兄妹折磨死的。 他们的母亲对蒲氏恨之入骨,可碍于族中不可内斗,才一直隐忍不,然蒲氏的存在,总能让原配嫡妻如鲠在喉,凌玄明凌清婉兄妹两个,自当要为母亲出口恶气。 穆长宁自穿越过来后,像今日的这种苦头已经吃得够多了,她无数次地想过要反抗,奈何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哪怕如今凌玄明凌清婉二人只是炼气修为,也不是穆长宁一个弱女子能够战胜的。 在现代那个自由解放的世界待过,目前这个世界,穆长宁根本无法接受适应,眼下的羞辱,让她的自尊一次又一次受到践踏,即便再好的脾气都不能忍了! 原主凌清扬生前残留的恨意执念也在蠢蠢欲动,穆长宁抵死挣扎,太阳穴已经隐隐作痛,但竟然也成功突破了凌玄明的压制,扑腾出水面,大口喘息着冷冷地看着那两兄妹。 凌玄明今年十八岁,火土双灵根,炼气九层,未来不出三年必定会筑基,是凌家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凌清婉要差一些,金水土三灵根,十二岁炼气四层,资质普通,但在兄长的庇护下,也一向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两兄妹惯常嚣张,可他们能如此胡闹,不过就是仗着自身资质优秀地位然。 一旦没了这层优势,他们什么都不是! 所以一年半以前,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现状。 二伯一次外出游历后带回了一个少女,据说是他在外头的外室所生,但却是罕见的变异风灵根。上佳的资质让族长大喜过望,也不去追究少女的身世,当即为她取名凌清溏,更赏下无数的修炼资源。 凌清溏比凌清婉还要大两岁,然而十四岁年纪,却已经是炼气八层,这是一向自诩天才的凌玄明都没法比的。 凌家不过就是个修真小家族,修为最高的族长也不过筑基后期,倾合族之力,他们也只足够重点培育一个优秀苗子,从前这个人是凌玄明,而现在,自然而然成了凌清溏。 巨大的落差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心中十分不服气。 年终比试,凌玄明主动向凌清溏挑战。他修为上虽然高了一层,可到底托大了,轻轻松松就被凌清溏打败。不用多说,在这位天之骄子心中,必然是狠狠憋了一口怨气的。 可他们没法去找凌清溏出气,便回来寻了穆长宁作恨意…… 穆长宁讥讽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她眸中冷冽的神色让凌玄明微愣了愣,还在想一个凡人是怎么突破他的禁制的,凌清婉便先难了。 “看什么看,把你的死鱼眼给我闭上,否则我挖出来当响炮踩!” 穆长宁继续冷笑。 湖水冻得她嘴唇泛青白,声音也有些颤:“三少爷和九小姐这般有能耐,又何必在这里欺负我一个下人,你们既然有本事,怎的不去找十一小姐,莫不是欺软怕硬,只会在这里逞逞威风?” 第002章 凌家 凌玄明排行第三,凌清婉排行第九,凌清溏虽说年纪比凌清婉要大,但毕竟是后来才加入的宗族,因此排行十一。≥ 穆长宁说的其实都是事实,这两兄妹欺负不了凌清溏,但又气不过,这才来找穆长宁这个受气包泄怨气。 可这些都是各自心里的小九九,现在一经穆长宁说出来,就好像揭开了他们的遮羞布,凌玄明顿时恼羞成怒。 “混账东西!” 凌玄明单手结印,狠狠甩了出去,穆长宁又一次跌回了水中,可他仍不解气,又多加了几重禁制不许她出来,要将她活活憋死在水里。 望着平静的水面,凌玄明刚刚气恼的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可一旁的凌清婉却没有这样高的忍耐力。 “这个贱人!” 凌清婉气狠了,掏了掏储物袋,找出两张上品爆炎符,二话不说就甩了出去。凌玄明一看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火球从天而降,落在冰面上,坚冰融化,一大堆的水汽升腾而起,仿佛一瞬起了雾。 凌清婉后知后觉,这动静是闹大了。 “哥……”她怯怯地看了凌玄明一眼,一时无措起来。 这么大动静,很快族里就会来人的,家族中禁止内斗,禁止自相残杀,虽然凌清扬是个下人,但怎么说血缘上也是他们的妹妹,他们恐怕是要受罚的。 凌玄明轻叹了声,这个妹妹还是副冲动性子,做事也不顾虑后果。 “好了,我们走吧,那贱婢是死是活,家族中都不会太在意的,即便事后受罚,想来也不会很重。” 这是准备肇事出逃。 凌清婉轻轻点了点头,她一向都听兄长的。 二人正欲离开时,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凌玄明在看到前来的少女时,脸色蓦地便阴沉下来。 所以说冤家路窄,这一身青碧色衣衫的少女,可不就是凌清溏? 风系灵根一向都以度著称,施展御风术得心应手,以凌清溏的度,即便族中筑基期的长辈,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她,能够在事后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凌清婉紧抿红唇,恨恨盯着她看,又伸手拽了拽凌玄明的衣袖,大眼睛无声询问着该当如何。 凌玄明本就对凌清溏心怀怨憎,此时又被撞见行凶之事,心中更是不悦,却也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应对:“十一怎么过来了,我正在指导清婉术法,这丫头没个轻重,扔了两张火符,没什么大事。” 雾气一地升起,湖水中的穆长宁全无声息,凌玄明想她不死也得残了,于是睁着眼说起瞎话。 凌清溏淡淡看二人一眼,凝神静听。 寂静的坏境里骤然响起凫水声,动静虽小,但修士耳聪目明,自然能够听到,与此同时的,还有十分微弱的呼救。 凌清溏勾唇笑起来,“照三哥的意思,那现在在水里的,莫非是一条大鱼?” 话中不加掩饰的讽刺让凌玄明面色有点难看。 现在他们被凌清溏堵住了走不了,再过会儿来人了,就不好收拾了。 又一个黑衣少年奔了过来,凌玄明簇紧的眉更深几分。 “五哥,清扬掉水里了。” 凌清溏定定看着凌玄明二人,头也不回就对黑衣少年说道。 黑衣少年名凌玄英,小辈中排行第五,五灵根的资质,是他们之中最差的,不过勤能补拙,十五岁的凌玄英如今也有了炼气五层的修为。 凌玄英闻言当即入了水。 因为凌清婉那两张爆炎符,湖面融化了大半,穆长宁或许还得感谢凌玄明先前布下的几重禁制,替她挡住了部分能量的冲击,可即便如此,她也被震得胸口闷痛,脑中疼。 口鼻中有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腥甜的很,凌玄英救她上岸的时候,她一身素白衣衫皆都染了血。 凌清溏瞧一眼便回过头看向凌玄明两兄妹,“三哥,清扬这个样子,你可别说是她自己弄的!” 凌玄明脸都黑了,凌清婉心里虚,干脆躲在了兄长背后。 沉默了一瞬,凌玄明便解释起来,“清扬是清婉的婢子,她做错了事,作为主子,当然有资格教训一下。” “那我倒想要问问,清扬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要你们置她于死地?” 凌玄明大约是没想到一向淡然的凌清溏居然会不依不饶。 按说这贱婢和十一没什么交情,死丫头究竟哪里来的面子,让凌清溏为她说话? 凌清婉虽然憎恶凌清溏,却不可否认有些怕她。 但输人不输阵,她大叫道:“她偷我的东西!中品聚气丹,她偷了一瓶自己吃了,这可是哥哥给我的!” 下人偷窃主子的东西,那本就是大罪,一瓶聚气丹,足够凌清婉修炼小半年了!这罪责绝不是穆长宁能承担得起的。 凌清溏回,穆长宁紧握着拳头一言不。 不是她不想辩解,而是此时事实如何,全非是她能够说了算的。 一直沉默的凌玄英突然抬了头:“既然清扬偷了东西,那人证物证呢?清扬是个凡人,聚气丹里含有的暴动灵力对她的身体是一种冲击,于她而言有害无益,她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来偷吃你的丹药?” 凌清婉一时语塞,转了转眼珠子又讷讷解释:“也许她是卖了或是藏起来了呢……反正她就是偷了!”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穆长宁嘲讽一笑,不由侧过头看了看凌玄英,恰好他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少年的面庞十分普通,全没有遗传到凌家的优良基因,唯一出彩的地方,大约只有他那双眼睛,深邃而坚毅。 凌玄英本是凌家的旁支,家中几代都没有出过有灵根的人了,凌玄英是个异数。 从底层爬出来的人,十分懂得为人处世之道,凌玄英有远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与同辈中人相处融洽,连素来不与人深交的凌清溏都与他关系匪浅。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五少爷,有时还会私底下关照她一番,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足够凌清扬牢牢记住。 就像现在,在她冻得全身僵硬的时候,他还会给她披上外衣,用灵力帮她疗伤烘干衣物。 穆长宁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凌清婉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圆谎,将目光投向了兄长,凌玄明可算看明白了,十一今天要为那个废物出头。 他不由讥笑了下,“说实在的,凡人对于我们而言不过便是蝼蚁,修仙这条长生道上,林林总总的实在太多了,十一你注定是要得道的,何必在一个凡人身上浪费时间?” 凌玄明瞥了眼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穆长宁,瘦瘦干干的小丫头,模样也不出色,一点看头都没有,又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凌玄明实在打心里瞧不起她。 更遑论,凌清扬的母亲蒲氏,还是自己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 凌玄明转过头便对凌清溏道:“十一,大家都是兄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卖哥哥一个面子,此事就睁只眼闭只眼揭过吧,别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手足情。” 他拱手致意,对于向来高傲的凌玄明来说,这样的姿态已是十分难得了。 然而凌清溏并不买账,淡淡笑道:“三哥说得好,大家都是手足,清扬算起来,还和三哥更亲近呢,连亲妹妹都能下得去手,三哥这些年学的道义,也不知是去了哪。” 凌清溏蹲下身子,喂了穆长宁一粒药丸,同样伸出手给穆长宁输入灵力驱寒,穆长宁原本火烧火燎的胸口总算舒适了些。 凌玄明当即沉下脸。 他都这么说了,十一竟还不知好歹! “十一,你这话就有些言重了。” “言不言重三哥心里清楚,清溏只会就事论事。” 凌清溏迎面而上,“冤有头债有主,清扬到底是无辜的……十一说的什么意思,三哥不会不懂吧?” 凌玄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一瞬间全部大白于天下,有种被看破心事层层剖析之后的羞耻感。 他一时大怒,狠狠瞪着凌清溏,双方僵持不下。 穆长宁看不出名堂,凌清婉和凌玄英却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斗起了神识。 第003章 结怨 修士只要进入炼气期,就能够外放神识,随着修为的升高,神识也会逐渐增强。≧ 炼气期修士的神识虽然弱小,但每一层境界的差别也是难以跨越的,凌玄明与凌清溏一个炼气九层巅峰即将进入大圆满,一个却刚刚步入炼气八层,凌玄明对自己神识很有信心。 可这份自信才持续没一会儿,凌玄明就暗暗心惊。 刚刚虽然恼火,但凌玄明也不是没脑子。 十一是族长的心头肉,地位远不是凌清扬那个废物能比的,他要是一不小心将十一伤了,往后再要收场便会有些困难,是以凌玄明只使了七分的力。 按说这七分力也足够凌清溏应付了,可她看起来依旧不动如山。 凌玄明心下沉了沉,又加了一分力道,对方还是游刃有余……直到凌玄明全力以赴,脸色都微微白了,凌清溏却仍然一副淡然模样,云淡风轻。 凌玄明纳罕不已。 本来凌清溏就被族中认定是小字辈里的天才人物,凌玄明和她过招,却从未将她底牌逼出来过,以至他至今也摸不准十一究竟有多少实力。 他虽然自傲,可好歹也算自知,凌清溏如此不依不饶,必然有所仰仗!族长十分器重她,肯定私自给了她不少好东西,说不定其中就有增强神识的……而自己与她斗,吃亏的只会是他。 暗暗咬着牙,凌玄明心中大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心底冷哼,凌玄明慢慢退回一些神识的压制,凌清溏便知晓他这是要作罢了,本身她也不想闹大,双方便很有默契地同时撤手。 凌玄明不由闷哼一声。 “哥!” 凌清婉赶忙跑到兄长的身边,凌玄明摆了摆手,直起身子看向凌清溏,扯着嘴角冷笑,“十一,为兄倒不知,你的神识也这般出色……” 凌清溏默然无言,可凌玄明却已经认定了是族长给她开了小灶,毕竟这些待遇,本来也曾属于过他……如此想来,心中更添几分嫉恨。 他似笑非笑看了看穆长宁,黑沉的目光里满是郁色,“十一,你公正不阿,三哥自愧不如,今日之事,我自会去请罚……” “只是小十一,别怪三哥没提醒你,这个好人,你当得了一时,可当不了一世。” 说白了,就算凌玄明去报备了今日之事,最多也就是关几日禁闭反思,断不会受到什么伤筋动骨的伤害——毕竟对方只是个凡人,又没弄死,族中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废物太过较真。 凌清扬,到底还是个下人,到底还是凌清婉的婢子,现在凌清溏能救她帮她,却也是让她与他们间接结了仇。 来日方长,从此往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凌清溏再能耐,也没本事时时刻刻都护着她。 某种程度上来说,今日之事,反而是凌清溏害了她! 这话,凌玄明是说给凌清溏听的,自然也是说给穆长宁听的。 穆长宁垂下眼睑神色不明,凌清溏也微微蹙了眉。 凌玄明不再多谈,带着妹妹就走,临走前,倒是凌清婉恼恨地回头瞪了穆长宁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等着! 穆长宁恍若未闻。 这时,凌清溏的身子不由晃了晃。 “十一!” 凌玄英攒紧眉心,“你又逞强了。” 只见凌清溏原本红润的脸色,这时透出了丝丝青白,凌玄英知道,她这是在与凌玄明斗神识时有些力竭。 十一的神识比起同阶段的修士来说确实强了些,但也仅仅是一些罢了,方才与凌玄明斗法,全是在死撑。 凌清溏深深吸了几口气,摆摆手并不在意,“休息两天就好了,没事。”又蹲下身看穆长宁的情况,“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 虽然她此时还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胸口火烧般就像要撕裂开来一样,不过比起之前被凌玄明两兄妹花样百出地折腾,现下这种情况已经不错了。 果然有了比较,才更容易知足。 穆长宁轻轻叹口气,“多谢五少爷十一小姐相救,清扬铭记在心,日后定当相报!” 难怪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凌玄英与凌清溏的这份恩情,她承下了。 尽管穆长宁也知道,自己一介凡人,恐怕对他们而言不会有丝毫帮助,但该有的情,一样都不能少。 穆长宁说得郑重,凌清溏反而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们也是在我这受了挫,才拿你撒气,你今天的祸事,追根究底算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虽说我今日帮了你,却也给你结了怨,往后你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穆长宁摇头:“一码归一码,若不是二位,清扬早已凶多吉少。” 可不是吗? 真正的凌清扬,早被这两兄妹折腾死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穆长宁! 他们欠了凌清扬一条命,不能就这么草草算了! 前头大半年,穆长宁虽也多次被折辱打骂,可像今日这样险些丢了命的却只此一次。 爆炎符爆裂的那一刻,穆长宁就在想,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从未有那么迫切的希望过……她想要变强,想要不遭人欺凌,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实力即是一切,没有司法没有道理可言,有的只是蛮横的压制……拳头大了硬了,自然就没人敢欺负了。 她是废材,是天生的废灵根,可她不信,老天爷让她穿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炮灰掉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 穆长宁内心翻滚不已,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原先闷闷的疼痛都舒缓了不少。 凌玄英目光有些复杂,凌清溏思索了一下道:“这样吧,以后你别去伺候凌清婉了,我去求族长将你给我,做我的侍婢,往后留在我身边,我总能尽力护你周全。” 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穆长宁领情,但还是拒绝道:“多谢十一小姐好意,清扬不想十一小姐再为清扬出头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凌清溏的资质在那,早已成了众矢之的,经过此事,凌清溏与凌玄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了,如凌玄明这样的小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凡人中的世家大族里尚有为了财产利益明争暗斗,修真家族里这种腌臜事也是只多不少的,彼时凌清溏在明,他们在暗,若他们动什么歪心思,凌清溏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辈子,怎还可因为自己的事,拖累了别人? 穆长宁的话提醒了凌清溏,她也不由想着该怎样应对那两兄妹。 凌玄英看了看穆长宁毫无血色的面颊,对凌清溏说:“十一你先去休息吧,我送清扬回去。” 说着将穆长宁扶起来,边扶着她走边为她输入灵力,好让她冻僵的腿脚迅恢复。 凌清溏点了点头先行离去。 第004章 蒲氏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穆长宁冰冷僵硬的双脚终于恢复了知觉,一阵疼痛过后便是蚀骨的酸麻,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严寒冬季,穆长宁才走了几步路,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凌玄英眉头越皱越紧,“他们两个太过分了!你为什么不跟三叔说?” “说了又能怎样?父亲他从来都不管我们母女如何的,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也没见他来看看我们。” 穆长宁声音低落,她都记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只隐约似乎是个高大挺拔的英朗男子。 母亲蒲氏也是个美人呢,哪怕如今病入膏肓形销骨立了,依旧能看出其眉眼细致温柔。 反倒是自己,相貌普通,也不知究竟像了谁。 凌玄英不再多言,搀扶着穆长宁一步步往回走。 蒲氏是凌三的侍妾,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凌三与蒲氏是一段露水姻缘,若不是有了自己,蒲氏恐怕至今仍是乡野间默默无名的村姑。 在穆长宁乃至凌清扬的记忆里,蒲氏一直都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的,父亲极少会来看她们母女,她们被安排在凌家一个幽暗的角落,无人问津。 从生下孩子之后,蒲氏的身体就逐渐败坏了。 五岁之前,凌清扬还未测试过灵根,那段时日府中也算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二人,可自从凌清扬被判定为废灵根之后,母女二人的处境便一落千丈。 这几年,蒲氏缠绵病榻,苟延残喘,唯一的心愿,大约便是想看着女儿长大成人。 其实蒲氏对凌清扬还是很好的,凌清扬的衣物都是蒲氏亲手缝制,蒲氏还教她读书习字……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凌三夫人时不时的刁难,蒲氏都是用她瘦弱的身躯为她抵挡着。 可是他们就是处在劣势,低贱到了尘埃里,没有救世主的出现来拯救他们,只能一步步走向衰亡。 就像眼下这条,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路。 穆长宁想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不由心中酸涩。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穿越而来占了凌清扬的身体,拥有了凌清扬的记忆,也感同身受地将蒲氏当作了亲生母亲。 蒲氏快不行了,她也去求过人,可是父亲不理会她,凌三夫人和凌玄明兄妹又处处给她使绊子,要她好看。 整个府邸那么大,好像从没有人真正在乎过她们的死活…… 穆长宁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凌玄英结实有力的臂膀扶着她。 隆冬冷肃,身边人大抵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 走到偏院的时候,穆长宁已经感到身体好了许多,倒是凌玄英因为灵力使用过度面色有些白。 “五少爷……到了。”穆长宁低声说道。 凌玄英闻言松开了手,“没问题了吗,可以走了?” 穆长宁点点头,“多谢五少爷。”一时除了感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玄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妹妹,以后不用少爷长少爷短,直接唤我五哥便是。” “这不合规矩。”穆长宁说道。 她没有进入宗族排行,哪有资格与他们称兄道弟? 凡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就是蝼蚁般的存在,没半点优势。 穆长宁有些自嘲地想。 凌玄英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玉瓶交给她,“这里面装了三粒回春丹,药性温和,疗伤效果还不错,凡人亦可服用,你拿去吧。” 穆长宁急于推辞,凌玄英温和说道:“我吃穿都在府中,即便是与人比试也只点到为止,少有受伤,回春丹于我而言用处不大,反倒是你,你受了伤不治疗,若是倒下了,你母亲谁来照顾。” 府里人都知道的,蒲氏已经油尽灯枯了,除非有延年益寿的丹药或者天材地宝,否则这条命早晚是要交代的……可别说凌家没有这种东西,即便是有,又怎么可能拿出来给蒲氏服用? 如今蒲氏卧床不起,只有穆长宁来照顾她。 穆长宁紧紧咬着嘴唇,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意,凌玄英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哭什么,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就按市价将灵石还给我,我可是要讨利息的,一年一分利,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一定会的!”穆长宁连连说道。 凌玄英失笑,看着她回了院子,这才准备转身回去。 只是眼角一瞥似乎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掠过,度极快,凌玄英却看清了。 三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回来便到蒲氏这儿? 他不是对蒲氏母女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的吗? …… 先前凌清溏给穆长宁吃的药化开,她的身体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衣物在路上也被凌玄英用灵力烘干了,但上头还有血迹,皱巴巴的一团,穆长宁不想蒲氏见了担心,便先回屋换了身衣服,才去看母亲。 与往常不同,蒲氏今日竟然不在榻上,而是起了身,披了件单薄的披风,坐在四方桌前,手里正摩挲着几个大铜钱。 穆长宁微鄂,“娘,你怎么起来了?” 她快地关上门,拿起一床薄被搭在蒲氏身上。 蒲氏微微地笑。 她的面色因为常年病弱而黄泛白,下巴瘦削,脸颊眼窝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可穆长宁还是觉得她很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的美。 蒲氏温热的手心紧紧包裹住穆长宁冰凉的小手,又见她苍白的脸色,眼神不由黯了黯:“又受欺负了?” 声音柔和却低沉,如琴弦拨动,听得穆长宁心中怅然不已。 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的事!” 蒲氏便静静望着她,忽然间,伸出手将女儿带入怀里。 瘦削细瘦的肩膀,弱不禁风,穆长宁却觉得温暖极了。将脸深深埋在她怀中,眼前不由有些模糊湿润。 “清扬,你是我的女儿,你骗不了我。” 穆长宁抿唇不语,只是更紧地揽住蒲氏的腰,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蒲氏轻叹一声,“清扬,你可有怪过我?” 穆长宁不解地仰头,蒲氏低低说道:“若我当初没有带你来到凌家,我们母女二人也许就能在乡野之间平凡地过一辈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依为命,清苦却知足,不用如今这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 是了,她们母女二人眼下的悲剧,就是从进入凌家开始的。 要是,要是一切都从头再来…… 没有寻仙问道,没有恩怨情仇,她们大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穆长宁刚才开始幻想,便已就此打住。 她的芯子,毕竟不是凌清扬这个十岁小儿,还在做着虚无缥缈的梦。 “生的都生了,既然回不去,那就不要去想如果,娘亲的选择,清扬都支持。”穆长宁坚定说道。 蒲氏有些惊讶,一瞬过后,虚弱的脸上不由浮现几抹笑意,也多了分释然和满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005章 送离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清扬,娘亲有没有告诉过你,娘亲会占卜?” 蒲氏的声音都变得轻快了,穆长宁能感受到她愉悦的心情。 穆长宁搜索脑中的记忆,还真没有关于蒲氏会占卜的。 蒲氏将三枚铜钱放到穆长宁的手上,眨了眨眼笑道:“娘亲不仅会占卜,还是个很厉害的卜师呢!多少人求着娘亲给他们算卦,娘亲才不答应,娘亲只给我的小清扬卜卦算命。” 她刮了刮穆长宁的鼻子,穆长宁也笑了。她很喜欢蒲氏这样亲昵温柔的举动,心底暖暖的,方才大起大落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蒲氏说的,她到底没有尽信。 “看你哭得像只小花猫!” 蒲氏打了盆热水,给穆长宁擦起脸来。 她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女儿,像是要将她的容貌一厘一毫完完整整地印到脑中。 “刚刚娘亲给你卜了一卦。”蒲氏轻声说道。 穆长宁正享受着母亲的温柔,闻言睁开了眼睛,娇俏问道:“那卦象上显示的是什么,是不是清扬往后会大富大贵,会成为人上之人?” 她原也不过是在说着玩笑话,蒲氏倒是微笑地点头附和:“那是当然,我的女儿,是天命所归。” 噗嗤。 “那清扬以后是不是要做个女皇帝?嗯,那时候,清扬还要封娘亲做太后,受万万人的朝拜敬奉,青史留名!” 她觉得这场面真是有意思得很,咯咯笑出声来。 蒲氏听着女儿的童言稚语,包容宠溺地微笑。 人皇,大约便是凡人能够企及到的最大高度了。 她不会去想着得道飞升,不去想与天地同寿,因为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可是这个孩子,心里何尝没有热血冲动,又何尝甘心就此埋没无名? 这个孩子今年十岁,从五岁测出废灵根开始,五年时间在凌府中摸爬滚打的苦难磨砺,已经足够她的心性坚韧清明了。 蒲氏无声轻叹,胸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心疼。 穆长宁脸上的泪痕被一点点擦拭干净,她不知道的是,从蒲氏的角度看来,那张原本毫无特色的普通面庞,此时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变了另一副模样。 蒲氏又给穆长宁梳理头,摘下了自己上唯一的一朵紫色珠花,指尖细细地摩挲,似有不舍。 “这朵珠花,是你父亲送给娘亲的唯一一样东西,现在,娘亲把它给你。”蒲氏为穆长宁簪上珠花。 穆长宁知道蒲氏一直都戴着这朵珠花,她原以为蒲氏只是单纯地喜欢这样饰,却从不知道,原来这是父亲送的。 父亲……穆长宁对这两个字有些陌生,她连凌三的模样都记不大清了,母亲却还心心念念着他。 倒不是为了蒲氏不值,她想蒲氏这辈子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心中未必是悔的,只不过自古痴情女子薄情郎,穆长宁觉得可惜罢了。 “既是父亲给娘亲的,清扬要了作甚?” 穆长宁看她舍不得,想要将之摘下来还回去,蒲氏却不让,坚持道:“给了你就拿着。” 穆长宁觉得母亲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未做深思。 蒲氏又拿出了一个水蓝色的锦囊交给穆长宁。 穆长宁在凌玄明和凌清婉他们身上见过类似的东西,这个叫储物袋,里头的空间很大,可以储存许许多多的物品,只是打开储物袋需要用灵力,穆长宁不能修炼,连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储物袋于她而言,完全没用。 “这个储物袋已经改造过了,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即便不用灵力也能打开。”蒲氏说道。 穆长宁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娘亲是个凡人,哪里来的储物袋?而且,为什么要把储物袋给她? 穆长宁突地不安起来,下意识地伸手牢牢抓住母亲不放。 蒲氏微怔,随后笑了。 “果然你是我的女儿,与我心意相通……” 蒲氏叹了声,坐下身子与穆长宁面对着面,“清扬,娘亲的大限已至,往后怕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可留你在凌府,娘亲难以安心……今日我会送你离开,从此往后,你再不是凌清扬,隐姓埋名起来吧,过自己的日子。” 穆长宁睁大双眼,心脏扑扑直跳,有些难以理解蒲氏话里的意思。 眼看着母亲掏出了一张黄灿灿的符纸,穆长宁大惊失色,忙扑过去抱住蒲氏的身子,泪流满面:“娘亲,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清扬求您了,不要赶我走,不要!” 蒲氏长长叹息,温柔地抚摸着穆长宁的丝,“清扬,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些事,娘没法现在就告诉你,往后你慢慢会知道的……储物袋里有娘亲留给你的东西,你记住,千万不要回来找我。” 穆长宁直摇头。 她哪里肯听? 这个世上,母亲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母亲要离开她。 “娘,您不要女儿了吗?”穆长宁泪眼朦胧地仰望她,黑白分明的眸中盛满了企盼与不舍。 蒲氏胸口紧紧抽了一下,刺刺地生疼,可她知道,她不能心软。 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啊…… 狠了狠心,到底一把推开她,穆长宁头一回知道,原来母亲的力气这么大。 她呆呆地看着蒲氏将符纸贴在她的头顶,呆呆地看着她吐出一口鲜血,又呆呆地看着蒲氏倒下身子闭上了双眼…… 穆长宁想大声喊叫,想伸手拉住她,可眼前蓦地一黑,天旋地转。 她很快失去了知觉。 唯一记得的,是蒲氏抓着她的手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暖意。 穆长宁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漆黑的一片,没有一丝亮光。她走了很久很久,见不到一个人,四周阴冷凄清得可怕。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还是记忆中一贯的样子。躁动的心微微安稳下来,又莫名觉得鼻子一酸。 “娘……”她低低地唤。 “你说什么?” 穆长宁感觉有点不对劲,睁开双眼,就见到一个村妇模样的人正看着自己,见她醒来了,霎时笑道:“丫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穆长宁有些愣。 她不认识这个人,这是肯定的。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普通农舍,茅草屋,硬板床,简单放着一套桌椅,年轻的妇人正微笑地看着她。 穆长宁皱紧眉。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006章 重测灵根 她记起昏迷之前的事了,娘亲给她拍了张符,然后…… 穆长宁心中微沉。 娘亲说要送她离开凌家! 她不知道娘亲用的什么法子,可看现在这环境……难道她已经出府了? “你是谁……这里是哪?” 穆长宁戒备地开口,这才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地厉害。 “这里是水月村,你受了风寒晕倒在我家门前了,至于我,你唤我张嫂便是。” 妇人十分和善,那柔柔的笑意如三月春风,令人安心。 水月村……穆长宁没听说过,她之前一直都在凌家窝着,极少出府,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 “那张嫂,你知道丽阳城在哪吗?”凌家是丽阳城的修真世家,知道丽阳城的位置,穆长宁就大概知晓自己在哪了。 张嫂却摇了摇头,“从没听过,水月村地处偏僻,最近的城镇是万泽城,往东走都要三天呢!” 穆长宁顿时失望。 她急于知道母亲现在的情况……眼角瞥见床头放着一只水蓝色锦囊,穆长宁浑身一震,连忙抓起来。 张嫂道:“这锦囊你一直牢牢抓在手里,我便给你放这了,你放心,我没有打开过。” 穆长宁倒是不怕她打开的,娘亲说了这锦囊要滴血认主才能打开,不过张嫂的善意还是让她放下了许多戒心。 “多谢。” 张嫂不在意地笑笑:“你饿了吧,厨房煮了地瓜粥,我去给你盛来。” 张嫂说着便出门了,穆长宁深深吸几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周围。 茅屋并不大,很简洁,东边开了一扇窗,通过缝隙看出去只见一片绿意,也许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农家。 穆长宁心里猜测,张嫂这会儿过来了,端了地瓜粥来,还打了盆热水,“先洗一下脸,喝了粥再睡一会儿,你的病还没好全。” 穆长宁连忙道谢,坐起身来。身子还是有些虚软,穆长宁不好意思让张嫂伺候她,便拧了帕子自己擦脸,张嫂也不强求。 只是在擦完脸将帕子重新放回盆中时,她的手顿了顿。 木质脸盆里的清水丝丝冒着热气,荡漾的水面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庞…… 啪嗒。 手中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穆长宁撑在木盆边看着水里的那张脸……瘦瘦小小的面颊,皮肤带着微微病态的白,还是十岁女孩的模样,可却实实在在换了一张陌生的脸! 若说以前穆长宁的那张面孔是平凡到扔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现在这张脸面就好多了,倒不是说有多么的惊艳,但至少也算清秀可人。 可再怎么清秀,这也不是她的面貌啊! 穆长宁悚然大惊。 她这是怎么了?她又穿越了?穿越到另外一个身体上了? 不不不,如果她穿越了,那蒲氏给她的储物袋怎么还会在她身上?还有她间别着的那朵紫色珠花,这也是母亲给她的啊! 穆长宁心里闪过无数疑问,脸色愈惨白。 “丫头?”张嫂轻唤了声。 穆长宁回过神,指着水里的倒影问道:“你看到我的模样了?跟水中的一样?” 张嫂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水里的倒影当然跟自己一样了。 她没有回答,但穆长宁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当下心中一凛。 都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穆长宁跌坐在床上,张嫂不放心地问了两句,穆长宁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张嫂点点头,“那你先休息吧,想要什么就唤我,我就在隔壁。地瓜粥我放这里了,你趁热吃。” 张嫂交代完便出了门,又细心地将门关好,穆长宁听着动静,知道人走远了,连忙将门窗都拴好,然后转身拿出了储物袋。 蒲氏将要给她的东西都留在里面了,也许这里面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穆长宁咬破了指尖滴下一滴血到储物袋上,一道微光闪过之后,储物袋便能打开了。 这里面的储物空间很大,目测也有一百多坪,不过放置的东西却并不多。 穆长宁在桌案上找到了一封信,她认出这是蒲氏的笔迹,连忙拆开来读阅。 “清扬,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亲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开头写着这样一句,穆长宁心中顿时一痛,手指颤了颤,却也强忍着继续往下看去。 “你别难过,这些冥冥中都是有定数的……娘亲用了万里遁地符将你送离凌家,从此往后你就再也不是凌清扬了。” “娘亲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我现在没法子一一告诉你,等以后,你兴许会慢慢明白,而现在,你只需知道两件事。” “第一,我的女儿绝不是什么废物!” “五年前的灵根测试未必就代表一切,储物袋中有测灵盘,将你的手放上去便能测出灵根属性。娘亲给你留了相应的功法灵石和丹器符阵,从现在开始你便好好修炼,待到进入金丹期后,就按照娘亲留给你的地图到迷雾鬼林来,那里有娘亲留给你的东西和你想知道的答案……” “第二,娘亲本名唤蒲宴,原是天算蒲氏一族的子孙,曾经也是修士,在一次重伤之后无奈夺舍重生,而现在这副身体寿元已尽……” “蒲氏一族数千年来避世隐居,虽然你遇到他们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此后有此际遇,便将角落里那个金丝楠木盒子交给他们,便说不肖子孙蒲宴敬上,也算是娘亲交给你的委托。” “你的容貌,很早以前娘亲便用秘法封印了,既然今后你摆脱了凌清扬的身份,那凌清扬的面貌亦可以舍弃,现在的样子更接近你的本体,随着你修为上升,那层封印也会越来越弱,进入元婴期后,你将完全恢复你的本来容貌,这点无需担心……” “我的好女儿,过去十年娘亲未曾照顾好你,今后漫漫长路也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娘亲能帮的只能到这……望自珍重。” 短短一封信笺,穆长宁越看越是心惊。 这其中的信息实在太过庞大,穆长宁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看似弱不禁风的母亲竟然曾经也是修士,看信中的意思似乎还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子弟,而娘亲又是在受伤后夺舍活下来的…… 在修真家族待了十年,穆长宁对这些事也有些理解,可既然娘亲选择了夺舍活命,又为何不选择修士,而是选了一个病怏怏的凡人?凡人的寿元对于修士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若是当初娘亲夺舍的对象是修士,她兴许现在还活着。 还有娘亲说的关于她灵根的事…… 穆长宁翻出蒲氏信中所说的测灵盘。这东西她五年前见过,那时的她测出了废灵根,而后便被家族放弃……时隔五年,娘亲竟然告诉她当时测的不准吗? 穆长宁按着母亲所说将手放到测灵盘上。 如五年前一般,测灵盘出了耀眼的绿光,绿光覆盖了灵盘表面七成,剩下的三成,五年前是毫无动静,而现在…… 穆长宁睁大双眼,只见白玉盘的另外三成亮起了夺目红芒。红绿二色光芒包裹住测灵盘,接着就见显示灵根纯净度的条度亮了起来。 火木双灵根,都是百分之九十的纯净度……在单灵根异凤毛麟角的修真界,双灵根也是极好的资质了,而看这纯净度,更是上品灵根无疑! “我的女儿绝不是什么废物!” 穆长宁眼睛酸涩不已。 是的,她不是废物,她可以修炼,可以保护自己,可以走那一条修仙之路…… 虽然她不清楚,为何五年前族长都断言她是废灵根了,现在重新测试,却是这个结果……可母亲又是如何得知她自身灵根变化的? 第007章 引气入体 穆长宁越来越觉得蒲氏不简单,可信中寥寥几句无法尽数交代前因后果,她若想要寻根溯源,大概只有如母亲所说,修炼提升,等到结丹后再去母亲所说的迷雾鬼林寻找答案。 穆长宁将测灵盘收起来,然后去看储物袋中余下的东西。 一套桌椅,一张竹榻,两个柜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角落里放着一只金丝楠木盒,那是母亲交代要交给蒲氏一族的,穆长宁没打算看里面是什么。 另一边整整齐齐码了十只箱子,等穆长宁打开后才现里头装的全是灵石。 灵石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穆长宁在凌家见过,可如今看这数量,足有上万,虽然都是下品灵石,可也价值不菲了。穆长宁惊愕之余也感慨娘亲竟留给她这么多的身家。 修真讲究财侣法地,排第一位的便是财,可如她现在这样十岁的女童,出门在外哪有赚钱手段? 木架子上排满了瓶瓶罐罐,上头有注解是何种丹药,何时服用。另有玉盒中装有几样法器,按着注解她得知那是一柄炽火剑,一把青玉尺,一架玲珑箜篌,还有一套暴雨梨花针,也有几样防御饰品和储物手镯戒指。 木架子底部是几个阵盘,还有几匣子符箓,记载功法和地图的玉简都放置在了桌上木盒里,穆长宁现在尚不能做到外放神识,也便无法得知都是些什么功法。 看完这些,穆长宁靠在床头深深吸了口气。 娘亲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方方面面也顾及到了。这样多的资产,即便凌家一时间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定是足够穆长宁一段时间的修炼了。 可她日后顶多算个散修,低阶散修在外有多危险,她是能够想象的,蒲氏给她准备的东西,起码也得等到炼气中期才能派上用场,而在这之前,穆长宁只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修炼。 如今看来,水月村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过多的时间伤春悲秋,她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穆长宁这几天倒没有急着引气入体,相反的,她除了养病以外,更多的都是在熟悉现在的环境。 蒲氏给她贴上的万里遁地符直接将她传送到了千万里之外,本来凌家所在的丽阳城在灵天大6中部,而如今她都被传送到中西部来了。 水月村是一个很偏僻的乡村,因为流经这个村庄的水月河而得名,村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自给自足,繁衍生息。 收留她的张嫂是村里的寡妇,丈夫前年进山中打猎时被狼咬伤去世了,如今家中只有她和一个四岁的女孩雪儿。穆长宁感激张嫂的收留之恩,便帮着她做些杂事,又陪雪儿玩耍教她识字。 村民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人,街坊四邻也有人问过她从何处而来,穆长宁不好实话实说,一时又找不到借口,只好用穿越人士用烂的失忆梗,倒是惹得村民们一阵唏嘘怜悯,还交代她以后可以尽管在水月村住下成为他们村里的一员。 这样善良淳朴的民风,让她十分感慨——在现代被各种告诫警醒熏陶了二十多年,又在凌家族中看凌清婉他们明争暗斗,穆长宁甫一来到水月村,只觉得万分难得,甚至隐隐生出了一种怪异之感。 这里的村民们似乎单纯善良过了头,不仅对她说的话完全信任,更对她没有半点防备戒心……虽然一个十岁的女孩子确实掀不起风浪,可穆长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兴许只是她在疑神疑鬼吧……没了母亲在身边,她不得不万事小心。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村里人,现他们都不怎么知道修士仙人这回事,水月村的人,只敬奉他们的河神,每年岁末他们都会准备河神祭祀,祈求来年将有个好收成。 穆长宁如此便微微放了心。 来到水月村的第六日,穆长宁趁着夜深人静,拿出蒲氏为她准备的两个阵盘来到河边小树林里。 这阵盘一个是聚灵盘,一个是敛息盘,按着注解布好阵后,穆长宁便走入其中。 从前她被判定是废灵根无法修炼,原主凌清扬也曾不服气地尝试过引气入体,然而一次次的失败之后,凌清扬放弃了希望,但有了先前的经验,穆长宁对引气入体就不陌生了。 闭上眼静心感受周围的灵气。 这个感应的过程除了看个人资质悟性外,就是看灵根的纯净度,杂质越少越纯粹的灵根,与灵气的感应亲和度就会越高,越容易吸收天地灵气。 水月村这里灵气稀薄,但穆长宁有高品质的聚灵盘,且她的火木双灵根都有百分之九十的纯净度,与灵气亲和度极高,一个时辰后她便顺利感应到了周遭星星点点的亮光,其中以绿色和红色的灵气光点对她尤为亲近,争先恐后地钻入她体内,在脉络中翻腾乱窜。 穆长宁努力引导着这些灵气,让它们服帖乖顺下来,然后沿着心中所想在经脉中游走,洗经伐脉,最后归于丹田。 几个周天下来,穆长宁明显感觉到经脉通畅拓宽了少许,且随着灵力的运行,似乎有什么壁障被“铮”地一声冲破,霎时更多的灵气涌进来,穆长宁成功进阶炼气一层。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打坐,她不仅没觉得疲劳,反而感到全身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神清气爽。 可低头一看,自己满身的油污散恶臭,又不禁愣了愣。 看来这次排出了不少杂质。 眼看着快要天亮了,穆长宁赶紧收起阵法,悄悄地打了水给自己清洗一番。至此,穆长宁心中还是十分兴奋的,她现在已经是一名修士,可以调动灵力,也可以放出神识了。 想到这里,穆长宁不免想知道母亲给她留的功法都是什么。 她先试着放出神识,一股奇妙的力量从脑中缓缓释放出去,很快方圆三十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能够清晰地传送到她的大脑里,纤毫毕现。 这种奇妙的感觉当真是头一次,她又试着将神识压缩拉伸至长条状,螺旋状,或是扁长状探测四面八方的动静,随后控制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当然,穆长宁也现了有一点不同。 正常情况下,炼气初期的修士神识范围都在五里以内,当然每个人都有些微的差距和出入,可穆长宁仅仅炼气一层,怎么就有了筑基期的神识强度?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完全不合常理! 不过自己身上生的事本就不能用常理忖度,光是穿越这一条便说不清了,何况神识出众又不是坏事,穆长宁也便不再多想。 第008章 哪里错了? 趁着张嫂和雪儿她们还没有起床,穆长宁将储物袋里的玉简拿了出来。 ≦ 母亲一共给她留了六枚玉简,穆长宁散出神识读取,很快就有大堆的信息量钻进脑中。 其中一枚玉简是迷雾鬼林的地图,穆长宁草草扫过,上面记载的似乎是一个隐藏性的遗府,还有蒲氏留下的关于遗府的进入之法。不过这些都不是穆长宁目前能看得懂的,娘亲也说过要等她结丹之后再去,穆长宁便暂且放在一边。 还有两枚玉简记载的是两套顶级功法,一套名为无边落木诀,适合有木系灵根的修士习用,另一套名紫元诀,竟是修炼元神的功法! 蒲氏还在功法中提及,让她必须修炼紫元决。 紫元诀不像无边落木诀一般要求到达炼气中期再开始修习,相反的,它对灵力的要求并不严苛,而是只要神识达到了入门条件,就可以修炼紫元一重。 当然,修士的神识都是随着修为增加而增长的,某些程度上紫元诀也确实限制了修士的修为条件,毕竟如穆长宁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少数。不过就穆长宁而言,哪怕她现在开始修炼紫元诀都是合适的。 另外有一枚玉简记载了一套炽火剑诀,显然和蒲氏给她的炽火剑是配套在一起使用的。 穆长宁现蒲氏留给她的功法剑诀不是对应了她的灵根,就是十分适合她来修炼,她甚至怀疑母亲是不是早就清楚这一切。 剩下两枚玉简的内容,一个是百草图鉴,记录了成千上万种灵草灵植及其用效,另一个则刻录了一些玄奥阵法。 穆长宁如今的修为太低了,除了紫元诀外其他的功法剑诀她都无法修炼,对阵法又一窍不通,那些阵法她无法理解,数来数去,穆长宁只好拿起百草图鉴熟悉这上头记载的灵草灵植。 蒲氏留下的法器她也还没有能力炼化,倒是有几样小饰品可以滴血认主。 穆长宁找到一个蓝水飘花的储物手镯,在上头滴了一滴血,有关手镯的功能用法便通通涌入了脑中,穆长宁看过之后不由惊喜连连。 原来这不仅是一个储物手镯,还可以充当防具,能挡住三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且只要心随意动,这个储物手镯就能隐形,连化神修士都现不了。 穆长宁始终觉得将这么多的灵石法器丹药都放在储物袋里有些不妥,万一储物袋被偷了拿了,她就一无所有了,于是穆长宁将要紧的东西全移到储物手镯中,只留一些生活用具和少量的丹药符箓以及常用阵盘和一百灵石,随后神念微动,手腕上的镯子便霎时隐形起来。 当这些都做完后,张嫂也起床了,穆长宁听闻动静出了房门。 如今已经接近年关,水月村家家户户都在忙河神祭,祈愿河神保佑水月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穆长宁走出房门的时候张嫂愣了一下。 她觉得穆长宁今日看起来似乎有点不一样,可具体哪儿不同又说不上来,大抵就是气色比较好吧。 “怎么这么早,我正要去做早饭呢。”张嫂打过招呼便推开了厨房的门。 穆长宁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我来帮忙生火。” 在凌家什么苦活累活没有干过,这些事穆长宁做起来早已得心应手。 张嫂丧夫寡居,经常给村里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赚钱,而穆长宁自从在张嫂家住下开始,便帮着张嫂做事,张嫂也已经习惯了。 她瞥见穆长宁正麻利地把柴火点燃,失笑道:“雪儿若是有你一半懂事能干,我也就不愁了,看看那小懒虫,现在还睡得香!” 张嫂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宠溺,那是一种自家孩子怎么都好的情感。 穆长宁想着天下母亲大约都是这样想的,笑着拍了拍手站起来,“雪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也好,我倒是觉得她活泼可爱,很讨喜呢。” 她说的倒也自真心,雪儿的确单纯活泼惹人疼爱,这些日子以来,穆长宁更多的时候都是陪着雪儿,她也确实喜欢这个孩子。 穆长宁往后怕是还要在水月村再待上一段时间的,那时候雪儿也有五岁了,若雪儿能测出灵根,穆长宁说不定还会教她修炼。 不过这些事都得往后再说,指不定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变故。 张嫂深深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淡笑。 过了好一会儿,似梦呓般的喃喃自语:“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声音很低很轻,从前的穆长宁或许听不清,可自从进入炼气一层后,她的五感明显要比凡人时好得多了,便悉数听了进去。 只是张嫂说的这句话,让她感到十分怪异,却又不好多问。 张嫂正忙着做早饭,穆长宁便提了木桶去井边打水。 她感到张嫂今日的情绪不对劲,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但自从穆长宁能做到神识外放后,她就察觉张嫂此时的心绪其实烦乱不稳。 水井在厨房的另一边,穆长宁去打水的时候难免便离开了张嫂的视线,她一边汲水,一边悄悄放出神识。 水月村里没有修士,穆长宁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放出神识观察四周,这时候也不过是觉得张嫂怪异,好奇之心想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在神识的覆盖下,厨房里张嫂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印在穆长宁脑里。 张嫂看见穆长宁走出厨房,心底猛地就是一紧,随后神色变换惊疑不定,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厨房门口。 这往往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穆长宁正纳闷,却见张嫂盛了碗粥出来,手指颤颤地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纸包,里头装的是一堆白色粉末,张嫂犹豫了一下就将粉末全部倒进碗里。 穆长宁心中越来越沉。 她虽然不知道那一包粉末是什么,可看张嫂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重要的是,在她将粉末完全融化在粥里后,深深吸了口气便喊道:“长宁,先歇歇,吃早饭了!” 平静的语气与往常无异,若非穆长宁用神识窥得了一切,也不定会察觉有何不同。 穆长宁的心一刹那沉入谷底。 张嫂想将那碗下了料的粥给她喝? 为什么?她做了什么?张嫂为什么要害她? 穆长宁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而张嫂见没人回应,便走出了厨房,在看到水井旁那个纤瘦的身影后,扬起淡淡的微笑:“长宁,先吃早饭,也不急于一时的。” 那样温和的语气啊……穆长宁蓦地想起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天,张嫂就是这样柔声细语唤着她的,甚至给她一种错觉,一种母亲的错觉。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张嫂对她有恩,穆长宁记在心里,这几日的相处,她自认没有对不起她们的地方,尽都用着最大的善意对待……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第009章 说好的土遁符呢? 冬日晨光照耀下,穆长宁的脸色微微白,眸光复杂难辨地看着张嫂。 张嫂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笑容也没有那么自然了,小心掩藏着自己的情绪,讷讷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想问怎么了! 可到底还是报着一丝希望…… “昨晚没休息好,刚刚有点头晕。”穆长宁扯着嘴角笑了下:“开饭了吗?正好我也饿了。” 她放下木桶便往厨房里去,张嫂顿了顿旋即跟上。 桌上放着一碗米粥,热气腾腾的,不用多说就是张嫂加了料的。 穆长宁坐在桌边,抬起头看了看张嫂:“张嫂怎么不吃?” 张嫂心中紧,默了一瞬别过头去:“我待会儿吃……你快趁热喝吧。” 穆长宁下一刻就没了表情。 张嫂也一言不地盯着她。 两个人心中其实都已有了答案,只差一语道破。 此间的安静,还是被雪儿童稚的声音打断的:“娘,穆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小小的雪儿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水灵,骨碌碌地来回转,俏皮而活泼。 “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穆长宁想到张嫂说的那句话,隐约猜到,她所做的是为了雪儿,而雪儿……什么都不知道呢! 有时候穆长宁十分羡慕小孩子的童真,不用想那么多,就没了许多烦恼。然而人既然为人,便免不了总有其天性,免不得随着岁月逐渐显露,一如自私,一如贪婪。 张嫂面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急急道:“先回房去,娘待会儿过来。” 小孩子是敏感的,雪儿不理解母亲今日为何这般奇怪,她看了看穆长宁,又伸手拉住张嫂的衣角,“娘,我饿了。” 张嫂皱皱眉,“你先回去,娘待会儿把早饭给你送去。” “可我都是和穆姐姐一起吃的啊!” 雪儿走过去坐到小杌子上,看桌上已经盛好了一碗粥,便伸出嫩生生的小手去够,张嫂见状连忙夺过来大声斥道:“这是你穆姐姐的!” 张嫂头一回对雪儿这么大脾气,雪儿吓懵了,一双眼里霎时含了两包泪。 穆长宁摸了摸雪儿的头,转而看向了张嫂,目露讥诮:“雪儿还小,便是让给她又能如何?张嫂何必动这么大火?” 张嫂深深吸一口气。 做母亲的,一点都不想在孩子面前展露自己不好的一面,她只愿雪儿永远记住她是个善良温柔的母亲,可今天…… 张嫂不再伪装,拉过雪儿,冷淡地看向穆长宁:“你还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现了。” 自从穆长宁住下,张嫂尽都避着她,反而让雪儿跟在她身边。 雪儿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个姐姐陪她玩高兴还来不及,在穆长宁面前也不至于露馅,而张嫂也自认这几天以来,穆长宁对她已经从最初的防备到后来卸下心防了,临了来的这一出,却是始料未及。 穆长宁并不多作解释,事实上,除了张嫂在粥里放了药外,她神识外放还能看到在张嫂家门口都多了十几个大汉,手里都拿着木棍草绳。 这些就是水月村善良淳朴的村民啊……穆长宁反应过来这些日子的不对劲在哪了。 虽然这个世界不乏热心良善之人,可水月村的村民们,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喜悦和狂热。那是长期活在孤冷绝望里的人,终于找到一丝光亮希冀的神色。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穆长宁可不认为他们要劫财。 抛开储物袋里的灵石不提,穆长宁身无分文,这一点张嫂最清楚了。而且据她观察,这些人确实只是村民,并非乔装打扮杀人越货的劫匪强盗。 既不求财,为的又是什么?她身上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 张嫂脸色变了又变,雪儿感觉气氛不对缩在张嫂怀里,张嫂便紧紧抱住她。 “是什么没必要知道,你走不了的。” 周围都被人包围了,她如何能走? 穆长宁心知肚明。 她如今虽也引气入体成为修士了,可炼气初期的修士不过是比凡人身强体健了几分,穆长宁刚刚在井边打水时她就现了,她的力气确实有所增加,然而真要赤手空拳对上外面的人,还是毫无胜算可言。 可如此就放弃挣扎,穆长宁却是怎么也不愿意。 她好不容易能够重活一次,蒲氏拼了命送她来到这里,可不是让她来送死的! 她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绝非任人鱼肉! 穆长宁站起身就往外冲,张嫂见状蓦地狠狠将碗砸在地上。 碗碎的声音让雪儿抖了抖身子,而外头潜伏的村民,却像一瞬间得到了讯号涌上来。 不大的小院,霎时挤满了人。 穆长宁草草看了眼,竟是几乎全村出动了,团团将她围在中间。 这么大的阵仗啊…… 一般普通人若碰上此般场景,多少都会有些慌乱,穆长宁也不例外,可即便是脱了水的鱼,还要垂死扑腾两下,更何况是她! 穆长宁没有露怯,静下心神,脑中飞地运转思考。 如今她没有攻击手段,能用的就只有符箓。 蒲氏留与她的符箓大都是攻击符箓,例如爆炎符寒冰符,一旦甩出去,这些凡人定然非死即伤,纵然他们有歹意在先,可让穆长宁随随便便杀人,她还做不到。 既然硬拼不来,穆长宁只能选择逃脱。 储物袋里有蒲氏留给她的两张土遁符,品质并不高,但让她一瞬遁地到水月村外,却是没问题的。 心念电转,穆长宁快掏出了土遁符贴在身上,于是众人只见到原先还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突然不见了。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便有人喊起来:“人呢,去哪了!” “怎么回事!” 一声赛过一声的高喊在身后响起,杂乱无章,然而穆长宁此时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高估了土遁符的威力。 原以为这张符箓足以够将她送至水月村外了,可等她反应过来,现不过才离张嫂家百米之遥,下一刻就有人现了她的行踪,然后急急追赶围堵过来。 穆长宁赶紧又往身上贴了张符,然而这一次更加离谱,却是将她传送到了人群中! 村民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眼里迸出不管不顾的疯狂,几个大汉忙扑过去制住她,用草绳缚住她的手脚。 穆长宁挣扎的同时只闪过一个念头:娘,你坑我! 说好的土遁符呢? 这不是短距离双向传送符吗! 第010章 所谓河神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 当穆长宁被五花大绑抬到祭地的时候,满腹的火气都已经变成了漠然。 水月村的祭祀之地其实就是一处石洞,洞里的湿气很重,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想必石洞的下方就是地下河。昏暗的火把摇曳生辉,模模糊糊能够看到洞里的场景。 虽说是祭祀,可目前的三牲果品却一样没有,典礼仪式也丝毫不作要求,因为这场河神祭,只需要一样祭品。 到了这时候,穆长宁已经猜到了。 老村长皱了一张脸轻轻叹息,这时候神色间颇有些不忍和愧疚起来了。 这样的神色穆长宁已经看得太多,多得她都感到麻木。 “穆丫头,不要怪我们……” 这句话村长今日也不知说了多少遍。 穆长宁只能回以冷笑,定定地看着村长身后的张嫂:“从我出现在水月村的那一刻起,你们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吧?欺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对我百般热忱体贴,只为了今日将我当做祭品献给河神?” 张嫂无言以对,身影隐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老村长枯朽的脸面微微挂不住,讪讪别过目光。 穆长宁更是大怒:“做祭品的后果是什么,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就这样推我入绝境,良心可过意得去?” 众人再次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沉默的张嫂开了口:“你当初晕倒在地,若不是我们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说不定早便已经死了,你的命都是我们救的,若知感恩,便当回报。现在,不过是……不过是要你还回来。” 穆长宁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 她举了举被绑起来的双手,笑得讥讽。 大概是穆长宁此时的目光太过失望,张嫂又终究觉得自己理亏,张了张口没有继续说话。 四周安静的可怕,沙子流动的声响就近在耳边。 “你们都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今日将我送上绝路,就不怕往后我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索命,让你们日夜不得安生!” 穆长宁危言耸听。 这群人都很迷信的,她只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放了我,就当结一个善缘,来日若有机会报答,我穆长宁定然义不容辞!” 这群看似淳朴的村民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他们是真想拿她去祭奠那只河妖!真就由他们如愿了,那自己就只能歇菜了! 就赌这群人还没有泯灭良知,愿意大慈悲地放过她! 果然众人的神色一时都有些动摇,面面相觑。 老村长沉默了片刻,最后才直视她:“水月村的存在,依仗了水月河,河神的喜怒,决定了我们未来一年农作的生长,既然承了河神的恩惠,得到了水月河的滋养,我们自当得有所馈赠表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河神祭祀是不能没有祭品的,若不是你,也要有村里的其他人出来……” 老村长慢悠悠地说着话,目光从飘忽不定缓缓变得坚决。 穆长宁一颗心也在霎时坠入谷底。 所以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既然注定了要有祭品的牺牲,那与其牺牲一个与大家长期相处有了感情基础的村民,让家家户户都为之苦恼烦闷,倒不如献祭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既不废村中的一兵一卒,又能解决了河神祭,一举两得。 这算盘,打得确实精妙。 可是……谁特么又愿意去死啊! 穆长宁破口大骂:“你们可有想过我的感受,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老村长摇头叹息,“穆丫头,这件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往后你若要索命,便冲着我来吧。” 沙漏里的沙子都漏光了,老村长挥了挥手,有壮汉便将她扔进祭台下那一处黑黝黝的洞里。 据说,那下面是河神大人的洞府。 “我……”擦! 穆长宁还没说完话,失重感便油然袭来。 她被绑了手脚,动弹不得,这个时候,是真的只能等死了。 脑子里一时闪过太多的东西。 前世的,今生的,乱七八糟的纷乱无比,到最后都化作一轻快柔软的小调,那是蒲氏时常会在她耳边轻哼哄她入睡的歌谣。 母亲送她出凌家,她却将自己搞到这副境地。 不是没察觉到怪异的地方,然而在这种表面的和善平乐下,自欺欺人地以为人间自有真情在,该有的戒心都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前世二十多年,身处的环境简单,来到这个世界,亦没有什么机会开阔眼界。 她到底是一只井底之蛙,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用这种态度在这个世界生存,不被炮灰都没天理吧? 穆长宁深感无力。 她现在是后悔了,可这有用吗?吃一堑长一智,然而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有些事,往往不能重来。 穆长宁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无数念头升起又沉下,冰凉的湖水瞬间让穆长宁脑袋一空。 石洞的下方确实是地下河,从洞口落下来,就是一个深潭,穆长宁全身都浸泡在了水里。 按说她的水性其实不错,可是再好的水性,被绑住了手脚,那也没法施展啊! 绑缚手脚的草绳已经换成了牛皮绳,韧性十足,她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挣脱不开,反倒在摩擦间,手腕皮肤破碎,有丝丝鲜血从伤处渗出来。 窒息感越来越重,穆长宁直直地往下掉,与此同时,脚下无端升起一股大力将她往下吸。 湖底散出微弱的冷光,穆长宁迷迷糊糊似乎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拳头大小的獠牙颗颗锋利,浓重的血腥气侵袭了一整块水域。 大鱼怪! 穆长宁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水月村的河神祭需要用生人祭祀,可神仙哪有吃人的,这只被村民奉为神祇的河神大人,分明就是只妖怪! 或许村民心里也是明白的,可在妖怪面前,凡人的力量显得这么渺小又不堪一击,除了凡事顺从,还待如何? 穆长宁再次感慨实力的重要,那条巨鱼已经猛地张了嘴,嗷呜一口把她整个吞了下去。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011章 五彩石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深潭表面没有任何波动,谁也不会知道刚刚在潭底,生了一起鱼怪吞人事件。 鱼怪吞了人之后就张了张嘴,似乎是在回味刚刚的味道,或许它觉得,这次的祭品太瘦小了,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从潭底潜出,鱼怪就慢悠悠地浮在水面上,一副酒足饭饱的惫懒模样。 周遭石壁上嵌有天然形成的荧光石,在黝黑的洞内出幽幽冷光,那是整个石洞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亮处。 可是很快的,潭中便有光芒亮起,逐渐盖住了荧光,越来越盛,越来越盛。与之同时的,是鱼怪全身抽搐,在水中不断翻滚,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水波四溅,波涛翻滚,整个石洞中到处都是水花。 若有人在此,细细看过去,便能现,湖中那巨大的光芒,正是从巨鱼怪的腹部出的。从一个细小的光点,慢慢壮大,鱼怪都能感到腹中犹如火烧,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要被焚为灰烬。 到了此时,鱼怪也能知道自己是吃了不对劲的东西,而最近吃下的,恰恰是刚刚那个祭品。 这群混蛋村民! 鱼怪咆哮不已,出阵阵嘶吼,硕大的身子往石壁上撞,好让自己将刚刚吞入腹中的人吐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石壁上被撞出了大大的凹陷缺口,山洞震颤,碎石簌簌滚落,可是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没法将方才吞下去的人类吐出。 终于,鱼怪的全身都被这股白芒覆盖,随后——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石块坠落掉入深潭,一面石墙塌陷,山洞亦是摇摇欲坠,而在巨鱼腹部炸出了一个缺口,刚刚被吞下的穆长宁和鱼怪的碎尸都被这股冲击力抛到了石墙塌陷而暂时形成的石台上。 这场大爆炸,连带着整座山都震了震,外界更有不结实的茅屋就此坍塌。 水月河的村民们,本以为解决了祭品的问题能够松口气,然而此刻的他们却是个个心情沉重。 不得不说,穆长宁先前所说的报应,他们也都想到了,可他们更不愿意自己的亲朋好友命丧河神之口,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但着实,良心过意不去啊! 尤其是张嫂…… 雪儿一直追问她穆姐姐去了哪里,到底生了什么,张嫂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讨厌穆长宁,相反的,这个女孩子乖巧懂事,张嫂十分喜欢。 可是,水月村必须要出一个祭品的! 这些日子以来村民们寝食难安,而就在他们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穆长宁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了……村长往日都十分关照她们孤儿寡母,张嫂心中感激不已,所以在村长提出让穆长宁做祭品的时候,张嫂痛快地答应配合。 她做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张嫂只能一边在内心祈求穆长宁能原谅她,一边哄骗着雪儿说穆长宁已经离开水月村回家了。 众人沉浸在内心的谴责愧疚之中,这场爆炸引的地动山摇,更让他们惊惧不已。 老村长面色煞白,更有人当场跌坐在地,颤声叫道:“报应……报应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地动生之时,有一瞬庞大的灵力疯狂涌出,虽然刹那即逝,但也足够让修士察觉,不久之后这儿便会有修士前来查探。 穆长宁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臭水沟,周围都是又腥又臭的气味,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她才睁开了眼睛。 身下洇湿一片,石壁上的荧光石还在弱弱地光,山洞中很黑,穆长宁也只能模糊地看清楚个大概。 自己正躺在一块石台上,满地都是黏糊糊的腥臭液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身边像是有一堵大墙,伸手摸了摸,却是滑腻腻的。 穆长宁仔细打量了许久,不由吓了一跳。 “鱼怪!” 这现在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东西,不就是先前把自己吞下去的大鱼吗?水月河的河神,其实就是一头大鱼怪啊! 穆长宁察觉到鱼怪已经没有了生机。 在她被鱼怪吞入腹中之后,她便用灵力打开储物袋,扔了十几张爆裂符出去。中品爆裂符的威力不小,这么多符箓齐,相当于筑基修士自爆的效果,鱼怪很快就被炸穿了肚子。 而在爆裂符爆炸的那一刻,穆长宁手腕上隐形的储物手镯灵光一闪,防御功能开启,在她周身结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罩,替她挡住了符箓爆炸的威力。 虽然没有受伤,但穆长宁还是不免被震晕了过去。 穆长宁现自己手上绑缚的绳子已经断了,周身狼狈不堪,连忙几下将脚踝处绑着的绳子解开站起来,又泄愤地往鱼怪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鱼怪的腹部被爆炸冲击破开,此时腹腔上有一个大大的缺口,穆长宁的脚好死不死正巧卡在里面,拔都拔不出来。 废了好大得劲,她的脚才得到解脱,与之同时的也哗啦啦地从鱼腹中滑出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就有一些灵石。 灵石闪着微光,周围光线又亮了些。 一般而言普通凡人是不会拥有灵石的,想来这头鱼怪除了每年吞下水月村投献的祭品外,还将某些修士也吞入了腹中,这些灵石正是那些修士所有。 穆长宁挑拣着翻找,顺带还被她找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有两颗水蓝色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她知道这种珠子叫避水珠,一般水生的妖怪体内都会生成,持有此珠,就能在水中开辟出一块空间,流水不进。 另外有一只黑漆漆的戒指,样子很普通,穆长宁觉得这可能是储物戒指,然而用神识探查后却现根本没有灵力波动,可它的材质十分特殊,看起来又不像是凡品。 然后便是两只储物袋,其中一个已经破了,穆长宁暂时都收起来。一些散落的珍珠贝壳,品相还算不错,也有一些腐烂的木头和各种鱼骨……穆长宁不禁去想,这只鱼怪也真是杂食了,什么都往肚子里吞。 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一块五彩的石头引起了穆长宁的注意。 这块石头本身并不光,若不是混在灵石堆里,穆长宁都现不了,不过在灵石光亮的映照下,穆长宁现这块石头的色彩十分的鲜活明艳。 女孩子大约天生就对美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穆长宁就像被蛊惑似的伸手去将它捡起来。 先前绑着手脚的牛皮绳虽然断了,但她在挣扎的时候手腕磨破,鲜血顺着手掌一路蜿蜒而下,穆长宁不知道自己早已满手血迹,连带着石块也沾染上了。 指尖相触的时候,像是有一种极为亲切温和的感觉,随后,这块五彩石竟一瞬化作了一团彩雾,一簇簇地从穆长宁眉心钻了进去。 “……” 她好像捡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012章 熊孩子 来不及细想,脑中便是一阵眩晕,等穆长宁回过神来时,竟已身处异地。 这是一片小天地,天空布满了阴云,迷雾蒙蒙。 眼前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枯树林,片叶不生,枝干也俱是灰黑之色,萧条冷寂,脚下黑乎乎的泥土毫无生机,连吹在身上风的气息亦颇为冷冽,一切都像是用老式相机拍出的黑白照。 穆长宁没由来地感到一股摧枯拉朽的衰败之意,还有好似来自洪荒亘古的悠远旷达,这种感觉让她的灵魂都随之颤了颤。 然而这里的灵气,却是出乎意料的浓郁。 穆长宁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往密林更深处行进。 眼前的树木几近枯萎坏死,仅仅只保留了一线生机,穆长宁之前读过百草图鉴,记得一些灵草灵植,这才现此地栽种的树木都是极为珍贵的灵木,随便一株拿出去都能让修士们争破头,有些甚至早已在修真界绝迹。 可如今这样宝贵的东西却在此地无人问津,挣扎欲死,简直暴殄天物! 穆长宁心口没由来地出阵阵闷痛,这种压抑的感觉凝聚于心,她都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这般难过。 走过的地方,迷雾渐渐退却,前方白雾散去,却是一个五六岁的白衣小男孩盘腿坐在地上,有些肥嘟嘟的面颊粉雕玉琢,毫无瑕疵,穆长宁都能数出他的根根睫毛,美好地好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 男孩睁开了黑白分明大眼睛,然后慢慢撅起了红润的小嘴唇,无辜又可爱的模样,怎一个萌字了得。 然而穆长宁早先吃过了亏,捡回一条命后就更加小心谨慎,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不可大意。 穆长宁在观察小男孩,手里悄悄攥了两张符。 符箓的使用并不需要太多灵力,甚至有的都不需要灵力,正适合她这样炼气初期的修为。 穆长宁不知道这些小动作都被男孩看在了眼里,然后对方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格老子的,怎么是个黄毛丫头!” “……” 刚刚还清新灵动的画面,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穆长宁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男孩下一刻就飘到了她的面前。 没错,是飘。 穆长宁现在虽然只有十岁,但个子却不算矮,而男孩据目测将才半米身长,双脚离地一大截,勉强能和穆长宁面对面。 知道这个世界的玄幻,穆长宁也就见怪不怪了。 男孩绕着她飘了一圈又一圈,度越来越快,后来就仅剩下一道虚影,也不知他到底绕了多少圈,最后才堪堪停在穆长宁面前。 “晕不晕?”穆长宁看了看他。 男孩一愣,漂浮的身体陡然下坠,转个身就弯下腰,吐了。 穆长宁:“……” 这哪跑出来的傻孩子啊! 无奈皱了皱眉,可穆长宁知道,这个男孩出现在这儿,一定不简单。 “这里是哪,你是谁,我又是怎么过来的?” 男孩缓过来了,猛地退后两步,身子又飘起来,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她,用童稚的声音吼道:“臭女人,别靠近吾!” 穆长宁:“……”这孩子病得不轻。 对付中二的娃,必须得顺毛捋。 穆长宁自觉退后,“好,我不靠近你,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男孩显得更生气了,立马仰着头颅鼓起腮帮子:“吾凭什么要告诉你!” “……” 简直没法沟通啊。 穆长宁犯愁,那小子顺势飘得更高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清冷,颇有几分神祇的风采。 顿了几瞬,他问道:“你真想知道?” 穆长宁淡淡看着他,并未应话,男孩哼了声道:“想知道,就上前两步。” 刚刚还让她别靠近,现在又让她走上前……这世上善变的不仅仅是女人,还有熊孩子。 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狡黠模样,若没有什么算计,穆长宁也不信。 不曾按着男孩说的去做,穆长宁反而后退了两步,然而她才迈开步子,脚下就猛地踏空,又是那种失重感袭来,穆长宁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符箓扔了出去。 这次穆长宁掉下的是一个浅坑,只有半米多深,可事先她没有任何准备,此时摔得也惨烈。 就在她全身疼的时候,飘在半空那个小男孩却很开心地连连拍手叫好,就像刚刚看了一场杂耍,眉眼间全是兴奋。 穆长宁咬了咬牙。 那男孩手上正拿着她刚刚扔出去的寒冰符,玩了两下便扔到一边,挑起淡淡的眉毛:“胆小鬼,就猜到你要后退了,哼哼,中招了吧!” 说完又很是高兴地咯咯直笑。 穆长宁不可否认男孩说的话。她现在无所庇护,不得不小心谨慎,而这个男孩的本事,至少远比她强…… 穆长宁慢慢爬出了浅坑。 男孩还在半空漂浮着,姿态随意地观赏,目光缓缓落到一处,微凝。 “女孩子不应该又香又软吗,你怎么又臭又硬?” 淡淡的眉毛揪在一起,他像是嫌弃地皱皱鼻子,“而且还那么平……” 穆长宁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当下气得差点厥过去……这个小流氓! 先前遭遇了那些事,穆长宁心情本就不佳,此时又被这个小孩子捉弄,原本压抑的心情不由更加烦躁。 泄似的猛地上前一步把他从半空揪下来,穆长宁毫不客气地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调戏女孩子倒挺麻溜的啊!连女孩子又香又软你都知道……” 男孩冷不防被她偷袭,手脚并用地挣扎,几乎挂在她身上。 “格老子的,臭女人,放开你的手!不许碰吾……吾的年纪,能做你祖宗,你这是以下犯上!” 穆长宁忽的松开手,男孩不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臭女人!” 他倒是没摔疼,就要飞起来算账呢,就见刚刚还耳提面命的人突然转个身走了。 男孩顿时傻眼,“诶,你去哪儿啊?” 穆长宁没理他。 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既为修士,既然已经决定要踏上这条修仙之道,那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性就是必修课,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可以想象将来必然走不长远。 穆长宁看不清男孩的修为,但也知道他必然远过自己,实力的差距有时候就是鸿沟天堑,半点由不得人,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她不怕男孩对她不利……毕竟他若想要她的命,她就是抵死挣扎都没用,何况穆长宁能感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哪怕他尽都凶神恶煞了,也不过存了心恶作剧,没有直接动手要她好看。 可偏偏,这小子以戏弄人为乐,她却没有这个兴致陪他玩。 第013章 空间的问题 男孩见穆长宁当真头也不回离开,当下就急了。 他情急之下飞过去拉住穆长宁的衣袖。 穆长宁低头看他眼,小男孩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你自己一个人玩吧,祖、宗!”最后两个字特意加重,穆长宁笑得特别温和,然后不再理他,径自往回走。 “诶,你等等!”男孩锲而不舍地飘在她身后,急道:“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爱咋咋地。 “你这个人,怎的这样没意思?” “……”总比你有意思。 “你说句话啊,哑巴了?” “……”呵呵。 “你……” 男孩蓦地停下来,看着穆长宁一去不回的身影,突然好像有点难过。 “你,别走。”他声音低低的。 穆长宁顿住。 “我在这儿睡了好久,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了,你是我醒来过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男孩垂眸喃喃自语,身体慢慢落回了地面上,声音透着无限萧索。 穆长宁又有点心软。 是因为太寂寞了没人陪伴,所以才想着要捉弄她吗? 这人的心智……还真是个孩子。 穆长宁又回到他面前,“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男孩仰起头,似乎惊讶于穆长宁的去而复返,然后像是怕人又离开,忙伸出一只嫩白的小手扯住穆长宁的衣角,眼里都放着光。 “这里是一个小千世界,你也可以将之看做是一个芥子空间,我就是这方天地的主人,而你……”他上上下下扫了扫穆长宁,咧着嘴笑:“你是我的仆人,你要听我的命令!” 说着,他便将腰杆挺得更直了。 明明是小小的一只,却做得一副老成模样。 穆长宁无奈扯起嘴角,“小子,你能不能别把什么东西都写脸上?” 男孩微愣。 穆长宁心里其实已经有几分猜测了。 这小子傲娇又臭屁,说了这么一通,其实只要照他的意思反着来便是正解。 她是在拿到那块五彩石后才到了这里的,看自己现在满手鲜血,想必定然是滴到了五彩石上。 这个世界,诸多法器空间都是滴血认主,既然这小子说此地是个空间,那想必她已俨然成了这个空间的主人。她刚刚内视了一下,现自己丹田上方漂浮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五彩石,正是自己捡到的那块。 至于小男孩……“你是石灵吧?” 万物皆有灵性,只不过强弱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灵性会慢慢增强,开启灵智,有的还能凝聚肉身。那块五彩石也不知存世多少年了,吸收了无数的日月精华,自能凝聚人形。 照这么说,他的年纪,还真能做自己祖宗。 小男孩一听这个就霎时炸了毛,飘起来恼道:“别拿吾与那些下等石灵作比较,你可知道吾是什么?吾可是五彩神石,是五彩神石!吾是天生的神灵,这世上所有灵物都得尊称吾一声殿下!石灵那等莹火之光,也敢与吾皓月争辉?” 说着又绕穆长宁转起来了,边转还边夸自己:“石灵有吾尊贵吗,石灵有吾可爱吗,石灵有吾这般风华绝代吗?看看吾这手,还有这脚……” 穆长宁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五彩神石,正待细想,却被男孩吵得不行。 说了那么多,这丫其实就是石灵的升级版,还是顶级配置的高级版。 穆长宁心中一动,男孩飘着的身子霎时“咚”一声落地。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穆长宁微微地笑,“那么,尊贵无匹的神灵殿下,现在,是不是该听你主人的吩咐了?” 既然这方天地已经认了她做主,男孩作为空间之灵,自然也得听她的命令。穆长宁一开始还有些不大确定,不过刚刚试了试,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男孩脸色霎时变得青青白白。 对于自己认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主人,他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一开始趁着穆长宁没反应过来,他也就是想趁机作弄她一下,果然有趣极了,还骗她说自己是主,而她才是仆,他都酝酿了一堆的好点子,让这个主人为他鞍前马后,谁知立马就被揭穿了…… 男孩表示有点不开心。 不过最起码的,这人看起来还不算太笨。 男孩哼了声:“侥幸而已,算得了什么……” 穆长宁知道他死鸭子嘴硬,也不拆穿他,反正两人都各自心知肚明就好了。 “说了这么多,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情不愿地噘起嘴:“望穿。” 忘川? 穆长宁微愣:“忘川河的忘川?” “是望穿秋水的望穿!”他大吼。说这话的时候很激愤,周身灵力暴动。 然而只是一瞬,一切动荡又都平静下来,好像刚才就是穆长宁的错觉。 望穿秋水……他在等什么等得望穿秋水?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穆长宁看向这方天地,随着望穿一起走向树林深处。 树林的中央是一个碧水寒潭,看得出来那里面是上品灵泉。潭很深,然而水却很浅,几近干涸,周围种植了许多灵草,却都和满林的珍贵植被一样,枯萎干黄,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穆长宁愕然。 灵气这么浓郁的地方,非常可能会衍生出各色天材地宝的,而在这里确实有许多宝贝,可怎么都一副快失去生机的样子? 穆长宁看向望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空间的状态。 望穿耸了耸肩道:“我都说了我沉睡很久了,在我沉睡期间没有人打理这片天地,千万年下来,自然而然就成这样了。” 他理直气壮,可穆长宁觉得不对劲。 即便没有人打理,空间也自有它的一套运行机制,吸收消耗自成一体,能够循环往复,何况望穿这货把自己说得那么牛逼,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空间变成这副模样? 除非……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 “空间出了什么问题?”穆长宁盯着他问。 望穿挑挑眉。 他倒是现这个小丫头挺聪明的,有些事不用多说,她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是成了自己的主人,可这又不代表他就得认可这个人。 他是这世上仅有的神灵,自有他的骄傲,若非是穆长宁的血液唤醒了自己,他又何必认她为主? 望穿瘪了瘪嘴,“告诉你能如何,你帮我?就你一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你能帮我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嫌她修为太低。 第014章 寻找碎片计划 穆长宁也不生气,望穿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我现在是绑在一起的了,除了我,你无法求助别人,在你看来我确实弱小如蝼蚁,可你又怎么知道有朝一日我不会强大起来?” “这个空间现在是我的,我既然已经成了它的主人,你好像再没有其他选择。” 望穿扯着嘴角哼哼:“我完全可以等你死了,再找一个比你更靠谱的!” 主仆关系摆在那儿,他当然不能弑主,否则必遭反噬,可等她死却是没问题的。 “然而毕竟我还没有死,不仅没死,我以后还会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命,在你找到下一任主人之前,只能委屈跟着我这个小修士了。”穆长宁微笑,“就是不知道,你撑不撑的到那个时候。” 望穿的脸色一下子铁青。小小的人儿粉嫩嫩的,哪怕赌气的样子也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穆长宁说的也对,他的情况,支持不了太久,与其等她消亡陨落浪费时间,不如就让她试试。 她能出现在这里并用她的血唤醒他,就是一种缘分,或者说是天意,毕竟能被他认可的血脉,已经少之又少了。 望穿上上下下打量她。 火木双灵根的上品资质,神识亦出众,还有点小聪明,这丫头天资倒是马马虎虎尚可…… 望穿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情愿地哼道:“我是五彩神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个空间的器灵,不过与那些后天加入灵器中炼制而成的器灵不同,我先天化灵,这个空间就是我的肉身。” 望穿一本正经地讲,穆长宁便仔细听着。 “我存在于世的时间,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加长久,全盛时期的我,是连神魔都争相抢夺的对象。有些事情太遥远我想不起来,又或者我受了伤导致记忆缺失,总之有一天,我的身体四分五裂,而现在这块小天地,是我用本源保留下来的。” “我受伤太重,从此陷入沉睡,然而沉睡亦不能改变我肉身残缺的事实。若我身体完整,自然能够靠机体运行自行恢复,但这个残破的身体支持不住我的魂灵,我只能抽取里面的生机维系生命……以我现在的状态和这个空间的生机盈余,不出百年,就会彻底消亡于世。” 他已经等不起了。 虽然沉睡时所需的能量远低于他清醒之时,但即便穆长宁不唤醒他,他也活不了多少年,如今他的命,可以说是握在这个女孩的手里,这也是望穿见她修为低下,一度不满的原因。 “我需要怎么做?”穆长宁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望穿现在就像是一个大漏斗,体内生机在不断流失,又得不到补充,只能坐吃山空,到最后生机尽失了,他也就完了。 不是说穆长宁一定得为望穿做些什么,她才是望穿的主人,就算眼睁睁看着望穿去死对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可看着这片渐渐衰败的天地,她就有种十分强烈的冲动,想要修复它…… 这种近乎本能的感觉说起来太过微妙,但从理智上来讲也无可厚非。 看看如今这满林珍稀的草木灵植,若有朝一日能恢复过来,将是一笔如何庞大的资产?退一步讲,光是这个空间的灵气浓郁程度,就已经足够穆长宁受益良多了。 她为望穿修复肉身,望穿给她提供修炼资源,这完全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望穿看了她一眼,点漆似的眸子明亮黑沉,“要根治我这毛病,当然是要找回我其他的身体碎片啦!” 他咧开嘴笑,白嫩嫩的颊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不过我可提醒你,这些碎片脱离我的本体早已有了千万载岁月,它们如今以何种姿态存在世间我不知道,散落何地我也不晓,寻找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且这么长久以来,它们定然重新开启了新的灵智,如此自会排斥与我本体相融,一旦被它们现你的意图,恐怕还会不遗余力地置你于死地……” “你真的准备好了?” 望穿的语气很轻快,可话中意思却凝重得很。 这条路危险重重,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望穿希望她意识到这一点,最好就是知难而退,他也不用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赶紧收拾收拾继续沉睡吧,兴许等他再醒来,这个小姑娘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你希望我准没准备好?” 穆长宁淡然轻笑,望穿望着她一言不,就听她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辈若惧怕这点艰险,也便不必修仙了。” 危险与机遇总是相依相随,她谨小慎微,那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横的资本。 明知道自己弱小,还出去招摇过市,那就是傻,上赶着送上门去给人家炮灰。 她又不会一辈子就窝在壳里不出去。 一味苦修,心境就跟不上,往后的仙途只会愈加阻塞难行,她反而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历练,怎么算都是利大于弊的。 望穿挑起眉毛,不由高看了她一眼。 明心见性,至少这丫头内心一片清明。 也许,真的可以试着去相信她…… “可是……” 就在望穿低头沉思之时,穆长宁打断他,“你不知道你身体碎片在哪里,我要去哪儿找,总不至于,它们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望穿白了她一眼。 刚还觉得这货机灵聪明呢,怎么一下子就犯蠢了呢? “我是不知道它们在哪,但我不会感应吗?它们好歹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与它们之间当然会有某些联系。” 穆长宁松了口气。 “不过……”望穿顿了顿说:“我现在很虚弱,感应范围太小,只能知道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它们的踪迹。” 方圆百里…… 穆长宁抽抽嘴角,心想灵天大6这么大,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方圆百里,难道她要带着他一点一点找过来吗? 这得是多逆天的运气,才能让他成功感应到啊? 望穿看出了她的心思,又皱着鼻子哼哼:“找不到我身体碎片的时候,可以用富含灵力的东西减缓我的生机流逝,若有盈余,感应范围自然也会随之增大的。” 富含灵力的东西…… 穆长宁想到灵石,连忙掏出两块给他,谁知道望穿看也不看,“这点东西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你自己留着用吧,要我吸收,起码也得要是灵精……” 穆长宁眼顿时前阵阵黑。 灵精! 这货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要知道一条灵脉里都不一定会出一块灵精,只有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了,才会在上品灵脉中生成一两块,灵精里富含的灵力十分精纯,根本不是灵石能够比的! 穆长宁只在书中看到过有关这个东西的记载,这世上有没有灵精她还不知道呢!即便是有,拿出来都能卖到天价了,把她卖了都没这么多钱好吗? 他不如去抢好了! 第015章 神仙打架 看穆长宁脸色不大好,望穿瘪瘪嘴,“行了,知道你没有!外面那条鱼你给我弄进来,它的妖丹马马虎虎凑合吧。 ” 穆长宁瞪他一眼,到底还是心念一动出了空间。 那头鱼怪还在石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穆长宁将手放到鱼怪身上,身形一闪,自己和鱼怪就已经在空间里了。 望穿小小的身子飘到鱼怪前,单手插进它腹中,随后白玉般的小手微转,挖出了一枚绿莹莹拳头大小的妖丹出来。 妖丹里富含的灵力穆长宁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望穿淡淡看了眼便张嘴一口吞下。 妖丹比他的嘴还大,望穿勉强塞了进去却将腮帮子都撑得鼓鼓囊囊的,穆长宁轻笑出声。 他白她一眼,坐下就开始炼化妖丹中的能量。 穆长宁见状便出了空间,想着自己也该离开这个山洞了。 四下环顾,却不见有路的模样,不过深潭里的水却是流动的,这说明水下必然会有出口。 穆长宁拿出先前捡到的避水珠,又掏了两块灵石照明,纵身一跃跳进潭中。果然避水珠在水中开了一个空间,穆长宁甚至连衣裳都没沾湿,便稳稳地落在了潭底。 感受着水流的流向,穆长宁靠着灵石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鱼怪也算是这条水月河的一方霸主了,深潭下乃至附近几乎都没有其他的生物,穆长宁一路畅通无阻,一段路后,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明显,她很顺利地就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在水月村的外头,穆长宁出水面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山洞里待了多久,反正此刻的她,早已饥肠辘辘。 拿出母亲留下的辟谷丹吃下。这东西实在没什么味道,穆长宁不禁想到放在空间的那条大鱼怪……修士是不吃凡人食物的,里面含有的杂质太多,对修士的自身修行不利,但妖兽的肉里含有少量灵力,且少有杂质,正适合修士食用。 望穿说那条鱼怪有三阶,相当于人类筑基中期的修为,它的肉质肯定鲜嫩肥美饱含灵力。 穆长宁咂了咂嘴,暂时歇了这个念头。 辟谷丹吃下已经足以果腹,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离开这里去寻个安稳的地方。 夕阳残照,晚霞如火,穆长宁远远眺望着水月村的方向,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委屈。 任谁在投入感情想和人家好好相处之后,再被如此利用,都无法做到内心平静无波吧? 但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终究还是救了她,收留她,没让她露宿荒野,成为野兽的口中食,这一点到底无法抹去。 那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了。 穆长宁心中如是想着,头也不回地便离开。 望穿吸收了妖丹的能量,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精神了的后果,就是穆长宁这一路耳朵都在受罪。 童稚的声音叽叽喳喳响在耳畔,像是要把他沉睡这千万载的话一次性都说完,一开始穆长宁还会应和他两句,后来都麻木了,反正望穿一个人也能讲得很欢腾。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在自吹自擂,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好让她意识到,捡到他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祖坟上冒青烟了才有的这个机遇。 到后来,这货干脆开始唱了……穆长宁是不大了解这个世界的音律是什么样的,但不得不说,望穿唱歌,那调就没一个准的! 她忍不住了骂一句闭嘴,这货就一个劲地问她:“这歌不好听吗?没关系,那我换一个!” 然后自主进入切歌模式。 穆长宁挠墙。 这个是重点吗?是吗?是吗! 无奈之下,穆长宁选择性无视,就当是在磨砺耐性了。 穆长宁神识全开,探查着周围的情况,眼看着天色已晚,她得先找个地方过夜,只这附近只有山林,连个人影都没有。 望穿突然没了声音,穆长宁好笑问道:“怎么不唱了?” “前方五十里有人在打架。”望穿说得有些严肃:“两个都是金丹初期修士。” 穆长宁唬了一跳。 望穿的感应范围比她大得多,穆长宁虽没现,但还是相信望穿所说的。 水月村这附近连个修士的影子都看不到,如今竟然会出现两个金丹期修士! 金丹期啊,那可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了!可以说只有进入了金丹期,那才算得上是高阶修士,一只脚跨进仙途大门。 灵天大6的修士修为等级,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和化神期,每个等级都分一到十层。一至三层为初期,四至六层为中期,七至九层为后期,还有十层大圆满。据说这个世界最高修为者达到了化神大圆满,可具体化神之后如何,是不是飞升成仙了,却就此不得而知。 因为这千余年来,再没听说有谁飞升成仙过。 穆长宁见过最厉害的人,也就是凌家族长筑基后期。强者为尊的世界,族长在族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族中无人敢冒犯。 可现在,竟凭空出现了两个金丹初期!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两个金丹期面前,她炼气一层的修为,只会被轰成渣吧! 穆长宁想赶紧闪身回空间,望穿提醒她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现你了。” 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却能够在金丹期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穆长宁定然身怀异宝! 这可不是法治社会,杀人夺宝的事情司空见惯,有本事穆长宁就在空间耗一辈子,否则出来就能被人家分分钟弄死。 望穿是有想过给自己换个主人,然而能让他认可的血脉实在少之又少,那打架的两个人显然不在其中之列,何况他们会不会顾及自己还未可知,以后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再找到另一个“穆长宁”。 这时候,他当然不希望穆长宁去送死。 “你先躲起来,他们顾着打架,兴许不会管你。” 空间是穆长宁的底牌和保命手段,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用就最好不要用。穆长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连忙贴上一张隐息符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当然,在神识探查下,穆长宁根本无所遁形,她只能祈求他们只是路过,别在意她这么个小喽啰。 可惜事与愿违,这两人一路打过来,好死不死就停在附近对峙起来了。穆长宁无语问苍天,只好小心翼翼放开神识去注意二人的动向。 第016章 无辜躺枪 两个人都各自御器浮在半空,一身青衣的男子二十多岁模样,手持着一把白光莹莹的宝剑,俊眉星目,神情冷峻,而另一人则一身黑袍,身子俱都包裹其中,宽大的风帽挡住了他的面容,穆长宁只看得见他森白削尖的下巴。 ≥ 他十指上套着锋锐的黑色短刃,泛着幽幽冷光,一看便淬了毒。 让人惊奇的是,那黑衣男子周身涌动着的不是灵气,而是黑色的气雾,飘飘散散。 “那人身上散的是魔气。”望穿在她耳边低声说。 穆长宁恍然。 这么说来,这个黑衣男子就是魔修了。 她从前听过魔修。 魔修也是人类,只不过修行方式与道修不同,他们吸收的不是灵气而是魔气,但实则殊途同归。 据说灵天大6的西部区域,被人们称作魔域,那里的魔气十分充足,许多魔修都在那扎根,包括魔修的大本营天魔宫,就在西部雪山深处。 同阶段的道修与魔修相比,魔修的实力更加强横,一般来说,魔修除非外出历练,否则鲜少会离开魔域——灵天大6的空气中虽说魔气灵气共存,但魔气毕竟稀薄,魔修以吸收魔气修行为主,魔域才是他们修炼的天堂,在其他地方,修行度必然下降。 相传魔修行事狠辣,恣意妄为,手段也十分残忍,道方有诸多修士看不惯他们,但表面上双方还是维持着基本平和。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能看到道魔两方高手的对决。 穆长宁看到那魔修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轻哼了句:“慕衍,我天魔宫与你苍桐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多管本座的闲事?” 被唤作慕衍的青衣男子淡淡道:“那个村庄六十余口人,皆被你屠尽,若我不知也便罢了,既然亲眼看到,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任凭你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黑衣魔修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音浪穿透力之强,让穆长宁当下觉得脑中闷痛不已,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慕衍,你这时候正义凛然地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还要杀了本座为他们一群不相干的凡人报仇雪恨?你修行修的都是什么,越来越婆妈,越活越回去了!” “我做事只为本心,你滥杀无辜,就该给你个教训。”慕衍面不改色。 黑衣魔修嘲讽一笑,看了看慕衍已经微微青的指甲,轻轻旋着手上玄黑的指套:“慕衍,你觉得凭你的本事,奈何得了本座?” 两人境界相同,魔修的实力总比道修要高上一些的,这一点慕衍心知肚明。何况对方是天魔宫五毒堂堂主,满身的毒让人异常头疼,慕衍刚刚不留神也中了招。 他竭力压制住身体内的毒素,目光清冽而坚决,挽了个剑花就刺向对方:“奈不奈何,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魔修咬了咬牙,心中暗道这人脑子简直是有坑! 伸手格挡,指上短刃与剑光相接,铿锵作响。 “慕衍,本座现在没工夫跟你玩,你别挡本座的道!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本座不与你计较。”魔修打出一套掌诀,浮光掠影,将慕衍围困其中。 他确实无意与慕衍纠缠,然以慕衍这种固执过头的性子,还真不好摆脱。 眯了眯眼,魔修的目光瞥向躲在暗处的穆长宁,冷笑一声。 穆长宁霎时觉得背脊寒,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走!”望穿大喊。 话音刚落,穆长宁已经侧身翻滚离开了原地,而就在她滚开之际,原先藏身的那棵大树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穆长宁额上滚下一滴冷汗。 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实力吗? 在他们面前,自己果然就是蝼蚁。 可是……这个魔修有病啊! 她就是个路人,又没打扰到他们,也没听到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不过就是运气不好撞枪口上了,他怎么随便就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 难怪都说魔修是不讲理的! 魔修见穆长宁躲开了他的攻击,唇边似笑非笑扬起一抹弧度,这时慕衍已经摆脱了法阵,看看魔修又看看穆长宁,拧紧了眉:“黎枭,你别太过分!” 魔修黎枭笑出一口森森白牙:“慕衍,你这宅心仁厚的慈悲性子可真不适合修道,该去修佛……” 说话间,他指间毫无征兆地又是黑光一闪。 一直用神识观察着对方的穆长宁迅侧身,然而还是晚了。她只感到手臂一阵刺痛,接踵而来的是一股蚀骨的冰寒,不过这份寒意很快消融在血肉里,就见自己手臂被划破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黎枭挑了挑眉,似乎对穆长宁能够成功避开他攻击的要害有些惊讶,不过随后嘴角又不屑地勾起,“慕衍,这小姑娘受伤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果然就见慕衍眉心微蹙,黎枭顿时心情大好,似乎已经预见了他的选择,哈哈笑着便御器远去。 慕衍犹豫了一下,到底放弃追黎枭,而是飞身下去探查穆长宁的伤势。 伤口极深,几可见骨,穆长宁已经取了药往上面抹,过一会儿就见伤口不再流血了,她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又抽抽嘴角。 这算是无辜躺枪吗? 慕衍着急去看穆长宁的伤口,拉过她的手臂见那伤处流出的殷红鲜血,不由愣了愣。 慕衍给她把脉,并没有现任何异样,心底更加疑惑。 黎枭的性子他好歹知道一点,这人全身是毒,也最喜欢用毒,更喜欢把毒藏在魔气里,攻击别人时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方才黎枭射出的那道黑光就是魔气化作的气刃,他可以肯定黎枭在里面加了剧毒。毕竟黎枭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可能看小丫头年纪小就起恻隐之心手下留情,相反的,他最享受看人家被他的毒折磨地死去活来。 可是……这小丫头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慕衍盯着她问。 穆长宁感受了一会儿,讷讷道:“有,有点疼……” 慕衍:“……” 他又仔仔细细查探了一番穆长宁的脉象,甚至她的伤口在药物作用下已经止了血并无大碍。 慕衍看向穆长宁手里的药膏:“可否借我一看?” 穆长宁依言送上。 没什么特殊的,最普通的芩黄膏,用于止血止痛愈合伤口,随便哪个药铺都能买到,却不具备什么解毒功效。 慕衍更觉稀罕。 难道黎枭转了性突然茅塞顿开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了,所以此时特地手下留情?又或者,黎枭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种的毒是潜藏性的,初时并不能够看出来? 想来想去,慕衍都觉得应该是后者。 黎枭要是有这番觉悟,那个村庄的六十余口人就不至于枉死了。 第017章 屠戮 穆长宁观察到慕衍的神情变换莫测,悄悄问望穿怎么回事。≥ 望穿哼哼道:“我又没有读心术,我怎么知道?” 嘴上虽这样说,但他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慕衍心中的疑虑。事实上,望穿在此事上的切身感受要比慕衍深刻得多。 黎枭出那道气刃过来的时候,望穿已经能感受到其中森寒的魔气和让人齿冷的阴毒,这东西一旦沾上,不消说见血封喉,效果也一定是不差的。 慕衍身上也中了黎枭的毒,但他凭着自身修为的强悍勉强能够暂时压制住,可是以穆长宁的情况,只有死得不能再死一条路了。 结果……这丫头非但没事,更连魔气侵体的症状也没有! 若说因为她本身具有火灵根,火属性在某些程度上能够克制魔气,所以魔气对她影响不大,但连毒素都排除在外了,别说慕衍惊讶,望穿都觉得不可思议。 除非这丫头的体质特殊,百毒不侵,黎枭的毒也奈何不了她…… 想来也对,若是这丫头的血脉没什么特别之处,又如何能够唤得醒沉睡千万载的他? 望穿如此一想就暂且松了口气,眼前这个叫慕衍的修士,好歹还算磊落,穆长宁暂时还是安全的。 慕衍将芩黄膏还给穆长宁,又拿了一瓶清心丹给她,“先吃两粒。” 清心丹是三品丹药,可以解毒疗伤,穆长宁储物袋里也有,可慕衍拿出来的那瓶却是上品清心丹,随意一粒拿出去都值上百的下品灵石了,一瓶十粒,这手笔真是…… “前辈,太贵重了。”穆长宁连忙推辞。 慕衍坚持道:“你先吃了。”若黎枭当真给她下了什么毒,这些清心丹根本就不够用的。 穆长宁还要再说什么,瞥见慕衍冷淡的目光,只好依言照做:“多谢前辈。” 慕衍点了点头,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圆几十里内荒无人烟,一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没有长辈陪同,竟然也敢随意外出走动? 想到被黎枭屠戮了的那个村庄,慕衍又有点了然:“那个村子已经毁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穆长宁顿时哑然。 虽说有个金丹修士陪伴一路保驾护航确实能安全很多,可穆长宁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啊,再说大家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吧,她也不想多招惹是非,万一再出现下一个黎枭…… 等等,他说了什么? “村子毁了?”穆长宁愕然。 这附近的村庄,只有水月村,刚刚她也听慕衍说起过,黎枭杀了村里六十余口人,只是那时她没往这个方向想,现在甫一思量,该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慕衍微怔,没料到她对此事并不知情,再见她惊愕的目光,指向西方道:“从这往西三十余里的那个村庄,被黎枭屠尽了,他还想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我路过此地,便与他打了起来。” 慕衍指的方向正是通往水月村的方向,所以,他的意思是说,水月村的人……都死了? 穆长宁愣了愣,下一刻就拔腿奋力往西跑。 前不久还欺骗她利用她,将她当作河神祭品献祭给鱼怪的那群村民们,都死了? 一整个村庄,六十余口人啊! 六十多条鲜活的生命,村长、张嫂、雪儿……他们都死了? 穆长宁不敢置信,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慕衍祭出飞行法器,让她搭顺风车,三十余里的距离,一会儿就到了。 还是熟悉的村落,村门口那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也还在,草垛累得高高的,稻草在夕阳之下愈加金黄……然而这时候,听不到半点人声,凛凛寒风吹刮来一股血腥气,满地的横尸,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每个人的脸上眼里都布满了惊恐畏惧,到死都不曾合上双目。 穆长宁心里阵阵寒。 在这之前,他们都还生龙活虎地围堵她,把她捉住捆绑起来,扔到祭洞里,还用羞愧的目光向她致歉,可现在,一个个都肢体僵硬,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穆长宁心里不是不怨怼他们的,可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想要他们全部去死啊! 这群村民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他们心中好歹还有良知,今天他们将她送给河神,往后都将活在愧疚里不得安生,这已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了。 何况穆长宁现在好好的没事,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得到了五彩神石空间。 她从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啊! 还有……还有雪儿! 穆长宁找到了张嫂的尸,她正将雪儿紧紧地揽在怀里,护得好好的。可是金丹修士的攻击哪是凡胎能够阻挡得了的? 魔气气刃将张嫂和雪儿的身体射了个对穿,胸口被腐蚀了一大块,流出黑色腥臭的脓水,两人的面上都没有太多的痛苦,看得出来是一击毙命…… 穆长宁蹲下身子拉住雪儿的小手,冰凉冰凉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叫着她穆姐姐…… 就算张嫂和村里的其他人再有错,初衷再怎么不善,可雪儿是无辜的!她才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生命也才刚刚开始,花骨朵的年纪,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结束了。 慕衍始终一言不,见穆长宁面上的悲伤,淡淡说了句:“节哀。” 修士的生命,远比凡人要长得多,见识的也更多,对于生命,他们不是不尊重,只是已经看淡了。穆长宁年纪还小,心境尚浅,大约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条生命的逝世,这才一时有些难受。 穆长宁伸手合上雪儿和张嫂的眼睛,问道:“那个魔修,为何要屠戮水月村?” 水月村地处偏僻,灵气稀薄,修士鲜少踏足,乃至村民们都能被一条三阶的鱼怪威吓控制多年,试问这样的一个村庄,有什么是值得高阶修士觊觎在意的? 慕衍默了会儿,淡淡道:“黎枭有一个弟子外出游历后了无音讯,后来那个弟子的魂牌碎了,说明此人已经陨落,黎枭虽为人阴狠,但也护短,四处找寻弟子下落,一路寻到这里,又听说前一日这处有灵力暴动,便来此地询问……” 后面的事不用问就能猜出来了,水月村的村民都是凡人,哪里知道有什么修士?黎枭可不是良善之辈,眼看着一问三不知,便不由迁怒殃及池鱼,以泄心头之愤。 第018章 顿悟 灵力暴动…… 穆长宁怔了怔,不由想起一日前的事。 那时的她刚被水月村村民送去祭洞,献祭给那条鱼怪,鱼怪把她吞下后,她便用了许多爆裂符炸开了鱼怪的肚子。 慕衍所说的灵力暴动,该不会就是指那场符箓爆裂后的余威吧?毕竟水月村附近修士罕至,除了自己,前几日连个外人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场灵力躁动的唯一解释,只能是自己造成的。 由于自己的原因,所以引来了黎枭,而又是因为黎枭,水月村村民们才会无辜枉死。 竟然,都是因为她? 思及此,穆长宁突然有些凌乱。 这些日子以来生的一桩桩一幕幕都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浮现,事情展到现今这个地步,却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再要追根溯源,若非村民们动了歹意将她献祭给河神,她也不会被逼得使出符箓对付鱼怪得以保命…… 一系列的事件,就像是蝴蝶效应,生了一件,往后就会扯出数不清的因果关系来。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天道因果,果然是这世间最难以琢磨预料的东西,又一如既往地公正严平。 她人小力微,能做的,大概只有无愧于心。 穆长宁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慕衍看到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有所感悟,此时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不由愕然。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小姑娘才只有炼气一层吧? 最低阶的修为,周身灵气不稳,明显是才刚刚完成引气入体不久,可这样的一个孩子,在见到此间场景后,居然顿悟了! 这得是多高的悟性,多成熟的心性,才能做得到? 至少慕衍自认在这个年纪没有这种本事。 慕衍又哪里知道,穆长宁的芯子根本不是十岁孩童。前世二十多年过得安逸,今生却步履维艰,这样两相对比,对她的心性本就是一种磨练,心智也远与她年纪相仿之人,今日见此,虽是有感而,却也水到渠成。 慕衍未曾去打扰她,顿悟的时候是进入天人合一之境,这对修士来说,是莫大的机缘,也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就见穆长宁眉间渐渐清明,顿时有大量的灵气疯狂地朝她涌去,穆长宁体内又排除了许多杂质,修为也从刚刚进入炼气一层到了炼气一层巅峰,离二层仅仅一线之隔,且真元十分凝实。 穆长宁睁开双眼,眼明心亮,连慕衍都不得不暗加赞赏。 看着自己一身污垢,穆长宁有些不好意思,拱手对慕衍道谢:“多谢前辈护法。” “这是你自己的造化。”慕衍淡道。 望穿挑着眉,对穆长宁这进阶度倒是十分满意。 事实上,穆长宁现在与他缔结了血契,她的修为越高,对他好处也将越多,远的不说,至少他生机流失度能有所减缓。 当然,炼气期这种进阶的效果对他而言是微乎其微的,望穿也是因为知道穆长宁的修为不可能一蹴而就,是以一开始才没对她抱太大希望,不过往后嘛……还真说不定了。 望穿暗暗想着。 穆长宁还没来得及学习法术,对自己这一身污垢毫无办法,慕衍了然地给她施了个清洁术。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穆长宁再次谢过,却瞥见慕衍的指甲泛青,颜色也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前辈,您的手……” 慕衍眉心微蹙。清心丹的药效过了,体内的毒素压制不住,他得赶紧处理。 “可否借地容我闭个关?”慕衍俨然将穆长宁当成水月村的一员,想借一间屋舍。 穆长宁便将他带去自己之前住的那个草屋,慕衍谢过便挥手布下禁制闭关起来。 等屋里没了动静,穆长宁回头望着满地的尸,心情依然有些沉重,再看看雪儿和张嫂,幽幽叹了一声,心中想着便将他们安葬,入土为安吧,也算相识一场,尽一点绵薄之力。 慕衍一连闭关了七日,这七日穆长宁便将村民们都安葬好了。想着慕衍帮了自己,还赠送了清心丹,穆长宁便没有在这几日内不告而别,但也是顾忌到了有慕衍在,她也没有随意进出空间。 庆幸的是,这一段时日很安稳,并没有再如黎枭那样的高手出现。 随后穆长宁自己也修炼起来,她离练气二层本来就是一线之隔,这几日修炼,水到渠成很顺利地突破了二层,又学了简单的清洁术,至于一些基本的五行术法,都得等到炼气三层以后才能习用。 穆长宁拿出母亲留下的紫元诀开始学习。 自从进入炼气二层,穆长宁再次试着外放神识,现她的神识范围从三十里增加到了三十五里,若照这么计算,等到她炼气大圆满的时候,神识覆盖范围都能达到方圆八十里,这可都快相当于普通金丹初期修士了! 紫元诀修炼的是元神。某些程度上,元神、神识、精神力、魂力这些称谓在实质上并没有太大差别,锻炼元神,其实也是一种凝炼神识魂魄的方法。 紫元诀一共分成了一至七重,通过修习破妄眼锻炼元神,当紫元诀修炼至紫元七重,破妄之眼便可堪破一切虚妄幻象。 紫元一重修习的就是眼部灵活性和敏锐度,还有神识强度韧劲。 穆长宁这些日子已经开始锻炼眼力,学着在暗中视物,每日黎明利用东方曙光中的一抹紫气淬炼眼体。 至于神识韧劲,这往往需要不断压迫神识才能完成锻炼塑造。 穆长宁想到那日听闻的黎枭的笑声,当时黎枭仅仅是在声音中附上了威压,就将她震得险些神识溃散,口吐鲜血,可想而知自己的神识范围虽然宽广,但也十分脆弱单薄。 蒲氏留给她的几个阵盘里有一个反弹阵,在阵中外放神识,阵法便会自动反弹一股更强大的威压,就如弹簧一样相互推挤压迫,以达到锻炼神识强度的作用。 穆长宁每日都要在反弹阵中待一个时辰,等她的神识强度有所增益了,再逐步增加淬炼时间。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练就的,需要长年累月的积攒,厚积薄,因此穆长宁一日不敢懈怠。 相较而言,紫元诀的七重心诀里,紫元一重已是最容易的了,越是往后,功法便越是古怪,还需要各种物事辅助,例如安神石、凝元果、紫云珠、离魂草、养魂木等等,有些还是穆长宁闻所未闻的,可以料见往后修炼有多困难。 不过穆长宁若是连这点艰难都惧怕,还是安安分分去种田不用在仙途上凑热闹了。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穆长宁除了修炼之外也在继续熟记百草图鉴,还有便是将之前从鱼腹中捡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包括那条大鱼。 避水珠已经收起来了,两只储物袋她打开过,其中一个破了,里面空空如也,想来装的应该都是那些散落的灵石,另一只打开后,装的也是一些常用的丹药符箓,还有一把品阶不高的桃木剑和一个铁环样的法器。 穆长宁往铁环里输入灵力感受了一下,惊喜地现这个铁环是个辅助型法器,有锁灵的作用,金丹期以下修士一旦被它环住,将不得调用灵力,十分实用。 穆长宁欢喜地收下。 第019章 半路杀出的吃货 最后整理下来,唯一没有用途的就是那只纯黑戒指,穆长宁试过输入灵力,结果如石牛入海毫无反应,试过滴血认主,然而人家压根不吃这一套,试着神识探测,但又感觉不到有丝毫的灵力波动,似乎怎么看这戒指都是个凡品。≥ 她去请教望穿,好歹望穿存世久远,就算后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见识也绝对比她广博。 望穿感受了一下,说这戒指上阴寒之气很重,应该是魔修的储物戒指,输入灵力无用,只有输入魔力才会有反应。 穆长宁想到慕衍说起的,黎枭的弟子就是在水月村附近陨落的,不由猜测,他该不会是被鱼怪吞了吧?然后这戒指是人家的遗物? 这么一想,穆长宁赶紧将戒指扔到储物手镯的最里面,让它从此不见天日。暗自庆幸修士陨落了之后神识印记就消散了,否则黎枭搞不准还能顺蔓摸瓜摸到她身上,到时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三阶鱼怪的妖丹给望穿吃了,那货对剩下的肉提不起半点兴趣,尽管其中含有少量灵力,但于望穿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于是穆长宁很不客气地把它处理了。 这条鱼极大,但因为爆裂符炸得严重,只剩下半片身子,穆长宁将鱼背上仅存的一块完好鱼皮剥下来,割下鱼鳍,刮掉鱼鳞,拔下鱼牙,又将鱼眼珠子也挖了出来,这些都是有用的材料。 随后她找了鱼身上最肥嫩的几块肉割下来全部装进储物袋里,等以后想吃时再拿出来。 望穿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围着她转来转去。 “你要这些肉做什么?”望穿蹲在她身边看她把鱼肉切成薄片腌制,再一片片串到削好的竹签上,睁大眼睛颇为好奇。 “当然是吃啊!” 穆长宁抿唇笑,眼睛微微亮,“妖兽的肉含有的杂质少,肉质极好,劲道爽滑有弹性,吃起来肯定满口生香……” 她前世就是无肉不欢的,后来在凌家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有这个机会和条件,她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自从引气入体后,穆长宁就不再吃凡人食物,她身边没有灵米灵蔬种子,种不出修士可以食用的食物,所以只能吃储物袋里的辟谷丹,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嘴里干巴巴的,实在有些难捱,这些肉她承认已经垂涎很久了。 不过望穿是灵体,只要吸收天地灵气,无需进食,这个中滋味,他当然体会不来。 穆长宁斜睨他一眼,意味深长笑道:“你不会懂的。” 望穿皱皱鼻子,身体霎时飘起来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用手指着她:“女人,吾无需懂!别忘了,吾可是神灵,乃天生地养,不像你们这种低等生物,还要在意吃食!” “……” 穆长宁翻个白眼。 某神灵还在做她这个低等生物的仆人呢! 不过这话她没讲,否则这货肯定跟她急。 穆长宁处理完鱼肉就出空间生了火,她现在还做不到真火外放,只能靠凡火烤食。 水月村里的调味料倒是很充足,前两日穆长宁还在山林中找到了一个蜂巢,采了两瓶蜂蜜,烤鱼的时候刷在鱼肉表面,鱼肉的口感会更加香甜嫩滑。 为了使火候均匀,穆长宁特意分出部分神识观察火苗的温度,她的神识本就比常人强得多,这几日修炼紫元决对神识的掌控便更加得心应手,此时用来烤鱼自然效果显著。 没过多久空气中就散出阵阵肉香,望穿抽着鼻子嗅了嗅,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有点好奇那是什么味。 看着穆长宁将鱼肉送入口中,红艳艳的嘴唇微动细细咀嚼,然后一脸的满足,不知怎么望穿突然就觉得心里像猫爪挠似的,口齿生津,不由咂吧了下嘴巴。 当穆长宁把一串烤鱼都吃掉准备开吃第二串的时候,手上原本烤好的肉串突然都没了,内视之后才现望穿正坐在空间的草地上吃得欢腾,鱼肉刚烤好还很烫,他就被烫地一个劲吹着气。 “……” 说好的高等生物不吃这些的呢? 穆长宁暗暗对他比了个中指,认命地继续烤,没想到这货还吃上瘾了,穆长宁烤好一次,下一刻鱼肉就被他通过转移术转到他的手上,然后他继续大快朵颐,争分夺秒。 穆长宁额角青筋直跳:“望穿!” “嗝——” 这货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慵懒地眯起乌黑亮的眼睛,“味道不错,再来十串!” 卧槽! 穆长宁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她这不是多了个空间,她是供了个祖宗吧! 穆长宁恨恨地切断和空间的联系,让望穿的法术暂时无法使用,然后摒除掉某人在耳边不断的聒噪,安心地继续她的烤肉事业。 等到差不多烤好了,鱼肉上滴下黄橙橙的油,表皮金黄酥脆滋滋作响,香飘千里的时候,穆长宁微微笑了笑。 “好香啊!” 穆长宁一怔,她明明没说话啊! 然后下一瞬,一张十五六岁模样娇俏可爱的娃娃脸凑到跟前,双眼放光死死地盯住她……的烤鱼。 穆长宁一惊,忙站起来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心中暗恨自己实在是大意了,又放出神识观察四周,现竟还有两个男子御剑而来。 三人都穿着月白色的统一服饰,袖口绣着蓝金流云图案,看得出是一伙人。 眼前的少女炼气七层,而另外两个男子,是筑基初期。 一般来说,修士只能看出与自己同一个大境界修士的修为,比如炼气期修士可以看得出同为炼气期的人修为高低,却看不出筑基期甚至更高者的修为。但穆长宁的神识范围已经到达了筑基期,因而这两个男子的修为等阶她也能感受到。 穆长宁霎时警觉起来,暗扣了两张符箓在手心,紧紧盯着先后出现的三人。 少女见自己吓到人了,连忙起身摆手:“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被你的烤鱼香引过来了。” 她吐了吐舌头十分俏皮,双眼灵动,却自始至终都盯着她手上的鱼肉,抿了抿嘴唇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串啊?” 穆长宁嘴角一抽。 这哪跑出来的吃货? 右边那个面相温和的筑基期男子一脸的果然如此,轻喝一声:“师妹,别胡闹!”随后又对穆长宁抱拳说道:“这位道友,我师妹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这确实是一件挺失礼的事。 穆长宁干巴巴地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再看向少女,对方可丝毫没有一点自觉性,依然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烤肉串,大有她不同意就继续耗下去的趋势。 穆长宁递了一串过去,少女欢天喜地接过,此时另外两个男子的神色都有些无奈,可无奈中又多了几分包容,只好继续歉意地对穆长宁拱手致歉。 少女很快啃完了手里那一串,连连竖起大拇指:“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太美味了!”她舔了舔嘴唇颇有些意犹未尽,然后继续满脸期待地看向穆长宁,再伸出一个手指,弱弱地问:“我能不能再要一串啊?” 第020章 志同道合 筑基期男子闻言霎时皱了眉,“师妹,适可而止,你是修士,当清心寡欲,不可贪图口腹之欲!” 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可少女听了霎时便嘟起嘴显得十分委屈,跺跺脚嗔道:“方师兄!” “你……” 方姓修士还想说什么,另一边长相颇为俊美的筑基男子开了口:“这位道友,这几串鱼肉可否出卖,在下愿用灵石购买。 ” 这话是对穆长宁说的,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一路追随着少女,见她一下眉开眼笑,唇边也勾勒出浅浅弧度,纵容而宠溺。 穆长宁了然,又觉得好笑。几串鱼肉而已,真不必如此较真。 “道友若喜欢,便送你了。” 随后这几串烤鱼悉数到了少女手里。 望穿别提多委屈了,在她耳边大喊:“臭女人,你给人家也不给我!” 穆长宁只顾微笑,他丫的吃了这么多还好意思叫唤,一边去! 俊美男子见少女心满意足了,还是拿出二十下品灵石递过去。 几串烤肉换二十灵石,确实是只赚不赔的暴利买卖,不过穆长宁不缺这几十灵石,没必要斤斤计较,再说修真界都是讲究善缘的,只要他们没想对付她,别说是几串烤鱼,倒贴钱她都无所谓! 穆长宁推拒道:“谈钱就免了,难得道友喜欢,我也算找到志同道合之士,就当结个善缘。” “对对,志同道合,这是缘分!”少女连连点头应和,此时的她嘴里塞满了鱼肉,吐字也有些不清,模样娇憨有趣。 俊美男子挑了挑眉,默默收回灵石,倒是一旁方姓修士深深地看了穆长宁一眼,却见这个还不够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神色坦然,眉目清明,不由就愣了愣。 方姓修士内心是疑惑的,他们三个都穿着门派的服饰,有些见识的修士就能认出来这是修真界第一大派苍桐派的弟子服饰。 苍桐派是修真界的领头羊,许多人都会卖他们一个面子,因此行走在外多了许多方便,但与此同时也多了很多人对他们示好讨巧。 修士自身都有些傲性,不喜欢凡人的那种阿谀奉承,但修士都追求实力,有些散修涉世极深,摆脱不了凡人习性,而其他人面对苍桐派,也免不了自地想要亲近,甚至用起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极少有那种出于真心的结交。 这些其实都挺让人生厌的,他见得不少了。 师妹进阶炼气后期后他们带她外出历练,本想着师妹性子单纯,又是第一次外出会被人骗,所以他们一路都穿戴着门派服侍,即便有人想打歪主意也得掂量掂量本事。 可这时候莫名其妙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姑娘烤鱼,还顺利地将师妹引了过来,他不免就怀疑是不是这姑娘故意投其所好,想要借此与他们结交…… 可看人家的样子,不曾表现出半点交好之意,眼神也是清澈纯净的,甚至还对他们隐含戒备。 真是…… 方姓修士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把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想得这样城府深沉,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伸出手对穆长宁抱拳道:“在下苍桐派方青城,这位是我师弟楚寒枫,这是师妹慕菲菲……” 方青城一一介绍过来,那位叫楚寒枫的俊美男子点了点头,慕菲菲也挥手示意。 苍桐派,有点耳熟啊,在哪听过? 穆长宁没去细想,回礼道:“在下穆长宁。” “你也姓慕哦?”慕菲菲叼着块肉问,满嘴油光。 穆长宁笑道:“是啊,肃穆的穆。” “啊!我是仰慕的慕……”慕菲菲眨了眨眼,“还以为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哩!” 穆长宁莞尔,觉得这姑娘还挺逗的。 或者说,是思维有点脱线。 不过……姓慕? 前几天那个结丹真人,不是叫慕衍吗? 慕这个姓并不常见吧?难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穆长宁还在疑惑,下一刻草屋的门就开了,闭关七日的慕衍走了出来,目光在方青城三人面上扫了扫,落到慕菲菲身上时,微蹙了眉:“菲菲,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方青城三人都是一惊,慕菲菲手里的竹签子都掉地上了,随后几口把鱼肉都塞嘴里,扑了过去:“六叔!” 还没等靠近,慕衍就侧身闪开,蹙着眉淡淡看她,指了指她油汪汪的嘴和手:“菲菲,女孩子要注意仪态。” 慕菲菲撅起嘴,随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然后又扑过去抓住慕衍的衣角:“六叔,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慕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看向另外几人。 方青城和楚寒枫各自上前见礼:“慕师叔!” 慕衍微微颔。 穆长宁现在总算是想起来苍桐派为啥耳熟了,那日慕衍和黎枭对峙的时候,她就听过这个名字的!似乎,以前在凌家的时候,也听过七大宗门里有个苍桐派,很了不起的样子。 原来这几人都是一个门派的啊。 穆长宁眼神微闪。 她一直在考虑以后要到哪里去,总不能一直待在水月村的。可是以她目前的修为,出门在外又很危险,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极容易成炮灰,望穿的身体碎片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她还得时不时去寻一些妖丹给望穿补充灵力…… 所以穆长宁要的一件事就是提升自己的修为,等进入炼气三层了,她就能练习五行基础法术,炼气中期时就能学习无边落木诀和炽火剑诀,那时自己就有了一定的保命手段,不用凡事都束手束脚。 而在这一段时间的去向就成了问题。 现在的她,没有修真家族的庇护,也没有门派的护佑,十足的散修一个,这种日子有多艰难,穆长宁已经初有体会。如此想来,加入门派确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穆长宁心中有了计较,那边慕衍和几人说了几句便走向穆长宁,穆长宁问道:“前辈可是无碍了?” 慕衍点点头。 毒素已经被他全部逼去了,黎枭的毒虽厉害,慕衍却也是炼丹大师,这些还难不倒他,让他疑惑的是,穆长宁居然也没有半点不适症状。 黎枭可不是什么温吞性子,他的毒又烈又霸道,这点慕衍很清楚,可穆长宁在那日过后七天还能安然无恙,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并没有中毒。 到这时慕衍想的就有些多了,若非是黎枭难得良心现一回,便是这小姑娘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荒郊野外莫名出现的小修士,引气入体没多久就能领悟本源、提升心境,还是在这般年纪,哪怕放到苍桐派内门里,都是极少见的了。 慕衍的推断,反而更倾向于后者。 不过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秘密,不是什么都能探听的。穆长宁既然没事,那他也便微微放了心,毕竟小姑娘有此横祸,与他还沾上几分关系。 穆长宁被慕衍通透的目光看得心中冷,心道该不会被他现了什么吧?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的,水月村河神事件过后,她不能不怀有防备之心,和慕衍本就是萍水相逢,自己总不能把宝都压在人家的品性上…… 慕衍手指微抬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瓶丹药,穆长宁以为他有什么动作,反射性地就往后退开两步,随后,两人都是一阵尴尬。 慕衍顿了顿淡淡道:“就当是这几日借用贵地的酬谢。” 穆长宁没伸手接,她想说那草房子也不是她的,自己不过是借花献佛,可慕衍已经手一扬,那几只玉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手上。 不再多言,慕衍回头看向方青城几人,道:“你们几个早些回门派,我还有点事。” 慕菲菲有点不大高兴,却还是和方青城楚寒枫一道施礼:“恭送师叔。” 第021章 一出三角恋 慕衍离开后,方青城三人就看着穆长宁,方青城依然面色平和,楚寒枫似笑非笑,慕菲菲则是一脸的了然。 “这些丹药……”穆长宁实在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拿着慕衍给的几只玉瓶有些烫手。 “六叔是六品丹师,还能炼制七品丹药,他给的,肯定是好的!” 慕菲菲连忙说,生怕穆长宁不识货。 穆长宁苦笑,她是这个意思吗? 倒是楚寒枫看出些端倪来,悠悠然笑道:“师叔为人光风霁月,做事也总有他的理由,道友大可以放心收下。”随后又朝她眨了眨眼,眸中流光溢彩:“诚如菲菲所说,师叔给的,确实是好的。” 慕菲菲连连点头,对楚寒枫笑弯了眉。 楚寒枫的五官十分出众,甚至可以说是精致。 修士的气质往往不是俗世中人能比的,也是因此,修真界似乎从来不缺俊男美女,可如楚寒枫这样惊艳的,却也不多。 他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这个年纪就修炼到了筑基期,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万里挑一,在门派中,更该是天之骄子的人物。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穆长宁承认听他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 然而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楚寒枫的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似乎只是在应和慕菲菲……仅此而已。 穆长宁敛下双眸,慕菲菲就跑过来问她:“你是哪个门派的,以后若是有空,我来找你。” 穆长宁敢打赌,慕菲菲绝对是为了烤鱼来的。 这个女孩将什么东西都写在了脸上,心思未免太单纯,难怪方青城看上去一脸无奈。 “我无门无派,是个散修。”穆长宁说道:“往后离开这里,也许会找个门派加入。” 慕菲菲顿时双眼放光:“这样啊,那不如你加入我们苍桐派吧,我们门派的资源丰富,对门下弟子很好的,你进了门派,那与我们就是同门了,我还可以关照你!” 慕菲菲觉得穆长宁跟她很合拍,她爱吃,穆长宁的厨艺很好,以后大家同在一个门派,她若嘴馋了,完全可以去找她! 难得找到志同道合之辈,慕菲菲当然要竭力推荐自己的师门,当下便将苍桐派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师妹!”方青城听得额角直跳。 慕菲菲是金系天灵根,又是慕衍的亲侄女,在家族中、门派中地位然,是元婴真君的入室精英弟子,所得到的修炼资源当然好到足以让人眼红。 可这单纯的丫头,都不明白人有差别,哪怕是内门弟子,也分三六九等,更别提外门弟子甚至杂役弟子了。 方青城并不知道穆长宁是最近才开始修炼的,他只看到穆长宁现在是练气二层,下意识地将她算成是五岁测出灵根后就开始修炼,五年的时间修炼到练气二层,资质恐怕不会太好吧。 当然,这也许跟散修的资源差有关系,但最起码,穆长宁恐怕还不至于达到苍桐派内门弟子的招收条件,她即便想进内门,也得先在外门筑基。 可这些话方青城不好当面跟穆长宁讲,未免有些伤自尊,于是只好喝止了慕菲菲的滔滔不绝。 慕菲菲跺跺脚给方青城扮了个鬼脸,方青城微微摇头,楚寒枫这时便说:“菲菲的建议也不错,正巧半年后到了门派十年一次的招新收徒,道友若是有意,可以前去。” 穆长宁确实是有意的,在慕菲菲期待的眼神下笑道:“如此便多谢道友提醒。” 慕菲菲欢呼一声,一手拍在穆长宁肩膀上:“以后你就要是我师妹了!” 方青城淡淡看向楚寒枫,楚寒枫扬眉一脸无所谓,方青城也只好暗暗叹口气。 门派招收弟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更遑论苍桐派是如今天灵大6的第一大门派,门中有这个大6上唯一一位化神期大圆满的老祖坐镇,门派中每次招收弟子时慕名而来的修士数不胜数,因此也导致了入门考核的艰难,更有未被选上的修士为了进门派,不惜自降身份去门中做杂役弟子,只为沾一沾这仙山福地的灵气。 看穆长宁的样子也知道她是什么都不知情,能不能进门派,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可是以慕菲菲的热情冲动,不顺着她的意思下去,这件事没完。 罢了罢了,任凭个人造化吧,反正其他门派的招新时间和苍桐派是分开的,即便穆长宁没能进入苍桐派,也可以再选择其他门派。 此间事了,穆长宁就搭了慕菲菲她们的顺风车。 御器飞行起码得到炼气后期,也就是进入炼气七层,穆长宁他们如今乘坐的是一片树叶状的飞行法器,度极快,瞬息万里。 方青城三人是要回门派的,苍桐派在灵天大6中西部的云龙山脉中,此地山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灵阵,灵气浓郁,是个不折不扣的仙山福地,周围重峦叠嶂,绵延起伏,还有大片森林。 据慕菲菲所言,森林中有九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元婴中期的修为,那是他们门派的护山灵兽,一旦有谁要对门派不利,就得先被灵兽修理,这是苍桐派的一道天然屏障。 穆长宁听得津津有味,更是大觉稀罕。 妖兽遍布整个灵天大6,大部分都是独占一方区域。北部蛮荒之地,更是妖兽们的聚众之所,每两百年的兽潮,都是从蛮荒妖主那里号施令,随后由各地妖兽纷纷应和,组织起的兽潮。 妖兽到了八阶就能化形成人,人类修士称之为妖修。妖修的性情其实比起人类还要孤傲,极难受制于人,苍桐派是怎么做到让一个元婴中期的妖修做门派的护山灵兽的? 穆长宁意识到,苍桐派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低,说不定还是泰斗级别,进入这样的门派,得到的资源或许会比其他门派更多,但入门考核肯定也不简单吧? 穆长宁一时有些兴奋,又隐隐有点惆怅,但随着深入细想,她又觉得这是个极好的锻炼机会,自己万万不能错过。 方青城御器停在了一个叫点苍城的地方,那是离苍桐派最近的一个城镇,仙凡混居,每年苍桐派外出招收新弟子,点苍城都是其中一个据点。 慕菲菲拉着她的手道:“长宁,你半年后一定要来啊,等你成了我师妹,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穆长宁莞尔,慕菲菲果然三句不离吃。 方青城则向穆长宁拱了拱手,“只能送你到这了,穆道友,后会有期。” “多谢方道友。” 楚寒枫这儿瞥瞥那儿看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倒是还记得和她打招呼:“穆道友,但愿日后再相见,我们能以师兄妹相称。” 穆长宁怔了怔,抬手笑颜相回:“承道友吉言。” 三人和穆长宁道别,慕菲菲原本还有些依依惜别,随后楚寒枫凑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咯咯直笑,那些小情绪霎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顾和他玩闹了。一旁的方青城始终安安静静神色平和,可穆长宁却没错过他眼里一瞬微微黯淡的光。 所以,这是一出三角恋吗? 方青城对慕菲菲的维护其实很明显,哪怕出言教导都是温和的,出点皆是为了慕菲菲好,而楚寒枫又事事顺着人家来,字字句句都在应和慕菲菲,显然是为讨她欢心,唯独慕菲菲那个傻丫头,陷在其中还不自知…… 穆长宁摇了摇头,感情的事,素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操什么心?还不如想想自己日后怎么办呢。 第022章 租住洞府 凌家所在的丽阳城也是修真城镇,仙凡混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人类也有修士,然而比起点苍城来,可就差得远了。 这里是离苍桐派最近的城镇,背靠大树好乘凉,点苍城处于苍桐派的管辖范围之内,占地面积大不说,更是繁荣无比。 穆长宁漫无目的,一路都是跟着人群走。 她修为低,年纪小,其貌不扬,一身朴素,一看便是身无长物,少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她也就当自己是在熟悉这个城中的环境。 在丽阳城,有属于修真者出入的坊市,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可以在坊市里购得,点苍城自然也会有这样的地方,穆长宁本来就想买些灵米灵蔬的种子,还有就是四处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添置的物品。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得将住宿问题解决了。 未来她要在点苍城一待半年,住在客栈就有些不大合适,去哪里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就成了难题。 道路旁有一块灵光闪闪的路标,上头写着:出租洞府,前方一里处。 穆长宁眼睛一亮,简直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赶紧往前走。 到了一处小平房,一旁立着一块标有“租赁洞府”的大招牌,她心中顿时一喜,现已经有不少修士在那里排队了,年纪大小不一,大多都是炼气修为。 前台旁边挂着一张卷轴,上头明细标注着灵气洞府的编号,每一间都清晰明了。 穆长宁观察了一阵,知道这里灵气洞府大致分为了三等,越是高等区域的灵气越浓郁,最低等的每月需要五块低品灵石,中等区域每月十块低品灵石,灵气最浓郁的高级区域每月则需要二十低品灵石。 一旦那间洞府被租下了,那间洞府的灯光就会暗下来,还亮着光的,就说明此处暂时无人居住,可供租赁。 前面排队的修士大多数都是在价格最便宜的低等区域租房,因此那片区域本来就寥寥无几亮着的几盏灯啪嗒啪嗒暗了下去,等到穆长宁的时候,恰好最后一间低等区域洞府被前面一个修士抢走。 那修士大大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排得长长的队伍,昂挺胸哼着小曲儿就走了,可以听到不少人都在抱怨哀叹,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起码要花两倍的钱才能租到院落。 穆长宁抿唇看了看全都暗下的低等区域,指着问道:“叔叔,这里没有院落了吗?” 小姑娘长相清秀,声音脆脆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前台的炼气男修低头看了眼穆长宁,微微笑道:“小妹妹,低等区域已经没有空余了,你可以换中等的,这里还空着许多。” 确实,比起低等区域,中等区域的灵气不仅更浓郁,而且院落与院落之间的间隔更大。修士都注重,这样的设计十分体贴人性化。 可是穆长宁不能表现地满不在乎。 十块低品灵石一个月,说起来也不便宜了,若穆长宁能爽快地拿出灵石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看上去一身朴素的小丫头身家不菲,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 穆长宁是独身一个人,没有长辈陪同,一旦被人盯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微低下了头,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眼眶微红,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都快哭了:“可是……这里好贵!” 前台男修抽了抽嘴角,再一看穆长宁的年纪打扮,心下了然,耐心说道:“小妹妹,我们这里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再过半年就到了苍桐派招收新弟子了,这段时间好多修士都来点苍城,洞府出租快,这也是没办法的。” 穆长宁垂着头有些丧气,后面排队的修士倒没有催她。 本来他们的想法跟穆长宁也差不多,十块灵石一个月,确实贵了。他们大多都是散修,从其他城镇赶来点苍城,就是为了半年后的门派招新,先找个洞府暂住下来,修炼的同时调整状态,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入门考核。 这个孩子年纪还小,修为又低,独自一个人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怪不容易的,他们还不至于过于苛责。 穆长宁纠结了一阵,一咬牙,一脸肉痛地拿出十块灵石,前台男修便顺势递上一张玉牌:“小妹妹,拿好了,租期一月,可以续租哦。” 穆长宁点点头,指着那块低等区域,满目期盼地道:“叔叔,如果这里有院落空出来,可以通知我吗?” 男修点头,满口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段时间来点苍城的修士越来越多了,往后哪怕是中等区域都会人满为患,能租到低等区域,谁还会傻不拉几地退掉洞府给别人捡漏啊? 小孩子还是太天真。 不过这童言稚语倒是挺有趣的,凭小娃娃的身家,只怕住不到两三个月,就没有能力续租了吧。 男修着人带着穆长宁去她所在的洞府,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关注她,应该是自己方才的表现合情合理,没有引起怀疑,即便偶尔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也只是出于淡淡的同情和嗟叹。 望穿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哼哼:“装模作样!” 穆长宁好气又好笑,这货自从她把烤好的肉串给了慕菲菲而不是他之后就开始生闷气了,一路上没说话就算了,哪怕说话也这么呛人。 “是是是,装模作样的某人待会儿做饭的时候,你可别吃,不然被传染了还得怪我!” “你……”望穿气得不行,冷哼了声,噘着嘴顿时不说话了。 穆长宁内视,现他淡淡的眉毛揪在了一起,腮帮子气得鼓起来,蹲在地上拿手指一圈一圈地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穆长宁笑道:“小子,敢不敢再幼稚一点?” “要你管!”望穿回道,却到底没有再继续。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望穿再次大吼:“女人,吾再说一遍,吾的年纪,能做你祖宗!” 又来了,又来了…… 穆长宁丢一个白眼过去,不再和他争。 侍女将她领到对应的洞府小院后便躬身退下,穆长宁拿出玉牌解开门前禁制,随后走了进去。 这一座院落不算大,一排三间的平房,再有左右两间耳房,屋里摆着简单的家具,都是用灵竹所制,散淡淡的清香,这让拥有木系灵根的穆长宁觉得身心舒畅。 宅子后面是一大片灵田,可以种灵植灵药,灵气浓郁度比水月村好上许多,这一点穆长宁还是挺满意的,她往后可以在这片灵田里种一些果蔬灵米来吃。 简单收拾了一下,穆长宁看着天色尚早,也不急于修炼,她要先去坊市逛一逛。 第023章 坊市 点苍城的坊市离穆长宁租住的地方不远,问过路,往北走上一刻钟就到了,远远地听到喧闹的人声,修士密集度大增,几乎见不到几个凡人。 道路两旁林立着各色酒店茶楼,鳞次栉比,酒肉香气远飘,还有各类商铺,出售丹药的、符箓的、阵法的、或是法器灵兽的,应有尽有。 穆长宁也不去这些商铺中多看,只去一些摆在地上的散摊,毕竟那些商铺里的商品价格要贵得多,在众人眼里,不是她一个半大孩子负担得起的。 穆长宁转了两圈,最后在一个妇人手里买了些灵蔬菜籽,又在一个老大爷那里买了五十斤的灵米。 老大爷形如枯槁,皮肤黝黑,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所处的摊位地理位置不好,因此很少会有人来做他的生意,似乎他每日也只是来这坊市打时间。 穆长宁现在改头换貌,模样清秀讨喜,说话又甜,逗得老大爷很高兴,大爷咧着嘴无声地笑,呃呃啊啊比划了一通,额外送了她半篮子灵果和一些灵豆子。 她不由感慨,果然到哪儿都是要看脸的,若换做是自己以前那张平凡普通的面貌,恐怕怎么赔笑都没用,还要让人觉得厌烦。 难怪凌清婉一直都骂她是小野种。 确实,和凌玄明凌清婉兄妹二人的出色外形比起来,穆长宁就像是从外面捡回来的野丫头……然任谁能想得到,凌三爷那房柔柔弱弱的小妾,其实也曾是一方修士,平日里被人看不起的废物丑丫头,原来根本不长那个样子。 凌家的事,她有些日子没想起了。 或许她该感谢过去那十年的岁月,磨砺了自己的心性,让她变得平和、吃苦耐劳……那个地方,一如母亲所说的,确实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微有些交情的凌玄英和凌清溏,恐怕以后自己站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她来了。 若是有缘…… 日后若是有缘的话,她一定要报当日相助之恩。 穆长宁思绪飘忽了一阵,向老大爷道了句“生意兴隆”后,离开了散摊。 回途时看到有一间叫陶然居的杂货铺,门口写着招工字样,她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眼下虽说不缺灵石,半年时间的吃穿用度不用愁,可在外人看来,没有收入的小丫头,是怎么支付得起半年房租的?更别提还有其他的修炼用度了,总得找些障眼法掩人耳目才是。 可是要去店里面工作,也得先看看这家店适不适合。 穆长宁想到了自己先前从鱼怪身上弄下的材料,正好可以用来试探试探店主的人品。 陶然居里面人不多,掌柜的是个三四十岁炼气九层的中年人,长得心宽体胖和蔼可亲。不过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也不是通过相貌看出来的,水月村的那群村民就是前车之鉴。 穆长宁特地留了个心眼,没有将材料一股脑地全拿出来,而是只拿出十片鱼鳞和两颗鱼牙递过去。 每一片鱼鳞都有穆长宁的手掌大小,防御能力一般,但在阳光下隐隐闪现青色流光,模样不错,可以加在身体防具上作为装饰,鱼牙十分锋利,形状也好,可以用来做低阶武器。 掌柜的眯着眼睛瞅了瞅小姑娘道:“鱼鳞五十灵珠一片,鱼牙十五块下品灵石一颗。” 灵珠也是修真界的货币,一块下品灵石等于一百灵珠,那换算下来,这些材料值三十五块下品灵石。 就算穆长宁不懂行情,但这些东西卖三十五块下品灵石,其实不错了,尤其是看她单独一个小孩子没有大人陪同,还能开出这样的价,可见掌柜的是个守信公道的。 穆长宁低着头思索,掌柜的见状说道:“我这儿开的价已经很公允了,去别处还不一定有这么高的价钱。 穆长宁点点头:“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拿出三十五块灵石交给她,银货两讫后,穆长宁却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要卖的?”掌柜的笑问,声音柔和。 穆长宁顿了顿说:“我看到门口有招工的告示,想问一下,还招人吗?”她仰起头问,圆溜溜的眼睛乌黑亮。 掌柜的这下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冲着招工来的。 那先前的那些材料,难道只是投石问路? 想到这儿,掌柜的挑了挑眉,多大年纪的孩子啊,怎么一堆的心眼? “这些东西是娘亲给我的,我们母女本来是要来点苍城参加半年后苍桐派的招新,可是半途遇上劫匪,我和娘亲走散了……” 穆长宁心知掌柜起了疑,便随意编一个故事,声音低低沉沉的,绞紧了手显得有些无措,“我找不到娘亲,好不容易才到点苍城来,身上没什么盘缠了,连租住洞府的钱都所剩无几……” 掌柜的心中了然,心想着小丫头的娘亲恐怕凶多吉少。 在外碰上劫匪是常有的事,她们两个又都是女子,更容易被人盯上,这小丫头能走到城中来,不容易了,难怪处处留心。 “可是小姑娘,我们这儿不招童工。”掌柜的虽有怜惜之意,不过规矩也不能废。 小孩子人小力气小,杂货铺做的都是搬上搬下的累活,就算是修士,陶然居也不接受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穆长宁微有些失望,这个掌柜的人其实还不错。 但既然没有商量余地,穆长宁也便不多纠缠,道过谢转身欲走。 掌柜的忽然叫住了她:“小姑娘,陶然居每半个月就会有公布一次委托,你可以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若完成委托,会有相应的灵石奖励。” 穆长宁一喜,掌柜的接着说道:“这次的委托都交接完成了,下一次在七天后,到时你可以过来瞧瞧。” 她再三谢过,觉得时间真是刚刚好。 七天的时间,自己可以先修炼一下,适应适应环境,然后来这儿接委托,毕竟只一味地修炼也并不是好事,偶尔需要换个方式。 回到租住的小院,穆长宁关闭了门口的禁制,进了竹屋后便闪身回空间。 空间的灵气比起外面院落还要浓郁许多,穆长宁打算在空间里修炼,这样事半功倍。 不过看望穿还是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穆长宁只好又给他烤了三十串烤肉,这下子这货总算正常了,还很臭屁地说:“既然你非要求着我吃,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了。” 穆长宁冲他瞪眼,望穿就扮了个鬼脸。 拿出锅具用买来的灵米煮了一锅粥,又切了几块鱼肉进去,过一会儿就芳香四溢。望穿吃烤肉正觉得腻,一闻到灵米粥香香甜甜的清爽味道,顿时食指大开。 穆长宁自己盛了碗,又给他也盛了碗,两人一口一口把一锅粥都喝完了。 灵米中杂质少,且含有少量的灵力,穆长宁只觉得灵米粥绵软香甜,吃下后还能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流从胃中缓缓升起,慢慢传向四肢百骸,虽细微迟缓,却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趁着吃饱喝足坐下吸收灵力,而望穿满足了,就懒洋洋地倚在树边打盹。 过了一整夜,穆长宁从修炼状态中醒来,就对上望穿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 望穿瘪瘪嘴:“你还说,你再不醒,我就要饿死了!” “你不是灵体吗,哪里饿得死?”嘴馋就直说! “我不管,我就是饿!你给我做吃的!”望穿拉住她的衣袖不放。 以前他是不知道人类吃的食物原来是这样的,现在食髓知味了,就一日都离不得了,尽管他其实并不需要这些食物填饱肚子。 穆长宁还有事做,将老大爷送的半篮子灵果扔给他,“先吃点果子,等我种完灵米灵蔬再来做饭。” 第024章 慕衍的丹药 空间的灵气虽然浓郁,穆长宁却不能将灵米和灵蔬种到空间去。 望穿现在的本体虚弱,空间的生机本来就匮乏,灵米种在里面只会额外抽取空间泥土中的生命力,加空间的生机流逝,这对望穿而言有害无益。所幸这个洞府的灵田也不错,灵气足够灵植生长。 穆长宁匀出一部分灵米种到灵田中,又辟了一块区域专门种植灵蔬。 玉灵米的生长周期是两个月,灵蔬则更快,十来日就能成熟,只要勤浇灌,勤除草,勤施肥,这些种下的植物都能长势喜人。 老大爷送的灵豆,穆长宁昨天回来后就用一个盆接了水泡一整天,此时颗颗饱满,变大了不少,将豆子捞出来放在竹筐里,盖上一层湿布,等它成豆芽。 一切都做完,穆长宁觉得浑身脱力,吃了两个灵果,补充了一些灵力后就煮了锅粥,和望穿一起吃完,又在反弹阵中淬炼了一个时辰的神识,在黑暗中练了会儿眼力就去床上呼呼大睡。 修士的睡眠可以用修炼打坐代替,不过精神力的恢复却还是倚靠睡眠最好。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穆长宁就醒了,对着东方曙光,接收那一瞬闪逝的紫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现在的目力比从前好多了,即使在夜间也能简单视物,能见范围好像也宽广了些,这些都是好事。 穆长宁微微笑,去灵田里给灵米和灵蔬都浇上水。她现在还在练气二层,等步入三层了,就可以开始学习雨润术等基础法术,到时只要随便捏个咒术,就可以浇灌这些灵植,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人工浇水。 忙完了灵田,穆长宁煮了早饭,随后倒是没急着修炼,而是拿出百草图鉴继续熟记,顺带拿出了慕衍先前赠送的丹药查看。 丹药一共有三瓶,穆长宁用神识一一扫过,心里越来越吃惊。 第一只玉瓶里装的是筑基丹,这丹药的有名程度便不必多说了,炼气期修士修炼到十层大圆满后,服下筑基丹便能依靠丹药里庞大的灵力冲击筑基关卡。 筑基丹是四品丹药,炼制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其中有一味叫无须草的药材比较难得。 百草图鉴上记载,有无须草生长的地方,周围必定会有一种伴生群居妖兽灵犀虫,这种妖兽至多只能生长到四阶,只有少数变异品种有步入五阶的可能。 灵犀虫的攻击方式很特殊,它们采用的是音攻。或许你认为一只灵犀虫的音攻算不了什么,可成千上万的灵犀虫此起彼伏地叫唤,动音波攻击,那就让人生不如死了。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去挑战灵犀虫,换来的很可能就是神识受损甚至直接变成傻子。 最关键的是,无须草无法人工培育,它和灵犀虫相依相生,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除非有人能把灵犀虫和无须草一起搬到自家药园里……这想想便知道有多困难了,因此,筑基丹在市面上通常都是有价无市。 穆长宁惊讶于慕衍的慷慨,可等她看到第二只第三只玉瓶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两只玉瓶里装的是上品还魂丹和上品洗髓丹,各三粒,都是五品丹药。 前者顾名思义,能救人于濒死之间,对于修士而言,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有一息尚存,服下还魂丹,便能稳定伤势长达三年,也就是说,多了三年的时间治疗缓冲,还可以叠加服用。而伤势轻缓一些的,凭借还魂丹的效用,更能自行修复机体,强筋健骨。 洗髓丹的作用则是洗去体内杂质,包括服用丹药后的丹毒残余,扩张重塑经脉…… 这样的丹药,随便一颗拿出来都要被修士疯抢的,难怪慕菲菲说慕衍给的,肯定是好的,这可绝不是在夸大。 穆长宁心想慕衍赠与她这样好的丹药,自己还以为他会对自己不利,不由就有些感慨羞愧,暗暗决定以后若是进了苍桐派,有机会一定要跟慕衍道一声谢。 将丹药都收进储物手镯里,穆长宁拿出蒲氏留下的聚气丹吞下炼化其中能量。 光靠吸收天地灵气提升修为的度相较缓慢,偶尔服用丹药也是一种自然途径,不过也不能拿丹药当糖豆吃,要知道丹药中都是有或多或少的丹毒的,品阶越高的丹药含有的丹毒就越少,蒲氏留下的都是上品聚气丹,穆长宁大可以放心服用。 再说,即便体内丹毒堆积了,她还可以服用慕衍给的洗髓丹,对于自身不会留下过多隐患。 如此一来,穆长宁不由想得远了些。 这世上最吃香的几种职业无非就是炼器师、炼丹师、制符师和阵法师。虽然这些职业没有特别要求什么灵根的限制,但某些灵根却是具有先天优势的。 比如穆长宁拥有火木双灵根,木系灵根可以使得她对草药植物的亲和度大增,更方便于对植物的辨认和处理,火系灵根让她对火元素十分敏感,也能增强她的控火能力,再加上五行中木生火,正是最适合炼丹师的条件。 穆长宁本身就在学习熟记百草图鉴,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等她到达炼气中期学会真火外放了,也许可以试着接触丹道。 暗暗留了个心,接下来的几天,穆长宁就都在修炼和打理灵田中度过。 她的修为在稳步增长,神识也越来越强韧,灵田的灵米灵蔬长势喜人,不过最先能吃的却是穆长宁放在暗室里芽的灵豆芽。 望穿这货最近很安静,穆长宁只要管好他的一日一餐,其余剩下的时间他就都在睡觉。 穆长宁梳理了一下,摆在身边的暂时有两件事。 一件是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不仅是为达成母亲蒲氏的心愿,也为半年后的苍桐派招收新弟子。她与望穿结成了血契,修为提升了,望穿也能有所获益。 另外一件事,就是去找寻望穿失落的身体碎片。 第二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轻易能办得到的,没有目标,她就像是无头苍蝇,能不能感应得到碎片下落,终究还是得看有几分运气。退一步讲,即便她此时有了目标对象,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拿下,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沉睡能够减缓生机流逝度,望穿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以这种方式替她争取时间。 这孩子虽然聒噪嘴毒了一点,为人傲娇了一点,可其实也体贴得很,所以穆长宁变着花样给他提高伙食质量,只是苦于身边材料有限,就这么几样,来来回回吃也会吃腻的。 所以当灵豆子芽后,望穿一次尝过便惊为天人,嚷嚷着还要,穆长宁答应他会去坊市再多买些豆子回来,还能磨豆浆做豆腐,光是豆腐就有上百种吃法,足够望穿解馋了。 到了陶然居布委托的那天,穆长宁早早地就来了门口,接待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炼气四层修为,模样俊朗,尤其一双眼睛十分灵活有神。 少年盯着穆长宁看了会儿,忽的咧嘴笑道:“是穆妹子吧,我父亲跟我说起过你,我叫陶恒,是陶然居的少东家!” 声线醇和,如一汪春水承载着暖融笑意。 原来一个人的声音也是会笑的。 第025章 陶然居委托 陶然居的掌柜的姓陶名然,也便是那日那位胖胖的中年男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平时鲜少会来店里,上次穆长宁是运气极好才碰上的他。 这家杂货店开了有好几年了,生意不温不火,但信誉却是极好的。 陶掌柜的为了店中的元素多样化些,就会接收登记别人交过来的委托,每隔半个月放出去,随后给完成委托的人交付一定数量灵石,从中收取差价。 这项副业刚布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理睬,但出于对陶掌柜信誉的考量,渐渐就有人愿意参与其中,因此委托渐渐成了陶然居的一项固定收入。 陶恒是陶掌柜的儿子,空闲时也会帮着陶掌柜看店,现在委托的事,都已经交给陶恒打理了。 穆长宁甜笑着对陶恒打招呼:“陶大哥!” 陶恒挑眉,咧开嘴笑,伸手拍了拍穆长宁的脑袋:“小丫头真乖!” 随后招呼穆长宁坐下,拿出委托单给她挑选,他又去接待其余顾客。 穆长宁一一扫过委托单上的十多项任务,各色种类皆有,有寻找材料的,有采草药的,有跑腿的,有打听消息的,有代养灵兽的,甚至还有组团去围猎妖兽内丹的。 已经在任务后打钩的说明此委托已经有人接了,然而稀奇的事,两个围猎妖兽的委托竟然都有主了! 这种委托赚的灵石确实比其他高了数十倍不止,可高收益的同时对应的是高风险,一个意外说不定还能将命都搭进去,一旦闹出了人命,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收场的。 陶然居竟也敢抛出这样的委托,背后恐怕是有人撑腰的吧…… 穆长宁怔怔呆。 “接受任务者,生死勿论,后果自负,这是委托的规矩。” 陶恒含笑的声音淡淡响起,穆长宁看过去,就见他正抱着胳膊闲闲笑着:“往常这类委托陶然居少有行,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半年后会有门派招新,修士们要趁此机会提升实力,围猎妖兽是个增强实战能力的好机会,哪怕有人在任务中折损,赔偿也是委托人全权负责,与我们无干。” 意思就是说,陶然居在委托里起到的只是中介作用。 帮助不便出面的委托人雇佣人手,任务成功了就会有相应的灵石报酬,但一旦任务失败或是人手折损,补贴赔偿就全由委托人来负责。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穆长宁吃惊地张大嘴巴,乌黑的眼睛瞪圆,看起来呆呆的。 这副模样逗乐了陶恒,“小丫头,你以为这么容易的?” 他失笑道:“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接猎妖委托的,陶然居得先衡量过接受者是否有这个能力完成任务,考较过各方面因素再做的决定……我们可得为委托人创造最大的利益啊!” “那……这么久以来难道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吗?”穆长宁怔怔地问。 陶恒很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道:“除了有两次有修士受伤外,其余一切顺利,也正是因此,这项委托我们才能一直做下去啊!” 他一副我们是很有眼光的样子。 穆长宁噗嗤一笑,心里却也清楚,如果背后没什么人作保,真要把这种委托做下去,其中困难重重非一语能够道尽。 如此看来,陶然居的背景,只怕不小。 她又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委托单,仰着头问:“陶大哥觉得我接什么委托比较好?” 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陶恒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那么多,足以说明他是个热心肠的人,穆长宁也确实拿不定什么主意,索性便问问他。 陶恒对穆长宁这态度很受用,坐下来帮着她一起参谋,最后指着一个赤屏花的任务说:“就这个吧,你第一次接委托,就不要太难了。赤屏花是低阶灵植,生长周期二十天,就是比较娇贵,平日里多留心些,成活率也有一半,一百株赤屏花换五块下品灵石,我们给你提供种子,还是比较合算的。” 穆长宁也觉得不错,爽快地就接受了委托,陶恒取了种子交给她:“二十天后可以来兑换灵石,期间你也可以接受新的委托,全看你个人方便。” 穆长宁点头应是,想起出门前答应望穿的事,就顺带问道:“店里面有没有卖石磨的?” “石磨?那是什么?”陶恒一头雾水。 穆长宁心想也许这个世界的石磨不叫这个名字,解释道:“就是用来磨豆浆的,灵豆子放水里泡后用石磨磨成浆子。” 陶恒更加不明白了,“灵豆我倒是知道,石磨却没听说过,至于浆子,这个我更不懂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穆长宁讶然,他们竟然连豆浆都不知道吗? “那你们平日都是怎么吃豆子的?” “还能怎么吃,和灵米放在一起蒸饭,或者直接炒了吃啊!”陶恒一脸理所当然。 穆长宁霎时无语了,中华五千年传承下来的美食大全,在这个世界居然并未普及展! 不过想来也对,修士都是注重清心寡欲的,对口腹之欲要求并不高,自然不会知道光是豆子就有无数种吃法。 但是答应望穿的事还是得做到。 穆长宁问陶恒要来纸笔,大致画了一个小型石磨的模型,陶恒看了看道:“这个简单,做起来不难,两天后你来拿,我也不多收你钱,就四块下品灵石好了。” 四块下品灵石,其实也差不多就是一个材料的钱,还不算加工费,实在是良心价了。 穆长宁再三道过谢,去散摊上买了些果蔬,又去上回卖灵米的老大爷家买了二十斤的灵豆子。 老大爷还记着她,高兴地用手比划着,又额外送了她两斤灵豆,穆长宁答应下次还来做他家生意,两人一个说话一个比划聊得很是投契。 今日出行回来心情很不错,穆长宁兴致极好,回了小院后便将赤屏花种子拿出来,在灵田上辟出一块区域专门种植。 赤屏花是低阶灵植,盛开时颜色鲜艳血红,观赏性极高,可惜的是它没有香味。不过它最主要的用途却是提炼赤屏花汁,用赤屏花汁染过的丝布,色泽光亮明艳,还能增加一定程度的防御作用,很受女修们的欢迎。 只是,赤屏花也娇嫩,它们对环境的温度湿度要求比较高,有一点不如意就要枯萎,穆长宁特地将它们种在背阴处,还要每日浇水三次,确实有点难伺候。 种完赤屏花,穆长宁又打理了一下灵田。 灵蔬和灵米的长势都颇好,再过几日就可以采摘灵蔬了。 将买回来的豆子放到水里浸泡,一部分豆芽,一部分就等着磨豆浆。 事情都做完了,穆长宁才回空间做了饭,随后原地修炼起来,下午除了修炼就是在反弹阵里淬炼一个时辰的神识,晚间借着微弱的月光练习目力。打理打理灵田,修为稳步提升,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第026章 金边赤屏花 等到定做的石磨做好后,穆长宁就去陶然居把它领回来。≥≧ 陶恒亲自将货物交给的她,与记忆中的样子所差无几,穆长宁很满意。 随后她又去了铁匠铺,却不是为了锻造什么兵器,而是取了一些炼器残渣。 矿石经过高温后熔化的铁水能够用来炼器,而余下的石料则没了用处,穆长宁知道某种特定的矿石里含有石盐,可以用来制作点豆腐的卤水。 这些废料本也就是铁匠铺不要的丢弃的,穆长宁没花一分钱就将一大块石盐抱了回去,从此她便换着花样做各色豆制品,每每将望穿这只小馋猫喂得心满意足。 修行这条道路注定是漫长的,一开始或许会不由自主彷徨无助,穆长宁也还在一点点适应之中,庆幸的是,她身边还有望穿陪着,不至于在某个夜里醒来,觉得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一度惶恐不安。 时间飞快地流逝,灵田里的灵蔬都已经收割了两茬,穆长宁将之全部放进储物袋里,再种下新的一批。 赤屏花开得很好,这种花本来就很娇气,不过穆长宁熟读百草图鉴,对于种植植物自有一套,而且她的木系灵根挥作用,使得她对赤屏花的长势状态了如指掌,能够及时做出相应的判断处理,因此赤屏花的成活率高达了九成!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能够保证有六成的成活率都已经很难得了。 十五天过去,赤屏花的花骨朵鲜红欲滴,再过几日便能盛开绽放,穆长宁想到半月之期已到,陶然居的委托又要放了,便收拾了一下去了坊市里。 和上回一样,穆长宁接了个种植的委托,陶恒笑眯眯地问她:“赤屏花长得怎么样?过几天等盛开了可以拿过来换灵石。” “挺好的。”穆长宁回答,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小桶的豆腐出来,都是新鲜做的,清香扑鼻。她甜笑着递过去:“上回的石磨麻烦陶大哥了,这些是我做的一点成品,给陶大哥和陶掌柜尝尝,千万别嫌弃。” 陶恒好奇地盯着两只木桶里装的乳白色固态状物体,凑近了闻,能嗅到一股灵豆的清香,迟疑问道:“这就是你上次说的浆子?” “不是,是用浆子做的,你可以叫它豆腐,煎炒炖煮怎么吃都行,没什么特别的忌讳。” 陶恒了然,也不跟她客气,爽快地收下,交代她过几天将赤屏花送来就行。 穆长宁出了陶然居后又去了老大爷的摊位处。 老大爷说不了话,也没法吆喝,就坐在小板凳上闲闲地等着顾客上门,眯着眼睛慵懒地晒着太阳。 老大爷也是修士,炼气三层,可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突破炼气中期,只怕今生只能止步于此。关于这一点,老大爷自己同样心知肚明。 穆长宁看得懂一点手语,之前也和他聊过,知道老大爷前半生一直在追求修为,到老了现错过了这世上许多的风景,才想着停下来好好瞧一瞧看一看,便在这坊市中摆了个摊。 他倒是不在乎有什么灵石收入,觉得能这样悠然散漫,自在惬意,就是一种享受,他本身也安于此道。 穆长宁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觉得这一瞬吵吵嚷嚷的坊市都离她远去了,似乎这一刻有所感悟,又似乎自己怎么也抓不住某个重要的点。 涣散飘忽的目光下,她自然没现,一直眯着眼打盹的老大爷怔了怔,沟壑遍布的脸上,一双矍铄清亮的眸子微闪,却很快回复了原状。 来来往往的人群挤了她一下,穆长宁从原先混混沌沌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远远地看到老大爷在跟她招手,穆长宁微笑地迎了上去。 她算是来得勤了,又买了二十斤的豆子,老大爷很乐意见到熟人,顺带送给她一些东西,穆长宁也将做好的豆腐回赠了他。 老人家牙口不好,该吃些容易咀嚼好消化的东西,看得出来大爷很高兴,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到租住的小院后,穆长宁又回归了往日状态,将新领的任务种子撒下,悉心照料,待到赤屏花成熟后,她再将之一株一株地修剪下来。 一大片的赤屏花,她粗粗算了算,大致有五六百株,也就是说至少能拿到二十多块的低品灵石,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收益了。 穆长宁不在乎这几十块灵石,可怎么说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就像毕业后出去工作赚到的第一笔工资,意义非同一般。 修剪赤屏花的时候,穆长宁现了有点不一样。 赤屏花的模样长得有点像是现代的红玫瑰,只是色泽比玫瑰更红,且没有气味,可眼前这一株,瘦瘦小小的毫不起眼,花色暗沉,开得也没有人家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营养不良。然而就在这株赤屏花的花心上,有一圈很淡很淡的金边,若不是穆长宁近来眼力有所提升,她很可能就这样错过了。 穆长宁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子,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现确实是金边赤屏花,又凑近嗅了嗅,闻到有一股极淡极淡的清香,她心中顿时大喜。 百草图鉴有言,金边赤屏花,是赤屏花的变异品种,十万株里面未必会有一株。若说赤屏花是低阶灵植,那金边赤屏花就生生提高了一个大境界,是中阶下品灵植,它不如普通赤屏花花色艳丽,但却能散清香,而这种香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或许你觉得这没什么,一株金边赤屏花而已,香味根本起不到多大效果,但请试想一下,一旦有成千上万朵金边赤屏花竞相盛放,那股凝聚的香气,将会达到何种功效? 摘下金边赤屏花浓缩花液制成香丸随身佩戴,能保持灵台清明,修炼时降低走火入魔的可能性。 你现在听着或许觉得鸡肋,但要知道,修士修为越高,在往后的道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就会越多,有金边赤屏花在,至少能提升修炼心境,完完全全就是一株潜力股! 穆长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居然就被自己碰上了! 旋即又是一阵后怕,差一点点,差一点这株灵植就要命丧她手了! 金边赤屏花对环境的要求比赤屏花还要苛刻得多,而且繁衍也没有赤屏花迅,也是因此,修真界极少会看到有野生的金边赤屏花地方,哪怕人工养殖,都十分困难,需要耗费许多精力。 眼下这一株,其实长势也不是很好,但既然穆长宁现了它,又怎么容许它衰败枯萎呢? 小心地避开它,将周围的赤屏花剪下,又给它搭了个凉棚,浇了点水,这才带着剪下赤屏花去陶然居交接委托。 第027章 难以拒绝的条件 穆长宁到陶然居的时候,陶恒正在翘以盼,像在等着什么人,一见穆长宁出现,赶紧迎了上去万分热情:“穆妹子,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穆长宁不解。 虽然之前说好今天交委托,但他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将手放到储物袋上正欲将赤屏花都拿出来,陶恒就先制止了她:“穆妹子先别急,我不是为了这个……”他欲言又止,试探地问道:“你上次给我的豆腐,还有吗?” 穆长宁微微一愣,陶恒舔了舔唇道:“妹子你是不知道,你做的那豆腐太好吃了!我拿回去让厨娘做了菜,又滑又嫩的,口感极好,清甜爽口,根本停不下来,没多久那一桶就这么没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怕你笑话,这两天我茶不思饭不想,就光想那豆腐,睡也睡不好,人都憔悴了!” 陶恒夸张地做了个受伤的表情,穆长宁被逗得直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桶:“多大点事儿,陶大哥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我这儿也还有一些,陶大哥先拿去吧,过两天我做了再给您送过来。” “妹子!你真是我亲妹子!”陶恒欢天喜地,“这样吧,我也不能白拿你的,这一桶就按三块下品灵石买你的怎么样?” “不用不用,都是用豆子做的,值不得几个灵石!” 穆长宁连连摆手,“陶大哥你别跟我客气,我初来乍到,要不是陶掌柜的提点又接了陶然居的委托,恐怕我现在还在愁明天要住哪儿,吃什么,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哪还能收灵石啊?” 陶恒很惊讶,那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是豆子做的? 这么想想,好像确实是有一股豆香味,然而比起干巴巴的豆子吃来说,这豆腐可美味多了!用那个叫做石磨的东西就能做出来吗?太神奇了! 不过这好歹算是人家的独门配方,陶恒可不贪这个。 他斟酌了一下,将穆长宁带去内间,挥手打下禁制,穆长宁微愣,就听陶恒说道:“妹子,我们不如来做笔生意吧!往后你每日都往陶然居寄卖一些豆腐,这东西新鲜,味道也好,肯定会大受欢迎的,灵石源源不断滚滚而来,至于所收的利益你七我三,月结算怎么样?” 陶恒是精明的商业头脑,已经窥见了商机,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接下来。 穆长宁却有点犹豫。 做少量豆腐自然是没关系的,她一个人磨豆浆也忙得过来,就当是在锻炼体能了,可要是送到陶然居来寄卖,光凭她一人之力,日日夜夜地磨都来不及吧?更别提她还要修炼,哪有这个时间…… 陶恒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满意这个收益分配,又道:“你八我二,妹子,考虑一下呗!”双眼亮晶晶地闪着光。 穆长宁哭笑不得,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将自己的顾虑跟陶恒都说了。 她也没想那么多,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明的,未来的某个时代,说不定也会衍生展起来。 石磨的模样陶恒都知道,自己也跟他提及过是用来磨豆子的,他是聪明人,只要仔细想想琢磨一下就能摸清楚其中关窍,除了点豆腐最关键的卤水,其余基本没有技术含量,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狭隘。 可陶恒没料到穆长宁这样爽快地就说了详细做法,一时怔在原地。 随后心底升起了一股滚烫滚烫的情绪。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真他么的好! 弯腰将手搭在穆长宁肩膀上,陶恒一脸郑重:“妹子,你要相信我!” 穆长宁眨眨眼不明所以,陶恒继续道:“磨豆浆煮豆浆都由我雇人出力,哪怕原料也都可以交给我们负责,点卤的配方妹子你自己保管,最后盈利,你七我三!” 只提供一个做法,甚至都不用她自己出钱出力,最后却坐享其成大把地收灵石?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都有点不真实呢? 穆长宁没有回应。 “妹子,你忍心这么美味的东西无人欣赏吗?” “你难道不为它只能埋没于世而感到惋惜吗?” “妹子,都是灵石,是灵石石石石石哪!” 陶恒摇着穆长宁的肩膀一声声地说。 穆长宁无语,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 这个财迷! 好笑地扒下陶恒的手,穆长宁无奈道:“陶大哥,不是我不愿意配合,可我在点苍城就是个过客,孤伶无依,又没有依靠,还是这个年纪,真要如你所说的,靠生意家致富,那这不是富足之路,而是祸乱之源!” 要是她背景足够强大,又或者实力强横到无人可欺的地步,那将这事应承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谁会嫌灵石多啊? 可偏偏她就只是个炼气渣,若还被有心人知道身藏“秘技”隐藏商机的话,简直就是嫌自己活得太久,等人家找上门来! 穆长宁只想安安稳稳地等待苍桐派招新,甚至来陶然居接委托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这么小心翼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为了不去引人关注,早知道送点吃的还能送出这么桩事,当初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穆长宁此时有些懊悔,陶恒顿时默然。 敛眉沉思片刻,他定定地看着她:“穆妹子,你若愿意信我,我就以心魔起誓,不会对外透露有关你的半点消息,除了我和父亲,不会再有人知道是你拥有秘方,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周全!” 修士一旦以心魔起誓,那便是极为郑重的了,因为一旦起的誓言做不到,往后修炼都会受到心魔的扰乱,从此再难寸进。在这个以追求实力为主的世界,能以心魔起誓,定然是真心实意的。 穆长宁怔怔呆。 陶恒咧嘴笑道:“妹子,你孤苦伶仃,做事难免束手束脚,我们陶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是谁都能欺上门的,以后你就是我妹子,亲妹子!” 言下之意,和陶然居做这笔生意,穆长宁在点苍城也算有了陶家的庇佑,而陶恒既然开口为她作保,穆长宁也大可以放心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并且以后还会有灵石进账…… 穆长宁是不大清楚陶家究竟什么背景,但隐隐能够猜到一点。 点苍城是离苍桐派最近的大城镇。要知道,维持一个名门大派的运作往往需要许多资产,那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诸多产业。 城中的许多店铺都是属于苍桐派的,如陶然居这样处于坊市有利位置,还能贴出委托来的,定然是经过门派的默许,或许陶家就是依附于门派的家族,又或者,他们家族中的某个成员在门派里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要是她能找到陶家依托,于自己而言确实方便许多。 着实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第028章 天上居 陶恒在等着她的答案,穆长宁沉吟了一会儿,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只小瓷瓶,陶恒不解,穆长宁说道:“这里面装的就是卤水,我待会儿再将豆腐的具体做法写下来,至于卤水,现在身边只有这么点,等我多做些再送来。 ” 这回就换做陶恒呆。 穆长宁又说:“既然是合作,那就干脆全权交托给你们了,至于收入,三七却是我占便宜了,还是五五吧。” 陶恒握着瓷瓶的手紧了紧,深深看了看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 瘦瘦小小的一只还没到他胸口,这时候说话语气居然跟个小大人似的,陶恒突然觉得很好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笑得胸口热热的烫。 穆长宁不明所以,陶恒一手拍在她肩头:“行,妹子,就这么说定了!” 他举手郑重地以心魔起了誓,两人商量了一下细节,穆长宁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将储物袋里的赤屏花都拿了出来,陶恒数了数,不由一愣:“六百三十株!”声音拔得高高的,似是不敢置信。 他指着问:“这儿的都是你种的?” 穆长宁颔,陶恒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总共七百二十粒种子,六百三十株,这是近九成的成活率……九成啊!” 穆长宁心道,其实应该是六百三十一株,不过那一株金丝赤屏花,她却没打算让人家知道了。 有些事,只能有所保留。 陶恒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妹子,你太让人惊喜了!” 这种娇花有多难种陶恒是知道的,他自己也种过,算是悉心照料了,然而成活率却只有四成! 这个赤屏花的委托不是只有穆长宁一个人接,因为委托人需要的是大量赤屏花,陶恒是将种子分成十份放出去的,然而其他人最多能有六成的成活率都不错了! 这小丫头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 陶恒暗暗想道。 他笑着立马就结算,凑了个整数给她三十二块低品灵石,穆长宁道过谢便出了门,陶恒则赶紧转身去忙他的赚灵石大计。 穆长宁准备接下来要闭关一段时间,便去坊市里买了些需要添置的食材,又去到出租洞府的地方准备续租。 在前台接待的还是那个炼气男修,挂着的卷轴上,低等区域一片黯淡全部住满,而中等区域也比一个月前入住的多了许多。 男修显然还记得穆长宁,毕竟一个小孩子单独来出租的情况比较少,他笑了笑问道:“小妹妹,是来续租的?” 穆长宁定定看着低等区域,语气很是失望:“怎么低等区域还是没有空的呢?” 男修觉得好笑,也不瞒她:“近来到点苍城的修士数量大增,这一块是最好租的,大家往往一住就是半年。” 言下之意,半年之内,是不可能空出来了。 穆长宁叹了口气,只好拿出灵石道:“叔叔,那我再续租三个月。” 男修看看摆在面前的三十灵石,愕然,有点不明白一个月前明明还生活拮据连住宿都快住不起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有钱了。 穆长宁倒没有让他猜,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叔叔,我在陶然居接了委托,总算是付得起洞府的租用了!陶掌柜的可真是个大善人,若没有他的指点,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陶然居啊……” 男修了然一笑:“是啊,陶掌柜是个十分和蔼的人。”他说道。 收下灵石,又接过穆长宁的玉牌往里输入灵力,男修笑着递给她:“小妹妹慢走,若需要续租,再到这儿来。” 穆长宁点头便往回走,满意地觉原本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关注消失了,倒是有不少人到前台去问起陶然居的事,那男修便热情地侃侃而谈。 穆长宁勾勾唇,悠闲地回了小院。 过了没几天,点苍城最好的酒楼天上居推出了一样吃食,四四方方白白嫩嫩的豆腐,据说是用灵豆做的,以前从没出现过。 修士对于吃食并不讲究,于他们而言,这东西仅仅只是用来果腹的,尤其是等修士到了筑基期就可以辟谷,所谓的吃食便更没了多大意义。 因而他们对天上居这款新品并不热衷,愿意尝试的人也少之又少……可尽管再少,架不住人家酒楼白送啊! 天上居的格调品味都是极好的,当然价钱也不便宜,一般生活比较拮据的修士不会选择去那里用餐,然而这一日,天上居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细问之下,居然是新菜品免费品尝。 嘿,免费啊! 不用花一颗灵珠,就能在天上居吃东西,这样的好事,能错过吗? 答案当然是不! 于是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从酒楼里走出来的客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开怀惬意的,不住点头,于是,众人心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呢?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大家这样心满意足?会是什么味道呢? 好奇心就像是一只猫儿的爪子,在心尖上挠啊挠,上不去也下不来。修士们赶紧开启神识查探,更甚者伸长了脖子往里望。 酒肉香气混合着一股清爽的甜味飘散出来,极尽所能挑逗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而修士们就算不重此道,也不由挑了挑眉毛。 然后,在这种煎熬里,就听到店小二中气十足地喊了声:“今日供应完毕,烦请诸位明日请早!”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高声喊道:“我愿意花灵石购买!” 店小二笑得一脸无奈:“抱歉,是真没了,花灵石也没了,诸位明日再请吧。” 怨声载道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切,什么大不了的!真扫兴!” “能平白送出去的会是什么好东西?搏个噱头罢了!” “浪费时间!” 一众的唏嘘声抑扬顿挫,却终究没有人徒生事端。 天上居的幕后东家可是苍桐派,谁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流连轰吵了一阵,长长的队伍散去。 然而这并不影响第二日天上居门口的火热程度,其中就有不少还是昨日已经来过的回头客,这些幸运儿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这场味觉盛宴。 于是,本来熄灭的好奇心死灰复燃了,甚至和先前比起来烧得更旺、更烈! 就这样,在连续五天的免费供应之后,天上居的豆腐宴出名了,开始明码标价了,价钱当然不会太便宜。 怨声载道里,却还是有不少人因这豆腐宴慕名而来,灵石如流水般哗啦啦地开始流进。 第029章 神灵的压制 这一切,穆长宁不得而知。 她的日子继续简单地重复着,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望穿见穆长宁每天高床软枕的,就开始抱怨自己以天为盖地为庐,嚷嚷着让穆长宁也给他搭一个小屋子,穆长宁只好去砍了些竹子,在空间中找一块空地搭个简易竹屋,又将储物袋里的整套桌椅床柜拿出来给望穿放竹屋里。 她把他当小孩子来哄,顺带准备了一堆零嘴玩具,这货一开始特嫌弃,这也挑那也挑,转个身就抱着小拨浪鼓吃着糖葫芦,别提多欢腾。 穆长宁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她开始习练剑诀,一开始只是照着剑诀上的招式演练,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挥舞,从最先的生疏,到后来慢慢连贯起来。 进步是飞快的,可是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人要扫兴。 “空有形似,不具神韵,花把势而已。”望穿凉凉地说。 穆长宁微喘地停下来,看向倚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粉嫩孩子,问道:“那神形兼备剑法是什么样的?” 望穿默然片刻,薄唇紧抿,良久了,才慢慢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身体四分五裂,又沉睡了许多年,很多事情望穿都忘记了,或者说,是记忆缺失了,和他的身体一样,支离破碎的,拼凑不起来。 雪白到有些透明的面庞晶莹剔透,那张如玉小脸上苍白的薄唇微微撅起,眼神暗沉,就像只脆弱的瓷娃娃,一碰便碎。 穆长宁寻思着或许该说些什么,瓷娃娃却突然敛了神色斜睨她:“你好了没有,老子都快饿死了!” “……” “你会饿吗!”穆长宁没好气道:“先等着,我去浇水!” 然后在望穿怨念的目光里收了剑出空间到后院灵田去。 穆长宁新领的任务是石铅草,也是一种低阶灵草,是用来炼制聚气丹的一项主要材料,并不难养,只是生长周期需要三个月,不如赤屏花那样快。 先前照看赤屏花废了些事,穆长宁明显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因而此次委托她选择了简单易养植的石铅草。 当然,石铅草还不值得穆长宁多花心思,哪怕浇水,穆长宁也是顺带的,真正让她花心思的,是那一株金丝赤屏花。 穆长宁想,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那一株金边赤屏花的话,应该没有比矫情再合适的了。 灵草灵植皆都含灵气,甚至或多或少还会有一些灵性,品阶越是高等、年岁越是长久的灵植越容易生出灵智来,据说那等仙品灵植,还能够先天开慧,只要时间足够,便能修成妖身。 金丝赤屏花是中阶灵草,本身是带有一些灵性的,就和母体中的胚胎一样,接收到外界的信号,会无意识地表现出一些本能。 它以前和一堆赤屏花放一起时默默无闻,显得格外低调奢华有内涵,可自从被穆长宁慧眼识珠,单独拎出来好吃好喝地伺候了,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一点的它就开始摆谱。 水多一点少一点,阳光强一点弱一点,灵气浓一点稀一点都能让它不满意,它一不满意的后果,金边赤屏花的叶片尖尖就开始蜷曲泛黄,一泛黄穆长宁就得赶紧找症结所在。 有时候穆长宁都想不管它了,可好不容易得来的,还是唯一一根独苗苗,到底舍不得放弃,这样侍弄一株花,其实和侍弄一片花耗费的心力居然差不多,穆长宁简直有口难言。 终于望穿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把它弄到空间来!” 穆长宁不同意。 看看现在空间死气沉沉的样子,除了灵气浓郁,所有灵植灵药都仅留一线生机,她再往空间移植灵草,不是增加望穿的负担吗? 望穿却依旧坚持:“你把它移进来,不需要种到土里。” 不种土里,难道还无土培养? 这灵草娇贵如斯,土培都不行,莫非是用营养液? 穆长宁小心翼翼地把金边赤屏花移到进空间,这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要搬家,又闹脾气了,叶片微微卷曲起来,看得她都想对它竖中指。 妈蛋你这么矫情,你妈知道吗? 可等到穆长宁把它移到空间了,还没做什么呢,望穿才懒懒地看它一眼,原先还矫情到不行的花朵,一瞬间开得比什么都要灿烂。 穆长宁目瞪口呆。 望穿哼哼道:“连灵智都没开的下等生物,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像是听懂了望穿的话,金边赤屏花盛开的花朵稍稍合上了些,耷拉下脑袋,原先卷曲的叶片更卷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穆长宁还不知道生了什么,望穿就懒懒地抱着胳膊说道:“聪明的就安分点,别再给吾整什么幺蛾子!” 这话霸气十足,可是由望穿这么个小孩子说出来,又显得格外喜感。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金边赤屏花好像明白了,因为穆长宁把它移出空间重新种下后,那些矫情的臭脾气通通没了,叶片伸展地笔直,花枝挺拔笔立,散的香气比平时还要浓郁许多,而且长势喜人,比一旁的石铅草都好养活,简直刷新了穆长宁的认知范畴! “这是怎么回事?”她悄悄问过望穿。 望穿昂起头颅以最美好的角度仰望天空,肥嫩嫩的手指轻弹,稚声稚气:“吾早就说过了,吾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灵,所有灵物都要尊称吾一声殿下,吾就是它们的主子,更何况那下等生物连灵智都没有。” 他瘪了瘪嘴满脸嫌弃:“就那一株破草,还好意思在吾面前班门弄斧,小爷难道还治不了它那臭脾气?” 穆长宁哭笑不得。 他口中的下等生物,在别人眼里可都是难得的宝贝了! 不过穆长宁倒是没想到,神灵的压制原来能这样强大,连原本的习性都能被强行矫正过来,就好像化神期修士对待炼气期,绝对是完完全全的碾压……有了望穿,就等于拥有对灵物的主宰,难怪他会成为上古时期神魔争抢的对象。 等等,望穿说,他是所有灵物的主子,而她又是望穿的主子,这么一来,岂不是天下灵物都得听她的? 穆长宁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噗嗤一笑。 望穿撑起眼皮斜睨穆长宁,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当下泼了盆凉水:“别高兴地太早,我实力大跌,在它们面前所倚仗的无非是品阶,而且目前我还离不开空间,除非你把东西带进来,否则都是白搭……少动歪脑筋吧!” “……”她也没动歪脑筋啊! 穆长宁汗。 “我帮了这么大忙,你怎么没一点表示?”他听起来更生气了。 “……”穆长宁翻个白眼:“今天吃锅子,怎么样?” “好哇!”望穿睁大眼,乌黑乌黑的闪闪光:“还不快去!” “……” 第030章 变身小土豪 日子流水般地流过,因为省了侍弄花草的事,借着上品聚气丹和空间浓郁的灵气,穆长宁在来到点苍城的第四个月,就顺利突破了炼气三层。 从引气入体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修炼至炼气三层,这已是十分骇人的度了,哪怕对比上单灵根,都是不遑多让的。 当然,炼气初期的提升难度本来就不大,穆长宁又是上品双灵根,再加上她曾在水月村的顿悟,还有空间灵气浓郁,这样一切都算是在情理之中。 突破之后,穆长宁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巩固修为,然后就开始练习最简单的五行术。 五行术,也叫基础法术,在炼气三层时就可以习得,是十分实用的法术。 穆长宁是火木双灵根,因此她率先学习的便是火球术和缠绕术,一个是将火灵气化作火球攻击,另一个则是将木灵气化为藤蔓缠绕对方。有着灵根的配合,这两样术法穆长宁学得很快,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而五行术中的其他三样,刺金术、雨润术和土墙术,则需要先将体内灵气转化为相对应属性的灵气,再用这种灵气施展对应术法。 由于多了转化的步骤,施法的时间就会延长,效用也不如那些有对应灵根的修士施展起来威力强大,练习了无数次后,穆长宁总算初步掌握其中关窍。 抹了把额上的汗,看了看满园摇曳生姿的石铅草,穆长宁就知道它们已经成熟了,是时候送去陶然居了。 自己这一闭关就闭了三个月,正需要换个环境改变一下心情。 使用刺金术割下整片石铅草放入储物袋里,穆长宁收拾了一下打开门口的禁制,霎时便有密密麻麻的灰色符纸飞到面前,都是些传讯符,细数之下竟有十多张。 穆长宁在点苍城认识的人很少,这传讯符想也知道定是陶恒来的。 她早便将制作豆腐的方法和足够多的卤水交给陶恒,剩下的要怎么做全看陶恒个人挥,自己也跟他交代过要闭关一段时间,哪还有什么急事? 将传讯符上的内容一个个看完,穆长宁只觉得额上多了几条黑线。上头说的根本无关紧要,不是陶恒来报喜说生意大好,就是问她什么时候会出关,再来就是说他突破了炼气五层,特意邀请她一起去天上居庆祝一下。 自己突破了,陶恒也有进步,这确实是件喜事,穆长宁笑了笑便去了坊市。 离苍桐派的招新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看到整个点苍城都热闹起来了,修士的数量大增,坊市热闹程度更胜从前,其中尤其以买卖丹药法器为甚。 恰好这日是陶然居放委托的时候,接任务的人远远地排成了长龙,穆长宁闲散地站在人群里看着人来人往。 “妹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长宁回身,就见陶恒正歪着头一脸惊喜:“真是你啊!”他快步走过来,上上下下扫了眼,咧嘴笑道:“行啊,几个月不见炼气三层了,恭喜恭喜!” 穆长宁挑眉轻笑:“同喜同喜,还没恭喜陶大哥也进阶成功。” 两人一阵寒暄,陶恒使了个眼色:“难得今天有空,走,哥带你下馆子去,顺便庆祝一下你我进阶。” 穆长宁心知他是有话要与自己说,想来该是先前所谓的生意,当下也不推辞,跟着他一路到了天上居。 这是点苍城最好的酒楼了,一共有三层,一二层是普通的零散桌位,三层则是雅间包厢,这时候明明还没到饭点,可酒楼中的顾客竟然已经不少了。 陶恒带着穆长宁进了天上居,店小二很快迎上来,一见陶恒,忙笑着将他请上三楼雅间。 雅间格调雅致清新,门口设有禁制,一般人不能进来打扰,很方便在里头谈事。可是包一个雅间的费用也不菲,穆长宁倒是没想要陶恒这样破费,可陶恒毫不在意,随手点了几道招牌菜,神秘兮兮地道:“最近这天上居可是热闹地不行,得亏是咱们现在过来了,再晚上一时半会儿,恐怕连位置都没有,妹子,你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吃过的都说好!” 他竖着大拇指搞怪地说,逗得穆长宁呵呵直笑。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穆长宁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为别的,只因这一道道菜的主要原料,竟然都是白嫩嫩的豆腐! 自然,比起单调的豆腐来说,这些珍馐美食都是做了精加工的,除却原料是穆长宁所熟识的,烹饪技巧和方法都各有不同,五花八门。 比如那道菊花豆腐盅,将一碰就碎的豆腐切成丝丝的菊花状,放进煲了一整夜的鸡汤里,鸡汤撇尽了油,清淡如水,就如同一朵白菊盛开在水中,不仅美观,尝一口都鲜得掉眉毛。 再比如一道金丝豆腐球,将豆腐和菌菇鲜虾碎末搅在一起捏成球状,放进油锅里炸上一圈,菌菇的清香混合豆腐的甘甜,再有河鲜提鲜,外酥里嫩,口感劲道十足。 再有桂花豆腐羹,莲藕豆腐酿,茶香豆腐脑,白玉翡翠豆腐,虫草炖豆腐……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无论是火候刀工口味或是装点搭配,无一处不周到,半点挑不出刺来,完完全全是一场饕餮盛宴。 穆长宁目瞪口呆,望穿更是在她耳边嚷嚷着要大快朵颐。 “这些都是天上居的招牌,豆腐宴都已经出名了!” 陶恒得意地挑眉,将他把豆腐卖给天上居的事娓娓道来:“我想来想去,觉得这方子放我手里委实挥不了最大的作用,相反的,天上居里有最好的厨子,有各种处理食材的方法,注重色香味俱全,一样简简单单的材料,在他们手里就能开出花来……而且天上居是苍桐派的产业,没人敢在这里挑事,我与他们谈妥,做法卖给他们,每月抽取他们收入的半成收益。” 他说着拿出一个储物袋给穆长宁,穆长宁抽出神识往里探,下一瞬便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面,竟足足放了两万下品灵石! 两万! “不可思议吧!”陶恒满面春光,高兴地眉飞色舞:“这是这三个月来的收益,你我对半分后,就是这个数。” 天降横财,说的大约就是这样了。 蒲氏留给她的也不过一万下品灵石,而这三个月的收益,居然就足有两万! 这是瞬间就变成小土豪的节奏啊! 穆长宁讷讷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掐一把自己不就知道了?”陶恒莞尔。 穆长宁倒没有傻得去掐自己,不过依旧有些呆呆的,旋即蹙了眉:“天上居竟也舍得?” 她和陶恒对半分后还能拿到两万灵石,那这三个月,天上居岂不就要舍出四万来?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拿了出来足以让修士争得头破血流,这在以利益为重的修真界,未免太抢眼了! 陶恒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脑袋:“这点你不用操心,定是安全的。” 若没有一点倚仗,他哪里会冒这个风险? 第031章 新委托 没有把握的事,陶恒还真不一定会去做。 ﹤ 穆长宁见他胸有成竹,慢慢放下心来,收下灵石后便开始享受这桌豆腐宴。 豆腐宴之所以出名,除却是因为豆腐这种食材前所未有,让人觉得新鲜外,也是由于天上居大厨们的独具匠心。 不得不说,简单的食材经过大厨的手艺,也能妙手生花。 这里每道菜式都精美至极,最普通的原料,却运用了各种斑驳复杂的辅料,达成奇妙组合,味觉上的冲击,邀着舌尖与之一道共舞。 穆长宁大呼满足。 唯有苦了望穿,看得见吃不着,哭天抢地在她耳边哀嚎。被闹得没法子了,穆长宁只好传音答应给他打包一份。 用完饭,穆长宁将原先的石铅草委托交上。有了天上居的这半成收益,陶然居委托赚来的灵石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穆长宁也没打算再去接新的委托,毕竟离门派招新越来越近,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陶恒收下石铅草,放出神识瞥了眼。石铅草长得很好,青葱欲滴,收割的切面整齐,干净利落,明显是用刺金术快割下来的,可见穆长宁手法娴熟。 他默了半晌,挑着眉问她,“妹子,你灵植种的好,那采灵药怎么样?” 穆长宁微怔。 陶恒缓缓道:“陶然居刚接了个采集娥女香的委托,在娥女香生长的区域里恰好有两匹四阶疾风狼,要采娥女香就势必会惊动它们。如今委托小组已经初步组成,计划打算一部分人拖住疾风狼争取时间,另一边就尽可能多地采集娥女香,我想自己既然已经进阶了炼气五层,就是时候该锻炼一下自己的实战能力,也会参与其中,只是娥女香的采集有些麻烦,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些保障。” 陶恒的意思很明确,便是邀请穆长宁一道加入委托小组,负责采集娥女香。 娥女香是低阶上品灵草,全身上下只有它的花苞有用,这是炼制筑基丹的一味材料。百草图鉴上还有记载,等到娥女香长到千年份,开出的花苞就会有安神清心作用,与金边赤屏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娥女香毕竟是低阶灵草,很少会有千年份的,生长到五六百年已是极致,渐渐地,有关千年娥女香的记载便没了,详尽如百草图鉴,都只是简单地提了两笔。 如陶恒所说,娥女香的采集确实麻烦,它的花苞被紧紧包裹在锯齿状花萼里,花萼含毒,锯齿坚硬锋利,徒手采集必然会被割伤,毒素侵染血液,所以须得戴上玉罗丝制的手套,再配合刺金术使用才能将花苞剥离。 穆长宁没有采集过娥女香,并没有把握,一时犹豫了一下。 陶恒却误以为是她并不乐意参与,可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拒绝,便道:“妹子你刚刚进阶,确实需要花点时间稳固修为,加之你如今没有什么攻击手段,那两匹疾风狼度奇快,难保会有什么危险……” “好啊。” 陶恒下台阶的话还没说完,穆长宁就答应了,他张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穆长宁眨眨眼问道:“陶大哥会保护我的吧?” 视线里殷红的唇开开合合,细白皓齿若隐若现,陶恒微微怔了下,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 穆长宁微微一笑。 她当然也有她的考量。 接下来一个多月,穆长宁本来是准备练习剑诀和五行术的,紫元诀的修炼也不能落下。 现在她在反弹阵中所待的时间已经从一个时辰提升到了一个半时辰,反弹之力也在逐步加大,每每至自己精疲力尽实在操纵不了神识了,才会走出阵法,随后倒头就睡。 这种强度的训练虽然对神识韧劲提升很有用,但也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疲惫状态。 自己刚刚出关,不能太急功近利,正需要缓一缓,她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看了那么久的百草图鉴,她也有点手痒痒,正想试一试采集灵草灵药,娥女香是个锻炼机会。 陶恒进阶炼气五层,需要实战经验,四阶疾风狼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后期的修为,委托小组里必然会有筑基期修士,而穆长宁跟着去,当然用不到她出手,但开开眼界总是好的。 虽然对于自己来说着实有些危险,然而做好准备自保却没有问题,若是运气好击杀了疾风狼,她还能弄到点战利品,望穿需要的妖丹,兴许她也能花灵石让陶恒帮忙买下来。 都决定好了,陶恒便与穆长宁商量细节。委托小组会在五天后出,穆长宁可以在这几天里做一些准备。 在陶恒调笑的眼神里,穆长宁打包了几道天上居的招牌菜,放入储物袋里,实则却是用了转移术送到空间里让望穿饱餐一顿尝尝鲜。这家伙已经嚎了许久了,再不理他,满空间都会是他画的诅咒圈圈。 和陶恒分别后,穆长宁就去坊市逛了圈。 既然是要去采娥女香,那玉罗丝手套就必不可少。 玉罗丝是玉罗蚕吐出的丝,韧性极好,轻柔软薄,一般的利器无法割断,可以用来做防具,如娥女香的锯齿花萼硬度锐利度基本奈何不了它。 这东西在绸缎布庄成衣店能买得到,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价钱也不便宜,穆长宁与伙计讲了许久价,最终以一百一十下品灵石买了一副玉罗丝手套加一双御风屡。 之后穆长宁又回坊市转了圈,老大爷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那里守着摊,没有人打扰,也无人问津,眯着一双眼睛像在打着盹。 穆长宁站到他面前,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老大爷后知后觉睁开眼。 他比划着手,像是很高兴,问她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见人,看她炼气三层了,又连忙道着恭喜,穆长宁笑着摆手,见老大爷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情绪,才微微松了口气。 一辈子都只能驻足炼气三层的人,这么多年过去,该看开的也都看开了。 穆长宁在点苍城认识的人不多,和老大爷却是最投契的一个,至于为何,说不明白,眼缘这种东西,论起来着实虚无缥缈了些。 穆长宁今天没有买什么东西,却是老大爷对她比划着问她想不想坐一会儿?她想了想没什么事,索性搬了张小杌子坐在老大爷旁边,看着坊市人来人往。 长长的屋檐落下一大块阴影,挡住炎夏灼灼烈日,四周声响嘈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一方阴凉的角落,勉强都能称得上是消暑之地。 老大爷拿了个灵果出来,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她,穆长宁笑着接过,大大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满溢口腔,清凉解暑,还有微薄的灵气流入腹中。 大爷家的灵果十分新鲜,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清脆可口。 两人安静地坐着,老的半缩着身子靠在墙上打着盹,小的则睁着双清澈的眼睛闲散呆,看过去就像一对祖孙。 偶尔穆长宁会说几句话,老大爷就比划着手势答几句。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转眼就到了黄昏。 老大爷慢慢站起来收拾摊位,穆长宁过来帮他,那双满是褶皱的手突然比划着问她,这一下午感觉怎么样。 穆长宁怔了一下,半晌,茫然摇头。 她不知道。 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这样枯坐了一下午,好像把脑子都放空了。 什么也没想,没思考,全身心都像沉浸在一片混沌里,这是在过去每天充实繁忙的日子里所没有的…… 老大爷顿时大笑起来,他的嗓子不能出声,听上去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出“嗬嗬”的声响,然而神情却是极为愉悦的。 穆长宁不解,老大爷给了她一篮子灵果便转身离开,留她怔愣地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咧嘴笑开。 大约是她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倦怠让人看出了点端倪,似乎自己近来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修为提升是快,人却也显得没有精神气,长此以往,除却根基不稳,也容易滋生心魔。 欲则不达。绷紧的弹簧,时间长了,只会渐渐失去弹性,所以才会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受教了。 第032章 公主病也是病 穆长宁回了小院就着手开始准备五日后的委托。 她是炼气三层的小修士,没有主要的攻击手段,纵然有委托小组里其他人挡住疾风狼,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带上爆裂符和寒冰符。 采集娥女香时需要用到刺金术,然而她本身并不具备金系灵根,需要将体内灵气转化为金灵气再施用,不仅施展度慢,转换过程中也有损耗,如此回气丹就必不可少。 就算有了玉罗丝手套,但娥女香花萼毕竟有毒,不小心被割伤了也是麻烦,如此,芩黄膏和清心丹也要备上。 还有今日新买的御风屡。 这是用火光鼠的皮毛做的,火光鼠的身形比普通老鼠大了数倍,然而却极敏锐,度也极快,这双御风屡可以达成一定的度增幅,跑路时用得上。 做完这些事,穆长宁又将储物袋里的法器拿了出来。 蒲氏给她准备的几样法器都是上品,然而以她目前的能力想要炼化就太过吃力,也挥不来它们的作用,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拿得出上等法器,这不是活脱脱的对外炫富吗? 暂时抛开这些法器不提,穆长宁想起先前在鱼怪腹中捡来的桃木剑和锁灵环,这两样法器品阶一般,不至于太过惹眼,但论起实用性却也不错。 穆长宁花了半天的时间将锁灵环炼化,印上自己的神识标记,在空间里和望穿演练熟悉用法,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后,五日之期就已经到了。 和陶恒约定好的是辰时三刻在点苍城外的十里亭见面,穆长宁到的时候是辰时二刻,远远就看到十里亭处已经站了四人,两男两女。两个男子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而两个女子,穿蓝色衣衫容貌清秀典雅的是炼气七层,穿红色襦裙看起来明艳张扬的是炼气六层。 穆长宁四处张望,却没见到陶恒的影子,她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陶恒所说的临时委托小组。 依这些人的衣着气质看,并不像是缺灵石的,陶然居委托兑换的灵石再怎么多,也不至于值得他们来执行任务。 慢慢朝着十里亭的方向走去,穆长宁小心翼翼放出神识。 她现在的神识范围有筑基初期水准,比她低阶的人感受不到她的神识刺探,而自己因为修炼紫元决,神识强度韧性早已今非昔比,控制得好了,连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感应不到。 可尽管如此,穆长宁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筑基中期的男子双手环胸正闭目养神,两个炼气期女子坐在一起说着话,而另一个筑基初期男子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位美人。 红衣女子此时的面色不大好,秀眉微蹙显得有些急躁,拉着蓝衣女子埋怨:“说好的采集娥女香,本来我们几个就够了,疾风狼是四阶,凭吴大哥和白大哥,难道还对付不来吗?那陶小公子想来就来呗,这个时候还不到,还真是会拿乔!” 穆长宁微微蹙眉,这种尖酸的语气,让她对红衣女子的印象率先便差了许多。 正红色的装束,刻薄的语气神态,很容易让她联想到一个人——那位凌家的九小姐凌清婉。 娇蛮任性,全世界唯她独尊,凡事都得顺着她的意愿来……果然都是一样的。 蓝衣女子无奈道:“接下这个委托,我们拿到我们想要的,多亏了陶小公子我们才有的这个机会,再说,这不还没到时辰呢吗?耐心再等等吧。” “真儿你就是脾气好!” 红衣女子嘟着嘴说道。目光悄悄瞥了眼那位筑基中期的男子,红艳的双唇微抿,侧着身子微微挺胸,饱满的所在傲人挺立,风情万种。 可惜筑基中期男子闭着眼,她的卖弄风骚,不过就是做给了瞎子看……哦,也不是,至少另外那个筑基初期男子的眼睛这时候都已经看直了。 穆长宁基本确定了他们就是委托小组,此时她离十里亭已经很近,神识尽数收了回去,亭中几人察觉到来人,不约而同都将目光看向了她。 见是个炼气三层的女娃娃,红衣女子率先就蹙了眉,也不正眼看人,扬起下巴斜睨她:“有事?” 穆长宁站定,并不回应红衣女子,却是拱手问道:“几位可是接受陶然居任务的委托小组?” 筑基中期的修士缓缓睁开眼,蓝衣女子起身问道:“可是陶小公子有事交代?” “并非。”穆长宁对蓝衣女子微微一笑:“诸位此行是为采集娥女香,我是陶小公子找来的帮手。” 话刚说完,其他人还未所表示,红衣女子便尖声叫了起来:“什么!你?” 她指着穆长宁,一脸难以置信:“人家陶小公子好歹还是炼气五层呢,你一个炼气三层,能有什么本事,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要拖我们后腿,你安的什么心哪!” 红衣女子咋咋呼呼的,说的话也有些令人难堪,蓝衣女子连忙拉着她,都没能拦住。 穆长宁神色不变。 以前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在凌清婉嘴里听过,红衣女子这些都算得上小儿科了。 她不争不恼,四下只听得到红衣女子略显尖利的声音,便显得只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更加坐实了红衣女子以大欺小。 红衣女子霎时察觉了不对劲,悄悄去看筑基中期男子的反应,却见他嘴角微抿,连一眼都没往自己身上看,当下一股闷气就被憋在心口,闹腾地难受。 正待作,蓝衣女子拉住她摇了摇头。 “小道友,陶小公子事先并未与我们提及会再增添人员,采薇是一时太惊讶了,还请别放心上。”蓝衣女子温柔随和地致歉。 修士总有他们的骄傲,在低阶修士面前也能友好对待,足以窥见此人修养。 或许蓝衣女子也有她的考量,姑且认为穆长宁所言非虚,那她便是陶恒请来的,就算不给穆长宁面子,也好歹得给陶恒面子,否则陶小公子就有些难做了。 穆长宁大方笑答:“这位姐姐客气了,我并不在意。” 蓝衣女子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好说话,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脸皮到底薄,能如此宽容的并不多。 反倒红衣女子忍不住刺上几句:“呦,还姐姐,叫得可真亲切呢!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采薇……”蓝衣女子轻叹,对穆长宁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穆长宁反正是无所谓,公主病也是病,对付这种人,不理就是,当真了就是为难自己,还抬举人家。 吃力又不讨好的事,何必去做。 红衣女子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远远传来一声高喊:“妹子!” 熟悉的声音,穆长宁已经知道是谁了。 陶恒一路小跑过来,没来得及跟其余几人打招呼,就佯怒地指着穆长宁:“你也真是的,也不等等我就自己一个人先来了!” 穆长宁微怔,却见陶恒正给她使着眼色,她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陶恒转头与几人说道:“烦劳诸位久等了,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这位是我妹子,刚过炼气三层,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他得体地笑着,随后用肩膀撞了穆长宁一下,挑眉问道:“诶,我说,你没给人家惹麻烦吧?” 穆长宁配合着轻翻了个白眼:“我是这种人吗?” 陶恒不置可否:“我怎么觉得这样不可信呢?” 穆长宁暗暗瞪他。 两人默契熟稔的互动看在几人眼里,红衣女子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了。 这个小丫头居然是陶小公子的妹妹!那她刚刚还说了那样的话,不是把人家给得罪了? 这次的委托还得看陶小公子的意思呢,委托费用他们倒是看不上的,可那云顶拍卖会的入场券对吴大哥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万一因为她搞砸了…… 红衣女子不敢细想,悄悄看向筑基中期男子,只见男子轻瞥她一眼,眸中神色冷淡,分明透露着不屑和厌烦。 她心中一痛,更是由此恨上了穆长宁。 谁让这死丫头事先不将话说清楚了,闹了这么个笑话,能怪她吗? 第033章 疾风狼 红衣女子还愤愤不平,蓝衣女子则拍了拍她的手,上前一步微微笑道:“陶小公子不用担心,陶姑娘并未给我们添麻烦,反倒是我们闹了点误会,真儿在这给陶姑娘陪不是。≥≧ ” 她又拉了拉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再不复先前趾高气昂。 陶恒一直妹子妹子地称呼穆长宁,蓝衣女子也便以为穆长宁与陶恒是兄妹,这一点陶恒不解释,穆长宁就当默认。 人家既然给了面子,她也没道理不给台阶下,大家还要一起去做任务的,不至于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事。 “这位姐姐不必当真,不过玩笑话,没什么大不了。” 蓝衣女子微微松口气,对穆长宁印象更好了些。 陶恒左看看右看看,漂亮的眸子微眯,随后就给穆长宁介绍起他们几人。 筑基中期的男子名叫吴满天,蓝衣女子是他的妹妹吴真儿,筑基初期男子叫白杨,红衣女子则名江采薇,这几人是最近才来的点苍城,接下娥女香的委托。 几人各自打过招呼,陶恒便道:“人都到齐了,目标地是在城西两百里之外的陌丘山,我们早去早回。” 吴满天点点头,祭出一艘云舟,便载着众人前往陌丘山。 百里的距离,于修士而言也不过是几刻钟的事。吴满天顾着御器,陶恒和白杨倒是哥俩好地聊上了,还会拉上穆长宁和吴真儿江采薇,云舟上笑语连连,仿佛将才的矛盾摩擦都不曾生过。 等到了陌丘山,众人一道下了云舟。 陶恒抬头望了望眼前连绵的山脉,指着两处山峦道:“娥女香就在这两座山的山坳里,那里有一块平地,是两匹疾风狼的领地,因为位置隐蔽,近来才被现,而且那处的娥女香年份都比较浅,因而踏足的人并不多。” 妖兽都有各自的地域,相互之间互不侵犯,但它们同样也不喜欢被人类打扰,一旦有人类修士踏足它们的地盘,它们势必会全副武装,而属于兽类本性中的凶残,更让它们本能地想要吃人肉吸人血以强大自身力量。 妖兽的肉身强悍,法术威力强大,但比之人类修士不足的,是它们灵智开地晚,不够灵活,所以以吴满天与白杨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还是有与它们一战的可能。 吴满天与白杨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俱都凝重起来,回过头便与众人商量:“疾风狼是风属性,度奇快,且那两匹都是四阶,我与白兄联手能拖住它们,但要将他们击杀恐怕有些困难。” “待会儿由我和白兄主攻,陶小公子从旁辅助,真儿和江姑娘陶姑娘就负责采集娥女香,战决,等娥女香足够了我们便立即撤退,不要恋战,疾风狼也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 众人都知道其中厉害,俱都打起了精神,一同朝着那处山坳进。 渐渐地,穆长宁就能闻到空气中一股很浅淡的香味,既有空谷幽兰的悠雅,也有高山初雪的清冽。 人人都说美人静若处子,如此般清雅的气味,像极了女子体香,所以前人便给这种灵草起名娥女香。 香味袭来的同时,大片绿植便呈现在视线里,嫩绿色的茎叶,粉嫩的花苞,包裹在墨黑色花萼里,随风摇曳,属于灵草特有的芬芳袅袅婷婷,令人耳目为之一新。 几人对视几眼,吴满天白杨和陶恒纷纷拿出了各自的法器,穆长宁与吴真儿江采薇则戴上了玉罗丝手套,一道迈入那片花丛。 为了不浪费时间,穆长宁几人当即就投入到了采摘工作里,吴满天三人则分布在她们身边,时刻警惕。 穆长宁还是第一次采摘娥女香,一切理论知识都是从百草图鉴中学来的,刺金术的使用还需要转换灵气,因此一开始并不顺利,弄坏了好几株娥女香,颗粒无收。 江采薇挑出一朵花苞放入了储物袋,看了看穆长宁后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既然不会就别来凑热闹,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人家分心来关照你!” 说话间,她手指翻飞,又是一朵花苞落入手中,干脆利落。 “采薇……”吴真儿轻叹。 江采薇就是骄纵惯了,往日里交好的人都顺着她的意,慢慢就变得受不得一点气,方才她是自认失了面子,又碍于陶小公子在不好作,可如今大家都已经到这儿了,尘埃落定,逮着机会怎么也得讨回来。 可终究……场合不合适,情面上也过不去! 吴真儿摇摇头,转身来到穆长宁身边,着手细致地演示了一遍,随后柔柔笑道:“陶姑娘别急,娥女香的花苞嫩,容易碎,慢慢来,渐渐就上手了。” 穆长宁将吴真儿动作看在眼里,细致推演了几下,很快便掌握要领,慢慢也就熟练了。 吴真儿略惊讶:“陶姑娘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穆长宁施展刺金术的度慢,吴真儿大概是猜到她没有金灵根,这样对于术法的掌握到底不能尽如人意,可对方还能学得这样快,足以得见是天赋使然。 穆长宁冲她感激地笑笑:“这还得多谢吴姐姐指点。” 二人相视一笑,友好而默契,可看在江采薇的眼里却就觉得刺目得厉害。她想要再出声刺几句,但目光微转瞧见不远处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影,满腹火气顿时压下来。 罢了罢了,都是为了吴大哥,早点完成委托也好早点拿到云顶拍卖会的入场资格,等此间事了,她以后都不用再见这个臭丫头……她忍! 几人低头采摘花苞,炎炎烈日照射下来,四周静谧地可怕,唯有清风徐徐,送来暗香。 吴满天神识全开,仔细注视着四周动荡。 突然间空气扭曲了一下,吴满天立即全身绷紧,高喊道:“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原来还十分平静的山坳里骤然响起一声狼嚎,一道银白色光影飞窜出,转瞬的功夫就到了几人面前。 江采薇身子一抖,直直盯着那匹突然冒出来的双翼银狼,脸色微白,一时忘了动作。 穆长宁与吴真儿同样一怔,随后,停滞的双手更快地在花丛中翻飞,吴真儿沉声道:“采薇,我们要相信大哥。” 他们可是一个小组的,既然已然分工明确,就将后背交给同伴,各司其职,可别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江采薇身子轻颤,望向已经和疾风狼缠斗在一起的吴满天,咬咬牙,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事,可那明显慢下来的度,多多少少显露了一些主人的心绪。 第034章 护犊子 疾风狼素来以度著称,擅长远程攻击,还会隐匿身形,它的爪子十分尖锐,一旦被其近身,狼爪拍在身上,势必会肠穿肚烂,骨肉分离。 ≥ 那边吴满天等人已经和疾风狼斗在了一起,吴真儿对自家兄长有信心,临危不惧,江采薇颤颤巍巍,时不时会抬头关注那方动态,而穆长宁则一边采摘娥女香花苞,一边分出神识去观察战局。 紫元一重的修炼越来越深入,穆长宁也渐渐学会一心二用,随着往后紫元诀境界的提升,她就可以将神识分为多份同时执行不同对象,这也就是所谓的七窍玲珑。 白杨用灵力化出数道藤蔓缠绕住疾风狼,然而这头疾风狼的度快得惊人,藤蔓还未及收拢,它就已经逃出了白杨的攻击范围,随后反身一爪。 白杨险险避开,肩上还是留了三道血痕。 吴满天见状连忙祭出一套阵盘,将疾风狼围困其中,陶恒见缝插针施了个火球术扔出去,与疾风狼直接打了照面,空气中顿时飘散出一股烧焦的气味。 “嗷——!” 疾风狼被彻底激怒,疯狂的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四阶妖兽注入妖力的吼叫,不亚于人类筑基修士的音攻,是以吴真儿与江采薇同时闷哼一声,另一边的陶恒离得近,则更加不好受,脸色都微微白。 穆长宁这几个月在反弹阵中反复淬炼神识,强度早非炼气修士能及,这时倒不觉得如何难捱。 只是…… “这头疾风狼的状态有点不对啊!”望穿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响起,恰恰穆长宁也有相同的感觉。 妖兽虽然大多是按着本能行事的,可到了四阶,怎么也该开启灵智了。她觉这头疾风狼的情绪十分暴躁,动作迅捷凶狠,有种不管不顾要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决绝,双眼赤红,毫无理智可言。 就如眼下,它一边竭力嘶吼,震得几个炼气修士毫无还手之力,一边还在吴满天布下的困阵里横冲直撞。凭借强悍的肉身,阵法竟隐隐有些松动。 陶恒与吴真儿江采薇都被狼嚎震得不轻,口鼻中有鲜血流出,穆长宁微微敛目,一掌拍在身前逼出一口血,以免惹人怀疑。 吴满天一面维持着阵法,一面打下防御罩护住几个炼气期修士,白杨则负责出手对疾风狼进行攻击。 法术符箓,数道光影打下,疾风狼不但不安稳,还有还越来越暴动的趋势。 穆长宁皱紧眉:“这只疾风狼是疯了吗?” 她心中微动,神识四下扫去,在山坳中弥散开。 她记得陶恒说过,这里的疾风狼有一对,现在一只被他们困住了,那另外一只去了哪里? 疾风狼本身毛是银白色的,但它会隐匿身形,自身毛色随着周围环境变化,有些像变色龙,收敛了自身气息后,轻易不会被现。 穆长宁神识一寸寸碾过,突然在一棵几人环抱粗的大树旁顿了顿。 “有树洞!” 还有一股很淡的血腥气。 穆长宁往树洞中探去,霎时一愣。 “它在做什么?” 望穿扑闪着眼睛,对目前的情况有些难以理解,“它看上去挺痛苦的,肚子这么大,吃撑了?” 穆长宁:“……” 这货真的有活了千万年吗?怎么什么都不懂! “你傻啊,那匹母狼在生小狼崽!”穆长宁没好气道。 这么说来,这头公狼这样暴动,是怕他们对母狼和即将出生的小狼不利? 母狼正在分娩,没有攻击的能力,而他们有吴满天和白杨两个筑基期修士,公狼再不拼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全力以赴,不仅它和母狼有危险,连即将出生的小狼也会凶多吉少。 即便是最低等的兽类,都知道舐犊情深,何况是四阶妖兽! 往往越是高阶的妖兽,子嗣越是单薄,即便穆长宁一行人本身并无恶意,不过就是来采摘灵草,但在妖兽心里,人类修士一贯智慧聪颖,同样也邪恶歹毒,它们对这条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哪里容得了有人类修士前来破坏! 只能说,他们来得太不是时候! 穆长宁紧了紧身侧的手。 误会已经造成,公狼完全癫狂,也不可能静下来由着他们解释。 白杨打在它身上的攻击让它全身鲜血淋漓,可这时候它丝毫不曾理会,凝聚全身之力,扇动背后双翼,打出道道风刃,逼得白杨不得不闪避退开,拿出法器抵挡。 而就在这个当口,疾风狼张开尖嘴,酝酿了许久的最强一击已经完成,从口中出一个银白色的能量光球,对着修为最高的吴满天全力射出。 “哥!” “吴大哥!” 吴真儿与江采薇惊呼,瞳孔微缩,花容失色。 先前疾风狼的吼叫声让她们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冲击,在吴满天撑起的防护罩里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这样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吴满天微微蹙眉。 四阶妖兽的全力一击,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大意。 无暇顾及其他,吴满天当即拿出一把青玉白骨伞,将灵力注入伞中,全力撑起结界。 光球与伞面相触的时候,能量全面爆,周遭的林木被齐腰斩断,白杨扑向了吴真儿和江采薇二人。穆长宁垂在身侧的手刚刚抬起,可在看到飞奔过来的人时,又迅落下。 陶恒奔过来将她扑倒在地上,随后身上撑起一道高高的土墙,挡住了这一瞬剧烈的震荡。 空气中飞尘满布,穆长宁只听得到一声接一声的狼嚎。 公狼的,母狼的,还有细弱的、支离破碎的,小狼的哼唧声。 “吴大哥……你怎么样?” “啊!怎么办?” “这只畜生,看我不宰了它!”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穆长宁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陶恒,蓦地感到颈间一阵温热,血腥之气蔓延。 “陶大哥!” 穆长宁愕然,连忙起身查看陶恒的情况。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骨节分明的手掌正捂着胸前的一道大口子,呕出大口大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穆长宁抓着他的手颤,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储物袋,找出上品回春丹给陶恒吃下去,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陶恒咳得越来越剧烈,面色呈现出一种颓然的灰败,睁开的瞳仁亦逐渐暗淡无光。 他喘息着平复了一下,斜斜觑一眼穆长宁,见她安好无状才扯了扯嘴角笑起来:“看吧妹子,我……我都说了会保护好你的。” 这个时候,他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穆长宁无措极了,用力地按住他胸前的伤口:“你别说话,别说话了!” 血液从指缝间一点点沁出来,很快沾了满手,温热的,腥甜的,熏得她眼眶湿润。 无论是母亲蒲氏,又或者是水月村的村民们,她都曾近距离地感受过生命的消逝,却从未有这次的冲击来得巨大。 她眼睁睁地看着陶恒的脸色一点点变白,白得透明。 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连上品回春丹都不管用,要治好他,除非有更高阶的丹药或者灵药,可她怎么会有! 等等……她好像还真有! 穆长宁想起慕衍送给她的丹药,其中有一瓶就是还魂丹! 濒死之人,只要吃下还魂丹,就能把命吊住,伤势稳定下来,丹药中的药性挥作用还能对伤者进行自行修复。 穆长宁大喜,想也不想连忙从储物手镯里找出还魂丹给陶恒服下。 第035章 自爆 陶恒本以为自己不行了,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跟着来做委托,更重要的是,竟然还脑子一热把妹子也带进了这趟浑水。 他该庆幸自己刚刚暂时护住了穆长宁,可疾风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却是再没这个力气了。 陶恒感觉很累,累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唇,塞了一粒药丸进来,耳边清凌凌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话,陶恒费力地将药丸吞下,随后便感到胸前的伤口处有一只柔嫩的小手正在给他抹着药,闻气味,似乎是常用的芩黄膏。 他顿时感到好笑。 妹子啊妹子,妖兽打出的攻击,妖力都注入到血肉里了,普通的伤药哪里管用的? 他想让她别白费力气了,可想了想,还是随她去吧。 身上似乎没那么疼了,就像被一团暖融融的春水包裹,通体舒泰,困意渐渐上来,陶恒下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穆长宁看着那些已经不再往外冒血的伤口,再探了探陶恒的脉搏,已经趋于平稳,她便知道陶恒暂时是无碍了。 微微松口气的同时,穆长宁又不得不全身警惕。 眼下可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呢,那头疾风狼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 刚刚那样强大的冲击,穆长宁心知自己是避不掉的,本打算趁乱闪身进空间里躲一躲,眼角一瞥就看到陶恒飞地扑过来,进空间的心思就只能歇了。 再不济,她的储物手镯还剩两次防御机会呢! 可这个笨蛋,居然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虽然快施展了土墙术减缓冲击力,她是没事了,陶恒自己倒是伤得不轻。 穆长宁轻轻叹息。 两人的交情其实没有那么深,就为了先前的一句承诺,他还真的以命相护,心中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为保险起见,穆长宁给他又贴了张防御符,这才站起身来。 原本鲜草丰美的山坳,此时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公狼全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草地上,已然力竭,睁开的眼里满是不甘怨恨,母狼则用脸颊一下一下蹭着它,口中出低低的呜咽悲鸣,似是在伤心难过。 吴真儿正扶着吴满天,吴满天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俨然是受了伤。先前拿出的白骨伞法器破了个大口子,彻底报废,由此可见公狼将才的攻击威力有多么巨大。 白杨也受了伤,举着剑警惕地站在一旁,时刻提防,不过母狼刚刚生产完,身体还未恢复,这时对众人构造不成威胁。 四处看去,唯独不见江采薇的影子。 穆长宁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一个血肉模糊的小东西从天而降,直直摔在两头疾风狼面前,血液蜿蜒了一地。 穆长宁辨别了许久,才在小东西的眉心看到一小撮银白色的毛,和背后那对还未来得及伸展开的翅膀…… 心中蓦地一沉,穆长宁难以置信地望向江采薇,只见她阴沉着脸面色狰狞:“两只畜生,也敢打伤我吴大哥,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周遭静了一瞬,母狼陡然睁大眼看着面前毫无生机的小家伙,就连公狼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唉唉低鸣一声,死不瞑目。 然而江采薇犹不解恨,拿出佩剑又往刚出生的小狼身上狠狠刺了几下,口中一边咒骂:“小畜生,老畜生,一群畜生,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眼中迸出残忍阴毒,美艳动人的面庞扭曲,毫无美感可言。 末了,却又收了剑含情脉脉地望向吴满天,邀功道:“吴大哥放心,采薇给你报仇了!” 吴满天面无表情,吴真儿张了张嘴秀眉紧蹙,穆长宁却只看得到母狼的眼睛渐渐染成了血红色,脱力的四肢颤抖着撑起身体,对着天空绝望而凄厉地嘶吼。 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悲戚。 “蠢货!” 穆长宁忍不住大骂。 就算母狼产后虚弱,它也是一只四阶妖兽,实力不容小觑,这个白痴居然还敢在这种当口激怒它,是想逼着母狼与他们同归于尽吗? 江采薇听到穆长宁骂她,眯着眼瞪过去,刚想呛声,却听白杨在一旁颤声大喊:“它……它想自爆!” 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 便见那头母狼的身体突然像吹气球一样暴涨,周身灵力飞聚集,卷起狂风,飞沙走石。 江采薇脸色煞白,不自觉后退一步,腿都吓软了。 吴满天眼中嫌恶一闪而过,已经拿出云舟准备带着吴真儿跑路,可他就算跑得再快,又能有母狼自爆度快? 当务之急,是阻止母狼的自爆啊! 妖兽自爆其实就是聚集了全身灵力,将妖丹中的能量无限放大,直到撑不住这些能量了,妖丹爆裂,利用爆裂的这一瞬威力给人致命冲击。四阶妖兽自爆,连金丹修士都要皱皱眉头,何况是他们? 刚刚公狼本来也可以自爆的,但顾忌着同在自爆范围内的母狼和小狼,这才没有使出这招,可而今,公狼和小狼都死了,母狼已经疯了,它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死,它也要拉着这些人修一起! 穆长宁赶紧祭出锁灵环往母狼身上套去。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母狼的身体还虚弱着,调用灵力不能如全盛时期一般快,需要一定的时间,而锁灵环的作用就在于锁住灵力。灵力不得调用,自爆也就强行中止了,接下来只需合力对付母狼即可。 她也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 吴满天连同伴都不顾了,江采薇白杨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不会管她的,她是能带着陶恒闪进空间里,但这样一来,秘密也就暴露了,这些人万一未来不死,就必然会成为她的隐患,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走这条路。 为今之计,只能拼上一把! 穆长宁炼化锁灵环也就是几天前的事,哪怕在空间和望穿对练过,也没有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母狼又因为自爆周身灵气暴涨,锁灵环完全近不了身。 她皱眉,对着最近的白杨吼道:“愣着干嘛,帮忙啊!” 白杨愣了愣,还有些犹豫,穆长宁真是要被气死了,可下一刻,一道水蓝色绫带飞来,缚住了母狼的四肢,用力一扯,母狼便由原先的站姿趴伏到地上。 那水蓝绫带正是吴真儿的法器。 白杨见状,这才咬咬牙,同样使出剑诀。 江采薇手软脚软地跑到吴满天面前,拉住他的衣袖梨花带雨地恳求:“吴,吴大哥,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吴满天凉凉看她一眼,用力扯回自己的手。 这边穆长宁在吴真儿和白杨的帮助下,终于成功将锁灵环套在了母狼腰上。 狼犬类素有铜头铁骨豆腐腰的称谓,穆长宁选在这个地方也是有讲究的。 锁灵环一经套上,穆长宁当即催它的锁灵功能。 要阻止四阶妖兽的妖丹能量暴动,以穆长宁的修为来说十分吃力,释放的灵气如石牛入海,见效甚微。 她没法,掏出一把回气丹往嘴里塞去,还没来得及将灵力炼化成自身所需,就催动这些丹药中的灵力灌入锁灵环。 丹药中的灵力毕竟还未经过炼化成为自己的,十分暴动,在她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穆长宁也只能咬牙死撑。 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穆长宁丹田忽的一阵剧痛。 “格老子的,你想死就直说!”望穿厉声大吼。 盘踞在丹田上方的五彩石突然出五色柔光,一股暖流从丹田处缓缓流向四肢百骸,方才难以承受的痛楚减缓下来,连暴动的灵气都服帖听话了。 穆长宁微微松口气,全力驱动锁灵环,终于母狼的灵力无法使用了。 自爆中断的痛苦让母狼嘶吼出声,它的四肢被吴真儿绑缚,白杨就趁机往母狼身上招呼,吴满天亦打出两把飞刀,直取母狼咽喉。 母狼在呜咽声里闭上了眼睛。 第036章 吴真儿的秘密 就算有了回气丹的辅助,驱动锁灵环阻止母狼自爆,也几乎耗尽了穆长宁的全部灵力,体内真元所剩无几。 所以在母狼死后,穆长宁狼狈地跌坐在地,全身经脉撕裂般疼痛地叫嚣。 她按捺住这股剧痛,一番内视,不由暗暗心惊。 灵力暴动之下,经脉被强行冲胀拓宽,丹田也险些不堪重负,若不是望穿及时采取了行动护住她的经脉帮她疏导灵力,估计会她成为继母狼之后另一个爆体而亡的。 “穆长宁,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炼气三层修为也敢强行对上四阶妖兽自爆,嫌自己命长啊?要不是老子,你他么早就死了!” 望穿愤怒的声音响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无畏无惧是好事,可自不量力就等于送死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宿主,她死了,谁来养他,他又上哪哭去? 穆长宁气喘吁吁平复了一下,“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又知道我有本事帮你了?下次再碰上这种事,你看我帮不帮!”望穿哼哼。 她失笑,这小子就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望穿,谢谢。”穆长宁低喃。 她一边想要守住空间的秘密,一边又想两全其美地阻止母狼自爆,可依着自己目前的能力,确实是莽撞了,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但要说后悔,并没有。 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固然保守安全,勇于冒险临危不惧也是一种道,修真除却心志坚定,也要有一股大无畏的冲劲,她不能遇事就躲闪退避,等着别人来解决。 瞧瞧将才吴满天他们遇险时的反应,就知道靠别人总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陶恒依旧昏迷,在场的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此行可以说是十分惊险,没有人为之付出性命,已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危机解除,江采薇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再看向地上的两头狼尸,眉眼霎时一点点飞扬起来,激动道:“太好了,这两头狼都是我们的了!我就说嘛,两头畜生还妄想跟我们斗,可不就是找死吗?” 她笑着上前要将疾风狼收进储物袋里。 穆长宁凉凉地看着她。 也不知将才是谁被吓得半死想要逃遁! 真是多亏了她才有的后面那一出啊,招惹不起大的就去杀小的,还是刚刚出生的幼崽! 这也就算了,她之后竟然还敢将小狼崽的尸体抛到母狼面前蹂躏! 光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种行为有多么愚不可及,江采薇的智商还真是感人极了! 吴真儿拉住江采薇,若有所思轻瞥了眼穆长宁,摇摇头:“采薇,我们的任务是采摘娥女香,不是疾风狼。” 她一边说,一边给江采薇使眼色,然而江采薇根本没看懂,不满道:“可疾风狼已经死了,这是我们额外的战利品!” 一头四阶疾风狼身上有诸多宝贝,尤其是最值钱的妖丹,一颗抵得过几千下品灵石,这些都成为一笔不小的私产,谁会嫌灵石多啊? 吴真儿无奈叹气,只好道:“陶姑娘出了不少气力,就算是战利品,也该算上陶姑娘一份。” “凭什么!” 江采薇大叫:“她干什么了?要不是我们,她早就死了,现在不但不感激,居然还想要分一杯羹,想得美!” 江采薇没有加入最后的那场战斗,自然不会知道,起主力作用的其实是穆长宁。若没有锁灵环缚住疾风狼的灵力,现在他们可能都已经被轰成渣了。 别说分杯羹,就算是整头妖兽给她都不为过的。 江采薇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尖利刻薄的话听着就让人皱起眉头,连白杨都忍不住开口:“少说两句吧,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陶小公子还受了伤呢,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江采薇张了张嘴,还待说些什么,吴满天便已经上前一步将两头疾风狼收敛,回头看向吴真儿:“娥女香采齐了没?” 吴真儿点点头:“差不多了。” “那就回去。”他不再多说,扬手一挥,祭出了云舟,率先便上了船。 吴真儿帮着穆长宁将陶恒扶上云舟,白杨看了看江采薇轻叹口气,随即转身。 没有人在意江采薇的感受,江采薇就站在原地起了大小姐脾气。 吴满天淡淡看她一眼:“不上来,就自己回去。” 心上人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江采薇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她在吴满天身上吃过不少瘪,可眼下有外人在呢,吴大哥还这样不给自己脸面…… 江采薇霎时红了眼眶,赌气道:“自己回就自己回!” 吴满天不再管她,当真就御器走了。 江采薇霎时傻眼。 “吴大哥……吴大哥!”她追着跑过去,大声叫喊,吴满天也没有停下,云舟很快消失在了江采薇的视线里。 吴真儿有些担心,悄悄问起吴满天:“大哥,采薇炼气六层,还不会御器飞行,你要她怎么回来?” “那是她的事。” 吴满天面不改色,仿佛江采薇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吴真儿深深看了他一眼,眸色一时有些复杂,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等云舟飞行到陌丘山十多里开外的时候,白杨忽然御剑而出回了陌丘山去接江采薇,到此时吴真儿才微微松口气。 她看向守在陶恒身边的穆长宁,问道:“陶小公子怎么样了?” 穆长宁摇头。 还魂丹稳住了他的伤势,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她并不知。 吴真儿轻叹:“我粗粗懂得一些医术,若陶姑娘信得过我,我可以给陶小公子看看。” 穆长宁薄唇微抿。 说实话,她对吴真儿印象不算坏,至少比起江采薇,这姑娘委实当得上识大体了。 陶恒之所以受伤,除了他们一开始对疾风狼的预估失误,也是因为时机不对,正好碰上母狼生产。 吴满天与疾风狼正面冲击,吴真儿和江采薇有白杨护着,剩下落单的她和陶恒,势必就会被暴露在危险之下。 造成这样的结果,穆长宁能怪谁? 陶恒是临时加入这个委托小组的,当然比不上他们四人固有的默契。 既然加入了委托小组,那后果就要自己一律承担,人家不帮你是本分,帮了你是情分,本身当时的情况千钧一,他们都是按着本能行事,谁又规定了人家必须来救你了? 她还不至于跟江采薇似的蛮不讲理,将陶恒受伤的过错全部推到他们身上,终究只恨自己学艺不精。 可他们到底萍水相逢,陶恒如今的情况,她还真不放心让吴真儿插手。 见穆长宁沉默,吴真儿倒没有生气。 二人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而且穆长宁此时没有对他们难,责怪他们不曾保护好陶小公子,这已经是莫大的谅解宽容了。 她微微笑道:“不瞒陶姑娘,我们接受陶然居的委托,其实是为了半月后的云顶拍卖会。我们并非点苍城人,一时弄不到拍卖会的入场券,但陶小公子愿意帮助我们……陶小公子若出了什么事,我们的目的就落空了,所以,我们其实与陶姑娘一样,都不希望陶小公子有什么闪失。” 穆长宁微鄂。 吴真儿能这样和盘托出,为的就是取得她的信任。 她又说:“我的灵根里有水灵根,水灵力是五行中最柔和的,不会与其他的灵力产生排斥,也不会对修士造成伤害,若陶姑娘还不放心,我愿意以心魔起誓。” 说罢,吴真儿当真就以心魔立誓。 都到这个份上了,穆长宁也无话可说,由着吴真儿抽取一丝水灵力探查陶恒的身体。 屏息静候间,望穿突然“咦”了一声:“这女人太奇怪了!” 她不解,望穿又说:“这女人是金土水三灵根,不算好也不算坏,可稀奇的是,她的水灵根纯净度竟达到百分之九十八,而另外两系灵根,却只有百分之五十。” 灵根的好坏,除了看数量,还得看质量。多系灵根的修士,各灵根纯净度都不会相差太远,否则便达不成自然界的守恒协调规律。 如吴真儿这样,水灵根的纯净度几乎是其他的两倍,简直闻所未闻! 百分之九十八,那是接近于天灵体的纯净度了,拥有这种高资质灵根的修士,即便三灵根,修炼度都能赶得上一般双灵根,怎么可能另外两系纯净度只有百分之五十? “你没有搞错吧?”穆长宁有些不信。 “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他不满:“既非先天如此,定然是后天所制了,不是她有异宝在手,就是她吃了什么东西……这个人,不简单呐!” 望穿感慨道。 穆长宁垂于身侧的手微紧。 吴真儿简不简单她不管,横竖以后大家未必还会再有交集,她只是担心她会不会对陶恒不利。 第037章 血脉 穆长宁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吴真儿对陶恒还真的没什么兴趣,如今也确实只是在替陶恒探查伤势。 纯净度接近百分百的纯水之力在陶恒身体里走了一圈,吴真儿收回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样了?”穆长宁急于知晓陶恒的现况。 吴真儿顿了瞬道:“以陶小公子的修为,疾风狼的攻击对他而言有些难以承受,经脉略有碎裂,妖力四窜,又失血过多,本是极其危险的,可是……陶小公子的经脉如今竟在自行修复,不但比先前强韧,体内流窜进来的妖力也在逐渐被转换为灵力吸收。”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 原本这样的伤势,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威胁生命,即便往后救治得当也会留下一定的暗伤,可现在,人家非但没事,反而在一定程度上给经脉进行了重塑,更吸收了妖力为自己所用,于修为而言,同样大有裨益。 吴真儿当然知道这不会是偶然的巧合,定然是陶小公子吃了什么东西,论起来起码也得是四品丹药! 四品丹药啊……唯有四阶炼丹师才能炼出的丹药,往往有价无市,随便一颗拿出去拍卖会上拍卖,都能卖出几千下品灵石。 至少在吴真儿看来,陶恒这伤用四品丹药来治疗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没想到陶姑娘年纪轻轻,手笔倒是不小。 旋即想到陶家在苍桐派的地位,吴真儿又有些释然。 陶家是苍桐派的一个修真家族,族中一位元婴真君还是一峰之主,陶家依附于苍桐派,于门派中也是称道得上的。 点苍城的陶然居与其说是苍桐派的产业,不如说是陶家的私产,陶恒这一脉,还是陶家中的嫡系呢! 远的不说,陶恒有个嫡亲的兄长,就在苍桐派内门,是元婴真君的入室弟子,试问这样的家族,能拿出四品丹药来有什么稀奇的?陶姑娘身上有一些保命手段也在情理之中了。 恰恰正是因为她年纪小,遇事慌乱,才会病急乱投医,将这上好的丹药给陶恒喂了下去。 吴真儿若是知道穆长宁和陶家其实没有半点关系,这时候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换言之,要不是看在穆长宁是陶家的人份上,吴真儿大可不必对她这么客气。 一个小小的误会,穆长宁连嘴都没张,人家就阴差阳错帮了她自圆其说。 穆长宁才不管吴真儿心里转了多少弯弯绕绕,听她的意思,似乎陶恒是无碍了,可……“为什么他还是不醒?” 吴真儿笑笑:“陶小公子失血过多,这是暂时昏迷了,过些时候自然就会醒来,届时再调养一下,又能生龙活虎。” 穆长宁舒了口气。 陶恒若真出了什么事,她想自己定然会内疚的,更可能从此成了自己的一个心魔。 多亏了慕衍赠送的丹药,这份情委实是欠下了。 吴真儿微微一笑,瞥见穆长宁手背、颈间和面颊上细碎的伤口,不由怔:“陶姑娘你……这是被娥女香花萼割伤的?” 她细看,那锯齿状的割痕,可不就是娥女香花萼特有的? 穆长宁想起当时陶恒将自己扑在草地上,娥女香压坏了一片,多多少少定然是蹭到一些的,可当时的震撼太大了,便没有留心到这些小伤口。 等等! 娥女香的花萼是有毒的啊喂! 而且毒性还不浅…… 完了完了,都这么久了,不会没救了吧? 穆长宁大惊,刚想找出清心丹吃下去,就听到吴真儿松了口气道:“幸好,伤口没有黑溃烂,想来陶姑娘是吃过解毒丹了吧?” 穆长宁眨眨眼,干巴巴地点头:“之前吃过一粒清心丹。” 吴真儿再次感慨这些修真家族的奢侈,分明娥女香的毒用两粒解毒丹就能压制住,再通过运转灵力将毒素逼出体外,她却非要用上三品丹药。 如此确实能够一劳永逸直接解了毒,可仅仅一个娥女香毒就用上清心丹,难道不觉得浪费吗? 吴真儿抿了抿唇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穆长宁这时候可没工夫管她了,她奇怪的是,自己分明就没有吃过什么清心丹解毒丹,但是被娥女香花萼伤了,怎么就没有中毒的迹象? 难不成自己运气这么好,被割伤的娥女香花萼正好是没毒的? 呵呵,别逗了,就算是变异娥女香,也只会让毒素更加猛烈而已,断不会存在没毒这种情况。 不由自主地想到上回在水月村被黎枭用魔气刃攻击,事后慕衍直接送了她一瓶上品清心丹。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清心丹主要用途可是解毒,于外伤愈合效果并不大,慕衍是六阶炼丹师,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而在那之后,慕衍还多次询问过她身体可否有不适……能让一个金丹真人如此郑重,反复确认,除却黎枭的魔气刃里淬了毒,穆长宁还真想不到其他可能。 是啊,黎枭那个变态,一看就是个阴毒的家伙,在气刃里加了毒有什么稀奇的? 可就是这样,无论上回或者这回,她居然都安然无恙! 穆长宁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望穿,这是怎么回事?” 望穿沉默了一会儿,眨眨眼,而后一脸无辜:“能怎么回事,好事咯!你天生百毒不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什么?”望穿的回答让她目瞪口呆,“百毒不侵!怎么可能?”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同,甚至一开始弱小地凌清婉都能分分钟把她弄死,直到离开凌家后重测灵根,她才开始走上修真之路,一路上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挂了。 老天爷竟然对她这样厚爱,还赐予她一个隐藏属性! 望穿瘪瘪嘴,“这是血脉原因,只能说,你的血脉里含有这种特性,后来遗传到了你的身上,不然你以为我好端端的睡着,随随便便一种血脉就能唤醒我?” 他一脸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穆长宁哑然。 血脉? 她的血脉,直接联系到的是蒲氏和凌家三爷。 凌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小家族,无甚特殊之处,而母亲蒲氏身上的秘密就多了,她就算遗传,恐怕也是来自于母族。 天算蒲氏……穆长宁默念着,想到母亲给她的交代,心中一时涌起无限感慨。 修真之途路漫漫,有太多值得挖掘探索解密的东西,她如今所闻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风景太美,她想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穆长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而此时的望穿正从空间竹屋的躺椅上缓缓起身,一脸沉重,完全不复往日嬉皮笑脸。 有些事他记不起来了,却依然明明白白存在于潜意识里。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 博闻强记,涉猎广泛,造化万兽,架木植药,有起死回生之能。 这个人,温和儒雅,君子谦谦。 这个人,不惧阴邪,百毒不侵。 这个人的名字分明就在嘴边了,望穿甚至都能模模糊糊描摹出他的面貌。 然而顿了一瞬,所有记忆就如潮水般褪去,再想不起半分。 第038章 紫元诀进益 吴满天一行人暂时是住在点苍城的客栈内的,吴满天也受了伤,吴真儿打算让他先回去休养,自己则陪着穆长宁将陶恒送回去。 ≥ 老实说,陶恒住在哪儿穆长宁还真不清楚,她每次见他都是在陶然居的,眼看着就要穿帮了,陶恒却悠悠然醒了过来。 “啊!妹子,你没事吧?”他跳起来,拉着穆长宁左看右看。 穆长宁无奈:“有事的是你。” 陶恒低头,看到胸前衣衫染上了大片的鲜红,顿了顿,随后两眼一翻,又晕了。 穆长宁:“……” 别告诉她这货原来晕血! 吴真儿微怔,穆长宁呵呵笑道:“我哥看来是没事了,点苍城还是很安全的,我们自己回去就好,多谢吴姐姐的好意。” 又看了看吴满天说:“吴公子的伤还是尽快处理得好,等过两天我哥身体大好了,再用传讯符通知你们,商量后续。” 穆长宁都这样说了,吴真儿当然不好坚持。修士都注重自己的,她只当穆长宁是不希望他们贸然去陶家打扰。 两方道过别,穆长宁扶着陶恒翻了个白眼:“没死就起来,重死了!” 陶恒长翘的睫毛微动,直起身子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我没晕?” 穆长宁并不确定,陶恒装得其实挺像的,但他醒来的太是时候,让人觉得未免太巧合了。 最主要的是,有望穿这个人形扫描器,轻轻一眼瞟过,对她说陶恒的神识已经苏醒了,她这才能肯定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她答非所问。 陶恒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狼狈极了。 事实上两个人都乱七八糟的,走进城内有许多人都在往他们身上瞟。 说到这里陶恒才静心感受了片刻,随后皱起眉一脸古怪:“妹子,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现在感觉浑身舒爽,内视后现经脉都强劲了不少,还有我的修为,好像更加稳固了,更隐隐有提升的感觉……可我才刚刚突破炼气五层不久啊!” “这不是好事吗?你这是因祸得福。”穆长宁神色淡淡。 “对啊,没想到我运气还挺好的!” 陶恒一脸惊喜,“妹子你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我坐拥金山银山灵石山,然后突然间什么都没了,我当时就被吓醒了!” “还好只是梦啊,不然我真要到阎王爷面前哭去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触碰到还没痊愈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穆长宁失笑,“所以啊,为了你往后的金山银山,以后这种蠢事,别再做了。” 她说的是陶恒给她当人体肉盾的事,陶恒却以为是他跟着吴满天做委托的事。 他一脸不赞同:“怎么是蠢事呢?虽然危险了点,差点就挂了,但这可是了不起的实战经验啊,平日里学不来的。” 穆长宁沉默下来。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会儿,陶恒突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诶,妹子,我都被你带沟里去了,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哦……回春丹,上品回春丹,对治疗内伤有奇效。”穆长宁含糊其辞。 “是吗?” 陶恒不信:“我明明记得你给我喂了两粒药的,一粒是回春丹,另外一粒,我说不出名字,但品阶肯定在回春丹之上!” “……”记性这么好是什么鬼,装一回傻会死吗? “算了,妹子,就当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陶恒肯定肝脑涂地。” “……” 分明……是她欠他一条命啊! 穆长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在瞥见陶恒一脸诚恳认真时,又被堵在了嗓子口,讷讷道:“陶大哥……” 陶恒摆摆手:“你别总是陶大哥陶大哥地叫,我都叫你妹子了,你就直呼我大哥得了!” 恍恍惚惚的,似乎也有个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一身玄衣面貌普通的少年,搀扶着她的温暖而有力的臂膀,还有透过皮肤流转到自己身上,用以烘干衣物的涓涓灵力。 他笑得温暖犹如冬阳,挥了挥骨节分明的手掌:“以后不用少爷长少爷短,直接唤我五哥便是。” 五哥…… 往后还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再去唤凌玄英一声五哥。 抬眸间,冷不丁对上陶恒一双期盼的眼,穆长宁莞尔:“好,大哥。” 陶恒一声欢呼,牵动了胸口的伤,俊朗的五官顿时又皱在一起,穆长宁哭笑不得。 和陶恒分别后,穆长宁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身形一闪就到了空间。 今天一整天,对她的灵力和精神力都是一种考验,先前体内灵力暴动,虽说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经脉扩充的余痛犹在,咬牙撑了下去,直到现在才感到那种全身脱力般的空虚。 望穿瞥了眼脸色苍白到几乎都站不住的人,翻了个白眼:“真没用。” 胖乎乎的手指一点,一道白光落入穆长宁眉心,她霎时感觉全身酸疼一缓,席地而坐便开始入定调息。 这一打坐就长达了一日夜,等她神清气爽从冥想中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空空如也的经脉中被重新灌入灵力,因为先前经脉扩张,体内又排出了一些杂质,丹田中的真元也更加凝实。 使了个清洁术整理一番,穆长宁出了空间就对着东方天际淬炼眼体,在旭日东升之际捕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紫气,她突然有一种玄妙的体验。 神识覆盖范围之内,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将滴未滴的露珠,蛩蛩鸣叫的虫豸,空中微动的浮尘……俱都收于眼底。 风吹树动,全身的节奏似乎都随着草木的幅度摇摆轻晃,与之融为一体,仿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随后,“铮”地一声,似乎有什么壁障被堪破,释放出的神识忽然剧烈震荡起来,向更高更远处延伸。 若此时有人在场,便可看到穆长宁的瞳仁中有紫意莹莹闪动,几瞬之后,又恢复了一片漆黑澄澈。 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范围又进一步扩大,已经达到了方圆五十里,紫元诀也更进了一步,虽然还未突破到紫元二重,但紫元诀的修习,本来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已经是近半年来仅有的进益了。 大约是昨日被疾风狼那几声带有妖力的嘶吼给刺激的,也或许是当时的灵气冲撞起了引导作用。 偶尔的外力压迫对于修习紫元诀来说同样必不可少,能有此结果当真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穆长宁便一如既往地修炼,或者练习五行术,或者淬炼神识,或者练习剑诀招式,依然忙忙碌碌。直到三天后,门口的禁制闪动了一下,穆长宁神识扫过,现是陶恒,便撤了禁制。 第039章 喜得疾风狼 陶恒看起来是大好了,脚步轻快,面色红润,且已经是炼气六层。 他周身灵力不稳,显而易见是才进阶不久,不出意外的话,正是那一粒还魂丹的功劳。 本来疾风狼的攻击对陶恒来说是致命伤,但因为还魂丹,他现在非但没事,还将侵入体内的妖力转化成了灵力吸收,借此提升了修为。 穆长宁眼神微闪,紫元诀的功法轻轻转动,眸中有紫意一闪而过,神识微不可查地笼罩住陶恒。 只见陶恒的身体周围包裹着浅薄的一层光罩,光罩上有金、红、绿、黄四色流光交互流转。 通过紫元诀修习的破妄眼,能够堪破世间一切虚假,所有幻术屏障都形同虚设。 穆长宁这次功法有所进益,虽还未达到紫元二重,但也能起到一定作用。她本想找个人试验一下,正巧陶恒送上了门来。 就如眼下,她能看出同为炼气期的陶恒所属灵根类型,正是金木火土四系伪灵根,但若换做是筑基期修士甚至更高修为者,那她就无能为力了,只有往后紫元诀有所突破后才能做到。 不过穆长宁对此也已经很满意了。 她收回神识,笑颜相迎,“恭喜大哥又有进阶。” 陶恒扬起笑脸:“还是多亏了妹子你啊!”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陶恒从炼气四层跃到了炼气六层,这种度让他欣喜若狂,但他心里明白,若非穆长宁,别说是修为提升了,他的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陌丘山上。 心中已是承了这份莫大恩情。 “妹子,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你这儿!” 他抬脚迈进,穆长宁侧过身微微笑道:“小妹这儿简陋,大哥别嫌弃。” 她没有喝茶的习惯,身边亦不曾备上灵茶,这时只好拿出两盘灵果来招待陶恒。 直到此时她才现,原来自己与人往来最基本的礼数物品都不曾齐全……到底是有些独来独往了,她又没打算当独行侠,往后也应当注意些。 陶恒倒是没多在意,他当穆长宁是个小姑娘,哪里会要求她精通这些人情世故? “别整些有的没的,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陶恒开门见山,伸手从储物袋上一抹,随后庭院的空地上便躺了一头疾风狼的尸身,正是陌丘山两头疾风狼中的那匹母狼。 “吴道友说最后制服这头母狼还是多亏了你,这是你应得的战利品。” 穆长宁有些怔,陶恒微微压低了声音:“妹子,你是不知道,吴道友将这匹母狼送过来的时候,江采薇那脸色……哎呦,简直可以点火烧柴了!” “我知道那女人让你不痛快,放心,哥这回全给你讨回来了!” 他挑眉一副你懂的模样。 陶恒极为护短,既然心中已经认定了穆长宁是他妹子,再加上她先前一粒还魂丹救了他的命,眼看着妹子被人家甩了脸子,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虽然这样确实有些得罪人,但怎么说也都是江采薇无理在先。 俗话怎么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他们还有求于人呢,就敢摆脸色,分明就是没有诚意! 这种人,陶恒也看不惯,压榨压榨刚刚好! 穆长宁语讷地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有一个人能为你打抱不平,替你出气,这种感觉,久远地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以前在凌家,凌玄明凌清婉咄咄逼人,蒲氏人微言轻,有心无力,凌三爷不闻不问,凌玄英和凌清溏至多也就是危难时刻搭把手,却不会特意专门为她出头。 她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承受,委曲求全,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埋怨别人。 想要被重视,唯有强大到让人忽略不了的地步……可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渴望羡慕极了那些能不计较回报的付出。 心中似有涓涓暖流划过,穆长宁微笑道:“谢谢大哥!” 从今往后,她是真当陶恒是亲人了。 “跟我还客气啥!”陶恒摆着手笑,旋即想起了一件事:“妹子,你是不是准备加入苍桐派,等着半月后的门派招新?” 穆长宁点点头,她确实有此打算:“大哥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倒算不上,只是苍桐派在修真界地位斐然,除却资质上乘的单灵根双灵根能直接招收进门派外,其余的都要经过入门考核,且这个考核究竟怎么样,也是次次不同的,难倒了一众人。” 他挠挠头道:“不瞒你说,我是四灵根,并不符合苍桐派的招收条件,倚靠家族进门派也不是不可,但我还是会去参加这次的入门考核,就当多一个历练的机会。” “我修为提升快,还来不及巩固,最近已不打算再求进益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还是调整好心态。”陶恒说着自己的心得。 穆长宁了然颔。 确实,在临考前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临时抱佛脚了,而是要保持一个冷静理智的心态。 陶恒虽说是四系伪灵根,修行方面不如真灵根迅,但也一直在为追求长生道而努力,无论是跟着吴满天去做任务,或是不接受家族保送而选择参加入门考核,这都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天资是老天给的,心性态度却是自己决定的。 穆长宁莞尔一笑:“大哥的话,定然是可以的。” 陶恒顿时双眼放光:“妹子,果然还是你对我胃口,父亲却不如何鼓励我去参加这劳什子入门考核呢!” 陶恒的高祖是门派御兽峰一峰之主,嫡亲兄长又是高祖的入室弟子,他若想要加入门派,不过就是高祖一句话的事。 但这些都是要事先定好的,若是他参加了考核却被淘汰,再由高祖出面的话,高祖的颜面上难免会有些过不去,又会觉得他就是自不量力。 有兄长珠玉在前,陶恒并不被父亲或其他族中长辈看好,让他来照看陶然居,也是为了来锻炼他的能力,将来再将族中一些庶务交给他。 修行本身是一件奢侈事,那些天资卓绝的族人,时间都花费在修为上了,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去照理家族琐事? 那如他这种资质不够的,就理所当然被安排了任务。 虽然一开始就被定位好了,但陶恒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热血冲动,渴望被鼓励和支持。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勉励的话不是出自亲朋,却是个认识不过几月的小丫头。 陶恒想想都觉得有趣,哈哈笑起来。 事情差不多了,陶恒就准备离开,临了对穆长宁说:“妹子,吴满天他们这次就是为了十天后的云顶拍卖会来的,陶家也有拍卖会的入场资格,你要不要跟我去开开眼界?” 拍卖会买卖的东西当然都是珍品,有的稀奇古怪,有的千载难逢,但毫无疑问的各个都价值连城,以她的身家,想也知道是买不起的,但正如陶恒所说,见见世面也是好事。 穆长宁含笑答应,陶恒便道:“那我十日后来接你!” 说定之后,陶恒告辞,穆长宁看向地上那头疾风狼,挥手就将它带进了空间。 望穿需要妖丹的能量进行补充,这匹疾风狼来的正是时候。 比起水月村的鱼怪,疾风狼的品阶上还要高一层,更因为当时母狼意欲自爆,硬生生将妖丹里的能量提升了一级,已经接近五阶妖兽内丹的能量。 望穿莹莹如玉的小手插进母狼腹部,挖出了一颗银白色的妖丹,叼着就到一边炼化去了,穆长宁则负责扒掉皮毛,切下几块肉质肥美的嫩肉,通通放进储物袋里。 第40章 坑人 十日的时间眨眼就过,望穿炼化了疾风狼妖丹中的力量,除了维持空间最基本生机外,还能有小部分盈余转到自身身上,表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他好像长高了两寸。 当然,如果不细看的话绝对现不了。 可望穿得意极了,一脸的兴奋:“等我回复全盛时期,绝对会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天下女修都为我趋之若鹜,到时我就去找两个最好看的花姑娘,左拥右抱!” 穆长宁听得满脸黑线,对准他的耳朵就是一拧:“小屁孩毛长齐了没,就敢想花姑娘?还两个!这都是跟谁学的!” 望穿使劲扒开她的手:“格老子的,臭丫头,没大没小,吾的年纪……” “能做我祖宗!” 穆长宁没好气接道,上上下下扫他两眼,撇嘴,不屑:“就你,行吗?” 苍天为证,穆长宁原意只是说二人外形上的差距,毕竟以望穿现今的模样,和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实在联系不起来。 可他自个儿也不知道想哪儿去了,猛地收拢双腿,瞪大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通红,迈着内八字的腿闪一边蹲地上画圈圈去了。 穆长宁琢磨不透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干脆就不管他。 等到云顶拍卖会的那天,陶恒早早地就过来找她。 拍卖会是在酉时,陶恒来的时候才未时三刻,趁着时辰尚早,便拉着她去坊市里四处闲逛,穆长宁正好也想买一些灵茶灵果,还有一些玉盒玉瓶,以便用来盛放得来的材料。 习惯性地往坊市散摊的角落处瞥,却没在那里看到熟悉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卖灵符的中年男子。 穆长宁怔了怔,向男子询问起先前卖灵米灵果的老大爷,男子摇摇头说:“前头那位租期满了,没有再续租,至于去了哪儿,这我就不清楚了。” 修士不会始终偏安一隅,穆长宁清楚这一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离别,都有定数,本没什么好惆怅可惜的,正如老大爷从前所说,世界很大,趁着还走得动,就四处去看看,等哪天走累了,再停下来歇一歇,这也是一种修行。 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她释然,不再过问。 陶恒算了算时辰,拉着她道:“走,哥带你去天上居。” 穆长宁还没有反应,郁闷了两天的望穿倒是突然精神起来了,显然他对先前那顿豆腐宴印象深刻。 穆长宁欣然应允。 这个时候的天上居正值客流高峰期,几乎座无虚席,他们运气好,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一桌客人离开,捡了漏。 陶恒满意地看着门口人来人往,啧啧笑叹:“生意真好……我几乎能看到堆积成山的灵石在跟我招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穆长宁失笑道:“那是大哥眼光独到,让我也跟着沾了光。” “这个确实,我这人吧没什么大优点,就是慧眼识珠!” 他毫不客气地自吹自擂,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目光落在一处,挑眉暗笑:“妹子,咱今天也吃顿霸王餐呗!” 穆长宁不解,陶恒就已经站起身招了招手:“几位道友,真是有缘了!” 顺着陶恒的视线看过去,穆长宁看到吴满天一行四人正好走进天上居大门。 吴满天微怔,率先便走了过来,江采薇看到穆长宁也在,当即变了脸,想到那一匹被送出的疾风狼,心肝儿就在滴血,可顾忌着今晚上的拍卖会,只好不咸不淡地打声招呼。 “几位道友也来天上居吃饭?真是有眼光,这儿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保管满意!” 陶恒热情地给众人介绍,他性子本来就活络,能言会道,吴满天几人倒未觉异样,穆长宁却感到他似乎热忱过头了。 “早就听过天上居的豆腐宴了,我们来点苍城有段时间,今日慕名而来,正是想试试。”吴真儿微微笑道:“只是看这热闹得很,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有空座。” 陶恒闻言便起了身:“早说啊,相逢即是缘,几位道友若不介意,咱们可以拼个桌!” 江采薇有些不乐意,吴满天却先点头道:“如此多谢陶小公子。” 江采薇霎时没了话。 各自入座后,陶恒又给几人介绍天上居的招牌,一副十分老道的样子:“……这些菜品实惠又好吃,也最受欢迎,至于其他几样,标价昂贵,却有些不值了。” 江采薇闻言扬眉冷哼:“便宜才没好货,依我说,就该选最贵最好的点!” 陶恒笑道:“江姑娘果然豪气!” 江采薇因为先前分赃时疾风狼的归属问题,对陶恒和穆长宁心存不满,但此时陶恒能出言夸赞她,她还是受用的,当下昂起了下巴,洋洋得意:“陶小公子往日对我们也多有照顾,今日就由我做东,也好感谢陶小公子。” 她说这话时带着些许高高在上,一副财大气粗模样,吴满天和吴真儿俱都皱了皱眉。 但陶恒好像不觉有何失礼,呵呵笑说:“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采薇满不在意,招手就让伙计过来:“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都来一遍!” 伙计微愣,陶恒给他使了个眼色,伙计顿时了然,高兴地道一声“好咧”,便利落地退下。 陶恒举起了茶杯:“江姑娘豪爽,在下以茶代酒先谢过了!” 江采薇端着姿态,得意扬唇:“客气。” 两方都一脸的笑意盈盈,看起来和谐极了,穆长宁却有一种陶恒是在整人的直觉。 陶恒又和他们说起今晚拍卖会的事宜,穆长宁闲来听着,望向斜对面坐着的吴真儿,心念微动,缓缓运转起了紫元诀心法。 在吴真儿周身也亮起了一个薄薄的光罩,不同于陶恒的四色,吴真儿的光罩上是金蓝黄三色流光,其中蓝色流光最为纯粹明亮,几乎霸占了整个灵气光罩,反倒其他金黄二色,黯淡无光,被排挤地只能存在于小角落里。 正如望穿所说,吴真儿是金水土三灵根,而且水灵根占了八成,纯净度更是达到了罕见的百分之九十八! 若是没有另外两系灵根存在,吴真儿就会是举世难见的天才,可即便是现在这样的三灵根,拖了水灵根的福,吴真儿修行度也绝对能跟双灵根相媲美,是以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炼气七层。 穆长宁正在悄悄观察吴真儿,对方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穆长宁心中顿时一惊,还在想是不是她现了什么,然而吴真儿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仿佛刚刚只是不经意间的抬眸。 穆长宁微微敛下眉。 望穿说的不错,吴真儿确实不简单。 接下来穆长宁都没有再将继续探究吴真儿的秘密,伙计很快就上齐了菜肴,众人美美地吃完这一桌子盛宴,连一向冷然的吴满天都忍不住称赞一句,这让江采薇觉得自己讨了吴满天喜欢,不由更加骄傲。 酒足饭饱,穆长宁稍稍离开,又去前台给望穿新打包一份,将才回身,就听到江采薇尖利的叫喊:“一千二!就这么几道破菜,你居然敢要价一千两百块下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 第041章 云顶拍卖会 此时的天上居依然热闹,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江采薇这么一叫唤,闹哄哄的大堂倏然就是一静,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江采薇身上,连带着吴满天等人也一并被行了注目礼。 这种万众瞩目,可不是他们想要的,吴满天当即不悦地皱了眉,吴真儿伸手拉住江采薇,江采薇直到此时才觉得有点尴尬。 “客官,是您说要本店最好的,而且小的也确实按照您说的上菜了,这些菜品在菜单上都有明码标价,绝无虚假,甚至小的都给您将零头去了。”那伙计指着手中的账单,一脸实诚。 江采薇一把将账单抢过来,一目十行扫过去,脸色霎时变得很精彩。 “一盘炒灵蔬要三十下品灵石,一条清蒸鱼要一百灵石,一道小山鸡炖蘑菇居然要两百灵石!你他么这是黑店吧!哪有这样宰人的?”江采薇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再去欣赏了。 伙计不爱听这种话,当下虎了脸:“客官,天上居是百年老字号了,童叟无欺,信誉一向是过关的,你若出言诋毁,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旁观的群众早就看起了热闹,闻言也纷纷附和起来:“吃不起还来天上居,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诶,你别说,敢在天上居挑衅的,还真少见!” “长得挺标致的一姑娘家,怎么这样没教养?” “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把江采薇臊得不行,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捏着账单的手咯吱作响,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它绞碎了。 她看向吴满天,吴满天面若寒霜,冷着脸不屑一顾,她又看向白杨,白杨可不舍得为一顿饭拿出那么多灵石,耸了耸肩爱莫能助,江采薇只好看向吴真儿,吴真儿轻声一叹,就要从储物袋里取出灵石来。 “谁当初夸下的海口,就由谁来解决。” 吴满天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吴真儿顿了顿,纤纤玉手终是垂了下来。 江采薇脸色霎时青白交替,无地自容。既是被天上居气的,又是因为吴满天丝毫不体谅她而委屈的。 心里把这天上居的祖宗十八代都狠狠骂了几遍,偏偏她还不敢骂出声……就算不是点苍城人,她也知道这天上居背靠的是苍桐派,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一脸肉痛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千二百下品灵石,狠狠拍在桌子上,江采薇红着眼眶转身就跑了出去,吴真儿急急就往外追。 吴满天淡然跟陶恒道过别,这才跟白杨一道离开。 热闹看完了,吃饭的气氛又回来了,只不过刚刚那一幕,到底是成了这些食客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穆长宁看到陶恒跟她眨眨眼,明白过来那江采薇是被他给耍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还真想知道陶恒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人给坑了的。 陶恒神秘地笑笑:“天上居在豆腐宴出来之前,菜价都是这么高的,豆腐的配方虽然保密,但成本低,因此豆腐宴是平价菜品,一般修士也能负担得起。江采薇这人好出风头,以她张扬的个性,当然会要最贵最好的,这不就刚好掉坑里了?” 他拍着肚子啧啧叹道:“其实天上居的东西也是一分钱一分货,那些食材都是上等,所含灵力极丰富,对修士自身修行也十分有益……多亏了江采薇,今天算是赚到了。” 商人的第一要义便是利益,陶恒是精明的商人,十分懂得怎样不动声色做只赚不赔的买卖,江采薇倒霉就倒霉在碰上陶恒这个记仇又护短的商人。 穆长宁低笑起来:“正巧应了一句话,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得装完!” 陶恒一愣,霎时哈哈大笑,觉得妹子这形容实在太贴切了! “正是这个理儿!” 耽搁了这么会儿,拍卖会都差不多开始了,陶恒拍了拍穆长宁的肩膀道:“时辰差不多了,咱去拍卖会看看。” 云顶拍卖会也是苍桐派组织的,每年举行一次,会场就在坊市中的万宝楼,那里原本是买卖奇珍异宝的所在,到这几天就收拾出来作为拍卖会场,毕竟要为一年一度的拍卖会专门建造一个会场确实有些不值。 万宝楼的门楣高大恢弘,金碧辉煌,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踏足的,唯有拥有门帖者才能成为拍卖会的座上宾。 等他们悠悠然走到的时候宾客差不多都已经入座了,入口处有筑基修士维持着秩序,门口两侧也各立着两位美貌女修,身着纱衣,气质清灵,体态婀娜,正迎接往来宾客。 陶恒拿出一张红底烫金的门帖,女修一见便连忙将人往里请去。 陶家也是依附于苍桐派的一大修真世家,这种拍卖会当然有资格参加,且每年族中都会给族人分配一定的名额。陶恒的父亲对此不感兴趣,就将门帖给了陶恒,还有一张,则来自于陶恒的嫡亲兄长,也就是那位御兽峰峰主的入室弟子。 陶恒对拍卖会兴致不大,机缘巧合得了两张入场券,其中一张就拿来作为娥女香委托奖励,吸引到了吴满天一行人,而另外一张,他要留着自己用。 女修尽职尽责,一路将陶恒和穆长宁带往二楼靠西边的一间雅间,穆长宁瞥了眼门口的编号,大写的四三八,霎时让她觉得天雷滚滚。 这数字还真是绝了! 雅间里已经备上了茶水点心,还有拍卖会上即将拍卖的物品清单。北面的落地窗是特制的,类似于双面镜,雅间中的人能够看到外面会场中的动静,而从外面却无法窥视到雅间内的一切。 这个会场和现代的体育场有些相像,中间一片空地是拍卖场所,四面的座位则换成了包间,既便于修士直观拍卖,又能掩藏自己身份,有一定的保密性。 陶恒打开门口的禁制,就朝座椅上大喇喇坐下来,翻看那张拍卖清单,边看边摇头叹息:“真他么贵!” 难怪父亲和兄长都不乐意来,这些东西好是好,可看得着又买不起,干嘛还来凑热闹? 当然,陶恒是不嫌热闹多的。 穆长宁好笑,站到窗口往外望去,几乎每个房间都亮了灯,座无虚席。 “来拍卖会的都有什么人?”她问道。 “云顶拍卖会是苍桐派组织的,门帖除了给门派中几个修真家族和一些精英弟子外,也会邀请其他门派,比较近的例如天机门、藏剑阁、浩气宗都会差人来参加,另外也有一些是留给散修的,只要付得出相应灵石,就能得到拍卖会门帖。” 陶恒慢慢给穆长宁解释。 正如云顶拍卖会是苍桐派主持的,其他几个宗门当然也会有他们各自主持的拍卖会,届时他们就会将自己从秘境遗迹或是各色机缘处得来的奇珍异宝拿出来,其一是为了彰显自己门派的底蕴雄厚,其二也算是各个门派之间友好交流的一种方式,至于其三,当然是能从其中得到一笔十分可观的收益。 拍卖会上的东西说好那确实是好的,但真正极品的玩意儿,还是握在门派精英手里,轻易不拿出来拍卖的。 第042章 凝元丹 这方正说着话,那边拍卖已经开始了。 拍卖师是一个炼气六层的女修,容貌算不上顶好,但胜在长相甜美可人,最主要的是这女修身材凹凸有致。 水红色的抹胸深裙衬得她肤色亮白,合理的剪裁使得玉峰挺立,呼之欲出,到了腰间就轻轻一收,纤腰盈盈一握。萝莉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绝对是男人最喜欢的那一款。 穆长宁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女修胸前,暗暗感叹,真是…… “好大!肯定又香又软!” 脆生生的稚嫩嗓音响起,穆长宁很赞同地点头。 连作为妹子的她都觉得这样的波澜壮阔十分惊人…… 等等,是谁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的? 穆长宁回过神,往空间里一看,酒足饭饱后的某小孩正一脸好奇地眼冒桃心,喃喃念道:“花姑娘耶……”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 花姑娘你妹啊! 能不能有点出息?麻烦把嘴角边的哈喇子擦擦好不好? 她敢打赌,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望穿都要从空间里跑出来了! 穆长宁翻个白眼,一直没动静的陶恒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窗边,摸着下巴饶有兴味:“早就听说如月姑娘是个天生尤物……难怪啊!” 他双眼亮地盯着场中那个女修,至于目光是不是落在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这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雄性动物都一个样,看见漂亮妹子就迈不动腿。 穆长宁古怪地看向陶恒,真没瞧出来他原来好这一口啊! 陶恒掩嘴清咳一下:“妹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说了,人的本性中确实是存在异性相吸的,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自我约束能力较低的低阶修士而言,让容貌姣好的女修做拍卖师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陶恒说得有理有据,当然,如果他不是边说话边往那位如月姑娘身上瞄的话,一定会更加有说服力。 穆长宁莫名觉得好笑。 如月姑娘说了一通开场白后就进入了正题,开始拍卖物品。 拍卖会的物品主要分了七个类种,除却丹器符阵四大类,便是一些难得一见的灵药灵草或是炼器材料,偶尔也会有血脉高贵的幼年灵兽,再者是记载有高等功法心诀的各类玉简……总言之,只要该物品达到了拍卖会场的门槛,主办方又觉得物有所值的,那就有机会被摆上拍卖台。 听说,有的拍卖会还会拍卖年轻貌美的女修供人做炉鼎,专做人口买卖。 当然,这种做法在正道同盟看来向来是不齿的,不可能被摆到明面上来,至多也就存在于黑市或者魔修的地盘。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瓶天仙玉露,这是采集了百余种灵草甘露凝练而成的药液,在筑基期冲击结丹时饮下,能在关键时刻令神台清明,一定程度上减小心魔的影响。 自古以来多少修士折损在心魔上,这样东西简直就是升级时的作弊器!当然,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仅仅就是增加了一线机会而已。 可尽管如此,这一线机会也足以让修士们趋之若鹜了,尤其是那些准备结丹的修士。 光这一瓶天仙玉露,起拍价就达到了五万下品灵石,且每一次加价都不得低于两千下品灵石。 穆长宁现今离结丹还很遥远,对天仙玉露的兴致并不大,可眼下这火爆的竞价,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五万五千下品灵石!” “五万八千下品灵石!” “六万下品灵石!” …… 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一个接一个,很好地起了个开门红的作用,如月姑娘笑意盈盈,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拍卖会果然是有钱人才能来的。”穆长宁感慨。 陶恒笑道:“妹子,这才是第一件拍品呢,往后的只会越来越激烈,你就当看个热闹吧,就把他们想成是……呃,乱吠的野狗!” 噗—— 穆长宁失笑,陶恒这比喻,实在是太损了! 不过她还就真当成个热闹来看了。 第一件拍品最终以十一万八千下品灵石成交,比起起拍价还高出了一倍多,再往后,这些人也许会觉得竞拍过了物品本身的价值,就不再往上加价了。 第二件拍品很快就被搬上了展台,穆长宁闲散地听着外头的报价声,翻了翻那张物品清单,微微皱眉:“大哥,你说吴道友他们来云顶拍卖会是为了什么?” 这次拍卖会总共有九件拍品,主要还是以灵草灵药为主,另外便是丹药法宝和材料,这些东西都还算中规中矩,虽珍贵,却也没到千年不遇的地步,她委实猜不出吴满天一行人来此的目的。 陶恒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只知道他们来自钦州,吴满天跟吴真儿是两兄妹,那江采薇据说是吴满天的未婚妻,而白杨则是他们的好友……” 穆长宁被未婚妻这三个字雷了一下,想了想江采薇,再想想吴满天,还真没法子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儿。不过江采薇对吴满天的情意,倒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不仅如此呢,平时看起来闷声不吭的白杨,对江采薇那女人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 贵圈真乱。 穆长宁暗暗摇头,陶恒想起了一些事:“哦,对了,之前他们来做委托,我也有稍稍调查过一下,他们这群人,似乎来点苍城的第一天,就几乎将城中各大药房跑了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去药房,当然是找灵药啦。 穆长宁记得拍卖清单上面除了天仙玉露,还有一种六品丹药凝元丹,这是一种修复强壮元神的丹药。她之所以知道它,还是因为紫元诀,因为凝元丹的主要原料凝元果,正是紫元三重进阶紫元四重时所需要的辅助物品。 元神的本源是灵魂,对于修士而言,元神是与灵根同样重要的东西,同时也十分脆弱,修士一旦元神损伤,就只能够依靠漫长的岁月一点点自行温养,不仅修为会止步倒退,更可能会落得魂魄残损、痴傻呆愣,永生难入轮回的后果。 修真界的灵丹妙药大多都是作用在肉身上,能够直接作用到元神的东西可谓少之又少,一经出现,少不得会成为各方大势力的争抢之物,凝元果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由此,一颗凝元丹也定然会卖出天价! 他们会是为了凝元丹而来的吗? 拍卖会进行到大一半的时候,气氛已经被炒得很火热了,将才一支三万年的紫韵玄参卖出了一万三千中品灵石的价格。 灵石有分上中下三等,还有几乎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灵石,每一等级都是一比一百的比例。也就是说,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下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等于一万下品灵石! 一万三千中品灵石,换算下来,也就是一百三十万下品灵石! 饶是穆长宁只为看热闹,这时都觉得汗颜不已。 这钱烧的……真败家啊! 陶恒呵呵笑道:“拍下紫韵玄参的是天机门的成规真人,他的声音我认得,说起来第一件拍品天仙玉露也是他拍下的,堂堂七大宗门之一,这点灵石不过九牛一毛。” 既然是代表了一个门派,那这些灵石确实算不上什么,七大宗门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底蕴远比能够想象的还要深厚。 紫韵玄参已经是倒数第三件拍品,剩下的两样,一个是凝元丹,另一个则是一样法器。 在此之前都没听到吴满天他们一行人叫价,穆长宁对于他们是冲着凝元丹而来的想法更加确定几分。 本以为六品丹药会是拿来压轴的,然而接下来的拍卖品,也就是倒数第二件,竟然就是凝元丹!这就意味着,最后压轴出场的,会是那件只有寥寥几句介绍的法器! 第043章 时间药园 装有凝元丹的玉瓶被推送了上来,拍卖师如月甜美的声音随之响起:“接下来的卖品是一颗中品凝元丹,这凝元丹的珍贵就不用我给大家多做介绍了……闲话少说,中品凝元丹,起拍价两万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中品灵石!” 随着棒槌落下,喊价声就已经开始了。 “两万一千中品灵石!” “两万五千中品灵石!” “两万八千中品灵石!” …… 能够修复元神的丹药实在太少见了,多了这样一颗丹药傍身,就意味着自己多了一重保障,何况凝元丹也不是只能用来修补元神的,元神完好的修士服用了它,对自身更是大有好处。 直接表现形式便是元神强度纯度远远出目前所在等阶,若顺势达到了下一个大境界,对于自身修为提升会更加容易,往后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当然,一些大门派还会掌握高阶修士修炼时的进益心得体验,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今日来拍卖会的大多都是名门正派的精英子弟,多多少少都会了解到修为的提升与元神密不可分,是以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够错过呢? 争抢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如月甜美的面庞因为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胸前微微起伏,更显得魅惑众生。 这种仪态成功刺激感染到了在场的修士,哪怕是为了搏佳人一笑,一掷千金亦没什么大不了。 “五万中品灵石!” “五万五千中品灵石!” 穆长宁和陶恒同时一顿。 只因刚刚那五万五千中品灵石的喊价声来自于吴满天。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们对吴满天的声音并不陌生。 五万五千中品灵石,那就是五百五十万的下品灵石了!下得去这个狠手,可见吴满天来势汹汹。 不过这五万五千中品灵石很快就被盖了过去,价格迅飙升到了七万中品灵石。到了此时报价的度就缓了下来,但仍有四五家仍然紧咬着不放。 “七万五千中品灵石!” “七万八千中品灵石!” “八万!” 开口的依然是那位天机门的成规真人,已经得了两件拍品的他似乎对这颗凝元丹同样兴致高昂。 另一间包厢内的吴满天面沉如水,吴真儿眉头紧锁,江采薇恨骂道:“他们这些名门大派,难道还缺一颗凝元丹?这东西少见,又不是没有,何必咄咄逼人,怎么就把它不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白杨摇头道:“有钱的人最大,谁会管你需不需要呢?拍卖行有拍卖行的规矩,价高者得,谁也不能越过了去。” “可是现在的价格已经出预期了……”吴真儿紧了紧手,望向一言不的吴满天:“大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 即便逞一时之气拍下了凝元丹,他们带的灵石也根本不够支付的,那样只会更难收场。 江采薇轻轻咬着红唇,气恼道:“大不了,让他们拍去,等出了会场,我们来个半路截胡!”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靠谱,既不用花一块灵石,又能拿到凝元丹,一举两得。 吴满天一脸看白痴的模样,冷冷讥笑:“有你这想法的人,坟前的草估计都有人高了。” 吴真儿无奈,“采薇,那位起码也是金丹真人,我们几个就是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人家可是名门正派的子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那怎么办!”江采薇急了:“伯父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凝元丹的价格已经飙到了九万中品灵石。 吴满天闭上眼长长叹口气,起身,径直走出包厢。 穆长宁和陶恒再没听到吴满天叫价的声音,反应过来才知他这是放弃了。毕竟这样的价格,确实难以承受。 凝元丹最终以九万八千中品灵石的价格成交,不过这回拍下的却并不是天机门那位成规真人。 陶恒摇着头笑叹:“一颗丹药近十万中品灵石,啧啧……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成为炼丹师,简直赚翻了!” 穆长宁的关注点从吴满天他们身上移开,听到陶恒这句话,出声问道:“成为炼丹师,很困难吗?” “因人而异吧!”陶恒说道:“这事吧主要还得看天赋,就比如我那大哥,阵法方面简直是个奇才,可炼丹就……惨不忍睹。” “要炼成丹不难,但要炼成高阶丹药,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所以高阶炼丹师在修真界备受推崇,多少人为了能够拿到丹道盟的一张炼丹师凭证要死要活的?据说当今世界最高的是九阶炼丹师,不过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哪怕苍桐派丹峰的讷言真君,也才将将八阶。” 穆长宁听得心驰神往。果然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她蓦地升起一种想要好好闯荡一番的豪情壮志。 拍卖会进行到了尾声,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被推送了上来。红布揭开,是一颗墨黑沉润鹅卵石模样的东西,拍卖物品清单上介绍说这是一件极品法器,再没有过多其他描述。 穆长宁觉得很奇怪,极品法器再如何极品,它也只是法器,还不至于升格到法宝的层面,连法宝都算不上,为何能代替凝元丹这种六品丹药成为压轴大戏? 有这想法的不仅仅是穆长宁一人,在场许多人都有此疑惑,全场鸦雀无声,就等着如月为他们解惑。 如月没有让他们失望,甜甜笑着道:“现在是最后一件拍品了,相信大家都想知道这件法器是什么,那现在我为大家揭晓答案。这件法器的名字就叫做——时间药园!” 四下里静了一瞬,随后,爆出各式各样的唏嘘声。 “什么东西?我没听错吧?药园?这个也至于拿出来拍卖?” “我随便几百上品灵石都能买一打好吗,就算里面空间再大,也不是什么稀罕货!” “云顶拍卖会的质量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被放进来。” “我看是苍桐派不行了……” 你一言我一语,会场变得乱糟糟的,甚至连质疑苍桐派的声音都冒出来了,可如月依旧不动如山,淡淡笑着,端方知礼。 她做了个手势,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如月福了福身道:“诸位,云顶拍卖会一向专业公正,绝不会让诸位吃亏。这个法器确实是药园,但它内部却另有玄机。” 略顿了顿,如月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她微微笑道:“这个药园与一般药园不同,它的内部刻了一个巨大的时间阵法,流逝时间快于外界十倍!也就是说,外界一天,在药园中已经过了十天,你种进这个药园的灵植灵药,生长周期就能缩短十倍。” “千年的灵药只需百年就能成熟,万年的灵药只需千载就能长成!对修士而言,最宝贵的是时间,最重要的是资源,如今这个随身药园,把时间资源都囊括了,诸位觉得值是不值呢?” 第044章 隐世家族 如月的话说完,会场上上下下针落可闻。 到了此时,如月已经不急着拍卖了,她清楚地知道这个震撼太大,大家需要一些缓冲时间。 毕竟……那可是时间阵法啊! 类似于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假设并非不成立。 相传远古神的手里掌握着时空奥义,不仅能划破虚空,往来于各个空间位面,更能够颠倒时空,恣意穿梭过去未来。 他们本就是造化整个世间的创世神,这种逆天之举对于远古大能来说并非难事。 然而相传至今,时空奥义早已流失在了历史长河里,就连几个创世神的下落也不得而知。 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漫天飞舞,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有两种。 一说远古神利用时空奥义去到了未知的位面,在其他位面有另类精彩的故事,另一说远古神的逆天之能严重挑战到了天道的权威,天道最终降下诛神雷将他们诛杀。 事实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有关于时空的奥义,却再没有人能够参透。 如今出现的这个时间阵法,已经是修真界中最接近于时空奥义的了,虽然两相比较而言就好似巨人与蝼蚁,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但那也是前人无数辈挖掘出来的宝贵资产,是一点一滴积累的经验。 要问值是不值吗? 放眼望去如今的修真界,懂得时间阵法的修士屈指可数。即便只是将阵法用于随身药园上,改变些许时间流,利于植物生长,但那也是难得一见了! 不提这个随身药园的具体功能效用,光说时间阵法就是多少阵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们一生追逐研究阵法奥义,若能通过这个随身药园参透感悟到一点点相关玄妙,不仅对自身阵法造诣大有裨益,对心境和感悟也会大有提升,甚至有可能会通过这接近于远古奥义的阵法感受到一丝天道! 你说值是不值? 安静的氛围下已然暗潮汹涌,如月看准了时机,颈项扬起优美的弧度,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点:“时间药园,现在开始拍卖,底价二十万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中品灵石!” 棒槌声一响起,报价声就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穆长宁喃喃自语:“十倍的时间流啊,好神奇!” 难怪这些人都跟了疯似的,这样的好东西,一天两天或许还算不上什么,但一百年一千年过去,当初种的灵药都成千年万年份的了! 要知道千年万年份的灵药在自然界有多么难得啊,绝对称得上瑰宝了!它们周边一般都有高阶妖兽在把关,你若想得到,基本就不可避免地从高阶妖兽口中夺食,相反的如果自己种,那就安全多了。就算自己用不上,往后也能造福子孙后辈,从长远角度看绝对是物所值啊! 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如月身上的望穿闻言突然哼了哼,一脸看土鳖的模样:“才十倍流,嘚瑟个什么劲!” “……”说得好像你有多牛逼似的。 像是听到了穆长宁的腹诽,望穿霎时挺直了背脊昂起白嫩嫩的下巴:“只要我愿意,这空间里的灵植想以几倍度生长就得以几倍度生长,哪怕让它们停止生长都没问题!” 就说眼下空间里这些半死不活的灵植灵药,就是在他的控制之下不再生长,只汲取微乎其微的足以维持一线生机的能量。 空间是望穿的肉身,他对整个空间都有绝对的支配权。 他得意地笑:“怎么样,知道自己捡到怎样的一个宝贝了吗?” 这家伙,真恨不得无时不刻不向她展示炫耀自己如何的“惊才绝艳”。 穆长宁低头暗笑:“可惜啊,中看不中用……还是看你的花姑娘去吧!” “穆长宁!” 她抿唇轻笑。 望穿能有这样的能力她当然喜闻乐见了,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真要加空间灵植生长,那就等于是间接自杀。 她就好比捧着一个巨大的藏宝箱,但是没有宝箱的钥匙,她就拿不到箱子里的宝贝。 说郁闷的话确实有那么一点,但做人有时候确实不能太贪心了,最起码,她现在还能在空间浓郁的灵气氛围下修炼,这已经让她很受益匪浅了。 干什么都不能一蹴而就,等她找到了望穿的身体碎片,空间的功效自然会越来越显著,她也不用去羡慕别人的。 想通了其中关窍,穆长宁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拍卖场上,此时的时间药园拍价已经达到了八十万中品灵石,现在主要竞争的有四方,其中一方便是陶恒所说的那位天机门成规真人。 “八十五万中品灵石!” “九十万中品灵石!” “一百万中品灵石!” “……” 老实说,到了这个价格,就要掂量掂量了。 这最后一件拍品,与其说拍的是药园,不如说拍的是药园上的时间阵法。时间阵法固然难得,这个时间药园也十分实用,但更多的却是针对阵法师。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从药园刻录的阵法上得到一点启,领略到一丝微乎其微的远古奥义。 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只能望其项背,而若本身并不精通此道,即便得到了,那也只能说浪费。 所以你在决定拍下这个药园的同时,也得自我斟酌一下有没有这个能力! 报价停在了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上,最后出声的正是成规真人,他在这场拍卖会上拍得了天仙玉露和紫韵玄参,不出意外的话时间阵法也将最终花落他手,可算是收获颇丰了。 如月对这个价格十分满意,高声问道:“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还有更高的吗?” “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一次!” “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两次!” “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 “一百二十二万中品灵石!” 在如月最终敲定之前,又一个声音冒出来截了胡。 原以为一百二十万就算封顶了,却不料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 如月双眼大亮:“这位道友出价一百二十二万中品灵石!还有比这更高的吗?” 这一次成规真人没有再往上加价,如月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一百二十二万中品灵石一次!一百二十二万中品灵石两次!一百二十二万中品灵石三次!” “成交!” “时间药园由零零七号包厢道友拍得!” 拍卖会最终落下帷幕,穆长宁的确长了一把见识,还有些意犹未尽,与陶恒说着话:“难怪修士都想成为炼丹师阵法师炼器师或制符师,等哪天缺灵石了,随意弄个小玩意儿出来,就有人争着抢着要。” “傻丫头,那也得人家买账才行啊!” 陶恒笑叹:“都道名利双收,总得先有名,往后才能有利。就说炼制那个时间药园的人,最起码也得是阵法大师,普天之下能做出时间阵法的修士,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还大都是隐世家族中人,轻易不常露面的。” 隐世家族…… 穆长宁心中一跳,听到这个名词,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在信中提到的蒲氏一族,他们同样隐匿于世,鲜为人知。穆长宁曾试着明里暗里打探过,却几乎得不到有关他们一星半点的消息。 “制作那个时间药园的人是谁?” 她心中砰砰直跳。 尽管知道光凭隐世家族四个字就联系到蒲氏一族,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但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总得试试不是吗? 陶恒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拍卖会对卖品来源都是保密的,不会透露给外人。” 穆长宁有些失望。 第045 故人 随着拍卖会的结束,包厢中的客人都66续续离开了,穆长宁也跟着陶恒一道离开包厢,走过廊道的时候脚步却蓦地一顿。 “怎么了?”陶恒见她忽然停下来,回头问道。 穆长宁目光怔怔地盯着前方的拐弯口,几个修士正迎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留着小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穿了天青色服饰的年轻弟子,而右手边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模样筑基大圆满的男子。 方脸宽额,浓眉傲鼻,长相英武…… 她的记忆里见过几次这个人。 五岁的时候凌清扬测试灵根,出现那样奇怪的现象,就是他亲自内视探查凌清扬的丹田,又在得出废灵根的结论之后,将她当做废子,由着族中处置。 族长的态度,就直接决定了族中人的态度,那都是些看碟下菜的人,又欺她只是蒲氏这个妾室所生,这辈子翻不了身,暗中教她吃了不少苦头,更甚于后来她被凌清婉要了去做侍婢,折辱打骂。 心里纵然清楚明白族中没必要去培养一个废物,有此结果合情合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可说到底,究竟还是不甘心、意难平啊! 每次他的出现,势必如众星拱月一般受着众人奉承追捧,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备受尊重的。 可现在看看,在那个小山羊胡子的男修面前,他微微低着头讨好地笑,一点都找不出那种气势来。 嗬,瞧吧,凌易平,你也就只能在自己族中那帮孙子面前装装样子! 穆长宁没料到自己会在这儿见到凌家族长,按说点苍城和丽阳城离得实在是很远了,这得是什么孽缘才能撞得上? 对凌家的人,除却凌玄英与凌清溏,其他的穆长宁提不起半分好感,甚至可以说恨之入骨。这种恨,多数来源于原主凌清扬,原主死前的怨念极深,早已经被镌刻进了血肉骨髓里,抹杀不去。 是以此刻与凌易平打上照面,穆长宁一时没有克制住这股灵魂深处的怨念喷薄而出,周身气场一下变得阴狠乖戾,离得最近的陶恒对此感受颇深。 然而对面的凌易平可是筑基大圆满,而山羊胡子男修更是金丹真人,对气息的变化十分敏感,穆长宁可不敢露白,因而在一瞬间就很快收拾好了心绪,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女孩子。 山羊胡子男修和凌易平同时往这个方向看来,此时进进出出的修士颇多,穆长宁和陶恒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十岁女孩,扎在人堆里压根不起眼,谁又会去在意这么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呢? 穆长宁一点都不怕,别说她现在的样貌和以前相比大相径庭,就算是从前的她站到凌易平的面前,这人都不会想起她半分的。 曾经倾力培养凌玄明,却在凌清溏出现后立刻转移目标,就足以见得此人天性凉薄,利益至上。 怎么说也是从小养在身边教导的孩子呢,多少总得有些感情吧,临到头却丝毫不顾惜往日培育相处的点滴,一脚踹开……凌玄明之所以那么痛恨凌清溏,何尝不是将自己对这位族长大人的怨念转移在了凌清溏身上? 那么自己这个毫无作为的妾生子,在他眼里,就更加跟路人甲无甚差别了。 自己的消失在凌家断不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凌易平哪至于去关注这些小事? 他们啊,都是做“大事”的人呢! 穆长宁嘲笑地想。 凌易平与山羊胡子男修对视一眼,传音道:“真人,方才那一刻有人杀气外露,正是冲着我们来的,会不会……” 杀人夺宝的事在修真界屡见不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何况他们在这次拍卖会上收获不小,说不定就被人盯上了。 山羊胡子真人微眯双眼,沉吟一番道:“来这儿的最起码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时间药园被苍桐派拍下了,他们才是最大赢家,我们不过弄了点小玩意儿,有谁能惦记?就算是惦记上了,想在苍桐派的地盘上动手,那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 凌易平对于山羊胡子真人将那些拍品称作小玩意儿而汗颜不已,但闻言还是连连道是:“真人说的是,但终归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山羊胡子真人觑他一眼,哼了声:“也罢,就先回吧。” 说着,带着那几个身穿青衣的弟子纷纷远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穆长宁还远远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陶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忍不住好奇了一把:“妹子,你认识天机门的人?” “天机门?” 陶恒点头:“是啊,刚刚那一伙都是天机门人,最前面那个小胡子老道,就是成规真人,拍下天仙玉露和紫韵玄参的那个,时间药园都差点被他们拍去。” 穆长宁想了想,刚刚和凌易平在一起的几个弟子都穿着统一的天青色服饰,想来就是门派中人了。 天机门吗?凌家什么时候和天机门扯上干系的?甚至凌易平都已经突破了筑基后期达到筑基大圆满,很快就能结丹了。 这半年,生了多少事? 穆长宁低下头淡淡说道:“没有,我并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 要是不认识,刚刚怎么会炸毛的? 陶恒显然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再亲近的人都无法分享,这点进退陶恒还是知道的。 他拍了拍穆长宁肩膀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再过几日就是苍桐派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可别错过了!” “那是当然。”穆长宁笑道。 拒绝了陶恒送她回灵气洞府的提议,她一个人回了租住的小院。有些事,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凌家的一切,说她不在意那是假的。自己遭的罪,有多少是来源于他们? 总得确定他们过得不好了,她心里那口气才能舒坦。 可从今日的情况看来,凌易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搭上了天机门,甚至再过不久他就要结丹了……结丹真人在修真界已是高阶修士的存在,放到任何一个门派里都是吃香的,往后他在天机门只会如鱼得水。 天机门也属于七大宗门,地位仅次于苍桐派,人才资源样样不缺,唯一比之苍桐派不足的,就是他们门派中没有化神大圆满的修士坐镇。苍桐派正是因为多了这个殊荣,才能在七大宗门中声望排名第一,久居不下,否则天机门早晚也是要跟它并驾齐驱的。 凌易平加入天机门,那凌家中那些小辈们估计也差不多都投入门派中了吧? 别的她是不知道,凌清溏变异风灵根的资质到哪儿可都是抢手货,凌玄明的火土双灵根也是极不错的资质,而凌清婉马马虎虎凑合,唯有凌玄英五灵根的资质恐怕够呛。 但转念一想,凌玄英与凌清溏私交还不错,他又向来知变通,总不会吃亏的。 知道了他们的下落,穆长宁半喜半忧。 凌家对于她而言,就是横梗在心上的一根刺,若听之任之,早晚会溃烂化脓。 穆长宁并不是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人,但有的时候,心不由己。 依稀记得刚刚融入这个身体时,凌清扬残余的意念和绝望。 他们拿滚烫的茶水往她脸上泼,拿钢针扎进她背部,用锦罗绸帕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一条年少鲜活的生命逝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灵魂,却也是融合了凌清扬所有记忆的灵魂。 某些程度上来说,穆长宁就是凌清扬。 他们终究是欠了她一条命。 这是罪,是债,不讨回来,总有一天,将成为她的心魔……她早晚得把这根刺拔了! 然而,现在她终究还是太弱了…… 此时此刻,穆长宁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变强的决心。 第046章 门派招新 离苍桐派招新的时间越来越近,穆长宁也开始着手收拾准备。 ≥ 她在点苍城无亲无故,后来认识了陶恒,靠着豆腐的生意狠狠赚了一笔,如今已经算小有资产,而灵气洞府只是她暂住的一个地方,除了那朵金边赤屏花,还真没什么好带走的。 这半年来,金边赤屏花开了三次花,统共结了十八粒种子,穆长宁倒没急着把种子都种了,而是先收集起来,留待以后一起种植。那朵经过望穿威慑后的金边赤屏花十分乖顺好养活,穆长宁要把它移植走,就得准备随身药园。 随身药园一般都是为炼丹师出门在外提供方便的,可以随时就地取材炼制丹药。她也不需要像云顶拍卖会上拍卖的时间药园那么高端,普普通通一个能够聚集灵气便于携带的就好。 穆长宁去万宝楼逛了一圈,买了个两百下品灵石的药园。 因为自己有木系灵根,使用起缠绕术来得心应手,但用灵气化出藤蔓消耗颇大,以她的修为来讲恐怕用不了几次就会灵力耗尽,相较起来,用灵力催藤蔓种子消耗就会小很多,只是控制的难度难免会有所增加。 穆长宁额外买了一些藤蔓种子和灵药种子,都种到随身药园里,又将金边赤屏花移植过去。先前在陌丘山采摘娥女香,她自己留了几朵花苞,这时候也全种到了药园中。 看着新种下的娥女香,穆长宁想起那日望穿与她提及的自身血脉百毒不侵之事,心里朦胧起了个念头。 她现在修为低,拉出去随便谁都能把她秒成渣,往后的生活可不像在点苍城这样安逸舒适了,真碰上了危险,强攻不成,就该用巧计。 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百毒不侵的体质,她要是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太亏? 不怕毒的人最适合玩毒,如黎枭那样的大毒师,是连慕衍这种结丹真人都要忌惮三分的。 百草图鉴毕竟只是一本植物百科全书,上面会有介绍具体哪些灵草灵植有毒,可它终究不是毒经,教不会穆长宁如何制毒用毒,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多地收集各种毒物,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去寻一本毒经。 一如既往地修炼调整,等到苍桐派招收新弟子的那一日,穆长宁退了灵气洞府早早地就去了广场。 分明时辰尚早,然而偌大的广场此刻早已经人山人海,让穆长宁联想到了现代某些名校招生时的火热场景。 广场上有一半都是凡人,有修为的修士大多都是炼气期,只有少数几个筑基修士。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皆都对修真界第一大派心驰神往。他们中或许有人天纵之姿惊才绝艳,也或许有人资质普通勤勤恳恳,未来能走多远不得而知,但最起码眼下,他们的一颗向道之心是等同的。 腔中蓦地升起一股热血壮志,有些期盼,也有些紧张,穆长宁不由做了几个深呼吸。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身就看到陶恒笑出一口大白牙:“妹子,放轻松。” 将一个纸包扔过去,穆长宁接过,现是几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他说:“一看你就没吃早饭,刚出炉的,快趁热。” 她咧嘴笑,捡起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很烫,是酸笋肉馅的,清爽可口。 穆长宁举着纸包递到陶恒面前,“大哥不吃吗?” 小姑娘被包子烫地直吹气,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黑亮清澈。陶恒有某一瞬心里软软的,微笑着摇头,“不用。” 穆长宁就不再坚持。 她胃口小,吃了一个就饱了,其余的全进了望穿的肚子。 有时候穆长宁都好奇,望穿这么个小不点,到底是怎么塞下那么多食物的?要不是她有点身家,这货简直能把她吃穷!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广场上的人更多了,忽然听到有人一声惊呼:“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天上远远地有一个小黑点正在靠近,黑点越来越大,以穆长宁如今的眼力,很快就辨别出那是一艘船一样的飞行法器。 万众瞩目下,大船停在了广场上,一共十二个修士纷纷下船来,其中有五个是筑基修为,七个是炼气修为,他们身上俱都穿着月白色的门派服饰,和方青城慕菲菲他们的着装十分类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们袖口的流云图案是水蓝色和墨蓝色的,而慕菲菲他们的却是蓝金色。 嘈杂的广场为之一静,为的是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筑基男修,此时他上前一步说道:“苍桐派招收新弟子!大家注意,筑基期修士出列,炼气期的来我这里,没修为的到那边去。” 嘹亮的声音中透着灵力,使得广场上人人都听得清楚,霎时黑压压的人群骚动起来,来来回回跑。 陶恒拉着穆长宁道:“走,妹子,咱们先去排队。” 队伍总共分成了三列,最长的那一列是还没修炼过、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的凡人,最短的那一列则是筑基修士,只有寥寥几个,大多是年纪不小的散修,漂泊久了,想在后半生找个庇护之所,而穆长宁和陶恒站的这一队,则都是炼气修士。 每一列队伍前面都有苍桐派的弟子在为来人测试灵根,人人表情严肃,配合默契,很有大门派严谨的风范。 陶恒与她说:“这是入门考核的第一道关卡,能进入苍桐派的要条件就是必须得要有灵根,如单灵根或是双灵根的修士就可以不用参加接下来的考核,直接进入门派内门,而其余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的,就视接下来的表现而定。” 穆长宁点点头。 这就好比是升学考试,资质优异的可以保送直升名牌学府,而其他人则要参加入学考试,最终视考试成绩而定。 眼下这密密麻麻站了满广场的人,能进入苍桐派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别提还是培育精英弟子的内门。 陶恒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妹子,认识你这么久,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灵根呢!” 穆长宁微怔。 对了,她是火木双灵根,符合直接进入苍桐派内门的条件。可她来这里的目的又不仅仅是加入门派,最重要的还是之后的考核啊! 单灵根和双灵根在修真界是少之又少的存在,出现一个就已经很惹眼了,以她保送生的资格再去参加入学考试,这不是妥妥的拉仇恨吗? “妹子?”陶恒见她愣,轻声问了一句。 穆长宁张张嘴:“我……” “不,为什么!这不是真的!” 说话声忽的被打断,是凡人那一队的一个岁男孩跌坐在地上大喊:“我怎么没有灵根,为什么会没有灵根?” 他情绪崩溃,伸出手就要去抢筑基弟子手中的测灵盘,筑基弟子轻轻一挥手,男孩又一次跌坐在地。 “修仙乃逆天而行,有灵根的人本就是千万分之一,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凡事莫要强求。”他冷着脸说道,看也不看男孩一眼:“下一个!” 事实证明,拥有灵根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凡人的那一队中,几百人都测试过了,有灵根的却只有两三个,还都是些四灵根五灵根的杂灵根,更有的人已经鬓角白,垂垂老矣。 修真都是越早越好,年纪越大,体内沉积的杂质就会越多,越不利于修行,这样的人,即便身具灵根,一生也达不到筑基的条件。 穆长宁微眯了眼,传音道:“望穿。” “干嘛?”望穿刚刚吃饱,正准备睡个回笼觉,被打扰了有点不大高兴。 她问道:“你有没有办法隐藏我的灵根,让我对外显示的灵根与实际不同?” 望穿沉默了一会儿,“切”一声哼哼:“雕虫小技!” 下一瞬,穆长宁就感觉丹田暖暖的热,内视之下现,那块浮在丹田上方的五彩石正闪烁着五色光芒,光芒将丹田和下方的灵根都笼罩起来,待褪去后,原先红绿交缠的灵根中又多了一色,变成了红绿黄三色交织,也就是火木土三灵根。 “这样可以了吧?”他嘟囔。 穆长宁惊喜连连:“望穿,谢谢!” 他又是“切”一声:“别吵了,老子要睡觉了!” 说完,就没了声音。 穆长宁往空间中看去,这家伙正抱着绣花枕头睡得正香。 第047章 入门考核 穆长宁回过头来,这时的神色就坦然多了:“大哥问我灵根吗?我是三灵根。 ” 她微笑道。 三灵根的资质不算太好也不算差,不至于拔尖地让人惦记,也不至于差到惨不忍睹。 千万个凡人中只有一个能有灵根,而修士的后代里,拥有灵根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因而好的苗子还是出在修真家族里的。 那些修真家族,要么自身实力过硬独霸一方,要么便如凌家一样选择依附于门派,族中子弟自然而然就会有相应渠道进入门中,而眼下这种招收弟子的方式,俨然就是在淘金,运气好了才能淘到金子。 穆长宁是那块金子,可她却不愿意锋芒毕露地做一只出头鸟。 陶恒点点头,“三灵根也不错,妹子,别担心。” 队伍前进地很快,马上就要轮到陶恒跟穆长宁了。 这第一关卡也是一道筛选关,灵根是要条件,其次便是筛掉灵根资质较差的。比如纯净度差的四五灵根是基本没戏了,再比如满了三十岁还未突破炼气中期的也只能淘汰,如此便又少了一批人。 陶恒将手放到测灵盘上,金红黄绿四色光芒闪动,纯净度条亮起,负责登记的炼气弟子看了眼问:“姓名,年龄。” “陶恒,十六岁。” 炼气弟子手一顿,抬头看了陶恒一眼,犹豫片刻问道:“御兽峰的陶远师叔是……” 陶恒低下头:“这位师兄,好了吗?” 炼气弟子察觉自己的失态,清咳了声,复又执笔:“陶恒,练气六层,金木火土四系灵根,纯净度65,63,62,7o……” 灵根和纯净度都只能说一般,和御兽峰那位陶远师叔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哪里能有什么关系,想多了罢…… 炼气弟子暗暗摇头,拿了一枚玉牌给他:“先到旁边去。” 陶恒微笑着接过,转身的一瞬,笑意微凝。 别人或许没有察觉,穆长宁跟他相熟了,却能感觉出他此时的僵硬。 陶远? 应该是陶恒的家人吧,还定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她暗暗想道。 轮到她了,穆长宁将手放到了测灵盘上。 虽然望穿已经给她幻化了灵根,但怎么说她都还有些忐忑,直到测灵盘上红绿黄三色光芒闪耀起,穆长宁才微微松口气。 炼气弟子面无表情问道:“姓名,年龄。” “穆长宁,十岁。” 炼气弟子飞快地记下:“穆长宁,炼气三层,火木土三灵根,纯净度7o,75,78……” 穆长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原来望穿不仅把她灵根类型幻化了,连纯净度都给改了! 也对,百分之九十纯净度的三灵根,足以和双灵根相媲美了,既然要扮猪吃虎,那就一路中庸下去! 望穿这小子还挺细心的…… 笑着接过炼气弟子手里的玉牌,穆长宁与陶恒站到一旁待命。 这时的陶恒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失态了,还能嬉皮笑脸跟她侃天侃地,直到一旁有个炼气女弟子受不了了,暗暗瞪他一眼:“一个男人怎的这样聒噪!” 陶恒微怔,耳根突然有些热。 默了几瞬,他凑近了穆长宁耳边低声问道:“妹子,我听说女人到了某个特定的年龄就会脾气暴躁,蛮不讲理,是不是真的?” “呃……”他说的是更年期吗? 穆长宁悄悄看一眼那个女弟子,十岁模样,炼气七层,容貌娇俏,身材也是的,怎么看都不像更年期啊。 陶恒悄声道:“妹子,修士的年纪都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其实都已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了!” “小子,你说谁老妖婆!”女弟子显然听到了,顿时恼羞成怒,扬起手里的赤金短鞭就指向陶恒。 前头的筑基男修回过头来,“曹师侄,怎么了?” 曹姓女修弟子咬咬牙,正待开口,陶恒一脸无辜道:“师姐你刚刚说什么老妖婆?哪有老妖婆?” 女弟子冷笑:“你装什么傻,刚刚不是你说我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 “师姐……”陶恒一脸惊讶:“师姐你可真误会了,我万万不敢这样诽谤你名声的,再说师姐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千万莫要妄自菲薄。” 曹姓女弟子险些喷出一口血,他这是在指摘她自己对号入座咯? “你……”女弟子勃然大怒,握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 “曹师侄。”筑基男修加重了语气。 曹姓女修咬牙,恨恨放下了短鞭:“回师叔,一场误会。” 筑基男修转过头:“曹师侄,修炼重修心,你太浮躁了。” “是,弟子知错。” 女弟子俯认错,转而就狠狠瞪向陶恒,冷哼一声别过脸。 穆长宁悄悄竖了个大拇指,陶恒则朝她眨了眨眼。 他就是这样,什么都吃得,偏偏吃不得亏! 一出小闹剧落幕,再没有生什么不愉快。 苍桐派弟子的办事效率十分迅,初步筛选结束,将才还有着成千上万的人群转眼就少了一半,凡人那里只留下了十几个有灵根的孩子,而炼气修士这里,也淘汰了几百人。 很遗憾,这么多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单灵根或是双灵根的,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点苍城中将没有一个是有资格不经过考核就直接进入内门的! 穆长宁现在很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真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也不见得会是多好的事。 领队的筑基弟子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知道双灵根单灵根难得,可往届怎么说也能碰上一两个吧,今年怎么回事,一个都没有! 虽然这事确实要看运气,点苍城也只是门派招新的其中一个据点,但怎么说,能挖到灵根出众的弟子,面子上都倍儿有光啊!而且这弟子肯定是要进内门的,甚至有可能成为金丹真人的入室弟子,到时候人家记着自己一个引导之情,往后好处也肯定少不了。 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跑来接引新弟子啊?难道真就只为了门派里放的那几百灵石? 嗬,别逗了! 偏偏……偏偏就这样点背! 心绪外露,领队弟子冷着脸道:“现在留下的,都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考核,考核通过,你们就将正式成为苍桐派外门弟子,格外优秀者,有机会进入内门。” 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爆出欢呼声,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领队弟子也不再多说,手一挥同时出现了五艘大船样式的飞行法器,千余多的人群被分成了五组,每组三四百人,由五个筑基弟子各自带着一组去考核地。 五艘大船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渐渐远离了点苍城。 穆长宁所在的这一艘大船正巧是领队弟子所带,大船在空中飞了一个多时辰,云龙山脉的巍峨磅礴尽收眼底。 远远见到一片连绵的山峰,峰顶有高大华美的建筑,庄严肃穆,闪着七彩流光,正是苍桐派! 人群中出惊叹声,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这传闻中的仙山福地。 然而就在这时,快飞行的大船蓦地降落,停在了山林间。 众人不明所以,领队弟子出声说道:“现在是午时,距离门派还有八百里,从此刻开始,三日之内,若你们能够到达苍桐派山脚下,第二关考核就算通过。” 他顿了顿,不待大家有所反应,就拿出了一枚玉牌,与先前放到众人手中的相同。 “森林中有各种妖兽,你们此行不会太平,这是传送阵,若途中遇到危险可以捏碎玉牌,阵法会将你们传送到安全区域,但捏碎玉牌的人,第二关就算失败了……” 领队弟子扫了一眼人群,悠悠然说道。 第048章 同行姐妹花 众人静了一瞬,旋即大哗。 “妖兽?还有妖兽!” “天哪,这里可是森林内围了,那得是多高等阶的妖兽啊?” “我……我们还是炼气修为,哪里是高阶妖兽的对手?” “我们是来加入门派的,又不是来送死的!” ……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领队弟子面色沉沉,冷声道:“寻仙问道,就是一条逆天之路,途中危险重重,你们还未战就先露怯,不进反退,不如早些回家去,苍桐派可不收丢人现眼的废物!” 他甩袖,招呼其他的弟子御器离去,山林间霎时只剩下他们一组两百多人。 抱怨声还在此起彼伏,那几个没有修为的孩子更是哇哇直叫:“我们都没有修炼过,碰上妖兽岂不是死路一条吗?我们怎么办?” 穆长宁和陶恒面面相觑,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便朝着西方迈开脚步,而此时也有许多修士踏上了征程。 八百里的距离,若使用轻身术,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但山林里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如果再碰上妖兽,三天已经很紧张了,与其在这里怨声载道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再说了,谁说人家让你来送死了?给你的玉牌难道是放着看的? 最不济的后果无非就是无法加入苍桐派罢了,天大地大,还能有性命大? 目光到底是短浅了。 终于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纷纷抛开顾虑,沿着林中小道前行。 三四百人的队伍太过庞大,尤其在森林中,很容易就会成为妖兽的目标,但单独行动也不好,碰上危险连个可以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 最理想的还是十几个修士组成一组,这样既不会太显眼,也有一定自保能力。 穆长宁考虑到这个问题,与陶恒商量,陶恒赞同道:“还是妹子你细心……”他扫视了一圈,黑压压一片的人群里,倒还真有一些是往偏僻的方向去的。 陶恒定睛一看,忽的眼前一亮:“呦,巧了!” 他拉着穆长宁跟上其中一个七人的小团,这七人似乎早就认识,自地组成了一组,为的那个修为最高,是一个炼气九层胡子拉碴的壮汉,另外有两人是炼气七层,其余四人三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初期。 “韩道友!”陶恒喊了声。 炼气九层的壮汉回身,微怔,旋即朝着陶恒拱手:“陶小公子。” 陶恒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可否容许我兄妹二人与你们同行?” 七人中有一个炼气五层的女修望了眼穆长宁,微微皱眉似是略有不满,不过到底没有出声。 韩姓壮汉爽朗道:“没问题。” 于是陶恒和穆长宁自然而然地加入到了其中,七人的小组扩张到了九人……哦,不,是十一人。 穆长宁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两个不请自来的小女孩,一个岁,一个则只有五六岁,两人长相有些相似,应该是姐妹,手拉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两人都没有修为,显然是那一队凡人中被测出有灵根的孩子。 炼气五层的女修神色更加不耐,走近韩姓壮汉低声说了几句,内容无非就是抱怨多了几个拖油瓶。韩姓壮汉闻言摇摇头道:“路又不是我们开的……” 女修只好作罢。 穆长宁自离开凌家以来见了不少世态,早已将修真界拳头大是硬道理的规则铭记于心,难得竟还能碰上一个讲道理的…… “大哥,你认识他们?”她低声问起陶恒。 陶恒点点头:“之前他们来陶然居接过委托,有过几次往来。” 正是因为接触过,对他们有了大致了解,陶恒这才会带着穆长宁与他们同行啊,否则被人家背后捅刀了都不知道,岂不亏大了? 一行人远离大部队,稳步向前,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轮流到远处去探路,确定没有危险。 其实以穆长宁的神识,只要全部放开,方圆五十里内的动静她都能感受到,可这只是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绝不会暴露出来。 修士使用轻身术可以使自身身轻如燕减小许多阻力,长时间的赶路亦不会感到有多么疲惫,穆长宁又有御风屡增加一定的度,显得游刃有余,但对于那两个跟着他们的凡人小女孩而言,要跟上他们就十分勉强了。 三十多里路下来,五六岁的那个小女孩先就受不住,眼泪汪汪地拉着岁女孩的手:“姐姐,我脚疼……” 岁女孩抓紧了她的手,哄道:“二丫,再坚持一下,坚持下去,我们就到了。” 八百里的路途,才走了三十多里,只能算是刚刚开始,可二丫对这些概念不是很清楚,姐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于是两个小女孩继续手拉着手,相互扶持,让自己尽量不脱离小组,看起来既可怜无助又坚强。 小组中那个炼气五层的女修皱了皱眉,原先嫌恶的面容倒是舒缓下来几分,与韩姓壮汉对视一眼,似乎传音说了什么,穆长宁就能感受到整个小组的步伐明显缓了下来。 她眼神微闪,若有所思望了眼身后那两个女孩,尤其是姐姐。 小姑娘长相一般般,瘦瘦干干的毫不出彩,脸上一双眼睛却十分灵活,骨碌碌的转来转去,显得机灵又有精神。 穆长宁无声笑了笑,转过身去。 如此又走了二十多里路,二丫实在受不了了,眼泪啪嗒啪嗒开始往下掉:“姐姐,我真的走不动了!” 说着,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揉着酸疼不已的小腿。 岁女孩急得眼眶泛红,原地跺了跺脚,几步跑过去就拉住了穆长宁的手:“这位姐姐,二丫她走不动了,你帮帮我们吧,大丫求你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先往下掉,抽着小鼻子满脸泪痕,楚楚可怜。 穆长宁看了看那只正死死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停下来。 “大丫是吧?你为什么找我?”她淡淡问道。 叫大丫的女孩微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语讷,有些答不上来。 随后她转了转眼珠子支支吾吾道:“姐姐是好人……” 穆长宁觉得好笑,“好人?你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大丫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松开抓住穆长宁衣袖的手,绞在一起,局促而不安:“我……我……”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悄悄瞥到前方停下的人群,干脆不说话了,金豆子流水似的往下掉。 穆长宁无语,她说什么了吗,怎么还委屈上了? 委屈个屁啊! 炼气五层的女修看不过去了,停下来不满地指着穆长宁:“你一个修士,欺负人家凡人小姑娘算什么,还要不要脸?有本事别在她们面前横,跟我打一架试试!” 说着她还真亮出武器来了。 陶恒皱眉,想要上前一步将穆长宁拉到身后,穆长宁制止了他。 大丫见势不对,连忙上前两步摆手阻拦:“不不不,不是这位姐姐的错,是,是大丫不好,都怪我……” 她竭力地想要解释,奈何眼泪止也止不住,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炼气女修神色间微有些动容,似同情,又似怜悯。 穆长宁心里霎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一朵无辜小白花加一个见义勇为的姑娘,这组合还真是……该死的弱者定理啊! 可为啥躺枪的尼玛总是她! 第049章 奇怪的妖兽 穆长宁暗暗叹息,上前一步抓住了大丫的手,在大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眼明手快地从她怀里掏出了六张浅黄色的符箓。 符箓上的符文闪着幽幽碧色光芒,一眼就看得出那是疾风符。 “门派考核既然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又怎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直接扔进来?光凭凡人之力要走到苍桐派山脚下,即便不眠不休也难以做到,如此岂不是不公平了?” 她将疾风符在大丫面前晃了晃,大丫原先涨得通红的面孔霎时变得雪白雪白。 炼气五层的女修微鄂,反应过来道:“所以门派给凡人们额外了疾风符,以便他们在林中赶路?” 她复又看向大丫,秀眉攒紧:“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用?贴上疾风符,度就能快上许多,对身体负荷也不至于太大啊!” 大丫低着头不说话,小手死死地捏住衣角。 穆长宁就将疾风符给炼气五层的女修看。 “这……这是上品疾风符!一张能维持十个时辰!” 炼气女修低声惊呼,脑子转了个弯,霎时明白过来:“这样一张疾风符价值不菲,你是想把它收起来,以后兜售好换取灵石,但是此时若不依靠疾风符,你们就走不到山脚下,所以刚才便想法子向人求助,好白捡便宜!” 甚至大丫选择求助穆长宁都是有考较的。 男修与女修比起来,总是女修容易心软些,而修士年纪越大,修为越高,看得就越多,那些同情心爱心就渐渐淡化了。 这些人里面,穆长宁既是个小姑娘,年龄又与她们最为接近,最容易和她们产生共鸣,如此一来,见她们可怜,说什么也要帮她们啊! 退一步讲,就算穆长宁不肯,那还有其他人呢!大丫就不信这么多人,一个个还都是铁石心肠了! 她们年纪这么小,还这样柔弱,把她们两个小女孩扔在森林里,他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弱者就该受到同情,年纪小就该受到帮助,大丫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理所当然地融会贯通付诸实际。 炼气五层女修不可思议地看向大丫,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心思居然这么重! 亏她刚刚还觉得这两姐妹可怜,故意让队伍前进度慢下来迁就她俩呢! 现在想想,感觉自己就像吞了只苍蝇! 把疾风符扔还给大丫,炼气女修恨恨瞪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不管,而其余人此时望向大丫的目光俱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轻轻一眼飘过,权当没有这两人。 大丫的衣角都快被她绞碎了,手指勒得通红,穆长宁弯腰捡起疾风符放到她怀里,大丫一双充血的眸子霎时抬起来,怨毒地盯着她。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她愤怒低吼,若不是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很可能她就要扑上去抓花穆长宁的脸。 穆长宁轻轻叹口气:“小姑娘,你要耍心眼玩手段没关系,终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无权干涉,但是你要是想利用我,再把屎篓子扣到我头上,这可就不地道了!” “不是因为你弱小,别人就必须有这个义务来帮助你。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她直起身子,摇摇头:“你与其在这里动这些歪脑筋,不如想法子让自己变强……” 言尽于此,怎么想就是别人的事了。 穆长宁转身快步跟上前方队伍。 陶恒挑眉对她竖了个大拇指:“行啊,妹子,厉害啊!”他微微俯身,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疾风符的?” “当然是看到的。”穆长宁说道。 几千个凡人里,不过就选上了十几个有灵根的孩子,这种百里挑一,又不见单灵根双灵根这种资质格外出彩的,其余修士当然不会去在意,但穆长宁却有悄悄关注过。 她因为修炼紫元诀目力极好,正巧看到那些苍桐派弟子除了给测出灵根的凡人传送玉牌以外,还额外给了他们几张符箓。想来,就是为了之后的考核,给凡人提供的一些便捷,以免他们在修士面前没有优势,不够公平。 “那两个孩子是姐妹,还都有灵根,凡人的后代里能出现有灵根的已是万中无一,更何况姐妹两个都有。” 穆长宁一一梳理着不合理之处:“我猜她们应该是修士的后代,自然,对符箓也该是识货的,从她们选择跟着我们、又没有用疾风符开始,我就觉得她们有所目的。” 大丫和二丫若不来招惹她,穆长宁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偏偏,她们要拿她开涮! 这个世界,不一定就是你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同样对你好的,她可以不主动去害别人,但别人要是来对不起她,就别怪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受了委屈还闷声不吭,那就未免太窝囊了! 我辈修仙,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恣意畅游天地间,享诗情画意,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活得这么憋屈,以后还谈什么长生? 这大概就是她这半年来的感悟。 穆长宁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觉得此刻心中十分明净舒朗。 陶恒哈哈一笑:“妹子,你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那是当然!” 所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大丫站在原地咬牙,气得浑身抖。 二丫拖着酸疼的腿脚走上前,拉住大丫,“姐姐,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原本还想着能省则省,毕竟一张上品符箓,能值好几块灵石,可这时候却没办法了。 她们比谁都清楚,万一脱离了部队,等待她们的,就只有与苍桐派无缘一条路! 大丫拿出两张疾风符,往自己和二丫身上各贴上一张,两人霎时觉得浑身一轻,大丫拉住二丫就往众人前行的方向追去。 这一路上大家倒是遇到了几拨妖兽。他们都是炼气修为,和这些相当于人类筑基修士的妖兽能不对上就尽量不要对上。因此时不时会有人会去前方探路,使得他们成功规避掉妖兽,只如此一来,未免绕了远。 穆长宁觉得有点奇怪。 苍桐派在云龙山脉中部,周围山林环绕,此处虽是森林深处,但也算在门派的覆盖范围内,人气浓重,而妖兽不喜欢与人类接近,怎么会来这块区域活动? 更奇怪的是,此地出现的妖兽,大多为三阶或四阶,却始终不见相当于人类结丹修士修为的五阶妖兽甚至更高阶妖兽出现。 从领队弟子说出此行不会太平开始,穆长宁就有这个疑惑,但下意识地还是以领队弟子所言为准,而众人心里也因此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点恐慌,一路走下来,大家的精神时时刻刻紧绷着,但说到真正的危险,至今却仍未出现。 按理说妖兽的五感六识可比人类修士强多了,凭他们与妖兽之间的距离,还未等他们现,对方就应该先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了啊! 人类的血肉对妖兽而言可是大补之物,何况修为差距摆在那里,它们居然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第50章 如此巧合 穆长宁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这些妖兽也许是门派圈养驯服的,野性被磨淡了,凶性也变弱了,灵智上比起野生妖兽要高明些,也有一定的自律和自制能力。 它们此时被放到森林里来,其实是为了给他们这些考核者一个威慑,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毕竟这只是门派在招收弟子。 要知道,一个门派最基本的组成还是成员弟子,只有人丁兴旺了,门派才会欣欣向荣。真要拿命去赌一个入门派的机会,这恐怕不是在招新,而是在把门派往绝路上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了,为的就是看他们在这一段去往门派路上的表现。 不仅仅只要到达门派山脚下就足够了,还有在这条路上的判断选择,以及对于各种突状况的随机应变能力,这一切都有可能有人在给你打分…… 穆长宁心底这个想法冒了出来。但再怎么说这也仅仅是个人猜测,是对是错无法证实,暂且尚不好说。 众人无言前行,连大丫二丫这两条小尾巴也跟上了节奏。 先前那位炼气五层的女修走近了些,慢慢和穆长宁比肩,穆长宁侧过头看她,那女修清咳了声道:“刚刚对不住,是我太冲动了。” 女修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凑近了看,穆长宁现她的眉目并不如一般女子柔和细腻,反而英气十足,显得干练而飒爽。 不知道是天太热又赶路的缘故还是觉得此刻有些尴尬,女修蜜色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 穆长宁移开视线,淡道:“小事。” 说来也并不是她大方,而是这一点口角上的冲突,还不至于让她放心上。 修士贵在修心,真要什么都斤斤计较,反倒落了下乘了。 女修说来也是被那两个小孩子纯良的外表迷惑,好歹人家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站出来打抱不平,勉强都能称得上一句真性情。 现在女修向她道歉,穆长宁就更没必要不给面子了。 女修怔了一下,细细打量对方的神色,现人家好像是真没在意。 她笑了笑,主动搭起话来:“你倒是挺有意思的,我叫季敏,你是陶小公子的妹妹?” 穆长宁点头,“义妹。” 季敏又是一愣,下一刻,目光胶着在穆长宁脸上,像是要在上头盯出朵花儿来。 “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喃喃自语,寻思了一会儿,突然“啊”一声:“对了,你是不是之前一直住在灵气洞府?” 穆长宁愕然。 她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有见过季敏的,明明已经够低调了,哪怕租住在中等区域的洞府,都找了陶然居做委托来加以掩饰,怎么还会有人注意到她? 穆长宁开始回忆自己的不妥之处,语焉不详:“你认错了吧……” “不会的,就是你!” 季敏很肯定:“我们几人是散修,大约四月前来到的点苍城,那时候身边灵石所剩无几,又无落脚之处,在灵气洞府出租处徘徊,正巧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过来续租,一下子就租了三个月,我们还在奇怪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灵石,问过前台的修士后才知道原来小姑娘去陶然居领了委托,我们几人就如法炮制,这才挣了些灵石一直支撑到现在。”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吧!”季敏突然兴奋起来。 先前听陶恒说起他们二人是兄妹,季敏就算觉得穆长宁有些面善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后来听她说他们原来只是义兄妹,她一下子就把穆长宁和那个小姑娘等同起来了。 穆长宁微微松口气,不是被盯上了就好……随后又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微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季敏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小组中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那领头的韩姓壮汉来到穆长宁面前微微揖了一礼,“姑娘,我们还要与你道一声谢。” 对方也许只是无心之举,但正应了一句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不会知道,这个巧合对他们的影响,如果那一日穆长宁没有去续租,没有透露陶然居,他们也许就会风餐露宿,也可能会冒险去打家劫舍。 这种事对于散修而言是司空见惯的,但点苍城受到苍桐派的保护,尤其那段时间正是修士密集往来的时候,城中乃至方圆三十里内皆有巡卫,若想以身犯险在人眼皮子底下犯案,未必就会讨得了好果子吃。 这个礼,穆长宁当得。 小组中其余几人也都纷纷道谢,穆长宁正有些无措,陶恒酸溜溜的声音就适时地插进来:“得,妹子,人家现在只看得到你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说着作势就要往一边走。 韩姓壮汉忙道:“陶小公子莫恼,我等亦是对你心怀感激。” 陶恒板着脸,眼睛微眯觑了眼对方,忽然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而已,我还至于去吃自家妹子的醋啊?” 经过这么一出,一众人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原先还有些格格不入的状态霎时解除了,彼此之间多了几分信任和融洽。 只如此一来,就更加显得身后跟着的那一对小姐妹被排斥在外,孤弱无依。 面对这样的情形,若是先前的季敏,或许还会小小可怜同情一下,但现在,就只能呵呵了。 这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极重,任谁也不喜欢和这种背地里耍阴的人来往,季敏同样如此。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对于这两小孩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得先推敲斟酌一番,判断真伪,免得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大丫意识到眼下的情形,恨恨咬牙,抓着二丫的手死死攥紧,弄得二丫吃痛惊呼:“姐姐!” “真没用!” 大丫瞪她,深深吸口气,凝望前方人群里那个最年轻矮小的身影,面沉如水:“等着瞧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苍桐派,她是一定要加入的! …… 第一日的行进十分顺利,因路上尽力避着三阶四阶妖兽,有些绕远,哪怕紧赶慢赶,一天下来也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 夜间的森林更加危险诡谲,哪怕知道如今时间紧急,大家也并不赞成在晚间赶路,而是找了块空地原地休息,等待天亮了再继续前行。 韩姓壮汉全名叫韩楷,很书卷气的名字,却长了个魁梧的体格。原小组一行七人是相约来点苍城参加门派招新的,散修的日子不好过,倒不如投入大门派,还能有个倚仗。 韩楷在他们休息的空地外围撒了一圈粉末,季敏则拿出阵旗布了个简单的阵法,陶恒见状一道过去帮忙。 穆长宁看着他拿着罗盘转来转去的样子,好奇问道:“大哥还懂阵法?”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你想学,我以后教你。”说到这儿顿了顿,陶恒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我自己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穆长宁记得他说过,他的兄长在阵法方面就十分惊才绝艳,可阵法炼丹这东西都是得看天赋,勉强不来。 蒲氏留给她的一枚玉简上倒是有刻录阵法,但以穆长宁现在的水平是根本看不懂的,如此看来,以后这阵法还非学不可。 第051章 惹事精 韩楷一行人是老江湖了,野外生存经验相当丰富,从前也不是没有夜宿山林过,十分懂得应对之道。 现在他们所处的区域正是下风口灌木丛间的一块空地。妖兽鼻子灵,若在上风口休息,兴许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到了对方肚子里。 季敏布下的是一个隐匿阵,处在阵法中,就会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外界看不到阵法内部的人。而韩楷在外围撒的是雄黄粉,一些普通的蛇虫鼠蚁都怕雄黄,如此便可以规避掉一些虫豸的骚扰。 穆长宁去帮着捡一些干柴生火,大丫二丫见状连忙效仿,比谁都要积极。 她们现在只是凡人,还没有修炼,除了依附于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韩楷不曾出声赶人走,季敏嘟囔了几句也就只好作罢,大丫二丫便缩在角落里,一副与人无争的样子。 一天的赶路下来,众人多少都有些疲惫,此刻停了下来,当然得抓紧时间休息。 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不方便架火煮食,好在修士可以服用辟谷丹,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但大丫二丫还是凡人,只好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随便吃一些,随后依偎在一起入睡。 韩楷与几个男修分配了工作轮流值夜,其余的便就地打坐恢复灵力,进入修炼状态。 穆长宁盘膝坐在篝火旁,没有靠回气丹恢复灵力,而是凝神吸收起天地灵气。 森林中林木繁盛,木灵气浓重,穆长宁自踏入这片森林起就觉得身心舒畅,此刻引导这些灵气灌入体内,木灵气冲刷着经脉,通过木系灵根慢慢汇聚到丹田中,浑身都有一种难言的爽快惬意。 几个周天运转下来,此内的真元似乎都凝聚了几分,穆长宁睁眼,现天边已经泛白。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骨骼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负责最后守夜的韩楷回头望她一眼,两人点头打过招呼。 每日清晨淬炼眼体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有这个条件,她不会轻易荒废。 穆长宁走出阵法,韩楷忘望了望她的背影,传声道:“穆姑娘,别走太远。” 他没有阻止,毕竟人家一小姑娘,总有点自己的。 穆长宁道过谢,走出一段距离,找了棵大树,利落地爬上去。 朝阳初升,天光大亮,众人66续续从修炼中醒来,陶恒张望了眼,一愣:“我妹子呢?” “这儿!” 穆长宁刚好回来,正啃着个青色的果子,顺道扔了个过去:“刚采的,味道还不错。” 陶恒嘿嘿笑了声,嗷呜一口咬下去,“真甜!” 大丫抿了抿微微干的唇,幽幽看向穆长宁,心中暗恼。 明明他们都是修士,有辟谷丹吃,哪还需要别的? 采了果子不给最需要它的人,反倒自己享用,简直是自私自利! 穆长宁不是没感到大丫的怨念,此刻也不过一笑了之。这果子并非是她摘的,而是她以前放在储物袋里的,这时候拿出来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再说了,就算是她采的,谁又规定了她一定要给别人? 一夜安然,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季敏收了阵旗走回来,韩楷便道:“昨日路程连三分之一也没到,今日我们不能再一味躲避绕远路了,碰上可以一战的妖兽,不妨直接应对!” 众人点头同意,毕竟他们在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的,未必没有迎战的可能。 大丫脸色微微白。 她可没有攻击手段,真和妖兽打上了,他们或许还有自保的可能,但殃及池鱼了要怎么办? 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考虑同伴! 大丫暗自唾弃他们的品性,却忘了自己和二丫原本就是不请自来的,让她们在小组里蹭好处已经是宽容大度了,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为她们负什么责…… 又一次在森林中赶路,这一回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接朝着门派的方向进。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好,这一路只碰上了一只二阶的尖牙山猪。 山猪体形庞大,力大无比,度也很快,皮糙肉厚,刀枪难入,但它毕竟才刚进入二阶摆脱凶兽行列,面对七八个炼气修士的合力围攻,法术法器攻击混合着符箓一通扔下去,皮肉再厚也招架不住。 山猪凄厉地哀嚎一声,凭借自身肉身强横在修士的紧密围攻下横冲直撞,倒真被它撞开一道缺口,仓皇奔逃。 小组中一个矮小的修士想要乘胜追击,韩楷低喝道:“谢斌,回来!” 叫谢斌的修士顿住脚步,不满:“大哥,山猪的那一对牙可值钱了!还有它的妖丹和皮毛,都能换取灵石!” 他们都是散修,资源微薄,最缺的就是灵石了!有灵石赚,他们怎么会放过,何况那只山猪都已经受伤了!他们只要追上去,定能将山猪击杀! 韩楷沉声道:“我们是在接受苍桐派的考核,不是在猎妖,前路凶险尚不可知,舍本逐末,最要不得!” 谢斌张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到底是叹一声回了队伍。 穆长宁眼前一亮。 能够明确自己的目标,不被外因所诱惑,这韩楷确实是个明白人。见微知著,这些人愿意信服他、跟着他,不是没有道理,穆长宁也暗暗敬佩。 再之后一路都风平浪静,除了穆长宁最开始产生的疑虑猜测,韩楷也察觉到了这片林域的不对劲,但他终究没说什么,继续一鼓作气。 第二日他们走了四百里,连着第一日的路程算下来,明天只剩下最后一百多里路就能到达门派山脚下。 到了此时,众人的喜悦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黄昏时刻,照例寻了一处空地摆起阵法,韩楷瞧见众人喜形于色,警惕防御性大减,不由出声敲打道:“行百里半九十,明天还有一百多里路要赶,谁都不知会生什么事,等真的到了再高兴吧!” 季敏斜睇他眼,嗔道:“你啊,就是太严肃了!” 韩楷别过头:“你就是太散漫了!” 季敏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 穆长宁四下里张望,陶恒见状问道:“你找什么呢?” “那两人呢?大丫和二丫,她们去哪了?”穆长宁这才注意到这两只跟屁虫不见了,先前寸步不离他们的人,这时候居然还敢单独行动? “你管她们做什么?不见就不见咯!有门派送的传送玉牌在,她们死不了。”这两孩子心眼多,又惯会装模作样,陶恒实在生不起好感。 穆长宁摇头:“不是我想管他们,而是这林中复杂,她们随意乱闯,也许会惊动到什么……” 这俩货就是惹事精的体质,那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说话间,穆长宁已经放开神识,方圆几里内的风吹草动尽数收于眼底。 大丫正爬上一棵树采摘果子,二丫则站在树下面拿衣服兜着。 “姐姐,够了,够我们吃的了!”二丫年纪小,这一会儿工夫捡了十几个,已经拿不动了。 大丫低头看一眼,摇摇头,“也给大家送一些,这两天多亏了他们的照顾……”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怎么说她们年纪还小,笑脸相迎的,又这么有诚意,这些人也不至于丝毫不留情面不是? 不管先前闹了什么不愉快,现在开始,就此揭过吧。 她们没什么恶意,无非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再说,她们又没真的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理应谅解的。 第05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大丫来来回回想了许久,觉得这想法最是靠谱,不出意外他们明天就要到达门派山脚了,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就算没交情,也不能结仇不是? 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陪个不是,芥蒂消了,误会澄清了,对她们而言有益无害。≥ 大丫想着便又采了许多果子,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和二丫一起挑拣一些品相好的。 二丫看着这青翠欲滴的果子,顿觉口齿生津,捡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张嘴咬下。 翠绿色的果子,里头的果肉却是朱红色的,粘稠的果汁顺着指缝滴下来,落到地上,如血般殷红地化不开。 “姐姐,这果子味道好奇怪……”二丫喃喃说道。 “野果味道奇怪也正常,能止渴就行。”大丫浑不在意:“放心吧,我跟人学过怎么判断野果有毒没毒,这种果子是可以吃的。” 二丫懵懂地点头。 穆长宁聚拢神识往二丫手上的果子探去,下一刻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这两个蠢货! 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丫和二丫采摘的果子她在百草图鉴里见过,叫青璃果,是一种低阶灵果,确实没有毒,人吃了也无碍,可它口感不好,偏腥偏苦,若是有其他选择,没有修士愿意吃它。 最关键的是,这种果子是花斑蛇最喜欢的,有青璃果的地方,一般都能看得到花斑蛇的踪迹。 花斑蛇有剧毒,但性情还算温和,人类若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主动来找人麻烦,可现在它的口粮都被这两货给偷了,试问它还能忍吗? 穆长宁绷紧了神经,赶紧在青璃果树周围探查起来。 天色渐暗,慢慢地光线不足,暗褐色的枝干上,有一丝微妙的灵力波动,穆长宁只一瞬就捕捉到了,神识覆盖过去,就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长蛇沿着树干游移下来,三角形的头部正吐着猩红的蛇信。 穆长宁身子一颤。 这是一条三阶花斑蛇! 三阶,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中期的修为…… 大丫二丫在几十个青璃果里挑选了十几个长相水润饱满的,用衣服兜着站起了身。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她们肩并肩一道朝着驻扎地走来。 花斑蛇游到了地面,在大丫二丫原先待着的地方逡巡片刻,看着被扔在地上无人理会的青璃果,竖瞳中冷芒一闪而过,蛇信吞吐出“嘶嘶”的声响。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有不属于这氛围的突兀响声阴嗖嗖地响起,大丫全身猛地一僵,回头就见地上一条庞然大物正在快地朝它们靠近。 “蛇……蛇啊!” 大丫惊呼,手里的果子也不要了,拉上二丫拔腿就跑。 青璃果落了一地,滚到花斑蛇的周围,花斑蛇更加愤怒地快逼近。 二丫还紧紧兜着那十几个果子,吓得腿软脚软,几乎就全由大丫拖着走。大丫恨铁不成钢,怒骂:“你倒是跑啊!” 二丫哪里跑得动,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更何况她们两个小孩子,度哪里比得过花斑蛇?它一张嘴就能把她们吞了啊! 两个孩子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救命!救命啊!” 大丫一面拉着二丫,一面撕心裂肺地狂喊。 青璃果树离驻扎地本就不远,修士的五感六识都比凡人强,当然听到了她们的呼救。 “生什么事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 穆长宁险些气个仰倒。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两个蠢货,自己招惹上花斑蛇也就算了,还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这下子就是想避都避不开了! 叫得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夜间的森林比起白天更加危险,现在还是一条三阶花斑蛇,那等会儿呢? 韩楷脸色一沉,显然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严阵以待:“大家注意,是一条三阶花斑蛇,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来!” 众人神色皆是一变,怔愣过后,纷纷取出了法器符箓。 三阶的花斑蛇体型虽然巨大,但度却极快,现在跑是来不及了,何况大晚上黑灯瞎火,就算跑也跑不远,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上一拼! 大丫和二丫前脚刚踏入隐匿阵,下一刻花斑蛇的血盆大口就从后面扑过来,大丫二丫顺势伏倒在地,花斑蛇就此扑了个空。 它又要朝大丫二丫咬过去,与此同时便有两个火球被丢过来,炸得花斑蛇往回缩了缩。 大丫二丫是凡人之躯,被火球的余威震得滚到一边,身上还有些被烫伤了,可这时候没人再去管她们。 笑话!这条蛇是谁引过来的?身为罪魁祸,难道还要对她们体谅包容,感恩戴德吗? 韩楷和另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立即加入战斗与花斑蛇缠斗,季敏唤出数条藤蔓缠住花斑蛇,哪知这条蛇看似满身鳞片,实则滑不溜秋,缠都缠不住,还被它扭着身子四两拨千斤地甩脱了藤蔓,蛇尾一摆,将季敏扫到一边。 “小心!”韩楷大喝一声,变出一条藤蔓卷住季敏被甩飞的身子,同时召唤出万千灵剑雨。 花斑蛇的鳞片十分坚硬,剑雨落在它身上,爆出铿锵火花,对它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花斑蛇却被激怒了,张大了嘴巴扭动身形,硬生生接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口中猛地吐出一口火焰。 炽热的温度席卷而来,逼得众人纷纷后退。 “不行,境界相差太大,我们的攻击对它没用!”季敏手握一对峨眉刺,见花斑蛇游刃有余地周转在他们之间,心底猛地就是一沉。 众人心中也多少兴起了几分怯意。 “没到最后,现在就论成败,还太早了!” 清脆稚嫩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只铁环朝花斑蛇飞了过去。 穆长宁操纵着锁灵环往花斑蛇头上套去,还未待靠近,就被它一尾巴扫开。 穆长宁暗暗叹息。 锁灵环好用是好用,作为一类辅助型法器,它的功能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使用的方法太过笨拙单一,只能出其不意靠偷袭,如这样正面交锋,很难讨得到好。 “妹子,我来帮你!” 陶恒见状连忙祭出一个青铜鼎,鼎身很快变大,一跃飞到花斑蛇的正上方,出金灿色的光芒,将花斑蛇笼罩其中。 很快就见花斑蛇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妹子,我只能坚持十息,你快点!”陶恒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掉下来,显然使用这只青铜鼎让他十分费力。 穆长宁神色一凝,心念微动,锁灵环套上了花斑蛇的脖子。 上次使用锁灵环还是来对付的疾风狼,那时候疾风狼不要命地自爆,灵力高涨,她支持不住,险些被撑爆了丹田。但这条花斑蛇境界上差了一等,这时候又还没来得及使用过多灵力,加之有了上回的经验,穆长宁很快锁定住对方。 望穿眯了眼说道:“攻击它头部,尤其是蛇信!” 穆长宁微愣,随即大喝:大家赶紧攻击它的口鼻!”她手指翻飞扣住一张上品寒冰符就往花斑蛇大张的口中打去。 第053章 花斑蛇 对于蛇类来说,它们的耳朵和眼睛基本已经退化了,辨别方向主要靠的还是嗅觉,以及靠皮肤感知周围震动,它们的嗅觉倚靠的不是鼻子,而是蛇信,蛇信一旦受了伤,这条蛇就相当于“瞎”了。 虽然妖兽比起普通动物而言多了许多能力,但动物的天性特征大体都是相同的。 望穿那句攻击蛇信恰好让她想起了蛇类这个特性。 穆长宁的目力神识过人,对神识的操控已经驾轻就熟,哪怕在黑暗的条件下,她亦能准确辨别到蛇信的位置,算好角度,将寒冰符扔到对方嘴里。 花斑蛇被青铜大鼎定住身形,寒冰符顺利地在花斑蛇口中炸开,无数冰晶利刃刺入蛇口中,割断了蛇信。 韩楷季敏等人见状连忙纷纷效仿,攻击不断地打向蛇头,但夜色对他们到底有些影响,即便有神识辅助,还是失了准头,只有寥寥两下攻击落在蛇口中。 花斑蛇狂吼嘶叫,想要翻滚身体,却又动弹不得。 它下意识地聚集起全身灵气,意欲喷出火焰把这群无耻的人类焚为灰烬。 穆长宁便适时调用起全身灵力驱动锁灵环,又连续吞了两颗回气丹。 暴动的灵力在经络中肆虐,有了从前的经验,穆长宁倒是不怕了。毕竟抢占先机,有了一定优势,而她的经脉承受两粒回气丹也不成问题,再不济,总还有望穿帮她的! 穆长宁不知不觉已经将望穿当做最后的退路,她自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望穿却察觉到了。 他攒起淡淡的眉毛,这时候没开口说什么,但直觉这并不是件好事。 花斑蛇陡然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就像凝固了一样,半点调动不得。它又惊又急,开始挥动强有力的肉身想要突破禁制,竟隐隐还真的松动了一些。 此时的陶恒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操纵不了青铜大鼎,他脸色惨白,灵力耗尽,闷哼一声就跌坐在地上,忙取出回气丹服下。 没了青铜大鼎的禁锢,花斑蛇重获自由,可蛇信的断裂让它一时犹如无头苍蝇,辨别不了众人的方向。 “打蛇打七寸,快!”穆长宁忍着灵力在经脉中冲撞的痛苦,又一声大喊。 经过刚刚一幕,众人心里除却惊讶,对穆长宁说的话也信服了几分。 一时间,所有的攻击都对着花斑蛇的七寸之处打去。 就算花斑蛇鳞片再厚再坚硬,又能抵得过众人的合力攻击? 穆长宁又一张上品爆炎符扔过去,炸开了花斑蛇七寸处的皮肉,花斑蛇痛苦地翻腾,强悍有力的蛇尾蛇身将周围林木都拦腰扫断。 离得近的修士连忙远远退避开,可大丫二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她们刚刚受了点轻伤,又被吓得浑身软,连脚步都迈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的乔木倒下来。 大丫连忙侧身滚开,二丫趴在地上,朝大丫伸出了手,凄厉喊道:“姐姐!” 大丫头也没回。 这一刻,万分危急,二丫本可以捏碎传送玉牌把自己传送到安全地带的,但她的玉牌和疾风符都交给了大丫保管,大丫这时候跑了,她就什么都不能做。 乔木重重砸在二丫的身上,将二丫砸得口吐鲜血,抬起的手臂放了下来,火光映照下,那张惨白的小脸上,一双绝望哀戚的眼还在紧紧追寻着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大丫浑身一震,脚一软跌在地上,随后又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抱住已经没了半点动静的二丫,声音颤抖。 “二……二丫……”她哆嗦着嘴唇话也说不利索。 花斑蛇受了重伤,早已经怒火中烧,要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它的嗅觉毁了,但它的触觉还在,感知到这方的动静,庞大的身躯游弋过去,张嘴就吐出一口白雾。 花斑蛇的身上还套着锁灵环,灵力调用不得,但它本身就含有剧毒,毒液藏在毒囊里,适当的时候便可以喷出来。 一股酸臭的气味铺面而来,大丫白了脸,下意识地就将二丫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 “滋滋”的腐蚀声此起彼伏,毒液喷在二丫身上,随后,衣服、血肉、骨骼,一点点都被这花斑蛇毒腐蚀了个干净。 正是这时,韩楷祭出飞剑,“噗嗤”一声刺入花斑蛇刚刚被炸开了鳞片的七寸,给了它致命一击。 花斑蛇又翻腾挣扎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一场战斗下来,小组成员各个精疲力尽,眼看着花斑蛇死了,这才纷纷松了口气,旋即心里蓦地升起一股自豪。 “我,我们居然打败了三阶妖兽!”谢斌不可思议地叫道,跑过去围着花斑蛇绕了几圈:“是三阶妖兽,真的是三阶妖兽啊!” 他犹自兴奋不已,冷不丁被人敲了个爆栗。 季敏冷哼道:“得意什么,要不是穆姑娘当机立断,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季敏都不得不佩服穆长宁,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小女孩,竟最后成了这场战斗的关键? 倒不是说她提供了多么了不起的战斗力,而是那份正确适当的指挥,让手足无措的众人找到了突破口,这才能一举歼灭花斑蛇。 谢斌朗声笑道:“这个确实,穆姑娘,我服气!” 他朝穆长宁看了过去,却见她正淡淡盯着一个方向,正是大丫和二丫原先的位置。 二丫在花斑蛇毒的腐蚀下化成了一滩血水,大丫用自己妹妹的身体给自己当了肉盾,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可身上沾满了二丫身体所化的血水,和零星几块骨头。 她怔怔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仍有呼吸,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谢斌没了声音,季敏看到大丫就来气,想到刚刚那情形,心里又有点为那个尸骨无存的女孩不屈。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小丫头品性不佳,却没想到她居然恶毒至斯,连自己亲妹妹都能往火坑里推! 季敏想说什么,被韩楷拉住了手臂。 “闲事莫管。”他淡淡道。 季敏抿了抿唇,觉得有理。说实在的,她确实没有立场去管别人的事,人家要死要活跟她何干? 穆长宁也移开了视线,从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本就如此,谁强大,谁就有这个本事活下来…… 大道三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全不是她能够置喙评判的。 而她,只愿遵从本心。 她相信它会告诉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经此一事,穆长宁更坚定了自己的心志。 季敏走近穆长宁,深深看向她:“穆妹子,今日是真的多亏你了,不然还不知后果如何呢!” 一开始她还嫌弃穆长宁炼气三层修为太低,会拖他们的后腿,现在回想,真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第054章 毒囊 穆长宁摇头:“这是大家的功劳,我不过是作为这个小组的一份子,出了一份力。≥ ” 论修为论实战论技巧,她是样样都比不上韩楷季敏的,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对花斑蛇束手无策,是因为他们没有趁手好使的法器和高级符箓。 散修的资源比较差,拥有法器的并不多,如韩楷能有一把玄铁剑,已经算不错了。 今日能胜,是因为陶恒先用青铜鼎定住了花斑蛇,而她则用锁灵环锁住了它的灵力,有了望穿的提醒,靠蛇类特性讨了个巧,再加上两张上品符箓,这才能合众人之力将花斑蛇击杀。可以说,若是没有大家一起的配合支持,他们是没办法达成这样的结果目的的。 韩楷淡笑道:“无论如何,还是你指挥得当,这条花斑蛇最宝贵的妖丹理应归你。” 众人没什么意见。 穆长宁乐见其成。望穿正需要妖丹,她能拿到这条花斑蛇的妖丹当然最好不过了! 谢斌闻言霎时动手将妖丹剖了出来交给穆长宁,穆长宁道过谢,转而就用转移术把它移到了空间。 望穿盯着那枚绿莹莹的妖丹,没急着服用,倒是敛眉沉思了好一会儿。 陶恒也在这场战斗中起了关键性作用,得了一枚蛇胆,剩下的,则由其余几人瓜分了。 一条花斑蛇,除了妖丹蛇胆,最值钱的就是蛇皮了。 这条蛇身上创面不大,保存了蛇皮的完整性,能卖不少钱。 韩楷把花斑蛇的蛇牙割下,穆长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这条蛇的毒囊能不能给我?我愿意花灵石购买。” 季敏和韩楷面面相觑,陶恒不解:“你要毒囊干什么,这东西一般人不敢碰,卖到药店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要的。” 凡人会将毒直接涂到武器上,而修士的法器淬毒又是另外一种方式,除却玩毒的,大家都对这东西避之不及。 穆长宁本身不怕毒,她已经打算了往后要往这方面靠拢了,花斑蛇的蛇毒毒性很烈,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修为低,遇上危险难道要束手就擒?到时把毒囊扔出去,也算多了个保命手段啊!”穆长宁理所当然。 季敏笑道:“你想要就拿去吧,毒囊值不了多少钱,只是我们都不太会取……” “没关系,我来!”穆长宁戴上玉罗丝手套,切开蛇头,找到了毒囊的位置,小心把它摘下来。 将毒囊放进玉盒里收好,穆长宁取了二十灵石给季敏:“就算不值钱,也是我得了便宜,这些还请收下。” 季敏本想拒绝,见她一脸坚持,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小姑娘明理又爽利,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经过先前一番战斗,这一块区域已经不安全了,处理完花斑蛇,韩楷施了个火球术把剩下的蛇身焚烧干净,与众人道:“血腥气会引来其他妖兽,我们现在得赶紧离开,另寻一处歇息。” 大家纷纷应允,各自服下回气丹,也不等灵力恢复,就相携着远遁而去。 大丫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满是二丫的血水,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贴上疾风符,身子也跟鬼一样飘飘地跟在他们身后。 二丫都已经死了…… 二丫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没错,不是她丢下二丫跑了,是二丫为了救她牺牲的自己。 二丫这么善良,最心疼她姐姐了,为了姐姐,她肯定更愿意自己去送死的! 大丫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这些话,就像是自我催眠一样,硬生生将事实扭曲成自己臆想的模样。 所以,二丫为了让她能够加入门派而牺牲了自己的命,她承载着二丫全部的希望,她必须要进入苍桐派,才算对得起二丫! 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些话,大丫原本慌乱惊惧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想要加入门派的信念前所未有的高涨膨胀。 一行人在夜色中行进了十多里,远远地离开与花斑蛇对战的事地。 穆长宁神识全开,早早便感受到前方不远处驻扎了一个二十多人的小队,都是炼气修为,出现在这里,显而易见也是门派的入考者。 韩楷顿了一下,随手给自己施展一个清洁术,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 这两天下来,就算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能现这片森林的奇怪之处了。 虽说一路上妖兽随处可见,但它们却没有如预料的一样对他们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反而是逗弄一番点到为止,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明白,这些妖兽都是门派弄来的,不至于要他们的命。 而刚刚那条花斑蛇是个例外。 他们才恶斗一番,身上挂了彩,战斗痕迹太明显,能逃到这里来,至少说明眼下已经脱离了危险。 九个修士的小组堪堪才将妖兽灭掉,怎么着对方品阶也不会太差。 那么,从妖兽身上得来的好处,定然也被他们瓜分完了! 在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不要太多,眼下他们只有九人,且俱都精疲力尽,而另一方队伍中却有二十多个,打起来讨不到一点好处! 要想避免冲突,只有收拾好自己,至少让人家看不出端倪来。 如此一来,众人中除了大丫外,仅仅也就是看起来有些憔悴,最多让人以为是这一天下来消耗过大,而大丫这个凡人,根本就不被看在眼里。 与另一支队伍打上照面,韩楷和对方一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颔打过招呼,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韩楷正欲带着众人走远一些,那个炼气大圆满修士突地开口:“道友,天色黑了,走夜路多有不便,明日再赶也来得及。” 这算是邀请对方和自己并为一队了。 韩楷想了想,己方一行人都需要恢复灵气,明天还有一百多里要走,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坐修炼,和他们在一起,至少人多,也算多了些人护法,夜间有个风吹草动,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韩楷拱了手道:“如此便打扰了。” 这回倒没有在布下阵法,几人随意选了一块区域,坐下便开始打坐调息。 一夜无话,经过了一个晚上调整,大家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唯有大丫脸色惨白如雪,眼下乌青,双目赤红,一看便知没有休息好。 亲妹妹因了自己死在面前,且尸骨无存,她若还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蒙头大睡,那倒也是个人才! --------------- (下午还有一更,虎摸~) 第055章 返璞归真 照例对着东方淬炼过后,一行三十多人踏上了最后的征途。 剩下的一百多里十分顺利,远远便看到远方群峰环绕,云蒸霞蔚。山顶雪白的建筑隐在云层之中,灵光闪耀,熠熠生辉,仿若天空之城。 山脚下已经有几个弟子在等候了,粗粗扫去有两个正是当初来点苍城负责招新的弟子,其中就有那个脾气暴烈的曹姓女修,但未见最初带路的领队弟子。 除却他们一行三十多人,也没见到其余参考者。 人群中忽的有一人高喊:“我们是第一批到的吗?我们通过考验了,是苍桐派的弟子了!” 随着这一句话喊出,高高低低的也有人出声应和,大家欢呼雀跃,兴高采烈。 穆长宁遥遥望着那条从山脚下一路延伸至山顶的阶梯,再看门派弟子们寡淡的神色,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事态的展。 “恭喜诸位通过入门考核的第二关!” 那曹姓女修站了出来,轻轻扫一眼众人,目光在划过陶恒时几不可察地闪过隐隐恼意,却又很快收敛住,意气风道:“现在,就是入门考核的第三道关卡——寻仙梯!” 人群顿了一瞬,先时那位提前高喊庆祝的修士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身体一路凉到了心里。 “为什么还有!我们明明都已经通过了,现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第三关?谁知道第三关后,还会不会再有第四关!” 心情从大起至大落,一众修士多少都有些微辞,不过是有些忍不住一吐为快,有些就只在心中默默吐槽。 曹姓女修看了眼方才大声抱怨的修士,淡淡道:“寻仙问道永无止境,何处是终,何处到底?千余里的距离都过来了,难道还畏惧这区区台矶?”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曹姓女修让另外一个弟子将最初交到众人手里的玉牌收起来,重新往里输入灵力,玉牌上顿时白光一闪,随后又回到了众人手里。 “寻仙梯是考核的最后一关,诸位中任意一位只要通过寻仙梯,都将会成为本派门中弟子。从现在开始十二个时辰内,攀上山顶者,即为通过寻仙梯!若十二个时辰后诸位还未通过,玉牌就会自动碎裂将诸位带离,只那时,门派便与大家无缘了。” 曹姓女修解释道。 众人闻言纷纷望向那条长长的阶梯,雪白的台矶笔直,到半山腰处就隐入云间,云雾飘渺,无处可寻,也不知何时才是终止。 这样的高度,拾级而上,一日十二个时辰并不算难,可真的仅仅攀上峰顶即可? 穆长宁正在心里推算着,那曹姓女修已经侧身让开指着寻仙梯入口,轻声笑道:“明日的此时,我与诸位兴许已是同门,往后相见,当以师兄妹相称。” 他们来这儿,可不就是为了成为苍桐派的一份子?曹姓女修所言轻而易举就击中众人心中所求所想,短短两句话,便已激起一腔豪情。 陶恒“啧”一声,神色间颇有些不耐:“废话这么多,有这个时间,我都到山顶了!” 穆长宁偏过头看他一眼,又瞧了瞧那位曹姓女修,低笑了声,传音道:“大哥,你对那位曹师姐有偏见呐!” 陶恒“切”一声:“什么偏见?我是那么小肚鸡肠因为一点事就记挂上好几天的人?” “……原来不是哦!”惊讶脸。 陶恒哭笑不得,赏了她一个爆栗。 将改装过的玉牌收好,一众人整装待迈步进入寻仙梯。 一脚踏上第一层台矶的时候,穆长宁忽的一窒,与陶恒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这条寻仙梯锁住了修士的灵力,就与锁灵环的作用一样,步入寻仙梯上的人,将无法调用运转体内灵力。 换言之,比起凡人,修士在寻仙梯上几乎没什么优势,纯粹便是靠自身体力耐力徒步登上山顶。 这也更加体现了门派考核的公平。 穆长宁苦笑了一下,昨晚他们才和花斑蛇进行恶斗,一晚上的时间虽然恢复了些,但身体与精神还都处于疲劳状态,而且因为他们无法调用灵力,甚至都打不开储物袋拿出丹药进行补给,这一路恐怕比先前三天还要累。 其实不止是他们几人,每一个经过三天长途跋涉的修士都有损耗,曹姓女修故意没有透露寻仙梯的奥妙,头脑一热的修士急冲冲地跑上寻仙梯,可不正好入了套? 原先觉得十二个时辰已经足够了,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这其中用意。 穆长宁看到有人心生懊恼,想回到寻仙梯外打坐恢复一番,可后退的路被屏障阻隔了,只能进,不能退。 没做好十足的准备就贸然行动,急功近利,真碰上了问题,陷入此般尴尬窘迫之境,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穆长宁怅然轻叹,她要学的还有很多,经此也算吃了个教训。 不再纠结于此,穆长宁已经意识到攀登这条寻仙梯的困难,更加抓紧起了时间。 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原先几十人的队伍,到现在已经两极分化,穆长宁和陶恒正是处在尾端。 他们年纪还小,体力不如他人,先前消耗又大,才走了几百层就已经气喘吁吁。可他们好歹还是修士,身体因为修炼经过灵气的轻微改造,比起凡人而言承受能力要强上少许,如大丫这样的,早已被甩得没了影。 穆长宁仰起头遥遥望一眼,再往前,除却云雾,便看不见其他东西,寻仙梯的台阶似乎永远都望不到头。 韩楷和季敏他们早已走远,季敏被韩楷背了大半路,省了不少体力。 穆长宁惊叹于韩楷的体力这样好,陶恒笑了笑道:“韩道友是体修,专练筋骨肌肉,你看他那一身腱子肉,都是练体练出来的。” 修士有许多种类,常见的道修都是修习法术,术法攻击威力强大,体修则以锻炼筋骨为主,体能惊人肉身强悍。佛修儒修魔修武修魂修,各个的修炼方式都有所不同,也各有所长,难以论出个高低。 穆长宁了然,继续咬牙往山上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前世登山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停下来,不然往后会更加艰难。 陶恒习惯性地抬手往腰上储物袋一抹,微愣过后就是长叹:“真狠哪,连储物袋都不能用……” “要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穆长宁失笑。 就如学生时代参加过的考试,有哪一次会在考试之前就泄题了?除却基础功,考的就是你临场应变能力。 丹药、符箓、法器等等,这些外物对于修行而言固然锦上添花,可也不能太过依赖。妖兽被锁灵环锁住尚能凭借自身的强悍挣扎求生,而对于他们,真如眼下被封锁了灵力,只能依靠自身力量时,才现自己弱小的可怕。 寻仙梯,一语双关,除却作为门派的第三重考验,予以修士寻仙问道之缘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在给他们警示告诫。 现实浮尘喧嚣,华丽却虚幻,唯有返璞归真,一心所向,才是实实在在的修真之道。 穆长宁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脑中灵光乍现,霎时觉得眼明心亮,风轻云淡。 回身望向来时走过的路,漫漫修仙之途,此刻才刚刚开始。 第056章 春秋大梦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山腰,周身云雾四起,恍若置身人间仙境。 雾影重重间,一直走在身侧的陶恒突然没了影,穆长宁大喊几句,无人应答,迷雾中唯剩她一人,耳边也只余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 事若反常必有妖,穆长宁顿生警惕。 灵力被封锁了,但神识还可以用,她想用神识探查周遭,然而此刻才现,外界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阻止她的神识释放。 这种情况有一点像她在反弹阵中淬炼神识,不一样的是,反弹阵是一个你强它则强,你弱它则弱的过程,而现在,一开始加在她身上的,就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压力禁制,逼得你用不出神识来。 穆长宁暗暗心惊,顶着这股威压强行推放。 经过紫元诀的小进阶,她的神识范围已经接近筑基中期,强度韧劲也绝非炼气期可以比拟,和这股强压对抗,一时未必就会处于下风。 可这方对抗还未分出胜负,脚下的台阶就突然塌陷,穆长宁猝不及防,双脚踩空直直往下掉。她下意识地要运转灵力催藤蔓卷住什么东西,好阻止自己的下落之势,可临了才想起来,自己的灵力根本用不了! 噗通。 穆长宁掉进了一片湖水里。 湖水冰冷的刺骨,湖面上还冒着丝丝寒气,周遭结着厚厚的冰层。而她所在的地方,是湖中央被凿开的一个大洞。 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岸边看去,果然就见一个红衣少女和一个青衣少年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上带着熟悉的轻蔑鄙夷、不屑一顾。 穆长宁如遭雷击,见了鬼似的定定看着那两人。 “看什么看,把你的死鱼眼给本小姐闭上,不然本小姐把它们挖出来当响炮踩!” 凌清婉尖利的声音传来,刺得耳膜阵阵生疼,穆长宁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看,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这小杂种不听话,给她点教训!”凌清婉向凌玄明告起状。 凌玄明素来疼宠这个妹妹,当然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一双手轻轻抬起,一张一合间,穆长宁只感到身上多了一层压力,浮在水中的身体被压入水里,吃了一肚子的水。 她奋力挣扎,意欲扑腾出水面,然而上方的压力犹在,她这时只能置于水中。 竟和她离开凌家那日,受这两兄妹欺侮的情形一模一样…… 窒息的感觉和周遭冰凉的湖水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性,她除了惊骇,突然又有种心灰意冷之感。 不是脱离了凌家了吗?不是摆脱这两兄妹了吗?不是已经远离原来的生活,重新开始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会回来! 穆长宁不可思议。她大声喊望穿,想要望穿告诉她答案。她想内视丹田,看看有没有空间,有没有望穿这个人,想要借此证实自己这段经历的真实。 然而,她不能调动神识内视,也没有灵力去抵抗凌玄明的压制,耳边一片寂静,身体的虚弱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只拥有废灵根的凡人! 所谓的新生活,只是一场虚幻,现在梦醒了,她又回到这个让人压抑绝望的囚笼里。 穆长宁全身置于冰水里,一颗心也随着直直往下坠。 头顶的压力消失了,她又浮出了水面,精疲力尽地扒着冰面大口喘息。 凌玄明照样意气风,凌清婉依旧娇蛮跋扈,这两人趾高气昂地,就像是在看一只无能的蝼蚁。 凌清婉突然觉得没劲:“这小杂种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真搞不明白留着她有什么意思?一个病秧子老贱人,一个丑丫头小杂种,真是绝配了!” 她说得有意思,凌玄明跟着哈哈笑起来。 穆长宁眼睛通红,狠狠瞪向凌清婉:“不许辱骂我的母亲,你们加起来也抵不上她半根毫毛!” 凌清婉微愣,随后就是嘲讽地大笑:“真是……真是笑死人了!一个时日无多的凡人,我们跟她比做什么,没得自降身份!” “清婉,有些人,总是这里有些问题的。”凌玄明指指自己的头,凌清婉咯咯笑出声。 穆长宁愤然大吼:“你们懂个屁!” 她的母亲来自天算蒲氏一族!她的母亲有未卜先知之能!她的母亲也曾是一方大能!她是因为夺舍重生,才会沦落到这方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穆长宁恨极,想到那个拼死将自己送离凌家的女人,心里涌起阵阵心酸不平。 那个人,可是她的母亲!是她在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人,她不容许有人对她侮辱放肆! 任谁都不行! 穆长宁气恼地想要从冰水中爬出来,大半个身子已经爬出了湖。 “真是脑子出问题了……”凌玄明冷嗤,随便挥了挥手,又一轮禁制打出来,穆长宁重又跌回水里。 “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贱人生的小杂种,灵根都不全的凡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不屑,继续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凌玄明有这份傲人的资本,可穆长宁,没有。 她只是一个被族人遗弃的无法修炼的凡人,只能给族中少爷小姐跑腿,任由他们驱使羞辱。 她的命,在他们眼里,随时可以取走,一文不值。 湖水冰凉,穆长宁失了全身的力气,属于死亡的阴冷气息离她越来越近。 春秋大梦…… 真的只是场春秋大梦? 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在水月村的,在点苍城的,她所有历经过的种种苦难磨砺,这些时日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只是她的臆想吗? 若真是臆想,那真实的未免也太过分了! 穆长宁攥紧拳,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挣扎着往上方游去。 凌玄明的禁制依然加在身上,她抵死挣扎,试图用蛮力冲开这层桎梏。 就算是梦,她好歹也经历了那么一场,自己也已不再是那个只会委曲求全、任人鱼肉的凌清扬了! 她没什么了不起,别人该有的缺点她也会有,一样不少! 可即便是凡人,是蝼蚁,她也有反抗的资格,引颈就戮这么窝囊的事,不是她的作风! 有句话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 修道成仙,是逆天而行,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是为了能够用更长久的光阴去感知这个世界,探索更多的奥秘,自在逍遥!修仙不成,同样只有陨落一条归途,有人轻于鸿毛,有人却重于泰山。 她不求扬名立万,不求轰轰烈烈,但她也不愿意就这样被淹没,碌碌无为,毫无意义! 总要做些什么,那就算死了,她也对得起自己来这一趟了! 穆长宁一瞬坚定了决心,端着鱼死网破的决然,身体激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骨骼肌肉被冲击地咯吱作响,脑中好像被人凿开了一样剧痛无比,太阳穴鼓鼓直跳随时都要爆开来!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紧绷的神经忽的一松,湖水褪去,凌玄明和凌清婉也不见踪影。 回过神来时,她全身精疲力尽,却已经躺在了湖边的平地上,样貌普通的少年和精致清雅的少女正盯着她看。 ------------- (第一卷结束,第二卷《镜花缘》已经开始,望穿将会找到他的第一块身体碎片,大家来猜猜看是什么!:之前有过一点铺垫233333~) 第057章 心之所至,心之所安 天光明明暗暗,脑中剧痛,眼前眩晕,穆长宁有一瞬的恍惚。 待看清二人时,她蓦地就是一怔。 “五哥……” 这玄衣少年和碧衣少女,可不就是凌玄英和凌清溏? 原来无论梦里梦外,都是他们救了她的命啊。 穆长宁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湖水,可惜身子没什么力气,依然定定躺在平地上。 浸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寒意直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很冷,也很累。 凌玄英伸出手凑到她面前,她霎时便像被蛊惑了一样,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他手里。 少年的手掌并不宽厚,却十分温暖,与从前一模一样。 凌玄英也始终都是那个温暖坚韧的少年。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道,已经不着痕迹松开了手。 穆长宁只能感到留在指尖的暖意顷刻消散。寒风吹过,湿冷的衣衫紧贴身体,全身冻得僵冷,难以动弹。 她艰难地仰起头,凌玄英面上依然温和,然而望着她的眼神,却透着淡淡的疏离。 “五哥……”穆长宁喃喃。 他微怔,一旁的凌清溏先皱起了眉:“你称呼他什么?” 穆长宁突然噤了声,凌玄英扬唇轻声笑道:“清扬,你灵根不全,没有资格排行入宗谱,不可与我们以手足相称,以后莫要再犯了,被人听到你又得受罚了。” 凌清溏赞同地点头:“现在是我们也便算了,碰上三哥和小九,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穆长宁呆愣地坐着,默然无言,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分明,分明他们不是这样对她的啊! 那事实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会与一个废物凡人以兄姐妹相称?会尽力帮她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婢女?会百般体贴对她照顾有加? 她算什么?有哪里值得他们费心? 他们对她的好,全来源于那场梦啊! 凌玄英见她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与凌清溏对视了一眼,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也先走了。” 说完,当真便再看不见那他们的身影,偏僻的院落只余她一人。 不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穆长宁的头更疼了,用手撑着脑袋,天旋地转的,昏昏沉沉混沌一片。 突然,有温暖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额头。 穆长宁猛地睁开眼。 烛光昏暗,坐在床头的是一个消瘦憔悴的妇人,皮肤蜡黄,脸颊凹陷,五官也不如何精致好看,眉眼间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温柔细腻。 她怔怔发呆,蓦地眼眶微酸。 “娘……”穆长宁颤声喊出。 蒲氏顿觉好笑:“怎么了,跟傻了似的。” 她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穆长宁的鼻子。 熟悉而亲昵的举动,让穆长宁眼睛更加酸涩,她连忙扑到蒲氏的怀里,既惊又喜:“娘,你没死,这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这傻孩子,又做噩梦了?”蒲氏不在意地笑笑,轻抚着穆长宁的长发。 穆长宁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抬头四顾,这是个简陋的房间。咯吱作响的木架子床,发霉潮湿的棉被,缺了一角的实木桌椅,还有墙角放着的那盆枯黄干瘪的芦荟。 窗棂上还糊着一层半旧的玻璃纸,有些地方破了,冷风一簇簇往里头灌。 这是从前在凌家时,她们母女居住的小院落。 穆长宁愕然。 这么说,她是真的回来了? 刚刚凌玄明和凌清婉将她扔到水里,凌玄英和凌清溏把她丢在湖边也都是真的? 又或者说,她离开凌家的那半年,才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 “长宁,你发什么愣呢?”蒲氏笑着问她。 穆长宁一愣:“娘,你叫我什么?” “长宁啊。” 长宁! 蒲氏竟然唤她长宁! 以前在凌家的时候,她的身份一直都是凌清扬,穆长宁这个名字从没给谁透露过,直到离开了,她才用回了在现代的名字,蒲氏怎么会知道的? 穆长宁更觉怪异,旋即想到,母亲会占卜吉凶,兴许这些也是她卜到的。 可这也不对,如果她离开凌家之后的事都是假的,那蒲氏应该就只是凌三爷的一房普通小妾才是,她又怎么可能会占卜呢?这不是先后矛盾吗? 穆长宁完全理不通头绪。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蒲氏摇头。 穆长宁抬头看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你把我送走了,然后你就过世了,给我留了封信,交代了我好多好多事。我莫名其妙地灵根完整了,我就一个人出去闯荡,在一个村庄还差点被鱼怪吃了,后来去了点苍城,在那里修炼,准备以后加入苍桐派……” 穆长宁絮絮叨叨地给蒲氏讲她的见闻,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她轻轻脆脆的嗓音。 话说完了,蒲氏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喃喃道:“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胡言乱语的?” 她收回手,一脸无奈:“长宁,娘亲身子虽然不好,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会离开你的,你别担心。你之前也一直都在家,从没有出去过,至于修炼……” 蒲氏轻轻叹了口气:“长宁,你别不服气了,天道不可逆,每个人出生就是注定了,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命数,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屈从……” 蒲氏的话说的既无奈又惋惜,消极的情绪中带了无尽萧索。 她想要将穆长宁揽进怀里聊以安慰,一只小手却突然伸出挡住了她的动作。 蒲氏愕然,就见穆长宁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蒲氏的一双眼黑白分明,眼尾微翘,显得有几分娇媚。穆长宁望进她漆黑的瞳仁里,昏暗的烛光摇曳下,她看到这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面庞。 苍白的,小巧的,清秀的,却不是那种扔到人群里完全找不出来的丑丫头。 这不是凌清扬的脸,这是后来母亲给她解除部分面部封印后呈现出来的面貌,是她这半年来一直顶着的脸孔。 那场所谓的梦,才不是假的! “长宁?”蒲氏轻声唤她。 “我的母亲,不会说这种话……” 穆长宁深深吸了口气,直视着蒲氏:“我的母亲,虽然柔弱,却不怯懦,她从不会跟我说人各有命这种话,也不会打消我的积极性,相反的,她会鼓励我,会支持我,也教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蒲氏默然无言,眼神微闪,站直了身子。 “这一切都很真实,我差点也信以为真了……” 穆长宁扯着嘴角有些自嘲:“凌玄明和凌清婉是梗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凌玄英凌清溏曾助我于微末之间,母亲对我亦是十分特殊重要的存在……可而今呈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与我认知不同,皆都是我心中所惧所怕的一面。” “我承认一开始确实受了影响,也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我仍愿意相信我的心,它会告诉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贪嗔痴恨爱恶欲,人之七大罪,任谁都不可避免。 这些幻象,就是凡心七情六欲所化,它会根据你自身,构造心魔。 心念坚定的,便能看破,而心志不坚者,必会受其影响! 心之所至,即心之所安。 寻仙问道,必先修心,心中清明,则无畏无惧! 这才是寻仙梯的最终目的,让人认清自我! 穆长宁心有所感,脑中一片明悟,原先简陋的小屋,又一回变成了云雾缭绕的白玉石阶。 而此时的穆长宁,正盘膝坐在石阶上,闭目入定。 第058章 小万象阵 寻仙梯上云雾飘袅,还有陆陆续续的考核弟子在往山上来,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奋力往上爬着的黑点,然而他们却并不知,等到那些黑点没入山腰云雾中后,又会是另一番光景。 穆长宁、陶恒、韩楷、季敏……这些爬上了寻仙梯的人,此时都或坐或卧,姿态万千地止步于石阶尽头的平台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但只要看他们面上的并不平静的表情,便可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平台中央垒了一处高高的石台,石台上正闪着灿金色光芒,似是一个法阵,有符文若隐若现,一道道金光溢出打到那些闯入迷雾的人身上,而那些被金光打中了的,几乎刹那便软了身子倒下来。 石台一旁立着几个穿着苍桐派服饰的炼气弟子,他们没去注意躺倒在平台上的人,反而一个个聚精会神注视着石台上阵法符文的流动运转。 “听说今年的阵法加固了,是千叶真人亲自动的手。”其中一个长相敦实的炼气男修出声说道。 另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修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仅是阵峰千叶真人出马加固了阵法,陶师叔也在里头加了一个小万象阵,据说会衍生万千变化,错综复杂。” 长相敦实的男修不由微微皱了眉,“陶师叔也太较真了吧,他的阵法造诣,连新觉真君都要赞赏几分,来上这么一出,能闯过小万象阵的人岂不少之又少?今年咱还能招收到新弟子?” 他瞟了眼平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无奈摇头。 “陶师叔还能不知道分寸?” 那矮小男修笑了起来,“这小万象阵,更类似于一个幻阵,能根据入阵者所思所想陷入幻境,难度也是因人而异,只要身处其中之人能产生一丝怀疑的念头,就能破阵而出了……这一关考验的其实也是心性,要知道我们道修最注重的还是修心。” 何况,若这个小万象阵没有实际价值,门派中的长老哪里会让它作为招收弟子的一道考核关卡呢?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不由恍然,纷纷感慨万千。 “陶师叔果然惊才绝艳,不愧为苍桐四杰之一。” “最难得的还是陶师叔的阵法天赋,想当初新觉真君还特地上御兽峰请永逸真君割爱,永逸真君都险些翻脸。” “新觉真君一上门就来讨要人家入室弟子,永逸真君能不翻脸吗?” 众人七七八八笑了一阵,那矮小修士低声叹道:“说起来陶师叔在御兽峰着实是屈才了,别的不说,光论这一个小万象阵,阵峰能做出来的就屈指可数,论牢靠,更是一等一的好!” 他竖起了大拇指,大家还没来得及点头应是,就听到“咔擦”一声脆响。 众人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原本金光闪闪的石台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金色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就只听得“咔擦”“咔擦”“咔擦”的脆响不断,石台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流转的符文停滞下来,随后破碎消失,原本弥漫的云雾倏然退散,露出那些躺倒的试炼弟子。 众人:“……”说好一等一牢靠的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石台上,没人注意到原本石阶上坐着的穆长宁突然睁开了双眼,眸中氤氲着浓郁的紫光。 然而这紫光只持续了瞬息,她重又闭上双眼,身子软软地倒下…… 穆长宁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一刻的她心有所感,霎时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也许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一瞬,她觉得自己脑中神识在不断震荡,翻滚得她头晕目眩,又好像有一只重锤,一记一记越来越凶猛地砸下,大脑的剧痛险些令她丧失意识。 直到九记捶打完成,剧痛褪去,她终于挽回一点清明。 穆长宁睁眼,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不轻。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天空是灰白色,一团闪着橘红色的光团漂浮在半空,静止不动,占据着这整片空间区域的,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水蓝色湖面清澈如镜,而此时的穆长宁正悬浮在湖面上方,能清晰地看清自己在水中的剪影。 这里是哪儿? 她还没从幻境中出来吗? 穆长宁警惕地环顾四周,下意识地调用起神识。此刻就再没了先前的阻隔滞涨,反而变得十分流畅,应用自如。 可她发现当自己用起神识来时,天上那团橘红色的光团也动了,从小小的一团变成薄薄的一张大网,网罗住了这个空间。 穆长宁心中一动,将神识收回来,随后又发现那薄薄的一张橘红色大网又重新缩成了一团光晕。不信邪地反复试了几次,结果无论她想要将神识变换成什么样,那团橘红色光团就会变成什么样。 难道这团光团,是她的神识? 穆长宁紧紧盯着它看,一个脆脆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这里是你的识海。” 穆长宁一惊,回头就瞧见望穿飘然落到湖面上,白衣蹁跹,衣袂无风自摆。 她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缩水了?” 以前目测望穿是个六七岁男孩的模样,身长怎么着也快一米,可现在……矮了一个头不说,本就稚气的面庞更显得稚嫩,五官都好似没长开似的,小小的一团,她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难道还逆生长了? 望穿脸一红,“怎么缩水了,分明还高了!”说着就飘起来,飘得比她还高。 穆长宁:“……”当她是瞎的吗? 她轻叹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叫你的时候,你怎么都不理我?” 穆长宁虽然已经意识到方才的经历只是幻象,可认清这件事,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在这个过程里,她拼命地想和望穿取得联系,但这人就跟不存在一样! 她险些都以为自己真在做梦呢! 望穿沉默了一下,皱皱眉,身子下降和她齐平着:“穆长宁,你难道都没有点自己的主见?” 他直直看着她,轻声叹息:“不要把我想得太万能,我不能够事事都帮到你的,我也不是你的保命符,可以由着你随意挥霍冒险,到最后还能保住你。不要等着我说什么,你再去做什么,你又如何知晓我所说所做都是对的?我可以给你建议,却没法替你做决定!” 望穿劈头盖脸说了一通,穆长宁不由愕然。 第059章 开辟识海 细想想,好像确实这样。 从她离开凌家开始,就注定了她要一个人出来闯荡。若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也罢,她必然会学着自强自立,可望穿从水月村起便跟着她,她也确实潜意识里将望穿当成了自己的外挂金手指,好像无论她碰上什么事,都能够迎刃而解。 和吴满天他们对付疾风狼时是这样,前两天在树林里对付花斑蛇也是这样。 她不顾后路,是因为觉得只要有望穿在,她就大可以放心大胆去做! 这种依赖的心理不知不觉就形成了,所以在陷入慌乱的第一时刻,她就是去向望穿讨教确认。 穆长宁恍惚了一瞬,望穿又飘近几步:“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你有自己的本事去面对判断是非真假,我能帮你一时,却没法帮你一辈子,真要以后生死存亡关头,万一我这儿出什么岔子,你不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趁着穆长宁这种潜意识的依赖还浅薄时,先让她挥刀斩断吧。 他认她为主,可不是来给她卖命,培养一个不会主动思考的废物的! 望穿束手环胸,从鼻孔里哼了声:“怎么说也是我堂堂一介神灵的宿主,如何也不能太没用!” 穆长宁感慨万千。 是了,她才是望穿的宿主,主导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 没有自己的思想,她就是个空壳。现在这些小事还好,往后真到了危急关头,难道还要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那宝贵的时机去求助他人吗?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别人总没有自己来得可信的。 穆长宁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望穿重又落回到湖面上,穆长宁看了看四周,指着那团橘红色光晕问:“你说这里是我的识海?那么这光团是我的神识咯?” 穆长宁很惊讶,她不知道原来神识是长这个样子的!她从来只会运用神识探索勘察,却不知,原来这东西也是有形态的,更不知道,原来还有识海这样的存在。 望穿一脸看土包子的表情:“哪个修士会没有识海,开发早晚的问题罢了。这里就是你存放元神的地方,那团光晕,可以说是你的神识,也可以说是你的元神。识海作为精神之源,会不断滋养温润你的元神,让其逐步壮大,但前提是,你的元神之力足够开辟出识海空间。” 他顿了顿,斜眼瞥她,“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 穆长宁低头看了看自己,静心感受了片刻。修为还是炼气三层,没有什么大变化,全身也没有不适的地方。 想到现在的变化和自己元神有关,穆长宁又运行起紫元诀的功法,随后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进阶到了紫元二重! “怎么会这样?”要知道紫元诀的修习可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当初她在反弹阵中淬炼了半年都没有什么起色,如今突然就进益了,她怎能不惊喜? 望穿白了她一眼:“算你走运,这个小万象阵有阻隔神识的作用,而你在幻象中强行调动神识,突破了阵法禁制,又领悟凝练了本心,加上前头半年打的基础,自然而然就突破了。” 说到这里他也要啧啧称叹:“修士要想开辟出识海,首先便要神识足够强大,所以一般修士要到金丹期才会知道有识海。至于你现在的情况,是我用了本源之力强行给你开拓的。” 修真界可修习的功法多如牛毛,但修炼元神的功法却少之又少,如穆长宁修炼的紫元诀,本身就是一部极品功法,那就更加凤毛麟角。 而穆长宁的神识从一开始就比别人强大许多,直接达到了紫元诀的修习条件,在进阶紫元二重后,神识自然而然发生了质的变化。 望穿就是趁着她进阶紫元二重时花了好些力气引导,才顺势开辟出眼下这个识海空间,否则以她炼气三层的修为想打开识海大门,还是远远不够的。 但尽管如此,这种事放在整个修真界恐怕都要惊掉了眼珠子。 望穿不得不感叹一下这姑娘运道之好,同时也庆幸自己方才在幻境中没有出手帮她,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快突破紫元二重。 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望穿大喇喇往湖面上一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穆长宁费解:“你为何要为我开辟识海?” 刚刚脑中那般剧痛,原来是望穿在用本源之力给她强行打开识海空间,那他现在缩水成这样,也是因为本源之力耗费过大? 这小子在想什么!本来就是个大漏斗,他还这么浪费,找死吗? 望穿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过了吗,识海是精神之源,能滋养壮大元神,我现在是灵体,在识海里面温养修复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他是吃饱了撑的费那么大力气帮她把识海开出来吗?待在这里,明显比待在空间中好处多多了。 穆长宁一愣,得出结论:“你是准备在这里闭关一段时间?” “少则两年,多则五年。”望穿说道:“反正你也要加入门派了,这几年便好好打基础,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等我闭关出来,就差不多是时候去找我的身体碎片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穆长宁不由大惊:“你,你已经有碎片的下落了!” “算有吧。”正是因为有了点把握,他今天才会冒险给穆长宁将识海开出来啊。 望穿看她一眼道:“不过就你现在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 穆长宁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本事,上门就只有送死的命,还是要抓紧提升修为才行。 “你现在修为还太低,识海不够稳定,先回去吧,这里我暂且替你关闭起来。” 望穿挥了挥手,穆长宁眼前就忽的一黑,迷迷糊糊听到望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穆长宁,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凡事都得靠你自己了……” 脑中又一阵刺痛,眩晕地不行,穆长宁狠狠攒紧眉。 感觉有人正在一下下拍着自己的脸,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一只手掌正带着劲风狠狠扇下来。 穆长宁一下子彻底清醒了,侧过头往旁边一滚,躲开了那只落下的手掌。可她忘了自己还在寻仙梯上,这么一侧身,瞬间就像滚皮球一样骨碌碌地往下滚。 卧槽! “妹子!”陶恒大喊着追过去。 季敏见状忙唤出了一道藤蔓,卷住穆长宁的腰,终于阻止了她的滚落之势。 穆长宁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头晕眼花,脑中胀痛。 “妹子妹子,有没有受伤?”陶恒把她从台矶上扶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受伤倒还不至于,不过……“你刚是要打我?”她眯起了眼。 陶恒干巴巴地笑:“妹子,我叫了你好多遍你都不醒,我也是无计可施了。” 得,这专业坑货! 穆长宁直起了腰,发现此时寻仙梯已经到头了,此时密密麻麻的修士正站在中央平台上,十几个身穿苍桐派门派服饰的弟子正在维持着秩序。 寻仙梯,只是一条通往半山腰的阶梯,而剩下通往山顶的路,依靠的还是传送阵。 先前四处弥漫的云雾此时早已经消散不见,山脚下仍有连绵不断的试炼考核弟子在往山上来,只是这一次,呈现在他们眼中的,不再是那样一条如何也望不到头的长阶梯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中央平台中心的石台上,几个炼气弟子正围着一个筑基修为的男修,那个筑基修为的男修同样穿着门派的服饰,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袖口绣着的流云图案是与慕菲菲他们一样的蓝金色。 第060章 玉牌影像 “发生什么事了?”穆长宁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陶恒看了眼那个筑基期的男弟子,耸耸肩道:“你自己感受下就知道了。” 感受下? 穆长宁将信将疑,忽的发现自己全身的灵力都能够调用了,流转运行毫不费力。 她看向陶恒,陶恒轻叹道:“这条寻仙梯只是普通的阶梯,起作用的无非是加诸在上的阵法,先前我们都是身处阵中,而现在阵法破了,所有人醒了不说,这最后一关的试炼也算是废了。” 他的语气好像有点担忧,穆长宁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只不过不远处石台边上那几个弟子的对话吸引了她。 “师叔,我等真的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石台突然就裂了,阵法也毁了,与我们当真无关!”那几个负责接应的炼气弟子急急表明态度。 “我知道。”筑基弟子摆摆手,指尖轻抚过石台上的数道裂痕,低声道:“阵法是从内部被破开的,它承受不住压力才会崩塌。” 原也是他自负了,以为一个小万象阵便可万无一失,却不想还是出了意外。 小万象阵的阵眼是在阵法边缘,也就是这个石台,试炼弟子在进入小万象阵后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阵眼,他也就没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可破阵也并非一定要按着阵眼来,真正的大能,哪怕凭借一身蛮力,也有办法破阵而出,这个小万象阵,就是被蛮力强行破开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批试炼弟子而已,居然有这个本事破了他的阵!不消说,对方的修为起码也要在自己之上! 想着就不由望了眼中央平台上密密麻麻的修士,大都全是炼气修为,他完全想不出到底是哪个有这本事。 穆长宁见那筑基弟子望了过来,心里蓦地就是一惊。 其实隐隐也有猜到,这阵法的破碎和望穿给她强行开辟识海有一定关系,所以当下就有些心虚地低了头,所幸对方也根本没在意她,目光却在陶恒身上逗留顷刻,这才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脸转过来的时候,穆长宁赫然发现,这个筑基期弟子,竟和陶恒长相有三分相似! 想起陶恒曾与她说起过,自己在苍桐派有一位兄长,想来就是这人了吧…… “陶师叔,那现在试炼要怎么办?”有一个弟子站出来出声问道。 苍桐派招新并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事,门派招新的据点除了点苍城还有许多地方,前前后后得要半月,现在第三道关卡废了,考核还要怎么继续? 陶远皱眉,斜觑向他:“门派考核难道只有一关?先前那些难道都是凑合着看的?” 弟子不敢吭声,陶远又道:“让山下弟子不用再放人上来了,我再重新布一个阵法,至多两个时辰,至于这些人……”他目光在中央平台上悠悠转了圈,道:“根据第二关的表现来决断吧。【ㄨ】” 说完,头也不回就踏上传送阵不见了。 陶恒微微垂眸。看得出来这是他大哥在给他开后门呢,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用经过第三关的考核,就可以进入苍桐派。 虽然确实省了不少力,却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论别的,方才那个小万象阵,他也没把握能不能闯得过…… 炼气弟子们颇有些无措,还是一个筑基弟子站了出来,让这第一批试炼弟子排成长队,一个个收取他们手中最开始交出去的玉牌。 就见筑基弟子对着玉牌输入了一些灵力,随后玉牌发出耀眼白光,一幅幅景象就浮现在半空中。 浓密的树林,成群结队的修士,还有张牙舞爪的妖兽……赫然便是前几日才走过的树林。 穆长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原来这不仅是个传送阵,还是一个随身录像机,将试炼弟子的一举一动都摄入了,可以根据一路上的表现来判断这个人的能力品性。 穆长宁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因为一路都是和别人在一起,她小心谨慎,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听到一声惊呼,就见浮在半空的影像中出现了四个炼气男修,正围攻着两个炼气女修,两女修不敌,被男修钳制住,其中一个女修被一箭穿心至死,男修们抢了她的储物袋,而另一个女修则苦苦哀求他们放了她。 四个男修对视一眼,贼贼一笑,竟轮流上场扒了女修的衣物将她污辱至死,临了又施了个火球术毁尸灭迹。 谁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陶恒捂住了穆长宁的眼睛,季敏被气得全身发毛,破口大骂道:“畜生!” 可不是畜生吗? 此般行径,必遭人不齿,他们还妄想进入名门正派? 影像中的那四个男修脸色涨得通红,窘迫不已,心知自己是入不了门派的,一刻也不想再待,匆匆下了山去。 这本就是苍桐派的招新,他们是来应招的,还没正式成为门派的一份子,苍桐派没有必要为那两个女修讨公道,也就随着他们去。 事实上,第二关考核考验的本就是人心,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情司空见惯,这么多修士齐聚一堂,一旦有人落单,就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而七大宗门向来标榜高风亮节,是绝对不会收这种其心不正之人的! 就见排队的试炼弟子里有不少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主动交出玉牌下山去。 自己做了什么,没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既然注定了和门派无缘,何必还要等到影像公布为众人所耻笑? 算是给自己留一个面子吧。 这么一来,倒是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 韩楷季敏他们问心无愧,观看影像之后,筑基弟子发现他们竟然还遇上了一条三阶花斑蛇,又顺利地从它口中逃生! 树林里出现的妖兽都是门派豢养驯服的,不会对考核弟子造成生命威胁,可凡事总有意外,而韩楷一行人,竟然从这个意外里幸免了! 门派中筑基弟子对付三阶花斑蛇都觉得吃力,或是凭借高级符箓,或是凭借上品法器才能与之抗衡,没想到这样九个炼气修士,就将一条花斑蛇给灭了! 筑基弟子眼睛发亮,点点头,韩楷季敏穆长宁他们这一行九人就算正式成为了苍桐派一员,由着炼气弟子将他们带向通往山顶的传送阵。 穆长宁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发现大丫正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脸色惨白,却完全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自觉,随着她们几个人,企图一道踏上传送阵。 筑基弟子见状伸出了一只手,拦住大丫的去路。 第061章 丹峰 “小姑娘,你可以下山了。”那筑基弟子面色淡淡说道。 大丫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指着穆长宁一行人,急急解释道:“我,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明明是一行人,凭什么他们能进入苍桐派,而她就要下山!她不服! 小姑娘倔强地瞪着筑基弟子,筑基弟子也不废话,徒手一抓,大丫别在腰间的玉牌倏地到了他手中,随后玉牌亮起,一幕幕影像放电影般播放。 不使用疾风符骗取同队队友资助,采摘青璃果却惹到花斑蛇,给伙伴带来危险,同伴有难不管不顾,扔下亲人独自逃生,临了还将妹妹的尸体做挡箭牌,自己安然无恙,人家却尸骨无存! 桩桩件件,根本不用细数,随便一条拿出来,大丫都可以下山了。 大丫的脸色煞白,全身微颤,周遭看向她的人,目光中除却不屑,便只留鄙夷厌恶。 “我现在只是个凡人,又没有修为,遇上了危险,我不躲还能怎么办,难道等死吗?我只是想活着,求生又哪里有错!” 她咬牙直指韩楷一行人:“反倒是他们,分明看见了我有危险,却见死不救!他们德行败坏,你让他们进山门,我无辜可怜,你却要让我下山?这就是人人口中称道的名门正派!” 大丫气怒谩骂,季敏听得心头火起,恨声道:“这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东西!” 确实,大丫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一众人都听得都一愣一愣的。 穆长宁真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如何理直气壮说出的这番话。这个小丫头给她的感觉,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或者说是熟悉。但真要深究起来,又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 筑基弟子微微蹙眉,大约是觉得这小姑娘简直不可理喻! 他微微眯了眼,道:“小姑娘,你若要避重就轻找借口,我也无话可说,苍桐派是不是名门正派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只我现在送你一句话……修真修是一群人的寻仙途,不是你一个人的长生道!” 说完,筑基弟子便轻轻抬手,大丫身上原本属于二丫的那块玉牌落了出来,掉在地上碎裂开,就见大丫脚底下蓦地亮起一个光圈,符文流动,转瞬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气氛一刹那变得有些安静,众人都还在回味筑基弟子方才说的那番话,穆长宁朦朦胧胧似乎心有所感,只一时还抓不到点上。 前头领路的炼气弟子已经在催促了,穆长宁跟随众人踏入传送阵内,下一瞬便觉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时,山门已经到了。 巍巍高山,洞天福地。层峦叠嶂云海生烟,瀑布飞流直下,琼楼玉宇,灵气浓郁,宛若置身人间仙境。高高的山门上“苍桐派”三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字中所蕴含的浩瀚而博大的气势。 领路的炼气女修回身说道:“这苍桐派三字是祖师爷所写,其中蕴含祖师爷的剑意,至今经久不衰。” 穆长宁又仔仔细细瞧了眼山门,心中暗暗感叹。难怪许多人都想要争相进入大门派,不提门派资源如何,光论前辈余荫与和道友间的相互切磋讨教,便已足够他们获益匪浅。 修真界讲究的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正如方才那位筑基弟子所言,修真修的是一群人的仙途,不是一个人的长生!这条寻仙道,本就是由无数前人经验累积堆砌而成,也是在自身慢慢摸索寻觅的过程中稳步前进。 这一刻,她心中也升起无限向往。 陆陆续续的,第一批通过的试炼弟子被领到了广场上。这一批参加试炼的人数少说也有千余,没了第三关的考核,仅凭第二关的玉牌影像,便已经淘去了大半,最后只余三百多人。 广场上人头攒动纷乱不已,这时,一位筑基女修站出来道:“恭喜各位通过试炼!” 嘈杂倏地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位女修,女修嫣然一笑:“下面我与诸位介绍一下苍桐派。苍桐派分内外门,统共七座主峰,分别是道峰、丹峰、器峰、符峰、阵峰、武峰和御兽峰,诸位既已通过试炼,便是苍桐派的外门弟子,可以任意选择一峰修习,决定好了,便依次跟着几位师侄去主峰报到。” 这七座主峰,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各自的特点,也不需要过多介绍,众人在商量交流的时候,陶恒撞了下穆长宁的肩膀:“妹子,你打算去哪个峰?” 穆长宁细想了想。 她一早便打算过要接触炼丹术,有了百草图鉴打基础,她对于灵草灵植已然十分熟悉,丹峰是一个好去处,只是母亲留给她的玉简里有刻录的阵法,她若想要参透,就得想法子去学习,又似乎该去阵峰。 如此就必须要做出个抉择。穆长宁斟酌了一下最后道:“我去丹峰。” 通过百草图鉴的学习,她也算是一脚踏进了炼丹门,半途而废去学阵法总有些可惜,但谁又规定不能丹阵双修?虽然如此分配时间,容易造成杂而不精,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陶恒窒了一下,穆长宁问道:“大哥要去哪儿?” 他笑笑:“我在丹器符阵方面都没什么天赋,道峰讲究道心,武峰则主要是武修,我这样的情况,还是去御兽峰吧。” 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父亲,若真的通过了考核,只能去御兽峰。 御兽峰峰主永逸真君是他的高祖,在御兽峰,陶家还是说了算的,他去了御兽峰外门,总不至于被谁看轻了去。 原也想让穆长宁跟他一道,日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只看她自有决断的样子,陶恒也便作罢了。 到底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 这边陶恒和穆长宁都决定好了,那边韩楷季敏他们似乎闹了点分歧,韩楷与谢斌已经站出排到了武峰的行列,季敏握紧拳,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身去了丹峰队里。 穆长宁走近几步,还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骂声:“白眼狼!没良心!什么武峰不适合我,分明是你不想我跟着你……” 第062章 神识攻击 季敏一路骂骂咧咧,但也仅仅是过过嘴瘾。 武峰弟子多以武器入道,更以强悍攻击力著称,而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见身法攻击有何出彩之处,去武峰何用? 只不过借此牢骚。 好在这一群人中还有穆长宁这个相识的,季敏便理所当然和穆长宁结伴。 去执事堂领了苍桐派丹峰的身份玉牌和门派服饰,便有执事弟子将她们带去居住的小院。四人一院,每人都有单独的房间,门口设有禁制,能较好地保留修士。 穆长宁和季敏同住了一个院落,那院落里还有另外两个女修,一个炼气八层,一个炼气七层,算是老人了。见到新人到来,她们神色都是淡淡的,打过招呼便各自回屋。 修士多孤傲,不喜与人来往,穆长宁也便没放在心上。天色已经晚了,穆长宁和季敏各自回房整顿休息。 将门口的禁制打开,她心念一闪去了空间。 浓郁的灵气让人头脑一清,白日里脑中隐隐的胀痛舒缓了不少,只是此时的空间竹屋空空如也,再没见望穿的身影。 “望穿?望穿?” 虽然知道他此时正在识海中闭关,但穆长宁依旧唤了两声,无人应答。 她轻轻叹口气,席地而坐开始修炼。 在先前的小万象阵中,紫元诀的突破无知无觉,穆长宁这时运转起紫元诀功法,方能感觉到有股浩瀚博大绵绵不绝的后劲,神识调动更加随心所欲。 可奇怪的是,先前紫元诀未曾突破时,她的神识覆盖范围已经达到了五十里,可现在明明已经紫元二重了,神识范围居然又倒退回了方圆三十里,竟跟她刚刚引气入体时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 穆长宁下意识地想问望穿,想起望穿现今正在闭关,她不由自嘲地笑笑。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当你习惯着去依赖别人时,那就更加可怕。因为别人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守着你,帮你解困解惑。 离了望穿,难道她穆长宁就不是穆长宁了吗? 没人给她解惑,那她就自己想,自己摸索,她有手有脚有大脑,完全可以靠自己! 穆长宁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倒还真的被她察觉出一点不同。 修习紫元一重时,神识覆盖范围大,但薄且脆,哪怕在反弹阵中反复淬炼了,也仅仅是增加了一点韧性强度,说到底,还是无法从本质上改变这个弊端的。 可自从进入了紫元二重,她明显现神识的韧性强度都增强了不少,就像将一张轻薄的纸张对折再对折,折叠起来的纸张比起从前的单层要厚实坚韧许多。 那她也可以猜测,如今她的神识,恰是被大大浓缩了。 她曾经一直以为神识是一样虚无的东西,没有实质,没有形状,直到进入了识海,才算具体知道它长了个什么样。她完全可以将神识当做是一张大网,需要用时便展开,不需要是便收缩成团重新放回识海里。 这么说恐怕也不准确,神识是可以根据她的所思所想变换出各种形状的…… 想到这里,穆长宁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从来都只会运用神识进行勘测查探,偶尔也可以通过紫元诀查探同为炼气期修士的灵根类型,这恰恰是一个神识释放的过程。 那么,神识压缩的过程又是怎么样的? 既然随着紫元诀的增长,她的神识能被自动压缩,那如果她试着主动压缩神识,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理论总得靠实践来印证,穆长宁当即就试验起来。 将释放的神识朝着中心一点收拢,开始时还十分顺利,到后来就渐渐感到了排斥,顶着这股压力继续向中心收缩,慢慢地愈步履维艰。 操控神识靠的是精神力,到此刻穆长宁早已满头大汗,脑中胀痛。 但是还没到极限…… 她深深吸口气,狠了狠心,用力一收。 忽的脑中一轻。 被她压缩到所能够承受极限的神识就像一支利箭一般激射而出,撞上空间中的山石。 山石被打了个对穿,飞越而出的神识又缓缓缩了回来,穆长宁顿时觉得脑中一阵剧痛,疼得她在地上打滚。 好一会儿,那股疼痛缓和了,穆长宁全身也已被冷汗浸湿。 她又试着放开神识,就像钝刀割肉一样一刀刀割在脑中,摧枯拉朽地疼。 难不成被她玩坏了? 她忍着这股剧痛将神识完全展开,除了有些刺痛,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紫元诀有温养增强神识的作用,穆长宁这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坐下一遍遍运行紫元诀的功法。 一周天,两周天…… 直到运行到第五个周天的时候,空间中的灵气如泉涌般朝她的身体中涌进来,冲刷过经脉,一点点汇聚到丹田。 就听得“铮”一声,炼气四层的壁障破了,大堆的杂质从身体中排出,穆长宁顺利进阶到炼气中期。 方才脑中的疼痛舒缓下来,大约是神识被她压缩地太厉害,一时没能回复,但到了此时却已没有大碍。 她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污垢,苦笑一下,这算是误打误撞吗?前不久才冲破的炼气三层,这么快又到炼气中期了……可能与紫元诀的进阶也有一定关系。要知道神识与修为是挂钩的,既然她神识提升了,连带着修为进阶便也水到渠成。 使了个清洁术将全身清理干净,穆长宁走到那块被打穿了的山石上。 拳头大小的一个洞口,切口边缘干净利落,足以见破坏力强大。 她刚刚就是朝着一个点压缩神识,将神识压缩成了一个球状,然后这个神识球就突然失去了控制,往外飞了出去,还把石头都打穿了…… 原来神识还有这样的攻击力? 穆长宁惊喜万分。以后遇到了危险,她完全可以用神识化为实质来攻击对方,出其不意,这简直就多了一项保命手段! 当然了,这个法子真的只能作为保命手段。 用完神识攻击,她脑子就跟炸了一样,战斗力为零,基本就废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去尝试。 穆长宁换上了新的门派服饰,月白色的长衫,袖口领口处都绣着水蓝色的流云图案。 这个图案的颜色标志着弟子的身份,水蓝色的是外门弟子,墨蓝色是内门弟子,而如慕菲菲陶远他们的蓝金色,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标志,他们起码也该是结丹真人的入室弟子。 属于苍桐派的生活正式开始了,穆长宁走出空间,这时候已经过了一夜,天都亮了。挥手打开禁制,就听门外传来了争执声。 第063章 下马威 “大家都是外门弟子,你的任务凭什么要我给你完成?” 是季敏的声音,听着好像还挺生气的。 穆长宁走出去,就见季敏跟同院的另外两个女弟子对峙起来,剑拔弩张。 听到开门的动静,三人都看了过来,季敏忽的一愣。 明明前一天还只有炼气三层的人,一夜之间就进阶炼气四层了!她还没到十一岁吧? 确实,炼气初期的进阶并不算困难,但炼气初期到炼气中期就是一个坎儿,有些人可能穷极一生都迈不过这个坎儿,比如那位卖灵米的老大爷。 从炼气中期开始,往后的进阶比之前都要困难一点,而每次小进阶,都会是一次瓶颈。 季敏很惊讶,但在另外两个女弟子看来倒不觉得什么,主要是昨日匆匆一瞥,她们对这两个新来的根本没什么印象,如今一见,也不过就是一个炼气五层,一个炼气四层罢了。 “来得正好,你,去给三十七号灵田浇水去。”那个炼气七层的女修指着穆长宁说道。 穆长宁微微皱眉,季敏已经受不了了,一甩袖怒道:“你们有病啊,自己的事自己不做,还指挥别人,我们凭什么听你们的?” “凭什么?” 炼气八层女修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抬起下巴嗤道:“就凭你们是新来的,就凭你们修为低,就凭在这个院子里,我说了算!” 她随手挥出一道藤蔓打向季敏。 这一下太突兀了,季敏毫无所查,一时避不开,穆长宁眸子一眯,施了个火球术扔过去,藤蔓顷刻间就被烧为灰烬。 “你!”炼气八层女修大怒,一下子也往穆长宁身上扔了个火球。 有了警惕,穆长宁怎么会任由她攻击?急急退开两步,同样扔出一个火球抵挡。 两个火球在空中碰撞、炸开,火星四散,落了满地。 这是火与火的对决,两人一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后期,表面上看起来理当是炼气后期女修占优势的,然而到头来,两人居然平分秋色。 原因无他,火球术的使用需要用到火灵气,火灵气是靠火灵根转换来的,而穆长宁的灵根纯净度高,转换成的火球攻击力自然也不俗,勉强能和炼气后期的火球术势均力敌。 炼气八层女修愣了愣,穆长宁不动声色又后退两步。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女弟子借着自己是老人的由头,在给新人一个下马威,让新人给她们当牛做马跑腿! 稍微懂点颜色的,这时候也就服从了,毕竟人家修为压了你一头,你不服,人家完全可以打得你服! 不过可惜,她们碰上的是季敏这个暴脾气,而穆长宁,也不肯闷声吃这个大亏。 炼气八层女修还在纠结怎么一个炼气中期的小丫头有本事和自己硬碰硬,炼气七层的女修当先不能忍了,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季敏拉过穆长宁,见她没事,微微松了口气,再听这句指责,不由笑了:“胆子?我们的胆子哪有师姐大!师妹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院成师姐说了算的,那秦师叔又算什么?” 秦师叔,是丹峰执事堂的一位筑基女弟子,负责管理丹峰外门的女修,昨日穆长宁她们的身份玉牌和服饰,都是从秦师叔那里领过来的。 筑基八层女修闻言大笑了几声:“秦师叔管秦师叔的,我管我的,你们现在在这个院里,就得听我的!” “我倒不知,何时给了你这个权利?” 院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冷哼,两个女修霎时面色一僵,见鬼似的望向门外。就见一个筑基女修带了一个炼气七层的女弟子走了进来。 “秦,秦师叔……”两个女修面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秦师叔会在这时候出现。 她们刚刚只顾着给俩新来的立规矩了,一时也没注意将院门口禁制放下,更没有留心用神识观察,竟被秦师叔撞到这种事! 秦师叔冷冷瞥了眼二人,见满地还未熄灭的火星子,眉头又是一皱。 炼气七层女修见状暗叫不好,门派中有规矩不能内斗的……她连忙表明态度:“师叔,是她们两个先动手的,我们只属于正当防卫!” 季敏肺都要气炸了,谁他么一早上醒来碰上这些糟心事都不会爽的,季敏又不是个能忍的,当场就骂起来:“到底谁先动的手,倒打一耙,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师叔,您看她那态度……”炼气七层女修嗫嚅说道,真像自己多委屈了似的。 穆长宁冷眼看着,不争不辩,反而秦师叔脸色越来越沉。 “都给我住嘴!”秦师叔厉喝一声,看向那两个女修:“吴芳菲,李梦,你们是当我瞎的,还是当我傻的?” 两人俱都一愣,秦师叔冷笑道:“从你们开始争执,我就在外面了,你们觉得,我看到了多少?” 吴芳菲和李梦的脸白了白,身子发僵,一直跟在秦师叔后面的炼气七层女弟子忽然开了口:“你们这么欺负人,还讲不讲道理?” 她皱起好看的秀眉,走到穆长宁面前,指着吴芳菲和李梦二人道:“乌烟瘴气的,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被一个炼气七层的女弟子这么颐指气使,吴芳菲和李梦脸色都不好看,可转眼一看那女弟子袖口绣着的蓝金色流云图案,她们的脸色很快呈现出一种灰白色。 精英弟子……竟是门派精英弟子! 那最起码也该是结丹真人的入室弟子了! 怎么可能?精英弟子怎么会随便来外门?还来她们这种不起眼的小院? 二人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见那位精英弟子拉起穆长宁的手,亲昵而熟稔:“我一直在等你来呢,楚师兄还跟我打赌说你过不了门派考核,我偏不信,这下是我赢了吧!” 这位精英弟子,正是半年前在水月村有过一面之缘的慕菲菲,当初穆长宁能来点苍城,还是搭了慕菲菲他们的顺风车。 本以为当初之事慕菲菲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人家是真的上了心,甚至在她来到苍桐派的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穆长宁心里还有些感动,慕菲菲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好长宁,我想死你的烤鱼了,你待会给我烤两串呗!” 穆长宁:“……” 第064章 草药甄别考核 精英弟子的要求,秦师叔当然得给面子。更何况慕菲菲还不是一般的精英弟子,她是符峰明华真君的入室弟子,还是慕家嫡出的小姐,单系金灵根,乃是门派的重点栽培对象。 慕菲菲的活动圈子就那么大,很少和外门扯上干系,秦师叔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新来的外门弟子还能抱上慕菲菲的大腿! 她看了眼穆长宁,回头便狠狠打起吴芳菲和李梦的脸:“……不自量力,不知所谓!你们两个现在就从这里搬出去,去杂役弟子的地方!” 杂役弟子! 这是要将她们贬为杂役弟子! 她们可都是通过苍桐派门派考核的外门弟子啊,哪能跟杂役弟子相提并论!说上一句话都觉得失了身份,更别提要与之为伍! 二人双眼霍瞪:“秦师叔!”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现在就去执事堂更换身份玉牌!”秦师叔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吴芳菲与李梦不得不从。 一抹怨毒从眼底闪过,吴芳菲恨恨瞪了眼穆长宁和季敏,深深记住了她们的样子,仿佛是在说:好样的,山高水远,咱们走着瞧! 穆长宁扶了扶额,她怎么感觉自己走到哪儿都在增加仇恨值呢? 既然人走了,慕菲菲就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盯着穆长宁,穆长宁没法子,只好从储物袋里拿出炊具。 秦师叔没有急着离开,反倒留了下来,见穆长宁烤起了肉,大致就猜到慕菲菲怎么就和这小丫头相识的了。 秦师叔已经筑基,门派中外门弟子要进入内门,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成功筑基,另一个便是通过每四年一次的外门小比。 秦师叔自然已经是内门中人,对这些精英弟子多少有些了解。慕菲菲天赋和资质都不错,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她心性不坚。 如慕菲菲的资质,如若勤修苦练,这个年纪怎么也该有炼气层了,可她修炼的心志不够坚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荒废了不少时光,她师父明华真君伤透了脑筋,有一次强行让慕菲菲闭关,她还险些走火入魔。 明华真君也就只能随着她了,横竖慕菲菲资质还是好的,修炼慢一点,就当打基础了。 修士都注重清心寡欲,慕菲菲倒是个特例,她好吃,还挑食,寻常灵食难入她法眼。甚至内门还有这么一句话,有慕菲菲的地方,定有美食出没。 秦师叔也想试试,穆长宁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 鱼肉穆长宁早就吃完了,但她还留了疾风狼和花斑蛇的肉,便取了最嫩的部分切成片串起来,撒上薄薄的一层细盐,再涂上蜂蜜,放到火上烤,香味立刻四散开。 光是这股子香味,就足以醉人了。 一大早的吃烤肉总有些油腻,穆长宁便拿出灵米煮了锅菜粥。灵蔬都是她在点苍城灵气洞府里种的,放进储物袋中保存,和刚摘下来时一样新鲜。 浓稠的米粥散发淡淡清香,混合着灵蔬的清新,喝下一口,微薄的灵气蔓延开,胃里都暖洋洋的。再有烤肉锦上添花,不仅是慕菲菲,连秦师叔和季敏都大呼满足。 慕菲菲抚了抚肚子道:“长宁,以后我常来找你搭伙吃饭,你可不许嫌弃我!” 穆长宁笑道:“当然不嫌弃,只是我这小小外门弟子,你这么吃,恐怕得给我吃穷了!” 穆长宁不缺灵石,可苍桐派人多口杂,有些事情,她必须得留个心眼多注意,免得被别人家惦记。 慕菲菲看了看满地的竹签,不好意思笑道:“以后的食材,都我包了!” 吃饱喝足,慕菲菲就回去了,秦师叔蹭了些吃的,当然也得有所表示。 她正色道:“你们都还是新弟子,以后碰上这些事,别想着以暴制暴!要不是你们运气好,刚刚那些火星,很可能把屋子给烧了!” 穆长宁与季敏低下头纷纷应是,秦师叔又道:“门派虽然不主张内斗,但相互间的切磋较量还是允许的,只是这个分寸,还要把握。” 意思也就是说,只要闹得不大,一切都好说。 穆长宁和季敏闻言望了秦师叔一眼,见她板着一张脸严肃刻板的样子,又都低头暗笑了声。 秦师叔转过身道:“你们两个新来,我带你们走走,顺便去执事堂领取你们的任务。” 身为外门弟子,领取门派资源的同时,也需要完成外门发放的任务,若不想领取任务,可以用灵石填补,而若是超额完成了任务,门派还会以灵石的形式补给外门弟子,这也是外门弟子敛财的一种方式。 秦师叔亲自领路,穆长宁和季敏当然赶紧跟上。 苍桐派的丹峰,钟灵毓秀,四季常青,山上开辟了大片的药田,专门种植灵草灵药,走在丹峰处处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灵药香。 穆长宁这才注意到秦师叔的胸前别着一个火焰型的黄色勋章,上头写着一个朱红色“丹”字,是丹药的丹。 秦师叔见到穆长宁的目光,想着她和慕菲菲的关系,便顺道开口解释:“这是门派颁发的炼丹师勋章,这里是丹峰,炼丹师随处可见,勋章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银金九色,如我这样黄色的,就是三阶炼丹师勋章。” 穆长宁恍然。果然大门派底蕴深厚,往日里难得一见的炼丹师,在丹峰随意拉一个出去都是。 “师叔,那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开始接触丹道?”穆长宁虚心求教。 秦师叔淡淡道:“进入炼气中期,能够真火外放,又对灵草灵药有了一定了解后,门派便会发放基础《炼丹详解》。” 说着瞥了她一眼:“你若准备好了,就可以去执事堂唐师叔那里接受草药甄别考核,得到唐师叔的首肯认可了,他就会给你《炼丹详解》。” 穆长宁心想她看了这么久的百草图鉴,不说倒背如流,也能将灵植都基本认全了,何况百草图鉴所包含的内容,远比市面上普通能找到的灵药图鉴完备得多,一般还真难不倒她。再加上她刚刚进入炼气中期,正好可以真火外放,这两个条件恰恰都满足了! 季敏偏过头看穆长宁跃跃欲试的样子,愕然道:“穆妹子,你不是打算要去唐师叔那里参加考核吧?” 穆长宁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秦师叔闻言淡淡看了过来,有些不屑地笑笑。 小丫头看着自信满满,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姓唐的可是出了名的严苛,要想过他那关,谈何容易? 罢了,总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师叔很快没放心上。 第065章 哪来的自信 门派的招新工作还在持续,这几日的执事堂十分忙碌,满满当当的新弟子涌入,排着队在领身份玉牌和门派服饰,也有不少弟子在排队领外门任务。 秦师叔只管将穆长宁和季敏带来执事堂,随后便自顾自忙去,二人也不用别人交代,自发排到了任务队列。 丹器符阵四峰往往是最受欢迎的,每届新招进来的弟子都有八成会来这四峰,哪怕自己没天赋,见识见识总也没坏处。 穆长宁见过季敏在森林里布阵摆位,原以为她定会选择阵峰的,然而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是来丹峰。 季敏听了后道:“我之所以去学阵法,是为了出门在外能有个方便,其实这么些年来来回回也就只会两个阵,再多的就领悟不来了,说到底还是悟性天赋问题……我既注定与阵法无缘,也便不去阵峰凑这个热闹。” “反倒近几年走南闯北,对草药熟识认知多一些,一些基本的回气丹聚气丹都能炼制,不过成品率不高,品阶也多为下品。” 作为散修,资源差是一个问题,普通的丹药还要花灵石购买,若小团队中有一个炼丹师,那压力就会小上许多。至少药材的成本,比起丹药来低得多得多。 穆长宁惊奇:“原来季师姐还是炼丹师啊!” “什么炼丹师!”季敏笑着摆手,“正式的炼丹师都要门派或丹道盟颁布凭证勋章的,我这三炉丹炼成一炉的半吊子,连一阶丹师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初学者。所以才会来丹峰学习丹术啊!” 说着看了看穆长宁道:“倒是你,这个年纪就到达炼气中期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侥幸而已。”穆长宁笑笑。 事实上她是半年前才引气入体的,这么短时间进入炼气中期,放哪儿都要让人惊掉眼珠子。也是她运气好,先是水月村顿悟,又是紫元诀进益,再者灵根品质上佳,还有空间浓郁的灵气,方方面面作用下才有的现在的结果。 她记得她刚离开凌家那会儿,凌玄明炼气九层即将进入大圆满,凌清婉炼气四层。现在他们都进了天机门,资源条件肯定比从前好……说不定再过两年,凌玄明都能筑基了。 她也不比他们差,她甚至比他们更好,以后再相见,她也绝不会再是吴下阿蒙!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领任务的队伍居然还纹丝不动。 季敏疑惑地伸长脖子看了过去,那颁发任务的是一个身宽体胖的筑基男修,满脸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很好,可办起事来却是个温吞性子。 队伍里开始有人不耐烦,轻声抱怨起来:“孙师叔这速度,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这几天执事堂本来就忙,孙师叔恰恰就是你越催他,他越慢的……” “算了吧,能怎么办,慢慢等吧。” 穆长宁和季敏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了一下,穆长宁想起来秦师叔方才说的草药甄别考核,她本来也是想来试试的,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她问起前面排队的一个炼气男弟子:“这位师兄,不知唐师叔是哪位?” 那位男弟子正等得有些焦躁,回头见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是新来的,想着怎么也该发挥一下前辈的关爱情,霎时热络地指着一个角落道:“唐师叔在那边,黑脸长须看起来很刻板的那个就是。” 穆长宁道谢过,正要往那儿去,那男弟子猛地想起来唐师叔是干啥的,忙叫住她:“诶,师妹,你不会是想去唐师叔那儿考核草药甄别吧?” 他嗓门还挺大,好多人闻言都看了过来。穆长宁点头,那男弟子一下就懵了。 这小师妹,初来乍到,心气倒不小,才入了丹峰,就想要去唐师叔那儿领《炼丹详解》? 是,确实,炼丹师人人歆羡,在整个丹峰,不想成为炼丹师的弟子都不是好弟子! 可你怎么也得有点自知之明吧? 唐师叔是出了名的严苛,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可不是看你年纪小就会放水的,就曾有女弟子考核的时候被他骂哭。你要是不能把丹峰药典都烂熟于心,就别去唐师叔那儿自讨苦吃了。 这小丫头才几岁啊?字都认不全呢,还想着去甄别草药?别到时候哭鼻子了,丢的还不是自个儿的人? 好多人都这样想的,看向穆长宁的目光既轻蔑又讥诮。心比天高的小姑娘他们见的多了,这时候都觉得穆长宁不自量力。 男弟子好言相劝:“师妹,唐师叔这人一板一眼,要过他的考核不容易,你才来丹峰,往后时间机会都多的是,不用急于一时。”他掏出一枚玉简给穆长宁,“来,师妹,先将药典看几遍再说。” 药典是炼丹打基础的,只有先熟悉了草药,才能对每一种药材进行相应处理,然后融合于炉中成丹。 丹峰的药典需要花灵石购买,男弟子也是发挥了友好博爱精神,这才借给穆长宁借阅,好教她知难而退。 穆长宁放开神识大致扫了扫,这药典上记载了数百种灵药灵草种类,无一不是包含在百草图鉴中的,但百草图鉴的解释比它详细得多。 而且,药典还有一个弊端。它只是文字记录,将草药的外形以文字形式描述下来,可百草图鉴包含的,却是每一种草药的实体影像,更能拟态草药气味,光是这一点,世上就没有哪一本草药集比得过它! 穆长宁将药典还给了那位男弟子,道:“多谢师兄,我还是想先去试试。” 男弟子见自己的劝告无用,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其他人就突然有些看好戏了。 在这等孙师叔水磨的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能有一场热闹看,何乐不为? 于是大家的目光纷纷跟着穆长宁走,当然,这其中大多数人还是存着戏谑不屑的,没人相信这么个十岁多的小女孩能轻易过了唐师叔的考核。 季敏不喜欢周遭人的眼神,也不排队了,走到穆长宁身边给她鼓劲,那个男弟子也窜过来旁观,还有不少弟子存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走了过来,场面一时闹哄哄的。 秦师叔皱了皱眉,往这边看过来,在见到穆长宁走到唐师叔面前时,额角忽的一跳。 嗬,原来不止是说说,她倒还真的敢啊! 真不晓得是哪来的自信。 第066章 识百草 &nb &nb如男弟子描述的一般,唐师叔三四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蓄着长须,肃着脸不苟言笑,一看便知道极不好说话。&65288;&30334;&24230;&25628;&32034;&32473;&32;&21147;&32;&25&32593;&26356;&26032;&26368;&24555;&26368;&31283;&23450;&87;&119;&87;&46;&71;&101;&105;&76;&87;&88;&46;&67;&111;&109;&41; &nb当穆长宁到他面前时,唐师叔抬起头瞥了她眼,如众人一般,目光中带了不可避免的轻视。 &nb当然,他做事一板一眼,不可能开口劝穆长宁回去准备好再来,也不可能看在对方年纪小修为低的份上,就将自己的标准放松。 &nb任何人在他这里,只会可能得到更高标准的要求。想要获取他的认可,那就用自己的实力来说话! &nb“准备好了?” &nb唐师叔象征性地问了句,穆长宁点头,执事堂一时都安静了不少,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射过来。 &nb唐师叔取出一只储物袋,淡淡说道:“从现在开始,一刻钟内,我会取出五十株灵药,你须得说出灵药名称。但凡有一株出错,或是一刻钟时间达到,而你还未完成五十株灵药的辨别,就别来这里丢人现眼!” &nb话说得有些重了,季敏微微蹙眉略有不满,围观弟子见小姑娘娇小柔弱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担忧不忍,但转瞬想想这都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后果只能自负。 &nb也好,吃一堑长一智,算是给这小丫头上了一课,好教她知道,什么叫做好自为之! &nb另外,也有些人是将此当做一次模拟测试机会的。 &nb到唐师叔面前正式参加考核需要一定的准备,但趁着别人试炼的时候自己也在心中默默测验,既能检验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收获,也算为之后正式考核做了个准备。 &nb只是这小丫头的年纪轻,见识的草药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个模拟测试没意思啊! &nb算了算了,聊胜于无嘛! &nb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就见唐师叔拿出了一个沙漏,倒扣在了桌案上,沙子纷纷扬扬落下来,大家也纷纷屏息静气。 &nb唐师叔很快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株半尺高的灵药,茎干碧绿,顶端是一朵鲜红色的花。 &nb穆长宁只一眼便脱口而出:“止血草。”。 &nb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灵药,几乎在修真界随处可见,都不需要人为地大肆种植,穆长宁能说得出来,众人并不觉奇怪。 &nb唐师叔将止血草放在桌案上,很快又取出了一颗浅褐色拳头大小的灵果。 &nb这时有些弟子能一眼认出,而有个别弟子就要思索一下了,穆长宁还是想也不想便答:“山蛇梅。” &nb人群中有人跳了跳眉毛。 &nb唐师叔继续取出一朵紫罗兰色的七瓣花,几乎他刚拿出来的瞬间,穆长宁条件反射就道:“龙舌兰花。” &nb唐师叔动作微滞,先前那位给穆长宁药典的男弟子惊得张了嘴。 &nb不会?他都还没看清楚唐师叔手上拿的是什么呢,她怎么就答上了? &nb不止是男弟子一人有这个疑惑,许多人都觉得纳闷。 &nb唐师叔从开始到现在总共拿出来三样灵药,可穆长宁回答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三息,这速度也太快了! &nb众人们将信将疑,暗道小丫头运气还真是好到爆,师叔现在拿出来的东西竟然全是她识得的! &nb不过现在才刚过去三个,难道她运气还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nb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是不信的。 &nb穆长宁答得快,唐师叔自然不会拖延时间,他迅速地放下龙舌兰花,又拿出一团根须。 &nb“地捻根。”穆长宁自信满满。 &nb唐师叔便换了个不寻常的。 &nb穆长宁也即刻答道:“五色茸。” &nb继续抽出了一把金色长藤。 &nb她眼都没眨:“龙须金藤。” &nb“……” &nb“冰晶醉花蕊。” &nb“青霜紫云穗。” &nb“落钥灵草。” &nb“金蟾酥。” &nb…… &nb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穆长宁除却修炼,便是雷打不动地在反弹阵中淬炼神识,还有每天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反复熟读百草图鉴。 &nb百草图鉴中包含的每一种灵药,她都已经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加上图鉴包含了灵药的外形影像,而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描述概念,因而对于她记忆来说减小了许多难度。 &nb唐师叔目前拿出来的东西,低阶中阶的都有,种类虽然繁多,但还是能在修真界得以一见的,在百草图鉴中,可还包含了诸多已经在修真界销声匿迹的灵药,高低优劣,可见一斑。 &nb十几种灵药已经过去了,可算算时间,恐怕连十息都没到,沙漏中的沙子还是满满当当的,围观弟子更是看得一愣一愣,就连秦师叔都不由自主关注起来。 &nb方才想要借此机会做个模拟测试的人懵了,他么的人家答得这么快,他们看都没看清呢,做个屁模拟测试啊! &nb将药典借给穆长宁的炼气男弟子也懵了,他现在手里还捧着药典,神识放开在药典上寻寻觅觅,可这前一样灵药他都还没找着呢,穆长宁后一个居然都已经答上来了! &nb好家伙,人家唐师叔拿出来的东西她居然都识得? &nb卧槽,运气真这么好? &nb运气好……好个屁啊! &nb唐师叔拿出来的灵药,有的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只不过药典中有一句两句不甚详细的描述,在这种情况下,谁能这么快把它和眼前的草药起来啊? &nb谁他么运气好能好成这样啊,简直如有神助啊! &nb众人可算看出点苗头了,合着这丫头也不全是在逞能,人家肚子里还真的是有点存货的! &nb想到这里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微妙了,更有的隐隐兴奋起来,方才看好戏的心态一下子全消了,纷纷猜测起这小姑娘能答对多少株灵药。 &nb唐师叔依旧不动声色地从储物袋里取草药出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心底已经很讶异了。 &nb老实说,他在执事堂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个外门弟子对草药这般熟识的!哪怕放到内门去,都首屈一指了。最难得的还是这小丫头的年纪,看着才十岁出头,居然有这个能力? &nb他已经尽都挑着不常见的灵药出来,偏偏这丫头连思考都不用就能回答上了,这可不仅仅是从书册玉简这种死物上能学来的,不消说,她定然见过这些灵药长什么样子! &nb怎么可能呢? &nb他储物袋里的灵药,收集了许多年了,有些还是中阶灵药乃至高阶灵草,寻常难得一见的,这小丫头分明只是个外门弟子,怎么有这个机会见过? &nb唐师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的神色就显得越来越冷硬。 &nb穆长宁答题的速度太快,到这时已经不是她紧着等着唐师叔的动作了,而是唐师叔要迁就配合穆长宁的速度。 &nb“青幽灵雾莲。” &nb“雨皇花。” &nb“朱蛤涎。” &nb“锁魂香。” &nb“……” &nb偌大的执事堂针落可闻,只能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樱桃小嘴里不间断地报出灵草灵药名。 &nb桌案上的药物越积越多,有人数了数,明明已经超过五十株了……然而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来提醒他们这件事,他们都被穆长宁这种应答方式惊呆了。 &nb唐师叔黝黑的手不断地从储物袋中取出草药来,片刻都不敢间断,所有人的目光就一路追随着唐师叔那只进进出出的手,脑袋晃动的频率也趋于一致。 &nb唐师叔注意到沙漏中的沙子还有很多……这个小姑娘让她很惊讶,某些程度上来说,也让他觉得兴奋,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nb他很想试试,这小姑娘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一刻钟的时间,对于穆长宁来说,究竟能辨认出多少种草药! &nb一刻钟的时间…… &nb一刻钟的时间能做什么? &nb一刻钟的时间,穆长宁还看不完一遍百草图鉴,里头包含的内容太多,一开始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花了三个时辰才将之草草读过一遍。 &nb半年来的日积月累,这些草药的细枝末节都被她完全记在脑子里。 &nb这一刻她,像是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她的头脑就像是一台飞速运转着的机器,唐师叔每取出一株灵草,她的眼睛看到,大脑就会自动搜索浮现出相对应的草药描述,然后让她极快地对答如流。 &nb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这种境界的,思维的运转方式朝着一个十分奇特的方向发展,穆长宁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觉得畅快又肆意,连神识都好像欢快地舞动起来。 &nb若是望穿此刻在这里,他就会说,这就是开辟出识海的优势了。 &nb识海的开辟起码得等到金丹期,结丹过后,他们就算步入高阶修士行列,全身上下经过灵力的洗礼和改造,可谓脱胎换骨,到了这时,自然不能跟从前炼气筑基时期相比了,身体方面有些不同寻常体验是正常的事。 &nb只不过对于人家来说,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对于穆长宁来说,她是提前在炼气期就体验到了金丹期的感受,自然觉得万分惊奇。 &nb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唐师叔拿灵药的手也顿了。 &nb现场鸦雀无声,原先忙忙碌碌的弟子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瞠目结舌。 font 第067章 炼丹详解 考核告一段落,穆长宁仍在回味着那种奇妙的体验,颇有些意犹未尽,而唐师叔则不动声色动了动腕子——方才那样快速地拿出灵药、放下,再拿出灵药、放下,重复的动作让腕子有些发僵。 但这小丫头还真是让人惊讶。 秦师叔冷艳绝美的面庞出现了层层龟裂,美眸睁得极大,无一不是难以置信。 想当年,她也是经过了唐师叔的考核才拿到的《炼丹详解》,这老东西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一流,她直考了三次才算通过。 但也不可否认,虽然唐师叔严格,但也让她对草药基础掌握领悟都比一般人扎实透彻。 她现在快七十岁,筑基中期,三阶炼丹师,放在门派中或许普普通通,但也还算不错了,可即便是现在的她再来唐师叔这儿进行草药甄别考核,做得也绝不会比穆长宁好! “这怎么可能!”有一个女弟子尖声叫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寂静的执事堂倏然炸开了锅。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小师妹是谁,新来的?” “她还是人吗?我可从没见过外门弟子里有哪个对灵草药能有这样了解的!” “不得不说,叹为观止……” “这人比人简直是要气死人!” 不怪他们激愤啊,丹峰弟子哪一个不想成为炼丹师的?可想要得到《炼丹详解》,就必须先过了唐师叔这一关,而且《炼丹详解》是一次性消耗品,读完之后就会自动销毁,内容则永久保存在你大脑里,连借阅和刻录都没有法子。 当然,也有人想走捷径请教他人口述的,可这口传哪有自己领悟来的透彻? 那也就是说,每一个丹峰弟子,若想要进入炼丹这扇大门,就先得把药典给吃熟吃透了! 他们在这拼死拼活一个头两个大,而穆长宁一个新来的,居然轻轻松松拿下考核,可不心里不平衡吗? 不过,这也得看个人本事。 所有人都还有些恍惚,那方才尖叫的女弟子依然不信,指着穆长宁道:“她肯定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答得这么快!” 这句话一出来,众人神色都有些莫名。 虽然这个猜想有些武断了,可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去质疑。 为什么? 要承认自己连一个炼气四层的女娃娃都不如,那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摆啊!正好有人找了个借口给台阶下,他们当然乐意主观地去相信了! 于是落在穆长宁身上的目光瞬间变得狐疑。 那个一开始为穆长宁指路的男弟子还捧着药典争辩道:“我这拿着药典找灵药的都来不及找,眼珠子都不够用了,师妹张口便已经说出来,不消说这整本药典人家早都记住了,需要作弊吗?” 穆长宁侧头看了那位男弟子一眼,尖叫的女弟子闻言嗤笑道:“作弊自然有作弊的方法,你看不过来,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秦师叔微微皱眉,唐师叔倒先开口了:“人家有没有作弊,我没有眼睛看?还需要你来说?” 女弟子一愣,脸色忽的一僵,唐师叔却还嫌不够。 他将手中那只装着各色灵药的储物袋倾倒了一下,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竟然已经空了。 他开始将桌案上的灵药一样样收放回去:“药典记载了三百余种较为基础灵药,而我这储物袋里收录了二百多种,虽说不曾将药典尽数囊括在内,但也揽了大半,还有二十多种灵药在药典中不曾提及,你所说的作弊,会是从何而来?” 女弟子满面通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唐师叔又开始训人了:“修真的世界何其之大,你们所见不过冰山一角。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怎知自己做不到的,别人也同样做不到?” “你们也时常会去门派讲授堂听课修习,最应该知晓修真注重修心,以平和之心应对万事万物,承认自己不足之处寻以改进,这本身就是一门修行!一味盯着别人的东西挑别人的刺,就你这种心态,想必到死也就是个筑基!” 唐师叔说话不留情面,女弟子当场就被吓哭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而周遭的人却还沉浸在唐师叔的训斥里,颇有感悟。 女弟子哭着跑了出去。 秦师叔敛眉微微笑道:“唐师兄今天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众弟子回过神来,纷纷行礼:“谨遵唐师叔教诲!” 唐师叔没有回应,只顾着收拾他的药材,当把最后一株放回储物袋后,他取了一枚玉简递给穆长宁:“你眼下修为尚低,还是该以修炼为主,《炼丹详解》只是基础炼丹术,同时包含了几个简单丹方,你先看着,若有不懂,可以来执事堂问我。” 众人不由抽了口气,不仅为穆长宁能得到唐师叔的青睐,更为唐师叔原来也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 先前他们或许还会有些许嫉妒不满,可听过唐师叔的一番指教,心态已经隐隐有了改变,此刻纵然羡慕,也不会太过偏激……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不想一辈子止步于筑基! 唐师叔那话虽然可能有一定夸大的成分,可他们偏偏还不得不信——修士中真没几个人敢拿自己未来修为开玩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穆长宁连连谢过,唐师叔淡淡道:“这是你应得的。” 不得不说,穆长宁的表现让他很惊艳,可以说如果是他站在这处接受考核,能做到的未必就会比她还好。 唐师叔也好奇为何穆长宁对灵草灵药会如此了解,但他终究没问。每个修士都有各自的机缘,不是随便能打听的。 穆长宁收下《炼丹详解》,又道过礼,便回到任务队列去排队领任务。这时师兄师姐们对她态度都极为热络,笑着与她打起招呼。 “师妹好样的,我算是服了!” “师妹年纪轻轻见识不凡,今儿让我们大开眼界!”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些灵药里有些我连听都没听过!” 你一言我一语的,穆长宁只好无奈苦笑。她也没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风头,只是刚刚考核时的状态太玄妙了,她不想放过这个体验的机会。但既然已经如此,她也便顺其自然,畏畏缩缩终究不是她所求。 捧着药典的男弟子跑了过来,满脸惊奇:“师妹你太厉害了!我叫何久,方才我劝你别去唐师叔那儿碰钉子,真是见笑了!” 穆长宁还记得他方才为自己解围,况且人家本也是一番好意,她并未放在心上。 何久呵呵笑道:“师妹初来乍到,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尽管问我,我没别的大本事,但好歹来了丹峰几年,一些琐碎还是懂的。” “那先谢过何师兄。”穆长宁拱手相回。 季敏撞了她一下轻笑道:“可真有你的。” --------------- (下午还有一更,么么~) 第068章 三年 一段插曲过后,执事堂又恢复原有的秩序,只是这回外门都知道,有一个新来的女弟子叫穆长宁,一刻钟内辨认出了二百七十六种灵药,以最完美的方式通过了唐师叔的考核。 这件事件在外门传得沸沸扬扬,一定程度上激励了众人,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三人成虎,太过夸大了,其中就有不少内门弟子对此嗤之以鼻,只当个笑话来听,甚至觉得一个女弟子如此哗众取宠,必然是个不安分的,这种人想也知道在仙途上走不远。 穆长宁可不知自己的名字已经闻名遐迩了,拿到了《炼丹详解》,她无比激动,回去便闭门通读。 神识放开读取玉简中的内容,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随后听到“咔擦”一声脆响,玉简碎裂报废,穆长宁开始一丝丝消化留在脑中的东西。 炼丹其实就是一个用真火高温将药材提纯精炼,再于炉中成丹的过程,这过程看着容易简单,却有诸多讲究。药材的数量,先后的顺序,提纯的程度,融合的质量,火候的掌控……样样马虎不得。 穆长宁将所有内容看了一遍,也觉得懵懵懂懂,抓不住梗概,颇有种纸上谈兵之感。但炼丹的学习哪能够一蹴而就,总得慢慢琢磨慢慢领悟才是。 当然,这一切还是得有前提的。比如,她得要有一个鼎炉,再比如,她还得学会真火外放。 修士只要进入炼气中期,就能够真火外放,早上穆长宁进入了炼气中期,但因匆匆出门,她还没来得及尝试。 闭目沉入修炼状态,穆长宁运转周身灵力,汇聚于丹田,慢慢地就感到丹田处一阵灼热,她凝神内视,发现那块盘桓于丹田上方的五彩石正发出耀眼红光。那红光将她的整个丹田都笼罩住,经脉中的灵力疯狂地涌入、挤压,而后就见一簇小火苗噌地燃起。 穆长宁大喜,引导这那簇火苗游走于经脉,汇聚到指尖,感受到有一丝滞涨,她又加了把力,那簇火苗顿时冲破壁障跃然指尖。 橙黄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穆长宁能感受到它的亲切,这火苗也跟随着她的心意摇摆舞动。 成了! 她咧嘴一笑,将真火收回,拿出了蒲氏留下的无边落木诀和炽火剑诀。 既然已经进入炼气中期,无边落木诀和炽火剑诀她便可以正式开始修习,一套是主修法术,一套是主修剑术,还有紫元诀主修元神,每日又得抽出时间领悟炼丹术,另有领取的任务需要完成,穆长宁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修为和实力也在一步步地增强。 这样匆匆过了三年,穆长宁从炼气四层进入了炼气六层巅峰,只差最后一点引导,她便可以突破炼气后期。 当然,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急不得。 这几年她常常会去讲授堂听课,不得不说大门派就有这个好处,在修炼过程中遇上的疑难问题,会有前辈为你一一解惑,避免了许多弯路,也能聆听他们的修炼经验心得,从中获取启发,这对自身领悟提高很有帮助,穆长宁受益匪浅。 这三年的时间,望穿仍然闭关毫无音信,从一开始他便说要闭关两年到五年,穆长宁倒是不急,这几年她早已习惯一个人面对各项问题,她相信即便没有望穿,这条修真路自己也能一步步迈得稳稳当当。 只是心里到底有所牵挂,尤其是对望穿口中所说的身体碎片……这几年她偶尔想起,却始终猜不出究竟是什么。 穆长宁摇摇头,按着惯例去执事堂领任务。 丹峰外门弟子的任务大致分成两类,一类是普通外门弟子任务,主要负责种植采集,与穆长宁在点苍城时做的陶然居委托差不多,还有一类是炼丹初级弟子任务,要求对炼丹术有了一定了解的,便可以去丹室负责提纯凝练药液。 穆长宁一开始的时候还是领的普通任务,专注于灵田的灌溉,但随着对《炼丹详解》的深入研究,她开始领取炼丹初级弟子任务,尝试着提纯灵药,剔除杂质,对真火的掌控倒是越来越纯熟。 来到丹室的时候,季敏已经到了,朝她挥了挥手,穆长宁含笑走近,与她一道开始提炼新采摘的石铅草。 季敏如今已经迈入炼气七层,她在来到丹峰第三个月就顺利通过唐师叔的考核,再加上她本身也有一点炼丹底子,很快也成了炼丹初级弟子,和她一道在丹室做任务。 石铅草是炼制聚气丹的一味主要材料,种植起来很方便,可惜提炼并不容易。 石铅草的茎干无用,有用的是它草叶提炼出的药汁,因而提炼的时候必须注意不要将茎干的融化液混合进去。 放开神识关注着炉中石铅草的每一分变化,炉火的高温让它们迅速软化,就在草叶融化而茎干尚且完好的时候,便控制着温度骤降,引导药汁归于一处,而茎干归于另一处,再集中对药汁进行凝练浓缩。 稍稍一点倏忽就可能在草叶汁中混入茎干汁,这样的石铅草药液在用于炼制聚气丹时成丹率低不说,还容易积累丹毒削弱药效,因而这提炼的一步至关重要。 当然,你也可以手动将石铅草的茎叶分离,只对叶片熔炼提纯,不过这办法笨拙低效不说,也根本就是在侮辱质疑炼丹师的本事! 三个时辰的提炼下来,无论对灵力或是神识都是高要求,穆长宁和季敏脸色发白,但收获也是不错的——她们一人便将人家三人的份都做了! “我说怎么从前炼丹时的成丹率这样低!基础功不扎实,难怪次次炸炉。”季敏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苦笑道:“长宁,这几年训练下来,你怎么不试着去炼炼丹呢?” 穆长宁摇摇头:“唐师叔说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炼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需要循序渐进,等什么时候他首肯满意了,我再去尝试也来得及。” 唐师叔待人待己都十分严格,不过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唐师叔如今筑基后期,却已经是五阶炼丹师。修真界在结丹前能达到五阶炼丹师的修士已是出类拔萃,唐师叔又不是资质绝佳之人,但他的基础功十分扎实,一定程度上帮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穆长宁不怕现在多花点时间,这是一项长远投资,往后的路还很长,可不能在一开始就掉了链子。 --------------- (推荐一下基友【酒三升】作品《玉成佳偶》:前世烈焰焚身而死,再一睁眼,却是来时京城路……) 第069章 蟾酥 完成任务,穆长宁和季敏各得到了三十点任务点,二人便去执事堂做交接。 孙师叔还是那个温吞性子,磨磨蹭蹭地计算着弟子们的任务所得,等孙师叔拿过二人的任务令牌,不由轻笑了一下:“又是你们俩啊!” 二人早已是孙师叔这儿的常客了。 外门弟子每一年只要拿到一百点的任务点,得到的额外任务点门派会以灵石形式来兑换,一点任务点换一块下品灵石。 穆长宁和季敏早就做完一百任务点了,现在拿到的任务点,当然是来挣灵石的,而且门派也没有规定弟子每年最多只能得到多少任务点,算是多劳者多得,用孙师叔的话来说,她们两个就是奔着把执事堂吃空的目的来的。 穆长宁干巴巴地笑。 提炼药液是一件精细活,她神识过人,只是觉得精神疲惫,体内灵力匮乏,吃一颗回气丹再回去睡一觉就能基本恢复了。甚至因为这些日子的消耗,她的神识也在逐步增长。 自从进入紫元二重,神识的增长就明显放缓,反弹阵的淬炼还在继续,但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穆长宁偶然发现在长时间提炼药液的消耗下,竟然还对神识增长有好处。既能够锻炼神识,又能巩固炼丹基本功,还能拿到灵石,一举三得,她当然来得勤快了! 至于季敏……穆长宁侧头看了她一眼。 方才她们已经歇息过一段时间,服下回气丹体内灵力也恢复了几成,可季敏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大好。 季敏不比她有过人的神识,一天下来完全就是在死撑,现在她的精神消耗很大,一晚上的修整恐怕不能完全恢复过来,可她第二天就接着去了丹室。 季敏是在挣灵石,不顾后果地挣取灵石,长期这么下去,就算是修真者,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孙师叔给二人结算了灵石,季敏依然愁眉苦脸。转过头见穆长宁正看着自己,轻笑道:“今儿收获不错,我们去坊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穆长宁还未答话,何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凑到二人面前:“两位师妹要去坊市吗,正巧,我给你们带路!” 二人吓了一跳,季敏轻叹道:“何师兄,烦请下次出现前先打个招呼!” 这三年,何久和她们早混熟了,平时很是热心,对她们也还算照顾。 苍桐派主要有五大修真家族,何久也是其中之一的何家子弟,不过他是四灵根,便只是在外门,等筑基后才能进内门,到时他会直接拜入金丹真人门下。 何久的灵根类型不算好,但修炼的一套轻身功法小有所成,走路无声,来去无踪,有时凭的冒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何久不好意思地笑道:“一时给忘了,季师妹放心,下回一定注意。” “每次都这么说。”季敏嘟囔几声,拉着穆长宁就去坊市,何久不甚在意地笑笑,也跟着二人一路有说有笑。 苍桐派的坊市在道峰,无所谓内门外门,只要是门派中的弟子,都可以在坊市里进行交易,出于对门派弟子的优惠照顾,坊市物品的出售价格,比修真城镇的价格还要低上几许。 最近的坊市十分热闹,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四年一次的门派小比,恰好还碰上二十年开放一次的无垠秘境,无论外门内门,所有弟子都在囤积各类丹药符箓,以及一些趁手合适的法器。 穆长宁这些东西都不缺,她来坊市至多就是买一些灵药种子自己种种,或者是看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用的。 这几年她一直有在搜集毒物,丹峰出产各种灵药,毒草却不多,也没人在意,倒是给她捡了便宜。现在她身边除了三年前搜集的花斑蛇毒囊,还有数十种毒草,都被她提炼成了毒草汁或碾磨成毒粉收起来,以备后用。 季敏去了符箓摊子,与摊主讲价,她专门挑选的都是上品符箓,一连拿了十张,一张就值好几块灵石。 穆长宁大概有些明白她最近怎么这样拼。 门派小比是给炼气期和筑基期弟子提供的比试切磋机会,优胜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奖励,炼气期的前三十名还能获得进入内门的机会。 而初赛的时候,炼气前期中期后期是分开的,季敏前不久才突破炼气后期,小比时定然是被划分在炼气后期斗场,她的实力还不稳定,没有上品符箓辅助,定然会被淘汰! 外门万的炼气弟子里,才只有前十能够进内门,这几率何其之小! 修真本来就是你追我赶齐头并进的过程,即便是再小的几率,也阻挡不了他们向更高更远处追寻,这一点上,无论季敏或是她,都是一样的。 穆长宁在散摊处随意转着,看到角落里某样黑乎乎的东西,蹲下去看了看。片状物体,黑褐色的外表,断面是红色,闻着还有些腥臭。 摆摊的是个炼气后期的男修,见穆长宁伸出手,忙道:“这位师妹,这是蟾酥,有毒的。” 穆长宁当然知道这是蟾酥,当初唐师叔的草药考核里也有蟾酥,不过那是朱红色的,是金蟾的蟾酥,比这个更名贵,药用价值也更高。 穆长宁依言不去碰,问道:“师兄,这蟾酥怎么卖?” 摆摊弟子眼睛一亮,刚想开价,何久便先凑过来道:“师妹你要这东西干嘛,又脏又臭的,还有毒,送我都不要!” 那摆摊弟子脸色霎时有些讪讪,穆长宁笑道:“以前没见过,买个新鲜罢了。” 摆摊弟子闻言忙道:“师妹既然想要,那就一块下品灵石拿去吧。” 如何久所说,蟾酥没几个人要的,这么一大堆蟾酥,还是一个弟子外出做任务时捕获的一只青花蟾产的,他收来的时候才花了十几灵珠,摆在这儿好几月了也没见有人要。 刚刚见这小师妹有兴趣,摆摊弟子本还想坑一把的,可偏偏旁边有个精明的盯着,当下也不好太离谱。 穆长宁爽快地取出一块下品灵石,将这堆蟾酥收入囊中,朝何久眨眨眼。 那边季敏刚刚买完符箓就被叫住了:“季师妹,真是你啊!” 穆长宁闻声望去,就见慕菲菲和楚寒枫一前一后走过来。 第070章 陶芷馨 慕菲菲与楚寒枫都是内门精英弟子,身份摆在那儿,自有他们的尊贵,熙熙嚷嚷的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道。 二人的出色外貌无论放哪儿都相当瞩目,而楚寒枫天人之姿,又是苍桐四杰之一,阵峰新觉真君的入室弟子,无疑捕获了无数门派女弟子的芳心。 可整个门派的人都知道,楚寒枫的心思全在慕菲菲身上。不止如此,同样是苍桐四杰之一的器峰方青城亦对慕菲菲照顾有加……这位天之骄女,身世资质样样不缺,可谓是女弟子的头号公敌。 当然,碍于慕菲菲的身份,也没人敢把这话捅到人家面前,至多就是在背后过过嘴瘾。 这三年慕菲菲和穆长宁往来还算密切,用她的话来说,便是找一个搭伙吃饭的。不得不说慕菲菲口味刁钻见解独到,有些做法经她一提点,颇有画龙点睛之效,二人交情相当不错。 “长宁你也在啊!” 慕菲菲走过来,看到季敏收下刚买的符箓,笑道:“对了,你们要参加门派小比对不对?” 如慕菲菲这种精英弟子,是不会去参加门派小比的,一来他们有这个自信,如果连普通弟子都比不过,也没好意思说他们是门派精英了,二来也是他们身家丰厚,根本不屑于优胜者的那些奖励。 慕菲菲拿出了一只储物袋交给穆长宁,眨眨眼道:“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你们随便用!” 穆长宁用神识探了探,发现里头装的是厚厚一沓符箓,灵力浓郁,还都是上品符箓。 坊市里一张上品灵符最少都要出售五块下品灵石,而慕菲菲拿出的这些,价值都有几千灵石了! 穆长宁忙推回去:“慕师姐,这些太贵重了,你收回去吧。” 慕菲菲脸一板,佯怒道:“怎么,看不起我?我做的这些可比外头卖的品质高多了!” 当然,符峰明华真君的入室弟子呢,制符能力能差到哪里去? 多少人求着抢着要呢! 穆长宁也知道她根本看不上这些,既然出了手就绝不可能再要回去,与季敏对视一眼,二人俱都道过谢,穆长宁便道:“那改天师姐来我这儿,我给你做吃的。” “好呀,上次那臭豆腐真是一绝了!”慕菲菲拊掌而笑,忽的侧过头瞥了眼楚寒枫,“楚师兄,你怎么也没点表示?” 穆长宁和季敏顿时汗颜不已,她们和楚寒枫可不熟! 还真别说,穆长宁这几年见过楚寒枫的次数屈指可数,人家除了慕菲菲,根本不耐烦应对其他人的。 楚寒枫却很给面子地拿出两套阵盘递了过去,“一些小玩意儿,两位师侄可以修炼时用。” 二人几番推脱不得,只好纷纷收下。 这方谈笑甚欢,殊不知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被一双桃花瞳尽数收入眼底。 万宝楼三楼的窗口处,一个炼气七层的女修正目光灼灼盯着此间发生的一切。 女修十三四岁,身似蒲柳,面若桃李,长了一副好样貌,身上穿着门派的服饰,袖口领口也都是蓝金色的流云图案,俨然同为内门精英弟子。只是她红唇抿成薄薄的一线,足以见得此刻心情不佳。 “芷馨,你在看什么?”温和低沉的声音从女修背后响起。 陶芷馨回过头,见陶远正往这走来,遂柔柔一笑:“看到师兄和慕师姐在楼下,寻思着是不是要过去打个招呼。” 陶远于窗边驻足,果然见楚寒枫和慕菲菲在楼下,正和两个外门女修说笑。 他看一眼便收回视线:“人家正忙着,还是莫要打扰了,你往日里见他们的机会还很多。” 陶芷馨亦是陶家人,和陶远陶恒是堂兄妹,只她不是御兽峰的,而是阵峰新觉真君的弟子,和楚寒枫乃同门师兄妹。 说起陶芷馨怎么加入的阵峰,还颇有一段故事。 当初五岁的陶远被测出土系天灵根,便立即被御兽峰永逸真君收为门下弟子,亲自传授讲道,而往后他表现出来的阵法天赋,又教阵峰新觉真君大感惜才,曾数次上门请求永逸真君割爱。 天灵根的稀缺珍贵可想而知,永逸真君自是说什么也不肯,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时,五岁的陶芷馨拉住新觉真君的衣袖。新觉真君觉得这小姑娘与自己十分投缘,后来给她测灵根显示又是水木双灵根,直接抱了就回阵峰,永逸真君抢都抢不回来。 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陶芷馨成了阵峰弟子。后来陶芷馨在阵法上的领悟力,让新觉真君大感当时的选择十分明智,而见陶芷馨在阵峰发展得顺风顺水,永逸真君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些年,陶芷馨和御兽峰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毕竟是族中子弟,陶家对她同样极为优待。 陶芷馨望了望不远处在挑选法衣的陶恒,微微笑道:“慕师姐看来也是要去无垠秘境的,师兄定然是陪她来万宝楼选法器法衣,待会儿自会相见。” 说着又看向楼下,见几人还在交谈,不由皱眉,“那两个外门女修是谁,慕师姐怎么会认识这种人了?” 内门弟子一向自视甚高,很大一部分都瞧不起外门弟子,认为那些都是资质低劣之辈,即便有朝一日入了内门,也一辈子成不了大气候。而陶芷馨,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与外门弟子为伍,就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慕师姐不拘小节便算了,竟连师兄也一并带上……”陶芷馨似乎对此很不满,话里话外都掩饰不住厌弃,还有一股子高高在上。 陶恒选完了东西过来,正巧听到这话,蓦地沉下脸,“是,你高贵,你优秀,你不屑与外门弟子为伍,那烦请你离我三丈远。” “阿恒……”陶远无奈。 陶芷馨吃吃地笑:“四哥误会了,小妹可没在说你。” “呵呵,对,你说的不是我,是外门弟子嘛!”陶恒翻个白眼,“真是不巧了,你四哥我呢,恰恰就是外门弟子!” 陶芷馨一下哑然,默了会儿,哼一声走开。 不过是个四灵根的废物,她还真没放眼里。 陶恒还待说什么,陶远便拉住他,“好了,少说几句,芷馨只是心直口快。” “对嘛,心直口快,她就是心里这么想才会这么说!”陶恒突然一顿,觉得自己还真没什么好生气。 陶芷馨想什么,关他鸟事!她算哪根葱啊? 从来只有她自己把自己当回事,他要是搭理她,那才是给她脸了! 第071章 你咋不上天呢 陶恒翻个白眼,目光往楼下一瞥,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他几乎立即就认出了穆长宁,霎时眼睛一亮,趴到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招手:“妹子!” 前后变脸速度之快,让陶远瞠目结舌。 他不由望向楼下,一个十三四岁模样清秀的少女恰好抬头,也朝陶恒挥挥手,陶恒便缩回身子往楼下跑,快得陶远连一片衣袖都没抓到。 不远处的陶芷馨慢步踱过来,闲闲往下面看。 方才还摆了一张臭脸的人这时笑得像朵花,将刚那两个外门女弟子中的一个拉到一边,说得眉飞色舞。 “那人谁啊?”陶芷馨问道。 陶远默了片刻说:“阿恒之前认了个义妹,据说是丹峰的外门弟子,应该是就是她了。” “义妹?”陶芷馨“嗤”了声,“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过来攀扯干系,四哥要不是陶家人,她恐怕还看不上呢吧!” 陶家在苍桐派占有一席之地,多少人想着要跟他们打好关系,陶芷馨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们都是内门精英,外门弟子接触不到罢了,陶恒却是个意外。 陶远虽未明说,心里多少也有点这个想法,不过他弟弟向来精明,总该分得清好坏。 这边陶恒拉着穆长宁东拉西扯,临了给了她一只灵兽袋:“上次你托我找些毒蜂毒蚁,都在这儿了,是最毒的大王蜂和红蚁,深水潭新养出了一批吸血蚊子,我也给你抓来了。” 说着挠了挠脖子,上头还有些红肿的包,他叹道:“真别说,被这东西咬一口还真是又痒又疼!” 穆长宁见状忙翻找出一只玉瓶递过去:“这是凤尾草汁,有止痒消肿作用,每日涂三次,很快会痊愈。”又感谢道:“真是辛苦大哥了!” “跟我还客气啥!”陶恒拿过玉瓶呵呵笑道。穆长宁提取药液的本事一流,对这些草药的特性功效了如指掌,他根本不用多问,不过……“妹子你要它们做什么?” 自然是拿来提取毒物的!穆长宁笑而不语。 前两年她淘到了一本五毒经,是讲解毒物调配的。 修真之人认为毒物都是魔修弄的玩意儿,将它们归于歪门邪道,唯恐避之不及,穆长宁却不这样认为。 毒物最多就算是一种工具,与法器功法一样,皆能为己所用,提供方便。 既没有违背天和,也没有伤天害理,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只是因为魔修先用了,而道魔向来不和,所以大家都先入为主,认为魔修的东西就不该为正道所容。 这些想法穆长宁没跟谁具体提过,只因偶尔旁敲侧击时,无论季敏或是何久,都一副大义凛然,厌弃不已的模样。 或许她的理念太过惊世骇俗,甚至可以说有违正道,必为道修所不齿。可她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没觉得有何不妥。 也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之人,没有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理念,才会有此一举,是对是错,总是自己选的路,她相信老天赐她这百毒不侵的体质,不是为了浪费的! 陶芷馨远远看见陶恒将灵兽袋给了穆长宁,好看的桃花瞳顿时一眯:“就说她没安好心,怕就是冲着这些好处来的吧?” 不止是陶恒呢,刚刚慕菲菲和楚师兄都给了她好些东西,真不知这人哪来的本事,见个人就只管伸手了? 真不要脸! 陶远沉默了一会儿道:“阿恒跟我说过,这人曾救过他一命,给点谢礼补偿也无不可。” “补偿?也许人家根本就是设计好的,让四哥欠了她一个人情,往后就只管无止境地索要了!” 陶芷馨一副她看穿了一切的模样,“四哥认这个义妹,我们陶家可不认这个人!要拿陶家的东西去补贴人家,门都没有!” 陶芷馨说着就气冲冲下了楼。 “芷馨!”陶远喊了声,根本没用,顿了顿只好跟上。 穆长宁刚想将灵兽袋收起来,陶芷馨便一根藤蔓打了过去。 哪怕在坊市,该有的警觉性穆长宁也一样不少,她侧身退两步,避开了飞过来的藤蔓,只刚才拿在手里的灵兽袋也应声而落。 陶芷馨有些惊讶,穆长宁竟然轻易躲过了她的攻击! 再见她十三四岁已有练气六层修为,更加皱紧眉,但也瘪瘪嘴不屑一顾,几步上前就将灵兽袋捡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周遭俱都一惊,一看出手的人穿着精英弟子服饰,不由纷纷退开几步。 众所周知的,门派中精英弟子都是天资卓绝之人,后台背景强大,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慕菲菲季敏留意到了这边,赶紧快步走近,慕菲菲直指着陶芷馨:“陶师妹,坊市内不许比斗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楚寒枫和陶远也都聚了过来,陶恒先拉过穆长宁上下打量了遍,回头就骂:“陶芷馨你有病啊,妹子招你惹你了,你上来就打?” 一番指责,弄得陶芷馨脸色微沉,暗啐一口:“四哥,小妹这可是在帮你,免得你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她扬了扬手里的灵兽袋道:“有些人,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用尽心机得来都没有用,像你这个身份,就该有这个身份该有的觉悟……陶家可不是你能算计的,不怕引火烧身,就给我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话说得有些难听了,带着精英弟子惯有的骄傲,话中所指是谁他们不会不清楚。在场也有不少人都是外门弟子,闻言虽心有不满,又不好表现出来。 陶远微微皱眉,慕菲菲双目霍瞪,楚寒枫一副事不关己之态,同为外门弟子的何久与季敏就有些忍不了了,可他们还没反驳呢,陶恒便先一步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咋不上天呢?” 当着这么多人面不给面子,陶芷馨就受不了了,他们可都是姓陶的,不说一条心,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陶恒这只白眼狼! 第072章 御兽曲 陶芷馨脸色极不好看,穆长宁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琢磨了一圈,才算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下只觉得荒唐。 正如陶恒所说的,这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她是内门精英,有可以狂傲的资本,她想代表陶家出头,不让陶家的东西便宜了外人,可以!可她事先也不打听清楚,真以为她想什么就是什么了? 穆长宁淡淡道:“这位师姐,你恐怕误会了……” “师姐?”陶芷馨像听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蓦地讥讽连连:“你算什么?一个小小外门弟子,居然敢称呼我师姐?你配吗!” 门派中各自的称呼,多以修为高低相称,比如同为炼气期,穆长宁可以称呼季敏师姐,称呼何久师兄,而如秦师叔唐师叔等筑基修士,她可以称呼师叔,再高阶的金丹修士,便可以称呼师祖。 但陶芷馨是内门精英,还是元婴真君的弟子,她再去叫人家师姐,确实有失妥当。 陶芷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穆长宁,身份的差距! 这回连慕菲菲都看不下去了,秀眉攒紧气呼呼道:“陶师妹,你莫要太过分了,长宁干什么了,你总抓着她不放!” 陶芷馨扬唇淡淡一笑,桃花瞳潋滟生光,扬了扬灵兽袋道:“她偷御兽峰的东西,这里面的就是证据!” “放屁!”陶恒破口而出:“灵兽袋是我给妹子的,你却说人家偷,你要不要脸?” “陶恒!” 陶恒一而再再而三冲撞,陶芷馨不想忍了,原来好歹还顾忌着他是自己四哥,有点血缘关系,给他三分薄面,他倒好,给脸不要脸! 也对,一个四灵根的废物,她吃饱了撑的作践自己,去抬举人家!呸! “我还没说你呢,你是陶家人,却拿着陶家的东西给外人,家族养着你,可不是让你挥霍的!”说着抚了抚鬓发,呵呵笑道:“再说了,你有这个可以挥霍的资本吗?” 陶恒气得满脸通红,陶远肃容冷喝一声:“七妹!” 陶远往常只称呼陶芷馨的名字,他们二人之间关系也向来不错,可现在当众数落陶恒……不说陶恒与他是亲兄弟,便说自家事本就该关起门来解决,这么闹平白给人看笑话! 陶芷馨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度了,看了看周遭众人的神色,刚想回头服个软,穆长宁眯了眼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拿了陶家的东西,证据呢?” 这回干脆就连师姐也不称呼了。 陶芷馨一听不得了,你拿人家的东西还敢理直气壮? “证据,这里面的就是证据!”她高高举起灵兽袋,就差将它扔到穆长宁脸上去。 穆长宁面不改色:“师姐不妨看看,灵兽袋里都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御兽峰专门养殖培育各种灵兽,陶恒也是御兽峰的,拿出去的东西必然就是什么灵兽了!说不定还是高阶灵兽! 陶芷馨打开灵兽袋,准备放出里面的灵兽,让大家都看看。她本来完全可以放出一缕神识先观望观望,可她就要让穆长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心服口服! 陶芷馨趾高气昂,做好了准备要反击,也没注意到在场所有人一瞬变了脸,陶芷馨感到手上蓦地刺痛,又痒又麻。 低头一看,两只大王蜂正死死咬在她纤细洁白的手上,晶莹剔透浑身血红的红蚁从灵兽袋里爬出来,顺着她的手背钻进她的衣袖里,还有无数吸血蚊子从灵兽袋中飞出来,黑压压的一片,见人就叮上去吸血。 “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陶芷馨忙扔掉手里的灵兽袋,使劲甩着手,那些红蚁爬满了她的手臂,而大王蜂还死死咬着她的肉不放,她越是甩,咬得就越紧,还有吸血蚊子往她裸露的肌肤上叮。 因为这些东西又小,又贴在她皮肤上,陶芷馨连用火烧都不行,洁白如玉的面颊很快肿成了猪头。 穆长宁也没想到陶芷馨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把灵兽袋打开了,还把里面的东西都放了出来! 大王蜂和吸血蚊子飞得漫天都是,坊市中的弟子抱头鼠窜,各种法术层出不穷,地上很多了许多蚊虫尸体,穆长宁心那个疼啊! 可就算法术再多,也抵不住蚊虫量多灵活啊! 楚寒枫祭出阵法将自己和慕菲菲罩在护罩里,蚊虫被隔绝在外,陶芷馨被咬得在地上打滚,陶远打出阵盘,正在帮她驱除这些小虫子,而穆长宁陶恒季敏何久等人则背靠着背,刺金术、火球术一个个不要灵力地使。 就在现场乱成一片时,一阵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音节敲击,升腾跌宕,就见原先暴乱不堪的大王蜂和吸血蚊子突然安静下来,聚合成团。 人群中走出一个吹箫的俊美男子,剑眉星目,傲鼻薄唇,穿着门派外门弟子的服饰,炼气八层的修为,端的是气度不凡。 “是《御兽曲》!” 陶恒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嘛,我怎么没想到,御兽曲能安稳抚定灵兽,这些虫子虽算不上灵兽,好歹也是有点兽性的,吹奏御兽曲,肯定有用!” 男子不紧不慢的吹奏,走到陶芷馨身边捡起地上的灵兽袋,最后一个音节又高又亮,便见那些大王蜂和吸血蚊子一个劲地往灵兽袋里钻,而原本爬得满地都是的红蚁则团成了一个蚁球,男子伸手一招,蚁球便回了灵兽袋。 男子将灵兽袋还给了穆长宁,穆长宁再三谢过,他薄薄的嘴唇轻抿,目若点漆,淡道:“不用谢。”语毕又朝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陶芷馨的望了眼,提醒道:“她中毒了。” 无论大王蜂红蚁或是吸血蚊子,本身都是带毒的,就算一只的毒性不强烈,咬一口至多起个包,可那么多虫子往陶芷馨身上招呼,就算她是修士,这时候都昏迷不醒了。 陶芷馨身上被咬了的地方俱都高高肿起,红得发紫,陶远找出清心丹给她服下,又给她输入灵力逼出身上的毒素,可惜见效甚微。 穆长宁想陶芷馨可是内门精英,她要真出一点什么事,少不得有人算到她的头上,便快步走到她面前,从储物袋里拿出十几个玉瓶,将里头的药液一股脑地全倒在陶芷馨脸上,手上被咬的部位。 陶远皱紧眉看着她,也不出言阻止,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陶芷馨瞧。 便见她原本肿成猪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下去,皮肤渗出了一层黑乎乎的粘稠液体,还十分腥臭,陶芷馨整个人都像是从臭水里捞出来的。 ---------------- (感谢开心果果321打赏的礼物~) 第073章 算账的来了 看到陶芷馨排出这么多黑液,穆长宁就知道,她是没事了,不过全身依然有些浮肿,这就需要慢慢调理,她爱莫能助。≥ 后头的陶恒早跟那吹箫男子聊了起来,勾肩搭背。 “兄弟,你也是御兽峰的吧,御兽曲吹得真好,刚刚我都懵了,半点没想起来还能这么做!” 御兽曲是御兽峰弟子必学的,凡是御兽峰弟子都会吹奏,不过效果就因人而异,看你学得精不精到了。在场肯定有不少御兽峰弟子,但要紧关头只顾着对付这些蚊虫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男子慢慢收回碧玉箫,淡道:“不过讨个巧。” “我却是服了的。”陶恒笑道:“兄弟,我叫陶恒,也是御兽峰的,你叫啥名字,咱交个朋友!”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孟扶桑。” 东及扶桑,西及若木。扶桑木,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树,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若往日说起这名字,少不得有人要嘲弄一番,说他的心真大,不过陶恒倒没在意,哥俩好地与他称兄道弟。 方才被陶芷馨气得不轻,不过这厮自作自受,现在可不遭报应了,陶恒心里那个痛快! 地上全是蚊虫的尸体,大都被烧焦了,没用了,这些小东西本来可以提取多少毒物啊,穆长宁觉得太可惜。 坊市的弟子成百上千,多多少少都被刚刚的吸血蚊子大王蜂波及,被咬的地方又痒又疼,不由怒视穆长宁:“你灵兽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放出来害人,是何居心!” 穆长宁无奈摊了摊手掌:“这位师姐抓着我说我偷窃,又不听我解释,我让她看看灵兽袋里是什么,谁知道她却将里头的东西都放出来……我也没办法。” 可不是吗,陶芷馨揪着穆长宁,说她拿了陶家的东西,可就这么些破玩意儿,送人都不要,偷个屁啊! 刚刚有些清醒过来的陶芷馨听到这句话,气得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众人想想刚才陶芷馨趾高气昂的模样,对她那股子高高在上尤为反感,尤其大家大多数都是外门弟子,她那样贬低外门,实在让人心寒。 这些精英弟子,本就比他们占有更多的资源,也有足以狂傲的资本,可他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外门弟子,门派都根本算不得是个门派! 一时纷纷将怨气转移到了陶芷馨身上,属于外门弟子的怒火熊熊燃起。 坊市那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筑基修士,道峰一连五个筑基修士来到坊市维持秩序,又见半死不活躺着的陶芷馨,脸色当下变了变,大声呵斥:“谁干的!”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筑基修士又问了一遍,陶芷馨这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挣扎着坐起身子直指穆长宁:“就是她!” 得,虫子没把她给毒死,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起来作妖! 涉及到元婴真君的弟子,还是陶家的子孙,即便想草草揭过,人家也不会服气,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穆长宁和陶芷馨都被带去了道峰掌刑堂。 陶恒也想跟着一道去的,却被陶远拉住,摇头道:“掌刑堂的人自会判别是非,你别跟着瞎掺和!” 瞎掺和?陶恒“哈”一声笑,“大哥你也看到了,千叶真人刚才进去了,凭阵峰那几个护短的,妹子能不脱层皮?” 陶远沉默,季敏何久也一下没了声音。 下一刻,慕菲菲转身就跑,楚寒枫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 此时的掌刑堂正堂,穆长宁跪在光可鉴人的青石砖上,道峰的籽福真人端坐在上,而一众筑基修士则分立两侧。 内堂里还传来陶芷馨哭诉的声音,一声一声滔滔不绝,无非都是在颠倒黑白,还有温柔的女声轻声抚慰,柔和轻哄。 穆长宁神色越来越淡,老实说,她以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事实上她至今也搞不明白,陶芷馨怎么就莫名其妙找上她的麻烦! 籽福真人沉声问道:“坊市里那些大王蜂和吸血蚊子,都是你的?” 这问题问得好!光这一个问题,穆长宁就知道籽福真人大概是个什么态度了。 是不是她的?当然是!可却不是她放出来的…… 原本还指望掌刑堂能公平些,到底是她异想天开了。她就是一个外门弟子,无根浮萍一般,而陶芷馨身为内门精英,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了! 穆长宁挺直着背脊:“是!” 籽福真人眯了眯眼,这么直截了当承认的倒还真少见。 可他还没开口继续审问呢,内堂就传来暴怒的声音:“好哇,果然是你这臭丫头干的!芷馨遭的罪,我也要你好好尝尝……不,你胆敢伤及内门精英弟子,我要你偿命!” 从内堂走出一个美艳女子,那些筑基修士皆都称呼她为千叶师叔。 千叶真人美目瞪圆,柳眉倒竖,一瞬放出的威压,便将穆长宁压倒在地,若非她神识较之他人强大许多,此时恐怕早已吐出一口鲜血。 饶是如此,穆长宁也已双眼黑,经脉胀痛,冷汗涔涔。 这就是实力的绝对压制,是多少金手指都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堑,千叶真人摆明了就是来替陶芷馨出头的。 “千叶师妹!”籽福真人连忙制止她,这么下去还没问出什么呢,人就被她折腾死了! 千叶真人恨恨收手,见穆长宁匍匐在地上颤着身子,不一会儿又缓缓挺直腰杆,不由大怒:“好哇,你这是不服呢?你蛇蝎心肠害了人,你还有理了?” 穆长宁大概知道陶芷馨的性子都是跟谁学的了,这千叶真人根本也是个不讲理的。 喉口蓦地涌起一股腥甜,穆长宁死死压住,惨白着脸道:“明知有违门规一意孤行,弟子还没有这个胆色。” 千叶真人眸子一眯:“你的意思是,芷馨还冤枉你咯?” 穆长宁昂起头,目光坚定:“弟子做事,无愧于心!” “放肆!” 千叶真人衣袖一甩,一股劲风将穆长宁的身子带飞,重重甩到落地柱上,又跌落在地。全身酸痛难耐,穆长宁终是吐出一口血。 第074章 她,我要带走 阵峰新觉真君的大弟子千叶真人,护短可是出了名的,陶芷馨是新觉真君所有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也几乎就是千叶真人一手带大,如今打小护着的小师妹被整成这副模样,千叶真人如何能不动怒? 满腔愤恨全然施加到穆长宁的头上! 她出手太快,籽福真人连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穆长宁像片叶子似的飞了出去。【ㄨ】 穆长宁全身散架了一般,静静趴在青石地上,蜷紧手指,心中升起无限悲凉。 一个金丹真人要对付一个炼气小弟子,完全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陶芷馨受了委屈,还能跟人哭诉,还能有人帮着出头,她被人平白冤枉,就只能逆来顺受,苦水往肚里咽! 她只想本本分分走自己的路,从不乱惹麻烦,也没有挡了谁的道,可奈何麻烦总要上门来找她! 她得罪了谁啊,她又有哪里做错了! 纵然知道形势比人强,也知道这个时候服个软能少受点罪,可心中到底意难平哪! 穆长宁深吸几口气,撑着地面支起身子,半靠在落地石柱上,抹了把嘴角的鲜血。【ㄨ】千叶真人还想继续教训,籽福真人这回总算拦住她了:“掌刑堂有掌刑堂的规矩,千叶师妹不要多插手了。” 掌刑堂多么严肃的地方,可不是她能随意滥用私刑的,千叶真人当下想明白,干脆袖着手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老神在在:“好,那我就在旁边看着!” 籽福真人无奈一笑,回头便肃容冷声道:“穆长宁,你可知错?” 穆长宁抿紧嘴唇:“弟子不知,何错之有。” “你还敢狡辩!”陶芷馨换了身衣服,从内堂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紫黑紫黑的,高高肿起,半点不见从前花容月貌,一说话牵动面部,便疼得龇牙咧嘴。 “大师姐,就是她,拿了灵兽袋放出里面的虫子,让它们都来咬我,我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她要这么对我!” 这么一说,眼泪吧啦吧啦就往下掉,看得千叶真人心疼不已,忙道:“你放心,大师姐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穆长宁这时也不想说什么了,陶芷馨倒打一耙的功夫她早已领教,在场所有人都是向着陶芷馨的,任她说破了天,也无济于事。 人心,人心。 她垂下头暗嘲不已,千叶真人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什么话说?话都给他们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穆长宁沉默,陶芷馨厉声道:“大师姐,你看她都已经默认了,按着门规,残害同门者,当诛!” 籽福真人还没说什么,千叶真人已经点头认可:“没错,看在你识相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 这么一说,手中冷光一闪,一把短刃已是凭的飞出,直指穆长宁的咽喉。 穆长宁早已有了警觉,十数张防御符拿出来,再有她手上的隐形储物手镯还有两次防御机会,千叶真人虽是金丹初期,毕竟这时候不可能用尽全力,她完全可以挡下她的攻击! 要她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不可能! 穆长宁做好了一切准备,然而事实上,短刃还未近身,便已被一道掌风挡了回去。 千叶真人微鄂,便见掌刑堂门口走进来一个青衫男子,随后俏脸蓦地一僵。而籽福真人这回是真的怒了,原先给她面子,不计较她任意妄为,可临了千叶真人还是当掌刑堂规矩是摆设,这是真的不将掌刑堂放眼里了! 慕菲菲楚寒枫陶远陶恒一窝蜂地涌进来,陶恒瞧见穆长宁正靠坐在石柱上,脸色惨白,忙给她喂了颗回春丹,转身怒道:“陶芷馨你他么作够了没,脑子进水了,晃一晃全是浆糊吧!” 往常听到这种话陶芷馨早就炸了,可这时候却尖叫了一声捂住脸躲到千叶真人身后。 她现在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将才在坊市迷迷糊糊的也就罢了,可现在她却彻底清醒了,师兄这个时候在场,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还要不要活了! 可末了陶芷馨微微张开指缝往外一看,楚寒枫根本没留心她这里,注意力全集中在慕菲菲身上呢,而慕菲菲,这时候半蹲在穆长宁身边嘘寒问暖! 蛇鼠一窝,都是一群小贱人! 陶芷馨气红了眼。 最奇特的还是千叶真人,本来还粉面带煞怒发冲冠呢,这时倒是安稳下来了,望了眼堂中的青衫男子,悄悄攥紧拳。 回春丹的药力化开,穆长宁好受了许多,望向前方挺直背脊一身傲骨的青衫男子,微微有些恍惚。 刚刚那道掌风,就是他打出的,而这个人她竟也认得,就是当初在水月村有过一面之缘、又赠她丹药的慕衍。 是慕菲菲带他来的? “长宁你可是丹峰的人,他们阵峰欺人太甚,骑到你头上,可不能让他们以为,丹峰就真的没人了!”慕菲菲攥紧拳恨声道。 楚寒枫闻言有些无奈:“菲菲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歹我还是向着你的。” 慕菲菲噘嘴哼了声。 穆长宁顿时心中微软,当她都绝望的时候,还有人记得她为她考虑,站在她这边,这份情谊,就足够她铭记于心了! 何况她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慕衍堂堂金丹真人,若不是看在慕菲菲的面子上,哪里乐意走上这么一遭? 籽福真人的目光朝穆长宁睃了睃,实在想不通这小丫头究竟哪来的本事,连慕衍都能被请得来。 丹峰讷言真君唯一的弟子,六十一岁结丹,是门派第一的天才,光是这些头衔都足够慕衍在门派中横着走。然而最要紧的是,讷言真君可是太上老祖的弟子! 整个灵天大陆唯一一个化神大圆满真尊的入室弟子,地位本就比普通元婴真君高上许多,而慕衍作为老祖的徒孙,也不是他们这些结丹修士能够比拟的。 籽福真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个什么麻烦,忙走近两步笑颜相对:“慕师弟怎么突然来掌刑堂了?” 慕衍头也没回,伸手指了指身后,道:“她,我要带走。” 第075章 留影石 籽福真人闻言一愣,千叶真人脸色蓦地一黑,躲在她身后的陶芷馨更加不满,险些脱口而出凭什么。可身为内门弟子的她当然知道自己没资格冲撞质问慕师叔,便只好暗暗扯了扯千叶真人的衣袖。 千叶真人秀眉微蹙,还是开口道:“慕师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小弟子犯了错,理当受罚,可不是你一句两句话能够一笔带过的……就按着掌刑堂的规矩来吧!” 籽福真人不由暗暗翻个白眼。掌刑堂的规矩?原来你丫的还知道掌刑堂有规矩啊!刚刚劝了这么多次全当他在放屁,一度我行我素,现在人家慕师弟一来就态度大转变了!呵呵…… 慕衍面不改色,甚至目光都没有多施舍她一眼,移开一步道:“那就来吧。” 陶芷馨忽的手心冒汗。 她在万宝楼上看到穆长宁跟慕菲菲相谈甚欢,而她对慕菲菲怨念已深,偏偏慕菲菲有身份有地位,她动不了人家,那转而动一动穆长宁就完全不在话下了! 在坊市被一个外门小弟子如此捉弄是她生平一大耻辱,搞得现在全身浮肿更让她咬碎一口银牙,不让穆长宁付出代价她就不姓陶了! 可打死她都想不到,慕师叔会给一个外门小弟子出头啊! 当时坊市里那么多人看着,事实到底如何他们都一清二楚,将穆长宁单独拎到掌刑堂来,就是看准了她无依无靠,只能任由他们拿捏,她想搓圆捏扁都无所谓,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对了!慕菲菲! 慕师叔是慕菲菲的六叔,肯定是慕菲菲请他过来的! 这个贱人! 陶芷馨怨毒地眸子盯紧慕菲菲,见楚寒枫寸步不离陪在人家身边,心里更像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嘴里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行,真按着掌刑堂的规矩来,她原先的优势就全没了! 陶芷馨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忽然晃了晃身子一头栽倒在地。 “芷馨!”千叶真人吓得不轻,忙将陶芷馨扶起来给她输入灵力,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又一次汹涌澎湃。 “你看看,芷馨变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让那臭丫头来偿命!” 千叶真人的暴脾气陶芷馨一清二楚,心中暗暗窃喜,不料一只微凉的手掌忽的攥住她的手腕,接着一丝冰凉的气息沿着她的腕子游走于全身,掠过重重经脉,往丹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腕子,激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没事。”慕衍淡淡的声音响起。 陶芷馨这才想起,慕师叔不止是六阶炼丹师,还是个医修,在他面前装病,那就是笑掉大牙了! 又是脸上一热,陶芷馨觉得原先高肿的地方更加疼了,可眼下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装晕。 陶恒顿时“嗤”一声:“陶芷馨你装什么装,妹子早给你解过毒了,你根本半点问题没有!” 陶芷馨觉得牙疼,陶恒这只白眼狼,到处都在拆她的台! 可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不淡定了,只听得慕菲菲脆脆的声音说道:“籽福师叔,坊市有留影石,具体发生了何事,您一看便知,何必在这里听人家单方面解释?” 籽福真人眼睛一亮,恰恰楚寒枫说道:“留影石我已经拿来了,请师叔过目。” 师兄! 陶芷馨差点喷出一口血,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千叶真人瞥见了,秀眉也随之拢起。 陶芷馨是她带大的,对于陶芷馨的一举一动,千叶真人都十分清楚,她也知道陶芷馨现在是在装晕,而且还十分心虚。 莫不是真相有什么出入? 这么一个犹豫的时间,足够人家做许多事了。 坊市的留影石遍布各个角落,与穆长宁三年前参加门派招新时的玉牌影像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全天候的监视器,但比之监视器不同的是,留影石不但能留住影像,还有留声功能。 白光一闪,半空中霎时出现了方才坊市里种种。 身着精英弟子服饰的少女挥出藤蔓打向外门少女,捡起灵兽袋趾高气昂:“有些人,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像你这个身份,就该有这个身份该有的觉悟……” 籽福真人不由惊讶,千叶真人脸色一沉,慕衍无悲无喜,反倒是陶芷馨被气得浑身发抖。 陶芷馨充分体现了身为内门精英弟子的“骄傲”,竭力地贬低轻视外门弟子,留影石将在场每一个弟子的表情收入其中,而今大家俱都注意到了他们眼中的不满愤恨。 有着蓝金色流云图案的女弟子一扬手里的灵兽袋,毫不犹豫地打开,成千上万的蚊虫从灵兽袋里飞出,漫天飞舞,坊市陷入了一片混乱…… 事故解决,是那个不起眼的外门女弟子拿出药液倾注在陶芷馨身上,将她身上的毒素化去,可随着筑基弟子的前来,陶芷馨又将事故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穆长宁! 看到这里,千叶真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籽福真人将留影石收回,陶恒慕菲菲皆是一副解气的模样,穆长宁倒是静静坐着仿若事不关己。 离得近了,陶芷馨都能听到千叶真人粗重的呼吸声,她能感受到大师姐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这时候,更加不敢睁开眼睛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去迎接大师姐的怒火。 籽福真人轻叹一声,刚想说话,从掌刑堂外头忽的跑进来一个筑基弟子,连连道:“师叔,外门弟子都在门口闹起来了,他们对陶师妹的所作所为异常不满,要求师叔还他们一个公道!” “什么!”籽福真人目瞪口呆,想到在留影石里看到的一切,霎时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陶芷馨,她,她都做了什么! 就算身为内门精英,比外门弟子高出一筹,可你居然敢当众贬低数落外门弟子! 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胆子!激起了群愤,你他娘的最后怪谁! 千叶真人深深吸口气,自觉今日是被陶芷馨丢了大人了。 她最多就是以为陶芷馨娇蛮任性些,结果信口胡诌倒打一耙信手拈来!亏她刚刚还义正言辞要帮人讨公道呢,到头来,反倒成了助纣为虐! 尤其是……尤其还是在这个人面前! 千叶真人袖下的手气得直抖,瞧了眼身侧长身玉立眉眼如画的慕衍,脸上泛起一波波的灼热,狠狠甩手就夺门而出! 陶芷馨惊得张大眼,大声叫道:“大师姐!” 没人理会她,所有人都用或淡漠或冷嘲的目光看向她,尤其在瞧见楚寒枫眸子里一股不可遮掩的厌弃时,陶芷馨两眼斜翻就昏了。 这次是真的被气昏了。 ---------------- (感谢梦无澜打赏的香囊,么么~) 第076章 向往 穆长宁走出掌刑堂的时候,外面正站着一群外门弟子,嚷嚷着要门派给他们一个交代。 修士自傲,哪怕是外门弟子也是一样的。他们也是修士,也有寻仙问道的资格,甚至比那些所谓的精英弟子更加努力更加执着,但只是因为天生资质比人家差,就要被羞辱轻视,何其甘心? 陶芷馨在坊市这么一闹,是真的触了众怒了! 筑基弟子还在给众人解释劝导,可惜见效甚微,心知若不好好惩戒一番陶芷馨,根本难息众怒! 然而惩戒陶芷馨,自然得过问她师尊的意思,可阵峰新觉真君近期正在闭关,方才也是千叶真人来的,现在千叶真人都被她气走了,籽福真人只好将主意打到了楚寒枫和陶远身上。 他们一个是陶芷馨的同门师兄,一个是她的同族堂兄,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俱都默契地表示,悉听尊便。 到最后,连掌门云和真君都惊动了。 听闻前因后果,云和真君亲自下了惩戒令,将陶芷馨关入水牢一月,罚了她一年的供给用度,又给所有外门弟子额外发放三成用度,以示抚慰。 这场闹剧才算渐渐平息,外门弟子四散而去。 季敏与何久煽风点火鼓噪了这个结局,还是满意的,可临了看到穆长宁脸色苍白地出来,又觉得给陶芷馨的惩戒太轻了! 二人围上去关切一番,穆长宁心里顿时泛起阵阵暖意。 依稀还记得三年前刚刚上山时,一位筑基弟子说过的一番话。修真是一群人的仙途,并非一个人的长生。直到此刻,方觉感触颇深。 在这个世界,她是何其有幸,能够交到这样一群朋友,愿意为她上心,为她解难,她又是何其有幸,在这条长生大道上,能与他们一路做伴…… 除了谢字一言,此刻也说不出其他了。 慕衍原先是走在穆长宁前头出来的,忽然顿住脚步回身望了眼她,又掏出一只玉瓶递过去。 穆长宁汗颜,似乎慕衍总是在给她各种丹药。 她惶惶不敢收,慕菲菲毫不客气地替她拿下:“六叔的丹药别人求都求不来,长宁你是傻啊!”然后不由分说塞进她怀里。 穆长宁只得再三道谢,旋即想起先前陶恒因为疾风狼险些丧命,还是多亏了慕衍当初赠送的还魂丹才得以保住性命,又接连郑重拜谢。 慕衍淡淡的眸子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目光太淡,以至于穆长宁看不透其中究竟包含了何种情绪。 “凤尾草汁能解虫毒,你提炼得不错,若再加一株豆蔻,效果会更好。”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穆长宁惊讶抬眸,才知道这是慕衍在传音教导她。 她赶忙行礼:“多谢师祖指点!” 慕衍敛了目光,又问:“你要这些毒虫子做什么?” 穆长宁心中一惊,低垂下脑袋不予作答。 当初在水月村被黎枭的魔气刃割伤,毒素多日未曾蔓延,这件事只有望穿和慕衍知道,其实慕衍已经很接近事实真相了,以他的能耐,早便猜到了。 果然见慕衍微微皱了眉:“女孩子玩毒……不大合适。” 没有正义凛然斥责她,也没有勒令她就此打住,只是跟她说,这样不合适? 那是不是说明,慕衍并不是那么强烈地反对她学毒? 慕衍可是地地道道的正道中人,但身为正道,他不曾对魔修的毒物避如蛇蝎,甚至没有多少反感,这就意味着,她原先毒物无正邪的理论是对的! 认识到这一点,穆长宁顿时双眼锃亮。 慕衍没再说什么,转个身就走了。 穆长宁一直以为慕衍是慕菲菲搬来的救兵,殊不知,光靠慕菲菲一人,是绝对请不动他的。 事实上,慕衍也着实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何非要他走这一趟…… 慕衍这个金丹真人一走,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穆长宁陶恒慕菲菲季敏何久等人纷纷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莞尔失笑。 孟扶桑远远看着,好像是被那情绪感染了一般,唇边也酿起浅浅笑意。 楚寒枫低垂了眉眼若有所思,而陶远忽的上前两步拿出了一只玉瓶递给穆长宁。 “芷馨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培元丹,算是我代她给的补偿。” 培元丹,四阶丹药,对疗养内伤有奇效,刚刚慕衍给她的也是培元丹。 让人家吃了亏,便顺手给一些补偿,这些在外门弟子看来难得一见的东西,因祸得福得到了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 飞来横祸,是由了谁造成的?他一开始放任陶芷馨,没有阻止人家,等到现在尘埃落定了,就给点东西来打发补偿?这就是他的态度? 哦,不对,她其实应该很感激了,寻常帮亲不帮理,而陶远却是秉持的公正态度,任凭掌刑堂处置陶芷馨,这已经是很好的涵养了! 穆长宁摇摇头并不接过:“陶师叔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需要您代替谁给什么补偿。” 至于陶芷馨,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以她的性子,想必她未来不会善罢甘休,陶远代替陶芷馨赔的罪,根本就是在浪费!往后如今日这样的事还会有许多,难不成陶远还要一次次地赔礼吗? 他自己不嫌烦,她都嫌了! 陶远大概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会拒绝他的好意,原本温和清润的面色蓦地闪过一丝愕然讶异,穆长宁道过礼转身就走。 陶恒拍了拍陶远的肩膀道:“哥,你替陶芷馨收拾的烂摊子还不够多啊?别拿你以前的那一套对付妹子,妹子可不是拿一点好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况且,人家也根本不缺这个!” 点苍城天上居的豆腐生意做得多大多好,陶远不清楚,但陶恒却是明明白白的。这几年下来,光靠天上居的半成分成收益,穆长宁都已经是个小富婆了,而且她两年多前就已经把卤水的配方白送给了陶恒,比起一点蝇头小利,人家更看重的还是情谊! 陶远攥紧了玉瓶,遥遥望向那边几人言笑晏晏,说着要穆长宁请客,去酒楼好好吃一顿,慕菲菲又提议让穆长宁亲自给大家做灵食。 陶恒闻言双眼大亮,连忙跑过去:“妹子的手艺可是一绝,喂,加我一个啊!”然后勾着一旁呆立的孟扶桑道:“兄弟,你可有口福了!” 欢笑声渐行渐远,留给陶远的只余掌刑堂前肃穆冷清。 心底有一瞬的迷茫,看不透,也压根想不明白。只是这个时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缓缓升起,而他也并不知道,那种情绪,名为向往。 第078章 门派小比 早在决定参加门派小比起,穆长宁就开始梳理着她这三年来在应敌方面的收获。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除了最基本的五行术不曾荒废,她这三年还苦练了无边落木诀和炽火剑诀,也算小有成效。穆长宁本身具有火木双灵根,这两部功法恰恰是最适合她的。 无边落木诀主修木系法术,以她如今的能力,暂时只能够使出里头的第一招落叶无声。 落叶无声是用灵力变换出万千飞叶进行的群体攻击,灵气叶片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片片锋利,隐含杀机,无声无息就能将敌人绞杀于无形。 落叶无声的威力纵然不俗,可耗费的灵力也同样相当可观,以她目前的修为,满打满算仅能使出两次,所以这虽然是一样不错的杀手锏,却不能过分依赖,将之作为主攻手段。 当然,也有一种取巧的方法,那便是使用真实的树叶,运导功法舞动叶片进行攻击,这样虽然耗费的灵力大大减少,但威力比之用灵力所化的着实差了许多。 其次就是炽火剑诀。 炽火剑诀的招式她已经烂熟于心,但正如曾经望穿所言,空有形似,不具神韵,无非只是花把势。这些花把势用来对付同阶修士绰绰有余,但剑诀的奥义,在于剑意,更在于剑魂。 可这些东西远不是此刻的她能够理解领悟的,只能靠往后慢慢琢磨。 再接下来的便是紫元诀。 紫元诀的主体功法是破妄眼,破之一字,贵在势,势如破竹,则可堪破虚妄,无往不利。 从前她能用破妄眼查看同阶修士的灵根类型,一如陶恒,一如吴真儿,而现在,哪怕筑基修士在她面前,若没有遮蔽体质的法器在,同样无所遁形。 三年前她曾误打误撞试过压缩神识发出实质性物理攻击,但这一招的后遗症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倒是可以用神识冲击对方识海,发动精神层面攻击,使对方陷入短暂眩晕状态,暂时丧失战斗能力。 可别小看这几息眩晕,关键时刻几息的功夫完全能够绝地逢生! 至于法器方面,她这几年倒是没有添置新的。 蒲氏留下的几样法器品阶太高,远不是此时的她能够掌控的,而且此般上品法器一旦拿出来,也必然会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她打算等筑基后再将其一一炼化。 不过暴雨梨花针形体小巧,坚韧锋利,一共七七四十九根,是居家旅行暗杀的必备首选,完全可以出其不意,穆长宁便将一整套都炼化了,派得上用场时,丝毫不必客气。 锁灵环她已经用顺手了,这东西虽然灵活性不高,但算得上是一样很实用的辅助型法器,与锁灵环同时得来的那把桃木剑她也使顺了,如今的主攻武器便是桃木剑。 符箓方面,除却蒲氏一开始留下的,还有慕菲菲给的许多上品符箓,这个却是不缺的。而自己调配的那些毒药毒粉,若是出门在外也便罢了,门派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慕衍那般的开明,她要是真敢在门派小比上用毒,指不定就要成为集体讨伐对象了。 穆长宁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将重心用在剑诀和术法上,神识冲击虽好使,但她还不想在门派小比上暴露太多,横竖她也不是冲着冠军去的。 至于这个术法却不是指的落叶无声,而是最基础的五行术。 要知道他们都是外门弟子,除了学习基础五行术也没有别的机会去接触其他的术法,门派小比时虽说各显神通,总也不会跳出这个大范畴。 理清楚了这些,穆长宁就抓住了重点,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门派小比如期而来。 小比分内外门,外门主要是炼气弟子之间的比试,而内门则是筑基弟子之间的切磋。 外门炼气弟子比斗的地点在道峰大广场,穆长宁跟季敏何久一起到达广场上时,整个门派成千上万的外门弟子早已齐聚一堂,人声鼎沸。 “人可真多啊!” 和当初在点苍城招收新弟子时的人山人海有的一拼了! 何久失笑,摇头晃脑地给她们解释:“这次小比的前三十名能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前五十名还会有相应的丰厚奖励,外门弟子的修炼用度资源都不够,若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争一争的。” 其实门派小比主要还是给那些炼气中后期的弟子一个施展的舞台,如炼气前期的外门弟子,那就纯粹是来打酱油的了。 广场上一连建起了二十五座大战台,每座战台都可由一百人同时进行战斗,而门派小比的第一场,正是大混战。 整个门派参加此次小比的有近万人,按着抽签到各自战台上进行混战,一百人中有十人晋级,统共决出千名优胜者,接着进行二轮混战,决出的前百名才能参加第二场的淘汰赛制。 穆长宁三人一道去执事堂时,陶恒与孟扶桑早已经领到号码牌在候着了,一旁倚在墙边的竟是许久未见的韩楷,穆长宁满含深意地“哦”了声,季敏脸一红,不由横她一眼。 领完号码牌,陶恒就赶忙凑过来:“妹子,你在几号战台?” 他看了看自己的,又看看她的,叹了声微微有些失望。 陶恒在十七号战台,穆长宁是十号,孟扶桑在二十三号,何久是一号,而季敏则在十九号战台……巧的是,韩楷居然也在十九号战台! 二十五分之一的概率,这种巧合,也真是没谁了! 季敏忽的扬唇笑道:“我在下一轮等你,你可别第一轮就淘汰啊!” 穆长宁抽抽嘴角:“季师姐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好了。” “有他在,我还需要担心吗?”她指了指韩楷,霎时神采飞扬。 三年的时间,韩楷已经到达炼气大圆满,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沉敛,却隐含锋锐,就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宝剑,在这场门派小比中,韩楷实力绝对是挨得上的。有韩楷在旁保驾护航,季敏确实是想淘汰都难。 穆长宁不由翻个白眼,光天化日下秀恩爱真的好吗,这杯狗粮她并不想干!(未完待续。) 第080章 利用规则 穆长宁这一炸,炸掉了五六个小团体,其中不乏有炼气八九层的修士,解决了不少强劲对手。 被送出战台外的弟子还想再上台继续,却被仲裁筑基弟子一把拦了下来——战台上的人,一旦离开战台,便是淘汰。 “我靠!” 这些人不禁破口大骂,俨然还没从自己已经淘汰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再一看把自己弄出去的居然是个炼气六层的女修,一跃而起对着场中“幸存”的人吼道:“师兄,把那个臭丫头打下来!” 穆长宁刚刚那一出其他几人都见识到了,饶是谢斌早有了心理准备,都不由暗暗吃惊。他们刚在这拼死拼活,才解决了七八个,穆师妹居然一次性就踹掉了二三十!这里面可还有高阶炼气弟子啊! 许竟离微微皱眉,低骂了一句愚蠢! 动静这样大,不是要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往他们身上引?到时候他们就不是逐一击破,而是被动群殴了! 别说,穆长宁还真就打了这个主意。 各自为战,虽然分散,也保守,但最后留下来的定然都是炼气后期中的佼佼者。 她一开始就数了数,十号战台的一百个修士里面,有四十一个是炼气后期,其中炼气八层及以上的有十三人,这些人的实力定然不俗,最后这个战台上剩下的十人,不出意外就会出在他们其中! 许竟离现在拉着她和谢斌组队,那是为了方便对付炼气前期和中期的小喽喽,等到最后剩下的全是炼气后期了,穆长宁才不信他会那么仗义地还回来顾念同伴情! 既然别人靠不来,那就只有自己创造机会,她若想在这群修士里面幸存下来,只有先将一部分炼气后期踢出去! 此刻将他们引过来聚到一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个全方位的围剿,到最后的时候,压力必然会小上许多! 果然如最初料想的一样,一番大动作将大多弟子都往他们身边引了,许竟离暗恨咬牙,召唤出万千灵剑直面冲击上蜂拥而来的大半修士,谢斌虽然不清楚穆长宁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地觉得她不会无的放矢,便配合着施展法术拦住那些弟子们的去路为她争取时间。 这样一面倒的攻击是所有战台中独此一份的,连高台上的籽福真人都不由往十号战台关注起来。 穆长宁又一次舞动起桃木剑,剑尖于半空划开火红色的碎光,美轮美奂。 场外被淘汰出去的弟子忽的大声叫道:“又来了!快,快拦住她!” 刹那间,各种远程法术和法器攻击层出不穷,俱都朝着穆长宁扔过去。 “穆师妹!”谢斌大喊一声,高台上的籽福真人见状挑了挑眉。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穆长宁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她难道会蠢得用同一种方式将人炸出去吗?第一次人家上当那是因为还没来得及防备,有了这个先例,大家总会有了警觉,她要再如法炮制那就是作茧自缚了! 眨眼之间,桃木剑已被她收回,反倒是从地上无声无息悄然盘起了无数藤蔓,缠绕住刚刚施展玩法术、灵力空匮、警惕略减的几名炼气八层和九层修士,随后用力一扯,这些人纷纷被扔出了场外。 而与此同时的,那些攻击已悉数落到穆长宁身上,就在谢斌捏了一把汗的时候,穆长宁的身上顿时撑起几道高高的土墙,将那些攻击迅速拦截下来——她一开始就给自己贴上了几张防御符。 被扔出战场的人:“……” “卧槽!” “这个臭丫头,居然玩阴的!” “这他娘算什么,有本事堂堂正正跟老子比一场!” 穆长宁置若罔闻。 比赛既然制定了规则,当然不是放着看的,她只是充分利用了规则而已,谁又挑得出她错? 许竟离与谢斌面面相觑,看着台上除却他们只剩下的四名炼气八层和十几个炼气六层七层弟子,齐齐抽了抽嘴角。 “还愣着干嘛?” 穆长宁又拿出了桃木剑,冲着几个炼气中期冲了上去。 许竟离虽然有点不齿穆长宁这种比斗方式,但不可否认她确实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当下也不含糊,提剑上前就招呼。 谢斌几乎庆祝般地欢呼一声,裂开嘴笑出一口白牙,挥枪格挡,很快就联手将那十几名炼气六层七层的弟子都踢下了台。 至此,除却穆长宁一个炼气中期,十号战台上仅余下连谢斌在内五名炼气八层,和许竟离一个炼气九层!甚至因为刚刚打得太欢腾了,本来的十个名额,到最后硬生生只剩下了七人! 谁都没料想到,这场比斗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毫无疑问,二十五个战台中,十号战台是结束地最快的,但无疑也是最气人的! 被拖下战台的一个炼气九层弟子向籽福真人投诉:“师祖,那臭丫头使诈,我们还没有开始,就全部被她弄出战台了,我们不服!” 有此怨念的何止是他一人,在场谁不是冲着内门弟子和丰厚奖励来的?硬生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截了胡,让他们如何甘心! 他们还打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可这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输得得有多憋屈! 籽福真人望了眼穆长宁的方向。 他还记得这个丫头,两月前跟阵峰的陶芷馨闹了那么大一出,后来连慕衍都惊动了,他想记不住都难。 今日这丫头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倒是有点小聪明! 籽福真人淡淡瞥了眼那个炼气九层弟子,“不服?我一早就已经说过了,一旦离开战台,则为淘汰,你们权当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放心上,她恰如其分地运用了规则,为何算得上使诈?” 炼气九层弟子忽的一愣,籽福真人干脆就让他死个明白:“比试不是只单靠蛮力就可以一往无前的,实力是一部分,气运是一部分,外物和环境因素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句话叫兵不厌诈,也有句话叫投机取巧,如果你们也能跟她一样,将一切可利用的都利用起来,别说越级挑战,哪怕应对相差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炼气九层弟子低下头若有所思,籽福真人叹道:“就当给你们上了一课,若还是想不明白,去思过崖想清楚了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081章 二轮 炼气九层弟子确实没有想明白,籽福师祖说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师祖言语之间还是对这个臭丫头欣赏赞扬的,他就不明白了,靠耍赖使诈赢得比赛的人,有什么好欣赏的! 思过崖他会去,但不是现在,他还要看着那个臭丫头,接下来的比试她要怎么比! 玩阴的可不能玩一辈子,今日她在人前暴露,明日的二轮混战,定然会有人来防备她,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办! 炼气九层弟子回头就往十号战台上唯一的那个炼气中期弟子狠狠瞪上一眼,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谢斌正兴奋地朝穆长宁竖起大拇指:“穆师妹,你还真是每次都能给人惊喜啊!佩服佩服!” 穆长宁微微一笑,一旁的许竟离不屑地哼了声,讽道:“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晋级,整个门派,估计也就只有你了。” 谢斌闻言不满,穆长宁扬了唇呵呵一笑:“然而许师兄也是在我这不入流的法子里晋级的,我若算下九流,那许师兄勉勉强强也能算个下三流了!” 穆长宁倒不介意开罪人家,本来许竟离组团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明日的二轮大混战还需要重新抽签,她就不信自己运气那么背,又跟这人在同一战台! 谢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许竟离彻底黑了脸:“谁要你这破法子来晋级,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一路稳稳当当!” 确实,你稳稳当当了,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你组团的同伴心情? 她炼气六层可还能有别的机会?谢斌炼气八层又一定能够脱颖而出了? 所以说,不拿同伴当同伴的队友,要来何用? 道不同不相为谋! 穆长宁哼哼一声转身就走,气恼地许竟离狠狠啐道:“呸,就你这样,明天过后也就到头了!” 第一混战第一批次彻底结束,总共二十五个大战台,决出了二百二十七人晋级,有些战台上斗得太狠了,人数根本不满十人。 幸运的是,穆长宁、陶恒、季敏、韩楷、何久、孟扶桑无一例外全部晋级! 季敏有韩楷带着完全不成问题,陶恒有他兄长陶远祭炼准备的阵旗,一出手就能制住十人,何久凭借轻身功法的灵巧躲避掉许多攻击,还能时不时阴测测地来上一发,至于孟扶桑,本身炼气八层又法术出色,能晋级也是水到渠成。 这些人里面,就属穆长宁的修为最低,也只有她一个是炼气中期,但季敏知道,以穆长宁的能力,越级挑战炼气后期也可以,之前无数次对练,季敏可没少在她身上吃过亏。 不过一行人一路走过来全对穆长宁指指点点,弄得季敏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听说了穆长宁的晋级过程,她当下就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哎呦,笑死我了,那些被你弄出战台的人今天是都要吐血了,你到底是长了个什么脑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 穆长宁摸了摸鼻子,这件事有那么匪夷所思吗? 何久也捧着肚子乐得前仰后合:“师妹师妹,你真是个奇才!不行了,我明天也要学学你,把那些炼气九层的当小猫崽一样全部拎出去!” 陶恒的想法跟何久不谋而合,两人当下击了个掌,韩楷在旁看着颇有些哭笑不得,倒是孟扶桑攒了眉细细思量片刻,认真道:“这样恐怕有些不妥,穆师妹今儿是以有心算无心,露了一手,明日大家肯定就有所防范,想要再得手便没那么容易了。” 众人纷纷一怔,穆长宁点头道:“正是这个理,所以明日得要改变策略。” “什么策略?”季敏赶忙问道。 穆长宁愣了愣,尴尬地挠头,“我,我也没想好……” 众人:“……” 第一天的混战大获成功,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消耗,而且此番比试过后他们都有所感悟,道过别便赶忙回了住所修整。 第二日,他们这些晋级者将要进行二轮混战。昨日四批次混战下来,总共决出了九百一十三人晋级,这其中大一半都是炼气后期,如穆长宁这样的筑基中期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穆长宁照例来到道峰执事堂抽取战台号码牌,这次是将九百余人分到了十个战台上,每个战台都混战决出前十名,即为前百强。 这次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同台,总算比昨天大了许多,很巧的,穆长宁和季敏都抽到了三号战台,这让两个姑娘很兴奋。 要知道,她们同住一个院落,平时也都有互相对练切磋,对于彼此的招数都再熟悉不过了,完全能够默契配合,相辅相成。 陶恒看了看自己号码牌上的大写的数字九,仰头望天,再挤过去瞧了眼孟扶桑的号码牌,顿时双眼一亮:“兄弟,你也是三号战台啊,来,我们换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得意忘形了,完全没有压低声音,发放号码牌的筑基弟子不由盯他一眼,陶恒就彻底歇菜了。 穆长宁才知道,原来孟扶桑也跟她们在同一个战台。 季敏拊掌笑道:“正好,我们三个可以组团,一起揍死他丫的!” 她这话说得壮志豪情,路过的弟子不由望过去,俱都嗤笑一声。 “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呢,一个练气六层,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就这么个组合,还想突出重围?” “最可笑的就是那个炼气中期了,天哪,傻子才会选炼气中期的当队友吧?” “诶,有梦想是好事,万一见鬼了呢?” 冷嘲热讽的声音不断,季敏脸色越来越沉,正要上前一步呵斥,穆长宁拉住她道:“师姐,事实胜于雄辩,我们用实力来说话!” 孟扶桑不由低头看她一眼,小姑娘面容清秀,目光却坚毅而执着。 季敏恨恨道:“就让他们好好见识我们的厉害!长宁,啥也不说了,我听你的!” 孟扶桑同样点头表示赞同。 穆长宁愕然,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真他么的很好啊! 季敏伸出了手掌,穆长宁将手叠了上去,孟扶桑犹豫下,同样将手叠到上头。 三人相视而笑,已有一种默契坚决于心底悄然滋生。(未完待续。) 第082章 啃老本? 战台之外已经摆起了赌局,主要针对了昨天在大混战中表现突出的弟子是否能够顺利晋级百强,如韩楷和许竟离赫然就在其中之列,大多数都是押的他们能够晋级。 穆长宁由于昨日的“出色”表现,竟然也被放到了赌局行列之中,有些人还在纳闷这人是谁,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 便有人开始解释道:“这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修是丹峰的,练气六层,昨日大混战的时候,她取了个巧,把所有高阶炼气弟子都率先弄出了战台,最后没有对手了,她就顺利晋级了。” “哦,这件事啊,我也听说了,原来就是她啊!”那人刹那恍然:“这女修忒也无耻,这种阴损招数她都能使得出来,要是光明正大跟别人比上一场,指不定怎么被虐成渣呢!” “可不是嘛,就会耍小聪明,练气六层,能成什么大器?” “不用说了,我押她输!” “我也押她输!” “还有我!” 一把一把的灵石通通往桌案上放,无一例外全是押在穆长宁输上。 突然一只大手拍下了一块莹莹闪着浓郁灵光的灵石,摆赌局的弟子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块中品灵石,一块抵得过一百下品灵石,绝对是大买卖了! “这位师兄,你想押什么?”摆局弟子连声问道。 “穆长宁……输!”他移了移手,将这块中品灵石放到输上,神情冷肃刚硬。 这人赫然便是昨日被穆长宁用藤蔓扔出十号战台的炼气九层弟子,因为她,他还被籽福真人训诫了一顿,然而他私心里觉得,穆长宁这种小丫头片子,绝对无法长久! 陶恒刚要准备去自己的战台,听到这边赌局开了自家妹子,又一听大家都是押的妹子输,当下就不乐意了,气呼呼跑过去,一股脑从储物袋里掏出五十块中品灵石,全部押在了穆长宁胜上。 摆局的小弟子目瞪口呆。 五十块中品灵石啊,那是五千下品灵石了!居然全部押在穆长宁胜上?别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小弟子不由提醒道:“师兄,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你才放错,你全家都放错!”陶恒哼道:“你们少瞧不起人,人家可比你们想的有本事得多!”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反应,急匆匆就跑去了自己的战台。 炼气九层弟子遥遥望向陶恒,不由眯了眯眼睛,而在场中人也纷纷开始表示怀疑猜测。 “这人傻了吧?脑子被驴踢了?” “五十中品灵石啊,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五十中品灵石,不赚白不赚!我押穆长宁输!” “穆长宁输!” “穆长宁输!” 就这样,穆长宁顺利晋级的赔率很快飙升到了一赔五十,基本每个过路人都要来赌上一赌,反倒成了赌局中最热门的。【ㄨ】 这边穆长宁和季敏孟扶桑三人已经到达了三号战台,经过昨日一战,穆长宁已经出名了,俨然被评选成为了“外门弟子最不喜欢的对手”,没有之一! 这一次战台上的弟子都是经过昨日一轮混战产生的,实力比起一开始的参差不齐要好多了。每一个战台上都有九十多个弟子,这些弟子绝大多数都是炼气后期,大多集中在炼气七八层,如穆长宁这样的炼气中期,反倒成了凤毛麟角。 果然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跟许竟离撞上,否则有这么个队友,怎么死的就不一定了! 照例是籽福真人主持的大赛,今日的混战就明显比昨日有意思多了,观战的人数也是相当的可观。 籽福真人扫了眼高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根据手下筑基弟子禀报来的结果,很轻易地就在三号战台找到了穆长宁的身影。 籽福真人微微一笑,继续说了段开场白:“规则我就不多说了,与昨日相同,每座站台决出十名进入百强……那么,外门弟子小比二轮混战,开始!” 籽福真人一声令下,场上的弟子们都动了起来。 三号战台这里,自从昨日穆长宁露了一手,整个三号战台的人都知道这小丫头贼得很,要想之后安安心心堂堂正正地比拼,不消说,还是得先把这臭丫头除掉,于是大家居然默契地同一时间都对着穆长宁出手! 穆长宁立在中间,季敏和孟扶桑分别站在她两侧,季敏召唤出万千藤蔓打向了一个人员稀疏的方向,而孟扶桑则接连不断地使出一个又一个的术法阻挡住前来找穆长宁麻烦的人,更祭出一口钟形的防御法器为她挡住攻击。 就在他们的配合之下,穆长宁手执桃木剑翩翩起舞,月白色门派服饰荡出优美的弧度,剑尖一点红芒愈来愈盛。 “卧槽,她又来了!又他么要使诈了!” “真是够了,好好地比一场会死吗,这么玩有意思?” “我说她是蠢才对,昨天她使这招出其不意,今天大家都知道她会来这一出了,她再使出来,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有许多下注买了穆长宁输的人。 昨日栽在这一招上的炼气九层弟子见状暗恨咬牙,要不是不允许,他真可能上去把她胖揍一顿! 管她是不是姑娘家,管她是不是年纪小,管她是不是修为低,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简直有辱苍桐派的门风! 籽福真人挑了挑眉,似乎也有点不明白她怎的还会啃老本。 依他昨天的观察,这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不该犯这种错误啊! 籽福真人凝神细看,在瞧见她右手执剑起舞,而左手快速掐诀时,不由愕瞬,旋即大笑出声。 他周围的筑基弟子都觉得莫名其妙,可籽福真人也不说透,摸着下巴处的胡子眯眼点头,熟识他的人便知道,真人这时的心情十分愉悦。 在见到穆长宁挥舞桃木剑时,三号战台上的弟子都纷纷一怔,心里暗骂一声卑鄙的同时,也急速绕开她的正面攻击范围,更时时留心脚下有没有藤蔓会突然升起来使绊子。 谁他么想这么憋屈地下台啊,输在谁手上也不能栽她手里,这女修太他么让人讨厌了!(未完待续。) 第083章 想收徒弟了! 大家躲的躲,避的避,还有不信邪的直接发动远程法术攻击或是催动法器打过去,不过这些攻击俱都被孟扶桑挡了下来,半点不曾近了穆长宁的身。? ?? 孟扶桑负责防御,穆长宁负责阴人,相较而言,季敏简直就是无所事事在打酱油啊! 自从用灵力变换出那数百根藤蔓之后,季敏就只管挥舞着藤蔓左摇右摆,也不见得去攻击人,也不见得从旁辅助,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众人也就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这号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就见季敏原先手里的藤蔓突然寸寸龟裂,碎成无数的藤蔓小碎片,而穆长宁准备了许久的法术也终于完成了! 无边落木诀第一招,落叶无声。 用灵力变换出万千落叶,片片锋锐,片片无情,漫天飞舞,直逼人死穴,夺人性命,灭杀无形! 穆长宁的修为低,丹田中灵气真元存储不多,使一招落叶无声,就几乎掏空她身体里大一半灵力,再往后即便服食回气丹,也没了多少战斗力,而若是使用普通的落叶进行群体攻击,攻击效果又要大打折扣。 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想过,往后自己若是修为提升了,体内灵力真元足够充裕了,她当然能根治这个现象,可眼下这种不尴不尬的过度状态,又该如何是好? 之前一个多月,她和季敏相互对练时就曾经就此深刻探讨过。壹?????看 书 灵气落叶之所以攻击力比普通落叶强,是因为它是以灵气化成,灵气有形亦无形,可以任意构造成想要的东西,比如坚如钢铁薄如利刃的叶片。 但穆长宁的灵力不够,无法完成太多次灵气叶片的构造,可季敏是炼气后期了,炼气后期比之炼气中期可是质的飞跃,若这个碎片是由季敏构造的,而穆长宁只负责运转功法引导控制这些叶片,进行群体攻击呢,会不会成功?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就见半空中那些碎裂开来的藤蔓碎片忽的按照无规则的轨迹运转,然后如利刃般四散而出,破空之声随之响起,力透千钧! 方才还在提防穆长宁耍阴招的众人顾得了自身,却顾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藤蔓碎片攻击,勉强撑起防御罩或是运用法器抵挡,但依旧架不住藤蔓碎片数量之多,速度之快啊! 很快就听到三号战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呼痛声,大多数修士被划破了衣衫,划破了皮肉,鲜血涌出来,染红了苍桐派的月白色弟子服饰。? 要?看书 这个时候,穆长宁另一边准备的剑诀也使出来了,数十把燃着火焰的灵剑虚影乘风而去,将大片弟子击倒在地,他们的头脑还发着懵,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战台传送阵传送到了台外。 而那些险之又险堪堪避过灵剑攻击的修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孟扶桑又快速拿出了一个镜子法器输入灵力,这些人很快就都被镜子法器打出的金光逼出战台。 几个呼吸的功夫,刚刚还站了满满一台的修士几乎都到了台下,而台上除了穆长宁三人,就只有两个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从头至尾还不曾出过一星半点手的炼气七层女修。 两个女修很快纷纷举手投降,自发走到了战台外,三号战台最终比试结果已经出炉,到最后只剩三人! 三人! 三人对战九十人,完胜! 众人:“……” “妈蛋,疼死老子了!” “卧槽!他么的太坑了!” “我不服!我都还没用出真本事呢!凭啥把我赶下台!” “又是这一招,他娘的你到底要不要脸了!” 摆局开赌的人一脸懵逼,下注赌穆长宁输的人两脸懵逼,围观起哄的群众三脸懵逼,而那些被莫名扔下战台的外门弟子都是一副哔了狗了的表情。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大骂一声:靠! 高台上籽福真人哈哈大笑:“妙!实在是妙!精彩,太精彩了!” 一旁的筑基弟子也不由赞叹连连:“这三人的配合当真默契,尤其是那个炼气七层女修,弟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大漏洞呢,不曾想,竟然能碎裂藤蔓发动群体攻击,这是什么功法,简直闻所未闻。” 籽福真人摇头暗笑。 在一般人眼里看来,这一出藤蔓碎片攻击是那个炼气七层女修发出的,殊不知,那个炼气七层女修不过就是提供了武器而已,真正的功法运转,还是靠那个小丫头啊! 若不是他一开始看到她左手掐的咒诀,他也几乎要被她给骗了! 籽福真人不由开始回想这一场小比的全部经过。 先是由于穆长宁昨天不同寻常的“过人”表现,激起了炼气弟子的群愤,所以今日一开始就引来了众人对她的集中讨伐,这时就由那个炼气八层的男修负责抵挡和防御。 接着运转起剑诀,引来所有人的忌惮,大家一时如惊弓之鸟般纷纷四散而开,只顾着注意自身,不曾关注场内局势变化。 继而又由那炼气七层女修用灵力化出藤蔓,爆开碎片,她就利用这些碎片运转起功法进行群体攻击。 然后趁着几乎所有人对付藤蔓碎片的时候,最初酝酿的剑诀如期而至,击倒了一片,再由着炼气男修负责捡漏,全面击溃。 一环一环,环环相扣,不仅充分利用了比赛规则,还将环境因素和众人心理变化都考虑了进去,制定出最合情合理合适的方案,更能一心两用,一边运转剑诀,一边运转术法…… 最让人吃惊的无疑就是那一招碎片攻击了! 功法并不算太稀奇,可打死他都想不到原来还能这么玩啊! 这和借鸡下蛋有什么差别? 真的是……天才! 用天才来形容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为过了!她的天赋资质或许比不上那些内门精英,但若加上她的聪明才智和临场应变力,内门精英恐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籽福真人实在是吃惊得很,他原本以为这一届门派小比也就这样了,无非就是哪个炼气大圆满夺了冠,又或是哪些炼气后期弟子入了内门……回回皆是如此,没有新意。 却没想到,还能碰上这么一只活宝啊! 难怪慕衍都要对她格外照顾…… 籽福真人突然有些期待以后的比赛,不知道这小丫头能够到走多远。 穆长宁丝毫不清楚,籽福真人生平第一次动了想要收徒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084章 不服 三号战台的比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三十息的功夫,甚至比起昨天十号战台的混战结束地还要早! 别说场外人都是懵的,就连战台上的季敏和孟扶桑都有点匪夷所思。?要?看书 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了,季敏一脸惊愕地看向穆长宁,呆呆问道:“我们赢了?” 没人回答她,但这空旷的战台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季敏霎时兴奋地手舞足蹈:“我们真的赢了!” 三个人!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完胜啊! 台上的人在为胜利雀跃欢呼,可台下人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三个人,仅仅是三个人居然就让他们输得彻彻底底! 若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个中高手也便罢了,可其中一个居然还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的炼气中期! 而且还是以这样可笑的方式被淘汰出局! 这种事,叔能忍,婶都不能忍了! 无论是昨日十号战台混战被淘汰的,又或是今日被扔出战台的,这时都纷纷握紧了拳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竟都默契地一拥而上,要给他们好看! 这些人的冲击来得又迅又猛,仲裁筑基弟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孟扶桑也只来得及祭出大钟法器,然而对于上百人的攻击而言,这一点防御不过就是杯水车薪。??? ?? ?? 要看?书 一阵绵长宏大的掌风翩然而至,就见那些蜂拥上来的弟子们突然像被一股大风吹翻了一般,身子直直往后退,直到被吹刮下战台。 籽福真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三号战台上。 他瞥了眼台上的三人,孟扶桑与季敏还好些,穆长宁的脸色微微发白,想来刚刚那一战赢得并不容易。 也对,那么短的时间内,既要一心二用操控全局,又要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就算对本身灵力要求放低,神识精神也定然有所消耗。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籽福真人又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些外门弟子,淡下了神色:“愿赌服输,苍桐派可不是来专养一群输不起的无能之辈的!” 昨日已经被籽福真人教训过的那位炼气九层男弟子不满道:“师祖,我等不是输不起,我们只是不服!外门小比公平公正,我等的实力比起他们只好不差,他们使用这种卑劣手段,就让我们四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我等不甘!” “我等不甘!” “我等不甘!” 一呼百应,许多人闻言纷纷应和。? 籽福真人轻叹一声,这声叹息里掺杂了灵威,使得激愤难当的弟子们不得不安分下来。 “外门比试何时不公?他们虽将你等淘汰,但手法正当,也没有违背原则,你等若是不服,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若能寻出他们一个错处,我定二话不说,取消他们的晋级资格!” 一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确实,人家虽然应敌法子虽然阴损了点,但可没有破坏比试的完整性或是违反规则,捡了这个漏洞,任谁都挑不出刺来。 可要他们怎么咽下这口鸟气! 众人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那炼气九层弟子顿时冷笑了一下,“师祖当真这般大公无私?难道不是因为她是慕师祖看中了的,所以卖一个面子?” 他伸手指向穆长宁。 大家显然都想起来两月前坊市的那场闹剧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外门弟子对内门精英弟子的碾压,他们就是想不记得都难! 是了,那个外门女弟子就是穆长宁啊!那个连苍桐派第一天才慕衍都能惊动的女修,早已成了外门弟子中口口相传的传奇。 原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又倒人胃口的家伙! 众人目光霎时变了,一旁的筑基弟子冷喝道:“放肆!” 籽福真人眯起眼,看着这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后辈,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万物皆道,修行修心,你们在这里鸣冤叫屈诉不平,就不会从自身去找找问题。”他轻叹道:“为何空有实力却没来得及施展,又为何到头来让人家得了便宜?” “别说是他们耍赖使诈的鬼话,修仙这条路随时都有变故发生,一个不察,搭上的兴许便是一命!” 作为金丹真人,和一群外门弟子说这么多话,已经很难得了,往常大家只会当做金科玉律铭记于心,可现在他们心中有怨,也基本就当左耳进右耳出了。 籽福真人只得言尽于此,心态这种东西,别人只能提点,关键领悟还得看自身。 他回身看了看穆长宁,淡淡一笑,又一次御器回了高台上。 见众人依然瞬也不瞬死死盯着他们,季敏略有不悦,那炼气九层弟子忽然站出来道:“穆长宁,我要跟你堂堂正正比上一场,你若能打败我,我便心服口服!” 穆长宁面无表情,季敏“哈”地一声笑:“你一个炼气九层要长宁炼气六层的跟你比试,还要不要脸了?” 炼气九层弟子脸蓦地一黑,恼道:“你要是不跟我打一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服你!” 季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穆长宁看向他,淡道:“我做事对得起自己便成,不需要你来服气。” 这态度在众人看来实在自傲,人群中顿时爆开种种讥讽声,穆长宁才没工夫去理会。将才那场战斗耗费心神精力,她需要调整。 季敏拉着她走下战台,孟扶桑顿了顿赶紧跟上,不动声色护在她们身边。 直到远离了战台,孟扶桑注意到穆长宁额间沁出的冷汗:“师妹的脸色不大好看,可有哪儿不适?” 穆长宁摇摇头,“有些头疼,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孟扶桑思索片刻便取出了碧玉箫,“二位师妹可有兴致听一曲?” 听曲?现在? 穆长宁与季敏面面相觑,倒是不曾拒绝,往一旁石块上坐下来,孟扶桑便就着碧玉箫吹奏曲乐。 这是穆长宁第二次听他吹曲,上回还是在坊市时听到的御兽曲,而这次的曲调,更加悠扬舒缓,婉转柔和,丝丝缕缕抚平烦躁疲惫,竟有种头脑一清之感。(未完待续。) 第085章 轮空! 到了此刻,穆长宁也知道,孟扶桑是在用音律帮她舒缓疲惫的神经,清心凝神,当下便全身心放松,沉浸到这曲调中,果然一曲终了,原本隐隐胀痛的太阳已经好了许多。 “多谢孟师兄!”穆长宁精神一震,忙起身道谢。 季敏也暗暗惊奇:“不知孟师兄吹奏的是什么曲子,竟有如此奇效!” 孟扶桑收回玉箫,轻笑道:“只是刚好略通音律,这曲名为《安神曲》,能够帮到两位师妹就好。” 几人休息了一阵,二轮混战也已经全部结束了,陶恒和韩楷顺利晋级,何久就比较倒霉,被一个炼气十层的给踢了,幸好他身法灵活动作快,不然兴许此刻已经全身挂彩。 陶恒下了战台倒是没急着来跟他们会和,反倒先去了一旁摆盘开赌局的小弟子那儿。 穆长宁顺利晋级,陶恒押的赌注自然都回来了,甚至因为穆长宁的赔率很高,达到了一赔五十,陶恒押的五十中品灵石能够赢回二十五万下品灵石。 摆局的弟子面如土色,就差跪在陶恒面前哭爹喊娘了:“师兄,师兄啊,二十五万真的太多了,您就是把我卖了也筹不来这么多灵石啊!” 陶恒一点都不可怜他,只管伸手要钱:“让你们瞧不起我妹子,废话少说,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做生意的哪能不讲信用,灵石拿来!” 摆局弟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将今天的所有收益全给了陶恒:“师兄,我只有这么多,再多就真的拿不出来了,我上有老下有小……” “得得得,别说那么多废话!”陶恒懒得听,顿了片刻,手一扬轻笑道:“这样吧,这笔灵石你可以不还,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 陶恒和那摆局弟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穆长宁并不清楚,外门小比的第一场已经结束了,总共决出了七十九个外门弟子,三天后将通过抽签进行第二场比拼。 穆长宁回了住所,关闭门口的禁制就去了空间。一路上可有不少被她踢下台的外门弟子来找麻烦,不过言语上的争执她才没功夫回应,真要来找茬的,也得先掂量掂量门规再行事。 先前孟扶桑那首安神曲对舒缓疲劳虽然有用,但睡眠还是恢复精神的最好方式。 这第一场的两轮混战,她都是取了巧的,无怪乎那些炼气后期的弟子不服气,要是正面交锋,她根本讨不到好,可接下来的比试,就没什么漏洞能钻了。 趁着这三天的时间将状态恢复到最佳,穆长宁一早就去了道峰。 战台旁又一次摆开了赌局,还是上回摆局的那个炼气小弟子,撑大了嗓门大声嚷嚷:“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 陶恒眯眼挑眉暗笑,穆长宁与他相识好几年,当然看出来他眼里算计的意味,忍不住好奇了一把,陶恒贼笑道:“我让那人开赌盘,将你淘汰赛胜出的赔率加注到一赔一百!” 穆长宁暗暗吸口凉气:“你疯了!一赔一百,你要他倾家荡产啊!” “哇,妹子,我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自信自己会胜啊!”陶恒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不妨去看看,有几个人买你胜的?” 穆长宁微怔,想起自己前两次混战的表现,不用看她都猜到了。 混战还能依靠团队,还能投机取巧,第二场淘汰赛可是一对一的真枪实弹,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就是个只会玩阴没有本事的炼气中期,真跟人家对打,拼得过他们才怪! 陶恒眨了眨眼道:“妹子,我可是下了大手笔买你胜的,争点气,给哥赚得盆满钵满回来啊!” 穆长宁抽抽嘴角:“你就不怕我让你血本无归?” “这个嘛……”陶恒一副高深莫测模样,呵呵笑道:“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哥保证你安稳晋级!” 穆长宁也不知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不过自己到底还是会尽力而为。 晋级第二场的七十九名外门弟子重又来到执事堂抽签。第二场的淘汰赛是一对一制,通过抽签方式决定自己的对手,两两比拼决出优胜者,晋级第三场。 这第二场的胜利对外门弟子弥足珍贵,因为他们一旦优胜,就将得到属于前五十名的奖励,对于修炼资源匮乏的外门弟子而言,这些奖励实在太重要了,怎么说他们今日都会全力以赴。 前头几十人各自抽了自己的签,穆长宁也正准备伸手,那负责发放签子的筑基弟子看她一眼,道:“你不用抽了。” 穆长宁愕然,正不明所以,那筑基弟子指了指堂中其余七十八人道:“这里没有你的对手。” 众人纷纷一愣,突然反应过来。 淘汰赛是在同等阶的前提下一对一的,这群人里面,除了穆长宁一个筑基中期,其他的都是可筑基后期! 能够闯到第二场比试的一般都是筑基后期,只偶尔一两次会有筑基中期的运气好混进来,这种情况几十年不见一例,而对于这种落单的,通常采取的方式是……轮空! 不用比试就直接晋级! 卧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穆长宁身上,人比人果然是气死人啊! 穆长宁总算知道先前陶恒为何那么自信了,原来他早早地就看透了这一点。 “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修为最低,却能直接晋级,还能得到优胜奖励!”堂中有一人率先发难,对此提出质疑。 筑基弟子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以你炼气后期对战炼气中期,难道就公平了?你若是也能在炼气中期时晋级淘汰赛,我也给你轮空。”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人哑口无言,恨恨瞪穆长宁一眼,只好偃旗息鼓。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臭丫头是怎么晋级来的,穆长宁这个名字,经过第一场那两轮混战,早就已经在苍桐派外门臭大街了!一个只会耍阴谋诡计、提起来就让人不齿的人,算什么东西! 众人心中难平,可规则摆在那里,他们又不好越过去。 许竟离淡淡瞥她一眼,想起自己第一轮混战的时候还跟她组过队,真觉得自己好像吞了只活苍蝇!(未完待续。)/dd 第086章 幻影术 淘汰赛如火如荼展开,穆长宁轮空的结果传出去的时候,赌局下注的人纷纷炸开了锅,闹着要退钱,摆赌局的小弟子呵呵笑道:“诸位,买定离手,可没有反悔的规矩!” 说这话,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些人下的注,最后注定全归到陶师兄的手里,而陶师兄也答应会分他两成所得!光是两成,就已经是一笔极可观的数字了! 原本是血本无归的买卖,现在却赚翻了天,这位穆师姐还真是财神爷转世!跟着穆师姐有肉吃! 不提众人怨声载道,穆长宁是闲了,自己不用上台,她便在台下观摩学习。 淘汰赛的所有比试都是抽签决定的,这其中最受人关注的无非是韩楷和另一个炼气大圆满的比拼。也是他们运气不好,撞到了一块儿,否则怎么也该双双晋级。 巧的是,韩楷的那个对手她还有点印象——当初参加门派入门考核,在森林中对付完花斑蛇,他们匆匆离开,遇上了另一拨试炼弟子,这人就是带头的那个炼气大圆满修士。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炼气大圆满,若有筑基丹,恐怕早就筑基了。 可筑基丹是五品丹药,一般外门弟子去哪里弄到?而内门弟子比起外门弟子有个好处,那便是门派会提供给每一个内门弟子筑基丹药!何况这个炼气大圆满修士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都不可能放过这次进内门的机会,否则,以后又该是四年蹉跎。 韩楷与炼气大圆满修士之间火花迸射,两人皆都不遗余力。 炼气大圆满修士的武器是一根长棍,而韩楷的则是玄铁剑,二人都是武峰的人,以攻击见长。 炼气大圆满修士挥动长棍,对准韩楷就是一顿猛击,速度之快,只余道道虚影,带动阵阵劲风,根本看不清他的完整动作。而韩楷也不甘示弱,将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气逼人,每一下都刚好挡住对方的下手点。 台上二人的动作太快了,令台下弟子看得瞠目结舌。 “果然是炼气大圆满,韩师兄与林师兄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要我说,林师兄的招式密集老道,应该更胜一筹。” “我却觉得韩师兄从容自信,成竹在胸……”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穆长宁发现要用肉眼跟上他们的动作有些困难,便不由自主运转起紫元诀,双眸泛起淡淡紫光,而眼前所见霎时被分解成了慢镜头,一帧一帧在脑海里组合。 二人的身法灵活,攻击强悍,表面上似乎势均力敌,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韩楷是被那位林姓炼气大圆满的修士压制住了,完全使不出正常的水准。 林姓修士招招快如闪电,主动攻击,逼得韩楷不得不被动防御,每一个动作都只能跟随着对方的步伐,连见缝插针想要反击的机会都寻不到。 而反观那位林姓修士,长棍如臂使指,凶悍有力,完全是豁出去地不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明明身上的弱点漏洞有一大堆,可因为韩楷现在没有反手之力,反倒就不足为道了。 穆长宁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想来就是如此了。 韩楷眼见自己被对方克制,咬了咬牙,侧开一步用身体抵挡林姓修士的长棍。他本身也是个体修,皮糙肉厚,林姓修士的长棍打在他身上并未有太大伤害,但足够韩楷争取到一瞬的时间,手指迅速掐诀使出一个火球术,往林姓修士身上扔去。 林姓修士侧身躲闪,韩楷更寻到了机会,至此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不要灵力似的往对方身上扔去,林姓修士又躲又闪极其狼狈,场面一下子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穆长宁忍不住为韩楷暗暗叫好! “韩师兄好样的!” “不好,林师兄要输了……” 穆长宁感觉林姓修士有些后继无力,尤其是当韩楷将灵力全集中在玄铁剑上后,剑气更加凌厉,逼得林姓修士步步后退,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姓修士忽然大喝一声,急速舞动手中长棍,围绕着韩楷疾走,脚步凌乱,毫无章法可言,身影也逐渐飘渺虚无。 渐渐地,只见韩楷被五个林姓修士的身影包围其中,这五个身影一模一样,动作一致,难辨真假。 众人不由哗然。 “天!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眼花了吗,为何有五个林师兄?” “这是幻影术,是障眼法!这些林师兄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你一言我一语,嘈杂纷纷,连负责仲裁的筑基弟子都不由侧目,暗暗惊奇。 谁能想到,胜负既定的时候,还会出现这么一场变故呢?这就是林姓修士的杀手锏了! 韩楷警惕地看着周围这五个林姓修士,一时难以辨别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穆长宁眸中紫意渐浓,紧紧盯着台上,就见五人中有四个人影虚幻无力,只余韩楷背后那个身影是实体的! 而这个实体的身影,此刻正对准着韩楷的后脑勺高高地举起了长棍,棍子上还闪动着黑沉沉的冷光…… “在身后!”穆长宁蓦地传音入密。 韩楷身子一僵,没来得及考虑这声音从何而来,身子就往旁一闪,掏出一张上品雷引符扔向身后,林姓修士长棍落了空,还当场被劈成了黑炭,软趴趴地倒下去。至此他嘴角都还带着志在必得的胜利微笑,而其余的四个身影,顿时化为点点灵光消失。 四周静了一瞬,还是仲裁筑基弟子先回过神来,宣布韩楷获胜,众人纷纷道喜。韩楷赶紧往人群中看了过来,皱紧眉寻找刚刚给他提醒的人,然而什么都没寻到。 穆长宁微微一笑,转了身离开。 观看炼气大圆满修士之间的比拼确实过瘾,穆长宁也自觉获益匪浅,她正打算再去其他战台上瞅瞅,突然“砰”的一声,一个人摔在她面前,还是华丽丽的脸着地。(未完待续。) 第087章 打赌 穆长宁正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呢,脸着地的某人猛地翻了个身就跳起来,直指七号战台:“卧槽,你这个女人,就不能轻一点,小爷我英姿飒爽的花容月貌啊!” 穆长宁抽抽嘴角。 得,这么脱线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大哥?” 陶恒身子一僵,转过头来,白净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红色的鞋印,瞧着似乎还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七号战台,曹雨欣胜!” 仲裁筑基弟子宣布了最后的结果,台上的炼气九层女修扬起尖尖的下巴,神色倨傲。 穆长宁微怔,霎时觉得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这个女修可不就是当初在门派招新时,与陶恒有过口角之争的那个曹姓女修吗? 当时因为陶恒的关系,此女还被一位筑基师叔数落了一通,合着三年过去了,人家还记着这茬,借机教训呢! 陶恒气急败坏:“老妖婆,打人不打脸,你懂不懂?要不是小爷让着你,你他么早就废了!” 曹雨欣闻言眯起凤目,看了眼陶恒脸上红彤彤的鞋印,倒是突然不怎么生气了,又有点遗憾刚刚怎么没往这家伙的嘴上招呼,省得他随时随地满口喷粪! 曹雨欣哼了声踩着台矶趾高气昂地下台,倒真把陶恒气得不轻,信誓旦旦道:“等下次再见,我绝不轻饶了她!” 穆长宁不由笑起来:“大哥也不是不讲理的,怎么偏偏和那位曹师姐不对付?” 陶恒哀声叹气:“妹子,我跟你讲,有些人呢,就是天生相克……” 淘汰赛最终落下帷幕,很遗憾的,季敏与陶恒的运气都不好,通通被刷了下来。陶恒本还有些沮丧,不过待摆赌局的小弟子拿着盆满钵满的灵石过来后,他什么怨气都扔了,而季敏在知道韩楷顺利晋级后,也一改愁眉苦脸,喜笑颜开。 孟扶桑的对手是一个炼气八层男修,实力并不算强,他赢得还算轻松,等到了最后,除了轮空了的穆长宁,他们中也就只有韩楷和孟扶桑二人进入了前四十。 “三日后便是守擂塞,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状态,能不能进入内门,成败在此一举了!”韩楷握紧拳低声说道。 穆长宁与孟扶桑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听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笑,刚结束淘汰赛的许竟离和一个炼气九层弟子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这炼气九层弟子俨然便是三日前当众向穆长宁提出决斗的人,也是被穆长宁第一局混战时就踢出场外的,摆赌局的小弟子更知道,这位炼气九层师兄三日前曾输了一块中品灵石,而今日又输了一块! “许师弟有事?”韩楷声音淡淡,听起来格外疏远。 许竟离笑道:“只是来恭喜韩师兄成功晋级的,说来林师兄也是大圆满,韩师兄能将林师兄的幻影术破了,小弟实在佩服。” “侥幸而已。”韩楷不予多谈。 事实上,当时若没有那声提醒,无缘守擂塞的就不是林师兄,而是他了。可他至今仍不知,究竟是哪位高手在暗中相助。 许竟离眯起眼,又旁敲侧击问了少许韩楷比斗时的感悟,美其名曰交流心得,然而到头来,他还是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东西。 林师兄的幻影术他曾领教过,千变万化,难辨真假。许竟离是冲着这次外门小比的冠军来的,他也一直都以为林师兄会是这场小比中实力最强盛的人,甚至他还准备了专门克制林师兄幻影术的法器,可他万万没想到,林师兄居然败会在这个人手里! 他对付林师兄的时候都勉勉强强,那万一是韩楷,岂非没有胜算? 许竟离神色也冷了,心知问不出别的,干笑两声便要回去,可他身旁那位炼气九层男修却定定立在原地不走,目光死死盯住穆长宁。 “袁志师弟?”许竟离蹙眉低唤。 名为袁志的炼气九层男修回过神,忽的阴测测笑了两声:“穆师妹好运气,不废吹灰之力便能走到第三场,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幸运女神是否还会关照与你!” 打赌?穆长宁暗笑,这人还真是闲的发慌了,到处来找她的茬! 不过也能理解,本来明摆着有很大机会进入内门的人,被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喽横插一脚搅黄了,能不生气吗? 穆长宁捋了捋衣袖:“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你不敢!”袁志挑眉笃然。 穆长宁淡笑:“激将法对我没用。” “你……”袁志深吸几口气,咬牙道:“你若赢了,我全部身家乃至这条命都赔给你,任你处置,若你输了,便将得到的修炼资源交出来,并在所有外门弟子面前大喊三声‘我卑鄙,我错了!’,如何?” 这赌注提出,陶恒第一个不满意:“你这是强人所难,修炼资源也便罢了,让妹子一个姑娘家当众喊话,你让人家面子往哪搁?” “我被她阴出了比赛,四年来所有的准备全部泡汤,我又何处诉冤?”袁志气红了眼:“不让我咽下这口气,我此生难安!” 穆长宁可没想到,一场比试对袁志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甚至甘愿拿性命做赌! 昨日因,今日果,这件事确实因她而起,也应该由她来做个了断。 “好。”穆长宁答应下来,“不过若是我赢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全部身家性命,就将你的武器给我吧。” 对于武修而言,武器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甚至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她也不是软柿子好拿捏的,为了因果,她答应袁志的赌约,可这份被动承受,到底得让袁志出点血才好。 袁志愣了愣,下一刻便坚决道:“好!你若胜了,我将龙泉剑给你!” 他这么爽快地答应,想来也没将自己武器看得有多重,比起这样始终无声无息陪伴左右的忠实伙伴,也许他更在乎的是去争一口气,争一份面子。 等许竟离和袁志离开后,季敏低骂道:“这两谁啊,莫名其妙!” 韩楷摇摇头,“都是武峰的,且都是剑修,那位许师弟,在外门还大有来头,他的堂兄,是如今苍桐四杰之一的剑痴。”(未完待续。) 第088章 来场豪赌吧! 苍桐派的苍桐四杰,是内门中天赋资质最高的四个弟子,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门派中的佼佼者,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都在二十五岁之前就已成功筑基。 这一代的苍桐四杰,穆长宁也有所耳闻,分别是阵峰楚寒枫,器峰方青城,御兽峰陶远,和武峰许玄度。 其他三人穆长宁或多或少都有些接触,只这个许玄度,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是一个爱剑如命的人,大家都称他为剑痴。 难怪许竟离一副高高在上的自傲模样,在内门有这样一个倚靠,他在外门就是想横着走都无所谓…… 各自道过别回到住处,季敏颇为担忧地拉着她问:“你和那个叫袁志的打赌,究竟有几分胜算?” 穆长宁茫然摇头,季敏被气得不轻:“你傻啊,能够进第三轮的,少说也得是炼气八层,以你的修为,肯定是要越级挑战的,你能越一级,越两级,还能越三级吗!这么草率地答应,到时还真要如袁志说的,当着所有外门弟子的面大喊自己卑鄙无耻?” 穆长宁默然片刻,道:“师姐也知道,修士都注重因果,袁师兄既然对我先前所为耿耿于怀,我便了却他一桩心事。” 季敏“呸”了一声:“什么心事,那不过就是个输不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做什么去跟他一般见识!” “是了,人家输不起,我却是输得起的,这原也没什么。”修行修心,穆长宁虽然阅历见识都还不够,对道心的认知也浅薄,但她至少知道,心态的重要。 秉持平常心,凡事莫强求,真陷入了某种偏执,无非是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穆长宁笑道:“师姐放心,我知道分寸,定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她都这么说了,季敏也不好劝阻,事实上,这丫头究竟有几分能力,她也不大清楚。 穆长宁回了屋便将这几日比试和观摩的心得整理消化,或是去了空间修炼,练习剑诀,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道峰大广场上的战台都撤了下去,只余下最后四个,作为最后一场守擂塞的擂台。 擂台旁开盘设赌的小弟子招呼吆喝,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而大多数弟子正在对此次的夺冠者下注,有人押大热门韩楷,也有人押剑痴堂弟许竟离,桌上的灵石越积越多,那小弟子更加笑得见牙不见眼。 “啪”的一声,季敏拍了一百下品灵石到韩楷胜上,见另一边许竟离胜处堆砌着的灵石数量与这方相差无几时,不由抽抽嘴角。 一个炼气九层,一个炼气大圆满,就因为人家是剑痴许玄度的堂弟,就以为许竟离一定天赋异禀吗?呵呵,她偏不信! 这边季敏难得豪气万丈,而另一边还有一处尤为热闹,季敏竖着耳朵去听,来来回回无非都是“穆长宁”三字。 小比之后,穆长宁已经成为“外门弟子最不喜欢的对手”兼“赌场最大的赔钱货”,多少弟子在她身上押注,最后都输得血本无归,一度让人恨得牙痒痒,可偏偏,穆长宁的赔率是所有里面最高的,输得越多,他们就越要买,越想借机翻盘。 “第一场她使诈,第二场她轮空,我就不信她第三场还能这么好运,守擂塞可是最讲实力的,一对一的话,她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进内门?” “没错,这回我还押她输,我还真就不信了!” “输输输!” 季敏翻了个白眼,这群人还真狗眼看人低!不过要说她对穆长宁有几分胜算……好吧,她也没什么底气。 季敏叹了两声,别人怎么下注都是人家的事,可关键长宁和那个叫袁志的还打着赌呢! 那赌约,她都不忍直视。 季敏暗暗扶额,忽的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长宁这么受欢迎啊!” 季敏回身,就见慕菲菲和一个高大清俊的青年并肩走来,二人还特意换了外门弟子的服饰,想来是不想惹人注意。 “慕师姐怎么来了?” “听说长宁进三轮了,我来瞧瞧热闹!”慕菲菲随意笑道:“都在下注呢,我也要玩!”然后拉着身侧的方青城挤到最前面,可临了看到桌上下注的比例,就彻底傻眼了,“你们怎么都买长宁进不了内门啊!” 周遭人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这女修才炼气中期,又根本没本事,能闯到这里全靠投机取巧和气运上佳,傻子才会买她进内门吧!” 慕菲菲瞪大双眼,更加不满:“你们才是傻子呢!” 她说着就要从储物袋里拿出上品灵石来下注,幸好方青城眼明手快拉住了她,传音道:“师妹,莫要太惹眼!” 他们现在都穿着外门弟子服饰,拿出上品灵石来是什么意思!炫富吗? 慕菲菲这才后知后觉,愤愤不平地拍下一百下品灵石,押穆长宁胜,然后在一众人看白痴的目光中往擂台跑去了。 季敏失笑,同样押下一百下品灵石,不管如何,她还是愿意相信穆长宁的。 围观弟子们纷纷唏嘘不已,为这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傻帽智商捉急了一把。 然而令他们惊叹的不止于此,而是在这俩女傻缺之后,又来了仨男傻缺,一人押了一百灵石给穆长宁胜。 这三人正是孟扶桑、何久和谢斌。 众人:“……” 还真是傻帽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旁陶恒冷眼纵观全局,开盘的小弟子终于忍不住一脸诚恳地问道:“陶师兄,穆师姐的胜算有多大?” 这局的赔率已经高达一比两百了,还在持续上升中,小弟子显然也不怎么相信穆长宁能进内门,在他看来,穆师姐能从万人中进到守擂塞已是万分难得的事了,好运气都用光了,老天也不会眷顾她的,总得认清现实才行。 陶恒想起先前自己也曾问过穆长宁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尽力而为。 他沉默片刻,突然低低笑出声来:“管它胜算多少,甭管输赢,最后都算我的,我便乐意来这一场豪赌又如何?” 总算,他们都还是向着她的……(未完待续。) 第089章 许竟离 进入第三场守擂赛的总共有四十人,按着修为高低大致分成实力相当的四个组,每组中由最强的一人守擂,而其余九人则按着抽签方式先后进行挑战。 每次挑战结束后,守擂人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接着继续接受挑战,连胜四场,则确认晋级,换人守擂,以此类推,最后按着每人胜利的次数,排出前五进入前二十,也便是拥有进入内门的资格。 而余下的二十人,依旧按着这个规矩,再决出十人,争夺最后十个进入内门的名额,优胜的二十人同样是以这种方式决出前十。 此次外门小比的守擂赛还有部分金丹真人前来观摩,一如道峰籽福真人,阵峰千叶真人,还有御兽峰的一位金丹修士金铭真人。 在这场决赛中,若是弟子们表现好,得了金丹真人的赏识,以后进入内门,说不得还会有机会拜入金丹真人门下,所有人都无疑是牟足了劲来的! 任谁都知道,像这种守擂赛,越是往后,越是占便宜,先后上台顺序,全看运气如何,不过修真界也有一种说法: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穆长宁被分到了二号擂台,还跟许竟离分到了一组,守擂的无疑就是许竟离了,而穆长宁抽到的号码牌,是四号! 也就是说,如果前三个修士挑战许竟离都以失败告终,只要许竟离再打败她,他便可以直接晋级! 穆长宁不由扶额,这运气也真的是没谁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注定了,那就欣然接受。 籽福真人依然是那个主持大局的,大家过五关斩六将到达这一步,定然有一定的实力,外门弟子们怎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纷纷在台下围观,眸中带着些许向往羡慕。 可当他们的目光放到二号擂台下唯一的那个炼气中期女弟子身上时,所有目光俱都变了质,化为不屑讥讽,其中尤以袁志最甚。 穆长宁也不去顾这些人恶意的眼神了,她此刻的注意力已然全部放在了擂台上,趁着前面还有三个人,她要先好好观察一下许竟离的作战方式,寻找应敌之策。 不悲不喜,不惊不扰,光这份态度,还是难得的。 籽福真人摸着胡子暗暗点头。 御兽峰那位金铭真人也一眼就看到穆长宁了,失笑道:“居然还会有炼气中期,这小娃娃不错啊!” 跟在金铭真人身后的陶远闻言抬头,抿紧唇又默默移开视线。 籽福真人心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未来要做他徒弟的人呢,他的眼光能差吗? 而千叶真人则淡淡瞥一眼,待看清楚是穆长宁后眉心忽的一蹙,愈发显得心不在焉了。 二号擂台上,许竟离的第一个对手是一名炼气八层的男修,二人报过姓名,很快便缠斗在一块儿。 许竟离的法器是一把青光剑,剑身通透,寒气逼人,并非凡品,而他全身的气质也在挥剑时陡然变得冷锐锋利,每一下攻击又猛又烈,层出不穷,对着炼气八层男修刺过去,又配合着各种术法见缝插针,炼气八层男修只好拿出盾牌法器抵挡,可长此以往根本不算个事! 就见炼气八层男修的额上沁出了冷汗,步伐也凌乱了,被许竟离寻到弱点,一击即破,剑尖直指咽喉。 仲裁筑基弟子道:“许竟离胜!” 从开始到结束,三十息左右,甚至许竟离都没怎么耗费灵力,就已经将对手打倒。这个过程太快了,穆长宁根本没看出这里头有什么关窍。 “许师兄太棒了!这么快就胜了!” “那是,剑痴的弟弟,名声岂是盖的?” 台下弟子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敬仰之情,慕菲菲听了不由传音问方青城:“他很优秀吗,我怎么觉得,比许师兄还差了许多呢?” 慕菲菲口中的许师兄,自然是指剑痴许玄度。 方青城笑道:“他毕竟是外门的,与内门精英没得比,何况许师弟是四杰之一,哪里有那么多人能超越他?” 慕菲菲似懂非懂,方青城又道:“不过,此人已经初初领略到了剑势剑意,于剑术方面也算小有所成了,他在外门弟子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啊?那长宁遇上他,不是很麻烦?” 麻烦吗? 确实,穆长宁头大大了。 许竟离没有要求休息,而是直接接受了下一个挑战者的挑战,这次的比上次还要不如,挣扎了十几息,华丽丽地就被炮灰了,一点悬念都没有。 穆长宁很无奈,这个样子,她能看出个屁名堂啊! 上首的金铭真人点点头道:“这个苗子还算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籽福真人笑而不语,是不是可塑之才他才无所谓,别抢他的人就行。 许竟离的优异表现已然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陶恒季敏何久与谢斌纷纷皱起眉,他们是有想过对方会棘手,可没料到,居然强悍至斯啊! 若长宁碰不上他也就算了,可看长宁排队的位置,分明是第四个,刚刚好被堵了个正着! “穆师妹……没问题吗?”何久不确定地低声问道。 季敏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如果只是输给许竟离,长宁还是有机会的。”守擂赛最终看的还是胜利的次数,长宁倒霉就倒霉在第一轮就遇上了许竟离! 果然好运气都用完了吗? 解决掉二号,三号便上场了,这时的许竟离还是坚持不休息,直接战斗,三号倒也不墨迹,双手拿起蟠龙爪就朝许竟离扑上去,却实则是虚晃一招,反而使了个火球术攻人家下盘。 别说这法子损,许竟离还真就差点中招了! 他迅速后退,身子后仰,避过三号的蟠龙爪,临了却背脊一寒,见火球术落下,当下翻了个后空翻,堪堪避过,免了断子绝孙的下场,但饶是如此,衣角也被一点火星子烧了。 只这一招,许竟离便知道,三号与前头两个草包不一样,是需要费点心思才能对付过的。 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地打固然也能获胜,但他更想要速战速决。或者说,他是想要在金丹真人面前好好表现,不敢藏私地把绝招都使出来,让金丹真人见识到他的实力。 他也看到了,接下来他的对手是穆长宁,那个只会投机取巧,没有丝毫本事的炼气中期,对付这个人,他就是一根手指头都能赢,丝毫衬托不出他的本领,那就趁着这次机会,让你们都开开眼界! 许竟离翻转长剑,口中冷喝一声,只见原先碧色的青光剑忽的亮起淡淡的金光,以许竟离为中心的一圈范围内,顿时出现了些许异样。 为了更清楚细致地观察打斗,穆长宁已经悄悄运转紫元诀打开了破妄眼,将他们的动作一点点放大放缓,逐步分析。 就见本来还能勉强旗鼓相当的二人之间陡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应,许竟离的动作更迅速,更敏捷,气势更强大,而反观,三号就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一样,身子顿了一瞬,轻轻打了个寒颤。 只是一瞬的功夫,三号回过神,抬手就用蟠龙爪迎向已经近到跟前的许竟离,然而许竟离微微笑了笑,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身子猛然后退,快如闪电地掏出一张雷引符扔过去,三号顿时没了还手之力。 “许竟离,胜!” 随着仲裁弟子一声宣判,满场皆惊。 他们看不出许竟离是使了什么法子,只知道原先还打得好好的两人,因为许师兄的一近一远刹那决出胜负,这也真是绝了! 慕菲菲瞪圆眼睛,方青城淡淡一笑,高台上坐着的籽福真人和金铭真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玩味的笑意。看得出来,这个男弟子使尽了浑身解数在讨好取悦他们。 陶远不由望向场下站着一动不动的穆长宁,暗暗摇头叹了声。 许竟离连胜三场,只要再胜一局,他便能直接晋级进入内门,再去争夺前十强甚至冠军的席位,众人心里都在为他叫着好。 穆长宁在万众瞩目下登上了擂台,可以明显感受到四周静了一瞬,随后,更大的唏嘘声响起来了。 “呦,原来是她啊!” “这个炼气中期怎么还有胆子上来,要我是她,直接认输算了!” “这第四场胜得定比前三局还要容易,没意思……许师兄蝉联定了!” 台下的袁志冷冷瞪着台上,已经准备好了要看穆长宁的好戏,他只要一想到,很快穆长宁要在全外门弟子面前大喊自己卑鄙无耻,心中抑郁憋闷了好几天的火气,终于通畅了,甚至提前满意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看你还敢横,还敢耍小聪明,真正碰上了硬钉子,还不是得头破血流? 穆长宁当没听到台下那些质疑奚落的声音,她只看了许竟离一样:“许师兄先休息一下恢复灵力吧。” 许竟离愣了愣,仲裁筑基弟子也愣了愣,场外所有人听到这话,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呈现出一种呆滞状态。 几瞬过后,哄堂大笑,连上首的金铭真人也笑眯眯地摇头,“这女娃娃挺有意思的……” 籽福真人当然听得出金铭真人若有似无的嘲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像自己看中喜欢的东西被人说是垃圾一样,他当下便道:“这是尊重对手公平比试,你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 金铭真人愕然,还真不清楚今日籽福这老家伙今儿说话怎的这么呛? 千叶真人目光淡淡落在穆长宁身上,小姑娘才只有十三四岁,身形纤细瘦弱,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坚毅,蓦地让她想起某个青衫男子。 她闭了闭眼道:“合该如此。” 金铭真人:“……”合着就他一个人觉得可笑吗? 金铭真人又看向自家师侄陶远,就见他那师侄同样瞬也不瞬盯着场中看,神情专注。 得,今儿个一个个都怎么了! 擂台上的许竟离有些恼怒,被一个炼气中期要求休息恢复灵力,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他们之间修为相差多少?这姑娘到底是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谁他么给她的自信啊! 许竟离扯扯嘴角道:“不用,开始吧。” “许师兄还是先恢复一下灵力吧。”穆长宁依然坚持。 卧槽!这臭丫头根本就给脸不要脸! 许竟离想想这丫头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顿时想明白了。 可不是嘛,厚脸皮不就是这人的标配?她脸皮要是不够厚,能使出那等小人行径,一路闯到这儿? 许竟离颇为不耐:“不用了。” “请先恢复灵力。” “你……” 许竟离恼羞成怒,仲裁筑基弟子见状忙道:“守擂者先休息恢复。” 许竟离:“……” 得,就他么听你一回! 这个白痴,不趁着前头几人给他带来的消耗趁热打铁,反而还等他恢复体力灵力?呵呵! 许竟离席地而坐,象征性地冥想了一下,实则什么都没干,如果对付一个炼气中期还要他全力以赴的话,那他也就不用在门派混了! 他思索的,反而是待会儿是一招就让对方滚下去呢,还是先作弄她一会儿? 算了,好歹是个姑娘家,就给她留点面子! 小半刻钟后,许竟离起身掸了掸衣袍,随意道:“开始吧。” 穆长宁能感受到他态度的敷衍,也好,这正是她所要的。 手指翻飞取出了桃木剑,场下众人开始猜测穆长宁能在许竟离手底下坚持多长时间,而上首的金铭真人正在跟籽福真人千叶真人开着玩笑,结果这二人理都不理他,反而静静关注场中形势。 金铭真人就不明白了,这不是明摆着的结果吗,怎么一个个这么关心? 难道他们都看上那个男娃娃了? 不该啊……虽说这男娃娃资质还算不错,可他们的眼光也不至于放得这么低吧? 场上的二人已经动了起来,穆长宁提着桃木剑快步奔向许竟离,而许竟离淡淡一笑,犹自岿然不动,手中青光剑和方才一般又一次亮起金芒,穆长宁明显能感受到有一股强韧绵长的气势将她包裹住,如丝缎缠绕般绑缚自己的手脚,动作不由自主地缓慢下来。(未完待续。) 第090章 逆袭 两个人都算是剑修,只不过许竟离是专业的,而穆长宁就是业余的。 望穿就曾说过,她的剑诀只学了个样式皮毛,没学到精髓,所以剑招的真正威力,根本没法施展开。 剑法的奥义,在于剑势,更在于剑意,这东西光靠勤学苦练是没法达成的,需要的是领略和感悟。 这就是穆长宁头一次感受到剑势。 许竟离的剑势,在于一个“困”字,剑势范围之内,万般皆受其网缚。虽然以许竟离目前的能力,这困敌之势才只能施展皮毛,但光是这点点皮毛,也足够他在同阶修士中所向披靡。 穆长宁只觉得浑身疲软手脚无力,尤其许竟离还在剑势中增加了灵威,期以用等阶来压制她。 方才的三号挑战者好歹有炼气八层,在许竟离的剑势之下尚无还手之力,而她只有炼气六层,她有什么是可以和许竟离相比的? 场外的人只看到穆长宁的动作一下迟滞下来,俱都会心一笑,仿佛胜负已分。 是了,实力的差距就是鸿沟天堑,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你还想出奇制胜?真当人家是死的吗? 袁志高兴地哈哈大笑,那笑声渲染了一片的人,曾经被穆长宁赶出混战战台的,或是下注买她输的,这时一个个皆都喜笑颜开。 陶恒季敏紧紧盯着擂台上,在四号站台等待比试的孟扶桑微微蹙眉,高台上远远观望的陶远凝神瞩目,籽福真人挑起了眉毛,千叶真人则轻弹着手指。 慕菲菲撅起小嘴气道:“这剑势有这么厉害?长宁就真没反手之力了?” 方青城眼神微闪。 同样的都是困势,效果也是同样的斐然,许竟离的剑势跟他堂兄许玄度如出一辙。 苍桐四杰的手段,不用说也知道定当不凡,方青城曾不止一次和许玄度切磋过,也曾在他一把剑下吃了不少亏,可以说,同阶的修士中,极少能有与之匹敌之人。 许竟离的领悟程度显然是比不过许玄度的,但好歹总算学了个形似,穆长宁又只是炼气中期,怎么比?拿什么比? 方青城摇摇头,刚想说一句恐怕是没法子了,却忽然发现擂台上的穆长宁周身气势猛地一变,全身的灵气疯狂涌动,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身体。 方青城愕然,讷讷道:“她……她进阶了?” 在擂台上进阶?进阶炼气后期? 围观群众的笑声忽的一窒,袁志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咙,双目暴突,面容狰狞,发不出一点声音。 陶恒季敏双眼发亮,孟扶桑陶远神色怔怔,高台上籽福真人失笑摇头,千叶真人也低头轻扯嘴角。 “居然这时候进阶?”金铭真人“啧”一声叹:“不过恐怕也没什么大用……” 炼气后期比起炼气中期是质的飞跃,但炼气九层和炼气七层之间的差距也同样不小,许竟离的修为摆在那儿,战力又相当出色,要越级挑战他,谈何容易? 籽福真人可不爱听这种话,斜斜觑金铭真人一眼,道:“修为并不能代表全部,金铭师弟莫非连这点都忘了?” 金铭真人哑然,这已经是今日籽福真人第二次跟他呛声了,老东西吃错药了? 他细想了想,狐疑道:“籽福师兄莫不是看好这个小丫头?” 籽福真人抿唇不语,可金铭真人已经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出来了。 呦吼,一向眼高于顶的籽福真人,居然也会有一天看好一个外门小弟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金铭真人暗暗称奇,不过能得了籽福真人青眼的人,一定有何过人之处。 如此一来,金铭真人也开始关注起这小丫头了。 穆长宁被许竟离的剑势所缚,一时难以施展,她在想,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能和剑势相匹配的? 论修为,她比不上许竟离,论剑术,她没有人家精湛,论术法,她现在行动都困难,还怎么去跟人家拼? 思来想去,她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是神识! 你有剑势之威,我有神识之压!经过紫元诀淬炼锻造之后的神识,远不是许竟离能够比拟的! 穆长宁当下便疯狂调转运用神识,以威压对抗威压,往外排挤许竟离的剑势。 她每日都会在反弹阵中淬炼神识,这种事做起来驾轻就熟,许竟离那点灵威她还不放在眼里! 穆长宁很快就摆脱了剑势的束缚,甚至因为先前剑势对她的压迫,之前许久不曾突破的壁障破了,顺利进阶炼气后期! 许竟离闷哼一声,因为剑势的反弹使得他后退好几步,胸口蓦地生疼不已。 他伸手捂住胸口,惊愕不已。本是打算着快点解决她,所以只用了剑势将她困住,好让她直接认输,这样一个小女修说实在的他还真就没放在眼里,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这时候误打误撞突破了! 因为突破,所以破了他的剑势吗? 这死丫头,运气还真是该死的好! 不过运气好有什么用,炼气后期又如何,躲得过他一时,她还能躲一辈子?现在你能进阶炼气后期,接下来可没有这个机会让你进阶炼气八层! 这是他四局赛中最后一场,说什么也不能输,更何况他的对手,是所有人里头最弱的! 送上门的胜局,哪有不收的道理? 许竟离阴测测地笑,这回更加不遗余力地发动剑势,伴随着灵威,穆长宁又一次感受到身体被网罗束缚住,心底冷笑了声。 他原来就这点本事? 穆长宁发现神识威压能破他的剑势,这回不惧他了,这人从头到尾都在小瞧人,仗着自己修为高,就用这种不温不火的比拼方式……鹿死谁手可还不一定呢! 穆长宁握紧桃木剑,一边用神识抵抗对方的剑势,一边按着剑诀上的招式舞动长剑。 先前的进阶让她体内灵力充盈,而方才灵气涌入身体冲破壁障的那一刻,更让她心中蓦地有所感悟。 许竟离的剑势,是一个困势,穆长宁已经发现了,困之一字,重点在于全方面的网缚,而他的剑势,脆弱、单薄、不堪一击,连刚刚那个三号挑战者都能在他的剑势中回过神来,可见这人根本没有练到家! 要解困势,自得用破军之势,这一点与破妄眼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破军带煞,锋锐无匹,解厄化难,只胸中一腔豪情,无畏无惧,则无往不利,气势立显。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是如此。 穆长宁心有所感,舞剑之时进入了一种奇妙状态,她的神识已经收回来不再负责抵抗许竟离的困势,但她的动作还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甚至越来越快,衣袂无风自摆,空中蓦地出现一种肃杀凌厉之势。 许竟离暗暗心惊,因为此刻的他,发现自己的剑势已经丝毫调动不起来了,不止用不起来,那股风卷残云之势似乎已经牢牢锁住了他,让他无处可躲。 金铭真人惊得张大了眼,“这,这小女娃……” 他蓦地看向身侧的籽福真人和千叶真人,那二人同样神情凝肃,大吃一惊,而籽福真人眼中更闪过一丝激赏,那是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金铭真人总算是知道这老家伙今儿怎么一直跟他不对付呢,原来是发现了这么个宝! 真没想到啊,外门之中,也有这样的人才! 金铭真人眼珠子一转,突然笑了。他当然知道籽福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不过道峰人才济济,也不差一个两个的,这个小女娃娃,他金铭要定了! 风吹叶落,擂台平地之上,蓦地升起九把虚幻的灵剑,这九把灵剑正闪着火红的灵光,所有见识过穆长宁之前比赛的弟子们都不会陌生,她就是用的这一招将许多人压制住,送出战台的。 只是这次的灵剑似乎和前几次不大一样,先前她释放出的灵剑虚影虽然华丽,杀伤力却并不大,随意来个人想要抵挡住基本不成问题,可这次的灵剑,光看着就觉得有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慕菲菲搓了搓莫名竖起汗毛的胳膊,仰头问道:“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方青城怔怔看着擂台上还在挥剑的穆长宁,暗叹了声:“剑势,她领略了剑势。” 方青城不是剑修,他在这一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可他知道,被称为剑痴的许玄度,是在十四岁那年领略到的剑势,他已经是除慕衍师叔以外,苍桐派出过的最杰出的剑修了。 可这小丫头才几岁?满打满算恐怕还不到十四吧? 想当初在水月村仅有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居然也有一天成长至此了。当年他对于慕菲菲邀请穆长宁加入苍桐派,心中可是不赞成的,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毕竟持的否定态度,现在再去回想……人不可貌相,果然内门的日子安逸过头了,他终究也还是自负了。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盯那数把灵剑朝着许竟离呼啸而去,屏息静气。 许竟离猛地回神,狠狠咬了口舌尖,逼迫自己回神,然后疯狂地调用起自己的剑势灵威,去抵抗这些灵剑带来的威压。 然而很遗憾,没有丝毫用处。 穆长宁的剑势,在于“破”字,坚韧锋利,无坚不摧。 这是她自己领悟的剑势,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而许竟离的剑势,不过是学了他堂兄许玄度的,而且只是学了个皮毛。 盗版货和正版货,孰优孰劣,高下立见! 只见灵剑碾压而过,许竟离见势不好,忙给自己贴上了数张防御符,又调动全身灵力撑起防御结界。 一重又一重厚厚的土墙撑起,挡住了灵剑的攻势。可一把把灵剑如期而至,土墙上出现道道裂纹,裂纹逐渐加深,土墙也随之寸寸瓦解,重重分离。 到最后,所有防御符全部失效,第九把灵剑冲撞到了防御罩上,许竟离的身子也被撞到数丈开外。 他单膝着地,猛地吐出一口血,但总算,这些灵剑都被他挡住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穆长宁却已经提剑近到身前,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在许竟离惊愕的目光中,将他缠成了一个绿色的大茧。 许竟离大怒,想要破开这重重藤蔓,可临了才发现,丹田中空空如也,灵力竟然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无力挣脱这藤蔓的束缚。 逆袭,这是属于炼气中期的逆袭! 仲裁弟子目瞪口呆,场下之人瞠目结舌,高台上的三位真人会心一笑,而陶远与方青城紧紧盯着台上执剑而立的瘦弱女修,颇有些动容。 还是慕菲菲先反应过来,对着台上的穆长宁大喊:“长宁,好样的!” 轻轻脆脆的声音,解救了所有处于呆滞中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又寂静了好几瞬。 陶恒猛地一拍大腿喊道:“妹子,干得好!” 何久谢斌啪啪地用力鼓掌:“穆师妹,你是我偶像啊!” 季敏激动地双眼泛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跟着何久谢斌一道拍手叫好。 其他擂台上的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往这边望过来。 孟扶桑韩楷摇头着轻笑,毫不吝啬地为穆长宁鼓掌,原先淅淅沥沥小雨一样的掌声,顿时爆发出惊涛骇浪之势。 今日这一战,实在让他们大开眼界! 穆长宁,值得他们所有人的掌声! “天哪,这怎么可能?是她吗?是同一个人吗?” “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是谁说她没本事的,如果这样字了都还没本事,那还有谁当得起天才二字!” “先前还以为她能进决赛,完全靠的是运气,瞧瞧,人家没有点实力,能进决赛吗?” 所有人的说法,都与从前的大相径庭,大约人心就是这样,当对一个人产生偏见时,无论人家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当心中正式认可下了这个人,那人家的一举一动,在你眼里,俱都成了理所当然。 摆赌局开盘的小弟子感动地泪流满面:“穆师姐你真他么是我的财神爷啊!跟着穆师姐有肉吃!” 所有人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临了回过头来一想,脸色纷纷一变,顿时哀嚎声响彻天际。 “卧槽!我买了她输啊!” “要死了,我他么又全赔进去了!” “妈蛋,别拦着我,我要剁手,剁手!”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袁志脸色青黑无比,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全身似抖筛似的颤个不停。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忽的眼前一黑,身子后仰就此撅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091章 抢人 高台上的金铭真人哈哈大笑:“这女娃娃有意思,有意思……” 籽福真人忽的眯起眼睨他:“金铭师弟,你什么意思?” 金铭真人笑道:“籽福师兄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籽福真人脸色蓦地一黑,好家伙,这是来挖墙角来了! 明明是他先看中的人! “你们有这意思,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意思。”千叶真人忽然插嘴说了句。 两人回头望她,千叶真人不紧不慢道:“刚好,我也有这么点意思。” 陶远:“……” 他能说他听不懂这三位真人是什么意思吗? 穆长宁收了剑,脸色有些发白。 刚刚虽然一时领悟了剑势,也发挥了炽火剑诀的威力,可这对灵力的要求实在有点大,光是这么一招,就几乎掏空了她体内的大半的灵力。 穆长宁取了颗回气丹服下,这时仲裁弟子才算回过神,大声道:“穆长宁挑战成功,许竟离守擂失败,穆长宁开始守擂!” 那个被藤蔓包裹的大茧猛地动了动,仲裁弟子见状道:“可以将藤蔓收回了。” 这藤蔓不是灵气所化,而是她刚刚扔了一把藤蔓种子,用灵力催发出来的。 她在自己的随身药园种植了各种灵草灵药,也专门辟出了一块区域种植藤蔓,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收获不少种子,是以此刻的藤蔓没法根据穆长宁的意念随意收回,她只能使用刺金术把它割开。 许竟离从破开的口子里钻出来,头发散乱,全身皱巴巴的狼狈不堪,只一双眼睛猩红,如恶狼般死死瞪着她。 怎么可能?一个炼气中期,就算进阶了炼气后期,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他是剑痴的弟弟,他的剑术与剑痴一脉相承,他还掌握了兄长的剑势,怎么能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打败! 定是她使了什么妖术! 许竟离不服:“你这个妖女,你使诈!” 穆长宁耸耸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怎么使诈?拿什么使?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仲裁弟子清咳一声,让许竟离下擂台,他先前胜了三场,接下来再比两场,要晋级根本不是大问题。 可许竟离不甘心啊!他是冲着第一来的,这么多人里面,他唯一放在眼里的,也只有韩楷,其他人他都懒得应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败给一个小丫头,让他的脸往哪儿摆? 不止是他的,他兄长的脸都已经被他丢光了! 穆长宁是出风头了,而他就莫名其妙成了这死丫头的垫脚石!还是茅坑里的那种,又臭又硬!以后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同门? 穆长宁已经盘膝坐下恢复灵力,许竟离站着一动不动,仲裁弟子亲自来将许竟离请下台,许竟离却突然挣脱开他,指尖红黑色的光芒一闪,迅速朝穆长宁扔了样东西过去。 正注视着场内的方青城和陶远目光一凝,还在争辩着怎么个意思法的三位真人动作一滞,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反应,穆长宁却能感受到一股危险袭来。 轰——! 巨大的爆破声在二号擂台上响起,许竟离和仲裁弟子都被爆炸带起的气浪带到场外,擂台坍塌,滚滚烟尘四起,浓烟弥散,燃起熊熊大火。 慕菲菲瞪大了眼睛:“雷火珠!他居然用雷火珠!” 籽福真人、金铭真人、千叶真人和陶远纷纷御器飞下高台,陶恒季敏等人不顾大火冲上擂台,到处都是烟尘,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见许竟离发疯似的狂笑。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雷火珠,是一种一次性消耗的攻击型法器,威力相当于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在苍桐派坊市中也有出售,但一颗雷火珠的价格十分昂贵,远不是外门弟子承担得起的,而且还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购买的权限。 许竟离能拿得出雷火珠,超乎所有人的意外。 “妹子,你在哪儿?” “长宁!回我一声!” “穆师妹!” 擂台上的火被还在烧着,众人自发地使用雨润术浇熄这场大火,可他们心里都明白,雷火珠的攻击,哪是一个炼气七层的小修士能抵挡得住的? 许竟离狂笑不已,他自己也被雷火珠的冲击伤到,早已头破血流,想也知道穆长宁会是个什么状态。别说活着了,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直到此刻,心中才觉畅快不已。 陶恒等人心急如焚,飞下高台的三位真人和陶远反而气定神闲了。 就听得浓烟滚滚里传出一阵低喝:“你笑得难听死了!” 许竟离的声音一下被卡在了喉咙。 穆长宁从火海中走出来,不但毫发无损,连精神状态都好好的,一丝惊吓也无。 她身上的明黄色符箓闪了闪,终于光芒一暗,脱落了下去。 慕菲菲眼前一亮:“是结界符!” 贴上结界符,能在周身形成结界,阻挡外界一切攻击,这已经是高级符箓了。以慕菲菲现在的本领,是根本没法做出来的,哪怕她师尊明华真君,也不敢保证说次次都能制成功,是以这结界符在市面上几乎绝迹,哪怕在拍卖会见到一张,都能被卖出天价。 穆长宁哪来的结界符? 这是蒲氏留在储物袋里的,几匣子的符箓,也只有两张结界符,其中一张浪费在这时候,简直是糟蹋,她那个心疼啊! 可这也没办法,储物手镯虽说有三次防御机会,可也只能抵挡住金丹期以下修士的全力一击,雷火珠蕴含的爆破力太强大,相当于金丹期以上修士了,她要是不用结界符,那就真只能等死了。 见许竟离半躺在地上目瞪口呆,穆长宁眯了眯眼,取出锁灵环套到他脖子上,就像给狗套上了项圈,封住了他的灵力,然后随手捡起一根刚刚爆炸断裂的旗杆,掂量了一下喝道:“都给我远开!” 以许竟离为圆心,半径五丈之内的人群纷纷避开,穆长宁拎着棍子就上去招呼。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纯粹是单方面的狂揍,指哪儿打哪儿,直打得他皮开肉绽,鼻血直流,竟还避着人体的脆弱部位,不至于给一下给打残打死了。 骨骼错位脱臼的噼啪声不断,许竟离哀嚎不已,躲着这一棍,另一棍又下来了,想动用灵力来反击抵抗,竟然发现一点都用不起来! 笑话!锁灵环连三阶花斑蛇四阶疾风狼的灵力都能锁住,就凭你一个炼气九层,还想突破锁灵环的禁制?白日做梦! “你这个疯子!嗷——” 穆长宁猛地一棍打在他的右手肘上,手中的棍子应声而断,而许竟离的右手霎时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 这条手臂断了! 众人纷纷搓了搓手臂,压下竖起的汗毛。 “许师兄可是剑修,手臂多重要,穆师妹也太残暴了!” “我倒觉得穆师妹做得好,是许师兄出手在先的。” “一言不合就揍人,我算是知道了,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穆长宁拍了拍手,见许竟离满头大汗蜷缩在地上,陷入半昏迷状态,冷笑了声:“我是疯子,你就是傻子,拿得起放不下,还用这种低等手段,真以为自己有多高尚!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季敏抽了抽嘴角瞅上一眼,低声问道:“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不会,杀他还脏我手呢!” 说着,取回了锁灵环,而许竟离就真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籽福真人眼含笑意,咳了声道:“外门弟子许竟离,蓄意谋害同门弟子,即日起,逐出苍桐派!” 众人纷纷一怔。 搞错没,逐出苍桐派?许竟离可是精英弟子许玄度的堂弟啊!就这么逐出门派,难道不是在打许师叔的脸? “师叔……” 一个筑基弟子想提醒一句,籽福真人摆摆手道:“放心,那小子是拎得清的人,真正肯让他放心上的,也就那么一个,其他人他才懒得理。” 筑基弟子一想也对,众目睽睽之下,许竟离明显是动了杀心,这么多人看着呢,在金丹真人眼皮子底下动招,没直接处死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很快就有筑基弟子来收许竟离的身份玉牌,然后将人拖走。 陶恒拉着穆长宁左看右看,“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穆长宁摇摇头,这时籽福真人笑眯眯地走上前两步,“你做得很好。” 穆长宁低下头拱手道:“多谢师祖。” 金铭真人一看不妙,抢先道:“小娃娃,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籽福真人:“……”麻痹,这贱人抢他台词! 穆长宁一怔,不只是她,所有在场之人,听到这话都震惊了! 金丹修士要收徒!收一个外门小弟子做徒弟! 要知道,通过门派小比,虽说能够进入内门,但也只是成为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多一些资源和机会罢了,并不是每一个内门弟子都有人教、有依靠的,有师傅没师傅的人能一样吗? 穆长宁这是一下鲤鱼跃龙门,成了精英弟子啊! 大家都纷纷震惊了,可更震惊地还在后头。 就见籽福真人身子往金铭真人面前一挡,道:“金铭真人已有三个弟子,你再拜他为师,他势必顾不到你,我至今还未收徒,你可愿拜我为师?” 金铭真人一听就不满地跳脚:“籽福师兄,我那三个弟子可都已经筑基了,我要操心也只操心她啊!”然后对着穆长宁道:“小娃娃你放心,为师收你为亲传关门弟子,以后再不会有别的了,为师肯定是最疼老幺的!” 籽福真人“嗬”一声嗤道:“你还要不要脸,年纪越大脸皮越厚,人家还没拜师呢,你就自称为师!” “嘿,我年纪大还能有你大啊,你个老不死的可比我大了整一百多岁呢!” 穆长宁:“……” 众人:“……” 互相爆料的两人当众争起来,陶远可算是听明白他们先前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了。 千叶真人瞥他俩一眼,突然淡淡一笑:“穆长宁,我看你心思机巧、悟性颇高,会是学阵法的好材料,可有意来我阵峰?” 籽福真人:“……”螳螂捕蝉! 金铭真人:“……”黄雀在后! 二人:“……”最毒妇人心啊! “小娃娃,你来御兽峰,为师给你配备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灵兽!”金铭真人连忙跟风表态。 籽福真人也不甘示弱,道:“丫头,你来道峰,为师陪你参道感悟,共筑道心。” “籽福师兄,人家小娃娃还没答应,你就自称为师了?脸呢?” “嘿,你个老东西都不要脸了,我要了何用!” 千叶真人清咳声道:“他们两个大老粗,平素也不着调,你若想学阵法,拜我为师,我可以尽心尽力亲自教你。” 穆长宁低下头去。 阵法,她当然是想学的,可她还没忘记,一个多月前在掌刑堂里发生的事。 千叶真人可是陶芷馨的大师姐,处处都护着陶芷馨,当时她还将自己打伤……,现在会这么好心来收自己当弟子? 就算千叶真人是真心的吧,可日后真要她跟陶芷馨同门,想想还不自在呢。 而籽福真人,之前在掌刑堂,若不是慕衍突然的到来,她恐怕早被籽福真人处理了?心里搁着这根刺,再去拜师,总会有隔阂。 金铭真人她是没接触过,但光是御兽峰与陶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就要敬而远之了。 修真图的是自在逍遥,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在众人眼里运气好到爆的事,在她看来,分明一个都不是良选。 其余弟子早就羡慕地眼都红了,被三个金丹真人争着抢着收做徒弟,这种事他们平时连做梦都不敢想,不过也是应该的,今日若换做他们对付许竟离,定然不会如穆师妹那般优秀,这是她应得的。 “穆师妹怎么还不答应?多好的机会啊!” “在考虑选哪个真人为师吧?确实很难抉择呢!” “换了我,我都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穆长宁就“啪嗒”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说要幸福地昏过去的小弟子:“……” 妈蛋,你还真他么晕了啊!(未完待续。) 第092章 雷火珠 穆长宁突如其来的晕倒,让陶恒季敏大吃一惊,连忙将人扶住,再一看她的脸,竟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三位真人面面相觑,籽福真人蹲下身,指尖往她眉心一点,温厚绵长的灵力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游走过一圈,他才重新收回手指。 “精神消耗过度,神识疲惫,休息两天就好了。” 籽福真人心想刚刚那一战确实不易,会造成这个结果也是理所当然,这孩子能撑下来也不容易了。 收徒的机会以后多得是,何况现在有金铭真人和千叶真人两个从中作梗,他要从他们手里把这丫头抢过来还真不容易! 分明是他看上的,总有人半路杀出来截他的胡,籽福真人心里那个苦啊! 不行,他以后得找机会做一做这丫头的思想工作。 陶恒季敏听说穆长宁没有大碍,纷纷松了口气,陶恒背起她就准备送她回丹峰。 围观的弟子中便有人出声问道:“那接下来的比赛怎么办?” 穆长宁只胜了一局,还没结束呢,他们的赌注还押在那儿,穆师妹没了战力,接剩下的怎么比? 籽福真人淡淡看他一眼,“擂台都毁了,还比什么?”顿了顿又道:“不过,她肯定是会进内门,拜入我门下的。” 金铭真人霎时气恼道:“哇,籽福师兄,你要收她做徒弟,也好歹得问过我的意思吧?” 千叶真人抿唇不语,眸光扑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提问的小弟子就彻底蔫儿了,他将全部身家都押了下去,原本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以为还能翻盘反转的。 而那开盘设赌的小弟子就兴奋地哇哇直叫,赚了赚了,他赚大发了! 慕菲菲得意道:“我也算靠长宁赚了一笔吧?” 方青城轻笑:“确实,还是你慧眼识珠。” 他顿了顿,忽的想到刚刚许竟离投出的雷火珠。这东西价格高昂不说,购买时可是需要内门弟子身份牌登记造册的,许竟离一个外门弟子,哪儿来的雷火珠? 许玄度给他的? 不,不会的,许玄度心骄气傲,从来都认为一把剑便可走遍天下浑不怕,这些法器外物,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那是谁给他的? 方青城想到这个问题,陶远和三位真人当然也想到了,只不过他们各自都不说,这种事牵扯的很可能就是内门精英,不是在这里能解决的。 这方纷乱告一段落,穆长宁在识海中苏醒了过来。 刚刚晕倒还真不是她装的,那一瞬脑中蓦地一阵剧痛,来得毫无防备,让她一下子没了招架之力。 这种疼痛,她只在寻仙梯上望穿替她开辟识海时感受过,一时间还有些高兴,这说明望穿有消息了! 果然等她到了识海,就见望穿漂浮在空中,眯着眼笑得人畜无害。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了,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总比闭关前那样小小的一团好得多。 识海的温养对他而言还是很有用的。 许久未见,穆长宁本来还有种别后相逢的感慨,这货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她衣服上:“宁宁,我想死你了!” 穆长宁:“……”这画风不对啊! 她狐疑低头:“你……是望穿?” “如假包换!” 望穿拍了拍小胸脯,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目,又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你进阶怎么这么慢啊,老子被关在这鬼地方三年多,格老子的,总算出来了。” 关?“你不是自己说要闭关吗,我还以为你还没恢复,还要再过两年呢。” “呸!吾是谁?吾可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灵!修复个身体要多久,两年那是妥妥的了!” 那剩下的一年多是怎么回事? 望穿霎时泪流满面,“万般皆有法,半点不由人,我进入你的识海,切断和你的联系,达不到再度开启的平衡点。” “……说人话。” “我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 穆长宁:“……” 总的说来,就是天道守恒,以她的修为开辟出识海不合常理,识海也不稳定,她达不到主动开启识海的权限,而望穿若要想借机打开她的识海,就需要一个契机,上次是因为紫元诀功法的进阶,让她到达了紫元二重,而这一次,是因为她进阶炼气后期。 望穿进入她的识海修复温养身体,切断了与她之间的感应,无法把这件事告诉她,就只能慢慢等她达到炼气后期,也就这么坑爹地被多关了一年多…… 这么一来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她的识海不稳定,随时可能会关闭,那她和望穿在这里废什么话?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看到原先识海的入口由一个硕大的旋转的黑洞,已经缩成了脸盆大小的一个圈,而且还在持续缩小中。 她低骂了声,赶紧撒丫子狂奔,就在洞口只剩拳头大小时,二人的身影也终于化作两道流光窜出去。 穆长宁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内视空间,发现望穿正一脸懵逼地坐地上。 暗暗对他竖了个中指,这不靠谱的坑货,差点被他害死,真要是被关在了识海,她就一辈子出不来了! 穆长宁突然的睁眼,让季敏吓了一跳,旋即惊喜道:“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穆长宁揉了揉发胀发疼的脑袋,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回来到房间了,季敏解释道:“你突然晕倒,籽福真人说你精神疲惫,我就先带你回来了。” 说到这里不由轻笑了下:“你的运气还真好,刚好进阶又刚好领悟剑势,许竟离那个小人,有此下场也是活该!我听说,四杰之一的剑痴领悟剑势时十四岁,你竟比他还早,难怪三位真人都想收你为徒呢!” 提起这个,穆长宁就头疼,这三位真人,她一个都不想选。 季敏见她脸色不大好,起了身说:“你好好休养,我先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隔了会儿,穆长宁忽的问道:“望穿,你上次说的碎片下落,在哪儿?” …… 三位真人争抢着收徒,还是收一个外门的炼气小弟子为徒,这件事在苍桐派内外门都传开了,外门弟子们引以为傲,直觉与有荣焉,而内门弟子大多则是付之一笑。 “行了,外门那些人不安分,你也跟着凑热闹?”一个筑基弟子挥挥手,连轻视敷衍都懒得有了。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筑基弟子急道:“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许多人看到了,道峰籽福师叔,御兽峰金铭师叔,还有我们阵峰的千叶师叔……” “其他也便罢了,千叶师叔哪里会收徒?她顾着芷馨师叔还来不及呢!” “是真的!师兄您不知道,那个炼气小弟子是丹峰的,就是那个一刻钟识别了二百多种灵药,过了草药甄别考核的人!而且,上回芷馨师叔被罚,还跟她有关呢!” “是她啊,那就更不可能了……” 两个筑基弟子渐行渐远,就在两个弟子刚刚站着的位置,空中微微出现一丝能量波动,随后陶芷馨的身子凭空出现。 她扔掉手上的隐身符,慢慢眯了眼。 距离上回坊市事件后已经快两个月了,陶芷馨身上和脸上的那些浮肿早已褪去,变回了水嫩白皙,看不出一丝痕迹,但这个亏她既然吃了,再要她忍气吞声,不可能! 前头她被关在了水牢一个月,虽说适当的苦修有利于心境和修行,可她自小娇生惯养,鲜少受气,对着水牢阴暗潮湿的环境,就算不疯也基本差不离了。 她在水牢里受折磨,穆长宁这个小贱人就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什么道理! 还有大师姐,她怎么可能会想收穆长宁做徒弟的? 陶芷馨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去找了千叶真人。 千叶真人此刻正在想事情,颇有些心不在焉。 从上回掌刑堂回来后,她便让人去查了穆长宁。 丹峰执事堂的记录显示,此女是三年前通过门派考核进入苍桐派的,今年她还未满十四岁。这期间她一直本本分分在丹峰,在炼药方面倒是表现突出,连素来冷面的唐师侄也说她天赋奇佳。 可却从未听说过,她和慕衍有什么交集,稍微有些牵扯的,无非是她跟慕菲菲交情不错。 那日掌刑堂,慕衍会突然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千叶真人也曾以为是慕菲菲将人请过来的,可仔细想想,慕衍的性子淡漠,慕菲菲恐怕还没这个能力央求他做什么事。 还有今日,许竟离拿出了雷火珠,穆长宁就拿得出结界符。 结界符谁给她的?慕菲菲? 不,慕菲菲自己恐怕都拿不出这东西,想来应该是慕衍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被慕衍看中了的? 千叶真人真觉得可笑极了。慕衍之于她的不同寻常,全门派的人都知道,可那人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却能瞧得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外门小弟子? 穆长宁虽说有几许本事,还能跟他苍桐派第一天才相提并论吗?他也不怕放低了自己的眼界! 千叶真人正为这些事烦心,陶芷馨吵吵嚷嚷地就闯进来,千叶真人见了她便头疼:“大呼小叫什么!” “大师姐,你是不是要收穆长宁为徒?”陶芷馨开门见山便问,大叫道:“不许!我不许!我不同意!” “我收徒弟,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千叶真人冷了声音。 陶芷馨一愣,霎时一股委屈涌上来,鼻头泛酸:“大师姐,你不疼我了!你以前什么都依着我的!” 桃花瞳中泛起盈盈水光,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千叶真人也狠不下心,嗔道:“小没良心,我什么时候不疼你了,你闯了祸,还不是我给你兜着的!” 陶芷馨更委屈了:“那你为何要收穆长宁做徒弟,她让我吃了苦头,你还要当她师父教她阵法,你根本就没将我放心上!” 千叶真人眯了眼。 老实说,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收穆长宁为徒,也许是看中了她跟慕衍之间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又也许…… “芷馨。”千叶真人忽的肃容冷声:“我问你,你半月前从万宝楼买了五颗雷火珠做什么?” 陶芷馨愕然,心中猛地一跳,讷讷道:“再过不久无垠秘境开启,我当然是要去找机缘的,备着雷火珠,以便不时之需。” “拿出来我看看。” 千叶真人伸了手,陶芷馨低头道:“大师姐,你要雷火珠做什么。” 千叶真人看着陶芷馨长大,对她的一举一动甚是了解,见她这神情,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轻叹道:“芷馨,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要收拾她也别急于一时,知不知道今日差点闯下大祸!” 指使他人残害同门,哪怕对方只是个外门弟子,真要抖出来也是件麻烦事,何况穆长宁这人还有点特殊……若不是她察觉不对劲,先去万宝楼把陶芷馨购买雷火珠的痕迹处理干净了,人家随便找找就能查到她身上! 这孩子,做事也不周全些! 陶芷馨脸色微变,一时有些惊惶:“大师姐……” “行了,你也别跟我解释,我只告诉你一句,凡事多动动脑子,机会有的是,别想当然地就去做,不顾后果。” 听到这句话,陶芷馨知道大师姐是帮她将麻烦都解决了,当下嘻嘻笑道:“大师姐果然最疼我!”想了想又问:“那穆长宁……” “没影的事,就你一个人当了真!”千叶真人没好气地骂道。 陶芷馨这回可算舒坦了,拉着千叶真人亲亲热热撒了会儿娇,就一路直往御兽峰去。 陶远刚从坊市回来,金铭真人便把他找过去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没?” 陶远摇头:“无垠秘境开启在即,近期购买雷火珠的人有许多,表面上看来,其中并没有和许竟离有交情的。” “这么说,那雷火珠是自己长了腿,跑许竟离身上去的?”金铭真人翻了个白眼。 陶远暗暗摇头,“兴许私下有来往,只是别人不知道。” 也不知道,许竟离这雷火珠是准备留着保命用的,还是专门拿来对付穆长宁的。 一颗雷火珠的价格十分昂贵,只拿来对付一个小弟子,未免得不偿失。他反而更倾向于后者,可是有谁跟她有血海深仇,想要她的命呢? 陶远脑子里好像有灵光乍现,又一时捕捉不到重点。(未完待续。) 第093章 读心术 “师叔,你真要收她为徒?”陶远忍不住问了句。 金铭真人吹胡子瞪眼睛:“怎么,你看我的样子像在说笑吗?” 陶远笑了声,“师叔什么时候都不像正儿八经的。” 金铭真人“嘿”一声,气得跳脚:“你你你,跟阿恒那小子待久了,都学会他的不正经了!” 想到这里突然微怔,“诶,我记得阿恒跟那女娃娃关系不错啊,看来以后我收徒,还得靠那小子牵线搭桥!” 陶远心想穆长宁如果拜入了金铭师叔门下,那他们也是同门了,以后再多一个小师妹……这样好像也不错。 永逸真君将金铭真人找去的时候,陶远早已离开了。 到了元婴真君这个层面,虽占有一峰之主,其实也不过是挂了个名,真正负责办事的,还是底下那些弟子,金铭真人还纳闷永逸真君怎么有兴致来找他。 然而更奇怪的是,永逸真君居然开口就问他:“听说你又想收徒了?” 金铭真人讪讪摸了摸鼻子,“是,师叔,弟子看中了一个外门弟子……” “你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差了。”永逸真君冷哼一声打断他,“舍了这个念头,那孩子,无论如何不能入我御兽峰。” 金铭真人愕然,急道:“师叔,您有所不知,那个孩子天赋上佳,她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就已经领悟到了剑势,比起许小子还更甚一筹,而且聪慧机敏,连带着籽福师兄和千叶师妹都抢着要的,我敢保证,她是块好材料。” “本君此意已决,不用多说。” 永逸真君压根没耐心听他说这些,金铭真人讶异于永逸真君的态度。 他想收个弟子怎么了,永逸真君以前就不过问,怎么现在态度这般坚决? 他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甜酒香,这酒香他也熟悉,千叶真人酿得一手好酒,每次陶芷馨来御兽峰,都要给永逸真君带上一壶,永逸真君还总说这小丫头心孝至善! 原来是陶芷馨那丫头找上门来了! 前头坊市的事金铭真人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恰恰牵扯到了穆长宁。在他看来其实也没什么,陶芷馨那小姑娘自小就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性子娇惯得很,凭此挫挫她的锐气未必不是好事,哪知…… “我收我的徒,干别人何事,芷馨气量如此狭小,日后如何能成大器?”金铭真人冷哼,却能感受到上首永逸真君突然冷锐下来的目光,赶忙凝神肃立。 当年阵峰新觉真君和永逸真君为了争夺陶远差点大打出手,为维护两峰和平,陶芷馨算是永逸真君推让出去的家族子弟,这让他对陶芷馨多少有些亏欠,平素便颇为照顾,也是因此,陶远也多番维护着她,陶芷馨可以说是在御兽峰和阵峰都享有精英弟子待遇的人。 现在听到金铭真人指摘陶芷馨的不是,永逸真君当然不悦。 敝帚还自珍呢,孩子总还是自家的好。 “无论你怎么想,御兽峰峰主总还是我,那丫头既然对不住芷馨,便说陶家一致对外,本君就容不得她进御兽峰来!你别说什么她是块好材料,苍桐派最不缺的,恰恰就是好材料。何况她既然在剑术上有天赋,也理当去武峰,还不至于拜到你的门下。” 金铭真人被这话气得不轻,可碍于对方是元婴真君他又不好发作,只大声叫道:“师叔!收徒向来你情我愿,师叔不觉管得太多了吗!” 永逸真君可是元婴真君啊,金铭真人怎么都想不明白,真君吃饱了撑的来管这些闲事! 金铭真人又哪里知道,陶芷馨撒泼打滚都使上了,还口口声声扬言,此子不除,必将成为她的心魔。 元婴真君自然有元婴真君的骄傲,犯不着自降身份去为难欺负一个炼气小弟子,陶芷馨要怎么对付人家他只管睁只眼闭只眼,可陶芷馨既然连心魔都说出来了,也容不得他不理会。 别的不论,至少干涉一下金铭真人收徒不算什么,横竖这小弟子跟陶芷馨不对付,未来她若真进了御兽峰,少不得会是一阵鸡飞狗跳,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掐灭祸源。 至于金铭真人,那就给点补偿好了。 永逸真君淡淡道:“你也在金丹初期困了百年了,一直没有长进,本君这里刚好有一颗大聚元丹,便给你拿去突破瓶颈。” 大聚元丹,不输于结金丹的六品丹,因炼制时有一味朱果难得,因而价值比结金丹只高不低,而大聚元丹只适合金丹期突破瓶颈之用,能将成功率提升三成。纵然是三成,对苦于修为无法寸进的金铭真人来说,也是天大的诱惑了。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金铭真人颇感无力:“师叔,为了芷馨丫头,做出这种牺牲,值得吗?” “值不值得,在于你,不在于我。”永逸真君拿出了一只小玉瓶,里头装的便是大聚元丹。 他挥手将玉瓶送至金铭真人面前,浮在半空:“怎么样,想好了没,若想明白了,这就是你的。” 金铭真人脸色几经变换,拳头紧了又松,终是缓缓伸手,将大聚元丹收下:“……多谢师叔。” 一场轰轰烈烈的真人争徒记,莫名其妙落下帷幕,到头来也只有籽福真人始终如一。永逸真君和金铭真人大概不会晓得,他们此刻究竟错过了什么。 门派小比这两日已经都结束了,韩楷毫无疑问地夺冠,而孟扶桑也进了前十,他们的身份玉牌和服饰都已经换了,正式地成为内门弟子。 季敏可算是靠赌狠赚了一笔,而先头袁志因和穆长宁打的赌也生效了,袁志按着赌约,亲自将他的武器龙泉剑给了她。 那日袁志的脸色惨白憔悴,说不出的落寞,将龙泉剑给她时也充满不舍,但到底不曾反悔。 “原是我看不清、输不起,输了就是输了,无所谓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我就是没本事。”袁志长叹道:“穆师妹,愿赌服输,龙泉剑是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望你善待它。” 身为剑修,最忠实诚恳的伙伴,便是他的剑,他将剑拿来作赌,从一开始便落了下乘。 再往后,穆长宁听说袁志去了思过崖,终日面壁思过。 而穆长宁开始以各种借口闭门不出,籽福真人差点亲自上丹峰。眼瞧着纸包不住火了,穆长宁只好借口说接下来要去无垠秘境历练,若能安然归来,再去考虑拜师事宜。 “你要去秘境自然没问题,现在拜我为师,我也能给你多一点保命的本钱,总比你没头没脑扎进去乱闯好得多,有什么好犹豫的!” 籽福真人也有点生气了,好不容易他想收个徒弟,看上她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给了她这么大的脸,这丫头居然还敢跟他耍花枪? 穆长宁抿紧唇低头,拜师收徒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强买强卖就没意思了,她若不愿,籽福真人也强迫不了他。 籽福真人恨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无垠秘境虽然是对炼气期开放的,机缘也颇多,可里头还有三阶四阶妖兽,以你炼气七层修为进去,没有我给你把关,有多危险可想而知,你确定如此?” “弟子心意已决。” “好!好!好!”籽福真人连说三个好字,气恼愤怒溢于言表。 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要不是看在她悟性高的份上,他会纡尊降贵来迁就她? 籽福真人深深吸口气,“有多远滚多远!” 穆长宁从善如流,“谢师叔。” 籽福真人暗恼,心道若她真能从无垠秘境里出来,他非得要她跪下磕头认错!否则她休想拜入他门下! 走出道峰,穆长宁霎时觉得浑身一松。 千叶真人和金铭真人那儿没了消息,大约当初说要收徒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籽福真人这里解决了,她就真不用操心了。 回去她就被季敏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打架打傻了?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盼着都盼不来,你倒好,说不要就不要!” “我做事只求顺遂心意,当初在掌刑堂我便与师祖有些不愉快,而且以籽福真人的性情,我怕是无法与他契合的。” 她是要拜师,不是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若是这点都不能顺心,以后还谈什么逍遥? “就是,那个老头子算什么,连老子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望穿哼哼了两句。 这货自从闭关出来,除了睡就是吃,要不就是在她耳边大发牢骚,穆长宁清净了三年的生活,再次被这坑货打乱,好在他除了聒噪些,别的还勉强能算靠谱。 穆长宁翻个白眼:“你很厉害吗?我怎么不觉得?” 望穿暴怒:“格老子的,穆长宁,你给老子进来,跟老子打一场!” 穆长宁呵呵,暗暗比一个中指。 高兴了抱人家大腿叫宁宁,一言不合就开打,还真是祖宗! 望穿昂起下巴眯眼笑:“那当然,吾的年龄,本来就可以当你祖宗。” 穆长宁:“……” 她有说话吗?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穆长宁脸色一变,与还在替她惋惜哀叹的季敏说了声,直接回房关门打开禁制,身影一闪进了空间。 望穿眨巴眨巴眼盯着莫名跑进来的人:“干嘛?” 穆长宁眯眼:“你说干嘛?” 望穿转了转眼珠子,刚张嘴,穆长宁就接道:“别想糊弄过去,否则今晚上没饭吃!” “哇哇,你这是虐待儿童!” “你不是能当我祖宗吗?” “……” 穆长宁几乎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静静盯着他看,望穿烦躁地跺跺脚,“行了行了,我最近新增了一个读心术的能力。” 果然!“你都读到了什么?” “呃……” “说实话!”穆长宁忽的大喝。 望穿瘪瘪嘴,“你的来历,你的过去,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卧槽! 还能不能有点隐私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穆长宁不说话,望穿就接道:“你也别怕,我都跟你绑一块儿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何况你那匪夷所思的来历,说出去了也没人信。” “……” “话说那个世界好特别,漂亮妹子一抓一把,个个都好大,又香又软,又白又嫩……”望穿说着说着就要流哈喇子了。 这货上辈子肯定没见过女人!他也肯定不知道,有一种技术叫整容……啊呸!这些都不是重点! “把你的读心术给我收起来,以后不准随便用,尤其不准用在我身上!”穆长宁强调道。 望穿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可我就读你的准啊,读其他人的,还不一定灵呢!” 穆长宁扶额。坑货!这只绝对是坑货! 望穿凉凉道:“喂,人家靠谱着呢!” “都说了不许读我的想法!” “……哦。”望穿讷讷应了,好一会儿,拉着她的衣袖问:“那今晚的晚饭呢?” 穆长宁:“……” 望穿的读心术是在识海温养的时候开发的,本来两年的时间足够望穿恢复到最初,但之后剩下一年多,这些温养的能量并没有在他身上积攒累积起来,反而开发了一项新能力。 当然,能有这项新能力是不错,可当作用对象是自己时,穆长宁就开心不起来了。可偏偏望穿是在她识海中温养修复身体的,对她最为了解,读心术用到别人身上时,十次有九次不准,用到她身上时,就十拿九稳。 像个透明人完全呈现暴露在人前,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穆长宁到底是以主人的名义下了命令,不许望穿将她当做读心术的使用对象。 上他碎片下落,望穿依然含糊其辞,不给出确切答案,大约是嫌她能力还是太低,应付不来。恰好二十年一次的无垠秘境即将开启,门派中许多弟子都会去秘境中历练,寻找机缘,穆长宁也打算去碰碰运气。 无垠秘境只能够容纳炼气期修士进入,里头论凶险程度却连筑基金丹修士也要皱眉的,一般试炼弟子保守起见只会在外围游走,可这么多年下来,外围的资源都已经被扫荡地差不多了,真正想寻找好机缘,还是得去内围,然而越深入,也意味着越危险。 即便偶然得到了什么价值高的,也会成为众人疯抢的对象。可以说,在秘境里,死于人类的修士数量远远超过因为秘境本身而死亡的修士数量。(未完待续。) 第094章 无垠秘境 会去秘境闯荡试炼的,都是炼气后期,且少说也要炼气八九层,甚至炼气大圆满,如穆长宁这样,刚刚突破炼气后期就进秘境的,还在少数。 不过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连勇往直前的勇气都没有,心境上就先落了下乘。 无垠秘境二十年开放一次,她今年炼气后期,若此次不去,二十年后,她早已筑基,无垠秘境就与她无缘了,这次机会,她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不过在出发去秘境之前,她也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去坊市购买些物资。 一路上不少弟子都对她指指点点,面色各异,说的无非是她拒绝拜师之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无论凡世还是修真界,都是一样的。 从今往后,她穆长宁身上,又多了一重愚不可及、自命清高的标签,甚至还有人给她取了个外号,高岭之花,隐含孤芳自赏之意。 不过别人的目光,她是懒得理会了。 现在她已经进入了炼气后期,就能够使用飞行法器御器飞行,袁志输给她的那把龙泉剑比她的桃木剑品阶好上许多,于攻击飞行于一体,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桃木剑,便只把龙泉剑当做飞行法器来用了。 辅助方面的锁灵环已经使得得心应手,穆长宁现在缺的,无非是防御法器。 她在万宝楼转了一圈,挑中了一块盾牌,能够挡住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只是耗费的灵力也不小,以她现在的修为来说,勉强能用上三次,再加上她储物手镯的两次防御机会,暂时用来应付秘境还是够了。 攻击方面有落叶无声和炽火剑诀,因为她领悟到了剑势,剑诀的威力已经大了许多,神识攻击在必要时也不必藏私,还有暴雨梨花针作为暗器出其不备。 在万宝楼时她也看到了雷火珠,这东西的威力她已经领教过了,若不是有结界符,只怕现在早已去了阎王那里报到。穆长宁也有心想买上一颗,不过这东西一颗要一万下品灵石不说,还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购买权限,她拒绝了籽福真人的收徒,如今可还是外门弟子一个。 好在慕菲菲仗义,替她出面买了两颗雷火珠,她若想进秘境内围,有了雷火珠也就多了几分保障。 秘境的危险不得而知,先前淬炼的毒药也许还能派上用场。符箓丹药她本身也是不缺的,万事具备,穆长宁这些日子便以修炼为主。 这日晚刚从反弹阵中出来,穆长宁突然感受到灵兽袋里传来一阵灵气动荡。 她的灵兽袋,现在只装着先前留下的十几只大王蜂,可这些大王蜂连灵兽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会有灵气动荡? 穆长宁打开灵兽袋,就见一只全身肥嘟嘟的大王蜂飞出来,晕头转向辨不清方向,啪嗒一下险些栽倒,又跌跌撞撞飞起来落在她耳廓上,嗷呜咬了一口。 这就是先前不慎掉入混合毒液中的那只大王蜂。她之前淬炼毒物,用花斑蛇毒和青花蟾酥弄了种混毒,效果堪比浓硫酸,还是从内而外的腐蚀败血,而那时养的十几只大王蜂里,有一只跌进了稀释过的毒液里,非但没有被腐蚀掉,居然还就此陷入沉睡。 其他大王蜂采花粉时,它在睡觉,其他大王峰酿蜜时,它在睡觉,其他大王蜂睡觉时,它还在睡觉。 要不是察觉这只大王蜂还有一点生命特征,穆长宁都怀疑它是不是死了。 而就在十天前,这只总是睡觉的大王蜂醒了过来,将其他大王蜂酿的蜜吃了个精光,半点没留,然后摇摇晃晃选了个角落,继续睡觉。 更稀奇的是,这些素来以好斗著称的大王蜂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好像还为自己酿的蜜给人家吃了沾沾自喜,更加努力地酿蜜。 而现在,这只东西又醒了,一醒来就咬她一口,要不是她百毒不侵,这只耳朵以及半张脸都要肿了。 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摸了摸耳朵,却觉得耳上一阵发热。 “咦?”望穿突然惊疑一声。 穆长宁也感到自己似乎与这只大王蜂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感应联系,“发生什么事了?” 望穿惊奇道:“你没感觉吗?它现在已经是一只灵峰了。不,应该说它本来就是一只灵峰,不过先天不足,灵力没有开发完全,所以被人当做了普通蜜蜂。” 还有这样的?难道它先前栽毒液里,是误打误撞帮它开发出了灵力吗? “那它是什么品种?” 穆长宁虽然对草药类别十分熟识,可对于灵兽,见识就没那么广博了,普通常见的灵兽她倒是知道,像这种冷僻的蜂虫,实在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会自己感应吗?它不是跟你签了主仆契?” 望穿的口气很不好,他和穆长宁签的也是主仆契,而现在,他的地位,居然跟一只小虫子是等同的! 想想都觉得郁闷。 穆长宁恍然刚刚它咬自己是为了签契约,当下便沉下心神去感受,可那只大王蜂晕晕乎乎又一头栽进灵兽袋里呼呼大睡,根本不给她感应的机会。 穆长宁:“……这么爱睡觉,以后叫你觉觉得了!” 觉觉不负盛名,一睡就睡到了秘境开启之日。 这次秘境之行,参加的弟子也是各自领了任务的,穆长宁、季敏和何久是丹峰的人,领取的任务自然是收集灵药,如陶恒和楚寒枫出自御兽峰,便负责绘制各个区域的妖兽分布图,符峰的慕菲菲需要妖兽的血液,武峰的韩楷则勘察绘制秘境地图。 参加试炼的弟子少说也有三百人,其中不乏有内门精英弟子,慕菲菲一早便说想在秘境中与穆长宁他们组队,不说其他人惊讶,穆长宁也很吃惊。慕菲菲好歹是内门精英,不和精英弟子们一道,居然来找外门弟子? 用慕菲菲的话来讲,那些精英弟子眼高于顶,她合不来。 穆长宁想了想陶芷馨那样的性子,倒也确实,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多少都带了点自傲的,慕菲菲算是个异类了。 慕菲菲决定了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方青城无奈,只好炼制了一些传讯玉符给他们,各自之间可以通过玉符传送信息,一定范围内还能定位对方的位置,若他们在秘境中各自分散了,完全可以通过玉符相互联系。 这次带头领着众弟子前往秘境的是武峰同济真人,随行的还有三位筑基修士,一人载着一船的弟子。 无垠秘境在灵天大陆的中西部,离苍桐派并不远,附近的天机门、藏剑阁、浩气宗各自派了弟子前来历练,还有一些二流的门派和修真家族或是散修,而这个秘境几乎就是被苍桐派和天机门共同把持的。 本来也就是一个容纳炼气弟子的秘境,这么多年开采下来,外围的东西都采光了,至于去到内围的,又几乎没几个人活着回来,大家对这个秘境也就不甚在意。 无垠秘境入口处是一座巍巍高山,苍桐派到的时候,天机门和藏剑阁也到了,没过一会儿浩气宗也来了。 穆长宁望了眼那边身穿天青色门派服饰的天机门,目光微闪,在人群中寻寻觅觅,似乎并没有发现认识的人。 忽的目光一凝,她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在与人比划说着什么,笑靥如花。 虽然过了三年多,但凌清婉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现在也是炼气七层,看她被众星捧月的架势,想来在门派中过得不错。 果然如从前猜想的一般,凌家归入了天机门,凌家子弟个个成了天机门人。 凌玄明现在应该已经筑基了,凌清溏的风灵根资质奇佳,既然没在此处看见她,想必也差不离,而凌玄英的五灵根,颇有几分艰难。 穆长宁的目光专注,凌清婉似有所感,恰好慕菲菲凑着脑袋过来问道:“长宁你在看什么?” 凌清婉只瞧见慕菲菲的脸,二人对视一眼便不放心上地各自移开视线。 穆长宁轻笑道:“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 她的容貌早已改头换面,和从前没有半点相似,即便是站在凌清婉面前,这人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弟子们俱都养精蓄锐等待秘境的开启,武峰同济真人便与天机门的成规真人闲聊攀谈,同济真人望着站在成规真人身侧的一个炼气九层男弟子,哈哈笑道:“少年出英才,成规老弟眼光不错,这么个好苗子都被你寻到了。” 成规真人乐得直摆手,“那是我运气好,也是他们有眼无珠,玄英是混元体质,不过先前没人指引,没有合适的功法,这才被耽误了,这可不,被我火眼金睛挖了出来。” 站在成规真人身侧的少年微微低着头,面貌平凡,无甚出彩之处,也是穆长宁的视线被挡住了,否则她定能认出来,这人正是凌玄英! 凌玄英谦恭沉稳的态度,让同济真人暗暗点头,“那是,你这老家伙别的不行,一双眼倒是洞察秋毫。” 说着给凌玄英拿出了见面礼,成规真人笑道:“同济师兄你呢,还不收个徒弟?真要找个跟许小子一样的?快别了,许小子的天赋千年不遇。” “这点我心里有数。”同济真人讳莫如深。 剑痴许玄度这种材料,当然是千载难逢,前些日子门派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女弟子,十四岁不到就领略剑势,让三位真人争抢,他本来也想看看,若真是块好材料,收进武峰倒是不错。 可临到头这三名真人里两个没了影,还有一个被那女弟子拒绝了。 嗬,有金丹修士要收徒,这小弟子居然还敢拒绝?自视甚高至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籽福真人丢了大面子,即便那小弟子以后还想拜入门下,也得好好吃一番苦头了。 高岭之花,只适合孤芳自赏,活不长久的。 至此,同济真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来千叶真人和金铭真人也是这样想的。 听说那女弟子这次也来了无垠秘境,以她这刚刚进阶炼气后期,若只是在外围混混也就算了,一个不长眼去了内围,估计也就出不来了。 同济真人丝毫不放心上,又与另外两个宗门的金丹真人扯聊一阵,空中灵力忽的发生动荡。 “秘境要开启了!” 就见巍巍青山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漩涡越转越急促,霎时便打开了一扇大门,各门派的金丹真人都让自家弟子排队依次进入秘境。 慕菲菲给众人各自一份秘境地图,道:“无垠秘境内部时刻在变,每一次开放都会有不同,这是上一次从秘境中出来的弟子绘制的地图,不一定准,但可以当个参考。”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符道:“秘境入口是随机传送的,但只会传送在外围,到时便用玉符联系汇合,这次秘境会开放一个月,我们可以好好探查一番。” 众人纷纷应是,穆长宁深吸口气,迈进了秘境大门。 眼前忽的一黑,再睁眼却是一片迷雾蒙蒙,潮湿、阴冷,能见度极低,脚下是一条石子路,吹刮到脸上的风也是冷嗖嗖的。 她低头看了看玉符,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他们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给其余几人纷纷发了讯息,穆长宁抬脚就在这片迷雾里走起来。 四周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穆长宁走路的窸窣声响,她一路都放开神识,谨防有意外,越往后走白雾越浓,而且看这地形,似乎就是一个峡谷,但很奇怪,这片峡谷里,半点生命的气息也感受不到,甚至连石缝里都看不到一点草。 直到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半点收获,她又看了看玉符,非但没有别人的下落,甚至连她刚刚发出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而身侧这块怪石,怎么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穆长宁眯了眯眼,提剑在上头画了个大大的叉,继续绕着这个峡谷转。 两刻钟后,当她再次看到那块画了叉的大石,不由轻轻一叹:“被阵法困住了。”(未完待续。) 第095章 同伴 穆长宁之前不曾学过阵法,她大多时间都在丹峰学习提纯草药,阵法方面确实没来得及接触,遇到这种情况,真就是瞎子一抹黑了。 传送门虽说是随机传送,可这么一传把她送到阵法里,运气还真是背到家。而且看传讯玉符没有丁点儿反应,这阵法恐怕还有隔绝传讯的作用。 她没有阵法基础,要破阵谈何容易? 不过这时候穆长宁倒没有去问望穿怎么破阵了,这三年来望穿不在的时候,凡事都是她自己解决的,望穿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帮她,却不能代替她修仙,终究迈步走上这条路的,还是她自己。 船到桥头自然直,本来到这秘境来也是为了历练,什么都靠别人,实在失了最初的意义。 在这一点上,望穿和她想的一样,所以,此刻他老人家老神在在地在空间竹屋里啃着灵果,根本不管外面发生的事。 穆长宁又在这个峡谷里转了一个多时辰,这已经是第三次路过这块被做了记号的大石了,再这么转下去毫无意义,她干脆停了下来。 阵法她虽然不懂,但好歹听季敏和陶恒说起过一点,阵法的关键在于阵眼,布阵人布完阵,就是通过阵眼离开的,若没有留下阵眼,布阵人自己也走不出来这个阵法。所以九死一生,还是会留下一道生门,而破阵的关键,就还在于找到阵眼。 八卦方位的计算穆长宁是不会,她只会感受周围的灵气分布,既然阵眼之于别处有所不同,兴许还有细微的能量波动。 她的灵根类型是火木双灵根,对火灵气与木灵气十分敏感,可这个峡谷灵气实在稀薄地厉害,几乎感受不到。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困阵,究竟是人为布下的还是天然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穆长宁轻轻叹了一声,望穿凉凉道:“这么快放弃了?” “谁放弃了?”她从灵兽袋里放出了几只大王蜂,在每一只上面都留下了神识印记。 望穿不解:“你干什么呢,它们能有什么用?” “你可不要小瞧动物的本领,它们在某些方面的感知可比人类敏锐多了,修士全身上下虽然都被灵力改造过,五感六识超越凡人,但要和动物天性相比,还差得远了,所以妖兽虽然灵智不突出,但在肉身方面总有它的特长。” 现在这个困阵就是个死阵,寸草不生,连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大王蜂采蜜是天性,嗅觉十分灵敏,若能找到一株植物,就等于找到了生机,就不怕顺蔓摸不出瓜来。 望穿抽抽嘴角,“哪来这么多歪理?” 嘴上虽这么说,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大王蜂出去转悠的时候,那只睡了许久的觉觉终于醒了,摇晃着肥硕的身体钻出灵兽袋,摸不清方向似的在穆长宁头顶一通转悠,随后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它干什么呢?”望穿抽抽嘴角,对这只小东西实在提不起半点好感。 穆长宁心念一动,笑了声赶紧跟上觉觉。 其他的大王蜂都回来了,没有半分收获,倒是觉觉七拐八拐地拐到了一块山石前,胖硕的身影往前一撞,消失不见了。 穆长宁愕然,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石壁,发现自己的手掌毫无阻隔地穿过了山石,就像被齐腕斩去一般,还感觉不到有一丝灵力波动。 “原来是结界。”她笑道:“看吧,我就说是有用的!” 望穿翻个白眼,穆长宁已经穿透结界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穆长宁取了几块灵石出来照明,她的夜视能力不错,能够大致看清洞中的景象。 因为和觉觉签订了契约,她能感受到觉觉的大致方向。甬道很潮湿,头顶时不时有水珠子滴下来,而走了一刻钟后,甬道也到头了,觉觉在尽头处急切地转了几圈,又一头往石壁撞去。 穆长宁不疑有他,同样穿过石壁,脚下却蓦地一空,再反应过来,全身都浸泡在了河水里。 腰间挂着的玉符嘀嘀嘀地不断地响起,是先前发送的消息有了回音,这说明她已经走出刚刚那个鬼地方了,而且四周的灵气明显比先前的浓郁了许多,她还能感受到无数游来游去的……等等,游来游去? 穆长宁一怔,发现周围许多墨蓝色的尖嘴鱼纷纷游过来,锋利的牙齿一张一合,被它们咬一口都能扯下一块肉,数量之多团团将她包围,完全能将她啃个干净。 穆长宁不敢大意,朝水底扔了几张爆炎符。爆炎符在水里的威力大打折扣,但数张齐发还是能激起不小的气浪,穆长宁借着这股气浪的冲击,又使了轻身术一跃而起跳出水面,寒冰符一张一张扔出去,遇水化冰,在水面上开出了一条冰路。 冰路维持时间不长,她必须抓紧时间,那些尖嘴鱼穷追不舍,用锋利的牙齿啃着她造出的冰,穆长宁没了落脚处,只好化出一根藤蔓勾住岸边的一棵大树,飞身而起。 终于脚踏实地,穆长宁松了口气,然而这时候她仍不敢大意,四处观望,发现是一片树林。觉觉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穆长宁笑了笑,取出了蜂王蜜给它:“辛苦了。” 觉觉就着吃起蜂王蜜,穆长宁便拿出玉符看了看其他几人的消息。 韩楷和季敏已经会合了,她曾一度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走哪儿都能撞一块儿,至于其他人,还都各自分散着。 穆长宁发现孟扶桑也在一片树林里,而慕菲菲给他们的地图上,外围只有一片树林,即便无垠秘境回回开启时都有所变化,也不至于彻底改头换面。那她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跟孟扶桑碰上。 穆长宁收起了地图,抬眸间冷光一闪,一根暴雨梨花针飞射而出,将一只大眼蛙的头打破,钉死在地上。 这是一只一阶大眼蛙,别看它小巧不起眼,它的蟾毒却有十分强烈的麻痹作用,而且这是一种群居型妖兽,喜欢潮湿的环境,河边有大眼蛙不足为奇。 穆长宁蓦地站起来放开神识,全神戒备,果然此起彼伏蛙叫声响起,一群群的大眼蛙从草丛里、阴影处冒出来,足有两三百只,而大多数都是一阶,还有一些一看便是出生不久的幼蛙。 这些大眼蛙来者不善,穆长宁倒是不怕,他们数量多,攻击却不出色,一阶的大眼蛙不过炼气期,靠的也就是他们体内那些毒,偏偏她还是不怕毒的。 大眼蛙们成群结队扑上来,穆长宁心念微动,无根暴雨梨花针齐发,钉死了前头几只,一个转身,又是五根针飞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已经少了十只一阶大眼蛙。 暴雨梨花针不愧是上品法器,自从穆长宁把它祭炼过之后,就可以用神识随意操控它们,几乎不怎么消耗灵力,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穆长宁别的不说,神识却是十分强韧的,而且她修炼破妄眼,眼力惊人,控制入微,现在最高的记录能连发七针,根根命中。 大眼蛙见同伴被人杀死,暴怒地一拥而上,口中吐出水箭,那水箭有毒,一般炼气修士不敢轻易沾上,穆长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扔了张爆炎符出去,还有空暇使用摄物诀将到空中的水箭收集到玉瓶里。 水箭落在她身上,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大眼蛙被突如其来的火焰逼得寸寸倒退,它们还待上前,穆长宁的暴雨梨花针又到了。 这些大眼蛙,个头小,灵活性高,眼部周围的皮肤质地软,只有找准的位置,才能一击即中,还须得端的快准狠。 穆长宁现在已经连发七根针,一开始还是百发百中,到后来大眼蛙开始警觉了,这样的密集攻击之下,一轮只能打中两三只,其余都纷纷避过。 “好!” 穆长宁眼前一亮,如此一来反倒更激发出她的兴致,“那我们就来试试,是你们躲得快,还是我发针速度快!” 穆长宁将大眼蛙的动作和环境等各种因素都考虑了进去,他们接下来所有可能的动作和行动轨迹都在脑中聚成了一张完整的图,福至心灵间,她觉得似乎自身与周遭都融为了一体,一切都听从她的指挥。 她用神识发力时做了细微的调整,梨花针飞速发出,大眼蛙跳开躲避,而就在他躲避的刹那,梨花针猛地调转轨迹,往大眼蛙头部狠狠扎了进去。 这次一击七发,个个命中。 穆长宁心中一喜,感悟到这种状态的玄妙,忽的有种融会贯通之感。脑中飞速运转,干脆就将它们当成了练习的对象。 她平素都是拿死物或者落叶来练习,可这些玩意儿明显不如大眼蛙灵活,千变万化,她渐渐找到了规律,已经学会了八针齐发。 可这时候大眼蛙已经萌生了退意,敌方战力太甚,己方数量虽多,也经不起对方这样地消耗。幼蛙们转身便逃了,而一阶大眼蛙们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只好无功而返。 它们没了敌意,穆长宁也没打算穷追不舍,收回暴雨梨花针,又捡了些大眼蛙收进储物袋,穆长宁便往林中走去。 一路上倒是也碰到几只战力不强的妖兽,不是被她用梨花针先发制人解决了,就是一张符丢过去吓跑了,毕竟只是外围,多为一阶二阶的妖兽,而她运气还算好,目前为止还没有遇上相当于人类筑基期的二阶兽,如此对付起来也不算太麻烦。 这样在林间走了三天,穆长宁采摘了一些灵药,品阶不算太高,年份也不出彩,就如众所周知的那样,外围的资源都已经被扫荡地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就非要提一提觉觉了,她这几天总算大致了解觉觉是个什么品种。 贪吃蜂,灵蜂的一种,以花蜜为食,胃口是普通大王蜂的十倍,但它自己也会采花粉酿蜜,只是寻常的花粉它不采,它只采灵花,尤其是品阶不俗的灵花,而且它的嗅觉十分出色,隔着很远就能嗅到灵花所在。 至于贪吃蜂酿出的灵蜜有什么效果,这个尤待考证。 也是多亏了它,穆长宁采到了一株二十年的落钥灵草,一株三十年的雨皇花,虽然年份不怎么样,但这些都是中阶下品灵草,采回去好好培养,等望穿身体恢复了一部分,她完全可以将它们移植到空间,以成倍的速度生长。 也许这个目标还遥远,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今日已经是进入秘境的第四天了,何久与陶恒也碰到了一块儿,慕菲菲和孟扶桑都没了消息,穆长宁也是独自一人。 和大家约定好的是,如果五天后还没有聚合,便不要再执着寻找同伴了,毕竟秘境只开启一个月,不能将时间都浪费在找人上。 明天还是没有动静的话,穆长宁便准备去内围了,只身一人虽然有危险,但她至少还有空间这张保命底牌,再不济,路上若遇上觉得靠谱的,也可以暂时组团。 这一日,穆长宁开始朝森林深处走。 一路上也碰上过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各自之间倒是互不往来,冷淡的很,他们都知道这外围没有好东西,而且进来秘境才多久,还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杀人夺宝,除非是那些一开始就奔着这个目的进来的,而大宗门弟子主要还是为了历练。 “高阶妖兽!”望穿突然大喝一声。 穆长宁猛地一惊,神识小心翼翼碾压过去,果然察觉到了高阶妖兽的威压,最起码也有四阶,相当于人类筑基后期修为! 怎么可能!现在这里还是外围啊,居然会出现四阶妖兽! “别管它,绕过去,趁它还没有发现你。”望穿严肃说道。 穆长宁正有此意,当初吴满天和白杨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合力对抗四阶妖兽都吃力,险些回不来,以她现在的本领,硬碰硬简直就是寻死。 她正想避开那块区域,却猛地感受一点熟悉的波动,低头看向传讯玉符,玉符定位功能开启,两个红点正在一闪一闪。 其中一个红点代表她所在的位置,而另一个红点,则是同伴位置。 意思是,那里有她的同伴?(未完待续。) 第096章 再相见 穆长宁犹豫了一瞬,孟扶桑失联之前就是在森林,现在玉符显示那里有人,会不会就是孟扶桑?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望穿大喝道。 穆长宁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息符,摇头道:“那里有我认识的人,我要去帮他。” 望穿气笑了:“穆长宁,你脑子被门挤了?一个炼气期单独对上四阶妖兽,还有生还的可能?你去了能干嘛,去给他收尸呢?收尸都没得收,都给妖兽吃光了!” 话虽这么说,道理她也明白,若对方素不相识,她也就默默离开了,可孟扶桑就在那里,他们还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丢下同伴独自逃生,她终究难以心安。 “就看一眼,我会量力而行,若有转圜余地,总要试一试的。” 她这么说,望穿都不好再阻止了,闷闷道:“情况不对就赶紧进空间。” 穆长宁点头,小心翼翼地收敛住气息,轻手轻脚往林中去,躲在一棵两人环抱粗的梧桐后,远远观望。 果然是孟扶桑! 虽然穆长宁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他身上还穿着门派的服饰。因为新入了内门,衣袖袍角上的流云图案已经换成了墨蓝色,若他能从无垠秘境安全出去,必然会有金丹真人愿意收他为徒。 此时的孟扶桑长身玉立,背脊挺直,显得仙风道骨,而他的面前正是四阶妖兽。 那是一只铁甲犀牛,身形庞大,全身披着黑漆漆铠甲似的厚皮,头上的尖角短小而尖锐,正半蹲着身子伏在孟扶桑面前,大嘴一张便能将他整个吞下。 穆长宁看得心惊肉跳,刚想催发出一根藤蔓将人卷过来拉上一起跑路,却见孟扶桑轻甩衣袖喝道:“放肆!” 放肆? 穆长宁愕然,孟扶桑大概是被吓傻了。 你这是挑衅你知不知道,人家待会儿就放肆给你看了! 光用嘴说管个屁用啊! 然而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屁真的有用了! 就见原本体型硕大的铁甲犀牛啪嗒一下趴在了地上,它的四肢本来就短小,这么一放低整个肚皮都贴地了,左摇右晃地爬行,两只脚趾扒住孟扶桑的裤腿,哼唧哼唧叫唤,满脸的求抱抱。 而孟扶桑居然还伸手摸了摸它的犀牛角,它顿时像得了多大的奖励,扒拉着地面翻滚肥大的身子,裂开嘴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穆长宁:“……” 作为四阶妖兽的尊严呢?你他么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穆长宁满头黑线,望穿却一刹凝住了神色。 孟扶桑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符,上头两个红点此时靠得极近,他眯了眼转身,“谁?” 穆长宁只好走出来:“孟师兄,是我。” 见有生人靠近,原先满地打滚的铁甲犀牛忽的一跃而起,全身戒备,浑身威压尽放,随时准备朝这个外来者发动攻击。 穆长宁闷哼一声,在四阶妖兽的威压下腿一软单膝跪地,下一刻身上的强压却忽然消散,她抬眸望去,只见孟扶桑对着铁甲犀牛摆摆手,朝她快步走来。 “穆师妹,你怎么样?” 孟扶桑将她扶起,回身就瞪了那只铁甲犀牛一眼,铁甲犀牛霎时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伏下身子低唔个不停,水润润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她。 穆长宁抽抽嘴角,“孟师兄,这只妖兽……”是来卖萌的吧? 孟扶桑轻笑道:“这是我刚收的灵兽,大黑。” 大黑嗷呜一声,猛地点点头,肥大的身子凑近两步,放低了身子摇头晃脑,鼻中呼出的气息全数喷在穆长宁脸上…… 呕! 穆长宁转个身差点没吐出来,这只妖兽有口气!还是可以做生化武器的那种! 孟扶桑轻敲了敲大黑的脑袋,大黑低唔着垂下脑袋,穆长宁只得干巴巴地笑:“孟师兄真……真厉害,连四阶妖兽都能收服。” 孟扶桑淡笑:“侥幸而已。” 这话实在是谦虚了,孟扶桑炼气八层,若强行与灵兽签订契约,至多也就能承受二阶妖兽的灵威,再高阶的就可能会被反噬甚至爆体而亡,除非是妖兽心甘情愿地跟他签订契约。 她是知道孟扶桑御兽术了得,可就这么把一只四阶妖兽收了做灵宠,到底是有多大能耐啊?开挂都没这么厉害吧! 穆长宁暗暗心惊,望穿忽然唤她的名字:“穆长宁……” “啊?怎么了?” 对方沉默了一阵,又淡淡道:“哦,也没什么。”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没影的事,还是先做保留吧。 穆长宁:“……” 你这么说话说一半真的好吗,强迫症患者很煎熬的! 孟扶桑对着玉符输了些讯息,转身道:“慕师姐那儿还没有消息,既然穆师妹我们会合了,接下来就结伴去内围好了。” 他拍了拍大黑的脑袋道:“有大黑开路,我们能省下不少事。” 大黑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夸赞,嗷呜一声欢快地伏下身子,穆长宁和孟扶桑便顺势骑坐到大黑的背上。 铁甲犀牛虽然身形庞大笨重,但却格外灵活,速度奇快无比,而且大黑本就是生存在秘境中的妖兽,对无垠秘境的环境十分熟悉,专挑着冷僻的小路,带着他们一路狂奔。沿途释放出来的灵威,一些外围妖兽根本不敢靠近,他们可谓畅行无阻。 期间觉觉又领路帮她找了两株不足百年的中阶灵药,孟扶桑见到觉觉的时候还很惊讶:“居然是贪吃蜂,这个品种已经很少见了。” 孟扶桑是御兽峰人,万兽图早已倒背如流,穆长宁有心请教一下,孟扶桑笑道:“贪吃蜂是灵蜂的一种,没有攻击力,灵力也不出色,甚至永远没有进阶的可能,不过它们的生命漫长,专门采食灵花花粉,酿出的灵蜜也随着采食花粉的不同而不同。比如它若采食朱颜草花粉,灵蜜便有驻颜美容功效,采食灵芝花花粉,便有固本培元之效……甚至有一定小的几率,能使得花种产生变异。” 那些灵蜜功效各异也便罢了,使花种产生变异意味着什么,穆长宁哪会不清楚? 便如赤屏花与金边赤屏花,一个是低阶灵草,一个却是中阶灵草,硬生生提高了一个品阶,价值也是天差地别。 穆长宁骇然:“这么一来,岂不是有许多修士都争抢着要得到贪吃蜂?” “是啊,好多修士不计后果地将贪吃蜂收为己有,它们本身没有攻击力,只能任由修士鱼肉,被逼迫着整日不停地采花酿蜜,不知节制,都是过劳死的……” 也是因此,现在贪吃蜂的存世已经十分稀少。 孟扶桑轻轻一叹,觉觉胖乎乎的身子朝他飞过来,落在他掌心,撒娇似的蹭了蹭。孟扶桑轻笑,取出了一只玉瓶,在手心滴了一滴淡黄色的液体,觉觉便蹭着他的手心一点点吃干净。 穆长宁发现灵兽们对孟扶桑总有一种别样的亲和,这难道就是御兽师的魅力所在? “穆师妹,你这只贪吃蜂是成年雌蜂,体内应当还有保存的蜂卵,往后必会繁殖出更多。” 孟扶桑将方才拿出的玉瓶给了穆长宁,“这是蜂王浆,配合着蜂王蜜喂给它,等往后它产下幼蜂,再给它们建一个蜂巢……灵蜂的天职虽是酿蜜,但它们不是修士牟利的工具,穆师妹还请适可而止。” 穆长宁明白他的意思,郑重道:“多谢师兄指点。” 二人原地休息了一阵。 这已经是进入秘境的第八日,他们走到了外围与内围的交界处,这里已经能频繁看到三阶妖兽,但出于对大黑的忌惮,一时也没有敢上前打扰的。 穆长宁喝了口水,望向一边闭目打坐的孟扶桑,大黑在他身旁以保护的姿态趴伏着。 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只四阶妖兽对一个炼气修士言听计从? 穆长宁好奇心起,紫元诀缓缓运转起来,双眸变成了淡淡的紫色,神识小心翼翼避开大黑,落到孟扶桑身上。 就见他周身亮起一层莹白色的光罩,光罩上却没有任何流转的碎光。 穆长宁倏地一怔。 无灵根?怎么可能! 再一细想,她的破妄眼还没有失灵的时候,之所以看不出孟扶桑的深浅,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遮蔽体质的法宝…… 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摇头叹息,修士都注重个人隐私,每个人有各自的机缘,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女主,被光环笼罩了,借着好奇的名头去窥探别人,心境上便输了一截。 穆长宁悄悄收回神识,犹自反省,大黑忽的抬起头,孟扶桑也紧跟着睁眼站起身。 “有人来了……还有一只四阶妖兽!”望穿小声说道。 穆长宁放开神识,就见十里之外有一男三女正在御器快速奔逃,这四人她恰恰都认得,身穿苍桐派服饰的是慕菲菲和陶芷馨,而另外两个是天机门弟子,其中那个女修赫然就是凌清婉,至于那唯一的男修…… 穆长宁浑身一震,纵然三年未见,他此时模样也十分狼狈,她还是一下认出他来。 凌玄英! 竟是凌玄英! “是慕师姐!”孟扶桑目光微凝,只因慕菲菲四人的身后,正跟着一只四阶的霹雳虎,虎生双翼,凌空飞行,跟在四人身后穷追不舍。 凌玄英受了伤,半边身子被血染红了,而其余三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挂了彩,慕菲菲不要灵石似的往后丢各种上品符箓,陶芷馨头也不回只顾着跑了,凌清婉吓得花容失色,双腿颤抖不已,若不是凌玄英顺带捎上她,她恐怕连御器飞行的力气都没有。 山林的地形不利于飞行,霹雳虎被这几个人类修士左摇右晃弄得头晕眼花,张大了嘴嘶吼一声,对准一直朝她扔符的慕菲菲吐出一个雷光球。 四阶妖兽发动的能量攻击,慕菲菲即便用上品防御符都承受不住,防御光罩被雷光球猛地击破,慕菲菲身上又闪起一道七彩的光芒,终于成功挡下攻击。 慕菲菲是符峰明华真君的入室弟子,她身上自然有诸多保命手段,方才的七彩流光,正是她的护身宝衣,但即便有宝衣在,她的身子也还是被远远冲开,撞到一棵大树后方才停下,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霹雳虎见这个女修终于落下,兴奋地张大嘴,飞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欲将她嚼碎。 慕菲菲全身灵力消耗殆尽,咬紧牙暗道了声吾命休矣,闭上眼再无力反抗,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猛地一阵凌空,再睁眼,便见穆长宁御剑拉着她躲离了猛虎攻击,而猛虎扑了个空,将面前一棵大树拦腰折断。 “长宁!” 慕菲菲惊喜连连,她原以为自己真是要死了!可回过神来脸色又是一变,赶紧推开她道:“长宁你快走,四阶妖兽我们对付不来,被它追上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穆长宁顺势给她喂了一颗培元丹和两颗回气丹,道:“慕师姐放心,我们暂时没事。” 慕菲菲一愣,顺势将丹药吞下,回头就见那只霹雳虎已经和另一只铁甲犀牛对上了,她脸色蓦地一白,“又……又一只四阶兽?” 本来一只就已经足够要了他们的命,如今还来一只! “那是孟师兄的灵兽。”穆长宁简单解释了一下,将慕菲菲带去安全的区域,远远观望。 陶芷馨凌玄英和凌清婉各自都消耗过度,纷纷停下来服用丹药,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孟扶桑吹起御兽曲,大黑和霹雳虎鏖战正酣。 一只是万兽之王,虎添双翼,以攻击著称,一只身躯庞大,铜皮铁骨,防御出色,两只妖兽都是四阶,硬碰硬撞上,无非是看它们究竟是攻击更胜一筹,还是防御棋高一着。 穆长宁偏过头望了眼凌玄英,他服了回春丹伤势暂时稳定住了,只是灵力的亏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脸色因为消耗过度惨白如雪。 觉察到穆长宁的目光,凌玄英抬眸望过去,微微颔首,穆长宁一愣,同样淡笑相回。 二人以这种方式再相见,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修真界都讲究一个缘字,能够再见面,已是极好的了。(未完待续。) 第097章 背后捅刀子 几人皆已无力奔逃,孟扶桑负责指挥大黑,穆长宁则负责护着他们几个力竭。 自然,她想护着的,也只有慕菲菲与凌玄英,至于陶芷馨凌清婉这两个拖油瓶,完全不在她考虑之中,但这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凌玄英没有认出她来,穆长宁也没上赶着去认亲。 一是时机场合不对,二是没有这个必要。 她现在是穆长宁,凌清扬已经是过去,纵然灵魂深处,原主的执念还是会偶尔骚动……正如眼下。 凌清婉始终抓着凌玄英的衣角不撒手,脸色惨白如雪。一向在族中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九小姐,这时候就像是只落难凤凰,连只鸡都不如。 穆长宁微微眯了眼,某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澎湃涌出,占据她的主意识,眸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幽深昏聩。 “穆长宁!” 望穿猛地大喝一声,她陡然回神,顿时有种如梦初醒之感。 “长宁,你怎么了?”慕菲菲见她神色恍惚,关切问道。 穆长宁摇摇头,她也不大清楚,刚刚那一瞬,好像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望穿?”她轻声唤道。 方才若不是望穿适时提醒她,自己也不知会怎样,或者可能做出什么来。 望穿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刚刚是什么感觉?” “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想,也来不及想……”就好像是脑子突然短路,大脑一瞬间放空了。 这种事对于一个普通凡人来说是司空见惯,可修士神台清明,就算炼气修士自制自控力不强,又哪会在这个时候走神恍惚? 而且,这种情况,是在看到凌清婉时出现的。 穆长宁对凌清婉自然心有怨怼,可真正对凌清婉恨之入骨的,是凌清扬,方才主宰她思想情感的,也是凌清扬。 这个认知让穆长宁不寒而栗,难道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的灵魂?凌清扬没有彻底消散? “不会,血契签订的是灵魂,我既与你签订契约,自然能感受到你的灵魂单一纯粹。”望穿打断她的想法,道:“应该是和你的来历有关,虽然你与这个身体已经完全契合,但凌清扬还残留着某些意志,特定的情况下,会跑出来作祟。” 他对这情况也感到有些头疼,“要她残存的意志消散,就得对症下药,关于凌家,还有凌清婉和凌玄明,趁早解决了吧,否则这股意志发展下去,会迟早变成你的心魔,不利于你往后修行。” 这一点穆长宁也清楚,她意外穿越到这个时代,附身到凌清扬身上,虽非她本愿,但现在这个身体,是凌清扬的。 占了人家身体的便宜,无论是为了她往后的修行,还是为了原主的遗志,这个结她终究得要解开。 穆长宁心下了然,淡淡瞥了眼凌清婉,回过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眯眼道:“你刚刚是不是又对我用读心术了?” 望穿:“……”这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不提穆长宁此刻心情如何,那边孟扶桑吹奏的御兽曲越来越高亢嘹亮,而大黑和霹雳虎的打斗也越来越激烈。 就见霹雳虎飞身而起,怒吼一声,双翼挥动,卷起数个小型旋风,将大黑团团围住,大黑笨重肥大的身子居然就这么被飓风卷起。 这只霹雳虎,居然是风雷双修! 虽同是四阶妖兽,但实力也有高低之分,如大黑才刚进入四阶,而霹雳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入五阶,那可是相当于人类筑基大圆满修士啊!能一样吗? 所有人心中一沉,孟扶桑的额上滴下了点点冷汗,脸色惨白即将到强弩之末。 大黑不会飞行,它在空中无法借力,即便用力挣扎,也根本摆脱不了旋风,大黑恼地直吼,而这时,霹雳虎的狂暴利爪落下来了,冷光频闪的利爪上布着丝丝雷光,竟是将能量都分布到了利爪上。 猛虎的虎爪本来就力透千钧,雷元素又是破坏力最强的,即便大黑皮囊防御出色,也根本撑不住多久。 果然一掌下去,大黑痛苦地嘶吼,被打趴在地上全身筋挛,抽搐不止,孟扶桑闷哼一声,嘴角已经沁出点点鲜红。 然而这还未完,霹雳虎的爪子紧接着又落下来了,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给,对准着同一部位狠狠拍下,端的是狠辣歹毒。 大黑又是一阵低吼,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陶芷馨双目瞪圆,慢慢挪步到穆长宁身后,见她正专注于战局,桃花眼蓦地一眯,以迅雷之势拿出一把银玉匕首,对准穆长宁的后心就捅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藤蔓从地上窜起,缠住陶芷馨的脚腕,用力一扯。 她身子不稳跌倒在地,手中的银玉匕首也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暴雨梨花针死死钉上了陶芷馨的手腕。 这些暴雨梨花针上浸了大眼蛙的水毒,几乎一瞬便让陶芷馨整只右手动弹不得。 陶芷馨呼痛出声,立即尖叫起来:“穆长宁,你这个小贱人,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这么对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穆长宁冷冷地笑,“这里是秘境,大家各凭本事说话,谁管你是谁!你先想对我下手,我不反抗,难道还等死吗?” 所以说这种背后捅刀的人,留着何用?若非她警觉,留了个心眼,那银玉匕首已经刺入她的后心! 要不是顾虑着杀了陶芷馨会有不小的麻烦,她的梨花针钉入的就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咽喉! 陶芷馨气得双眼通红,这时大黑已经支不住了。 孟扶桑一度尝试和这只霹雳虎沟通,他能顺利收服大黑,自然有这个本事,但这时候霹雳虎根本不听他的,狂暴地只想将眼前这些人类修士撕得粉碎。 穆长宁察觉出了不对劲,问道:“你们做了什么,怎么会招惹上的四阶妖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躺在地上捂着僵硬手臂的陶芷馨,陶芷馨尖叫道:“你们看我做什么,大不了出去以后我们平分,多大点事儿!” (错过了末班车,回家已经很晚了,爪子飞不起来了,今天先更两千,明天给大家补,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 第098章 万年灵雾兰 话说几人原还是两队人马,陶芷馨不过炼气七层,自然是跟着门派中其余几个炼气层的内门弟子一道。? 千叶真人给了她一样法宝,虽然不可避免地随机传送,但几人位置不会相差太远,不到半日,六人的小团队便组齐了。 陶芷馨虽是修为最低的,却是身份最高的,整个小团队里,就听她发号施令,且她为人心高气傲,秘境外围少得可怜的资源她根本看不上眼,她要的是天材地宝,所以从一开始,陶芷馨就是奔着内围去的。 不知是该说她运气好还是差,倒还真被她遇到了一株近万年的灵雾幽兰。 万年灵药何其稀有,陶芷馨一见就移不开眼睛。 但这种灵药旁,怎么可能没有护宝妖兽? 陶芷馨也不是傻的,让小团队中其余几人做饵去引开护宝妖兽霹雳虎。 修士自当惜命,四阶妖兽他们都还没有能力对付,一时各个犯难,陶芷馨便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千里遁地符,能助他们危机时刻逃离。其余人心想陶芷馨好歹还是元婴真君弟子,拿出来的定是好东西,便不疑有他,真的以身作饵去引开霹雳虎。 确实,他们调虎离山成功了,陶芷馨也顺利采摘到了灵雾幽兰。其余五个弟子被霹雳虎穷追不舍,正打算使用千里遁地符脱身,哪知这根本就是普通的土遁符,只能传送到五里之外!而霹雳虎的速度何其迅速,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赶上,将人撕碎吞入腹中。 也怪这千里遁地符难得,哪怕身为内门弟子,他们也未必有机会真正见过,而陶芷馨又做了些手脚,给土遁符改头换面一番,他们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手中的东西是真正的保命手段。 陶芷馨心安理得地用同伴的性命给她争取宝贵的时间,拿了万年灵雾幽兰就跑,可她低估了霹雳虎的能耐,见到自己守护的灵药没了,霹雳虎当然察觉到自己中了计,妖兽的嗅觉何其灵敏,一路追着过来。??? ? 至于她能和慕菲菲凌玄英会和,完全就是个意外。 慕菲菲被传送到了一片黄沙大漠里,走了三天都没走出去,后来她意识到自己入了阵,拿出楚寒枫为她准备的阵盘,找到了阵眼,好不容易破阵而出,就碰上凌玄英和凌清婉被十几个同宗的弟子围攻,要抢夺他们的储物袋。 这种闲事慕菲菲不想管,天机门窝里斗,与她苍桐派有何干系? 可那十几个围攻的天机门弟子里有人突然喊了句:“那是苍桐派的精英弟子!” 苍桐派,修真界第一的大门派,精英弟子身上会有多少好东西,想也知道!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落单的,而且他们己方人多势众,不趁机打家劫舍,都对不起自己来这趟秘境。 这些人,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内围他们不敢进去,便在外围找落单的各门派精英弟子杀人夺宝。 慕菲菲又岂是好惹的?她虽生性天真、涉世不深,但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心慈手软坐以待毙。 加入了凌玄英凌清婉的行列,三人合力便将那十七人毙于手下,但慕菲菲的传讯玉符也在战斗过程中被对方一个男弟子的法器击中,碎裂了。 联系不上队友,和凌玄英也算联手合作了一回,慕菲菲便与他们一道去内围。 再往后,遇上了被霹雳虎追得狼狈而逃的陶芷馨,陶芷馨毫不犹豫拉了慕菲菲下水,凌玄英凌清婉也受了池鱼之殃,若非中途遇上了穆长宁和孟扶桑,他们即刻便会成为霹雳虎的口中餐。 慕菲菲只能捡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陶芷馨具体怎么惹上的霹雳虎,左不过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对此,慕菲菲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她就是想好好来秘境历练一番,结果去哪儿都能碰上这个倒胃口的家伙!还总能惹来一堆的麻烦! 而陶芷馨又口口声声又说着出去平分的话……嗬,鬼才会信她说的! 这人的信誉,在慕菲菲眼里,就是个负数。没看刚还趁机背后捅刀呢吗?人家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陶芷馨从储物袋里摸了粒清心丹服下,手上的僵硬渐渐好转,转而便对穆长宁怒目而视:“小贱人,你还用敢毒,身为名门正派弟子,你用毒,也不怕辱没了师门!我回去便禀明掌门师叔,让他治了你!” 穆长宁不理会她的危言耸听,径自伸出手道:“交出来!拿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陶芷馨气笑了:“凭什么,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慕菲菲翻个白眼,就知道这人永远都在胡说八道,刚还一副慷慨激昂模样,转个眼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穆长宁面沉如水,凌玄英看了她一眼,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提起重剑直指陶芷馨:“趁霹雳虎还有点理智,将东西交还出来,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陶芷馨瞪圆了眼。 她是天之骄女,从来没有人敢拿剑指着她,这个长得其貌不扬的男修……谁给他的胆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把东西交出来!”陶芷馨话还没有说完,凌玄英的剑尖又凑近了少许,抵住她柔美白皙的脖颈。 这是在秘境,可不是在苍桐派,不是谁都要将陶芷馨当祖宗供着的。 陶芷馨脸白了白,颈间的刺痛让她陡然回神,凌玄英冷着脸道:“你不交也没关系,我杀了你,再夺你的储物袋!” 陶芷馨简直要疯了,这个疯子!疯子! 穆长宁也有些惊讶,凌玄英从前的性子温和周到,如今竟也变得冷毅果决……想来也是,秘境的一切都充满危机,由不得他们有懈怠的时刻。 孟扶桑已经撑不住了,在霹雳虎的威压下吐出一口血,御兽曲随之停了。 大黑见主人受伤,奋力嘶吼一声,几乎端着鱼死网破的决绝,要与霹雳虎同归于尽。 快来不及了…… 穆长宁见状拿起桃木剑,倾身横向抵住陶芷馨的脖颈,割出一道血痕。 颈间一痛,陶芷馨难以置信地抬眸,慕菲菲也拿起灵符冷眼盯着她看,唯一没有任何动作的,只有凌清婉,不知她是被吓傻了,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你,你们……”陶芷馨气得胸口猛烈起伏,“我身上可还有雷火珠,你们就不怕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这种威胁,听听就算了。 穆长宁笑道:“你若真有此打算,那便只管来吧。” 陶芷馨,根本是个怕死的小人,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命来和别人同归于尽? 穆长宁猜得不错,陶芷馨没有这个胆色,也舍不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当下气得说不出话,恨声道:“给我都滚开,你们这样,我怎么拿东西!” 凌玄英和穆长宁对视一眼,纷纷收回剑,和慕菲菲三人将她围困住,不给她耍赖的机会。 陶芷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慢吞吞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只玉盒,在三人示意下打开,里头装的果然是万年灵雾幽兰。 穆长宁三人倒没什么大反应,凌清婉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饿狼般死死盯着玉盒里的万年灵药看。 不说灵雾幽兰本就是中阶上品灵药,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是万年灵药啊!拿去拍卖行,都是数以百万计灵石!何其珍贵! 陶芷馨一脸肉痛,看着他们冷笑了声:“你们以为妖兽这么讲道理?将东西还回去了,它就能放你们一马?异想天开!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 说着便将玉盒扔开,穆长宁三人俱都追出去,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们还要快。 凌清婉先前逃命时吓得腿软,这时候反倒健步如飞了,将玉盒紧紧揽在怀里,死死地抱住不撒手,脸上笑容兴奋而贪婪:“万年灵药,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她怀中的玉盒突然爆炸,凌清婉整个身子都被冲开。她的身上穿着兄长凌玄明给她准备的法衣,没有伤到根本,但尽管如此,因为双手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霎时被炸得血肉模糊。 万年灵雾幽兰,全身上下最宝贵含的一小团凝液,花苞盛开时,凝液化作灵雾,灵雾散尽后,兰花本体也就随之枯萎。 陶芷馨在玉盒底部贴了一张爆裂符,扔出去时便发动爆裂符,凌清婉跑得这么快,理所当然成了爆炎符的轰炸对象。 而与之同时的,万年灵雾幽兰也毁了。 穆长宁瞳孔一缩,回头就见陶芷馨已拿出锦罗帕御器而逃。 她打的主意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段休息的时间,众人多少恢复了一点灵力,因为两只四阶妖兽争斗,周围的妖兽避开,定然十分安全。万年灵雾幽兰毁了,霹雳虎必会找他们算账,陶芷馨是将他们当盾牌拖延对付霹雳虎,自己趁机溜走! 好毒的心肠! 霹雳虎见自己守护的万年灵药毁了,仰天长啸一声,一掌劈在大黑厚重的身体上,大黑倒地抽搐不已,终于也失了战斗力。 霹雳虎张了张血盆大口,一步一步朝众人走来。 (一更三千,晚点还有三千,补上昨天的~)(未完待续。) 第099章 两败俱伤 凌玄英脸色青黑,可这时候将人去追回来根本无济于事。在霹雳虎的威压下,他们几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看的。 孟扶桑与大黑没了动静,凌玄英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慕菲菲灵力透支还未恢复,凌清婉躺地上不知死活,几人中唯一还有一战之力的,也只有穆长宁。 当初在陌丘山对付四阶疾风狼的时候,好歹还有吴满天和白杨两个筑基修士主攻,现在要以他们几个炼气修为对上四阶妖兽,这该是何等的艰难? 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能怎么办,逃不掉,避不开,唯有迎难直上。 未战先露怯,那是输给了自己,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人,就更别再提逆天修仙! 穆长宁与慕菲菲凌玄英三人对视一眼,俱都取出了自己的法器。 他们该庆幸的是,先前霹雳虎在大黑的纠缠下,已经消耗了一部分的灵力体力,身上也同样受了些伤,就算与之相对,必输无疑,但未必开辟不出一条生路。 凌玄英取出了九把阵旗,凌空抛出,道:“我用九宫阵困住它,能一定程度上限制它的行动,二位道友,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九宫阵的使用,凌玄英在全盛时期也未必能一次成功,最稳妥的方法,是由两个懂阵法的人一同操控,但慕菲菲是个半吊子,穆长宁更是一窍不通,凌玄英只好自己来。 大约人在逆境中总能激发出体内的潜能,凌玄英也是如此,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状态这么好过,以前总是生涩艰难的地方,这时候凭的生出一种融会贯通、游刃有余之感,只是维持九宫阵需要的灵力消耗不小,凌玄英只能往自己嘴里一颗颗扔回气丹。 九宫阵果然起了作用,但毕竟布阵的人只是炼气期,难以完整发挥出阵法的威力,因而霹雳虎的动作只是放缓,还不至于到受限地步,但只是这一点点迟疑,也足够他们做许多事。 慕菲菲的法器是一只金色的七层宝塔,宝塔随心而动,亮起光芒,瞬间变得巨大,不管不顾直往霹雳虎身上砸。 霹雳虎正为自己行动迟缓懊恼不已,这么一只千斤巨塔又压下来,霹雳虎用自身蛮力冲撞,只听得“铮”的一声,宝塔被震开,慕菲菲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但霹雳虎也被这一下撞得头晕眼花,“嗷”地狂吼。 而就在这个时候,穆长宁的攻击也到了。 到了此刻,她已万万不敢藏私,当下便使了落叶无声,变换出万千灵气叶片,朝着霹雳虎身上寸寸割去,慕菲菲也使出金系法术,化出万千金针,细细密密朝着霹雳虎压去。 修士到了筑基期,身上会自然形成防护罩,妖兽也是如此,尤其妖兽本身的肉体强悍精壮,再有着防护罩的维护,使得这些叶片、金针打在它身上,都被光罩化去。 紫元诀的功法运转,穆长宁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紫色,霹雳虎周身的防护光罩本是无形无色的,但这时在穆长宁眼里,也有了具体形状。 落叶、金针打在防护罩上可不是白费的,穆长宁清晰地看到,原先灵光四溢的保护罩,这时有几个点已经变脆变薄。 光罩上每个薄弱点都清晰地映到了穆长宁的脑海里,她脑中一边飞速地计算,一边舞动桃木剑发动炽火剑诀,凛凛杀气散发,九把灵剑虚影凌空而起,每一把皆火光大炽,隐含破敌之威——这是她的剑势! 剑势完成的前一刻,穆长宁目光一凝,八根暴雨梨花针激射而出,针针对准防护罩的薄弱点,力透千钧,根根刺入。 防护罩被破了,随即便是带着破军之势的灵剑呼啸而来,一剑接着一剑打在霹雳虎的身上。 妖兽血脉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虎乃百兽之王,霹雳虎无论是在攻击或是防御方面,表现皆都不俗。 隐含威势的灵剑威力不凡,但对于相当于人类筑基大圆满的霹雳虎来说,也不是不可抵挡,至多便是受一些皮肉苦。 但穆长宁很适时的扔了一只玉瓶过去,霹雳虎想也不想便打出风刃将玉瓶打碎,里面的腥臭浓黑的液体瞬间倾洒下来,没了防护罩,那些液体一滴滴尽数落在它身上。 这里面装的是她调的混毒,将四阶花斑蛇蛇毒与青花蟾蟾酥混合的毒液,甚至是没有经过稀释的原液,毒液散落,滴在霹雳虎身上,它坚实的皮毛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还在不断地往内里腐蚀,血流不止。 霹雳虎惊愕又痛苦地大吼,包含着灵威的吼叫声让人脑中一片震荡,慕菲菲摇晃着身子险些站不稳,而凌玄英也差点心神失守,吐血昏迷。 这时候若昏过去,那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几人咬紧着牙关,拼命地抱守元一,这才免了精神崩溃的危险。 可这么一来,九宫阵松动了,霹雳虎的重获自由,尽管凌玄英想竭力弥补,此时也后继无力。 霹雳虎冲破九宫阵的桎梏,凌玄英终于体力不支倒下,慕菲菲勉强还能操纵宝塔,时不时给它来上一击,或者发动上品灵符不要钱似的扔过去,然而此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霹雳虎是冲着穆长宁去的,它能感受到,这些人里面,修为最高的是慕菲菲,但最危险的,却是这个炼气七层的小丫头。 穆长宁连续发动几次攻击,体内灵力已经去了大半,她连忙吃下两颗回气丹,见霹雳虎不管不顾往她这儿冲过来,拿出在门派坊市买的盾牌法器,迅速发动。 灵盾刹那变得硕大无比,霹雳虎背翼频闪,发出两道风刃,打在灵盾上,灵盾的光芒暗了少许,穆长宁只能抽出体内仅剩的灵力来维持灵盾。 霹雳虎张大嘴,用尽了全力,又是一个雷光球于口中成型,几乎都不亚于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穆长宁心下一沉,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恐怕是挡不住这雷光球的。 为今之计,只能最后拼上一把。 她收回了灵盾,疯狂地运转调动神识,将之拼命地集中于一个点,压缩再压缩。 这是她刚来到苍桐派时发现的事,那时候她刚刚进阶紫元二重,想要探索神识的奥妙,将神识集中到一个点,却意外发现,原来神识也可以发动实质性的物理攻击。 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神识会连续好几天处于脆弱状态,可现在也没办法了。 穆长宁集中神识的时候,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但这时候她什么都顾不得了,霹雳虎的雷光球刚刚酝酿完毕,穆长宁的神识球也正好压缩完。 以物理攻击对能量攻击,两相碰撞,神识被霹雳球寸寸碾压,穆长宁只觉得脑中顿时像炸开了一样,痛得她满地打滚,几乎要失去知觉麻痹过去,可这不算完,在她想就此陷入昏迷的时候,这股剧痛又逼得她不得不重新清醒,真正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望穿惊讶于穆长宁使出的这一招,她自创这一招的时候,望穿已经进识海闭关了,后来穆长宁也忘了跟他提及。 神识是修士极脆弱的东西,这个臭丫头居然敢这么玩? 怎么没给她玩坏啊! 望穿都看不下去了,然而这时候已无力阻止,更惨的是,神识球被雷光球盖过,直直朝着穆长宁攻来。 可她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隐形的储物手镯光芒一闪,一道水蓝色光罩在穆长宁周围亮起,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也亏得雷光球先前被神识球削弱了部分能力,这一下的冲击还不算大,但慕菲菲却被波及到,到了极限的身体再无力反击,宝衣的七彩光芒一闪,慕菲菲也被冲撞开一动不动。 至此,己方完全大势已去,但霹雳虎也已灵力耗尽,又因为那毒液身受重伤,伏地不起。 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神识回到穆长宁脑中,那种要摧毁意志的疼痛险些让她神台崩溃,一道柔软温和水流似的暖意静静包裹住她。望穿轻叹道:“怎么还是死性不改?凡事也不知道留点余地……” 在这股暖意静静包裹下,穆长宁渐渐恢复意识,却疼的她全身痉挛。 霹雳虎不是没有再战的能力,望穿也明白他们目前的处境,便道:“宁宁,你先睡一会儿……” 穆长宁当真昏睡了过去,然而在她意识陷入沉睡之后,她的双眼又一次睁开,面色冷肃,慢慢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霹雳虎。 此时接管她身体的,是望穿。 他现在可以暂时接管她的身体,但这对他的消耗也会很大。 霹雳虎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起来,瞪大了双眼,望穿一步步走过去,白净的小手放在霹雳虎的头顶,霹雳虎几乎当场就全身一震。 “我知道你不甘,你离五阶就一线之隔,且寿元所剩无几,若再不进阶,等着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那株万年灵雾幽兰,是你给自己留着进阶用的,可你也应该知道,即便有了灵雾幽兰,你也未必能进阶成功。” 但灵雾幽兰是它唯一的希望,陶芷馨将东西给偷了,就等于断了它的生路,霹雳虎怎么也要讨回来,而在看到灵雾幽兰毁了之后,几乎都要疯了。 穆长宁也是猜到这东西对霹雳虎的重要性,所以逼着陶芷馨还回来。 四阶灵兽的灵智早已不亚于人类,只是它们多半和妖兽打交道,不如人类阴险狡诈。见到自己的宝贝回来,只要拿着这个把柄与它用心进行谈判,不怕霹雳虎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陶芷馨这个疯婆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作主张将万年灵药给毁了! 穆长宁当时的内心,那叫一个崩溃!要不是陶芷馨跑得快,穆长宁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霹雳虎此时浑身如抖筛似的颤动不已,望穿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灵,所有有灵性的东西,都要对他俯首称臣,如今他借着穆长宁的身体,对霹雳虎传递一丝神灵之威,霹雳虎自当匍匐在地,听从指挥。 望穿轻叹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与这个女孩签订主仆契约,做她的灵宠,从此全心全意效忠于她,我自有办法,助你进阶。” 霹雳虎微愣,错愕抬眸,下一瞬就猛地低头。 本来没有万年灵药,它也未必能进阶,眼下它几乎没了战力,望穿若想要它的命,易如反掌,更何况神灵都答应帮它进阶了……妖兽也是慕强的,这世上唯一的神灵,它若能跟着望穿,好处也是数不尽的! 光是冲着这一点,它不答应,那才是傻! 霹雳虎用利爪在腕子上割开一道血痕,望穿也挑破穆长宁的指尖,两方血液相融,血契已然达成。 霹雳虎全身重创,望穿手一招,将它收进了穆长宁的储物袋,随后眼一闭,穆长宁的身子又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昏迷中的孟扶桑皱了皱眉,睁开双眼,那清澈的黑眸里有暗红一闪而过,刹那又消失无踪。 他缓缓起身,见到现场满目疮痍,不由愣了愣,但已经不见了霹雳虎的身影,反倒是其余几人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孟扶桑目光一凝,快步走过去将穆长宁的身子翻过来,见她面如金纸,又伸手抓住她的腕子,灵力在她全身游走了一番,眉心越皱越紧。 她伤的,居然是神识! 孟扶桑轻叹,拿出碧玉箫,盘膝坐下,一曲安神曲缓缓流泻而出。 穆长宁只觉得浑身像被浸泡在温水里,暖融融的十分舒适,有跳动的音符落于耳中,在不遗余力地拉着她疲惫不堪的精神,想让她活跃起来。 丝丝缕缕的疼痛唤醒她的神经,下一瞬有一股涓涓细流淌过,将那些褶皱疼痛一一抚平……她于昏睡中喟叹了声。 望穿越来越惊讶,他和孟扶桑都知道,穆长宁这次是把神识伤了,伤了神识有多麻烦,光想想他都觉得头疼,而现在这个人,却在用乐声替穆长宁治疗神识,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让她少吃很多苦头。 (第二更四千,本来是要早点发的,突然刹不住车,233333)(未完待续。) 第100章 内围 以乐声疗伤,效果确实不俗,但对于奏乐者的要求也很高,不仅要对灵力控制细致入微,神识还要达到一定强度等阶才能真正奏效。 如今在场的,除却孟扶桑一人,其余皆都重伤昏迷,望穿清醒着,自能感受到孟扶桑此刻的变化。 就见他的修为从炼气八层,猛地暴涨到炼气九层,又随后达到了炼气大圆满,若不是这个无垠秘境只允许炼气期修士进入,筑基往上的修士都会受秘境规则限制,很可能孟扶桑修为就会再涨到筑基,甚至是更高。 从一开始见到这人,望穿就觉得他奇怪,他表现出来的修为,分明只是炼气期,可周身的灵气气场,居然比一般筑基修士还要雄厚,且若隐若现,藏得极好,寻常难以察觉。 修士周身都会形成一种气场,不过是炼气期修为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而穆长宁感受不明显,但望穿却能有所感应。 当然,人各有异,有些人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也说不定,但到了此刻,望穿也就肯定了。 孟扶桑可不是什么炼气期的小修士,他的修为,像是被什么封印给压制住了。下了这个封印的人,定是一位大能,而现在,这个封印隐隐出现了一丝松动,某一瞬甚至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望穿暂时说不上来,他刚刚接管了穆长宁的身体,此时颇有些身心俱疲,回身望了望竹屋,想着外头有孟扶桑给她疗伤,那只霹雳虎休息一阵子也能暂时充当打手,留了道传讯便抱着枕头睡去了。 众人是在一阵悠扬的笛声里醒来的,安神曲有安神清心之功效,唤醒处于疲倦昏聩中的人。 慕菲菲、凌玄英和大黑相继睁开眼,全身的疼痛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此刻自己还活着。 真不可思议,他们居然还能活着!而环顾四周,还是方才战斗的地方,然而那只让人头疼的霹雳虎已经没了踪影。 凌清婉不知所踪,原是在他们与霹雳虎恶战时,凌清婉就悄悄御器逃走了,而霹雳虎被穆长宁三人缠住,哪有闲工夫管这个小喽喽,凌玄英和慕菲菲纵然有所察,也根本没空理她。 凌玄英抿紧唇,扯着嘴角冷冷一笑。 以前在家族中,他是五灵根,修炼缓慢,凌清婉也没少在他面前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从被成规真人发现他是混元体质,收入门下,这人的态度嘴脸就霎时天翻地覆。 秘境之行她就像条尾巴似的跟着,甩都甩不掉,遇到危险,他好歹还顾忌着同族情谊,愿意拉她一把,真正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连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都比她这所谓的堂妹来得有义气。 “长宁怎么样了?”凌玄英听到慕菲菲这么问道。 他往穆长宁的方向望过去,瘦瘦干干的少女平躺着,头部枕在慕菲菲的大腿上,清秀的面颊惨白地没有丁点血色,眉间紧锁好像万分痛苦。 刚刚大家一起对付霹雳虎的时候,这个少女便是主攻,她的攻击手段,让凌玄英暗叹不已,尤其是破了霹雳虎的防护罩,还有那一瓶子黑乎乎的液体,竟能让刀枪不入的四阶妖兽身受重创。 本来几乎是存了死志与霹雳虎奋力一拼,那一刻心里也升起无限希望,只是再后来他实在撑不住昏迷了,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如今他们能安然无恙,恐怕与她有很大关系。 孟扶桑放下碧玉箫,摇头道:“穆师妹伤了神识,还伤得不轻。” 听到这个,慕菲菲和凌玄英俱都倒抽一口凉气。神识对于修士而言有多重要,又有多脆弱,他们都是内门弟子,当然是知道的。 肉体受的伤,用一些灵丹妙药来治疗,兴许不算难事,可神识一旦受损,即便想找灵药来修补,都无处可寻。 慕菲菲听得大骇:“怎么会这样,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醒来后,穆师妹已经这样了。”孟扶桑轻叹,一时无计可施。 大黑被伤得不轻,身上铠甲似的厚皮都破了,内伤更是不计其数。它步履维艰地蹒跚走过来,伏在孟扶桑身边,孟扶桑摸了摸它的尖角,给它喂了两粒丹药。 大黑又凑近穆长宁,伸出舌头轻舔她的面颊,糊了她一脸的口水。 穆长宁本来正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臭水沟里,又腥又臭,她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吐了,翻了个身躲开大黑的大舌头,下意识地干呕,这几天她一直在吃辟谷丹,哪能吐出什么东西,但总算把她给弄醒了。 醒了的后果,就是脑子里像被钉入了一万根金针,疼得她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又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慕菲菲急得眼眶通红,连忙按住她,孟扶桑又吹起了安神曲,凌玄英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大黑也睁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她瞧。 过了好久,穆长宁总算回过神,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几乎丢了大半条命。 慕菲菲给她喂了几颗丹药,但这些只能缓解治疗她身上的伤,助她恢复灵气,对她的神识,却没有半点作用。 穆长宁还有些恍惚,大脑的刺痛,让她意识到大概神识出了问题。 也是,刚那一战她连压箱底的东西都用出来了,不管不顾简直是在跟霹雳虎拼命,可即便如此也没拼过人家,能够活着真是个奇迹。 自己的神识被它的雷光球那般碾压,能不出问题才怪! 穆长宁哭笑不得,这回还真是被她玩坏了。 慕菲菲抱着她说:“长宁,你别担心,等我出去了,我去找六叔要凝元丹,他是六阶炼丹师,说不定会有这个东西的。” 凝元丹? 哦,这个东西她也听过,当初和陶恒一起去点苍城的云顶拍卖会,一颗凝元丹卖出了天价,让冲着它去的吴满天一行人铩羽而归。 凝元丹多珍贵啊,慕衍有没有还不知道,即便有,她跟慕衍什么关系,人家会给她吗?就是是看在慕菲菲的面子上,也不可能拿出来送一个陌生人的。 穆长宁吃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看众人的神色有些凝重,伸手抹了把脸道:“大黑,我回去一定要给你好好刷刷牙!” 实在是太他么臭了! 大黑:“……” 众人:“……” 慕菲菲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穆长宁轻轻一笑,吃力地又合上眼,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再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时间都浪费在抱怨和愤懑里了,那人生还剩下什么? 她不是不担心自己,也不是不在乎自己,只是她学会如何用适当的态度去看待事情本身,这件事可以说是她自作自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啊,至少她还活着,至少那只霹雳虎走了。 等等,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自己意识消失之前,那只霹雳虎明明还在那儿,只不过受了伤,灵力消耗过度,但己方因全体失去战斗力,还是能被它撕成碎片的。 万年灵药是它进阶的唯一保障,因为陶芷馨毁了,它怎么可能不把火气撒他们身上?怎么还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穆长宁要去问问望穿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探出一丝神识进空间,就听到望穿的留讯:“宁宁,你的神识基本碎成渣渣了,如果没变傻,就好好听我的话。” 望穿吐口就没好话,穆长宁没忍住嘴角一抽。 他才变傻了呢!碎成渣也太夸张了,至多就是出现了几道大裂痕,但尽管这样也让她吃尽苦头。 望穿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些日子别再乱用神识了,紫元诀还算不错,你可以用它温养,等出了秘境,我再给你想办法,至于那只霹雳虎,它现在是你的灵兽了,要杀要剐要生吞还是活剥随你便,我先去睡一会儿,其他的睡醒了再说。” 再往后就没其他了。光是这一会儿功夫,神识又开始叫嚣着疼痛,她将那缕神识收回,不可思议地打开灵兽袋,果然霹雳虎安安分分待在里面,摇着尾巴一脸讨好地裂开嘴笑。 “喵,主人,抱抱。”霹雳虎叫了一声。 四阶妖兽还不会说话,但是因为穆长宁与它签订了契约,便能感应到它的想法。 这居然还是一只母老虎! 前一刻还要打要杀的,瞬间秒变乖顺小猫,还张嘴就撒娇求抱抱,这跨度,有点大啊! 穆长宁拉上储物袋,头疼难耐,靠着树根闭目养神。 他们都受了伤,只能先在原地休息,凌玄英布了三圈阵法,孟扶桑让大黑在周遭留下一些四阶妖兽的气息,慕菲菲也贴了许多防御符在周围,眼下他们还是安全的。 少不得问起先前发生的事,穆长宁心想早晚也是要给他们知道的,便将霹雳虎从灵兽袋里放了出来,吓得另外三人连忙起身严阵以待。 哪知那只凶神恶煞的霹雳虎,这时候蜷缩在穆长宁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掌心,一脸的求虎摸求顺毛。 “这,这是怎么回事……” 穆长宁耸了耸肩,开始睁眼说瞎话:“当时无力回击了,两败俱伤,它又在那里虎视眈眈,我只能跟她强行签订契约……就这样了。” 众人目瞪口呆,孟扶桑惊怒道:“简直胡闹!你以炼气修为强行签订四阶兽,很可能爆体而亡的!” 现在弄成这样,只是神识受损,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孟扶桑从来温和,气度不凡,像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实在少见,穆长宁怔怔地发愣。 凌玄英垂眸道:“穆道友也是逼不得已,若非出此下策,我们此刻都已经成了妖兽的食物。” 孟扶桑怎的不知,只是实在气不过,转而恨恨瞪了霹雳虎一眼,眸中暗红一闪而过,霹雳虎像突然感受到什么,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穆长宁以为它伤还没好,将它收回了储物袋,慕菲菲看着她认真道:“长宁,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修补好你的神识。” 凌玄英同样给出承诺。 穆长宁还记得当初在凌家,救她出冰湖的少年,暖如冬阳,体贴入微,而此刻眼前人一脸坚毅担忧,分明和从前一般无二。 她低头微笑,孟扶桑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几人在原地休养了一日,恢复了不少,穆长宁除了神识的问题,其余却没大毛病,只能用紫元决慢慢温养。 来了秘境,驻足不前不是修真之道,几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要去更深处找寻机缘。 大黑伤势颇重,回了灵兽袋休养,霹雳虎除了被穆长宁那毒整得不轻,其余倒是还好,吃了几颗清心丹解毒,又恢复生龙活虎,毫无疑问在前面起了打头作用。 既然霹雳虎都成了她灵兽了,穆长宁就给它取名霹雳,她也没打算像望穿说的对它要杀要剐,霹雳先前确实把自己坑害地不浅,但收了之后还是很有用处的。 比如她现在不能使用神识,走在这秘境里就像瞎子一样,除了目所能及的景物以外,稍远一些的动静完全不知。霹雳就会自己感受,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异常都说给她听。 有了四阶妖兽开路,他们一路倒是没什么东西来骚扰,偶尔遇上一些其他宗门弟子,见到霹雳,早就吓得腿软跑掉了,哪还会起打家劫舍的歪念? 这一路安分得很,众人除了完成门派指定的任务,便是休养生息,调整最佳的状态,穆长宁这几天通过紫元诀温养,脑中也不会阵阵地发疼了,不过神识依然脆弱地不能动用。 这时的众人已经近乎到了内围中心。 据说,无垠秘境的内围中心,存在有五阶妖兽,能到达这里的,若不是惊才绝艳得天独厚之辈,便是气运绝佳的。 这些人,若不是死在了秘境里,若不然出去后,未来都成了修真界举世难得的天才。而这些天才里,穆长宁倒是知道一个,苍桐派第一的天才,慕衍。(未完待续。) 第101章 变故突生 “六十年前,六叔达到炼气大圆满,恰逢无垠秘境开启,他和其他四位炼气修士过五关斩六将闯到内围,五个人还一道斩杀了四只三阶兽,两只四阶兽,各自都得到了不小的机缘。这些人出来秘境后,都成了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过声望最高的,还是六叔。” 慕菲菲说着当年慕衍的光荣战绩,神色间颇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苍桐派第一的天才,即便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数一数二,每个苍桐派的弟子,尽都以这些能人前辈为楷模榜样学习。 凌玄英身在天机门,但还是知道慕衍的,大家将他传得神乎其神。最重要的是,听说自从慕衍那次从秘境中心地带平安出来后,接下来两次秘境打开,再无一人能从中央地带生还而归。 凌玄英不由感慨:“那五位前辈都是惊世之才。” 穆长宁一边听,一边拿着传讯符比划,自从到了内围,传讯符已经不顶用了。最后收到的消息,是陶恒发来的,他和何久已经到了内外围交界地带,与浩气宗的两位道友结成了同盟,还遇上了那位曾经有过过节的曹雨欣师姐。 陶恒正在极力向她抱怨这份孽缘,再之后,传讯玉符就彻底没了动静。 凌玄英说,此地是一个天然的隔绝阵,不仅是传讯符,连遁地符一类的东西,在此地也是无用的。 特殊之地总有特殊之处,穆长宁霎时打起精神。 内围的灵药已是满地可见,种类亦多了许多,年份多为百年,甚至还时不时发现几千年灵药,完全任君采撷。 穆长宁和几人都停下摘了一些年份较久的灵药,霹雳就在一旁给他们望风,到后来,霹雳走得越来越慢,突然停了下来。 此地已是中心地带边缘。 “喵,主人。” 霹雳低唔了一声:“主人,前面就是大人的领地了,我不能踏足。” 霹雳的实力接近五阶妖兽,连它此时都极为忌惮警惕不已,只能说,它口中那位“大人”十分强大。 穆长宁问道:“‘大人’是什么?” 霹雳摇着大脑袋,“我不知道,自我知事起,我就知道,这一块区域我不能随便进来。几年前就有一只四阶快五阶的长臂猿,因苦于修为无法进益,到中心来寻灵药,从此再未出现。” 它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能感觉到大人的威压强大,恐怕不止五阶,可能会是六阶……” 穆长宁倒抽一口凉气,六阶妖兽! 他们可都是炼气期,拼了命联起手来至多对付三阶兽,再算上霹雳倒是能在四阶兽里面所向披靡,可真和五阶妖兽打起来,已经基本无胜算了,更别提还是六阶妖兽! 六阶,那可是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中期啊! 她就不明白了,这样一个只供炼气期进入的秘境,为何会有六阶兽的存在? 穆长宁将霹雳的话说给其他人听,众人皆都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难怪明明都已经到了中心边缘,这四周却没见什么妖兽,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妖兽们忌惮于霹雳的灵威,却原来,真正厉害的角色,是在里面! 众人一时踌躇,穆长宁拿了地图出来。地图上只标注了外围,或者一部分内外围交界处,中心地带是一大片的空白,这么多年也没有填补上。 一则是能走到中心带并描摹出地貌的修士少之又少,二则无垠秘境每一次开启后,内里景物都不会一成不变,根本没个准数。 可秘境的面貌再如何变化,总不至于黑白颠倒、天翻地覆。 穆长宁指着地图中心问道:“师姐,慕师祖有没有说过,当年他闯到秘境中心,看到的都是什么?” 慕菲菲微怔,摇了摇头:“那时候我都没出生,有关六叔的一切都是听族里或是门派说的。” 事实上,就慕衍那种淡漠性子,即便平素对慕菲菲多为关照,也不是话闸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尽挑着自己的光荣事迹高谈阔论的人,因而慕菲菲对某些细节,其实也不清楚。 她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我好像听长辈说过,六叔十六岁以前的事,许多都不记得了,而十六岁那年,六叔刚好筑基。” 慕衍是炼气大圆满时进的无垠秘境,从秘境中出来后,就开始筑基。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在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有部分记忆丢失了! 众人想到这个可能,一时纷纷沉默。 若里头真的是有六阶妖兽,以他们的修为过去,哪怕算上霹雳和大黑,都是死路一条,修士皆都对机缘向往不已,可再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哪还能有命重要? 凌玄英将装着千年灵药的玉盒收回储物袋,道:“说来我们到这里,已经不错了,我自认收获匪浅,前方既凶险非常,不是我等承受得起的,便到此止步吧。” 不是对那些东西不心动,只做人也要有点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能带来天大好处,有时却要搭上一条性命。 慕菲菲努着嘴想了片刻,点点头道:“也行吧,光是这一圈的好东西就数不胜数,中心带便不去了。” 穆长宁与孟扶桑表示赞同,霹雳忽然伏着身子趴地上瑟瑟发抖。 “主,主人……有,有好多,好多东西靠近……都是大人的子民!” 穆长宁大惊,她自己不能用神识,不知道霹雳说的是什么,慕菲菲与凌玄英尚未察觉,但孟扶桑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快跑!是灵犀虫,成群的灵犀虫!” 众人脸色纷纷一白,穆长宁脑中像是突然一根弦接通了,“铮”地一声响。 灵犀虫……是了,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这个秘境叫无垠秘境,百草图鉴里记载有一种中阶灵药叫做无垠草,这无垠草是炼制筑基丹的一样原料,并不算高等却十分难得,只因为它周围有一种伴生群居妖兽灵犀虫。无垠草与灵犀虫,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 而灵犀虫擅长音攻,往往成群结队而出,被它们缠上,下场那叫一个惨烈! 果然下一刻,“唧唧”的叫声在耳边响起,由远及近,惑人心神。众人顿时觉得精神一荡,脑中一疼,有一瞬无法思考。 其他人倒还好些,穆长宁本来便神识受损,这么被一刺激,本来已经温养着的神识又一次松动,就如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注定的鲜血淋漓。 穆长宁捂着头,一阵阵不间断的叫声让她头疼欲裂,众人纷纷拿出了法器准备御器而逃,穆长宁挥了挥手,赶紧让霹雳将身形变大,四人一齐骑到霹雳身上,霹雳张开翅膀便飞,瞬间远离了那块区域。 声音离得远了些,总算威力不是那么强大了,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穆长宁额上冷汗一滴滴滚落下来,霹雳哆嗦着道:“主,主人,追上来了,它们追上来了!” 追上来? 灵犀虫的速度确实极快,可它们的性子还算温和,将入侵者驱赶出领域已是极致,哪会一反常态穷追不舍? 穆长宁回头远远望去,似乎能看到天边有红光微闪。 孟扶桑肃然道:“它们的状态很暴躁,怕是秘境中心出了什么异变!”说着目光一凝,突然骂了声:“该死的!这群灵犀虫里,起码有五只是五阶!剩下的不少都在三四阶!” 孟扶桑的声音微微颤抖。 五阶妖兽,那是相当于人类结丹修士了!最主要的是,灵犀虫一辈子都不会超过四阶,只有千分之一的变异品种才有进阶五阶的可能! 这里面居然有五只以上都是五阶灵犀虫! 真是见鬼了,一个炼气修士历练的秘境,怎么一次性出来这么多高阶妖兽! 穆长宁突然想到霹雳所说的“大人”的子民,这个“大人”,该不会就是六阶灵犀虫吧? 她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 霹雳玩命地载着四人奔逃,然而灵犀虫的“唧唧”声简直无孔不入,接踵而来。 音攻是无差别攻击,直接作用到了神识上,慕菲菲等人脑中涨得发疼,头晕目眩,霹雳身子晃了晃,险些不稳,穆长宁更疼得蜷紧了身子。 “封住听觉!”孟扶桑喝道。 慕菲菲凌玄英赶忙照做,穆长宁艰难地伸手将听觉封住,然而根本见效甚微。 “啊——!” 她抱着脑袋摔倒在霹雳身上,若不是慕菲菲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穆长宁直接就会从霹雳身上掉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慕菲菲急得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穆长宁紧紧攥着慕菲菲的手,嘴唇微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雷,雷火珠……” 他们都封了听觉,慕菲菲没明白,凌玄英读出她的唇形,狠了狠心,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颗雷火珠。 灵犀虫逼得这么紧,再下去无疑他们都会支持不住,倒不如此刻奋力拼上一拼。 由不得他们优柔寡断了,再接下来就真的没有半点生路!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慕菲菲目光凝重,孟扶桑点点头,大家各自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颗雷火珠,穆长宁抚了抚霹雳的毛,轻声说道:“霹雳,待会儿就看你的了,一定要快点飞,越快越好!霹雳,拜托了!” 霹雳仰天长啸,孟扶桑和凌玄英二人一手扣了两颗雷火珠,一共八颗雷火珠往远处掷去,随后众人将各种防御法器拿出来,霹雳将周身防护罩开到最大,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往前飞。 无垠秘境只是一个供炼气修士历练的秘境,纵然知道其中有五阶妖兽,门派中的长老也只是给小辈们一些保命手段,在遇到危险时抵御,以便有能力逃生。 他们恐怕如何也不会想到,在秘境中会出现如此惊天变故。 穆长宁来之前也没过想过,原先来秘境前说准备雷火珠以防万一,竟然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还一次性扔了八颗! 轰——! 火光冲天而起,八颗雷火珠爆炸的威力实在令人胆寒。 山石碎成齑粉,草木化作飞灰,灵犀虫尸骨无存,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火坑。滔天气浪翻滚,直逼云霄。哪怕霹雳飞得再快,也被这股气浪掀翻,众人纷纷从高处跌落。 穆长宁的灵盾功成身就,储物手镯最后一次防御光罩开启,慕菲菲护身宝衣流光四溢,孟扶桑大钟法器嗡鸣不止,凌玄英阵盘寸寸龟裂,阵旗四散而飞…… 这股爆炸持续的范围并不大,因为很快秘境中心地带地动山摇,耀眼的血红光柱冲天而起,将爆炸余威包裹其中,这道光柱也逐渐笼罩了整个秘境的内围。 红光耀眼,染红了整片天际。 还在内围小心探索的修士们仰头望天不明所以,正在与人修对抗的妖兽们伏下身子瑟瑟发抖。 季敏韩楷对视一眼,十指相扣全神戒备,一言不合又打起来的陶恒与曹雨欣突然住手,一股莫名的心悸蓦然浮上心头…… 秘境之外,原地驻足的各门派修士突然感受到大地一阵动荡,道峰同济真人猛然起身,天机门成规真人愕然抬眸。 便见原先风平浪静的秘境入口,又一次卷起灵气漩涡,一道道流光射出,各门各派的弟子跌出秘境,一脸莫名。 成规真人连忙拉起一个门派弟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无垠秘境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启,将里头的弟子送出来,现在才过了十八天,怎么提前结束了! 那弟子脸色惨白,断断续续道:“红……漫天的红色,山石崩塌,地都裂开来了!” 成规真人与同济真人对视一眼,心道坏了,这秘境怕是出了问题。 他们各自开始差人清点门派的弟子人数,陆陆续续有弟子被弹出秘境,成规真人越是往后等越是心惊,因为直到现在,凌玄英都没有出来! 另一边同济真人也觉得脑壳疼儿,外门弟子们他不知道,可几个内门精英,竟然通通下落不明,尤其是慕菲菲没有回来,这下子明华真君不得把他洞府都给端了?(未完待续。) 第102章 奇火?妖火? 过了大约两刻钟,秘境的入口就关闭了,再没有弟子从里头出来,成规真人在人群里寻寻觅觅,脸色一片灰败。 没有!没有!没有! 哪都没看到凌玄英,他的得意弟子,竟然没有出来!竟然陨落在了秘境里。 他好不容易收这么一个弟子,还是千年一遇的混元体质,只要好好培养,未来定能登峰造极,可在他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时,便已经陨落了! 成规真人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而另一边同济真人也要崩溃了,慕菲菲如何都见不着人,随便哪个弟子都说没看到她,不仅是她,还有好些精英弟子也同样不见踪影。 这些都是门派的根基,是未来的希望,居然都一起陨落在了秘境吗? 其实也不仅仅是苍桐派和天机门,包括浩气宗与藏剑阁,那两个领头的金丹真人这时候各个焦头烂额,无非是自家门派的精英们不知所踪。 遇上一个两个这种情况也就罢了,成片成片地出现这可就不对劲了。 同济真人为了保险起见,拿出传讯符传讯回门派。 作为门派的精英弟子,自身拥有的条件自是比一般弟子多得多的,例如每一位精英弟子都会有一盏魂灯,是抽取了一丝元神制成的,若这名弟子陨落了,魂灯就会随之熄灭。 只要回去查看这些精英弟子们的魂灯是否还亮着,就可以确定他们如今是否还安然无恙。 成规真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同样发了传讯符回宗门,其他门派纷纷效仿。 陶芷馨倒是被顺利传送出来了,她望了望四周,果然没见慕菲菲和穆长宁这二人的身影,就连陶恒这个没用的垃圾也没了,不由勾唇轻笑了笑。 四阶霹雳虎是这么好对付的?要不是她聪明,跑得快,恐怕早就去下面陪她们了! 只是可惜了那株万年灵雾幽兰啊……不过能一次性解决两个小贱人,陶芷馨心里还是相当痛快的! 另一边天机门的队列里,凌清婉恨恨瞪了眼陶芷馨。 她的双手伤口已经结了痂,回去后用上好的伤药调理一阵也能恢复如初,可当时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不提有多痛苦,本来该属于她的万年灵药,就这么被毁了,她怎么也不甘心。 后来若不是她趁乱偷偷溜了,兴许就和自己那短命的五哥一样,去见阎王了! 都是这个人害的! 凌清婉不由自主在心里暗暗恨上了陶芷馨。 不提秘境外如何鸡飞狗跳,且说当时那一大片红色光柱覆盖范围之内,所有闯入到内围的炼气修士们,此刻都已经转移了阵地。 穆长宁在自己昏迷过去之前,好歹还记得将重伤的霹雳收回灵兽袋,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幽暗,直到耳边响起一阵聒噪的鼓声。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那阵鼓声就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穆长宁恼得睁大眼,却对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眨着双黑白分明的眼,摇着拨浪鼓定定盯着她瞧。 她怔了片刻,男孩慢慢伸出两根手指,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几?” 穆长宁嘴角一抽,答得中气十足:“二!” 望穿开心地拍了下她脑门,“不错嘛,还没有傻!” 说着自顾自地玩起穆长宁三年前给他买的玩具。 这里已经是空间了,穆长宁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望穿好整以暇看着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现在这样子还真是够狼狈的,全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血液干涸把她的衣衫都染红了,皱巴巴地攒成一团,不忍直视。 不过最惨的还不是这个,这些好歹都是外伤,修士的恢复能力还不错,没多久就会好了。最惨的是,她的神识,真的是快碎成渣渣了,原先好歹只是裂了几道大口子,现在被灵犀虫音攻这么一刺激,她的神识没有四分五裂,还多少沾边挂钩地连在一块儿她都应该烧香拜佛了,没有变成傻子魂魄不全就要感恩戴德了! 望穿看起来无奈得很:“我说,我不是说过你别再去作死吗?我就睡了一觉,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穆长宁弱弱伸出一只爪子,道:“我发誓,这回真不是我自己作的,突然出现那么多灵犀虫,根本不在我预料之内!” “秘境的一切要是在你预料之内,你就真神了!”望穿哼哼道:“更何况这个秘境还是一个多面秘境,每隔二十年轮回一次,开放的时候只能炼气修士进入,可一旦关闭秘境,这里头的一切都会成长变化。” “……听不明白。” “果然是变傻了吧,说这么清楚还不明白!” 望穿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么说吧,你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这个秘境的一面,是无垠秘境每次开放之时的一种面貌,可这秘境却是由多层面貌组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面貌随机交替,有的地方保留,有的地方揭过,所以每一次秘境打开,里头的景貌都会与上次不同。” 穆长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大约神识损伤了确实会影响到思维的敏捷程度,好半晌反应过来,这不是跟抽奖一样吗? 多重面貌随机抽选,抽到哪一重就是哪一重! “那这么说,我遇到这些灵犀虫,是因为我倒霉?”抽到了特等奖,五阶妖兽买一送四,再附带一群四阶兽? 这也太尼玛坑了! 望穿又开始摇头,“其他地方的规则确实如此,但中心地带,不受规则约束,那些灵犀虫,确实是常年生长在那的。” 穆长宁想想也是,既然这个秘境叫无垠秘境,无垠草肯定不能变,那灵犀虫当然也就保留了,可……“那我碰上的这群灵犀虫,怎么一点不讲道理,横冲直撞的?它们明明是种很温和的妖兽!” 望穿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倒霉的地方了,这个秘境的规则,受制于地心奇火……还记得你先前看到的冲天红光吗?” 穆长宁讷讷点头。 “奇火出世,秘境动乱,百兽奔逃……”望穿呵呵地笑:“不过也算你走运。” 穆长宁不解,望穿让她出去看看,她心念一动,已经跌出了空间。仅仅是动了这么一下,脑中便跟被铁锤凿开了一样,可她也来不及管这些了。 眼下自己正处在一个熔岩隧道里,满眼的火红,隧道尽头铺面而来的热气随时能将人烤化,穆长宁拿了两张寒冰符给自己降温,才能勉强抵挡住热浪的侵袭,然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寒冰符就承载不住力道碎裂了。 穆长宁只能不断地消耗寒冰符,沿着隧道往前走。并不算长的通道,却因为这热浪,让人步履维艰。 隧道的尽头是一大片的熔浆,持续的高温让她连呼吸都费力,时不时还有火星子溅到身上,烫得不行。她眯眼望去,只见岩浆中央束起了一根高高的石柱,而石柱顶端是一块石台,至于石台上面有什么,穆长宁没法用神识观测,肉眼也看不到。 “这里是哪儿?” “地心。奇火出世,天崩地裂,你刚刚好掉到了这里。”望穿平静说道:“看到那片石台了没,上面的就是这地心奇火,这可是你莫大的机缘。” 奇火? 是了,苍桐派的讲授堂里曾经有说过,这世上存在有奇火,都是吸收天地精华经年累月孕育而生,含有一部分天地本源,威力狂暴蛮横。修士若能得幸将其收服,与自身真火融为一体,供己驱使,不仅于自身实力大有裨益,还有诸多数不清的好处,因而奇火于修士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奇火存在于世少之又少,大多数人究其一生都遇不上一种,即便遇上了,要将之收服又该何其之困难?那些自诩天才之辈,无一不是在玩火自焚。 但修士都追逐实力,即便知道九死一生,可真当奇火完整摆在你面前,任君采撷,又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穆长宁也不例外,她遥遥望着高处的石台,有一种欲念猛地在心底翻滚叫嚣。 望穿在她耳边说道:“去吧,有我给你保驾护航,发生什么都有我给你兜着,安安心心交给我,我保证你能平稳把它给收了!” 是了,有望穿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望穿可是神灵,是她的金手指,她把自己整得再惨,总有望穿给她出谋划策……她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任何事。 穆长宁拿出了龙泉剑,十张寒冰符一齐拍到自己身上,御剑飞起。 可她低估了这片熔浆的威力。 底下的熔浆沸腾不已,不断有火光气浪升腾,即便有寒冰符在也抵挡不住,发丝末梢蜷曲,皮肤亦被烤炙地生疼不已,然而石台依然远在天边。 穆长宁艰难地操控着飞剑,在底下不断喷涌出的气流里,左摇右摆,飘忽不定。她必须全神贯注,否则一不留神掉下熔浆,等待她的就是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神识的受损让她连心神都难以集中,“望穿,不行,太热了……” “你不近到石台,我如何助你收取奇火?”望穿道:“宁宁,那可是奇火,此刻只你一人,独你一份,它注定是属于你的。”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不如往常清脆,却格外惑人。 穆长宁心中一动,只一瞬便坚定了神色,忍受着脑中撕裂的痛楚,静心感受气浪的来源和去向,在它喷出的那一刻,御剑到它正上方,借着气压的冲力一往无前。 高温的气流在她皮肤上灼出一串水泡,她也顾不得了,咬着牙给自己贴上寒冰符防御符,当真一步步飞上了石台。 几乎踏上石台的那一刻,她就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全身上下,从内而外无一处不疼,越疼就越让人清醒,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很奇怪,到了这片石台,方才难以忍受灼热高温消失了,身下的岩石是一种让人舒适的温暖,她喘息了许久,偏头望去,不远处,一簇血红色的火苗静静燃烧,摇曳生光。 “这就是奇火?”穆长宁虚弱地问,一瞬不瞬盯着它瞧。 血红色的光晕,印在眸里,像要把她整个灵魂都吸进去,燃烧殆尽。 “宁宁,站起来,走近它,剩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望穿听上去跃跃欲试。 穆长宁半晌无言。 望穿急了,恨不得敲她的脑袋:“穆长宁,你还等什么,它就要是你的了,夜长梦多啊!” 她轻轻叹道:“望穿,以我现在的状态来收服它,你不觉得太勉强吗?” “这有什么,你忘了,我可是这世上唯一的神灵,所有有灵性的东西都要听我的,小小奇火,根本不在话下。” 这是望穿惯常的语气,骄傲又自满,她几乎能想到他扬着下巴目中无人的模样。 穆长宁轻笑,突然问道:“望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明显顿了瞬:“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穆长宁低低笑了,将目光从奇火上移开,平躺着望着头顶。 身侧是石台边缘,石台下是炽热的岩浆。 她忽然闭了眼。 “奇火……当真是奇火。” 乾坤倒转,万象更新。 等她再睁开眼,岩浆、隧道、石台,什么都没了,她正躺倒在一块温热的火山岩上,那一缕血红色的火苗还在静静燃烧,妖艳诡谲。 穆长宁无力看了看身侧,手中还握着龙泉剑,身上还贴了几张已经损坏的寒冰符,衣袖裤脚被火烧光了,裸露的皮肤上全是水泡。 是真是假,她也分不清了。 “穆长宁……宁宁!” 望穿在耳边疾呼,穆长宁懒懒地“嗯”了声,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望穿却大大松了口气,道:“幸好你聪明,没被这簇妖火所惑。” 妖火吗? 穆长宁没力气问话,这时候望穿大概又对她使读心术了,自发为她解释起来:“这簇火,叫做熔岩地心火,本来也应该是一种天地奇火,可惜处在秘境,而秘境最多的就是历练修士,千万载岁月下来,死的人多了,奇火吸收了过多死气,也变成了妖火,有了这蛊惑人心的作用。” “方才你若是真的伸手去收服它,它会把你烧得魂飞魄散,一点渣渣都不留!”(未完待续。) 第103章 灵石挖矿工 难怪世人总说,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奇火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就知道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熔岩地心火本身的能量太过爆裂,就算这簇火没有被死气妖化,也不适合修士将之收服,而现在它被妖化了,便更加没用了,即便大师级炼器师将其掺杂到法宝中,炼制出来的东西,也只会是邪器,还是会随时噬主的邪器。” 望穿一点点给她解释,穆长宁时不时也会“嗯”一声,整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刚刚那些,都不是幻象啊。” 否则身上这些新添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望穿瘪瘪嘴,说了句特装逼的话:“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穆长宁险些笑出来。 总算恢复点力气了,她从储物袋里找了回气丹培元丹吃下去,又拿了芩黄膏一点点涂着伤口。 身侧的妖火还在徐徐燃烧,然而她既然已经识破了它,这时的妖火就对她起不到半点作用了。 望穿忽然很好奇,“宁宁,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不对劲的?” 穆长宁手微微一顿,下一刻又恢复自如。 本来一切都很真实,她也确实没怀疑过什么,若说哪里奇怪,大约是“望穿”极力怂恿她去收服奇火,还有内心那点对奇火的渴望,竟然被空前地放大,放大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控制不住。 “望穿”一遍遍地强调,有他在,可以万事放心,可印象里的望穿,却是希望她莫要凡事都过多依赖于他,而是尝试自己去解决问题。 他可以在她搞砸了之后帮她收拾烂摊子,却不会在一开始就替她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若说最终肯定下来,还是因为他的读心术。 望穿的读心术对她十拿九稳,可她在问他自己在想什么时,他却答不上来……那么这一切只能说明,都是假的,是幻象。 如果穆长宁的神识完好如初,也许她还能用破妄眼寻一寻蛛丝马迹,可在秘境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别说用神识了,哪怕稍稍思考一下都会觉得吃力,要判别出真伪,真是费心又费神。 望穿霎时得意道:“看吧,我就说我的读心术还是很有用的!” 穆长宁轻叹:“……如果你不是动不动就用在我身上,我想我会很高兴。” 她收拾好了自己,执剑站起身。 妖火对她无用,穆长宁也没准备把它带走,这东西存在于世,以后指不定会害多少人,但以她的能力,也毁不了它,只好放任不管。 她开始四处寻找出路,望穿嚷嚷道:“别急别急,好不容易来了,不拿点东西走,岂不太亏?” 穆长宁四下观望,除了岩石还是岩石,哪有什么可拿的?她指着那簇血红血红的妖火道:“你不会还打它的主意吧?” 望穿好一阵无语:“你,你是真傻了啊?我没事找虐不成?”他道:“孕育地出天地奇火的地方,定然得天独厚,灵气充裕,你觉得这里会有什么?” 穆长宁思索了一阵,不确定道:“灵脉?” “准确的说,是灵精。” 穆长宁倒抽一口凉气。 灵精!竟然是灵精! 灵精生于上品灵脉之中,能自发聚集灵脉中的灵力,凝缩于自身,灵精的形成,往往需要成千上万年的光景,而一颗灵精所包含的灵力,可是上品灵石的数十万倍,那是一条灵脉的根基和命脉所在啊! 穆长宁倒是在书中读到过,可这种东西,修真界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许多人都已经将之当作一个传说来听听罢了。 穆长宁心砰砰直跳,她也实在好奇,所谓的灵精究竟是长什么模样,而且,望穿空间的问题,除了需要找到他的身体碎片进行填补修复,另一种途径,就是依靠灵精的强大能量做暂时支撑。 她至今仍没得到一块望穿遗落的身体碎片,纵然他心里已经有数,却依旧对她守口如瓶,就算他在她神识中休养,恢复了一部分力量,但本身还是个大漏斗,不去填补,能量只会不断流失。 如果有灵精的话,至少能大大减缓这个问题! 穆长宁也兴奋起来了,“灵精在哪儿?” “灵精包含的灵力十分精纯浓郁,你只要感受一下灵气浓郁程度,就能大致判别出它的位置了。” 穆长宁当下便用心感受灵气,这儿是地心,最多的是火灵气,她拥有火灵根,对火灵气十分敏感,很快就有了头绪。 一条漆黑的长隧道过后,前面出现了点点亮光,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灵气,就见原先紧密的隧道壁上,出现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而在那条裂缝里,无数灵石紧挨在一起,灵光四溢,很显然,这片石壁之后,就是灵脉。 穆长宁秉持着不浪费的精神,看见上品灵石就挖上两块,感受到哪处石壁灵力波动特别剧烈的就凿开来看看有没有灵精,几天下来,她倒是收集了上千块的上品灵石,也没发现灵精的踪影。 “怎么会这样?” 望穿抽抽嘴角:“灵脉这么长,你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挖灵石上了,后头还有一大片呢!你还想一辈子在这当挖矿工啊?” 穆长宁讪讪笑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上品灵石,一时没忍住……” 挖了这么多,其实也够了,接下来还是找灵精要紧。 说来一开始她还担心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高阶妖兽,望穿就“嗤”一声道:“就算有,妖火就在不远处,有的是办法蛊惑这些高阶妖兽过去,这些妖兽早不知被烧死多少年了!否则你以为,这妖火好好地在地心待着,为何突然就出世了呢?还是在秘境开启的时候出世!显然是地底没得东西烧了,就把主意打到了地面。” 她一惊,“那慕师姐孟师兄还有……五哥,他们不是很危险?” “这一点我也奇怪,照理说妖火弄出的那一大片红光是要将内围所有修士都弄到地心来的,谁知到后来,就只有你还有几十个小修士真正到了这片区域,当然,那几十人无一例外都被烧没了,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也就是说,他们几个还是没事的,兴许,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找到了他们的机缘。 (月票20的加更~)(未完待续。) 第104章 走出秘境 秘境外的同济真人和成规真人皆都收到了各自门派的传讯,那些于秘境中消失了的精英弟子的魂灯,几乎全部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们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疑惑,为何这些人没有从里头出来? 而各门派清点完人数,发现此次秘境内的折损人数竟空前之大,再问过那些已经被传送出秘境的弟子后,又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被传送出来之时,他们都不在内围。 所有人都想到秘境出了变故,然而光凭那些弟子的口述,冲天红光、天崩地裂,他们也一时也无法评判究竟是什么原因。 只好先差人将已经出秘境的弟子送回门派,再给门派报信寻求支援。 一连几日,秘境口都没有任何动静,目所能及也不过一片山石,几位真人试过各种法子,都无法再次打开秘境大门。 慕衍带着陶远和方青城过来时,同济真人十分惊讶,再旋即一想慕菲菲下落不明,作为慕丫头的六叔,慕衍过来看看无可厚非,至于那两个小的,无非都是各有牵挂之人。 “同济师叔,究竟发生了何事?”陶远一下飞行法器便急急问道。 陶芷馨回来后,自然将秘境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通,有多少可信度先不提,但陶恒没有回来却是事实。 陶远几乎立即去了陶家宗祠查看陶恒的魂灯,见它安然无恙燃烧时才松口气,然而终究还是难以安心地亲自赶过来。 方青城虽没说话,目光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同济真人看,手里捏着传讯玉符,无论他怎么试图联系慕菲菲,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同济真人言简意赅说了通,二人皆都沉默。 无论是陶远或是方青城,都不曾去过无垠秘境。这个秘境每二十年开放一次,二十年前他们修为尚低,而二十年后他们已经筑基,正好完美错过。只听说里头有四阶甚至五阶妖兽,但只要不闯到中心地带,还是基本安全的。 说起来,这些人里面,也就慕衍曾去过这个秘境,还从中心地带满载而归。 方青城忙问道:“师叔,慕师妹究竟出了何事,那红光又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慕衍,慕衍冷淡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缓缓摇头道:“不知。” 确实不知,筑基以前的记忆,慕衍都忘地差不多了,包括这个秘境里的一切。而有关他遗忘的原因,他自己想不起来,连师尊讷言真君也说不清楚。 陶远微微有些失望,问道:“师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慕衍默了会儿,取出一把全身剔透雪白的宝剑,凝神挥动,行如流水。 一股冰寒的气息以慕衍为中心向外释放,随着他剑尖一指,一把巨大的灵剑凭空闪现,冲向秘境入口的那片山石。 铮铮嗡鸣,其间带着龙吟虎啸。 陶远和方青城移开身子,同济真人成规真人和其他几个门派的金丹真人怔怔看着。 那是慕衍的剑意,相传慕衍在筑基初期时便已领悟到了剑意,他那本命法宝冰晶龙吟剑上还嵌着一片龙鳞,那是讷言真君去寻龙渊特意为他寻来的,更为他的剑意增添不少威力。 就见那把巨大的灵剑冲击到山石上,整个没入其中,周遭灵气动荡不已,以灵剑没入的位置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旋转起来。 “成了!”成规真人惊喜道。 话音未落,慕衍脸色却蓦地一变,纵身跃起,手中冰晶龙吟剑不断挥舞,衣袂飘飞,很快便在正前方结出一个金光灿灿的硕大盾牌。 山石上的灵气漩涡越转越急,慕衍方才的灵剑剑意又被重新吐出,重重撞击到他新结出的灵盾上。 一刹那灵光四溢,风声大作,修为稍差的筑基弟子被这股强大的劲气掀飞,慕衍亦猛地倒退几步,面色微白。 “师叔!” 陶远与方青城赶忙迎上,再看向秘境入口处的山石,又一次回复平静。 根本毫无用处。 慕衍挥了挥手,淡淡道:“等吧。” 无垠秘境的开放时间是一个月,第十八天的时候提前开放,送出了一部分弟子,现在是第二十三天,如果到了三十天还没出来,就只能再寻他法。 众人一时也没了别的法子。 穆长宁挖了好几天的灵脉,总算被她凿出了灵精。地底的火灵气十分浓郁,这块血红色的灵精毫无疑问是火灵精,铺面的炽热险些将她灼伤,足以见其所含能量之丰富。 那么问题又来了,火灵精这么烫,怎么拿? 她想过水克火,然而一旦用水系法术,无疑会削弱灵精的灵力,木系法术又压不住……想了想,穆长宁从储物袋找出了玉罗丝手套戴上,又用土系法术在手套外结了细细密密的土层,好不容易才把灵精从灵脉里抠出来,土层烧焦了,手套也烧没了,万幸做了双重保护,不至于被烧伤。 穆长宁将火灵精放玉盒里封闭,送进了空间,望穿倒不急着用,看着她又在原先灵精周围开凿。灵精所含灵力丰富,它周围的灵石,都是极品灵石。 一块极品灵石理论上相当于一百万的下品灵石,但在修真界,是没有人会真的拿极品灵石去兑换下品灵石的,实在是暴殄天物! 穆长宁真觉得自己发达了,光是在秘境这一条灵脉里,上品灵石的收获不提凡几,光是极品灵石就有二十块之多,她从不缺钱,可真当从小地主变成大土豪,这感觉真是太爽了! 将极品灵石全搜刮走,穆长宁笑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望穿忽的一窒,半晌后干笑了声:“宁宁,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嗯,你说。” “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要不再逛逛?”他一脸热忱。 好?穆长宁微微皱眉。 他又道:“你看这儿还有这么多灵石呢,你再多挖几块呗。” “……” “说不定还有第二条灵脉。”认真脸。 “望穿。”穆长宁扶额,“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出去。” 望穿:“……”说好的神使受损会影响智商的呢? 穆长宁在这个地下隧道里转了无数圈,真就如望穿所说,死路,死路,全是死路。 妖火出世的时候,地面裂开了一条大裂缝,她从霹雳身上摔下来,正好落在这道裂缝里,然后这条裂缝后来又合上了,也就是说,她唯一的出路也被堵死了。 想着身上有没有什么威力强大的东西能炸开石墙,可临了想起来,雷火珠在灵犀虫成群奔逃时就用完了……早知道就该多买几颗! 既来之,则安之,真到这时候,就以不变应万变了。 望穿开始吸收火灵精,穆长宁将空间留给他,自己则在灵脉附近找了块灵气浓郁的地方,坐下修炼,再用紫元诀一遍遍温养已经残破不堪的神识。 弄成这个样子,即便紫元诀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多少聊胜于无了。 霹雳受的伤挺严重,在灵兽袋里休养,先前一直兴奋不已的贪吃蜂觉觉,最近倒是越来越懒了,穆长宁看它比原先隆起许多的腹部,想起孟扶桑说过,觉觉是一只成年雌蜂,身体里应该保存有蜂卵,适当的时候就会产下。 她每日给它喂食蜂王浆和蜂王蜜,果然没两天觉觉也沉睡了。 她继续在隧道里静心修炼,突然某日感受到周围灵气扭曲了一下,随着脑中一疼,再睁开眼,却是片青山绿水的地方。 仔细掰着手指算算,今日恰好是无垠秘境开启后的第三十日,她应该是被传送出来了吧,可怎么这里不是原先的入口? 想着和孟扶桑他们联系一下吧,才发现自己的传讯玉符在雷火珠爆炸的时候就不知掉在了何方…… 与此同时,秘境的入口再一次打开,无数道流光从里头越出,原先那些没有出来的弟子们,又一回重见天日。 方青城一眼便看见了慕菲菲,她周身有些狼狈,但好在精气神不错,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兴奋。 成规真人见凌玄英完好无损,总算落下了一块心头石。 季敏韩楷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陶恒出来时还拉着曹雨欣的手,二人对视一眼,飞速地甩开对方,满脸尴尬。 陶远一把抓住陶恒问道:“你怎么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陶恒不答,只顾一脸傻气地笑,然后拿起传讯玉符联系穆长宁,又在人群中寻寻觅觅。 慕菲菲孟扶桑凌玄英三人没看到熟悉的人,慕衍淡漠的目光微微扫过一圈,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哥,妹子去哪了?你看见她没?”陶恒站到了一块大石上,企图站得高些找得更仔细。 陶远身子一顿,确认自己没在人群里看到她,而之前那一批出来的弟子名单里,也没有穆长宁的名字…… “方师兄,你见到长宁没?” 慕菲菲问着同样的问题,方青城突然不知该怎么答。 孟扶桑如何也联系不上人,凌玄英朝他们走来,脸色微微泛着白。 几人面面相觑,却忽然听得陶恒一声大喊:“这怎么可能!”(未完待续。) 第105章 玉兰城 秘境入口已经再次关闭了,却没有看到穆长宁的身影,这能说明什么? 所有人心知肚明,但此时无人点破。 陶恒跳下大石直奔秘境入口,慕菲菲拿出传讯符想给人传讯息,然而那传讯符往空中滴溜溜转了圈,却又软趴趴地掉在她脚边。 凌玄英仰天一声长叹,孟扶桑低头默然无言,季敏何久韩楷纷纷面露哀戚。 陶远一把抓住正提剑对着秘境入口处山石乱砍一通的陶恒,轻叹道:“阿恒,人各有命。” 每次去秘境历练的弟子这么多,总有折损其中的,这是常事。修真者当注重清心寡欲,阿恒此般重情,终不是什么好现象。 陶恒却一把挥开他的手,“不是你在乎的人,你当然无所谓!” 陶远微怔,陶恒继续拿剑劈着石壁,一剑一剑磨牙似的声响,听在耳里,有种磨人的烦躁。 陶远没再去阻止他。 陶恒说的也确实不错,不是自己在乎的人,他自然不用去费心关注,这个人有或是没有,对他而言,着实无甚差别。 阿恒跟他不一样,他自小受着族里和门派的熏陶长大,习惯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而阿恒的感情比他丰富浓重得多,可以任性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陶远看着周遭人的反应,蓦地想起当初从掌刑堂出来,也是他们几个,围着那个小姑娘,几人一道相伴而去…… 心底某种情绪又开始翻腾了,陶远以前就弄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只顾皱着眉站在原地。 曹雨欣往陶恒那里望了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刚出秘境的时候,她和陶恒怎么会手牵着手的? 她不是很讨厌这个聒噪的男人吗,甚至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想不起来? 同济真人早便拉了一个弟子问道:“秘境里究竟出了何变故,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那弟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道:“师祖,我们闯到内围,秘境忽然震荡不已,接着有一束红光,把我们都带到了另一个地方,那地方鬼气森森的,似乎是一个地宫。” 地宫? 同济真人眼前一亮,这很可能是秘境的未知区域被开发出来了,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无垠秘境也被开垦地差不多了,这个秘境的效用已经越来越低。但若是新区域被开辟出来,无疑就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价值。 而且,这个秘境可是苍桐派和天机门共同持有的,秘境的价值提高,对门派就会越有利。 同济真人赶忙要再问些具体细节,谁知那弟子神情一窒,断断续续再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拿出几块上品灵石道:“这是从地宫里得来的。” 几块上品灵石算什么?跟地宫比起来,这东西简直就是垃圾。 因小失大! 同济真人又另外拉了个弟子仔细询问,结果还不如上一个呢,只说到了个阴森森的地方,得了几块灵石,剩下的,竟全然不记得了。 不止是苍桐派这里,天机门成规真人问出来的也是差不多的结果,包括浩气宗藏剑阁,每一个从地宫出来的弟子,都有一段记忆遗失,有关地宫的一切皆不得而知。 慕衍眸光微闪,对于这种情况,他再熟悉不过,十六岁以前的记忆,他忘得差不多了,就是从这个无垠秘境出来以后的事。 然而当时除了他,别人尽都安然无恙,他也不能武断地说是这个秘境的原因,可现在大规模出现失忆症,这就不对劲了。 慕衍正打算去问慕菲菲的状况,却见她身侧不远处的孟扶桑身子微微发抖,紧握着的拳头上青筋爆出,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 慕衍走近几步,不着痕迹抓住孟扶桑的手腕,一股冰寒的气息冲入他体内,孟扶桑猛地抬头。 便见那双原本清澈黑亮的眸子此刻被一片暗红取代,慕衍眉心微蹙,封住他周身几个大穴,灌入灵气抚平他体内暴动的灵力。 好一会儿,孟扶桑眸中暗红缓缓褪去。 慕衍收了手,传音道:“如何?” 孟扶桑长舒口气,慕衍又道:“你体内的封印松动了,需要尽快加固。” 他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点头。 慕菲菲在方青城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一面抹眼泪一面道:“不该是这样的,若不是我们,她就不会受伤,她若没伤,也不至于出不来了……” 方青城不晓得怎么安慰她,木头似的立在她跟前。 很显然,慕菲菲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虽然在慕衍看来,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进了秘境,能不能找到机缘出来完全各凭本事,穆长宁既死在里面,那只能说是她的命数如此,在这儿哭哭啼啼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 但慕衍终究没去打搅慕菲菲的发泄,转而问孟扶桑:“你也去地宫了?地宫里都是什么?” 孟扶桑微微一顿,神色一下变得莫名。 慕衍了然:“不记得了?” “……确实不记得了。” 此次秘境出现的变故颇多,所谓的地宫引起了各方注意,更甚高层亦有所惊动,然而这些从地宫里出来的弟子,皆都不约而同遗忘了细节,让人无从下手调查原因。 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地宫里机缘颇丰,所有进入地宫的弟子,无一不得到了自己的机缘,哪怕最少的,亦有几块上品灵石,而那些早早被传送出来的弟子,也只能暗叹自己气运不佳,不曾得到这个机会。 于苍桐派外门还流传着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位曾被三位真人当众争抢的外门女弟子,折损在了此次秘境之行中。 本来可以成为金丹真人的弟子,即便去了秘境,亦能有师尊为其指点,保驾护航,偏生这人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反而搭了性命。 “可不是蠢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种人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外门弟子们唏嘘不已,唏嘘之后,就当个笑话说给别人听。 籽福真人听说了穆长宁没从秘境出来,大骂她“活该”。 他给了面子,本打算收她为徒后好好交代,不至于让她在秘境里如无头苍蝇,结果这丫头给脸不要脸,最后死在里面,怨得了谁? 若说可惜,那倒还真有这么一丝,然而可惜了不过一瞬,他就不放心上了。 同济真人后来也有一次与他说起这个小弟子:“年纪轻轻气性高想去秘境闯荡无可厚非,可没有金刚钻,她偏揽瓷器活,不用说也知道定是去内围了,才炼气七层,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落得这个下场,可不是自找的?也不知你当初看上了她什么,愣是要收她做弟子。” 言辞间极尽奚落嘲讽。 籽福真人彻底无感了,当初只是看中她的天赋和机智,再有千叶真人金铭真人二人和他争抢,大约那么点好胜心理作祟,促使他想收穆长宁当徒弟。 可到头来她连个秘境都没本事出来,这还能有什么好遗憾惋惜的? 籽福真人长叹一声:“说来还是该庆幸了,若是我当初收了她,她转个身就死在秘境里,我得多郁闷?这一点她倒有点自知之明。” 又与同济真人道:“这天赋真不能当饭吃,徒弟还是收让自己舒心的好,性情不合的,再好的资质,都不要。” 二人达成一致,纷纷揭过这茬再也不提。 总之,在众人眼里,穆长宁就是个死人了。 而这个死人,已经在大山里转了两天。 穆长宁大概知道自己已经出了秘境,可眼下身处何方,却完全没有头绪,传讯玉符没了,没法联系别人,她也试过传讯符,然而这传讯符只能在一定距离里使用,超过这个距离,就丝毫不起作用。 望穿还在吸收火灵精暂时闭关,她神识坏了,连查探周围有什么都不行,隐约记得苍桐派是在秘境的东边,她便朝着东边一路飞。 她才能够御器飞行,速度也满,这么飞了三天,总算遇上一个樵夫,见一人从天而降,樵夫险些扔了柴就跑,穆长宁连连摆手,“大叔,别怕,我就向你问个路,敢问苍桐派在哪?” 樵夫怔了好一会儿,似乎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没恶意,摇头道:“从没听过。” 穆长宁心想着乡野之地兴许和水月村差不多,根本不知有所谓的修真者,只好问:“那这儿是哪,附近有没有什么城镇。” 樵夫这回知道了,道:“这里是大安山,往东三百里有个大丰县。” 大安山、大丰县,穆长宁一个都没听过,想了想,樵夫应该用不上灵石,找了根素银簪子给他,再三谢过就御剑走了。 樵夫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御剑飞行,忙跪在地上大叫仙人,这些穆长宁是不知道了。 等她到了大丰县,一打听才晓得,这里居然是钦州境内,苍桐派是在沧州,钦州却是在沧州的东面。也便是说,她一直以来都是走的反向…… 穆长宁欲哭无泪,现在再要她飞回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到不了。 所幸离这一千多里有个大城镇玉兰城,以前在地图上看到过,和点苍城一样,是个仙凡混居的城镇。一般在这种城镇里,都会有一样修真界的交通工具飞云舟,相当于现代的飞机,定期来往于各个修真城镇中,只要缴纳灵石便可以乘坐。 比起自己飞到苍桐派,去玉兰城乘坐飞云舟就要快多了,再者她在秘境里用掉了许多东西,正需要找个地方补给一下。 在大丰县的客栈休息一晚上,穆长宁又朝着玉兰城方向飞去。 大约越靠近修真城市,修真者就越多,过路人瞧她单独一人,修为又不算高,便打起了打家劫舍的主意。穆长宁再次感受到无法使用神识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周围环境无法感知不说,这些人直到近了身她才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但也是他们低估了她的能力,穆长宁只要稍稍示弱一番,让他们放松警惕,再以暴雨梨花针偷袭,一击毙命,这些人也根本构成不了威胁,反而得献上他们的储物袋。 这还是穆长宁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杀人,当时快准狠,事后却有些手软。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这时候不留下他们的性命,届时彼此的下场,只会颠倒过来。 有些时候慈悲善良无用,她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就只能去适应它。她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只杀该杀之人。 这一路的过程,总算是培养了一点自身的警惕敏锐,即便不用神识,有修士近到一定范围内,穆长宁也能发现。 如此御剑飞了五日,总算到达了玉兰城。 玉兰城在浩气宗和天机门的交界处,是个散修城,不受任何一个门派约束管辖,而是由城中几个修真小家族把控,整个城镇也算繁华。 穆长宁找到飞云舟的站点,看了看后天会有去往点苍城的飞云舟,她便决定趁这几天先熟悉一下环境,补充一些丹药符箓。 这时的人群推推搡搡地全部挤往一个方向,穆长宁被挤到街边,有些好笑地问向一个旁边一个摊主:“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要紧的事?” 摊主也是个健谈的,听她这么问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了,笑着道:“吴家的小姐每隔半月会在城南施粥布银,这些都是附近无家可归的乞儿,冲着粥点银钱来的。” “哦,这个吴小姐真是心善。”穆长宁笑了笑,站到街边,等着这群人潮过去。 那摊主闻言连连点头,“可不是嘛,玉兰城谁不知道吴家三小姐有一副菩萨心肠,这施粥布银的事,人家都做了好几年了,从没一次断过,就希望自己多积善德,让自己父亲的痴傻病能尽快好起来。” 他说着长叹一声,“吴小姐是个可怜人啊,本也是这玉兰城的大户人家,父亲还是族中的族长呢,偏偏后来生了这病,族中都反对吴老爷担任族长,吴小姐的身份也一落千丈。她的未婚夫秦二公子,还因为一次意外丧生……那么好的人啊,怎么老天就不开眼呢!”(未完待续。) 第106章 阴差阳错 摊主说了不少这位吴三小姐的善行善举,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倒出来,穆长宁没显得不耐烦,那摊主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姑娘见笑了,我这人就是个话唠,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穆长宁笑着摆摆手,“老丈无妨,我本也初来乍到,乐得多听些。” 那摊主便又给她说起玉兰城里的事。 玉兰城是由四个修真小家族共同把持的,那位吴三小姐所在的吴家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吴三小姐的原未婚夫家族秦家,以及城北的江家,城西的燕家。 这四个家族中,原先是以城西燕家为首,而现在,吴家却已经齐头赶上,更隐隐有了赶超之势,这还是在吴三小姐生父卸任族长之后的事。 “原本的吴老爷性子温和,本本分分经营,维持着祖业,但天降横祸,吴老爷突然得了痴傻病,吴家族长便成了现在的吴二爷。” “这吴二爷可是个厉害角色,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将吴家上上下下整顿一通,短短三年,吴家已经有了今日的成就。” 摊主摇头晃脑娓娓道来,突然一把蒲扇“啪”地敲到他头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耳提面命地大骂:“老不死的,仙家的事也是你能妄论的?活得不耐烦了!” 又回过头和穆长宁道:“姑娘,你别听这死老头子瞎说,他就是个老糊涂,越活越糊涂!” 摊主和这老妪争论起来,看得出这是老两口,穆长宁没打算插嘴,正准备默默离开,那摊主又叫住了她:“姑娘!” 他扔了个红彤彤的果子过来,笑着道:“听小老儿唠叨了这么久,这个花果子就给姑娘解解渴,这可是玉兰城的特产,别地才没有呢!” 她伸手接过,这花果子虽不是灵果,但也水灵灵的清香扑鼻,穆长宁道过谢便收下。 那摊主还在和老妪争论吴家燕家这些事,他们都是凡人,玉兰城修真世家的事,多半都是道听途说,但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无疑会成为百姓议论的对象。 穆长宁想到那位突然痴傻的吴老爷……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吴家,只是玉兰城一户有权有势的凡人家族,既为凡人,生老病死总也免不了的,可吴家却是城中的修真世家。 能够作为一家之主,这位吴老爷怎么也该有筑基修为,修士比之凡人自然要强健得多,若说炼气初期的修士还可能会受病痛侵扰,那到了炼气中期,基本便不用操心了,更何况吴老爷都已经筑基。 半只脚踏进了仙门,再来得个凡人病,简直就是个笑话,只是身为凡人的他们不懂这些,因而流传出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版本。 依她看来,唯一有可能的,是这位吴老爷受了重伤,伤到了神识,坏了根基,这才会变得痴傻驽钝。 穆长宁想到自己也是伤了神识,若不是本来底子好,还有紫元诀勉强温养着,此刻比之这位吴老爷只怕也是不遑多让的。 她轻叹了声,想到往后要到处去找修复元神的东西,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她在秘境地心里拿了不少极品上品灵石,以后哪怕是去拍卖会拍下凝元丹,都已经绰绰有余,不过凝元丹这种东西,当真是可遇不可求,说不定她拿着大把大把的灵石,也没有途径买到一颗。 天色已经黑了,穆长宁没打算在玉兰城久待,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明天随便逛逛,后天便乘飞云舟回点苍城。 夜半修炼的时候,突然感觉丹田一阵动荡,有股灼热沿着经脉一路蔓延,浸透过四肢百骸,仿佛有把火燃烧着她的每一寸经脉,疼痛欲死。 穆长宁眼下无法用神识内视,但这种灼热她很熟悉,是火灵精的精纯能量,而这种情况定与望穿有关。 穆长宁咬牙死忍着全身火焚的痛苦,尤其丹田处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一层层的汗珠子往外冒,随之带出来的是星星点点的污垢杂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股疼痛渐渐散去,穆长宁全身上下都蒙了一层油污。除却丹田处依旧火烧火燎,此时浑身上下都像被温泉水浸泡过,舒泰安宁。 她长长舒了口气,眼前忽的一花,再睁开时已经跌坐在了空间的地上。 如今的空间可比先前有生气多了,从前笼罩的一层灰蒙蒙的死气疏散了许多,空气中所含的灵气更加浓郁,枯萎衰败的林木隐隐冒出丁点绿意,穆长宁能感受到它们的复苏。 只是任她如何张望,都不见望穿的身影。 她刚想起身,就见头顶一个白衣身影飘飘而落,谦谦公子,风度翩翩,足尖轻点立到穆长宁面前,带动一阵落叶纷纷而落。 穆长宁怔怔盯着他瞧,望穿昂首挺胸,见她半晌无言,不由将下巴扬得更高了,闭眼哼道:“如何,是不是被吾的风姿惊艳到了?” 他趾高气昂地绕着穆长宁走了圈,眯起细目唇角弧度更张扬了:“想当年,吾的绝代风华,曾教多少仙子为吾神魂颠倒!看看吾这手、这脚……还有这脸。” 穆长宁扶额,在他一阵聒噪声里站起身子。 视线里本来俯视的人,突然和他齐平了,又比他高了许多。 望穿愕然瞪大眼。 穆长宁一掌拍在他头顶,这个只够到她腰间的男孩身子蓦地一僵。 “绝代风华?”她似笑非笑。 望穿缩了缩脖子,小嘴一瘪显得十足懊恼。 穆长宁又绕他走了圈:“神魂颠倒?” 他狠狠瞪她一眼,穆长宁干脆停在他面前,弯腰低头,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子:“我说,你是不是没有照过镜子?” 说着,一面水镜在他面前凝结出来。 穆长宁退后两步,堵住耳朵,果然听到望穿杀猪般的尖叫。 “啊——!这个鬼是谁!” 大约是因为吸收了火灵精还未完全消化的缘故,望穿此刻的脸色就像只煮熟了的虾,红得发紫。 鉴于先前吸收了妖兽妖丹,望穿就能够长高几寸,因而不止是他,连穆长宁都以为会看到成年的望穿,谁知还是这个模样。 她拍腿狂笑:“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我觉得,你还是原先的样子顺眼些……哈哈哈哈哈!” 望穿气得把面前的水镜打碎,指着她道:“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全身的泥,脏死了!” 穆长宁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污垢,那是残留的火灵精余威在替她洗髓易筋,不止排出了大量杂质,连修为都跟着提升了,打破了炼气八层的壁障。 若是她直接吸收火灵精,必然会爆体而亡,但若是通过这种方式,倒是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只方才那种疼痛,实在让人要死要活,不过尝试过神识撕裂的痛苦,其他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穆长宁随手施了个清洁术将污垢去除,心中暗叹。 她如何也没想过自己修为会提升地这么快,还是两个月前的门派小比上她冲破的炼气七层,而现在这么短短的功夫,居然又到了炼气八层。 进阶这么快,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稳吧。 望穿看了她眼,凉凉道:“刚刚那些能量,是我吸收了之后反馈回来的最精纯部分,你还担心什么根基不稳?不止是修为,就是你的灵根,经过火灵力的锻造,也有一部分变化了。” 穆长宁一怔,接着从储物袋里找出了测灵盘,将手放了上去,便见红绿二色光芒大盛,纯净度条跳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难怪刚才丹田都跟要爆开了一样,原来火灵气还在替她剔除灵根杂质。 修真界的《五行阴阳论》里便有说过: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木之舒发,无阻不破;金之肃敛,无坚不摧;土之养化,无物不融。 火灵气的爆裂能够焚烧万物,区区杂质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没人敢这么尝试,因为一个不慎,就会连灵根一起烧为灰烬,方才若没有望穿替她护着灵根,她现在就是个废人。 所以在修真界中,剔除灵根杂质只会采用另一种安全保守的方式,玉膏。 服用玉膏能清除灵根杂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只这玉膏是传说中物,修真界早已有千万载不曾出现过了。 穆长宁想起先前望穿曾给她幻化过灵根类型和纯净度,而现在,全部都变回来了! 望穿摆摆手道:“那些本来就是假的,你若想要,我再给你变回去呗。” 穆长宁细想片刻,摇了摇头。 当年初初踏入修真界,凡事秉持小心谨慎原则,不愿过多出头,所以宁愿混在一堆修士里,默默修炼,走自己的道路,才让望穿给她变换了灵根。 这几年下来,按部就班固然学了不少,可外门弟子的身份亦同样带来诸多麻烦。 陶芷馨可以毫无缘由地欺压到她头上,千叶真人籽福真人可以一句不过问便给她论责判刑,连同为外门弟子,只是仗着自己修为资历高的师姐,都可以在初来乍到之际,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若当初,她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进入的苍桐派,有师尊的指引教导和包容庇护,这些事一样都不会发生。 要说后不后悔,倒不尽然,都是自己选的路,后悔也无用,时间又不可能倒退回去。 当年的心态,决定了当时做出的选择,而今时今日,她也不是从前那个做事瞻前顾后的小丫头了。 只这份变化,便已算是她的收获。 修真的目的是为快意潇洒,她也想摒除掉凡世枷锁顾虑,一心一意寻仙问道。 总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正好这次从秘境出来,灵根变换完全可以用机缘来解释。 望穿瘪了瘪嘴,忽然眉心一皱,耸着鼻子绕着她嗅来嗅去,最后嗅到她的储物袋,指着道:“你这里面的都是什么?” 储物袋里放的无非都是常用的东西,穆长宁直接把储物袋给他,望穿在里头翻箱倒柜,挖出了一只红彤彤的果子。 正是白天的时候,那位散摊摊主给的花果子。 “怎么了,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望穿哭笑不得:“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摇头啃了口果子,果汁四溅,甜得很。望穿哈哈笑道:“缘分,缘分啊!” 穆长宁不明所以,望穿看了她眼道:“还记得我三年前跟你说过,对碎片下落已经有了丁点眉目吗?” 穆长宁讷讷点头,看他晃了晃手里的果子,问道:“是这个果子?” 望穿弹了下她的脑门:“不是果子,不过跟这果子也有点关系……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吴真儿的女人?” 吴真儿她当然记得,明明是三灵根的资质,另外两系灵根纯净度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然而水灵根的纯净度却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当时她便觉得异常怪异,但想想各人自有因缘际遇,便没去深究。 原来跟她有关啊…… 等等,吴真儿? 穆长宁忽的一愣,福至心灵地想到今天那位摊主说的吴三小姐。当年吴满天他们来点苍城便是冲着云顶拍卖会上的凝元丹来的,而这位吴三小姐的父亲很可能就是因为神识损伤变得痴傻,需要凝元丹。 该不会吴三小姐就是吴真儿吧? 对了对了,玉兰城四大家族,燕家、吴家、江家、秦家,吴真儿和吴满天是吴家人,那江采薇就很可能是江家人! 什么都对上了! 穆长宁一拍脑门,“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啊!” 望穿摸摸她的头,紫红色的脸上笑出一口大白牙:“你这不是差点傻了嘛,千万不要自卑哦!” 穆长宁狠狠一抽嘴角。 本来按着望穿的计划,是打算在她筑基后再来找吴真儿的,毕竟筑基和炼气天差地别,等她筑基了,实力大为提升,就能多几重保障。 但既然阴差阳错都已经到这儿了,不趁机探听一下虚实,实在对不起自己! 望穿反复提醒道:“我那一部分碎片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你可千万别打草惊蛇。” 穆长宁满口答应,回门派的计划暂时搁浅,决定先在玉兰城逛一圈找找线索。(未完待续。) 第107章 家务事 既然是找线索,还是隐藏一下为妙,穆长宁将苍桐派服饰收起来,换了一身行头。 当年她跟吴真儿吴满天一起去采娥女香,那两只四阶疾风狼委实让人吃足了苦头,陶恒甚至险些丧命。而就在吴真儿抽取水灵力为陶恒诊断时,望穿在她身上感应到一种两相吸和,这是只有他与碎片之间才有的感应。 若说吴真儿的水灵根纯净度是天生这么高的,任谁都晓得不可能,不是经过什么天材地宝的改造,便是她身怀异宝。 穆长宁一开始猜测碎片就是她身上的异宝,望穿却摇摇头道:“若是她身上的异宝,我的感应不会这般薄弱,我能感受到她跟我的身体碎片有点关系,但关系也不会太大。” 甚至在穆长宁带回来的那只花果子上,望穿都能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从花果子身上找线索,总比直接去寻吴真儿容易多了,玉兰城的人倒是都知道花果子。 在玉兰城的中央,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名为镜湖,镜湖旁有一棵参天古树,一年四季都结着一种红色果子,没有人知道这棵树叫什么,也没人知道它从何时起就长在这儿,但它结出来的果子香甜可口,倒是十分受人喜欢。 穆长宁站在这棵古树下,它的树干有几人合抱粗,树冠投下一片浓荫,仰头望去,能瞧见枝繁叶茂间一颗颗红果子坠着,有几个凡人正爬上去摘着果子。 穆长宁绕古树走了一圈。这棵树不是灵植,连一丝灵力也无,百草图鉴上自然没有相关记载,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 “这棵树有问题?”她伸手放到树干上,感觉不到有任何怪异,它就是棵普通的凡树,有成百上千年岁了,而且还生机勃勃,正当壮年。 望穿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有点感觉,但不明显,若隐若现的。” 指向不明,这就有点麻烦了。 穆长宁仰头而立,她神识不能用,但练了破妄眼,目力较之一般人好上许多,似乎能看到树冠的某个角落坠着几块绸巾,年份久远,红绸巾已经褪了色。 她正待细看,身侧忽的响起一个沉润的声音:“那是宝牒。” 穆长宁莫名打了个哆嗦,侧头看去,是个穿了湛蓝色布衣的青年,眉眼清俊,一脸笑相。最主要的是,他还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 穆长宁低头颔首唤了声“前辈”,问道:“是那种许愿的宝牒吗?将心愿写在红绸上,挂在树上,期以有朝一日梦想成真?” 青年含笑点头,穆长宁又道:“那看来这棵树不怎么灵验,这些年都不见有人许愿了。” “非也非也。”青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恰恰相反,这棵树灵验得很,可以说有求必应,几十年前,家家户户每日都往树上扔宝牒,一次还扔好几个。” “那这棵树岂不是要不堪重负?” “是啊,当年这树差点就被那些宝牒压死了。所以后来大家都不再往它身上扔宝牒,而是在树下烧香祈福,默默许愿,树上还挂着的那些都是几十年前残留下来的。” 穆长宁见地上有些还未收掉的香烛,了然点头。 这种百年古树,在凡人眼里都是有灵性的,就像一方土地神,默默庇佑着他们,尽管玉兰城里也有修真世家,但比起神明,修真者还不足以成为凡人心中的信仰。 青年身形一闪,往树干上飞去,摘下了几只花果子,递了个过去道:“成熟的花果子都是甜的,现在这个时节,花果子大都熟了,你尝尝。” 他说着就嗷呜一口,一双笑眼盯着她看,穆长宁只好也跟着咬了口,只这一口就喷了,牙都差点被酸掉。 “哎呦,不会这么巧,你这颗没熟吧?” 青年怔了怔,又递一个过去,忙道:“来来来,吃一个甜的压压,总不至于这么倒霉,每个都没熟。” 穆长宁苦着脸,嘴里太酸,想也不想把青年的花果子接过来咬了一半。 当下眼泪都酸得流出来了。 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吐掉,从储物袋里找了两个灵果啃完,方才觉得世界如此美妙。 “前辈……”穆长宁有气无力地看他津津有味,嘴角狠狠一抽。 这人不是专程整她来的吧,二人素不相识,没必要啊! 青年呵呵笑着吃完一整个果子,道:“这棵树四季都在结果,从外表看,我也不知哪个熟了哪个没熟。” 不知道你还给我吃!穆长宁再次一抽嘴角,旋即又觉得奇怪。 四季常青的树她见得不少,四季结果可就不对劲了。 果树结果是为了繁殖,可刚刚那果子连个核都没有,而且一次结果都要消耗体内许多营养,这树无时无刻不在结果,难道不会过劳死吗? 穆长宁忍不住问道:“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吗?四季常青,时时结果?” 青年老神在在:“据说是如此的。” 怎么可能?这只是棵凡树,去哪汲取那么多营养维持这种状况长达数百年?再者她方才分明感受过,这棵树健壮得很,再活几百年都不成问题。 这就耐人寻味了。 穆长宁看了青年一眼,他还在啃着刚才摘的果子,看他的神情,合着是把酸的都让给她了。 这青年对玉兰城中事这么了解,又有筑基修为,想来应该是玉兰城四大家族中的一员了。 如望穿所说的,这时候不要打草惊蛇,穆长宁正欲告辞,那青年忽道:“你是初来乍到吧,若不我给你做个向导,带你随处逛逛?”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还有些私事要解决。” 这么说,青年便不好强求了,目送着穆长宁离去,蓦地想起一件事,喊道:“小姑娘,前面有块石阶塌了,你记得当……” 话未说完,穆长宁已经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她扶了扶额,爬起身朝青年方向拱手,转身欲走,青年又喊道:“旁边还有个坑!” 啪! 再次被坑绊倒。 穆长宁欲哭无泪,真感觉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这人绝对是乌鸦嘴属性的! 顾不得疼了,穆长宁几下跳起来就跑,生怕青年再说些什么,待会儿还得摔。 “望穿。”等到走远了些,穆长宁忙说道:“那棵树有问题,肯定不简单!” “嗯。”他懒懒应了声,“这么多年香火供奉下来,肯定是有点灵性的,所以凡人都觉得向它许愿灵验。不过它没有灵力,还没到达精怪的地步,城内修真者们即便察觉了它的问题,也不会去深究。” “不是灵性的问题!” 穆长宁说道:“一棵凡树的精力和生命是有限的,这棵树这么一年四季地结果,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营养能量,若是自己本身蕴含的,几百年下来早已消耗地差不多了,可它现在依然活力充沛,生生不息。” 望穿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它从其他地方汲取能量,而这个汲取地,很可能与我的碎片有关,所以无论是古树或是花果子,都能让我又似曾相识之感?” 就是这个道理! 望穿啧啧称叹:“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 “这不是歪理,这叫科学。” 他“噫”一声不置可否。 虽这么说,但这种事也只是穆长宁的猜测,所谓的汲取地在哪儿,她也不清楚,若以上世那个世界来说,自然是脚下这块土地,可这里是修真界,什么样的奇事怪事没有? 花果子线索到此止步,穆长宁便打算去吴家所在的城南逛逛。 仙凡混居的城镇,自然存在坊市,而这个坊市,刚好建在城南,据说是如今的吴家家主吴二爷斥资新建的,比从前的老坊市大了许多。 坊市建在自家门口,无疑是标榜自身乃玉兰城修真家族之首,当时这件事其他几个家族都不同意,其中尤以城西燕家最甚。 但建造坊市的所有费用都由吴家一手抄办,甚至其他几个家族来新坊市买东西还有折扣,在这种好处之下,江家秦家缄口不提,燕家也无话可说。 穆长宁更觉疑惑,心道:“建造一个坊市,需要搭进去的灵石不知凡几,吴家这么大方,灵石是从哪儿来的?” 她在坊市转了圈,一边打听消息,一边也给自己补充些东西,在秘境时她刚买没多久的灵盾法器碎了,连储物手镯剩下的两次防御机会也用完了,再遇到个什么大危险,真就没了抵挡之力。 买了一沓符箓,穆长宁正想再看看防御法器,突然一个锦衣华裳练气五层的妙龄少女闯进来,指挥着身后一群壮汉道:“给我砸!” 那群壮汉当下也不顾有客人在,抡起棍棒就敲碎了门口一扇翠玉屏风。 掌柜的好像真早有应对之策,摇了摇手边的金铃铛,立刻有一群人从后院往前来,两拨人很快就在店门口打起来。 店中一下子乱哄哄的,客人们一个一个往外走,嘴里骂道:“每个月都要来这么一次,秦家怎的如此霸道?吴家心善,不与他们一般计较,他们就得寸进尺!” 另一人接道:“这也没办法,当年搭上了秦二公子一条命,秦家至今仍记得呢!” “真是……秦二公子自个儿学艺不精,出门被匪流杀了,还能怪到吴家的头上?不可理喻!” 众说纷纭的什么都有,穆长宁听得有些乱。 秦二公子?不是吴真儿原先的未婚夫吗?昨日那个摊主说秦二公子因为一次意外英年早逝,后来两家的婚事当然没继续谈下去,可为何要把账算到吴家头上,眼下看起来还成了世仇。 穆长宁将目光移到一开始进来的那个少女身上,模样却是明艳动人,只脾气大得很,骄傲任性目中无人,俨然是被族里宠坏的姑娘。 “叫吴真儿出来!我知道她在这里,怎么现在学起缩头乌龟来了,她最擅长的不应该是婊子那一套吗?” 话说得刻薄了,别说是店中的掌柜的,穆长宁都觉得有些过分,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充当路人围观好了。 吴真儿真的从二楼走了下来,三年未见,当时清丽脱俗的女子风采依旧,修为也已经到了炼气九层。娥眉轻蹙,眼中一汪软水随时都要倾泻而出,我见犹怜。 “望穿,望穿,怎么样?”穆长宁急急问道。 望穿“啧”了声:“淡得我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若说三年前还能多少有点冥冥相吸,这次在吴真儿身上的感知,却连镜湖边那棵花果子树都不如了! 大概是这些年来,吴真儿都没和碎片有过直接接触。 “怎么,你终于肯出来了?”少女冷冷看着从楼梯上往下走的吴真儿,嘴角一扯讥道:“端的倒是人模狗样,还不是个下作的小娼妇儿!” 吴真儿脸一白,那掌柜的大骂道:“秦八小姐,留点口德吧!您这么污蔑我们三小姐,总有一日要报应到你身上!” “主子说话,还有你个下人插嘴的份?”少女眼一瞥,从腰间取下鞭子就甩到掌柜的身上,不过中途却被吴真儿的绫带截住,那少女想抽抽不回,想甩甩不开,霎时恼道:“吴真儿,你就仗着你修为高,这么欺负人!” 吴真儿面色无奈,轻叹道:“嫣然,我们的事,别牵连其他人。” 秦嫣然哼一声:“好啊,那你倒是把跟燕太清的那门婚事给退了啊!你是我哥的女人,再要嫁给别人算什么样子!” 吴真儿没话说,那掌柜的是万万忍不住了,“秦八小姐,今日你就算打死小的,小的也要说句公道话了。别说三小姐当年未过门,根本算不得秦家人,便是秦二公子已经仙逝三年有余,您难道还要我们小姐为二公子守一辈子吗?” 提起这位秦二公子,吴真儿似有点感伤,嘴唇张了张终是什么都没说,秦嫣然当下便啐了口:“我哥当初对她有多好,供着捧着拿她当菩萨,她倒好,我哥死后,转个身就跟燕家订了亲,说她是婊子,都侮辱了这个词!” (晚点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108章 这丫是个神棍吧? 看到现在,穆长宁大概懂了。 吴真儿当初和秦二公子门当户对,共结鸳盟,可秦二公子不幸身亡,她又跟燕家的燕太清订下了婚约,这位秦八小姐,摆明了是来为她兄长鸣不平的。 不过结亲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断不至于到最后亲家变仇家。吴真儿重新和燕家定亲,肯定经过了秦家的首肯,也定然让出了一些好处,否则,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小姑娘来找吴真儿论理。 吴真儿极有涵养地保持沉默,秦嫣然还待得寸进尺,外头忽的跑进来一个炼气八层的中年男子,什么也不说拉着秦嫣然就走,那秦嫣然便一路骂骂咧咧。 在店外围观的人无不是在数落秦家小姐不是,还有不少可怜同情吴真儿。 吴真儿在玉兰城的善名远播,这么个心地良善的姑娘,平白无故遭受这种委屈,想当然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吴真儿似无奈地叹息一声,抬头的瞬间脸色微白,朝着众人福身道:“抱歉,让诸位受惊了。” “三小姐不必客气,您才是受害者啊!” 众人纷纷摆手,渐渐地也散去了。 穆长宁心想怎么也得去接触吴真儿的,这时就是个好机会,走出几步便唤道:“吴姐姐,许久不见了。” 吴真儿抬眸看过来,见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有着炼气八层修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 “当初点苍城一别,也有三年多了,吴姐姐别来无恙。” 穆长宁这么一提,吴真儿就记起来了,“是陶姑娘!” 当时他们一起组团去完成任务,陶恒总是妹子妹子地叫她,吴真儿他们也便以为她是陶恒的妹妹,那时穆长宁没解释,这时也只好将错就错。 吴真儿诧异地看着她:“陶姑娘你的修为……”话刚起个头,便就此打住,修士的修行都算是隐私,不好随意打听。 只是三年多的时间,从炼气三层一路到炼气八层,这五层的梯度,是用飞的吧? 穆长宁含糊道:“侥幸得了个不错的机缘,看着差不多了,便出来历练一番,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吴姐姐。” 吴真儿想到刚刚的闹剧,颇有些难为情地道:“让陶姑娘见笑了。” 穆长宁摇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心中无愧,哪需担心其他牛鬼蛇神?” 吴真儿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先是一怔,继而默念了几遍,恍然笑道:“陶姑娘高见。” 神态动作皆合情理,挑不出一丝错,然望穿却低声于她耳边说道:“这女人刚那一刻神魂不稳,心跳很快。” 心跳加速,神情恍惚,那是心虚的一种表现。 穆长宁了然,果然吴真儿也没她表现的那么无辜,恐怕心里是有鬼的。 二人随意攀扯几句,吴真儿很自然地问到了她的下榻之所,又听她而今暂住客栈,便道:“既然来了玉兰城,怎么也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若陶姑娘不嫌弃,可以来吴家小住一段时日。” 穆长宁刚想着怎么借口去吴府上看看,吴真儿既然开了这个口,她当然不会拒绝。 随着吴真儿一道前往南城的吴府,到了府门前,就遇上了吴满天和一个青年并肩走来,似乎在谈论什么,神色极为严肃。 穆长宁很惊讶,因为这个布衣青年,就是她先前在镜湖旁遇上的那个! 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玉兰城这么大,哪儿都能遇到他? 穆长宁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她,那个蓝衣青年依旧眯着眼笑,好整以暇在她身上觑了眼,吴满天思索片刻道:“是陶姑娘?” 吴真儿点头道:“正巧遇上了陶姑娘来玉兰城,我便请她来家中作客。” 那青年闻言突然问了句:“陶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穆长宁的错觉,她总觉得青年侧重在那个“陶”字,莫名地让她心中一虚。 吴满天回身与青年简单说了几句,她听见吴满天称呼青年“苏先生”,那苏先生就笑眯着双眼,一脸乐呵呵的,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几人刚进了府门,就有个家丁来找吴真儿:“三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这个老爷,当然不可能是吴真儿那个痴傻了的父亲,唯可能是现在的家主吴二爷。 吴真儿身子似乎僵了僵,颔首道:“好,我知道了。”又回身与穆长宁致歉:“抱歉陶姑娘,临时有些事,我让小青送你去客房。” 一个清秀机灵的丫头出来给穆长宁带路,有一段还是和吴满天苏先生顺道的,吴满天郑重与苏先生说道:“家父就拜托您了。” 穆长宁脚步微顿,苏先生恰好转过头来,“陶小友,我看和你甚是有缘,若不然一道前去,回头也好相互探讨一番。” 探讨?跟她有什么好探讨的,她又不懂医! 不过,她确实也有点想去看看。 吴真儿身边的怪事,每一样都可能会和碎片有关。三年前望穿能在她身上感受到碎片的痕迹,也是在三年前,吴真儿的未婚夫秦二公子意外身亡,还是三年前,吴真儿的父亲重伤痴傻。 事件发生得这么密集,穆长宁想不怀疑都不行。 吴满天虽然疑惑,倒未曾出声,穆长宁就这么晕晕乎乎跟着他们走了。一路上,苏先生频频看向她,看得她莫名其妙。 等到了吴老爷子的居所,远远就能听到一阵嬉笑声。 吴老爷子一个头发花白的筑基修士,此时像个孩子似的在花园里扑蝶采花,咯咯直笑。 吴满天轻叹道:“这几年一直是这副模样,请了医修看过,都说父亲神识损伤,才变得痴傻,可我寻了几年,也不曾寻到凝元丹根治父亲的症状,一直拖到而今。” 苏先生远观片刻,蓦地走近抓起吴老爷子的腕子,吴老爷见到生人还吓了一跳,险些哭出来,还是吴满天在旁安慰,他这才逐渐安分。 苏先生良久才收回手,不曾下结论,反倒回身看穆长宁:“陶小友觉得如何?” “……”问她做什么? 穆长宁低头答:“不知!” 苏先生竟也点头附和:“确实,令尊这情况有些复杂,暂时无法下定论。” 穆长宁:“……” 这丫就是个神棍吧! --------- (推荐酒三升大大的书《玉成佳偶》:前世烈火焚身而死,再一睁眼,却是来时京城路……)(未完待续。) 第109章 一起做贼呗 不止穆长宁有这个感觉,相信吴满天也是如此,她分明地看到他嘴角状似可疑地抽搐了一下,又望了望身侧孩童般傻笑的吴老爷子,放缓声音在吴老爷子耳边低喃几句。 印象里的吴满天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直到此刻看起来才有点烟火气。 吴满天请了下人将苏先生领去客房,吴真儿的丫鬟小青本也是要给穆长宁带路的,然而走了几步,那苏先生忽然回头:“陶小友,来我这喝杯茶如何?” 她能感受到脑海外被一股温厚的精神力刺探,这是有人在给她传音入密,然而自从神识损伤,穆长宁为避免伤上加伤,便将神识封闭再也不用了,因而苏先生的传音完全被她隔绝在外。 苏先生似是有些惊讶,目光微凝看了她一眼,穆长宁心知他有话跟自己说,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人的目的方向与她大致相同。 她是为了望穿的身体碎片,那苏先生又是为了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穆长宁笑道:“前辈盛情,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丫鬟小青显得有些无措,可二人都是主子的客人,她又不好置喙,只得一路默默跟上。 吴家的客房清雅整洁,苏先生请了穆长宁进屋便屏退众人,也没如先前说的请她喝茶,反倒拿起桌上一颗花果子就啃,指着道:“不尝尝?可甜了。” 穆长宁想到白天那两颗酸掉牙的花果子,敬谢不敏,“前辈是想和晚辈说什么?” 苏先生“啧”一声叹:“这么一本正经的做什么,就当老友久别重逢,唠嗑一下呗。” 谁跟你老友重逢,以前都没见过你好吗? 苏先生忽的笑了声:“诶,你怎么把神识弄伤的?” 猝不及防地问起这个问题,穆长宁瞳孔猛的一缩,虽立即收敛了情绪,但毫无疑问还是被苏先生逮了个正着。 正常修士哪个没事会把神识封闭了?更何况还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更应该保持警惕,苏先生方才传音入密时被她隔绝,能猜到这一点并不难。 她犹自嘴硬:“前辈在说什么,晚辈不明白!” 苏先生哈哈大笑:“小丫头,喜怒不形于色,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真是糟糕,穆长宁强压下烦躁心绪,道:“前辈找我来,总不至于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先生“哦”了声:“那你倒是说啊。” “……”你找我来的,让我说什么!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油然而生,穆长宁好一会儿憋出一句:“吴老爷的痴傻,前辈可有眉目?” 苏先生很配合地回答:“略知一二。” 又问:“那前辈当真无计可施?” “当真。”回答地十分利落。 “有了凝元丹,是否管用?” “无用。” 她眼神微闪,脱口而出:“凝元丹无用,还有什么管用?” 苏先生停下,看了她眼,眉梢微挑:“小丫头想套我话?” “……晚辈只是好奇。” 苏先生倒不介意,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思索片刻道:“若说什么管用,大约阴鬼堂的招魂术会有点用。” 穆长宁一愣,望穿闻言幡然醒悟:“对了,招魂!那老头子傻了的原因根本不是神识受损,而是他魂魄不全!” 她更加惊讶,望穿又道:“我刚刚也试着去感受过,老头子现在傻了,空有修为却不会使用,他的神识处于封闭状态,根本没法探知其是否有损,而那些医修之所以会如此断言,只是因为修士会痴傻,最主要的情况还是神识损伤。” 所以搞了半天,吴老爷子一直都被误诊了! 穆长宁望向对面的苏先生。能这么一目了然看出吴老爷子的症结所在,这人可没表面上看起来的不着调。 “前辈可会招魂?” 苏先生一听就乐了:“小丫头,你以为我是谁?阴鬼堂的不传之秘,我去哪儿学?再说了,吴老爷子失了一魂一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早便灰飞烟灭,招也招不回来。” 穆长宁讪讪一笑。 阴鬼堂,那是天魔宫的一个分堂,旗下的都是魔修,这位苏先生一看就是修真之人,能听说过招魂就已经是见多识广了。 她略一思忖:“这么说,吴老爷是被山精鬼怪吸去了魂魄?” “也可能是人为,阴阳家吸魂夺魄的法宝做的相当不错。”苏先生中肯地评价。 穆长宁反倒更倾向于前者,她直觉吴老爷子的痴傻会跟望穿的身体碎片有干系,神石碎片经过千万年的滋养,早已有了各自的灵性,化作什么精怪害人都不是稀奇事。 然而稀奇就稀奇在,若望穿的身体碎片真的身处玉兰城,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只出了吴老爷这么一桩先例? 难道这时候碎片已经走了,不在城中了? 穆长宁思绪百转千回,冷不防苏先生问道:“你怎么对这事如此上心?” 她一怔,反问道:“那前辈又是为何?” “早先与吴老爷也算旧识,昔日好友有难,过来略帮个小忙。”回答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 穆长宁也学着他的语气:“我与吴姐姐恰好也是旧识,伯父遭此横祸,愿助一臂之力。” 忽悠人谁不会啊! 苏先生:“……” 两人谁也没从对方嘴里套出来什么话,穆长宁起了身告辞,小青还在外头守着,没有半分不耐心。 也是,吴真儿处处稳妥,派出来做事的丫头又怎会失了分寸。 小青将她带去的客房与苏先生隔了一整条游廊,一个在东厢,专门招待男客,另一个在西厢,是为接待女客。 果然西厢的布置比苏先生那儿别致多了,桌上的三足香炉里燃了香,竟有清心宁神之效。 “这是什么香?挺特别的。” 小青闻笑道:“是三小姐调的安神香,整个府里只有三小姐会调,连老爷也夸赞三小姐的手艺,房中只燃三小姐做的香。” 穆长宁道:“吴姐姐真厉害。” 小青顿时有种与有荣焉之感,又多讲了几句:“三小姐确实厉害,老爷时常说,若三小姐是男儿身,定能够胜任下一代吴家家主之位,老爷器重我们小姐的程度,连大少爷都比不上!” 大少爷指的应该是吴满天,而这个老爷想也知道是现任家主吴二爷,可穆长宁从摊主那儿听来的,是吴真儿自从生父吴老爷子痴傻后,身份地位就跟着一落千丈。 难道在人前看来吴真儿大不如前,实则,她却成了吴二爷的左右手? 穆长宁看了眼小青,这是个机灵的丫头,嘴皮子利索话也多,还对吴真儿推崇无比,也许能利用这一点从她身上套出点什么东西。 “不止如此啊,我在玉兰城可听多了吴姐姐的事,说她是活菩萨转世,心地善良,助人为乐,说她貌美如天仙,风华绝代,说她温和知礼,大家之风……” 穆长宁一一掰着手指数,小青连连点头,这时穆长宁话锋却忽的一转,“可是……” 小青忙问:“可是什么?” “可是也有故意抹黑吴姐姐的,今日我去了宝器阁买东西,却碰上了秦家的小姐来砸场子,那秦家小姐说的话……”穆长宁唉声叹气:“秦小姐说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小青当然知道秦嫣然跟吴真儿不对付,她又是向着主子的,当下就怒了:“秦八小姐实在太过分了,硬是抓着这点陈年旧事不放,我家小姐欠她什么了,欠秦家什么了,又欠二公子什么了!” “当年小姐与她也是相亲相爱拿她当亲妹子的,二公子出了事又不能怪小姐,那不过就是个意外!” 关键来了。“秦二公子出了什么意外?” 小青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似乎说多了,不该妄言主子的是非,穆长宁道:“我只是为吴姐姐不平,这么好的人儿,为何要遭受这些流言蜚语。” 小青想这件事整个玉兰城无人不知,陶姑娘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知道,但难保不会听有心人添油加醋一通,颠倒是非黑白。 她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当年小姐与秦二公子定了亲,也是人人称颂的一对金童玉女,可陶姑娘也知道,小姐本来是家主之女,但老爷子后来出了这事……二公子是被当作秦家未来家主来培养的,小姐自认配不上他,便提了退亲。” “两家都商量好了,二公子也同意退亲了,之后二公子出门历练,却被匪流围攻……秦家找到人的时候,尸体都烂了。秦八小姐将过失都怪在小姐头上,还口口声声要小姐为二公子守一辈子。” 小青说道这里脸都气红了:“陶姑娘你评评理,这种事能怪我们小姐吗?” 理论上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秦二公子学艺不精,着了道,但要追溯因果,秦二公子为何要在退亲后出门历练?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再来,吴真儿虽说因为生父痴傻,不再是家主之女,可她在现任家主吴二爷面前也是万分得脸的,连吴满天都比不上她,她怎么就觉得自己配不上秦二公子了呢? 退婚的理由太牵强,至少这个解释在穆长宁看来是不够充分的。 最后,秦二公子出门历练遭遇匪徒,被发现时尸首都烂了,这说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之后,什么痕迹都没了,怎么就肯定,秦二公子一定是死于匪徒之手呢? 穆长宁心底存了疑,但回答小青的问题,自然要顺着她的意思来,“秦小姐着实无理取闹了。” 小青方才也是借机倾吐发泄,再听穆长宁附和,心里就长长出了口气,连连点头,愈发觉得穆长宁亲切来了:“天色已晚,陶姑娘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去。” 穆长宁道过谢,等小青走后便盘膝坐在床板上,静静梳理这些关系。 吴老爷子丢失了一魂一魄而痴傻,吴二爷继任了家主,吴真儿觉得配不上秦二公子退亲,秦二公子又在之后出去历练身亡。 吴真儿的水灵根纯净度达到罕见之高,吴二爷自从继任家主之后雷厉风行,让吴家逐渐有凌驾于燕家之势。吴家在南城修建坊市,大笔大笔的灵石开销出去,吴真儿成了吴二爷的左膀右臂…… 这一层一层之间都有什么关联? 剪不断,理还乱,穆长宁想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问道:“望穿,你有什么看法?” 望穿狠狠一抽嘴角,“婆婆妈妈的乱七八糟,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得,这就是头脑简单的主。 穆长宁不指望他了,摆摆手先自行修炼起来,到了半夜,望穿突然叫道:“宁宁,有人来了,窗外!” 穆长宁猛地睁眼,五根暴雨梨花针射出去,没听到任何动静,反倒窗户被打开,一个蓝衣身影轻飘飘地落下,手上夹着她刚刚发出去的五根梨花针。 “小丫头警觉性不错嘛,你不是不能用神识?”苏先生把玩着手里的梨花针,每一根都是玄铁精炼而成,尾部雕琢着浅浅的梨花图案。 她抚摸了一下那梨花,眸光轻闪似有什么情绪正欲倾泻。然而手中一松,这些梨花针又重新回到了穆长宁手里。 苏先生重又挂起一脸笑嘻嘻的表情,穆长宁肃容问道:“前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做贼!”他说得理直气壮,打了个响指坐下来,挑眉笑道:“要不要一块啊?” “你一个人做贼还不够,还要拉帮结伙?”穆长宁翻个白眼,“不去!” 苏先生夸张地张大嘴,做出副吃惊的表情:“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吴家的秘密多得很,你不是很关心有关吴家的事吗?” 穆长宁眉头一跳,苏先生叹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自个儿去找乐子。” 说着就往窗外跳去,几下已经到了屋顶。 侧身一看那个已经跟上来的少女,苏先生笑道:“不是说不去吗?” 穆长宁面不改色:“最近手头有点紧,回头五五分!” “……”(未完待续。) 第110章 有惊无险 苏先生给了穆长宁一张灵符,是上品并行隐身符,还有敛息之用,贴上了之后便能隐匿身形,金丹以下修士都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但并行符之间又相互独立。换言之,贴上这个隐了身,别人是看不到他们的,但他们互相却能看到对方。 这种东西穆长宁当然没有,暗暗感慨他装备齐全的同时正欲接过,苏先生却蓦地收回手:“呐,记着,这个很贵的,回头要还的。” “……”她气结,一把抢过来拍自己身上。 都挖了一条灵脉了,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二人使了轻身术就在屋顶上翻飞,一路遇上了不少夜巡的守卫,有凡人也有修士,但身上的隐身符效果不错没被人发现。 吴家的宅邸极大,屋舍楼阁鳞次栉比,很多看起来都是翻修过的,焕然一新。穆长宁又想起吴家还在南城建造坊市,这有钱的都是大爷,难怪其他几家不服也得服了。 苏先生似乎对吴家的构造十分熟悉,领着穆长宁左拐右拐,拐到了一处院落前。这院落周围的守卫已经分布密集了,大多都是炼气修士,穆长宁正想开口,想到如今自己这情况,连传音入密都做不到,出了声定会惊动人,只得讪讪闭嘴。 苏先生嘴唇动了两下,似乎在说“真麻烦”,随手在两人周围结了个隔音结界,道:“呐,现在可以说话了。” 穆长宁看了看周围问道:“靠谱吗?” “……你说呢?” 她瘪瘪嘴:“这里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苏先生又气又笑,真想伸手给她个爆栗:“都说了做贼了,我问你,吴家最有钱的是谁?” “……吴二爷?”她四处看了看,确实,这座院子是所有亭台楼阁里最豪华的,除了家主住的大抵就没谁了。穆长宁一脸惊讶,“你,你真是来做贼偷东西的啊!” “少废话,跟上!”苏先生懒得跟她说了,几个起跃已经到了主屋的屋顶上,穆长宁顿了顿也只得跟上。 就见苏先生大喇喇往屋顶上一坐,在面前就地画了个圈,神色一下变得相当莫名,当下便吹了个口哨,啧啧道:“大晚上的还能看到这么好看的东西!哎呀呀,没白来啊!” 能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穆长宁心中腹诽,走近了几步,就见屋檐上刚被苏先生画了个圈的地方出现了一面水镜,而水镜里正映着房中的情景,她瞟了眼,当下腿都定在原地全身僵硬。 水镜里看得到的是一个站在桌边的男人,微伏着身子衣冠楚楚,看不清面容,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握着一个女子的纤腰,将她顶在桌沿边,下身不断耸动。 上半身赤裸的女子趴在桌面上,青丝散了满桌,白腻的背部上玫红点点,全是那男人留下的痕迹。漂亮的蝴蝶骨随着二人的动作一起一落,男人的大掌缓缓沿着纤浓有度的曲线往下,没入被水蓝色裙摆遮蔽了的深处。 似是到了要紧关头,女子紧紧抓着桌沿,仰起头浑身颤抖,又陡然无力地趴下,任由身上的男子为所欲为。 大晚上的就为来看这种东西! 像是有一股气血猛地从脚底冲上脑门,穆长宁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羞得,苏先生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一边摇头叹道:“要是能有声音,就更好了!” 居然还不满足! 穆长宁气得说不出话,望穿突然不满意地抗议:“这女的怎么不转过身来,都看不到她的又香又软又大……” 卧槽,一个老流氓还不够,还有一个小流氓! 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 穆长宁刚想撇过头,那女的却真如望穿所说的,被翻过身来了。 不提望穿的惊叹和苏先生的口哨,穆长宁突然觉得耳边寂静了一瞬。 虽然发丝散乱遮蔽了半张脸,但那副容貌穆长宁却是认得的,这个正在承受着男人疾风骤雨般索取的女子,竟然是吴真儿! 白天的时候还端庄文雅轻言巧笑的人,转个身的功夫,原来是这副模样的! 穆长宁有些惊讶,但人家私底下是什么性子,她不予置评,横竖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可这里不是吴二爷的宅院吗?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跟吴真儿…… 想到某种可能,穆长宁脸色白了白,如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内而外的恶寒。 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男的是谁?” “还能有谁?你不是都猜到了?”苏先生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既然都一起跟着来了,就该做好看到任何事情的准备,连这一点都受不了,其他可怎么办呦?” 穆长宁毕竟未经人事,面红耳赤地往苏先生身边蹲了下来,目光却始终不去触及那面水镜。 “前辈您早就知道了?” 苏先生好笑:“你当我谁呢,人家做出这种事,我一个外人若是能提前知道,那吴家的名声也就不用捡起来了!” 很显然,他和穆长宁一样,也是今晚才知道吴真儿和自己的二叔有苟且。可人家能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她反应这么大,一看便知历练不够,心性还不成熟。 穆长宁心生惭愧,苏先生慢悠悠道:“女孩子总归脸皮薄,这大约就是女修的通病了。” 穆长宁默然,耳边不是苏先生在说吴二爷龙精虎猛耐力持久,就是望穿在说吴真儿波涛汹涌又白又嫩,听到后来也就麻木了。 她不知道苏先生画出这面水镜用意何在,兴许是顾忌吴二爷筑基后期修为,唯恐用神识查探会惊扰到对方,又兴许是考虑到她无法使用神识,所以让她也能直观感受到房中发生的事。 苏先生虽然看起来没个正行,但穆长宁也知道,这人时不时都在给她提点指教……可为何呢,二人萍水相逢,从前更是素未谋面,难道苏先生对谁都这般热心,乐得教授指点? 屋内慢慢云消雨歇了,吴真儿软如一滩烂泥,吴二爷将地上散落的衣裳捡起来扔到她身上,理了理自己尚算齐整的衣袍。 “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穆长宁恍然惊觉竟能听到屋内人的声音,她看向苏先生,苏先生笑而不语摇了摇手指。 吴真儿穿衣的动作略微一顿,将面上的发丝梳到耳后,此刻白净的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烟视媚行,神色却端的晦涩无比。 “二叔除了这样,再没别的本事了?” 吴真儿的声音微哑,爬下了桌子,腿一软险些摔倒,忙扶住桌沿。 “对付你,其他的本事也用不着。”吴二爷走近几步捏住她的下巴,轻拍她的面颊:“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什么?我最喜欢看你这贞洁烈妇样的活菩萨,在我身下如何变成淫娃荡妇。” 吴真儿背对着他们,穆长宁不知她此刻是个什么神情,但瞧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只怕这事未必就是他们你情我愿的。 吴二爷将她甩到一边,居高临下道:“那条小灵脉快挖完了,你去给找第二条出来。” 灵脉?什么灵脉? 吴真儿双拳霎时收紧,咬牙切齿:“灵脉岂是说有就有的,二叔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是吗?” 吴二爷玩味一笑,“真儿可别妄自菲薄,你吴三小姐多有本事啊!秦如风为你要死要活,燕太清为你神魂颠倒,你还懂爬上我的床跟我双修助长修为……” 吴二爷轻轻叹了口气,将她压在地上禁锢住她的身子,“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想自个儿飞了?做梦!” “走到这一步,你以为你有多干净?三年前你找得出这条小灵脉,怎么三年后就找不出第二条来了?” 穆长宁神色一凝,又是三年前…… 吴二爷已经伏下身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开始一番温言软语地哄道:“好真儿,你最乖了,二叔还指望着你平步青云呢!玉兰城的四家之首算什么,我们叔侄慢慢筹谋,玉兰城都会是我们的,之后我们还要把手伸到城外……”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重又响起的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苏先生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诶,好大的口气啊!” 方才二人说的话包含了太多信息量,穆长宁又觉得这么偷看人家欢好实在有些掉节操,原先还好歹是无声版,闭上眼就当没事了,可现在成了有声动作片,那一大一小还看得津津有味…… “前辈,差不多回去吧。”她小声说道。 苏先生摆摆手仍不尽兴:“你怕什么,又没人会发现!” 话才说完,远远地就听到狗吠声,几个炼气期的护卫牵着几条灵犬过来,大喝道:“谁!出来!” “……”这只乌鸦嘴! 房中的吴二爷跟吴真儿闻声双双停了下来,迅速整理仪容,苏先生打了个响指关闭水镜,望穿还嚷嚷着没看够。 穆长宁抽动嘴角,僵硬地转过脖子,“前辈,您不是说了靠谱的吗?” 苏先生讪讪道:“这个隔音结界是靠谱没错,可隔音又不隔气味,狗鼻子这么灵,一闻就闻到有生人闯入了。” “……”你不早点说! 苏先生摆摆手让她放心:“没事没事,狗不会爬树,咱们地处这么高,它们上不……” 那“来”字还未说完,就见几只大型灵马犬耸动着鼻子一跃跃上了丈余高的院墙,朝他们过来。 穆长宁:“……”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她又瞪苏先生,“现在怎么办?” 苏先生清咳,含着笑从容站起身,姿态优雅,转个头却拔腿就跑:“还能怎么办——跑!啊!” 转瞬的功夫,身侧已经不见人影了。 穆长宁好一阵无语,直接对他比了个中指,回头一看几只大狗已经虎视眈眈地近到跟前了,顾不得其他,赶紧走人。 身上的隐身符还有用,无论灵马犬还是修士都看不到她,唯有这灵马犬的鼻子追踪气味能起点作用。 这时候不能用飞行法器,否则直接暴露自己,穆长宁几乎就是被狗追了一路,眼看着苏先生这个罪魁祸首人影都没了,身后灵犬又追得紧,她暗暗跺脚,身形一闪就进了空间,躺地上大喘气。 外头的灵马犬似乎察觉气味突然消失了,在原地转悠着“汪汪”直叫,又转悠了两圈,霎时像个无头苍蝇。 “怎么回事?” 吴二爷此刻已经收拾好了,追上来过问,那侍卫说道:“灵犬嗅到了有生人气味,还进了老爷的院落,然而我们跟着它追了一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而它现在又停在了这里。” 灵马犬的鼻子很灵敏,既然嗅到生人闯入,那定然有人夜探,可这么无声无息骗过了众人,唯可能是用了什么法器灵符遮掩了身形,而现在又被灵犬追丢了? 想到方才在房中做什么,吴二爷的眸子霎时眯起来,“灵犬没反应,这人定然还在府内,一间院子一间院子地找,把闯入的人给我揪出来!” “是!” 外头的人散了,穆长宁却没有立刻便走出空间,果然没过半刻钟,吴二爷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转了圈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狠狠攒紧了眉。 这是个多疑的人,模样长得斯文端厚,却有着与外貌截然不同的狠戾和野心。 穆长宁从自己的随身药园里随便找了几株凤尾花,快速提炼花汁混合清水喷在自己身上。凤尾花芳香扑鼻,经过浓缩的花汁气味更甚,能够有效地遮蔽自己身上原有的气味,但愿能躲过灵犬追踪。 等吴二爷再次离开,两刻钟后仍没有动静,穆长宁这才从空间出来,按着记忆中的路迅速回了西厢自己的客房,往桌上香炉里也掺了点凤尾花汁,霎时整个屋中充斥浓香。 这才刚坐下半盏茶功夫,小青便带着护卫上门了,甫一推开门差点被熏死,“陶姑娘,您做了什么?” 穆长宁讪笑道:“吴姐姐的熏香不错,我也学着做了下,谁知弄巧成拙……这么大晚上的,怎么了吗?” 小青想起白日穆长宁十分喜欢屋中的熏香,倒未曾多想,而灵犬嗅了半天摇头晃脑没有动静,小青便道:“府中混进了不干净的人,正在排查呢,打扰陶姑娘休息了。” 穆长宁摆手说着不碍事,暗暗却抹了把汗。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11章 与碎片的交易 小青走后没多久,穆长宁便浑身一松仰躺在床板上。今晚这一场冲击不小,她还需要好好消化。 吴真儿跟吴二爷这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她身上应该有什么遮蔽体质的法宝,让人看不出来她元阴已失。 难怪当初在宝器阁的时候,秦嫣然指着吴真儿骂她是小娼妇儿,吴真儿脸色不好看,还莫名心虚。 所有人都以为吴真儿是羞恼,真正如何想来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秦嫣然说者无心,单纯为发泄愤慨,可吴真儿听者有意,对号入座联想到了自身。 自从吴二爷继任家主之位后,吴真儿一度很得他器重,一方面或许是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另一方面想来应该是他们提起的灵脉了。 又是三年前……这三年前发生的事还真多,不仅吴真儿的父亲未婚夫相继出事,吴真儿还找到了一条小灵脉。 现在吴家俨然成了玉兰城四家之首,前前后后端的一副大财主的架势,根源原来是在这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穆长宁本也不想过多地探听人家的家事,但奈何吴真儿又是和神石碎片挂钩的切入口,偏偏折腾了这么久,除了挖出吴家一堆堆隐私,再没其他有用的。 穆长宁拍了拍额头,“望穿啊望穿,你这碎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点指向都没有,我无从下手啊。” 望穿好一会儿没回应,穆长宁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道:“它应该并不完整,只是碎片的一部分屑末,老实说,整个玉兰城都有它的痕迹,只不过吴真儿和花果子树那里稍稍浓郁些。它似乎也没有完整的灵智,若要做什么,大约只能懵懂地倚靠人力。” 整个玉兰城遍布碎片的痕迹,总不至于这座城市就是碎片所化吧?再不然利用人力,那吴真儿就是这个被选上了的人咯? 穆长宁梳理着吴真儿身上的奇特之处。 水灵根的纯净度,发现小灵脉。 吴老爷子痴傻,秦二公子丧命。 某些不能解释的原因,若加上望穿身体碎片的假设,是否能够成立? 她不知道那部分碎片是什么,那就不妨做个大胆的猜测,发生在吴真儿身上的事若用得失来解释,由碎片作为媒介,她得到了什么,付出的又是什么? 所有事似乎在脑中慢慢连成了一条线,穆长宁隐隐感觉抓到了重点,然而到底这一切只是个假想。 再有最关键的一点,为何三年前发生这些事之后,这三年来一切都回复到了风平浪静? 是吴真儿再也无所求偃旗息鼓,还是媒介失灵无法对她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有求必应…… 穆长宁又想到镜湖边那棵花果子树了,世世代代生长在玉兰城的人,都对这棵树敬若神明,听说对它祈愿都能梦想成真? 穆长宁翻了个身侧躺,皱皱眉,陡然想起一件事:“望穿,苏先生怎么样了?” 吴家上上下下在排查,她利用空间侥幸躲过一劫,那苏先生呢,不会被抓到吧?真要是被抓了,就凭他们看到的东西,吴二爷不将他们皮剥了才怪! 多亏了苏先生,望穿今晚看了场活春宫,他对苏先生印象不赖,声音隐含笑意:“没事没事,人早跑到府外去了,就是要抓,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回来。” 这时候逃跑,不是此地无银?就算你没鬼,人家也把你当做鬼了! 这么不靠谱的人……她都说不出来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想到将才吴二爷对吴真儿的态度,穆长宁感觉吴真儿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而她对吴二爷的态度可并非可敬可爱的尊重,反而是隐忍不发伺机而动……吴二爷眼下又逼她去找灵脉,她又要怎么办? 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想这些了,一晚上胆战心惊的,穆长宁很快就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身洗漱一番后,小青送上了精致的膳食,说起昨晚的事:“昨夜还是叨扰陶姑娘了,总算那个闯入者有了眉目,只可惜还是被人给逃了!” 穆长宁不动声色问道:“是谁来了府上作乱?” “便是昨日陶姑娘见的那位苏先生,自称是老爷子昔日旧友,又懂医术,前来看望的,大少爷以礼相待,万不想此人根本心怀不轨!” 穆长宁不言,小青亦不再多说,笑着道:“三小姐说陶姑娘初来乍到,理应带着陶姑娘四处去逛逛,姑娘用完膳便可随奴婢去前堂。” “如此便多谢了。” 穆长宁用完早膳就跟着小青一路走,隔几步便有巡卫,比夜间可严密多了,或许也是因为昨晚这么一出打草惊蛇了。 还未到前堂,远远便听到里头有女子的交谈声,只听到吴真儿说道:“许久不见,你一来便找大哥,也不问候问候我,原是半点未曾将我放眼里,真教人心寒。” 轻缓的语调娇娇柔柔,话虽是嗔怨,却不见半点恼意,不过就是好友间的相互揶揄调侃罢了。 昨晚在吴二爷房里的吴真儿,跟白天在人前的吴真儿,果真判若两人,即便知道昨夜的情形很可能已经被人撞破,第二日却依旧能谈笑风生,穆长宁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好定力。 另一个女子闻言嗔道:“真儿你总是取笑我。”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细想一想,原来是江采薇。听陶恒说过江采薇是吴满天的未婚妻,和吴真儿私交甚好。 吴真儿道:“反正你是要失望了,大哥今日出门,你怕是见不到他了,只能对着我。” 小青带着穆长宁踏入门中,吴真儿话音一顿,江采薇看过来,脸色就变了:“你?你怎么在这里!”再一看对方的修为,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你,你竟然炼气八层了!这怎么可能!” 三年多前还是炼气三层的小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到这个程度? 真不怪江采薇惊讶,她自个儿三年前炼气六层,如今也不过将将迈过炼气七层关卡,可原先怎么也瞧不起的人,早已凌驾于自己之上,心中霎时不是滋味。 吴真儿解释道:“陶姑娘是吴家的客人,正巧今日你也来了,我们一起陪陶姑娘逛逛,来者是客,不好失了礼数。” 江采薇一张臭脸看上去百般不情愿,穆长宁心想之前二人确实有过节,陶恒还专门摆了人家一道,她当然不乐意招待自己。 但吴真儿是个妥当人,怎的明知她们二人的恩怨,还硬是要拉上江采薇? 不知道吴真儿传音跟江采薇说了什么,反正江采薇忸忸怩怩还是答应了。 三人走在坊市里,大都是吴真儿在说话,江采薇只会偶尔哼哼两声。换了从前她大概早便不阴不阳地讥讽起来了,不过现在穆长宁修为比她高,修真界以实力说话,江采薇也不好造次,心里便跟堵了一块淤泥似的,怎么都不顺畅。 这边穆长宁看中了几个蜂巢,出手买了下来,吴真儿好奇她竟然养蜂,二人一面扯聊,江采薇便立在一旁百无聊赖。 忽的目光一凝,江采薇怔了怔。 刚刚走过去那个玄衣身影,怎么那么像吴满天? 本来今日江采薇就是冲着吴满天来的,但奈何日子不对,没碰上,江采薇便始终恹恹的,眼下还要陪穆长宁,她便更加提不起劲。 但这回看到吴满天,江采薇霎时精神了,转个身就跟吴真儿道:“真儿,我有点事先行一步,你陪陶姑娘慢慢逛啊!” 说完就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走了。 吴真儿怔了好一会儿,讪讪道:“陶姑娘别介意,采薇就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半刻等不得。” 穆长宁看得出来,江采薇巴不得走得远远的,先前忍了一路早不耐烦了……可方才那一刻她眉眼俱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去会情郎了。”望穿忽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望穿哼道:“我刚对着这二人用读心术,总算成功了一次,这女的看到了吴满天,追过去了。” 穆长宁偏过头又瞧了眼吴真儿,她正专注挑着几样饰物,眉眼含笑,对方才的事浑不在意。 先前在正堂听到吴真儿说吴满天出门了,然后又一反常态硬是拉着江采薇陪自己逛街,现在江采薇就这么刚巧看到了外出的吴满天? 这种巧合,若是在有人刻意为之之下,根本算不上偶然了。 可为什么,她故意引开江采薇是想做什么? 穆长宁发现自己对着这种工于心计的人确实是累,问道:“望穿,你难道就读不出吴真儿心里想的什么吗?” 望穿霎时气恼:“都说了时灵时不灵了,能成功一次已经不错了,你还挑!” “……” 和吴真儿继续逛了一路,吴真儿倒是好一派悠闲自得,穆长宁心中警惕不安却愈来愈烈,忍不住开口问道:“吴姐姐,江小姐去了哪儿,这么久没回来。” 吴真儿摆摆手浑不在意,“采薇是玉兰城人,对城中熟悉得很,定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自个儿先去了,这种事时常发生,陶姑娘不用在意。” “好玩的?我也喜欢热闹呢,江小姐太不够意思!”穆长宁轻声抱怨。 吴真儿侧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笑着转移了话题,看起来就是个不愿背后妄议好友是非的谦谦君子。 穆长宁顿时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吴真儿点头道:“那便回吧,正巧我前儿个得了样不错的灵茶,陶姑娘也好尝尝我的手艺。” 这一日吴真儿在她身上花了不少时间,偏偏此人做事十分懂分寸,也不让人反感,从头至尾也就穆长宁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到了晚间,江家人寻上门来,只道江采薇至今未归,给人传讯亦没有回音,因一早说起要来吴府,上门寻来,吴真儿便将白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拉上穆长宁为她辩证真伪。 穆长宁心中霎时咯噔一下,尽数明白过来。 江采薇失踪了。 可以说,从江采薇被吴真儿硬拉着出门开始就被算计进去了,江采薇看到的吴满天未必就是本人,但毫无疑问她会被一个背影吸引上当,而自己这一整日都跟吴真儿在一起,完美地为她做了不在场证明,即便江采薇现在出了什么意外,也追究不到吴真儿身上! 吴真儿面露急切,与江家来的管家商量对策,望穿忽的道:“宁宁,又来了!吴真儿身上的感应又一次强烈起来了!比三年前还强烈!” 穆长宁愕然,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时隔三年,吴真儿又和碎片接触了?” “没错,我肯定!”望穿笃然。 穆长宁神色凝重起来,果然昨夜吴二爷那般逼迫她,还是让她做出了抉择。 “采薇平时常去的地方找过吗?怎么好端端的人不见了呢?她平素虽贪玩,好歹知道点分寸……”吴真儿叹道:“这样吧,我也差些下人一起去找吧,这么晚了,她在外头总不让人放心。” 江家的管家千恩万谢地走了,吴真儿回身便道:“这两日事多,让陶姑娘见笑了。” 穆长宁仔细盯着她那张伪善的面孔,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升起,慢慢爬上脊背。 玉兰城人人称道的活菩萨,包裹着一张惟妙惟肖的画皮,内里藏着的,却是一颗毒蛇心。 她不能确定江采薇的失踪跟她有没有干系,一切说到底也只是她个人的猜测,拿不出证据,但吴真儿演戏的本领,她却是领教了。 “没什么。”穆长宁淡淡道,忽然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想她大概猜到吴真儿是拿了江采薇去做什么事了。 按着之前的假设来推断的话,付出什么,得到什么。 先是吴老爷子丢失一魂一魄,吴真儿的水灵根纯净度大大提升;又是秦家二公子秦如风意外丧生,吴真儿寻到了一条小灵脉…… 沉寂了三年的光阴,这次她交出去的人,是江采薇! 对了,这只是一场交易!是她跟碎片之间的交易! 她提供给碎片需要的东西,碎片也会给她相应的报酬。而从吴老爷子的情况看来,碎片需要的,是修士的精魄! 它还未完全开发出灵智,而精魄恰恰是最滋补的东西。那江采薇,必然凶多吉少!(未完待续。) 第112章 老树成精 穆长宁心中翻滚,吴真儿还如没事人一般道:“这么晚了,陶姑娘先回房歇着吧。” 回房?眼下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江姑娘看来是从白日便下落不明了,这么长时间,指不定发生什么,我也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穆长宁转身往外走,吴真儿却拦住她,“陶姑娘是客,这事不该麻烦你的,采薇怎么说好歹也是江家的人,玉兰城还没什么人敢动她。” 是,玉兰城没人敢动她,但若这个动她的,不是人呢? 穆长宁可没来得及想其他,吴真儿身上的感应是突然强烈起来的,这就意味着,交易在此刻达成了,江采薇的精魄,而今正在被吞噬。 十万火急的事,根本半刻等不得。 倒不是她多么想救江采薇于水火危难之间,只那碎片此般行径,早已与邪魔精怪无异,它原先懵懵懂懂灵智不全,然而先后经过修士精魄滋补,当真出了世,必然为祸一方。 届时如何收场暂且不提,总之轮不到她的份,要速战速决,就需得趁这之前将它制服了。 穆长宁坚持御剑而出,龙泉剑划出一道绿色遁光,消失在浓浓夜色里,望穿全身心感应,道:“在北方。” 吴家在南城,往北去,是城中央的那一大片镜湖。 穆长宁匆匆离去,自然不会知道,此时的吴家,正发生着什么。 吴真儿借机引开了一拨侍卫,不见了一整日的吴满天突然闯入吴二爷的房中,提刀便与他缠斗。 一个是筑基中期,一个是筑基后期,吴二爷的实力远超吴满天,原本结果该是毫无悬念的,吴满天却能将短刃一把插入吴二爷的心脉处。 吴二爷死前仍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看着那个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的倩影,后知后觉道:“你,她……” “你这只畜生!禽兽!”吴满天双眼赤红地嘶吼。 吴二爷再没听到他后来骂的都是什么,只看到烛光昏黄下那个女人残忍痛快的笑容。 光凭吴满天一人,自然是拿不下吴二爷的,但今日那盏三足金蟾里燃的香,起了大作用。吴真儿最擅长制香,吴二爷也用惯了她的香,从不起疑,积年累月的信任,恰恰是绝地反击的重要一环。 吴满天泄愤地又往他身上捅了几刀。 这是他一向尊敬的二叔,人前端的清风朗月,实则却道貌岸然,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若非吴真儿昨晚在他面前阐述这些年的种种隐情,身为兄长的他,根本不晓得自己妹妹都经历了什么! 这种罔顾人伦天理的败类,死有余辜! “没事了,真儿,大哥给你报仇了。”吴满天背对着她,声音嘶哑。 吴真儿缓缓摇着头,“大哥,这才刚刚开始啊……” 穆长宁一刻不停地赶到镜湖边,这时的镜湖旁没有一个人影,冷月萧条,凄凄月光撒在湖面上,风过无痕,水平如镜。 然而此刻看在穆长宁的眼里,却有另一番奇景。 水中的月亮光晕波动了一下,落在湖面的月光向中心聚集,化作一条水中白练,白练犹如蛟龙,于水中蜿蜒流转,汇入岸边那棵硕大的花果子树的方向。 千年老树无风自摆,硕大的树冠飘摇,上头坠着的密密麻麻的花果子直直往下落,下起了果子雨,一身红衣的江采薇一动不动躺在树边,格外显眼,又毫无声息。 穆长宁落在她身侧,翻过她的脸,面无血色,嘴唇惨白,又伸手触碰她的脉搏,没有动静,胸膛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迹干涸,已经没了起伏。 “死透了……” 她轻叹,抬头看向前面摇曳不已的花果子树,红色的果子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怎么也掉不完,有几只还滚落到她脚边。 穆长宁瞧着直皱眉,望穿冷声道:“这树成精了!” 能不成精吗?数百年来吸收月华,玉兰城的百姓又是对它祈福祝愿,又是敬若神明,慢慢自然产生了灵性,而吸食了修士的精魄之后,它更加实力大增,可不得成精作怪? 穆长宁提上江采薇的尸身,快速退离,又给自己贴上敛息符,小心翼翼潜伏在远处一棵树间观望。 花果子树依然在吞噬月华,天上的明月似乎都因此黯淡了少许,周遭灵气源源不断涌向大树。 她问道:“这棵树便是你的碎片?你为何先前一直没有察觉?” 望穿摇头道:“它不是,它顶多算是宿体,真正的碎片应该在它体内,而且,有什么东西隔绝了我的感应。” 来不及细说,那棵大树树冠摇摆地愈发剧烈,穆长宁远远都能听到树叶间的摩挲声。 望穿突然急声道:“宁宁,有大批的修士过来了。” 大批修士?她讶然:“他们这么快接到消息,来铲除树精?” “不是,他们不像冲着树精来的……” 话未说完,穆长宁忽的侧身一闪,躲过了一张金色的大网,落到一边,便见一个身穿赤色华服的筑基初期男修扯着大网眉目森冷地盯着她看,杀气腾腾地过来,即便她不能用神识,都能感受到他的杀意。 她确定自己原先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赤衣男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小丫头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你跑什么,闯下了祸事,还想一走了之?” 他看向她原先躲藏的地方,江采薇正软趴趴地挂在树上。 赤衣男修面色大变,将江采薇带下来,一摸脉搏,顿时勃然大怒:“好啊,你不仅杀了吴二爷,你连江姑娘也杀?” 穆长宁眉尖一挑,江采薇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他会怀疑确实合情合理,可吴二爷是个什么鬼? 穆长宁道:“这位前辈,江姑娘并非我所害,至于吴二爷,更是无从说起了!” 赤衣男修才不听,又扬起那张金色大网,金网灵光大亮,笼罩住她,穆长宁忽的发现自己在这团光里寸步难行,动弹不得。 筑基修士的法器,凭她而今之力,着实难以挣脱,何况这灵网还有定身之效,眼瞧着灵网就要将她网牢,一蓝衣身影忽的从天而降,提住了她的后领便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走。 离了那团光,穆长宁就能动了,偏头看向身侧,正是昨晚就“畏罪潜逃”的苏先生,嘴角噙着笑,一副漫不经心模样。 “前辈!” 苏先生拍拍她的脑袋稍作安抚,目光却扫向湖边那棵大树,眸子微眯。穆长宁也在时刻留意它的动静,生怕它出什么异动。 然而这里有个人偏偏正事不干,只顾着纠缠某些莫须有的东西。 一看突然有个筑基中期修士出现了,赤衣男修双眼迸出凶光:“怎么,同伙都来了,还不承认?真儿当你是朋友将你请入府上作客,你却居心叵测地谋害吴家家主,我今日非要生擒了你押回吴家,给真儿讨个公道!” 零零碎碎地,总算给穆长宁拼凑出了点东西。 吴家家主吴二爷被杀了,眼前这人是来为吴真儿擒拿凶手的。 吴二爷怎么死的,穆长宁心想和吴真儿这女人肯定脱不了关系,然而这男修一看就是受了吴真儿什么挑唆编排,一心一意认定就是她干的。 本来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也能争辩,毕竟一个炼气后期想要屠杀筑基后期,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偏偏这么巧苏先生刚好出现,成了她的“同伙”,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不对,就算苏先生不出现,也不碍事,吴真儿完全可以口头上将她和苏先生混为一谈,昨晚他们夜探吴府惊动了守卫,苏先生肇事逃逸,正好给了充足的理由。 试问,他们是要相信玉兰城出了名的活菩萨吴真儿说的话呢,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说的话? 这吴真儿,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怀了什么目的将她请到府上的。 穆长宁真觉得牙疼,她不怕光明正大地拼杀,却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憋屈。 穆长宁冷声道:“这位前辈,我再说一遍,这些事与我无关!” 赤衣男修冷笑一声,“少废话,拿命来!” 说着又一次展开他那张大网罩了过来,苏先生往旁边一闪不再插手,穆长宁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提了桃木剑抖动剑身,丝毫不惧。 大网灵光再次闪现,却被穆长宁的剑势化开,那张网的定身效用不奏效,也不过是一样普通法器,赤衣男修没料到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当下收了网拿出一把玄铁重尺劈头盖脸砸下来。 重尺其重无比,穆长宁拿剑格挡,却被劈得身子不稳,双腿一软半跪在地,桃木剑也脱手飞出,虎口又麻又痛。 赤衣男修哼哼冷笑,“黄毛丫头,还嫩了点!” 说着就要反手擒她,苏先生脚下微动正欲出手,却见穆长宁忽然抬头朝赤衣男修扔了把粉末,那男修眨巴眨巴眼睛,身子一晃就晕了。 苏先生眉梢一挑,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扔的什么。” 穆长宁犹豫一下,道:“毒粉。”是从大王蜂身上提出来的毒粉,混了一种毒草粉,修士吸入之后,身子都能瞬间麻痹,动弹不得。 苏先生了然,又看了看身后,道:“那你还有多少毒粉,对付他们够不够?” 穆长宁僵硬地转过脖子。 便见以吴真儿吴满天为首,联合了玉兰城四大家族其余几位家主和族中修士,百余人浩浩荡荡前来讨伐,手中举起火把,映照的镜湖旁火光冲天。 吴真儿满面泪痕,见到穆长宁和苏先生站在一块似乎愣了愣,但旋即又觉得天助我也,回身与众人道:“各位叔伯,正是这二人,闯入我吴府,刺杀我二叔,真儿实在气愤难当,斗胆发动玉兰令号召诸位,还请各位为我吴家主持公道!” 穆长宁暗暗翻个白眼。 又来了,吴真儿这人全身上下都是戏,若非穆长宁是当事人,她都要为她的演技喝彩一声了。 一个六旬老者模样的筑基后期修士一眼便瞧见躺在地上的赤衣男修,惊呼出声:“太清!”另一个中年筑基中期修士见了一身红衣躺倒在地的江采薇,大喊:“薇儿!” 这两声呼喊,似乎打开了山洪的闸门,原本还不怎么热切的众人,霎时纷纷拿出法器。 穆长宁微微后退两步,站到苏先生身边。 她数了数,这里面有两个筑基后期,三个筑基中期,还有五个筑基中期,其余全是炼气修为,真打起来,毫无胜算啊! “前辈,怎么办?”穆长宁小声问道。 苏先生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惹的祸,问我怎么办吗?” “……”好像说的你没份一样! 然而,接下来根本没时间由他们说怎么办,那棵一直晃动树冠的花果子树突然停了。 方才众人忙着讨伐,也没留心这棵树的异样,直到现在,才看到树冠边上两根树枝缓缓往外延伸,僵硬地晃动,似是人的两条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树干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树洞,一张一合,就如一张大嘴,在咀嚼什么东西,满耳尽是干枯树枝折断舒展的噼啪作响,树洞的上方,亮起了两个黄橙橙的东西,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挂在上头,又像是眼睛,在夜里泛着昏黄的光晕,连人群带来的火把光线都遮过去了。 吴真儿瞳孔微缩,兀自颤抖不已,那些前来的修士们各个蹙眉,心中都响起一个声音:“老树成精了。” 大树的眼睛转来转去,忽的一凝,两道橙黄的光照到众人身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地上突地窜起藤蔓,卷起了两个炼气修士。 藤蔓尾端锋利无比,直直插进修士的胸膛,那些还没来得及反抗的人忽的全身抽搐,没过一会儿便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和地上的江采薇死法一模一样。 众人脸色一变,却是这么会儿功夫,又有三个炼气弟子死于藤蔓之下,而那原先有小儿臂粗的藤蔓,倏地又壮大几分,树精的嘴张得更开了,发出扯风箱似的声音,似乎在桀桀低笑。 一个须发皆白的筑基后期修士喊道:“不好,这树在吸食修士的精魄!”(未完待续。) 第113章 该回来了 千年老树一朝成精,这精怪的实力可不能用普通妖兽等阶来衡量,吃了这么多年人间供奉,想也知道老树的底蕴有多强盛了。 玉兰城的修士以前只把它当做一棵有些灵性的凡树,不屑一顾,哪知这根本是颗随时爆发的毒瘤! 树精一日不除,玉兰城将不得安宁。 到了眼下,其他几家再没有人要去管吴家的家事了,他们甚至隐隐责怪起了吴真儿方才的拖延,否则也不至于未发现异样,以至自家子弟丧命树精之手。 众人纷纷祭出法器,五彩的灵光一波一波打到树上,花果子树的树枝倒是被打下来了不少,然而树干却毫发无伤。随着树枝的折断,断处又重新伸出一条条的臂粗藤蔓,藤蔓挥舞,卷住一个就近的修士便将他的精魄吸食而空。 众人心中大骇,企图用火烧死它,灵气化作的火海铺天盖地而来,可他们忘了,这里可是在镜湖边,树精随意从湖中抽取一汪水,便能将火海扑灭,甚至把他们淹死。 眼看着烧不死、砍不坏,那些讨人厌的藤蔓还时不时卷起一个修士夺魄,在场人纷纷御剑而起,飞到空中与那些藤蔓树枝缠斗。 各种法器砸下来,对树精却起不到半点作用,方才疾声高呼赤衣男修燕太清的那位筑基后期修士踩着一块浮板从高处飞速下降,手中大砍刀于夜空中凝成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大刀刃,刀刃包含了凛凛寒意,一看便知威力巨大。 “闪开!”筑基后期修士大喝一声。 几大家族的人都知道这位燕家长老的厉害,闻言匆忙御器避开,便见这把大刀种种砍到了树精正上方,端的是要将树精一劈两半的架势。 湖中湖水亦被这把大刀劈开,窜起一片水幕,所有人皆都目露向往期待。 树干上两只橙黄的的眼睛挪了挪,对视上空中的燕家长老,藤蔓树枝摆动挥舞更加欢快,便见从大树的口中吐出一股粘稠浓郁的绿色液体,劈头盖脸糊了那燕家长老满身。 夜空中爆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叫声极为短促,像被人硬生生掐断在喉口,原先的金色刀刃瞬间化作点点灵光土崩瓦解,而原先燕家长老所在的浮板上,空无一人,只有浓浓的血水滴答滴答往下淌,下起了一片血雨。 那团绿液,竟有如此强烈的腐蚀性,将一个筑基后期修士,腐蚀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有人心里生出一股寒意,那大树又发出类似沉闷低笑的声音了,听得众修士连连倒退。 穆长宁偏过头看了眼一直僵硬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的吴真儿,此刻她的脸色,跟死人的惨白也没两样了,恐怕她根本没预料过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怎么能预料呢? 她前脚才完成交易奔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目的去,弄死了吴二爷反栽赃,既除了心头大患,又扯不到自己身上,所有事都在按部就班进行,谁知后脚就突然冒出这么只鬼东西。 吴真儿心里也明白,今日横空出世的这只树精,跟她脱不了干系。 就是她送过来的那几人的精魄,滋养灌溉了树精,壮大了它的实力!再只要想想她送过来的那三人是谁,无论如何吴真儿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穆长宁不知道的是,此刻吴真儿的耳边,正反复响起几个人的声音。 父亲的,秦二公子的,江采薇的……一声一声,殷殷切切,如追魂索命般,扰得她魂飞魄散,心悸连连,早已没了往日的淡然洒脱。 地面窜出了无数条藤蔓,花果子树此刻就像被藤蔓团团围住的大茧,已经无人敢靠近,那花果子树倒也没有再急着对付这些修士,反倒挥舞着藤蔓树枝逗着他们玩,就像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乐此不疲。 苏先生依旧岿然不动立在原地,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只树精一时半会儿是打不死的。” 穆长宁攥紧拳,“从外面打不死,那从里面呢?” “……什么?”苏先生一惊,再一看身边,那少女已经不见了,不由气结,“嘿,这小丫头!” 穆长宁御剑便往大树方向冲,众人只看得到藤蔓交错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没入消失,纷纷摇头唏嘘。 连筑基修士都不敢靠近树精了,她一个炼气期,竟是要这般去送死吗? 然而转头再一看,一个蓝衣身影紧随其后,伸手凭空一挥便在藤蔓大茧上划出一道大口子,纵身一跃便跳入其中。 察觉到有生人闯入,树精格外地兴奋,绿油油的藤蔓密密麻麻地靠近,要将他吞没包裹,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苏先生浑然不觉,微转灵力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光芒里,光芒范围之内,藤蔓不敢再靠近半分。 苏先生负手而立,收了面上的嬉笑神情:“孽障,你若一意潜心修炼,再过上千万年,必能成一方地仙,何故在此地作威作福,惹上人命,前功尽弃!” 树精听懂了人话,几条藤蔓“啪啪啪”地在地面来回扑打,以示狂躁不满。 苏先生一声冷笑,“一念成佛,一念堕魔,你自甘堕落,自有天收。” 不再与它废话,苏先生提步直往里冲,所过之处,藤蔓尽数被那金红光芒逼退回去,但它不满狂躁愈演愈烈,反映出来的,便是树精收了原先嬉闹的态度,又一次对着外头的修士们赶尽杀绝。 眼看着又有几个修士丧命,一筑基中期修士忙道:“快,快向天机门浩气宗发信号请求支援,这树精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说着这话,连忙御器准备离开,吴满天亦拉上一动不动的吴真儿。 这时已有族中子弟拿出了竹筒,点燃了引火线放出信号,然而信号在高空却触到了屏障,唰一下熄灭了,连个火花都没蹦出来。 那些御器而逃的修士也都触到了这层无色无形的屏障,一个个从法器上栽倒在地。 树精发出桀桀的笑声,藤蔓扑打在地欢快万分,一看便知,这层屏障正是树精所化。 一筑基修士对天长叹:“这老树精忒难对付!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转念一想,恨恨瞪向了吴满天吴真儿,“你们大晚上发动玉兰令召集其他三家人来这,是想要我们给你抓贼呢,还是要拿我们来给这树精做肥料!” 吴真儿半天不置一词,吴满天讶异于妹妹的反常,只好接道:“秦九叔,我二叔被歹人所害,我们自然着急,而今发生这种事,也完全不在我们预料之内。” 秦九叔冷笑道:“吴二爷怎么说也有筑基后期修为,实力相当出色,光凭对方一个筑基中期加一个炼气后期,就能刺杀了?我听说他二人还是你们府上的客人呢,这事还不是你们自己招来的,如今却平白连累我等也遭池鱼之殃!” 秦九叔气量狭小,当年吴真儿提出退亲,秦二公子秦如风心中郁郁,以致外出历练而亡。秦九叔私心也跟秦嫣然一样将罪过怪在吴真儿身上,但他没有如秦嫣然一样到处嚷嚷找吴真儿麻烦,不过是看吴家不顺眼,逮着机会刺上两句。 何况眼下确实是这两兄妹调集了其余几家的人,被树精困在了镜湖边,生命遭受威胁。 吴满天毕竟不是能说会道的,一时语塞,吴真儿眼神涣散全身微颤讷讷不得言,其余众人多少都有些迁怒,然而此刻又不是耍嘴皮子争强斗狠的时候,只好拼了老命继续跟这老树精缠斗。 植物怕火,穆长宁在身上贴了数张防御符,一个个火球不要灵气地扔出去,硬生生在层层藤蔓里砸出一条路,一直近到树干边。 树精两只黄橙橙的眼睛比脸盆还大,透出重重冷光,下方那张树洞般黑黝黝的嘴,直径比她的人还高。 这只树精正在奋力从泥土里拔出根茎,周遭的泥土像被蚯蚓拱过一样,地面裂开诸多裂缝,已有一小部分的根茎从地下拔了出来。 它的树根就是它的腿,一旦从土里出来了,就可以在玉兰城里肆意横行,届时整座城都会被它毁了的。 这环绕着的无数藤蔓,无非就是为了阻隔遮挡修士的视线和攻击,眼下它拔根正是不便的时候,若还被外头那些修士察觉它的意图,怎可能任由它继续下去! 倒真是开了灵智,还会耍这些小聪明! 穆长宁发现它黄橙橙的眼睛仿佛盯上了自己,心一横,几个火球术砰砰砰扔了过去,隔开那些向她伸过来的藤蔓,纵身一跃跳进了它嘴中。 苏先生一路追过来,也只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洞前,想到她方才所说的从内部攻击,当下哭笑不得:“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又看到树精的如今的状态,眸光忽的一寒:“孽障,冥顽不灵!” 苏先生随手取出了一把金红长剑,对着树根就是一挥,斩断了树精已经露出地面的根部。 整棵大树都在剧烈地晃动,低沉嘶吼不断。无数藤蔓缠过来,却又被苏先生周身的金红光焰斥退。 外面奋力顽抗的修士们忽然发现,这棵树突然将所有枝干藤蔓都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地面晃动不已,层层龟裂,那棵树又在竭力痛苦地嘶吼。 穆长宁跳入大树口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恶臭扑鼻,反倒充斥了一股青草香,甚至树体内的木灵气十分浓郁。 她将桃木剑插在内壁上,整个人借力悬在半空,点了张明火符,借着火光看了看周围。黑黝黝的一片,就是个无底洞,看不到尽头。 树精还在不断地左摇右晃,晃得她头晕目眩,狠狠心,拔出桃木剑一路往下坠。她以为这条通道会很长,却比她能想到的还要长,足足一刻钟,她还在处于往下掉的状态,且越到下面,湿冷的气息越重,已经听不到外头的喧哗了。 “望穿,感觉到没,在哪?” “就在下面,快到了。”望穿肯定道。 果然又坠落了没一会儿,隐隐绿光闪现,越来越亮,穆长宁又将剑插进大树内壁,却发现内壁上沾了一层绿油油的粘稠物,滑不溜秋,甚至桃木剑都被它腐蚀掉了半截。 想到方才那位被绿液化成一滩血水的燕家长老,穆长宁一阵恶寒,赶紧扔了桃木剑。可眼下没有支撑点,她只会一直往下掉啊!她甚至可以猜测,这下面就是由绿液汇成的一汪绿池,掉进去依然是尸骨无存。 望穿道:“宁宁,它不会腐蚀金属。” 穆长宁闻言便拿出龙泉剑,猛地插进内壁,果然绿液对这金属剑身没有影响。她松了口气,“这是什么东西?” 望穿嘻嘻笑道:“这个我待会儿跟你说,总之,是样好东西!” 穆长宁挑眉,连望穿都说是好东西了,肯定不差的。 一点点缓缓往下掉,绿光越来越盛,就见一颗人头大小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球浮在半空,散发着耀眼的绿光。 “这就是你的碎片?好漂亮!可比你原身好看多了!”穆长宁由衷赞道。 望穿哼哼道:“这是树魂,是这棵树的根本。藏得这么深,难怪我在外头都感觉不到,而这树结的花果子遍布整座玉兰城,自然而然我能在这座城的各处都感觉到它存在的痕迹,一时便摸不清方向。若非今日因缘巧合被它成了精,没收敛住气息,还不知要藏到什么时候呢……狡猾的东西!” 穆长宁失笑,“那接下来怎么做?” “看我的!” 望穿很快接替了穆长宁的身体,闭上的双眸再睁开,一双黑瞳里亮起两簇火光,她的身子竟凭空飞起,落到绿球面前。绿球仿佛颤了颤,盈盈绿光闪烁不已。 望穿手心燃起两团火焰,一上一下将绿球包裹在内,绿球剧烈地颤动,光芒大盛抵挡着他的火苗,要脱开他的桎梏,望穿又岂会给它这个机会。 “该回来了……” 他低低说道,眸子一眯,手上火焰更添几分威力,绿球左摇右晃不得脱身,发出尖利的锐叫,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未完待续。) 第114章 夺舍 须臾,绿球的光芒微暗,却依旧做着垂死挣扎,但在望穿不依不饶的攻势下,终究如残火渐渐熄灭,只凝于球心一点,而这一点亮光,又不甘心地跳跃出绿球。 猝不及防之下,那道绿光窜入穆长宁的眉心。 失去了光芒的绿球只剩躯壳,缓缓缩小,失去琉璃般的剔透光泽,化作一块李子大小凹凸不平的五色石子,安安静静落于掌心,又消失不见。 此刻若是内视,便可发现,在穆长宁丹田上方的五彩神石光芒大盛,将那颗小石子包裹吸和,逐渐与自身融为一体。 望穿没来得及兴奋,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联系不上穆长宁了。 他虽然短暂接管她的身体,可这时候穆长宁的神智还是清醒着的,但刚刚那道绿光窜进来后,他们之间就失联了。 “宁宁!”他喊道。 绿球是树精的树魂,没了绿球,树精便等于失去了灵智。玉兰城四家族的修士们本来疲于应对树精,逐渐不支,却在树精一片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之后,那些扰人的藤蔓尽数收了回去,只余下残缺不堪的枝叶和一根笔直高挺的树干。 树精所有的树根都被苏先生用利剑斩断,他看了看已经安分下来的大树,扬眉纵身跳入那个即将闭合的树洞里。 余下的修士们惊疑不定,似乎尚不能理解为何这棵树会突然间放过了他们,一时不敢靠近。 寂静的夜里,一片鸦雀无声。 吴真儿发现耳边萦绕的催魂魔音终于消停了,满头大汗地瘫软在地上,大大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全部吐出,她又听得一声苍老的呼唤。 “真儿……” 吴真儿浑身一震,不光是他,就连她身侧的吴满天亦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在场稍稍有点资历的修士,俱都听出来这是那位痴傻了的吴老爷子的声音,只是三更半夜,吴老爷子怎的会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树干上没了两只黄橙橙的眼睛,也没了那张大嘴,却隐隐浮现出了一张人面,正是吴老爷子慈和宽厚的面容,只是此时这张人面的神情,是满满的阴毒憎恨。 “父亲!”吴满天猛地站起身大喊。 人面未曾理会他,他阴鸷的面容一瞬变得凄苦,似有老泪纵横而下,糊了满脸:“真儿,为父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啊!” “你怎这般狠心,为父被你害得好苦!”人面呜呜啼哭。 吴真儿脸色惨白,颤身尖叫,一寸寸往后挪:“不,不是我!你这妖怪,是你干的,不是我的错……滚开!你给我滚开!” 吴老爷子面露失望,渐渐退了下去,浮上来的,却是另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秦九叔瞳孔微缩,失声道:“如风!” 秦如风目光温柔似水,静静注视着吴真儿,只那份温和,看得吴真儿肝胆俱碎。 “真儿,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即便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怪你……” 秦如风缓缓伸出手,相对应的,是一根树枝弯折到了吴真儿面前,“真儿,跟我走,我们永远不分开。” 吴真儿僵直了身子,秦九叔睁大眼喊道:“如风,你说什么,是谁要了你的命?” 秦如风依旧浅浅的微笑,一根细长的树枝轻轻摩挲着吴真儿毫无血色的面庞,“真儿,跟我走,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所有人的神情皆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吴真儿僵硬的脖子微转,感觉到面颊上的冰凉,抖着唇伸手胡乱挥舞:“如风,如风,是我对不起你,你走吧,别来找我!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的……走开!你走开!” 吴真儿吓得花容失色,几近崩溃,秦如风原本温和的面容蓦地扭曲,“你不愿跟我走,我便只能来找你索命了……” 细长的枝条卷住吴真儿的脖子,一刹勒紧,吴满天眼疾手快将其割断,拉着吴真儿远离那个地方,身后却又响起一个低低的哭声:“吴大哥,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害我……” 吴满天身子一顿,一筑基中期修士惊道:“薇儿!” 这人正是江采薇的父亲。 见到江父,江采薇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江父忙问发生了什么,江采薇道:“吴大哥将我带到镜湖边,让我在这等他,我没等来人,等来的却是树精将我杀害!” 吴满天无话可说,他只是静静看着吴真儿。 将江采薇引来这里是吴真儿的主意,江采薇对他言听计从,必不会拒绝他,而江采薇失踪,江家势必会差人寻上门来,他们可以趁机将府中一部分的巡卫引开。防卫松懈,他才有机会杀了吴二爷。 江采薇会死,不在吴满天的预料之内,他本以为这只是意外,可如今却不肯定了。 父亲是怎么回事? 秦如风又是怎么回事? 吴满天一直知道妹妹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隐秘! 江采薇凄厉的哭喊声声入耳,江父登时大怒:“吴满天,你胆敢害我女儿!” 秦九叔也暴怒而起,“何止,如风的死跟吴真儿拖不了干系,这两兄妹两面三刀,害人不浅!” 这二人说着便要找他们兄妹二人算账,吴满天和江父打了起来,吴真儿仓皇欲逃,大树的树枝却卷住了她的脚踝。 秦如风温和地盯着她瞧:“真儿,别离开我。” 树枝卷着吴真儿在地上拖曳,吴真儿用手扒着地面不肯妥协。 掌心被砾石磨破,流出丝丝鲜血,她顾不得了,一个劲地哭喊:“如风,你放过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你放过我吧!” 秦如风淡笑摇头:“下辈子太远,只争朝夕。” 吴老爷子的声音亦低低传来:“真儿,来吧,为父在这儿好孤单,你来陪陪父亲……” 江采薇吃吃笑道:“真儿,我最好的姐妹……” 吴真儿捂着头,不去听这些声音,身子奋力挣扎。 “不要,都走开……父亲,如风,采薇,你们都该安息了!” “我还有大把的生命,我还要于仙道登顶!” “我有大机缘,我必会得到成仙,你们这些蝼蚁,合该为我铺路!” “哈哈哈哈……我不甘,我不甘哪!” 褪去了的藤蔓又一次肆虐,卷着吴真儿,插入她的胸膛,绝美的面庞上笑容狰狞,血色褪尽,渐渐化作一片死白。 吴真儿一动不动,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皮肉消融,只余锦绣华裳,包裹一副白骨。 树干上的三张人面神色微顿,似是了却一桩心愿,闭目化作丝丝缕缕黑气散去。 “真儿!”吴满天格挡开江父的铁拳,近到身前却只看到一具崭新的白骨,抱住她大声嘶吼。 冷月凄凄,众人只觉不寒而栗。 而此时的穆长宁,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里,意识迷糊。过了许久,她发觉自己一动不能动,周围是一片荒芜的黄沙大漠,而自己是一棵弱小的树苗。风吹日晒,沧海桑田,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有一日,狂风刮来了一片碎屑,碎屑嵌入大树的体内,经年累月,大树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 这片荒芜之地渐渐有了人烟,有鸟在树上做窝,有人在树下乘凉,大树结出了红红的甜果子,供来往的路人解渴,大树喜欢看这些人满足的表情。 树边凝出了一片湖泊,湖泊旁建起了村庄,小村庄变成了小城镇,小城镇变成了大城镇,大树成了人们心中的守护神。所有来向它许愿的人,大树都一边静静聆听他们的愿望,一边祝福保佑他们。 大城镇里开始出现一群寻仙问道的人,城中的人崇拜信仰他们,渐渐的,大树在人们心中反倒没有这么重要了。它落寞孤单,它不喜欢那些所谓的修士。 有一日,一个女人来它跟前哭诉,这女人也是修士,她遭遇了的很不幸的事,问它该怎么办。 它不喜欢的修士来求它,大树很得意,它与女人做着交易,女人将父亲带来了它跟前,它抽取了这老修士的一魂一魄,助她淬洗了灵根。 只是食髓知味,修士的精魄如此滋补,它等着女人再次跟它交易。果然这女人没过多久又来了,送来了她的未婚夫,大树将他的精魄吸得一干二净,告诉了女人一条未开发的小灵脉的位置。 这样一个修士的精魄,抵得上它十年的修炼,大树似乎找到了修炼之法,欲念蠢蠢欲动,只是在这股欲念还未完全兴起,一个蓝衫修士便将之及时掐断,大树陷入了沉睡。 女人这几年总会时不时过来,企图继续他们之间的交易关系,大树心有余却力不足。 几年过去,它的神智渐渐复苏,它又与女人达成协议,它有直觉,再吸食一个修士的完整精魄,它可以摆脱这副笨重的身子…… 穆长宁看尽了这棵树的一生,它即将展开新的生活,却被生生扼杀在此处。浓浓的不甘通过灵魂强烈地渗透进来。 她看到一道绿光闯进,猛烈撞击着她的识海之门。 夺舍! 树魂在企图冲进她的识海,啃噬取代她的元神!而神识的碎裂只会让她毫无抵挡之力,溃不成军! 穆长宁心中一凛,却见绿光重重撞击在识海之门上,原先灿灿的光芒,瞬间弱了一半,大门却依旧岿然不动,牢不可破。 她霎时了然。 金丹期下的修士,识海虽然存在,却还未曾被开辟,识海的外壁脆弱易攻破,树魂若想夺舍,轻而易举。但她的识海早早地开启了大门,这扇大门坚不可摧,可不是树魂如今这强弩之末的状态能够攻城略地的! 树魂撞了两三下,绿光越来越弱,它也越来越无力,一簇火光从天而降,将树魂包裹在内,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树魂被焚为灰烬。 “宁宁!” 望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穆长宁精神一荡,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她抓着插在大树内壁上的龙泉剑,靠着这点支撑悬在半空,手脚无力,仿佛还未从先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刚刚那东西,想夺我的舍。” “嗯。”望穿应了声,“这东西在活了千万前,与修士也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穆长宁想起刚刚看到的有关这棵树一切,多少了解了来龙去脉,再想到在大树记忆里那个三年前让它陷入沉睡的蓝衫男子,嘴角狠狠就是一抽。 恰恰这时,头顶上方响起一阵阵惊呼:“有人吗?这洞怎么这么深啊,喂——!” 声音越来越近,一道身影快速地飞掠过去,穆长宁伸出一根藤蔓牢牢绑在他腰间,苏先生的下降之势微缓,被荡着一摇一晃。 苏先生拍了拍胸口抬头:“诶,丫头,你没死啊!” “……前辈怎么也下来了?” 苏先生笑道:“哦,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穆长宁语噎,苏先生则乐呵呵点了张明火符,见她一手将剑插在壁上,一手用藤蔓拉着他,忍不住嘴贱道:“牢不牢靠啊?不会断吧?” “……” 龙泉剑插着的那块木壁隐隐有些松动,穆长宁僵着脖子转过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妈蛋,这只乌鸦嘴! 再骂他也来不及了,那块木壁蓦地脱落,二人连成一线直直往下坠。 穆长宁一连刺了几剑,这大树的内壁越来越光滑,竟连连失手,苏先生还在一边哇啦哇啦直叫:“丫头哇,你快找地方插剑啊,再不行我们都要摔死了!” “闭嘴!”她忍不住叫了声。 苏先生闭嘴不说话了,果然下一刻她的剑重重刺入了木壁。 心中霎时松了口气。 苏先生道:“诶,丫头……” “你闭嘴!”这个祸害,说什么坏什么,她还不想摔死! 苏先生闭嘴了一阵子,还是憋不住地开口:“我其实想说的是,你不用这么吊着我,已经到底了。” “……” “不过下面全是水,你还是再吊一会儿吧。” “……” 苏先生割断了藤蔓,御器漂浮在水面上,明火符大亮,可以看得出底部是一汪绿油油的粘稠液体,和树内壁上那些带强烈腐蚀性的液体一样。 望穿道:“宁宁,这池绿液里有我跟你说的好东西。”(未完待续。) 第115章 总有人要我拜师 穆长宁看了看下面黏稠地化不开的绿液池,实在想不出来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但毫无疑问的,若想要取这里头的东西,就必须得先对付绿液。 苏先生的飞行法器是一张毛毯,稳稳地浮在绿液池上,而他也正点着明火符仔细端详下方。 穆长宁拔出龙泉剑,纵身跃到苏先生的毛毯上,毛毯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摇晃,依然纹丝不动。 苏先生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她,“怎么,想干什么呢?” “前辈见多识广,您觉得呢?”穆长宁反问。 苏先生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我猜,你想取这水中的木相晶。” “……” 望穿闻言忍不住哇哇直叫:“姓苏的懂得还真不少啊!” 穆长宁不由疑惑:“木相晶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疑惑为何这棵树的生机活力这般充盈,好像永远都用不尽?” 穆长宁讷讷点头。 当时她猜测是这树从其他地方汲取了能量,还怀疑这是碎片的功劳,然而事实证明碎片是这棵树的树魂,只为它提供了灵智,却没法创造生机。此般一来,又是无解。 “其实也算有点关系吧。”望穿说道:“当时我们只把它当做一棵凡树,没往这方面想,事实却是,这树有了魂,活了上千年,修炼了上千年,只要再过千万年,不愁成为一方地仙,它是这一带的草木之王,作为王,它的子民们为它敬献生机就合情合理了。” “这绿液就是它从它子民那里索取来的草木原液,经过漫长的岁月,孕育出了木相晶,而木相晶也是生命力的象征,一块木相晶能供一座山上的草木生长上百年,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望穿的声音中包含了隐隐的兴奋,穆长宁听得心中微动。 木相晶蕴含庞大的生命力,而现在的空间中,最匮乏的,便是生机,若能将木相晶移到空间里,不说那些枯萎衰败的灵草灵植能重获生命,更能减少望穿的诸多负担,一举两得。 草木成精比之动物妖兽困难成千上万倍,上万年的灵草灵植也未必会生得出灵智来,这棵树纯粹是因为神石碎片捡了大便宜,拥有了树魂,才会成为这一带的草木之王,得到其余子民的馈赠。 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穆长宁双眼大亮,偏过头看见苏先生挑眉轻笑,又迅速收敛了情绪,道:“前辈慧眼,神机妙算。” 苏先生哈哈大笑:“得,你别夸我,你小小年纪能知道木相晶,可比我厉害多了。” 穆长宁心道哪里是她厉害,不过是有望穿给她指点出谋划策罢了。有些东西,可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接触到的,她的阅历浅薄得很,这一点她有自知之明。 苏先生袖手往毛毯上一坐,拖着下巴看她,“呐,木相晶可就在里头了,你要怎么取?” 这满满一汪绿液都是浓缩过的草木原液,蕴含极丰富的木灵气,也蕴含浓浓的生命气息,但物极必反,生命力丰富过了头,也能成为要命的东西,这才带上极强烈的腐蚀性,只五行中金克木,它才不会腐蚀金属。 穆长宁总不能贸贸然下水,否则肯定被化得连渣都不剩。 细思片刻,她从储物袋里找了两只小巧的白玉葫芦出来,这是先前在逛玉兰城的时候看中买下的,别看它小,内里的容量却不小,既然她下不去,那就把水都抽干,只眼下不知这绿液池的深浅,也不晓得两只葫芦能不能装得下。 苏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用摄物诀取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果然等穆长宁装满了两只玉葫芦,也没见绿液池见底,苏先生拍着大腿大笑不已:“诶,丫头,我跟你说,这水深起码有五丈,你这两只小葫芦,没用!” 他一脸“你快求我,你求我我就帮你”的表情,穆长宁狠狠抽了抽嘴角。 其实她可以把绿液引进空间,望穿自有办法对付,可眼下有个外人在,她又不方便行事。 穆长宁抿唇沉默,苏先生等了半晌也没见她有动作,轻叹道:“诶,这样,我帮你挖木相晶,你也帮我做件事怎么样?” “……前辈别拿我消遣了,您做不到的事,我如何有能力办到。” 苏先生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是在你力所能及之内的事,而且不会违背伦理道德,不让你为难,怎么样?” 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穆长宁狐疑,但怎么说苏先生虽偶尔不靠谱,好歹还有点可信度,两人也算共患难了,点点头便应允下来。 苏先生笑着拿出了一只玉瓶,也学着她的样子摄物取水,穆长宁瞪大眼。 他嘿嘿笑道:“这个呢,叫汲水瓶,容量能装下一条江河,可比你那两只玉葫芦大多了,小丫头办法倒是不错,我借用了。” 穆长宁眼角直跳。 汲水瓶的容量果然很大,没过半刻钟,这方数丈深的绿液就被摄取地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不剩,而在树底部的木头里,嵌了三块手掌大小绿莹莹的晶块。 苏先生取出长剑一挑,三块木相晶霎时落到穆长宁面前,隔得这么近,她能感受到其中浓郁的木灵气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这是比灵精还要珍贵千百倍的东西。 穆长宁抬头看了看苏先生,他道:“东西都给你拿过来了,还不收好?” 她傻眼:“都……给我?” 苏先生摆摆手:“木相晶这东西虽说可遇不可求,但也着实鸡肋了些,除却给花花草草做肥料,最多就是供有木系灵根的修士修炼之用,这么刚刚好的,我没有木系灵根,也没有那么多花草要种,基本用不上。” “可如此却是我占便宜了。”毕竟她一点力都没出。 “我不是得了这满池子草木原液吗,这东西稀释一下,可是能使枯木逢春的好东西,足够了。再说……”他勾唇笑得贼兮兮,“你不是答应帮我做件事吗?” “……”不知怎的,穆长宁突然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最后穆长宁还是将三块木相晶都收下,额外还得了两葫芦的草木原液,分赃完毕后,二人当然得考虑怎么出去。 进来的入口已经闭合了,原路返回行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二人突然感觉有点热,像在蒸笼里一样,苏先生抹了把汗道:“怎么回事,外头那些人不会是在烧树吧?” 穆长宁一窒,看了他一眼,苏先生赶紧闭嘴不语。 事实上,外头的修士确实是在烧树。树精失了树魂,已经不具威胁了,可它先前吸食了这么多修士精魄,玉兰城也容不下它,几次试探发现它失了攻击力后,几个家族的长老一致同意将树焚毁。 熊熊火光燃起,照亮了玉兰城的半边天际。 穆长宁和苏先生好不容易在树壁上开了个大口子,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在镜湖里,透过重重水幕,清晰地看到这棵千年老树被火海吞没,隐约夹杂着欢呼雀跃声。 二人跳出水面,对面的修士微怔,穆长宁没在人群里看到吴满天和吴真儿的身影,却见一开始要抓她的赤衣男修抱着一具穿着蓝衣的白骨痛哭流涕。 穆长宁心中一跳,她大致猜到这赤衣男修是吴真儿的现任未婚夫婿燕太清,而刚才吴真儿也是穿着这一身水蓝色华服,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她望向苏先生,苏先生扯着嘴角道:“怨灵反噬,自食恶果。” 吴真儿将吴老爷子秦如风和江采薇这三人献给树精吸食精魄,可随着树魂的消失,怨灵释放,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穆长宁想起树精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吴真儿原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的。她资质一般,在族中不受重视,又有个人渣叔父污了她的清白,她走投无路,本想一死了之,只是阴差阳错和树精达成了共识交易,这才走了邪道。 秦如风遇害后,若非那个蓝衫男修将树魂的欲念压制住,三年来,也不至于只是丢了这几条人命。 穆长宁又侧过头看苏先生,树精记忆里的蓝衫男修,正是这个人。 苏先生望着火中渐渐焦黑的花果子树,轻轻一叹。 她疑惑道:“前辈在可惜吗?” “可惜,当然可惜。不过它自己非要作孽,我再可惜它也无用。”三年前他给过机会,树精冥顽不灵,不肯以正道修行,却不是他再能左右的。 苏先生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少女,道:“树精千万年修为,一朝贪念,毁于一旦,人之修行,也不外乎受凡尘俗世之扰,做得也未必会比它好。” 穆长宁微怔:“可七情六欲,是个人都会有啊!” “是啊,所以,你还只是人,不是仙。” 他摇头长叹:“宇宙无穷,盈虚有数,从尘世中来,超脱尘世中去……”苏先生睨她一眼,淡淡笑道:“还差得远呢!” 穆长宁低头若有所思。 因为是人,所以有七情六欲,因为抛不却这些欲念,所以才会在漫漫长途中打磨自身,洗去铅华,追求仙道。 这条路上的诱惑纷扰太多了,一旦动了歪念,到头来也会如树精一样,镜花水月一场空。 穆长宁拱手抱拳,“多谢前辈指教!” 熊熊大火烧了半夜,明日一早,玉兰城的百姓们便会发现,这棵见证了玉兰城历史兴衰的千年老树,已经化为灰烬。 吴家兄妹残害秦如风江采薇的事曝光,吴家毫无疑问成了众矢之的,江家秦家与吴家势不两立,燕太清纵然想帮衬一把,此刻亦无能为力。 吴满天是逃了,吴真儿遭怨灵反噬化作枯骨,吴老爷子痴傻,吴二爷又身亡,吴家是彻底完了。 没人再去追究吴二爷的死究竟是谁干的,横竖吴家已经不成气候,这几年其余三家被吴家处处压上一头,眼看着对头气数已尽,他们又师出有名,不趁机搜刮了吴家的东西,难道还要便宜了别人吗?谁有心思去管吴二爷死不死的。 玉兰城的四大修真家族,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家,穆长宁一面百无聊赖听着茶楼里众人的议论纷纷,一面打量对面坐着的人。 碎片已经找到,穆长宁自是没有继续留在玉兰城的打算,从秘境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寻思着该回门派去报到,又想着自己也该去寻一寻凝元丹的下落。 神识的受损不根治,处处都不方便,她身边是不缺灵石的,可凝元丹又不是菜市场的萝卜青菜,想买就能买的着。 苏先生这几日都跟着她,按说二人早该分道扬镳,可苏先生好像根本没想起这茬,穆长宁心想大概是和自己答应要替他做的事有关,清咳道:“前辈,我就要回去了,您要我做的事是什么,我也好准备一下。” 苏先生眉眼一亮,“你真要去做?” 穆长宁肯定点头。 苏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嬉皮笑脸道:“也好,那你拜我为师吧。”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 这是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有人要她拜师?她脸上写着“缺师父”这三个字吗? 穆长宁没表态,苏先生赶紧牟足了劲介绍自己:“诶,丫头,我跟你讲啊,我会的可多了,我会吃,会睡,会喝酒,必要的时候陪吃陪聊陪耍宝都没问题的!” “……”穆长宁扶额:“前辈,您别拿我寻开心了。” 苏先生脸一虎:“怎么,嫌我筑基期不配当你师傅?” “……没有。” “没有还不拜师?” 穆长宁眼角直跳,低头道:“前辈,晚辈已有师门,不好再拜别门别派。” “你怎么知道我是别门别派?”苏先生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勉强维持肃容:“丫头,你抬个头看看。” 穆长宁狐疑抬头,面前的俊秀青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枯瘦老人,皮肤黝黑,满面沟壑,眼神却端的万分慈和,满面笑容。 穆长宁大惊失色,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她当年在点苍城时遇到的老大爷,她经常会去他那里买灵米,他也总会送她一些灵豆灵果。 “你,你……”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人又一次面目全非,变回苏先生的模样,穆长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当年,我好歹还送了你那么多灵果灵豆子,你到现在也没认出我来,小没良心!”苏先生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弹。(未完待续。) 第116章 讷言真君的新弟子 穆长宁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处于呆若木鸡状态,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当年点苍城卖灵米的老大爷和祥慈蔼,在当时为数不多相识的人里,她就觉得那老大爷最合眼缘,也最投契。可眼前的苏先生,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哪有一点那时的影子? 一个人的相貌能变,修为能变,连性格都变了,本来便萍水相逢,她怎么认得出来。 更何况,那老大爷不会说话……对了,苏先生可是张乌鸦嘴,他就是早知道自己嘴巴会惹祸,所以那时候摆摊才装哑巴的吧!免得误伤祸害了其他人。 穆长宁福至心灵地想。 要说二人有什么相似处,大约就是他们有意无意都会与她讲道论理、指点传教。对于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后辈来说,这样的指教,已是弥足珍贵了。 再者,这次在玉兰城,要不是苏先生明里暗里帮着她,她也不能这么轻松地就收了树魂,还得了木相晶和两葫芦草木原液了。 难怪从开始苏先生就一副老相识的模样,她是根本没朝这个方向去考虑,一时还真有些惭愧。 “前辈……” 苏先生翻个白眼,“行了,我又没要你怎么心怀感激愧疚的,跟你挑明,无非是要告诉你,我呢,也是苍桐派人,这么刚好的,还跟你同在丹峰,而且,也算够格能当你师傅,拜我为师,总不至于让你叛出宗门。你就说,拜不拜吧!” “……您连我在丹峰都知道?”穆长宁傻眼。 苏先生不忍直视,拍着桌子道:“你,你这丫头,会不会抓重点啊!这是关键吗?” 桌案上的茶盏叮咚一震,穆长宁看他双目瞪圆,眼神飘忽不自然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端起茶盏跪在苏先生面前,恭敬奉上,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苏先生火气刹那间全消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笑得如沐春风。接了拜师茶,扔了只玉瓶过去,懒懒道:“呐,一点小玩意儿,自个儿玩去吧。” 穆长宁现在不能用神识,摇了摇感觉里面似乎是一颗丹药,她还未来得及过问,望穿惊叫道:“宁宁宁宁,是凝元丹,上品凝元丹!” 穆长宁震惊地看向苏先生。她之前还在想该去哪儿找凝元丹,下一刻师父就把东西给她了?还说这是小玩意儿? 要知道,当初在云顶拍卖会,一颗中品凝元丹的价格就已经接近十万中品灵石了,他竟然随手就能拿出六品丹药来!而且这六品丹,还是她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师父……” “有点眼力啊,凝元丹还认得。”苏先生好笑地看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把还跪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既然拜了师,为师也不能太小器不是,别的不说,我对徒儿可是向来很大方的。先收起来吧,甭管这之前是怎么受的伤,你下次要是再敢拿神识开玩笑,我可不管你了。” “是!谢师父!”穆长宁朗声应是。 下次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用神识的实质物理攻击了,这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再碰上这种情况,师父也未必拿得出第二颗凝元丹来。 “既然要回门派,就一起回了吧。” 苏先生带着穆长宁一路走出茶楼,祭出那张毛毯就一路飞往苍桐派方向。 毛毯不用人操控,速度也很快,周围形成自然的保护罩,不会受罡风影响,这速度可绝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施展得出来的,穆长宁也猜到师父不会是普通的内门弟子,能随手拿得出凝元丹的,怎么也该是结丹修士了。 “师父,我还不知道您的道号呢。” 苏先生斜睨她一眼,道:“我呢,确实是姓苏,名字太久远,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至于道号,师尊赐号讷言。” 讷言?讷言…… 穆长宁默念了两遍,还在回忆丹峰哪位金丹真人道号讷言,突然间想起一件事,结巴道:“讷,讷言……真君?” 丹峰一峰之主,讷言真君! 穆长宁悚然大惊。 丹峰的弟子们,不会有一个不知道他的!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八阶炼丹大师,苍桐派化神大圆满期老祖的首席大弟子,刚过四百岁就进阶元婴大圆满,甚至极有可能会在未来二十年内进阶化神的讷言真君! 这可是个传奇人物啊,相传此人十八岁筑基,六十四岁结丹,一百七十岁结婴,整个苍桐派,除了慕衍,还没谁破了他的记录……对了,慕衍!慕衍还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呢! 穆长宁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她本以为能教出慕衍的人,怎么也该是个严厉正经的老道士,面前这人……和想象中的差距实在有些大啊! “师,师父。”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您,您怎么会想……收我为徒?” 讷言真君这种令人仰望难以企及的人物,竟有一日会成她的师父!简直跟做梦一样。 苏讷言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我呢,就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换个身份到处去转转,那时候碰上你这小丫头就觉得甚是有缘,留了个心,你看,放长线钓大鱼,还不是栽我手里了!” “……”穆长宁嘴角一抽,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吊儿郎当的货居然就是讷言真君。 苏讷言倒颇为得意,“籽福金铭那几个小娃子还敢跟我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你小丫头倒是够意思,没被他们几个骗了去。” 穆长宁满头大汗。心道哪是什么骗不骗的,她当然希望有个师父指点教导,只这事还是要看缘法,金铭真人和千叶真人想来不过就是说笑,而籽福真人和她之间也有些矛盾。 方才在不知师父就是讷言真君的前提下会拜师,一是为言而有信,完成先前答应的事,二是师父早先有意无意的教导已经让她受益感悟良多,三是二人之间也确实当得起有缘二字。 她原以为师尊至多就是个金丹真人,哪知还是低估了。 等等,“师父,您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这些事也就是在外门流传了一阵,内门弟子至多就当个谈资,更不可该传到像师尊这种元婴修士耳中的啊。 她想到从前在坊市,因为陶芷馨的事,险些在掌刑堂被千叶真人籽福真人二人随意判处了,若非慕衍及时赶到,她如今还不知身在何方。 原先她还以为是慕菲菲将慕衍请来的,可现在想想,慕衍和师父的关系,未必不会是师父让慕衍出的面。 穆长宁狐疑道:“师父,您不会一直在关注我吧?” “切,小丫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苏讷言有些不大自然地别过头,背对着她道:“现在离门派还有几日路程,你先把凝元丹吃了吧,为师替你护法。” 话题转得有些生硬,穆长宁低低笑了笑,鼻尖蓦然升起一股酸意。 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世间的浮萍,无依无靠,咬牙逼着自己坚韧坚强,小心谨慎一步步走自己的道,没有倚仗亦不敢张扬,从没想过原来也是有人在暗暗护着她……是了,从今往后,她也是有师父的人了。 穆长宁低声道了句“谢师父”,拿出凝元丹便服下修复起受伤的神识。 苏讷言背对着她,盘腿坐在毛毯上,望了望远方连绵的山脉,心中轻轻一叹。 阿宴,这是你的女儿,从今往后,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你安心吧…… 回门派的一路二人皆都无言,有元婴大圆满的师尊在旁护法,穆长宁完全可以放心吸收凝元丹。 修复神识的过程并不痛苦,上品凝元丹效果奇佳,她全身心就像浸泡在一汪暖融融的春水里,看着碎裂的神识在药效下一点点自发愈合,凝成一个整体。 这个过程便是一场奇特的体验,直到神识完全修补完成了,凝元丹的药效却没有用尽,以免浪费,穆长宁便自发运转起紫元诀,借由凝元丹药效淬炼打磨神识,直至药效完全吸收干净。 睁眼的那一刹那,眸中紫意浓重,神识尽数释放,竟带动一片灵威,将高空的罡风都尽数逼退,好一会儿,这片灵威才尽数收了回去。 凝元丹不愧是六品丹药,光是这一颗中蕴含的能量,不仅尽数修补好她的神识,更让她的神识凝实壮大了不少,紫元诀的功法又进益一步,只要继续勤修苦练,待筑基之后,寻到安魂石,不愁无法进阶紫元三重! 穆长宁兴奋的收回神识,转头见苏讷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讪讪笑道:“师父……” “看来凝元丹让你收获不小啊。”苏讷言挑高了一边眉毛。 “多谢师父大恩!” “得,怎么跟慕衍那小子一样一板一眼的,无趣啊无趣。”苏讷言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毛毯上,悠悠道:“前面不远就是苍桐派了,待会儿叫慕衍陪你执事堂办理身份玉牌,再自己挑选一处洞府,做我的弟子,可不能太寒碜。” “是不是太麻烦慕……师兄了?”想想一个结丹真人带着自己去做这些琐事,还真有些汗颜。 苏讷言眼皮也不掀一下,“怎么麻烦了,做师兄的关照一下小师妹还能怎么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慕衍这小子,年纪越大越不可爱,好歹小时候还知道拉着我裤腿问我要糖吃的,现在,哼!” 穆长宁稍稍想象一下,小小的慕衍拉着苏讷言甜甜糯糯地要糖吃……连忙使劲摇了摇头,这画风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二人便已经到了门派。依着苍桐派的规矩,无论是炼气小弟子还是化神期长老,到了门派前都得下飞行法器步行,以示对师门的尊重。 苏讷言没有将压制的修为恢复过来,依然是筑基中期,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却被守门的炼气小弟子拦了下来,“这位师叔,麻烦请出示身份玉牌。” 无论是穆长宁或是苏讷言,身上都没有穿着门派的服饰,这小弟子大约是新来的,也没见过苏讷言,一伸手就把人拦住。 苏讷言嘴角一抽,穆长宁低下头使劲憋着笑,苏讷言狠狠瞪她一眼,低头在储物袋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身份玉牌来,一拍脑门道:“没带。” 然后直接把穆长宁的抢过来晃了晃道:“呐,这不是吗?”随后又往里头走。 穆长宁无语,那两个小弟子大概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又将人拦住道:“师叔,这玉牌是那位师姐的,不是您的,请出示身份玉牌!” “我……嘿!”苏讷言气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死心眼哪?” 穆长宁翻个白眼,苏讷言正欲开口讲道理了,远远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师尊。” 慕衍面无表情走过来,两个小弟子倒认识他的,一听慕衍这么称呼,吓得腿都软了,不可思议道:“讷……讷言长老?” 二人连忙跪下:“弟子无知,望长老恕罪。” 苏讷言还不至于跟两个小弟子过不去,只是看着慕衍不由摸了摸下巴,徒弟的脸比师父可有用多了。 慕衍跟苏讷言多年师徒,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了,无奈道:“师尊。” 他瞥见苏讷言身边的穆长宁,微微一愣,苏讷言解释道:“呐,这是你小师妹。” 穆长宁低头行礼:“师兄。” 慕衍微微颔首,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穆长宁没从秘境中出来,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死在里面了,师尊当时沉默了一会儿,便御器离去,他不用想都知道师尊是去找人了。之前还让他暗中多照顾这个小丫头,还要他亲自去掌刑堂把她领出来…… 凡此种种,慕衍大概也猜到一点。 苏讷言见慕衍也过来了,摆摆手道:“呐,你师妹交给你了,按着老规矩来,不许马虎啊!” 慕衍眉尖轻跳,再一看苏讷言连人影都没了,低头瞧了眼尚还不明所以穆长宁,默默哀叹一声,道:“师妹跟我来吧。” 穆长宁亦步亦趋地跟着慕衍,守门的两个小弟子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结论——讷言真君收新弟子了!(未完待续。) 第117章 乾坤果 两个小弟子的震惊无以复加,不止是他们,进出往来门派的弟子们纷纷僵成了泥塑木雕。 往日里难得一见的讷言真君现身了,和苍桐派第一天才的慕衍师徒同框了,心目中偶像神话般的人物近在眼前,这种事放哪儿都值得他们这些小弟子追捧、津津乐道了。更何况,眼下真君竟还收了个新徒弟,一个只有炼气修为的徒弟! 少不得有人打听起穆长宁。 “那位小师姐是谁,看着好年轻,竟也有炼气八层了?” “能让讷言真君看上做徒弟的人,差得了吗?” “那定然是天资卓绝,可与慕衍师祖比肩了!” 你一言我一语啧啧称奇,守门的小弟子默默插了一句道:“可我刚刚看她的身份玉牌,似乎只是普通外门弟子样式……” 四下静了一瞬,爆发出“怎么可能!”“你肯定看错了!”等诸多言论,小弟子坚持道:“是真的!而且,这位小师姐我还相当眼熟,似乎是那位穆长宁穆师姐呢。” 这下难免就有人问起:“穆长宁是谁?” “这个我知道!” 一个容长脸的炼气弟子连忙拍手道:“她是丹峰的一个外门弟子,据说曾完美通过唐师叔的草药甄别考核,而且还在外门小比上以炼气中期修为打败了剑痴的弟弟,引得三位真人竞相争抢收徒的!” 经这么一提,其他人顿时有了印象,“哦,是她啊!听说她最后还一个都没选,这么狂妄自大的人真是少见了!” “呸,有讷言真君愿意收你为徒,你会稀罕结丹真人吗?” 众人纷纷沉默,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但话糙理不糙,确也是事实。 那守门小弟子忽然奇道:“她不是命丧无垠秘境了吗?最后出来的人里面,根本没有她哇!”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人家才能是真君的弟子啊!”容长脸弟子轻哼着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两个多月前的门派小比,她还是炼气六层呢,这么短短的功夫已是炼气八层,不用说定是在秘境中得到了大好机缘了!” 无垠秘境出现变故,门派中有不少前去秘境的弟子都在那闻所未闻的地宫中得到了机缘,这事已不是什么秘密,而这位穆师姐当时虽不在回归弟子行列,但如今既然再现身,期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小弟子们感慨连连,既惊又羡:“天哪,穆师姐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 谁说不是呢? 比起那些纯天然的精英弟子来说,无疑是这种从外门弟子身份晋升起来的更加接地气,也更能让他们有感而发。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关穆长宁复活归来又成为讷言真君新弟子的消息立即便在苍桐派不胫而走,传播速度之快如烈火烹油,令人瞠目结舌。 慕衍领着穆长宁去丹峰的执事堂,他这人无论放哪儿都是焦点,一路都被行了注目礼。 对于苏讷言让一个金丹真人为她跑前跑后,穆长宁只能默默给自己这师兄点根蜡。 慕衍倒不觉得如何,反正自家师尊那德行,他早就习惯了。倒是这新来的小师妹……想到方才苏讷言说的“按着老规矩来”,慕衍几不可察勾了勾唇,笑容如昙花一现,很快便隐去难寻,任谁也没发现。 此时的执事堂还算空闲,有那么几个小弟子排着队在孙师叔处领取交托任务,秦师叔正于桌案前翻阅典籍,唐师叔在整理编制灵药类别。 慕衍的到来让三人都纷纷一怔,忙起身见礼,其余炼气弟子更是敛眉垂首不敢抬头。 “慕师叔来执事堂有何要事?”秦师叔恭敬问道,心里暗暗琢磨否近来哪里出了纰漏,让师叔都要来跑一趟过问。 唐师叔却是一眼看到了慕衍身侧的素衣少女,愕然道:“穆师侄?” 秦师叔孙师叔闻言纷纷望来,孙师叔愣了愣憨笑道:“师侄原来你没死啊!” 穆长宁请礼道:“见过三位师叔,弟子侥幸得出秘境,只临时出了点意外,这才延误了回门派。” “没事就好。”唐师叔颔首,注意到她的修为已是炼气八层,暗暗点点头,唇角微扬,显得一张黑脸也不是那么严肃了。 穆长宁先前三年作为炼丹初级弟子在丹峰外门学习提炼药材,得到了唐师叔不少指点,唐师叔也很看好这个天赋异禀的小丫头,这次听说她没从秘境出来,心中还感到有些惋惜。 慕衍由着他们叙旧,直到秦师叔又问了一次何事,才指着穆长宁道:“将长宁的身份玉牌换成精英弟子的,再在主峰挑选一处灵气浓郁的地域给她建造洞府。” 三人皆是一愣,孙师叔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唐师叔秦师叔已是面色微变。 秦师叔声音略微颤抖:“师叔的意思是,您要收穆师侄为徒!” 能在主峰建洞府的,只有慕衍和讷言真君师徒二人,眼瞧着慕衍都亲自带人过来了,还指名道姓要为她更换精英弟子玉牌,不消说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秦师叔作为女修,又是丹峰的女修,自然对慕衍这位天才师叔钦佩仰慕,眼瞧着心目中的偶像竟然要收徒了,她如何能不震惊? “不是。”慕衍淡淡摇头。 秦师叔长长松口气,方觉将才心跳都好像要停了,然而接下来慕衍的话却让她整个人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是师尊要收徒,长宁以后是我小师妹。” 慕衍面无表情地阐述。 对面三位筑基修士不约而同呈现出呆愣状态,就连向来沉稳的唐师叔此刻亦瞠目结舌,许久不曾动弹,而那几个炼气期的小弟子,早就石化了。 苏讷言在丹峰弟子心中,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而慕衍先前作为讷言真君的唯一入室弟子,亦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有朝一日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别说是几位筑基师叔,穆长宁到现在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见几人皆没动作,慕衍略有不悦地皱眉,唐师叔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秦师叔连忙晕晕乎乎就接了穆长宁的旧玉牌去做事,孙师叔圆圆胖胖的脸憋得通红,突然“哇”一声抱住了穆长宁的大腿。 “穆师侄,穆师侄!” 孙师叔殷殷切切,急得满头大汗,仰头亮着星星眼直直望向她,“我长这么大,还没近距离见过讷言真君,能帮我要个真君签名吗?” 唐师叔不忍直视地别过头,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模样,穆长宁抽抽嘴角,侧头看慕衍,慕衍淡着张脸视若无睹,穆长宁只好道:“孙师叔,您先起来。” 孙师叔抱得更紧了,“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秦师叔走过来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又将已经重新置办好的碧绿色玉牌交给穆长宁。 苍桐派弟子的身份玉牌分三色,白玉色为外门弟子,青绿色为内门弟子,而这种通体碧绿的,则是精英弟子标志。 “多谢秦师叔。” 秦师叔微微一笑。对于讷言真君突然收弟子,她虽然震惊,但也没什么可说的,真君自有他的用意,哪是旁人能够置喙的?各有机遇莫羡他人,何况这小丫头还没满十四岁,这个年纪能达到炼气八层,谁说她没有资格做真君的弟子? 他们是来修仙的,可不是来浪费时间长吁短叹埋天怨地的,与其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倒不如好好审视自己。 这么一想,秦师叔心中霍然开朗清明了一片,心境有了不小提升。 穆长宁见她霎时眼明心亮,恭贺道:“恭喜秦师叔。” 秦师叔回以一笑,拿出一副卷轴出来,正是丹峰的主峰图,“主峰峰顶乃是讷言真君的洞府,左侧的小寒峰是慕衍师叔洞府,右侧明火峰还空置着,灵气浓郁,灵田肥沃,适宜种植灵药,且有一条小火脉,方便炼丹,穆师侄你看就在这里建洞府如何?” 穆长宁当然没意见,只是她不过炼气期,哪里担得起入主一座侧峰? 慕衍淡淡道:“明火峰先留着,等往后师妹结丹了再入主不迟。”他指着主峰半山腰处一片区域道:“先在这里吧,我当年也在这里住过几十年,现在还空着,足以供你做修炼之地。再者……也方便师尊亲临指教。” 不知为何,穆长宁觉得慕衍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有点怪异,但还是点点头没意见。 秦师叔便将地域划出,欲派小弟子前去收拾,慕衍抬手制止道:“不用,师尊喜好凡事亲力亲为。” 慕衍带着穆长宁离开执事堂,那几个龟缩了许久的炼气小弟子顿时不淡定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秦师叔冷冷看他们一眼,几人连忙停下,却还是有一小弟子傻傻问道:“师叔,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师叔好笑道:“你说呢?” 小弟子捏了把自己大腿,“哎呦”一声惨叫:“真的啊!讷言真君真要收小徒弟啊!” “那位可是三年前完美通过唐师叔考核的穆师姐?是那个两个多月前门派小比打败了许师兄,让三位真人争抢收徒的穆师姐?是那个死在无垠秘境的穆师姐吗?” “天哪,她活着回来了!还成了真君的入室弟子!” 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尖利起来,难得的,秦师叔唐师叔孙师叔都没责备他们,事实上,他们也还没缓过劲。 丹峰执事堂叽叽喳喳又炸开了锅,穆长宁刚走出执事堂没多远,季敏跟何久便匆匆赶过来,季敏拉着她左看右看,一把抱住她哭道:“我就说嘛,你哪里这么容易死啊,那些人根本都是瞎说的!” 何久抹了抹微红的眼,傻傻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别后重逢,险些生离死别,穆长宁心中亦感慨良多,但有这些朋友伙伴还挂念惦记,心中又升起阵阵暖意。 慕衍看了看她,淡淡道:“我先行一步,你稍后再来主峰。” 季敏何久这才注意到慕衍,神色讪讪,待人离开后,忙拉着穆长宁问:“你在秘境里都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时没出来,他们都说你肯定是死在里面了!还有,那些弟子传言说你拜讷言真君为师了,真假的?” 穆长宁惊叹这八卦传播的速度,扶额道:“这事说来话长。秘境动荡,我掉入了一处地心,在里面困了十几日,随后被传送出来时自己都不认识在哪了,兜兜转转去了钦州玉兰城,这才回来的。至于师父,我确实是因缘巧合拜了讷言真君为师。” 季敏抹了把泪,轻推她一把道:“就说你这丫头命好!” 三人聊了阵,说到他们在秘境中的事,何久轻叹道:“我们似乎是到了一处地宫,可具体在里头都发生了什么,说来也是奇怪,每个出来地宫的人,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穆长宁愕然,这是集体失忆啊!地宫里有什么东西切断了他们的记忆吗? 季敏摇摇头不解:“连门派中的真人长老们也不能下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地宫好东西尤为多,何师兄在里头得了样轻身法器,我也得了本不错的功法,每个进地宫的人,最少也有几块上品灵石。” “你们都安全出来了吗?大哥、慕师姐、孟师兄、韩师兄他们呢?” “放心,都出来的。”季敏轻笑道:“陶师兄还是我们中收获最大的呢,他得了一枚乾坤果。” 对于他们这种学炼丹术的来说,熟悉各种草药无疑是基础课,乾坤果,在百草图鉴中亦有详尽记载,这是一种高阶上品灵果,乾坤造化,洗筋伐脉,能洗去修士的一条灵根。 乾坤果树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经极罕见了,且乾坤果树一千年一开花,一千年一结果,修士一生中即便有幸遇得上乾坤果树,也未必能享用得到乾坤果。 如陶恒这样的四灵根,乾坤果恰恰是最需要也是最适合的,大哥确实得了一样了不起的机缘。 穆长宁也为陶恒高兴,可转念一想,乾坤果非同小可,连元婴修士恐怕都要觊觎的,如今季敏何久都知道了,那门派中岂不传开了? 这不是拿陶恒放在火上烤!(未完待续。) 第118章 来个人缝上这张乌鸦嘴吧 按说弟子们在秘境遗迹里得了什么,门派也不会过问太多,说到底那都是他们各自的机缘,但真当有了乾坤果这种东西,也容不得陶恒不被人盯上。 以陶恒的心智,如何能不懂得小心保守秘密,可为何还是会有消息泄露? “还能是为何?无非就是有人作怪呗!” 说到这一处,季敏何久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陶师兄原先确实是捂得严实,可这事因缘巧合给陶芷馨知道了。陶芷馨她自己没能进地宫,早早地被传送出来,听说了人家都有机缘但自己没有,可不得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穆长宁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事情的走向,陶芷馨是双灵根,若有了能洗去灵根的乾坤果,她就可以变成单系天灵根的天才,试问陶芷馨能轻易放过吗? 果然便听季敏冷冷哼道:“陶师兄虽是陶家人,但陶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子孙,既然知道了陶师兄手里有乾坤果,永逸真君少不得出面向他索要,好将乾坤果让给族中更适合它的人,比如陶芷馨!而作为交换的,便给陶师兄一些补偿。” 对于这种做法,季敏很是气愤不平,明明就是陶恒得来的机缘,却碍于家族非要让出去便宜了别人! 说到底,即便在修真家族里,也到底还是靠的实力天资说话。 与陶远陶芷馨他们不同,陶恒是四灵根,并不如何受到族中的重视。站在家族的角度考虑,永逸真君自然是希望族中人才辈出,而乾坤果用在陶芷馨身上,明显比用在陶恒身上有用多了。 这次陶恒得到乾坤果,固然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但有陶家这个庞然大物站在他身后,终究也会时时身不由己。 别看陶恒往日里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穆长宁知道,他比谁都要努力,他现在的修为,完全是自己一点点苦修出来的。 纵然身为修真家族的子弟,比别人多了些资源,但在同等的情况下,陶远可以毫不费力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而陶恒却什么都要自己去争,连机缘也要拱手让人。 穆长宁心中的气恨丝毫不比季敏少。 “那后来呢?大哥就白白将乾坤果交了出去?” 季敏噗嗤一笑:“哪能呢?陶师兄才不肯呢!永逸真君逼他拿出来给陶芷馨,陶师兄一气之下,当场就把乾坤果给吞了,反正东西都已经被他吃进去了,还能逼他吐出来?” 这确实是陶恒做得出来的事,他向来都是不吃亏的主。 “可乾坤果蕴含能量暴躁,即便服用也得先加几味灵草调和,做好充足准备,大哥这么直接吞,一个不好很可能爆体而亡的!” 穆长宁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季敏忙按压住她,“行了,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要真有点什么情况,早来不及了!放心吧,有陶远师叔给他疏通引导护着法呢,最危险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眼下他正在闭关巩固。” 穆长宁松了口气,何久眉开眼笑道:“反正没便宜了陶芷馨就是好的!师妹你是不知道,那陶芷馨自从乾坤果被人吞了之后,一连好几天整个脸都是黑的,天天在阵峰御兽峰发脾气,乱砸东西,搞得乌烟瘴气的。” 陶芷馨这种阴险小人,总想着不劳而获,眼瞧着希望落空,可不得气急败坏? 穆长宁目光清清淡淡,嘴边噙着一丝冷笑。 她可没忘了,在秘境里,陶芷馨惹来了四阶妖兽不提,他们还被她摆了一道,险些命丧霹雳之手。 慕菲菲孟扶桑虽然是回来了,但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事,拿到了外头却一概不算数,即便慕菲菲想算账,也寻不出错处。更何况,门派中也有明确规定,不得私自斗殴。 有门派护着,穆长宁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陶芷馨最好就一辈子别出去,也最好祈祷以后别栽她手里,否则她见一次扁一次! 穆长宁与季敏何久道过别,顺带也给慕菲菲孟扶桑他们发了个传讯符报平安,然后便照慕衍说的去了主峰。 传送阵将她送到了半山腰,然而眼前除了一块写着“听风谷”的巨石外,什么都没有。 一道金光打过,巨石旁忽的出现一条通道,苏讷言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进来吧。” 穆长宁走进通道,回身望了眼,通道口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竹海之中,空中灵气浓郁,清风吹来,带来淡淡的草木香,踩着石子路一路向前,尽头是一间小竹屋,苏讷言在两棵竹子间支了个吊床,懒懒地躺在上面打了个哈欠。 “师父。” 苏讷言撇过头看了她眼,扔了个储物袋过去:“材料给你了,自己搭个窝吧。” 穆长宁放出神识探了探,储物袋里放的全是搭建房屋的材料,还有一张图纸,上头明细地画着房屋的构造,只需照着图纸来搭建便好。 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储物室一个炼丹室……穆长宁抽抽嘴角,“师父,不用这么麻烦,我住那个小竹屋就好了。” 苏讷言闻言指尖微动,原先看着很牢靠的小竹屋“吧唧”一下塌了。 “现在可以开始盖了,不盖没地方住。” “……”穆长宁目瞪口呆,“师父,那我在盖房子的时候,睡哪儿?” 按着图纸上的来,可不是一朝一夕完得成的,这段时间让她风餐露宿吗? 苏讷言怔了怔,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半晌从储物袋翻出一个小屋子出来,小屋子见风就长,长成一座竹制的法屋。 “这个空间竹屋先借你住住,回头记得要还啊。”他拍了拍手,指尖一道灵光打向穆长宁眉心,“好了,开始盖房子吧。” 穆长宁发现那道灵光打进身体之后,全身灵力就像凝固了一样,动不了了,她正疑惑,苏讷言已经跳下吊床对着她脑门一弹,笑得灿烂无比:“太阳下山后就会恢复的,这期间你得把房胚盖好了,做得好为师有奖励呦!” 言下之意,便是不允许她使用灵力,而是全凭自身力气干重活。 穆长宁抽抽嘴角,心中暗道:这可是强买强卖! 苏讷言撩起袍角往一旁石桌上坐下,挖了只灵果出来边啃边说:“还不快点动手,再晚天都要黑了。” 穆长宁只得老老实实去搬石头。 没了灵力护体,做起这种力气活来确实吃力,苏讷言就在一边嗑瓜子当监工,一会儿说一声“这是不是歪了”,一会儿来一句“那儿牢不牢啊”。 总是话说完没多久,她刚搭好的框架全散了。 穆长宁气得浑身发抖,师父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她似乎隐约有点明白了在执事堂慕衍那句“方便师尊亲临教导”是什么意思,顿时欲哭无泪。 忙了半日,太阳已经西斜了,穆长宁正在砌着一堵墙,苏讷言躺在吊床上看了眼天上飞过的仙鹤,懒懒道:“今日这几只倒是乖觉啊,往日里打得不可开交呢。” 穆长宁嘴角一抽,一股不妙感涌上心头。抬头看过去,只见原本飞得好好的仙鹤突然像发了疯,你啄我翅膀,我啄你头,一路从天上打到地上,刚刚砌好的墙瞬间哗啦啦碎了一地。 苏讷言:“……” 穆长宁:“……” 老天啊,谁来把这张乌鸦嘴缝上吧! 深深吸几口气,穆长宁转头道:“师父,您很清闲吗?” 苏讷言想了想点头:“最近确实没什么事。” “……”算你狠!我忍! 等慕衍提了两坛子酒上来时,就看到穆长宁灰头土脸,一手掐着一只仙鹤的翅膀往外扔,又默默走回去收拾烂摊子。 苏讷言见到来人,眼前一亮扑了过去,“哎呦,小子你总算过来了。” 慕衍侧身一闪,手上的两坛子酒还是被他抢走了。 和苏讷言对面而坐,慕衍瞄了眼一刻不停的穆长宁,眸光微闪,又几不可察移开视线。 苏讷言可没想这么容易放过他,“怎么,为师给你找了个小师妹,不高兴?” 慕衍目不斜视:“没有的事。” “也对,你早嫌弃我这老人家了,现在有个小师妹走你走过的路,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慕衍:“……”他有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穆长宁在这边做苦力当劳工,门派里有关她大难不死、飞黄腾达的事早传开了。 陶芷馨没吃到乾坤果,也没在秘境里得到任何好处,窝火了月余,屋子里的东西早摔得不能再摔了,阵峰的人看见她就赶紧绕道走,免得撞枪口上。 好不容易歇了歇火,陶芷馨正准备出门散散心,就听到一众人议论纷纷说着穆长宁的事,当下脸色大变,逮着一个小弟子就问:“什么意思,什么叫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小弟子见自己被这煞神抓住,心中哀嚎不已,想到穆长宁和陶芷馨的过节,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但也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穆师姐今儿个回门派了,是和讷言真君一道回来的,讷言真君还收了穆师姐为徒,这事整个门派都知道了。” 陶芷馨双目霍瞪,踹了他一脚恨声道:“说的什么鬼话,穆长宁不是早死了?再说讷言真君什么人,能看得上她?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妖言惑众!” 小弟子被踹翻在地上,“哎呦”惨叫,辩解道:“弟子不敢妄言,这事是千真万确的。穆师姐大难不死,且慕衍师祖都带着穆师姐去执事堂换过身份玉牌了,都过了明面了……” 陶芷馨脸色铁青,狠狠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小弟子揉了揉腿,啐道:“拽什么拽,你要不是会投胎,现在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待着呢,人家就是比你有本事,比你行,你有种别在这里欺负我,上门找人家去啊!” 小弟子随意吐槽,却不知陶芷馨真有这个种找上门去了! 新觉真君闭关未出,陶芷馨在千叶真人面前撒泼打滚什么招都使上了,硬是要千叶真人带她去丹峰辩个真伪,不看一眼她怎么都不甘心。 千叶真人初听闻这个消息也被惊得不轻,讷言真君可不比门派中其他真君,他可是太上老祖的首座大弟子,未来二十年内更可能晋升化神的。 穆长宁若是被他收做徒弟,地位却是比自己都要高上一大截! 千叶真人错愕不已,陶芷馨急急道:“大师姐,真君的弟子只有慕衍师叔,那是修真界都难出其右的天才,真君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穆长宁一个三灵根,资质悟性都一般,哪里配得上当真君的弟子?哪里配和慕衍师叔相提并论!” 陶芷馨这时候还未失去理智,她心知自己这要求无理取闹,大师姐未必会同意,但牵扯上了慕衍,她不信大师姐不会心动。 果然千叶真人动摇了一下,想到从前慕衍就似乎对那小丫头颇为照顾,从今往后,师兄师妹离得这么近,相处时间也颇多,心中一把火就忍不住烧起来,当下就坐不住了。 “走,我们上一趟丹峰!” 千叶真人提着两壶自己酿的桂花酒便去了丹峰。 苏讷言正跟慕衍二人对饮正酣,穆长宁怨念颇深地瞪了那二人一眼,认命地继续摆弄一地木头砖块。 苏讷言忽的“咦”了声:“千叶那小妮子怎么有空到这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慕衍,慕衍熟视无睹,又喝了杯酒。 苏讷言打开禁制,千叶真人带着陶芷馨便一路走进来,陶芷馨一眼便看到砌着墙的穆长宁,没忍住尖声叫道:“穆长宁,你怎么没死!” 一上门就咒人家死的,只陶芷馨一家,别无分号。 穆长宁翻个白眼,连看都懒得看她,继续手上的活。 在看到穆长宁出现在这里,陶芷馨就知道那些人的传言九成是真的了。 一想到这么个往日里如何都看不起的小喽喽突然压了自己一头,陶芷馨脸色便黑比锅底,而眼下穆长宁这样的无视在她看来就是轻蔑嚣张。 嗬,有了讷言真君做你的后盾,你底气足了硬了?敢不把人放眼里了? 压了一路的火气濒临爆发,若不是千叶真人顺道拉了她一把,陶芷馨指不定上前跟人打起来。 是了,人家的地盘,打狗还要看主人。 这么个样样普通平庸无奇的人,讷言真君是瞎了还是傻了,去收她做徒弟!(未完待续。) 第119章 心魔反噬 在外人面前,苏讷言确实端的一副人模狗样,瞥了眼二人,懒懒道:“千叶师侄怎么有空来本君这里?” 千叶真人不着痕迹地觑向慕衍,青衣男子眉眼淡淡,风清骨峻,侧颜白玉无瑕,淡着面容无悲无喜,仿佛这世间什么都不曾入过他的眼,进过他的心。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是多少人标榜崇拜的对象,又让多少人心向往之。修真界以实力为尊,修士慕强是天性,即便是她,亦不能免俗。 那么多头衔加诸到慕衍头上自然无可厚非,但同为讷言真君弟子,穆长宁那小丫头就差得远了。 千叶真人看过穆长宁的外门小比,老实说,她这个年纪能进入炼气后期,又领略到剑势确实不错,做个内门弟子也够格,可真要跟慕衍相提并论了,千叶真人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她也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但这种感觉,从那次穆长宁被慕衍从掌刑堂带出来时就有了。 千叶真人暗暗吸口气,将带来的两壶桂花酒呈上,道:“听闻讷言师叔新收了个小弟子,千叶是来恭贺师叔的,这是千叶自酿的桂花酒,请师叔笑纳。” 苏讷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酒香,食指微动。 整个苍桐派都知道千叶真人酿的一手好酒,苏讷言本也是好酒的,尝过几次,滋味确实不错,但此刻他却不接,反倒不动声色地笑道:“千叶师侄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苍桐派对门下弟子还算宽松,外门弟子们没事也喜欢八卦,什么小道消息传播地快可以理解,不过像千叶真人这种金丹期真人……若是素日里熟稔的,前来恭贺当然无所谓,可千叶真人平素与丹峰往来不多,听到个风吹草动就急巴巴上门来的,那就怪不得别人怎么想了。 千叶真人脸色有些尴尬,干巴巴道:“是偶然听闻的……” 她又瞧了眼慕衍,见他事不关己模样,方才觉得自己这一冲动行事实在欠妥当,回身看了眼全程黑脸的陶芷馨,无端生出几分羞恼。 苏讷言倒没再为难她,收了她的桂花酒,眉尖一挑问道:“千叶师侄觉得我这小弟子如何?说来本君还得感谢师侄,若非师侄手下留情,长宁还未必会拜到本君座下。” 千叶真人神色微变,她不知道苏讷言这句“手下留情”意指什么,是说她之前当众争取要收穆长宁为徒,最后却不了了之给了苏讷言这个机会,还是说当初在执事堂,她手下留情没有把这小丫头打死。 如果是前者,千叶真人真恨不得自己当初就把穆长宁收了呢,与其留着这小丫头去做慕衍的小师妹,倒不如就自己麻烦点收一个放养的挂名弟子,但真君的意思若是后者……他是准备翻旧账吗? 千叶真人一时无言,陶芷馨忍了这么久可算是憋坏了,瞥了眼正在专心搭造房胚地基对其他一屑不顾的穆长宁,恨得牙痒痒。 以为有了师父,你就这么得意嚣张! 苏讷言一脸的笑相,看上去脾气很好,陶芷馨又素来是在永逸真君新觉真君面前放肆惯了的,她从前毕竟没怎么接触过苏讷言,觉得这笑眯眯的讷言真君,还没有一脸淡漠的慕衍来得威慑大,脱口而出道:“真君这次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苏讷言眸子微眯,慕衍淡淡侧过头,穆长宁扯了扯嘴角手中动作不停。 千叶真人厉声喝道:“芷馨,不可放肆!” 她以为这里是阵峰还是御兽峰?由得了她来胡言乱语? 陶芷馨被吼地有些委屈,苏讷言摆摆手道:“师侄别忙,本君挺想知道陶小师侄是怎么想的。” 陶芷馨霎时像被鼓励了,愈发觉得讷言真君温和包容,大着胆子道:“真君,您是太上老祖的首席大弟子,天资出众,慕衍师叔亦是举世难见的天才,你们可是门派的招牌……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资质修为心性悟性样样不出彩,真君收她为徒,简直是糟蹋了自己,辱没了门派!” 她一时得意忘形,轻蔑鄙夷倒是分毫不差,可惜说的话不过脑子,穆长宁都不由侧目愕然。 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跑到丹峰来撒野。 千叶真人一时没回过神,慕衍眉心微敛,苏讷言摆着手笑道:“哎呦,这话我可担不起!” 唇角弯弯,眸里神色却已经冷了,苏讷言招招手道:“长宁,你过来。” 穆长宁放下手里的砖块走上前,因着先前一番折腾,她身上手上都脏兮兮的灰头土脸,陶芷馨立即离她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污垢。 她的灵力被苏讷言封了,身上没有灵力运转,此时此刻无论是千叶真人或是陶芷馨,都无法看出她的修为深浅。 苏讷言取出了一块测灵盘,让穆长宁把手放上去,“话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灵根呢。” 穆长宁抽抽嘴角。你一来就让我做苦力,何曾管过这个? 但还是依言将手放了上去。 陶芷馨扯着嘴角冷哼:“普普通通的三灵根,有什么好看的。” 自从坊市事件陶芷馨与穆长宁结怨,她早便将穆长宁的所有的资料都挖出来了,当年穆长宁入门派参加考核,一些信息也都记录在案,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三灵根,比自己差了一大截,陶芷馨本就自负高傲,根本就没将她放眼里过。 也是因此,知道苏讷言收她做徒弟,心里眼里的怨恨浓的都要滴出来。 千叶真人被陶芷馨这胡言妄语惊骇得不轻,袖中手指直颤,恨恨瞪她,陶芷馨一脸理所应当,千叶真人气得都不想说话了。 然而这时,一阵清亮的绿光冲天,那绿光刺目,千叶真人都不得不眯起眼,绿光光芒大盛时,一道红光又接着亮起,二色交融相依,整个测灵盘都灵光璀璨耀眼夺目。 纯进度条犹如打了鸡血往上飙,一路飙到了百分之九十五才算堪堪停下,接着,这一系列动静才缓缓消停,重归黯淡。 千叶真人眸光一紧,陶芷馨满脸不可置信,苏讷言挑了挑眉,连慕衍的眼神也微微扑闪。 火木双灵根? 还是百分之九十五的纯净度! 怎么可能! 陶芷馨尖声叫道:“这不可能!你骗人!你明明是三灵根,纯净度也只有一般!这是假的,是你用的障眼法!” 她一张脸近乎扭曲,若不是千叶真人眼疾手快,几乎就要扑上去。 千叶真人内心的震撼同样不小,暗暗打量穆长宁。双灵根资质确实是不错,但也不算拔尖,门派精英弟子中,双灵根的也不少,就连芷馨也是。 难得就难得在这纯净度上。 修士的灵根是连接自身与外界灵气的桥梁,灵根的纯净度越高,吸收转化灵气就越方便,修炼也越事半功倍,可以说纯净度是比灵根类型还要重要的东西。 慕衍之所以为天才,不仅仅因为他是变异冰灵根,更因为他的灵根纯净度达到了少有的百分之九十,同样的单系灵根,慕衍修炼起来,比其他人快了一倍不止。 灵根纯净度,完全可以弥补灵根种类上的差异。纯净度差的单灵根,和纯净度好的五灵根,反倒还可能是五灵根更占优势。 百分之九十五是什么概念……差一点点,她就能是天灵体,就能是传说中的极品灵根!这种纯净度,即便是五灵根,都未必比天灵根要差! 而同样的,如穆长宁这样的,和慕衍相比丝毫不遑多让。 千叶真人有一瞬脑袋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陶芷馨紧紧盯着石桌上的测灵盘,似乎是要在上头盯出个窟窿,苏讷言瞟了眼一旁几乎石化的二人,挑着眉呵呵笑道:“你这资质倒是马马虎虎尚可。” 穆长宁她倒是真没发现师父还有这恶趣味。嘴角抽了抽,转个身就准备回去继续搬木头。 陶芷馨浑身火气上涌,脸上青青白白,瞪着穆长宁的背影发狠,趁千叶真人不注意就挣脱开拿出佩剑朝她背心刺过去。 这一下又急又猛,灌注了她全身灵力,千叶真人没留心,慕衍淡淡看一眼,苏讷言勾起唇微微一笑。 穆长宁身子往旁一偏,猝然转身,眸中紫意一闪,陶芷馨脸色霎时惨白如雪,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嘶嚎不已。 “你似乎很喜欢从背后突袭嘛!”穆长宁居高临下看向她,淡淡说道。 苏讷言封了她的灵力,穆长宁无法跟她硬碰硬。 因为师父的那颗上品凝元丹,穆长宁的神识完全好了,她现在不会拿神智来做物理攻击,但精神层面攻击却屡试不爽,用来对付陶芷馨刚刚好! 正好她心里窝着火呢,送上门来的,不揍白不揍! 陶芷馨抱着头鬼哭狼嚎,千叶真人一见不妙,正欲教训穆长宁,苏讷言懒懒笑道:“你这丫头,都封了你灵力了,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听似责备,却让千叶真人的火无处可发。本来就是陶芷馨先动的手,人家反击而已,有什么错! 陶芷馨却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讷言真君的意思是,即便穆长宁不用灵力,也能轻轻松松打败她吗? 一股浓浓的不甘仇恨涌上来,陶芷馨发狠地瞪向穆长宁,却见那人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已经转了身去摆弄一地的木头石块。 恰逢慕衍清淡的声音传来:“师妹的分寸掌握地恰到好处,若再用上灵力,怕是要见血了。” 苏讷言摸着下巴嘿嘿笑道:“所以说为师慧眼识珠啊!” 慕衍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四年前在水月村遇见师妹时,师妹才炼气一层,短短几年过去,师妹修炼到炼气八层,确实令人惊叹。” 什么?炼气八层? 陶芷馨眼前又是一黑。四年前还只是炼气一层,四年的时间,她就涨了七层修为? 怎么可能!明明不该如此! 她比穆长宁资质好,修为高,家世也出色,可这么短短时间内,人家成了天才般的资质,修为比自己高了一层,连师尊都比自己好上数倍! 眼看着没有一样比得过她了…… 怎么会这样? 陶芷馨喉口像堵着什么东西,死死咬着唇瓣,胸口又涨又闷,脑中隐隐作痛。 穆长宁就应该死在秘境的!她为什么会出来! 对了,秘境! 一定是她在秘境那个地宫里好命地得到了什么机缘!不仅洗去了一条灵根,连纯净度都改了!这是比乾坤果还要厉害的机缘! 可是地宫她没有进去,不仅没进去,陶恒的乾坤果她也没拿到。 这些东西本来都该是她的!都是她的! 他们抢走了她的机缘!她的机缘! 陶芷馨“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眼睛却还睁着怔怔地发直。 “芷馨!” 千叶真人正想质问穆长宁都做了什么,慕衍却淡淡道:“心魔反噬。” 心魔! 千叶真人大惊失色。 心魔反噬可大可小,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止步仙途,更甚灰飞烟灭,但陶芷馨才十五岁啊,炼气七层,这个年纪修为,竟然已经被心魔影响到了! 她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时候便已经抵不住心魔,以后可怎么办! 千叶真人看向慕衍,慕衍清清淡淡道:“心魔,因心而生,别人爱莫能助。” 这个道理千叶真人当然懂,一时悲从中来,就要带着陶芷馨回去,苏讷言袖子轻轻一扬,石桌上的两壶桂花酒顿时飞出。 “又是动口又是动手的,想来你们也并非祝贺,这贺礼就收回吧。” 千叶真人脸色一僵,见面前这师徒二人面色一致的冷冽,心知自己这回怕是把讷言真君和慕衍都得罪坏了。 暗暗埋怨陶芷馨坏事的同时,又不得不带着这个累赘走出丹峰。 苏讷言蓦地想到件事,传声道:“别撞着门口的仙鹤啊!” 砰——! 鸟鸣声,翅膀拍打声,混着千叶真人的惊叫声。 “畜生!” 千叶真人手一扬,苏讷言又懒懒道:“本君养这几只仙鹤可不容易呢……” 门口再没动静了,千叶真人已经带着陶芷馨离开。 慕衍忽然好奇地转过头,“师尊何时养过仙鹤?” “……野生放养也是养嘛!”(未完待续。) 第120章 盖不起的房子 穆长宁怔怔看着面前两个男子,若是还看不出这二人为她出头,把千叶真人面子里子全掏光了赶下山去的话,那就真的是傻了。 师父苏讷言本就是活泼性子,可连着向来寡言少语的慕衍都配合着师父一唱一和,却是大大的出乎意外。 “师父,师兄……”这时候穆长宁都忍不住想感动矫情一把了,然而这两人根本没给她机会。 苏讷言不客气地白她一眼,“还站着干嘛,干不完活没饭吃。” 慕衍唇角几不可察一弯,点点头道:“没饭吃。” 穆长宁:“……” 师父啊,你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多了个廉价劳动力喂! 苏讷言继续坐回桌前跟慕衍对酌,才喝了没两口,突然“啧”一声叹:“今儿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有人找上门!” 慕衍道:“是菲菲、青城还有……” 后面的话没说完,苏讷言也知晓他指的是谁了,指尖打出一道灵诀,竹林深处一前一后进来三个人。 跑在前头急急忙忙眼眶通红的正是慕菲菲,而后面不紧不慢沉稳从容跟着的是方青城跟孟扶桑。 穆长宁正在重新砌砖,转个头就被慕菲菲扑倒在地上,刚垒好的半人高的砖墙再次哗啦啦散了一地,烟尘四起。 穆长宁欲哭无泪,慕菲菲仍趴在她身上不起来。 成熟的女体饱满丰盈,穆长宁只感到自己的小笼包正在被大馒头挤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胡乱地想着幸亏望穿暂时去闭关炼化碎片了,否则指不定怎么惊叹呢。 慕菲菲抱着她就是一通嚎啕大哭,“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还给你做了个衣冠冢,天天对着它以泪洗面……” 一边说一边把眼泪都蹭她身上。 穆长宁身子微僵,眼角瞥见方青城满脸大写的尴尬,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师姐,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她干巴巴地开起玩笑。 慕菲菲抬起一双泪眼,迷迷糊糊问道:“什么非分之想?” 苏讷言“噗”一口喷了,拍腿狂笑,方青城不忍直视地把慕菲菲从地上拉起来,孟扶桑愣了愣嘴角微弯,朝穆长宁伸出了一只手,穆长宁便顺势爬起身,“多谢孟师兄。” 孟扶桑轻笑道:“师妹能安然无恙我们便放心了,大黑还想着师妹给它刷牙呢!” 穆长宁想起在秘境时那只有口气的铁甲犀牛,莞尔失笑。 慕菲菲这么一闹,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慕菲菲还想着往穆长宁身上扑。 “菲菲。” 慕衍一声轻唤,慕菲菲霎时老实了,乖乖地回身请礼,苏讷言摆摆手浑不在意,目光却在孟扶桑身上停留了一息。 “既然都见过了,回去吧。”慕衍开口下逐客令。 慕菲菲嗔道:“六叔,我们好不容易重聚,不让我们叙叙旧吗?” “叙旧是小,嘴馋是大。”慕衍清淡的眸光扫过,语调轻扬。 一语道破,慕菲菲也不羞恼,嘻嘻笑道:“叙旧嘴馋两不误,二者并不冲突啊!” 慕衍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不再多说,苏讷言眯眼笑道:“算了,今儿这房子是搭不起来了,你们去吧。” 慕菲菲眼睛一亮,忙拉上穆长宁拍着储物袋道:“看,食材我都带来了!” 穆长宁哭笑不得,由着她去,就地生起火来,慕菲菲则帮着她打下手。 方青城失笑地摇摇头,瞧了眼满地的狼藉,眸光轻闪。 穆长宁不是炼器师大约不明白,这散落满地的材料,皆是经过特殊炼制的,笨重却质软,根本不适合用做屋舍搭建之用,往往完成一半,便会不堪重负自行坍塌。 他纳闷道:“真君莫不是拿错了材料?用这些东西,十年也造不出一个洞府。” 孟扶桑朝苏讷言的方向望了眼,又回身望了望穆长宁,微微笑道:“真君自然有真君的用意,总不会害了穆师妹的。” 有了这些动过手脚的材料,穆长宁从此便在山中勤勤恳恳当起了她的劳工,山外的事她不清楚,但有关她的热度却一点未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是有人刻意为之,又或是真的消息走漏,总之千叶真人从丹峰铩羽而归,陶芷馨被气得心魔反噬的事很快席卷了门派。 金丹真人和精英弟子的八卦,谁会不兴奋?这回可不是外门弟子沸腾了,连内门都被这股八卦之火荼毒蔓延。 “据说穆师姐已经炼气八层了,两个多月前门派小比时还是炼气中期呢!” “她的修炼速度是用飞的吗?拿丹药当糖豆吃都没这么快吧!” “人家遇到了大机缘,现在可是上品的火木双灵根,百分之九十五的纯净度呢,修炼速度能跟一般人比?” “不止呢,听说人家四年多前还是个炼气一层呢!不到五年,七连跳,非人哉!” “难怪讷言真君都要收她做弟子了!我怎么没这么好命呢?” 这头小弟子们议论纷纷,久而久之,同济真人和籽福真人难免也知道了,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 本来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二人先前还一并嘲讽奚落这小弟子不自量力,难当大器,死在秘境里活该!现在好了,打脸啪啪响啊,光是想想都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尤其籽福真人,心中真是滋味难明。 同济真人拍拍他肩膀道:“算了,想开些,徒弟什么的还是看缘分,无缘强求不得,何况那丫头本就是丹峰的,跟着讷言师叔正好。” “我倒不是在后悔可惜这个,只不过忽然有些感慨。”籽福真人道:“你说我们都是金丹修士了,怎么还是免不得以点概面呢?” 同济真人微微一怔,籽福真人摇头叹道:“其实我也知道那丫头是因为先前掌刑堂的事对我心存芥蒂不满,可养尊处优你追我捧的日子过习惯了,便以为人人都要顺着我们的意思来,纡尊降贵是给她脸面,偏碰上个硬脾气的,偏见一生,看什么都失了原则准头。” 同济真人沉默下来,他们都是门派中数得上的人物,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光环多了,少不得也被惯出了脾气。 籽福真人自嘲道:“说到底,还是道心不坚,修真修着修着,反倒越修越注意外在,越修越假了。” 他心中仿似有了一丝明悟,同济真人见他一瞬眉目清明,恭贺道:“看来籽福师兄有所收获。” 籽福真人笑道:“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吧。” 不提这方二位真人各有所感,御兽峰上,永逸真君正在想法子解决陶芷馨的心魔。 自从丹峰下来,陶芷馨的修为就从炼气七层跌落至炼气四层,这事险些让她崩溃,而此后她的心态又不曾迅速调整过来,一说着要穆长宁好看,又说陶恒抢了她的机缘,情绪大起大落,更加无心修炼。阵峰新觉真君还在闭关,三年五载之内都不会出来,千叶真人也不得不来寻永逸真君来想法子。 陶芷馨的心魔,说到底还是从两方面来,一方面她此次去无垠秘境一无所获,陶恒拿回来的乾坤果又没得到,心中郁结,另一方面还是她在丹峰上受了刺激。 永逸真君也觉得陶芷馨太钻牛角尖了,机缘这东西谁又说得清,穆长宁那丫头若是没有点大气运,值得讷言真君看重收徒?明知道自己气量狭小还要凡事攀比,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不生心魔才怪了! 可好歹是陶家的子弟,永逸真君又不能真不管她。 对付心魔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克制隐忍迈过这个坎,另一种,便是满足心魔,将起因扼杀摒除。 正道人士多选择前者,后者更适应的却是魔修,但也不排除一部分正道人士偷偷私下里解决,而依陶芷馨这种情况,前一种方式恐怕困难得很。 陶芷馨的父亲陶泽曾偷偷向永逸真君出谋划策:“芷馨的心魔无非就是陶恒跟穆长宁这两人,除了他们,芷馨自然会从心魔里走出来。” 陶泽心疼女儿,不忍女儿大好的前途因心魔就此止步,陶恒虽也是陶家的人,但比起芷馨,陶恒根本可有可无。就这么一个垃圾,不把乾坤果让给最需要它的人,还自私地私自吞下,族中根本就白养这只白眼狼了,除掉了正好! 至于穆长宁,虽说人家现在是讷言真君的弟子,有真君护着,但她有本事就一辈子待在丹峰不出去,只要离开门派,悄悄弄死她也根本不成问题。 这两个人只要死了,陶芷馨的心魔自然而然就解了,陶泽觉得这法子相当可行。 永逸真君淡淡瞥他一眼,“就凭阿恒跟阿远的关系,你是想让阿远也生心魔吗?” 陶泽一怔,永逸真君又冷哼道:“讷言师兄不比其他元婴真君,再过没几年,相信连我也要称他一声师叔,他既然收了那丫头做弟子,你还想动歪心思,就是找死!丹峰御兽峰关系历来还不错,你要想找死无所谓,别牵连上陶家!” 横竖得罪一个元婴真君是没什么,但得罪一个准化神期修士、一个八阶炼丹师,得罪老祖的大弟子,那麻烦就大了去了! 陶芷馨虽说是个不错的苗子,可若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弃了也罢!族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资质好的,陶远就比她优秀得多。再说,衡量一个修士的本事,除了资质,也得看悟性心境,陶芷馨终究是气量太小了。 陶泽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唾弃不已。 说到底,家族利益和陶远,才是永逸真君最看重的,涉及这两样,无论如何永逸真君都不会松口。 可比起这些,女儿才是他最重要的,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真正当有障碍挡在自己女儿面前,做父亲的怎么也得去铲除! 永逸真君淡声道:“你有空不如多去开导开导芷馨,她现在还是炼气期,修为倒退一些再重新修回来不算难,凡事看开些。” 陶泽口是心非地应了,心中却暗暗下了另一番决心。 半年后,穆长宁看着第n次坍塌的屋舍,无奈一叹,再次重新整理。 其实到现在,她也基本猜到这些材料是不适合搭建房屋的,师父给她这个任务,根本就没指望她完成,与其说是让她盖房子,不如说其实是让她锻炼耐心毅力,还有锤炼打磨自身。 这半年来,她白日被封锁灵力搬重物盖房子,晚上灵力恢复后就回空间修炼,一天累活下来全身肌肉酸痛,晚上经过灵力滋养又能恢复如初,接着第二天循环重复。 虽然这样一来修炼有些耽误,但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肌肉变得越来越紧实有力,蕴含能量,力气也比从前大得多。日复一日的工作虽然乏味无趣,但对心境的考验也颇大,一开始的烦躁都被渐渐抚平了,心态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 她正准备清理出一块空地继续第n+1次从头再来,苏讷言从通道外走了进来。 “师父!”穆长宁连忙起身。 除了来听风谷的第一日师父盯着她盖屋子后,他就再没有来过,只有慕衍偶尔过来两次送些她需要的东西。 偌大的山谷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那么多事做,穆长宁倒是不觉得闷。 苏讷言见她眉眼清明心性平和,暗暗点点头。这半年他是故意将她扔在听风谷弃之不顾的,偶尔听慕衍说起她的现状,能耐得住孤寂苦修的,倒确实是可造之材。 “我来看看你房子盖好了没。”苏讷言瞟了眼地上一堆废墟,为自己坑了一把徒弟默默点个赞。 穆长宁抽抽嘴角,“师父,您给我的这些材料,真能盖的起来吗?” “哎呦,你知道还去做,傻啊!”苏讷言挑起眉尖。 “……不是您让我干的吗?” “你倒是听我话!”苏讷言好笑地看她眼,一道灵光打入她的眉心,穆长宁发现原先被封锁的灵力重新活跃起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一点倒是学得不错。”苏讷言微微弯唇,扔出了一把剑道:“现在,拿着这把剑去练习基础剑法吧。”(未完待续。)29 第121章 剑痴找上门 穆长宁将这把黑乎乎的剑捡起来,竟发现它格外地沉,若是半年前让她用这把黑剑,恐怕拿着都吃力,但这半年来她的臂力体力都大大提升,勉强舞剑却也没问题。 心里似乎隐约明白师父这半年让她搬石头盖房子是为什么了。 “是,师父。”穆长宁提着剑就往林中走去。 “先别忙。”苏讷言叫住了她,摸着下巴道:“听慕衍小子说你提炼药液还不错,以后准备学炼丹?” 穆长宁心中一顿,点点头。 不过自从去了无垠秘境之后,她也有大半年没有提炼过药液了,不知技艺有没有生疏,得寻时间重温一下。 得了木相晶之后,穆长宁便将它种到空间里,一块木相晶蕴含的生机和木灵气,足够整个空间的灵植都复苏过来,维持百年不衰。而那些空间原有的高阶灵药甚至是仙品灵植倒是不少,她并不缺灵药,不过要是拿空间里的灵药充当练习材料,那真是奢侈地她都心疼了。 好在这些年她在随身药园中也种了不少,虽然品阶不高年分也不长,但只做练习之用还是够的。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火热起来,师父可是整个修真界屈指可数的炼丹大师,能跟着师父学习炼丹之术,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造化! 苏讷言看着她眼底骤然亮起的光,暗暗好笑。不过小丫头能有这份热情和冲劲就是好事,要知道学一样东西不难,难的是学精学透,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热爱这样物事,才会有动力去摸索驾驭。 自然,学习炼丹术,财力、天赋、勤奋样样必不可少。炼丹大师的路,可是用无数灵石汗水铺就的。 苏讷言指尖抵着穆长宁眉心传了一张药方过去,又给了她一只储物袋,道:“这张药方可以用来舒筋活络,药材都给你了,每日练习完剑诀后自己提取药液混在水中全身浸泡,对筋骨血肉有好处,半年后我再来检验成果。” “好!”穆长宁朗声应是,苏讷言笑眯眯地就走了。 这把重剑确实十分沉,穆长宁按着炽火剑诀上的招式挥动,没多久就感到肌肉叫嚣地酸疼,咬着牙硬撑了一会儿,想到凡事都要松弛有度、循序渐进,她便暂时换上了左手。 比起惯用的右手来说,左手的灵活性差了不少,穆长宁也没必要将左手练得跟右手一样,只不过还是希望能左右手能平衡些,万一日后哪一天右手受了伤无法拿剑,难道她就没了主攻手段吗? 再者,也能趁着练左手剑的时候,让右手肌肉休息一会儿。 如此两只手轮流交替练习,即便有灵力加持,等一天下来,她明显都感觉臂上的肌肉硬邦邦的,一碰就疼。 回到小竹屋,穆长宁准备提炼药材,打开储物袋一看就傻眼了。 里头放的确实是药材无疑,然而十几种药材全部杂七杂八混在一起,若要提炼,还得先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收拾归整好…… 卧槽! 穆长宁欲哭无泪,师父这是专门来坑她的吧! 也怪她拿到储物袋的时候没事先看上一眼,失策啊! 穆长宁扶额认命地收拾起来。 主峰山顶上,对月小酌的苏讷言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咧嘴一笑。 对面的慕衍抬眸看了眼,淡声道:“师尊,深夜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苏讷言摇头失笑,“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长的,年纪越大脾气越怪,真怀念你当初追着我要糖吃的时候……” “师尊。” 慕衍声音愈发淡了,苏讷言不再逗他,直接问道:“许小子外出游历有几年了,快回来了吧?” 不知为何师尊会提起许玄度,慕衍还是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有收到许师侄的传讯符,近期是要回了。” 苏讷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你说,许小子对谁都不热忱,怎么偏偏就对你别具一格呢?” 话中深意慕衍懒得追究,别过头不去理自家师尊的恶趣味,苏讷言愈发觉得对着这徒弟没意思,摆摆手道:“等许小子回来,让他去丹峰陪长宁练剑。” 慕衍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为什么是我?” 苏讷言理所当然:“谁让他只听你的话呢?” “……”慕衍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穆长宁可不知道自家师父已经给她找了个陪练对象,她好不容易整理好药材,将提炼完的药液倒入温热的汤水里,整个浴汤都变成了浓浓的墨绿色,她全身浸泡在里面,一整日僵硬疲劳的肌肉碰到温水不由一松。 然而还未等她舒服地叹一声,浴汤中的药液起了作用,一股火辣的疼痛感从每个毛孔钻进去,游走于每一寸经脉,深入骨髓,仿佛要把她的血肉寸寸撕裂。 这些药材都是舒筋活络之用,穆长宁知道这是在改善舒缓筋骨,此刻也只能咬牙忍过去,连神识撕裂的痛苦都经历过了,这些皮肉苦真算不得什么。 半个时辰后,浴汤的颜色从墨绿色变成了浅绿色,全身排除不少杂质。穆长宁动了动关节,骨骼噼啪声作响,先前的僵硬酸疼一扫而空,反而有种通体舒泰的之感,连皮肤都好像莹润细腻了。 师父给的方子果然不同凡响。 穆长宁有些兴奋,耳边突然传来望穿的声音:“宁宁。” 她微怔,反应过来就是一喜,望穿终于醒了! 赶紧收拾一下进了空间,果然见那个白衣男孩席地而坐,粉雕玉琢的脸上却毫无喜色。 自从穆长宁回到苍桐派,望穿也闭关开始彻底炼化那一小块碎片,闭关前它还帮着霹雳打通了体内壁障,霹雳已经去闭关进阶了,等它再次出来,兴许已经是五阶妖兽。 穆长宁看着他一脸苦逼样,不由好笑,“你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出关了,摆一张臭脸是怎么回事?” 望穿动了动嘴唇,突然“哇”一声抱住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宁宁,没变化没变化,没有一点变化!为什么我还是小孩子,半点没长大,人家还等着娶媳妇呢,还要去找花姑娘,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穆长宁忍着一脚踹飞他的冲动,嘴角直抽,心想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奇葩。 深吸一口气,穆长宁问道:“望穿,你老实说,你全盛时期长什么样?” 哭声忽的一窒,望穿抱着她的腿蹭了蹭,吞吞吐吐道:“不,不就是那样咯?” “那样是哪样?” “就……现在这样。” “……” 合着这货就是个长不大的! 那他以前说的什么风华绝代英俊潇洒,让无数仙子趋之若鹜,根本就是在吹牛! “我才没吹牛!”望穿气呼呼道:“那些仙子可喜欢了,争着抢着要抱我亲我,还摘了花送我!” 他骄傲地扬起小脑袋。 穆长宁心道这么个外表粉雕玉琢的萌娃,一些爱心爆棚的女子当然喜欢,当然要争着抢着抱他亲她。 望穿哼哼唧唧道:“再说了,都过了千万年了,这么些年我当然得长大了!” 对嘛对嘛,长高了两寸嘛! “穆长宁,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在想什么!”望穿气鼓鼓骂道。 “……你的读心术怎么就不用在正途呢?”穆长宁轻叹,扒开这只腿部挂件,在他面前蹲下,问道:“怎么样,炼化了碎片,有什么感觉?” 他小胸脯一抬,“你看不出来吗,更高了更帅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 一记爆栗砸上去,望穿捂着头“嗷”一声叫,苦着脸道:“好嘛好嘛,我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忘记了的东西,不过多是些零散的片段,我也不能全组织起来。” 穆长宁笑了笑不再问他了,“要吃东西吗?” “好呀好呀!” 她取出食材就地生火烹饪。 如今的空间早已充满盎然生机,那都是木相晶的功劳,望穿在那片灵植树林里走了一圈,发现灵泉边许多原有的高阶灵药都枯死了,只余下一小部分,灵植果树倒是还活着,现在都已经生机勃勃,竹屋旁的一片空地上新种了一片灵药,算不上高阶,都是修真界能见到的。 比如当初在点苍城种出的金边赤屏花,靠着一株金边赤屏花,到如今早繁衍出了千余粒种子,不过穆长宁一直留着没种,这种花太娇气,种起来麻烦又费事,但空间里有望穿的神灵气息,再娇贵的花也得乖乖听话。 以前是空间实在不适合种植,不过现在有了木相晶就另当别论了。 金边赤屏花旁是娥女香,再旁边是一些穆长宁平时搜集的或是在秘境里采到的灵药和毒草,这种灵药年份都很低,即便种了也无甚大用。 灵药年份越久远,往往价值才会越高。 望穿心念微动,控制着这一片地域的生长时速,转身问道:“宁宁,一日一年的速度够吗?要不要再快些?” 穆长宁一愣,想起望穿能控制空间灵植的时间流速,反应过来先是一喜,紧接着蹙眉道:“这样对你不会有影响吗?” 望穿摇头,“现在空间的生机维持靠的是木相晶,跟我没关系,再说也只是这一块地域,我大致算了算,加快时间流速,这样一块木相晶用四五十年也不在话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当年在云顶拍卖会的那个时间药园,只是十倍流速,就已经引得各方垂涎不已,而一日一年的流速,去哪儿找这么个宝贝?穆长宁再次感慨自己的幸运。 望穿眯眼笑,一抬头看到对面一棵梅树上放了两只蜂巢,脸色一沉。 觉觉自从大睡一觉之后便产了几十只蜂卵,穆长宁将它们装进玉兰城买的蜂巢里,如今也已经获得了十几只幼蜂了,这些贪吃蜂长大后还能再继续繁殖,届时又能收获一批。 “你怎么把它们也放进来了。”望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乐意,像个耍脾气的孩子。 对于自己跟几只蜜蜂的地位等同,望穿始终耿耿于怀。 穆长宁好笑道:“别闹了,它们酿出的蜜很有用的,不信你尝尝。” 她递过去一串烤肉,因为刷了一层贪吃蜂的灵蜜,烤得甜香酥脆,望穿眼前一亮,挑眉道:“马马虎虎吧。” 穆长宁笑而不语。 日子如流水般地过,穆长宁白日在竹林练剑,晚上提炼药液泡汤,夜间便到空间修炼紫元决和无边落木诀,顺带打理空间中的灵草灵药,而望穿也回到了从前吃饱睡睡饱吃的状态。 又是半年后,她的左右手都已经能如落花流水般用这把重剑舞出炽火剑诀的全部招式,炽火剑诀的第一式炽火九剑穆长宁一年多前便已经练成,后来领略了剑势,威力大大提升,但她知道这还只是皮毛,剑诀的奥义却不是这么浅显易掌握的。 九把火光闪闪的灵剑凭空拔地而起,穆长宁周身卷起阵阵劲风,竹叶纷飞落了满地,这九把灵剑横飞而出,打在山壁上,砸出厚重的一个坑洞。 穆长宁收了剑,还未松口气,敏锐地便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袭来,连忙侧身提剑格挡。 来人是个筑基初期的男修,穿了一身门派精英弟子服饰,不算高,长了一张娃娃脸,只脸上的表情冷冽清淡,与这张算得上可爱的面容格格不入。 他的攻势十分急躁而猛烈,每一下都力透千钧,震得她手掌虎口阵阵地酸麻。 换了从前的穆长宁,在这样的攻击下,恐怕连剑都拿不住,要脱手飞出,但在这半年多的练习和汤药滋养之下,除了略微不适,还能勉强应对。 她没来得及细想这人是谁,又为何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听风谷,但对方既然不留情,她也不必客气地回击。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穆长宁已经不支,她看得出他只发挥了一部分的实力,甚至对方连灵力都没怎么用。 每一次出手,他都能感知到自己下一步会走哪,会出什么招式,好像这方寸之地,她完全就是被操控于鼓掌间。 男修似乎玩腻了,面无表情地后退三步,金色剑芒一指,穆长宁竟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被绸带丝丝缕缕地缠绕住,反应迟缓,动作起来亦十分吃力。 她瞳孔微微一缩。 这种感觉,一年多前在门派小比上曾经经历过,那时擂台上,许竟离用了他的剑势将她困住,她为了反击,领悟了“破”势。 当年许竟离的剑势可没有这样强劲雄厚,如果说许竟离的剑势就是一条溪流,那眼前这个男子的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浩瀚而博大。 这个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许竟离的堂兄,苍桐四杰之一的剑痴,许玄度! 妈蛋,他不是这时候为了他堂弟找上门算账吧!(未完待续。) 第122章 完美筑基 穆长宁心想自己这些年结的怨还不少,而许竟离绝对是其中一个。说起这人她也实在是无奈,因为输不起连雷火珠都用上了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只废了他一条手臂,还亏了呢! 许玄度的控剑能力可比许竟离那菜鸟熟练多了,穆长宁切切实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心无力。 用力咬一口舌尖刺激着自己集中精神,穆长宁眸中紫意微闪,神识一凝对准对方的神识奋力冲去,许玄度霎时闷哼一声,脚步不稳向后退去两步,令人头疼的剑势刹那散去,穆长宁也重获自由。 以自己能力对付许玄度讨不到好处,她也没这么想不开凑上去找虐,而且许玄度真要拿她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在听风谷下手,穆长宁只盼着早早摆脱他。 趁着许玄度因为神识攻击短暂眩晕的当口,穆长宁毫不犹豫地使出剑诀,九把灵剑就位,蕴含破军之威,横冲直下。 许玄度依旧面无表情,手中长剑挽了几个剑花,所有的灵剑都化作点点灵光消散,而那凛凛剑势,亦被他化解于无形。 穆长宁微怔,未待反应过来,突然觉得手上一麻,不知何时一粒石子打到她手腕上,她原先抓着的重剑亦被松开坠下。 许玄度就这么站着和穆长宁对峙,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二人之间静默了片刻,许玄度嘴角轻扯带着不屑,冷冷哼了声:“连剑都拿不稳。” 留下这么六个字,许玄度转身就走,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穆长宁既莫名其妙,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揉了揉依旧发麻的手腕,看向落在地上的重剑,抿紧了唇。 连剑都拿不稳…… 是了,在玉兰城,燕太清的重尺能让她拿不住剑脱手飞出,而刚刚许玄度只是用了颗小石子,她的武器就脱离了自己的手。 对于剑修来说,剑就是和双手一样重要的东西,没了剑,便相当于自断一臂。今天是许玄度没用全力,又手下留情,但若对方当真心怀歹意,回头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虽然没打算以剑入道,但毕竟是将剑作为自己的武器,眼下看着连武器都拿不稳,又如何能在剑法上有所突破? 穆长宁心中一叹,盘膝坐在原地开始冥想,将方才和许玄度的这一场打斗原原本本在脑中重新过滤了一遍,既是学习体会对方的控剑控势方法,也是从自己身上找出不足之处。 修行是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一遍遍地否定自己,再一遍遍地完善自己。 她不是要去学许玄度的使剑方式,那是别人的,不是她自己的,她要做的,是能从人家身上找到改善自身的灵感。 一个多时辰下来,穆长宁在自己脑中演练推算好几遍那一场对决。 她的剑法,只见其形,不见其意,纵有其势,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击即碎。所以在许玄度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而相反的,许玄度对于剑势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能在自己的剑势范围内形成一个域,这块域就是他的主场,二对方的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许玄度的剑势跟许竟离相同,在于一个“困”字,而“困”演变到现在,又似乎在这基础上更深了一层,若说用什么来形容,穆长宁觉得“控”字更贴切。 绝对的控制,玩弄人于鼓掌之间,令对方毫无反击之力。 难怪是剑痴,难怪都说许玄度是苍桐四杰中实力最强的那个,光凭这一手剑法,就甩了别人几条街。 穆长宁自觉收获了不少,一边细细回味,又一边感悟自己的剑势,改进不足。 她没去细想许玄度出现在听风谷的原因,横竖她肯定这人绝不是来报仇的,然而当第二天许玄度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一声不吭直接动手的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这次穆长宁倒是牢牢握着剑没让他打飞,可这次飞起来的不是剑,是她这个人了! 提防着许玄度的一手剑诀,却忽略了他的拳脚功夫,直接被一脚踹在胸口飞出去了。 力道还掌握地该死的好,没有伤筋动骨,但是真疼啊! 妈蛋,小笼包都要被踢扁了! 许玄度依然一脸面瘫样,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愚蠢!” 穆长宁:“……” 这种事接下来就没有断过,几乎每到这个时辰,许玄度都会来找她打一架……不,应该说是来揍她一顿,偏偏每次分寸都拿捏地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她受什么重伤。 师父又让人送来了一堆药材,都是供疗伤之用的,配合着先前的药浴,第一天被揍得爬不起来,第二天又能生龙活虎。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大概知道这货是谁派来的了。 可是师父啊,有你这么坑徒弟的吗?你这是知道我跟他沾亲带故地有一点恩怨,特意派他来公报私仇的吗? 再一次被打趴下的穆长宁泪流满面地想。 不过吐槽归吐槽,穆长宁还是挺珍惜跟剑痴对练的机会的。虽是单方面被虐,但打着打着大约是真的被打出点经验来了,不仅全身抗击打能力大幅度提升,就连使剑也愈发熟练了,对剑势的领悟逐渐加深,从一开始的无力回击,到后来能在许玄度的控制之下坚持一息、两息、三息…… 三个月后,已经能跟剑痴对抗一刻钟的穆长宁再次被一脚踹飞,利落地在半空一个后空翻,轻飘飘地落地,揉了揉胀疼的胸口。 许玄度冷冷瞥她一眼,哼道:“花拳绣腿。” “……” 望穿不忍直视地啧啧称奇:“这男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虽然你也算不上什么香什么玉,可好歹还是个妹子啊!” 顿了顿,望穿摇摇头满是惋惜,“本来还好歹有点起伏,现在……啧,一马平川啊!” 穆长宁脸色顿时一黑,这个满脑子颜色的小流氓! 切断了和望穿的联系,见许玄度转身又要离开,穆长宁赶忙上前几步,道:“多谢许师叔这些日子的指教。” 许玄度停下来淡淡看她一眼,随后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她,道:“又不是为了你。” 穆长宁一愣,讪讪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虽然这三个月每天都能看到他,但看这么张娃娃脸总是面瘫地端着,连多一点的表情都没有,她还真觉累得慌。 她不知道许玄度是天生就这副鬼样,还是只单独针对她一个人,穆长宁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开诚布公谈一谈,比如许竟离的事,免得横生心结。 “许师叔,当初我和许竟离师兄擂台比试,是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的,他在比试上用雷火珠欲致我于死地,我也只是合理反击,他被逐出门派是碍于门规所限……我跟您说这些不是要您怎么样,只是希望您能理解。” 许玄度沉默了好一会儿,穆长宁原以为他要愤然甩袖离开了,却听到一个让她错愕不已的回答:“许竟离是谁?” “……”你他么在逗我? 穆长宁干巴巴地笑:“不是许师叔的堂弟吗?” “堂弟?”许玄度更疑惑了,微微皱着眉想了又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我那表得不能再表的表弟陆竟离吧?” 陆竟离?不是姓许吗? 许玄度扯着嘴角冷笑:“到处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连姓都改了,看来他在外门混得不错。”说着又看向穆长宁,“你跟我说他干什么?” “……”穆长宁张了张嘴,突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闹半天合着这货根本不记得许竟离这个人,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更可能许竟离的那些花招把式都是从许玄度这里盗版过去的,所以薄弱地一触即溃? 那这么说来许玄度根本就不是在公报私仇咯? 卧槽,那他这些天下这么重手做什么!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啊! 穆长宁瞪圆了眼睛。 许玄度别过头懒得看她。 竹林小径的深处灵光微闪,有一人缓缓走进听风谷。 穆长宁用神识探测过知道来的人是慕衍,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许玄度对慕衍的到来似乎格外敏感。 她能感觉到身边人一瞬屏住呼吸,全身都僵硬起来了,下一刻视线所及之内只余一道残影,许玄度已用肉眼不可见地速度飞奔而去,一把抱住慕衍的大腿。 “师叔叔……” 娃娃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穆长宁发誓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双眼亮得简直要闪瞎。 嘴角还没来得及抽抽一下,许玄度已经被慕衍一脚踹飞了。 一道月白色人影飞速地在空中掠过,还回荡着许玄度那声“师叔”的尾音飘荡不已。 这些日子穆长宁被踹地简直不要太多,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想喝彩一声,师兄干得漂亮! 然而这股兴奋还没兴起,只见刚被踹飞的许玄度又像牛皮糖一样飞回来抱住慕衍的另一条大腿。 “师叔踢得好棒,这里再来一脚呗!” 慕衍:“……” 穆长宁:“……” 麻痹,这贱货是谁! 肯定是她睁眼方式有问题! 闭上……睁开! 许玄度第二次被踢飞出去。 慕衍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穆长宁心想这么着他总该消停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许玄度的韧性,被踹地鼻青脸肿的某人,再次飞了回来,“师叔,再用力一点呗!” “……”她的三观啊! 穆长宁不忍直视地闭上双眼,听到那“啊”一声的惨叫,穆长宁知道,许玄度已经第三次飞出去了。 慕衍神色抑郁地走过来,不知怎么,穆长宁有些想笑。 能把慕衍都逼得喜怒形于色的,许玄度绝对真是个人才! 这回许玄度直接是被踹到听风谷外了,不过听风谷的禁制他也清楚,不一会儿又屁颠屁颠地跑进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毫不在意,双眼发亮地直直盯着慕衍,若不是慕衍警告地瞪他,估计又要扑上来。 慕衍翻出了一只储物袋递给穆长宁,道:“这里面是我这些年的炼丹心得,瀑布后面有一间炼丹室,还有一间储药室,你现在可以试着炼丹,师尊要你参加四年后丹道盟组织的考核大赛。” 穆长宁微愣,“丹道盟?考核大赛?” 许玄度揉着脸白她一眼,“丹道盟是修真界最权威的丹师认证联盟,每隔十年会举办一次丹药考核大赛,通过的人可以获得丹道盟颁发的勋章和凭证,这次的丹药考核大赛举办点是在天机门,对不对师叔?” 他一脸“求夸奖”“求抱抱”,再不是从前那张面瘫脸。穆长宁才知道,原来面瘫是对人的,少年还有两幅面孔呢! 慕衍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但还是点点头道:“师尊需要闭关一阵子,我看你提炼药液的基础功炼得不错,接下来四年你可以钻研一下炼丹术,不懂的就用传讯玉符问我……师尊的意思,拿不到三阶炼丹师凭证,别回来见他。” 穆长宁:“……” 三阶炼丹师,也就是要能够炼出三品丹。 穆长宁还不是很能理解三阶炼丹师是怎样的水平,但掌事堂的秦师叔筑基中期,也只是三阶炼丹师,她一个炼气期……就算天赋再高,体内灵力就这么多,可能还没成丹,就已经力竭报废一炉了。 慕衍像是才想起这个问题,道:“差点忘了,师尊还说,这几年之内筑基不筑基无所谓,但你若能筑基,不要服用筑基丹,而是吸收灵力水到渠成,也就是完美筑基。” 一般到了炼气大圆满,修士可以通过服食筑基丹,依靠筑基丹中的能量冲击筑基关卡,也可以只靠吸收天地灵气,压迫丹田内的真元,达到饱和之后自发筑基,,也就是所谓的完美筑基。 完美筑基对稳固根基十分有用,但也需要灵气吸收速度跟得上体内灵力转换速度,这就对灵根纯净度的要求很高,如慕衍,当初便是完美筑基的。 穆长宁百分之九十五的纯净度,如果她敢服用靠筑基丹筑基,相信苏讷言连闭关都不闭了,直接出来拧着她耳朵一顿揍。(未完待续。) 第123章 小聚 这一年多来,穆长宁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练剑淬体,体内排除杂质不少,经络骨骼血肉皆强劲许多,剑术也精进飞快,但相较起来,修为增长就缓慢下来了,如今停留在炼气八层中段。 穆长宁确实没有急着筑基的意思,炼气期是凡人踏入修真界的分水岭,筑基期便是一脚踏入仙门的标志。她起步比人家晚,因着种种机遇赶上了别人的进度,但基础功却不及人家扎实。 师兄慕衍十六岁筑基,师父苏讷言十八岁筑基,他们都是门派数一数二的天才修士,穆长宁少不得会和他们被放在一起比较,如果她差得太远,必然为人诟病。 但慢工出细活,操之过急也无用,过早筑基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嘴长在人家身上,让人家说去呗,她只管按着自己的节奏来。 穆长宁点点头道:“知道了师兄,我不会强求的。” 慕衍微微颔首,想了想觉得有件事有必要跟她确认一下,不过……慕衍侧过头瞧了眼正巴巴看着自己的许玄度,这人趁他不注意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衫一角,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笑得愉悦。 慕衍神色无奈,微抿了抿唇道:“许师侄,差不多你该回去了。” 许玄度微鄂,讷讷道:“师叔不走吗?” “有些事要跟师妹商量一下。”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适合旁听。 许玄度沮丧地垂下头,更紧地拉住慕衍的衣角,顺带冷冷瞪了穆长宁一眼。 穆长宁莫名其妙背脊一凉。 喂喂喂,你那看情敌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静了几息,还是没有反应,慕衍淡声道:“许师侄。” 许玄度眼睛一亮:“在的师叔,没问题师叔,包我身上师叔!” 慕衍:“……你可以松手了。” 许玄度一愣,捏着慕衍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怨妇样一步三回头地终于走了。 穆长宁擦了擦汗,干巴巴笑了声,赶忙转移话题,“师兄想对我说什么?” 慕衍挥手布下隔音结界,看着她问道:“你在炼毒?” 穆长宁怔了怔,想到慕衍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便大方承认:“是,我偶尔会提炼毒药,多是些毒草或是妖兽毒素。”顿了顿,问道:“师兄是不是又要说,我弄这些东西不好?” 她睁大眼看向慕衍。 在正道人士眼里,毒物就是歪门邪道,她身为名门正派弟子,还是讷言真君的徒弟,更应该注重这点才是,否则指不定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 慕衍沉思片刻,道:“你知不知道,为何正道人士不喜用毒?” 穆长宁摇摇头,她确实不知。 慕衍便道:“自来医毒不分家,从前各门派也不是那么排斥毒物,可自从五百年前一场道魔大战,天魔宫五毒堂堂主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后,这个原则就变了。” “毒这种东西,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夺人性命,名门正派皆将其视作禁物,更鲜少有人会钻研,所有人都说这是正道人士标榜高风亮节,不碰此等阴险毒辣之物,其实不过是那一场道魔之争的后遗症,觉得输在此物上,丢了面子,便勒令往后子弟不得研习。” 慕衍扯着嘴角说得略带讥讽,穆长宁可没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师兄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 这,这可有点离经叛道的意味了! 慕衍不曾理会她的惊讶,继续徐徐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其实正与邪也什么没有明确的界限规定,用在正途便为正,利欲熏心则为邪,你要学毒也没关系,只一点,莫要被私欲左右。” 穆长宁连连点头应是,又听得慕衍问道:“五毒经看完了没?” 她脸上的表情霎时一窒,“师兄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她有五毒经? 慕衍轻扯嘴角,“若非有人故意将五毒经放到你面前,你以为能在苍桐派坊市买得到这种禁物?” 穆长宁脸色微变。 她是在坊市一个零散摊位处淘到的这本五毒经,当时她还感慨自己运气真是出奇得好,左顾右盼偷偷摸摸地买下,而且往后也再没见过那位散摊摊主。 不是没怀疑过,为何名门正派明明不屑此道,还会有人兜售五毒经?但既然被她碰上了,错过后兴许再没机会,她就没有放过。 可现在看来,根本是有人亲自送到她面前来的。 穆长宁细想片刻,“是师父?” 见慕衍几不可察点了点头,穆长宁简直哭笑不得,“为什么……师父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要将师尊想得太简单,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少底牌?”慕衍说这话的眉尖轻扬,虽然弧度极淡,但也能看得出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原来这些年师父都在润物无声地关照她。 穆长宁心中顿时热热地发烫,点点头道:“是,五毒经都已经看完了,我自己也试着调配了一些,只是碍于手中材料有限,终究只是略通皮毛。” 慕衍点点头,拿出一枚玉简来,“这是衍生论,主要讲得是万物相生相克的理法,算不上稀奇,但对你理解五毒经有好处。” 穆长宁如获至宝,再三道谢,慕衍也不再多留。 她揣着一堆玉简来到后山瀑布,御器而起在周身布了一重结界,冲进瀑布之后。 住在听风谷一年多了,她才知道原来瀑布后还有石室,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整个石室都十分明亮。 主室是一间炼丹房,正中央放着一只青铜丹炉,旁边放着几只蒲团和一张矮榻,左右侧室一边是储药室,另一边则是藏书室。 穆长宁翻着书柜上密密麻麻堆放的书籍玉简,各种类型秩野怪记都有,足够她看好几年了,而且这地方清静,更不会有人打扰。 穆长宁当下便在这里安了窝,研读慕衍给她的炼丹心得,钻研炼丹术,废寝忘食,觉得累了便去竹林练剑,或是进空间修炼,打理药园,收集灵蜜,而许玄度也从先前的每天一来,变成了五天一次,依然是他单方面的压制,但穆长宁在他手下坚持的时间也在逐渐延长。 修炼无岁月,又是一年半后,穆长宁修为突破了炼气九层,而与此同时的,她也收到了慕菲菲的传讯符,得知慕菲菲已经成功筑基,邀她前去小聚。 这些年穆长宁鲜少踏出听风谷,和慕菲菲他们的联系却没断过,时常也会交流心得联络情谊。 慕菲菲两年多前便已经到达炼气大圆满,从秘境回来后,明华真君本想拘着她让她准备完美筑基,但慕菲菲天性散漫,强逼不得,明华真君也只好由着她慢慢来。 这一等便是两年。 慕菲菲是金系天灵根,纯净度亦有百分之八十五,属于上品,完美筑基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她今年二十三岁,在这个年纪筑基,已经很不错了。 穆长宁会心一笑,从竹林酒窖里挖了两坛子蜜酒出来。 当初若非慕衍告诉她瀑布后有石室,穆长宁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之后她将听风谷前前后后都用神识扫了一遍,又发现了这个酒窖。 慕衍和苏讷言都是喜好喝酒的人,藏书室里还有一本酒经,穆长宁一时好奇,也试着用手头的材料酿了几十坛。 大约是空间中灵气浓郁,又或者是木相晶生机灵气充盈,穆长宁种在空间的灵米颗颗成熟饱满,灵气浓郁,酿出的酒品质非凡,不过大多数都进了望穿的肚子。 她以前倒是没发现望穿还是个小酒鬼,每次抱着酒就不撒手,偏偏又是个一杯倒,酒醒之后继续喝,真正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现在的空间已经有了五十多只贪吃蜂,每只分门别类采集不同的灵花,灵蜜作用也不同。这两坛子蜜酒,就是加了娥女香蜜酿的,有美容养颜、滋养五内之用,最适合女修饮用,送去给慕菲菲当贺礼再合适不过。 慕菲菲的洞府在符峰,穆长宁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前来恭贺的,大部分都是穆长宁认识的人,苍桐四杰各个到场,孟扶桑季敏何久韩楷也一道前来祝贺,穆长宁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眼神不由微暗。 没有陶恒…… 从两年多前陶恒服下乾坤果,一直到如今,他都没有出关。 当初陶恒生吞乾坤果,狂暴的灵力险些让他爆体而亡,陶远费尽了心力才得以护住他的经脉,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经脉也脆弱地堪比纸薄,哪怕一点点动荡,都足以使其寸寸撕裂。 虽然成功洗去了一条灵根,但这样的经脉,基本无法再承载灵力,几乎让他成了个废人。 忤逆族中长辈,得罪了陶芷馨,还将自己都搭进去,穆长宁实在想不通,当初陶恒为何会如此鲁莽。 只有陶远忙前忙后为他寻解决方子,求到慕衍这里,得了一粒六品润养丹……润养丹的品阶过高,也不是陶恒的身体承受得住的,只有分成了数十份,混合各种草药熬汁服用,一月一月地温养。 穆长宁学习丹药之术,自然知道润养丹的难得,这种丹药的成丹率极低,一炉能成五粒已经不错了,且里头的每一味药材,都必须在千年份以上,有一株偏差都不得。 这些事还是孟扶桑告诉她的,慕衍只字不提,陶远跟她不熟不会刻意和她说这些,季敏他们毕竟不是一个峰的,知道地内情亦不够详细。 穆长宁轻轻叹了声,驻足原地,心中有些滋味难明,慕菲菲眼尖地看到她,挥了挥手道:“长宁,你总算来了!” 一时许多双眼睛看过来,穆长宁微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走到慕菲菲面前躬身请了一礼,道:“慕师叔!” 慕菲菲一怔,跳起来就捏她的脸,“你这死丫头,皮痒了!敢叫得这么生分试试!” 二人笑闹一阵,季敏笑道:“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窝山里和仙鹤为伍呢!” 穆长宁摇头道:“那些仙鹤才不敢跟我为伍呢?” 何久疑惑道:“这是为何?” 穆长宁笑而不语,许玄度冷着脸接道:“怕被她烤了吃了。” “……” 众人哭笑不得,穆长宁挑着眉立在一旁盈盈浅笑。 十七岁的少女褪去了青涩稚嫩,身姿窈窕,容貌清丽,这些年在听风谷待了这么久,气质也显得沉静温和,眉眼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韵味。 许久未见,众人心中都暗暗惊奇,只有一个人悄悄翻了个白眼。 许玄度这一年多来可没少陪穆长宁对练,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的一小姑娘,谁能想到真打起来那么拼命那么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穆长宁拿出了那两坛蜜酒给慕菲菲助兴,还有几罐子娥女香蜜,最后拿了一只鎏金小香球,“这是我闲时弄出来的小玩意儿,长期佩戴有凝神定心之效。” 慕菲菲闻了闻香球,里头若有似无飘散出来的清香,果然让人头脑一清,舒达通泰。她惊讶道:“这里面的香料是什么,好神奇!” 季敏抽着鼻尖闻了闻,斟酌道:“有点像娥女香的味道,又不大像……” 季敏是丹峰的,对草药也算熟识,这香球里的香料是穆长宁从金边赤屏花和千年娥女香中提炼出来的。 不错,经过贪吃蜂的采食,有几株娥女香发生了变异,在空间一日一年的生长机制下,长到了千年,和金边赤屏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止能安神清心,还能在修炼时保持灵台清明,降低走火入魔的可能性。 不过这些作用被穆长宁省略了,这么一个小香球就用了上千朵金边赤屏花和千年娥女香。不说金边赤屏花难养,种出上千朵太过匪夷所思,便是娥女香上了千年就让人不可思议了,她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东西? 反正戴着的好处,就让慕菲菲慢慢领略吧。 穆长宁摇了摇手指道:“这可是独家秘技,不可说。” 季敏也没想让她说,眨着眼道:“长宁,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我这么没品吗?”穆长宁伸手一抹,另一只鎏金小香球挂在手里,笑道:“怎么会忘了你呢?” 季敏欢呼地抱住她。 好友间的相处方式,不会随着时间或是地位的改变而改变,彼此间最珍贵的,就是从最开始绵延至今,不变的那份情。(未完待续。) 第124章 来打一架吧! 众人移步庭院,院中种了一棵巨大的桃树,正是落英缤纷的时节,烟粉色花瓣纷纷扬扬,灼灼其华。树下放置了十多张桌案,有婢女们拿出灵果灵酒出来招待。 慕菲菲毫不客气地拆了穆长宁带来的酒,蜜酒的清香飘散出来,在场的大多是男修,闻到这酒香不由眼睛一亮。 慕菲菲咬着唇道:“怎么办,我有些后悔拆封了。” 楚寒枫失笑道:“这可不行,把我们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哪有就此打住的道理?” 慕菲菲暗暗瞪他一眼,一脸肉疼地让小婢将蜜酒装进酒壶中,分到各桌上。 对于自己酿出的酒,穆长宁还是很有自信的,有次给慕衍送了两坛后,他有意无意还会提起惦记,而许玄度这一年多来每次陪她对练,都要抱走她一坛子酒,至于这酒是他自己吃了,还是借花献佛去孝敬慕衍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场的都是慕菲菲熟识之人,外门内门弟子都有,能和她意气相投的,大多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也没有那股子矜贵自傲,倒是其乐融融。 众人起身举杯相迎,“恭喜慕师叔(妹)筑基。” 蜜酒用的是上等碧粳米,酒液呈浅绿色,灵气浓郁,又因为加了娥女香蜜,清冽的酒香中带着丝丝甜味,萦绕在舌尖,经久不散。 众人脸上不由浮起几丝惬意,慕菲菲率先回过神来,赶忙抱住穆长宁带来的另一坛酒收进储物袋,“这坛是我的了,谁都不许抢!” 方青城好笑:“师妹,大好的日子,还是拿出来让大家尽兴吧。” 慕菲菲连连摇头,指着穆长宁道:“找长宁要去,我没有!” “……”穆长宁哭笑不得,只好又拿出了两坛子,耸耸肩道:“一时就带了这么多,其他我也没了。” 狼多肉少的后果,自然是众人将之抢掠一空。 酒兴之上,桃花树下欢声笑语一片。 陶远坐在角落,静静品着杯中美酒,有些心不在焉。 老实说,他与面前这些人也不见得有多深的交情,之所以收到慕菲菲的邀请,大约是觉得苍桐四杰难得齐聚,少一个反而不美。 出于礼节,他来这里走个过场便是了,如今这样待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喝酒,看他们叙旧契阔,实在有些不适应,可也不知为何,突然不想这么快离开了。 大约这杯中酒实在惑人。 陶远又喝了一杯,看向桃花树下轻盈浅笑的少女,蓦地想起那日陶恒从秘境出来后对他说的话。 因为不是他在意的人,所以一点都不在乎? 陶远自认不是多重感情的人,没几个人是让他能在意的,或者说,是他不愿去在意。 自小被家族视作核心培养,师尊也教他清心寡欲,君子之交淡如水,陶远全部奉行了,待人温和,与人为善……可有时候看着陶恒能那样畅意,什么都不用顾及,直来直往地随时随意抒发情感,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以前他不懂,现在似乎有点懂了。 那是歆羡向往啊! 被道规礼教束缚的心,也渴望能有一次肆意妄为,就如现在,他也想融入到他们这种欢闹的氛围里,而不是只待在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陶远皱着眉有些无法适从,又只能闷声喝酒,却听到一人忽然说道:“穆师妹这酒真是绝了,只怕千叶真人都拿不出此等佳酿!” 话音落下,四周忽的一静。 陶远收紧手下意识看向穆长宁,楚寒枫也跟着面色一沉。 穆长宁微鄂,望向说话的人。是慕菲菲的同门师弟,姓裴名少元,二十左右模样,炼气九层修为,此刻喝了酒,脸颊绯红,眼睛却明亮,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大约是真的有感而发。 整个门派谁人不知,阵峰千叶真人酿的一手好酒? 其实是夸奖的意思吧? 慕菲菲脸色一沉,拿起桌上一个灵果塞到裴少元嘴里,低声骂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裴少元眨巴眨巴眼,嘴里塞了灵果,吐字不清,但依稀能辨别,他问的是:“我说了什么了?” 慕菲菲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谁不知道当初穆长宁被讷言真君收为弟子后,千叶真人带着陶芷馨上丹峰闹了一场铩羽而归,陶芷馨还因此被心魔缠身修为倒退。提起千叶真人,还不让人想到陶芷馨这么个倒胃口的东西? 裴少元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瞪圆眼睛,嘴巴被灵果堵着,脸色涨得更红了,尴尬无措。 穆长宁倒不在意,举杯相迎:“多谢裴师兄夸奖了。” 裴少元一怔,手忙脚乱端起酒杯,临了又发现嘴里还咬着灵果,白白净净的面庞霎时通红,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很快便被揭过不再提。 陶远深深看了穆长宁一眼,移开视线又一次闷头喝酒。这酒里的甜味真烦人,偏偏又让人欲罢不能。 鼻尖嗅到一股极浅淡的幽香,他惊愕抬眸,看到穆长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陶远呆了一呆,才回过神,“穆师侄有什么事吗?” 穆长宁绕过桌案走到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下,鼻尖那股幽香更浓了,陶远霎时绷紧了身子。大约酒劲终于上头,脑中有些晕晕乎乎的。 “陶师叔,这些年我长期闭关,许久未曾见过大哥了,他现在还好吗?”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陶远的理智,他抿了抿唇,道:“乾坤果的能量被我用封印暂时封住了,不吸收完这些能量,阿恒恐怕没法出关,他的经脉状况这两年经过润养丹的滋养已经渐渐恢复,等他炼化完体内封印的能量,大约会直接筑基。” 这种筑基甚至可能是不用筑基丹,而是利用封印能量自发的完美筑基。 穆长宁松了口气,陶恒似乎总能因祸得福。只是这次当真险之又险,但凡出了丁点差错,兴许他就要搭上一条命。 翻手拿出了两只银灰色的镂空小香球交给陶远,里头装的也是同样的香料,只是比之慕菲菲她们的鎏金香球更加简洁。 “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大哥既然是要长期闭关,这香球应该也能起到点宁神之用。” 陶远看了看这两只鸽子蛋大小的银灰香球,翻手收下,“放心,我一定带给阿恒。” 她眨了眨眼,道:“一只是大哥的,另外一个是给陶师叔的。” 陶远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也有份啊?” 这副呆愣的模样可真少见,穆长宁暗暗纳罕,点点头掰着手指道:“许师叔、方师叔、楚师叔、孟师兄、何师弟他们都有的。” 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陶远却一下子沉了目光,薄唇紧抿,轻扯了扯嘴角淡声道:“那就多谢穆师侄了。” 变脸速度还真是棒棒哒!穆长宁真搞不懂陶远在想什么。不过她也没必要去搞懂,本来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裴少元不知何时窜到他们身后,见穆长宁看过来,挠了挠头呵呵笑道:“穆师妹,那个香球还有没有啊,我,我也想要一个。” 话刚说完,就闹了个大红脸。 本来只是想为先前的失言弥补一下,谁知脑子一抽风说出来的居然是这种话。一见面问人家要东西,裴少元差点想抽自己两嘴巴。 穆长宁没多想,拿了个小香球出来,裴少元愣愣接过,挠了挠头颇有些尴尬,“我,好像没什么好东西……”想了半晌,眼睛一亮道:“穆师妹,你缺灵符吗?我灵符做得很好,虽然比不少师姐,但也是可以入目的!” 慕菲菲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得了吧,就你那水平,十张符纸能画出一张上品符就不错了!” 裴少元耳根顿时一红。 穆长宁还没见过那么容易脸红的男孩子,笑着道:“给我灵符,不如陪我打一架。” “……什么?”裴少元愕然,似乎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反复咀嚼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没有幻听,干笑道:“穆师妹没开玩笑吧?” 穆长宁但笑不语。 她这些年在听风谷,鲜少与外头打交道,虽然每隔五天许玄度都会来陪她练剑术,但两人实力相差悬殊,许玄度也不可能对她用尽全力,对练的方式单一,此消彼长,慕衍也建议她可以偶尔去演武堂,无论是自己上场或是观看别人比斗,都能增加实战经验,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陶远惊讶于穆长宁居然如此好战,慕菲菲拍着手叫好:“也好,大家难得一聚,正巧可以借机切磋切磋。” 众人没有异议,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毕竟都还年轻,骨子里满含一腔热血。 决定之后,大家一道去了武峰的演武堂,准备借用那里的擂台场地。 那么多精英弟子同时出现,霎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演武堂原先战台上打斗比拼的人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围绕过去。 “我没看错吧,苍桐四杰都来了,他们是要比斗吗?” “我天,我竟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对决?”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快来围观!” 弟子们越聚越多,甚至有人发出传讯符呼朋唤友地召集来演武堂。 对于这种现象,穆长宁吃了一惊,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门派中实力最出色的四个人,是多少弟子们崇拜的对象,不止是他们了,穆长宁也挺期待他们对决的,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他们会不会上场。 慕菲菲问道:“谁先来?” 季敏看了看众人,这些人中就她和何久二人修为最低,都是炼气八层,便道:“就让我和何师兄先来吧。” 何久点头同意,和季敏二人上了擂台。 见不是苍桐四杰的比拼,围观群众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想想在上正餐前总要来两道开胃小菜,便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两人一上台,季敏便率先发动了攻势,一大片火海熊熊燃起,以排山倒海之势朝何久压去,何久临危不惧,纵身一跃,足尖轻点,几个闪身已经避开这片火海,近到季敏周身。 季敏手握一对短刀,回身一挡,听得“登登”两声,尽数敲在何久的青铜护腕上,何久身子一退,又离了季敏两丈远。 穆长宁暗暗惊讶,她知道何久练习了何家的一项轻身功法如影随形术,脚步轻快,身轻如燕,没想到三年来进步这么飞快,动作快得她都几乎捕捉不到了。 “注意何师弟的脚腕。”孟扶桑忽然出声说道。 穆长宁往何久的脚腕上看去,看到他的右脚腕上似乎戴着一只靛青色脚环,脚环发出淡淡的灵光,不仔细看却难以发现。 “那是轻身法器!”穆长宁记得季敏说过,何久在秘境地宫里得了一样轻身法器,如此看来就是此物无疑了。 对自身速度增幅,与如影随形术亦相得益彰。 就见何久几下远离,又几下靠近,身影快如闪电,当真是如影随形。没等季敏做出反应,何久已经一手扣住她的脖子,嘻嘻笑道:“季师妹,承让了!” 季敏咬牙:“你这轻身功夫真是太讨厌了!” 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拱手便退下了。 围观的群众双眼一亮,何久的速度之敏捷无疑是让人惊讶的,穆长宁在心中推演,如果自己跟何久面对面迎上,应该可以借助识海成像先定格他的身影,再以藤蔓固定,一击即杀。 季敏何久既然打了头阵,接下来也不用谁催促,一个炼气九层的男修跳上了擂台,另一个同样炼气九层的女修随后跟上。 男修姓葛,女修姓关,二人都是器峰弟子。 葛姓男修拿出一个铜环,大喝一声“去”,铜环顿时一变为九,朝女修方向飞去,从各个方向进攻。女修唇角一勾,拿出一只竹筒,霎时从竹筒中飞出许多竹条,勾着这些圆环散开。 男修眼睛微眯,手指打出几道灵诀,九个铜环再次合一,折断了竹条,与此同时金芒大盛,刺得女修睁不开眼,一时无力反击,铜环牢牢套在了女修身上。 穆长宁感觉得到那阵金芒中带有轻微的精神冲击,应该能让人短时间内失明失聪。 她惊叹道:“好奇特的法器!”(未完待续。) 第125章 你上! 这场对决结束地太快,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压制,众人暗暗惊奇,关姓女修跺了跺脚下场,少不得有围观人士笑称葛姓男修不懂怜香惜玉。 孟扶桑听到穆长宁的那句惊叹,低头看她一眼,轻笑起来:“葛云师兄是器峰轻巧真人的弟子,手中法器自然不会差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曜金铜环虽好,方才的眩目作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使用。” “孟师兄怎么知道?” “猜的!”孟扶桑半真半假道,指着擂台,“不信继续往下看。” 穆长宁将信将疑,见关女修下场后,裴少元走了上来,而葛云的表情竟显得有些无奈。 二人打过招呼,葛云收起了那只铜环,另外再拿出一把折扇,折扇轻轻一挥,擂台上顿时云雾飘渺,阻隔了众人的视线,只听得乒乒乓乓的交手声,或是各种雷光火球的爆炸声,隐隐能看见灵光闪烁。 十几息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阵风刮过,吹走了擂台上的云雾,裴少元和葛云正立于台上,表面看上去两人都毫发无伤,可葛云那把折扇却落到了裴少元手里。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看到,怎么就结束了呢?”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穆长宁倒是隐约看清了,葛云手中千奇百怪的法器虽然不少,控制能力不错,也懂得扬长避短,但裴少元的身形灵活,以符结阵,却是牢牢将将葛云压制住了。 “承让。”裴少元将折扇还给葛云。 葛云朗笑一声下场。 穆长宁偏过头看向孟扶桑,还真被他说对了,如果葛云刚刚再用出曜金铜环的眩目功能,裴少元未必会赢得轻松。 “孟师兄懂得真多!” 孟扶桑低笑:“修行可不是闭门造车,当然得多学多看。”说着,他也走上了擂台,“裴师兄,请指教。” 裴少元一拱手,二人很快交缠起来。 这次没有那些云雾碍事,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孟扶桑取出九把飞刀,以各种刁钻角度朝裴少元飞去,裴少元周身顿时竖起高高的土墙,截住这些飞刀,土遁符一闪,已经到了孟扶桑身后,两张符箓往地上一拍,地面顿时结了一层冰层,将孟扶桑的脚底冻在了地上,冰寒的温度连场外都能感受得到。 孟扶桑眸光微闪,控制着九把飞刀往回飞,其中七把与裴少元相缠,指尖凝出一道火线,融化脚下这一方冰层,纵身轻跃,踏到另外漂浮在半空的两把飞刀上,转眼已占据了有利地位。 这一出如行云流水,让人目不暇接,忍不住拍手叫好。 裴少元忽然抬起头对着孟扶桑咧嘴一笑,孟扶桑一怔,就见地面冰层忽的亮起一个金色阵法,符文流动运转,原先还处在半空的身子像是受了什么牵引,陡然坠落下来。 孟扶桑轻轻挑眉,拱手淡笑道:“是我输了。”便走下擂台。 季敏没搞明白状况,“打得好好的,怎么就输了?” 有这疑问的不止季敏一人,许多围观者也都摸不清头脑。 穆长宁细想片刻,“大约跟地上的阵法有关吧。” “是锁灵阵。”陶远忽然说道:“裴师侄在结出冰层的时候布了阵法,孟师侄若立在原地不动无甚大碍,但他化开了脚下的一块冰,恰好触动了锁灵阵。” 锁灵阵,便是将全身灵力凝住的一种阵法,没了灵力,法术法器施展不了,孟扶桑便干脆认了输。 听到陶远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楚寒枫点点头道:“少元符阵双修,确实越来越成气候了!” 穆长宁自觉眼界大开,果然观摩人家比试能受益匪浅。 陶远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穆师侄也想学阵法吗?” 她微怔,不知道陶远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虽然这确实是事实。 “贪多嚼不烂,总要一样一样慢慢来。” 那意思就是,她确实是有学阵法的打算咯? 陶远微微扬起唇,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当她盯着擂台上符文的时候,眼睛有种格外明亮的光彩。 裴少元连胜两场,引来了许多人的欢呼,众人越看越兴奋。 武峰的同济真人听说了苍桐四杰齐聚演武堂,心中一动也跟着前来观摩,看到的便是裴少元跟孟扶桑的对决,心中暗暗点头,不动声色地远远观望。 孟扶桑下台后见穆长宁若有似无看向他,弯唇道:“怎么,要给我报仇啊?” 穆长宁失笑,点点头道:“也好,去给孟师兄找回场子!” 她纵身一跃上了擂台,裴少元一见来人不由又红了脸,“穆,穆师妹,你真要打啊?” 穆长宁好笑,她看上去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裴师兄,请指教。” 裴少元一愣,围观的人群中很快有人认出了穆长宁,惊声道:“是丹峰的穆师姐!” 一人奇道:“穆师姐?哪位穆师姐?” 那人很快就被赏了一记爆栗:“笨!讷言真君小弟子,慕衍师祖的小师妹,穆长宁穆师姐啊!” “是她啊!天哪,她已经炼气九层了?好快!” “已经算慢了,两年多前她就已经炼气八层,如今定是因为进阶太快,在稳固根基。” 提起这些事,众人霎时热闹起来,“你们说,穆师姐和裴师兄,哪个会赢?” “裴师兄符阵双修,实力强胜,我觉得裴师兄会胜。”一人如是说道。 另一人赶忙反驳,“穆师姐是讷言真君弟子,也不差,穆师姐胜!” “讷言真君厉害,又不是她厉害,裴师兄胜!” “穆师姐胜!” 两派人意见相左,争吵起来,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窜出一个小弟子,嘻嘻笑道:“诸位,买定离手啊!” 如果陶恒在场,就会认出来,这人是三年前外门小比时在旁旁摆盘开赌的,名叫万盛,哪有比试,哪儿就有他的身影。 裴少元在门中本就小有名气,穆长宁因为被苏讷言收徒,也曾名声大噪,二人各有拥趸,直接在擂台下开赌起来。 对于这种现象,两人都挺无语的。 裴少元先前倒也曾听过这位穆师妹的光辉伟绩,不提她天资出色又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当年外门小比时她就以炼气七层修为战败炼气九层的许玄度。 虽然有一定运气成分,而且精英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实力不能相提并论,但如今三年都过去了,任谁都会有进步,裴少元亦不敢大意。 “穆师妹,请。” 裴少元说完就率先动了起来,十张符箓齐发,将她重重包围。穆长宁倒没急着拿剑,脚步轻移,十根暴雨梨花针齐射而出,将符箓都钉到地上,不给它们靠近的机会。 裴少元见状又是扔出十张符,穆长宁也不紧不慢再次打出十根针,步步紧逼。 某种程度上,裴少元算得上是符修,其他人用符乃是充当攻击防御辅助之用,而符修却能发挥灵符的最大功效,制符布阵,以符结阵,用各种灵符组合,困敌、制敌、杀敌,全在他的一把符箓当中。 穆长宁要提防的,正是这些用之不尽变化万千的灵符。 裴少元每次发出一把符,都能被穆长宁立即用一排针将它们钉住,落地的灵符没有到达该去的方位,自然结不成阵法,裴少元心中一沉,发现这位穆师妹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总这么下去不是法子,裴少元取出两面阵旗抛出去,手中打出两道灵光,瞬间结成一个灵印,朝穆长宁压去,穆长宁眯了眯眼,调集灵力集中至掌心,凝出一面火墙迎头直上。 火墙被灵印扑灭,但灵印亦被火墙削弱,穆长宁的身子被推至数丈开外。 “裴师兄好样的!” 买了裴师兄胜的弟子们欢呼雀跃,而另一边买了穆长宁胜的弟子们握紧拳呐喊:“穆师姐,撑住啊!” 就在穆长宁被推开的这短短时间内,裴少元已经将地面被钉住的数十张符箓收起来,各就各位,擂台上又一次结出一个巨大的法阵。 慕菲菲暗暗咬牙:“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懂手下留情,看他下来我怎么收拾他!” 话中却是将裴少元定位为获胜方了。 始终冷眼旁观的许玄度忽然淡淡说了句:“急什么,还没真正开始呢。” 慕菲菲微怔,陶远方青城和楚寒枫俱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他们毕竟不知许玄度两年来都陪着穆长宁对练,在他们的印象里,除却慕衍,许玄度对谁都是一张冷脸,也不和谁深交,如今似乎对穆长宁青眼有加? 一众人转而又望向台上,远远看过来的同济真人不由摇头轻叹。 那丫头连剑都没使出来呢,裴小子的套路就已经被摸清,有些招架不住了,即便现在结成了符阵,又有什么用? 穆长宁伸手取出了苏讷言给她的那把重剑,提步走入阵中,阵法中符文攒动,她全身的灵力都像凝滞了一样,不再流转。 裴少元停了手中动作,静静看向她,穆长宁咧嘴一笑,“裴师兄,锁灵阵什么的,用一次就够了!” 他微怔,便见面前的少女提剑快步奔过来,速度竟不比有灵力加持时逊色,墨黑色重剑划出重重黑影,不知是不是错觉,裴少元似乎看到她的眼睛泛起淡淡紫光。 这个锁灵阵,能过锁住其他人的灵力,但对布阵者也有影响。 维持这个阵法,依靠的是灵符中的灵力,当符中灵力耗尽,阵法自然失笑。布阵者所站的方位正是阵眼,在阵眼处,布阵者灵力确实运转自如,但一旦离开这个地方,他也会被纳入灵力凝滞状态之中。 穆长宁是不能用灵力,但谁又说,不能用灵力,就没有了攻击力? 被许玄度虐了那么多次,她近身搏斗术,恰恰好也不错呢! 神识控制着七根暴雨梨花针朝裴少元射去,裴少元愕然,只能撑起防御符抵挡,然而防御符自发结成的保护罩竟也被这梨花针攻破,他却只能站在原地,不得离开阵眼位置,无奈之下,裴少元只好结出土墙。 而在土墙将梨花针挡下的时刻,穆长宁已经提起重剑近到跟前,裴少元不做他想,拿出一条九节鞭,钢节抖动,金芒大盛,穆长宁的剑却能劈开这金芒,斩向鞭身,裴少元都能感觉到剑刃上的凛凛肃杀之气。 这把重剑,足有一百余斤,穆长宁练了半年才能拿着它挥动自如,裴少元可没想到看着普通的剑身竟有这般沉,九节鞭直接脱手飞出,剑尖直抵他咽喉。 全场鸦雀无声,裴少元怔了好一会儿,后退一步拱手道:“穆师妹,是在下输了。” “裴师兄承让。” 万盛欢呼一声:“穆师姐赢了!” 所有买了穆长宁胜的弟子们欢欣鼓舞,买了裴少元胜的弟子则懊恼地捶胸顿足。 同济真人摇头失笑,许玄度轻扯了扯嘴角略带不屑,穆长宁一看就知道他想说“雕虫小技”四字。 收拾了一下走下台,陶远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穆长宁没发觉,见孟扶桑眼带笑意,挑眉道:“孟师兄可满意?” “甚好。”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即便有锁灵阵在,孟扶桑要赢裴少元也不是不行,她不清楚为何明明有翻盘机会,他却主动认输……不过孟师兄到底有几斤几两,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炼气期的全部比完了,接下来自然轮到筑基期,所有人最期待的,无非是苍桐四杰间的对战,不过那四人谁都没有主动站出来。 慕菲菲左看看右看看,瞧见季敏身边的韩楷,邀请道:“韩师兄,可否陪我战一场?” 三年前的韩楷已是炼气大圆满,从无垠秘境回来之后,他便服用了筑基丹成功筑基,又花了两年稳定修为,既是剑修,兼顾体修,实力也算出色,而慕菲菲才进阶不久,纵有灵符法器,和韩楷的比试也很快落了下风。 慕菲菲拍了拍手道:“多谢韩师兄手下留情。” 韩楷微微颔首,留在擂台上却不下去,目光晦涩而灼灼地望向许玄度四人。 苍桐四杰声明远播,门中任谁都想看他们比一场,甚至跟他们打一局,以便知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少,而韩楷,亦渴望一战。 陶远半垂着眸默不作声,楚寒枫勾唇似笑非笑,方青城环胸不动声色,许玄度冷着脸冷冷一哼。 没人出来应战。 韩楷轻叹口气,正欲下台,却听得许玄度冷淡的声音响起:“穆长宁,你上。”(未完待续。) 第126章 总有礼物送上门 擂台上的韩楷闻言微怔,穆长宁则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慕菲菲不解道:“许师兄,长宁才炼气期,怎么跟韩师兄比试?” 许玄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 季敏面色微变。许玄度的意思无非是说,韩楷一个筑基初期,连长宁这个炼气后期都打不过! 虽然对方是精英弟子,又是赫赫有名的剑痴,可这话未免太侮辱人了! 季敏眼里冒火,穆长宁当然能感受到她的愤怒。许玄度的本意其实是为了她好,好让她多跟不同的人比试积累战斗经验,只是他自我惯了,难免不会去顾虑别人的感受。 穆长宁传音道:“许师叔……” “打不过他,别说你的剑术是我教的。”许玄度冷淡相回。 穆长宁:“……” “穆师侄。”韩楷忽然出声道:“穆师侄,请。” 季敏咬唇瞪他,韩楷朝她坦荡一笑,季敏哼了声,火气倒是消了不少,穆长宁也暗暗佩服韩楷的气度,提剑走上擂台。 围观者见状顿时震惊了,沸腾了。 “我没看错吧?穆师姐是要跟韩师叔打?” “炼气期对战筑基期,这不是以卵击石?” “穆师姐竟也真敢上台,太也不自量力了吧?” “诶,勇于尝试总是好的……” 万盛双眼晶亮,赶忙将原先收起来的赌盘重新拿出来,就地开赌,“穆师姐对战韩师叔,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众人面面相觑,毫不犹豫地下赌,韩楷获胜的那一边几乎瞬间就堆满了灵石,而另一边却无人下注。 一个小弟子跳出来拿了块灵石放到穆长宁获胜这一方,顿时收获了无数看傻逼的目光。 一人出声劝道:“这位师弟,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呢,一块灵石也要攒不少时日的!” 小弟子涨得满脸通红,道:“穆师姐很厉害的!” 那人“嗤”一声笑道:“再厉害还能越了一个大境界去?筑基和炼气,那是能比的吗?” “反正……就是厉害!” 众人懒得理他,反正花的是别人的灵石,到时输了才有得哭呢! 何久见状拍了拍孟扶桑道:“孟师兄,不如我们也去赌一把?” 孟扶桑点点头,“也好。” 二人一道来到赌盘前,何久毫不犹豫买了韩楷胜,而孟扶桑则取出了灵石放到穆长宁那一方,何久一时惊讶:“孟师兄,你竟觉得穆师姐能赢吗?” “未尝不可。” 季敏取了一百灵石买韩楷胜,慕菲菲见状也要过去,方青城不由回头看了许玄度一眼,道:“许师兄不去凑个热闹?” 他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无聊。” 方青城笑笑不置可否:“也对,许师兄心中已有成算。” 陶远闻言看了许玄度一眼,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台下闹哄哄一片,台上两人打过招呼便已开始交锋,双方都是以剑做的武器,一上来比拼的便是剑术。 筑基期和炼气期确实不同,远的不说,灵力速度及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比炼气期出色许多。 穆长宁在许玄度手下磨合许久,许玄度的实力比起韩楷强得太多,每次跟她打都跟玩似的,她虽然打不过许玄度,但也很想知道,自己比起一般的剑修到底差了多少。 韩楷的实力在一般筑基初期修士中也算不错了,一招一式快如闪电,穆长宁有些招架不住。 她贴上两张疾行符,尽管还是差了一大截,但勉强速度能够跟上,只这么一来难免处于被动状态,处处掣肘。 人群中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感慨:“就说这场比试有什么意思呢?不用看都知道结局了。” 剑刃相交,铿锵嗡鸣,韩楷的玄铁剑上金芒闪闪,剑气凌厉,穆长宁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心中微动,退开几步,灵力灌注至剑身。随着对剑诀掌握愈发透彻,她的剑招几乎能够瞬发,九把灵剑拔地起,穆长宁轻喝一声“去”,灵剑霎时带着凛凛寒意朝韩楷冲去。 韩楷也是微怔,眼中闪起一丝亮光,结出一面灵盾抵挡。 穆长宁的剑势在这些年打磨下越发纯熟,隐隐能够结成一块域,在这块域内,她的剑势将达到最大程度的威力。九把灵剑从四面八方朝韩楷刺去,灵剑一下下撞上灵盾,剑光竟被盾牌上的气势层层化开,切成无数细碎灵光。 韩楷这两年也隐隐体会到了剑势,跟穆长宁的还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的剑势还处在初生萌芽期,此刻二人对决,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悟。 剑与盾同时消散,穆长宁用灵力化出万千落叶飞向韩楷,韩楷虽在抵挡,却难免有所遗落,被无孔不入的落叶割伤。 “啊!”季敏惊呼出声,握紧了拳。 好在韩楷兼顾体修,皮糙肉厚,这些飞叶伤不了他,可如此一来,他却处在劣势了。 慕菲菲看得拍案叫绝,“真没想到,长宁的实力竟如此出色!” 方青城跟楚寒枫不由自主看向许玄度,见那人始终脸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心中暗道看来许玄度对穆长宁的实力很是了解啊! 陶远静静看着擂台上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女,暗垂了眸唇角微弯,而远处的同济真人摸着下巴微微点头,眼中露出点点赞赏。 台下的观众已经坐不住了,大声嚷嚷:“韩师叔,挺住啊,输给穆师姐,你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季敏回头恨恨瞪了那人一眼,暗暗跺脚。但不可否认的,她也担心着同样的事,韩楷若真被长宁打败了,那他的脸面当真是丢尽了! 穆长宁毕竟是炼气期,灵力跟不上,到了此刻,体内的灵力已经去了大半,而韩楷从无边落叶中脱身,眼睛微眯身影便是一闪,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呐喊声:“快看!五个韩师叔!” “是幻影术!” “韩师叔做得好,穆师姐能撑到现在也很不错了!” 底下熙熙嚷嚷已经开始为韩楷获胜欢呼呐喊。 穆长宁看着围绕着自己一模一样的五个韩楷,突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三年前的外门小比,她曾在擂台上围观过韩楷和另外一位炼气大圆满的林姓修士的比试,当时的韩楷正处于上风,而林姓修士就用出了这一招幻影术。后来经她传音提醒,韩楷这才破敌制胜。 没想到三年后,韩楷也会用上这一招,可……这不是林姓修士的绝学吗? 何久看到这里不由瞪大双眼,呆呆道:“怎么会有五个?这里面哪个是真的?” 慕菲菲也懵了,左顾右盼地问:“你们谁看出来了吗?” 同为筑基期,韩楷使出的幻影术已经略有小成,要分辨出这五人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即便如方青城陶远,短短几息之内,要看出破绽也不容易。 裴少元一直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发现穆长宁的眼睛似乎又一次被一种淡淡的紫色笼罩,福至心灵地想到不久前自己和她的对决,张了张嘴说道:“穆师妹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众人一愣,抬头望去,便见穆长宁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右手上的重剑突然换到左手,左手剑尖一指,直戳左手边那个韩楷的心口。 韩楷停下了动作,其余四个身影化作灵光纷纷散去,唯留下穆长宁认准的那一个。 所以人的欢呼声都像被堵在了喉咙,双目瞪圆不可置信,而那个买了穆长宁胜的小弟子却欣喜若狂地大喊:“穆师姐赢了!” 穆长宁收回剑,比起韩楷的面色如常,她此时却因灵力损耗脸色微白,表面上看起来,她实在不像获胜方。 “韩师叔……” 话音甫一吐口,韩楷身子一震,恍然道:“那一日是你!” 穆长宁知道他问的是三年前比试给他提醒的人,微微点了头。韩楷哈哈笑道:“难怪,难怪!穆师侄,是我输了。” 这么坦荡磊落地认输,光是这份气度就已经让人钦佩了。 穆长宁道:“我只是刚刚巧懂得破解幻影术的方法,韩师叔若不用幻影术,输得就该是我了。” “可我当时偏偏用的就是幻影术。”三年前在无垠秘境那个林姓修士想偷袭他,反被他杀,这幻影术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兜兜转转,破了这秘术的,原来就是同一个人! 韩楷朗笑道:“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再给我练几年,等我将剑势练熟了,再和师侄大战一场!哦,不对,那时也许已经是师妹了!” 穆长宁展颜笑道:“好,那我等着!” 二人有说有笑下了战台,似乎对刚才的比试意犹未尽,最主要的是二人剑势有相似共通之处,经此一战,都有一番感悟。 两个当事人倒没怎么样,下赌下注的弟子可就不干了。 有人不信问道:“穆师姐就这么赢了?” 另一人叹气相回:“穆师姐最常做的事,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要知道,她可是赌场最大的赔钱货!” “我他么就是手贱没买她胜!” “讷言真君一脉果然都是怪物!” 对穆长宁的惊叹不绝于耳,而对韩楷的奚落谩骂也有不少,季敏忍不住回头大骂:“你行你上啊,连半刻钟都撑不住!” “我们要撑住干嘛,穆师姐都能打败筑基期了,炼气期里还有谁是她对手?” “也不一定,没准是因为姓韩的格外差劲。” 这些人大多都因输了灵石而不满,嘴上也不留德。 季敏气得不轻,被韩楷拽住了,穆长宁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季敏赶忙道:“你别道歉,胜败乃兵家常事,都是他们满嘴喷粪!” 穆长宁摇头失笑,看向一侧的许玄度,心道莫非是许师叔看出了韩楷的剑势端倪,才故意让她去打一场体味领略的? 她走近两步,便听得许玄度冷冷哼道:“不过尔尔。” “……”得,当她没说。 慕菲菲拉着她问东问西,同济真人从远处走过来,那些胡言乱语的弟子们一见金丹真人,霎时各个不敢说话了。 同济真人先轻轻瞥了眼穆长宁,又转过头看向韩楷,“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拜我为师?” 韩楷先是大惊,再是大喜。 他虽进入内门,也成功筑基,却没有金丹真人主动提出收他为徒,内门中没有师父的筑基弟子多了去了,要轮也轮不上他。 如今同济真人愿意收徒,韩楷有什么好拒绝的?当下便行了拜师礼:“弟子韩楷,拜见师父!” “好!”同济真人点头。 刚才的比试他也看了,这个韩楷潜力不错,只能说运气不好,选的作战方式不对,恰好被那丫头克住了。也是没有师父引导,否则断不至于输给她。 众人一见韩楷有了金丹真人做依靠,先前自己还那么骂人,顿时心中一慌、腿一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全跑了。 同济真人回过头拿了只小锦盒放到穆长宁面前,穆长宁不明所以,“师祖这是做什么?” “给你就拿着!”同济真人轻咳一声,道:“就当感谢你帮我找了个好弟子吧。”也算是为了先前自己的有眼无珠做个补偿,虽然这丫头并不知晓。 穆长宁伸手接过,“多谢师祖,也恭喜师祖喜获爱徒!” 同济真人扯着嘴角轻笑,一抬头看到门派实力最出色的四个人都在场,挑眉道:“你们四个,不上台比比?” 许玄度闻言转身就走,方青城楚寒枫赶紧开溜,陶远默了默也跟上离开,同济真人哭笑不得:“这四个臭小子!” 比试告一段落,穆长宁刚走出演武堂,陆陆续续便从飞行法器上下来几个金丹真人,其中就有道峰的籽福真人,还有御兽峰的金铭真人。 “那四个小子呢?”问的无非是苍桐四杰。 同济真人摇摇头一脸无奈:“你们来晚了,他们跑了!” “……” 几位真人忍不住大骂:“从他们四个筑基,就没见过他们比斗了,难得聚一聚,溜得倒是快!” 籽福真人注意到了同济真人身后一群小辈里的穆长宁,眼神微闪取了个小盒子出来给她,穆长宁又是一愣,“师祖?” “拿着!”籽福真人直接塞她怀里。 他这两年心境开阔,说来还是这丫头的功劳,给点礼物应该的。 金铭真人见状嘴唇微动,同样拿了只木盒塞给她。 当初跟永逸真君交换,得了一枚大聚元丹,虽说成功进阶了金丹中期,不过失了个徒弟,到底有些遗憾。 什么都没做就收了三样礼的穆长宁:“……”为何总有礼物送上门呢?(未完待续。) 第127章 理直气壮的窃酒贼 回了听风谷,穆长宁先在竹林里练了几遍剑。无论是跟裴少元或是跟韩楷的比试,都让她有种耳目一新之感,尤其是对剑势理解上更深一层,果然经验是靠实战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收了剑回到瀑布后的石室里,穆长宁这才有功夫看三位真人送给她的东西。 同济真人的小锦盒里放着的是一枚青玉指环,上面雕刻着细小的符文阵法,穆长宁戴上感受了一下,发现这指环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加快挥剑速度,另一个是保持心神清明,且这指环的作用随着修为越高效果将越明显。 穆长宁挑眉暗惊,就算猜到金丹真人送出的东西不一般,可此物也确实超出预期了。 籽福真人送的小盒子里放的是一枚玉简,她放开神识读阅,知晓了这上头刻录的是清心咒,修炼前诵读两遍,可摒除杂念,专注潜心,十分实用。 等打开金铭真人给她的小木盒,穆长宁就傻眼了。这里面放的满满当当的居然都是种子,各种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种子! 穆长宁在空间或是随身药园里种了不少灵草灵药,对一些灵植的种子也有研究,她能看得出来,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藤蔓种子,可具体是什么品种,也得等长出来后才知道了。 找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赤红色种子,穆长宁试着输入灵力催发,然而毫无用处,她只好把它种到空间的土里,借着木相晶的生机和空间的生长流逝速度,种子很快窜出了芽,她不由大吃一惊。 “嗜血藤!” 竟然是生长在极阴之地的嗜血藤,浑身倒刺韧劲十足,还会吸食人血,被它的尖刺勾住,不剜掉一块肉,休想摆脱,这已经算是一种魔藤了。 金铭真人怎么会给她送这种东西? 她又把其他几样种子都种了进去,毒刺藤、鬼蛇藤、缚灵藤,还有大嘴花、黄粱梦……要不就是偏门少见的,要不就是带有魔性毒性的灵植,虽然穆长宁还挺高兴,但对于金铭真人送她这些种子,依然不可思议。 金铭真人不会根本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种子吧? 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过偶尔种一点冷僻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说那缚灵藤便是个好东西,用它来捆绑,有跟锁灵环一样的作用,且没有锁灵环笨重单一,而那毒刺藤的刺针,剥下来也可以当作武器,比起暴雨梨花针亦不遑多让。 才不管什么魔性毒性,穆长宁心安理得地在空间开辟了一块地,把这些种子一股脑地全种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穆长宁倒是常常去演武堂,四年一次的门派小比差不多又快开始了,演武堂倒是天天热闹得很,但是一见到她来,每个人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满堂的人刹那间跑得干干净净。 那日穆长宁单挑筑基期的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炼气期的自认打不过她,筑基期的怕输了丢面子,穆长宁一连几日找不到对手,只好颇为灰心丧气地走了。 回头找了个小弟子将自己酿的酒给同济真人和籽福真人送去当做谢礼,想着问一问那些种子的事,穆长宁亲自去了金铭真人的洞府。 “哪阵风居然把你吹来了?”金铭真人好笑道。他其实很喜欢也很欣赏这个女娃娃,但既然当初自己做了选择,有舍有得,也就不去想后不后悔的事了。 穆长宁取了两坛子酒出来,道:“多谢金铭师祖的种子,这是我自酿的蜜酒,不成敬意。” 隔着封了的坛口,金铭真人都能闻到一股清冽甘甜的酒香,当下不客气地拆了,就着酒坛灌了一大口,随即眼睛一亮:“丫头,你这酒真是一绝啊!” “师祖喜欢就好。”穆长宁道:“师祖怎么会送我那些种子?” 金铭真人一顿,含糊其辞:“你们丹峰的不都喜欢种些花花草草,这些种子是我早些年从一个散修手里得来的,种也种不活,放着又没用,顺便送你呗。” 果然金铭真人不知道那些种子的来历,也对,若不是精于此道,要将这些种子种出来确实困难得很,远的不说,那嗜血藤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就很苛刻,若不是因为空间中的木相晶和望穿神灵的威压,她也种不出来。 “师祖送的种子很好,很有用。” 金铭真人哈哈笑道:“这就好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多给点表示就成。”他爱不释手地拍拍酒坛子。 “这个自然不成问题。” 穆长宁一出金铭真人洞府就遇上了陶远,看样子好像还是特意来找她的。 “陶师叔有何事?” 陶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拿了一枚玉简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阵法心得,还有一些基础法阵,穆师侄若想学阵法,可以先看看这个。” 穆长宁目瞪口呆,“陶师叔……” 没等她说完,陶远便急急打断道:“穆师侄不是送了我一个香球吗,礼尚往来,我也只有阵法能拿得出手了。” 说着就把玉简塞她手里,生怕她不肯收下。 穆长宁呆了好一会儿,心想大概陶远不喜欢欠别人的。 其实那香球她准备了十多个,人家都有份,没道理他在场还不准备他的,再说,陶恒的事还是陶远在忙前忙后呢,她就算出于感激也理当如此。 阵法啊……穆长宁攥了攥手里的玉简,她确实有学阵法的打算,不过她现在还在学炼丹术,贪多嚼不烂,过犹不及。 “陶师叔,师父还要我参加两年半后的丹药考核大赛,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涉及阵法。” “没关系,你先收着,等你有空了再看,不懂的可以问我。”陶远眼睛亮得很。 穆长宁也不矫情地收下了,心中感激,取出了两坛子灵酒出来:“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灵酒还请陶师叔收下。” 她自认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可陶远的脸色却一下晴转多云,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酒坛子,喃喃自语:“你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如果是阿恒的话,你是不是半点不会犹豫? 穆长宁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手上一松,陶远已经把灵酒都收下了,淡淡道:“那就多谢穆师侄了。” “……”好吧,别人的心思,她不懂。 跟陶远道过别,穆长宁准备回去闭关专注炼丹,她不知道在自己走了之后,还发生了一出小闹剧。 陶芷馨自心魔缠身之后,修炼速度慢了许多,开始毫不节制地靠丹药晋升,两年多的时间,从炼气四层涨至炼气八层,当然此般一来的后果,便是根基不稳,可她才管不了这么多,穆长宁五年之内七连跳,她当然也能! 听说那人现在才炼气九层,只要自己再吃几粒上品丹,不出大半年,定能赶上她! 可穆长宁居然还以炼气修为打败了筑基修士! 传言还将她说得有多么神勇,对方不过就是个废物,就算自己去,姓韩的也得乖乖认输。 陶芷馨当然是千般万般的不服,恨不得上丹峰找穆长宁大战一场,可主峰有禁制,她进不去,叫骂又没人理,听说穆长宁来了御兽峰,她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又晚了一步。 “姓穆的小贱人呢,知道我来找她,怕了躲起来了?”陶芷馨大声嚷嚷。 陶远神色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以前他还会觉得有些失望可惜,不过看陶芷馨现在这模样,不用指望了。 陶芷馨最受不了被人忽视,跑过去抓住陶远的衣袖,一张俏脸近乎扭曲,大吼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陶远无奈摇头,“小七,我奉劝你一句,保持平常心吧,你再这么下去,连筑基都难。” 陶芷馨一下甩开他的手,“你胡说八道,我今年十七岁,炼气八层,不出三年,我肯定筑基,比慕菲菲那小贱人早,比穆长宁更早,你少危言耸听!” 陶远不置一词,也无话可说,陶芷馨又不满意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向来最疼我的吗,你也不站我这边!” 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陶远再好的脾气都不想理她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陶芷馨忍无可忍地在御兽峰发了一通脾气,被她生父陶泽劝住,又被千叶真人领了回去。对于这个小祸害,千叶真人早已心力交瘁,若不是顾念着看她长大的情分,千叶真人真想撒手不管。 终于闹消停了,陶芷馨捧着几十瓶丹药就去闭关,誓要在三年之内筑基。 而穆长宁已经开始了炼制二品丹药。 慕衍的炼丹心得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前两年也试着炼制最基础的丹药,一如辟谷丹、回气丹、解毒丹等等。 炼丹的过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始终在基础功上,将药材按着先后顺序放入炉中提炼药液、剔除杂质,再将药液融合,打入灵咒成丹,出炉收丹。 提炼的基本功穆长宁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而这一点便是炼丹成功的先决条件。后面的融合成丹收丹环节,考验的便是炼丹师的感知。 何时丹成,何时收丹,时间得把握地刚刚好,这种微妙之处的掌握,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自己去摸索,靠的除了个人天赋之外,也是倚仗熟能生巧四字。 炼丹炼得多了,心中自成沟壑,对着细微的掌控就会越来越得心应手。所以一个好的炼丹师成长之路,必然是靠无数灵石灵药和数不清的练习堆砌起来的。 穆长宁一开始也炼坏了好几炉,不是炼制时间太短,丹中能量不均衡爆开,就是丹药过老过熟,表面坑坑洼洼,这种丹药不用说都知道含了多少丹毒,不能服用,因此也是废的。 渐渐掌握到了关窍,穆长宁已经能将一品丹炼至满炉,偶尔还会冒出几颗上品丹。 后来她还发现了一样很有意思的事,从玉兰城花果子树里得来的草木原液竟有提高成丹率的作用,在炼丹时往里头加一滴,纯粹的草木灵气和生命力会使丹药品质更高,一炉丹中没有下品丹不提,甚至偶尔会冒出一两颗极品丹。 以她现在的灵力储备,炼制一炉二品丹勉强够用,炼制三品丹,就要靠外物辅助了,不是准备上品回气丹,就是要灵蜜或者灵果来补充灵力。 所以说,三品丹根本不是炼气期来炼的。 当然,穆长宁也不会为了能炼制三品丹而去特意筑基,她更追求顺其自然,而且以师父的坑徒模式,她相信,等自己筑基后,参加丹药考核的目标就不是三阶炼丹师了,说不定要她弄出个五阶炼丹师! 时光匆匆而过,一晃两年半过去,穆长宁看着出炉的三十颗三品清心丹,抹了把额上的薄汗。 这两年多来,她倒是成功进阶了炼气大圆满,炼制三品丹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丹率,这样的状态去考核大赛,应该不会给师父丢面子了。 挥手打开石室的禁制,数月不见日光让她有些恍惚,在林间练了几遍剑,兴致正高,突然很想小酌一杯。 心情极好地进了酒窖,一看到窖中孤零零的一坛子酒,穆长宁整个人如遭雷劈,使劲眨了眨眼。 是酒窖无疑啊! 她酿好的上百坛灵酒呢! 才闭关四个月而已,怎么只剩一坛了! 身后有微风浮动,穆长宁回身,就看到许玄度轻车熟路稳稳地落下来,见她出关了,先是一怔,点头颔首后就抱着仅剩的一坛子酒走了。 穆长宁:“……” 这么明目张胆偷酒的,她还真头一回见! “站住!”穆长宁大步流星奔过去,直直瞪着他。 许玄度淡淡瞥她一眼,“干嘛?” 穆长宁险些喷出一口血。干嘛?干嘛!你他么拿了我一整个酒窖的酒,还问我干嘛! 深深吸几口气,她指着酒窖道:“这些酒都是你拿的?” 毫不犹豫地点头。 呦呵,承认得还挺快! “不是你让我随便拿的吗?”他一脸莫名。 穆长宁再次喷出一口血,“我让你随便拿,你就搬了我整个酒窖?” “不然呢,留着过年吗?” “……”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许玄度再不理她,优哉游哉走了,穆长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泪流满面,“你别走,给我留一坛啊喂!”(未完待续。) 第128章 天机门 丹药考核大赛也是一是十年一度的大盛事,门派派出了丹峰一百多名子弟参加,当然,这一部分也是经过筛选的,无论如何都代替了门派的脸面,总不能混些水货进去。 穆长宁没经过筛选,但以她讷言真君弟子的身份,谁也不会为难她,果然有个好师父,走到哪儿都吃香。 领队的是丹峰郁参真人,参加考核的人里面,除了连她在内二十多个炼气弟子外,其余都是筑基期弟子,包括季敏和执事堂的秦师叔都在内。 到了金丹真人这个层面,一些虚名已经不那么在意了,用一句俗话来讲,便是已经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 如慕衍,筑基期时他就已经拿到了六阶炼丹师凭证,他现在金丹初期,能够炼制七品丹,但他却不会、也没这个必要和一群小辈参加什么考核大赛争名次夺地位了。 去天机门的飞行法器上静得出奇,季敏似乎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拉着穆长宁的衣袖传音道:“怎么办,我有些紧张,到时候炸炉了怎么办。” 穆长宁好笑道:“那么多炉都炼过来了,哪那么容易炸炉啊?别瞎操心,趁机先修整一会儿吧。” 季敏瘪了瘪嘴只好坐下来凝神冥想。 穆长宁念了两遍清心咒,不得不说,籽福真人给的清心咒很实用,心浮气躁的时候念一念,很快就能静下心来。 领队的郁参真人瞧了眼在角落打坐的穆长宁,见她面上神色平和、淡然平稳,不得不佩服讷言真君的眼光不错,年纪轻轻能做到不骄不躁的,确实是可造之材。 在飞行法器上飞了三四天,枯燥的日子让一些炼气小弟子有些受不了,总算看到天机门了,有些小弟子不由低低惊呼出声。 穆长宁从冥想中醒来,遥遥看过去。天机门在七大宗门中的地位仅次于苍桐派,整个门派地形就像一个巨大的太极,门中子弟尤为擅长玄机诡辩的阵法机关术,天机门也以此为主要课业。 凌家一族依附于天机门,离得越近,越是有种浮躁涌上心头,她知道这是原主凌清扬的遗志在汹涌沸腾,可终究她是她,原主是原主,她的一切,都不该被原主左右。 穆长宁又念了两遍清心咒,等到下了飞行法器,她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仪态。 天机门前也有金丹真人接见,穆长宁只低头等着郁参真人跟他寒暄完,耳边却忽然听得一声低唤:“穆道友。” 她微怔,果然抬头就见凌玄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近五年未见,他已经筑基了,一袭青衣款款,纵然容貌无奇,也有种说不出的清和温润。 “凌道友,许久不见。”穆长宁轻笑颔首,若说来门派有什么高兴事,大约是能见到凌玄英吧,或许,还有机会看见凌清溏。 “穆道友能无事就好了,当年秘境一行,凌某还以为穆道友……” 穆长宁心想当年这乌龙闹得还真大,摇头道:“出了点意外,不过一场误会,还要恭喜凌道友筑基。” 凌玄英失笑,“也是前不久的事,穆道友看来也快了。” 二人正传音聊着,突然听到天机门那位真人问道:“哪位是讷言真君的爱徒?” 穆长宁一怔,郁参真人朝她招手道:“这位是禄山真人。” 穆长宁上前两步恭敬请礼,禄山真人点点头,随手给了她一只小锦盒当作见面礼,“小友可是要考核二阶炼丹师?” “是三阶。”穆长宁答道。 禄山真人一愣,抚着下巴笑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真君收了个好弟子!” 少不得又是一番漂亮话,等这边场面话说完,便将众人请进了门派客院休息,考核大赛在三天后,这几日算是调整时间,凌玄英给她留了传讯符,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也好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体贴周到之处不一而足,穆长宁微微弯了唇,回头便见季敏满脸堆笑地看着她,“那位天机门的男修是谁啊,你们很熟?” 她不知道季敏往哪个奇怪的方向想了,一本正经地答:“之前在无垠秘境的时候组过队,也算同生死共患难过。” “原来如此。”季敏肃然起敬,然后便拿了丹炉出来,道:“我还要再练练,没有要紧事不要叫我啊!” “好。”穆长宁也盘膝坐到榻上调整状态。 第二日,门口的禁制触动了一下,穆长宁收到一张传讯符,是凌玄英发来的:“穆道友,今日坊市有交易会,你若有空,可以来看看。” 门派的交易会,便是弟子们以物易物的一个平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各取所需,互利互惠,如今趁着丹药考核大赛,其他门派的弟子大批涌进,更是以物易物的黄金时刻,她倒是也想去看看,说不定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望了眼季敏紧闭的房门,穆长宁回了凌玄英,不过半刻钟,便见他出现在客院前,与他同来的,竟是同为筑基初期的凌清溏。 这绝对算是个惊喜了。一别近九年,凌清溏模样出落得更加出挑,气质清冷,冰肌玉骨,有种超凡脱俗之美。 “这是十一妹清溏,也是名炼丹师,会参加后日的考核大赛,十一,这位是穆道友。” 二人打过招呼,一道结伴去坊市。 穆长宁原以为凌清溏会如表面看起来一般清冷,却不想相处过程中,她对自己竟还算热络。 “听说穆道友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凌清溏侧过头弯唇淡道。 穆长宁点头,“也算师父倒霉,收了我这个笨徒弟。” “讷言真君的声名威望,修真界谁人不知,真君既能看上穆道友,定是穆道友有过人之处。” 穆长宁想了想与师父戏剧性的会面,还真不知道他看上了自己哪点,含糊道:“凌道友过奖了。” “清溏,穆道友唤我清溏便可。” 凌玄英闻言不由看了凌清溏一眼。十一向来自矜自持,很少与一个人如此谈得来,还许人以名相称,莫不是穆道友格外地合她眼缘? 穆长宁一怔,展颜笑道:“那清溏也可唤我长宁。”(未完待续。) 第129章 调.戏不成反被揍 总的来说,和凌清溏的相处应该还算和谐,当然,如果不是她若有似无总是说起讷言真君的话。 直到她第三次提起苏讷言,连走在一侧的凌玄英都忍不住偏过头打量她。 穆长宁心中轻叹。她知道,如果此时此刻自己不是讷言真君的徒弟,凌清溏未必会表现出这样的熟稔。 在修真界,有师父和没师父毕竟是不一样的,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师父,那就更不一样了,同样的,九年前和九年后,也到底不一样了。 彼时她是受人欺凌的弱小,今日她是讷言真君的徒弟,对待不同的身份人,自然会有不一样的态度,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三人在坊市中穿梭,因天机门是此次丹道盟的考核大赛的举办地点,这两天能在门派坊市中看到身着各门派服侍的弟子,坊市也比平时热闹许多。 凌清溏在门中很受欢迎,她容貌出挑,天资出众,个性清淡,如清水芙蓉般玉洁冰清,天机门中众门生多称她为清莲仙子,一路上都有不少目光、尤其是男修的目光追随他们。 在凌清溏身侧,无论凌玄英或者是穆长宁,都已黯然失色,充其量便是充当她这朵清莲的绿叶。 凌清溏似乎对这种状态很满意,心情愉悦地微微勾唇,更是惊叹了一众男修。 “清莲仙子对我笑了,太美了!” “你死开,仙子分明是对我笑了!” 穆长宁抽抽嘴角,庆幸自己没长成凌清溏这样,否则一出门就被围观,得多烦? 凌清溏一点也不在意外人的目光,邀请道:“长宁可有什么需要的,这边多是些门派弟子摆的散摊,你若想找一些高阶灵药灵草,可以去珍宝斋的高级交易会。” 穆长宁看她一眼,“清溏如何知道我需要高阶灵药灵草?” 凌清溏微怔,“炼丹师都爱收集灵药,难道长宁不是吗?” 穆长宁失笑,“自然是的,不过我想先随便逛逛,多谢清溏的好意。” 凌清溏薄唇微抿,发现凌玄英正神色古怪地看向她,不由别过头去。 难道是她太激进了?对于穆长宁,她分明已经足够的耐心和诚意了,别人想求她多说一句多看一眼还求不来呢! 凌清溏垂眸细思,一张传讯符突然飞到她面前,凌清溏很快读取了传讯符中的内容:“师姐,丹房出了点问题,师姐快来看看吧。” 丹房这几天可是重地,过两天七大宗门弟子和一些修真家族及散修炼丹师都要在这里进行丹药考核,门派对此很是重视,凌清溏是丹峰弟子,自然对此事上心。 “五哥,长宁,临时有些事,我得先离开一下。”凌清溏歉意道:“长宁,今日不能陪你逛坊市了,改天考核完,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好说。” 凌清溏走后,那群粘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跟着走了,穆长宁好笑之余,听到凌玄英颇具歉意地道:“都是我考虑不周,十一在门中颇受关注,如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 “可以理解。”见过现代的追星,现在这种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凌清溏人长得美,年纪轻,修为高,天资出色,在男修中人气高涨那是必然的事,就像苍桐四杰在门派中大受欢迎是一样的。 凌玄英松口气,道:“十一很是崇敬讷言真君,包括十一的师尊禄山真人也对真君推崇备至,因而方才难免多问几句,穆道友还请不要在意。” 虽然他也觉得方才凌清溏有些奇怪,但暂时归为这个原因。 原来昨日接见他们的那位禄山真人是凌清溏的师父。想到这两师徒,好像确实对师父颇为关心。 穆长宁默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可在意的。” 无论凌清溏是出于什么原因亲近她,她是讷言真君的弟子这一点没错,既然是师父的徒弟,享受着高待遇,就该做好某些觉悟,准备迎接那些接踵而来的刻意结交。 她并不想用这种心态去想凌清溏,但也不妨碍自己留个警醒,这些年她虽常年闭关,少与外头联系,可却不代表她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忘了。 这一边她和凌玄英正在随便逛着坊市,另一边一个同样筑基初期的天机门男修看到二人的身影皱了皱眉,摇着手里的折扇,拉了一个小弟子就问:“凌玄英旁边那女人谁啊?” 小弟子一怔,默了半晌道:“那是苍桐派的……某位女修。” “废话!”男修拿折扇狠狠敲着那小弟子的头,“她身上穿着苍桐派的衣服,我是瞎了看不到吗?我问的是她跟凌玄英什么关系!”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小弟子脸一苦,见男修又要一扇子打下来,连忙缩了缩脖子,“别别别……师叔,您这就为难我了,我是真不知道,只听说昨日苍桐派的丹师们过来,玄英师叔特意去接待。” 男修收了扇子,若有所思。 昨日苍桐派的郁参真人带着门中一百多名丹师来门派,凌清溏的师父禄山真人倒是特意赶去迎接,可这跟凌玄英有个屁关系?他去凑什么热闹? 看着凌玄英和穆长宁相谈甚欢的模样,男修轻蔑地勾了勾唇,“还以为你喜欢什么货色呢,居然是这种清粥小菜的类型!” “玄,玄明师叔……”小弟子畏畏缩缩唤道。 这男修可不就是凌玄明? 凌玄明斜睨他一眼,哼道:“滚吧!” 小弟子千恩万谢地滚了,门派中都知道玄明师叔和玄英师叔不睦,撞上这枪口,也是他倒霉。 凌玄明拿折扇抵着下巴,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二人。 凌家自从依附天机门,现在在门中也算有一席之地,毕竟族长是个金丹真人,他们这些族人地位随着一路水涨船高。 凌清溏因资质出色被禄山真人收去当了徒弟,没了凌清溏在自己面前挡着,凌玄明的日子本该过得顺风顺水,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凌玄英居然会是混元体质!还被成规真人收为入室弟子! 祖父凌易平如今也是金丹初期真人,可成规真人是筑基后期,且凌家当初能进门派,靠的还是成规真人,现在哪怕是祖父,都对凌玄英高看一眼、以礼相待。 凌玄明从前被凌清溏压一头,现在又被凌玄英抢了风头,心里一口闷气真是不吐不快。 眼看着凌玄英跟一个女修关系这么近,凌玄明不由就动了歪主意…… 散摊这里确实没什么可看的,逛了一圈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凌玄英也说带她去珍宝斋的高级交易会所去看看,忙着去坊市的执事堂领入场玉牌,让她先在珍宝斋前等等。 穆长宁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偶尔还有几个苍桐派的弟子跟她打招呼,看来他们都是来坊市凑热闹的。 从刚才开始她就察觉到一道视线时不时地追随着她,一开始她没放心上,可等到凌玄英走后,这道视线就愈发灼热了,她暗暗用神识探查,待看清来人后不由冷笑出声。 世界果然很小,这人不是凌玄明是谁? 她还没找他,他就先找上门来了? 穆长宁不耐烦地皱眉,按捺住心底某些躁动,心道这里可是坊市,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人总不至于乱来,莫要乱了阵脚。 可她有时候真的低估了人的厚脸皮程度。 凌玄明一见凌玄英走开,就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摇着折扇仪态偏偏地走过来。 不得不说,凌玄明这人长得还算人模狗样,俊逸潇洒,靠着这张脸,他在门派中一向很吃香,许多女修都对他芳心暗许,再加上他甜言蜜语几句,就被忽悠地找不着北,以身相许,他自诩风流,对待女修很有一套,穆长宁这种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小丫头,还不手到擒来? “这位姑娘,在下凌玄明,敢问姑娘芳名?”凌玄明作了一揖,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深情款款地看向她。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在穆长宁眼里,他跟猪头是等价的。 “干你何事?”穆长宁眼皮不抬一下,侧过身子懒得看他,否则她真要忍不住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凌玄明一挑眉,这居然还是个冰美人!凌玄英怎么会喜欢这个调调?难道是因为跟十一待一块儿待久了? 这么轻言放弃,凌玄明就不是凌玄明了,他摇扇走到穆长宁面前,展颜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我等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苍桐派与天机门向来交好,在下愿为姑娘做一回向导。” 言语间带了三分潇洒,三分风流,却又彬彬有礼,恰好地不让人觉得轻佻。 来往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会心一笑,天机门的弟子们纷纷驻足围观,心想玄明师叔看来又要拿下一位女修了,这次还是苍桐派的弟子,想想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几个苍桐派的男弟子立刻围在了一起,瞪圆了眼睛。 “咦,那是穆师姐!那男的在干嘛?”男弟子甲低声问道。 男弟子乙敲了一下他的头,“还能干嘛,这男的是在搭讪我们穆师姐呢!” “穆师姐也有人搭讪?”那弟子甲惊愕道。 男弟子丙不由插嘴问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穆师姐不能有人搭讪?” 两人顿时一脸看白痴地看向男弟子丙,男弟子甲摇头说道:“穆师姐长相只能说清秀,远没有到令人一眼难忘的地步,人家是疯了傻了一眼看上她?” 说完,立即捂了嘴,生怕这话被穆长宁听了去。 男弟子乙呵呵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二,穆师姐实力出众,打遍炼气无敌手,连筑基修士都能被她打趴下,是个男的谁不喜欢小鸟依人,这么强悍的女修,反正我是消受不起。” 周边一些天机门弟子听到了这番话,对视两眼纷纷笑道:“这回可不一定了,玄明师叔号称采花妙手,采遍家花野花不失手,你们那穆师姐,定然也逃不过玄明师叔的手掌……” 那个“心”字还没说出口,众弟子就见穆长宁一把抓住凌玄明伸向自己的手,用力一掰,一拳头直照着他的鼻梁骨打去,又狠狠朝着他胸口踹了一脚。 常年练剑淬体,穆长宁的手劲十足,凌玄明当下就被打得鼻血直流,而这一脚她又用了灵力,若不是凌玄明有护身法衣,估计也得被踹出内伤吐血三升不止。但饶是如此,他也被踹出两丈开外,倒地不起。 穆长宁拿出帕子,嫌脏似的使劲擦了擦手,随手一个火球术把帕子烧成了灰烬,冷冷看向他,“出门前最好照照镜子!” 凌玄明只觉得右手好像断了,鼻子剧痛不已,胸口被踹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再听她说这么句话,气急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这个臭女人! 他不过是看她皮肤特别的水嫩光滑,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掐一把,结果手指还没碰上呢,她就下这么重的手! 还让他照照镜子?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啊呸!你他么怎么不自己照照镜子,就你那副尊容,还天鹅呢! 妈蛋,他留恋花丛那么多年,从没失手过,一来就碰上这么个疯女人! 凌玄明心里怄得要死,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在这坊市那么多人看着,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穆长宁才懒得理他,要不是看在这是天机门的地盘,她可不止掰他一只手、打他一拳再踹他一脚这么简单了! 望穿嘻嘻笑道:“宁宁干得好!” 穆长宁一怔,听他声音含糊不清,道:“你酒醒了?” 自从她酿了酒,这家伙直接在空间里也挖了一个酒窖,天天醉生梦死,倒是难得见他清醒的时候。 望穿打了个酒嗝,大舌头地道:“酒,好酒……嗝,宁宁,酒喝完了,你还有没有?嗝。” 想到自己酿的酒,自己还没喝两口呢,不是被望穿喝了就是被许玄度搬了,穆长宁脸色又是一黑。 见状,天机门的小弟子纷纷退后两步,生怕这位小师姐一个生气把他们也给揍了。 有个小弟子轻声问男弟子甲:“你们这位穆师姐,一直都这么暴力吗?” 男弟子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应,应该是吧……” 男弟子乙捂脸不忍直视,“完了,穆师姐注定嫁不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130章 高级交易会 偌大的坊市寂静了好一会儿,穆长宁看着地上的凌玄明,冷冷勾了唇。 曾经她被凌玄明凌清婉两兄妹欺凌,风水轮流转,却总归是要讨回来的。在修真界,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不信,因果报应,却由不得人不信。 揍凌玄明这一顿,也是他自己活该,白送上门的,不打白不打。 灵魂深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一股兴奋欢快跃跃欲试的情绪汹涌奔出,叫嚣着让她去将凌玄明大卸八块。这是原主的某些执念在作祟,穆长宁默念着清心咒,将这股冲动压下来,不由苦笑了一下。 看来原主对凌家这些人还真是深恶痛绝啊,即便身死魂消了,还能烙下怨念遗志,对她产生影响。 修行之人最忌讳让人不好掌控的事,这原主的执念一受到刺激就会时不时出来作祟一下,虽对她心志凝练有好处,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不过穆长宁还有理智在。这里是天机门的地盘,凌玄明是天机门的弟子,他调戏在前,她打他一顿也不为过,但要是再得寸进尺,就要让师门难做了。 她是恨不得现在就教训了凌玄明,但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凌玄明目前,恰恰就是属于那种动不得的人。 有天机门的小弟子去将凌玄明扶起来,坊市的执事弟子也闻声赶来,见到同门筑基师弟被打,勃然大怒,“是谁在坊市行凶!” 这位执事弟子恰好跟凌玄明关系不错,眼见着有师兄撑腰,凌玄明底气霎时足了,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指向穆长宁道:“师兄,就是这个臭丫头,我好心给她领路,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出手相向!” 执事弟子一见对方穿着苍桐派服饰先是一怔,再见她袖口领口蓝金色的流云图案,知晓这位应该是苍桐派的精英弟子,回头就看了凌玄明一眼,见他鼻血直流,不由恨恨瞪他一眼。 人家苍桐派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居然把他一个筑基期给打成这样,天机门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不过责备归责备,事关师门面子问题,执事弟子的态度必须强硬起来。 “这位道友,天机门跟苍桐派向来友好,你在坊市如此行事,未免太不将我天机门放在眼里!我倒想问问,道友此举,是为何意!”执事弟子满面寒霜,冷冷喝道。 没等穆长宁说什么,凌玄明便恶人先告状:“师兄,还问什么,事实不摆在眼前吗?她身为苍桐派弟子,在别门别派肆意打杀他派弟子,就该抓去掌刑堂!好好问问苍桐派的人,是怎么管教门下弟子的,也不知什么样的师父教出这么个徒弟,尽出这种无礼无耻之辈!” 凌玄明被当众扫了面子,当然得先发制人,趁机把脸挣回来。 执事弟子暗暗瞪了他好几眼。凌玄明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这女子看装束少说也得是金丹真人的弟子,连带着金丹真人一道骂进去,还真长本事了啊! 出门在外,同门弟子当然同气连枝,先前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态,可眼见着凌玄英颠倒黑白,将师门都骂了进去,苍桐派的小弟子们霎时不干了,大声道:“明明是你先对我们穆师姐动手动脚的,你血口喷人!” 凌玄明呵呵一笑:“我动手动脚?我连碰都没碰到她好吗?” 他是想碰来着的,还没近身,就被踹飞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窝火。 凌玄英一过来就看到这副场景,见凌玄明也在场,面色就是一沉,再听到一边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基本知道发生了何事,站到穆长宁身前,冷笑道:“凌玄明,你长本事了,在自己门派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还敢把手伸出去?” 凌玄明面色一变,那执事弟子脸色也不好看。听到苍桐派的小弟子们说“动手动脚”的时候,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暗骂凌玄明败事有余的同时,也在想怎么收场,可凌玄英居然就跳出来维护这个女子? 他难道不知道,他也是天机门弟子吗?居然帮着外人! “放屁!”凌玄明怒道:“你吃里扒外偏帮外人,这女人给了你多少好处啊,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我瞎了去看上她,送我我都不要!” “凌玄明!” 不止凌玄英恼了,苍桐派小弟子都不能忍了,望穿打着酒嗝一个劲地嚷嚷:“格、格老子的,别拦着我,我要去戳瞎他的眼!” 穆长宁走出凌玄英身后,淡淡看向执事弟子,“凌玄明平素什么样,贵派最清楚,起因究竟如何,尔等心知肚明,且不论他碰没碰到我,在坊市纠缠女修,这一点也不是君子所为。” 见凌玄明张口欲言,穆长宁率先打断,“坊市处处都有留影石,事情起因一查便知,阁下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利。” 执事弟子微怔,凌玄明脸色一变,苍桐派弟子们各个眼睛晶亮,兴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留影石啊!” “穆师姐真聪明!” 穆长宁微微弯唇。当初在坊市,她也吃过陶芷馨的亏,留影石从来是监控盗窃的,极少会用在这种琐事上,或者说,他们是没有监控的意识。 执事弟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算不用查看留影石,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凌玄明什么德行,他还不懂吗? “就算如此,道友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执事弟子僵硬地道。 穆长宁轻笑,细白牙齿若隐若现,挑眉道:“很重吗?” 执事弟子微怔,抓起凌玄明的手腕,只是脱臼了,灵力在他体内探了一圈,发现这货连内伤都没有,吐血纯粹就是被气的,唯有鼻子看上去严重了点,可对修真者,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笑着打起马虎眼,“道友勿怪,都是一场误会。” 这已经是站在理亏一方了,今天这事各大门派都有弟子看着,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执事弟子企图和解。 穆长宁却不领情,冷冷笑道:“误会不误会先两说,阁下方才辱我师门,侮我师父,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执事弟子心中长叹,知道此事是难了了。金丹真人是能随便骂的吗? 凌玄明心火大盛,脑子一热啐道:“你师父是个什么东西!” 穆长宁目光一寒,杀机顿现,凌玄英赶忙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一边的小弟子恼恨道:“我们穆师姐的师尊,是讷言真君!” 这些弟子都是丹峰的,讷言真君在他们眼里就是神明,怎能容许别人侮辱他们心中的信仰! 凌玄明一时没反应过来,冷冷嗤道:“讷言……”他忽的一窒,陡然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抬眸,气势就弱了一大截,“讷言……真君?” 修真界极少有人会不知讷言真君的名号,连带着慕衍也是人人耳熟能详的,大家倒是都知道讷言真君前几年新收了一个炼气小弟子,可他怎么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呢! 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 凌玄明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僵硬而立,执事弟子也基本差不离了,他原以为这女修师尊至多是一位金丹真人,却没想是讷言真君! 讷言真君是什么人?先不提他的种种称谓,未来十几年内,讷言真君必将化神,到时苍桐派一门双化神,将远远将众门派甩在身后。 没有人得罪得起一个准化神修士的! 几乎所有人都处于呆滞傻愣状态,穆长宁被凌玄英拉住,缓过神来强压住了怒火。 现在理亏的是天机门,她这时候出这个头已经不合适了,矛盾上升到现在这个层面,已不是小小私怨,更不是几句误会能解决的。她就算把凌玄明打死也无济于事,反倒如了人家的意,让他们有了别的借口说事。 穆长宁冷冷道:“大家都看着,事关门派与师尊荣辱,还望贵派能给一个交代。” 话说完,便头也不回走进珍宝斋,凌玄英怔了怔赶紧跟上她。 坊市里鸦雀无声,天机门的弟子们各个神色惊惶,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这是摊上大事了! 凌玄明面如死灰,冷汗淋漓,他实在想不通,原本不过是例行的每日一番调戏,最后怎么会搅和成这样? 那执事弟子更像死了爹娘一样懊恼不已,他是疯了来管这档子闲事,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执事弟子恨恨踹了凌玄明一脚,咬牙拎着他去掌刑堂负荆请罪。 苍桐派的男弟子甲犹自不解气,骂道:“穆师姐就该把那该死的家伙扒皮抽筋!” “在人家的地盘扒皮抽筋,你当他们都是死的!”男弟子乙敲着他的脑袋摇头,“穆师姐这么做才是对的,牵扯到门派尊荣,不是动几下拳脚就能解决的。” 有好奇的别派弟子不由问起话来:“你们那位穆师姐,真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啊?” “那是!如假包换!”男弟子甲拍着胸脯保证,面上眼里都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开始说起穆长宁的光辉事迹:“我们穆师姐啊……” 坊市又恢复了闹哄哄,珍宝斋顶楼的雅间里,三个金丹真人对面而坐,其中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女修娇笑起来:“苏讷言的小徒弟,好像有点意思。”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修淡淡道:“别没大没小。” 女修翻了个白眼,看向另一边看起来俊秀儒雅的男修:“欧堂主,你觉得,我们在这次考核赛上增加点难度怎么样?” 欧堂主似笑非笑睨了女修一眼,“月桂仙子有什么好主意?” 魁梧男修闻言皱眉,“她哪有什么好主意,都是馊主意!” 月桂仙子嗔恼道:“瞿舵主,你不懂就别说话!” 说着又朝欧堂主笑道:“我也不为难所有人,我就是想看看,苏讷言小徒弟,到底有几分本事。” …… 穆长宁直接上了珍宝斋二楼,已经很快收敛了情绪,见凌玄英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好笑道:“凌道友这是怎么了?” 凌玄英叹气:“穆道友,我不知会遇上他,那人是我同族族兄,向来与我不和,今日之事,恐怕还是因我而起。” 穆长宁如何能不知道凌玄明什么样?三岁看到老,无论是在原主记忆里,或是在她的记忆里,凌玄明从来都是任意妄为又小肚鸡肠的。 “多说无益,我还得感谢凌道友及时拉住我。”否则,她还真可能一时冲动上去揍人了。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凌玄英几眼,道:“凌道友,交易会还去不去了?” 见她转移话题,凌玄英配合地拿出两套斗篷和两张面具,“当然要去,不过得先换身装备。” 纯黑色的斗篷将两人身形完全笼罩住,穆长宁发现穿上这斗篷后就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了,而戴上面具之后,连说话都变得雌雄难辨。 “高级交易会有时候会出现诸多修士眼红的东西,如此也算能一定程度保护交易者的隐私。”凌玄英解释道。 穆长宁点点头,凌玄英将玉牌给了一号房门前的修士,二人一道走了进去。 里头有十几个和他们一样穿斗篷戴面具的修士,二人走到一处角落坐下。 这些人的斗篷面具伪装,其实在穆长宁的破妄眼之下无所遁形,不过交易会的规矩如此,她没必要去刨根究底。 房间中静得很,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修士来到中央,拿出了一样锦盒打开,锦盒中放着一株通体雪白的灵植,穆长宁一眼便看出这是株五百年份的薄雪草,也叫雪绒花,只有西部魔域的雪山上会生长。 道魔双方和平相处了数百年,每年丹道盟都会跟天魔宫做着药物方面的交易,雪绒花就是丹道盟要求的一味主要灵植,寻常难以得见。 难怪是高级交易会所,还能见到这样的东西。 “五百年雪绒花一株,换取赤血晶一块。”那高大修士说道。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高大修士准备收起雪绒花,凌玄英忽然说道:“赤血晶没有,霜露晶行不行?” 高大修士摇头,另一名身形矮小的修士拿出一块血红色的石头,道:“我有赤血晶,换你的霜露晶。” 凌玄英拿出霜露晶做了交换,三方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 穆长宁心道凌玄英一个阵法师,什么时候收集起灵药了,旋即想到凌清溏,又很快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未完待续。) 第131章 人参果种子 交易会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穆长宁看得兴致很高,有一些她也挺感兴趣,可惜这是交易会,不是拍卖会,这些人需要的东西她拿不出来,就算自己坐拥金山银山都无用。 又完成了几笔交易,似乎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修士走到中央,拿出了一块莹白如玉的石头,穆长宁在看到这石头的时候不由瞳孔一缩。 望穿“咦”了一声,含糊不清道:“这不是你一直在找的安神石?” 穆长宁点点头:“是安神石没错。” 紫元诀的功法进益,从紫元二重到紫元三重,需要安神石作为辅助工具,她在服用过凝元丹后,神识损伤不但痊愈,连紫元诀功法也进益了,只是没有安神石,她的功法将一直停留在紫元二重,再难寸进。 听风谷的藏书室里有诸多典籍,这些年穆长宁看了不少,其中就有一本奇石记,鉴于望穿的原身就是一块石头,她对石头很感兴趣,曾特意翻阅过,这上面就有安神石的相关记载。 这种石头只有东部神洲有出产,有安养魂魄元神之用,当地多用此物祭祀、或是收养兽魂,而天魔宫的阴鬼堂,却用此物炼制招魂幡,招收阴邪鬼魂为己所用。 安神石在一般正道人士眼里很鸡肋,甚至一般修士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只有阴鬼堂的魔修视其为宝。穆长宁不可能会在门派坊市中见到这种东西,她甚至都有打算,等筑基后稳固修为,亲自去一趟神洲找安神石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天机门的交易会上看到…… 那修士拿出安神石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安神石一块,换取百年七星草一株。” 众人没什么反应,凌玄英动了动手指似有所感,显然他也知道安神石,但对于道修来说,安神石的作用着实不大。 七星草穆长宁倒是有,那是神石空间里本来就存在的,属于高阶灵药,就长在水潭边上那一大片灵田里,先前枯死了许多,总算还留了几株,现在是都活过来了,但她却不好拿出来。 空间里固有的灵药,动辄上万年,能找出一株千年的都没有,她要是拿出万年七星草交换安神石,先不说亏不亏,实在太扎眼了,怎么说她都对这身斗篷和面具的保密性不大恭维。 没有人理会那位修士,那人低了头就要收回安神石回位子上,穆长宁忽然出声道:“道友且慢。” 凌玄英没料到她会出声,这时候叫住那修士,很显然她是看上那块安神石了。 那修士愣了愣,颇有些急切地看向她,“这位道友有七星草?” 穆长宁摇头,“七星草我没有,只是想问,道友除了七星草,可还有想换的东西?” 那修士低垂了头道:“我只差一株七星草了。” 差七星草?炼丹吗? 穆长宁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丹方,在丹峰最不缺的就是丹方,而这七星草属于高阶灵药,用的却不常见,炼制出来最低也得是五品丹了。 破妄眼之下,穆长宁能看得到这位修士是个面容娇俏的筑基初期女修,传音道:“道友可是要用七星草炼制还魂丹?” 那修士猛地一惊,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的方向,目光灼灼。 穆长宁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当年在水月村,慕衍送了她三瓶丹药,其中一瓶就是还魂丹,在陌丘山对付疾风狼的时候,她给陶恒吃了一颗,如今还剩下两颗。若是为换安神石,她倒是能拿出一颗来,只是这笔交易就不等价了。 “道友有还魂丹?”经过面具的变换,那修士的声音雌雄莫辩,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激动。 穆长宁微微点头。 那修士连忙又拿出一只小锦盒来打开,里头是三粒金光闪闪的种子。 “安神石,加上三粒人参果种子,换一颗还魂丹。”那修士说道。 穆长宁眼前一亮。灵药分为十二级,人参果算得上是十级灵药,适合元婴期以下修士直接服用,药效足以供筑基期修士提升一个小境界,还不会造成根基不稳。 一听到人参果种子,大厅的气氛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那拿出雪绒花的修士忍不住道:“这位道友,人参果虽难得,可它要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等它长成都快万年了,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你还想拿三粒种子加一块破石头换五品丹?” 确实,生长年限实在是人参果的硬伤,万年的时间,若不能晋升化神,这些人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即便人参果种子再难得,自己肯定用不上了。 那修士有些窘迫地道:“可我身上只有这个了……” 年限的问题在穆长宁看来还真不是问题,把种子种到空间,不到三十年,她就能收获人参果。 穆长宁拿出了还魂丹,一号房里所有人都在看她,或是惊奇她居然有五品丹,或是觉得这人实在傻得可以。 凌玄英抓住她的手,传音道:“穆道友,这笔交易不值。” 身为讷言真君的弟子,穆长宁拿得出五品丹不稀奇,在寻常人眼里难得一见的高阶丹药,或许在穆长宁看来不值一提,但凌玄英还是觉得这笔交易亏了。 穆长宁摇头道:“多谢凌道友好意,我意已决。” 凌玄英闻言再不拦着她,穆长宁将装了还魂丹的玉瓶交给那修士,那修士一看居然还是上品还魂丹,激动地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连连道谢:“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交易完成,双方都挺满意,唯有厅堂的人直翻白眼,那拿出雪绒花的高大修士更是长叹道:“再也找不出这么个冤大头咯!” 众人深以为然。 穆长宁不由看了这位高大修士一眼,破妄眼下,斗篷的伪装形同虚设。 这是个胡子拉碴的筑基后期修士,宽额长眉长相英武,为人性格也是耿直,方才还特意提醒众人人参果种子的弊端,以免大家上当,穆长宁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 交易会完成了,众人陆陆续续地出门,除掉斗篷面具后,大家谁也不认得谁是谁,湮灭于坊市的人群里。 “穆道友。”凌玄英叫住她,拿出刚交易过来的雪绒花道:“这雪绒花,算是我给穆道友的赔礼。” 穆长宁微鄂,反应过来原来凌玄英是为她交易的雪绒花。 霜露晶是一种稀有矿石,是炼制阵柱的材料,他就这么拿出去? “凌道友,你并不欠我什么。” 凌玄英摇头,“无论如何,方才的事多少与我有关,这是代表我个人的,不是凌家,更与凌玄明无关。” 穆长宁沉默一下,想了想将雪绒花收下,翻手拿出一个银灰香球来,“既如此,凌道友还请收下这个。” 凌玄英张张口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道:“我真心实意与凌道友结交,你若如此见外,那我就没办法了。” 凌玄英顿感好笑,本来好好的赔礼,到她这反倒成了好友间的互相馈赠了。 “好,那我收下。” 穆长宁这才满意。 先前那位拿出雪绒花的高大修士出了一号房,没有到坊市去,反而转去了珍宝斋的顶楼。顶楼门前守着两个筑基修士,见到来人恭敬请礼:“谭舵主。” 谭舵主直接推开门,大声嚷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房中三人早对这人的咋咋呼呼习以为常,瞿舵主好笑道:“老谭,你又干嘛呢,交易会不好玩?” “滚!”谭舵主气呼呼地坐下来,灌了一大口灵茶,这才破口大骂:“我跟你们说,我刚见了个奇葩,拿一颗上品还魂丹,换了三粒人参果种子,还有一块破石头!我靠,他么的有病吧!” 听到人参果,月桂仙子眼睛一亮,旋即听到他说是种子,又瘪瘪嘴歇了心思,道:“人家你情我愿的,你着急个什么劲,又多管闲事了。” “哎呦我去,还魂丹啊!五品丹啊!我都炼不出上品还魂丹好吗,有她这么糟蹋好东西的吗?”谭舵主光想想都觉得心痛,很痛很痛的那种。 欧堂主轻笑道:“哪位道友出手这么阔绰?” “鬼知道!我又不认识她!”谭舵主道:“是个苍桐派的小丫头,年纪轻轻的,炼气大圆满,真不知是哪家的徒弟,这么败家!她师父得哭死!” 身为丹道盟的舵主之一,谭舵主自然有他的办法识破那些斗篷面具的伪装,一号房里的人在穆长宁眼里原形毕露,在谭舵主眼里同样如此。 欧堂主闻言愣了愣,和月桂仙子瞿舵主面面相觑,笑道:“这你就错了,要真是她,这种事就不足为奇了。” 谭舵主不解,月桂仙子道:“那小丫头应该是苏讷言的小徒弟,上品还魂丹而已,苏讷言还能拿不出来?” 谭舵主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骂了句“我靠!”然后站起来揣着手踱步,“苏讷言这只老狐狸,怎么收的徒弟这么奇怪,一个木讷一个傻!” 月桂仙子咯咯娇笑,“你要看不过眼,给个教训就是了。” 谭舵主一听来了劲:“怎么教训?” “后天不是考核赛了么……”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一堆,否决了好几个方案,瞿舵主看不惯了,“月桂仙子,你不能因为讷言真君当年拒绝你,就把气撒人家小姑娘身上啊!” 月桂仙子一听就涨红了脸,抡起拳头直接往对方脸上砸,“你不懂就别说话!” 瞿舵主揉了揉眼睛,欧堂主摇摇头含笑道:“别玩太过就是。” …… 穆长宁回到客院的时候,许多小弟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见她回来,眼睛顿时亮晶晶,肃然起敬:“穆师姐!” 穆长宁莫名其妙,却见秦师叔走过来冷冷瞥了他们一样,一众小弟子刹那作鸟兽散。 “穆师侄,郁参师叔让你过去一趟。”秦师叔道。 穆长宁知道是坊市的事传到郁参真人耳朵里了,轻声问道:“秦师叔,郁参师祖生气了吗?” 秦师叔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说呢?” 穆长宁微怔,秦师叔失笑道:“没事,你去吧,师叔没生气。” 穆长宁松口气,来到郁参真人的小院,他招手道:“你过来。” “师祖。” 郁参真人冷脸瞪她,穆长宁心道不是说没生气吗? “知错了吗?”郁参真人开口便问。 穆长宁哑然,默了半晌低头道:“弟子没错。” “胡说八道!”他大喝。 穆长宁不由抖了抖,又听他骂道:“让你下手这么轻的,怎么没把人打残啊!多亏啊!” 她目瞪口呆。 郁参真人霎时笑开了,道:“也算你丫头沉得住气,你要是真下了死手,那群老狐狸还不一定怎么说呢!” 很显然,郁参真人在天机门面前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能带队来天机门的,郁参真人处事当然足够圆滑,和天机门的长老们一番虚与委蛇,既找回了面子,又得了好处,还卖了天机门一个人情…… 穆长宁暗暗翻个白眼,“郁参师祖,后来是怎么处置的?” 郁参真人冷哼一声:“那两个小的被发落去挖矿五十年,姓凌的他祖父管教不严被撤了三十年供奉,又亲自来道歉,天机门再一番致歉赔偿,不就这样咯?” 反正失了面子里子的都是天机门。 凌玄明和那个执事弟子被罚挖矿五十年,那这五十年对他们而言就算废了,凌玄明今年快三十岁,五十年后他八十岁,若还在筑基初期,就相当于失掉了修士最宝贵的岁月。要知道,修士越早结成金丹,往后提升的空间才会越大。 凌玄明二十岁出头筑基,本也该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一下子却泯然众人,凌家就等于失掉了一个优秀苗子。 再者出了这事,凌易平必然出了不少血,他又被罚三十年供奉,凌家的地位在天机门只会江河日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穆长宁淡然摇头,就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对凌玄英凌清溏造成影响。 郁参真人见她敛眉沉思,道:“这事你别想了,安安心心调整准备考核赛,这两天别出去了,那凌家的人可能会来找你,尽量少打交道吧。”(未完待续。) 第132章 石年丹书 穆长宁回了自己房间,想到郁参真人说的那句凌家人会来找她,不由恍惚了一下。九年前她离开凌家,某些记忆远去,某些事还膈应在心里。 比如那个,传说中的父亲…… 将这些事抛之脑后不理,穆长宁放开门口禁制进了空间。铺面的酒气袭来,望穿打了个酒嗝抱住她的大腿,“宁宁给我送酒来了么?” 穆长宁叹气,“你除了喝酒就不能干点正事?” “嗝,我一直在干正事啊!” 他站直身子,使劲蹦蹦蹦,从身上掉下来十几块玉石,都是空间里随地可见的石头,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玉石上隐隐泛着金光,好像刻录了什么东西。 她随手捡起一块,探出神识去瞧,似乎是一部功法,名为阴阳调和论,这名字就让她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再往下细瞧,嘴角顿时一抽。 妈蛋,居然是本春宫图! 穆长宁脸色一黑,又捡起一块,叫比翼双飞术,是一本双修功法,还带插图! 第三块:合欢经。 第四块:醉生梦死变。 第五块:极乐欢喜诀。 …… 穆长宁脸色青黑,恨不得拿这些石头砸死他,拧住他的耳朵就问:“说,这些东西哪来的?” 望穿嗷呜直叫,“什么哪来的,都是我辛辛苦苦画的!” 画的? 他委委屈屈嘟起嘴,“那块碎片让我恢复了一点记忆啊,有些东西不是想起来了吗,只不过太杂了太乱了,我都整理了好几年呢!” 穆长宁气得发抖,“你整理了好几年,就整理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她将石头全收起来,沉着脸道:“没收!” 这个小流氓! 望穿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爹喊娘,“宁宁,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精神食粮啊,你不能私吞,你要是喜欢,咱们五五分嘛!” 喜欢个屁!“谁要跟你五五分!” “那你全还我!” “……” 这些石头还是被望穿抢回去了,他酒也醒了大半,似乎对于自己暴露了那么多秘密感到万分羞愧,穆长宁懒得理他,拿出小锄头准备将人参果种子种下。 刚来天机门的时候,凌清溏的师父禄山真人送了她一个小锦盒,里头放的是一把青玉小锄头,大小可随意控制,用来挖土种植十分实用。 种下人参果,她又在水潭边的灵田上种下雪绒花,雪绒花只生长在魔域雪山上,想要雪绒花,除了向天魔宫购买,别无他法,但空间中有望穿的神灵威压,灵药灵植含有灵性,于神灵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连习性都能硬掰过来。 种下雪绒花,她感觉到望穿在拉她的衣袖,“干什么呢?” 他弱弱伸出一只爪子,白白嫩嫩的掌心是一块小玉石,穆长宁脸一黑,“你还想把这个给我?” “不是,你看看嘛!”望穿直接塞她手里。 穆长宁狐疑地探入神识一看,居然是一部丹书,不,应该说是半部,丹书记载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这石年丹书也是我多出来的记忆里的,我整理了好久,也只有整理出来上半部分,下半部实在想不起来了,估计得炼化其他碎片才有印象,你先凑合着看吧。” 穆长宁目光停留在丹书名上,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石年丹书。 石年,石年…… “石年是谁?”她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这只是个丹书名,谁又说石年一定就是个人了! 望穿也怔了好久,脑海里若隐若现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温润如玉,卓尔不群,可这人的面容却一片模糊。 他低下头冥思苦想,穆长宁以为他还在为刚才那些双修功法被发现心情低落,拍了拍他的头委婉道:“那些东西还是少看看,对肾不好。” “……” 穆长宁草草地将石年丹书上半部看了遍,这上面记载的丹药大多数她都闻所未闻。听风谷藏书室里有关丹药的典籍她都看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修真界的丹药她不说全听过,但也应该知道七八成,可石年丹书却刷新了她的三观。 而这些丹药炼制的药材有些都已经在修真界绝迹了,她的空间里倒是还能看见几种。 总的来说,这应该是一部上古丹书。望穿盛年的岁月在上古,他记忆里的丹书,自然也是上古之物。 穆长宁将玉石收进储物手镯里,准备等考核结束再回去好好研究。 如郁参真人所说的,她这两天没有再出门乱逛,而是在调整着状态,眨眼之间,丹药考核大赛就开始了。 参加考核赛的多是炼气筑基修士,难得才能看见金丹真人,每人都按着抽签的顺序依次进入丹房,在规定时间内炼丹出炉,再将成品交给丹道盟的人鉴定认证,由丹道盟颁布勋章和凭证。 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各有一名魁首,会有相应奖励,另外便是所有参赛者中炼出品质最高丹药的人,将获得一张未开发的遗迹地图。 遗迹意味着大机缘,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可以说此次丹药考核冠军的奖励是历年来最丰厚的。穆长宁没想着去冲冠军,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很清楚,她至多就是冲击炼气期魁首而已。 穆长宁抽中的是第二轮,等第一批弟子考核完成还有一段时间,她就先在旁边养神。 凌清溏远远看见她,走过来与她打招呼,当然与凌清溏一同来的,就是无数惊艳追随的目光。 “长宁,我三哥对你无礼,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没能阻止他,我很抱歉。”凌清溏开口便说起这事。 穆长宁摇头道:“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凌清溏默了一会儿:“三哥已经被门派罚去挖矿了……长宁,我祖父和三叔想见一见你,亲自跟你道个歉。” 郁参真人说的果然发生了,只是穆长宁没想到,跟她说起这件事的人,会是凌清溏。 凌易平被罚三十年供奉,凌玄明被勒令挖矿五十年,巨大的损失让凌家不堪重负,还得罪了讷言真君,他们势必想要跟她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不能减轻责罚,也好过被人记恨。 穆长宁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那凌清溏呢?她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充当这个中介人的?(未完待续。) 第133章 四品丹! “天机门奖惩分明,也给了苍桐派交代,未曾危害到两派交情,我以为此事已经了了。”穆长宁叹道:“清溏,当面道歉什么的,着实不必。” 她并不想见那些人。 凌清溏抿了抿唇,还待说什么,穆长宁起身道:“我得准备一下去考核了,失陪。” 她转身欲走,凌清溏出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强求。长宁,考核赛结束后,按着我们先前的约定,我再带你随处逛逛。” “……好。” 眼看着穆长宁消失在视线里,凌清溏低头沉吟一阵,回身便见凌玄英站在不远处。 “五哥。” 凌玄英闭了闭眼,“族长让你来当说客吗?” 凌清溏未曾回答,他也不再多问,摇头道:“走吧,你不是第二轮还要考核吗?” 穆长宁念了两遍清心咒,将杂念抛去,由着丹道盟的一个炼气八层的侍女将她带到三阶炼丹师考核的丹房,侍女拿了一个储物袋交给她,道:“请道友随意炼制一种三品丹。” 穆长宁放开神识往储物袋里扫了一圈,眉心便是一蹙,“道友,这是炼制三品丹的材料?” 侍女含笑点头:“自然是的。” “可这里面给我的药材,无论怎么组合,也拼不出一份三品丹。”倒是能炼不少一品丹和二品丹。 侍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丹道盟只负责提供炼丹药材,至于炼什么丹,怎么组合搭配,完全是看道友的意思,我等只负责督查道友炼丹而已。” 言下之意,反正这些药材已经给你了,你拼不出三品丹丹方来,那是你自己孤陋寡闻没本事,与丹道盟无关。 穆长宁一时语噎。 丹房后的厅堂内,月桂仙子对着面前凝出的水镜娇笑不已,拉着其他三人道:“哎呀呀,你们看,脸色都变了!” 欧堂主不动声色瞟了眼,唇角含笑,瞿舵主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谭舵主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忍道:“月桂仙子,你这做得有点过分了吧。” 他原以为月桂仙子最多就是拿三品丹中炼制难度最高的护脉丹来给穆长宁炼制,增加考核难度,谁知她却杂七杂八凑了一堆药材,通通扔了过去,别说穆长宁这个小丫头了,就是他们这种浸淫丹道几十年上百年的都没法从这堆东西里拼出一份三品丹的材料。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你就算有再高超的炼丹术,都炼不出丹来。 月桂仙子毫无愧疚之意,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我不是给她留退路了么,凑不出三品丹,炼个二品丹不就完事了,拿不到三阶炼丹师,拿个二阶炼丹师不也差不多?她是炼气期,炼制三品丹灵力都不够,一个不好一炉丹就毁了,反正早晚要毁,我干脆帮她一把省点材料呗。” “这纯属无理取闹!” 瞿舵主都听不下去了,“你又知道人家没本事炼三品丹了?别忘了他师父是谁!她好好的来考核三阶丹师,你要增加难度,放护脉丹出去不就完事了,这么在暗里阴人的,那丹道盟成什么了!” 月桂仙子被骂得面色难看,冷哼道:“我放都放了,怎么着,堂主都没说什么,你们两个着急个什么劲!都忘了当初苏讷言是怎么给盟主没脸的,我们趁机讨回点利息怎么了!” 瞿舵主和谭舵主顿时无话可说。 月桂仙子在丹道盟的地位有些特殊,她是丹道盟的名誉长老,可这个长老之位跟她的个人丹术造诣没有半点干系,她就是个四阶炼丹师而已,不过是拖了她兄长是丹道盟盟主的福罢了。 再说当年苏讷言那点事,那算个屁事啊! 不就是苏讷言拒绝了盟主加入丹道盟的邀请吗,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强求不来,月桂仙子还自以为兄长被拂了面子,念叨到今天。 瞿舵主谭舵主纷纷看向欧堂主。在丹道盟,虽然月桂仙子的地位比欧堂主高,但这次考核大赛的主考官,还是欧堂主。 欧堂主笑意不减,不紧不慢道:“慢慢看吧。” 穆长宁对着满储物袋的药材头疼,脑中掠过一种又一种的三品丹丹方,无论是清心丹、破瘴丹、定气丹、护脉丹……不是这里差一味,就是那里少两味。 这种情况,不是自己丹方储备不够,就是有人故意刁难了。 穆长宁看了眼立于一侧淡笑着的侍女,又看了眼一旁的燃香,咬咬牙往蒲团上坐下,指尖飘出一点火焰至炉底,用灵力催动着火焰不熄。 一个印诀打出,穆长宁轻喝道:“起!” 丹炉盖霎时被掀开,她控制着草药一拨拨往里投。 水镜前的月桂仙子挑眉道:“你们看,开始了!” 欧堂主和两位舵主不由将目光投过来。 只见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淬炼药液的速度极快,火焰控制亦十分平稳,全身心投入到提炼中,进行地十分顺利。 光看这架势,便知道她的基础功十分扎实了。 瞿舵主瞥月桂仙子一眼道:“你看看人家有没有这个本事炼三品丹!” 月桂仙子淡淡哼一声,撑着下巴道:“你们猜,她是炼的什么丹?” 没人回答地出来,因为看穆长宁扔进去的灵药类型,简直就是四不像,他们也没见过这种组合,脑中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丹方来。 月桂仙子思索片刻道:“她该不会是自暴自弃,随便弄几种药材混合吧?这样能成丹就怪了!” 穆长宁倒还真是随便弄了几种药材了。 她已经确定储物袋里的东西拼不出一张熟知的丹方,总不能一直干耗着,突然想起前两天看的石年丹书上一张名叫碧灵丹的四品丹丹方,那张丹方上的药材这里面大多都有,但缺了两味名叫紫丹萝和百味香的灵药。 这两种灵药在百草图鉴里倒是有记载,并不算多高级,可在如今的修真界似乎已经绝种了。 这就是古方不好的地方,上面的药材如今很难再凑齐,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丹师们开始寻找可以替代那些绝种灵药的东西,可能是一种,也可能是几种的混合,演变下来,便成了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丹方。 破坏了原有的配方,也许能推陈出新,使丹药品质效用更好,甚至创造出一种与原丹方风马牛不相及的丹药,但也可能会削弱原丹药的品阶、药效。 这些变化,连丹师自己都说不清楚,其中奥妙无穷,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 穆长宁用了四叶花代替紫丹萝,又用了娥女香代替百味香,这些灵药有一点相似共通之处,但究竟能不能成,老实说,穆长宁自己都没底。 最重要的一点是,碧灵丹是四品丹药,而她未必能够驾驭得了。 可这时候,唯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用最快的速度提炼完药液,看着用灵力包裹着的十几团沸腾翻滚的药液,穆长宁又打出一道印诀,与之同去的,是一滴小小的草木原液,可以提高成丹率和丹药品质。 在蒸气升腾的丹房,别说水镜前的几人没发现,就在一边的侍女也没看到。 “落!” 随着一声轻喝,丹炉盖缓缓落下,穆长宁用神识观察着炉中十几团药液,一边将它们混合到一块,一边控制着炉底的火温。 本来五颜六色的药液聚到一起,成了通透的碧绿色,而这时一道道繁复的印诀打了出去,接连不断,无论是灵力还是神识都达到了极致。 穆长宁体内的灵力消耗很快,趁着打印诀的间隙,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瓶灵蜜,尽数倒入口中,一股精纯的灵力霎时通过经脉游入丹田,再源源不断输出。 “原来是中途补充灵力啊。”月桂仙子啧啧称叹。 她就说嘛,一个炼气期的灵力,怎么可能撑得起三品丹的炼制,不过这丫头现在炼的是不是三品丹还两说呢。 欧堂主唇边笑意更浓,瞿舵主谭舵主更是被吸引了全部目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砰”一声震响,丹炉中冒起滚滚白烟,已经有了基本雏形的丹药尽数化为齑粉。 月桂仙子嘻嘻笑道:“炸炉了!” 瞿舵主谭舵主顿觉可惜:“再想重新炼一炉,时间也来不及了。”想着不由瞪向月桂仙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哼。” 穆长宁额上沁出层层薄汗,脸色因灵力消耗微微有些发白,一旁侍立的侍女关切道:“道友,你可还好?” 穆长宁摆摆手,“我再重新炼一炉。” 毕竟第一次炼碧灵丹,对它的印诀还不熟悉,刚刚在打一个三环印诀的时候她出了点差错,这才导致的炸炉。 侍女欲言又止,想说再炼一炉,别说你灵力跟不跟得上,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过侍女到底没有多嘴,月桂长老要为难这个姑娘,连她都看出来了,真是怪不容易的。 穆长宁看了眼剩余时间,吞了两颗回气丹,又喝了一瓶灵蜜,默默念了遍清心咒,短暂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开炉。 这次时间紧迫,她顾不得其他,将药材一股脑全放进去,分心控制,同时提炼。 因为修炼紫元决,她的神识比之常人强大了许多,细微控制力更是出色,分心控制这些年已经小有所成,虽还达不到七窍玲珑的地步,但同时提炼数种药液不没问题。 月桂仙子惊道:“她在干什么?不知道灵药放置顺序有前有后吗?” 瞿舵主和谭舵主面面相觑,欧堂主眸光闪了闪,突然笑道:“苏讷言这小徒弟真的不简单哪。” 他看向月桂仙子,收了原有的轻慢笑容,道:“无论这一炉她炼没炼成,我会再给她一次考核的机会。” 月桂仙子瘪瘪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水镜。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进行地很顺利,打完印诀,穆长宁又喝了瓶灵蜜,控制着炉火的温度。神识探测下,那些丹药在炉中滴溜溜地打转,通体翠绿,表面也越来越光滑。 一股淡淡的丹香从炉中传出,侍女眼睛微亮,丹香传出,说明丹药已经快熟了。对于穆长宁这么快就能炼出第二炉丹,侍女不可谓不惊讶,心中也隐隐期待起来。 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穆长宁一道印诀打出,“开!” 丹炉盖再次打开,侍女心情激动不已,连忙取出玉瓶。 水汽蒸腾中,浓浓的丹香充盈,二十多粒丹药浮在丹炉中,穆长宁手一挥,将它们全部装入玉瓶。 燃香刚刚好点到尽头,她抹了把额上的汗,淡淡一笑。 侍女的心脏砰砰直跳,真是被吓得不轻,也激动得不行,第一次看别人炼丹感觉像在生死时速一样。 “恭喜道友。”侍女盈盈福了一礼,拿着玉瓶准备去给几位丹道盟的考官们认证。 水镜前的四位一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谭舵主骂了一句:“我靠,还真被她炼出来了?” “精彩精彩,远的不说,就冲她这速度,我送她一个三阶丹师。”瞿舵主哈哈直笑。 月桂仙子收了水镜,仍嘴硬道:“你们这么急下定论做什么,到底炼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 瞿舵主白她一眼:“你就口是心非吧!” 各个丹房中的侍女都捧着玉瓶陆陆续续出来,欧堂主四人开始依次鉴定他们的成果。 凌清溏这次炼制的三品护脉丹,这已经是一种接近于四品丹的丹药了,满炉三十六粒,她炼了二十八粒,也算相当不错了,对此,凌清溏还算比较满意。 侍女将她的丹药给欧堂主四人鉴定,凌清溏恭敬行了一礼,四人鉴定后一致点头,“三品护脉丹,出炉二十八粒,上品丹三粒,中品丹十八粒,下品丹七粒,三阶炼丹师考核通过。” “多谢诸位前辈。”凌清溏淡淡一笑,本该由着侍女将她带去前厅领取勋章和凭证,凌清溏却不急着走,她很想看看,穆长宁炼出的是什么丹。 身为讷言真君的弟子,虽然只有炼气期,但听师父说,她竟要挑战三阶炼丹师……和自己一样? 凌清溏很快找到了穆长宁的身影,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侍女将玉瓶呈到欧堂主四人面前,穆长宁有些惊讶这其中一人竟是昨日交易会上那个拿出雪绒花的男修。 惊讶过后,她又恭敬请礼。 那几人这时的心思全放在她炼出的丹药来了,欧堂主将玉瓶中的丹药倒进一只玉盘里,通体翠绿的丹药宛如琉璃般清透,叮叮当当落到玉盘里,犹如冰玉相击。 四人一人取了一粒丹仔细端详,眉心攒得很紧。 欧堂主眉尖轻挑,月桂仙子瞳孔猛地一缩,瞿舵主张大了嘴,谭舵主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我靠,四品丹!”(未完待续。) 第134章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月桂吗 虽然他们并不识得,穆长宁炼出来的到底是种什么丹药,但在场的几位丹道盟考官都是货真价实的丹师,自然能够识别出这莹亮碧绿的丹药中蕴含的能量,已经达到了四品丹的范畴。 一个炼气期?炼制四品丹!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这时候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这苏讷言到底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小妖孽啊! 谭舵主那一声惊呼没收住音量,不仅不远处的凌清溏听得真真切切,就连排在穆长宁身后的考核者们也都尽数收入耳中。 考核大赛上能炼出四品丹并不算稀奇,可这炼出四品丹的人是个炼气修士,这就惊掉人眼珠子了! “那女修是谁?看着年纪轻轻,修为又低,竟能炼制四品丹出来?”有不少人问起穆长宁的来历。 前两日在坊市见识过那出闹剧的人觉得这女修煞是面熟,可一时半会儿没把两人联系起来,直到一个苍桐派的小弟子激动地喊道:“那是我们穆师姐!” 一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前天还在坊市看到她呢,就是那个讷言真君的小徒弟!” “讷言真君!苍桐派的讷言真君?”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炼气期就能炼制四品丹,只怕都青出于蓝了!” “苍桐派未来必将再出一位丹药宗师!” 听着耳边的赞美,苍桐派小弟子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骄傲自豪,崇拜之情滔滔不绝,溢于言表,面上却挂着得体的微笑,谦逊道:“过奖,过奖。” “低调,低调。” 凌清溏双目霍睁,檀口微张,袖下的手不由自主收紧起来。 四品丹? 一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已经能够炼制四品丹了吗? 凌清溏一时怔忪不已。 如果让她现在去炼制四品丹,成败几率各半,所以此次考核,她保守地选择了只考核三阶丹师,但为了彰显实力,她又选择了三品丹中难度最高的护脉丹。 她在想,自己炼气大圆满的时候在做什么? 那时的她还在学着辨别各种草药,学着提炼药液,而真正开始炼丹,是从她筑基之后的事。 四年的时间,能够炼制出三品护脉丹,师父禄山真人都说她极有天赋,可这天赋放到穆长宁身上,似乎都不够看了。 欧堂主四人对着碧灵丹研究起来,谭舵主发现自己手里这一粒属于上品丹,再侧头看了看月桂仙子,欧堂主瞿舵主手里的丹药,好像都是上品丹。 粗犷的眉毛跳了跳,谭舵主心里好像隐隐有种什么骚动在乱窜,对着玉盘里的碧灵丹数了数,找出了两粒带着金纹的碧灵丹,嘴角狠狠就是一抽,又爆了一次粗口:“我靠,极品丹!还两颗!” 原本被穆长宁炼出四品丹的消息震得晕晕乎乎的众人,顿时觉得脑袋更晕了。 极品丹是什么概念?顾名思义,那就是丹药品质达到了巅峰! 一粒丹药下肚,并不是丹中所有能量都能被修士吸收干净的,品质越高的丹药可被吸收的能量就越多,而极品丹,那就是传说中无损耗的存在啊! 在场的很多人甚至连极品丹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只知道极品丹上必然会凝出丹纹来。 如天机门在阵法领域独占鳌头,苍桐派一向都以丹药闻名修真界,可到底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小变态啊? 人比人都气死人了! 苍桐派的小弟子们这回低调不起来了,激动地面颊通红,各个变成了星星眼,满脸写着“那是我们穆师姐”、“我们穆师姐最厉害”。 凌清溏十指越收越紧,身边的侍女已经不止一遍在催她了,她猛地回神,侧过头淡道:“抱歉,道友,有劳道友带路。” 她想,自己应该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极品丹,连师父也只能偶尔运气好了才能出炉一两粒,她炼丹这么久,从没有一次炼出来过。 这就是差距。 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在穆长宁面前,输得彻彻底底…… 谭舵主飞快地数了一下,顿时像看怪物似的看向穆长宁,“总共出炉二十一粒,没有下品丹,九粒中品丹,十粒上品丹,两粒极品丹……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穆长宁心道这就是草木原液的功劳了,但用在丹师考核上,就有点作弊的意味了。 她第一次炼制碧灵丹,而且还替换了里面两味药材,本想着不一定能成功炼出,所以添加草木原液完全是为提高成丹率,最后那一炉孤注一掷全神贯注,可能这种情况下状态特别好吧,但能出极品丹只能说运气不错。 可这种事让她怎么答呢? 所幸谭舵主也只是感慨一下,又没要她真的说出个所以然,他们都是丹师,还能不知道炼丹跟修为、经验、天赋、运气都脱不了干系? 谭舵主斜了月桂仙子一眼,冷哼道:“你看看人家炼不炼得出三品丹来!” 月桂仙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事实摆在面前,她又不好说什么。 这小丫头居然能炼出四品丹! 月桂仙子自己也是四阶丹师,可她得到四阶丹师认证的时候都金丹初期了……这么一比,怎么就觉得特别不平衡呢? “我炼丹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丹药!”瞿舵主饶有兴致地问道:“丫头,这是什么丹?” 穆长宁扫视了一下他胸前的蓝色勋章,知晓了这是个六阶丹师,而另外三个人,那个女修是四阶丹师,交易会上见的男修是五阶丹师,那个儒雅俊秀眼含笑意的金丹男修是七阶丹师。 这些人,都是在丹道上前辈,穆长宁恭敬答道:“此丹名为碧灵丹,是给灵兽吃的,长期服用能提高灵兽的修为。” 话刚说完,谭舵主就猛地咳嗽起来,穆长宁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其他三人憋足了劲差点没笑出声。 这二货刚刚居然吞了一粒! 吞了一粒灵兽丹药! 月桂仙子满腹的怨气霎时都散了不少,乐呵呵地娇笑不已,“让你手贱!” 谭舵主面色讪讪,“我不就是想试试什么药效吗?” 面对未知的丹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亲自试一试,反正四品丹还不至于吃死人。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又不大好笑出来,连忙低头。 欧堂主反复翻转着手里的极品碧灵丹,眸光轻闪,问道:“这碧灵丹,可是讷言真君所创?” 穆长宁微怔。 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她当然不好将自己拥有石年丹书的事说出去,而师父无疑就成了最好的挡箭牌,再说人家都自发给她找好理由了,她便不说话权当默认。 欧堂主轻笑道:“真君果然大才。” 如今众人耳熟能详的丹方,都是经过漫长岁月演变出来的,也许世家大族或是某些门派手里握有一些罕见丹方,可这碧灵丹也不是什么稀罕到值得珍藏的丹药,那就唯有可能是新创的了。 修真界的丹师,都是依葫芦画瓢,按着已有的丹方炼丹,而每一个有能力创造新丹药的炼丹师,无疑都是有大才大能者。 欧堂主点头道:“四阶丹师考核通过。” 穆长宁施了一礼,她考的本是三阶丹师,选择炼四品丹完全是个意外,或者说,是被丹道盟硬逼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跟师父有什么恩怨,故意为难她,若不是凑巧有石年丹书,别说四阶丹师了,三阶丹师凭证她都拿不到。 侍女将穆长宁带去前厅,欧堂主给侍女传音道:“待会儿留一留她。” 侍女一怔,知道欧堂主这是起了拉拢之心了,当下便对穆长宁愈发恭敬起来。 四阶丹师的勋章是绿色火焰型,上头是一个朱红色的“丹”字,而所谓的凭证,便是一块输入了个人信息的玉牌。 侍女道:“大师往后去丹道盟的回春堂购买丹药药材,凭此证可以享受折扣价。” 通过了丹师考核,侍女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四阶丹师足以让她称一声大师。 回春堂是丹道盟设立的连锁药铺,哪怕苍桐派门派中也设立了一间回春堂,这丹师凭证就相当于是一张会员卡了。 穆长宁笑道:“多谢。” 侍女将穆长宁请入一间厢房,道:“大师请在这里歇息片刻,等考核全部结束,丹道盟会为大师发布奖励。” 炼制得出极品碧灵丹的炼气修士,若是还拿不到炼气组魁首,那就真是苍天无眼了,毕竟像她这种小妖孽,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可这事不到最后又不能做出决断。 侍女退下后就守在门口,穆长宁隐隐觉得丹道盟是故意将她留在这里,不过想来他们也不会真做出什么,而她又需要恢复一下灵力,便吞了两粒回气丹就地打坐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外的禁制触动了一下,穆长宁挥手打开,欧堂主四人陆续走进来。 “各位前辈。” 欧堂主唇角含笑,“恭喜穆小友获得炼气组魁首,这是你的奖品。” 他递过去一个储物袋,穆长宁神识扫过,发现是一件护身宝衣,欧堂主道:“这是用冰蚕丝炼制的宝衣,可挡下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穆长宁愕然:“这是炼气组魁首的奖品?”太贵重了吧! 瞿舵主笑道:“小友炼制出了极品碧灵丹,理当得此奖励。” 谭舵主也道:“若不是有一人炼制出了六品丹,你还可能会是这次大赛的第一名呢!” 穆长宁可没想过拿第一,得到护身宝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多谢各位前辈。” 月桂仙子的目光上上下下不断地扫视,活像要将她盯出个透明窟窿,欧堂主清咳一声,月桂仙子只好讪讪收回视线。 “穆小友,冒昧问一句,你如今几岁?”欧堂主温声问道。 穆长宁微怔:“晚辈今年十九。” 瞿舵主和谭舵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十九岁的炼气大圆满,十九岁的四阶炼丹师! 他们十九岁的时候都在干嘛啊? 二人苦笑不已。素来知道苏讷言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天才任务,结果收的徒弟也一个个都是妖孽。慕衍是这样,这小丫头也是这样。 欧堂主笑意更浓,也不拐弯抹角了,“小友,可有加入丹道盟的意愿?” 穆长宁吃惊地瞪大眼,讷讷道:“晚辈已有师门了啊。” 那四人顿觉好笑,瞿舵主道:“丫头,丹道盟可不是什么宗门势力,至多就算是一个丹师团体,门中丹师互相探讨交流炼丹术,互通有无,各大门派都有不少人是丹道盟一员,而且身为丹道盟人,许多灵药都有优先购买权,很划算的。” 那种哄骗小孩子的语气让穆长宁哭笑不得,虽然她的年纪在这些人看来,确实只能算个小孩子。 成为丹道盟一员的好处说了一堆,可真正也没说到点上,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付出,有舍才会有得,丹道盟真这么好,也没见师门中有多少人加入啊。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并没有这方面打算。” 欧堂主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也没多失望,瞿舵主谭舵主一脸可惜,月桂仙子冷哼一声:“和你那师父一个德行!” 穆长宁怔了怔,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师父也拒绝过丹道盟的邀请,难怪他们要这么为难自己了。 想到这里嘴角忽然一抽,师父要她无论如何来参加丹师考核赛,该不会是在坑她呢? 按着师父从来的性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欧堂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勉强,小友何时愿意了,丹道盟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顿了顿又给了她一块玉牌,道:“小友炼制的碧灵丹相当不错,若有新品丹药,小友可以考虑放到回春堂来寄卖,价钱绝不会有亏待。” 这是要和她做生意的意思了,穆长宁收下玉牌道:“多谢前辈!” 欧堂主几人点点头,一众人各自离去,月桂仙子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了一下,回身朝她走过来。 “前辈有何指教?” 月桂仙子瘪瘪嘴,轻哼道:“指教就免了,你今天表现还算不错。”她随手取了一枚玉简扔过去,“你今天那药材是我动的手脚,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从来不让人白吃亏,这东西你收下。” 穆长宁汗颜不已,月桂仙子清咳一声道:“顺便,帮我问问你师父……”她的神情突然有些忸怩,耳根微微泛红,眼中波光流转,“帮我问问他,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月桂吗?” “……” 月桂仙子说完转身就走,留下穆长宁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 大明湖畔是什么鬼? 师父你惹得风流债!(未完待续。) 第135章 如果还活着 穆长宁原以为那个大明湖畔已经够雷人的了,然而等她看清楚月桂仙子给的那枚玉简功法上大写的“凌波微步”四个字,突然有一种冲动跑出去问,你真不是穿越的吗。 且说这玉简上刻录的凌波微步,倒确实是一部轻身功法,但只适合女子习用,炼成之后步伐灵活,瞬息万变,如鬼魅夜行,亦飘渺若仙。 穆长宁倒确实缺一本轻身功法,就像何久所习的如影随形术一样。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动作快得让人捕捉不住,那任何攻击都落不到你身上,当然,遇上生死攸关的时刻,好的身手也是逃命的本钱。 穆长宁将功法收下,打算回去门派后再好好练习。 她感觉到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注视着自己,回到客院后,那些小弟子连同季敏一块儿犹如麻雀似的围着她叽叽喳喳,各个脸色兴奋激动难掩,无非是为她炼出极品碧灵丹的事,连秦师叔和几个筑基弟子都来和她道喜。 郁参真人一脸笑眯眯地看向她,点头道:“做得很好。” “多谢师祖。” 考核赛已经结束,是时候该回门派了,秦师叔问道:“师叔,我们是现在就走?” 郁参真人正待回答,一个小弟子匆匆忙忙跑进来道:“穆师姐,有一个姓凌的天机门女修来找你!” 穆长宁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凌清溏。 她看向郁参真人,道:“应该是禄山真人的弟子。” 郁参真人了然点头,“如此是该去一去,大家再修整一下也无妨。”顿了顿又皱起眉,传音问道:“姓凌?” “是,她也是凌玄明的族妹。”穆长宁没有隐瞒。 郁参真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为她族中事,莫要理会便是。” “是。” 穆长宁出门一看,果然是凌清溏,在考核赛前她便说过等结束后带她随处逛逛,如今便来履行承诺了。 凌清溏明明该是个清冷性子,可对着她的时候,似乎格外地热络有耐心。 “长宁,恭喜你拿到炼气组魁首。”凌清溏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笑。 二人当真是寻常地随意逛逛,凌清溏说起了丹道盟:“长宁你通过了四阶丹师考核,丹道盟可有邀请你加入?” 穆长宁没急着回答,反问道:“你收到了邀请吗?” 凌清溏闻言一窒,点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同意加入丹道盟了。” 穆长宁挑了挑眉,看来丹道盟这十年一次的丹师考核,除了彰显他们在丹道方面的底蕴地位,也是为了向众丹师抛出橄榄枝,吸收更多的新鲜血液。 就像门派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招收新弟子一样。 对于这一点,穆长宁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丹道盟名义上是一个自发组成的丹师团体,与各大宗门势力无关,每年还与魔域、神洲、大泽、蛮荒等地做着各种药物往来的交易,回春堂遍布整个灵天大陆,可以说七大宗门中没有一个的财力能与丹道盟相媲美,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难道真的没可能发展成一代宗门? 凌清溏道:“丹道盟中都是丹师,也多是志同道合之辈,与众丹师交流研习,对我丹术进益大有帮助。” 凌清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穆长宁回过神来道:“那就恭喜了,不过对于加入丹道盟,我的兴趣不大,便回绝几位前辈了。” 凌清溏抿了抿唇,心道有讷言真君做她师父,她也确实不需要丹道盟什么事。 一个好师父,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重要。 凌清溏没有告诉她,其实加入丹道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那四位前辈根本没来邀请她,至多就是那个侍女简单提了提这方面的意思。 能炼出护脉丹又如何,天下能炼出护脉丹的丹师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又有什么值得几位前辈看重的? 两人一时没了话说,直到一声轻喝声响起:“穆长宁!” 凌清溏微微皱眉,穆长宁回身看过去,便见凌清婉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柳眉倒竖,怒气冲冲。 自无垠秘境之后已有快五年了,凌清婉现在还在炼气八层,然而一身娇惯性子似乎还是不知道收敛。 “道友有何贵干?”穆长宁眸子微眯,淡淡问道。 这么一提,凌清婉霎时就像被踩了尾巴,跑到她面前恨恨瞪她,“你装什么装,我来找你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穆长宁勾唇冷笑,凌清溏喝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若说凌清婉在天机门最讨厌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凌清溏了,穆长宁是别派人,她得罪不起,可凌清溏就不一样了。 “呦,这不是清莲仙子吗?”凌清婉双手环胸,冷笑不已:“怎么仙子有空出现在这儿啊?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我还以为没什么能让你上心呢!” 凌清溏暗暗瞥了穆长宁一眼,美眸微眯道:“那件事已了,你再纠结也无用。” “不是你亲哥,你当然事不关己!”她瞪眼道:“我哥本该是天之骄子,被罚去挖矿五十年,这辈子就相当于毁了!你说已了就已了,你算老几啊?” “那是他咎由自取。” 穆长宁默默旁观,本来似乎是来找她算账的,怎么就变成这同族两姐妹对骂了? 哦,也不对,是凌清婉单方面骂街,凌清溏耐着性子教训而已。 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呢,各大门派的人都还没走呢,前有凌玄明于坊市丢人在前,如今又有凌清婉冲撞无礼在后,这两兄妹……果然是亲的! 穆长宁心中暗嘲,紧了紧自己的手,压下因为原主而显得有些躁动的情绪,望穿忽然问道:“宁宁,这泼妇是你姐姐?” “……理论上是的。” 他顿时一脸嫌弃,“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穆长宁失笑,“嗯,他们都比我好看。” 无论是从前那张脸,还是现在这副面容,都算不上出彩,凌家惯出俊男美女,自己跟凌玄英算是两个例外了。 不对,凌玄英是从旁支过继来的,那这么说来,异类其实只有她一个…… 穆长宁记得蒲氏在信中提起过,自己的容貌被她用秘术封印了,那么,那个时候,蒲氏应该还没有夺舍,也便是说,她是在蒲氏夺舍之前出生的。 穆长宁是不知道蒲氏夺舍前长什么模样,横竖跟往后那张脸不同就是了,而凌三爷是什么模样她也不太记得,所以说,自己究竟像谁,还真不清楚。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凌清婉意识到了不对,指着凌清溏大骂道:“你,你故意的!” 凌清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凌清婉暗暗咬牙,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将矛头对准了穆长宁,“你……” “够了!” 两把飞剑从天而降,凌玄英与一个颀长端正面貌俊朗的筑基男子从飞剑上下来,刚才那一声,便是出自这个筑基男子之口。 凌清婉回头,看向筑基男子时身形一窒,委委屈屈唤了声“父亲”。 穆长宁心中一顿,目光牢牢锁到男子身上,心中某些情绪陡然间波澜起伏。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目光有多复杂,隐约的期待、喜悦、仇怨、还有一点点孺慕,全部交织在一起,落在凌玄英眼中,便是说不出的怪异纳闷。 “宁宁!”望穿唤了声,穆长宁很快回神,眉心刹那攒紧。 这股意志有时候真是让人头疼,可要处理起来也着实麻烦……她现在又不能去把他们怎么样,不说她炼气修为太低,凌家好歹还有天机门撑腰呢,凌易平怎么着都还有金丹修为呢!她即便要对付这些人,现在也不是时候。 烦躁地拧了拧眉,凌三爷已训斥完凌清婉走到她面前。 记忆中关于父亲的部分太过模糊,以至于此时此刻,凌三爷对她而言几乎就是个陌生人。 “穆小友,小女无状,都是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小友见谅。” 凌三爷礼貌地拱手致礼,一副慈父模样,却看得穆长宁心头火起。 同样都是女儿,他对凌清婉就可以包容爱护,而对她就是放养政策不闻不问,不顾死活!是根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吧! 真好,本来也不该有这么个父亲! 穆长宁冷笑连连:“凌前辈真会教养儿女。” 凌三爷老脸一红,像被当面戳穿一般,手都不知往哪摆。 凌玄英凌清溏都惊讶于穆长宁的不留情面,凌清婉都要气疯了,尖声叫道:“穆长宁,你别得理不饶人,给脸不要脸!” 她顿感好笑:“你凌九小姐的脸吗?不好意思,这不值钱,我也不要!” 凌清婉面色青白交加,其余三人却同时一愣。 自从凌家依附天机门起,对外已经不声称族中排行了,私下虽还会如此称呼,可穆长宁一个苍桐派的,怎也会对凌清婉的底细如此清楚? 凌玄英心中古怪愈盛,有个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转瞬即逝。 “穆小友……”凌三爷略显尴尬,错愕得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穆长宁心中掠过一丝失望。 她想象中的父亲,原来竟是这样的! “凌三爷,不论你是为何事而来,你的儿子已经自食恶果了,如果不想你女儿也这样,那就看牢些,别一个不小心就放出来乱咬人……尤其是,咬到不该咬的人。” 她淡淡看过去,见他低下头,心中更是不屑。 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蒲氏到底看中了他哪点! “苍桐派差不多该离开了,诸位,后会有期。”穆长宁微微拱了拱手,直接扭头去向客院,不耐烦多留一下。 凌清婉气得脸色通红,尖叫着就要扑过去,却被凌三爷拉着,厉声喝道:“你现在就回去!” “爹!”凌清婉不可思议道:“哥被罚五十年,这辈子都相当于废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想怎样?跟她再闹一闹出口气?没看到已经把人都得罪狠了吗?”凌三爷传音道:“既然门派做了决定,服从就是了,本也就是你哥的错,你跑来再添什么乱!” 对方可不仅仅是讷言真君弟子,还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四阶丹师了!他们俩不知死活,硬是往铁板上踢,他能怎么办? 凌三爷长叹一声:“你哥那里,我再想办法,你现在回去!” 凌清婉双眼通红,抿紧双唇眼泪吧啦啦直往下掉。 自从凌清溏凌玄英各自大放异彩,她在族中已经越来越没人关注了,以前好歹还有个哥哥时时关照她,凌玄明再失势,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你们太过分了!都只想着大局,想着家族,为什么就不想想我!自私自利!”凌清婉大声叫嚷,嚷得所有人都听到,嚷完就跑。 家丑不外扬,无论在凡界或是修真界,都是一条不变的定律。 自家事当然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像凌清婉这么当众闹起来的,不说百年难得一见,但也足够众人稀罕得津津乐道一阵了。 凌清婉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闹,凌家日后在天机门,一被人提起来,就是个笑话,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在公众视线内,至于是因为觉得没脸见人,还是被罚了禁闭,这点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见到了所谓的父亲,穆长宁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更多的却是愤怒失望和费解。 她曾想象过自己父亲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也不该是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啊! 真是可笑! “宁宁,你和你爹也不像。”望穿又道。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或许,我像我娘吧。” 但蒲氏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根本无从求证。 穆长宁离开后,凌玄英与凌清溏却没急着走,凌清溏沉默了好一会儿,“五哥,你不觉得奇怪吗?长宁似乎对凌家很了解,还隐隐带着敌意。” “凌玄明做出那事,没敌意才怪了,至于了解,也说不上,有些事随意打听就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他慢声道。 是这样吗? 凌清溏偏头看他,少年的两道长眉拧得正紧。 既然如此,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为何? 凌玄英忽然闭了闭眼。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穆长宁今年,十九岁,而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十九岁了……(未完待续。) 第136章 进阶等于整容 回程的飞行法器上,穆长宁颇有些心烦意乱。 郁参真人看了半晌忍不住传音道:“穆丫头,若是为了天机门凌家的事,你大可以不必多想,他们来天机门统共没几年,根基浅薄,依附的弟子亦寥寥无几,族中也就出了两三个资质不错的小辈,经此一事,往后只会更加门庭冷落,难成大气候。” 穆长宁倒不是担心凌家往后会因为这事对她怎么样,横竖她和凌家在命盘里早就纠结成了一团,即便他们选择“宽宏大度”地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只是在疑惑蒲氏和凌三爷、凌家的关系。 在天机门的时候也不是不想打听,只是找不到切入口,凌三爷一个默默无闻的妾室,除了他们自己人,谁又会知道?而以她现在的身份,去探听人家的家务事又不合适。 说到底,凌家还没有谁让她信任到愿意暴露出自己就是凌清扬这件事。 听郁参真人的口气,似乎对凌家还算了解。 穆长宁心中微动,道:“郁参师祖,凌家难道不是天机门的修真世家吗?” 他“嗤”一声道:“什么修真世家,不过就是搭上了成规真人,被招揽进的门派,族中也就一个金丹修士,数个筑基修士,再有全是炼气期,就这样的,开辟一座侧峰给他们便不错了,哪还排得上什么世家称号?” 也是出于这一点,郁参真人才会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看小姑娘纠结的样子,郁参真人又语重心长道:“别想太多了,修真界讲究因果缘法,可有时候有些东西避无可避,那是你命中逃不过的劫数。修行过程中每一道坎都是劫难、也都是机遇,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之上、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穆长宁低头沉吟一阵,轻笑起来。 确实是她着相了,非盯着某些事不放,修真界那么大,眼界到底不能太小。此路不通,那就另寻他法,她的路还很长,时间还很多,还有许多事可做。 “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祖。”穆长宁拱手道。 郁参真人点点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穆长宁腰间的灵兽袋鼓动个不停,好像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穆长宁低下头,脑中传来与霹雳之间的感应,立即就将灵兽袋打开。 一道白色身影冲天而起,全身笼罩在雷光中,雷光破坏了飞行法器的防御罩,雷光中的霹雳发出阵阵嘶吼低鸣。 “妖兽来袭!”飞行法器上众人即刻整装待发、严阵以待。 郁参真人控制着飞行法器,将被雷光破坏的防御罩修复好,惊讶地看向她,“穆丫头,那个是……” “是我的灵兽!”穆长宁目露欣喜。 自霹雳闭关冲击五阶,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年了,五阶妖兽相当于人类金丹初期,对妖兽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个极重要的转折。 郁参真人更加诧异,这小丫头才炼气修为,竟有五阶灵兽愿意认她为主? 而那些本来满身戒备的筑基炼气弟子听闻这话,默默将法器都收了回去,仰头去看头顶那簇雷光。 雷光大炽,让人看不清里头到底是何种妖兽。 一些小弟子们争先恐后地猜测道:“我猜是雷光鸟,全身雪白,嘴巴是血红的那种。” “我觉得是一只五行兔,还是雷属性的!” “五行兔哪有这么大个头,它会飞,肯定是一只雷凤!” 一旁的男弟子闻言狠狠一抽嘴角,像看白痴似的看向那几个人:“你们难道没觉得,它的叫声,很像虎啸吗?” “……” 雷光渐渐隐没,霹雳的身影愈加清晰,进阶五阶的霹雳毛色雪白,身上盘旋着纯黑的花纹,背后一双背翼打开,在飞行法器头顶飞了好几圈,仰头“嗷”一声狂叫,一些炼气小弟子险些心神失守。 “是通天霹雳虎!”一个筑基弟子惊声叫道。 妖兽也有血脉差别,就如修士一样有资质差异,如通天霹雳虎,算是妖兽中血脉纯真又高贵的存在了! 郁参真人微愣,看了穆长宁一眼,伸手在防护罩上打开一道缺口,霹雳从天而降,稳稳落到穆长宁面前,庞大的身躯使得整个飞行法器都震了震。 “主人,喵~”进阶五阶后,霹雳已经能够口吐人言。 穆长宁摸了摸它的虎头,“霹雳,你进阶了。” 霹雳一脸惬意地蹭着她手心,眯眼道:“不负主人所望。” 穆长宁失笑,看了看被逼到站在法器边缘的弟子们,传音道:“霹雳,你能不能缩小点,人家都没地方站了。” “没问题主人。” 就见霹雳庞大的身躯越变越小,直接缩成了小猫模样,跳进穆长宁怀里,任她抱着虎摸顺毛。 小弟子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有一些好奇的走近想看看,霹雳嗅到生人气息,虎目一瞪,对着来人就是一通嘶吼,直吼得那小弟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穆长宁拍了拍它的头,霹雳又乖巧地窝到她怀里。 “居然……居然是只母老虎?”一个小弟子惊讶道。 另一个暗暗咽了咽口水,“穆师姐连母老虎都能驯服,那成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她一脚能把筑基修士踹趴下,心中默默想道:比母老虎还母老虎呗。 穆长宁不知道的是,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当她被人提起时,都带着一股敬畏之心。 回到门派之后,穆长宁在考核赛上炼出极品丹的消息轰动了好一阵,而她自回来后,便又回了听风谷闭关,一方面是练习月桂仙子所赠的凌波微步,另一方面也是研究那半部石年丹书。 安神石已经到手,她便着手开始准备紫元三重的进阶。 紫元三重是将神识凝缩淬炼的过程,按着紫元诀上的记载,在石头上刻画符文,整块石头霎时金光一闪,变得灼热起来。 安神石能安放元神魂魄,穆长宁将神识一点点挤入安神石中,符文将安神石内的空间缩小了许多倍,神识积压在小小空间之中翻滚无休,而炽热的温度又在一次次地反复灼烧凝练神识。 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比起肉身的疼痛,元神的痛苦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仿佛肉体与灵魂脱离,欲生不生,欲死不能。 这世上毕竟没有纯粹的坏事,之前虽然曾经神识撕裂,但尝试过那种痛苦,穆长宁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已经大为增强,如今的神识淬炼过程也变得在可以忍耐范围之内。 生不如死地反复淬炼了三遍,安神石突然爆裂,石中被囚禁的神识尽数回到穆长宁脑中,紫元诀功法也自发运转起来,神识铺天盖展开,覆盖了整个听风谷,覆盖了丹峰,覆盖了整个苍桐派,又朝周边的森林延伸而去。 这范围内的万事万物都一一呈现在脑海里,心随意动,万物有声。 她猛地睁眼,双眸中升起的浓浓紫光化作两道光束飞出,直接破了瀑布口的结界。 而与之同时,是体内的灵力不甘寂寞地躁动起来,纷纷从经脉中游入丹田,狂乱不已。 她尤不知为何,望穿惊喜道:“宁宁,你要筑基了!快将木相晶和极品火灵石拿出来!” 穆长宁依言照做,一手抓着木相晶,一手握着极品火灵石,火木灵气顺着经脉争先恐后涌入她的体内,冲击她的经脉内壁,强行将经脉拓宽。 她清晰地看到火灵气暴虐拂肆,在她经脉内恣意冲击,经脉上顿时出现了道道裂痕,而这时的木灵气又温和地包裹住经脉,缓解了她的疼痛,木相晶蕴含的生命力尽数注入其中,将裂痕渐渐修复。 经脉就是在这样不断的撕裂和修复中越拓越宽。 穆长宁一边梳理着这些狂乱的灵气,一边引导它们注入丹田,不断挤压。 不知过了多久,原先只蕴含着稀薄灵气的丹田中出现了蒙蒙大雾,大雾渐渐凝成细碎的水珠,沿着丹田壁缓缓流下,积攒堆砌成小湖。 水珠越积越多,丹田也逐渐被水珠充满,当丹田中再也找不出一丝多余的空间承载水珠时,这些暴动的灵气才渐渐趋于平稳。 听风谷的瀑布之外,慕衍、许玄度、慕菲菲、陶远驻足凝望,谷中的灵气还在持续动荡,石室中还在不断往外溢出红绿二色灵光。 慕菲菲跺着脚看向慕衍,“六叔,都快三个月了,筑基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孟师弟、陶师弟他们都已经筑基成功了,长宁怎么还没好?” 慕衍看了眼瀑布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的草木,淡淡道:“筑基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快好了。” 许玄度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大惊小怪,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搬两坛酒。” “搬酒做什么?”慕菲菲不解。 他挑挑眉,不作回答,朝竹林酒窖走去。穆长宁从天机门回来后又重新酿了一批,这么些日子下来,应该又差不多可以喝了。 慕衍看了眼瀑布,转个身便离开了听风谷,慕菲菲只好看向陶远,陶远笑道:“孟师弟、阿恒、穆师妹几乎同时筑基,是该庆祝一下。” 慕菲菲这才一拍脑袋,“对哦,这下可热闹了!”她也朝着竹林跑过去:“许师兄,你等等我,别搬光了,给我留两坛啊!” 陶远摇头失笑,又朝瀑布看了一眼,弯了弯唇悄然离开。 在穆长宁闭关开始筑基后的第一百零八天,听风谷上有红绿二色光芒冲天而起,红绿光芒大盛之后,化作了点点灵光散开,几乎丹峰所有弟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浓郁的生命气息涌向灵植,丹峰所有灵植草木都开始朝着听风谷的方向疯狂生长,按着同样的频率摇曳生姿。一时间百花齐放,暗香阵阵,无数彩蝶翩翩飞舞,连仙鹤亦在峰顶盘桓不已。 “那个方向是……穆师姐!”丹峰的一个小弟子惊喜道:“这个月第三个了,都赶在同一时间筑基了。” “应该叫穆师叔了!”另一个小弟子乐呵呵笑道:“让他们御兽峰的再嘚瑟,瞧瞧,我们丹峰穆师叔不也筑基了!还是个十九岁的筑基!” 有人闻言掰着手指算了算,“慕衍师祖十六岁筑基,讷言真君十八岁筑基,苍桐四杰都是二十岁左右筑基的,那如此算来,穆师叔能排第三!” “前三被丹峰师徒包了?” 众人面面相觑,眸子一瞪大惊道:“讷言真君一脉都是怪物啊!” 穆长宁转了转僵硬了脖子,全身骨骼劈啪作响,只觉得通体舒泰。木相晶的光泽黯淡了少许,而极品火灵石被她用掉了四块。 她沉下心静静感受了一下,不由一愣,“筑基二层巅峰?” “这就是灵根纯净度高的好处了,木相晶和极品火灵石蕴含能量纯粹,你吸收得也多,自然就比人家高了一等。”望穿悠然说道。 穆长宁瞪大眼,见鬼似的看向桌边抱着小猫样霹雳的白衣男孩,再转了转脑袋,发现这里确实是听风谷瀑布后的石室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望穿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忘了跟你说了,你筑基后呢,我就有了实体,不用整天待在空间里,大概每天能出来……一炷香的时间!” 说着挥了挥手,穆长宁只觉得全身一轻,再低头看,因为筑基排出的满身杂质油污都去了个干干净净。 望穿摸着下巴点头,“现在这模样,总算比从前顺眼许多。” “模样?”穆长宁不解。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穆长宁闻言凝出了一面水镜,看到镜中倒映的那个人影时,嘴角狠狠一抽:“这人是谁?” 她摸了摸脸,镜中的人也跟着摸了摸脸,她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镜中女子也指着自己鼻子。 “这人是我?”穆长宁愕然。 望穿咧嘴一笑:“封印解开了一部分,别怀疑了,这个人就是你。” 穆长宁扶额。 是了,蒲氏在信里说起过,随着她修为的提升,面上的封印会慢慢解开,直到元婴时,将恢复她的本来样貌。 倒不是说她现在这样子和从前怎么大不相同了,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皮肤细嫩白皙宛若婴儿,五官似乎也精致了不少,原先的她若说长相清秀,那如今倒是算得上清丽了。 进个阶,还能整容?(未完待续。) 第137章 紫魄 一炷香的时间到后,望穿的身形一虚,消失在了石室内,穆长宁起身刚走了两步,只觉得健步如飞、身轻如燕,体内灵气充裕、筋骨强健远非炼气期能够比拟,确实是质的飞跃。 石室口的结界已破,荡然无存。 紫元诀进益,自然连带着破妄眼也更上一层楼,破妄眼能堪破世间一切虚妄幻象,破除这种简单的隔绝结界,确实不在话下。 她御剑飞出,因筑基后在身体周围形成了防护罩,瀑布水流擦着防护罩而过,不曾沾湿一片衣角。 然而等她站到瀑布边的草丛中时却彻底傻眼了。 她也没闭关多久吧?怎么这草都有半人高了? 然而事实上不止是瀑布边,整个听风谷的草木都像吃了大补之物,一夕之间疯长,她种在灵田中灵药,更是长势喜人欣欣向荣。 穆长宁猜测这可能是木相晶的生机所致,便就地除起杂草,等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谷口的禁制被触动,她打出一道灵诀,便见一行人接二连三沿着林中小径走来。 穆长宁怔怔看着走在最前头的男子,大约是此刻日光太过眩目,竟觉得有些恍惚,而那些人在看到她时亦皆都纷纷一怔,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还是陶恒最先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妹子,好久不见了!” 五年多未见,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现在英俊挺拔的男子,五官轮廓更加英朗分明,只那慵懒随性的语调经年未变。 “大哥?”穆长宁怔怔地任由他抱着,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你出关了?” 陶恒放开她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转了一圈,得意道:“我是谁?小小乾坤果能耐我何?不止出关了,还筑基了!” 他说着仔仔细细盯着穆长宁看了半晌,摸了摸她的头道:“妹子也不差,这么年轻就筑基,而且几年不见,越来越标志了啊!” 陶恒毕竟闭关了几年,那时候的穆长宁才十四岁,如今瞧着她和从前不大一样,还可以理解成是当时她的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对于其他几人来说,这就有点费解了。 慕菲菲摸着下巴寻思:“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一样的。”许玄度评价道。 孟扶桑眼神微闪,陶远轻轻攒起长眉。 修士结丹之后可以重塑肉身,可从没听谁说过,有人筑基后还会改变样貌的。 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穆长宁无奈道:“怎么样都是我,什么模样有关系吗?” 这个倒是事实。 身为修士,谁还能没有点秘密?而有些秘密,着实不方便与人说。 众人很快便不放心上,穆长宁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陶恒和孟扶桑都已经筑基了,陶恒吸收完乾坤果的所有能量,一跃到了筑基二层,而孟扶桑更是直接到了筑基三层。 她一向知道孟扶桑有点不一样,筑基成功后修为比别人高也没觉得奇怪,更甚他周身散发的气场都隐隐和周边人不太相同,她不知道别人是个什么感觉,反正她是觉得,竟然有些亲切。 而且孟扶桑的年纪也并不大,这个年纪筑基已经是资质不错了,然而他进内门好几年,竟没有拜任何一人为师…… 甩掉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穆长宁道:“恭喜大哥孟师兄筑基。” “穆师妹同喜。”孟扶桑优雅笑道。 穆长宁陶恒孟扶桑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筑基的,这在门中也算少有的稀奇事了。 慕菲菲自三年前筑基后稳固了修为,即将下山历练,许玄度回了门派几年,最近有了突破的迹象,也要开始闭关,趁着临行前,都来她这里蹭吃蹭喝。 穆长宁想起酿制的新酒,本着分享是美德,毫不犹豫地开了酒窖,然而等她看到窖中孤零零的一坛酒时,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许师兄,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罪魁祸首还在一边拿着酒葫芦小酌,闻言顿时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给你留一坛了吗?” “……”穆长宁一噎,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走火入魔,“我让你给我留一坛,你就真给我留一坛啊!” “不然呢,还留两坛吗?”他轻哼一声,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傻。 “……”少年,你这么耿直,真的好吗? 穆长宁深吸口气,立志道:“我从现在就开始学阵法!” 把酒窖围起来,看你怎么拿! 许玄度翻了个白眼,陶远轻咳一声提醒道:“穆师妹,即便我用全力设阵,许师兄也能用暴力破了。” “……”伤害点加一千。 “不过你若是想学阵法,也可以试试,聊胜于无。”他委婉道。 “……”伤害点加一万。 血槽已空。 短暂相聚之后,众人各自道别,此后必是几年不会再见。 修真界本就聚少离多,缘聚缘散缘起缘灭,某些事已经慢慢看淡。 穆长宁因是完美筑基,根基较稳,她也准备在筑基后下山历练,但还是打算着再巩固几年。 筑基后的修为增长变得十分缓慢,即便靠着空间中浓郁的灵气,一天修炼下来,也不过多了几不可察的一丝,如此,她便不执着于修为的增长,而是一边研究石年丹书,一边练习凌波微步身法,再渐渐与炽火剑诀相结合。 随着筑基之后,灵力的储备和炼气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在草木原液的辅助之下,她已经能够炼制五品丹。 石年丹书虽然只有上半部分,但记载的丹药大多都是如今修真界中所没有的,除了她炼制过的碧灵丹,还有好几种丹药,可以通过替代部分灵药将之炼制出来,但这些丹药大多都是在三品四品,五品丹药还是无法走这种捷径。 穆长宁偶尔会将一些炼制的丹药卖给坊市的回春堂,有了丹道盟那位七阶丹师给的玉牌,回春堂的管事都对她十分恭敬客气,而她卖出的那些新品丹药,无一不是人人争抢之物,供不应求,价格哄抬地比同阶丹药高了一等,回春堂管事恨不得求着她多炼制一些,穆长宁也因此多了一笔进账。 她之前说的要学阵法并不是开玩笑,只是阵法一道玄妙多变,即便陶远给她的阵法心得已经足够详尽,某些方面依然晦涩难懂。 穆长宁有心请教陶远,陶远倒也耐心地倾囊相授,恰恰陶恒也在跟着陶远学习阵法,于是这个阵法天才,自此多了两个笨徒弟。 阵法一道精于算术,研究阵法的排布走向和灵气流动规律,计算阵点,推测阵眼。 有着现代的数学基础,穆长宁觉得,这些复杂难辨的阵法根本不算个事,即便哪次真的算不出来了,只要打开破妄眼看一看,整个法阵的排布和符文运转都一目了然,简直是最佳作弊神器。 于是在陶远的惊讶和陶恒持续不断的怨念中,穆长宁在阵法方面进步飞快,但蒲氏留下的阵法玉简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高深,一时半会儿却无法领悟。 一眨眼三年的时间匆匆而过,穆长宁开始准备下山历练事宜,若是运气好,兴许能碰上她的机缘,但即便没有也没什么,就当四处走走增长见识,也可以顺便去寻找望穿其余散落的碎片。 灵天大陆的格局主要分成了五部分,中部中土,东部神洲,南部大泽,西部魔域,北部蛮荒。 这其中魔域多为魔修,蛮荒多为妖修,而这两块区域与中土的关系都一般,互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穆长宁目前还没有去这两处的打算。 根据灵天大陆地域志上的记载,神洲东盘,海上风云变化莫测,与中土往来甚少,南部大泽多沼泽湿地,灵药虫草繁多,地域由各大家族势力割据。 穆长宁对大泽的毒虫灵药很感兴趣,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倒是想走一趟大泽。 其实她本来也有心想要寻一寻蒲氏在信中所说的天算蒲氏一族,可所谓的隐世家族,必然不会为大众知晓。 闲来无事的时候穆长宁也曾翻过各种记载灵天大陆历史的古籍孤本,却从未在上头见过有关蒲氏一族的半点信息。 她私以为师兄慕衍足够博闻广识,然而当她旁敲侧击向他询问有关天算一族的信息时,连他也没有半点眉目。 可惜师父苏讷言这个时候在闭关冲击化神,否则凭师父的见闻,说不定还能给她提供一些线索。 穆长宁将储物手镯中的东西拿出来整理了一番。 她本身就会炼丹,这些年渐渐已经能够驾驭六品丹药,只要给她药材,丹药就不会缺,而她随身药园和空间中都种了不少灵药,出门在外,完全不用担心丹药缺失的问题,但为保险起见,此前她也炼了不少也许能排的上用场的高阶丹药。 除了大量的灵石、丹药、符箓,丹道盟给的那件护身宝衣必不可少,法器方面,穆长宁将蒲氏留给她的炽火剑和青玉尺炼化了,但因为不通音律,那架玲珑箜篌,她就始终放着没动。 竹林边那间小竹屋是空间法屋,自从穆长宁把窝挪到了石室,小竹屋就被她收了起来,往后出门,若要外宿,只要在小竹屋外布上阵法便可以安枕无忧。 最后一通整理完后,穆长宁手里只剩了一朵紫色珠花。 这是母亲当年送她离开凌家前交给她的,蒲氏说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 幼年时的穆长宁以为这只是一朵普通珠花,也曾以为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所以一直被她好好收放在储物手镯里,从不戴在身上。 在穆长宁心目中的蒲氏,神秘莫测,也不简单,能够配上她的男子,如何也不该是凌三爷那样的平庸之辈。 虽然这样的想法太过武断,也有些可笑,毕竟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用配或不配来衡量的。 她不知道所谓的当年事,而在见到凌三爷之后,总有一种疑惑,这个人,真的会是她的父亲、蒲氏的丈夫吗? 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珠花,中间的紫色玉石成色普通,甚至有些浑浊,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大众货色,无甚可取之处,像是从凡世随便哪个地边摊淘过来的东西。 一只白嫩的手伸出将珠花抢了过去,穆长宁一抬眼,见望穿正拿着珠花反复把玩,急道:“你别乱动,还给我。” 望穿由着她把东西拿回去,眨眨眼道:“不就是一块紫魄,有什么可紧张的?” 紫魄? 穆长宁一怔,指着珠花道:“你说,这块玉石东西是紫魄?” “对啊,你自己滴血认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依言照做,挑破指尖往珠花上滴了一滴血,血珠浸透玉石后,穆长宁立即感受到了与玉石之间建立了一种奇妙的感应联系。 紫魄这种玉石,她曾在奇石志上看到过,只产于大泽,存世极为稀少,一块紫魄就是一个存储空间,但相对于储物手镯储物戒又不同,紫魄不是用来存放死物的,它能够存储的,是灵力。 将灵力灌入紫魄中,需要使用时直接提取出来使用,完全不需要任何转换过程,随取随用。 毕竟一个修士体内含有的灵力是有限的,灵力耗尽后的恢复也需要一定时间,即便是极品的丹药,也不能让体内灵力立即恢复,等真正碰上了危险的时候,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但如果有了紫魄中的灵力,就等于多了几倍的灵力,哪怕与人缠斗,短时间的也不用担心灵力损耗的问题。 这么块看上去平凡无奇的玉石,竟然是紫魄!而且方才她滴血认主之后,能够感受到这块紫魄的容量很大,是她目前体内灵力的许多倍! 怎么可能? 凌三爷怎么可能会拿得出这种东西? 望穿翻了个白眼,“那还不简单,这东西不是姓凌的呗!” 穆长宁定定看向他,望穿瘪瘪嘴道:“看我也没用,你不是怀疑姓凌的不是你爹吗?” 怀疑是一回事,可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了,能一样吗?(未完待续。) 第138章 杀了再说 如果凌三不是她的父亲,那他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为了她的存在买单,也用不着去费心关注一个外人,任她自生自灭,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凌家人。 可如果是这样,那蒲氏呢? 如果凌三爷不是蒲氏的丈夫、不是她的父亲,那蒲氏又为何要以凌三妾室这个身份,带着她留在凌家,还任由那些人对她们苛待欺凌? 就算夺舍之后的蒲氏换了个凡人的躯体,就算这个躯体体弱多病、寿元无多,可是凭蒲氏留给她的那只储物袋里的丰厚物资,她们哪怕随便找个乡野农村,也总比在凌家待着舒心。 而明明有离开的本钱,却非要窝在那块方寸之地! 凌家有什么是她可图的? 天算,天算…… 若蒲氏当真算无遗策,那她还知道些什么。 穆长宁甚至在想,蒲氏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女儿的芯子,其实已经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 穆长宁捏着紫魄胡思乱想,望穿连读心术都懒得用了,懒懒道:“你在这里猜能猜出什么来,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呗。” 找? 他指着那块紫魄道:“既然紫魄产于大泽,那就去大泽走一趟,这种石头很稀缺,能拿出它来的肯定是个人物,本来你不也有去大泽的准备吗,顺便找找你亲爹的线索又无妨。” 穆长宁对此并无异议,生父之于她不过是个称谓,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个陌生人。 若找得到他,能知道一些蒲氏的事、天算一族的事当然最好,若是寻不到,那倒也无所谓。 蒲氏给她的东西里,还留着迷雾鬼林的地图,等她结成金丹后,去一趟魔域的迷雾鬼林,蒲氏说过,在那里,她自会知道一切。 而且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望穿已经感应过了没有神石碎片的痕迹。虽然现在有木相晶撑着空间,望穿的压力小了许多,但木相晶到底是消耗品,寻找其余碎片亦是必然之举,再者她现在已经筑基,还有霹雳这只五阶妖兽陪着,行走在外自有一定保命手段。 既然如此,走得远一点也无妨。 “好,就去大泽!” 穆长宁决定后,开始往紫魄中输入存储灵力,紫魄的存储容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当她将全身灵力灌入后也根本毫无动静,服下回气丹后将灵力完全恢复,又往紫魄中注入灵力,如是花了三天时间,反复了十多遍,才将紫魄灌满。 她大致计算了一下,这块紫魄的容量,大概是一个金丹初期修士的全部灵力。 这一点让她十分欣喜,如此一来,在理论上,她的灵力储备基本可以媲美金丹修士。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挑战金丹修士,虽然有了紫魄,她短时间内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但她自身丹田容量就那么大,能够发出的攻击威力也必然不能跟金丹期修士比拟,倒是筑基中期甚至筑基后期可以试着一搏。 万事俱备,穆长宁给相熟的几人发了道传讯符,然后便去了趟丹峰执事堂,报备下山历练之事。 两年前,苍桐派又招收了一批新弟子,一眼看过去,皆是生面孔,但执事堂的三位秦师叔孙师叔唐师叔依然还在。 秦师叔看了她半晌,不确定地道:“是……穆师妹?” 穆长宁心道这容貌改变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以前的面部轮廓大致还在,辨别一下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是我,秦师姐。”穆长宁嫣然笑道。 原先清秀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虽然几人心中都存有疑惑,但却默契地没有寻根追底。 得知她要下山历练,几人道上一句“一路顺风”,穆长宁便祭出慕衍在她筑基后赠送的穿云舟,一路往山门而去。 执事堂一众打杂的炼气小弟子呆了好一阵,讷讷问道:“那一位,是穆师叔?哪个穆师叔?” 秦师叔好笑地瞥他一眼,“丹峰还有几个穆师叔?” 小弟子又愣了一下,忽然间惊叫一声:“真的是穆师叔啊!”他激动地跳脚,“天哪,我竟然见到穆师叔了!” 另一人亦不能自已,对着穆长宁离去的背影痴痴道:“穆师叔好漂亮啊!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不仅漂亮,还很厉害呢!我听说啊……” 几个半大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秦师叔几人面面相觑,好笑地摇头,却没去阻止他们的大惊小怪。 讷言真君的弟子、十九岁筑基、最年轻的四阶丹师,这些称号全都放到一个人身上,自然会成为人人口中争相传颂的传奇。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模样平庸无奇的小弟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圈,悄声退出了执事堂。 与此同时,穆长宁的传讯符也纷纷到了众人手里。 陶恒攒紧眉,正对着桌上的棋盘布阵绞尽脑汁、无力哀嚎,一抬头看到对面的陶远看着一枚玉简心不在焉,不由一愣。 好一会儿,他半真半假地感叹:“妹子有好久没来了!” 陶远轻轻一窒,放下玉简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怎么教都教不会。” 陶恒嘴角一抽,继而又挑了挑眉梢。 他和陶远是亲生的兄弟,血缘关系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比如此时此刻,他能感到陶远平静面容下的心绪焦灼。 这个兄长表面温和,实则清冷,能让他上心的人不多,能让他心绪烦乱的人更少。 陶恒并不傻,相反的,他很聪明,陶远的这些变化是为什么,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通透。 陶恒又低下头去看这些让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棋子分布,一张传讯符悠悠然飘到他面前,陶恒捏着符箓一怔。 对面的陶远也收到了一张传讯符,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蹙。 “哇,妹子就这么走了?”陶恒叫嚷道:“我也要下山历练,正好一起走嘛!” 陶远看了他一眼,“你根基不稳,还要等几年。” “……”陶恒一噎,瘪瘪嘴道:“那大哥你呢,潜心修炼好几年了,不应该下山转转吗?说不定还能跟妹子结个伴。” 陶远身子微僵,起身道:“我准备闭关,短期内不会下山。” 陶恒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摇头轻叹:“死鸭子嘴硬什么,承认起来有这么难吗?” 他摇摇头也回了住处,而在离陶恒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落里,孟扶桑正用水系法术给大黑冲洗口腔,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但想到这之后能吃到的碧灵丹,大黑咬咬牙忍了下来。 孟扶桑轻轻摇晃玉瓶,叮当的声响彰显着里头只余了两粒丹药。 “最后一瓶了,吃完就没了。”他笑着将最后两颗碧灵丹倒进大黑嘴里。 穆长宁炼出来的碧灵丹是给灵兽服用的,一瓶十二颗的碧灵丹在回春堂能卖出高价,孟扶桑从她那儿收购的却只是个成本价,而这几年得益于碧灵丹,大黑的修为增长迅速,渐渐能摸到四阶巅峰的门槛。 两颗碧灵丹都不够塞牙缝的,大黑蹭着孟扶桑的裤腿,他轻笑道:“撒娇也没用,人已经下山了,几年之内你是吃不到了。” 大黑“嗷呜”一声哀嚎,四肢趴伏在地上,扑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怨念颇深。 孟扶桑顿觉好笑,“到底谁才是你主人啊?” 他眼神轻闪,似乎很快做了决定,招手将大黑放进灵兽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御兽峰的一座小侧峰中,陶泽听了那个丹峰执事堂小弟子的回禀,急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一个人下山了?” “没有错,只有穆师叔一个人。”小弟子恭敬答道。 陶泽眼神闪了闪,立即发出几道传讯符,然后朝小弟子扔了一只玉瓶,“上品聚灵丹,算是给你的酬劳,记得把嘴管严实了。” 小弟子连连道:“师叔放心,弟子知道怎么做。” 他千恩万谢地离开,陶泽阴沉着一张脸冷笑连连:“真是天助我也!” 陶芷馨这几年已经连续筑基了三次,然而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一方面是她自心魔缠身之后,只靠服用丹药来提升修为,造成了根基不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穆长宁的风头越来越盛,将她逼得太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陶芷馨前几日还服用筑基丹强行冲击筑基,然而最后的结果非但没成功,还导致她经脉损伤,修为从炼气大圆满,一下子跌回炼气九层。 那日陶芷馨歇斯底里地狂吼大叫,如颠如狂,不说千叶真人看得难受,他这个父亲更是心如刀绞。 陶芷馨的心结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与穆长宁素来不对头,凡事都要相比,而穆长宁在十九岁筑基,还在丹道盟的考核大赛上大放异彩,让整个丹峰乃至苍桐派的弟子都以她为荣,更甚于当年生吞乾坤果的陶恒,如今都已经摆脱伪灵根的束缚,正式筑基了。 可陶芷馨呢? 她天资上佳,本来应该吃下乾坤果变成天灵根,也本该早早地筑基,往后更本该有大好前程等着她,却被生生耽误成了这副模样! 陶泽知道,陶芷馨的心魔还在,而且随着穆长宁的继续发光发热,她这份心魔就会越来越深,若心魔一日不除,陶芷馨这辈子只会毁了。 讷言真君的小弟子又如何,出了苍桐派,谁管你是谁徒弟? 苏讷言闭关冲击化神,慕衍闭关冲击金丹中期,两个最头疼的人都闭关了,而穆长宁恰恰选在这个时候下山游历,可不就是找死? 陶泽眼中闪过道道嗜血冷光。 他可不怕事后苏讷言追究,等到苏讷言出关,发现穆长宁的魂灯灭了,那都要起码好几年后的事了。痕迹都被处理干净了,再说弟子在外游历陨落也不是稀奇事,苏讷言找谁算账去? 为了他的宝贝女儿,陶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让穆长宁好好享受他送的大礼! 穆长宁下山之后就一路朝南飞,她虽说是去大泽,但那里是她的最终目的地,中途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可以一路走一路看,权当增加见闻。 苍桐派建在云龙山脉之中,四周连绵起伏的都是山脉,除了最近的点苍城,便是几个小城镇,穆长宁一连飞出了两日,还是没有飞出这片山脉。 有紫魄提供灵力,又有回气丹的辅助恢复,她没有灵力的后顾之忧,而在云舟上无事时,穆长宁就看看阵法,或者炼两炉丹,霹雳化作了小猫模样,慵懒地伏在她身边,时不时蹭一下。 她刚刚收了一炉碧灵丹,霹雳便双眼大亮盯着她看,穆长宁顿觉好笑,装了一瓶子给它。 只可惜这样惬意的心情在捕捉到周围鬼鬼祟祟靠近的五个身影时,顿时烟消云散。 这些人离她还有一定距离,而且敛息功夫还算不错,可她的神识范围早已达到了金丹期,那几个人靠近的身影根本无所遁形。 “两个筑基后期,三个筑基中期?”她挑了挑眉。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五个筑基修士啊,而且每一个的修为都在她之上。 “主人,我帮你吃了他们!”霹雳龇了龇牙,自告奋勇道。 穆长宁摇头,神色冷了下来,“先别忙。” 她控制着云舟落到一处山坳。 目标人物突然改变方向,五个筑基修士眸中寒光一闪,顿时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穆长宁围困其中。 穆长宁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几个,淡声问道:“几位前辈这是何意?” 她目光不动声色转了圈,这几人身上煞气戾气很重,像是刀尖舔血之徒,此刻面对着她时便杀意四起,不用说必然不怀好意。 可是为什么,她才下山门多久,难道就碰上打劫的了? 穆长宁低头看了眼自己,既是外出游历,她将身上的门派服饰换了下来,只穿一身普通的天水碧色的裙衫,连法衣都算不上,只有里面穿了丹道盟给的那件护身软甲。 虽然她身家不菲,可这些人怎么知道的? 那几人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黑衣筑基后期修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眉心紧蹙似乎是在分辨什么。 眼前这个女修,跟陶泽给他们的画像中的那人,似乎长相不大一样…… 而另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眯着眼道:“管她是不是,先杀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139章 黑岩五煞 一声令下,五人当即便如上了发条,一触即发,纷纷提着各色法器一哄而上。 穆长宁眸中寒光一闪,脚步轻移,也没见她如何动作,然而这时本来立在原地的人竟已退开数丈,所有的攻击皆都落于虚处。 五人顿时一愣,还未待有下一步反应,便有五根暴雨梨花针扑面而来,径直对准他们的右眼,又快又狠。 他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有人侧身闪开,有人拿法器抵挡,有人当即支起灵气罩。 “啊!”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来不及躲避或是抵抗,忽然一声惨叫。 暴雨梨花针正中他的右眼,径自穿过头颅,飙出一道血线。 那筑基中期修士连吭都没多吭一声,身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而令人惊奇的是,从他右眼出流出的血,竟是浓浓的墨黑色。 “老四!”为首的黑衣筑基后期修士大叫一声。 剩下的两名筑基中期修士顿觉毛骨悚然,而另一个黄衣的筑基后期修士惊怒道:“妖女,你,你竟敢用毒!” 不是说是名门正派的精英弟子吗,不是说是讷言真君的徒弟吗?怎么会用毒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穆长宁冷笑连连,瞟了眼他们剑刃刺尖的幽幽蓝光,轻哼一声。 都是用毒的,谁又比谁高贵?难道还只许你们放火,不许我来点灯? 但旋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们会这么惊讶,不是因为她用毒,毕竟在散修中,借毒物当做保命手段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自己还是这一类人呢! 他们没想到的,应该是她明明身为苍桐派的弟子,却还敢用毒! 名门正派都视毒为下九流货色,禁止门下弟子研习,可惜师父和师兄都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再说毒物本身也没有错,单看使用者拿它作何用。 穆长宁唇角轻勾,慢条斯理道:“是谁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饶你们一命!” 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绝不是单纯的劫匪散修,只为钱财,他们是冲着她来的!而且,对她的身份还颇为了解。 一次性找来五个筑基修士,对付她一个筑基初期,确实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跟她有生死仇的人是谁? 穆长宁想了想,大致是有两个。一个是凌玄明,因为被罚挖矿五十年,几乎是毁了一辈子,另外一个,应该是陶芷馨,在秘境的时候就想着要她的命了,还因为她生了心魔,越陷越深。 而她几乎前脚出了苍桐派,这些人后脚就急巴巴地凑上来了…… 姓陶的,好样的! 剩下的四个筑基修士听到穆长宁这话,一个两个都是大为不屑。 他们五兄弟是散修,散修为了生存,注定比那些门派家族子弟艰难得多,他们几个除了平日里杀人越货,什么活也都接,人称黑岩五煞!而今日这场任务一旦完成,他们往后数年都能高枕无忧。 对方一个筑基初期,对付他们五个,每一个修为还都比她高,若不是看在她是讷言真君弟子,身上说不定有什么保命手段的份上,根本无需他们五兄弟一起出手! 一开始是大意了,这娘们身法诡异,出其不意又搞偷袭,还玩毒!结果让老四意外中招! 老四的死,让其余四人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根本没把她说的话放心上。 “杀了这女人,给老四报仇,还有无数灵石等着我们!”黄衣筑基后期修士大声道。 话音刚落,这四人又纷纷扑了上来。 穆长宁眸中紫光微闪,所有人的动作都清晰无比地放大在她脑中,她默默观察计算打量着这些人的破绽和攻击的间隙,脚下凌波微步施展开,无论是法术还是法器的攻击,都落不到她身上,而他们也根本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打得那叫一个憋屈! 这几年穆长宁学习的这套轻身功法已经略有小成,轻身腾挪之术,关键就在于一个“巧”字,轻巧灵活,瞬息万变,这些人到最后只能捕捉到她的片片残影。 其实凌波微步耗费的灵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往日里若碰上这种情况,她绝不会独自和他们缠斗,而是直接把霹雳放出来将他们速战速决。 可如今有了紫魄中的灵力做后援支持,穆长宁不介意陪他们玩玩,最重要的是,她要知道是谁在后面使的绊子! “娘的,有本事堂堂正正比一场,这么躲来躲去算什么!”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打得窝火,受不了地叫道。 真是可笑,他们都要来杀人了,难道还要她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宰割?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在那筑基中期修士话刚说完的刹那,一道清冷的声音擦过他的耳侧,低低沉沉地响起。 那个声音说:“如你所愿。” 筑基中期修士只觉得脑中刹那间一阵剧痛,随后脚底下猛地升起无数藤蔓,嫩黄色的、墨绿色的、深黑色的,交织在一起,将那筑基中期修士牢牢裹成了一个大茧。 嫩黄色的藤蔓是缚灵藤,能够锁住修士全身灵力,墨绿色长满尖刺的藤蔓的是毒刺藤,刺中包含的毒素,短时间内就能令一个筑基修士死于非命,而深黑色藤蔓是鬼蛇藤,质地柔软却韧性十足,连体修都一时难以挣脱开。 藤蔓大茧来回挣扎晃动不已,可他越是动,毒刺藤的尖刺刺得便越深,毒素流转越快,只听得大茧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又很快归于平静,大茧也一动不动。 “老五!”剩下的那个筑基中期修士大叫道,双目赤红,狠狠瞪向穆长宁:“妖女,我杀了你!” 说着便提起一把巨斧冲过来。 穆长宁连眼都没眨一下,扔出一朵紫红色的花苞,花苞见风就长,长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将那筑基中期修士“嗷呜”一口吞下。 噶叽噶叽的咀嚼声传来,从大嘴花的嘴里流出了许多鲜红色的液体。 缚灵藤、毒刺藤、鬼蛇藤、大嘴花,这些都是当初金铭真人送她的那一盒种子种出来的,几年下来一个个长势都很好,必要时也可以拿出来给她打下手,效果不俗又省力。 那剩下的两个筑基后期修士脸色都变了,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升起。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息之内,己方已经死了三人。 以一对五,这个筑基初期女修竟然丝毫没落下风! 他们一个个都有灵力损耗,而这女的看上去竟然半点事都没有!这得是什么妖孽!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骨头了。好好的五个人死了三个,他们都是惜命的,这块肥肉再好,他们也吃不下去了。 一时间二人都萌生了退意。 “主人,他们要逃!”灵兽袋里的霹雳提醒道。 穆长宁淡淡勾唇,“没事,他们逃不了的。” 果然,那两人转身,飞快地御器而起,正欲跑路,这时头顶却凭空出现一个无色透明的护罩,将二人弹了回来,霎时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他们逃得有多急切,此刻被反弹得就有多狼狈。 穆长宁早在刚刚躲闪之间就布了这个反弹阵,为的就是阻止这些人的离开。幕后黑手都还没揪出来呢,她怎么容许他们逃?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仙子放我们一条生路!”那两个筑基后期修士连连讨饶。 穆长宁淡淡看他们一眼,对他们这求饶并不尽信,悄悄放出两条臂粗的藤蔓,贴着地面混在杂草间,那二人根本无所察觉。 她依旧还是那句话:“是谁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饶你们一命。” 两个筑基后期修士闻言一怔。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发了心魔誓,不能说。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被一个筑基初期这么压制,还死了三个人,作为从来无往不利的黑岩五煞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天大的耻辱,往后传出去,还怎么在道上混? 散修修到筑基后期不易,尤其他们兄弟五人一路相互扶持,情谊深厚,现在弟兄们死于非命,自己还要受这女人颐指气使! 只要杀了这女人就好了,只要杀了这个女人…… 领头的黑衣男修给身侧那一人使了个眼色,指尖微动,有暗红色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望穿叫道:“宁宁,当心!” 黑衣男修抛出了一样物事,穆长宁一眼便认出那是雷火珠。 她眸子一眯,两根臂粗的藤蔓直接缠上了二人的身子。 这是空间中种植着的嗜血藤,需要时不时用血液灌溉才能长大,但得益于空间木相晶的灵力和生机,嗜血藤长得倒也不错。 穆长宁本来也不想用这个的,因为嗜血藤一旦开荤,往后就再也离不开血液,可这两人给她玩阴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横竖就是以后麻烦点,到处去收集妖兽血液罢了。 黑衣男修抛出了雷火珠就准备强行破阵逃遁,然而穆长宁没给他这个机会。 嗜血藤几乎瞬间就卷上了二人的身子,倒刺刺破肌肤,全身灵力凝滞,骨肉酥软,血液顺着伤口一路流向藤蔓,青绿色的藤蔓缓缓变成了鲜红色,甚至隐隐还能听到藤蔓大口大口吞咽的声音。 “嗜血藤!”黑衣男修也算有点见识,认出了这就是传说中只生长在极阴之地的魔藤! 她,她不是名门正派弟子吗?为何会用毒?为何还会有这种魔物! 黑衣男修满是不可置信,但是被魔藤缠上,他也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了,失血过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努力去寻找那个碧衣身影。 雷火珠的威力,连金丹修士也要抖一抖,他想,自己和几个弟兄哪怕都死在这里,也要拉着这女人同归于尽!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找到穆长宁的身影了,却见她拿出了一把千风符抛出去,卷起强劲的旋风,原先就要落到她身边的雷火珠,刹那间就被那阵风力带去了远方。 “你这个魔,魔女……”黑衣男修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口血都喷不出来了,被嗜血藤吸了个饱,脑袋一歪睁着眼死得彻彻底底。 穆长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饶是她将雷火珠引去了远处,但雷火珠爆炸的威力,也将附近的草木山石都轰成了齑粉。 无边气浪袭来,她一个闪身进了空间,收回因为吸了人血而通体血红的嗜血藤,与嗜血藤同时拉进空间的,是那四个人的尸体,剩下的一个被大嘴花消化了,连块碎骨头都找不出来。 穆长宁收了他们四个人的储物袋,里面装的大多都是些散碎的灵石和符箓丹药法器等等,另外就是在领头的黑衣男修储物袋里找到了一块黑色令牌,上头写着“黑岩五煞”四字,她心想这黑岩五煞也许就是指的这五个人。 此外还有一块玉牌,她往里头输了些许灵力,玉牌上方顿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像。 “嗬!”她不由冷笑,“果然是有预谋的。” 这影像上的人,可不就是她筑基前的模样?难怪这五个人找上她的时候,曾经有一瞬的犹豫,想来是她容貌有变,一时未曾辨认出。 黑岩五煞囊中羞涩,凭他们的财力,要买一颗雷火珠,根本消受不起,很显然,这是他们的雇主给的,而这种玉牌影像,她在入门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雇主,就在苍桐派中! 门派里有谁想要她的命?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是陶芷馨本人做的,还是别人做的。 黑岩五煞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她手里这些东西。 穆长宁略微想了想,便已下了决定。 “宁宁,外面有人来了,快出去!”望穿出声提醒道。 穆长宁当即拖着四个人的尸体出了空间。 这一片山坳都被雷火珠轰炸地面目全非,土崩瓦解,到处散落着燃烧着的木块碎屑,她低头看向地上被炸出的一个深坑,眸光突然一闪。 神识放开,穆长宁发现远处有一行人御器而来,其中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人,她十分熟悉,竟是孟扶桑!而孟扶桑身边,是两男一女的生面孔。 他们都是被雷火珠的爆炸引来的。(未完待续。) 第140章 一言不合就跳坑 孟扶桑老远便看到这一处冲天的火光。 他筑基也有三年了,如今的修为稳固在了筑基初期巅峰,已经到了时候下山历练,得知穆长宁下山,正好一起结伴同行。 从苍桐派出来,孟扶桑便让大黑嗅着穆长宁的气味。 妖兽的鼻子十分灵敏,穆长宁身上带着自制的香球,大黑对这种气味很熟悉,一路循迹追来,身侧那三人,不过是途中偶然出手相助所救,竟就这么一直跟着来了。 大黑说穆长宁的气味已经越来越近,很快就能会和,可前方却突然发生爆炸了。 孟扶桑眉心一蹙,加快了御剑的速度,他身侧另外三人见状,也便随着一同跟上。 “穆师妹!” 孟扶桑看到站在土坑边毫发无伤的穆长宁,微微松了口气。 而这副模样恰好一错不错地落到那三人中唯一的一个筑基初期女修眼里,女修抿紧唇,目光在穆长宁脸上转了圈,轻轻一哼,似是不屑。 孟扶桑转眸一看便见到穆长宁身侧躺着的四人尸体。 这四人死相各异,有的被刺穿眼球打破头颅,有的浑身是面部发黑,有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连嘴唇都白得微微透明。 “穆师妹,发生了何事,这四人……” 还未待穆长宁回答,另外三人中一个筑基中期的男修便惊愕道:“是黑岩五煞!” 穆长宁不由看他一眼。 男修望过来,见到是个眉目如画清丽可人的佳人时,不由一怔,回过神来后拱手回道:“不瞒这位姑娘,在离此地两千里处,有一个黑岩城,这黑岩五煞在城中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常常会去劫掠落单的修士,也会接一些暗杀的委托,总之在黑岩城,无人敢惹他们兄弟五人。” “暗杀委托?”穆长宁勾唇冷冷一笑。 可真看得起她,还专门去请两千里外的杀手暗杀她!为了往后追究的时候,多走一些弯路吗? 师父和师兄都闭关了,特意选在这时候,倒是真的为他们行事提供诸多方便。 那男修看了眼地上死状凄惨的四人,并不像是被雷火珠轰炸致死的。 他觑向穆长宁,问道:“这四人,该不会是姑娘你杀的吧?” 他其实就是随便一问,想也知道这事根本不可能,这位姑娘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而黑岩五煞个个实力不俗,里面随便一个人拿出来,都足够她喝一壶的了,哪有这个本事? 然而穆长宁却点了点头,道:“他们想当劫匪,我就顺便送他们上路。” 孟扶桑微鄂,继而轻轻弯了唇,而另外三人神色各异,却一致地流露出不信的表情。 那男修心中一声暗叹,这长得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可惜却是个哗众取宠的,就算你要撒谎,也要切合一点实际嘛!这话说出来根本没有人信! 筑基中期男修看向孟扶桑,见他神色如常并无任何惊讶疑惑,不由一窒,又悄悄看了眼身侧的女修。 这位孟道友也该是人中龙凤,不怪师妹对他隐隐有些许不同,可孟道友似乎更偏向眼前这位姑娘…… 另一个筑基初期的男修好奇道:“黑岩五煞有四人都在这了,另外一个跑了吗?方才那雷火珠是姑娘扔的?” 穆长宁在地上寻了半晌,指着不远处地上一滩血迹,和大嘴花吐出来不吃的衣料,道:“另外一个在那,化成血水了,至于雷火珠,是他们自己找死扔的。” 三人皆是无语。 那女修哼了声讥讽道:“以你一人之力,还能杀了他们五个?吹这种牛,根本没人会信,言过其实,还想骗谁呢!” 她眼中带着鄙夷,悄悄瞥一眼孟扶桑,见他面无异色,又暗暗咬唇。 穆长宁懒得理她,回身施了几个火球术把几人的尸体焚为灰烬,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孟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孟扶桑拍了拍灵兽袋,轻笑道:“问大黑,它要来找你的。” 穆长宁失笑,取出两瓶碧灵丹来,“新炼的,暂时应该够了,不行的话以后找个落脚处,我再重新炼制。” 孟扶桑没跟她客气,对面那个筑基中期的男修闻言讶然道:“姑娘是炼丹师?” 穆长宁蹙眉看向他,那筑基中期男修解释道:“我们几个是藏剑阁的,在下姓岑,这位是杜师妹,这是尹师弟,我们几个是出来历练的,中途和师妹走散,师妹差点被贼匪劫掠,是孟道友出手救了她。” 藏剑阁也是七大宗门之一,只不过门中没有化神修士,地位比起苍桐派和天机门就差了许多。 穆长宁了然,点头道:“我姓穆。” 她说完,又看向那个被雷火珠炸出来的土坑。 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三人都有些尴尬,尤其是那位杜姓女修,她在藏剑阁处处都是被捧着纵着的,哪里被这样忽视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穆姑娘这么大本事,一人直挑黑岩五煞,不知是出自哪门哪派,师承哪位前辈?”杜姓女修冷冷笑道,那话中的讥诮之意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暗暗瞪她一眼,刚想回头道个歉,却见穆长宁已经纵身一跃跳进那个深坑。 两人顿时石化。 不是吧,一言不合就跳坑? 孟扶桑眸光闪了闪,跟着跳了下去,那杜姓女修见状顿时气得跺脚,“你们看,她当着孟大哥的面给我上眼药!说不定孟大哥以为是我把她逼下去的,这个贱人!” 岑姓修士无奈道:“所以你干什么非要言语相激呢?” 尹姓修士往坑里看了一眼,道:“不对,好像有点不对劲。” 岑姓修士和杜姓女修闻言往坑里望去,只见穆长宁和孟扶桑二人正站在坑底,清理着底部一层薄土,而随着薄土的挪开,一块白玉石板逐渐清晰地落入众人眼里。 三人面面相觑,一道跳入深坑里,随着穆长宁二人一起小心地清理面上一层泥土。 很快这块硕大的白玉石板完整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上头刻录着各种符文阵法,孟扶桑偏过头问道:“穆师妹,你可知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141章 鬼面胡蜂 雷火珠炸出来的大坑中莫名其妙出现这么块巨大的白玉石板,不用细想都知道意味着什么!看石板上繁复的阵法符文,说不定石板内部将会是什么前辈洞府,总之也逃不过机缘二字。 此处荒野山坳人迹罕至,若非机缘巧合被炸出来,说不定这块石板将永远尘封地底,不被人发现。 藏剑阁的三人心中顿时兴奋火热起来,眼中迸发出精光,那杜姓女修瞥了眼正在研究石板的穆长宁,推着尹姓修士道:“尹师兄,你精通阵法,快看看这是什么!” 尹姓修士苦笑道:“杜师妹,我对阵法不过是略通皮毛,要破阵着实太勉强了。”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蹲了下来研究这块石板。 岑姓修士和杜姓女修便守在尹姓修士身边,隐含戒备。 无论怎么说,这白玉石板是穆长宁发现的,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被雷火珠炸出来的,可既然被他们看到了,当然得见者有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道义交情都是浮云。 大家能通力合作、各取所需当然最好,即便不能,那也无所谓,对方两个炼气初期,而他们有两个炼气初期、一个炼气中期,真要打起来,也丝毫不怵。 反正他们是不会相信穆长宁一人就把黑岩五煞都干掉的。 自然,能够和平解决问题就再好不过了,就孟扶桑先前救下杜师妹的情分,他们也不想做那等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事。 阵法方面,孟扶桑不懂,他知道穆长宁一直有跟陶远学习阵法,便由着她研究,见对方那三人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自己便在一旁护法。 片刻之后,穆长宁大致有了眉目,而那尹姓修士还在一个劲地推演,满头大汗愣是没弄出个所以然,只得讷讷说道:“似乎……似乎是个五行阵,可又不大像。” 那三人便看向穆长宁,等着她的结论。 孟扶桑传音问道:“穆师妹,是否对那三人有所为难?” 穆长宁摇摇头,“这倒不是,若要破这阵,还需要他们出力。” 否则,她也不至于就这么大喇喇地跳进来,故意让这些人都看到这块白玉石板。 杜姓女修瘪瘪嘴,不屑地轻哼:“连尹师兄都看不出来,她能知道什么?” 刚刚听她和孟扶桑的对话,似乎这女的还会炼丹。既会炼丹,又懂阵法,哪有那么全能的人? 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面上还是有礼问道:“敢问穆道友,可能看出这石板的玄机?” 穆长宁淡淡道:“这是一个阴阳五行阵,需要五人同时输入五行灵力才能开启。” 岑姓修士闻言一喜:“五人?我们正好五个人!” 穆长宁看了他一眼,岑姓修士清咳一声道:“穆道友有什么不妨一次性说完。” 她轻勾起唇角,“这个阴阳五行阵,布置精致复杂,可见主人精通此道,石板后面通向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许会是某个前辈的遗府,盛放诸多机缘,也可能会是连环套阵,杀机四起,以筑基期修为进入,未必能够完好无损地出来。” 众人一时沉默。 未知的东西,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但机缘就在眼前,没道理来了还不要的,若连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倒不如回家种田去! 藏剑阁三位很快下好了决定,那杜姓女修斜睨她一眼哼道:“你在这危言耸听,无非就是不想我们进去,好一人独占罢了!”她一副“我早就看穿你鬼把戏”的模样。 “只是提醒诸位一声。”穆长宁淡声道:“破阴阳五行阵还需要三位配合,即便我想独占,也得等破了阵再说。” 杜姓女修霎时一噎,那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尴尬道:“道友勿怪,杜师妹她没有恶意的。” 他们想破这阴阳五行阵还得靠穆长宁呢,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得罪了她。 穆长宁环视了一番众人,问道:“诸位各自擅长哪一系的功法?” “我会土系。”岑姓修士连忙说道。 “我金系。”尹姓修士道。 杜姓女修翻个白眼,“火系。” 穆长宁又看向孟扶桑,他笑了笑道:“水系。” 穆长宁眉梢一挑,老实说,孟扶桑是什么灵根她看不出来,且他平时也极少用法术,偶尔使用起来都只是最基础简单的五行术,令人无法判别,如今听他说擅长水系法术,还是有些惊讶的。 “那正好,我是木系,如今五行齐全,诸位各自按照五行属性站位。” 穆长宁来到震位,孟扶桑在坎位,岑姓修士走坤位,尹姓修士主兑位,杜姓女修压离位。 五人对视一眼,将手放到白玉石板上,各自输入相应灵力,穆长宁随手打出一道印诀拍在石板上,石板顿时亮起一丝白光,她动作更快,接二连三打出数道印诀。 随着一声轻喝“开!”,那白光大盛,白玉石板上的符文霎时流转运动起来,混沌成一片。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几人吸入石板中,进入之前穆长宁做了个小动作,其他几人没留意,尹姓修士却看清楚了。 她布了个隐匿隔绝阵法,将这块石板连同巨坑都藏匿了起来,这就保证了他们在进入石板背面的洞府后,不会再有其余不长眼的人来打搅。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可这般周到细致,了却后顾之忧,却凭的让人生出一丝好感,也教人愿意相信她的品性。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五人只觉得浑身都处于失重状态,直往下掉。所幸这条通道不是很长,几人很快便控制好了身形,平稳落地。 四周黑漆漆一片,似乎是个冗长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更是静得出奇。 “岑师兄,尹师兄,你们在哪!”杜姓女修惊叫道。 “杜师妹。”二人纷纷应是。 穆长宁的双眼经过破妄眼的修炼,在黑暗中视物并不费力,她很快找到了孟扶桑。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怎么好像看到孟扶桑的眼里有暗红色一闪而过? 放开神识查探附近的情况,穆长宁发现神识在此地竟然受限,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神识的释放,她用尽全力也只能探查方圆五丈之内的东西! 竟比炼气初期时还不如…… 然而其他人的比她还不如,岑姓修士愕然道:“我的神识!我的神识被反弹回来了!” “我也一样……”尹姓修士接道。 孟扶桑似乎能准确找到穆长宁的位置,走到她身边,这时,一道刺目的亮光突然从杜姓女修那里发出,她拿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五人的身影顿时映入各自眼中。 “果然还是有点光适应。”杜姓女修颇为自得。 穆长宁脸色一变,厉声道:“快收起来!” 杜姓女修冷冷勾唇,“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一想也是,看她身上穿的,连法衣都算不上,肯定囊中羞涩!可是她又与孟扶桑以师兄妹相称,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没见过个鬼!她听风谷石室中随便一颗抠下来都比她的大! 穆长宁不跟她废话,一道藤蔓打过去,将夜明珠卷起收起来,随着亮光的消失,杜姓女修尖叫道:“你敢抢我东西!就说你没安好心,岑师兄、尹师兄,我们上!” 二人没有动作,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一丝森寒之气袭来,孟扶桑凝重道:“有东西来了……” 四周渐渐响起嗡嗡的嘤鸣,五人霎时浑身紧绷,连杜姓女修这时都安分下来了。 藏剑阁几个人的神识无法释放,穆长宁还要好一些,那声响动静越来越大,似乎就响在耳边,孟扶桑凝神听了片刻,神色蓦地一变,“糟!是鬼面胡蜂,快跑!” 穆长宁闻言赶忙跟上孟扶桑的步伐,其余三人虽不知这鬼面胡蜂为何物,倒是默契地跟着二人走。 “孟道友,鬼面胡蜂是什么?”岑姓修士问道。 “是一种毒蜂,剧毒无比,被叮上一口,血肉就会慢慢腐烂。它生长在黑暗无光处,一旦出现一点光亮,就会主动攻击,被咬了一口尚且能够剜除腐肉,若是数十只数百只围攻下来,不消半刻,连修士会变成一滩脓血。” 孟扶桑的声音很平静,众人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杜姓女修颤颤道:“孟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扶桑没再理她,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鬼面胡蜂已经盯上他们了! 杜姓女修心里像被梗了一块东西,又暗骂穆长宁不早点说不能用夜明珠,害得她在孟大哥面前出丑! 身后追随的嗡鸣声越来越近,尹姓修士出了一头冷汗:“我们现在也没光啊,他们怎么还追着不放!” 孟扶桑往身上贴了两张敛息符,道:“鬼面胡蜂被光亮唤醒,就会追踪气息,大家注意敛息!” 众人连忙纷纷效仿。 这条甬道又长又黑,越往里越窄,到后来只能容纳一人通行,就算修士的速度与凡人相比快了许多,这时也比不上那些鬼面胡蜂快。 穆长宁不断掐动指诀,那杜姓女修感觉鬼面胡蜂的嗡鸣声似乎就在后脑勺,回身一看,只见一张拳头大小的惨白人面。 “啊!”杜姓女修被吓得腿软,下意识的施展一个火球术,炸向那鬼面胡蜂。 “杜师妹!”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惊叫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火球熊熊燃起,浓烈的火光,将本来为数不多跟着他们的鬼面胡蜂都引了过来,而那些半路褪去的胡蜂感受到亮光,一个两个成群结队地飞过来。 这些鬼面胡蜂,随便一只竟都有拳头大小! 穆长宁真想骂一句蠢货!既然见不得光亮,那么法器和法术这些会发出灵光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用了,姓杜的连这点都不知道,怎么修到的筑基? “蹲下!” 穆长宁轻喝一声,尹姓修士和岑姓修士连忙拉着杜姓女修蹲下。 就见穆长宁身形轻移,一手置于地上,撑起一道无形无色的结界,又“嗖嗖嗖”发出十数根暴雨梨花针,将那些鬼面胡蜂都毙于针下。孟扶桑亦取出飞刀,九片齐发,瞬间收割了几十只鬼面胡蜂的性命。 “穆师妹,鬼面胡蜂交给我,你专心布阵!”孟扶桑传音道。 如暴雨梨花针或是飞刀,既可以用神识发动,也可以用灵力催发,在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穆长宁了然,由孟扶桑对付那些鬼面胡蜂,自己则专心撑起隔绝气息的结界。 当初在玉兰城跟苏讷言一起“做贼”,就吃过这方面的亏,被几只灵马犬追杀,穆长宁后来有心学过隔息结界,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结界隔绝了人息,鬼面胡蜂顿时像无头苍蝇,乱窜了一阵之后,往回飞去。 藏剑阁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岑姓修士拱手道:“多谢二位道友相救。” 穆长宁收拾着地上散落的上百只鬼面胡蜂,她有收集毒物的习惯,这些毒蜂的剧毒,可是很珍贵的东西。 而此刻心中突然产生了某些感应,望穿抽着嘴角无奈道:“宁宁,那些贪吃蜂疯了,一个劲地乱窜!” 穆长宁也能感受到它们的躁动急切,福至心灵地将一只鬼面胡蜂收进空间,果然那些贪吃蜂一拥而上,咬食鬼面胡蜂的尸体。 “疯了疯了,这鬼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望穿满脸嫌弃。 穆长宁挑眉。她养的这几十只贪吃蜂平时食量很大,她需要常常去坊市购买大量蜂王蜜和蜂王浆喂食它们,而相反的,每一只能给她酿的蜜却连它们吃进去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原来,贪吃蜂也是可以吃妖兽尸体的! “孟师兄,这些鬼面胡蜂尸体你要吗?”毕竟大部分都是孟扶桑杀的。 孟扶桑摇摇头,“我不需要,穆师妹若喜欢就尽管拿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杜姓女修到此刻腿都是软的,听到这话差点没给跪了,不可思议道:“你居然喜欢这种鬼玩意儿!” 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也都一愣,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等穆长宁收拾完这些毒蜂尸体,便淡淡看向那三人,“三位道友,我们是来这里探机缘的,还请三位照顾好自己,再碰上这种情况,未必能顾得上你们。” 靠不靠谱还在其次,关键的是,别帮倒忙!(未完待续。) 第142章 五行连环阵 岑姓修士与尹姓修士自知理亏,闻言汗颜不已,那杜姓女修跳起来,还待说话,却被二人拉下。 岑姓修士拱手道:“二位道友放心,我等会顾好自己。” 杜姓女修不由愕然,传音道:“岑师兄,你修为比这个女人高,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这分明该是我们的主场,为何要听她的话!” 岑姓修士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杜师妹,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位穆姑娘,精通阵法、实力出色,在这里,不是以修为高低论英雄,我们要若想要平安闯过这儿,穆姑娘会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尹姓修士也点点头,“确实,杜师妹,大家既然是合作,一起进了这里,那就一条心携手闯关,总归不会少了我们的好处。” 杜姓女修咬紧唇,尤不甘心,可她虽然骄纵任性些,却也不是傻的,经两位师兄点醒,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梗着脖子答应下来。 五人继续在狭长的甬道内穿行,孟扶桑打头,穆长宁紧随其后,接着是杜姓女修,随后是尹姓修士,岑姓修士负责殿后。 黑乎乎的甬道没有一丝光亮,神识在此地又被限制,几人都是摸着黑走的,步伐缓慢又小心翼翼,除了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声响。 这种沉默实在让人有些难熬,大约走了两刻钟,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几人也感觉到头顶有水珠不断滴落下来。 孟扶桑停下脚步,“前面是一方水潭,大约有十数亩。” 藏剑阁三人闻言一愣,那岑姓修士惊讶道:“孟道友竟能用神识?” 他们在这里,神识都被隔绝了,完完全全的瞎子一抹黑,而孟扶桑的神识竟能够释放地这样远? 穆长宁轻轻挑眉,她修炼紫元决,神识比之常人出色许多,但在这里也不过是炼气期水准,那么孟师兄的神识得强悍到何种地步? 孟扶桑不语,岑姓修士讪讪一笑,也不再多过问。 果然走了几丈之后,甬道尽头一股阴凉的水汽扑面而来,通道外竟有几点零星碎光。 孟扶桑踏出甬道外,站到洞口的一块平台上,穆长宁也一脚踏出去,发现此刻的头顶上空竟有一片星空,而那些碎光就是由这些星辰散发出来的。 等到五人都来到了平台上,触目可及的便是一片硕大水潭,水里印着头顶的星空,水面离脚下的平台不过丈余,他们几人刚落定,脚下的平台便倏地一动,将众人载到水潭中央。 “怎么回事?” 杜姓女修往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身边靠了靠,然而当她一移动,就发现平台浮板上伸出了两只石手,牢牢抓住她的脚踝。 “啊!” 杜姓女修吓了一跳,拿出长剑乱砍一通,可她刚刚才砍掉了一只,另一只又紧跟而上,最后石手干脆一只只接连不断地冒出,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 “岑师兄、尹师兄,你们快帮帮我!” 被这么一只只手抓着自己的腿脚,杜姓女修只觉得一阵恶寒,更加疯狂地攻击这些石手。 其他几人也碰上了这种情况,岑姓修士都忍不住开骂了:“这什么鬼地方!” 穆长宁在砍了两只石手之后,陡然意识到什么,道:“不要攻击它,否则会越砍越多。” 其余四人闻言纷纷住了手,果然之后再没有新的石手冒出来。 杜姓女修已经被石手抓到了膝弯处了,两只腿脚都动弹不得,像被牢牢黏在平台浮板上,急得欲哭无泪,“怎么弄掉它啊?” 孟扶桑看向浮板下方,道:“水位在上升。” 众人一愣,借着微弱的星光,果然看到底下水位在飞速飙涨。 他们被石手钳制住,无力摆脱,除非自断双脚,否则很可能就是被淹死的命。而鉴于先前那条甬道内的鬼面胡蜂,谁知道这水里面还有其他什么鬼东西! 尹姓修士心中一跳,很快镇定下来,看向穆长宁,一字一顿道:“穆道友,这阵法怎么破,你说,我们听你的!” 到了这时候,大家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此刻若不抱成团通力合作,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他们这几人中,也就穆长宁对阵法较为了解,现在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穆长宁仰头看向头顶的星空,她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阵法,只能从头顶星空中寻找线索。 紫元诀的功法运转起来,她的双眼变成了浅淡的紫色,头顶这些星辰落在她眼中,有些变得愈发明亮实质,而有些就逐渐黯淡无光,湮灭无踪,这一副星辰图,也很快变了副模样,但即便如此,她也需要推算阵眼所在。 水位上涨地很快,已经没过了平台,杜姓女修受不了地叫道:“水都漫上来了,你到底好了没!” “杜师妹,别打扰穆道友。”尹姓修士传音道。 “水……”穆长宁喃喃自语,眸中紫意一浓,顿时发现了不同:“北方七宿属水,主神玄武,岑道友,用土系法器攻击七杀星。” 岑姓修士闻言立即照做,抛出一件物事,打出一道灵诀,直中七杀。 “轰”的一声嗡鸣,抓着他们的石手全部放开,星空如玻璃般片片碎裂,天光顿时大亮,刺得几人纷纷闭目,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水潭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火海熔浆,而他们正在熔浆中漂浮着的一块岩石上。 灼热的温度透过岩石传到脚底,即便筑基修士已经寒暑不侵,这时也承受不住这股高温。 一股柔软的水波突至,将众人包裹住,丝丝凉意顿时袭来,几人都舒了口气。回身见孟扶桑手中灵光微闪,便知这水波是他发出的。 “孟大哥……”杜姓女修眼波流转,轻声唤了句。 孟扶桑摇头道:“先破阵!” 穆长宁看了看周围,指着远处一处石壁上的洞口道:“去那里!” 众人闻言默然,岑姓修士有些为难:“周围都是火海,怎么过去?” 当然是硬闯过去! 穆长宁掏出十数张寒冰符往身上一拍,用灵力撑起防护罩,祭出炽火剑直冲进火海。 洞口离得远,防护罩在火海高温的灼烧下,需要大量灵力作后继辅助,穆长宁一边抽取紫魄中的灵力,一边御剑快速飞行,寒冰符在高温下一张张崩裂,但总算有惊无险到达彼岸。 岑姓修士目瞪口呆,孟扶桑摇头轻笑,慢声道:“诸位,在下先走一步。” 随后他也撑起灵气罩来,只是孟扶桑擅长水系法术,五行水克火,他有的是法子给自己降温。 藏剑阁三位不敢耽搁,连忙效仿。 只这事看着容易,真当冲进火海中,才发现此刻消耗灵力有多么巨大,等他们终于到了对面洞口,除了筑基中期的岑姓修士尚无异状,另外二人却有些吃力,连忙服下回气丹。 而后随着眼前白光一闪,周遭又换了一副景象,这次是一片黄沙大漠,然而还没等大家松口气,无数的土刺又从地面冒了出来,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御剑往空中飞,可随着他们飞起,又有无边巨木重重落下。 往下受土刺困扰,往上又有巨木坠落。 穆长宁抿紧唇道:“这是个消耗阵,单看我们能不能撑到它能量耗完!” 她看了尹姓修士一眼,尹姓修士点点头,已然会意。 他本身也是略通一点阵法的,照之前的几关来看,这应该是一个五行连环阵。破阵讲求相生相克之理,五人中分属他和穆长宁一人擅长金系法术,一人擅长木系法术,土刺交由穆长宁,这巨木自然得由他扛起。 “大家注意闪避!” 穆长洒出一把种子,用灵力催发出无数藤蔓,将地下的土刺连根拔起,又变换出无数飞叶,飞叶片片锋利,飞旋而出,卷起风刃,又将新冒出的土刺碾碎成段。 至于尹姓修士那里,也十分简单粗暴。藏剑阁多为剑修,尹姓修士直接取出宝剑,召唤出万千灵剑,硕大的落木在灵剑下化作了齑粉。 只是先前火海那一关他的消耗略大,此时颇有些后继无力,岑姓修士和杜姓女修见状,连忙取出金系剑符,符箓化出无数灵剑,暂时顶替住了压力,孟扶桑便专门负责防守和收尾,对付那些落单的落木和土刺。 如此过了两刻钟,所有的动静终于停歇下来。 几人气喘吁吁地聚到一处,即便穆长宁有紫魄中的灵力做后援,此刻也有些疲劳脱力。 “都结束了吗?”杜姓女修巴巴地问道。 穆长宁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塌陷,未来得及反应的众人直直往下坠。 这次掉落的地方是一条通往石门的廊道,廊道两壁都点着明火,石门上刻录着和他们发现的那块白玉石板一样的符文阵法。 “终于到了,那石门之后定是机缘!” 杜姓女修兴奋起来,正欲往石门冲去,却被尹姓修士拉住,“杜师妹,理论上,应该还有一关。” 而且,是金系阵法。 看了看杜姓女修脸色发白灵力匮乏的样子,他轻轻一叹。 最后一关本来是要看杜师妹的,可前面消耗有些大,现在别说杜师妹了,他们几个情况都不好。 想着不由偏过头望了眼穆长宁跟孟扶桑,这二人在前面的几关中消耗并不会比他们少,可如今一个两个竟然都还游刃有余的模样,怎么人比人差了这么多? 这二人到底是哪个家族门派的? 尹姓修士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不是怀疑猜想这种事的时候。 “穆道友,依你看,这最后一关要怎么办?”尹姓修士出声问道。 穆长宁扫了眼这廊道,原地坐下,道:“如果我没想错,不踏入这条廊道,就不会触动阵法,我们先原地休息,等状态恢复了,再去石门!” 众人没有异议,杜姓女修虽然急着要去石门后寻机缘,可一想到还有一关,只得瘪嘴乖乖坐下,吞服丹药打坐恢复。 机缘就在面前,在巨大的诱惑下就此打住,确实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心志。 穆长宁闭目养神了一阵,却不敢完全放松,到了这一步,防人之心不可无,先前大家同舟共济,相互合作,可一旦真的涉及到了利益冲突,哪怕同伴都可能随时反水,更何况只是这些萍水相逢之辈? “穆师妹,你是否担心那三人?”孟扶桑传音问道。 穆长宁沉吟一阵,“担心确实有一点,不过在通关之前,也不足为惧。他们只要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到,那块白玉石板是合我们五人之力打开的,眼前这石门和石板如出一辙,我们中随便少了一个,他们之前的努力,就只能打水漂。” 孟扶桑弯唇轻笑,“这倒是。” 不得不说,孟扶桑的担忧不无道理,杜姓女修和岑姓修士在恢复中途,心思隐隐有了些许浮动,尹姓修士察觉到他们心绪不稳,将石门需要五人合力才能打开的事告诉他们,二人沉默一阵,只得偃旗息鼓。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他们可以通过正途去争资源争机遇,但却万不能被贪欲所主宰了全部。 待五人恢复地差不多了,便一齐踏入了那条廊道,顿时四面八方射出无数剑芒。 这剑芒好似无孔不入,无穷无尽,众人无不庆幸听了穆长宁的,刚刚在原地恢复灵力,否则就方才她们那强弩之末的状态,不被剑芒刺死,那都没天理了。 杜姓女修虽为人娇蛮了些,却也不是真的草包,一手火系法术施展开,便将大多剑芒逼退,其余几人或是使用基础的火系法术抵挡,或是使用火系符箓。 随着众人的攻击,剑芒似乎越来越密集紧凑,几人隐隐有些抵挡不住了。 穆长宁将通体鲜红的炽火剑拿出,剑尖挥舞间,在众人周身凝出了一面火墙,火墙由无数火芒剑刃组成,围在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这面火墙中蕴含的凛凛肃杀之意。 这是炽火剑诀的第二式,火刃壁! “这是……剑势?”藏剑阁三人大吃一惊。 他们都是剑修,筑基之后就开始领悟剑势,感悟剑意,然而至今仍没摸到窍门,这个女修竟然已经能将剑势掌握地这般出色了? 天哪,这两师兄妹,到底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143章 山水画 所谓盛极必衰,金色剑芒由极盛转衰,其实也就是十几息的功夫,穆长宁仗着有紫魄中的灵力补给,将火刃壁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那些张牙舞爪的剑芒终于肯乖乖服帖下来。 藏剑阁三人怔怔盯着她看,突然想起先前她说起的,黑岩五煞皆死于她手。 原先觉得万分可笑的话,似乎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可信度。 “走吧。”她淡淡道。 三人很快回过神来,跟着他们一齐来到石门前。五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将手放到了石门上,共同输入灵力。 穆长宁打出几道印诀,随着一声“开!”,又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五人吸进了石门内部。 这是个很简洁的石室,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除了一张石案,再没有其余物事,而在这石案上,正放着五样法宝。 到了此地,神识已经不再受限了,那五样法宝只要用神识轻轻扫过,便可知都是什么。 穆长宁走近孟扶桑两步,毕竟在这里,她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孟师兄,而藏剑阁三位也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块儿。 几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孟扶桑似笑非笑看了那三人一眼,勾了勾唇似是不屑。 终于,那尹姓修士站出来说道:“诸位,白玉石板是穆姑娘发现的,而我们能闯到这里,也是多亏有穆姑娘破阵,这里五样法宝,人人有份,不如就让穆姑娘先选。” 穆长宁轻轻挑眉,见那尹姓修士说得真挚,倒是高看他几分。 孟扶桑是无所谓,那杜姓女修和岑姓修士似乎有些不大乐意,但都没说什么。 五样法宝确实人人有份,可优先选择权就显得尤为重要,自己中意的东西一旦先一步被人抢去,那就真要郁闷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真的没有必要兵戎相见,闯到这一步,多少还是有几分道义的,能和平解决问题当然最好不过。 穆长宁淡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目光扫过这五样物事。 第一件法宝是一个傀儡偶,神识扫过后便有一段文字录入脑中,这是个五阶的人形傀儡,相当于修士金丹初期修为,祭炼之后便能听从主人的命令做任何事,必要时完全能充当打手,动作灵活敏捷,皮肉强劲,威力不俗,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耗灵石。 这样一只傀儡,催动一次需要耗费五块上品灵石,一般人还真的有些消受不起,而且五阶傀儡虽然皮糙肉厚堪比金丹体修,但它也是会受伤的,一旦缺胳膊少腿了,还得去寻炼器大师来修复。 第二件法宝是这石室主人的阵法心得,从这一路下来的五行连环阵,就能看出主人是个阵法大师,阵法一道之广博无穷无尽,穆长宁还在学习阵法的过程中,对这阵法心得倒是很心动。 第三件是一套女式的七彩宝衣,能够挡住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只是这宝衣样式太过华丽招摇,而且穆长宁也有了护身软甲,对这东西就不感冒了。 她将目光移到第四件法宝上,明显地感觉到那杜姓女修松了口气,看来杜姓女修是看上这件宝衣了。 第四件法宝是一卷书画,上头画的是一副山水图,穆长宁神识扫过的时候,蓦地有一股玄妙之感,画中山水仿佛都活了一般,山清水秀,惟妙惟肖,但这卷山水图究竟是作何用途,她还真不清楚。 放在最后的是一本剑诀,名为万道光,让她想到了最后一关那些利刃剑芒。她本来就在学习炽火剑诀,剑诀等级也不比这万道光差,半途而废再去学别的,就显得不合适了。 一圈看下来,穆长宁感兴趣的也就傀儡偶和阵法心得,她刚想去取那本阵法心得,望穿却出声道:“宁宁,选那幅画。” 穆长宁一愣,那幅画有什么用,她一点谱都没有。望穿却坚持道:“相信我,我能感觉到,这里面其他的几样东西加起来,也没有这幅画的价值高。” 望穿这么说,穆长宁当然是信的,当下便不再犹豫地取了那幅画,道:“我要这个。” 孟扶桑微微惊讶地看向她,藏剑阁三人也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所有东西里面,就这幅画是最平凡无奇、也是最没用的。 他们想过穆长宁会选其他四样中的任意一种,却独独没料到,她会选这幅画! 岑姓修士不由在心里琢磨,难道这画有什么玄奥的地方,他们都没看出来? 穆长宁将画卷收下,剩下的四样就由着他们选了。 尹姓修士又道:“孟道友之前救了杜师妹,接下来就由孟道友选吧。” 孟扶桑拿了那个傀儡偶,对三人拱了拱手。 如此,剩下的七彩宝衣便归了杜姓女修,阵法心得由尹姓修士得去,万道光则由岑姓修士所获,大家也算是各自得到了心仪的东西。 等到五样东西都被取走,整个石室突然震荡起来,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随之一花,他们就已经离开了石室。 穆长宁发现自己回到了来时的那个山坳,而其余四人都没有跟她在一起。 先前布的隐匿阵法还好好的在那,可见在他们在进入石板闯关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穆长宁将隐匿阵盘收起,储物袋中的传讯玉符发出的滴滴的声响,是孟扶桑传来的讯息。 “穆师妹,你现在在哪?” 穆长宁想了想回道:“我现在在白玉石板出现的地方,孟师兄,我们去两千里外的黑岩城会和。” 孟扶桑回了个“好”字。 穆长宁收拾了一下现场,便祭出云舟往黑岩城的方向去。 那幅画得等她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探索其中奥妙,还有黑岩五煞暗杀她的事……这五人确实是死了活该,可那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还逍遥在外,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经过这么一遭,紫魄中原本储存满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她便不再使用紫魄,而是通过服用回气丹回复灵力。 如此飞了大半日,黑岩城便到了。 中土宗门林立,有不少修真家族,当然也有地方势力,黑岩城就是这样一个小势力。 下了云舟,穆长宁便交了一块下品灵石作为入城费,立即就有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凑上来,殷勤道:“仙子,需要我为您做向导吗?” 穆长宁淡笑点头:“这黑岩城有什么适合修士居住的客栈旅店,或是短期内租赁的灵气洞府?” 小修士连连点头,“仙子这可就问对人了,小的在这黑岩城中十几年,对城中的一切都十分了解,仙子若想要灵气浓郁一些的地方,可以去浮云客栈,只是这价钱……” “灵石不是问题。”穆长宁道。 小修士一听双眼大亮,“得嘞,仙子您这边请。” 穆长宁边随着这小修士走,边听着他说起黑岩城中事。 “我们黑岩城地底下有一条小灵脉,城中灵气浓郁程度便不用多说了,全城中灵气最浓的当属城主府,其次便是围绕着城主府而建的几大家族宅邸别馆,这浮云客栈就排在第三位。当然,如城主府,没有城主的许可,一般人是不能进去的,再者那些家族别馆,都是家族们用来招待贵客的,只有受到各家族邀请才能被奉为座上宾。所以一些往来黑岩城的前辈们,首选的都是浮云客栈。” 这位小修士所说的前辈,当然是指那些不缺灵石的修士,若是手头紧的,可就住不起了。 穆长宁并不缺灵石,也没准备为难自己,虽然只是在黑岩城短暂待几天,但住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总归还是好处多多的。 小修士与她介绍着城中值得一去的地方,穆长宁一路上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在听他说到自从黑岩城主七十多年前突破元婴后期关卡,正式成为元后修士之后,城中越来越繁华,有许多能人异士前来投靠时,穆长宁心中微动。 她微微眯起了眼,“黑岩城闻名遐迩,今日一见确实繁荣昌盛,前些日子我游历在外,偶然得见了五个人,自称是黑岩五煞,不知和黑岩城有没有关系?” 小修士一怔,干巴巴笑道:“若说关系确实是有的……这黑岩五煞其实是五个散修,几年前来的黑岩城,因为身无分文,就经常帮着九重楼做事,什么黑岩五煞,都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诨名,吓唬外人的,也就在黑岩城外围或是别处仗腰子了,他们可不敢在城中内围撒野的。” “九重楼?”穆长宁挑眉问道。 小修士清咳一声道:“其实就是一个组织,什么任务委托都接的……” 他说得含蓄,穆长宁自然听出了弦外音,这九重楼什么委托都接,黑白两道通吃,自然也包括接暗杀任务。 穆长宁抛出了一块中品灵石,含笑道:“我对这九重楼挺感兴趣。” 小修士都要傻了,一块中品灵石!那是相当于一百块下品灵石啊!他累死累活三个月都挣不到一百下品灵石,这位仙子出手也未免太阔绰了吧! 再一听她话里的意思,小修士莫名打了个寒颤,再看看手里的灵石,紧紧攥了攥,轻声道:“仙子想知道什么,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世上,到底有钱能使鬼推磨。 经小修士说了一通,穆长宁大概了解到,九重楼其实也是黑岩城城主府旗下的一个产业,一开始也只是做些货物交易,但自从黑岩城主成为元后修士,有了一定的实力和影响力之后,某些产业也慢慢变质了。 不管你是正是邪,是道是魔,是善是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九重楼的规矩向来如此,即便在某些正道人士眼里,还会诟病数说,然而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人家城主还是元后修士呢,哪个会吃饱了撑的跑这里来伸张正义了? 何况九重楼接委托也有它的一套规矩,若真的涉及到什么大势力大人物,他们也是不会惹这一身骚的。 穆长宁也猜到黑岩五煞是通过某个组织的介绍来暗杀她的,可九重楼既然在某种情况下会独善其身,又为何还来接这么个委托? 是对方开出的价格太高,还是他们以为,即便她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她的一条命也不值钱? 穆长宁抿紧唇,由着小修士将她带去浮云客栈,要了一间上等小院。浮云客栈的价格确实有些高,这么一间小院,住一天却要三块上品灵石。 穆长宁想着要去探一探九重楼的事,又要在这等孟扶桑,所幸一次性付了十天的价格,那掌柜的一看她出手这么阔绰,便十分恭敬地将她带去小院,又给孟扶桑留了道传讯符。 小院的禁制虽安全,穆长宁还是额外再布了两个阵法,这才回房进入空间。 望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些贪吃蜂自从啃了鬼面胡蜂的尸体之后,就像吃了大补之物,开始沉睡。 穆长宁拿出在石室里得到的那副山水画,探入神识想仔细感受一下,却发现内里阻绝了神识干扰,从表面上看起来,这就是一副普通的山水图,至多多了点灵性而已。 “望穿,这是什么东西?” 望穿耸耸肩,“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但能感觉到它的价值很高,你滴血认主看看不就知道了?” 穆长宁依言照做,挑破指尖往画上滴了一滴血,然而紧接着,那画突然亮起白光,紧贴上她指尖的伤口,像有生命般一个劲地吸取她的血液,穆长宁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混合着灵力正在奔涌流出。 “望穿?”穆长宁大吃一惊,想要中断这次滴血认主,却根本没办法,到了这时候却不是她说停就能停的。 望穿也有些惊讶,看到那画在吸收了穆长宁的血液后,上头的河流渐渐染成了血红,而她的灵力,则滋养了山脉云雾。 烟雾袅袅,灵光璀璨,血色长河…… 穆长宁因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惨白,而体内的灵力几乎快要耗尽,她只能从紫魄中提取灵力,什么回气丹、回春丹、护脉丹、培元丹,不要灵石地往嘴里送,依然阻止不了体内逐渐亏虚的势头。 “宁宁,你撑住!”望穿将手置于她头顶,助她恢复气血。 终于在穆长宁快要撑不住昏厥过去的时候,画中长河全部变成了血色,随着血光一闪,她和望穿已经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未完待续。) 第144章 琼树脂 大量的信息涌进脑中,穆长宁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因为她先前损耗了太多气血,这时便直接靠着一棵树坐下休息。 “这里是哪儿?”望穿转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这里的青山绿水很眼熟,跟方才在画中看到的景物很像。 “这是在画里?” 穆长宁点点头,心念一转,只见巍巍高山瞬间就移为平地,河流拓宽、汇聚成沧海,她和望穿正处在海中的一座岛屿上,穆长宁背靠着一棵椰子树,听着碧海潮声。 “这幅画是用空间阵法堆砌出来的,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幻阵,画中的一切都可以由我来操控构造,我想它是什么样,它就能变成什么样,处在画中的人,只要发现不了自己身处阵中,就会被永远困在里面,一直到意志消融,一直到被画吞噬。” 穆长宁一字一顿地说道。旋即周围场景又是一转,变成了火海炼狱,火焰高涨,杀机四起,若不是有她操控着,那火舌就要舔上望穿的身体,饶是如此,望穿也能感受到火舌中的炽热温度,烘烤地他皮肤滚烫。 “倒是个折磨人的好东西。”他挑眉轻笑:“那么,被吸入画中的人有什么条件?” “这画是靠神识操控的,只要对方神识比我弱,就能被引入画中。”穆长宁道:“不过,若画中人发现了自己是身处幻境,那么,这画中的一切就对他没有影响了,他也就能够破画而出。” 穆长宁如今的神识范围有金丹期水准,基本上金丹以下的修士都可以被她困到画里。 画中自成一方天地,隔绝外界的天地法则,若不是在阵法方面惊才绝艳之辈,或是心性意志格外坚韧不拔之人,基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幻境里,那么这些人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死得早一点,和死得晚一点的差别。 穆长宁伸手一挥,她和望穿两人已经出了画卷。 不得不说,这幅画的价值确实是所有东西里面最高的。 陶远曾跟她说过,阵法一道流传至今,虽发展欣欣向荣,却流失了许多远古大阵,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远古神手里掌控的时空奥义。后人通过归纳整理,经无数代的演变完善,渐渐形成时空阵法。 时空阵法包含两样,一样是时间阵法,另一样是空间阵法。 如当年在点苍城的云顶拍卖会上卖出的时间药园,刻录的便是时间阵法,据说是被阵峰的新觉真君拍去了,新觉真君自那之后便一直闭关研究,至今未出,而现在这幅画,就是由空间阵法构造而成的。 市面上出售的储物袋、储物手镯、储物戒指等等,也是用简单的空间阵法祭炼的,但这些东西只能用来盛放死物,并不稀奇,而这幅画却几乎相当于是形成了一个小世界。 这究竟该是哪位阵法大宗师炼制的,穆长宁光是想想都已经肃然起敬。 她因为修炼紫元决,神识本就比别人强,随着往后境界的提升,神识进一步增强,这幅画能够容纳的人群范围就会更加宽广,完完全全就是一支潜力股。 当然,觊觎时空阵法的大有人在,某些大能亦对此物垂涎不已,这幅画虽是一样法宝,但穆长宁也不敢轻易拿出来,否则以她小小筑基初期,只能由人当软柿子任意搓圆捏扁。 穆长宁还是很庆幸自己选了这幅画的,虽然方才滴血认主险些去了要了她的命,但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等我彻底祭炼完这幅画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得先恢复一下。” 穆长宁挥挥手出了空间,抓了一把丹药吃下,气血两虚使得她头晕眼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 这上等小院灵力充足得很,修士在体内真元匮乏时,机体也会自行运转吸取外界灵气,因而等她睡了三天醒来,体内灵力已经饱和,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的身体也已经基本恢复。 传讯玉符上有孟扶桑两日前传来的讯息:“穆师妹,我在你隔壁的小院,出关后可来隔壁寻我。” 穆长宁想了想便给他发了道传讯,却无人回应,心想也许他正在祭炼那只五阶傀儡,当下便拿出那卷画,准备用灵力重新再祭炼一番。 如此又过了五天,穆长宁将画卷收起,又在紫魄中输了两遍灵力备用,这才出了小院。 在收阵盘的时候穆长宁微微顿了一下,虽然很细微,但她还是发觉了,她之前布的阵盘有些许变动——有人曾妄图进入她的小院,但被阵法拦住了。 穆长宁心中蓦地一凛,冷淡勾了勾唇。 本事还挺大,她一到黑岩城,就已经发现她的踪迹了。 可对方到底是凭什么来确定她的方位的? 将这事暂时压下,穆长宁走到隔壁打了道灵诀到院门口,很快门口的禁制消除,孟扶桑款款走出,淡笑道:“穆师妹久等了,祭炼那只傀儡偶花了点时间。” 穆长宁心想一只五阶的傀儡偶,你只花了七天就祭炼完毕,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她摆摆手道:“没事,恰好我这几日也在祭炼那幅画。” 孟扶桑了然,却并没有问她画卷的用途,两人商量好准备一道去黑岩城中逛逛。 空间中的嗜血藤自从开荤之后,就需要时不时用血液灌溉,它现在有神灵威压控制着,支持两三个月不成问题,但穆长宁究竟还是得有备无患准备好兽血,以免以后嗜血藤因没有食物枯萎而死。 嗜血藤一般都是魔修手中的宠儿,须得精心呵护才能长成,她因缘巧合才得了这么两株株,实在舍不得让它们枯死,所以她准备去黑岩城坊市里看看,有没有售卖兽血的。 再来就是那九重楼的事。 黑岩五煞任务失败,九重楼应该是知道了,那接下来他们是就此打住呢,还是准备再找其他人来暗杀她? 九重楼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估计会是后者,否则她在浮云客栈入住的小院不会有被闯入探查的痕迹。 穆长宁一开始只是想来打听黑岩五煞,后来知道九重楼是黑岩城的势力,也是打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可如今对方已经找到她了……或许在黑岩城中人多口杂不方便动手,她能暂时安全,但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她是不是应该易个容换一副面貌? 这么颗定时炸弹放着,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穆长宁一路想着这些事,沉默不言,孟扶桑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道:“穆师妹有什么烦心事?” 穆长宁微怔,摇了摇头。 她被人盯上被追杀这种事,还是不要带累孟师兄了,尤其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虽然两个人一起,还能互相照应,可她有什么理由,理所当然地让孟师兄帮她分担压力? 思及此,她不由问道:“孟师兄也是出来历练的?接下来准备去哪?” 孟扶桑抿唇看了她一眼,淡道:“也没有特定的地方,一路南行边走边看吧,一直到大泽去瞧瞧也无所谓。” 穆长宁瞬间无语。 大泽?孟师兄的目标地竟和她一样? 本来还想说如果两人的目的地不同,那就此分道扬镳算了,现在这话却说不出来了。 “望穿,孟师兄真的没有读心术吗?”穆长宁问道。 她其实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望穿倒还当真认真思考起来了,最后给了她一个结论:“我看不透他。” “……除了我,你的读心术对其他人不是基本没用吗?看不透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望穿一噎,“我不是说的这个!”他顿了顿道:“姓孟的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且他的修为,绝不是你所看到的筑基初期,定然有所隐瞒。” 穆长宁想到在五行连环阵里,孟扶桑的表现。 神识范围大得出奇、一圈破阵下来依然游刃有余……她是因为有紫魄的灵力作储备,那孟师兄又是为何? 如此一来,好像是只有隐藏修为这么一条了。 她的破妄眼对孟扶桑从来都没用,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孟扶桑身上带了什么遮掩的法宝,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他的修为以及神识远在她之上。 甚至有可能,孟师兄不该是孟师兄,而是该称呼一声孟师叔…… 他干嘛要隐藏修为啊? 穆长宁乱七八糟地想,孟扶桑看了看她闪烁不定的眼神,眸中精光一闪道:“穆师妹,有件事我先前没问清楚,黑岩五煞,怎么会找上你的?” 她一愣,“孟……师兄。”好险,差点脱口而出师叔了,穆长宁讪讪道:“散修劫财,不是常有的事吗?” “是吗?”他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来黑岩城的时候也多少打听了一些事,那黑岩五煞在哪儿做事,我也不是不知道。” 穆长宁身子一僵,孟扶桑看着她轻扯了扯嘴角,淡淡一哼:“原来在穆师妹心里,我也算不上是可信之人。” “不是,不是。”穆长宁张了张嘴,肩膀耷拉下来,“孟师兄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孟扶桑很可能是前辈,穆长宁反倒不好隐瞒了,何况本来人家都清楚了,再遮掩无非是自欺欺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是被人下了追杀令,黑岩五煞就是这第一批试金石,而且从我进入黑岩城后,应该就已经被盯上了。”穆长宁传音道。 孟扶桑沉吟片刻,“知道是谁吗?” “有一个猜测……”穆长宁说了个“陶”字。 孟扶桑一怔,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好一会儿才轻声喟叹:“他们真以为没人了?” 孟扶桑看了她一眼,弯唇轻笑,“要解决这个问题,躲是没用的,门派出了这种内斗的事,抓不到狐狸尾巴也就算了,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穆长宁没怎么听明白他的意思。 孟扶桑摇头道:“你本来想做什么就去做,九重楼是黑岩城的产业,你在城中暂时还是安全的。” 正好她也是这么想的,和孟扶桑一道去了坊市,在一个叫执事殿的地方挂了一个委托,收集兽血。 执事殿的修士一脸惊奇,他在执事殿这么多年,接受过各种委托,可从没见过有人收集兽血的,妖兽身上值钱的无非是妖丹、皮毛,还有某些脏器,其次就是妖兽肉,最没用的就是兽血了,送人家都不要。 “三天时间,能收集多少就多少,十斤兽血换一块下品灵石。”穆长宁见执事殿修士愣愣地发呆,心想莫不是价格开得太低了?她好歹也是知道点行情的,这价格绝对不亏! “掌柜的可有什么不满意?”穆长宁问道。 “没有没有。”那修士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开玩笑,这开价,多少人争着抢着送兽血过来呢!“仙子先交十块下品灵石的手续费,三天后再来这里结算取兽血,我们会收取十分之一的利润。” 穆长宁依言将灵石递了过去,远远还在听那修士纳闷地嘀咕怎么会碰上这种好事。 那些投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穆长宁不是没察觉,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对方也已经盯上她了,她就大大方方给他们看!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孟扶桑问道。 这种感觉真像是出门多了个保镖随时随地保驾护航,她还有点不习惯,讷讷道:“我要去一趟回春堂,买点材料。” 回春堂是丹道盟的产业,开遍整个灵天大陆,药材齐全种类丰富,再加上她时常会将炼制的丹药出售给回春堂,双方往来合作还是比较紧密愉快的。 九重楼这次暗杀的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像易容丹这种东西,还是有备无患吧。只是她身边药材虽然足够,要炼制易容丹,还缺了一样叫琼树脂的东西。 琼树只生长在神洲某片区域,是一种高阶灵植,琼树的花朵琼花可以入药,也可以酿酒,琼花蜜更是灵蜜中的精品,气味芬芳,灵力浓郁,至于琼树脂,用途也差不多。 如易容丹算是比较冷僻的丹方了,听风谷的藏书室里却有记载过,等阶不高,只有四品,但琼树脂难得,穆长宁也没炼过。 但愿回春堂里有这样东西吧。(未完待续。) 第145章 城主的邀请 回春堂极好找,定是在坊市最热闹繁华的地带,刚踏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灵光闪闪的七彩衣角,穆长宁还在想怎么这衣服看起来怪眼熟的,直到一声惊喜的女声响起,她就彻底明白了。 “孟大哥,你也在这里啊!” 穆长宁抬眼就看到那位杜姓女修俏生生地站在药架前,与她同在的还有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另外,就是一名中年男修,还是个金丹修士。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几人相识一场,再加上先前在一起合作愉快,穆长宁淡笑着跟几人打了招呼,孟扶桑也微微颔首。 岑姓修士给他们介绍那位金丹男修:“这位是我表叔,是黑岩城的一方执事。” 穆长宁掩下眸中微光。 黑岩城的执事?地位不低,而且还是金丹期,他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穆长宁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礼:“前辈。” 男修摆摆手,打量着二人:“二位小友不必多礼,我听小侄说起过你们,少年出英才啊。” 岑姓修士说的,无非就是他们一起闯了那个前辈洞府,看杜姓女修都将得来的七彩宝衣穿出来招摇过市了,他们那一番奇遇,也根本瞒不下来。 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长宁琢磨着金丹男修的深意,虽然被九重楼当做猎物盯上,她倒也不怕,甭管这金丹男修跟九重楼有没有关系,抑或是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横竖他们想在城中生事,也得先掂量掂量。 杜姓女修早便凑到孟扶桑面前,双颊飞红、目光如水,相信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孟师兄这是沾上桃花运了。 早先孟扶桑英雄救美,后来几人又一起闯关,有同伴情谊,再加上孟师兄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杜姓女修会生出这个心思没什么好奇怪的。 穆长宁微微挑眉,很识趣地往柜台走去,并不打搅。 岑姓修士和尹姓修士对视一眼,只当没看见,那金丹男修就更没心思管这中小辈的琐事了,只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正在跟掌柜的交涉着的穆长宁。 听他侄儿说,他们能进那个前辈洞府得到机缘,多亏了有这位穆姑娘帮忙破阵,他能看得出这小姑娘的年纪并不大。 丹器符阵,一般能掌握有这么一技之长的修士,除了需要这方面的天赋之外,还需要大量的经验,修士若分出时间去钻研,多少会耽误修炼,所以年轻修士中,粗通皮毛的人不少,精通的却不多。 这女修年纪轻轻,实力出色,又对阵法知之甚详,定是大门派大家族的精英。 他初步推断,这女修可能会是擅长阵道的天机门精英弟子! 心中已经初步有了论断,金丹男修听到穆长宁问那掌柜的:“店家,请问这铺中可有琼树脂?” 掌柜的闻言一愣,连金丹男修都微微皱起眉。 琼树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琼树除了神洲,在其他地方无法培育,因而在中土它就是个稀罕玩意儿,就是回春堂药材种类繁多,也未必是有的,这女修一开口就要琼树脂,真不是故意为之? 掌柜的也有点这种感觉,讪讪道:“仙子,琼树脂本店没有,仙子不妨看看别的。” 事先猜到过这种结果,穆长宁也没多失望,摇摇头道:“不用了。” 孟扶桑在面对杜姓女修时还能维持风度,心中却已经有些厌烦,闻言正是个脱身的机会,走过来道:“回春堂遍布灵天大陆,再说神洲也有分部,这里没有琼树脂,神洲回春堂总该有,若从神洲调配呢?” 那掌柜的犹豫一下:“也不是不行。” 可为了这么一笔小生意,特意去神洲分部调配,对方只是个普通顾客,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灵石不是问题。”穆长宁道。 掌柜的看她一眼,心中暗暗摇头。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身上能有多少灵石?这么千里迢迢地走上一趟,哪是几块灵石就能解决的? 杜姓女修咬紧下唇,看着穆长宁的目光有些恼火,冷哼一声道:“人家都说了没有了,你还强求什么,又不是人命关天,这么费事费力为难人家有什么意思!” 穆长宁沉默一下,杜姓女修虽然说的话不算好听,道理倒也没错。 琼树脂在中土难得,她炼制易容丹是为了以后行走在外多个方便,现在在黑岩城是无所谓,但一旦出了这里,那些暗杀者的顾忌就少了,改头换面一番能省去些麻烦。 可转念一想,九重楼既然有办法定位她的位置,易容丹也未必会有用。如此一来,琼树脂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 杜姓女修见她没话说,顿时有两分得意,转个身娇笑着对掌柜的说道:“我要一瓶碧灵丹。” 穆长宁不由看她一眼,杜姓女修斜睨她哼道:“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儿,没听过碧灵丹吧?让我来告诉你,这是种给灵兽吃的丹药,能加速提升灵兽的修为,寻常难见的!” 那掌柜的闻言连连点头,“是啊,碧灵丹一直供不应求,尤其最近货源还断了,本店存货也为数不多了。”他拿出一瓶碧灵丹来,“这位仙子,这是一瓶下品碧灵丹,一粒三百下品灵石,这一瓶十二粒,总共三千六百块下品灵石。” 穆长宁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坑了吧! 她炼制一炉碧灵丹,少说也能出炉二十粒,不用草木原液的话,上品中品下品的都有,这样一炉的药材费用,都不足一百下品灵石,她出售给回春堂也是按着一粒五十下品灵石卖的,已经赚很多了,现在人家卖出去,居然又翻了六倍! 以前也没见这么贵啊! 暴利!实在是太暴利了! 杜姓女修看她一脸惊奇的模样,更觉得像在看乡巴佬,“没见过这么多灵石?哼,本姑娘有的是灵石!” 穆长宁顿时无语,这货被坑得这么惨,居然还在沾沾自喜? 孟扶桑的表情有点怪异了,似乎在强忍着笑,终于忍不住了,别过头去。 杜姓女修利落地付了灵石,将玉瓶拿在手里,示威似的抬高下巴扬了扬手。 穆长宁抵唇清咳一声,给了那掌柜的一块玉牌,“若是有琼树脂的消息,可以联系我。” 掌柜的神识轻轻扫过,随后面色陡然一僵。这是丹道盟欧堂主给的玉牌,见玉牌如见人,掌柜的整个人都呆了,结结巴巴道:“您,您是……穆仙子?” 他打了个哆嗦,回想起方才似乎略有怠慢,一张老脸霎时涨得通红,连忙将玉牌恭敬奉上,“穆仙子放心,小的现在就去联系神洲分部,一定尽快给穆仙子将货调来。” “多谢。”她淡淡一笑。 某些事只能暗里来,明面上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在现在的情形下,透露身份就更有必要了,尤其那位执事大人还在场。 掌柜的这前后态度的变化实在让很多人看不明白,金丹男修眸子一眯,对穆长宁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 穆长宁收了玉牌,那掌柜嗫嚅着道:“穆仙子,有些丹药已经断货了,您看……” 穆长宁心想自从她准备历练起,确实已经很久没出售丹药了,难怪这么一瓶下品碧灵丹被抬到这种价格。 “有空再说吧。”她现在可没有这个时间售卖丹药。 掌柜的微微有点失望,但没敢表现出来,拱手道:“那仙子慢走。” 穆长宁微微颔首,跟孟扶桑一前一后走出回春堂,那杜姓女修急道:“孟大哥!” 孟扶桑当没听见,穆长宁突然脚步一顿,想起一件事,回身朝她抛出了一个发光的小球,“物归原主。” 是在石板后的前辈洞府里,从杜姓女修那里拿去的夜明珠。 杜姓女修愣愣接过,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再抬头去看,人已经离开了。 金丹男修眉头一皱,岑姓修士一看表叔的表情,便朝那掌柜的打听:“掌柜的,方才那位穆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哪?” 掌柜的正为自己没抱住这棵摇钱树暗恼不已,想起方才那杜姓女修还对人家冷嘲热讽,轻哼一声,指着杜姓女修手里的碧灵丹道:“喏,这碧灵丹就是那位穆仙子炼制的!” “什么!” 无论是杜姓女修、岑姓修士、尹姓修士,还是那位金丹男修,此时都一脸震惊。 杜姓女修猛地睁大眼不可思议,紧握着手里的玉瓶。 想到这东西就是穆长宁炼的,自己方才还一个劲嘲笑她没见过世面,顿时就像吞了一只苍蝇。 难怪刚才孟大哥的神情那么古怪,他一定是在笑她班门弄斧! 杜姓女修想着眼眶都红了,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好几个巴掌,直接跑了出去,尹姓修士一见不妙连忙去追:“杜师妹!” 岑姓修士张了张嘴,那金丹男修一把抓住他问:“你再说一遍,她姓什么?穆,哪个穆?” 岑姓修士苦着一张脸,“表叔,我们萍水相逢,我哪里知道啊?”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她是个丹师!”金丹男修咬牙问道。 岑姓修士更委屈了,“您也没问啊……” 金丹男修恨恨松了手,岑姓修士只觉得莫名其妙,“表叔,你知道穆姑娘是谁?” 金丹男修看了他一眼,轻叹道:“碧灵丹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它第一次面世,是在三年前的丹道盟考核赛上……” 这么一说,岑姓修士就有印象了,转了转眼珠子惊道:“她,她难道就是苍桐派讷言真君的小徒弟,那个在丹师考核赛上炼出极品碧灵丹的人?那个由丹道盟认证的,最年轻的四阶丹师?” 金丹男修沉重地点点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丫头,叫穆长宁。” 都对上号了…… 岑姓修士张大了嘴,被这一串消息炸得晕头转向,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拉着金丹男修传音道:“表叔,还有一件事。我们初见的时候,见到黑岩五煞被穆姑娘击杀……” 金丹男修浑身一震,“你说真的?” “句句属实。” 金丹男修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糟糕了。” 穆长宁一路上感受到似乎有人在监视她,不由暗暗咋舌。 她是出门游历的,可不是出来被追杀的。门派中自然有人给她撑腰,可就为了这个躲回门派里,干脆这辈子就龟缩着别出来算了! 这件事还是得早点解决,委托人和陶芷馨有关系也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虽然八九不离十,总归没有决定性证据,而且具体是谁又没着落…… 难不成还要扯着师父的旗号去黑岩城主那里问清楚讨个说法,还是说她真的要往门派搬救兵啊? 回到浮云客栈的时候,掌柜的竟亲自过来迎接,穆长宁对于浮云客栈的安全性可不敢苟同,掌柜突然如此殷勤,必然有妖。 她看了孟扶桑一眼,孟扶桑传音道:“先静观其变。” “仙子,执事大人有请,仙子可否移驾?”掌柜的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听到执事大人,穆长宁就想到不久前在回春堂见到的那个金丹男修。她故意透露身份,凭他的本事,定然知道自己是谁了,竟还能这么快找到她的位置…… “执事大人有何贵干?”穆长宁不动声色地问道。 掌柜的连连摇头:“执事大人的心思,小的怎会知道,仙子请随小的走一趟吧。” 穆长宁似笑非笑,“我若说不呢?” “这……” 掌柜的没想到这一茬,执事大人交代了一定要恭敬,他又不好造次。 “穆姑娘。”一声清朗的笑声传来,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金丹男修,正是那位岑姓修士的表叔。 掌柜的连忙恭敬请礼,金丹男修摆摆手让他自行退下,走到穆长宁二人面前,轻笑道:“穆姑娘,浮云客栈多有怠慢,招呼不周,城主得知穆姑娘前来黑岩城,特邀小友来城主府一聚。” 那掌柜的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差点没给跪了。 城主邀请? 这位仙子是谁啊,竟能得到元后修为的城主相邀! 还说浮云客栈招待不周……掌柜的真想哭给他看,苍天为证,他可没有半点礼数不周啊!(未完待续。) 第146章 冰魄丹 穆长宁一听到城主邀约,第一反应是简直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好九重楼追杀她的事,她想要问个明白,第二反应是,城主找她干嘛,难道是看手下太没用了,准备亲自动手? 不对,看金丹男修如此礼待,莫不是有求于人? 穆长宁抿唇不语,那金丹男修低叹,传音道:“穆姑娘,先前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那么问题就来了。“执事大人,我倒是不知,有何误会可言?” 金丹男修闻言一窒,看她面带微笑,心道这事是必须给她个说法了。 “穆姑娘,九重楼接了有关您的生意,这一点,城主事先并不知,实不相瞒,城主如今不管事,所有产业都是交由副城主管辖的,当然,九重楼也包括在内。” 穆长宁挑眉,“所以执事大人是说,这些都是副城主的意思?” “自然不是!”金丹男修冷汗岑岑,这顶大帽子他可不敢戴!“副城主醉心修炼,其实也是个不管事的。” 呵呵,都不管事,那接任务的是鬼吗? 金丹男修叹道:“想来应该是楼主自作主张了……”他看向穆长宁,道:“穆姑娘,就算九重楼会做一些交易,某些麻烦也是不愿意沾上的,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 别的不说,就看在她师尊是苏讷言的份上,他们就不会轻易与她交恶。 这一点穆长宁确实也怀疑过,现在经他提起,就更加肯定几分。 “那执事大人现在是何意?” 金丹男修清咳一声道:“一方面,给穆姑娘造成的困扰,城主想亲自赔礼,一定会给穆姑娘一个公道说法,您想怎么做,我们都会尽力配合,再者,有件事,城主想请穆姑娘帮个忙。” 果然还是有事相求啊。 穆长宁心想,自己究竟有哪里是元婴后期的黑岩城主所看重的? 而且照这个架势,这个小忙,若她能帮得上,好处馈赠先不说,九重楼势必不会再打她的主意,说不定黑岩城主还会帮着她一起欺负回去,让那委托人吃不了兜着走。 而即便她帮不上忙,也能让九重楼撤了这条追杀令,至多城主再给点赔礼用一句误会揭过,从此一笔勾销。 走不走这一趟,她都能甩掉九重楼那一堆小尾巴,而若是走这一趟,她也许还有几分可能去将那条大尾巴揪出来吊打。 好像确实不亏啊…… 修到元婴后期的,大概都有点老狐狸的属性。 穆长宁倒是有心是想走一遭城主府的,侧过头看了孟扶桑一眼,孟扶桑道:“你若要去,我也陪你走一趟。” 穆长宁点点头,“那就有劳执事大人带路。” 金丹男修大喜,“鄙姓钱,穆姑娘唤我钱执事便可,二位随我来。” 城主府在黑岩城的中心,也是灵脉的中心,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原本浮云客栈的灵气已经很不错了,到了城主府,才发现还有一段明显的差距。 巍峨气派的大门两侧各站着一排身穿金甲的武士,钱执事拿着城主的令牌,带着穆长宁和孟扶桑一路畅行无阻,最后,停在了一块石碑旁。 钱执事伸手往石碑上打了一道灵诀,那石碑霎时发出灿灿金光,钱执事解释道:“城主府共分三部分,前府、中府、内府,其中内府是城主的居所,我等未经允许不得进入,这之后就是内府了,会有人带二位去见城主。” 穆长宁和孟扶桑对视一眼,她看得出来,内府外布了阵法,谢绝外人进入。 既来之,则安之,二人一齐走进那道金光的覆盖范围,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穆长宁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随后便出现在一处鸟语花香之地,空气中的灵气浓郁得能与空间相媲美,而一个粉衣的筑基中期女修正对着他们盈盈浅笑,“婢子粉蝶,城主已恭候多时,二位请随我来。” 元后修士的一个侍奉婢子,都有筑基中期修为。 粉蝶虽以婢子自称,但修为却比他们二人都高,修真界到底是以实力为尊,粉蝶对二人的态度,自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一路走过亭台楼阁,城主府的奢华程度可见一斑,粉蝶只是安安静静地领路,即便穆长宁有心想问一句,城主找她前来所为何事,粉蝶也只淡淡回道:“等姑娘见了城主,自然便知道了。” 如此,穆长宁便知道从粉蝶嘴里是套不出任何东西的,暂时便歇了这心思。 走过一座石桥的时候,穆长宁突然一怔,孟扶桑也似有所感,低头看向石桥下的溪水。 水声澹澹,烟波袅袅,溪水中竟含有少量灵气。 粉蝶微微笑道:“这条溪水的源头有一个灵泉眼,每天会有少量灵泉涌出,因此溪水中含有微薄灵气。” 灵泉并不稀罕,大多数灵泉都含有水灵气,但稀罕的是,这溪水中的灵气似乎是冰灵气,那灵泉,竟是冰灵泉? 走过石桥后,粉蝶便在原地停留,前面一座名为静安居的楼阁的大门倏然打开,粉蝶侧身两步说道:“二位,城主便在静安居中了。” “多谢粉蝶姑娘带路。” 穆长宁二人走进静安居中,顿时一股沁凉阴寒之气铺面而来,身后的大门自主闭合,屋内一个身穿华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淡笑地看着他们。 男子面相平和,身上的气息也温和内敛,但只要细细感受一下,就能体会到他的修为高深莫测,只是在面对二人时,元后修士的灵威很好地收敛了起来。 “仇城主。”二人行了个晚辈之礼。 仇城主的目光锁定了穆长宁,偏过头视线落到孟扶桑身上时微微眉尖轻轻一挑,“你是?” 孟扶桑半垂着头拱手,“仇城主,晚辈孟扶桑,苍桐派弟子。” 仇城主在心里过了一遍苍桐派名声显赫的弟子或是家族子弟,发现没有这号人物,也就不放心上,转而对穆长宁道:“穆小友,本座治下不严,手下办事不力,给小友带来麻烦,本座定会严惩他们,给小友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还是一城之主来说,仇城主这态度已经是出奇得好了。当然,一方面这是看在她师父讷言真君的面子上,另一方面,想来是为了接下来他要说的那个“小忙”。 仇城主愿意出这个面,穆长宁当然不会不识抬举,拱手道:“多谢仇城主。” 二人接着又是寒暄几句,仇城主却闭口不提那位委托人,反而大多是在问苏讷言和慕衍的近况,在听说他们都闭关之后,似乎还有些许失望。 “听钱执事说,小友深得讷言真君真传,不仅于丹术方面造诣非凡,还精通阵法?”仇城主似乎对此极感兴趣。 穆长宁笑笑,道:“钱执事谬赞。” 仇城主微微摇头,“小友不必过谦,三年多前那场丹道盟的考核赛,小友一鸣惊人,对此,本座还是有所耳闻的。” 说到此处,他眸中精光一闪,“小友,本座想请小友帮个忙。” 穆长宁心想终于来了,道:“城主,晚辈未必能帮得上。” “无妨,小友先跟本座来。” 他说着看了孟扶桑一眼,孟扶桑刚想借故避开,穆长宁却道:“城主,孟师兄尤擅水系功法。” 仇城主身子微顿,不由多看了穆长宁几眼,见她坦然一笑,暗暗感叹这小丫头还真是细心,心中也隐隐多了几许期待。 “如此,孟小友也一起来吧。” 二人跟在仇城主身后,孟扶桑不解地传音问道:“穆师妹,我有点不明白。” 为何一开始仇城主分明是要他回避的,却在穆长宁说起他擅长水系功法后,改变了态度? 穆长宁轻抿薄唇,“孟师兄难道没发现,这仇城主的静安居,格外的阴冷吗?” 孟扶桑点点头,“那是因为这里多为水灵气和冰灵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弯唇轻笑道:“原来如此。” 这仇城主一开始就在询问讷言真君和慕衍的动向,在听说他们闭关后还颇为遗憾,而这二人除了是穆长宁的师父和师兄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优秀的丹师。后来他又对穆长宁的丹术格外关心,说明他是看重穆长宁的炼丹术,极有可能,此次仇城主是要请她来炼丹,救治什么人。 这静安居多水灵气和冰灵气,包括屋外那条清溪也混着冰灵泉,这说明仇城主要救治的那人需要这样的环境,而对于擅长这类功法的修士,他也不会太排斥。 孟扶桑心中感慨,道:“穆师妹观察入微。” 穆长宁笑而不语,虽然来一趟城主府没什么,但有些该留心的还是必不可少。 仇城主带着二人一直走到内室,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挥,青石地砖上出现了一个地道,露出里头长长的阶梯,而与之同时,是铺面而来的森寒之气,即便他们已是筑基修士,亦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两位小友随本座来。” 穆长宁和孟扶桑沿着这条阶梯往下走,越往下越冷,二人运起灵力抵挡寒意,这才能够应对。 阶梯的尽头,是一小片水潭,水潭上结着薄冰,浓郁的冰灵气充斥着整个地下室,而在水潭边上,是一张玉床,冰床上躺着一个只着里衣的筑基后期男子,双眸紧闭,面色惨白。 孟扶桑见到那张玉床,长眉微抬,“千年寒玉?” 仇城主看了他一眼,“孟小友好见识。” “城主,您这是……”穆长宁匆匆扫过那个男子,呼吸微薄,灵力凝滞,生命衰竭,若不是靠着什么东西温养,恐怕早死了。 仇城主走到千年寒玉床边,神色哀恸地看着那个男子,“他是本座的孙儿仇梓翼,也是本座唯一的血脉晚辈,但之前一次意外受了伤,让他变成这副模样,本座至今也无能为力。” 穆长宁与孟扶桑面面相觑,她抿唇道:“仇城主,我不是医修,您恐怕找错人了。” 仇城主又何尝不知,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些年他四处寻法子,满怀希望最后都失望而归,他知道慕衍是医修,还曾经各方面找关系托他看过,却连慕衍都只能摇头。 穆长宁讶然,“既然师兄都没法子,我才疏学浅,又如何能治公子的伤病?” “非也。”仇城主摇头,“慕道友虽然摇头,却给本座指了一条明路。”他凝神说道:“冰魄丹。” 穆长宁微微缩了缩瞳孔,这副模样落在仇城主眼里,心中就是一喜,“看来小友听过冰魄丹。” “略有所闻。” 何止是听过啊,石年丹书上半部的最后一张丹方,就是冰魄丹啊!而且还是七品丹药! 不过这丹方她是不会拿出来的,冰魄丹是古方,早就失传了,放到丹师圈子里,哪个不觊觎?她吃饱了撑的,在一个元婴后期修士面前露白。 仇城主可没想到穆长宁还有冰魄丹丹方,这种丹药,连知晓的人都已经少之又少了,穆长宁能听过,已是见多识广。 心中暗叹果然是讷言真君的弟子,但愿他没找错人。 “冰魄丹的丹方已然失传,机缘巧合,本座得了张残方,找了许多炼丹大师修补,历时数年终于基本修补完成,又花了近十年的功夫收集齐了五份材料,寻人炼制,可最后,无一不是炸炉。” 听到这里,穆长宁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 冰魄丹的丹方她是知道的,其中材料有多珍贵她当然知晓,一些相辅灵药先不提,那其中三味主药,万年寒冰髓、七阶雪猿心、和雨露冰晶果,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五份药材,全部炸炉!光想想都觉得心疼啊! 旋即想到那是张残方,兴许修补之后,其实有误呢? “这两年,本座又收集了齐了三份药材。”仇城主说道。 穆长宁心中一跳,不动声色问道:“城主不是想要我来炼冰魄丹吧?” 仇城主一本正经地点头,穆长宁差点没喷出一口血,“仇城主,您也太看得起晚辈了,那冰魄丹可是七品丹药,晚辈一个四阶丹师,凑什么热闹?岂不是平白浪费药材?”(未完待续。) 第147章 额外的材料 这一点倒真不是穆长宁妄自菲薄,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越是高阶的丹药,对灵力和神识的要求就越高,别说她从没炼制过七品丹,就算她炼过,也未必就能驾驭得了冰魄丹。 仇城主这要求真是好没道理! 穆长宁一口回绝,仇城主倒也不恼。 “小友这几年和回春堂往来密切,经你之手炼出的丹药,无一不是有价无市。” 穆长宁淡笑道:“侥幸而已。” 她心知那些丹药之所以销量那么好,是因为那都是些以前没有过的新品种,如碧灵丹,最疯狂的时候都是几万粒几万粒的卖。 仇城主微微眯眼,“可据本座所知,小友出售给回春堂的丹药中,已经包含了六品丹。” 穆长宁闻言一窒,孟扶桑轻蹙眉心,仇城主却心情极好地呵呵一笑:“本座虽不通丹术,好歹也知晓一些炼丹常识,小友能在炼气期炼出四品丹,筑基期炼出六品丹,绝不是偶然。灵力中途可以补充,神识却是实打实的东西,本座相信小友的神识,比之普通人,强大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比金丹期差了多远。 这句潜台词仇城主没说出来,穆长宁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不由微变。孟扶桑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 可是两个筑基期,在仇城主这个元婴后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仇城主摆着一张笑脸,摆摆手道:“两位小友不必紧张,本座现在可是有求于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穆长宁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在这里逗着她玩。 “仇城主,晚辈有一事不明。”穆长宁敛容说道:“天下丹师多得是,高阶丹师也不是没有,凭仇城主的地位,既然能找到修复冰魄丹丹方的前辈,那再请他们一试,定比晚辈靠谱得多,您又何必来找我。” “本座当然请他们试过,但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怀疑修补过的丹方依然残损有误,不愿再做尝试。”仇城主轻轻一叹,“不瞒小友,冰魄丹的药材实在难得,本座收集不易,原是想请小友师兄慕衍真人尝试炼制,可偏逢真人闭关,而现在梓翼又着实等不起了。” 若非走投无路,仇城主真的不必将微薄的希望寄托在穆长宁身上。 穆长宁瞧了眼躺在千年寒玉床上的仇梓翼,还是不太清楚他的状况。 冰魄丹的作用,是维护心脉经络、驱除火毒、温养元神,仇梓翼被放在寒玉床上,这个地下室又充满冰灵气,难道说,仇梓翼是遭火毒蚀心? “仇城主,晚辈是否可以看看仇公子?” 仇城主犹豫了一下,淡淡点头。 穆长宁走至寒玉床边,两指扣上仇梓翼的脉门,灵力刚刚输入,一股又精又纯的火灵力就叫嚣着逆流倒上,将她探入的一丝灵力反弹回来,甚至于她整只手都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穆长宁讶然不已,她猜到仇梓翼身中火毒,还特意转换了水灵力,可别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那股恐怖的火灵力是什么东西! 仇城主轻叹着摇了摇头,望穿蓦然“咦”了一声:“这小子,竟身怀天地奇火!” “什么意思?”穆长宁问道。 “这小子是火系天灵根,估计是在哪里碰上什么天地奇火了,想要将奇火收服,结果收是收了,可奇火不听他话,他又压制不住火毒,可不就搞成这样了?”望穿瘪瘪嘴哼道:“自不量力,活该!” 穆长宁霎时无语,“那他还有救吗?” “得看看具体情况啊。” 可穆长宁如今连灵力都探入不了。 孟扶桑道:“我来吧。” 他一指微屈,抵住穆长宁的眉心,另一只手抓住仇梓翼的手腕,精纯的水灵力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仇梓翼体内,自然也碰上了与刚刚一样的情况,但孟扶桑只微微皱了皱眉,加大灵力的输入,抵制住那股灼热,很快仇梓翼体内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反应到穆长宁脑中。 仇城主见状倒是很吃惊,仇梓翼体内的奇火威压,连金丹修士都有些难以承受,即便孟扶桑擅长水系功法,可真这样容易克制? 穆长宁终于明白仇城主所说的等不起是什么意思了。仇梓翼的情况,比她能想象的还要遭,经脉尽碎、血肉消融,丹田摇摇欲坠,连骨骼都被焚烧地一片乌黑,而火毒几乎渗透进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仅有最后一块心脉还算完好,但也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 “啧啧,这半死不活的,也亏得这城主还用万年地乳给他吊着,才能撑这么多年。”望穿一个劲地感叹。 万年地乳啊,这种几乎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西,虽能吊着他一口气,却也终究阻止不了奇火火毒的蔓延。 孟扶桑收了手,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仇梓翼的情况很不妙。 “小友可明白了?”仇城主面带哀戚。修士子嗣本就困难,仇城主活了上千年,就剩了这么一点血脉,到底血浓于水,他想不看重都不行。 穆长宁老老实实道:“仇城主,晚辈从没尝试过炼制七品丹,七品与六品之间的差距很大,晚辈没有这个信心炼成。” “本座坚持了这么久,能试的都已经试了,得知小友来到黑岩城,本座就隐隐有种感觉,小友的到来,许是天意。”仇城主看着她说道:“即便不成,那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千万不要小看元婴修士的直觉,他们到了这个层次,已经能够感悟天道本源,某些方面的感知还是很准的。 穆长宁暗暗心惊。 先不提她能不能炼冰魄丹,仇城主的那个修补版丹方对不对还未可知,至少冰魄丹的原始丹方是在她手里。她的神识强度确实达到了金丹期,而灵力方面又有紫魄做补充,尝试去炼七品丹未尝不可。 当然,对于丹师来讲,能够炼制这种冷僻高阶丹药,穆长宁也是有点心动的。 再说,看仇城主的架势,恐怕是非得逼她就范,眼下人家是还能好声好气,她再不识相,指不定就翻脸了。 一个元婴后期修士的怒火啊……她光想想都承受不起。 “仇城主。”穆长宁传音道:“我可以去尝试炼制冰魄丹,但我只试一次,无论成功与否,还请仇城主为我保守秘密。” 炼不成也就罢了,若当真被她走运炼出来了,这该是何种轰动? 在筑基初期就炼制七品丹,即便是师兄慕衍,也不能做到。她年纪小,修为低,身怀奇才,万一哪个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心念一动,将她抓过去当活体研究,或者关起来逼她炼什么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仇城主这么好的态度的。 别以为有师父给她做靠山就有多了不起,行走在外,师父可以给她提供方便,却不能当饭吃,九重楼接下委托暗杀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说,实力才是根本,凡事都得靠自己。 仇城主当然能明白穆长宁的顾虑,轻笑道:“小友放心,本座愿以心魔起誓,绝不会对外透露你的半点消息,若小友真能炼制成功冰魄丹,本座还有重谢。” 重谢? 看仇城主这又是千年寒玉床、又是冰灵泉、又是万年地乳的,还有那些炼制冰魄丹的材料,还真是财大气粗! 穆长宁心念微动,道:“其余的不必,若能炼制成功,我要凝元果。” 紫元诀的功法需要外物辅助才能进阶,下一次需要的正是凝元果,先前她能得到安神石是运道好,可下一次,未必就有这种好运气。凝元果是那种少数可以作用到元神上的灵药,实在太难得了,仇城主这里天材地宝不少,说不定就有这种东西。 仇城主讶然,他倒确实是有凝元果的。虽然当初得到的时候着实废了一番力气,但要穆长宁真能炼制出冰魄丹救仇梓翼一命,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 “好,那本座就静候穆小友佳音。”他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这是冰魄丹丹方,小友可以先研究一下。” 自此之后,穆长宁和孟扶桑成了城主府的座上宾。 穆长宁开始仔细研究仇城主给她的修补版冰魄丹丹方。不得不说,那几位修复丹方的前辈真的是有大才能,修补版本和原装版本几乎所差无几,但是依然还是有出入。比如有几味药材不合适,再比如印诀的顺序也有不同。 到了七品丹这种范畴,药材就不是十几种或几十种的了,冰魄丹的复杂,已经达到了两百三十八种药材,君臣相辅缺一不可,还有各种调和药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一点差池,都会影响成丹率,就算这张修补版丹方已经足够完整,还是不能成丹的,这和炼丹师水准没有关系,纯粹是丹方本身的缺陷。 穆长宁轻轻叹息,她既然要炼,当然尽善尽美,不去看仇城主给的那张丹方,穆长宁将石年丹书中的冰魄丹丹方细细整理了一番,等熟悉完已是三天后。 仇城主送来了一份药材,那几味不合适的灵药并不少见,恰好穆长宁药园和空间中都有,直接拿出来替换便是,唯一比较难得的,是三年前在天机门交易会上,凌玄英换来的那朵雪绒花。这几年雪绒花长成了一片,而当年那株还只是五百年份,经过一日一年的生长速率,如今已是千年灵药,正好拿来用。 穆长宁美美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又将紫魄灵力注满,这才开始炼丹。 从提炼药液、到融合、到打入印诀,再到成丹、出炉,统共用了三天。 阵阵丹香四溢,随着最后一道印诀打下,丹炉鼎大开,穆长宁徒手一抓,三枚冰蓝色的丹药霎时落入她白嫩的掌心。在加了草木原液之后,丹药品质也有所提升,两粒中品丹,一粒上品丹。 总算是成了! 穆长宁挤出一个微笑。紫魄中的灵力所剩无几,长时间神识的消耗也让她脑中隐隐作痛,可她知道,仇城主肯定等在外面。 将冰魄丹装入玉瓶,穆长宁伸手打开门口禁制,果然见仇城主站在门派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与他同在的,是孟扶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人。 “穆小友,本座刚刚闻到了丹香,是否成功了?”仇城主目光灼灼,神情激动。 穆长宁拿出玉牌淡淡一笑,“幸不辱命。” 仇城主一怔,旋即大喜,忙将玉瓶紧紧攥在手中,小心翼翼打开瓶盖,顿时一股浓郁的丹香铺面而来,仇城主瞳孔不由微缩,“三粒!还有上品丹!” 他看向穆长宁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曾经有几位炼丹大师被他请过来炼制冰魄丹,最后无一例外都是炸炉,这其中还包括丹道盟的欧堂主,连欧堂主都扬言此丹难成,这么个小丫头,竟一次就成功了? 他原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冰魄丹材料难寻,若穆长宁这次失败,仇城主也是不会让她再炼制第二炉的,可结果偏偏是,她成了!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穆长宁当没看到仇城主眼中的探究,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淡笑:“晚辈曾读过家师的炼丹心得体会,在看城主给的那张丹方时,觉得有几处与家师理论相左,想到几位前辈都炼制失败,说不定会是丹方的问题,便自作主张改了一点,没想到,竟真的能够成功,实在是侥幸。” 原来是讷言真君的理论心得……这么一说,仇城主就明白了。 果然还是丹方的问题,这几年来回修改,最后还是成在这丫头的手里! “改得好!”仇城主哈哈笑道:“真君大才,在下敬佩!穆小友承真君衣钵,将来定当青出于蓝!” 穆长宁但笑不语。心中暗暗骂道:老狐狸,我若不拿师父做挡箭牌,你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仇城主取出了两只储物袋,态度温和:“穆小友,这是我们说好的,额外的,就当是给小友的谢礼。” 穆长宁抽取神识扫了眼,里头一只储物袋里是只玉盒,玉盒中放的自然是凝元果,而另一只储物袋……“这是一份冰魄丹的材料?” “既然小友帮本座炼成了冰魄丹,本座再额外送小友一份也无妨。”仇城主说道。 别的灵药先不提,至少那三味主药的价值,就不比凝元果低!(未完待续。) 第175章 告状 筑基初期便能够炼制七品丹,这天赋放在哪儿都足够让人瞠目结舌,将来她会发展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九重楼的误会在前,他半强迫穆长宁炼丹在后,仇城主此刻无论是出自谢仪、或是赔礼,总之不好怠慢。冰魄丹的材料难得,但和一个前途无量的炼丹宗师打好关系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以后若有什么丹药要她帮忙,兴许还能多几分方便。 甚至,仇城主也没有向她讨要经她修改过的丹方,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总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穆长宁眉梢一挑,她对冰魄丹确实挺感兴趣,这次炼制七品丹颇有一番体会,既然仇城主愿意出一份材料当人情,她也就欣然接受。 “如此便多谢城主了。” “是本座多谢小友才是。”仇城主道:“小友炼丹辛苦了,可以先在城主府歇息几天,九重楼的事小友不必操心,本座定将内外清洗一遍,为小友讨还公道,至于执事殿的兽血和回春堂的琼树脂,本座也会帮小友联系,小友大可安心。” “……”所以说是一城之主,满城的人都能是他的耳目,只要他想知道的,哪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双眼? 穆长宁莫名有种背脊一寒之感,任谁的行踪被这样彻底扒了个干净,感觉都不会太好。 穆长宁淡声道:“有劳城主。” 仇城主简单交代几声,便带着冰魄丹匆匆离开,大约是急着想去试试药效,又或者,他还不够放心,要先找人验丹。 “就算有冰魄丹驱除火毒,那小子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二十年,根基都基本废了,这辈子金丹难为。”望穿“嗤”一声道。 穆长宁勾了勾唇,“这仇城主就是个暴发户,城主府各种天材地宝多得是,他能把仇梓翼的性命吊着二十年,说不定就能想出其他法子给她修补丹田根基。” 不过这些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穆长宁看向一旁的孟扶桑,问道:“孟师兄,这几日,仇城主可有为难你?” “怎会?”他轻笑摇头:“仇城主请师妹炼丹,他礼待我还来不及呢,再说这府中灵气浓郁,我也是沾了师妹的光,这几日连修为都有长进了。” 孟扶桑说的无非都是些俏皮话,只是这么几日,灵气再浓郁,对修为增长又哪有这般明显? 表面上看着孟扶桑是城主府的座上宾,其实,在她炼出冰魄丹前,他是被软禁了的。 穆长宁心中升起一丝愧意,忽见他的宽袖处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地动来动去,一时盯着那处细看。 便见黑漆漆的袖口处,一双橙黄色的小眼睛一闪,下一瞬,一只手掌大小的六翼红蚁飞出来,落在她的肩头。 穆长宁猛地打了个哆嗦,脖颈处细细的微痒,让她僵直一动不动,“孟,孟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孟扶桑微顿,手指抵唇轻吹了个口哨,那只六翼红蚁又扑棱棱地飞起,落到他的手掌上。 “觅食蚁。” 孟扶桑将手掌伸过去,那只觅食蚁通体晶莹宛若红玉雕砌,背上六翼薄若蝉翼,眼睛是淡淡的橙黄色,十分漂亮。 “觅食蚁是一种罕见灵兽,嗅觉堪称灵兽之最,尤擅追踪气味,哪怕万里之外,都逃不过它的嗅觉。”孟扶桑解释道。 穆长宁眸光微闪,福至心灵道:“所以,九重楼之所以能确定我的位置,就是靠了这只小东西?” 孟扶桑点点头,“九重楼饲养了十几只觅食蚁,仇城主也算仗义,这几在炼丹,他果真将九重楼里里外外大换血,就连这只追踪你气味的小东西也交出来了。” 他将觅食蚁递过去,道:“你可以现在跟它签订契约。” 穆长宁盯着觅食蚁看了半晌,这只小东西龇牙咧嘴的似乎对她很不满意,穆长宁暗暗翻个白眼,摇头道:“养灵兽什么的,我是真不擅长,它似乎又比较听孟师兄的话,再说,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孟扶桑深深看她一眼,穆长宁想起来问道:“那,委托人知道是谁了吗?” “嗯,你猜得不错,确实是姓陶的。”他伸手挠了挠觅食蚁的头部,漫不经心道:“陶芷馨的父亲,陶泽。” 穆长宁微怔,孟扶桑笑了笑道:“他其实也就是陶家一个普通筑基子弟,排行老八,亏得有陶芷馨这个资质不错的女儿,还算吃得开,这次找上九重楼,可额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穆长宁很无语,亏得陶家还是修真世家呢,还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可旋即想想倒也合情理,血脉亲情,可没有那么容易抛弃,哪怕如仇城主这样的元后修士,不也照样会为了血缘晚辈奔波? 但可惜,陶泽用错了方法,也惹错了人,真做得出这种事,那就准备好承受背后应有的代价。 孟扶桑看着她沉下来的脸色,慢慢道:“穆师妹,你精气神消耗过度,需要休养几日,这事不牢你费心,且交给我,保管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对于孟扶桑这么自信地说出这种话,穆长宁有些意外,她刚刚就在想,如何能在不彻底开罪陶家的情况下,又让陶泽受到该有的惩罚。 师父和师兄都在闭关,凭她一个人未必能处理得好,孟扶桑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底气。 难道孟师兄除了隐藏修为,还隐瞒了别的什么吗? “怎么,不信我?”孟扶桑挑眉。 “没有。”她拿出从黑岩五煞那里得到的东西,道:“那就麻烦孟师兄了。” 孟扶桑接过东西挥了挥手,转身便去做他的事,而穆长宁直接回了客房倒头就睡。 黑岩城主豢养了一只七阶的黑鹰,鉴于穆长宁帮了仇城主的大忙,孟扶桑想向仇城主借黑鹰送个信告个状也不是难事。 万里的路途,对于七阶黑鹰来说,不过大半日,黑岩城当属一方小势力,虽比不上七大宗门底蕴深厚年代久远,但也不容小觑,所以当黑鹰带着仇城主的令牌大摇大摆飞到苍桐派求见御兽峰永逸真君时,可谓一路畅通无阻。 七阶灵兽相当于人类结丹后期,妖兽到了八阶即可脱胎换骨化成人形,而黑鹰得益于一粒化形丹,如今也已修出人身,姿态慵懒地立于永逸真君面前。 “道友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永逸真君不记得自己与黑岩城主有什么交情,对黑鹰的到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远不远,也就大半日路途。”黑鹰嘿嘿笑道:“替我家主人带个话,穆姑娘乃是我黑岩城的贵客,陶八的生意,我们不接,这些东西,原物奉还!” 说着,扔出了一只木匣子,直接抛到永逸真君面前。 永逸真君随手一挥,将木匣子收下,再抬头看去,黑鹰的身形已经重新化作一只巨鹰,在天空盘旋了两圈,随着一声嘹亮的啸叫,径自飞去。 黑鹰的这番动静极大,它的叫声也惹来了许多人,陶远抬头看了片刻,眸光微闪,径自去到永逸真君的洞府,而此刻永逸真君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高祖。”陶远见他正拿着一只金色的小印,眉头紧锁,嘴唇抿成紧紧的一线,不由惊道:“高祖,发生了何事?” 永逸真君蹙了蹙眉,将金色小印收下,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向木匣子。 一瓶三粒的元婴丹,两万块上品灵石,还有那张与九重楼达成的契约……永逸真君脸色越来越黑,一下捏碎了那块影像玉牌。 玉牌尽碎,凭空凝成了一个人物影像,随后又如雾气般,点点散去。 看清楚影像上记录的人是谁,陶远瞳孔微缩,快步走上前,忙问道:“高祖,那不是穆师妹?” 永逸真君偏过头看他一眼,陶远低眉问道:“高祖,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永逸真君将契约扔给陶远。 这种契约,是建立在心魔血誓上的,双方都会受契约所限,无论哪一方毁约,都相当于自毁长城。这契约出现在这,无非就是仇城主内外换血的后果,九重楼单方面毁约,那位原楼主,也是被放弃的一方。 陶远一目十行扫下来,心中猛然一紧,“八叔竟差人暗杀穆师妹?那穆师妹……” 陶远蓦的一顿,永逸真君哼道:“她要是有事,你觉得这些东西能到本君手里?” 他闭了闭眼。早该想到老八会不安分的,可他没想到陶泽竟然真敢把事做这么绝! 三颗七品的元婴丹,预付两万上品灵石,事成之后还有五万! 嗬,真是大方啊!陶家的资源,就是被他拿来做的这种事的! 真被得手了,苏讷言出关后,等着他的该是什么? 真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天衣无缝的?就凭他那蠢脑子,自己要作死就去作,没人拦着!若不是东窗事发,陶家怎么也得被他给带累! 蠢货! 女儿蠢,连着爹也一起蠢!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父女俩就是一个德行! 永逸真君深吸一口气,唤了人来:“陶泽妄动家族资财,送他上路吧,老八那一房,全部除族!” 陶远怔了怔,陶泽做出这种事,无论是出于家族利益或是门派规定,陶家都是容不下他的,要他一命在情理之中,这原是应该,可整个一房都除族…… 陶芷馨也是陶泽那一房的,高祖的意思是,以后陶芷馨再也不是陶家人了? 陶远愕然:“高祖,小七她……” 永逸真君不耐地挥了挥手,“这件事因何而起你不会不知,她的性子如何你也应当明白,任她在陶家,往后这种事只多不少。” 陶芷馨筑基了三次都接连失败,这次还将经脉给伤了,心魔对她的影响太大,跳不出去只会毕生止步于此,一个几乎废了的人,天资再好都不要,更何况,陶芷馨的心性很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永逸真君想到那块金色小印,顿时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疼。如果连那个人也要插手进来的话,他不赶紧将陶家摘出去,麻烦才大了去了。 幸好也算给他留了面子,没把这事捅到掌门甚至各位长老那里,否则他的老脸,才真没处搁去! 所以趁现在,赶紧解决了吧。 “左右不是还有新觉真君在吗,亏待不了她,她若是要闹,就来本君面前闹!”永逸真君冷淡道:“陶泽要是抵抗不认,本君不介意对他用搜魂之术,反正都是要死的,看他怎么选!” 那领命人闻言再不敢耽搁,连忙去做事,陶远默然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你觉得我做得太过了吗?”永逸真君淡声问道。 陶远摇摇头,“高祖做事总有道理。” 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想法也会不一样。 他看向木匣子角落里的那块黑色令牌。黑岩五煞他也听过,那五人的实力都不低,各个修为都比她高,当时她是怎么从他们手下逃脱的?又有没有受伤? 看样子黑岩城主似乎对她礼待有加,至少她现在是没事了。 “阿远。”永逸真君看向他,目光如炬。 陶远心中一顿。 “你最近心绪似乎有些烦乱。”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永逸真君对陶远的一举一动不可谓不了解,“你在想什么?” 陶远只是沉默,永逸真君叹道:“无论如何,切记心平气和,本君看你需要闭关养养性子了。” “是,我也正有此意。” 永逸真君已经决定了的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陶泽这几日正为收不到九重楼消息心烦意乱,眨眼的功夫,就听闻这个噩耗。 原先满口不认,在听说搜魂之后,他整个人都像一滩烂泥,只得任人掐断了脖子一命呜呼。而他们这一房中,多得是修为低下的子弟,他们仰仗的,无非就是家族荫蔽,一旦脱离了家族,他们就如飘摇的浮萍,什么都不是。 正在疗养准备下一次筑基的陶芷馨,在知道自己父亲因贪妄被族中抹杀,他们这一支都被除族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冲向御兽峰,却被人拒于门外。 陶芷馨站在御兽峰大门口,霎时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双目赤红、灵力暴动、浑身颤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今日抛弃我,他日我让你们悔不当初!(未完待续。) 第149章 失踪孩童 当黑鹰带着消息返回黑岩城时,首先回禀的,不是他那位主人,反而悠悠然落到了孟扶桑的手臂上。 永逸真君的处理,还算差强人意,否则,他真的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黑鹰“唧唧”地叫唤两声,似乎是在催促什么东西,孟扶桑弯唇轻笑,指尖一挑,指腹上霎时沁出了两粒血珠子,孟扶桑把血珠子喂到黑鹰嘴边,黑鹰一滴不剩地将其了干净,终于心满意足地飞走。 等到五日后穆长宁修养地差不多了,听孟扶桑说起此事的后续,倒是颇有些惊讶。 陶泽敢暗里玩阴的,确实死有余辜,可永逸真君能发狠将他们这一支全部除族,就是意料之外了,尤其是,陶芷馨也在其内。 说实在的,穆长宁自认自己从没主动招惹过陶芷馨,可惜这个人似乎对于找她麻烦乐此不疲。 陶芷馨一边是阵峰新觉真君的入室弟子,一边又是御兽峰陶家的精英子弟,有两峰峰主给她撑腰,她在门派就是想横着走都没人说她一个字。 现在少了陶家的维护,陶芷馨又数次筑基失败,究竟会不会有影响,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穆长宁想起孟扶桑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狐疑道:“孟师兄都做了什么?” 他耸了耸肩,眨眨眼道:“这是个秘密。” “……”不说算了,总之甩掉了一个麻烦。 在城主府前后耽搁了十多天,穆长宁正准备辞别,仇城主便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看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估计仇梓翼的身体情况是大有好转了。 “二位小友这就要走了?” 穆长宁点头道:“此次本也是出来历练,是时候该去其他地方转转了。” 仇城主了然于心,招招手让粉蝶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玉瓶,还有五块淡黄色晶莹剔透、气味芬芳的树脂。 “玉瓶中的是兽血,琼树脂难得,从神洲分部调集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就当本座给两位小友践行。” 穆长宁心道这仇城主真是大方,但他绝不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便不客气地收下,“这些时日多谢城主招待。” “小友不必客气。”仇城主心情似是极好,淡淡瞥了眼孟扶桑,又看了看穆长宁,道:“本座与两位小友甚是有缘,相信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远的不说,若苏讷言当真突破了化神,想来苍桐派必会为其举办化神大典,届时宾客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若是得空,也会去参加的。 穆长宁淡笑点头,婉拒了城主提供的直接飞往大泽的飞云舟票。 他们的目的地虽然是大泽,但也不是只冲着大泽去的,沿途还有许多风景可看。 如此,穆长宁便一路自驾南下。 按照他们的速度,若是马不停蹄地飞行,到达大泽境内也要月余,更何况他们俩走走停停,碰上有意思的城池,还会停下来逛一逛,补充物资,行程自是慢了许多。 当然,出门在外少不得会有不长眼的半路劫财,不过有孟扶桑这个靠谱的小伙伴,他们俩联手合作,就算不用嗜血藤大嘴花这些东西,那些人也基本奈何不了他们。 而且,孟扶桑的见识也算广博,尤其在各类妖兽方面,知之甚详,穆长宁倒是时常向他请教,一路上一点都不无聊。 如此飞行了三个月,已经快到大泽境内。 这一日,穆长宁又炼了两炉丹药,装了几瓶给孟扶桑,“大泽多沼泽湿地,时常会有瘴气,蛇虫鼠蚁颇多,还有各类有毒植物,白色玉瓶里的是破瘴丹,可破瘴毒,绿色玉瓶里的是清心丹,一般毒物都可解,即便不能,也能缓解毒素蔓延。” 孟扶桑收进储物袋,看她似乎没给自己留一点,奇道:“穆师妹为何不给自己准备几瓶?” 穆长宁愣了愣,讪讪笑道:“我还有。” 事实上,那些毒物对她根本没用,她本身体质就百毒不侵,也用不上那些丹药。 大黑趴在她身边,用那只独角一下一下磨蹭着她,它头顶趴着那只巴掌大的觅食蚁,孟扶桑给它起名红玉,这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穆长宁无奈道:“你们丹药吃得太频繁了,得缓缓。” 大黑“嗷呜”一声低了头,红玉也耷拉下了触角怏怏地趴它头顶。 穆长宁只觉得好笑,旋即想起自己那只灵兽。 霹雳往日里不喜欢待在灵兽袋,更喜欢出来晒太阳,可自从从黑岩城出来之后,它就一个劲往灵兽袋里钻,死活不肯出来,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穆长宁远远便看到远处有一座大山,按着地图上所说,这座山因形似一只倒扣的大碗,便名为大碗山,过了大碗山,再飞上两日,便是大泽范围。 大碗山下有一个城镇,名兴平镇,穆长宁正想着要不要在兴平镇歇歇脚,却见一束灵光笼罩着整个兴平镇,冲天而起,灵光消散后,一个巨大的护罩就如倒扣的大碗,将整个兴平镇覆盖,护罩波动了两下,旋即湮灭于无形。 穆长宁和孟扶桑起身遥遥望去,她皱了皱眉道:“是阵法,有人在整个兴平镇布阵。” “什么阵法?”孟扶桑问道。 穆长宁摇摇头,“得近距离感受下才知道,但方才那阵光很柔和,应该不是杀阵,也不是困阵幻阵。” 二人对视了眼,决定探个究竟。 兴平镇是个普通的凡人城镇,这附近灵气稀薄,即便是有灵根的修士,一般也不会留在这里修炼,方才见到那阵灵光,想来必是外来的修士所为。 二人下了穿云舟后,穆长宁研究着地面,上头没有丝毫阵法痕迹,若不是方才看到灵光,穆长宁也察觉不到有人在这里布了阵,细心感受了一下,她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这阵法有什么问题?” 穆长宁默了默道:“问题倒是没有,这阵法其实也算个隔绝阵,不过隔绝的不是人,而是妖精鬼怪,只要感受到一丝妖气,阵法就会自行发动。” 孟扶桑挑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妖物作祟。” 妖兽也是要修炼的,所以它们的领地,一般都会选在灵气较为浓郁的地方,像这种偏远的凡人小镇,若非路过,妖兽才懒得特意跑来。 “这布阵人的阵法功底很出色,都把全城包围起来了,恐怕这闹事的妖怪不简单。”穆长宁下了这个结论。 孟扶桑来了兴趣,“去看看?” 穆长宁正有此意。 两人到了城镇门口,才发现此地的监察竟还挺严格,镇门上悬着一面八角镜,孟扶桑抬头对着镜子看了眼,双眸微眯,“玄天八宝镜?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 穆长宁也听过玄天八宝镜,或许用另一个名字来形容它更为贴切,照妖镜,妖物在它底下都得现出原形。 刚才的阵法,还有这面照妖镜,看来这位“捉妖人”家底颇丰啊! 孟扶桑笑了笑说:“玄天八宝镜虽然不错,不过遇上道行深厚懂得敛息的老妖精,还是没用的。” 隔绝阵是第一道防线,玄天八宝镜就是第二道防线,为的是阻止妖怪以人形混进城中。 其实妖兽到八阶方能化形,有一些特殊的妖兽倒是能提前化为人形,还有像黑鹰一样得益于化形丹的,再者极少数的一部分能生而化形。 这作恶的妖精要是真的能化作人形,极有可能实力不俗,试问若真是如此,小小玄天八宝镜,能奈它何?这一整个城镇的凡人,又能奈它何? 该说这位捉妖人太过单纯呢,还是说他糊涂呢? 守镇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远远就看到二人是从一艘天上飞的大船上下来的,眼睛立刻瞪圆,警惕而戒备,却又隐隐含着某些期待的情绪。 但见他们在照妖镜下没有丝毫变化,守镇人便放心地松了口气,其中一个黑壮的年轻人双眼大亮地问道:“二位,也是仙长吗?” 穆长宁挑眉,“仙长?” 年轻人点点头,“昨日来了几位仙长,和二位一样,都是乘着会飞的大船来的,几位仙长已经答应帮我们捉妖,两位是一起的吗?” 这么一说他们就懂了,果然是有妖物作祟,然后路过的几个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算是吧。”穆长宁含笑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朝城内望去,这个时候已近黄昏,按理说正是灯火喧嚣热闹的时候,大街上却行人寥寥,一派死寂。结合那作祟的妖物,倒是能够理解。 提起这件事,两个年轻人都长吁短叹,那黑壮的年轻人道:“这事发生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城中三岁以下的婴孩,都一个个地离奇失踪,明明当晚都是好好地在房中睡着的,可第二日早上醒来就见不着人了,孩子的父母都快急疯了。” 另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也接道:“城里人怀疑是妖魔鬼怪,花了大价钱去买了符纸贴在门前,家里有婴孩的,晚间睡觉时都有人守着,可饶是如此,第二日一早,守夜的人都昏睡了过去,孩子也不见了。” “一个多月了,每晚都有一个孩子失踪,城里人心惶惶。” “请了老道士做法,也没有半点效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大致事情讲了遍,穆长宁寻思着,什么东西只抓小孩不抓成人的?真的是妖怪,还是人为? 毕竟有些邪修,也是很喜欢捉小孩子练邪功的。 “孟师兄,你觉得呢?”如果真是妖所为,那孟扶桑的了解可比她多多了。 孟扶桑摇摇头道:“不确定。” 二人正思索,一人远远走过来嚷道:“喂,快天黑了,关镇门!” 两个年轻人闻言赶紧匆匆关上镇门,穆长宁看过去,那叫喊的是个炼气修士,不用说,定是昨天来的那一拨人中的。 炼气修士一见穆长宁二人也是修士,当即一惊,指着他们“你”了半天,急匆匆掉头就跑,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穆长宁无语,摸了摸脸道:“我们看起来很可怕吗?” 那炼气修士一路直奔一间大客栈,噔噔噔跑上了楼,站到最大的一间房前,狠狠喘息了几下。 房内灯火通明,那炼气修士冲进门就喊:“十三少,不好了!” 被唤作十三少的白衣男子正侧卧美人榻上,两个姿色绝丽、长相一模一样的炼气女修一左一右陪侍他身边,一个剥着水晶葡萄,一个递上美酒佳肴。 炼气修士这么咋咋呼呼,十三少直接一口酒喷在那紫衣女修身上,紫衣女修惊叫一声,粉面含嗔,十三少哄道:“娇娇乖啊,本少帮你罚他!” 说着,一根捆仙绳从他袖口飞出,将炼气修士绑得严严实实。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十三少身后的中年筑基男修责骂道。 炼气修士被勒得浑身泛疼,嘴里告着罪,还是急急道:“十三少,小的刚刚在镇门口看到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修士,应该都有筑基修为,会不会也是冲着那妖物来的?” “什么?” 十三少一听跳了起来,“哪来的野路子,敢抢本少的猎物!”他脸色一沉,松了那炼气修士的绑,气道:“带路,本少去会会他们!” “十三少!”叫娇娇的紫衣女修眸中水光盈盈,“娇娇也想去。” 红衣女修闻言,媚声道:“倩倩也想去瞻仰十三少的英姿。” 十三少哈哈大笑,“好,看本少怎么收拾他们!” 穆长宁和孟扶桑正在城内的街道游荡,这个时候,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家家户户还亮着灯的很少,夜色渐浓,冷风阵阵刮过,街道上静得出奇。 穆长宁眉尖轻挑,突然侧身一闪,躲过了一道细微的灵气攻击。 那灵气攻击细若绵针,又急又猛,无形无相,若非她一直仔细留心注意身边的动静,很可能就中招了。 孟扶桑伸手一挥,两侧的灯笼霎时大亮,可空旷的街道上却无一人。 “何人鬼鬼祟祟,出来!”(未完待续。) 第150章 十三少 四下里静了几瞬,突然一阵张狂的笑声由远及近,空旷的街道上蓦地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白衣翩翩手摇折扇的俊美男子,筑基中期修为,男子身侧一左一右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修,再身后又有三个筑基修士,几个炼气修士。 穆长宁眸子一眯,盯住其中一个炼气修士,正是方才在镇门口高喊的那位。想来这一行人都是兴平镇中人所说的仙长们了。 “小美人儿,反应不错嘛!”白衣男子撩了一缕墨发,摇着折扇笑出一口白牙。 他右手边的那位紫衣女修闻言不高兴了,嘟着嘴娇嗔道:“十三少,她有娇娇美吗?” “自然没有。”十三少刮了刮娇娇的鼻子。 左手边的红衣女修也不甘示弱,扯着他衣袖撒娇道:“那十三少,她有倩倩美吗?” “自然也没有。”十三少摸了摸倩倩的小脸。 娇娇倩倩顿时满意了,以同样的姿势昂首挺胸,斜睨一眼穆长宁,目光中满是轻蔑。 穆长宁只觉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甚是无语。 “几位道友,这是何意?”孟扶桑沉脸问道。 十三少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收了折扇往前两步,唇角轻勾,颇为不屑地扫视一番这二人,一字一顿道:“本少不管你们从哪来,这儿,是本少的地盘,你们,通通都给本少滚出去!” 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颐指气使,实在不是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 孟扶桑面沉如水,穆长宁眼眸微眯,“道友,我二人途经此地,不过就是来歇歇脚,你执意出手相向,这可就不地道了。再说,据我所知,你们也不过在昨日才来,不知兴平镇何时成了阁下的地盘。” 十三少闻言一噎,那名叫娇娇的紫衣女修上前一步怒道:“我们十三少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们十三少顶嘴!” 那名为倩倩的红衣女修也不满道:“十三少肯纡尊降贵与你们说话,那是给你们面子,也不瞅瞅自己什么模样,给我们十三少提鞋都不配!” 二女于前气势汹汹,十三少摇着折扇颇为自得,孟扶桑勾唇冷笑道:“躲在女人背后,好一个十三少!” 娇娇倩倩脸色涨红、勃然大怒,那十三少的眸子也不由流露一丝狠光,“本少好好在跟你们说话,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 他身后一众修士拿出法器,闻言就急急地冲上来,穆长宁可不惧他们。 “叫你一声道友是客气,非拿客气当福气,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就是开打吗,有段时间没活动筋骨了,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数月的合作相处早让穆长宁和孟扶桑达成一定默契,二人早已整装待发,齐齐动手。 对方统共有四个筑基修士,其中一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另外七个炼气修士,还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 穆长宁直接扔出一张藤蔓交织的大网,将五个炼气期的小喽啰包裹收拢牢牢控制。 这一招名为天罗地网,是无边落木诀的第二式,编制天罗地网的藤蔓是用的缚灵藤和韧性十足的鬼蛇藤,凭那几个炼气期的本事,还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挣脱。 穆长宁暂时控制住那几个炼气修士,留下了娇娇倩倩和那四个筑基修士,孟扶桑化出几团水光,将娇娇倩倩和天罗地网包裹着炼气修士都笼罩在水团中,水团迅速降温,化水为冰,一众炼气修士霎时被囚禁在冰牢里。 一下子收拾掉了炼气期,只剩下四个筑基期,而当他们的攻击落到二人身边时,穆长宁施展凌波微步腾挪移开,轻身功法诡辩难明。孟扶桑更绝,他的身形直接就在虚空中晃动了一下,下一瞬化为无形。 十三少瞳孔猛地一缩,看着眨眼已退开数丈的穆长宁和一下子消失了的孟扶桑,突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真以为本少拿你们没办法了?” 十三少轻抖袖口,从两只宽袖中顿时飞出两根捆仙绳,捆仙绳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路跟着穆长宁左摇右闪,连隐形了的孟扶桑都被逼了出来。 十三少哈哈大笑,抬手阻止了身后那三个筑基修士的乘胜追击,也不顾被困在冰牢中的手下,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那两人玩,只觉分外有趣。 穆长宁对这捆仙绳的追踪功效颇有些头疼,取出炽火剑,火刃壁施展,凝出一面炽热的火墙,那捆仙绳想要近身捆绑,触碰到火墙之后,金黄色的绳身顿时被灼烧地焦黑一片,软趴趴掉在了地上。 另一边,孟扶桑捕捉到了捆仙绳来去的痕迹,一道水箭射出,控水凝冰,这上等法器被冻得硬邦邦,直直坠落在地。 十三少见状一愣,突然见火墙中伸出了一只纤细洁白的皓腕,随着一声轻喝:“百花齐放!”,他们几人的周身竟凭空开出许多碗口大的娇花,美艳不可方物。 花香扑鼻,令人迷醉。 穆长宁在这娇花盛开之际便传音道:“孟师兄,屏息!” 孟扶桑依言照办,躲过了扑鼻的醉人芬芳,而包括十三少在内的四个筑基修士都或多或少地吸入了这些花香。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身子已经无力地瘫软在地,沉浸梦乡。 十三少跌坐在地,他及时屏息,吸入的花香尚算微量。咬了咬舌尖令自己清醒提神,十三少恨声道:“黄粱梦?你使诈!” 穆长宁眉梢一挑,唇畔微微勾起。 百花齐放是无边落木诀的第三式,原本是开出百朵鲜花释放花香,制造幻觉,但穆长宁为了省灵力,稍稍改动了一下,不用灵力制造幻香,而是添加了黄粱梦。 当初金铭真人送她的种子中就含有这种冷僻的植物,其实也算是一种香草。所谓一枕黄粱,吸入黄粱梦的修士,就会沉醉于美梦之中,美梦不破,往后都将一睡不醒。 这个十三少虽然为人不怎样,见识倒是不错,黄粱梦这种冷僻香草他也认得。 穆长宁摊了摊手掌,无辜道:“十三少,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兵不厌诈!” 这个十三少,还真跟他的称呼一样,像个二世祖,连格斗的禁忌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们一行人在大街上过招,躲在屋子里的镇民们就悄悄透过门窗缝隙偷看外面的情形。 良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丈颤颤巍巍站出来道:“几位,几位仙长,不要动怒,小镇地方小,经不起折腾……” 确实,他们这番交手,沿街的一些店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影响。 十三少破口大骂:“死老头儿,本少都要给你除妖了,你还唧唧歪歪个屁,本少有的是灵石,稀罕你这破地方!” 穆长宁翻了个白眼,“他们都是凡人,需要的不是灵石,是凡银。” 十三少又是一噎,一个劲地嚷嚷:“本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个臭女人你懂个屁!” 穆长宁懒得理他,孟扶桑淡淡瞥他一眼,看向那老丈,道:“老丈,我们初来乍到,有些不了解,可否为我们解惑?” 老丈瞅了瞅倒在地上的、还有被困在冰中的几人,点点头道:“二位仙长跟我来。” 眼看着穆长宁跟孟扶桑就要离开视线了,十三少一下子急了,“喂,你们两个,先把我们放了啊,还有这破黄粱梦给本少解了!” “本少跟你们讲,你们最好别惹本少,否则本少发起火来,连本少自己都怕哦!” “臭女人,你听到没,别不知好歹,否则本少把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话音刚落,一道碧色身影从天而降,十三少刚想说一句“算你识相”,便见那白花花嫩生生的小拳头落下来,直接打在他两只眼睛上。 十三少昏过去之前只有一个想法:我靠,这臭女人拳头怎么这么硬! 等十三少顶着一双熊猫眼和一群手下出现在镇长家中时,简直怨念冲天,不过他们身上的黄粱梦刚解,全身疲软,实在不适宜再起冲突。 “所以,现在家中有三岁以下孩童的,还有十三户?”孟扶桑问那位老丈。 这老丈便是兴平镇的镇长,姓崔,家中只有他和老伴二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愁掉了许多本就不密的头发。 崔镇长轻叹道:“是啊,其中三户是刚生不久的,另外十户人家,也各自都有婴孩。” 十三少嗤笑一声:“本少已经在城镇外布下天罗地网,那妖物想混进来,哼哼,没门!” 穆长宁无语地看向他,“你所说的天罗地网,不会就是那道隔绝阵,还有镇门口的玄天八宝镜吧?” “你知道?”十三少惊讶了一下,摇着折扇哼道:“如何,是不是觉得本少博学多才?哼,本少提醒你,别太崇拜本少,就你这姿色,本少还看不上。” 娇娇倩倩这对双生姐妹闻言一副“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转个身就恭维十三少。 “十三少好棒,好厉害!” “十三少是我见过最惊才绝艳的人了!” 穆长宁:“……”你俩是不是瞎? 十三少对此很是受用,眨了眨眼道:“不要迷恋本少,本少只是个传说。” “……”究竟特么是谁给了你这个自信! 穆长宁拒绝跟他说话,孟扶桑清咳了两声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那阵法和玄天八宝镜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再说,如果妖物就是在镇中呢?” 端茶过来的崔夫人悚然大惊,紧紧看向孟扶桑,手里的托盘颤了颤,哆嗦道:“在,在镇里?” “不可能!”十三少一口否决,“本少早就拿玄天八宝镜对着镇里的每一个人都照过了,没人现行!” 穆长宁与孟扶桑面面相觑,心道如果连玄天八宝镜都照不出来的话,那这妖物就真的不简单了。 “如果今晚婴孩失踪这种情况能消停的话,就说明隔绝大阵起了作用,如若不然……” 孟扶桑看了圈周遭,仔细数了数,连炼气在内恰好十三个修士,“要保证那些孩子的安全,不如每一家每一户都留一人守夜,若有情况,就用传讯符联系。” 崔镇长一听大喜,“好哇,有各位仙长守夜,大家都能安心许多。” 十三少大大翻了个白眼,“靠,本少是吃饱了撑的吗?明明就没问题了,还小题大做,本少才没这个闲工夫帮人守夜!” 崔镇长和崔夫人微垂眼睑,似乎都有些失望。 穆长宁淡笑道:“那随便了。” 她与孟扶桑相继起身,往屋外走去,十三少眉毛跳了又跳,没等他们前脚踏出屋外,猛地站起来大叫:“不就是守夜吗,守就守!” 他蹭蹭蹭跑到二人面前,环手抱胸冷冷哼道:“本少告诉你们,这妖物是本少的猎物,你们休想染指!” 猎物?这人还真是个捉妖师啊? 穆长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十三少,浑身高级的装备,傲慢无礼的态度,大手大脚的架势,还有不够严密的逻辑和作风,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涉世不深的二世祖。 好吧,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猎妖而来,不过是听闻有妖物作祟,逗留一番。能够解决问题当然最好,就算不能解决,起码也好找出原因。 “随便你吧。” 穆长宁和孟扶桑根本没放心上,找崔镇长问了两处有婴孩的人家,径自前往守夜。 十三少气得不轻,但也不甘人后,大声道:“崔老头儿,赶紧将家中有婴孩的户口告诉本少,本少给他们守夜去!” “好好,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夜已深,月明星稀,穆长宁置身一户王姓人家庭院里的梧桐树上,尽力敛息,凝神关注着四周。 王家人屋中点着烛火,亮堂堂一片,大概是害怕家中孩童被妖物掳去,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不敢有半点松懈。 过了大半夜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穆长宁道:“望穿,我感觉不到有异。” “嗯,我也没啥感觉。”望穿打了个哈欠,“你与其在这守着,不如把关注点多放在那个十三少身上。” 穆长宁嘴角直抽:“为什么!”那个傲娇又不靠谱的家伙! “因为,我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一丝契机。”望穿默了默道:“大约,下一块碎片,还要靠他来做指引吧。”(未完待续。) 第151章 姑获鸟 听到有关神石碎片的消息,穆长宁先是一喜,毕竟她在南下这一条路上,望穿都没有任何相干感应,可在回过味来之后,她嘴角不免抽了抽,“他?怎么会是他!” “我怎么会知道?”望穿翻个白眼,“我也只是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这么一丝契机而已,抓住了这一丝牵扯,也许他就会成为那个牵引人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她还得跟那十三少多多接触! 穆长宁略感牙疼,不过好不容易有了这一丝线索,她忍! 已经到了寅时,王家人熬了这么久,一个个都有些困倦了,穆长宁神识覆盖着整个王家,不曾发现有任何奇怪之处。 不是那妖物不在城内,便是那妖物的目标不是这里。 穆长宁心中微动,将神识覆盖到了整个兴平镇,这个小镇不大不小,百来户人家,她很快找到其余守夜的十二个人,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和现状,目前皆都相安无事。 只是守了这么久,十三少那一行人多少都有点不耐烦。 莫非十三少布在镇外的隔绝阵真的起了作用,那妖物不敢再进城来劫掠婴孩? 越接近黎明,空气中的湿冷之气越重,某些鸟叫虫鸣也愈发激切,如泣如诉,不知为何,穆长宁心头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一道黑影飞速窜过,即便她已经足够警惕,一时间也捕捉不到它的踪影。 “来了!” 她心中一顿,极力想确定那道黑影的踪迹,可惜无果。 耳边的蛩蛩虫语更加响亮了,听在耳中像极了婴孩哭声,压抑在心头的情绪让人无端沉闷。穆长宁只觉得有一瞬恍惚,猛地回神,她咬了口舌尖,又默念着清心咒,将那股烦闷焦躁抛之脑后。 黑暗中,她的眸子变成了淡淡的紫色,整个兴平镇的风吹草动都被她收于眼底。 忽的,那道黑影又一次闪现,这回的黑影凝实了许多,在破妄眼的帮助下,穆长宁很快锁定了它的踪迹,只见黑影直直地冲向一个小院,那小院正是有婴孩的一户人家,守夜的正是那位名叫娇娇的炼气女修。 黑影的速度很快,穆长宁待发现它的动向后,便即刻发送了传讯符通知众人,又飞向那座小院。 神识勘察之下,她清晰地看到,整个宅院的人,包括娇娇在内,都无声无息地陷入昏睡,连哼都没哼一声,而被重重看护包围的那个新生婴孩,就被那团黑影包裹住,刹那间消失于无形。 那小院离她颇有些距离,穆长宁只恨自己速度太慢,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在她刚刚发出的传讯符起了效果,离得最近的十三少飞奔而至,迎面和黑影撞上。 “妖孽,速速给本少现行!”十三少直接放出捆仙绳。 穆长宁从没觉得他这么靠谱过,然而那捆仙绳套上黑影之后,黑影只晃了一晃,隐约中有一声尖啼响起,随后黑影化作点点雾气消散,而捆仙绳也重新回到了十三少手上。 十三少微微一怔,“这就没了?” 这些事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几息之后,所有人都聚到了一块儿,倩倩抓住十三少的衣袖急道:“十三少,你没事吧?” 十三少还没回过神,只看着手里的捆仙绳发呆。 他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那黑影到底是被他灭了呢,还是逃了呢? 孟扶桑跟穆长宁连忙冲进小院。 这是户姓商的人家,此刻所有的人都昏睡了过去,而那个原先放置着孩子的摇篮空空如也。 叫醒了这一家子人后,面对孩子的失踪,他们免不得又是一番死去活来的痛哭流涕,孩子的母亲厉声指责他们:“你们不是仙人吗,不是说会除魔降妖吗,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你们这些神棍,骗子!” 十三少不耐烦地回吼:“给本少闭嘴,本少好心帮你们,别不知好歹!” 事实证明,别跟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计较,那妇人声嘶力竭又哭又喊,凄厉的哭声让十三少不由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 妇人抓着十三少的裤腿跪倒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她一个劲地磕头,虔诚又悲切:“仙人,你们是仙人哪!求求您了,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 十三少僵着身子。 他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本来觉得自信满满万无一失,一定能把妖物降服,然而事实却狠狠给他打了一个巴掌,尤其现在看着妇人痛失爱子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心里更有些不是滋味。 娇娇倩倩凑了过来,拉开痛哭流涕的妇人,居高临下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们十三少!” 妇人一窒,紧咬了下唇,那眸中既是伤痛,又隐含怨愤。 十三少更烦躁了,狠狠攒紧眉,对着娇娇倩倩怒喝:“你们两个给本少闭嘴!” 娇娇倩倩还是头一回被他这么骂,一时都懵了,美眸含泪,委屈不已。 然而十三少这时候可没心情关心她们俩,想了又想终于在那妇人面前蹲下,梗着脖子道:“你放心,生见人死见尸,本少一定给你把孩子带回来!” 说的话掷地有声,穆长宁淡淡瞥了十三少一眼,他扭着头,似是觉得极别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但神情却又格外认真笃定。 穆长宁默默移回视线,心情也隐隐沉重起来。 那团黑影,比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她注意到孟扶桑正对着摇篮中的襁褓出神,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在襁褓的一个隐秘角落,不知何时沾上了两点殷红的血迹,血迹已干,有段时间了,明显不是刚刚染上的。 “孟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孟扶桑沉默了一下,问起旁边两个婢女,“这襁褓,是不是白日里拿出去晒过?” 婢女闻言一怔,小声啜泣着点头,孟扶桑眸子顿时一眯。 “孟师兄?”穆长宁直觉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孟扶桑传音道:“我有个猜测,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得到白日的时候去验证一下。” 闹哄哄的一晚上过去,天亮了之后,镇民们知道商家的小少爷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心中恐慌顿时更甚。 本来在十三少那一群仙长们到来之后,小镇的镇民们心里都升起无限希望,觉得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即便被夺去的孩子没能回来,仙长们也能捉住那妖孽绳之以法,给他们报仇。 然而现在,即便仙人驾到,也没能改变现下的局面,镇民们慌乱了、绝望了。 穆长宁和孟扶桑来到剩下的十二户人家家中,有些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搬迁了。 兴平镇闹出这种事,他们再也呆不下去。没看到连仙人都没办法了吗?谁知道今晚会不会是自家的孩子失踪! 崔镇长一家一家地拜访,苦口婆心地劝说:“咱们世世代代扎根在这里,对这里怎么也有深厚的情谊,在镇中还能有几位仙长护着,若是去了其他地方,谁知是不是羊入虎口,我们相信仙长吧。” 然而这劝慰根本起不来多大作用,昨日那商家小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十三少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拍胸脯怒道:“本少保证,本少要是抓不到那只妖怪,本少跟你姓!” 穆长宁暗暗咋舌,惊叹他脑回路之清奇。事关家中子嗣存亡,谁会稀罕你跟他们姓! 但在崔镇长的努力劝说之下,这些要搬走的人家还是决定寄希望于那些仙长,再留一晚。 对此,十三少是对崔镇长充满了感激,连连保证自己今晚一定不会再失手,穆长宁却觉得这崔镇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怪事只发生在兴平镇,搬去其他地方能够避免被祸害,那为何崔镇长还执意将人留下? 真的对他们这群修士如此信任放心吗?明明连他们自己,也不敢说有全然的把握。 将这十二户人家都转了过来,一直尾随他俩的十三少忍不住道:“喂,你们两个,有什么发现啊!” 穆长宁心道他憋了这一路,总算是憋不住了。 二人转过身看着他,十三少挺直背脊清咳两声,“别误会,本少没想怎样,只不过本少向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商家少奶奶找儿子,就定当竭尽全力。” 孟扶桑点点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十三少一噎,怒道:“众人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一起合作,总比你们俩胜算大吧?” 昨晚是穆长宁率先发现了异样,而今天这两人又一度讳莫如深,他总觉得他们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答应商少奶奶的事,十三少懊恼地挠头:“事成之后,本少也不要那猎物了,总之,找回失踪的孩子最重要!” 一直顺风顺水的人生,第一次受了挫。原本是为猎物而来,可在他失误之后,看妇人伤心欲绝,他不会说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挫败和自责,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否则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想到这里,他狠狠心道:“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以心魔起誓总行了吧!” 十三少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自称,都从“本少”改成“我”了。 抛去那一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人好歹还有点责任心,也不算太讨厌! 穆长宁似笑非笑:“你那娇娇倩倩的美婢呢?” “本少的事,与她们何干!”十三少不满道。 哦,总算还拎得清。 诚如十三少所说,双方合作,可比单方面作战方便得多了。当然,某些不靠谱因素,首先得排除在外。 到了晚间的时候,他们照例分工去那剩下的十二户人家家里守夜,不过昨日只由穆长宁一人守着的王家,现在变成了穆长宁孟扶桑和十三少三人共同守夜,除此之外,在王家宅院外,还有十三少那一行人中其余的三个筑基修士守株待兔。 十三少积攒了满腹的疑惑,还是传音问道:“你们怎么就这么肯定,今晚那妖物会来王家啊?” 穆长宁看向孟扶桑,孟扶桑指着庭院中晾衣的杆子,“白日的时候,看到那里挂了小儿衣物,上面沾了两滴血迹,而我在商家小少爷的襁褓上,也发现了两点血迹。” “就凭这个?”十三少顿时无语,“那万一只是巧合,我们全在这,不是得让它跑了!” “不会是巧合。”孟扶桑肯定道:“你有没有听过姑获鸟?” 十三少一脸懵逼地摇头,孟扶桑便道:“姑获鸟是一种特殊妖兽,也称九头鬼鸟,传说是难产而死的孕妇执念所化,喜欢抱走人家的孩子,哪户人家若是有婴孩的衣物晒在外头,被姑获鸟发现了,它就会在上面留两滴血,当晚便将那家的孩子抱走。” “原来是这样!”十三少睁大双眼,又不解道:“它既然是妖,那为什么我设的隔绝阵法和玄天八宝镜都没有用,这没道理!” 穆长宁勾了勾唇,“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绝对,你以为,九头鬼鸟的称号难道是白叫的?” 孟扶桑点点头,“姑获鸟很特殊,它能吸食人的魂魄,自己取而代之,还露不出半点气息痕迹,你那隔绝阵是追寻的妖气,而玄天八宝镜也差不多,姑获鸟露不出马脚,你又如何发现得了不同?” “从一个多月前姑获鸟就来了这里,代替了这镇中的某个人,白天如常人一般生活,晚上便出来活动。” 这个活动,指的自然是偷抱别人家的孩子。 十三少恍然,顿时紧张起来:“那破鸟代替了谁,那些被抱走的孩子呢?他们又会怎样?” 孟扶桑摇头道:“姑获鸟代替了谁我还没有眉目,但是它对孩子有执念,不会轻易伤害他们,不过我怀疑这镇中恐怕不止一只姑获鸟,还有一只夏获鸟。” 夏获鸟又是什么鬼? “姑获鸟偷抱孩子,夏获鸟抚养孩子,这两种妖其实差不多。” 解释了这么久,十三少大致懂了,哼了声攥紧拳头跃跃欲试:“这两只破鸟,看本少怎么对付它们!” 不是穆长宁想泼冷水,但这也确实是事实,“你忘了你昨天跟它交手的后果了?”(未完待续。) 第152章 啪啪啪 想到昨日与那团黑影的交锋,十三少脸色微变。 那团黑影的速度很快,远非他们能够比拟,而且他的上品法器捆仙绳,居然还奈何不了它!最主要的是,黑影没有具体形态,随时都能化作一团雾气消散,无处可寻,这还怎么打! 十三少苦着脸。 他一向自我感觉很好,自认任何事都能迎刃而解,自告奋勇从家中跑出来,还信誓旦旦扬言自己会在猎妖比试中摘得魁首……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原以为在凡人城镇中作乱的妖孽至多就是个小喽喽小角色,他十三少勾一勾小手指头就能解决,也没多放心上,可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如此棘手,而自己的那些本事也压根派不上用场。 十三少郁闷地想挠墙,看了看那气定神闲的二人,纠结了半晌,终是决定虚心请教,“那你们说怎么办?我听你们的。” 软化的态度明显是将他们都放在同等的位置,虽然先前答应了合作,不过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信任基础上的,这人要是时不时来一下抽风,他们可消受不起。 现在总算顺眼多了。 “这就是姑获鸟的奇特之处了。”孟扶桑悠悠说道:“妖兽都有具体形态,姑获鸟比较特殊,传说中它是由怨气所化,因而它有一项技能,便是虚化,如非它自愿,不会现出本体。” “不自愿现出本体,那就把它逼出来啊!”十三少看向他二人,目光灼灼,“你们有办法的对吧?” 孟扶桑淡淡点头,“昨日你与它交手,虽未实质性伤害到它,但也有所影响,可见它虚化能力不佳,我猜测这只姑获鸟的等阶不会高于五阶,若是如此,我还能应付得来。” 说到这里,他淡笑了一下,“而且,姑获鸟有一个特点,它怕狗。” “狗?”十三少一愣,看往庭院狗棚里的那只家犬,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它牵出来溜溜。 穆长宁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姑获鸟是妖兽,会怕这种凡狗?” 被揭穿了心思,十三少耳根微红,急道:“瞎说什么呢,本少会这么蠢吗!”顿了顿又问道:“可大晚上的,去哪儿找灵犬?” 孟扶桑看向穆长宁,穆长宁笑了笑道:“我有。” 霹雳可是五阶灵兽,自然会有相应技能,其中一项,便是模拟,从形态气息到威压模拟灵犬都不在话下,必要时也能给那姑获鸟致命一击。 商量协定之后,只差静静等待姑获鸟上门。十三少不由看了他们几眼,道:“你们懂的还挺多。” 这却是他为数不多发自内心的感叹,这二人的实力不俗,而且见识广博、手段层出,身份定然不凡,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穆长宁望了望孟扶桑,心中亦是感慨敬佩不已。孟师兄简直都可以称为行走的妖兽全书了。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尤其还得时刻提防着姑获鸟的来袭,穆长宁一分一秒不敢松懈。 与昨夜一般,快到寅时的时候,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段令人烦躁心悸的夜曲。庭院中饲养的家犬似有所感,趴伏的身子站起,一声接一声地吠叫。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神识尽可能地碾过每一寸角落,隐约间似乎见到有一道黑影飞速窜出,朝着王家小院而来。 “来了!”孟扶桑眸光微紧,随着一声轻喝,庭院中埋伏着的穆长宁三人腾飞升空,那黑影霎时就被三人围堵个正着。 姑获鸟身上的怨气极重,直到靠近,穆长宁能明显感受到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手脚动作都为之一滞。 炽火剑挥舞而出,火刃壁的施展,将姑获鸟连带着三人一同被围罩在火墙之中,火势滔天,剑势凛凛,那股阴寒的怨气顿时被冲散不少。 十三少见状赶忙拿出阵旗,结出了一个八角立方阵,将黑影困于阵中,黑影横冲直撞,最后结果却无一不是被阵法反弹回来。 它在立方中颤抖,消散又重聚,哀哀鸣啼不绝于耳,听上去却是个哭声凄惨的婴孩。 孟扶桑取出一枚飞刀,在右手手掌划了一道口子,随着鲜血的沁出,立方阵中的黑影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急切地想要冲破桎梏,十三少废了好一番力才算将它稳住。 只见孟扶桑手指翻动,结出一个血印,直直打到黑影身上,随着黑影一声尖叫,它翻滚的身子停顿下来,孟扶桑不敢耽搁,接二连三数道血印打在它身上,黑影竟然嘤嘤啼哭起来。 那哭声悲切,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闻者恍惚、听者落泪,穆长宁和孟扶桑及时回神,未受影响,十三少却不幸中招,手指颤抖了一下,八角立方阵不攻自破。 摆脱阵法桎梏的黑影冲天而起,叫声震天,便见本来那团模糊的黑影竟慢慢成型,化作一只巨鸟,巨鸟身形庞大,羽毛乌黑发亮,身有九头,每一头都有一对血红的眼珠子。 这就是姑获鸟,也叫九头鬼鸟! 穆长宁见到姑获鸟原身时便已神色微定,果然如孟师兄猜测的那样,是只五阶妖兽,如此他们对付起来还不算太难。 孟扶桑取出碧玉箫,一首御兽曲倾泻而出,音符跳动,旋律急促,声声催命。 十三少暗暗皱眉,懊恼地磨牙。方才若不是他的差错,兴许不用逼出姑获鸟的原身,也能将之灭杀! “都给本少上!” 他一声令下,潜伏在院外的三个筑基修士、连带着他那一行人中的七个炼气修士俱都冲天而起,十三少也提起一把折扇扑了上去,“你这只破鸟,看本少怎么收拾你!” 捆仙绳从他袖口飞出,打向已经有了实体的姑获鸟,姑获鸟的九头都转了过来,血红的眼睛盯着十三少,啼叫了一声显得尤为不屑。 它背后双翼微动,卷起阵阵阴风,便将那捆仙绳直接挥开。 而就在这个当口,穆长宁射出了十数根暴雨梨花针,梨花针势如破竹,冲开气刃,正对姑获鸟的眼睛,狠狠没入。 “唧——!” 姑获鸟身形猛地一晃,啼叫尖利,九头中有六头的双眼都被梨花针戳瞎,流下道道血泪。 这时,凭空出现了一把巨大的折扇,随着十三少扬手一挥,那把折扇霎时飞向姑获鸟,如金似芒,锋锐无匹,眨眼的功夫,便斩下了姑获鸟的七个头。 原本的九头鸟,到此刻,只剩下两个头,而这两个头,还恰恰是被穆长宁戳瞎了的。 姑获鸟暴躁地在空中乱飞,卷起罡风阵阵,将众人吹散,树木连根拔起,房屋瓦片四散而飞。 知道今晚会有一场恶战,王家和附近的镇民都被临时疏散了,修士与妖兽斗法,一旦波及到这些凡人,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罡风歇下,六个筑基修士连带着七个炼气修士的攻击都落到了它身上,姑获鸟彻底被激怒了,唯剩的两个头仰天长啸,只见两团乌黑色的火焰从它嘴里飞出,笼罩到众人身上。 在释放出黑色火焰之后,姑获鸟的身子像是一下子瘫软无力,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砸出一个硕大的巨坑,而后再也一动不动。 穆长宁及时施了个灵气护罩,那火焰灼烧着护罩,她感到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消耗,又有一股阴寒森冷通过护罩传递到她身上,让她受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东西!” 几个炼气修士不由痛呼,显然承受不住这火焰的威力。其中有两个炼气男修被黑火笼罩的身子剧烈颤抖,连续不断的翻滚了几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烧成了一具白骨。 “啊!十三少,救命!” “十三少,救救我!” 娇娇倩倩拼命大喊大叫,她们身上的法衣光芒在逐渐黯淡,待到没有法衣护身,兴许她们也只能沦为白骨的命运。 穆长宁试着以火抵火,然而她释放出来的灵气火焰对上这黑火之后,却只是让它燃烧地更加猛烈。 这时,孟扶桑沉重的声音传来:“这是姑获鸟的本命源火,怨灵鬼火,只有净化之力才能化开。” 用本命源火对付他们,这姑获鸟竟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穆长宁寻思琢磨对策的时候,十三少蓦地一声大喝:“佛光普照!” 只见一颗金色的小珠子飞到众人头顶,小珠子发出道道柔和的金色光晕,在这光晕笼罩下,他们清晰地发现,原本让他们万分头疼的怨灵鬼火,竟然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完全熄灭。 小珠子重新回到了十三少手上,他的脸色惨白无比,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孟扶桑眸子微眯,“他竟然有舍利子!” 穆长宁惊了一下。舍利子是那些功德深厚的佛修圆寂之后留下的,每一颗舍利子都承载了该佛修生前的所有功德。 常言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修慈悲为怀,自能净化这世间一切阴邪怨气。 穆长宁能猜到十三少的身家不菲,可没想到他居然连舍利子都拿得出来! 那怨灵鬼火着实可怕,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七个炼气修士中,除了娇娇倩倩,全被烧成枯骨,而那两人因为有法衣护身,虽挽回了一命,但也被烧得面目全非、昏迷不醒,剩下的六个筑基修士,也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 十三少见穆长宁和孟扶桑正盯着他看,心中猛地一跳。 他方才看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拿出了舍利子对付鬼火,危机是解除了,可舍利子这种东西,连元婴修士都觊觎,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动别的心思。 他现在灵力透支,十分虚弱,但他还有三个筑基期的手下随从,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怕! 十三少眼中的戒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会警惕不无道理,尤其是在拿出舍利子之后。 穆长宁身形微动,十三少猛地后退一步,她轻笑了一下道:“方才多谢了。” 那双眼睛清明透亮,光风霁月,不曾含有一丝一毫的贪妄邪念,十三少有片刻恍惚,竟莫名放下心来。 他扭过头哼了声:“本少是谁,既然说是合作了,本少当然不会不管你们!” 想着他又攒紧了眉,“姑获鸟死了,那些孩子呢?不是还有一只夏获鸟吗?” “已经来了。”孟扶桑沉声道。 十三少微微一怔。 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佝偻的背脊,满头的白发,枯瘦的身形……十三少愕然:“崔老头儿?” 这人可不就是崔镇长? 崔镇长抬起头来,枯褶的老脸上,竟有一双血目。他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姑获鸟,眼中流下了两道血泪。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崔镇长桀桀笑道。 说着,他身形一晃,一股黑气从崔镇长的七窍中窜出,凝成一团黑雾,竟比方才那只姑获鸟凝出的黑雾还要凝实厚重,而崔镇长的身体则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六阶……”孟扶桑喃喃道。 十三少瞳孔一缩,另外三个筑基修士面色煞白,穆长宁眯了眯眼,一拍灵兽袋:“霹雳,出来!” 话音刚落,一簇耀眼的白光从灵兽袋里飞出,腾空而起,白光褪尽,只见一条背生双翼的巨大白犬猛地冲向那团黑雾。 模拟的特点在于能够模拟一切,外形、修为、威压……霹雳毫不客气手软地模拟出了十阶妖兽的威压,狠狠砸向那团黑雾。 本就惧怕犬类的夏获鸟几乎在霹雳现身的那一刻便被逼出了原形,随后又被那十阶的灵威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霹雳威风凛凛地踏着优雅的步子,爪子一提一放,“啪”一声踩碎了它的一只脑袋,夏获鸟痛呼惊叫,挣扎着身子要起来,霹雳又怎会给它这个机会?灵威一放,夏获鸟就只能像条咸鱼任人宰割。 “啪”、“啪”、“啪”…… 霹雳像是找到了玩具,一脚一个脑袋当响炮踩,踩得乐此不疲,看得十三少等人莫名背脊一寒。 待到最后一个脑袋“啪”地被踩爆,夏获鸟低低“呜咽”了一声,彻底没了动静。(未完待续。) 第153章 太阴付家 夏获鸟的九个头被依次踩爆,红的白的混合着肉末溅了一地,一片狼藉。 十三少看着只觉得胆寒反胃,原先就因消耗过度而惨白的脸色刹那变得更白了。 霹雳功德圆满之后变回了一只小白猫,眯着眼睛“喵”了声,想要跳进穆长宁怀里撒个娇,却半路被孟扶桑拎住了脖子。 他瞥了眼霹雳沾满血污的爪子,淡淡道:“脏。” 穆长宁微愣,霹雳这时候瞬间没了骨气,好像一点都不敢反抗他,怏怏耷拉下了脑袋,孟扶桑直接把它塞回了穆长宁的灵兽袋。 王家的宅院被毁得差不多了,四下里到处充斥着烧焦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十三少强压下胸口的恶心,问道:“崔老头儿是夏获鸟附身的,那么那些孩子都被他藏在哪儿了?” 孟扶桑慢步走到已经死透了的夏获鸟身边,摸索着用飞刀在它胸腹处划开一道口子,找到了一团深灰色的雾团。他给穆长宁使了个眼色,便狠狠劈出一道劲光。 随着“噗嗤”一声,虚空中凭的出现了一丝能量波动,许多白花花的小婴孩从半空坠落。 早就做好准备的穆长宁放出了万千藤蔓,柔和地托举着这一个个婴孩。他们都陷入了沉睡,睡颜红润而甜美。 “妖兽到了五阶便会在体内形成一方存储空间,夏获鸟的存储空间,就是专门用来存放这些婴孩的。”孟扶桑解释道:“他们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 十三少走到一个小婴孩身边,伸出手戳了戳他幼嫩白皙的脸颊,展颜笑道:“太好了,终于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这方婴孩失踪总算有了结果——崔镇长和崔夫人一个月前便被这两只妖孽吸食了魂魄,附身之后取而代之,自此他们白天如常人生活,晚间出没作案,兴平镇中的婴孩,每晚都会减少一个。所幸这些孩子如今都回到了各自父母身边,皆大欢喜。 兴平镇的镇民无疑对他们感恩戴德,那商家少奶奶抱着自家儿子要给十三少磕头道谢,十三少好一番得意之后倒也有模有样地谦逊一番,只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眉眼中那股志得意满。 “本少怎么觉得这样高兴呢?” 十三少摇着折扇满面春风:“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行侠仗义?” 穆长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三少给人的感觉,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不过短暂相处之后,她也大概知道,这人除了有点目中无人和傲慢骄矜之外,没什么大毛病,更算不上是什么恶人,至于望穿所说的牵引……见招拆招吧。 孟扶桑正盯着地上两具巨鸟的尸体若有所思,十三少见状清咳了声道:“之前说好的,这两只鸟归你们,本少不要了!” 他一脸肉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想到自己这回做了件大好事,那点郁闷心痛也就被冲散了,心情居然还格外得好。 十三少的手下们闻言都十分惊讶,甚至有些不满。 五阶妖兽和六阶妖兽的尸首,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十三少确实有这个资本看不上,可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呢? 他们折损了好几人,十三少居然什么都不要就便宜了外人! 穆长宁和孟扶桑面面相觑,孟扶桑轻声笑道:“那姑获鸟的怨灵鬼火也是多亏了你才能净化熄灭,这只姑获鸟你可以收下,至于夏获鸟,那是师妹灵兽的功劳,理应归属穆师妹。” 穆长宁和十三少同时一怔,她愕然道:“孟师兄你……” 她看了眼孟扶桑手掌心那道深深的刀痕,孟扶桑出的力,其实一点都不比他们中任何一个少,而且这两只妖兽的原形,还是被他识破的呢!他竟什么都不要,只为别人做嫁衣裳? 孟扶桑微笑摇头:“我从来不要死了的妖兽,它们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十三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他确实很需要姑获鸟的尸首为他赢得猎妖比试的魁首,另一方面又觉得好像占了人家便宜。 他想了又想挖出了姑获鸟的妖丹递过去,“夏获鸟给你师妹,本少没意见,本少也不占你便宜,妖丹给你,妖兽尸体归本少。” 孟扶桑愣了愣没接,十三少便直接将妖丹塞进他手里,随后美滋滋地把姑获鸟的尸首收起来。 穆长宁也把夏获鸟的妖丹剖出塞到了孟扶桑手上,“这是孟师兄应得的。” 虽然妖兽尸体也很珍贵,但妖丹无疑是价值最高的,孟扶桑一手一粒妖丹,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人。 十三少让人收敛了手下的几具白骨,又让人照顾一下娇娇倩倩,对着众人说道:“回去之后,本少重重有赏!” 那几人原先愤懑的神色才算缓过来。 穆长宁听说十三少要走,正思索着该以怎样的借口跟着他。望穿既然说能在他身上感到一丝契机,若错过这次机会,她兴许就要与神石碎片失之交臂了! 然而十三少根本没让她多做考虑,反而径自兴致勃勃地走到他二人面前,“本少很少会欣赏别人的,你们真该庆幸,你们入了本少的眼。” “……”听上去还真是让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知道这货就是这个性,他们也就没多在意了。 十三少清咳了声道:“本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付名文轩,家中排行十三,人称十三少,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也算是要结交的意思了,穆长宁和孟扶桑对视一眼,自报姓名,孟扶桑细想片刻突然蹙眉,“太阴付家?” 付文轩俊眉微挑,扬起下巴颇为自傲:“没错,就是太阴付家。” 穆长宁蓦然一愣。 来大泽之前她当然有好好研究过这块地域,如中土宗门林立,大泽更多的还是以家族势力割据领地,将其大致分成了四块:太阴、逐鹿、折芒、深水。每一块地域都有一个领头羊,身后跟着一群小家族,而太阴的这位领头羊,便是付家。 最主要的是,付家有位化神后期的宗主,还有一位即将突破化神的元婴大圆满长老,在灵天大陆化神修士屈指可数的情况下,太阴付家也算一等一的存在了,它在大泽的地位,便如苍桐派在中土的地位差不多。 不过玉皇大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也不是每个姓付的都地位斐然的,但是付文轩既然能拿得出舍利子,恐怕该是付家的嫡系子孙了。 付文轩本来是等着看他们目瞪口呆、肃然起敬的模样,谁知这二人只稍稍呆愣了一下,竟就这么坦然接受了他的身份,这让他隐隐有些失望。但想起往日里那些让人厌烦的攀炎附势,他又觉得他们似乎合该就是这反应的。 “你们不是大泽人吧?”付文轩来了兴致。 穆长宁点点头,“我们来自中土。” “中土!听说中土有许多宗门,你们应该也是哪个名门正派子弟吧?”付文轩双眼大亮,“难得相识一场,两位有没有兴致去付家小住几日?我叔叔肯定会欢迎你们的!” 穆长宁觉得,认识付文轩以来,就这句话最得她心,她正愁怎么找理由跟着他呢! 不过……穆长宁侧头望了望孟扶桑。付文轩会是神石碎片的牵引人,她有必须跟着他的理由,但是不知道孟师兄愿不愿意。 孟扶桑恍惚了一下,望进她一双眼里,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思。他敏锐地感觉到,穆长宁是想去付家的,或者说,她是对付文轩很有兴趣。 这个认知还真是让人不怎么开心呢…… 孟扶桑动了动手指,淡笑道:“那就要麻烦付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本少高兴还来不及呢!”付文轩拍着胸脯道:“正好本少的猎妖任务完成了,一起走吧!” 天色大亮的时候,付文轩带着自己那一行人和穆长宁孟扶桑准备离开兴平镇,镇民们因为他们帮忙捉了妖,还想好好款待酬谢,却被他们拒绝了。于是乎,这些镇民们携老扶幼来到镇门口,十里相送,跪谢他们的恩德,尤其那些找回孩子的人家,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付文轩显得无措又慌张,胸中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穆长宁亦觉得有些动容。 修士之于凡人,是难以企及的存在,他们拥有着凡人所没有的能力,而这些能力,除了助他们更顺畅地攀登那条登天路,也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一点痕迹和存在的意义。 人生于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匡扶正义、除魔卫道、兼济天下……她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高深的觉悟,也没有这么大公无私,但若真的碰上了,又在她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话,她并不介意施以援手。 付文轩一步三回头辞别了那些镇民,终于祭出了飞行法器。穆长宁在看到那柄宝光四射的巨大玉如意时,只觉得差点被亮瞎。 这么明晃晃地在自己脑门上写着“有钱”两个字,是真的不怕别人来抢吗? “付十三公子,我就问一个问题。”穆长宁嘴角直抽,“你来的这一路上,顺利吗?” 付文轩一怔,拧眉沉思了一下,“如果不算上一些跟着的小尾巴的话,应该还是蛮顺利的吧……” 果然!穆长宁无奈扶额,“你……” 她蓦地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付文轩或许是那种鲜少外出的大家族子弟,缺乏外出经验,但是他带了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提醒他这些需要注意的事? 穆长宁看了看他那一行人,几个炼气期的死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那三个筑基期,和娇娇倩倩两个重伤患者。娇娇倩倩就不必说了,这两人除了撒娇耍横恭维付文轩外再不会别的,纯粹就是来捣乱的,而那三个筑基修士,难道还跟付文轩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是他们没有想到,而是他们故意不说。 他们不说…… 穆长宁暗暗冷笑,果然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冲突,付文轩身边的,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呢! “你这玉如意太丑了。”穆长宁摇头,祭出了穿云舟,“用我的吧。” 付文轩满头黑线,左瞧瞧右看看,实在看不出那艘光秃秃的小船比自己的玉如意好看到哪里去! “你是不是瞎!”他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收回了玉如意,踏上穿云舟。 随行中的那一位筑基后期修士十分隐晦地望了穆长宁一眼,她只作不知,孟扶桑走上前几步,到底还是忍不住传音道:“穆师妹,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穆长宁当然知道,但付文轩现在是她的线索,她总得保证他的安全。 孟扶桑沉着脸走上穿云舟,之后便只坐在一个角落闭目打坐,穆长宁也不知道他到底突然在生什么气,就因为自己多管闲事? 她有心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好像无从说起,上了云舟之后,便负责着操控云舟,再也找不到话题。 娇娇倩倩终于醒了,她们二人被怨灵鬼火烧得彻底毁容,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然而那二人醒了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阵哭闹无休,付文轩颇有些受不了地恼道:“别嚎了,有冰肌玉骨膏,你们这伤自能恢复。” 能恢复是一回事,可一向对她们疼爱有加的十三少居然无视了她们,这能一样吗?难道就因为她们现在容貌有损,十三少便厌弃了? 娇娇倩倩有苦说不出,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可惜做给了瞎子看。付文轩只顾着一个劲地吹嘘自己对付姑获鸟时的神勇,一口一个“本少”根本停不下来。 穆长宁无奈瞄他一眼,付文轩终于清咳一声问道:“你那灵宠到底是什么,六阶的夏获鸟,竟能被它活活踩死?” 穆长宁淡笑道:“只是讨了个巧,夏获鸟怕狗,而霹雳又刚好能克制它。” 付文轩了然,也对,穆长宁才是筑基初期,她的灵宠再厉害又能有多高阶?但即便如此也很不错了,付文轩琢磨道:“本少回去后也得找只灵兽来养养。” 见十三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穆长宁身上,娇娇倩倩当然不能忍,冷笑出声:“真这么厉害,你怎么一开始不把你的灵兽放出来?不然我们也不用受伤,更不会有人折损了!” 指责倒也合情合理,穆长宁却只觉得无语。 你他么见过谁斗地主的时候先扔炸弹的!(未完待续。) 第154章 六长老 一开始就放了霹雳,姑获鸟是定然能落网了,可是那夏获鸟见到有霹雳在,它还会出来吗,那些孩子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再说,谁又能真的保证,真能一招建功呢? 付文轩知道,那时他们几个只是暂时合作关系,还没有经过磨合。就像他明知道姑获鸟怨气深重,如果一开始他就拿出舍利子,就不会有后面被怨灵鬼火什么事,但他偏偏没这么做,偏偏就留着这张底牌。 穆长宁留着霹雳当然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折损的那几人,虽然很可惜,不过既然是他手下,那他回头好好补偿就是了。 娇娇倩倩无非就是想在付文轩面前诋毁指摘穆长宁,然而很不幸,付文轩没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大约也是并肩作战过,这种革命情谊,可不是两个美婢的几句话就能冲散的。 付文轩攒紧眉心,一言不发。经兴平镇除妖一事,他心中认可了这二人,也是真心实意要结交的,否则也不会邀请他们去付家作客。 对待付家的贵客,她们就是用这个态度?付文轩琢磨着是不是平时太纵容她们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再看了看那二人被烧毁毫无美感的面容,付文轩直接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一见十三少不理她们了,娇娇倩倩心中气愤不已,却也敢怒不敢言,她们现在更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十三少万一真待她们不如从前了,家主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相安无事,进入大泽境内后,一行人便直奔太阴,而自进入太阴,付文轩却让穿云舟直接飞向一片人迹罕见的山谷,视线内的浓雾越来越重,付文轩在船头挂了一块令牌,令牌发出道道灵光,浓雾中竟自发开出一条道路,为穿云舟指引方向。 付文轩道:“这片浓雾是一个巨大的迷阵,若没有付家令牌引路,根本进不来的。” 穆长宁微微惊讶,“付家不是应该在太阴仙城吗?这片山谷是……” “太阴仙城的付家只是旁支所在,这片凤凰谷,才是我付家本营,本少根正苗红,当然是住凤凰谷的。”付文轩洋洋得意,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这么说来,他长期居于此,鲜少出谷,也算得上是隐修了。穆长宁看了他一眼,“你这回该不会是第一次出谷吧?” 付文轩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本少从小长在凤凰谷,叔叔担心本少修为低出去被人欺负,一直到本少筑基中期了才松口,趁着这次族中的猎妖比试,本少便是特意到谷外狩猎来的,果然还是谷外好玩!” 付文轩叽叽喳喳说了一堆,那一位筑基后期的随从眉头越皱越紧,穆长宁抿着唇一言不发。 隐修虽然隐居避世,却也不是不入红尘,他们也是需要外出历练增长见识磨练心性的。付文轩直到筑基中期才被允许出来,若说是他那位叔叔担心侄子,倒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看看他出门带的都是些什么随从? 那叔叔要是当真关心他,会放心他身边跟着一群不靠谱的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付家的事,穆长宁是不想多问的,尤其现在都到了人家地头上。 事实究竟如何,不过都是她的猜测,她只是想通过付文轩抓住与神石碎片间的牵连……若是方便,往后提醒他一两句便是,他能听进去当然最好,其他再多的,就不合适了。 在凤凰谷中飞了半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付家大本营。凤凰谷的付家建在一片低谷中,相当于就是一座小城池,城中到处开满了凤凰花,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有付文轩领头,他们就是一路大摇大摆进了付府,付文轩直接带着穆长宁和孟扶桑去见付家家主,也就是他那位叔叔。 “十三哥!” 行至半道的时候,付文轩被一个筑基初期的男子叫住,男子与付文轩的长相还有几分相似,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然而一双眼睛狭长,给人一种精明狡黠之感。 “十三哥,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一天就要错过评比了!”男子朗笑着走近他们,在见到两个生人时蓦地一愣,“这二位是……” “十八弟!”付文轩见着来人笑道:“本少是谁,怎么会错过评比这么重要的是,说了拿魁首就是魁首!”他笑着捶了男子胸口一拳,“这两位是我认识的朋友,孟公子,穆姑娘,这位是我十八弟。” 付十八眸子微眯,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十三哥居然还能交得到朋友。 双方打过招呼,付文轩便急急道:“诶,十八弟,本少跟你讲,这次外出,为兄的收获可不小……” 他吧啦吧啦又开始没完没了,完全将身后二人抛之脑后,穆长宁无奈扶额,孟扶桑沉默不语。最终还是付十八好心提醒道:“十三哥,来者是客,先请人家去见父亲吧。” 付文轩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回过头尴尬道:“本少一时忘了……” “……” 付家主早便收到了传讯,说是十三少带着两个外人来了付家,据说那是他的朋友,而这两人还是从中土来的。 付文轩身边都是他安排的人,付家主对他的动向情况自然十分了解,包括这次付文轩出了凤凰谷后的一切事无巨细,尽在他掌握之中,而且,也大有收获。 付文轩身上居然有舍利子! 舍利子啊……嗬,想也知道这会是谁给他的,居然还捂得这么严实,一点儿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所以说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付家主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贪婪和势在必得,只是想到跟着付文轩来的那两人,他又眯了眯眼。 这二人就是个变数,他们是什么身份,也根本不得而知。若他们只是单纯地来付家拜访,也便罢了,但若是打乱他的计划…… 付家主眸里精光一闪,等来的便是通报声:“家主,十三少和十八少来了,十三少还带了两位客人。” “让他们进来。” 付家主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结丹后期修为,说话也极为和蔼,简单询问了付文轩几句之后,目光便落到穆长宁和孟扶桑身上:“轩儿自小便顽劣,给两位小友添麻烦了。” 付文轩一听不大乐意,嘟囔道:“本少智勇双绝,还能给人添麻烦?” 付家主看他一眼,付文轩顿时瘪瘪嘴老实了。 “听说两位小友是从中土来的,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万里迢迢,可是出来历练?” 虽然是付文轩的朋友,不过若是来路不明,付家也不会多留他们,当然,付家主的本意,还是想知道二人的来历。 孟扶桑看了穆长宁一眼,回答道:“晚辈二人皆来自苍桐派。” 付文轩愕然,付十八眸光轻闪。 苍桐派于中土的地位,与付家在大泽的地位差不多,尤其因为他们门派中有灵天大陆的唯一一位化神大圆满老祖,以至于大家都默默将其推到了第一宗门的位置,甚至隐隐有将其看成修真界第一的趋势。即便付文轩这种足不出户的,也听过苍桐派的名头。 他不由唏嘘不已。 付文轩本来也猜想他们会是名门正派子弟,结果还是低估了。不过看二人的本事,也着实不算辱没苍桐派的声誉。转念一想自己头一回出门就能碰上中土第一大派的弟子,是不是运气还不错? 付家主怔了怔笑道:“难怪,二位小友气度不凡,确实是中土第一门派能培养的。”他轻轻看了眼付文轩,又问道:“就不知二位师承何人?” 虽是苍桐派弟子,可有师父跟没师父的到底还是不一样,尤其这个师父是谁,那就更有讲究了。 这回孟扶桑没有答话,穆长宁顿了顿道:“家师讷言真君。” “讷言真君!”付文轩失声惊叫,付十八亦双目瞪圆惊愕不已。 苏讷言的名声,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如雷贯耳的,尤其他就是那位化神大圆满老祖的首席大弟子,而且还有可能即将晋升到化神。最主要的是,他今年还未满五百岁,五百岁不到的化神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都骇人听闻了! 当然,另外有一点,苏讷言跟付家的一位长老,还有一些渊源,可以说,付家跟苏讷言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付家主暗暗咋舌,他确实有听说苏讷言在几年前收了个小徒弟,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啊!更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来了大泽,还跟付文轩结交上了! 付家主看了眼付文轩,他正被这个消息砸得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付十八目光晦涩地望向付文轩和穆长宁,细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嘴角抿紧。 真不知这蠢货究竟哪里撞来的运…… 见穆长宁回完话,而孟扶桑却还没有动静,付家主心中就有了计较,想来这男子应该还未来得及拜师吧。 毕竟,也不是每个门派弟子都会有师父的。不过,这小丫头还是切切实实让人惊讶了一把,如此就更不好怠慢了…… “说起来,老夫也跟讷言真君有过数面之缘,真君近来可好?” 穆长宁淡笑道:“师父已闭关有数年。” 付家主了然点头,想来不久之后,修真界又要多一位化神尊者了。 他扬起了和蔼可亲的微笑,“二位小友远道而来,就尽管在付家住下,恰好过两月凤凰谷还有一场十年一度的醉花阴盛会,二位若有兴趣,尽可来参加。” 付文轩心道醉花阴不是只对付家子弟开放吗,就算穆长宁身份不一般,难道他们还能越过了这条规矩去? 可转念一想,若是穆长宁和孟扶桑二人也去醉花阴,那他们还可以组队啊!简直不要太靠谱! 付文轩美滋滋地七想八想,付家主笑着道:“两位小友便住在蓬莱阁吧,十八,你替我送送他们。” 付十八一愣,将他们安排到蓬莱阁? 那里不是靠近六长老的鹤林?这……合适吗? 父亲的决定总不会错的。付十八也明白,父亲这是给自己创造机会好接触这二人,准确的来说,是好好接触穆长宁。 总不至于,还比不过付文轩那个蠢蛋! 付十八福至心灵,道:“两位请随我来。” 付文轩见状赶紧跟上去,“诶,等等本少,本少也去!” 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付家主脸上堆满的笑容才缓缓放下。 依据线人的回报,姓穆的这小姑娘似乎隐隐是在偏帮付文轩,这可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她若是跟她师父一样,是个聪明的,就最好别多管闲事…… 付十八正领着穆长宁二人去蓬莱阁,也准备随意扯聊几句,可偏碰上付文轩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满口细数着自己在兴平镇除妖的桩桩件件。 嗬,谁有兴趣听他的经历啊! 付十八咬咬牙道:“十三哥,你再不去评定猎妖结果,就要错过了。” 付文轩身子一僵,“哎呦,瞧我这记性!”他转头急道:“诶,我先走了,改天来找你们啊!” 说完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付十八心里总算出了口气,眸色深深,一转头却看见穆长宁目光若有似无看向自己,心中猛地一顿,扬起笑颜道:“穆姑娘,孟公子,这边请。” 付十八与他父亲一样健谈,也很会说俏皮话,一路上都在给他们介绍付家还有一些有趣之事,自然也说起了蓬莱阁,“蓬莱阁周遭僻静,环境优美,灵力浓郁,本来也是招待贵客之所,不过已经许多年未曾有人入住了,二位还是这数十年来头一遭。” 穆长宁偏过头问道:“这是为何?” 付十八清咳一声:“蓬莱阁靠近鹤林,而六长老在鹤林闭关,他……不喜人打扰。” “如此,我们入住岂不是多有不便?” “不不不。”付十八赶忙摆手,道:“据说,六长老与讷言真君乃莫逆之交,如果是穆姑娘入住蓬莱阁,六长老只会有高兴的份。”(未完待续。) 第155章 阴晴不定 师父的莫逆之交吗? 穆长宁是不知道付十八所说的话里究竟有多少含金量,但总之这位六长老与师父相识是准没错了。她之所以在付家自报家门,也是为了方便行事,谁知道之后为了那碎片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看在师父的颜面上,总能多几分顾虑。 付十八一直将他们二人引去蓬莱阁,这蓬莱阁竟是一座湖中小岛,水榭亭台,玉宇琼楼,错落有致。岛上凤凰花盛开,鲜妍似火,烟波浩渺,白纱飞舞,远远望去,好似置身仙境。 付十八给二人各自安排了一处院落,还欲留下几个美婢侍候,却被二人婉拒。修士都注重隐私,不喜外人近身,付十八也不好勉强。 “蓬莱阁旁便是鹤林,六长老有些许怪癖,鹤林中亦布满阵法,若无人引路,只怕很难走出。” 言下之意,不过是提醒他们,莫要乱闯。 穆长宁淡淡点头,“多谢付十八公子。” 付十八深谙过犹不及见好就收的道理,点点头便告辞,穆长宁转身看向神色淡淡的孟扶桑,斟酌道:“孟师兄,你还生气呢?” 孟扶桑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怎么一路看上去心情不好?” 他一窒,目光微闪,摇摇头道:“我只是刚好在想一些事。”见穆长宁松口气的样子,孟扶桑想了想,轻叹一声:“穆师妹,付家的底蕴,丝毫不比中土七大宗门低,不管你要做什么,只有一点……”他一字一顿:“羽翼未丰,切莫逾矩,毕竟这里还是大泽。” 穆长宁抿唇暗暗苦笑。孟师兄多通透的人啊,怎么会看不出她有所求呢?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确了,她就是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师兄放心,我知道分寸。”穆长宁只能与他如此保证。 孟扶桑淡淡摇头,走进小院中,落下了禁制,穆长宁也回了自己的小院,还额外布了几个阵法,闪身进入空间。 望穿实在闲得无聊,捡了根木棍在捅蜂窝,贪吃蜂一只一只接着飞出来,精神奕奕。 自从它们吃了鬼面胡蜂的尸体,就沉睡了一段时间,身体也随之长大了一圈,一只贪吃蜂已经有鸽子蛋大小,蜂巢都快呆不下了,而酿蜜的数量也在增加。不过碍于自身血脉所限,它们虽然寿命绵长,这辈子却没有进阶的可能。 妖兽尸体对于妖兽而言同样是大补之物,所以那只被霹雳踩爆的夏获鸟,穆长宁也直接给它吃了,霹雳现在还在心满意足地消化能量。 就是苦了望穿,本来还能每天出来一段时间,却因为她身边总有别人在,就只能闷在空间里,成天对着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到最后找贪吃蜂玩。 穆长宁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会自由的,我保证。” 望穿愣了好一会儿,侧过头扬起一个笑脸,“以前几千年几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真没什么。” 可那个时候他沉睡着,而现在,他却无比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囚禁在这一方空间。 穆长宁心中轻叹,望穿于她而言,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器灵。从捡到他的那一天起,他们就被绑在一起了,这些年若不是有他,自己也不会走得那么顺畅。所以现在即便是冒险,她也去做了。 “我已经跟着付文轩到了付家了,你有什么感应吗?” “那丝牵连似乎强烈了点,但具体指向依然不明,我也感觉不到。”望穿摇摇头,“你先安心住下来吧,他们总不至于赶你走,万一出了变故,我会提醒你的。” 穆长宁了然点头,“我看蓬莱阁的凤凰花开得极好,让贪吃蜂出去采蜜吧,很久没酿酒了,你该馋了吧?” “真的?”望穿双眼大亮,“埋到空间来,还能省时间!” “是方便你随吃随取吧?” 穆长宁失笑,召了十几只贪吃蜂带出空间。 凤凰花也是一种灵植,尤其蓬莱阁这里灵气浓郁,孕育出的凤凰花品质更佳。也不知是不是贪吃蜂长大了的缘故,酿出的花蜜竟比从前品质更上一层,再让望穿调整一下时间流速,不过一两日,新酒便已可以食用。 穆长宁不由暗暗庆幸,还好许师兄不在,否则这些灵酒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不知不觉都已经出来大半年了,先前四处奔波游历,如今暂时安定下来,穆长宁便静下心来,慢慢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消化沉淀,谁知这么一来,就过了一个月。 这一日,小院中的灵力突然奔涌而至,尽数涌入了她的体内,那筑基三层的壁障终于通了。 当年穆长宁筑基时便已是筑基二层的巅峰,后来也曾用过几年时间稳固根基,然而始终触碰不到筑基三层的壁垒,她也没执着于修为提升,揠苗助长,而是决定顺其自然,大约是这次外出历练,看的见的多了,眼界随之开阔了些,便就水到渠成进入了筑基三层。 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气,打开门口禁制,十几道传讯符顿时飞进来,大多都是付文轩的,也有付十八的。她一一看过去,一人轻慢,一人严谨,但这二人却有一点目的相同,都邀请了她一起去一个月后的醉花阴。 刚来付家时也听付家主说起这个醉花阴盛会,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她还真不清楚。 最近的一道传讯符是付文轩昨日发出的,大约是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他少爷脾气犯了老大不爽,语气听着奇差:“你俩修炼狂魔啊,都一个月了,赶紧给本少出关!” 穆长宁暗暗摇头,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孟师兄也闭关了? 也许,跟她一样,想要修炼沉淀一下。 穆长宁给付文轩发了道传讯符,然后走到孟扶桑暂住的小院,用传讯玉符联系了一下,毫无音讯,他也好像完全没有要出关的意思,便也不再勉强。 自从来到付家,穆长宁还没好好看过蓬莱阁,她四处转了圈,在湖边水榭停下来,左右等不到付文轩,便拿起炽火剑舞动起来。 微风习习,花香阵阵,自突破筑基三层,她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灵力充盈了一些,使起剑诀来更加得心应手。 剑气凛凛,卷落无数凤凰花瓣,飘飘袅袅落到湖里,缠绵悱恻。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娇花置于水中,也只有随波逐流的命运。 穆长宁心有所感,闭上了双眼,无知无觉进入忘我之境,身边的水榭亭台、花树碧湖都已凝固、远去,仿佛这方天地之内,只有她一人、一剑,而在这方地域内,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她就是这块地域的主宰。 这是域,剑之域。 飞纱朦胧,落英缤纷,碧衣少女于亭台水榭中挥舞长剑。衣袂飘飞,墨发轻扬,周身灵光闪闪,宛若仙子下凡,清丽出尘。 付文轩远远看到这副画面,不由脚步微顿,目光凝滞,再没有上前一步。 灵气的波动越来越大,亭台之上蓦地出现一朵巨大的火莲,火莲顿时四散而开,如雨点般纷落,每一片火莲花瓣都是一团熊熊火焰,火焰旋转飞舞,落入湖水中,整个湖水顿时像是沸腾了一般,炸出十多道水柱,哗啦啦浇了付文轩一身。 穆长宁满意地收了剑。 这是炽火剑诀的第三式,爆炎舞。前几年她每每练习炽火剑诀,这爆炎舞却总是时灵时不灵,不能完全掌握,今日机缘巧合领悟了剑之域,总算是将第三式给融会贯通了。 她抚摸着炽火剑剑身,轻弹了弹,长剑铮铮嗡鸣。 想当初在听风谷,许玄度天天陪她练剑,她哪次不是被他完虐?在对方的剑之域内,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控制,无论如何反抗,区别只在于,是早点被他一脚踹飞,还是晚点被他一剑打趴下。 剑痴的痴,是痴于他的剑,也是痴于追求剑道精髓。她不像许师兄那样是标准的剑修,以剑入道,她只是拿剑作为自己的武器。也许她一辈子都无法达到许师兄的剑术造诣,但现在能够更进一步,她已经很满意了。 穆长宁还在回味方才的感觉,付文轩无缘无故被浇了一身水,心头火起,正要去找她算账,却见一道黑色身影快速飞掠过,眨眼的功夫到了水榭中,一把抓住穆长宁的手腕。 穆长宁蓦地一惊,待要反抗,却发现面前这男子修为高深莫测,一双眸子正紧紧盯着她看,其中幽深墨色莫名地让人心头一悸。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低哑,抓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把她捏碎,穆长宁不由吃痛皱眉。 “元婴大圆满……”望穿沉声说道:“宁宁,不要反抗,你不是他的对手。” 穆长宁深吸口气,这人竟跟他师父一样,是个准化神修士!她抬头撞进他眸中,又飞速地低下头,道:“晚辈穆长宁……” “穆长宁?” 男子深深看她一眼,手下松了松力道,穆长宁正欲松口气,男子看到她手中的炽火剑,又是猛地一捏,她清晰地听到“咔擦”一声脆响。 卧槽,脱臼了! 穆长宁有苦难言。 好嘛好嘛,她就是在蓬莱阁里练了练剑,您老人家有必要生这么大气,竟是准备把她手腕生生捏断吗? 付文轩顾不得满身湿漉漉了,急冲冲跑过来道:“六长老六长老,她是我的朋友,是付家的客人,不是什么坏人的。” 被称作六长老的男子偏过头看了付文轩一眼,拧眉道:“你是谁?” “……付十三。” 六长老想了想,眸子微眯:“阿毅的儿子?” 付文轩慢慢低下头,“……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朋友。” “……” 穆长宁真想翻个白眼。这位六长老啊,你想聊天没问题,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啊,真的快断了! 就在穆长宁腹诽之际,六长老把手松开了,还顺便帮她把脱臼了的腕骨接上。当然,手法不够柔和,过程也不太美妙。 六长老凉凉瞥她一眼,“你就是苏讷言的小徒弟?” “……”那个说六长老跟师父是莫逆之交的人,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穆长宁恭谨低头道:“是,晚辈师承苍桐派讷言真君。” 六长老沉默了好一会儿,连付文轩都忍不住捏了把汗,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六长老却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穆长宁微鄂,依言抬头看过去。 六长老外表看上去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刚毅冷峻,一身黑衣,发丝随性地披散在脑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一个劲地发毛。 这位六长老,给人的感觉,便是一汪碧水寒潭,冰冷刺骨。她一直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六长老真和师父交情匪浅,怎么着也该兴味相投,甚至有可能和师父一样性子有些不着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光看着就感觉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六长老的目光仔仔细细碾过她面上每一寸,嘴唇微动,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手。 穆长宁猛地后退一步,付文轩也赶紧站到她面前挡住六长老,干巴巴笑道:“长老,穆姑娘是我朋友,是叔叔让她住进蓬莱阁的,绝没有打搅您的意思,您若不喜欢,我现在就让她搬走。” “闭嘴!”六长老冷声道,付文轩瞬间没了声音。 六长老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目光看向水榭之外,也不知落在了何处,好一会儿才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师父……近来还好吗?” 这是准备要叙旧了?穆长宁老实答道:“师父闭关已有七年。” 他又是一阵无言,喃喃自语:“这次,他终于准备抢在我前面了?”六长老转过头来看向她,“丫头,你今年几岁?” “……”这思维跳脱的!偏偏她还必须得答:“晚辈如今二十有三。” 二十三!付文轩惊讶地偏过头,这才注意到她已经筑基三层了。 他想过穆长宁年轻,却不想会这么年轻!自己二十三的时候,才刚筑基没多久吧? 难怪讷言真君收她做弟子了,师徒都是一样的妖孽! 六长老皱紧眉,又缓缓松开,眼里一时不知闪过多少复杂情绪,最后的最后,又归于一片死寂,“你安心住下吧,不用挪地方了。” 说完,在石桌上留下一只白玉罐子,自己倒先走了,和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穆长宁心里只飘过四个字,阴晴不定。 真是个怪人……(未完待续。) 第156章 醉花阴 把这尊大佛送走,付文轩大大松了口气,穆长宁拿起六长老留在石桌上的白玉罐子,里头装的是浅碧色半透明的药膏,熟识灵药气味的她很快就辨认出几味药材,似乎是止血化瘀、修复损伤的药膏。 付文轩瞥了眼,挑眉道:“是我付家独门配方,冰肌玉骨膏,对治疗外伤有奇效。”他悄悄望向穆长宁的左手腕,一截纤细洁白的皓腕上,清晰地印着一圈青紫痕迹。 刚刚似乎都脱臼了……六长老下手还真狠! 穆长宁抽抽嘴角,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高阶修士就是这么不讲理的? 她咬牙:“那位六长老,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少怎么会知道!” 付文轩瘪瘪嘴,“六长老脾气古怪,整个付家都清楚,从没人会轻易去撩虎须,他也几乎就在鹤林闭了死关,直到这两年才算好了点。要不是因为你是讷言真君徒弟,叔叔才不会让你来蓬莱阁呢!” 付家没人敢招惹这六长老,却因为她是苏讷言的徒弟,所以让她来?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穆长宁突然有种被人当棋子的感觉,可仔细看了看付文轩的神色,却瞧不出半点异样,似乎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话中透露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说和师父有旧?是有仇吧! 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呢?形势总比人强的。 穆长宁深深吸口气,见付文轩满头满脸的水,疑道:“你刚从水里出来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付文轩就火了,“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仔细给本少想想,你刚都干了些什么!” 想起方才练剑时弄出的动静,穆长宁略有些心虚,“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到你。”他本来就穿着避水的法衣,不过就是湿了点头发,穆长宁化出一缕清风,迎面对着付文轩吹去,将他身上的水渍吹拂干净。 “你好歹也是筑基中期,怎么也不知道避避?” 付文轩一愣,耳根可疑地微微泛红。他总不能说,刚刚一时看呆了吧?当下气急败坏道:“本少乐意,你管得着吗?” 得,当她什么都没说。 穆长宁及时转移话题:“你这些天找我什么事?为了醉花阴?那是什么?” 提起正事,付文轩就显得自然多了。 他抽出一把折扇佯装风流,慢条斯理道:“醉花阴是付家单独掌有的一个小秘境,就在凤凰谷内,每隔十年开启,最近的一次就在一月后,只对付家子弟和门生开放,筑基期可以进入。因为秘境的开启需要祭祀祝祷,届时会十分热闹,因此也称醉花阴盛会,本少来找你们,当然是来组队合作的!” 秘境? 穆长宁暗暗惊奇。 要知道,当初中土的那个无垠秘境,还是苍桐派和天机门共同掌握的呢,而且还是只允许炼气期进入的秘境,可付家竟能单独掌握一方筑基期的小世界! 自然了,中土与大泽不同,那儿宗门林立,狼多肉少,可付家在大泽的势力却能占据近四分之一,这四分之一的地域、资源,理论上都属于付家,某些机会当然比中土道门来得多。 老实说,她确实挺感兴趣。 “我和师兄可不是你付家什么人,去醉花阴,恐怕不合适吧?” 付文轩翻个白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叔叔都说你们能参加了,谁还会多说一个不字?以前又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一些友好世家也会有几个优秀子弟前来,也没见叔叔把他们赶走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再说,就凭你师父跟六长老的交情,凡事都好商量嘛……” 穆长宁脸色一沉。别提这茬了好嘛,她现在左手腕还疼着呢! “付家子弟繁多,你找谁不好,非来找两个外人?” 这话付文轩可不爱听了,“喂,臭女人,醉花阴再怎么说也是个秘境,既然是秘境,当然会有一定危险,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呢?怎么说咱们也好歹并肩作战过吧?本少那是看得上你们的实力,想本少我本来就智勇双绝了,要是再加上你们两个,可不就是如虎添翼,一切手到擒来?” 他想得极美,得意地哈哈大笑。 穆长宁彻底无语,这货的心理世界实在是太丰富了。 可其实即便付文轩不说,她也会跟着他去组队的。既然望穿说付文轩会是神石碎片的牵引人,而如今他又抛出这根橄榄枝,她便有种直觉,兴许答案会在醉花阴里。 如果真的是在秘境里,那倒是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了。 思及此,穆长宁不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是要跟着付文轩追踪神石碎片痕迹的,可自从兴平镇除了那两只妖孽之后,最先提出让他们到付家来的,却是付文轩,而这么刚刚好的,来了付家没多久,醉花阴秘境就要开启,他又合理地提出组队计划。 那是不是从兴平镇的时候开始,付文轩就有这个打算,把她和孟师兄带来付家陪他进秘境探险? 但醉花阴不是只对付家子弟和门生开放吗?她还是沾了师父的光,付家主再顺水推舟卖她个人情,才有的进入资格。而彼时付文轩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怎么就这样肯定,他们一定能拿到进入秘境的许可? 不管付文轩是怎么想的,反正这趟秘境之行,她是非去不可。 见穆长宁还未松口,付文轩急了:“喂,臭女人,这还有什么可多考虑的,还有比本少更靠谱的小伙伴吗?” 穆长宁轻扯嘴角,道:“不瞒你说,付十八公子好像也有这个意向,邀请我跟孟师兄呢……” 付文轩一听脸色大变,拍案而起:“不准!” 他急乎乎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道:“诶,女人,本少跟你讲,十八年纪小,筑基没几年,实力是肯定没有本少出色的,而且本少十年前好歹还进去过一趟醉花阴啊,怎么说都对秘境里有个大致了解,你们跟着本少混,别的不说,就两个字,靠谱!” 呵呵! 穆长宁暗暗翻个白眼,但也不准备逗他了,轻咳一声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哦……” 付文轩点头如捣蒜,穆长宁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勉强强答应吧,不过孟师兄那里,你自己去说,我可不帮你。” 如果孟扶桑不愿去,穆长宁也不想去逼迫他,他实在没必要,为了迁就她做什么不乐意的事。 “就凭本少这三寸不烂舌,孟兄还能不答应?”付文轩心情极好,折扇摇得欢腾,“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后一起去醉花阴!” 得到穆长宁的承诺,付文轩心头大定,颠颠儿地跑了,而后过了没多久,付十八也紧跟着上门,目的无非和付文轩相同。 进秘境怎么着也算得上一件大事,付文轩跟他们好歹还合作过,多少知道一点底,这付十八也上来凑热闹,真就有点好笑了。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 付十八遭拒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表现地太过明显,只是流露出些许可惜之色,风度礼仪样样不缺,潇潇洒洒毫不拖泥带水。 付文轩和付十八兄弟两个,一个被教养地样样妥帖,一个却被追捧地傲慢无礼,偏这些,还都是在付家主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穆长宁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再往后的日子,再没见那个六长老跑来抽风,孟扶桑在半个月后也出关了,同样答应了付文轩的邀请。 两人一边调整着状态,一边等待醉花阴的开启之日。 那一日,太阴仙城亦有无数付家子弟来到凤凰谷,这一批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气宇轩昂、神采奕奕。 凤凰谷举行着巨大的盛会,无数的灵食、灵果、仙酿、佳肴都被作为祭品投放进凤凰谷的一条长河里,长河水深不知凡几,祭品落入后便隐没无踪。 有付家主在内的十二个金丹修士于长河上唱念着咒文,打下灵诀,付家主取出了一只玉葫芦,将葫芦中的兽血悉数倒入河中,而河水也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对于这种祭祀盛景,穆长宁看得有趣仔细,孟扶桑却面色大变,尤其在见到那条血河时,他的反应尤为剧烈,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他身子微微颤抖。 “孟兄,你怎么了?”付文轩见状很是怪异,穆长宁也回过头来。 孟扶桑唇色泛白,低低说道:“地蛟。” “没错,正是地蛟!” 付文轩双眼大亮,“太阴有个地方叫寻龙渊,相传曾有神龙栖息,在那儿生有一种特殊妖兽地蛟。地蛟的身上含有一丝真龙血脉,每次醉花阴盛会,付家都要捕猎一头五阶地蛟,用它的血液来祭祀,这是历来不变的传统。” 付文轩摇着折扇:“孟兄果然博识,光是嗅到兽血气味,便能分辨是何种妖兽了!” 孟扶桑闭上眼,抿紧唇一言不发。付文轩一脸懵逼,只能传音问穆长宁:“本少说错什么话了吗?” 可穆长宁也压根摸不着头脑。 他们都不知道,此刻的孟扶桑,只能感到胸口气血在不断沸腾乱窜,自发冲击着体内某一道封印,而阖上的眼睑之下,一抹血腥暗红亦在悄然而生。 一头地蛟的血液被长河吞噬了干净,随着付家主拿出一只金色铃铛轻摇,“叮铃铃”的声音响起,长河表面顿时波涛汹涌,水面从中央一分为二,露出一条大道,而大道的尽头,是一片混沌白光。 “那团白光便是醉花阴的入口,秘境开启一个月,一个月后自动传送来外面。”付文轩把折扇一收,道:“醉花阴是随机传送的,待会儿咱们拉着手,免得分开了。” 一组接着一组的人踏入白光,眼看着各自都是四人或者以上的队伍,像付文轩这样只有三人的小组,着实少数,尤其是,这三人小组中,还只有一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初期。 付十八带着四个筑基修士迎面走来,意味深长地望了穆长宁和孟扶桑一眼,朝付文轩拱手,“十三哥,小弟先行一步了!” 付文轩满面春光,随意摆了摆手,在付十八离开后便大手一挥,“咱们也走!” 他拉起穆长宁的手腕,滑嫩柔软的触感让人心神一窒,又很快回过神来,见孟扶桑久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付文轩皱皱眉,穆长宁却越发觉得孟扶桑不对劲,抓住他的腕子。 “孟师兄?”腕部的脉搏跳动强劲有力,快得不可思议,穆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他体内输入了一丝灵力,却被他反弹回来。 穆长宁缩回了手,孟扶桑身子微僵,压制住胸口的气血暴乱,缓缓睁开眼。 “没事。”他淡淡说道,和付文轩一左一右抓着她走进白光范围。 眼前漆黑一片,脑中有一瞬的眩晕,而就在这眩晕的当口,周身蓦地刮起了一阵巨大罡风,将三人的吹得东倒西歪。 他们勉强维持着平衡,然而这时又忽的有一堆碎石扑面,付文轩下意识地在三人四周都布上防护罩,那些碎石便擦着防护罩朝两侧散开,然而这些碎石却好像无穷无尽。 “靠,以前怎么没这情况?”付文轩低声咒骂。 孟扶桑胸口憋闷难受得紧,偏过头深深望了眼身侧的二人,点漆似的眸子里暗红越来越浓重,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孟兄?” “孟师兄!” 孟扶桑无力地松开手,穆长宁想去伸手捞他,从袖口放出了一道藤蔓,眼看着藤蔓就要卷上他的身子,眼前的场景却蓦地一变,到了一处低洼浅滩。 放出的藤蔓上空空如也,付文轩还牢牢抓着她的手,可孟扶桑却不见了踪影。 两人都怔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穆长宁赶紧拿出传讯符联系人,但结果了无音讯。 “发生什么事了?”付文轩讷讷问道。 她也很想知道!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吐血了,更糟糕的是,他们居然还被这场乱流冲散!(未完待续。) 第157章 杨枝甘露 穆长宁仔细回想了一下,孟扶桑的异样,似乎是从付家用地蛟兽血祭祀开始的。 她对妖兽从来都一知半解,绝没有孟扶桑了解地那般透彻,但地蛟既然能称之为蛟,必然算得上高等妖兽了,更何况它体内还有真龙血脉,但这和孟扶桑又能有什么关系! 穆长宁满腹疑惑的时候,望穿悠然说道:“他只是受了点刺激。” 穆长宁不解,望穿只好一一解释:“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姓孟的隐藏修为了吗?不过这似乎不是他自己主动隐藏的,而是他体内被谁烙下了封印,需要漫长的时间一点点解开,几乎就相当于是重新修炼了一遍。” “刚刚大概是那地蛟血气中蕴含的微薄龙息,激发了某根导火索,他全身灵力气血震荡,都去冲击那块封印去了。放心,死不了人的。” 穆长宁愕然,“是谁给他下的这封印,意义又何在?” “我怎么会知道?”望穿默了默说:“那封印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起码也得是你师父那个水平层次。” 苏讷言的层次……苍桐派中,修为最高的无非就是那位化神期老祖,苏讷言直接都排第二去了,而在整个灵天大陆上,能比得过苏讷言的也压根没有多少! 孟扶桑是苍桐派人,那封印恐怕不是师父就是那位化神老祖干的了。 别人身上的秘密,她没有必要去深究,可现在是在秘境,有太多未知的危险,而孟扶桑又偏偏在这时候出了变数…… “我们现在怎么办呐?”付文轩见她敛眉沉思,不由出声问道。 孟扶桑跟他们失散,这是他一开始如何都没想到的事,原先的三人行变成了他跟穆长宁两人结伴,别的不说,安全系数方面首先就要大打折扣。 穆长宁还是相信孟扶桑能力的,其实也不用过多担心他的安危,再不济,他身边还有大黑这只四阶灵兽呢,而且他们当初在石板后的洞府里,孟扶桑还得了一只五阶傀儡,战力不俗,其余的不提,起码安全方面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她想着便安了心,道:“边走边看吧,反正都在醉花阴里了,说不定以后会碰上的。” 其实就算碰不上也没有多大关系,如果今天他们都被冲散了,难道这个秘境就走不下去了吗? 和同伴合作是为了增加胜算保证安全,但若没有这个条件,那就全靠自己呗。 穆长宁想得乐观,付文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现在是在一个低洼浅滩里,而周围处处都是泥沼,雾气弥散,能见度极低,甚至神识也受到限制,释放不了多远。 付文轩递了一粒破瘴丹和一粒清心丹过来,“现在还只是白雾,兴许过一会儿就是瘴气了,有时候白雾还是有毒的,你先吃了这些以防万一。” 穆长宁侧头看他一眼,虽然自己并不需要,不过他既然是好心,她也就顺便接过来了。 直到现在,望穿也没说自己有任何关于碎片感应,而他们御器在白雾里飞了大半天,除了烂泥就是沼泽,别说妖兽了,连根草都没看见。 她一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身陷迷阵了,可仔细感受了一番,半点阵法的痕迹都没有,眼看着已经走到头了,穆长宁抽抽嘴角,“你别告诉我,醉花阴秘境就这么大?” 付文轩清咳一声道:“醉花阴当然很大,不过现在这个小世界,确实就这么大。”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吧,醉花阴秘境就像是一个石榴,石榴里面包含有许许多多的石榴籽,每个石榴籽就是一个小世界,小世界与小世界之间隔着一层壁障,彼此互不干扰,而打破壁障、穿梭往来这些世界,就需要用到付家的令牌……”付文轩越往后说声音越小,莫名有些心虚。 穆长宁脸色微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付家的令牌,就只能留在当前这个小世界,直到一个月后被自主传送出醉花阴?” 付文轩点点头,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一开始不说啊,我是想反正进入醉花阴后大家是要一起行动的,到时你们自然就会知晓了,哪知孟兄会突然跟我们走散啊。” 若是运气好,孟扶桑被传送到一个相对完整的小世界,那还有些盼头,要是跟他们一样,传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就只能说是白来了。白来就白来吧,这还不是最糟的,糟糕的是,万一被传送到什么妖兽窝里,连逃都没地方逃…… 穆长宁扶额。说好的靠谱的呢? 眼看着这个小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付文轩取出了一块金色令牌,往空中一抛,打出一道手印,金令光芒四射,凭空凝出了一团金色光晕,他伸手一招,令牌又回到了手里。 “小世界都是随机的,令牌每日只能使用一次,下一个会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但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很快就能跟孟兄会和的。” 穆长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老实说吧,醉花阴里总共有多少个小世界。” “……”付文轩耷拉下脑袋:“据历来统计,足有上千,虽然其中一半都和现在这个小世界一样是废的,但总体数量只多不少。” 这也是为何醉花阴明明每隔十年开放一次,但里面的资源还是无穷无尽。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挖不完的矿藏。 运气好的,每次传送出去的小世界里都有东西可拿,但倒霉到家的,兴许在醉花阴里待了一个月也一无所获。 千分之一的概率……穆长宁几乎不抱希望了,抬脚踏进光晕,付文轩顿了顿赶忙跟上。 这次总算没有那种湿黏的沼泽地了,入目的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天空灰蒙蒙一片,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半空中氤氲着一层灰黑色雾气。 付文轩皱皱眉,“有瘴毒。” 他赶紧在周身布了个防护罩,因为半空这些小雨落在皮肤上,竟有一种被灼烧的刺痛感,穆长宁也立即照做。 这个小世界看着是比上一个大多了,因为这些毒雨,丛林里的植物几乎都是带毒的,尤其因为土壤潮湿,树根旁往往长着许多五彩斑斓的菌菇,一看就知道有剧毒,穆长宁每看到一样新品种都会采一些收下,惹得付文轩频频侧目。 就在她伸手要去摘一朵浑身鲜红长着蓝色斑点的菌菇时,付文轩伸手拉住她。 “干什么呢?”穆长宁瞪他一眼。 付文轩拧紧眉:“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夺命菇,沾之即死,修士也不例外,多好的解毒丹都没有用,不止是它,你这一路上采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穆长宁当然知道这些有毒,没毒她还不采呢! “我又不准备吃它们,再说还戴着手套呢。”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一把将夺命菇采摘下来。 “你……” 付文轩气结,却见她突然神色微凝,指尖一指一根长针擦着他的耳廓飞出去,狠狠钉在一只小冰蛤身上。 那冰蛤只有鹌鹑蛋大小,身体与周围环境颜色相近,行动敏捷,悄无声息,血红色的舌头鲜艳欲滴,不知被它舔一口会是什么下场。 付文轩猛地站起身,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随后二人便发现,许许多多小冰蛤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大多数都是一二阶的,个头从鹌鹑蛋到鸵鸟蛋大小的都有,不止是冰蛤,还有各种毒蛇毒蝎,密密麻麻把他们围了起来。 早就听说大泽多蛇虫鼠蚁各类毒物,先前没遇到过,总算在醉花阴里见识了一遭。 付文轩老大不爽地皱眉,他们俩周身都布着防护罩,这些小东西近不了身,但看着实在是有点恶心呐。 付文轩扇子一甩,一只用灵力化出的三足金乌飘飘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啼,金乌嘴里喷出一大片火焰,烧死了所有近身的小妖兽。 鸟类本就是这些小东西的天敌,三足金乌一出来,蛇虫鼠蚁都纷纷退开避让,付文轩便让金乌开路,时不时喷一口火焰,和穆长宁二人一道往丛林深处而去。 但毕竟金乌是灵力所化,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待到金乌散去后它们又重新围堵上来,仿佛他们两人身上都什么致命的吸引力,怎么赶都赶不走,杀也杀不干净。 “本少不发威,你们当本少是病猫啊!” 付文轩火了,徒手一抹从腰间抓出一把白色粉末,甩了出去,粉末随风而散,那些毒虫毒蛇霎时就被化成一滩血水,散发出浓浓的恶臭,气味传播到数里开外,再不敢有东西靠近。 “总算清净了。”付文轩得意地拍拍手,转头一看穆长宁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刚刚那些粉末是化尸粉,实在算不得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尤其中土那些道门都标榜仙风道骨、高风亮节,最是看不惯这些伎俩,认为都是下作东西,她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付文轩心中一沉,一眼瞪过去,吼道:“看什么看,别见过本少这么帅的男人啊!” 穆长宁原是好奇付文轩怎么会备着化尸粉,听到这话就翻了个白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闭嘴。 穆长宁一路无言,只顾着采摘毒蘑菇。直到现在,她也依然没有收到望穿的任何指令。 自从知道醉花阴是由无数小世界构成的,她就觉得大大不妙。一个月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能去到三十个小世界,如果假设说神石碎片就分落在这其中一个小世界的话,她错过的概率简直不要太高! 她一边思虑这些事,而另一边付文轩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她实在不乐意伺候这位大爷,但现在大家好歹是同伴,穆长宁轻叹道:“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见她终于肯说话了,付文轩心中一喜,但还是臭着一张脸,“有什么不对劲的?” 穆长宁指着这周围道:“毒草毒蘑菇都少了,而且,也不见有那些烦人的东西跟着了。” “那是本少把它们赶跑了好吗,有什么可奇怪的?”付文轩一脸“我牛逼”、“我特牛逼”、“我最牛逼”。 穆长宁噎了噎,一脸无奈:“付十三少,你就不能认真点?醉花阴虽然是你家的,但也不是全听你的,即便在付家也不是由你做主,还认不清自己什么地位吗?” “本少什么地位?”他拧紧眉,神色略有不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当事人还懵懵懂懂呢,她多管什么闲事? 穆长宁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付文轩愣了愣又快步跟上,却没去追问她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究竟何意。 果然如穆长宁所说,一路上的毒草毒虫越来越少,瘴气不再蔓延,甚至那些毒雨都落不到这块区域了。 这是个很奇特的现象,几步外还在下着墨色毒雨,而他们所在的这块地域却晴空万里。 付文轩与她对视了一眼,事若反常必有妖,二人即刻全神戒备。 “醉花阴的小世界里神识受限,本少只能看到方圆十里内的物事,若专注一个方向,也只能释放三十余里。”付文轩神情凝重道:“目前并无异样。” 穆长宁默不作声,她的神识几乎快要到达金丹后期范围,她看到此地八十里外,有一片湖泊,香烟云雾缭绕,湖水澄净,而湖边有一株巨大的杨柳…… 她神色一喜,“杨枝甘露。” “什么东西?” 她指着一个方向道:“此去八十里,有一片净池,如果不出意外,那池水应该有解毒之用,是以毒物不敢靠近,而湖边有一株万年杨柳,每日清晨杨枝滴露,那甘露便有醒神清心之用,效果比起天仙玉露只好不坏。” 杨枝甘露付文轩不熟悉,天仙玉露他却是知道的,那可是能在结丹时减轻心魔影响的好东西,杨枝甘露效果比天仙玉露还好? 付文轩眼前一亮,也没去问穆长宁为何神识能探测这么远,惊喜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啊!”(未完待续。) 第158章 灵泉眼 事实证明,杨枝甘露是这么好采的?图样图森破! 当穆长宁跟付文轩被两条五阶青纹蛇缠住的时候,付文轩一脸哔了狗,穆长宁则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青纹蛇的体型并不算大,但胜在灵活,尖尖的蛇头彰显着它身含剧毒,而它既然能够在净池附近逗留生存,就只能说明,它的毒连净池都没有办法净化。 五阶的青纹蛇没什么特殊的攻击法术,只会发射毒水箭,但却有一项特殊的技能,隐身。 穆长宁和付文轩刚到万年杨柳这里的时候,这两条蛇就是隐身了藏在的树上,若不是他们特意留了个心眼在周身布了防护罩,很可能直接便被它们偷袭成功,但尽管如此,防护罩也被冲破,二人或多或少都遭了些气血逆流的罪。 而在与青纹蛇缠斗的过程中,二人也是备受隐身技能的困扰。 青纹蛇的攻击能力并不算强,但时不时隐个身然后再暗搓搓地给你来上一发,也着实让人头疼得紧,尤其是穆长宁连破妄眼都用上了,但依旧无法准确辨认它们的具体位置,只能先和付文轩配合着布了一个防御法阵,谨防它们偷袭。 主动进攻与被动防御毕竟不同,两条相当于人类金丹初期的妖蛇攻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二人全力维持着防御阵,却也被它们撞得渐渐松动,而这也意味着,灵力的大量输出。 穆长宁和付文轩此时背靠着背,竭力往法阵中输入灵力维持现状,穆长宁还有紫魄的灵力做辅助,但付文轩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能靠回气丹缓慢补充灵力。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两条蛇太阴险,得想个办法把它们逼出来!”付文轩满头大汗,轻声叹道:“要是孟兄在这里就好了……” 孟扶桑通熟御兽之法,当初虚化了的姑获鸟都能被他逼出实体,而两条只会隐身的青纹蛇自然也不会在话下。 穆长宁闻言不由沉默了一下。 若是孟师兄在当然是最好的,但毕竟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啊!与其分出这个精力去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不如好好看着眼前,找寻对策。 她不是只会依附别人的菟丝子,从来都没有说谁离了谁就一定干不成什么事的,真正的区别只在于,你究竟有没有为之努力尝试过! 穆长宁紧了紧手中的剑,一瞬间坚定了神色,沉声道:“付文轩,你先撑住。” 她说着就收了手,往付文轩嘴里倒了一瓶极品回气丹。 维持阵法的压力全部落到了付文轩身上,他也没有半句怨言,莫名的,这时候他就是相信她。 穆长宁在阵法中舞动起长剑,一时间风吹叶动,草木凄凄,剑刃寒光频闪,风声鹤唳。 付文轩惊奇地发现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剥了个干净,赤裸裸地展现在穆长宁面前,没有半点隐私。 付文轩不知道的是,他如今正处在穆长宁的剑之域内,剑域中的一切都由她掌控,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感知。 隐身是青纹蛇的高阶技能,以她如今破妄眼的修炼程度,还没有办法追踪到它们,但如果青纹蛇闯进了任她主宰的剑之域内,那凡事就只能由她说了算了! 一朵巨大的火莲在两人头顶绽放,周围的灵气猛地剧烈波动,灵雾飘飘袅袅,万年杨柳枝无风自摆,湖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 剑之域内,两条青纹蛇的行动不由自主迟缓下来,穆长宁清晰地感知到它们正停在阵法外的两丈处,摇摆着蛇尾,仰头观望那朵火莲。而这时的火莲花瓣四散,分成了两股巨焰,直直冲向青纹蛇的方向。 “嘶——!” 火莲花瓣一击即中,两条青纹蛇被滔天巨焰包围,终于还是惨叫一声现了形。 筑基初期施展出的爆炎舞,根本无法对五阶青纹蛇造成什么致命伤害,至多就是给它们使使绊子、顺带逼它们现行,穆长宁本也没打算凭此就要了它们的命。 她清楚地知道,以她和付文轩的本事,即便两人联起手来,对付一只五阶妖兽也只能说十分勉强,十万火急的关头,根本容不得她多想。 “付文轩!” 穆长宁大喝一声,付文轩当即会意,顾不得灵力的消耗,收了防御阵,重新结了一个八角立方阵,将其中一条青纹蛇困于立方阵中,顿时万丈金芒齐发,企图将青纹蛇绞杀。 而另一边,穆长宁泛着紫意的双眼盯住了另一条青纹蛇,神识凝为细针,对准青纹蛇的识海,狠狠刺了进去。 巨大的痛苦让青纹蛇翻卷着身子,穆长宁毫不迟疑,祭出了她在石板后洞府中得来的空间画卷,画卷漂浮半空,发着莹白微光。 穆长宁用神识包裹着青纹蛇,轻喝一声“收!” 便见青纹蛇霎时动弹不得,直接被收进了画卷里。 画卷中正是火海炼狱,五阶的青纹蛇还想不通为何周身场景突然就变了个样,而它本来便是水属性,水能克火,反之亦然。 火舌舔上了青纹蛇的身体,蛇皮被烧得干裂紧皱,无论它如何挣扎嘶吼,俱都逃脱不得,最后只得任由火焰将它烧得一片焦黑。 穆长宁身子晃了晃,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这是她第一次用空间画卷,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使用这画卷需要的灵力和神识消耗有多么巨大,若不是她有紫魄,别说杀不了青纹蛇,甚至还要因反噬而遭受重创。 见一条蛇被搞定,付文轩微微松口气,可他这边还有一条呢! “本少撑不住了……”付文轩精疲力尽地倒下,阵法随之即破。 眼看着另一条青纹蛇身陨,而自己又被那些金芒重创,浑身鲜血淋漓,摆脱了阵法的青纹蛇嘶叫着张大嘴,就要咬上付文轩的脖子,一把通体鲜红的长剑突然狠狠扎进它的嘴里。 五阶妖兽毕竟是五阶妖兽,即便如此,它也没死成,还能趁势反击,嘴里喷出了一道墨绿色的水箭,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穆长宁放出了霹雳,又拉住付文轩一把甩开,那道水箭便尽数喷到她的身上,而青纹蛇也被霹雳一脚踩在七寸活活踩死。 有护身软甲在,倒是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那道水箭浓缩了青纹蛇全身所有的毒素,即便穆长宁体质特殊,也一瞬让她的脸色发青发紫。 付文轩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人这样甩飞,却也是头一回没有生气。 视线里,只余那个碧衣身影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呆愣在原地,似乎时间都在此刻凝固静止。 “穆长宁!” 付文轩回过神,连忙爬起来飞奔过去。 神情痛苦的少女无力地倒在地上,原先如玉般细腻洁白的皮肤一寸寸染上青黑,就连唇色都变得黑紫一片。 付文轩身形微颤,似是有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压在胸口,憋得生疼,又喘不过气。 下一刻,他又手忙脚乱地翻找出各种解毒丹清心丹扑过去,穆长宁却翻个身滚开几圈,制止他的靠近:“你离我远点,我身上全是毒。” 付文轩紧紧握着那些玉瓶,面色沉沉,大声咆哮道:“你他妈是不是蠢啊,谁让你给本少挡水箭的!” 他狠狠瞪着她,双目微红,仿佛被一个女人救了,是件多么可耻的事。 穆长宁现在可没心情管他怎么想了,一直以来因为体质的原因,她就没试过中毒是什么滋味,可现在这青纹蛇毒,竟让她有种全身被火焚烧的痛苦,胸口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居然还是黑色的。 付文轩眸光发紧,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穆长宁终于松了口气。 这口血吐出来,总算是好受多了,她也能感到蛇毒带来的痛苦在渐渐退去。 “宁宁,去池子里。”望穿出声说道。 穆长宁也正有此打算。 净池的水有解毒之效,虽然她的身体也在渐渐适应蛇毒的过程中,但净池能加速这个适应过程,减缓痛苦,而且,她也正需要净池来遮掩她的体质。 “你在岸上待着,别下来!” 穆长宁一头栽进了净池水里,付文轩便当真听话地乖乖站在岸边,像尊泥塑木雕,双手握拳,背脊僵直,长睫遮住了眸中点点碎光。 穆长宁直到进入净池之后,才发现这净池水是温的,其中竟还含有灵气,且是那种无属性形的灵气,可以直接消化吸收。一时间,这些灵气皆都争先恐后地窜进她体内,填补匮乏的经脉丹田,而那解毒功效也在一点点消磨掉蛇毒,只可惜,效果实在缓慢得可以。 穆长宁可算是切实感受到这青纹蛇毒的厉害之处了,她仗着自己体质百毒不侵都已经这样了,换了付文轩,没等解毒完,估计就毒发身亡了。 这时候,穆长宁真是无比庆幸自己替付文轩挡了这一下。否则付文轩要是挂了,她找不到碎片不提,还要在这个小世界待上一个月,那真得郁闷死! 胸口的窒闷渐渐舒缓,望穿又一次出声:“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穆长宁微怔,不疑有他,快速往池底潜去,越是往下,反推的压力便越大,等她好不容易站到水池底,只发现池底泉水的流动相当快速。 “是灵泉眼!”望穿笑道:“宁宁,将灵泉眼种到空间来,你也可以培养出这样一片净池。” 灵泉眼,顾名思义,自然就是灵泉涌出的地方。 这池水不仅能够解毒,还能直接饮用补充灵力,不可谓不难得,比起直接取水总有用尽的一天,当然是重新制造一方净池来得更为合算。 穆长宁便在池底中摸索,感受着水流的流向。这水流杂乱无章,是由诸多泉眼混合汇流而成的,她找了半晌,才在一方淤泥中挖出一只水蓝色小球,小球还在往外一点点吐着水。 她将泉眼转移到空间,望穿便拿着泉眼颠颠儿地跑去种在了空间水潭的淤泥中,潭中低浅的水位开始缓缓上升,水中灵气也比从前浓郁了许多。 穆长宁又挖了个泉眼,便不再动手了。她也只是想养出一方净池,却不是要把小世界里的这片池子毁了,两个泉眼已经足够。 等穆长宁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付文轩正站在岸边翘首以盼,时不时问一声变成了小猫的霹雳:“你主人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还没上来?” 霹雳满脸不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拿尾巴对着他,不想跟他说话,付文轩几乎就这么自言自语了一个时辰。 见穆长宁终于浮上来,且脸色恢复如常了,他微微松口气,又忍不住大声道:“你没事不会吱一声啊?” 她失笑,“吱一声又能怎样?你又不能帮我。” 付文轩别过脸,冷哼道:“至少好让本少知道你死没死,你要是死了,本少也好下来给你收尸!”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表示关心,不过这货的嘴实在是太欠了! “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个态度?”穆长宁上了岸,用灵力烘干了衣物,摸摸霹雳的脑袋,把它收回了灵兽袋。 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付文轩一下就跳了脚,脸色涨得通红,“谁要你来救,你他妈算老几啊,本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管,你凭什么!” 穆长宁抿紧唇,静静看了他半晌,付文轩却慢慢低下头,惨寂一笑。 “臭女人,我欠你一条命……” “……”什么跟什么呀! 穆长宁扶额,“付十三少,你要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你不需要……” “本少说有就是有!”付文轩打断她的话,目露狠光,然而看上去,也只让人觉得他色厉内荏,“你只需要接受就行了!” 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随便你吧。” 付文轩总算满意了,阴沉的脸色慢慢缓解,望穿心有所感,挑了挑眉啧啧称叹,暗道一声:“真是别扭的人哪!”(未完待续。) 第159章 铮兽 穆长宁开始收拾妖蛇。 被她收进画里的青纹蛇早成了一团焦黑,除了妖丹便再没有其他可取的东西,而望穿现在也不需要妖丹了,她便将它给了霹雳。 付文轩把另一条青纹蛇的妖丹剖出来塞给她,转个身就去收净池水,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处理的那条青纹蛇……蛇皮被割地四分五裂已经没什么价值,蛇胆被他收了,剩下的蛇肉他老大看不上,至于她很感兴趣的毒囊,竟也被他给拿走了。 穆长宁眯了眯眼,“付文轩,妖丹给你,我要毒囊。” 他微愣,不可思议道:“你用毒?” “不行吗?”穆长宁挑眉坦然笑道:“谁规定我不能用毒了?” 她想,付文轩既然拿走毒囊,还有先前他用的那化尸粉,可见他本身也是玩毒的,之所以方才会说出欠她一条命的话,大约是因为他知道,那青纹蛇毒他一旦沾上,就只有丧命的份…… 还真是令人惊讶,他居然也是有这种隐藏属性的人。 付文轩心想确实没有哪里明文规定说谁不能用毒,只是中土的正道人士,不都从来约定俗成、不屑此道的吗? 他没有多想,爽快地拿毒囊跟她做了交换,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他们俩居然还能是同道中人! 先前对付青纹蛇,二人都消耗过度,万年杨枝要到清晨才会滴露,他们便在原地休养等待时机的来临。 穆长宁先前在净池里泡了一阵子,其实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在往紫魄中存了一些灵力后,她便将青纹蛇肉切成一块一块驾到火上翻烤。 修士到了筑基期便已经辟谷,但有时候灵食比起丹药的作用更加温和且润物无声,穆长宁并不排斥食用灵食。就如修士的血肉对妖兽而言是滋补之物,妖兽的肉质也同样能补充修士的气血。 刷了一层凤凰花蜜,再细细撒上一层调味料,蛇肉很快就被烤得香气四溢外焦里嫩。 付文轩运行了两个周天的灵力后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穆长宁顺势递了一串烤蛇肉过去,他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鲜香甜美,齿颊留香,妖兽肉中的灵力化作丝丝暖流润养着五脏六腑。 “好肉!这时候真当浮一大白!” 付文轩刚说完,穆长宁就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壶酒,他喝了一口便毫不吝啬地大赞:“好醇香的酒!” 两人举杯共饮,很快天就亮了。 夜尽天明,云蒸霞蔚,净池旁雾蒙蒙一片,点点晶莹露珠于杨柳枝上凝结,灵光闪闪,顺着杨枝缓缓滴落。 穆长宁和付文轩一人拿着一只玉瓶在树下接引露水,等到雾气散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接了满满的一瓶。 穆长宁想了想,又砍下一根柳条,准备回头种到空间去。 杨枝甘露的作用,除了关键时刻醒神清心降低心魔影响之外,长期服用,也能滋养五内,使耳聪目明、五感六识更加敏锐,对她修炼破妄眼大有好处。但杨枝甘露毕竟难得,谁又能天天饮用呢? 既然她都已经移植了灵泉,再试试栽种这棵万年杨柳也未尝不可,当真成功了,往后便会有数之不尽的杨枝甘露。 付文轩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要一根柳条干什么,真喜欢这棵树,直接拔了呗。” 穆长宁很无语:“这棵树和这片湖就是这个小世界的根本,你要是拔了它,这个世界就相当于毁了,极可能变得跟我们之前来时那个世界一样,寸草不生。” 这么一想,付文轩便歇了这念头,只重新拿出令牌,进入下一个小世界。 如此往来于各个秘境小世界里,眨眼就过了十多天。 老实说他们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头一回进来时的那个世界,这半月来他们进入的所有小世界都相对而言较为完整,两人间的配合也越来越契合,不是猎了妖兽,就是采摘了灵草灵药,要不还能挖到灵石,总言之收获还算不错。 但穆长宁的心情却有些沉重。眼看着都过了半个月了,却没有半点神石碎片的消息,再下去醉花阴都要关闭了,难道真的只能无功而返? 望穿倒是沉得住气,只说“时机未到”,可时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又能够断言呢?可她也只能暂时放下忧思。 这一次,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怪石嶙峋的小世界,然后,就被一群兔子追杀了。 事件的起因完全是由于付文轩这只坑货拔了几根草! 这个小世界里除了荒山还是荒山,两人一连翻过了十几座山,又淌了几条河,才到了一座长满青草的山头。 那青草只是凡草,对于修士而言根本看不上,可眼看着附近只有这处山头上有长草,而特殊之地必有特殊之处,于是付文轩这货手贱,顺手就拔了一把。 事实证明,人要是倒霉起来,真的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他拔什么草不好,非拔了五行兔的窝边草! 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把人家窝边草拔了,那群兔子瞬间不干了,成群结队追在他们身后。 五行兔之所以叫五行兔,是因为它们并不是统一属性,金木水火土风雷冰系的兔子都有。 能想象到被一群兔子包围,随后雷电、冰锥、火球、风刃、土刺、水箭等等攻击不要命地往你身上砸是怎样的酸爽吗? 五行兔的攻击力不俗,更有好几只四阶五阶的穿插在内,眼看着他们就要挡不住了,付文轩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她,再以精血为引,甩出了一张血遁符。 失重感油然而生,穆长宁只能感到他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身子,随后破开层层土层快速下潜,接着两人落在了一条天然形成的石窟内。 “哎呦!”付文轩惨呼一声,直接给她当了肉盾。 穆长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拿出夜明珠照明。 这个石窟很大,空旷幽深,长长的通道根本感觉不到尽头,而上头竟嵌满了各色各样的晶矿。 “我靠!” 付文轩没来得及顾及损伤的元气,只对着满石窟的各色矿石大流口水。 他精通阵法,对阵盘阵柱的要求很高,而这些东西的炼制,往往都需要各种矿石,甚至某些丹药的配料,也需要从矿石中提取。 这个矿石窟中有不少晶矿还是奇石志上记载的稀有品种,穆长宁虽然不全认得,但好歹能辨别出几样。 “云母石,玄铁精,蓝碧玺,琅环玉……天哪,发财了,发财了!”付文轩上蹿下跳,显得格外兴奋。 穆长宁好笑道:“说得好像你很穷一样,付十三少难道还缺这点晶矿?” “不一样的,这些晶矿都十分稀有,寻常难得一见,有钱都买不到的,如今却扎堆挤在一起!”他啧啧称奇,惊叹道:“要不是被那群兔子围堵,本少也不会孤注一掷,这个宝窟就压根就发现不了了……藏在地下两百里,谁没事会挖个洞往下潜啊!” 穆长宁默了默道:“我听孟师兄说过,有一种名为铮兽的妖兽,以玉石为食,叫声也如冰玉相击,铮铮作响,它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力,但对玉石最为熟悉敏感,无论埋得多深的灵矿,都能被它找出来。” 付文轩呆了呆,顿时双眼大亮,“那是不是说,如果有了铮兽,就能挖掘出数不清的灵脉矿产?” “理论上确实如此。”穆长宁道:“不过天道有缺,铮兽技能特殊,却十分罕见,万里无一,而且繁衍十分困难,因此存世的数量越来越少,也许早就已经灭种了。” 付文轩轻叹一声表示可惜。 他开始收集那一堆灵玉宝石,穆长宁也动手挖了一点,看着这满石窟的宝石晶矿,她心中微动,缓声说道:“我之前看过一本奇石志,都是记录了各种奇异宝石的,这里倒是出现了好几样。” 付文轩得意挑眉:“那是当然,大泽多出玉石,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想要什么样的奇石没有?” 她偏过头,抿紧唇不动声色:“我还看到上面说,大泽产有一种叫紫魄的玉石,据说能够存储灵力,也不知是真是假。” 付文轩挖石头的动作突然一滞,表情霎时变得古怪。 “怎么了吗?”穆长宁面上不显,心中却猛地一顿。 直觉告诉她,付文轩是知道紫魄的,而且,还能给她提供十分重要的线索。 蒲氏说,珠花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想知道自己亲爹究竟是谁,恐怕只有这么一条途径。 付文轩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半晌,转过头嗤道:“哪来的破书,一点都不真实!” 穆长宁一愣,便听他悠悠说道:“紫魄确实是大泽产的,但不准确,确切来说吧,紫魄只产于太阴,再精确点,它是醉花阴的产物。换言之,只有付家人,才有可能拥有紫魄,而且付家有规矩,紫魄绝不传外姓。” 穆长宁被这消息炸得晕晕乎乎,付文轩耸了耸肩道:“不过呢,本少是没有这玩意儿的,紫魄本来就少,而付家也有数百年没有挖到过新的了,现在除了几位元婴长老,也就是连叔叔在内的十几个金丹修士有一小块吧,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本少不强求。” 付文轩看得很开,穆长宁可就懵了。 紫魄只有付家人才有吗?那她手里这一块,也是原本就属于付家的? 父亲竟是付家人! 她僵着身子怔愣在原地,心中翻滚不断,付文轩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了?” 穆长宁低下头,强自平静下心绪,随便找了个话题糊弄:“这里是灵玉矿,看上去之前也没被人开采过……” 付文轩沉默下来,穆长宁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在怀疑,这个矿石窟,会不会出现紫魄。 确实有这个可能呢,而且可能性还很大,可即便出现了又如何,紫魄注定只能属于姓付的,而她,也注定的得不到…… 二人各有肚肠,采完这个石窟便沿着通道继续往里走。 夜明珠散发的光晕柔和平静,地上的土壤颜色渐深,由暗红色变成紫红色又转为紫黑色,再往后,便是紫黑色的泥土渐渐染上了亮金色。 付文轩驻足停步,与穆长宁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讶。 “紫金土!”两人同时出声。 有紫金土的地方,必然有紫金玉,而一旦有紫金玉,就极有可能会出产紫金玉髓! 紫金玉髓是一种极品融合剂,对于炼器大师来说更是珍品中的珍品,有了它,两种截然不相合的材料也能够完美融合,发挥最大的作用,而炼制本名法宝的时候再往里头滴上一滴,更能够将法宝提升一个品质。 他们两个都不是炼器师,但以后早晚也是要炼制本命法宝的,有了紫金玉髓,怎么着法宝的等阶都不会差。 穆长宁闭上眼,神识全开,细细密密地往地下探测,一寸寸碾过,感受原石的所在,果然很快便有了结果。 两人各自找准位置,从紫金土中将原石挖了出来。 原石黑黢黢的,外表十分坚硬,需要费好一番力气才能打开,而且也不是每一块原石里面都有紫金玉的,可以说紫金玉是百里挑一,而原石内部又隔绝神识探测,能不能挖出紫金玉,全看个人运气。 他们的运气都还算不错,一连挖了上百块,每人都有收获了三块紫金玉,但里面有没有玉髓,还得到时开出来才知道。 又挖了一整天,等这片紫金土的原石都挖得差不多了,穆长宁和付文轩一人得了十二块紫金玉,这才偃旗息鼓。 “再往前看看?”付文轩建议道。 穆长宁微微皱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付文轩凝神细听,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有点像在刨土,又掺杂了某种清脆的撞击声。 “穿山甲?”付文轩挑眉。 穆长宁犹豫了一下,“那个该不会是……铮兽?”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默契地退开几步,这时,头顶的岩石层被几只穿山甲破开,与此同时进来的,是一只浑身如玉、尖头长尾的四蹄妖兽,紧接着,便是一行五人从那条穿山甲挖出的通道内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160章 少年原有两幅面孔 醉花阴秘境中含有上千小世界,能在相同时间相同地点撞上已经算难得,更何况如付文轩所说的,这个矿石窟埋得如此之深,要不是他们误打误撞,寻常情况下哪能得见? 根本就是万里无一的事! 穆长宁呆愣一瞬,接着紧紧攒起秀眉。这闯进来的五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而据付文轩给她的传音,似乎他也并不认得。 地上的紫金土都被他们俩翻了个遍,原石壳子扔的到处都是,一看便知他们采到了紫金玉,而此时那只浑身通透如玉的妖兽在原地滴溜溜地打着转,发出“铮铮”的叫声,急促而焦躁,好似玉石相击,清且脆。 穆长宁几乎可以肯定,这只就是所谓的铮兽了。 以铮兽开路,再着穿山甲开山裂石,他们能找到这个矿藏当然不稀奇,只可惜,晚了一步。 五人小组中那位为首的黑衣男子眯了眯眼,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扔给铮兽,铮兽的两只前爪便捧着羊脂玉,“咔擦咔擦”吃得欢腾。 付文轩紧紧盯着铮兽看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付十三少。”为首的筑基初期男子冷声说道,音色嘶哑如同裂帛。 穆长宁眸光轻闪,这样的声音,如若不是嗓子受过重创,便极可能是服用了变声丸,不想被人轻易认出。 来到醉花阴秘境的绝大多数都是付家子弟门生,堂堂正正根本无需隐瞒,如她和孟扶桑只在少数特例,但也没有掩藏的必要。 对方既然能有铮兽,身份就不会简单,而铮兽的饲养还需要大量上等玉石,没点家底的只怕会被它吃穷,这人地位应该不低才对,却偏偏付文轩也不认识…… 如果声音是作假的,这张脸会不会也是假的? 穆长宁心思浮动,付文轩倒没想那么多,挑了挑眉极感兴趣的模样:“看来你认识本少啊,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狭路相逢,灵矿玉石又都被取走,这些人白忙活一场,想也知道不会善罢甘休了。 双方一时无言沉默,却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缓缓流淌,视线交汇处噼里啪啦撞出无数火花。 醉花阴秘境的成活率还是挺高的,一方面是由于小世界太多,会撞上不容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得戕害凤凰谷本家子弟性命。 付文轩跟他们装傻充愣信手拈来,穆长宁却看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结起了手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又顾得了这么多? 那为首的黑衣男子淡淡瞟了穆长宁一眼,阴沉地笑了笑,“十三少,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交出紫金玉,饶你们一命。” 他们一方有三个筑基初期,两个筑基中期,而对方却只有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因而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落于下风。 付文轩“啧”地一声轻叹:“你们怎么这样想不开呢?” 话音刚落,他猛地打出一掌,五人便各凭本事说话,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法术法器一股脑地全扔上来。而这时,大朵大朵的鲜花蓦然绽放,浓香环绕,黄粱梦甜香的气味四散开。 付文轩的意思是速战速决,不留活口,穆长宁也是这样打算的。 本想靠黄粱梦一劳永逸,削弱对方的战力,随后一网打尽……他们二人事先屏息未受影响,可对面五人居然也半点没有反应,好像一早就知道她要使这招了,早有准备。 穆长宁有片刻惊愕。百花齐放混合上黄粱梦香,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若对方早早地对症下药了,当然起不到效果!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警觉,五个尽都如此,就不是巧合了,可他们又怎会清楚她的作战路数和习惯的? 付文轩也惊讶了一把,偷袭的效果没达成,失了先机,优势稍纵即逝,再接下去五人围攻他们俩,以少对多,可真就有点酸爽了。 付文轩之前用了血遁符损失一部分精血元气,后来又只顾着挖矿还没来得及恢复,两个筑基中期一齐包抄他,处处下杀招,处境可以说是相当窘迫。 而穆长宁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为首的那个筑基初期男子混着另外二人一起对付她,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他们居然这样看得起自己,还特意匀出三个人来。 眼下的石道内空间狭小,穆长宁即便轻身功法不错,也没有空间给她施展,此时躲闪退避处处受制,更头疼的是,她总感觉自己的路数似乎短时间内被什么压制住了,浑身使不出劲。 这几个人绝不是什么草包! “不行,打不过了……”付文轩身子晃了晃,强行撑着躲过了一道剑芒,道:“你先拖一拖,我们现在就走!” 穆长宁会意,甩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 之前采摘了不少毒草毒蘑菇,全被她弄成了粉,这时候她没指望这些毒粉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大伤害,但起码能给她争取到一些时间。 果然那几人很快被分去了一部分心神注意力,穆长宁见状毫不懈怠,快速凝出一朵火莲,分成五股火焰旋转着飞出去。 与此同时的,付文轩已经拿出令牌打开了下一个小世界的通道。 那为首的黑衣男子见状眯起双眼,大喝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甩手也扔出一块令牌,直直打向付文轩的那块,两块令牌凑在一起,竟像吸铁石一样紧密贴合,于空中快速旋转,而那个原本已经出现了的金色光晕团颜色变得越来越亮,且有渐渐转变为血色的趋势。 所有人望见这一幕,俱都微微一愣,而望穿这时的神色却忽然一凝,大声道:“宁宁,感应到了,就在那血色光晕的后面!” 穆长宁一时讶然,又大为欢喜,在这秘境里待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消息了! 可那五个人显然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是什么,继续紧缠着他们不放。 有完没完了! 穆长宁心中发狠,抛出两朵紫红色的花苞,花苞见风就长,猝不及防之下,将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嗷呜一口吞下,开始噶叽噶叽大口咀嚼。 艳红色血液流了一地,付文轩跟那为首的黑衣男子都愣住了,黑衣男子瞳孔猛地一缩,惊叫道:“大嘴花!” 他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两条臂粗的青绿色藤蔓突然从穆长宁的袖口飞出来,甩向他的方向,黑衣男子没来得及看清那藤蔓是什么品种,但本能地感觉到那绝不会是什么善茬,赶紧拉了那两个筑基中期的男修挡到自己面前。 嗜血藤卷上两个筑基中期男修的身子,尖刺刺进他们的皮肤,他们全身上下原本聚集的灵力霎时溃散,体内的血液快速涌出,还能听到大口大口的吞咽声。 黑衣男子的脸色彻底白了,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慌乱:“嗜血藤……嗜血藤!” 付文轩微微一怔,见黑衣男子快速地朝着血色光晕团跑过去,企图逃跑,连忙放出两道捆仙绳阻隔他的去路:“你现在想跑了,当初又是怎么想的!” 嗜血藤将那两个筑基中期修士的血吸了干净,碧色藤蔓变成了血红色,穆长宁还隐隐感到了嗜血藤的兴奋,好像还有一部分的能量,通过嗜血藤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身看到血色光晕团在逐渐变浅,没空再纠结这个问题,停在光晕团前,奇怪地往后看了一眼。 也不知付文轩究竟做了什么,那个黑衣男子此刻被五花大绑,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而付文轩则狠狠攥住了那男子的衣襟。 他元气有损,面色还透着些许苍白,眸光却十分平静而冷漠。 她还从没见过他这副神情,出声道:“付文轩,你还不走吗?” 付文轩缓缓直起了身子,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忽然,他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推向那个血色光晕团。 耳边还模模糊糊地响起他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是要对不起的? 穆长宁不懂。 通道之门大开,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远去,她只看到他闭上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恍然间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大概他不想再跟她结伴同行了…… 随着血色光晕团的消失,穆长宁再也没了踪影。 付文轩睁开双眸,几不可察地一声轻叹。 眼看着逃跑的机会没了,地上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陡然睁大双眼,只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付文轩,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付文轩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说:“十八,你以为用易容丹换一副面貌,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黑衣男子浑身一震,双目霍瞪不可思议,付文轩索性便凑到他面前让他看得更加仔细,弯起唇呵呵一笑。 “十八,我本来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动手的,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沉不住气,跑来招惹我呢?”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付文轩扯着嘴角轻声笑道:“我知道了,是舍利子吧?是不是我那好叔叔看上舍利子了啊?” 骨节分明的大手沿着他的面颊往下,指腹微凉,缓缓落到了他的脖子上,再轻轻一收。 付十八背脊一寒,打着哆嗦道:“十三,十三哥,什么舍利子,我不懂……你放过我,我们是兄弟啊!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付文轩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哈哈直笑:“十八,让你看到我这样一面,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他摇了摇头,“兄弟啊……我父亲跟你父亲,也是兄弟的。” 话音刚落,付文轩的手指便蓦地收紧,只听得“咔擦”一声,付十八的头部突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下来,双目充血暴突,死不瞑目。 付文轩松开手,冷漠地看他一眼,又转向角落里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铮兽,蹲下身子拿出了一块紫金玉,温和笑道:“铮铮,回来了,我们回家……” 穆长宁仰头望了望天,暗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血月,偶尔会有一两只蝙蝠飞过,带来阴风阵阵,树影婆娑。 这是片森林,暗黑森林。森林里的生物,都是黑色有毒的,地上踩的泥土,坚硬如铁,却偏偏在这样的土里,养出了一堆的草木。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半晌都没有其他多余的动静。 穆长宁想到传送来之前付文轩做的事,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望穿,看来,我是被耍了。” 望穿稀奇道:“你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头,轻叹一声:“但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做,而且,不希望我参与其中……大约和那五个人有关吧。” 他其实是认识那五个人的,只不过,没有告诉她。 确实,他们之间,还没有熟稔到那种地步,可以什么都不欺骗不隐瞒,坦诚相待。他要留在那个小世界处理他的事,自然就只能将她赶到下一个小世界来了。 可就算事出有因,这种抛弃同伴的行为,真是让人很不爽呢! 幸好现在到达目的地了,以后即便没有令牌也没关系,没了付文轩的参与,她可以不用费心去解释这些那些,还能方便点。 这么一想,好像一开始还是她动机不纯,利用他这丝牵引,带她来找望穿的身体碎片的呢…… 好吧,扯平! 穆长宁叹了声,不去想付文轩那厮,提步走进暗黑森林。 从现在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求人不如求己,这时候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往森林中心去,那里的波动最为强烈。”望穿低声说道。 穆长宁点点头,将炽火剑拿在手中,一边用神识探测,一边快速深入。 这个世界似乎只有黑夜,没有白天,仅靠着头顶的一轮血月照明。 穆长宁的夜视力不错,繁密的森林对她影响并不大,一路走过来,至多就是时不时从哪里冒出来的毒蛇毒蜘蛛,或是偶尔飞过来几只蝙蝠,最后都尽数进了她的储物袋。 前面半空中聚集着一群毒蛾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是流动的黑雾。它们环绕着一棵巨树飞舞,不疾不徐井然有序,似乎是在虔诚地祈祷祝祐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161章 黑寡妇 穆长宁躲在暗处,细细打量毒蛾子围绕着的那棵巨树。 树干笔直粗壮,沿着树干向上,到半途时又分出无数枝桠,光秃秃的片叶不生,而枝桠的形状,就像是一双手掌在托举着什么东西。 穆长宁看到那双“手掌”的中心,似乎是有一团黑影,显然这群毒蛾子是在围绕这团黑影飞舞旋转、顶礼膜拜。 森林中的生物们这时候都不安分了,蛇虫鼠蚁蜈蚣蜘蛛蜥蜴蝙蝠,乃至成群结队等阶不低的妖兽,一切有生命的,都朝着这棵巨树纷至沓来,穆长宁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小动物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受到了邀请,前来参加某次森林聚会。 这副场景她可从没见过,甚至那棵树是什么她也不知,望穿只说:“先静观其变。” 穆长宁点点头。 天上的血月更加明亮了,清辉凝成点点血光,血光又聚成一股,直直照射到巨树中心的那团黑影上。 这个时候,一副奇异的场景随之出现。只见巨树中心的那团黑影将血月光辉全部吞噬了干净,墨黑色渐渐转为鲜红色,随后这团红色便从“手掌”中缓缓升起,原先如雾如烟的一团东西,渐渐有了实体。 毒蛾子飞舞地更加欢快了,树下聚集的一堆小东西们也各自兴奋地载歌载舞,而那团红色则凝成一朵七瓣血莲,血莲花瓣晶莹剔透,并拢在一起,吞噬着月华。 飞蛾欢天喜地地飞向血莲,撞进它的血色光晕之中,立即就被绞碎了身子化成一团血雾,而那血雾又被血莲吸收个干净。所有的生物妖兽也尽都朝着血莲花扑去,但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无非和飞蛾一般无二,沦为血莲的养料。 这时,血莲花光芒大盛,一股馨香缓缓流淌出,即便穆长宁早有准备,封闭了嗅觉,可看到了那片血光,这时也感到一阵恍惚。 那朵血色莲花似乎有一股巨大的魔力,正在声声召唤着她。她目光微微涣散,呼吸也缓慢下来,一步一步朝着巨树走去。 望穿看着心悸不已,不间断地呼唤也没能阻止她的脚步,最后,声音在识海爆开:“宁宁,回神!” 穆长宁猛地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巨树之下,离那血光不过短短数步之遥。 她蓦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快速退后几步,一股后怕涌上心头,“这是什么东西!” 望穿沉吟片刻,道:“那朵血莲,并不是什么灵植,反倒更像是炼化出来的某种法宝,每隔一段时间,便吸收新鲜血液补充能量。” 这一点和嗜血藤竟有些相像。 可是……“法宝?”她茫然四顾,“是什么人,在这里使用法宝?” 望穿沉默了良久,穆长宁以为他并不清楚的时候,他却低低叹道:“宁宁,这法宝不是人修的,而是妖修的本命法宝……” 妖修? 妖兽八阶化形,是为妖修,妖修的本命法宝……意思是,这个小世界里,有一只起码到达八阶的化形妖兽? 八阶! 那是相当于人类元婴初期的修士了! 穆长宁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望穿亦是神色凝重。如果真有八阶妖兽在此,无论他们想做什么,也不过都是无济于事。 如果付文轩还在这里,起码还能有令牌可以临时逃生到其他小世界里,可眼下没有令牌,他们就只能待在这个小世界,一直到醉花阴关闭。 换言之,若当真惹到了这只八阶妖兽,一旦被它盯上,很可能便是死路一条…… 穆长宁沉默下来,这时的血莲吸收够了养料,又变回一团黑影,缓缓化作一片虚无,窜回巨树的“手掌心”,湮灭无踪。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可现场却没有一丁点的碎尸渣滓。 这些妖兽都已经化作血雾成为血莲的肥料了,到最后竟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知道,在这个地方,刚刚才进行过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宁宁……”望穿斟酌片刻,出声唤她。 穆长宁打断道:“已经在森林中心了,你感应一下,我现在该去哪里?” 望穿半晌无言。 她垂眸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我的本事,对上八阶妖兽,那就是寻死,可我们都到这里了,无功而返,你甘心吗?” “尽人事、听天命,我不能保证帮你把这块碎片收回来,但起码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醉花阴十年开启一次,这其中无数小世界,谁又能够确定,我们下次一定能回得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并非不自量力,只是有的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没有重来的机会。” 穆长宁轻轻叹息,“望穿,试试吧,总要尝试一次的。” 望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无奈道:“你到底是想得开呢,还是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我当然是惜命的……”穆长宁失笑:“再说了,也不是没退路啊,实在不行,躲空间里做乌龟,时间一到,自然就传送出去了。” “……”妈蛋的刚刚明明还很感动,突然间这么扫兴! 望穿闷声道:“去那棵巨树的中心,对着树心攻击,里面应该别有洞天。” 穆长宁会意,几下爬上了树,来到那枝桠横生、犹如手掌托举的地方,稳稳落在这块平面上,随即拿出炽火剑,用尽全身灵力,对着树心狠狠一刺。 红光大盛,眼前一花,随着失重感袭来,不一会儿,她便落到了一条长通道里。通道底部聚着浅浅的一汪黏液,穆长宁双脚刚刚沾上,鞋袜就被腐蚀地干干净净,随后一股刺痛从脚底心传来,她赶忙轻身飞起御器而行。 除了底部的黏液,头顶也会时不时地滴下一两滴粘稠物,粘在皮肤上又是一阵刺痛,她只得再次撑起防护罩。 通道很长,四通八达,有诸多出入口,根本感觉不到有尽头,望穿也只能根据感应确定大致的方向,但具体走哪条道,就没有头绪了,穆长宁也只好在里面像个无头苍蝇乱闯乱撞,如是转了快五天的时间,依然一无所获。 穆长宁原以为以那朵血莲的可怖程度,这些通道里面应该是不会突然再出现什么妖兽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她转了这些天,确实没有一只妖兽,却时不时会冒出来一种如烟似雾的黑影。 这些黑影的怨气极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据望穿所说,这是由怨气凝成的魅影,只有在死灵众多之地才会形成,一旦沾上便会吸食血气元神,直到将人的气血魂魄都吸食一空,自己则取而代之,这与姑获鸟的手法不谋而合。 大抵怨气深重的东西,都有点这个特质。 那朵血莲如此残害生灵,早不知有多少亡魂死于它手下,这个地方会聚出魅影一点都不奇怪。 好在魅影虽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但对付起来不算难,一个法术丢出去,魅影就散了。 穆长宁直接把霹雳放出来,让它开启防护罩载着她在通道内飞行,自己则养精蓄锐时刻提防周围,如此倒也相安无事。 又一次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穆长宁正在纠结走那条路,忽然发现在最左侧的那个通道内传来一丝灵力波动,她将拧成细细的一股释放出去,探测到那里有个小东西正在被两团魅影纠缠,小东西左闪右避,时不时喷出一口火焰,但也没能驱散掉魅影,而它也显然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红玉!” 穆长宁发现,那只被围攻的小东西,赫然就是孟扶桑的灵宠,那只从黑岩城仇城主处得来的觅食蚁! 可红玉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孟扶桑也被传送到了这个小世界? 穆长宁让霹雳飞过去,随着“砰砰”两声,手中的两个火球精确地砸中魅影,魅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霎时烟消云散。 红玉歪歪扭扭地朝她飞过来,穆长宁这才注意到它飞行的姿势很怪异,十分不稳,细看之下才发现它背后的六翼只剩下三片还是完整的,头顶的触角更是全断了,受了极重的伤,仅靠一口气撑着。 穆长宁将它接住,红玉便整个扑到她怀里,趴在她的肩膀上,细声地“叽叽”叫唤。然而很可惜,和它签订契约的不是她,穆长宁也压根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主人,救救主人……”同为妖兽,霹雳便充当起了翻译。 穆长宁闻言一惊,“孟师兄出什么事了?” 红玉气若游丝道:“黑寡妇抓了主人,要吃了主人。” “黑寡妇是谁?” “一只……八阶的黑蜘蛛……主人被她关起来了,她说,她要慢慢享用……我趁机逃了出来,但找不到帮手……” 红玉说话断断续续的,穆长宁大致拼出了一个大概,心中猛地便是一顿。 果然是有八阶妖兽的,而且孟扶桑竟还被这只八阶妖兽给抓了! 她急问道:“孟师兄被抓多久了?” “……二十天。” 二十天! 也就是说,孟师兄在进入秘境之后没几日就被黑寡妇抓了?眼下半个多月都过去了,黑寡妇恐怕都将孟师兄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了吧! 红玉紧紧揪着穆长宁的衣襟,苦苦哀求道:“主人还活着的,我五天前才跑出来,那之前黑寡妇都只是把主人关了起来……穆姐姐,你救救主人,求求你救救主人!” 穆长宁暗暗心惊,又无比纳闷,一只八阶的妖兽,抓了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若要吃早便一口吃了,为何还留到现在。 想到进入醉花阴秘境时孟扶桑的异变,她想可能是孟师兄的身体出了点什么变化。 红玉还在声声哀求,穆长宁拿了两粒丹药喂给它,安抚道:“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尽力而为。” 虽然料想到自己也许是要撞上这只高阶妖兽的,但先前好歹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她也不知望穿的身体碎片是什么,但八阶黑寡妇都出现了,恐怕是跟它会有点关系,而现在孟扶桑又被抓住,就更加避无可避了。 穆长宁将红玉放进灵兽袋里,觅食蚁的嗅觉堪称灵兽之最,有红玉在前指路,穆长宁能少走许多弯路。 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通道内又拐了三日,眼看着还有四五天就要到秘境关闭的日子,通道中出现的魅影数量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几乎都看不到。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此处已经是那只八阶黑寡妇的领地了,魅影们都不敢靠近。 “就在前面,一直走,就能到黑寡妇的洞穴,它把主人囚禁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红玉颤颤地说道:“黑寡妇八日前忽然离开了,也是那个时候,主人才找到机会放我出来,我能嗅到,直到现在,黑寡妇都没有回来。” 八日前? 八日前,她见证了血莲的屠杀,随后进来了这里,如果血莲是黑寡妇的本命法宝,那一日血莲吸食了这么多养料,这么说,黑寡妇是跑去炼化那朵血莲了。 黑寡妇不在,简直是天大的机会! 望穿也道:“没错,碎片的感应十分强烈,近在眼前。” 穆长宁再不敢耽搁,让霹雳火速地朝着黑寡妇的洞穴飞去。 洞穴口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蛛网,隔绝了神识的探查,蛛丝细白粘稠,泛着莹莹浅绿色暗光,一看便知含有剧毒,而蛛网中间被烧灼出了一个小口,红玉当时就是从这个小口处飞出来的。 “是主人烧的,蛛丝很坚韧,我没有办法。”红玉解释道。 穆长宁点点头,一团火焰凝于手心,朝着蛛网扔过去,然而蛛网的坚韧程度远超乎她的想象,直到她刚甩出去的那团火焰熄灭了,蛛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一愣,又加了几分力道,持续不断地烧灼这张蛛网,连续一刻钟后,也只是见它微微有些软化。 “孟师兄当时烧了多久才烧出的这个洞口?” 红玉想了想回答道:“一瞬。” 穆长宁:“……”(未完待续。) 第162章 命运之网 穆长宁微愣了一下,原只道孟师兄擅长水系功法,却原来他的火系的法术也这样出色。 眼看着蛛网怎么烧都烧不断,霹雳吼了一声道:“主人,我来帮你。” 它一个雷光球吐出去,火焰混合着雷光,整张巨网轻轻颤抖了一下,一会儿的功夫,便被烧为灰烬。 穆长宁微微松口气,快步踏入黑寡妇的洞穴。 与其说是洞穴,倒不如说这是黑寡妇的闺房更为合适,整个房间的布置极为雅致,正对着的一面菱花镜,镜面上的纹路,如蛛网一般紧密规整。 可仔细一看,这哪里是镜面纹路,这镜子中的,分明就是一张蛛网,而蛛网之上,正绑缚着一个身穿靛青色衣袍的男子。 “孟师兄!” 穆长宁愕然,红玉直接从她肩膀上飞了出去,绕着菱花镜飞舞,想要飞进镜中,却被镜面阻隔了去路,只能着急地“叽叽”直叫。 “红玉,你让开!”穆长宁沉声说道。 红玉赶忙将身子挪开,穆长宁将它和霹雳都收进了灵兽袋,随后缓步走到菱花镜前,结出几个手印,连续不断地打进菱花镜中。 这面菱花镜内部形成了一个小空间,而孟扶桑正是被困在菱花镜里。 手印全部打完,便见菱花镜上灵光一闪,穆长宁已经到了镜子内部。 望穿眸光复杂地盯着蛛网上昏迷了的孟扶桑看了半晌,神色凝重地交代道:“不要轻举妄动,尤其不要碰他。” 穆长宁疑惑:“这面菱花镜,是你的身体碎片所化?” “不,是这张蜘蛛网。”他垂下眸子,站在蛛网前驻足凝望,喃喃说道:“命运之网……” “什么东西?” 望穿指着这张蛛网,蛛网密密麻麻,从中心往外,蛛丝一圈接着一圈地缠绕,整齐划一,形状规整。 不同的是,蛛网是洁净的莹白,但这面网的中心却是一点墨黑,而这点墨黑,似乎在沿着蛛丝往外蔓延,弯弯绕绕绵延出一条黑色的线路,格外显眼。 “这张网是命运之网,这条黑线就是命运走过的轨迹。看到这些网上的结点了吗?每一个结点都是一次生命的转折,在转折点上,你可以选择向前向左还是向右,而每一次选择,都会影响到你往后的命运。” “这条黑线,是黑寡妇走过的人生,再往后还有无数的结点,她可以在这许许多多的结点中,找出最合适自己的那一个,也就是所谓的,预测未来,顺应未来,或改变未来。” 这张蜘蛛网,简直是典型的外挂神器,拥有它就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选择最合适的一条路,轻轻松松走上人生巅峰! 穆长宁惊叹道:“你的身体碎片,都这么特别吗?不是为树精提供思想,就是给黑寡妇开挂作弊?” “我又如何能知道?它们脱离我本体这么多年,演变成什么样,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望穿苦笑道:“我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你,这张命运之网,已经和黑寡妇息息相关了,这是她的命,你动了它,黑寡妇必然会有所察觉,而你,打不过她。” 所以即便溜进了黑寡妇的洞府又如何,即便知道了碎片是什么又能怎样? 孟扶桑救不了,蛛网也收不走。 八阶的黑寡妇,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而以穆长宁现在的能力去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动不得,不能动……这就是现实。 “走吧。”望穿摇头沉声说道:“超过能力范围,再强求就只能是无用功了,趁着黑寡妇还没发现你,现在立刻就走!” 穆长宁心中一沉,事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她深深地看了眼蛛网,以及上面的孟扶桑,忽然间似乎见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望穿急喝道:“宁宁,进空间!” 穆长宁没有犹豫,立刻跑进了空间,而就在她身影消失了三息的功夫后,那张命运之网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蜘蛛,通体的黑色甲壳锃光瓦亮,八条蛛腿犹如长矛,上面的茸毛还泛着幽幽冷光,头部八只大小不一的绿眼睛正冷冷盯着网上的孟扶桑看。 穆长宁只觉得背脊发寒,心头猛然一悸,暗暗庆幸自己闪得快,否则定当成为黑寡妇的腹中食。 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而那只黑蜘蛛的八条腿快速律动,从蛛网上跳了下来,眨眼间便化身成一个身穿黑衣、妖娆妩媚的美艳女子,这女子便是那只八阶妖兽黑寡妇。 黑寡妇注意到了洞穴口被烧得干干净净的蛛网,还有空气中留下的陌生气味,舔了舔红唇冷冷笑道:“了不起啊,我这儿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来过了,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穆长宁猛地一惊,望穿摆摆手道:“你别担心,她没发现你,不过就是吓唬人的,妖兽嗅觉灵敏,所以能嗅出你来过这里,而现在无非就是想诈一诈你,逼你现身。” 可空间是独立的一个存在,隔绝外界天地,即便黑寡妇是八阶妖兽,也无法越过这条规则。 穆长宁微微松口气,不由苦笑道:“果然越是高阶的妖兽,灵智上越是全面,这种活了上千万年的老妖精,都已经狡猾如斯了……” 黑寡妇恐吓了半天也不见有何动静,心中纳闷那人莫不是已经离开了? 确实,空气中的气味虽然还存在,但若有似无地十分飘渺,而且在她的神识感知范围里,也根本没有身份不明的东西闯入。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地来了,然后又走了? 黑寡妇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似的笑容,凉凉看向网上的孟扶桑,轻哼道:“人是你找来的吧?你果然还是不甘心呢……” 孟扶桑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手指又动了动,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缓缓睁开。 一样俊逸非凡的面容,一样刀削斧刻的眉眼,只是此时此刻,他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阴郁,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一双本该如暗夜般清澈黑亮的眸子,如今却充斥着深深的暗红,又如一汪血池,古井无波。 穆长宁大惊,忙问道:“她做了什么?孟师兄这是怎么了?” 望穿闻言一窒,却沉默着拒绝回答她这个问题。 “人类,虽然足够狡猾,却也薄情寡义呢!关键时刻,遇上了危险,还不是扔下你独自跑了?” 黑寡妇面色冷淡,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找一个筑基期的帮手过来,就能奈我何?就算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这一点,你该不会还认不清吧?” 这绝不是黑寡妇在危言耸听,而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了。 孟扶桑迎向黑寡妇的目光,惨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 “你就这样自信?凭的什么,就凭这张破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又带了几丝慵懒随性,即便被困敌营,也不见有慌张无措,只是此时整个人的气质稍显阴沉,平白添了两分邪气。 黑寡妇脸色蓦地一黑。 穆长宁见到孟扶桑暗红色的眸子里的光芒微闪,似乎是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只那么淡淡的一眼,稍纵即逝,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眸子转了转。 孟扶桑应该是刚刚就醒来了,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离开。 他唇边勾出了一个邪狞的弧度,“你以为,命运真能掌控在你手里,或是真能被预测改变?” 黑寡妇微微一愣,孟扶桑如讽似嘲地呵呵笑了,“不错,命运之网可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你这一路走来可谓顺遂如意,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变数,这绝不是一张网,几个转折点就能够决定的。” “黑寡妇,你身为八阶妖兽,本也该是威震一方的存在,为何只能被困在醉花阴的小世界里,一辈子出不去?你活了几千年,好不容易修炼到八阶,成为这方天地中最强大的妖兽,再无等闲之辈胆敢冒犯……” “可这个世界里,还有哪处是你没去过没到过的?你找到离开的方法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即便你拥有命运之网又能如何,你这辈子都只能被困死于此!” “还妄图逆天改命?我究竟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无知呢?” 一口气把话说完,孟扶桑有些气喘,眼中嘲讽之意却越来越浓。 黑寡妇恼羞成怒,结蛛丝为长鞭,朝着孟扶桑身上狠狠甩去,他白净的面庞上很快出现了一道红痕,可孟扶桑却继续自顾自地哈哈大笑,邪肆猖獗,玩世不恭,好似在竭力惹怒对方,完全不顾眼下自己正处在什么形势。 穆长宁还从没见过孟扶桑这样的一面,心中既震撼又吃惊。 她没有注意到,此刻望穿的脸色也同样阴沉得厉害,悄悄看了眼她,终是欲言又止。 黑寡妇抽了十几鞭,终于收回了手。而眼前的男人被她抽打得皮开肉绽,空气中也弥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只有身为妖兽的她才知道,这股血腥气中蕴含着怎样的一种诱惑,那是连灵魂都要为之癫狂的兴奋。 黑寡妇蓦地扬唇轻笑,轻身飞至蛛网上,就趴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她的指甲漆黑而尖利,淬满了毒。 “是,我是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可那又如何?你不是正巧送上门来了吗?我在这破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见过这么多人,也只有你是最特别的……” 她缓缓说着话,伸出手指沾了一些孟扶桑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送到嘴边慢慢舔了干净,神情迷醉而享受。 穆长宁微微皱起眉,而孟扶桑只是阴沉着面色狠狠瞪着黑寡妇。 “你瞪我做什么?”黑寡妇咯咯娇笑,犹如一个娇俏的二八少女,双手抚上孟扶桑的面颊,一字一顿道:“小世界的规则所限,我修炼再也无法寸进,但等我把你一口一口吃干净,我的实力势必会大增,到时即便是这方小天地,又能奈我何?” 孟扶桑闻言冷笑:“超脱天地规则,可能脱离这个世界,也可能被规则绞杀,这一点你可曾想过?” 黑寡妇瘪嘴不屑,他眯了眯眼,道:“你吃了我,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 黑寡妇似是听到一样极好笑的事,乐得花枝乱颤,“你这宝贝血统,外头那些妖兽听你的话,我可不用听,进了醉花阴,你就是我的猎物,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样特殊的食物。” 孟扶桑低下头,轻轻叹息,“原本,可以有一样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与我签订主仆契约,我自能将你带出秘境,可你非不愿……” 黑寡妇是这方小世界的霸主,又怎么可能屈居人下,去做别人的灵宠?这个建议,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明明摆在眼前的还有更好的选择。 “我真想放你一条生路……”孟扶桑眸光微紧,眼中血光一闪,黑寡妇浑身血液都似突然间凝固,直落落地从蛛网上掉下来。 也不见孟扶桑究竟做了什么,那些绑着他的蛛丝就突然间全部松开,他只是轻飘飘落在地上,活动着全身的筋骨,嘎嘣嘎嘣的骨骼爆鸣声不断传来,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在逐渐恢复红润。 周围的灵气猛地剧烈波动,菱花镜中的空间如玻璃一般片片破碎,他们回到了洞穴,而洞穴中的物事也被这股灵力暴动绞得粉碎。 孟扶桑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从筑基初期,到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又一跃到金丹期,再到元婴期……最后停留在元婴初期巅峰。 黑寡妇被那庞大的威压和灵力暴动逼得现出原形,一只硕大的黑蜘蛛趴在地上,八根长腿狠狠扎在地底,避免自己被暴动绞碎。 八只眼睛怔怔盯着他看,绿光幽幽,全是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这重要吗?” 孟扶桑邪邪一笑,转了转脖子,眸光一寒,突然朝着穆长宁的方向冷声喝道:“出来!” 穆长宁心中猛地一跳。 见证这场反转,她眼下还是懵的,而孟扶桑此刻的眼神又太过阴狠,与往日里的风度翩翩半点不符。 她想了想正欲走出空间,望穿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宁宁……”他神色凝重,闭上眼轻轻叹息:“他不是孟扶桑。”(未完待续。) 第163章 一体双魂 灵天大陆中土,云龙山脉,中心水潭。 一只巨蟒头颅缓缓浮出水面。说它是巨蟒也不尽然,蟒头两侧长着一双巨大尖耳,双目犹如铜铃,双颊边各坠着一缕艳红胡须,身体如蛇,却背生双翼。 若是有见识的修士在此,便能认出,这是陵水兽,九阶陵水兽,亦是传说之中,苍桐派的护山妖兽。 陵水兽庞大的身躯从中心水潭腾飞而出,在云龙山脉上方盘旋,嘶吼鸣叫,宛若龙吟。 整座山林中的妖兽纷纷出巢,争相响应,一时间,云龙山脉动荡不已,充斥着各种妖兽的吼叫。 苍桐派御兽峰饲养的各种妖兽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已被驯服性情温和的妖兽像是一瞬间被激发了野性,在兽笼中冲撞咆哮,御兽峰弟子纷纷奏鸣御兽曲,也没能安抚下这些暴躁的妖兽。 永逸真君面色沉沉,只喃喃低吟一句:“陵水妖王这么兴奋,看来,他还是醒了……” 门派深处,擎山之巅,通天塔上。 这是苍桐派的禁地,是那位化神大圆满老祖的闭关之所,若无通传,无人可进,而历来能够迈步擎山的,也只有那么寥寥数人。 塔顶之上,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膝端坐,蓦然睁眼,一双饱经沧桑的眸中尽是千帆过尽后的通达澄澈,幽深沉静。 老者单手掐诀,良久垂下,轻轻一叹。 取出一只金色纸鹤,徒手打出一印,纸鹤霎时扇动双翅,飞至老者手心,老者又于空中划出一面玄镜,低声说道:“快去快回。” 纸鹤颇为人性化地点点头,纵身飞入玄镜中,消失了踪迹。 此刻的凤凰谷,可谓一片纷乱。醉花阴秘境开启了二十多天,眼看着还有几日便要顺利关闭,却又临时出了岔子。 秘境开启处的那条长河波涛汹涌,翻滚无休,十几位金丹修士联手镇压仍未平息动荡。 孟扶桑身上的封印一次性完全解除,一下提升至元婴期,而只容许筑基期修士进入的秘境,突然出现一个元婴期,可不得濒临崩溃? 除了黑寡妇所在的这个小世界土崩瓦解,其余小世界也同样如此。 付文轩还在矿石窟中,铮兽带着他四处转悠,终于停在一块相对光滑的石壁上,付文轩对着这块石壁打出无数灵诀,便听得“咔擦”一声,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付文轩将手伸进洞口,取出了一只楠木盒子,郑重打开。 盒子里放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紫色玉石,穆长宁若是在此,便会发现,这块紫色玉石,和她手中的紫魄相差无几,俨然又是一块紫魄。 付文轩静静盯着紫魄看了半晌,取出一块羊脂玉喂给铮兽,旋即轻叹一声。 大地忽然动荡不已,地面裂开,头顶掉下无数碎石,付文轩险些站不稳,抱紧铮兽赶紧离开了矿石窟,来到地面上。 五行兔从窝里成群结队地跑出来,离开这座山头,一时间,凭空出现无数灵力风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付文轩不由脸色大变。 穆长宁强自撑起防护罩,才没有被这片狂乱的风暴撕成碎片,她目光怔怔地看着正在跟黑寡妇斗法的孟扶桑。 不,或许不该叫他是孟扶桑,这个人,是孟扶桑的身体,却不是他的灵魂。 望穿的话言犹在耳。 “一体双魂,相依相生,孟扶桑体内的封印,除了封住了他的修为,还封住了他另外一个灵魂,而现在这个拥有血色双眸的,正是另一个灵魂。”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这个多余的灵魂,还是神石碎片之一。 是真正有思想有智慧,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 元婴修士与八阶妖兽之间的往来比斗,势必精彩绝伦,法术法宝的撞击,光芒漫天,杀气腾腾,可作为旁观者,穆长宁全无半点观赏的雅兴……对战的能量冲击波及到她,她几乎连自保都成问题。 也不知道孟扶桑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她现在只能待在原地,根本无法进入空间。 望穿曾经说过,碎片脱离他的本体千万载,可能衍生成万事万物,也可能开启出新的灵智,会排斥与本体融合,更会对本体的宿主,也就是她,心怀恶意,意图抹杀。 树魂曾企图夺舍,可惜无果,命运之网只是死物,至多便是拥有黑寡妇这个守护者,而孟扶桑,却让她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元婴初期巅峰的孟扶桑对付八阶黑寡妇本就游刃有余,更何况此刻的黑寡妇还要分心去面对小世界崩溃产生的灵力暴动,已经处于下风。 吐出的蛛网被孟扶桑用一种绛紫色火焰烧得干干净净,本该让人胆寒的蛛毒毫无用武之地,而她那如钢似铁犹如长矛的蛛腿也被砍去了三条,那朵用黑寡妇妖丹炼制成的本命法宝吞噬血莲,在孟扶桑的攻势下,亦逐渐黯淡无光。 “咔擦!” 孟扶桑十指延长弯折,手背上生出片片金黄色的鳞片,双手化作利爪,徒手一抓,黑寡妇的一条蛛腿就被他这么活生生地卸去。 “嘶——!” 黑寡妇疼得满地打滚,剩下的四条腿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然而孟扶桑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只听得“咔擦”“咔擦”的声音响起,黑寡妇八条蛛腿终于全部被卸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躯壳。 他眸中泛着嗜血兴奋的光芒,一脚踩上黑寡妇的硬壳,阴森森地狞笑不已:“还想一口一口吃了我吗?” 穆长宁想,如果黑寡妇这时还能化形,此时的她脸上,定然全是惊恐和后悔。乌黑的血液从断肢处流出,八只绿油油的眼睛里,满满的皆是惊惧恳求。 孟扶桑却不买账,那只覆满鳞片的利爪“噗嗤”一声戳爆了它的一只眼睛。 黑寡妇疼得浑身颤抖,奈何被孟扶桑狠狠踩在脚下,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孟扶桑又“噗嗤”一声戳破它一只眼睛,如同找到了新玩具,一声一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穆长宁抿紧双唇怔怔看着,孟扶桑的举动,让她想到那日霹雳将夏获鸟的头颅当响炮踩……何其相似! 望穿轻声叹息:“他竟还是一只化形妖兽。” 她一窒,愕然道:“妖兽!” “看他的手便知道了。” 孟扶桑的双手,覆上了金黄色的鳞片,削铁如泥。 “他身上一定携带有遮掩妖气的法宝,所以一直一来都没被人发现,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有神龙血脉,生而化形,所以在醉花阴祭祀之时,才会被地蛟血液中那抹微薄的龙息刺激,导致体内封印松动,之前又被困在那张命运之网上,神石碎片之间的相互吸引,以致封印被完全破除,第二灵魂强行占据躯体……” 望穿只能感慨天意如此。 穆长宁默然好久,问道:“那另外一个灵魂呢?” “第二灵魂出现,第一灵魂自然就沉睡了……”望穿顿了顿道:“不过,第二灵魂如此强势,如果他乐意,是可以将第一灵魂吞噬的。” 到时,这世上便真的再没有孟扶桑这号人了。 那边第二灵魂的孟扶桑已经将黑寡妇的八只眼睛全部戳瞎,黑寡妇哆嗦着身子连嘶吼呜咽都发不出来了。她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一方霸主,何况她拥有命运之网,能预测未来,她合该是人生赢家!如今却被一人如此虐待…… 到了她这个层次,黑寡妇早已无比惜命,但眼看着没了活路,拼着同归于尽,她也不能让这个人好过! 黑寡妇张嘴吐出吞噬血莲,血莲花开,时大时小地缩放。 吞噬血莲也是黑寡妇的妖丹,如今,黑寡妇竟要自爆! 穆长宁回不去空间,孟扶桑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将血莲打向她的方向。 血莲一旦爆炸,无论是自己或是他,都将尸骨无存,不想办法阻止或是跑路,这时候将血莲打到她的方向有个屁用啊! 穆长宁暗恼不已。八阶妖兽的自爆,以她的能力根本无力阻挠,可偏生孟扶桑不管……他不管! 求人不如求己,当初她也曾阻止过疾风狼的自爆,可锁灵环对付吞噬血莲必然无用,穆长宁只好将缚灵藤放出去,然而很可惜,缚灵藤才触及到血莲的光晕,便已化作一团枯枝烂叶。 这便是吞噬血莲的厉害之处了。 生机能量,万物皆可吞食剥夺。 穆长宁咬紧牙关,将嗜血藤扔出去。血莲某些方面与嗜血藤相类似,以吞噬对吞噬,她也只能拼上一拼。 事实证明,如此确实是有用的。嗜血藤没有像缚灵藤一般枯萎,反而紧紧缠绕上了血莲。顿时,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能量涌入嗜血藤中,更甚至,有一部分灵力通过嗜血藤涌进她的体内! 嗜血藤吸收能量的同时,会将一部分反馈给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先前在矿石窟里对付那五人时,她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此刻来得这样明显。 “呜呜——” 黑寡妇痛呼出声,穆长宁也不好受。 狂暴的灵力涌进她的身体,在经脉中拂肆,全身的血液沸腾燃烧,眼球暴突,随时都要弹出来。穆长宁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出现了裂缝,然而那些灵力还在不知疲惫地往她体内挤,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疼,比之筑基时经脉尽碎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抱元守一,凝神静气!” 望穿一边提醒,一边帮着她引导这些灵力归于丹田,穆长宁也赶忙静心重新梳理归纳。 孟扶桑见状倒是不急着给黑寡妇一个痛快了,似笑非笑立于一旁,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丹田被撑得涨满,却依然有庞大的灵力涌入,穆长宁的修为就被这些灵力撑得暴涨,随着“铮”地一声,筑基中期的壁障被撞破,灵力更澎湃地涌进来,经脉终于被撑裂,随后这些灵力又朝着血肉进发,刹那间,血管爆裂,皮开肉绽,她全身都被鲜血浸染,无论望穿如何引导补救都无济于事,她终于还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只要黑寡妇一刻不死,血莲的自爆就不会被阻止,嗜血藤的吞噬也不会停下。 孟扶桑唇边笑意更浓,尽管眼下这个小世界很快就要崩溃,他还如闲庭看花一般,优哉游哉。 虚空中凭的出现一个白衣少年,一团天火猛然打向黑寡妇,孟扶桑没去阻止,那黑寡妇便被这簇天火烧成一片焦黑,血莲的自爆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孟扶桑伸手一招,那朵黯淡了少许的血莲被他收下。 望穿瞧了眼地上已经变成血人的穆长宁,回身怒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扶桑挑了挑眉,“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显得无辜又无奈,抽着鼻子轻嗅这空气中氤氲着的淡淡血腥味,咧嘴笑道:“这个女孩的血脉,很特别……难怪了,你能被她签订契约。” 望穿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别动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吗?”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走近几步半弯着腰,戳了戳望穿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我离开你千万载,自成一体,而你,实力大跌,就如今这样子,你也维持不了多久吧,你要拿什么对付我?” 望穿打开他的手掌,冷声道:“你离开我再久,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就算拼着鱼死网破,难道还不能毁了你?” 他皱皱眉,直起身子,神色终于有些认真了,“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值得?”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的!” 望穿越过他看向不远处那张命运之网,“你说人生处处是变数,不是区区一张网能决定的,恰好,我也这么觉得……你信不信,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回来?” 他笑了,自信而从容,“那我大可以告诉你,不会有这么一日。” 两人相对无言。 天空寸寸龟裂,赤地千里,这个小世界支离破碎。 也是这时,孟扶桑的面前出现了一面玄镜,一只纸鹤从玄镜中飞了出来,绕着他转了几圈。孟扶桑冷笑一声:“老头子,又来催人了……” 将纸鹤收起,他认认真真看了看望穿和地上的穆长宁,咧嘴一笑,“记住了,我叫扶摇……孟扶摇。” “真期待你说的那一天……” 孟扶摇挥了挥手,头也不回踏入玄镜。 没了孟扶摇,秘境的动荡也就停止了,只是眼下这个小世界,到底被破坏地太严重,彻底崩溃。望穿只来得及收起命运之网以及一些散落的蛛腿,将穆长宁带回空间。(未完待续。) 第164章 给你讲个故事 凤凰谷的动乱总算消停了,那十几位金丹修士齐齐抹了把汗,看着眼下已经风平浪静的长河,神色间还有些不明所以。 虽说此番变故来势汹汹,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头到尾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可即便如此,也惊动了几位元婴长老。 醉花阴乃付家千万年底蕴所在,但凡出了一点问题,对付家的影响都不可谓不大,实在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几位长老神色凝重,付家主更是面沉如水,眼皮突突地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秘境突生变故,这是历来从没有过的事。付家千百子弟入秘境,还未回归,若是这番变故,导致年轻一辈全部陨落,可该如何是好? 最关键的是,他儿子还在里面啊! 付家主的右眼皮越跳越厉害,心底有股不安涌上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恰恰这时,一个负责扫洒的小厮连滚带爬跑过来,哀嚎不已:“各位长老,家主!不好了!魂堂……魂堂!” 魂堂! 众人神色一变,付家主瞳孔猛地一缩,天边刹那出现许多道遁光,而长河边上的诸人瞬间没了踪影。 付家的魂堂,是摆放凤凰谷所有付家子弟魂灯的地方,从元婴修士到炼气修士,不一而足。 这次进入醉花阴秘境的修士,有一部分还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以说,是五百年后家族的中流砥柱,要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付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众人忙来到魂堂中摆放筑基弟子魂灯的房间,只见那些密密麻麻摆放的魂灯,有很大一部分都在摇摆不停,有的逐渐黯淡直至熄灭,而有的摇曳了片刻又恢复平稳。 魂灯是抽取了修士的一丝元神制成的,能反映出修士的身体状态,若魂灯熄灭,自然代表该修士身死道消,而若魂灯摇曳不停,则表示他此刻正处于险境。 几位长老还在细数这次秘境动荡损失的人数,付家主看到付十八的魂灯黯淡无光,脸色猛地一白。 “十八!十八!”付家主额角青筋直跳,扑过去抱着魂灯颤抖不已。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修士修为越高,子嗣便越是艰难,付家主如今膝下,也就只有付十八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付十八的资质,还是不错的,此次陨落在秘境中,确实可惜,可秘境忽然动荡,谁又能事先想到呢? 更糟糕的是,死在秘境里,恐怕连尸骨都无法收敛回来…… 付家主双目赤红,手心触碰到的魂灯早已冰凉,没有一丝余温。 付十八竟不是刚刚才死的! 他目光犀利地转向堂中,先是望向付文轩的魂灯,只见那魂灯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便趋于平稳,好好地燃烧着,心中顿时大恨。 又看向跟着付十八的其余四人,魂灯竟无一个亮着,尽数熄灭。 全军覆没? 付家主心中一凛。 付十八这次进秘境,他只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去到四百四十八号小世界,由铮兽带路找到矿石窟,挖取稀有晶矿,另一件,若在秘境中遇上付文轩,力所能及之内,将其绞杀,夺取舍利子。 第一件事没什么困难,至于第二件事……虽说付文轩找了两个帮手,可他给付十八精心挑选的四个人也个个实力不俗,甚至根据穆长宁孟扶桑在兴平镇的表现,他还专门研究过两人的路数,制定了一套方案,就算真的打起来,总有自保之力。 再者,十八向来有分寸,当真事不可为,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甚至还准备了易容丹和变声丸,就是为防一旦留有活口,出了秘境之后,脏水也沾不到自己身上。 万事俱备,又哪知,哪知…… 付家主痛心不已。 他又怎会知道,付十八确实是深思熟虑过的,那时只有穆长宁和付文轩两人,五对二的局面无论如何都占上风,恶向胆边生,当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在对方意图逃跑时,还要乘胜追击。 只是谁都没料到,穆长宁身上还会有嗜血藤这种东西而已…… 且不论付家主如何悲痛万分,付十八已死,还是死在秘境中的,尽管他心中隐隐有猜测是什么原因,可无真凭实据,此般又能如何? “十八!十八啊……” 付家主捶胸顿足,六长老瞧着他懊恼追悔的模样,轻轻攒起长眉。 秘境中的人在动乱风暴之后,蓦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付文轩长长舒一口气,离开那座长满青草的山头。 他本欲离开这个小世界的,却在半途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倒在地上,那身影竟莫名的熟悉…… 付文轩眸光一紧:惊呼道:“穆长宁!” 他手忙脚乱地飞奔至她身边,转过她的身子,猛地吸了口凉气。 全身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呼吸微弱……体内灵力乱窜,经脉撕裂,丹田不稳! 所幸似乎伤势得到了暂时的稳固,没有继续恶化,但饶是如此,付文轩也大惊失色。 他忙取出各种丹药给她喂服下去:“穆长宁,醒醒!给本少醒醒!” 付文轩唤了半天无果,取出令牌打开了下一个小世界的通道之门,背上她踏入了光晕。 若是穆长宁还清醒着,她便会发现,这个小世界,正是她当初走过,那个有着净池和万年杨柳的小世界。 黑寡妇所在的那个小世界崩溃,望穿废了好一番力才将她送回上一个小世界,又处理了一下稳住她的伤势。 吞噬血莲的灵力太狂暴,一次性灌入太多,将她全身的经脉血肉全部撕碎,丹田亦摇摇欲坠,望穿也只来得及修复她的经脉,稳住丹田……最严重的部分已经无碍,剩下的皮肉伤,只需慢慢调养便可恢复。 看到付文轩将穆长宁带走,望穿微微松口气,耗费过多精力,此刻的他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穆长宁感觉似乎有人背着她一路颠簸,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吵,烦不胜烦。她微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全身的疼痛让她恨不得再昏过去,然后,又有一样清凉的药膏抹到自己身上,舒缓了这股疼痛。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面前的某人,迷迷糊糊懵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付文轩?” “对,是我。”付文轩点点头,紧紧看着她:“你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死不了。” 她很想扯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却发现面部僵硬地动弹不得,付文轩见状忙道:“我刚给你涂上冰肌玉骨膏,这些伤能痊愈的,别担心。” 穆长宁了然地眨眨眼,突然想到他们两个不是早就分开了吗?难道已经出秘境了? 可转头一看,身边竟是净池,还有那株万年杨柳也在,更奇特的是,铮兽趴在付文轩的身边,睡得正香。 “你怎么在这?还有,我们怎么会在这?” 付文轩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跟她道歉,穆长宁依然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个?” “我抛弃了同伴,丢下你一个人……”他低着头,额前碎发挡住了眼底的微光,声音格外沉闷:“如果我们没分开,也许你不会受这么重伤。” 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事,穆长宁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谁又能想到,原先几乎朝夕相处的伙伴,突然间会换了个灵魂? 穆长宁脑中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而望穿似乎又陷入沉睡了。原先碎裂的经脉得到了修复,也不知道他废了多少力气…… 本也是她为了碎片进的醉花阴,付文轩抛开她固然让她有些生气,却何尝不正好如了她的意? 事情发展到此,再来说怪谁吗? 怪醉花阴祭祀时的地蛟龙息触动了孟扶桑的封印?怪进入秘境时的风暴正好将他带去黑寡妇的世界?怪碎片间两相吸引带出第二灵魂?还是怪这第二灵魂对她满含恶意? 算了吧,谁也怪不得,这都是天意。 穆长宁不知怎么解释,也没有力气多做解释。她身心俱疲,淡淡说道:“这与你无关。” 付文轩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心中自嘲不已。 与他无关吗?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见穆长宁又合上眼,似是累极,付文轩张了张嘴,道:“你别睡,陪我说说话。” 没看到她是个伤患吗?穆长宁无奈,“我没力气,你自己说吧。”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随便。” 付文轩当真兴致勃勃讲起来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家族内斗的故事。天资卓绝的男子是那一辈中最出色的人物,修行顺遂,道侣和睦,儿子乖巧,又顺理成章继任了家主,他的人生无一处不圆满,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坦荡,却在他晋升元婴之时,走火入魔而亡。 男子死得突然且蹊跷,然而具体原因不明。 资质不高又寿元无多的道侣郁郁寡欢,紧随男子的脚步,只留下一个小儿子交由叔父抚养,叔父对待那小儿比自己亲生的还好,又在那小儿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那小儿如他所愿,长成一个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纨绔,只这纨绔究竟有几斤几两,也只有小儿自己心里清楚。 叔父不知道,男子给小儿留了一本手札,手札中记录着醉花阴秘境的世界概况,也记录着男子留给他儿子的一些东西,就藏在这个秘境里。 十年前,小儿进秘境,好不容易避开了所有耳目,千辛万苦方才取得舍利子,十年后,小儿的目标,是紫魄。 “有一次小儿外出猎妖,遇上了两个年轻人,年轻人实力不俗,小儿起了心思结交,有意拉他们进入秘境给他做帮手,比起叔父安排给他的人,他其实更乐意相信仅仅相识几天的道友。” “他骗那女子说,进秘境的小世界是随机的,那女子不知,这里每个世界,其实都是有编号的,随机传送只是对于一般人,事实上,只要掌握一定手法,就可以自由穿梭往来。” “他带着女子去到每一个有利可图的世界,取到他需要的东西,他没有直奔目的地,只为放松女子的警惕。” “在第四百四十八号世界,他故意拔了一把五行兔的窝边草,故意惹怒那帮兔子,故意用了血遁术,又故意伪装出无意中发现那个矿石窟,和女子一起挖了矿石。” “他想,他的目的地达到了,女子跟着他也拿了不少好东西,就当他给女子的酬劳,这些东西对小儿来说无所谓,但是,只有一样,紫魄是他的,不能给女子拿去。” “小儿开始想怎么支开女子,正好冒出来几个不长眼的。那些人有铮兽,铮兽是小儿父亲很久以前从秘境里带出来的,父亲死后,铮兽到了叔父的手里。小儿很清楚那几个人是谁,但是他不想告诉女子,有些事,他不想让女子知道。” “他把女子送走时出了点意外,那个被传送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第一千零八号世界,也是传闻中的死亡之地。他明知道将女子送去那里会有危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紫魄只有一块,他不能、也不会分给别人,而女子压根不知道他这种阴暗心理……” 付文轩低低地笑,笑声微哑,却很清越。 穆长宁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冰肌玉骨膏的原因,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从头至尾,她都在别人的算计里吗? 嗬,算了吧,也别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她一路跟着符文线,何尝不是在算计别人? 她深吸了口气,哑声问道:“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肯说了?” 付文轩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记得某人跟我说过,还认不清自己是什么地位。” “……哦,这个人可真是蠢。” 付文轩笑了,点点头颇为赞同,“是啊,真是蠢……” 他凑近穆长宁的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穆长宁,这只是个故事,你就当成是个故事来听吧……” 这是她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165章 师父送上门 穆长宁这一觉睡了好几天,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浸泡在浴桶里。 陌生的侍女还在将一桶桶墨绿色的药汁倒进浴桶中,而她搭在桶边的双臂,被银针扎地如同刺猬一般。 穆长宁微微一怔,试着动了动手指,浑身酸软,再试着运转灵力,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经脉,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充盈,更甚至,修为到达了筑基四层! 在进入醉花阴之前,她才突破筑基三层,这么快又到了筑基中期? 回想起自己从那朵吞噬血莲中吸收的能量,会有此结果倒也没什么太大意外,而且当时她确实是有突破壁障的感觉,只是涌入的能量太过庞大驳杂,她转化不及,以至于自己险些被灵力撑得爆体而亡! 如今再看看自己,细嫩的皮肤宛若新生,哪有一点重伤的痕迹?通过内视,发现经脉被拓宽了一圈,只是脆薄得很,还有些许裂纹,丹田虽大了少许,但也存在相同的情况。 强行提升修为,后果像她这样,已经算轻的了。 侍女发现她醒了,不由惊喜了一下,“珍婆婆说穆姑娘今日会醒,果不其然呢!” 珍婆婆是谁? 穆长宁转了转头打量这个房间,似乎是她之前住的蓬莱阁,“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侍女垂下头恭谨道:“婢子名桔梗,是来照顾穆姑娘的,穆姑娘从醉花阴秘境中出来,受了重伤,是十三少将您带回来的……当时你们二人浑身是血,可吓坏了不少人。” 穆长宁愣了好一会儿,“浑身是血?付文轩?” 她讶然,第一反应却是,他怎么会受伤?她看到他的时候,他分明完好无损! 桔梗点点头道:“秘境出了变故,十三少是被灵气风暴所伤,死撑着将您带回来后便倒了,如今还在休养。” 灵气风暴? 付文轩发现她的时候,那些风暴明明已经停了! 想到昏迷前那人说的话,她想她大概是明白了。以付文轩的心智,他那一身伤,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弄的。 为什么……他这么做,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是为掩人耳目?还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付十三少如何高义,哪怕这般田地了,也没有弃同伴于不顾? 那么精于算计的人,穆长宁想想都觉得有种万千滋味在心头之感。 真是……他明明可以一直隐瞒,干嘛要把什么都和盘托出!一直维持从前的形象不好吗? 她一点都没兴趣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 桔梗见她皱眉沉默,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次秘境动荡,不少人都受伤了,也有人陨落,那位与穆姑娘同行的孟公子,未曾从秘境中出来……” 孟扶桑?他竟没从秘境中出来吗? 事后发生了什么穆长宁不清楚,不过,她知道,第二灵魂的孟扶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在秘境里。 穆长宁合上眼,淡淡“嗯”了声。 这浴桶中混合的药液十分温和,光是闻着气味她就知道有不少珍贵灵药,经过提炼之后,药性一点点渗透进体内,滋养润化着五脏六腑、血肉经脉,让人昏昏欲睡。 她试图联系望穿,然而空间对外封闭,望穿也与她断了联系,甚至她连空间都进不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迷迷糊糊感到似乎有一人走进来,将她身上的银针拔了,从水里捞出来扔到床上,再翻来覆去地刷油……刷油! 穆长宁一脸愕然,对视上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妪,老妪有金丹初期,面容刻板而严肃,拿了把刷子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涂抹一种油状物,而她发现自己四肢居然还被锁住了! 穆长宁强忍着不适,“前,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老妪目不斜视,一脸淡然地将她翻了个身,“涂油,烤了。” “……” 说烤了也差不多吧,等老妪给她刷完油,就把她扔到一个高温的房间,很像在蒸桑拿,而那些涂在身上的油,一点点慢慢渗进了皮肤,化作丝丝暖流,流遍全身,那股酸软无力的不适感便随之减轻了许多,而皮肤表面也沁出了一层黑色的杂质油污。 这层油脂,不仅能温养血肉,还能清除杂质? 付家底蕴深厚,何况这里还是凤凰谷,自然会有许多闻所未闻的秘方,她没听过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老妪便是那桔梗口中的珍婆婆,据说是付家最好的医修,本来已经避世隐居许多年不问俗世了,这回算是专为了穆长宁重新出山的,这就有些让人受宠若惊了。 穆长宁当面道谢,珍婆婆却淡淡瞥她一眼,道:“若不是景宸交代,老身何至于来管你?” 景宸? 穆长宁满脸疑惑,珍婆婆轻哼一声甩手便走人,她只能折中去问桔梗:“景宸……或者说,付景宸是谁?” 桔梗愣了好一会儿,惊慌不已,“穆姑娘,那是六长老啊!” 穆长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怪异,张了张嘴不可思议道:“六长老?” 六长老就是付景宸? 那个一见面就差点掐断她一只手的六长老? “怎么会……”她原以为那人该是百般看她不顺眼的,怎么这种时候还特意找了珍婆婆来为她修复身体? 桔梗失笑道:“六长老素来对人不假辞色,若是旁人自然不会劳长老如此费心,可穆姑娘是讷言真君的弟子啊,相传六长老和讷言真君交情颇深,穆姑娘来付家作客,长老必得保证穆姑娘完好无损地回去啊!”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想法,可穆长宁总觉得不大对劲。 若说六长老和师父相识没错,但他们之间的交情真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好? 真的是因为师父的原因,他才会对自己多加照顾? 穆长宁莫名想到了那块紫魄。 付文轩说,紫魄是醉花阴的产物,绝不会传外姓,只有结丹以上的修士才会有,珍贵无比,若非如此,付文轩也不至于为了得到那块紫魄,花费诸多的心思在上面了。 而蒲氏又说,珠花是父亲给她的。 父亲若是付家人,会是哪一个? 六长老这种反常,是不是说明什么? 穆长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专心调理身子,这期间,除了珍婆婆与桔梗,她再没见其他多余的面孔。 六长老如是,付文轩也如是。 珍婆婆的医术很好,在她身上也用了不少好东西,如此将养了两月,那些脆弱的经脉已经能够承受住短时间内的灵力运转,然而要恢复如初,还是时间问题。而那些因为强行提升的修为虚浮涣散、后继无力,更需要靠几年的时间去慢慢稳固根基。 这一日,穆长宁运行了两个小周天后,走出了院门。 她在付家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可如今这身体状况,要想回去也不容易,空间对外封闭,望穿至今也没有给她半点音信…… 霹雳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红玉也怏怏地趴在地上打不起精神。 后来的事,她从霹雳口中得知了个大概,孟扶桑……不,应该说是孟扶摇。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真觉得有点荒谬。 苍桐派统共有九位元婴修士,除却七座主峰的峰主,加上掌门云和真君,剩下的那一个,便是擎山太上老祖的关门弟子,扶摇真君。 苍桐派首座老祖有两个弟子,首席大弟子正是苏讷言,还有一位,却极少在人前露面,穆长宁也只是听过他的称号。 她或许还应该称呼他,小师叔。 她拜师多年,与师父师兄皆都相熟,却没有机会拜见师祖和这位小师叔,只听说师祖常年闭关,小师叔亦然,她哪里知道,扶摇真君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呢?又哪知,小师叔其实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神石碎片? 更不可思议的是,扶摇真君,居然还是一只化形妖兽! “霹雳,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了?”穆长宁想起孟扶桑跟她同行的时候,霹雳似乎很怕他,每每有孟扶桑在的地方,霹雳都只待在储物袋里不肯出来,即便在外面,脾气也是出奇得好,丝毫不敢反抗。 霹雳猛地摇脑袋,“主人,我只是感受到他身上有让我畏惧的气息,那是从灵魂深处而来的本能反应,我不敢造次,但我事先也并不知晓……” 是了,连望穿都没察觉他其实是一只化形妖兽,霹雳又怎会知道? 神龙本就是万兽之主,他身上有神龙血脉,自能使万妖本能地敬畏臣服,孟扶桑当时在无垠秘境将大黑收服,其实也是靠的这个吧? 亏她还一直以为,这一切,只是因为孟扶桑是一个优秀的御兽师。 “叽叽。”红玉蹭过来细声地叫唤。 孟扶摇离开得匆忙,连红玉也没来得及带走,它直到现在,还一度沉浸在自家主人不要它的情绪里。 穆长宁挠了挠它的脑袋,道:“等我回去,把你还给你的主人。” 只是那时再相见,早已物是人非了。 “你要回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穆长宁浑身一震,回头就见六长老付景宸一脸阴沉地盯着她看。 “六长老?”她慌忙起身。对方元婴大圆满,敛息的功夫完全可以让自己察觉不到,只是这样神出鬼没,确实是个惊吓。 付景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穆长宁又是一惊,以为他又要旧态复萌卸了她的手腕,却发现有一股醇厚绵长的灵力缓缓流入体内,又徐徐流出。 付景宸收了手,道:“你的身体状态,不适合远行。” 这一点她也清楚,讪讪道:“是,等我恢复地差不多了,会来辞行。” 他沉默一阵,越过她坐到石凳上,开口道:“又没人赶你走。”语气竟是难得的温和。 “……” 穆长宁突然不知道怎么接,尤其在心里某个念头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更加手足无措。 她悄悄看向付景宸,他只留了个侧脸,刀削斧刻般的轮廓英朗刚硬。她没仔细看过付景宸究竟长什么样,以前是没必要,现在多了点别的心思,却又小心翼翼起来了。 这难道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穆长宁自嘲一笑,不过都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两人相对无言,穆长宁默了默方才开口:“前辈,多谢前辈请珍婆婆为晚辈疗伤。” “不用谢我,你应该庆幸,你是你师父的徒弟。”付景宸抬了抬眼皮,淡淡瞥她一眼,“你是在醉花阴受的伤,无论出于哪方面,付家都有责任保证你的完好。” “……”所以,只是因为是师父的徒弟吗? 穆长宁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这个魄力直接冲上去问“你是不是我爹?”,临到头也只吐出一句话:“还是应该感谢前辈的。” 付景宸微微皱眉,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要谢我?” “……是。” 他挑眉想了想,道:“听小十三说,你酒酿的不错。” “……尚可。” “那就来鹤林酿酒吧。”付景宸一锤定音。 “……”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穆长宁最终还是去了鹤林,鹤林外设的阵法很玄奥,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没人带路根本进不去。穆长宁站在阵碑前看了半晌,还在推演这阵法的排布及走向,付景宸见状问道:“你懂阵法?” 她点点头:“略通。” “这一点倒是比你师父好。”他勾唇冷笑了下,“那就是个阵法白痴,怎么教都教不会。” 或许,也不是教不会,只是不想学会。 “……”你这么当着人家徒弟的面骂师父,真的好吗? 穆长宁觉得有必要捍卫自己师尊的尊严,清咳几声道:“术业有专攻,师父更精于丹药一道。” 付景宸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她亦步亦趋跟上了付景宸。 鹤林虽叫鹤林,却没见一只仙鹤,反倒是各种怪石嶙峋,姿态各异。这些石头,都可能是阵法的一环,随意妄动,很可能招致祸端。 付景宸就住在一排小竹屋里,他进了一个房间拿出一堆玉简,哗啦啦地全扔给她,“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的阵法心得,你先拿去看……当然了,不是白给的。”他挥手打开一个地窖,道:“酒酿好了就放这里面。”(未完待续。) 第166章 只是养女 没有望穿控制着时间流速,酿酒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所幸付景宸给她找了点事做,她如今的身体状态不适合长时间的修炼,现下的时间用来研究阵法刚刚好,更甚至,付景宸让她每日都去鹤林两个时辰,为她指点于阵法上面的不懂不通晦涩难明之处。 他的脾性真的没有别人说的、或是想象中的那么古怪,至多也便是有些沉闷,又不喜人亲近,以至教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加上本来就是元婴修士,更让人心生敬畏。 数月相处下来,付景宸虽然严肃又不苟言笑,倒也十分耐心,对于她,几乎算得上是倾囊相授了。 即便为人师表,也就是做到他这个地步吧,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因为她是师父的徒弟? 这一日,穆长宁看着手中这枚玉简上记载的八方幻杀阵,惊讶地半晌未回过神来。 匆忙从储物手镯中将蒲氏留给她的阵法玉简取出来,这上头刻录的十几个玄奥阵法中,就有一个是这八方幻杀阵,当然,不一样的是,付景宸给她的阵法记载注解得更加详尽,也更通俗易懂。 这种阵法布置通常都是家传藏货,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哪都能看见的。 如此多的巧合,还说这是偶然吗? 穆长宁思绪万千,这一日都不在状态,付景宸皱了皱眉道:“为何心不在焉?” 她微怔,静静看向付景宸。 不将这件事问出来,她大概心中总要梗着一块东西,而若是迈不出这一步,以付景宸的性格,只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 她不问,他就不会说,而他不说,她也就不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就是个死循环。 穆长宁深深吸口气,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六长老,您可有道侣?” 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是沉默。穆长宁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付景宸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一时语塞,但既然已经开了头,穆长宁也就把其余顾虑都抛了,道:“我今日看到这个八方幻杀阵,觉得颇为眼熟,与我母亲给我的玉简上记载的阵法竟一模一样……”她屏气紧紧盯着他看,一时竟也紧张地心跳如鼓,一字一顿问道:“六长老,您是不是认识我娘?” 而付景宸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她都以为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却见付景宸眼里似乎多了丝笑意,“我本来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问。” 穆长宁微微一愣,付景宸勾了勾唇道:“是,这八方幻杀阵,是我教给你娘的。不止是你娘,你师父我也曾经教过,只不过你师父太笨,怎么都没学会。” 她心中猛地一顿,某种异样的情绪翻滚,让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您,您早就知道了?我……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还有,我娘……” 说的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了,付景宸干脆倒了杯灵茶给她,道:“想说什么,慢慢说,不用着急。” 穆长宁深深吸口气,按捺住此刻激动澎湃的心情,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六长老,您是不是我的……父亲?” 付景宸顿了顿,缓缓摇头:“不是。” 她猛地一窒。 付景宸道:“我跟你娘,确实曾是道侣,也确实有过一个女儿,不过很可惜,我们的女儿,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夭折了。而且,我跟你娘分开了近五十年,但你今年,才只有二十三岁。” 穆长宁哑然,忽然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接。 他们曾是道侣,分开五十载,而自己的年纪,确实不可能会是他的女儿。 蒲氏是在离开付景宸之后生下的她?难道她生父真的是凌三? 既如此,那蒲氏又为何要告诉她,珠花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付景宸轻轻叹道:“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孩子,但我能肯定一点,你不会是你娘的亲生女儿……你们两个,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什么叫做不是娘的亲生女儿? 穆长宁心脏骤紧,被这消息砸得晕晕乎乎,急忙道:“我不是我娘的女儿?我长得不像我娘?那也许我长得像我爹呢!而且……” 而且,她的面貌,被蒲氏下了封印,到如今,也才解开其中一小部分,他又如何就能断定她长得不像蒲氏? “变形诀。” 付景宸指着她的脸说:“这是你师父的独门秘笈,经过你娘改换了一下用在你的身上,随着修为提升能慢慢解开,但对于真正懂变形诀的人,其实这层封印半点用没有,这也是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你、并且看出你本来面貌的原因。” 穆长宁抚了抚自己的面颊,付景宸继续说道:“你娘,你师父,还有我,当年我们三个,也是至交好友,对彼此的绝学甚是了解,就你手里那把炽火剑和你修习的炽火剑诀,还是我们三个当年一起闯了一处洞府得来的。” “……师父,也认识我娘?”而且交情似乎还很不错。 若变形诀本来就是师父的东西,那想来当初在点苍城坊市,师父还是那个卖灵米老大爷的时候,就认出她来了吧。 后来她入了门派,师父处处关照她,再后来收她为徒,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蒲氏是她娘的关系,他代为照顾故人之女? 穆长宁依然不解:“即便如此,你又是如何能断言,我娘不是我亲娘?” 付景宸几不可察地叹息,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 “当年,我们的女儿夭折,阿宴就曾说过,此生不愿再受骨肉分离之苦,再则……”他顿了顿,唇角微弯,道:“你娘,是绝不会与别人双修的。” 她紧握双拳,抬眸直视他。 当真如此信任对方? 既如此,当初怎会分开,蒲氏又为何会去凌家做妾? 穆长宁没问出来,付景宸却看懂她的意思。他摇摇头无奈道:“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完的,小孩子也不用知道这么多。” 穆长宁声音闷闷地从喉间传出来:“所以,我只是娘亲的养女?” 与蒲氏无关,与付景宸无关,与凌家也无关,不过是蒲氏不知从哪儿抱来的野孩子? 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低落失望的情绪,付景宸见她垂首沉默,默了默道:“是不是亲生的,有没有这层血缘关系,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穆长宁扪心自问,轻笑了一下。 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重要的。 别忘了她的来历,她可是穿越而来的!在这个世上,她本来就无亲无故,再去纠结这个肉身的生身父母是谁,有什么意义? 至多,她也就是好奇这副身体的血脉出自何处,又为何能够百毒不侵。 自然,她也会疑惑,为何蒲氏要收养她做女儿,还带着她到凌家去? 只是恰好机缘巧合,缘分到了,还是她看中了什么别的东西? 细思极恐,穆长宁赶忙打住。 她叫蒲氏一声娘,蒲氏也将她当做女儿,这就够了。 如此一想,倒是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许多,心中一片清明,刚刚一瞬间出现的种种负面情绪,大约,又跟原主残存的某些欲念遗志有关了。 穆长宁轻轻叹气,抬起头展颜笑道:“确实,并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她终究还是能认清现实,而且也从没有谁说,因为她不是蒲氏的女儿,她就做不成自己了。 就算孑然一身又如何,无牵无挂也没什么了不起,她终究存于世上,这世间也终有她一席之地。 付景宸微微弯着唇,淡笑点头,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能给我讲讲,你娘的事吗?” 他问的自然是他和蒲氏分开之后的事。 穆长宁便将自己和原身记忆中在凌家的事说给付景宸听。 提到凌家,原主的某些残留情绪总会若有似无地感染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想通了的关系,穆长宁总觉得,这次压制住原主这股意愿,似乎都没有以前那么费力了。 原主的意志刻入灵魂骨髓,她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去压制,怎么去剔除,怎么以暴制暴,其实不然,如果她不去在意原主在意的事,不去想她所想,感她所感,原主对她的影响,自然就会跟着慢慢减弱。 这不是外力所能左右的,关键只在于,自己能心净明澈。 穆长宁只是平铺直叙这个故事,平静地阐述那平淡无奇的生活,付景宸却每个字都不曾落下,听得仔仔细细,分外认真。 十年的事,挑挑拣拣的说,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付景宸听完之后默然了许久,面色讶异,“她竟然夺舍?” “她夺舍!” “咔擦”一声,石桌一角被付景宸捏成了碎屑,他嘴里仍在一个劲地喃喃自语:“夺舍?夺舍!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怎么敢……怎么敢!” 穆长宁愕然,“六长老?” 夺舍确实非正途,但那时候蒲氏寿元将尽,若要活下去,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别说魔门,就算正道人士,都有不少是暗里做这种事的,只不过夺舍一生只能有一次,而这些人,虽能够延续性命,却注定这辈子无法于仙道登顶了。 蒲氏夺舍的是一个寿元无多体弱多病的凡人,六长老为何要这般激动? 付景宸神色悲怆,重重一拳敲在石桌上,又砸出了个洞。 “罢,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深深叹息。 穆长宁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细问。她想,大概是跟蒲氏的身世有关吧,隐世家族,会不会有什么禁忌? 对了,正好问问六长老,有关蒲氏一族的事! “长老,娘亲有样东西要我交给蒲氏族人,然而我这些年也曾多方面打听,从没听过有关天算蒲氏一族的事,而师父一直在闭关,我更是无从问起。” 付景宸抿唇看向她,眸色深沉,有太多情绪蕴含在内,复杂难明。他强自按捺住,淡淡说道:“天算一族,是灵天大陆最古老的几个族氏之一,然而已经隐世数千年了,修真界有关他们的记载少之又少,只说他们一族的族人,擅玄术占卜,通天彻地,知过去未来。” “知过去未来?”穆长宁想到在醉花阴秘境里,那张命运之网。 黑寡妇得到命运之网,也算是能够预测未来了,可预言哪有这般容易?若黑寡妇当真能够预知,怎会不知有孟扶摇这个变数,又怎会料不到,会有她出现在那处,觊觎它的命根子。 付景宸摇头道:“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我也不知,但你娘,确实当得上算无遗策。”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隐约听你娘提起过,天算一族隐居海上,若想寻他们,兴许可去神洲试试,不过神洲之大,能者居多,若没有明确的目标,仅靠冥冥中缘分的牵扯,实在太难了,你即便想去,最好也得等结丹以后。” 穆长宁了然点头,她还不至于那么莽撞。蒲氏在信中交代的,也只是若能有缘得见蒲氏族人,再将金丝楠木盒交给他们。 毕竟,隐世家族的人,哪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付景宸又细问了她一些有关蒲氏的事,在听闻她在凌家过的日子时,眸子微微一眯,沉声问道:“那凌家,如今是何模样?” “现今依附于中土天机门。”穆长宁老实答道。 付景宸不由冷笑不已,“阿宴赐他们机缘,便被他们当成驴肝肺,如今竟还有脸将日子过得逍遥畅意……” 穆长宁听出他话中杀意,一时无言,她不太能理解付景宸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做……赐他们机缘? “长宁。” 冷不防被人唤了一声,穆长宁赶紧回神,只见付景宸正看着自己,问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讷讷点头。 付景宸轻笑了声,很轻很轻的一声笑,眉眼微弯,少了从前的冷硬,竟有种云消雨霁、初雪消融之感。 他说:“你既称呼阿宴一声娘亲,若是乐意,往后也可唤我一声义父。” “……”(未完待续。) 第167章 一枚灵兽蛋 原道付景宸不过是随便说说,结果第二日,桔梗就兴冲冲地跟她说,六长老几乎昭告了整个付家,自己收了个义女,而对方正是讷言真君的小弟子。 穆长宁半天没回神,暗道这强买强卖做的,难怪能跟师父是好基友了。可付景宸对师父的态度,似乎还有点微妙,结合他俩跟蒲氏的交情关系,简直能分分钟脑补一出大戏。 穆长宁照常去付景宸那里,还未走到鹤林,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个人,摇着折扇满脸笑意地冲她招手,“小师妹!” 不是付文轩是谁? 从醉花阴出来后,穆长宁便没见过付文轩,至多就是听桔梗说他受了伤在疗养,而如今看他生龙活虎的样,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原先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可自从那对她完全坦白之后,再见他时的心情真是相当复杂。 穆长宁眸光平淡,静静看向他,看得付文轩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心中越来越沉,便见穆长宁越过他便走,擦肩而过的刹那,轻声哼了句:“谁是你小师妹?” 语气极淡,付文轩却心情大好。 还肯跟他说话就对了! 他一路跟上穆长宁,手中折扇摇得呼呼作响,“师父认你做义女,你若不是本少的小师妹,那还有谁是?” 穆长宁脚步一顿,侧过头一脸狐疑:“师父?” 付文轩轻咳道:“忘了跟你说了,自从醉花阴出来后,六长老便收了本少为徒。” “……” 穆长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根据付文轩这货的尿性,她怎么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呢? 付文轩眨了眨眼,并肩跟她走在一块儿,一本正经地传音说道:“本少为了救你,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呢,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好。” 穆长宁白他一眼,咬牙切齿:“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弄的吗?” “是啊!”付文轩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应承下来,“把自己整成那样,本少可是下了好一番的决心呢!” 纵然早有猜测,但到了这时穆长宁还是免不了有些错愕。 付文轩娓娓道来:“去醉花阴秘境前,你出关的那一日,六长老在蓬莱阁见你时的反应很奇怪,我大致能感觉到他对你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具体如何,我猜不到。” “我在秘境里做了点事,出来后未必会安然无恙,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脱离家族去亡命天涯,但若是六长老能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愿意出个面帮我一把,我就能减少许多麻烦……但最后的结果比我想的还要好,他直接收我为徒了。” 他眉眼含笑,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穆长宁已经彻底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多智近乎妖,说的大概就是付文轩这种人,更遑论他堪比影帝的演技。 她沉默半晌,冷然道:“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 说罢,转身便走。 付文轩便没脸没皮一样跟在她身后,“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是真拿你当朋友的,所以,我对你坦诚,也不想瞒你。” 她呵呵冷笑,“朋友?朋友就是可以被你拿来这样算计的?” 简直强盗逻辑! 付文轩敛眉沉默了一下,低叹道:“你不是我,也没体会过我的处境,以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但以后,我断不会如此。” 穆长宁停了下来,看向他摇了摇头,“付文轩,别说什么以后,利字当头,人心叵测,这世上,多得是不作数的承诺。” 这种工于心计的人,她从来都敬而远之。 付文轩身子僵了僵,半晌,从储物袋拿出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紫金色美玉,递了过去,“我从紫金玉中得了两块紫金玉髓,如果我没猜错,你收获的那十二块紫金玉中,没有一块玉髓,对吧?” “……”他怎么又知道了? 付文轩仰面笑道:“我没跟你说过,我知道一样秘术,能辨别原玉中有没有玉髓,所以,我就事先把有玉髓的两块紫金玉都挑走了。” 擦! 穆长宁忍无可忍,两只拳头一左一右挥了过去,付文轩直接被揍成了熊猫眼,捂着眼睛哭笑不得,“诶,你的拳头怎么这么硬啊!” 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神色难得认真:“呐,我可什么都说明白了,真的没其他再瞒你的了,我也不跟你用心魔发誓,是真是假往后你自然会知晓的,总言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的敌人。何况……我也说过,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付文轩笑出一口大白牙:“打也打了,有没有消点气了,这是我的赔罪礼,你就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他直接将紫金玉髓塞她手里,心情极好地拍了拍她的头,“阿宁真乖。” “……” 穆长宁条件反射地一脚踹过去,付文轩像是早有预见,一个侧身躲避开,哈哈笑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原地。 那种速度和身手,在同阶修士中皆属于出类拔萃……也是,他全身上下什么都是假的都是装的,仅仅是隐瞒实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他现在告诉自己其实他就是个妹子,她都能欣然接受了! 想想都觉得牙疼。 穆长宁翻个白眼,继续去鹤林。 不得不说,付景宸跟付文轩这师徒两个,强买强卖做得都是棒棒哒,她只要一开口称呼一声“前辈”或者“六长老”,付景宸那冷飕飕如冰刀一样的目光就会剜过来,恨不得戳她几个透明窟窿,穆长宁只能颇为不习惯地改口叫义父,想想他跟蒲氏还是道侣,这么称呼好像也不是那么别扭了。 只是当年发生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一对道侣又为何要分开,自此老死不相往来,付景宸就不肯说了,她也知趣地没去多问。 偶尔也会在鹤林碰上付文轩,穆长宁到底对他有所保留,付文轩也不在意,该正经时就正经,该装傻时就装傻,游刃有余没让她感到有什么不自在。 有时候穆长宁也会想,付景宸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新收的徒弟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后来想想他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了,说不定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呢。 正如付文轩所说,她毕竟不是他,没经历过他的人生,也没有这个资格去评判人家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为人处世,重要的是,他们不是敌人,否则,光论心机才智,她定然不会是付文轩的对手。 穆长宁前前后后在付家待了快三年,身体的状况早已经完全恢复,只是跟着付景宸学习阵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方得循序渐进。至于那些因为吸收吞噬血莲能量而不稳的根基,大抵得往后回门派后再潜心修炼巩固一番。 目前唯一让她有些心焦的,是望穿至今还没有动静,而空间也依然对外关闭。 霹雳说当初望穿是收了那张命运之网的,兴许这两年,望穿正在炼化那块神石碎片。 付景宸将她叫了过去,他给的那些玉简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阵法一道,还是要看个人的体会感悟,更需要长时间的摸索领会。 其实这个时候,穆长宁更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和沉淀,无论是在阵法学习上,抑或是在巩固修为上,如果可以,付景宸倒是希望她留在付家的,不过可惜,她到底还是要回门派。 终究是被苏讷言抢先了一步。 付景宸负手而立。 凤凰谷的凤凰花开开谢谢,这三年算是他近几十年来过得最平静的日子了,虽然不知道蒲宴收养穆长宁的原因,不过有个女儿在身边,大抵也算能聊以慰藉,他有点理解蒲宴的心情了。 他们的女儿……一想到那个夭折了的孩子,付景宸就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一片幽深沉静。 “义父。” 穆长宁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付景宸回过头,一袭碧衣的少女聘聘婷婷,清丽脱俗,那还是在用变形诀封锁了部分容貌的前提下,若是等到她元婴期完全解开封印,这副容颜,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倾国倾城。 到底像谁呢? 付景宸心中也毫无头绪。 他淡淡点头,“你外出游历,也有几年了,可是想着回去了?” 穆长宁微愣,虽然有点这个念头,但她有表现地那么明显吗? “这里不好吗?”付景宸问道。 穆长宁摇摇头,“不是不好,不过倦鸟知还,出来久了,总要回去看看的。” “倦鸟知还?”他轻哼一声,“吾心安处即吾家,在哪儿不是一样?” 穆长宁无奈:“是啊,可能是我心性还没有修炼到家吧,还做不到义父这般豁达。” 想想她的年纪,付景宸也没指望她能看得有多透彻,人总是要经历得多了,才能体会领悟得更多。 付景宸挥手拿出了一只储物袋给她,穆长宁往里头探了眼,面色不由微变,“义父,这……” 这里面装的,可是万年血灵芝啊!还有五千年份的火焰草,和火灵谷魔焰窟专产的绯芸红石! 穆长宁凝神细想,脱口道:“赤阳丹?” 这三样东西,随便一样单独拿出来都寻常难见价值不菲,但都是纯阳至烈之物,蕴含能量太过暴烈,凑合在一起,鲜少有人会将它们跟丹药联系起来。 但谁让穆长宁研究丹道,又记了不少丹方呢!尤其是出现绯芸红石这种特殊的矿石。 绯芸红石的特殊之处,在于它虽是晶矿,却不是用于炼制法器阵柱的,而是用于炼丹,但它只产于蛮荒火灵谷中的魔焰窟,那个地方的高温连结丹修士都有些难以忍受,想从里面挖一块石头更是难之又难。 赤阳丹和冰魄丹一样,都在石年丹书上有记载,也都是七品丹药,而且作用也相对,一个用来解寒毒,一个则是解火毒,不过相较而言,赤阳丹的材料只有一百多种,炼制起来的时间更长,但难度比冰魄丹要低一些。 付景宸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想到苏讷言,又没太在意,点点头微勾起嘴角:“不错,正是炼制赤阳丹的三味主药。” “当年你娘身中寒毒,遍寻名医不治,你师父说,唯有赤阳丹能够一解。不过赤阳丹已经失传多年,你师父遍察古籍,也只拼凑出这三味主药,后来你娘又独自离去。她若不想被人找到,总有的是法子……”想起旧事,付景宸无奈轻叹声:“都是前事了,总之这些没有派上用场,如今便都给了你吧。” 穆长宁愣愣接过,心想难道娘亲当年是因为身中寒毒,才不得已离开的? 她将东西收进了储物袋,付景宸又掏了一只蛋出来,玉色白底,鸵鸟蛋大小,上面还有一些青色的斑纹。 “这只蛋是我在魔焰窟捡来的,蛋内隔绝神识探查,具体是个什么品种我也不知道,只能确定是鸟类,孵了三十多年,最近才隐隐有破壳倾向,总归不会太差,你也一并拿回去吧,若是孵出的灵兽尚可,便与它签订契约。” “呃……”穆长宁眨了眨眼,一颗蛋孵化了三十多年还没破壳,这简直就是只奇葩啊! 不过当自己抱着这枚灵兽蛋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句声音:“咦?这蛋还有一丝青鸾血脉?” 穆长宁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望穿,你醒了?” 望穿“嗯”了声,“我把碎片炼化了,空间补全了一部分,也算是升级了吧。先不说这个,你把这颗蛋收好,青鸾血脉已经很少见了,这蛋恐怕还是个变异品种。” 穆长宁了然,抬头道:“多谢义父。” 付景宸摇摇头,“你师父闭关十余年,再过不久大概就会出关了,到时我也要来讨杯酒水。” 说的正是苏讷言的化神大典了。 付景宸毫不怀疑那人能够成功晋升,不动不痛,苏讷言总还是比他幸运得多。 “既然要走,就别留了,现在就走吧。”付景宸淡淡说道,重新负手背过身去。 穆长宁郑重拜谢辞别,便御器驶离鹤林。 付文轩远远瞧见那道遁光,蓦地一怔,牟足了劲追上去,气急败坏道:“喂,你就这么走了,也不跟本少道个别?” 穆长宁回身睨他眼,想了想扔出去一只酒葫芦,轻笑道:“有缘再见了。” 付文轩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噗”地一口吐了出来,“靠,什么鬼东西?” 他顿时哭笑不得,“这个记仇的女人啊……”(未完待续。) 第168章 他俩双修? 从大泽回中土的路很长,来时没有明确目的地,一路走走停停,还有别样琐事缠身,统共走了近半年,如今回程,也没有什么可停顿的地方,一鼓作气,直奔苍桐派,不过月余便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云龙山脉似乎比从前热闹一些,三五不时就能碰上几个弟子匆匆而过,又匆匆而返。 穆长宁一时未去多想,径自往门派而去,此次外出近四年,如今看着久违又熟悉的山门,不由会心一笑。 守门的弟子多了好几个,还有几位筑基修士,穆长宁没来得及换上门派服饰,只将身份玉牌递与守门弟子。对方不由一愣,“你是……穆师姐?” 无怪乎他惊讶了,穆长宁在门派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他一直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且听说她出门游历也有几年了,谁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回来,不成想正好赶上自个儿当差的时候。 守门弟子又惊又喜,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浑身一震,“穆师姐,你,你已经筑基中期了!”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 相传穆师姐十九岁筑基,如今满打满算人家也才只有二十六岁啊,七年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筑基中期了! 慕衍师叔当初都没有这般妖孽吧? 穆长宁淡笑点头,“机缘巧合,也算是侥幸吧。” 想到当时险些被撑得爆体而亡,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若非望穿先替她稳固了伤势,再后来在付家由珍婆婆多番料理,她只怕还没法这么早回来。而且,这其中还牵扯了孟扶桑跟孟扶摇…… 去时两人成伴,回途形单影只,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 穆长宁一时有些感慨,看向门内弟子一拨一拨地走过,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觉得门派这样热闹?” 守门弟子闻言忙道:“哦,因为楚师兄跟陶师妹的双修典结束没多久,因此喜乐的气氛一时还未消散。” 楚师兄?陶师妹? 穆长宁一愣,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该不会就是她想的那两个人吧? “莫非是楚寒枫师兄跟陶芷馨师妹?他俩……双修?” 守门弟子连连点头,“没错。” 他想起传闻中似乎穆长宁跟陶芷馨不睦,蓦地一顿,张了张嘴讪讪道:“陶师妹去年筑基,楚师兄也一早突破了筑基中期,新觉真君便做主,为二人举办了双修典礼。” 穆长宁好一会儿没回神,虽然她跟楚寒枫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但怎么就有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呢? 因为陶泽暗中动用陶家的资产,跟黑岩城的九重楼牵线搭桥,指使黑岩五煞暗杀她,而后就被孟扶桑一状告到了永逸真君面前,以至于永逸真君将陶泽所在的那一房全部除族,陶芷馨也从此少了御兽峰陶家这么一座大靠山。 当时她还不明白孟扶桑究竟做了什么,为何永逸真君会这么卖他面子,后来知道孟扶桑跟孟扶摇一体双魂,她就想,永逸真君卖的恐怕根本就不是孟扶桑的面子,他是给扶摇真君面子。 怎么说起来,扶摇真君都是她的嫡亲小师叔呢,小师叔都出面了,永逸真君还能坐视不理? 难道他们两个灵魂,也会互相沟通,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吗? 还有,就算陶芷馨深受新觉真君的喜爱,但有必要在她一筑基之后便做主让楚寒枫跟她双修吗? 楚寒枫明明是对慕菲菲……怎么又会去跟陶芷馨双修? 看来自己离开几年,门中发生了不少事。 穆长宁点点头,“多谢告知。” “穆师姐不必客气!”那守门筑基弟子连忙摆手,目送着穆长宁离开,乐呵呵傻笑。 旁边路过的炼气弟子见状不由生疑,悄悄问道:“师叔到底在乐呵什么劲?不就是和一位女修说了几句话吗,修真界女修虽然少,又不是没有,咱们门派还多了去了!” 那守门弟子直接一眼瞪了过来,“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刚刚那位是谁?” 炼气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那守门筑基弟子头一扬便道:“她可是讷言真君的徒弟,外出历练了几年,这才回来。” 小弟子们一听炸了。 “丹峰的穆师叔?她回来了!” “听说她炼气期就能炼制四品丹,还有极品丹!” “而且她是十九岁筑基!” 守门筑基弟子见状颇有些自得,清咳一声提醒道:“人家现在都已经是筑基中期了。” 意料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脸愕然,静默了好半晌,随后,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齐齐喊道:“筑基中期!” 有人出声问道:“穆师叔今年多少岁?” 另一个掐指算了起来:“穆师叔十九岁筑基,那时是七年前,如今……二十六!” “天哪!二十六岁筑基中期!” “许师叔都没有她快吧?” “何止许师叔啊,都能和慕衍师祖相媲美了!” 叽叽喳喳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穆长宁丝毫不知,她径自朝着门内走去,打算先回丹峰执事堂报备一下。 灵兽袋中的红玉闹着要出来,它自从靠近门派起便格外兴奋,那是因为它嗅到了主人的气息,穆长宁想着都到门派了,它自己也能循着气味找过去。现在的孟扶摇……她大概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霹雳见红玉那高兴的样,不由哼哼了两声,气道:“主人照顾你这么久,你就一点也没念着主人的好?” 红玉被说得耷拉下脑袋,头顶上重新长出来的两只触角碰到一块儿,落在穆长宁肩膀上“叽叽叽叽”地叫,不过没有霹雳做翻译,她也听不懂红玉在讲什么。 穆长宁好笑道:“霹雳,别欺负红玉。” 霹雳轻哼一声,抱着付景宸送的那颗蛋转了个向,拿尾巴对着她。 自从拿到了这只灵兽蛋,霹雳心泛滥,一刻也不停地抱着开始孵化。穆长宁很难理解,一个胎生,一个蛋生,它到底是怎么想到要自己去孵蛋的! “都是别人家的灵兽!”霹雳抱怨道:“蛋蛋,咱们不理主人!” “……”穆长宁哭笑不得,挠了挠红玉的头,“去找你主人吧。” 红玉拿触角碰了碰她的脖子,六翼展开盘旋了两圈,便径自飞开。 穆长宁也准备去丹峰,只是红玉这方才离开还没多久,霹雳忽然说道:“主人,红玉被人捉住了。” 穆长宁一怔,神识迅速放开朝红玉离开的方向扫荡去,果然见红玉在另一座小峰上被人束缚在一张小网里,而那小网的主人…… 卧槽! 看到陶芷馨,穆长宁真想说一声,这走的都是什么操蛋的运! 想她回门派,熟人一个没见到,直接遇上这冤家! 顾不得其他,穆长宁赶忙飞往那座小峰。 陶芷馨收了网,红玉正被困在小网里,喷吐着火焰,然而那点微薄的攻击于此刻而言根本没用,小网越束越紧,红玉很快便动弹不得,张大了嘴叽叽直叫。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觅食蚁啊!”陶芷馨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 然而,这份兴奋持续没多久,就有一道劲风拂过,一粒小石子奇准无比地狠狠打在她腕部,陶芷馨只觉得整条手臂蓦地一麻,下意识松了手,红玉趁机挣脱小网,径自朝穆长宁飞了过去。 陶芷馨不由大怒,狠狠瞪向来人,眉头攒紧,接着面色便忽然一凝,“穆长宁!” 语气尖利,面容狰狞。 虽然筑基后的穆长宁样貌有变,但基本从面部轮廓上看过去还是能够辨别出来的,这几年陶芷馨也听说她似乎变好看了……哼,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狐媚手段,变换出来的美貌,那也是假的!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穆长宁在陶芷馨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仇人,某些程度上来讲,穆长宁就是她的心魔。 方才认出她来,陶芷馨太过惊讶,随后一看她的修为,又一次尖声惊叫道:“你筑基中期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才刚刚筑基,可她怎么就一跃到筑基中期了! 她一直在追逐穆长宁的脚步,临到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靠近些了,却发现其实两人之间的差距其实越来越远了。 穆长宁就合该光芒万丈,自己就只能做她的陪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分明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无依无靠无根浮萍般的外门弟子啊! 陶芷馨心中震颤不已,血气上涌,面色通红:“穆长宁,你怎么就没有死在外面!就是因为你,我父亲才会无辜枉死,我才被陶家除族,我修行步履维艰……我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你害的,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三年前陶泽找人暗杀穆长宁,永逸真君雷霆手段,他们这一房全部除族,陶泽也因此而死,对外却只说陶泽贪妄太多,但陶芷馨多方打听,知道父亲是为了和九重楼的生意,才会拿了族中那么多东西,而他跟九重楼交易,却是为了除去她的心魔。 要不是穆长宁,父亲怎么会枉死?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跟御兽峰陶家脱离关系? 都是这个祸害! 陶芷馨气得浑身发抖,穆长宁深觉这人的逻辑已经被狗吃了! 自己想不开,怪她咯? 自己老爹作死,也怪她咯? 穆长宁翻个白眼,掰着手指给陶芷馨算清楚:“第一,别说什么苦难,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而且你父亲也一点都不无辜,第二,我回不回门派跟你无关,我更没有必要跟你报备或是为你负责,第三,想我死?”她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恐怕你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着呢,你有空不妨祈祷自己别死得太早。” 她说完便带着红玉离开,身后的灵气忽然剧烈波动,随后一股热烫袭来,穆长宁早防备着她,陶芷馨最擅长的不就是背后捅刀子? 抽出炽火剑,划开一道剑光,身后那一片火海,霎时从她的位置朝两旁分开,丝毫未起作用。 陶芷馨也没指望能起作用,穆长宁筑基中期,她才刚刚筑基一层,和穆长宁拼灵力或是法术的强大,她吃饱了撑的!陶芷馨要的,只是穆长宁抵挡过程中这短暂的时机。 “想走,没那么容易!” 陶芷馨将早就备好了的阵盘打出去,一道道灵诀打出,阵盘在头顶旋转,一束金光霎时将穆长宁全身笼罩起来,同时也将红玉隔开。 陶芷馨见状赶忙扔出小网,将红玉套住收回身边,顿时狞笑不已:“还想跟我抢觅食蚁?你做梦!” 手中灵诀还在不断打出,陶芷馨时不时抛出几面阵旗,阵盘的飞舞旋转越来越快,她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阴狠:“穆长宁,你修为比我高又如何,还不是得栽我手里?这七杀阵盘可是师兄制成的,七重杀机,重重相连,你就好好享受它的威力吧!” 待到最后一道灵诀打下,陶芷馨灵力消耗已经十分巨大,但她的神情却极为兴奋愉悦。 穆长宁是修为比她高,但自己的阵法学得也相当不错,还有楚寒枫亲自制作的阵盘,威力不俗,难道还对付不来她? 这座山峰并不是什么偏僻之地,两个筑基修士的斗法很快就被人瞧见了,大家纷纷看了过来,陶芷馨顿时下巴一扬神色倨傲。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你们眼里的穆师叔穆师姐,是怎么被我打压的! 陶芷馨心中恨意横生,她用这七杀阵,不排除是想将穆长宁绞杀,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这么冲动,看在门派规矩的份上,她倒是可以勉强留这贱人一条狗命,但也要让她好好脱层皮! 陶芷馨沾沾自喜,然后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灿灿金芒中忽然迸射出一阵红光,随着红光聚于一点,猛地顶到阵盘中心上,然后“砰”一声巨响,七杀阵盘四分五裂炸开,而穆长宁还完好无损地立于原地。 “七杀阵?就这种粗糙货色?” 穆长宁冷冷笑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吧?”(未完待续。) 第169章 媚功(Maysun和氏璧加更) 陶芷馨到底是和陶家断了关系,绝了来往,前头几年也一直都在重复冲击筑基,到底不知道穆长宁在跟陶远学阵,也不知这三年她在付家还有付景宸教导研习阵法。 这个七杀阵,虽是出自楚寒枫之手,但也只能算是个次品,对付不懂阵法的人而言绰绰有余,却是困不住穆长宁的……真亏得陶芷馨还当个宝贝! 陶芷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阵盘碎成十七八块,而对方却毫发无伤,还能一脸淡然地望着自己。 随后,凌波微步施展,穆长宁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地移动,在陶芷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用了三招,就将人擒拿住,双手反剪身后,随后用缚灵藤在她身上缠了两圈,重重甩出去,陶芷馨立即便吃了一嘴的土。 围观小弟子们惊呼一声,穆长宁行云流水的动作,快得他们都还没看清,胜负就已经分晓了。 “那位女师叔是谁,好厉害!”有小弟子如是感慨。 女弟子们见陶芷馨吃瘪,心中快意顿生。 苍桐四杰中,实力最出色的是许玄度,而最受女修欢迎的,却是楚寒枫。楚寒枫俊美无俦,容色实在出色,有诸多女修仰慕。 原先他对慕菲菲的心思一目了然,有多少女弟子对慕菲菲又羡又妒,可临到头,楚寒枫却和陶芷馨举行了双修典礼。 前几天那场盛世典礼还历历在目,新觉真君的两个弟子共结连理,成为道侣,陶芷馨花枝招展魅色惑人,笑得志得意满,让人看着实在是欠揍。 可她们揍不了陶芷馨,今日穆长宁却替她们下了这个手,当真除了心头一口恶气! “师叔干得好!”有女弟子叫道。 也有人看到这边的情形不大妙,赶紧发传讯符通知执事弟子过来。 门派虽鼓励切磋,但这切磋却要有个度,一旦越过就不好了,而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切磋的…… 陶芷馨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被缚灵藤缠住后,她连灵力都使不出来,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你怎么敢!” 不知道是不是陶芷馨长开了发育完全了,又或者是自己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人了,陶芷馨的容色越发妖艳,身形娇软,柔弱无骨,胸高腰细……如今虽灰头土脸,但粉面含嗔,檀口微张,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波光流转,竟还有种说不出的媚态。 虽然知道她已经和楚寒枫举行过双修典礼,也不再是元阴之身,然这烟视媚行的姿态,却也不仅仅是为人妇之后蜕变而成的。 穆长宁有种莫名的排斥,然而这种排斥却并非来自她本身对陶芷馨的厌恶。 “我为什么不敢?”穆长宁轻轻勾唇,平静地道。 她一手抓住陶芷馨的衣领,一手抓她腰间,像举重一样将她举起来,再重重砸下去,直把陶芷馨砸得陷进土里,一边头晕眼花全身酸疼,一边又吃了满嘴泥。 “啊啊啊!”陶芷馨可从没受过这种对待,周遭围观的弟子们越来越多,而她素来又最要面子,这时候简直都要疯了。 被束缚了手脚像只裹紧的蚕蛹,陶芷馨艰难地翻了个身狠狠瞪向她:“穆长宁,你敢侮辱我,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她眼底有潋滟水光一闪而过,穆长宁竟有瞬间恍惚,速速回过神来,却见她正阴狠地瞪向自己,并无异状。 穆长宁心中生疑,不过虽然她不明白,但不代表别人就看不懂。 望穿挑着眉“啧啧”几声,“原来是媚功啊……”他带了些许暧昧地嘿嘿笑道:“看不出来啊,这女人居然还是个天生名器!” 穆长宁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惊,“媚功?” 那不是天魔宫合欢堂的绝学吗? 听风谷藏书室中放了不少典藏,穆长宁也喜欢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其中有一本专门介绍天魔宫概况的,其中便有记载,魔宫分七堂,其中一堂名合欢堂,堂中皆为一水的貌美女子,体软身娇,天生名器,适宜修习媚功。 媚功大成,则貌美倾城,如扶风弱柳,可令天下男子为之神魂颠倒,勾魂夺魄,就跟传说中吸人阳气的狐狸精一样。 若说双修是阴阳调和,神形兼修,那媚功就是采阳补阴,补漏培元,穆长宁实在是没想到陶芷馨居然会去学这种旁门左道。 等等,采阳补阴? 该不会陶芷馨就是靠着这样筑基的吧?那采补的对象是谁?楚寒枫? 还有,她修习媚功,能瞒得过门派中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老们?远的不说,她师尊新觉真君还能发现不了? 望穿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媚功是那么好学的?她也不过刚刚入门,初初现于形体,还未成气候呢,再说了,媚功功法还分三六九等,她学的,勉勉强强就是个低等采补之术吧,要不是身怀名器,恐怕效果还没有那么好。” 提及名器,望穿就找到兴奋点了,“话说这女人的名器啊,真的有很多,每种都各有特色,什么碧玉老虎,朝露花雨,比目鱼吻,重峦叠嶂……” 他话匣子一开就滔滔不绝,节操掉了一地还不自知,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你这方面懂得还挺多啊,说说看,这次新炼化的碎片,又得了些什么好东西啊?” “……” 望穿没话说了,穆长宁也懒得再理他。媚功对于男子身上效果不俗,对于女子,却只会适得其反,这也是她方才心中隐含排斥的原因。 穆长宁把陶芷馨五花大绑,不趁机再狠狠揍一顿,简直对不起自己。只是她刚刚才将陶芷馨举起来,就有一道劲风袭来,穆长宁果断地把陶芷馨扔出去,身形速退,堪堪避过,再一抬头,发现对面站的竟是陶远,一同而来的还有执事弟子。 陶远将陶芷馨飞出去的身子接住,抬头一看也愣了,他没想到穆长宁居然这时候回来,心中微微一喜,可见她一回来就找陶芷馨的麻烦,又顿生无奈。 她们俩的恩恩怨怨,陶远十分清楚,可真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各退一步多好,为何还不放下呢。 尤其身侧陶芷馨被人捆绑,摔得鼻青脸肿、满身泥垢,而穆长宁连根头发丝都没掉的情形下。 陶远面色淡淡,“穆师妹,你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给陶芷馨松了绑,陶芷馨一恢复自由身就要扑上去,却被陶远拉住。 就算现在的陶芷馨在名义上跟他只剩同门关系,到底还有一些从前的情分在,陶远偶尔也会护一护她。 穆长宁看他这副姿态,心中已是了然,袖手微抿薄唇,同样淡淡相回:“陶师兄。” 双方都没多余的话讲,那执事弟子看了看两人。 这两位师妹素有矛盾,执事弟子也是知道的,看到穆长宁已经筑基中期,他心中一窒,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训斥道:“即便切磋,也要点到即止,注意分寸,刀剑无眼,若是误伤了怎么办。” 这一番下台阶的话,若是识趣的,这时候就应下了,就把今日之事当做一场切磋揭过去。 穆长宁暗暗咬牙,每次碰上陶芷馨都没好事!纵然心中对陶芷馨厌极,也不能在门派里把她怎么样,正想回一声,那边陶芷馨却不依不饶,“执事师兄,她抢我灵兽,还仗着修为高欺负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从表面受伤程度上来看,好像确实是如此。 “灵兽?” 执事弟子和陶远的目光都落到穆长宁肩膀上,红玉正乖乖地趴伏在上面。被小网束缚了两次,它此刻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觅食蚁?”陶远也是御兽峰弟子,对一些罕见妖兽也是知晓的,觅食蚁的嗅觉极佳,乃妖兽之最,即便苍桐派御兽峰也没有饲养。 穆长宁跟陶芷馨抢灵兽吗? 陶远看过去,穆长宁则无奈翻个白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觅食蚁出现在这里,你觉得它会是无主的?” 看红玉跟穆长宁的亲昵态度,陶芷馨这才后知后觉。她一开始看到觅食蚁被冲昏头脑了,连这点都忘了,却仍是嘴硬恨声道:“它是你的灵宠?” 问得好!“不是。” “哈!”陶芷馨一脸果然如此,“看吧,它不是你的灵宠,你就是想占为己有,明明是我先看见的,你还想跟我抢!” 陶芷馨伸手欲夺,一道劲风忽然吹拂过,将她的身子吹开数丈,又一次狠狠嵌进土里。 她痛呼出声,好不容易爬出来,刚想疾言厉色呵斥,却见在场所有人面色忽然一变,恭恭敬敬地朝着一个方向垂首施礼,口中说道:“扶摇真君。” 陶芷馨一愣,朝那个方向看去,便见孟扶摇一身红衣缓步走来,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带着三分阴邪,七分漫不经心,眼睛微眯朝穆长宁这方向看了一眼。 红玉兴奋地朝他飞了过去,孟扶摇伸手接过它,唇边笑意扩得更大,饶有兴味地问道:“这只觅食蚁是本君的,你待如何?” 陶芷馨脸色一刹变得很难看。 谁又能想到,堂堂一介元婴修士,居然压制修为后化名跑到外门去做一个普通弟子?这算什么,微服私访吗? 首座老祖的关门弟子,又是元婴真君,陶芷馨哪里横得起来,低头闷声道:“弟子不知,还望真君见谅。” 孟扶摇得寸进尺:“本君若是不见谅又如何?” 陶芷馨说不出话来,孟扶摇就更开心了,摸着光洁的下巴轻笑,看向地上七零八落的阵盘,啧啧可惜道:“哎呦,碎得这么厉害啊!” 他一脚踩下,阵盘的核心法阵部分就被他碾成齑粉,陶芷馨身子颤了颤,一脸肉疼,陶远则神色复杂地看向穆长宁。 七杀阵!原来陶芷馨是用了七杀阵?这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陶远心中暗叹了声,说不出是失望居多,抑或是涩然居多。 孟扶摇毁了所有阵盘阵旗方才罢手,陶芷馨始终敢怒不敢言,这时孟扶摇才摆了摆手道:“都杵着做什么,散了吧。” 有扶摇真君出面摆平,自然没执事弟子什么事了,一群人作鸟兽散,陶芷馨忍下一口恶气瞪了穆长宁一眼,恨恨转身,穆长宁也想离开,脚步却猛地一顿。 全因孟扶摇追上了她,在她耳边极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你还没死啊……” 阴森森的声音,像从灵魂深处传来,蚀骨森寒,偏偏满含笑意。 穆长宁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咬牙说道:“托小师叔的福,我还没死。” 孟扶摇直起身子摇摇头,颇有些可惜:“看在你将红玉给我带回来的份上,我让你多活几天。”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身红衣蹁跹,提步大笑离去,穆长宁站在原地顿觉牙疼。 这是又多了一颗定时炸弹吗? 红玉?红玉的主人,到底算是孟扶桑还是孟扶摇,还是说,只要是这个身体,哪个灵魂根本无所谓? 望穿安慰道:“宁宁,他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为何?” “他终究是我的一部分,以下犯上,如果他不想被反噬的话,会知道该怎么做。” 穆长宁斟酌了一下,道:“所以说,他虽然不能直接对我出手,却可以采用间接的方式?” 她想到在醉花阴秘境里,孟扶摇把那朵血莲打向自己。 当时他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吧,利用血莲的自爆,顺便解决了她? 身为元婴真君,孟扶摇真想对她怎么样,是她能够反抗的吗? 望穿彻底沉默下来。 穆长宁暗叹一声,打算回丹峰了,却又被陶远叫住:“穆师妹,我不知……”他沉静了一会儿,缓声问道:“你生气了?” “……”穆长宁回身,目光平静,又有点无奈。 她真的没有这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是非要向着她不可的,每个人都有私心偏颇,这真没什么好奇怪。再则,到底是陶远教她的阵法,某种程度上来说,陶远可是她阵法上的启蒙老师…… 穆长宁轻笑道:“陶师兄,我终究是感激你的。”(未完待续。) 第170章 嗜血妖藤 穆长宁回了丹峰,先去执事堂报备了一番,与执事堂几位师兄师姐叙旧几句。 听闻师父和师兄都还没有出关,她也没太惊讶,想着是不是要跟陶恒慕菲菲他们发个传音符,不成想才到听风谷,就见陶恒倚在那块巨石上翘首以盼。 “妹子!”陶恒朝她招了招手,一如记忆里中的舒朗热切。 穆长宁展颜一笑,“大哥怎么来我这了?” 陶恒闻言哼一声道:“要不是我哥跟我提起,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也不晓得发个传讯符!”他一边抱怨,一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咧嘴笑道:“不错啊,已经筑基中期了,不过你的灵力波动有些虚浮,还未稳固根基?” “嗯,这次回门派就是要闭关稳固的。”她打了一道灵诀出去,听风谷的入口小道便随之展开,“大哥进来再说吧。” 还是熟悉的竹林,时隔几年再回来,真觉得万分亲切。 在付家的时候,付景宸就送了她不少灵茶,她自己并不爱喝,不过用来招待别人还是不错的。 陶恒惊疑道:“什么时候改性子喝茶了,你不是一般都用酒的吗?” “难得换换口味还不行吗?”穆长宁失笑,从储物袋里取了一壶酒出来,“呐,新品种,这下可以了吧?” 陶恒满意了,悄声笑道:“幸好许师兄游历去了,否则又得被他抢光。” 想到许玄度从她这里一酒窖一酒窖地搬酒,穆长宁倒还真有点怀念了,两人坐在一块儿叙旧,七七八八扯聊了一堆,陶恒忽然面色微沉道:“陶芷馨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她找得了我麻烦吗?”穆长宁扬扬眉,淡声说道:“不过倒是真有些麻烦,得考虑怎么揍才能揍不死她。” 陶恒一听这话就乐了,“她现在也不敢太放肆,陶家不再是她的后盾,新觉真君也没以前那么纵容她了。” “怎会?新觉真君不是还让她与楚师兄结为道侣了吗?” 虽然两人都是新觉真君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楚寒枫到底天赋出众,也该是新觉真君的得意门生,要不是真的看重陶芷馨,他怎会让两人双修? 提起这事,陶恒的脸色不由有些古怪,“本来新觉真君当然是没这打算的,但谁让这两人那啥的时候被他撞上了呢?他老人家闭关了十来年,一出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修真界本也不用兴俗世那一套,但陶芷馨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小徒弟,终究是有点情分,又或者新觉真君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于脸面上有损,而且楚师兄本人也没有太反对,于是就等陶芷馨筑基后让他们结为道侣了。” 陶恒面露嫌弃鄙夷,翻着白眼道:“虽然门中严令禁止妄议是非,不过陶芷馨做的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不就更招人不待见了?你说新觉真君心里能没点想法吗?” 没了陶家支持,新觉真君又心生罅隙,一副好牌,就是生生被她这么打烂的。 穆长宁一时唏嘘,疑惑道:“楚师兄没反对?” “对,他居然没反对!”这也是陶恒奇怪的地方,“虽然慕师姐出门游历至今未归,但他也不用把眼光放低到这种程度吧!” 陶恒啧啧称奇,穆长宁心道楚寒枫居然还这么负责任啊! 慕菲菲外出游历应该有六年了吧,修士的寿元不比凡人,出门游历数十年未归的都大有人在! 人心易变,果然不假。 但看来陶芷馨是在炼气期就把元阴给失了,这样很可能会造成筑基后根基不稳,而且她先前反反复复筑基了几次,修为又起起落落的,可今日见她,居然周身灵力波动还算平稳。 莫非就是那媚功的功劳? “楚师兄如今什么修为?”穆长宁问道。 “双修典礼之后,楚师兄就闭关冲击筑基中期了,说起来,你现在都应该称呼他为楚师弟了!”陶恒不由笑起来,“真没想到,妹子你进阶这么快,都赶超楚师兄了!” 穆长宁心想以后要是都用那种破釜沉舟的方式进阶,她倒宁愿多花几年踏踏实实地修炼。 那次是运气好,有望穿看顾,还因为在付家,有义父跟珍婆婆在,否则她估计现在还不知在哪儿躺着呢! 饶是如此,都险些没了命。 但看起来楚寒枫的修为没有被采补走啊,既如此,陶芷馨去采补的谁啊! 穆长宁不想去多想了,横竖陶芷馨都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修习媚功虽能一日千里,不过到底也有弊端,比如姿容仪态越来越往风情妖艳的方向发展,再到后来一日都离不开男人……她若是合欢堂人当然能无所顾忌,可坏就坏在,她是道门中人啊。 苍桐派要是出了一个妖女邪修,清誉也要有损吧? 现在的陶芷馨确实是还看不出太多端倪,新觉真君都没往那个方向想,可等过几年,就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得想办法让人认识到这个问题才行…… 陶恒摆了摆手道:“不说那倒胃口的人了,给大哥讲讲你这几年的经历吧,正好不久后我也要下山游历去了。” 穆长宁微微一笑,便给他说起这一路的见闻,自然是略去了孟扶桑与她同行的事,还有她娘亲跟义父之间的事。 陶恒听得双眼大亮,拊掌笑道:“妹子,你这经历真是相当精彩啊!” 他眸子暗了暗,低声叹息:“其实这些年门派也有些事发生的,妹子,你可能不知道,扶桑……哦,他现在是扶摇真君了。你一定想不到,扶桑他居然会是首座老祖的弟子,还是元婴真君,也就是你的小师叔,而且,他的性情变了许多。” 穆长宁当然知道这件事,至于性情大变,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可这个中原因,还是不好让他们知道了。 “我方才遇上他了……”穆长宁扯了扯嘴角说道,神色淡淡:“确实没想到。” 陶恒到底跟她相识已久,也看出了点她的不同,知趣地没有多问。别说妹子了,他也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接收这个事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聊,而此时他们口中的扶摇真君,正在擎山半腰自个儿的洞府里。 硕大的一面落地铜镜前,孟扶摇拿着只酒杯,闲闲看向镜中。若是有人在此,就会惊讶地发现,这面镜子里的影像,虽与镜外人的面貌相同,可动作神态,竟无一处类似。 镜子外,是一身红衣百无聊赖的孟扶摇,而镜子里,却是靛青衣袍舒朗温雅的孟扶桑。 孟扶摇摇晃着酒杯,微微啜了一口,紧接着眉心一蹙,“总觉得哪里奇怪。” “那是因为你的口味被人养刁了。”孟扶桑平静说道。 孟扶摇顿住了动作,眼波轻斜,面上笑意渐浓,“扶桑,你说的是谁呢?” “明知故问。”孟扶桑别过头,语气淡淡:“你今天吓到她了。” 孟扶摇并不否认,“可是很好玩,不是吗?” “真幼稚。”他摇头道:“扶摇,你又不讨厌她。” “可我就喜欢她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孟扶摇歪着头,哈哈大笑:“扶桑,分明我清醒的时间比你长,你何必这么一副老成样,给谁看呢?来,给哥哥笑一个。” 孟扶桑回他一张冷脸,孟扶摇也不在意。 他往一旁摇椅上坐下,舒展手脚叹道:“这日子,真是无聊啊,你都是怎么过过来的?” “一天是过,一年也是过,十年百年,不就这么过来了?” “你可真行!”孟扶摇啧啧叹道:“我就受不了了。真怀念在蛮荒的时候啊!”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诶,扶桑,两百年之期,还有多久到啊?” “三十年。” “啊!还有三十年啊?”孟扶摇不由哀嚎:“老头子太坑了!太损了!” “……那是你师父。”孟扶桑眸光轻闪,无奈说道。 三十年,还有三十年,他们就能回去了…… 穆长宁还在想着怎么把陶芷馨修习媚功的事透露出去,结果人家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直接下山游历去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人都不在,任她说得天花乱坠,管个屁用!至多就是让人存个疑虑,又无对证。 穆长宁心道陶芷馨这次下山,该不会去找男人炼媚功了吧? 楚寒枫闭关,她又不能采补人家,怎么想怎么可能呢! 穆长宁想了想,给慕衍留了一道传讯符,将陶芷馨的事说与他听。 若是她自己去阵峰那里交涉,不说人家卖不卖这个面子,说不定看她跟陶芷馨的宿怨,还以为是她污蔑呢,算算时间师兄不久就要出关了,由慕衍出面,可比她方便多了,而且师兄的品性也根本不用人怀疑。 修习采补之术,到底非正途,一向被视为邪修,陶芷馨要走什么道她真的无所谓,可这人好歹还是苍桐派人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真被人发现了,丢的却是师门的声誉面子。 穆长宁受门派庇佑,这些年靠门派也得了不少好处,尤其行走在外,更体会到了其中方便,而门派和个人本就息息相关,若能解决一起祸端,她也不会视若无睹。 只要在新觉真君心里埋上一颗怀疑的种子,至于该怎么做,元婴真君心中自然有数,也根本不用人教。 穆长宁处理了一下身边事,便将听风谷封闭,安安静静开始闭关。 她先去了趟空间,自从望穿醒来之后,空间终于对外开放了,望穿也说空间升级了,这一路上赶路,她还没进来看过,这次却明显感到空间变大了,而里面灵气也浓郁了不少,那些草木灵植的生机更加充盈,这却不止是木相晶的功劳了。 望穿洋洋得意道:“现在空间基本上是消耗吸收持平,再有木相晶在,已经能够维持自行运转了,而且我离开空间的时间应该可以达到两个时辰。”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穆长宁去看空间中种植的那些灵植,三年多的时间,在空间种植流速一日一年的情况下,这些灵植都已经多了千年的年份,那三千年一开花的人参果,如今也已经青翠欲滴,再过两年多便能开花。 望穿在她耳边说道:“我记忆里多了不少东西,等我整理好了就给你刻画出来,不出意外的话,那石年丹书的下半部应该也在里面,还有,似乎还有一本毒经……你说你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这些都是对你有好处的。” 穆长宁斜睨他一眼,好笑道:“那对你有好处的呢?那些碧玉老虎、朝露花雨,比目鱼吻,重峦叠嶂什么的绝世名器,你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望穿清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什么,还有一样有点奇怪。” 他带着穆长宁去看种在一边的藤蔓,毒刺藤、鬼蛇藤、缚灵藤这些都长得好好的,各自也繁衍出了一片,只有一样不同,嗜血藤。 当初得了两株嗜血藤,到现在还是两株,不一样的是,如今的嗜血藤已经粗了一大圈,上面的倒刺乌黑发亮,藤蔓颜色也由翠绿变成了鲜红。 一般只有在刚刚吸食完血后,它的颜色才会变红。 望穿看着嗜血藤道:“那次你把它扔出去对付吞噬血莲之后,它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化,但最近感觉,它似乎是生出了一点灵智,所以才会在吸食完血液能量之后,将其中一部分反馈给你。” “灵智?”植物生出灵智,就意味着成精成妖,这可比妖兽开出灵智困难得多了! 当初玉兰城的树精,还是靠着望穿的身体碎片才拥有的灵智,就这样,它都成了那一片的草木之王。 望穿耸了耸肩到:“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神灵威压催生,也可能是贪吃蜂采食之后的那一点变异几率,或者是它吸食兽血之后的反应,这东西本来就少见,成长环境又苛刻,关于它的记载少之又少,谁知道是为什么呢!” “不过既然它生了灵智,以后大概就要叫它嗜血妖藤了……”(未完待续。) 第171章 苏讷言化神 嗜血妖藤灵智才开,就像是个初生的婴儿,对一切都还懵懵懂懂,而让它迅速成长起来的办法,便是大量的兽血灌溉,或是直接吸收生命体的血液及能量。 理论上当然是血脉越高贵、越高阶的妖兽兽血越好。 在黑岩城时,仇城主就给她收集了不少兽血,如今也没有用完,但毕竟兽血是消耗品,穆长宁便去坊市挂了个收兽血的委托,随后每日给嗜血妖藤灌溉。 当初穆长宁在醉花阴秘境里挖了两只灵泉眼,又剪了枝柳条插在水潭边,如今空间的水潭中水源充足灵气浓郁,而那根柳条也已长成了大树浓荫匝地,每日清晨收获一瓶杨枝甘露,长期服用自能清心宁神、使五感六识更为敏锐。 望穿将黑寡妇的几条蛛腿给了她,这些蛛腿还是孟扶摇卸掉的,或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么点小东西,但是蛛腿上附着的毒素,却比那青纹蛇毒还要厉害。 穆长宁整理了一下这些东西,便到石室去闭关,一边淬炼灵力稳固根基,一边又钻研付景宸教的阵法,有时也会炼上几炉丹药,或是继续学习法术剑诀。 如此过了五年,她的修为早已经完全稳定下来,而望穿也将石年丹书的下半部和另一本毒经《绝殇》刻画了出来。 下半部的石年丹书,记载的皆是七品及以上的丹方,而每一项丹药的药材,都已经达到了两百余种,甚至最后的那一张十品登天丹的丹方,有五百多味药材,篇幅冗长,以她目前的水平,别说炼制了,光是记忆药材顺序和手法印诀都觉得十分吃力,恐怕连师父也未必能将它炼制成功,因而穆长宁只是将这些丹方草草扫过一遍。 再说《绝殇》,与她先前看过的毒经又不同,那些毒经是为混合激发更深处的毒素,发挥最大效用,而《绝殇》却更侧重于无声无色,灭之无形。 蒲氏留给她的青玉尺,穆长宁虽早早地炼化了,却一直未曾用上,只因这青玉尺并不能算是攻击法器,而是一种特殊的辅助型法器。它本身是一块千年玄玉,用千种毒千种药千般淬炼而成,既能以毒杀人,又能用药治病,而在原先的基础上,还能继续加持浸炼各种毒药,效果只会越来越好。 《绝殇》中收录的毒种比起以前她调配过的毒性更强,这些年她早已搜集了不少毒物,倒也配制出不少毒液,又拿青玉尺一一浸染,那块看起来通透翠绿的美玉,早已成为旁人触之不得的杀人利器。 这日,穆长宁正在竹林中练剑,突然感觉大地一片动荡,天地变色,乌云压顶,雷声轰鸣,而周围的灵气震颤,动荡不已,她正有些不明所以,望穿看了眼那云中的重重雷光,猛然惊讶道:“宁宁,是你师父化神了!” 化神! 穆长宁还未反应过来,这时候,慕衍忽然从听风谷外进来,二话不说拉上她便走。 “师兄?” 慕衍解释道:“师尊化神,很快就会有雷劫降临,丹峰弟子需速速避退。” 穆长宁抬头看了眼那乌黑浓密的劫云,劫云越压越低,电闪雷鸣,其中威压着实令人胆颤。 她皱了皱眉:“渡劫会有危险吗?” 慕衍微抿薄唇,道:“雷劫的威力巨大,危险自然会有,不过师尊从元婴大圆满起便开始准备应对雷劫的东西了,再不济还有师祖看顾着。” 他们的师祖,也就是苏讷言的师父,正是那位元婴大圆满老祖,涵熙真尊。 苏讷言是涵熙真尊的首席大弟子,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徒弟的,而此次苏讷言若渡劫成功,那苍桐派便将是一门双化神,在修真界的地位将更加不可撼动。 慕衍带着穆长宁远离了丹峰主峰,来到一座侧峰上,那里正等候着门派中的其余八位元婴真君,自然,孟扶摇也在其中之列。除了慕衍之外,另也有几十个金丹真人,还有如苍桐四杰这种已经筑基了的精英弟子。 苏讷言在丹峰渡劫,丹峰所有弟子疏离,如这种临近的侧峰,一般是不会待人的,但有这么多位元婴真君在,安全也就有了一定的保障,能近距离观看,当然有益无害。 “见过诸位真君、诸位师叔。” 穆长宁与慕衍纷纷见礼,几位元婴真君神色淡淡,除了孟扶摇似笑非笑扫了眼穆长宁外,其余都只是微微颔首便看向丹峰主峰山顶。 修士渡劫乃是一大奇观,这世上的化神修士本来就少,千年也不出一个,如这种化神雷劫当然也少之又少,哪怕元婴真君,恐怕都未曾见识过,能远远观摩都觉无比震撼,而对于元婴真君这种半只脚踏入化神的,若能提前感悟观看渡劫,对他们而言无疑大有好处,因而更加不会错过一瞬一毫。 穆长宁静静立于一边,身侧是许玄度陶远他们,几人相互点头当打过了招呼。 “长宁。”慕菲菲拉过她,双眼亮堂堂的,显得尤为兴奋。事实上,在场的人又有哪个不兴奋的? 慕菲菲四年前就历练归来了,如今也有了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楚寒枫跟陶芷馨双修的事对她倒是影响不大,慕菲菲的个性本就懵懂天真,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素来比较要好的师兄找了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道侣而已,还不至于会有多大的反应。 至于陶芷馨,慕衍出关后倒是依据她给的传讯符内容去了趟阵峰,他具体怎么跟新觉真君谈的穆长宁不清楚,总言之,新觉真君让人去寻陶芷馨的下落了,然而五年过去了,陶芷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也没有回来门派。 慕菲菲指着半空中那个深衣广袖鹤发童颜的男子说道:“那位一定就是涵熙真尊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真尊本人。” 穆长宁也是头一次见到师祖,这位传闻中灵天大陆第一高手的涵熙真尊。 此刻的涵熙真尊,正凭空飞行在丹峰主峰的峰顶,手中一根根阵柱抛出去,深深打入地底,又徒手打出一道又一道的掌印,灿灿金光将整座主峰笼罩,而这时主峰头顶劫云发出的雷电轰鸣声随之更加响亮了。 穆长宁大致能感觉到那似乎是一个隔绝阵,为了防止雷劫波及到周遭,然而在这隔绝法阵中,似乎还嵌套了一些小阵,穆长宁仔细注意着涵熙真尊的手法,好一会儿才大致辨认出来,皱眉愕然道:“引雷阵?” 陶远闻言眨了眨眼,似乎一瞬恍然大悟,楚寒枫神色极为复杂地看了眼穆长宁,眉峰攒起眸色更为幽深,而阵峰的新觉真君和千叶真人也将目光投递了过来。 千叶真人红唇紧抿,新觉真君倒是有些惊讶,“这是……讷言师兄的小弟子?” 穆长宁恭谨应道:“是。” 新觉真君轻轻“嗯”了声,移开视线。 这就是他小徒弟的心魔啊! 新觉真君心中暗叹,恐怕连千叶跟寒枫都没看出来,涵熙真尊布了几个引雷阵,这个小丫头倒是率先发现了。 一个丹峰的,比他亲传弟子的阵法学得还要好,而且据说这小丫头炼丹也颇为出色……以芷馨的性子,心里定然是看不起这丫头的,可偏偏这丫头样样都比她好,难怪要想不开了。 想到几年前慕衍特意上阵峰跟他说的话,新觉真君心中更不是滋味。 有心魔,没关系,修士修行,哪有不生心魔的?跨过心魔了,心境随之提升,那对往后修行也有好处,至少新觉真君觉得,陶芷馨若能借机好好想想梳理清楚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要是真用那种方式进阶,那就真是昏了头了!即便是她师父,新觉真君也不能包庇她啊! 那边涵熙真尊布完了所有阵法,施施然飞身到他们所在的这座侧峰,一众修士纷纷朝涵熙真尊行礼,涵熙真尊伸手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众人的动作打断,和蔼笑道:“行了,接下来就看讷言的了。” 众人闻言纷纷看了过去,天劫的雷网噼里啪啦在云层中肆虐,苏讷言的身形凭空而起,直面迎上天雷。 他身上穿着一套灵光闪闪的宝衣,一看便知道品质不俗,是他准备用来对抗天雷的。 目标人物一出现,劫云霎时变得十分欢快,周遭的灵气拂肆,伴着巨风,在场所有人的衣袂都被吹得飒飒作响,筑基修士更是不得不撑起防护罩。 不一会儿,从劫云中降落了一道臂粗的劫雷,苏讷言不慌不忙取出了一把青色的伞状法宝,上头浮光闪现,显然品阶不低。 他运用灵力撑起伞面,那道天雷直直打在了伞上,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伞面与天雷相击,电光四溅,亮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雷劫威力都被法宝挡住了,苏讷言倒是毫发无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承受的雷电威力似乎超出了预期。 他看了看周遭,就算苏讷言本身是个阵法白痴,却不代表他感觉不出来周围的阵法波动,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涵熙真尊布了引雷阵,顾名思义,是为引下雷电。 天雷降下的时候,有主雷和次雷,也有许多毛边雷,一般修士渡劫承受的都是主雷,那些次雷和毛边雷不是自行散去便是打不到修士身上,但若布下引雷阵,这些大大小小的雷电无一例外全都往一个人身上砸,效果可不大了许多? 苏讷言破口大骂:“我靠,老头子,你也太他么坑了!” 这一声带了灵力威压,整座侧峰上的人都一一听了个明白,穆长宁嘴角不由一抽,听师父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可见是半点事儿都没有啊! 众人哪里不知道苏讷言骂得是谁,悄悄朝涵熙真尊的方向看了过去,而涵熙真尊依然笑得春风化雨,慢条斯理吐口说道:“留着点力气慢慢渡劫吧。” 孟扶摇扯开嘴角无声一笑:老头子要是不坑,还有谁坑? 苏讷言没话说了,因为第二道劫雷紧接着就落下来了,他还是拿那把伞抵挡,随后伞面被雷打穿,直接出现了一个窟窿,这件法宝彻底报废了。 苏讷言有苦说不出,本来是准备这把伞抵挡三道劫雷的,谁知道自家好师父给他送了这么份大礼! 化神雷劫一共有九道,一道比一道强劲,苏讷言身上的宝衣在撑到第五道劫雷的时候功成身就,他只得又拿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盾符,挡下第六道劫雷。 金盾被天雷撞得粉碎,至此,苏讷言所有外物消耗一空,接下来就要靠修士自身如何应对了。 苏讷言是准化神修士,用尽全身灵力撑起的防护罩,堪堪挡住了第七道天雷,但那一瞬间,防护罩无声碎裂,苏讷言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穆长宁大惊,瞪大双眼,慕衍面色极淡,抿了抿唇,而一众元婴修士顿时肃容凝神,倒是涵熙真尊还能云淡风轻地看着。 再之后,还要两道天雷,且威力比之从前更甚。 苏讷言往嘴里塞了一瓶丹药,用着剩余的灵力撞上天雷。 电网笼罩着全身,滋滋作响,以血肉之躯对抗天雷,苏讷言只觉得刹那间全身麻痹,皮开肉绽,鼻端清晰地嗅到了烤肉的味道。 “真尊,讷言师兄他……”掌门云和真君见状不由开口。 穆长宁攥紧了拳,慕衍也微微攒起眉心,孟扶摇见状不由笑道:“云和师兄大可放心,师兄多得是保命的手段。” 果然就见苏讷言又取出了一粒丹药吃下,便见他全身血肉模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而体内灵力也一瞬间充盈。 慕衍怔了怔道:“九转还魂丹。” 九品丹药九转还魂丹,那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一息尚存,服下一粒后,都能在三息之内修复。 穆长宁也松了口气,有了九转还魂丹,师父抗下最后一道劫雷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就在苏讷言满血复活之后,他当下就运转全身的灵力,劫云上电闪雷鸣了一阵,终于最后一道水桶粗细的天雷如期而至。 风起云涌,日月无光,在场的一些筑基修士已经快承受不住了,涵熙真尊挥手布下一个防护罩,而那头的苏讷言一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雷光包裹。 丹峰的峰顶已经被天雷轰平,所有人的目光都发直地盯着那团雷光看,雷光散去,见到的便是一个浑身焦黑的血人。 也是这个时候,乌云散去,霞光四射,灵鸟飞舞,九天之上架起灵桥,似有仙音袅袅,蒸腾的雾气凝聚成朵朵鲜红的灵气花朵,纷纷而落。 涵熙真尊唇角微弯,轻声笑道:“成了。”(未完待续。) 第172章 蛋蛋破壳 彩鹊灵鸟飞舞了整整七日,整个苍桐派的上方宝光四射,云蒸霞蔚,不止是苍桐派的弟子们成群结队远远观望这副盛景,瞠目结舌,心向往之,就是许多别门别派的真君真人,也纷纷闻讯赶来,甚至连天机门的化神老祖源武真尊也移驾而来。 当然,他们错过了雷劫,至多就是再感受一下这化神天象。但饶是如此,也已十分难得罕见、珍之重之了,门派对于这些人,当然是敞开了大门热烈欢迎,与人同享这份欢喜盛事。 穆长宁怔怔看向那山顶盘膝而坐入定了的血人。 宝衣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他的全身都被劫雷轰得残破不堪,外焦里嫩、肉香四溢、仅剩骸骨,脏器五内依稀可见,面目全非。 若非化神天象已出,她都难以置信苏讷言还活着。 那些纷纷扬扬落地的灵气花朵,一股脑地全往苏讷言的身体里钻,森白焦黑的骸骨逐渐转换为通透的玉色,而那破败的血肉身体,也在这些灵气花朵的滋养下重塑,慢慢恢复生机。 先死后生,破而后立,方得化神。 所有人都凝视着苏讷言的变化,只觉得心惊肉跳荡气回肠,涵熙真尊轻捻须髯,淡淡点头。 直到苏讷言的身体被这些灵气花朵完全修复,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含蓄,周身灵光萦绕,神圣高华,圆融如意,令人不敢直视。 这时,九天之上的仙乐声更加急促嘹亮起来了,一众人不由抬头望去,便见灵鸟搭起天梯,一个仙姿缥缈的华服女子从天梯缓缓降落,落到灵桥上。 女子身后映着万千霞光,容色绝世,顾盼生辉。 一众人怔怔盯着那华服女子,忘记了言语。 便见女子微微笑着抬手,苏讷言的面前,蓦地凭空出现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掌,轻轻放于他的头顶。 彩云重重,灵鸟架桥,女子乘风而去。 众人痴痴地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这震撼的一幕深深印在心底,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曾经见到这一幕的人们,还能津津乐道地细数着这一出传奇。 “这,这是九天玄女下凡?” 良久之后,有人出声问道。 一众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旁的涵熙真尊和源武真尊,在场的只有这二人是化神尊者,也只有他们曾经经历过化神,对个中细节知晓地更为透彻。 两人一阵沉默,涵熙真尊轻声笑道:“修士化神也可以视作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以九道天雷淬体,死而后生,化神时引发天地异象,若修士潜力突出,还有可能会幻化出神祇,指以明示,讷言便是如此。” 大家纷纷恍然。 五百岁不到的化神修士,当得上是这世上最年轻的了吧,苏讷言的潜力可想而知,能召来神祇明示,并不为过。 这样的景象,绝大多数修士可能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那些元婴真君金丹真人都觉大开眼界了,更别提穆长宁这些筑基的修士,一个个痴痴凝望,兴奋地说不出话来,哪怕表面冷静淡然如许玄度,这时都万分动容。 天机门的源武真尊的心情有些复杂,从此往后,苍桐派一门双化神,而苏讷言又此般不同寻常,当真望尘莫及了。 源武真尊长声叹道:“涵熙兄,你收了个好徒弟。” “源武兄过奖。” 这时的苏讷言睁开了双眼,明眸澄澈,气质出尘。 因为经受雷劫洗礼,此时的他早已被劈成了关头,将灵气灌注至头皮,很快重新长出了一把头发,苏讷言随意扎了个髻,换身衣服,便凭空飞起朝着这座侧峰而来。 他一步步走向涵熙真尊,郑重拜倒,行了个大礼,“师尊。” 涵熙真尊亲自将他扶起来,面上笑意不减,颔首笑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讷言,恭喜你。” 一众元婴真君纷纷道贺:“恭贺讷言师叔。” 金丹真人、筑基修士也接连送上祝贺。 穆长宁站在人群中看着苏讷言,欢喜雀跃不已。自家师父化神成功,还有神祇示下,可不是一番喜事? 唯有孟扶摇微微皱起眉。 虽然苏讷言化神可喜可贺,可这些人大概没有注意到,在他化神之后,这方天地的灵气似乎稀薄了一点。 苏讷言化神的时候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方圆几百里的灵气全朝着一个地方涌来,而这些灵气消耗之后又没有得到补充,可不得造成灵气稀薄? 天地灵气,到底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世间,根本承受不起太多的化神修士。 孟扶摇偏过头看了眼涵熙真尊,他正在与苏讷言说起方才九天玄女明示之事。 老头子应该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吧?两百年之期,大概得提前了…… 想到这里,孟扶摇不由开心地咧嘴一笑。 神祇降临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当时的感悟体验自有不同,天机门源武真尊有心想询问一番,涵熙真尊却忽然摆着手道:“讷言今日方才化神,也已经累了,三月后,苍桐派会为讷言举办化神大典,届时还望源武兄前来喝杯水酒。” 源武真尊脸黑了黑,扯着嘴角笑道:“这个自然。” 却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源武真尊携着天机门一众人回门派,而那些前来观渡劫的人,也都各回各家。今日所见所闻,着实令人眼界大开,足够他们兴奋许久了。 涵熙真尊看向云和真君道:“讷言化神大典的事,现在便去准备吧。” 云和真君赶忙应下,与一众元婴真君各自散去,而那些金丹真人和筑基修士自然也不会多留,涵熙真尊对苏讷言说了句“你待会儿来为师这”后,便凭空乘风归去。 到了元婴修士的层面,修士飞行可以不再借助法器,如师祖那样的化神修士更是如此,穆长宁朝师祖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双手挥了挥,“回神了!” 穆长宁这才看向苏讷言。 化神之后的苏讷言,因为血肉皆为重塑,皮肤都变得莹润白皙,气质内敛,而原先深不可测的修为突然隐藏了起来,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乍一看过去,好像就是一个凡人。 “师父。”穆长宁和慕衍深深拜倒。 苏讷言哭笑不得,“十几年不见,你们俩怎么还是老样子?”他突然“啧”了声,“不错啊,一个金丹中期,一个筑基中期,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啊,不愧是我徒弟!” 慕衍和穆长宁齐齐无语,就算化神了,这人还是那么不着调。 穆长宁上上下下仔细看了遍苏讷言,先前被天雷摧残地体无完肤,现在的他却宛若新生,那些劫雷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苏讷言还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当下得意地笑道:“不就是个雷劫,你师父我还能渡不了?被老头子坑了一把我不还好好的,就是再来几道都没事!” 啪叽! 朗朗乾坤之下,一道筷子粗细的细雷突然迎面砸下。 苏讷言愣了愣,慕衍也愣了愣,唯有穆长宁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的头发一根根全部竖了起来,脸上像涂了层碳,张嘴吐出一口烟。 没错,刚刚那道细雷,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脸上!上! 苏讷言讪讪笑道:“打偏了。” 慕衍:“……” 穆长宁:“……” 师父,你乌鸦嘴归乌鸦嘴,咱别这么准行不行?你要准也行啊,麻烦准头对准嘛! 刚刚那道雷也就是让她全身麻了麻,回过神来后,穆长宁默默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但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师父方才说的好像是……再来几道是吧? 穆长宁突然打了个寒颤,轻身挪开身子,果然就听得“啪叽”一声,刚才站的地方又落下了一道细雷,砸出一个小坑,随着“啪叽”“啪叽”“啪叽”,穆长宁一边躲一边嚎:“为什么只砸我一个!” 慕衍侧头看向苏讷言,苏讷言也不明所以,直到一道有三指粗细的天雷当头对着她砸下来,苏讷言皱皱眉刚想出手,感受到雷光而钻出灵兽袋的霹雳突然朝穆长宁头顶飞去。 “啪——” 雷电直直打在霹雳身上,霹雳的全身抖了抖,重重摔在地上,它一直抱着的灵兽蛋也脱离了它的身子,骨碌碌滚到穆长宁脚边。 “霹雳!” 穆长宁一惊,苏讷言只看了眼道:“放心,它没事,只是要进阶了。” 果然见霹雳周身电光频闪,抽搐了两下之后,便闭上眼安安静静趴伏着,周身的灵气不稳起来。 霹雳当初把六阶夏获鸟的尸体吃了,后来在醉花阴秘境里得到的五阶青纹蛇妖丹,穆长宁也直接给了它吃,这些年霹雳也从没断过丹药,但这六阶的门槛,似乎总是差那么一步,原来是少了一点催化,只要被雷劈一劈就好了? 穆长宁把霹雳收进灵兽袋里,随后把地上的那枚灵兽蛋捡了起来。 付景宸当初说感觉到了灵兽蛋有破壳的迹象,然而这五年来霹雳每时每刻不停地孵化,也没见它有动静。 穆长宁摸了摸蛋壳,突然听得一道不大美妙的声音。 咔擦—— 她一瞬僵直了身子。 不是吧? 咔擦,咔擦。 蛋壳上接连出现了几道裂纹,有蛋液从裂纹中渗出来,沾了她满手。 穆长宁心中一跳,孵了五年的灵兽蛋,难道就这么摔碎了? 望穿出声道:“不对,不是碎了,是灵兽要破壳了。” 就见那裂开了几条缝的蛋壳上被钻出了一个洞,一个肉肉尖尖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付景宸一早便说过那是一只鸟类,所以出来一个没睁开眼的鸟头穆长宁并不奇怪,可等这只鸟从蛋壳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鸟?”饶是苏讷言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只全身肉嘟嘟、长颈、短翅的小东西是个什么品种。 穆长宁呵呵两声。 要是她没有看错,这只鸟,不就是传说中的……鸵鸟? 蛋蛋终于孵化了,不过刚出生的幼鸟灵力低微,不,应该说,它身上根本没有灵力波动,乍一眼看过去,便是只普通凡鸟。 穆长宁没有养鸟的经验,又不好去找几条虫子喂给它吃,煮了点灵米放它面前,蛋蛋倒也肯吃。 穆长宁斜睨望穿一眼:“你不是说,它有青鸾血脉吗?” 望穿低声嘟囔道:“当时确实是有感觉到一丝青鸾鸟血脉啊……”谁知道孵化出来的会是这么只叫不出品种的东西。 穆长宁看着蛋蛋埋头吃东西,又倒了点灵泉水放旁边。 总归还是自家的灵兽,孵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差劲她也认了。 苏讷言化神之后,苍桐派明显又热闹起来了,三个月之后就是化神大典,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自有云和真君及一众弟子操持着,苏讷言本身清闲得很,而慕衍跟穆长宁也没被人拉去抓壮丁。 丹峰主峰的峰顶因为苏讷言渡劫毁得差不多了,门中专门为他另辟了一座山峰,穆长宁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歪在桌边啃灵果,全没有外人想象的高贵冷艳范。 穆长宁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了,出声问道:“师父,找我什么事?” 苏讷言倒了一杯子酒缓缓喝下,这是穆长宁自酿的,苏讷言跟慕衍都是好酒之人,她自己也会时常喝一些。 甜滋滋的蜜酒,口感先不提,光是那里面充足的灵气,都已经很少见了。空间出产的灵谷,灵气比一般的多了几倍,加上又是灵泉水煮的灵米,酿出的酒,自然品质更高些。 苏讷言从那酒里,尝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凤凰花?”他挑起眉稍:“你去过大泽了?还去了太阴付家的凤凰谷?” “是。”这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老实道:“我还见了凤凰谷付家的六长老。” 苏讷言表情微滞,清咳了声道:“哦,他近来还好吗?” 还真是稀奇了,这两个人连问候对方的方式都一样! “挺好的。”穆长宁点头道:“义父还说,等师父化神了,他要来讨杯水酒喝。” “义父?”苏讷言声音陡然拔高,眼睛眯了眯道:“你叫他义父!”(未完待续。) 第173章 丹峰的新峰主 穆长宁奇怪地看他一眼,“师父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既然他们三个曾经是挚友,而自己脸上又有蒲宴设下的变形诀封印,苏讷言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跟蒲宴是什么关系了? 苏讷言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后失笑道:“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啊?” 想着便是轻声一叹:“你说这得是什么缘分,你不过就是去了趟大泽,怎么就这么刚好跟他碰上,还跟他相认了?” 就是啊,穆长宁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冥冥中的缘分牵引,谁又说得清。 “师父。” 穆长宁想了想问道:“您既早就知道我娘的事,为何从不跟我提起?” “提什么?有什么好提的,你是你,你娘是你娘,有关系吗?”苏讷言一脸理所当然,“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何必再加到你身上,你是穆长宁,不姓蒲,也不姓付,你就是我苏讷言的徒弟,这不就行了?” 穆长宁浑身一震,苏讷言站起了身子道:“你娘从来都是有主见的人,她选择什么路向来都自有主张,一旦决定了,就万万没有回头的可能,这一点,我知道,付景宸那老东西也清楚。” “我最后一次见你娘,还是五十年前,她莫名其妙跑来跟我道别,从此江湖是路人。好,我尊重她的决定,所以不去参与干涉她的人生,至于你……” 苏讷言摇了摇头,“在坊市遇上你是个意外,认出你收你为徒确实有一部分是看在和你娘交情的份上,但你和你娘,不一样的。” 那语气有千般万般的无奈,穆长宁不知道蒲宴身上都背负着什么,但对于师父而言,她只是他的徒弟,不是蒲宴的女儿,她也不用为任何人负责。 心中升起淡淡暖意,穆长宁低头轻声道:“是,师父,我知道了。” 苏讷言扯了扯嘴角,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个屁!” 穆长宁微愣,就见她那不着调的师父走到她面森森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都已经有个爹了,还去叫别人义父,你倒是对得起我啊!” “……”所以,从刚开始脸色就不对,就是因为这个? 穆长宁无言以对,苏讷言在一边气得跳脚,“付景宸那老东西算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在那边装嫩,整个一闷葫芦哪里好了,阿宴看上他就算了,想老子当初带他去逛窑子,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不长眼呢?” 穆长宁:“……”哎呦,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还有你!” 苏讷言话锋一转,突然将火力对准穆长宁,“那老东西哪里好?趁老子闭关就来撬老子墙角,你老实说说看,那老东西有为师年轻俊俏吗,有为师修为高吗,有为师脾气好又英明神武吗?” “都没有……”吧。 “你看是吧!”苏讷言顿时满意了,“所以说啊,只要有为师就够了!” “……” 为了防止苏讷言继续碎碎念,穆长宁果断地选择跑路,却被苏讷言抓着不许走,她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起一件事,肃容道:“师父,有人让我给您带句话。” “嗯,你说。”苏讷言狐疑地看她一眼,懒洋洋地倚回去,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喝下。 穆长宁深吸口气快速说道:“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月桂吗?” 噗——! 不出意外地一口酒全部喷了出来,穆长宁趁机开溜,临了还抽空回头望了眼,看到自家师父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她就放心了。 苏讷言既然化神,门派所有游历在外的弟子都接连收到了召集令,回门派参加化神大典,陶芷馨自然也看到了身份玉牌上亮起的光。 此刻的她,正处在一处森林里,面色潮红,衣衫半褪,饱满白皙的身上红痕斑驳,而她的身侧正躺着一具男修的尸体。 男修面色惨白,血肉消融,全身上下只余一层皮包裹着骸骨,显然是被吸干了精血,成了干尸。 陶芷馨现在的修为,是筑基三层巅峰,五年的时间,从筑基一层提升至此,不可谓不迅速,只要再有几个男人上钩,她就能到达筑基中期,她就不信,再给她几年的时间,还能比不过穆长宁。 随手施了个火球术将那具干尸烧干净,陶芷馨缓缓站起身子,拢了拢身上烟粉色的裙衫。 她拿出正发着亮光的身份玉牌,眼中迸出道道狠光。 苏讷言化神了,以后有一个化神期的师父,穆长宁的后台不是更硬了? 而自己呢? 被家族放弃,被师父厌烦,不得已选择修炼这种邪功,跟不同的男人交合,采补他们的精元。从小一直喜欢的师兄终于跟她结为道侣了,却在双修典礼当晚便去闭关,对她不闻不问,而那死对头不过才离开几年,回来后却已经让她拍马不及。 也是多亏了穆长宁那日回来跟她打了那么一架,让她认清两人之间的差距,下定了决心直接下山游历。 在门派做什么事都要束手束脚,不似到山下,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不用顾忌。 这几年不是没有收到师父的召回令,甚至新觉真君还派人来寻她回去,她不知道师父那么急着找她做什么,但总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如今的自己…… 陶芷馨走到一条小溪边,往里头看自己的倒影。 娇俏的面容春色无边,媚眼如丝,身姿愈发婀娜有形,一举手一太足皆充满无限风情,妩媚撩人。 纵然她极力地想要去掩饰,但那媚功实在是霸道,修炼之后体态神情自发地展现出让男人酥软的妖媚,如何都遮掩不住。 这副样子回去,别说师父了,就是那些炼气筑基弟子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叛道修魔,能有什么好下场?可从一开始她走上这条道,就注定的没有回头路了。 陶芷馨将那身份玉牌随手一丢,冷冷笑道:“化神大典?谁爱去谁去吧!”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离开这个地方。 陶芷馨不知道,在她走后没多久,原先她跟男修缠绵、后来又把男修毁尸灭迹的地方,出现了一拨人,各个身穿统一的黑色服饰,且都有筑基修为。 “锁魂香的气味到此地为止,少主究竟在哪?”一众人围绕着此地搜寻起来。 为首的筑基后期男修面沉如水,他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欢好和烧焦了的气味。 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涌上来。 筑基后期男修取出一面铜镜,默念咒语,铜镜飞至半空,上面涌动的全是丝丝缕缕的黑气,这些人,竟全是魔修。 铜镜的光芒笼罩住这一块地方,随后回到了筑基后期魔修的手里,那上面立即浮现了一些影像,尽是一男一女肢体交缠颠鸾倒凤。 筑基后期魔修的脸色越来越暗沉,便见两人到达巅峰的时候,那男子浑身一僵,精元从两人相连处涌进女子的身体,随后男子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尽,颤抖不已,而他全身的血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很快变成一具干尸。 女子神情陶醉,好整以暇地收拾好自己,又将男子的尸体焚为灰烬。 “少主!” 一众人看到这副情形大惊失色,他们都是魔修,自然知道他们的少主是被这女子吸干了精血而死,因为这本来就是天魔宫合欢堂的绝学! “合欢堂敢动我们阴鬼堂的人?”一个魔修恨声骂道。 那筑基后期魔修摇摇头,“不对,这女子身上涌动的是灵气,不是魔气,这人不是魔修。” 不是魔修? 不是魔修,修炼这种功法,和魔修又有何异? 筑基后期魔修挥手道:“速速去周边寻找线索。” 一众人纷纷应是,那筑基后期魔修取出了一面招魂幡,插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咒术,刹那间寒风四起,草木凄凄,一股阴冷的灰蒙之气缓缓凝结,于空中依稀结出一个朦胧的魂体。 筑基后期魔修再不敢耽搁,取出一颗安魂石,打出印诀,那魂体飘飘袅袅,一股脑地钻进安神石中,安神石抖动了几下,筑基后期魔修喃喃道:“少主放心,我等定为少主报仇!” 安神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一个魔修取了一枚碧绿色的玉牌过来,道:“老大,在溪边发现的。” 筑基后期魔修瞧了眼那玉牌上的流云图案,眸子微眯:“苍桐派?”嗬,中土第一门派啊…… 他面沉如水,冷凝笑道:“好,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说!” 苍桐派近来宾客迎门,五湖四海的修士都应邀前来参加苏讷言的化神大典,作为苏讷言的亲传弟子,慕衍和穆长宁两人直接被拉去接待贵宾。 对于这种一见面就嘘寒问暖笑脸相迎的活,穆长宁表示,这是掌门的活,她脸皮都要笑僵了!转个身看见慕衍淡着张脸没什么表情,穆长宁迅速得到新技能,装面瘫。 于是来往宾客几乎都知道,苏讷言的两个徒弟,都相当的高冷。 一只庞大的黑鹰缓缓在门派前落下,来人正是黑岩城的仇城主和他的血缘晚辈仇梓翼,接引弟子将两人引去门派内部,元后修士自有掌门云和真君亲自接待。 “穆小友。” 仇城主瞧见一旁走过的那个身穿天水碧色罗裙的女子,轻声笑道。 穆长宁微微一怔,见着来人,忙上前几步,“仇城主。”看到仇城主身后站着的面色微白的仇梓翼,也微微点头。 云和真君讶异道:“仇城主认识穆师侄?” “何止是认识,穆小友可帮了我一个大忙!”仇城主哈哈笑道,回身看了眼仇梓翼,仇梓翼上前两步郑重道:“多谢穆道友。” “仇公子客气。” 云和真君便更加惊奇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认识的元后修士?看起来竟还颇为熟稔。 “穆小友,本座就说过,很快会和小友再见面的。”仇城主温和笑道:“对了,还有孟小友呢?” 穆长宁神色微凝,半晌开口道:“他……” “仇城主是在说我吗?” 孟扶摇一身红衣大摇大摆地走来,笑容张扬邪肆,偏过头看了眼穆长宁,又转身对仇城主道:“许久不见。” 仇城主愣了愣,“你是……元婴修士?”怎么会?竟连他都骗过了! 孟扶摇毫不避讳地点头:“本君道号扶摇。” “扶摇真君!” 仇城主当然听过扶摇真君的名号,涵熙真尊的关门弟子,他哪能不知,只是没想到,扶摇真君竟是当年见面时那个小小筑基修士。 孟扶摇拍了拍身侧穆长宁的脑袋,颇为“慈爱”地道:“当年也是担心我这小师侄独自出远门会不安全,这才一路保驾护航,多有隐瞒,还望仇城主恕罪了。” 那不阴不阳的语气弄得她浑身毛骨悚然,穆长宁握拳暗暗瞪他一眼:你他么说谎怎么也不打打草稿! 孟扶摇只是挑起眉咧嘴一笑,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仇城主多精明的人啊,当然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云和真君不懂这几人之间的交锋,只将仇城主请进大殿。 穆长宁拍开孟扶摇还放在她头顶的手,冷哼道:“小师叔这么看得起我,还真是让师侄受宠若惊啊!” 她真搞不懂孟扶摇了,好像就以捉弄她为乐,不堵一堵她就浑身不舒服! 这难道也是碎片对神石宿主的恶意所在? 孟扶摇摊开手掌无辜耸了耸肩,突然启唇笑道:“小师侄,有件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 “……什么?”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师兄既然化神,当然是不适合再留在丹峰做这一峰之主了,可丹峰,非要有一名元婴修士坐镇……” 卧槽!穆长宁惊道:“有,有掌门在啊!” 孟扶摇突然怜悯地看她一眼,“掌门自是掌管门派众事,哪能做哪个峰的峰主?”他歪头笑道:“但本君就不一样了,本君可是跟师兄师出同门,更亲近的……你说是不是,小师侄?” 穆长宁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174章 紫夜魔君 孟扶摇如愿看到她黑下来的脸色,满意地朗声大笑离去,留穆长宁愣在原地莫名其妙。 她想,这世上,目前也就只有孟扶摇是知道望穿的存在的,那他也应当清楚,他和望穿之间是个什么关系。 本体和碎片,在两个都有思想有智慧的情况下,根本就是死对头。 一个想收回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却想脱离本体独立在外,这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相较于之前的神石碎片,孟扶摇就是个鲜活的个体,她也曾问过望穿,如何才能将孟扶摇这块碎片收回来,望穿提供了三个方案。 第一,是让他心甘情愿自己回来。这一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以不作考虑。 第二,是将他的肉身毁去,收取魂魄。不提孟扶摇是元婴真君,她打不过,便是孟扶桑和孟扶摇一体双魂,肉身若是毁了,那孟扶桑也就死了,她如何也做不出为了收取碎片亲手将同伴朋友抹杀的事。 而最后一种,便是找到一样能够分离魂魄的法宝,将孟扶摇的灵魂逼迫出肉身,但这种法宝何其难得,这世间有没有还是个问题,毕竟像这种一体双魂的情况,简直屈指可数,而若是要找炼器大师炼制,也要看人家炼不炼得出来,灵魂剥离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所以,以上方案通通行不通! 其实对于孟扶摇而言,他若是聪明,最妥当的作法,是把她除了以绝后患。 脱离了宿主的神石本体,根本不会是孟扶摇的对手,别的不说,望穿离开空间的时间就会受到限制。 可若说孟扶摇想置她于死地吧,偏偏又不像。 有时候真搞不懂他什么意思,是当真如此自信,觉得她威胁不到他的存在? 是该自信的,他堂堂元婴修士,自己就是一个小筑基,如何能撼动得了他老人家!所以就如当初他所说的,让她再多活几年? 从醉花阴开始,跟孟扶摇的接触也不过那么几次,这几年在门派他们都还算相安无事,可保不齐他哪天来抽个风! 她至今仍记得在醉花阴秘境里被整得险些爆体而亡呢,以后他再做丹峰峰主,一颗定时炸弹就埋在自己身边,想想都觉得醉了。 但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最后的结论,也不过是静观其变,横竖如今他还是自己小师叔呢,维持表面平和罢了。 穆长宁轻叹了口气,长期服用杨枝甘露而愈发敏锐的五感六识猛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脑还未经反应,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动作迅速侧移,便见一只玉葫芦朝她打了过来,葫芦灵光闪闪,速度极快,似有灵性般围着她转,穆长宁只得一边躲一边应对,脚下动作不停,身影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在苍桐派的地盘,又是师尊的化神大典,当然没有人会在此处行凶,这葫芦虽说出现地不合时宜,但绝没有恶意,更多的却像是试探。 穆长宁找准时机打出两根暴雨梨花针,只听得“铮铮”两声,葫芦飞回了一个彩衣的金丹女修的手里。 她微微一愣,正好见到慕衍带着一行人走来,这里面有几个她也认识,正是上回丹药考核赛上遇到的几人,而那彩衣金丹女修,正是月桂仙子。 不用说,这一行人定是丹道盟的了。 穆长宁走上前几步问好,月桂仙子扬唇笑道:“学得不错嘛!” 说的是她的轻身功法凌波微步。 穆长宁拱手道:“还要多谢前辈赠予功法。” “谢我就免了。”月桂仙子顿了顿,双颊飞红,低声问道:“你可有帮我问过你师父?” 穆长宁嘴角一抽,点点头道:“问过了。” 月桂仙子双眼顿时大亮,“那你师父是怎么说的?” “他……” 穆长宁正斟酌用词,便听得为首的那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清咳一声道:“月桂,别胡闹。” 这是个元婴修士。 慕衍解释道:“这位是丹道盟的月轮盟主。” 穆长宁赶忙问候,月桂仙子瘪了瘪嘴走回去,轻声嘟囔了几句,月轮盟主无奈摇头,扫了眼穆长宁,淡淡道:“小友不要见怪。” 丹道盟跟丹师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穆长宁当年能在考核赛上大放异彩,他当然也听说过,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小丫头没能加入丹道盟,还真有点可惜。 刚刚月桂仙子出手,他也是默许的,不成想这小丫头的反应还不错。 月轮盟主淡笑道:“小友前年为何没有参加考核赛?” 丹道盟的丹师考核赛每十年举办一次,前年的举办地正是藏剑阁,欧堂主月桂仙子等人照样是考核赛的评审,然而很可惜,那一次没能见到穆长宁的身影,否则,魁首怎么也不会被天机门的凌清溏拿去。 当然了,凌清溏加入了丹道盟,盟中还是向着自己人的,凌清溏能进步飞快,也少不得有丹道盟的培养。 穆长宁摇头道:“当时正在闭关,便错过了。” 月轮盟主了然,似笑非笑:“那下次小友可别再错过了,真期待小友的表现。” 慕衍领着丹道盟一行人远去,穆长宁总觉得那月轮盟主话里有话,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不放心上了。 接下来她又帮忙接待了几个门派的精英弟子,真有些奇妙的是,当初一起闯白玉石板后洞府的岑姓修士、尹姓修士和杜姓女修正巧是由她来接待的。 “你居然筑基中期了!”杜姓女修惊声叫道。 岑姓修士尹姓修士也纷纷一愣,分别八载,他们的修为只不过涨了小幅,人家却已经有质的飞跃了。 穆长宁淡笑道:“侥幸而已。” 杜姓女修轻哼一声,“行了,我知道你厉害,不用谦虚了。”她挺了挺胸,穆长宁这才注意到她胸前挂着丹道盟二阶丹师的勋章。 “我如今也是丹师了,不久后就能赶上你的!”杜姓女修昂首说道。 穆长宁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轻笑颔首,“好,我等着。” 两人聊了几句,穆长宁才知道这女修叫杜绾,杜绾瞧了眼四周便问道:“孟大哥在哪里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起孟扶桑? 穆长宁清咳道:“等大典开始你就能见到他了。”只不过到时她什么反应,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这边有条不紊地接迎宾客,那方有一艘船型飞行法器飘飘而落,掌门云和真君瞧了眼来人,先是辨认了一会儿,见对方递上的拜帖,顿时浑身一震,“付宗主!” 这位可不是太阴付家那位化神后期的宗主? 今日前来大典的其实大多是中土门派和各大地方势力,万里迢迢从大泽远道而来,着实太让人受宠若惊了。 这种人物,还是由讷言师叔亲自招待为好。 云和真君赶忙给苏讷言发了个传讯符,一边恭敬地将付宗主一行人请进门,同行的还有付景宸等几位元婴长老,御兽峰永逸真君便也前来接待。 付文轩跟在付景宸身后,他还是第一回来中土,左看看右瞅瞅,只觉得到处是新奇,眼尖地瞥见远远走来身穿碧色罗裙的女子,惊喜道:“是阿宁!” 付景宸抬了抬眼,付宗主也不由将目光落到穆长宁的身上。 碧衣少女眉眼含笑,正脚步轻快地朝这里走来。 据说,这孩子是那女人的养女? 穆长宁上前一步欠身施礼,“义父。” 云和真君和永逸真君纷纷一窒,云和真君懵了好一会儿,哑声问道:“穆师侄,你刚叫付六长老什么?” 付景宸不由莞尔:“长宁是本君义女,自当唤本君一声义父。” 两位真君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处于石化状态。 而这时远远便传来一声怒喝:“付景宸你要不要脸,老子的徒弟,什么时候成你义女了,也不问问老子同不同意!” 听到这声音,穆长宁浑身一僵,付景宸却淡淡一笑。 苏讷言冲过来,拎小鸡似的把穆长宁往身后一拎,抬头挺胸对上付景宸,化神期的威压只对准他一人释放,付景宸当即闷哼着退了两步。 “师父。”付文轩忙扶了一把。 付景宸摆手挺直了身子,好笑道:“讷言,老朋友见面,你就是这态度?” 苏讷言冷哼一声:“谁跟你是老朋友,老子不认识你!” 他挑挑眉,“哦,没关系,长宁认识我就行了。” 擦!“付景宸,你够了啊,有种跟老子打一架!” “你一个化神,对付我一个元婴,你要不要脸?” “你趁老子闭关挖老子墙脚,你要不要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众人,云和真君和永逸真君一边忙上去拉住苏讷言,口中连连道着“仪态”二字,一边又给涵熙真尊发去传讯符。 云和真君深深地觉得,刚把苏讷言叫过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付文轩狠狠抽了抽嘴角,看向穆长宁:“你师父平时是这样的?” 穆长宁无奈回望他:“那你师父平时是这样的吗?” 两人同时无语,很显然,这俩货凑一块儿,就是这化学反应。 这样一番动静直接看呆了一群人,慕菲菲好奇道:“长宁什么时候多了个义父?还是个元婴真君的义父?” 方青城思索片刻,“兴许跟她历练有关吧,我记得穆师妹前几年去了大泽。” 慕菲菲不由调侃起来:“那改哪天我也去趟大泽,说不定也能认个义父回来。” 闻言的几人皆都失笑,唯有楚寒枫面色沉沉,郁郁盯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讷言。” 一道温和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各方修士纷纷一怔。 涵熙真尊无奈瞥了眼苏讷言,转而对向付宗主,拱手道:“感谢付兄远道而来,讷言不懂事,让付兄见笑了。” 付宗主倒不是很在意,摇头笑道:“他们两个几百年前也是这么吵过来的,早习惯了。” 事实上,这些年付景宸都在鹤林闭关不出,性子越来越沉闷,近几年才好了点,待到以后心结解开了,大抵付家也能再添一位化神,苏讷言若能跟付景宸多吵吵,他只有乐见其成的份。 众人齐齐无语,合着这俩货刚刚就是在叙旧! 方式还真特殊啊…… 苏讷言甩开云和真君跟永逸真君,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扫了遍付景宸,嘴角轻轻一勾,“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托你的福,还算可以。” 付景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还没恭喜你化神。” 苏讷言轻撇嘴角哼道:“那当然,老子是谁,必须抢在你前面啊。” 苏讷言正要亲自将太阴付家一行人领去广场,天机门源武真尊带着门下一众真君真人及精英弟子也到了。 四位化神真尊齐聚一堂,这样的场景,寻常可难以得见,一群人都不由压抑着兴奋的心情。 然而这份心情还未持续多久,四位真尊及众元婴修士脸色齐齐一变,穆长宁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降,却不是那种冰寒之气,反而是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魔修。”望穿平静地道:“起码有元婴修为。” 穆长宁一怔,便见青天白日里,一抹黑气从远方席卷而来,门派的阵法因为今日广迎宾客临时关闭,那抹黑气就这么突兀地闯到大广场前,四周凭空燃起几团冥火。 涵熙真尊望向那团黑气,淡然道:“紫夜魔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紫夜魔君的名号一出,在场之人纷纷闻之色变,那些修为低的弟子忙聚到一块儿,心中惶惶,但随即想到如今还有四位化神修士在,又有了底气。 穆长宁也听过紫夜魔君,天魔宫阴鬼堂堂主,元婴后期修为,号令天下万鬼为己所用,以一敌百绝不在话下。 道魔双方已经和平相处许多年了,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紫夜魔君这么唐突地闯过来,简直不合常理,更遑论,今日还是苏讷言的化神大典,多方修士齐聚一堂,他孤军深入干什么呢! 黑气中传来了桀桀的笑声,一个全身裹在纯黑斗篷里的男子现出身来,整张脸隐在兜帽下,只能看到一截白森森的下巴。(未完待续。) 第175章 纯阴之体 紫夜魔君的身影虚虚实实,笼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黑气,而几团墨绿色的冥火正围着他一上一下地飘忽,实在邪门得很。 他瞄了眼广场上身份最尊贵的四人,施施然行了半礼,似笑非笑道:“涵熙真尊似乎不欢迎在下?” 涵熙真尊不动声色捻了捻须髯,道:“今日是小徒讷言的化神大典,若紫夜魔君是为恭贺而来,苍桐派自当倒履相迎。” 紫夜魔君不由笑出一口森森白牙:“哦,那可真不巧了,本君可不是来恭贺的。” 诸位小弟子闻言纷纷皱起眉,握紧拳一脸愤慨,既是为紫夜魔君的不尊重,又或许夹杂着对魔修本能的抗拒。 穆长宁倒不觉得紫夜魔君是来寻衅的,哪有在道方聚集的情形下,还孤军深入独自前来的?就算他本身实力出众,那在苍桐派的地界,化神真尊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无所顾忌? 不提背地里如何,至少道魔双方现在还维持着表面平和,至今没有一点要撕破脸皮的征兆,更没有出现什么值得两方大打出手的利益冲突…… 涵熙真尊从容不迫、眉目含笑,紫夜魔君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伸手扔出一样物事。 穆长宁看清那样东西后,不由瞳孔一缩,那东西她实在太熟悉了,竟是苍桐派精英弟子的身份玉牌! 涵熙真尊伸手轻轻一捻,面色如常不辨喜怒,却往一旁淡淡瞥了眼永逸真君,以及闻讯赶来的新觉真君。 二人同时一怔,心中顿觉不妙,那紫夜魔君这时便阴测测地笑道:“真尊,我们不妨先来讲讲道理。” 云和真君带着紫夜魔君去到了议事堂,一同前去的还有永逸真君和新觉真君,显然苍桐派并不希望当众解决这项问题,而涵熙真尊还是如常招待众人,将付宗主和天机门源武真尊请去了大殿。 好像方才紫夜魔君的出现就是个小插曲,没有兴起半点波澜,也没有影响到大典的任何进程,可众人心里无一不是抓心挠肝地躁动,实在好奇那位魔君前来拜访究竟所为何事。 穆长宁也不例外,尤其在看到那块身份玉牌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苍桐派的精英弟子人数并不算多,每个弟子都只有一块身份玉牌,随身携带,这次师父化神,在外游历的弟子纷纷召回,只除了那么少数几个没有赶回来,而陶芷馨便是其中之一。 穆长宁猜想陶芷馨缺席的原因大概是她媚功修炼有成,怕被人看出破绽,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回来。 那块身份玉牌会不会是陶芷馨的? 想到新觉真君和永逸真君被拉去了处理这件事,她便觉得这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说不定就是陶芷馨在外面惹了什么祸端,招惹到了阴鬼堂的人,紫夜魔君才会找上门来的! 事情的真相如何却不是如今穆长宁能够接触到的,而这满堂的宾客就算心里好奇地跟猫爪挠似的,也要先把化神大典度过了。 付文轩并排与她同行,传音笑道:“我猜,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穆长宁斜斜睨他一眼,淡声道:“我知不知道都跟你别关系,你是来赴宴的,不是来八卦的。” “不过就是好奇问一句。”付文轩讪讪摸了摸鼻子。 “穆道友?” 一声不确定的低唤让穆长宁停驻脚步,她转身对上并排走来的凌玄英跟凌清溏,同行的还有一位样貌出众的筑基初期女修,而出声的人正是凌玄英。 穆长宁在看到这位貌美女修的时候不由一愣,只因为望穿在她耳边嚎了一句:“纯阴之体!” 纯阴之体是一种特殊体质,拥有纯阴之体的女修修行速度当然是要比旁人快上许多的,但纯阴之体之所以大名鼎鼎,却是由于另外一番原因。 那可是上佳的炉鼎资质啊! 要是能跟纯阴之体的女修双修,那速度可比一般人快得多了。 这种体制几百年不出一个,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遇上。 穆长宁多看了那个女修几眼,女修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侧身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有种温婉静好的感觉。 而凌玄英跟凌清溏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她知道大抵是因为自己容貌上的变化,让他们一时还没有适应。 “凌道友,清溏。”穆长宁微微颔首。 “长宁,竟真是你!”凌清溏微微惊讶了一下,却没有多问,转而淡笑道:“许久不见了。” 她看了眼付文轩,穆长宁便为他们解释道:“这位是太阴付家十三公子,付文轩。” “太阴付家?”凌清溏讶然,但很快便恢复了仪态,“付公子。” 付文轩当即拿出折扇装得一派风流,“凌姑娘有礼。”他又看向那位纯阴之体的女修。 女修在听说付文轩的名字时便抬起了头,眸光微闪亮如星辰。 凌清溏道:“这位是温岚温师妹,从阳真君之徒。” 从阳真君,那是天机门源武真尊的徒弟,这位纯阴之体的温岚,也就是源武真尊的徒孙了。 温岚柔声请礼:“付公子,穆姑娘。” 双方打过招呼,少不得寒暄两句,凌清溏出声问道:“长宁,前年的丹师考核,怎么没见你参加?” “正好闭关,错过了。”穆长宁回道。 凌清溏面露可惜,“本还想与你切磋一下的,若是上次有你在,这魁首还不一定落到我头上。” 穆长宁还真不知道上一次丹师考核的魁首是凌清溏,她本来也没关注这个,凌清溏倒是自己先说了…… 凌玄英侧过头看了眼凌清溏,抿唇不语,倒是停留在穆长宁面上的时间长了些,长眉越皱越紧。 温岚抿了抿唇道:“凌师姐莫要妄自菲薄,禄山师叔早说你天赋极高的。” 凌清溏状似无奈地瞧她一眼,眉眼间却不由流露出几分自得。 付文轩挑挑眉,一脸看好戏,穆长宁暗瞪他一眼,淡笑道:“那真该恭喜清溏。” “也要恭喜讷言真尊化神。” 简单问候过后,穆长宁领着他们几人入席,还有陆陆续续不少宾客往来,以至于凌玄英本想叫住她,却又只得暂时搁浅。 云和真君及永逸、新觉两位真君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一众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哗啦啦地扫视过去,云和真君还能保持微笑,那永逸真君和新觉真君面色却算不上多好了,尤其是新觉真君,面沉如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楚寒枫,又朝慕衍的方向望了眼,几不可察轻叹一声。 新觉真君的反应,更加侧面印证了穆长宁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陶芷馨惹出的事! 紫夜魔君挑在这个时候想来也是故意的,化神大典,八方来客,为了门派颜面所在,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事情给压下去,定然付出了一些代价…… 穆长宁在自己的位置上默然静坐,在一众人心思浮动里,大典正式开始。 身穿玄色道袍的苏讷言立于中央,由涵熙真尊主持大局,亲自为其束发冠冕,苏讷言祭天拜地,八方道喜,一系列仪式下来,便是门派广设宴席,宴请诸位宾客。 穆长宁以及各门派的一众精英弟子都处于一座偏殿,这些弟子大多是在筑基修为,只有少数几个是炼气期,本也是给各门派精英弟子交流心得体会的机会。 身为苏讷言的徒弟,穆长宁少不得给众人一番敬酒表示感谢,也有不少人乐得与她结交,等一轮下来好不容易能休息下了,付文轩终于逮着机会问她:“刚刚大典上我似乎看到孟兄了,他不是没出醉花阴吗,为何会在这里,还是元婴真君?” 穆长宁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回答孟扶摇的问题,方才已经被杜绾缠着问了一遍了,只是用之前孟扶摇对仇城主的解释说了一遍,可要是拿相同的话应付付文轩,又不合适。 “如果我说那不是孟师兄,你信吗?”她看了付文轩一眼道。 付文轩怔了一下,狐疑道:“你是说,孟兄还有什么双胞胎的兄弟?” 虽然不对,不过也基本差不离了。 付文轩摸了摸下巴道:“既然是两兄弟,为何修为差这么多,这不合常理啊!” 哪有那么多合乎常理?她摊了摊手掌不再多说,付文轩倒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没一会儿,凌玄英举着杯子走过来,直直看向穆长宁,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深深攒眉,又瞟了眼付文轩,付文轩了然地退避,凌玄英便往她身边坐下来,顺手布了个隔音结界。 “凌道友?”这架势,是想跟她说什么呢? 凌玄英张了张嘴,良久才道:“你的脸……” “变形诀。”穆长宁言简意赅。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这是你的真容?” “……”对于凌玄英,穆长宁倒不想敷衍或是隐瞒,一方面是有幼年的情谊,另一方面这人也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不全是。”她说道。 “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穆长宁微微一愣,她的封印,都是随着修为逐步解除的,别说凌玄英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容是个什么样。 “凌道友,你究竟想说什么?” 凌玄英慢慢垂下了头,一字一顿道:“当年凌玄明坊市出言侮辱讷言真尊,被罚去挖矿五十年,祖父以一株万年灵药,换取他的减刑,然而就在八年前,凌玄明被天魔宫合欢堂的妖女采补,导致根基受损,此后再难寸进。” 穆长宁微微一怔,凌玄英继续道:“五年前,祖父离门外出,意外陨落,凌家最大的支柱倒塌,自此树倒猢狲散,无论三叔或是九妹,于门中皆都已泯然众人,无处可依。” 穆长宁更惊讶了,凌易平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过更惊讶的是……“凌道友,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凌玄英一瞬不瞬望向她的眸子,“我与你说这些,你难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穆长宁心中一跳,“我需要有什么感觉?为凌家表示哀叹或者惋惜?” 她不明白凌玄英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认,听到凌易平和凌玄明的事,除了惊讶外,原主那点点意念,也让她心中隐隐有种痛快暗喜的情绪。 但她已经找到了克制这点意念的方法了,到如今,她已经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些事,不再去感原主所感,念原主所念,也是如此,这股意念对她的影响正在慢慢减小。 凌玄英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叹着摇头,“抱歉,穆道友,我想我大概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 在穆长宁惊讶的目光下,凌玄英已经坦然站起身,“穆道友就把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忘了吧。” 他撤下隔音结界,转身便走,面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如果是她,大抵是不会如此平静淡漠吧。 那孩子失踪都有二十多年了,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他是疯了才会看到年龄面貌相仿的人都以为是她。 凌玄英停下了步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大步转身又走到她面前,挥手布下隔音结界。 “凌道友?”又怎么了? 凌玄英静静俯视着她,开口便道:“清扬,你是凌清扬吗?” 穆长宁愕然,继而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凌玄英却笑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在这一刻竟有些英朗起来了。 “你是清扬吧。” “……” 穆长宁的回答,是直接拉住凌玄英的手冲向殿外。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都始料未及,在场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年纪都不大,兴头上来不由脑补了一出又一出。 陶恒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了?” 陶远默默瞥了眼,低下头喝一杯酒,淡声道:“多事。” 那边凌清溏和温岚也都望了过去,温岚眨眨眼道:“凌师兄这是怎么了?” 凌清溏微抿薄唇,“谁知道呢?这几年,五哥越来越奇怪了。” 凌玄英变得怎么奇怪,温岚是无所谓的。她的目光在殿中搜寻,很快找到了付文轩,大而明亮的双眸里流光溢彩。 付文轩,原来他就是付文轩啊……(未完待续。) 第176章 丹音 穆长宁拉着凌玄英去了一处偏僻的侧峰,今日化神大典,本就人迹罕至的侧峰更不见人影,她布上重重隔音阵,这才抬头直视他。 凌玄英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周遭,轻笑道:“你的阵法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是重点吗?穆长宁深吸口气,“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不说她的容貌比起小时候早已大不不同,幼年的凌清扬就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而且仔细算起来她跟凌玄英的交集也不过那么寥寥几次,真难以想象凌玄英居然能把她和凌清扬联系起来!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道。 穆长宁微鄂地睁大眼,凌玄英自顾自说道:“你离开的那天很奇怪,往日里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的三叔竟来到那个偏僻的小院,也许是少年人的好奇心作祟,我没有离开,本来还想直接登门拜访的,不巧正看到了你娘如何将你送离。” 她浑身一震,凌玄英轻叹道:“原来在众人眼中的凡人母女,也不简单的……” “……” “你娘死后,族中一反常态为你娘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却不曾葬入凌家祖坟,而阖府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你的影子,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人云亦云有许多种说法,真相如何也不过我一人知道。” 穆长宁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张了张嘴问道:“那你又如何确定就是我的?” “你本来也有灵根,不过是不完整,可后来发生那些事,我想你身上恐怕是有什么变化,而且,我直觉你会回凌家来看看,就像那次你揍了凌玄明,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一点情绪,再加上,你的年纪,和清扬一样。” 凌玄英慢慢叙述个中原委:“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但今日看到你容貌在变化,原本三分的假定,变成了七分,所以,我来问了。” 穆长宁半晌无言,摇头苦笑,还真是服了他了。 她轻叹口气,“何必来找我呢,我离开了凌家,就不再是凌清扬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什么不好的。” 凌玄英沉默下来,却终究没有解释原因。 穆长宁想到他说的自己离开之后的事,奇怪道:“你说凌家为我娘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为什么?” 一个凡人妾室罢了,她还以为他们会将蒲宴的尸体随便找处乱葬岗埋了呢。 凌玄英摇头道:“这点我也不知,是三叔坚持的,为此三婶他们还闹过一阵,但族长都如此决定,其他人便无话可说,而奇怪的是,在那之后不久,族长便莫名其妙搭救了一把我的师父,天机门成规真人,通过成规真人的引荐,进入了天机门,还在门派中结了丹。” 这几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穆长宁不知道,只是莫名想到了曾经付景宸说过的话:蒲宴赐给凌家的机缘…… 她心中一跳,“你说族长陨落了?凌玄明也毁了根基?” “对,都是近几年发生的事。” 也就是她去到太阴之后发生的事…… 门派金丹真人陨落,也不算小事了。在付景宸仔细询问他们在凌家的情况之后,她就有些许察觉到付景宸的杀机,凌易平或者凌玄明的事是不是他做的,还真不好说了。 穆长宁抬头睨了眼凌玄英,“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族中长辈、又是顶梁柱陨落了,凌玄英竟也像个没事人? “都是不相干的人罢了。”他淡淡一笑,摸摸穆长宁的头,“反正,我还是你五哥。” “……” 等穆长宁跟凌玄英重新回到偏殿,一众目光齐刷刷地扫视过来,穆长宁视而不见,回到位子上坐下,轻叹了一声。 这场宴席结束后,穆长宁连同几个苍桐派弟子将这偏殿所有宾客送走,付文轩这才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回来,一看见她赶忙跑过来,挑眉道:“知道本少刚干什么去了吗?” “没兴趣知道。” “你怎么这么无趣啊!”他一折扇敲在穆长宁头顶,神情难得认真起来,“喂,本少跟你说啊,天机门那个叫温岚的女修,以后不用深交。” 穆长宁愣了愣,想想好像自从跟凌玄英回来之后,确实没在殿中看到温岚,连付文轩也跟着不见了。 她狐疑道:“怎么,你们俩去做深入交流了?” 付文轩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又“啪”一扇子砸下来,“本少说认真的!” 他气呼呼道:“这女修明显别有目的,本少就奇了怪了,你说本少这第一次来中土,还没闯出名堂呢,她怎么就知道本少了?不对不对不对,她的目标不是本少。” 说到这,付文轩面色不由古怪起来,“本少要是说,她是为了我师父来的,你信么?” “……” 穆长宁目瞪口呆,付文轩一脸果然如此,“看吧,你也觉得莫名其妙是吧?本少好不容易才甩了她的。”他拧眉沉思了一下,“反正,记住本少说的话就对了。” 穆长宁不知道温岚究竟跟付文轩都说了什么,不过要跟付文轩玩心计,没被他玩死就算好的了。 再说,她本来也没打算跟温岚深交。纯阴之体虽难得,出去了还不是随时随地都被人盯上的? 各大门派的来客纷纷回去了,付宗主和付家几位元婴长老尽都告辞,付文轩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巅峰,便准备直接在中土游历,至于付景宸,暂时还要在苍桐派多留几天,据说这还是苏讷言的意思。 穆长宁在宴席结束后,就被苏讷言叫去了安临峰,那是苏讷言化神之后单独开辟出来的一座主峰,她心知师父这次叫她过去,兴许就是为了白天紫夜魔君到访之事。 果然苏讷言懒懒睨她一眼便问:“你可知今日紫夜魔君为何而来?” “弟子有个猜测。”穆长宁老实答道:“可是因为陶芷馨?” “对,就是她。”苏讷言轻哼了声:“修炼采补术,把人家阴鬼堂少主给采了,末了毁尸灭迹,可不被紫夜魔君找上门来了?” “少主?” 穆长宁一惊,心想陶芷馨可真行啊,居然连阴鬼堂少主都给采了?小的死了,老的可不得来闹腾? 苏讷言摆摆手道:“魔宫向来能者居之,那阴鬼堂少主修行虽不怎样,但在御鬼方面却天赋异禀,紫夜魔君其实更看中自己的晚辈,那人死了正好腾位置,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是照例过来闹上一闹,挑在今日,也无非是逼人就范。” “那掌门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赔礼道歉再赔偿点东西,顺便将师门叛徒捉回来任凭他们发落。”苏讷言看了她一眼,“慕衍说,你曾传讯给他,让他与新觉师侄提及过陶芷馨修炼媚功之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穆长宁顿时语塞。 这又不是她看出来的…… 见她半晌无言,苏讷言摇头道:“算了,也活该新觉没听话,他现在可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慕衍去阵峰跟新觉真君提了醒,可新觉真君始终将信将疑,虽有过召回陶芷馨,也派人去寻过她,但都无功而返,他也就当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真惹出了事,后悔哪还来得及? “就是可惜了楚小子了……” 想到楚寒枫绿云盖顶,穆长宁不由抽了抽嘴角。 “师父,您找我来就问这些?” “不全是。”苏讷言轻笑道:“仇城主白日的时候,让我看了看仇梓翼的身体,虽然有冰魄丹解了火毒,不过,丹田都被毁得差不多了。” 穆长宁倒不介意师父知道她能炼制七品丹,巴巴地看向他,“那师父可有办法?” “有倒是有。” 苏讷言拿出一枚玉简给她看,穆长宁瞄了眼惊道:“造化丹!” 九品丹药造化丹,再造经脉,重塑丹田,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即便灵根毁去,都能由造化丹进行修补重塑。 这丹方在石年丹书中也有记载,穆长宁大致扫了遍,与丹书中所写分毫不差。 “师父要炼制这造化丹为仇梓翼重塑丹田经脉?” 苏讷言点点头,“曾经在一处遗府中得来的,不过丹方中的药材,可得仇城主自己去找了。”尤其这里面还有许多天材地宝,灵药动辄上千上万年。 穆长宁轻声笑道:“仇城主财大气粗,找点东西还不在话下。” 苏讷言好笑道:“看来你在他那得了不少好处啊?” “还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她讪讪一笑。 苏讷言勾了勾唇角,蓦地想起一事,“以后丹峰的峰主就是扶摇真君,你与他也算相熟,不用为师多做介绍了吧?” 穆长宁顿时一僵。 “……师父,您和小师叔的交情怎么样?” “师尊还是一百多年前收的他为徒,为师跟他交情不算太深……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穆长宁顿了顿道:“他之前为何要压制修为,还去外门做一个普通弟子,还有,他如今的性情大变,又是为何,这些师父可知道原委?” 穆长宁清楚来龙去脉是一回事,但她更想知道,在师父师祖的眼里,孟扶桑孟扶摇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先他体内的封印是师祖加的,孟扶摇的灵魂就此被封印压制住,可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苏讷言深深看她一眼,道:“之前有一次他险些走火入魔,师尊给他加持了封印,封住修为、封住记忆,前尘往事尽忘,从头开始静心养性,这是你认识的孟扶桑,而如今你看他不同,只是他的封印解除了,记忆回来了,所以重新变回了扶摇真君。” 竟是这样! 在师父的眼里,原来是这样解释的! 连师父也不知道他是一体双魂吗? 穆长宁怔忪不得言,苏讷言摇头道:“有些事还没到时候,为师一时没法全告诉你,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是。” “过两天为师要炼制两炉九品丹,你若是无事就过来看看。” “好啊!”穆长宁心中一喜,九品丹她从没见过,能近距离观看炼丹大宗师炼丹,她当然乐意了! 等穆长宁回去养足了精神,三天后便兴冲冲地跑去安临峰。 丹房之中,一只巨大的石炉正摆在地火口预热,苏讷言扔给她两枚玉简熟悉一下丹方,穆长宁看过之后不由一怔,“化神丹和九转还魂丹?”她略想了想,咧嘴笑道:“师父,你炼制这个不是为了给义父化神之用吧?” 苏讷言瞪她一眼,“多事!” 穆长宁抿唇微笑,以师父的别扭性子,就算是,他也会说不是的。 化神丹和九转还魂丹的丹方穆长宁早先便看过了,这两种也算得上是修真界公认的最高阶丹药了,这世上能够将它炼制出来的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丹道大宗师。至于十品丹药,比如说石年丹书的最后那一张登天丹,恐怕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 穆长宁看到苏讷言将地火关了,指尖一点一簇金红色的火苗飞到炉底。 她微微一怔,“师父,你那是……” 寻常修士的真火都是黄色的,异色真火,只有可能会是天地奇火! 苏讷言笑眯眯道:“这是为师在寻龙渊一处龙穴里发现的,已经和自身真火融为一体了,用天地奇火炼制丹药,成丹率能提高三成。” 他回头叮嘱道:“你以后在外若是看到天地奇火,可千万不要莽撞,这些火极难收服,一不小心若是搞成仇梓翼那样,麻烦就大了,当然,为师也不是让你放弃收服的机会,凡事量力而为。” “弟子明白。” 苏讷言点点头,控制着真火徐徐燃起,打出印诀开炉,一口气摄取了几十种药材扔进炉中,神识分成数十股,密切关注着炉中各药材的情况,熔炼药液,剔除杂质,动作如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这一看便是行家,手法动作他人根本模仿不来,穆长宁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不曾发出一点打扰的声音。 三四百种药材,在苏讷言的手里,不过几刻钟便已全部提炼完毕,混成一团,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炉盖缓缓落下,一道金色印诀打入炉中,石炉外便泛起一圈浅淡的光晕,随着第二个印诀接踵而来,光晕再次散开,如此一道一道,就像泛起圈圈涟漪,美不胜收。 “铛铛”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律。 穆长宁不由屏住了呼吸。 丹音……这是炼丹大师的丹道之音啊!(未完待续。) 第177章 奇妙的缘分 苏讷言信手而立,闭目凝神,已浑然进入了忘我之境。那打出的每一套印诀,炉中传来的每一声嗡鸣,都是丹师与丹药之间的交流共鸣,透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奥妙韵律。 穆长宁用神识窥得,炉中药液的翻滚旋转,都用着同一种频率弧度,分毫不乱。 整整二十天,丹药终于成型,从凹凸不平到棱角全消圆润光滑,阵阵丹香四溢,闻之便让人脑中一清,通体舒泰。 苏讷言紧闭的双眼张开,一掌打在石炉上,炉鼎掀起,水汽蒸腾间,六枚莹白如玉的丹药滴溜溜地旋转,被收进了玉瓶。 苏讷言将玉瓶给了穆长宁,她探出神识一瞧,六颗九转还魂丹,颗颗饱满,其中三颗是上品,三颗是中品,对于满炉九颗的九转还魂丹而言,这种成丹率已经相当不错了。 穆长宁注意到他方才的动作,说道:“师父,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当初我们在玉兰城收集的草木原液,有提高丹药品质作用的。” “你就是靠的这个在丹师考核赛上炼出了极品丹吧?” 苏讷言睨她一眼,失笑道:“那草木原液是纯正的草木精华,对于提纯激发药性确实有用,转而就提升了丹药品质,不过到了九品丹这个层次,它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你别太依赖于这东西,草木原液总有用尽的一天,作为丹师,还是更注重本源,至于何为本源……自身内火、灵力、神识,这些可以随时创造随取随用的,便是根本。” 穆长宁点点头,领会在心,苏讷言又开始炼制化神丹。 同为九品丹,化神丹比起九转还魂丹更为复杂,等到一个月后,两颗化神丹才算出炉。 穆长宁自觉感受颇深,苏讷言收拾了一下将两只玉瓶塞给她,道:“去给那老东西送过去,让他拿了东西赶紧滚。” 穆长宁一脸无奈:“师父不自己送去吗?” 苏讷言轻“嗤”一声,“老子吃饱了撑的还特意跑这么一趟?” “……”你吃饱了撑的都已经炼了两炉九品丹了! 穆长宁默暗暗翻个白眼,把玉瓶往桌上一放,“师父,看您炼丹实在太有感触了,我得趁这个时候赶紧回去消化一下,弟子先行告退。” 她挥挥手顿时跑了没影,苏讷言嘴角一抽,哭笑不得地摇头,到底是拿了玉瓶去见付景宸。 安临峰顶,云烟飘渺间,那二人并肩而立,神色凝重。 “即便加了聚灵阵,灵气到底还是达不到从前的浓度了。”付景宸轻叹道:“讷言,对于他人而言或许感触不深,到了你我这个层次,难道还能毫无所察吗?” 苏讷言闭目感受一下,掐着手指数了数,点头赞同:“那化神,人人只看到九天玄女降临示下,却不知那本身就是一个预警。以这方天地的灵气浓郁程度,至多再能承受一位化神修士。” 付景宸神色复杂,“如果不是我……”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苏讷言看他一眼,“通天之门不开,此方修士,唯有陨落一途,往后数万载,兴许修真界将不复存在,而修士也只能泯灭为凡人。” “……通天之门真的存在吗?”付景宸喃喃自语,“那不过是在古籍中记载的,通往灵界的大门,可这天门该如何开启,又有谁知道?任先辈追寻万载,何尝不是毫无头绪?” 两人尽都沉默,苏讷言扯了扯嘴角,轻哼道:“我们不知道,却总有人能窥探天机。”他指了指头顶苍穹,声音既轻又缓:“占星术。” 付景宸浑身一震。 苏讷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人都道你是放不下心结,你自己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我总有种预感,这方天地,在未来不久会发生巨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再如何避世,到了时候,总该出山的……” 付景宸闭了闭眼,良久,这才缓缓睁开:“好了,回了大泽,我便开始闭关。” 穆长宁听闻付景宸告辞的消息已是三天后,那时见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了,直到付景宸看向她轻轻一笑,穆长宁才恍然他身上的阴沉郁结消散了不少。 “聚散终有时,讷言,不必相送了。” 苏讷言抽了抽嘴角,“你哪只眼睛看出老子是来送你的?老子是怕你把我徒弟拐了!” 穆长宁无奈扶额,上前一步道:“义父保重。” 付景宸点点头,转身便化作一道遁光远去,穆长宁远远望了眼,本还想向付景宸询问凌易平陨落之事,念头刚兴起,转瞬便已放下。 一切有为法,万般皆是命,她真没必要将注意力放到那些人或事上。 苏讷言在一旁哼道:“人都走远了,还看?” 穆长宁回身展颜一笑,“师父,我最近遇上了瓶颈,想下山转转了。” 苏讷言没有反对,穆长宁闭关了五年,如今修为停留在筑基五层,静极思动,确实应该四处走走。 他顺手塞给了她一粒九转还魂丹,有了这东西,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免得她一不小心还将小命交代在外面。 于是穆长宁收拾了一下东西,只往执事堂交代一声,便安安静静出了山门。 望穿能隐隐感受到来自西部的召唤,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两相吸引。 苍桐派在中土的中西部,往西五万里,便是魔域的地界,据说,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法阵,自发地将灵气隔绝在外,久而久之,在那个地方,只有魔气,没有灵气,便逐渐演变成了魔修修炼的天堂。 造化之神奇,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穆长宁倒是有心想去魔域看看,不过以她如今的修为,当真孤军深入,若惹出点什么麻烦,大概只能是找死。 因而此次,她不过是随处走走看看,再者,便是响应望穿感知到的那抹微乎其微的召唤,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一人独行,确实比起与人作伴方便许多。 望穿如今每日都能从空间出来两个时辰,相较于从前被困空间,这也算有了一定自由。 穆长宁驾着穿云舟一路西行,扫了眼地图道:“再往前便是幽州地界,那里是由散修联盟把持的,幽州有个永乐城相当繁华,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她看了眼在一旁揪蛋蛋羽毛的望穿,无奈道:“你听到我说话没?” “听着呢,你决定就好了。”他戳了戳蛋蛋的脑袋,蛋蛋就拿嘴去啄他,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 穆长宁翻个白眼,望穿稀奇道:“你说它怎么长得这么快?” 蛋蛋刚破壳的时候也不过成人手掌大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身上的羽毛乌黑发亮,两条腿壮实有力,脖子又细又长,偏偏翅膀短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若说一开始穆长宁只是怀疑这是只鸵鸟,现在就已经完全肯定了,现在在穿云舟上也就算了,往日在空间,望穿一逗它,它就把脑袋埋草堆里雷打不动,连习性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喂它灵泉水灵米的缘故,从刚出生一点灵气也无,到现在蛋蛋也是只一阶灵兽了,不过灵智方面还是个稚儿,无法跟她交流。 “我在丹书上看到有一种七品丹药启灵丹,能够开启灵兽的灵智,激发潜能,提纯血脉,脱胎换骨,也许对蛋蛋有好处。” 望穿点点头:“启灵丹的效果好是好,可里面的一味主药智元草,是极少见珍贵的品种,难得一见啊。” 这个倒也确实。 穆长宁稍存了个心思,继续架舟行驶,在途径一座小山村时忽然一怔。 “下面有点不对劲。” 她将蛋蛋收回灵兽袋,让穿云舟缓缓降落,和望穿一起跳出穿云舟,一股阴沉浓郁的死朽之气当即扑面而来。 穆长宁皱紧眉,神识覆盖过去,却见整个村庄歪七扭八躺了许多人,个个浑身僵硬、皮肤青黑,身上形成了点点尸斑。 一整个村庄的人,全死了。 望穿看了一眼说道:“是被吸食了魂魄。” “吸食魂魄?”穆长宁第一反应是类似于姑获鸟或者魅影这种怨念深重的邪祟作乱,它们就是以魂魄为食的。 她翻开一个趴着的男子尸体,那紧闭双眼的男子双目霍瞪,里头却只有眼白没有眼珠,流涎的嘴巴大张,直直往她的手腕咬去。 穆长宁一个手刀打在男子的脖颈,听到了“咔擦”一声脆响,这男子的颈椎都被她敲断了,头颅倒下去,双手却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 穆长宁指尖一点一个火球扔了过去,男子喉间发出“嗬嗬”的惨叫,在地上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 这满村庄的尸体,像是同时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股脑地站了起来,两眼斜翻,动作迟缓,却一同向她靠近。 穆长宁缓缓站起身,紧蹙秀眉。 他们不是活人,而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行尸。 行尸怕火,要对付这种刚刚尸变的行尸并不难,几个火球扔过去,便没了动静,只是行尸越来越多,穆长宁一发狠甩出一片火海,将整个村庄都焚烧干净。 穆长宁微微后退两步,看着面前冲天的火焰,蹙眉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望穿敛眉沉思一下,道:“应该是被用来祭炼了招魂幡,被招魂幡吸去了魂魄,阴气持续不散,继而尸变,成了行尸。” 祭炼招魂幡,那是天魔宫阴鬼堂常干的事。 “魔修怎会来这里?”她微微一顿,转瞬就想到了两月前紫夜魔君的到访。 虽是为了替阴鬼堂少主讨债来的,不过起因还是陶芷馨采补了那位少主。 穆长宁可不认为陶芷馨有这个本事跑到魔域去把那位少主采了,如此便只有可能是那少主来了中土,然后倒霉地被人家给采了。 幽州靠近魔域,时常会有魔修往来,只是她有种直觉,魔修最近来中土,似乎来得很是频繁…… 穆长宁敛眉沉思,这时西方天际骤然亮起了一道白光,她转头看去,不由一愣。 “那是什么?”望穿好奇问道。 “求救信号。” 这是修真者在外遇到危险时发出的信号弹,若是有路过的修士热心肠,兴许还会施以援助,当然,也多得是视而不见的。 穆长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望穿了然地回了空间,穆长宁直接御剑飞往西方,神识散出已经察觉了那方的动静,是两个男修被四个女修纠缠。 男修都是筑基后期,而那四个女修,两个是筑基后期,两个是筑基中期,身姿婀娜,衣着暴露,皆都长得妖艳貌美,只是身上涌动着丝丝的魔气。 那四个女修,很像魔宫合欢堂的人,如今四对二,两个男修已经渐渐不敌。 “小哥哥,放出信号弹又有什么用?荒郊野岭的,有谁来救你,不如从了妹子,与我好好快活一场?” 红衣的筑基后期女修用一根红绸绑住了赭衣男修的手脚,伸手抹了一把男修的脸,那男修恨恨啐一口,“妖女,你休想得逞!” 红衣女修眯起双眸,红唇微抿颠倒众生,“敬酒不吃吃罚酒。” “红绸姐,这个也抓住了!”另一个青衣的筑基后期女修兴冲冲地道,半搂着那个白衣男修,仔细端详,乐呵呵道:“红绸姐,你手里那个英武,小妹这个长得倒是白嫩一些,我要这个!” 白衣男修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血,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吐口大骂:“不要脸!” 四名女修纷纷一怔,继而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名为红绸的女修笑得花枝乱颤,“二位少侠,你们路见不平,想要充当英雄好汉,我们不介意,可落到了我们姐妹手里,还不任由我等说了算?” 赭衣男修一听梗着脖子道:“你们快放了那位姑娘!” “姑娘?”红绸回身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修,勾了勾唇,“你们自身难保,还想着英雄救美呢?再说了,她与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穆长宁神识缓缓扫过,在看到地上那位姑娘时,真觉得天雷滚滚。 老天爷,她跟陶芷馨上辈子肯定是一对儿吧,怎么走哪都能遇上呢?(未完待续。) 第178章 最后一句话 紫夜魔君在化神大典那日寻上门,具体为何事,知情的人并不多,但那时各大门派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而在那之后新觉真君就将陶芷馨这个弟子逐出师门,难免不让人怀疑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堵不如疏,与其遮遮掩掩,让人浮想联翩,门派干脆颁了通缉令,将叛道修魔的陶芷馨捉拿回来。纵然出了个叛徒于声名上是个污点,但总归有个解释,又站在道义的高度上进行讨伐,好歹不能教人知道,陶芷馨在外面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所以说,陶芷馨真的算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新觉真君气得险些亲自去将人逮回去。 她倒也有本事,将身上一切能表明身份让人追踪的东西全毁了。灵天大陆之大,漫无目的之下,想找一个人,说容易倒也不容易,至少这两个多月来,依然杳无音信。 怎么就这么好运,让她给碰上了呢? 穆长宁不想吐槽这份孽缘,不过眼下的事,她就是想不管都不行了。 赭衣男修听闻红绸那话心中大为不屑,扫了眼那四个合欢堂的女修,冷笑骂道:“你们合欢堂都是干的什么勾当,天下谁人不知,修真界谁人不晓?别拿自己跟人家比,你们不配!” 红绸的脸色淡了下来,摇摇头似是惋惜,“你们这些人啊,以什么正道自居呢?暗里做我们这种事的还不知多少呢,就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位姑娘,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掩唇吃吃地笑,“要说我们是坏在皮面上,那你们,岂不是黑在芯子里?” 红绸一把将赭衣男修放倒在地,撩起颊边一抹碎发,眼里的水柔得随时都要滴出来,笑颜惑人、百媚横生。 那男修恍惚了一阵,直到听红绸说道:“姐妹们,咱们现在就把他们办了!”男修才幡然惊醒。 “妖女,你们敢!” 两个男修奋起挣扎,可合欢堂的女修这种事干得多了,手里的法器法宝就是专门对付他们的,任他们如何反抗也挣脱不开。 一阵香风拂过,原先还有几丝力气的男修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提不上劲,一股燥热霎时从小腹缓缓升起,面颊泛红,浑身酥麻。 这是中了媚毒! 二人目眦欲裂,女修们咯咯直笑,“你们现在硬气,待会儿,还不得乖乖讨饶?” 妖媚的女体在眼前转来转去,更加令人血脉贲张。 穆长宁小心收敛着气息靠近,那几个女修还在周围布上了阵法,若想阻断她们,唯有破阵一途,不过这也势必会打草惊蛇。 她倒是不怕跟她们正面交锋的。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穆长宁仔细观察片刻,一甩手十几根暴雨梨花针激射而出,根根对准阵眼,齐齐没入,原本固若金汤的阵法,瞬间犹如镜面玻璃,支离破碎。 “谁!” 四名女修同时一惊,转身便见穆长宁提剑冲上来,而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修见到救星来了,不顾身体的变化,激动地大喊道:“姑娘,江湖救急啊!” 顿了顿,一看对方只有筑基中期,还是以一敌四,咬咬牙不忍道:“算了,姑娘,你不是那四个妖女的对手,快别管我们兄弟二人了,赶紧走吧!” 穆长宁嘴角一抽:你们都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来救你们的! 四名女子齐齐一拥而上,红绸轻哼一声:“还真被你们搬来救兵了……” 青衣女修冷冷嗤道:“你们倒是仗义,自身难保还有空管别人!甭管是谁,今儿敢打扰老娘的好事,都只有死路一条!” 穆长宁眸子微眯,一道剑光扫去挡住两个筑基后期女修,神识便对准那两个筑基中期女修狠狠刺了过去,两个筑基中期女修顿时闷哼一声,身形一窒,这时穆长宁便趁机甩出一张天罗地网。 缚灵藤、鬼蛇藤、毒刺藤,三色藤蔓交缠,将两个筑基中期女修齐齐困住,毒刺藤的毒刺刺入女修裸露在外的肌肤,只听得那两个女修凄厉尖叫,叫声越来越弱,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原本的如玉雪肤寸寸染黑,死相凄惨。 “师妹!” 红绸与青衣女修同时尖声惊叫,攻击穆长宁的招式变得愈发毒辣刁钻,“妖女,拿命来!” 穆长宁翻个白眼,被两个合欢堂的女修叫妖女,真是她的荣幸了! 被捆绑的赭衣男修和白衣男修一边密切关注战况,一面脸色涨得通红勉力忍耐着体内的媚毒,见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俩方才被逼得分身乏术,这女修居然一出手就解决了两人? 不过现在以一敌二,还是两个筑基后期,无疑还是让人捏一把汗。 事实证明,这两个筑基后期的女修真不是什么草包废物,三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地交了几回合的手,穆长宁有紫魄灵力做持续补充,那两个女修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红绸姐,这女修不简单。”青衣女修悄悄传音道。 红绸面色凝重,她也感觉到了,分明都是大灵力的输出,她们还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呢,如今都感觉有些后继乏力了,这女修居然还游刃有余,而且身形步法诡异多变,她们连攻击连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再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道友!”红绸跟那青衣女修齐齐退开两步,一手制止穆长宁的上前,“道友,大家往日无怨,何必苦苦相逼,你若要那两个男子,随你拿去!” 本就被媚毒折腾地浑身燥热难耐的两个男修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血,那赭衣男修破口大骂:“你修魔,她修道,谁是你道友!姑娘,不要管我们,将这两个妖女杀了!” “是,姑娘,妖女作恶多端,此时不除,更待何时!”白衣男修附和道。 红绸反身一掌拍过去,两个男修的身形霎时被扇开,闷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穆长宁眯了眯眼。 即便再跟这两个女修打下去,她也是有把握的,实在不行了,还能把嗜血妖藤放出来饱餐一顿,可既然对方有求和之意,有些事,她也要问个清楚。 “我要她。”穆长宁指着地上昏迷的陶芷馨,悠悠然说道。 红绸面色一变,那青衣女修断然拒绝:“不可能!那是师父看上的人,我们要带回师门,不能交给你!” 带回师门? 这两个女修的师门,不就是天魔宫合欢堂? 被她们师父看上了?呵呵,不会是陶芷馨修习媚功的资质绝佳,所以被什么堂主舵主的看上了带回去收徒吧! 红绸见穆长宁面色不虞,点头道:“这个人,确实不能交给你。”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穆长宁不跟她们废话,炽火剑于手中舞动,一朵火莲绽放,火莲化作的火焰直追二人而去,令人稀奇的是,无论她们二人怎么躲,这些火焰都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尾追其后,甩都甩不掉,甚至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个人牵制住了。 剑之域内,还不得由她说了算? 穆长宁一点反应间隙都没给她们留,步步紧逼。 这方打得天昏地暗,那边陶芷馨似乎是被这些动静所扰,悠悠然苏醒。 这几个月陶芷馨过得可真是一点都不畅快,那日被她采补至死的魔修来头不小,她总能感到身后有追踪的痕迹,做什么事都得躲躲藏藏。甚至有一两次还碰上同门在四处寻找她的踪迹,一问才知自己已经成了整个门派乃至正道的通缉之人。 师门不要她了,她也用不着师门! 花了高价买了易容丹将自己伪装起来,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搜查,却栽在几个合欢堂的妖女手里! 那几个妖女在她身上下了软骨散,一天一剂,搞得她如今依然全身酥软。 陶芷馨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虽然手软脚麻,但还是得伺机跑路。 她如今的状况,正道不容,其实没有比加入合欢堂更好的选择了,可偏偏那么巧,那天被她采补死了的,正是阴鬼堂少主! 天魔宫七大分堂,各堂之间同气连枝,她在道方是入虎口,那入魔宫就是进狼窝,天大地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陶芷馨气愤欲绝,只觉得老天爷把所有的苦难都给了她一个人! 一转头看到一张大网里,两个女修全身浓黑死状诡异,不由一怔。陶芷馨认得这两个女修,正是囚禁她的几个人之一,她们被杀了! 陶芷馨胸中升起一抹希望,吃力地转身朝打斗的方向看过去,在见到那个碧衣红剑的女子时,就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 穆长宁! 无边的恨意从胸腔内蔓延出来,若不是如今她体内灵力溃散,浑身乏力,她真想冲上去一剑捅死她! 储物袋被缴获了,好在她还留有后招。 从贴身香囊里取出了回气丹服下,陶芷馨稍稍恢复一下,就准备跑走。 这边两个女修已经是强弩之末,穆长宁甩手两根缚灵藤将她们捆住,时刻留心着陶芷馨的她当然注意到了那人的动作。 “站住!” 穆长宁从身后追来,一道藤蔓席卷而去,陶芷馨更加牟足了劲开跑。 “刺啦。” 那是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穆长宁愣了愣,陶芷馨也愣了愣。 虚空中,凭的走出一个玄衣墨发的俊美男子,手执一把银色弯刀,用尽全身的灵力激发,将之狠狠捅进陶芷馨的心口。 法衣的光芒一闪而过,防护支离破碎,鲜血层层浸染,在烟粉色裙衫上绽出朵朵红梅。 穆长宁顿下了脚步,将藤蔓收了回来。 陶芷馨不可思议地抬眸,喉口阵阵腥甜涌上来,呛得她鼻尖发酸。 她将身上所有和门派有关的东西都处理了,唯一没有毁去的,是她在双修典礼时,和楚寒枫结成的一点牵连。若说要单方面销毁不是没有办法,但她偏偏留着,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也是这丁点的联系,让楚寒枫确认了她的位置。 陶芷馨睁大眼,仔仔细细看着面前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眼前一片模糊。 “师兄……为什么?” 楚寒枫目似寒冰,一字一顿毫无感情地说道:“师门叛徒,人人诛之。” 陶芷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是叛徒?我都是被谁逼得!” 她捂住胸口,双目赤红,情绪激动而又悲怆,“你们一个个,为何从不替我想想!我是心甘情愿走上这条路的吗?我落得如今东躲西藏的下场,你以为我很高兴吗?都是因为谁啊!” “凭什么,明明我才是门派精英,凭什么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抢去了风头,凭什么人人都只看到她的风光,忽略了我的努力!我什么都被抢了,我什么都没了!” 陶芷馨一个劲地胡言乱语,生命的迹象在缓缓流逝,穆长宁淡淡看她一眼,微微摇头。 走到那两个被捆绑又下了媚毒又被拍晕了的男修面前,替他们松绑,又喂他们吃了一粒清心丹。 楚寒枫面无表情,“这就是你可以放肆的理由吗?” 这种情绪,他何尝没有过? 他原是苍桐四杰,门派精英,本就是四个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免不了处处与人攀比,如今又冒出个穆长宁,后来者居上,心中不甘当然是有的。 也有时候,怨天尤人,自我否定,可看看如今陶芷馨的样子,他突然又觉得可笑极了。 想到陶芷馨在外面做的那些肮脏事和自己头上浓得化不开的绿云,楚寒枫凤眼微眯,将弯刀拔出,又一次狠狠刺了进去。 “所以说,活该你是这个下场啊……” 他拔出弯刀来,一点点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不想沾染半点她的气息。 陶芷馨的身子慢慢倒下,心口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想伸出手拉住楚寒枫的衣角,也没了这个力气。 心头百感交集,有许多话交织着。不甘、愤恨、绝望、委屈……到头来,却只极低地吐出一句话,“师兄,可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啊……” 她采补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没有对楚寒枫下手。至少,她对师兄的心意,还是真的啊! “那又如何?” 楚寒枫居高临下睨她一眼,淡淡一笑。 不过是碰巧中了媚毒,不过是由她帮着解毒,不过是恰好被师尊撞见,不过是为了那虚伪的要死的信义和责任与她结为道侣,这些又能如何? 他摇头道:“我并不稀罕。” 那大概是陶芷馨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无情、最伤人的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179章 瘴魔 见证这样戏剧化的一幕,穆长宁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可笑。 陶芷馨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想过,会死在自己最喜欢的人手里,而她眼中唯剩的那点情义,在那人的眼里,也不过一钱不值。 所以直到死,也不瞑目啊…… 穆长宁望向楚寒枫,刚刚他是从一个隐匿阵中走出来的,阵法的痕迹和灵力的波动十分轻浅,同时也不阻碍神识探查,而她当时又只顾着合欢堂那四个女修,根本没留心原来那处还藏着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埋伏在那里的,若她不出来对付这四个女修,他又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但总有一点不差,楚寒枫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陶芷馨而来。 擦干净自己的弯刀,楚寒枫淡淡看了穆长宁一眼,狭长的眼中眸色深深,但那究竟是种什么情绪,穆长宁已经不想深究了。 她微微收紧手中长剑。 虽往日里与楚寒枫交情一般,不过这倒还是第一回见他这副阴冷的模样,以前更多的,是看他在慕菲菲身边插科打诨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岁月已经回不去了。 楚寒枫只是沉默片刻,便径自走到被穆长宁用缚灵藤捆绑住的红绸和青衣女修面前,缚灵藤的作用,在于凝滞灵力,对于不注重自身身体力量和强度的合欢堂女修而言,几根缚灵藤,就足够她们喝一壶了。 眼看着楚寒枫靠近,红绸心中大骇。原先的一个人就已经够呛了,如今又变成了两个,还将她们师父看中了的苗子杀了,她顿时有种心如死灰之感。 即便面前的男子美如冠玉,红绸都没心情欣赏了,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博取怜惜,可碰上楚寒枫,红唇张了张连个完整的字都还没吐出来,对方便已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地结果了她们的性命。 “合欢堂的女修,都该死!”话中毫不掩饰对合欢堂的厌恶。 穆长宁张了张嘴,楚寒枫回身淡道:“怎么,穆师妹还想留她们一命?” “当然不是。”穆长宁摇头,“不过是有些事想问清楚。” 阴鬼堂四处祭炼招魂幡在前,合欢堂各方找寻男修采补在后,这种情况,她可不认为会是一种巧合。 不过现在即便想问也没得问了。 楚寒枫不再多言,拎了陶芷馨的尸体道:“任务完成,我先回门派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地上那两个瘫软昏迷的男修,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即便是清心丹,要解合欢堂的媚毒,也是没用的。” 否则,当初他何必屈就找陶芷馨来给他灭火,还引出后面那些破事! 都是不入流的人,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楚寒枫轻哼一声便御器离去。 穆长宁微微一怔,想到他说的话,忙蹲下看了看那两个男修的情况。 他们的体温高的吓人,脸颊通红呼吸沉重,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一只微凉软滑的手触碰到自己,两个男人一个激灵醒来,抓住了那个让人舒适的来源,喟叹了一声。 穆长宁狠狠皱眉,一个雨润术直接对着两人洒下来。 兜头被浇了一身凉水的二人总算清醒了,一清醒,那媚毒蚀骨的麻意就主宰了意识,让人忍不住地低喃呻吟。 “姑,姑娘……” 两个男修死死咬着牙,连带着下唇也被咬得鲜血淋漓。 穆长宁有些惊讶于这媚毒的威力,将剑收了回来,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的青玉尺。 一阵碧绿的灵光将两人笼罩在内,丝丝凉气渗入体内,将那股媚毒引发的燥热徐徐压下,那两个原先还在地上翻滚的男修,渐渐安静下来。 用千毒千药浸炼的青玉尺,既能以药医人,又能用毒杀人,一切都只在主人一念之间。 媚毒的毒性被解,两个男修只觉得浑身精疲力尽,好不容易从虚弱状态中回复过来,穆长宁已经将那几个女修都处理完了。 “多谢姑娘相救!”两名男修同时拱手谢道,看了看被处理干净的几个女修,心中大为惊讶。 以一对四,居然还能将之全部歼灭?这姑娘的实力得有多强悍啊? 穆长宁淡淡看他们一眼。 原先是因为陶芷馨,救他们不过是顺便,先前这二人被红绸拍晕了,是以楚寒枫突然出现的事,他们根本不知情。这样也好,那些事,本也不用教别人知道。 “两位道友不用客气。”她淡淡道。 二人对视一眼,赭衣男修道:“道友,我叫边信,这是容临,我二人是永乐城的散修,道友救命之恩,他日若用得上我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穆长宁挑眉,永乐城?她倒是正好要去永乐城的。 “边道友,容道友,我姓穆。”穆长宁微微颔首,“据我所知,永乐城离此地也有数千里,怎么二位会来这里,还被合欢堂的女修缠住?” 边信闻言轻叹一声,“我二人在城中执事殿领了任务,收取风铃鸟的翎羽,恰好听说这一带有风铃鸟出没,我们便来碰碰运气,翎羽倒是采到了,可半途看到那四个魔女挟持了一个女子,于是……” 后面无非就是一出英雄救美,结果英雄没当成,还差点成了别人的口粮。 “总言之,还是多谢穆道友。”容临抱拳说道,看了眼周遭,微微一怔,“奇怪了,那位姑娘去哪了?” 穆长宁清咳两声道:“离开了。” 边信和容临点点头,就没继续在意了,穆长宁想了想道:“合欢堂的女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仅如此,前方百里有个小村庄,数十口村民都被魔修用来祭炼了招魂幡。” 二人不由大惊,握紧拳愤恨不已,“这些魔修太可恶了!” 穆长宁不动声色道:“在幽州地界,散修联盟也毫无所查?” 容临摇摇头道:“穆道友,这里算是幽州和忻州的交界地带,界限模糊,本也没有规定说属于哪里,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一带没有聚集的修真者,只要不威胁到修士,散修联盟是不会出面的。” 修士和凡人,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也没必要为凡人负责,而魔修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以前魔修也常常出现在此?”穆长宁又问道。 边信容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容临拧眉片刻道:“兴许,和盂连森林的变化有关,魔修最近活动好像频繁了些。” 盂连森林,那是中土和魔域交界处的一片大森林,可以说,盂连森林也是魔域形成的必要条件之一。 “盂连森林出现了什么变化?” 边信挠挠头道:“我们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穆道友应该知道,盂连森林与魔域相连,那片森林中灵气与魔气混杂,但总的来说还是灵气占了主要,所以属于幽州范围,可我们有个朋友前不久从盂连森林回来,说那里面的魔气大涨,已和灵气分庭抗礼。” 容临点点头肃容道:“而且,最近还流传出一种谣言,说魔域的范围将会进一步扩大,先是盂连森林,接着是幽州,继而进军中土!” 穆长宁之前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苍桐派在沧州,比不得临近魔域的幽州感触深。 魔气涨,灵气消,若这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修真界少不了会发生一番动荡。 各大门派高层肯定注意到这种问题了,长期的平衡被打破,道方肯定不会乐意,若能想方法解决,早出手了吧。 穆长宁一时想不出所以然,看向边信容临二人道:“二位要回永乐城吗,正好我也准备去那瞧瞧。” “那可是巧了!”边信惊喜道:“穆道友,永乐城我们熟,就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给穆道友当回向导。” 穆长宁淡淡一笑。 边信和容临先前被媚毒折腾久了,灵力不足,穆长宁便祭出穿云舟载着他们前往永乐城方向,这让两人更加惊讶,没想到她跟合欢堂那四个女修缠斗了那么久,居然还有多余的灵力御器飞行! 这女修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不过两人也没有细问,只偶尔与她说一说永乐城或是散修联盟等等。 穿云舟飞行了大半日,停在一座城门前,上头刻着“永乐城”三字,远远便听得城内人声鼎沸,料想也该是繁华之地。 一到永乐城,边信和容临二人便为她充当起了向导。既然来了永乐城,穆长宁还是打算逛几天的,首先便是要找寻下榻之处,边信立刻介绍了一处客栈。 一路上都是鳞次栉比的商店铺面,穆长宁走马观花地看过,随后顿在一座圆顶建筑前,这建筑的风格与其他的不大一样,边信解释道:“这便是执事殿,圆顶建筑便是散修联盟所建,永乐城的散修,都可以来执事殿领取任务换取灵石。” 穆长宁有点兴趣,容临察言观色道:“穆道友不妨进去看看,正好我们也要交接一下。” 她点点头,三人一道走进执事殿内,殿中的空间很大,来来往往的修士也有不少,正对正门的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卷轴,卷轴上记录了各种各样的任务委托,还亮着的表示无人接下,而已经暗下去了的任务则表示已经有人接收。 最左面的一张卷轴上亮着的任务最多,这些任务从左到右难度依次降低,穆长宁看了看那个难度排在榜首的任务——猎杀瘴魔。 “咦,瘴魔那个任务,什么时候被接了的?”边信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穆长宁问道:“什么是瘴魔?” 边信解释道:“盂连森林有一块区域瘴气弥漫,偏偏那里出产的灵药也不少,有不少修士愿意去那里采摘灵药,可前段时间,只要去到那里的修士都有来无回,后来有个幸存者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才知道原委,原是那里出现了一种精怪,是由瘴气吸食怨灵经年累月所化,大家便都称之为瘴魔。” 容临点点头接道:“那瘴魔没有具体形态,又有剧毒,专门吸食修士精魄,好生厉害,那个幸存的修士很快就变成了一滩脓血,而后来散修联盟有位金丹真人前往收服瘴魔,最终胜了瘴魔半分,可真人却被瘴魔毒气所伤,哪怕仗着修为拼命压制,也回天乏术。” 这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既如此,何必再挂出这个委托?”穆长宁不解。 边信摇头叹道:“所有人都以为瘴魔是被真人打死了,哪知它只是被打散了,瘴魔本就是瘴气所化,化作瘴气潜伏了起来,后来又有修士前去瘴气区采药,直接被受伤的瘴魔吸食干了精魄。” “瘴魔未除,还白搭了散修联盟的一位金丹真人,所幸它离不开瘴气区,只要不去那里就没有危险,执事殿便将瘴魔的任务挂在这里,期待能者接下。” 说到底,就是散修联盟没把握拿下这只瘴魔,又不想损耗联盟的中坚力量,于是让别人来出这个头。 就是不知道,哪个冤大头接了这个任务。 穆长宁刚这么想,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一群人抬着一个广袖墨袍的中年男子闯进执事殿,走在前面的筑基后期男修大声嚷道:“让你们殿主出来!” 这群人来势汹汹,穆长宁瞅了眼那被抬着的中年男子,男子已有金丹初期修为,面部发黑,嘴唇青紫,连露在外头的手臂都变了颜色,胸口插着三十六根金针,穆长宁顿时眼前一亮。 慕衍是个医修,她也知道一点点这方面的东西,比如这回天三十六针,是用以封住心脉,而此刻显然是为阻止毒素的蔓延。 偌大的执事殿静了一瞬,很快纷纷散开,让去一块区域,而执事殿的掌事一看不妙赶紧迎上去,“道友,您这是……” 男修“呸”一声骂道:“你们执事殿放的都什么破任务,那只瘴魔难对付不说,还将我家主子打伤,我们拼着命跑回来,主子身上的毒却难以清除,你们到底是在放任务呢,还是害人命呢!赶紧让你们殿主出来,不将我家主子的毒解了,今日我等绝不善罢甘休!”(未完待续。) 第180章 九节菖蒲 掌事很无奈,瞧了眼那位因中毒而人事不知的金丹男子,摇头叹道:“道友,猎杀瘴魔的任务放在最首位,我等早便提醒过道友,瘴魔难除,且极危险,当时好言相劝,道友不听,过后来此寻衅,我执事殿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执事殿的掌事虽然只有筑基后期修为,但这到底是散修联盟的地界,掌事上头有执事,执事上面还有殿主,接受任务委托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们要闹,执事殿也是不怕的。 “你!”那男修双目霍瞪,全身灵力隐隐有狂暴之势。 穆长宁微微蹙眉,很显然,这人身上的煞气极重。 男修身后另外一名修士拉住了他,不知传音说了什么,那男修铁青着脸色道:“那给我们主子解毒,解了毒,其他的不计较,我们还有重谢!” 掌事闻言暗暗冷笑,心道当谁稀罕你的重谢! “若是瘴魔毒如此好解,前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修士死于非命了。”掌事摇头叹息。 那男修一愣,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道友你与其指望执事殿找人来给你主子解毒,不如在这挂出委托,期待有能者为之吧。” 不过看这人的样子,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这句话掌事没说,却也足够那群人又惊又惧,面色惶惶了。 这种场面有人看着觉得大有意思,津津乐道,穆长宁就没兴致继续欣赏了。默不作声往殿外走去,在路过那金丹男子身边时,她轻轻瞥了眼,心里倒是有些好奇,那瘴魔的毒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竟然无解。 跨出执事殿大门后,她听到里面那个男修大声喊道:“若有能救我家主子者,以九节菖蒲相赠!” 穆长宁脚步微微一顿。 边信闻言十分惊讶:“九节菖蒲?” 稍微识点货的人都知道九节菖蒲,这种灵药倒也确实难得,与一般的石菖蒲不同,它的根茎一寸九节,每一节都需千年方能长成,九节菖蒲,起码得有九千年的药龄,已是近万年的灵药了。 不管什么种类的灵药,只要长到万年份,都会有不一般的效果,而九节菖蒲,更是救命的好东西,不过它最惊奇的效果,却是跟万年何首乌配合,对于寿元将尽的修士而言,吃下这两种灵药,便能延长几年寿命。 可不要小看这几年,几年间能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若是侥幸能在这几年中突破,往后便能拥有更加绵长的岁月。 不过穆长宁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五年以前她离开太阴的时候,付景宸送了她三味赤阳丹的主药,她也一直在拼凑其他的药材,这些年拼凑地差不多了,却唯独缺少了九节菖蒲的花叶。 这种灵药难得一见,哪怕她去回春堂找过,也没有下落。 先前观看苏讷言炼制化神丹和九转还魂丹,她确实深有感触,如今她的炼丹术,六品丹已经能够完全驾驭,但七品丹,即便她想尝试炼制,却苦于材料有限。 眼下手里有的,除了从前仇城主相赠的那一份额外的冰魄丹材料外,就是付景宸给的赤阳丹材料,若能凑齐这最后一味九节菖蒲,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况且真正入药的只是花叶,根茎留存种到空间中,不过三年,又能长出新的九节菖蒲来。 是以她心中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动。 容临察言观色,注意到穆长宁停顿下来,又想到先前他跟边信二人被合欢堂女修下的媚毒折腾地死去活来,而穆长宁却轻轻松松解了他们的毒,他便料想,也许穆长宁是个医修,即便不是医修,恐怕也精于此道。 “穆道友,九节菖蒲难得,不妨去试试?”容临建议道。 穆长宁看他一眼,容临讪讪笑道:“只是想起先前穆道友解救我二人,在下猜测道友也许有法子。” “但我并没有把握。”穆长宁道:“先去客栈吧。” 即便她确实心动,但要去给那金丹修士解毒,也得先做些别的准备。 容临没再多言,他们这些散修,也知道交浅言深要不得,穆道友一看便是有主意的,根本用不着其他人来左右她的决定。 找到客栈落脚,边信容临留下传讯符,便和穆长宁分别,而她在进了房门之后便开始捯饬自己。 几年前从仇城主那里得了五块琼树脂,穆长宁便毫不客气地炼制了两炉易容丹,出门在外,有这东西总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改头换面换了一副普通至极的面貌,又换了身行头,她问道:“还认得出我吗?” 望穿摸摸下巴,点点头道:“勉勉强强吧。” 穆长宁清咳两声,这才走出客栈,依着记忆重新回到执事殿。 那行人果然还在那里,也有几个人为了九节菖蒲去看过那金丹男子的情况,然而一个个最后都是摇头,那位筑基后期的男修脸色越来越黑,情绪也越来越暴躁。 又一个自称是医修的修士仔仔细细瞧了眼那位金丹男子,还打算伸手去拔插在那男子胸口的三十六根金针。 穆长宁见状眉头一跳,一颗小石子打出去,准确地打在那医修的腕部,医修吃痛,忙缩回手,而跟随着金丹男子那位筑基后期男修反应过来,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医修:“你敢动那些金针试试!” 医修身子一颤,梗着脖子道:“我要是不拔针,怎么知道他什么情况。” “你要是拔了针,也就可以不用治了。”穆长宁淡淡出声,“他现在全靠这回天三十六针封住心脉,阻止毒素蔓延,你一拔,毒素侵入心脉,大罗神仙都没得治。” 医修老脸一红,那筑基后期男修揪着他的领子将他狠狠甩开,这才看向穆长宁,“你有办法?” 刚刚穆长宁出手,他也看到了,心中暗道一声庆幸,又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修,至少比那自称医修的家伙靠谱得多! “可以一试。”穆长宁淡淡道:“不过,九节菖蒲……” “事成之后,定当奉上!” 她淡笑不语,男修的脸色彻底黑下来,语气更加不耐,“你还想怎样!” 穆长宁摊了摊手掌,“口说无凭。” “我屠大难道还会骗人不成!”那男修彻底被激怒,朝着她竭力嘶吼。 身旁的人拉了拉他,屠大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瞬,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只玉盒打开。 九节菖蒲,花色橙红,根茎一寸九节,确实正品。 “现在满意了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做着见证,你大可不用担心!”屠大冷哼一声,目光不屑又鄙夷,真是个胆小的女人! 穆长宁倒不在意,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明确,这世上,也多得是恩将仇报的例子。 注意到执事殿那位掌事目光灼灼,而一众人又意味不明地围着他们看,穆长宁又道:“还有一个条件,我治疗的时候,不希望有旁人打扰。” 屠大恨不得冲上去掐断她的脖子,“你别太过分!” 穆长宁摇摇头,“个人习惯问题,阁下大可以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家主子不利,若我真想对他怎样,方才就不会出手。你若是答应,你家主子可能会多几分生机,而你不答应,你家主子只能慢慢等死,怎么算都不亏吧?” 屠大深深吸了几口气,“你就这么自信?” 穆长宁淡淡一笑,屠大闭了闭眼,“好!我答应!” 那执事殿的掌事顿时双眼一亮。 瘴魔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它的毒,若是这个女修真能解了瘴魔毒,那对付起瘴魔,起码多了五成胜算!而他若能将这女修拉拢过来,散修联盟定会对自己大加嘉奖! 掌事立马上前两步道:“执事殿有雅间,姑娘可以移步。” 屠大冷冷看向那个掌事,冷哼一声取出一个空间法屋,置于地上,法屋见风疯长,上面还刻录了防御法阵,更能隔绝神识探查。 穆长宁眼前一亮,老实说,在执事殿,也是不完全可靠的,有了这个空间法屋,倒是方便许多。 那掌事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阴郁和失望,屠大指挥着其余人将金丹男子抬进法屋,穆长宁提步走进去,回身说道:“烦请道友护法了。” 屠大冷哼一声,倒是率先往法屋前一站,当起了门神,而其余几人也将法屋层层围住。 执事殿中的人面面相觑,几乎没人离开,既是为了看热闹,也是好奇那位信誓旦旦的女修是不是真有办法解了这瘴魔毒。 空间法屋内的穆长宁仔仔细细瞧了遍这金丹男子,得亏他中毒时间不长,又因为已经有金丹修为底蕴深厚,加上封住了心脉,目前才能暂时稳妥,但这瘴魔毒素却在一点点往血肉骨髓中浸透,这个确实连回天三十六针都无能为力的。 穆长宁当下取出青玉尺,将这中年男子全身笼罩到绿色灵光中,半晌后,她收了手摇头,“不行,这瘴魔毒确实厉害,青玉尺解毒效果太慢,赶不上它的浸透速度。” 望穿默了默道:“以毒攻毒呢?” “他的身体,目前承受不住第二种毒素的加持。” 穆长宁细想片刻,决定赌一把。 指尖一点在中年男子腕上割开一道口子,浓稠发黑的鲜血滴落下来,穆长宁将青玉尺置于那道口子之上,慢慢运转灵力。 中年男子的血液流得更急,整把青玉尺呈现出一种墨绿色,且那墨色还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青玉尺以千毒千药浸炼,男子的血液已经被毒素侵染,某种程度上来说,那血液也是一种毒液,她便是直接拿男子的血液来浸炼青玉尺了,血中的毒素便会被一点点吸收干净。 果然男子青黑的面色在缓释,但也有变白的趋势。 “宁宁,他体内血液不足。”望穿提醒道。 穆长宁抓出一把丹药喂到中年男子嘴里。 往日里一颗都价格不菲的丹药被她拿来这么用,外面那些修士若是知道,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不过穆长宁本身就是丹师,不缺丹药,而且这些东西的价值加起来,也不会比九节菖蒲来得贵重。 男子的脸色好看了些,穆长宁又继续重复这个过程。 一个时辰后,尺上墨色一闪,又变回了通体碧绿。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将他胸口插的针全部拔出来。 中年男子闷哼一声,全身都处于虚弱状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看到有个人影,但又很快力竭地昏睡过去。 在外等候的屠大等人早已心焦不已,频频往空间法屋中看,当然,他们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直到法屋的禁制闪了闪,所有人精神一震,见那个女修从法屋中走出,屠大赶忙迎上,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她淡淡一笑:“幸不辱命。” 屠大怔了怔,掌事也怔了怔,所有人都不由怔了怔。 屠大赶忙冲进法屋,好半晌走出来,冷凝的面上竟多了两分喜色,神情激动地对着穆长宁恭敬抱拳,“多谢道友!” 他依诺取出装了九节菖蒲的玉盒递过去。 穆长宁接过道:“多谢。” “这是道友应得的。” 掌事的眼神立即变得晦涩难明起来,一众围观修士面面相觑了好一阵,顿时爆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竟,竟真被她解了?” “那可是瘴魔毒啊!连金丹修士都无能为力的瘴魔毒啊!” “这女修是谁,好生厉害!” 一道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自然不排除有不怀好意者,穆长宁恍若未见。 这边皆大欢喜,她没了多留的理由,正想抽身离开,可那执事殿的掌事却突然迎了上来,“道友好本事!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 穆长宁心中暗叹,她最不想应付的,就是这种事。 “无名小卒,不足为道。” 她微微颔首,走出了执事殿,那掌事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悄悄打了个手势:“追,务必把人带回来!” 暗处很快窜出几道身影,追着穆长宁牢牢紧跟上去。 而执事堂围观的人群中,也多了几个尾随者。 九节菖蒲可是近万年的灵药,在场多少人觊觎着呢!屠大他们人多势众,看起来不好惹,可这个女修形单影只,还只有筑基中期修为……柿子专挑软的捏,此时不上,更待何时!(未完待续。) 第181章 咏梅真人 穆长宁自然发现身后跟了一群小尾巴,这其中有执事殿的人,也有其他的散修。 瘴魔毒难解,她也知道自己露了这么一手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盯上,不过九节菖蒲难得,错过这村也许就没了这店,倒是不妨试上一试,何况她也是有法子甩掉他们的。 穆长宁使了轻身功法于街头巷道快速奔驰,很快就跟后面的人甩开一大段距离。而永乐城有个规矩,私人不得在城中御器飞行,是以那些人眼睁睁看着穆长宁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还纳闷怎么一个小小的筑基中期女修能跑得这么快! 然而在神识范围之内,这个小女修根本逃不过他们的追踪。 哪知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手中黄色光芒一闪,原先好端端站着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 执事堂那几个修士匆匆来到穆长宁消失的地方,却没发现任何异样,领头的那个脸色沉了沉道:“这女修用土遁符跑了!四处去追,她跑不远的!” “是!” 一众人往四面八方散开,而那些为了九节菖蒲而来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同样默不作声地搜寻起来。 若说穆长宁去了哪里? 她方才确实是用了土遁符,去到了附近的一个窄巷,随后身形一闪直接进了空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虽然穆长宁对永乐城不熟悉,不过边信容临二人先前带她四处转悠的时候,她还是看到了这个窄巷,巷中四通八达,正适合藏身。 撕开一道空隙可以看到那附近时不时会有修士往来穿梭找什么人,望穿瞄了眼道:“他们怎么都追着你?” “为财、为利。” 既有盯上她手里灵药的,也有看中她能力想把她拉拢过去为己所用的。欺软怕硬,不从来都是这样吗? 穆长宁拿出九节菖蒲,被玉盒封存的灵药保存地还算完好,她小心将根须摘下,其中还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生命力,将根茎种到空间中,感受到它的生机在慢慢复苏,她也就不去过多关注了。 任外头吵吵闹闹,她在空间休息一阵,又将紫魄灵力灌满。 冰魄丹和赤阳丹的药材都凑齐了,不过每种药材都只有一份,也只有一次机会。将精力养足了,穆长宁这才着手开炉炼丹。 冰魄丹的炼制她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再加上这几年炼丹术渐入佳境,感悟更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最后出炉了五粒冰魄丹,两粒上品,两粒中品,一粒下品,这还是在没有用草木原液的情况下,正如师父所说,更注重于丹师的根本。 又休息几日将状态恢复到最佳,她再开始炼制赤阳丹,如此过了三日,穆长宁又炼出了三粒赤阳丹。 老实说,冰魄丹和赤阳丹算是比较冷僻的了,比不上那些用来提升修为增长真元的丹药,受到一众修士的追捧,这两种丹药的等阶虽然高,但用处却有些狭隘,大概也就仇梓翼和蒲宴这样身受火毒寒毒侵扰的,才派得上用场。 大约正是因此,在漫长岁月流逝中,冰魄丹和赤阳丹才会慢慢湮灭无闻,无迹可寻,若非望穿曾生活在上古,有相关记忆,她也不会得到这方面的丹方传承。 仔细说起来,望穿还是因为身体破碎而丧失了大部分记忆,随着碎片被收回,他能想起来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这些传承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他的出身、来历、经历、遭遇,以及那些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无处可寻的上古辛密。 穆长宁收了丹炉,将东西放回储物手镯。 仔细算算,从躲进空间开始,大约过了快半个月了,易容丹的效果早已失效,她的面貌也全变了回来。 穆长宁朝空间外打量,这个小巷安静得很,而那些追她的人也早就没了影。 又换了身装束,穆长宁走出空间,大摇大摆上街,路过执事殿的时候,那里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只是依然有很大一部分人津津乐道半月前那个女修解了瘴魔毒的事。 有一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那个女修倒是真厉害,当日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就将那瘴魔毒给解了,而且我听说,掌事有意招揽她,派出了一部分人去将那女修带回来,你猜怎么着?这女修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消失?不能吧,她就是神仙,也得腾云驾雾啊。”另一人出声笑道,显然不信。 那人轻哼道:“不然怎么说她有本事呢,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不是一点下落都没有?你看那掌事脸黑的,都能点火烧炭了!” 又是几声调笑声,穆长宁勾了勾唇,回了客栈。 而在她走后没多久,边信和容临也到了执事殿,这段时间关于那位解了瘴魔毒女修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当然也有所耳闻。 边信挠了挠头问道:“容临,你说,那位女修,会不会是穆道友?” 容临也觉得极有可能会是穆长宁,他本就猜测穆长宁精于解毒之道,而且她那日也隐隐有对九节菖蒲露出一点兴趣,再加上这些人将那女修说的神神秘秘的,似乎每一点都对得上。 “没有证据的事,就别瞎说了,穆道友还在闭关呢!”容临淡淡道。 他们前段时间有发传讯符问候穆长宁,然而并没有收到回音,客栈掌柜还说那位姑娘不曾出过门,他们也就当穆长宁是在闭关了。 就算心里猜测那位解毒的人是她,这时候也是不能说的。他们是永乐城人,执事殿掌事的为人,他们还算熟悉,这就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真将穆长宁暴露了,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边信点点头,了然于心,再不提这茬。 穆长宁觉得,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就像她刚刚回到客栈,就撞上同样从外面匆匆归来的屠大,当然,屠大没认出她来,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急急忙忙地跑上楼。 穆长宁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行人也暂住在这个客栈。 来到自己房间前,门口有两道传讯符,是边信容临他们发来的,穆长宁扫了一眼,也没回信,便进了房。 相隔几间的客房内,屠大兴奋道:“主子,有消息了,小四听到有两个年轻人说起那个女修,兴许就是那人。” 那位被穆长宁解了毒的中年男人抬了抬眉,“没打草惊蛇吧?” “没有,按照主子的吩咐,分毫没有打搅。”屠大连连保证,默了默道:“主子,都是屠大不好,当时就该拦下那个女修的,也不用主子这么满城地找人。” 中年男人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不怪你,她既来给我解毒,就已经准备好一切了,否则,执事殿怎么会找不到人?”想了想,不由笑道:“这是个聪明人。” 屠大不理解:“主子,你为何就那么肯定,那人还在永乐城中呢?” “我不肯定啊。”中年男人挑挑眉,摇头失笑,“所以啊,我只是在碰运气,那事实证明,我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 屠大可不相信主子那番只是碰运气的说辞,因为主子的预感一向都很准,准到即便族人机关算尽,也比不上主子一言盖棺定论。 主子的天赋明明比谁都好,他唯一差的,只是资质,可偏偏这一点,实在决定了太多,以至于,主子直接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不提这边在绸缪什么,穆长宁这才有空将先前合欢堂女修的储物袋拿出来整理。 这些女修的资产颇丰,储物袋中的灵石数量不少,还有几件不错的法器,不过这些都是魔修所有物,对于道修而言,这种法器根本无法用灵力祭炼使用,至多就是在要炼制新法器的时候,拿来当做材料。 当然,也有炼器大师能够改换重新刻录这些法器中的阵法,使其可以为道修所用,但如果对象不是什么法宝,这么做很可能会使整个阵法崩溃,直接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穆长宁便将法器之类的放到一边,反倒对那些瓶瓶罐罐比较感兴趣。 如道修一般,魔修也需要偶尔服用丹药来增长修为,他们所食丹药和道修没什么区别,且自身也能将丹药中的能量转化为魔气吸收,那些丹药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但穆长宁发现有几瓶里面装着深粉色的香丸,取出一粒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郁的香味让人精神有些微恍惚,她猛然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香丸就是合欢堂女修常用的媚香,边信跟容临当初中的媚毒来源就是这个。 穆长宁本身也在研习毒物,将香丸溶在水里,她拿出各种瓶瓶罐罐一一检测,大致确定了香丸的成分,数十种淫毒和催情灵植混合,难怪清心丹解不了这媚毒了。 相传天魔宫七堂中,合欢堂和五毒堂关系最是融洽,两位堂主私交甚笃,这媚毒出自何处,想想也知道了。 放下这些东西,她又去研究那日青玉尺浸炼吸收的瘴魔毒。 一连过了十日,穆长宁这才走出房门,解除禁制之后,竟发现一个模样清秀小厮打扮的筑基期修士候在门口,她看到这人的时候心头一跳,只因这人正是当初屠大那一行人中的一个。 “姑娘,我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小厮微微躬身,有礼说道。 穆长宁真想骂娘,她就奇怪了,这些人本事怎么就这么大,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抽抽嘴角,“什么主子?你大概认错人了。” 小厮垂首不语,一个温和的声音适逢传来,“穆小友,当日相救,在下还未当面道谢。” 听到这个声音,穆长宁心中一叹,她知道今日估计是躲不过去了。 在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面前耍花招,显然不是多么明智的举动。 穆长宁冷淡转身,中年男人身形颀长,面带微笑,脸色褪去了那日的黑紫,看上去却是个极为儒雅温柔的人。 屠大眨眨眼,又定睛仔仔细细瞧了遍,似乎怎么也不能将眼前之人跟上次那个女修联系起来。 “主子。”屠大传音嘟囔道:“一点都不像啊……” 中年男人微弯唇角,“穆小友,不如移步详谈?” “……”她能拒绝吗? 等到两人相对而坐时,穆长宁依然淡着一张脸,那中年男人亲自为她斟茶,态度却十分和煦,“穆小友不用紧张,在下并没恶意。” 穆长宁无奈:“前辈……” “咏梅。”中年男人道:“在下道号咏梅。” “咏梅真人。”穆长宁从善如流,“晚辈真是好奇,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咏梅真人淡淡一笑,“我若说这是缘分呢?” 见穆长宁抽了抽嘴角,“您真会开玩笑。” 咏梅真人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对人息比较敏锐,而当日小友救治在下的时候,在下恰好清醒过那么一瞬。” “……”你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穆长宁不由轻叹:“咏梅真人,晚辈不过是为了九节菖蒲,如今您身体大安,晚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银货两讫。” 咏梅真人摇摇头,“穆小友不妨先听听在下所求。” 所求?他能所求为何,还不是让她陪同一起去盂连森林的瘴气区,助他降服瘴魔? 果然咏梅真人说的和这相差无几,穆长宁默了默道:“真人,并非在下不愿,只是您一个金丹真人,在瘴魔手底下都讨不着好,而晚辈不过筑基修士,去了那里,不就只能成为瘴魔的口粮?” 咏梅真人摇摇头,“那日也是我一时不察,才被瘴魔偷袭,从而身中剧毒,不过也算熟悉了瘴魔,再次对上,在下有起码七成的把握,能将瘴魔灭除,小友既能解瘴魔毒,在下邀请你,也是为了多几分胜算,至于小友的安危……” 咏梅真人淡淡一笑,“在下带领随从一道前去猎杀瘴魔时,一共七人,而回来时,也一共七人,若小友愿意相随,在下必能保证小友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182章 再见黎枭 穆长宁有些不能理解,为何咏梅真人就能这样笃定地保证她的安危。等到真与瘴魔交手的时候,他们哪还能顾及得上其他? 兴许上回他们前去的时候,只是运气好才全部回来了呢,没看到身为金丹修士的他,都被瘴魔毒整得半死不活吗? 不过咏梅真人很快解了她的困惑。他拿出了一块小木牌和一块玉符递过去,穆长宁在看到那木牌上写着的“平安”二字时,不由一愣。 “这玉符是传送符,遇到危险时只要将它捏碎,便能瞬息被传送到百里之外,远离瘴气区,那瘴魔自然不会穷追不舍,而这小木牌,是迦业寺大师加持过的平安符。”咏梅真人解释道。 “迦业寺!”穆长宁讶然。 众所周知,迦业寺是神洲海上一座十分著名的寺庙,据说迦业寺中多为佛修,积累世功德,普度众生,佛法深厚,经迦业寺大师加持过的东西,必然是带有一定佛性的。 瘴魔是吸食怨灵之后,经年累月孕育而成,这种带有怨气魔性的东西,都惧怕佛法的净化之力,戴上这平安符后,一般情况下,瘴魔都不会来主动攻击,效果虽然没有付文轩的舍利子好,但总归还能起到点作用。 咏梅真人可以说是相当有诚意了。 穆长宁看了眼那平安符,眸光微闪:“真人是从神洲而来?” 咏梅真人只是微笑,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若是事成,这块平安符便赠与小友,我再额外赠小友一串星月菩提佛珠。” 穆长宁对这些佛门之物不是很了解,但菩提还是知道的,佩戴菩提佛珠,不但有辟邪之用,还能清人神、养五内,开窍生慧……难怪咏梅真人说有七成的把握能教瘴魔伏法,装备这么齐全,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真人既能应对瘴魔,又何必还去永乐城的执事殿领取任务,依晚辈所见,执事殿放出的奖励,恐怕真人还看不上吧?”这一点穆长宁却是真的不解。 咏梅真人眼中闪过淡淡的赞赏,点点头道:“不瞒小友,其实在下对那瘴魔是志在必得。” 穆长宁肃容洗耳恭听,咏梅真人说道:“在下头一回听到瘴魔便是在这永乐城的执事堂,盂连森林的瘴气区域很大,那瘴魔先前曾跟一位金丹真人斗法而元气大伤,在下若闯进瘴气区,瘴魔忌惮在下修为未必会主动出来,但执事殿却能为在下提供先前那位金丹真人的随身之物,瘴魔与那位真人可谓不共戴天,若感觉到了仇人的气息,必将现身,因而在下才会领了这任务。” “至于为何在下如此执着。”咏梅真人深深看了穆长宁一眼,缓声说道:“因为这瘴魔,长了一颗常木之心。” “常木之心?”恕她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过什么常木之心。 咏梅真人便耐心地为她解释:“瘴魔的原身是瘴气林中的瘴气,经年累月修炼方才得以化为精怪,常木之心是它本身蕴含最纯粹的本源。其余人若是灭杀瘴魔,它也就是重新化为林间瘴气,至多再过万载,又会凝结出新的瘴魔,而在下恰恰掌握了一项手法,能够剥夺瘴魔的常木之心,让它没有再生的可能。” 穆长宁心想,瘴魔的常木之心,大概就相当于是妖兽的妖丹了,是它全身修为的精华所在,不过很显然,常木之心比妖丹可难得多了,而且能让咏梅真人这般热衷的东西,定有什么特殊功效。 她又瞧了眼咏梅真人,他如今的修为是金丹中期巅峰,瘴魔的常木之心,都是极为纯粹的精华,大约对他修为增长会有好处吧。 穆长宁如是猜测,望穿噗嗤一声笑道:“不止哦!增长修为不过是一部分,如果真是常木之心,它最大的用处,还是能增加寿元。” “寿元?” 寿元天定,修士相较于凡人已经多了许多寿元了,但修士若不成仙,也会有寿元到头的一天,不过早晚而已,哪怕凭借外力,至多就是再延续几年寿命,除非能有人炼出长寿丹来,这才能额外增加两百年寿元。 穆长宁想到从屠大手里得来的九节菖蒲,它跟万年何首乌混合炼成的汤药,也有增加寿元的作用。 可咏梅真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缺寿元的人啊! “不,他缺。”望穿肯定道:“这个人,年纪不会超过三百岁,但他的剩余的时间,真是不多。” 一个金丹中期修士,少说也有五百年的寿命,等他跨入金丹后期,还会再增长两百年时间,以咏梅真人的年纪,怎么算都该够的……他干什么了以至于折损掉了寿元? 穆长宁沉默着没答咏梅真人的话,咏梅真人温声说道:“小友不用着急回复我,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小友若是同意,三日后一同出发,但若小友不愿,在下也不会勉强,就此别过。” 本来咏梅真人拉上她一块儿,也是看中她能解瘴魔毒,一道同行能多一分保障,但若人家不乐意,他也做不出逼迫的事来。 穆长宁不怕面对危险,但她却不愿意被人拿来当垫脚石,咏梅真人的坦诚磊落确实让她打消了一部分顾虑,也多了几分好感。 这次下山四处转转,除了来碰运气感应一下望穿的身体碎片外,也是打算多长点见识,可眼下碎片没有着落,她也不至于就这么一直闲逛下去。 瘴魔千年难得一见,若能跟着咏梅真人他们亲自去体验一番捕猎过程,提升一下实战经验,倒是不妨一试,怎么说她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穆长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三日后咏梅真人在客栈门口等到她时,也并不惊讶,微微颔首,送上平安符和传送玉符,道:“多谢小友信任。” 穆长宁淡淡一笑,这位真人确实颇有君子之风。 一行八人离开永乐城,便朝着盂连森林的方向进发。 他们走后不久,边信和容临来到客栈,一问才知,穆长宁已经退房离开了。 二人轻叹一声,心想着这份恩情,大概只能日后有缘再报了。 盂连森林就在幽州和魔域的交界地带,而瘴气区则在森林的西北角,从永乐城过去,一连飞了两日,临近黄昏的时候,这才抵达。 视线中白雾弥散,还有一股腐烂腥臭之气,屠大递上来一只玉瓶道:“这是破瘴丹,能够抵御瘴气区的瘴毒。” 虽然并不需要,穆长宁还是收下道:“多谢。” “小四。”咏梅真人低声道。 咏梅真人身边那几人,是由年纪大小进行排行的,从屠大屠二一直到屠六。咏梅真人一出声,那个清秀小厮打扮的筑基修士应声走出,双手置于耳边,耳廓微动,侧身倾听,其余人此时便安安静静不予打扰。 穆长宁不大明白他在干什么,咏梅真人传音解释道:“小四修炼过一则秘术,可耳听八方,方圆百里内的风吹草动,逃不过小四的耳朵。” 那一日,边信与容临在永乐城执事殿门前说起穆长宁,就是因为被屠四窃听到了,才让他们顺蔓摸瓜找出她来,否则,说不定那个解毒的女修真的就这样人间蒸发不见了。 穆长宁微鄂,这,这不就是顺风耳吗? 秘术的稀奇便稀奇在那个秘字,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屠四这耳功也确实算得上稀罕了。 没一会儿屠四便收了手,回身道:“主子,百里范围之内没有异样。” 咏梅真人点点头,“那就深入吧。” 自从瘴魔出现,瘴气区的蛇虫鼠蚁都沦为了它的口粮,而这一带近来又少有修士出没,显得更加荒凉,他们没有御器飞行,而是徒步走进了这片瘴气林,四散的大雾越来越浓,加上天色渐黑,一行人渐渐聚拢到一起。 “瘴魔也需吸收月华,上次我跟它交手,它也受了重创,到了晚间,它一定会再出来,注意提高警惕。”咏梅真人交代道。 一行人纷纷应是,深入其内,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做原地休息。 直到深入了盂连森林,穆长宁才终于深刻体会到边信和容临所说的变化何在。越是深入林中,灵气便渐渐稀薄,反观的,那股阴寒的魔气就越来越浓。 月上柳梢,瘴气林中卷起阴风阵阵,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穆长宁挂在胸前的平安符金光一闪,她才感觉方才的不适舒缓了些。 现在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等待,穆长宁就挨着咏梅真人,而其余六人则围坐在一起。 鼻端的腥臭越来越浓,带着一股腐烂的尸气,她看了看周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偏偏一时又说不上来。 “真人。”穆长宁低声道:“晚辈有一事不明。” 咏梅真人偏过头来,“何事?” 她指了指这些迷瘴,“瘴魔的前身是这些瘴气,但它的成长,还是多亏了吸食怨灵,据晚辈所知,怨灵横生之地,必然曾经死过许多人,晚辈虽不是幽州人士,但也从未听闻这一带出过什么乱葬岗,甚至数百年前道魔之争,也不是在这里开战的。” 那么,瘴魔吸食的怨灵是从何而来? 咏梅真人微微一愣,老实说,这一点,他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穆长宁继续道:“不止如此,前辈和散修联盟的另一位金丹真人先后重创瘴魔,凭此,它也得休养生息好些年岁,却为何会恢复地如此迅速?那只能说,它得到了什么大补之物,将受损的元气补了回来。” 可瘴魔的大补之物是什么呢? 无非就是怨灵和修士的精魄。但怨灵无处可寻,而修士又不曾到访,那它的食物,究竟从何而来? 咏梅真人闻言脸色一变,他当即取出一只紫金色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当即毫无章法地旋转,却始终没有停下。 “没有!”咏梅真人惊讶道:“这处瘴气林,虽然阴气浓重,却根本没有怨灵。” 没有怨灵?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穆长宁白着脸道:“只有一个可能。” 咏梅真人闭了闭眼,悠悠叹息:“这只瘴魔,不是自然孕育而成的,而是人为饲养的。” 是谁会来这里饲养的瘴魔? 这种事,除了魔修,还有谁会来做! 由远及近蓦地传来一阵笑声,一众人纷纷抬眼望过去,便见一个浑身裹在纯黑斗篷中的男子乘着一团黑雾而来,直到近了,才发现,那团黑雾长着一双鲜红色的眼,而眼下方,则是一张黝黑大口,空洞深邃。 那团黑雾,便是人人口中的瘴魔,而瘴魔身上的那个黑袍男子,又是一个金丹中期魔修。 咏梅真人脸色微沉,他只一眼便看出,那瘴魔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 魔修乘着瘴魔近到跟前,从瘴魔身上轻轻一跃落地,动作潇洒流畅。 他的整张脸都被隐在帽子后面,黑暗中根本看不真切,穆长宁感觉他似乎望了一眼自己,随后他红润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小丫头,挺聪明的……” “可本座偏偏最不喜欢聪明的小姑娘。” 话锋一转,他指尖猛地一弹,一根黑色透骨钉重重打出,穆长宁的五感早已在杨枝甘露的滋养下变得十分敏锐,快速后退两步,手一挥炽火剑已经拿在手中,只是她还未出手,咏梅真人便已经将那透骨钉替她格挡开了。 魔修弹了弹手指:“不容易啊,中了小瘴的毒,你居然还能活着!” 咏梅真人紧紧皱起了眉,如果说一只瘴魔抵得过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他还能勉强对付的话,如今再来一个金丹中期的魔修…… “这只瘴魔,是你的杰作!”咏梅真人厉声喝道。 魔修不紧不慢地点头,“小瘴可是本座的得意之作,瘴魔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张狂地哈哈大笑。 咏梅真人抓出一把金算盘,淡淡轻哼,“得意之作?那阁下不妨再来试试!” 算盘飞至半空,金芒大盛,上头的算珠当即噼啪作响。 魔修狰狞一笑,“对付你,就不用小瘴出手了!” 他十指握拳,套着锋锐的黑色短刃,抬手一道魔气刃已经朝着咏梅真人打了过去。 穆长宁在看到这魔修的法宝时便微微一怔。 她还记得初次遇见慕衍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魔修缠斗,那个魔修,也有着这样一副指套,而这个人,屠戮了整个水月村。 黎枭……对了,他是五毒堂堂主,黎枭!(未完待续。) 第183章 秘术 黎枭与咏梅真人交手,金珠算盘跟魔灵指刃相碰撞,灵光魔气四散,火花迸射,二人几乎不相上下。 而剩下的人呢? 瘴魔浮在半空,血红的大眼直愣愣地盯着眼下这些修士,穆长宁敢打赌,若瘴魔此刻有表情,它定然会像看到了美味,嘴边流涎、满脸兴奋。 有时候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运气,走哪儿都能碰上点意外,原本只是来猎杀一只瘴魔,结果人家却是有主的,而且还这么刚好,主子跟瘴魔一起出现,直接就撞枪口上了! 咏梅真人拖住了黎枭,屠大见状立即大喝一声,招呼起兄弟几个。 就见除屠大之外的五人以一种特殊的走位站定,一人手里拿出两面大旗,交叉斜插入地,口中念起了咒诀。 五人所站的位置,各自亮起一束金光,那金光冲天而起,附近的浓雾瘴气尽数被冲散。 月华如水,层层洒落,大地之上,亮起了一个五星形状,屠大提着一把大砍刀威风凛凛傲然而立。 那五星中亮起一道光,冲向屠大的身体,便见屠大原本结实威猛的身体骤然肌肉暴涨。上衣被撑裂,那隆起的肌肉一股一股,皮肤油光发亮,而他的气息,也一下子变得深厚绵长,整个人的修为,好像已经突破筑基,到了金丹,可仔细辨别起来,他明明还在筑基后期。 屠大面色狰狞,一声大吼,不管不顾提着刀就冲向瘴魔,气势汹汹。 穆长宁从没见过这样的法阵,一时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阵法?” 望穿仔细感受了一下,道:“不能说是阵法,这应该是一种秘术,将五人的修为暂时性地加到一个人身上,让他呈现出伪金丹状态,好拥有与瘴魔临时一拼的实力。不过这种秘术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这是孤注一掷了。” 是了,不孤注一掷还能如何?瘴魔几乎相当于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咏梅真人与它单打独斗也未必会有百分百的胜算,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只有筑基修为的? 屠大挥舞着大砍刀朝着瘴魔直直砍去,那砍刀确实将瘴魔身体一分为二,然而很快的,瘴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两半的身体重新聚拢到一起,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欢腾地转了圈,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瘴魔没有实体,即便是法术攻击,对它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付它,只能利用属性相克。若不是纯正的净化之力,大约也只有火系或是雷系法术才能对它起到一定约束作用。 所以屠大祭出了一座七层宝塔,宝塔灵光大绽,迅速变大,塔身上闪着紫色的细碎雷光,直直撞上瘴魔。 瘴魔似乎感受到了那雷光对自己的压迫,身形速闪,然而在屠大控制下的雷光塔一路穷追猛打,一下撞到瘴魔身上。 “呖——!” 瘴魔凄厉地尖叫,它双眼中的红色霎时变得更浓了,泛着嗜血般的光芒。 它当即一分为二,一半迎上屠大,另一半则去偷袭正在朝屠大全力输送修为的五人。 五人全心摆阵,暂时分不出其他心神应对其他,看上去就是个大漏洞,然而这秘术是当真这般好破的吗? 瘴魔的身体横冲直撞,可五人周围却自发形成了一层保护罩,那瘴魔无论如何都侵入不了。 这边屠大对付那一半的瘴魔还游刃有余,可瘴魔一看那五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便毫不犹豫地反身跟另一半合体,如此屠大就渐渐吃力了。 “啊!” 又是一道灵光打向屠大的身体,屠大脑上青筋爆出,面色更加痛苦,仿佛要被撑得爆体而亡,有细小的血珠子沁出毛孔,而这点血腥味却让瘴魔尤为兴奋。 过大的能量让身体负荷不起,屠大的动作窒了窒,就给了瘴魔可乘之机,然而这时,一大片火海气刃却将屠大包裹在内,阻断了瘴魔的靠近。 屠大惊讶回眸,“穆姑娘!” 他以为,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早就走了。 穆长宁不比他们几个,他们势必是要跟主子共存亡的,主子请她过来只是当个帮手,也承诺过保证她的安危,还给了她传送符随时逃跑保命,然而现在出现的情况,却大大超出了预期。照理说,她跑还来不及呢,为何还要留下! 穆长宁捏了捏炽火剑,淡淡“嗯”了一声。 趋利避害虽是人之天性,但做人也别太势利,当初既然心甘情愿答应了咏梅真人,那就合该做到有始有终,不是说有了好处就是她的份,等遇到危险了就跟她没关系直接一走了之,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人生在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穆长宁顶了一部分压力,屠大也缓过神来了,两个人通力合作,倒也能勉强跟瘴魔一拼。穆长宁甚是可惜霹雳这时候还在进阶,否则这时怎么也能轻松一点,但饶是如此,黎枭也觉得不甚满意。 他在与咏梅真人交手的同时,抽空取出了一只铃铛,白皙修长的手指拈住一端微微摇晃,铃铛闷声作响,一圈浓黑的波纹晕开,所有人顿觉脑中一痛,动作亦为之一滞。 黎枭唇角微勾,手中的铃铛摇晃地更为急促,那声声闷响如同魔音绕耳,竟是直接攻击在神识上,而与此同时的,胸中也无端升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穆长宁咬牙忍受着脑中眩晕,一遍遍默念起清心咒,手中长剑挥舞更加猛烈,火莲绽放,层层火苗将瘴魔包围其中,她一边快速移动身体,一边将根根阵柱打入地下。 又一束明亮至极的灵光涌进屠大的身体,屠大全身涌出鲜血,仰天长啸,带着一股惨烈决然、一往无前的气势。 黑夜中,一个鲜红巨大的“灭”字从天而降,压在瘴魔身上。 “呖呖——” 瘴魔厉声惨叫,翻滚着身体,可那个字却如有千斤,压着它一点点耗尽它的生机。 黎枭见状眯了眯眼,随手一抛,那铃铛变得巨大,飞至空中,他一掌打到铃铛的身上,比原先沉重百倍的铃音轰然乍响。 “噗!” 结成五星阵的五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瘫软在地。 “嘭!” 失去了后援支持的屠大当即反噬,血肉爆开,皮开肉绽,鲜血溅在临近的穆长宁脸上,滚烫得厉害。 “呖!” 瘴魔身上压着的大字光泽黯淡,它又气又恨翻滚黑雾状的身体,叫声尖利而短促。 咏梅真人浑身一震,面色微白,声音微颤:“屠大!” 黎枭胜券在握,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小瘴,一个不留。” 瘴魔“呖呖”地应是,一股浓烟似的黑雾从它口中狂吐而出,腥臭的气味四溢,咏梅真人高声喝道:“是瘴魔毒!” 可这时候,屠大生死不明,而其余几个也早没了战力,即便咏梅真人出声提醒,又有何用? 黎枭低低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他才说完,便微微一怔。 视线范围内,那些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修士上方,撑起了一层淡青色的屏障,浓浓的黑烟被这层屏障隔绝在外,却尽数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黎枭双眼微眯,看到的是那唯一站着的女修举着一把青玉尺,玉尺将黑烟尽数吸收了干净,而原本青翠通透的尺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乌黑一片。 黎枭殷红的薄唇轻抿,神色莫名,这边咏梅真人发了狠,攻击咬得更紧,瘴魔眼见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毒烟竟然没有起到作用,叫嚣着就冲向穆长宁。 “八方幻杀阵,启!” 清浅的一句低喝,伴着无数指诀打出,地面瞬时亮起一个奇异的图案,图案八角各升起一道光柱,于顶端闭合,形成一个囚笼,将瘴魔困于囚笼。 囚笼之内,底部燃起熊熊烈火,而头顶却降下道道惊雷,瘴魔最是畏惧这二者,被火光雷电逼得凄厉惨叫,身形聚聚散散,极不稳定。 咏梅真人心中讶异不已,黎枭也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还留着一招! 瘴魔是黎枭的爱宠,眼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如此折磨,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臭丫头,找死!” 他袖手一甩,指上短刃齐齐飞出,朝着她狠狠劈去。 穆长宁脸色发白,左摇右摆堪堪避过这几道攻击,奈何它们立刻杀了个回马枪。 一道短刃擦过穆长宁的手臂,又重新回到黎枭手里,一瞬间的刺痛和阴寒侵入身体,她身子晃了晃,阵法终究难逃崩溃命运。 这八方幻杀阵本就是高级法阵,匆忙之间建立的阵列布局到底有些粗糙,且维持阵法需要大量灵力的输送,紫魄中的灵力都已经被抽取了大一半,凭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坚持太久。 黎枭的短刃上淬了剧毒,还有极纯粹的魔气,刹那间入骨的阴寒让她一时无法适从,全身酸软无力。 瘴魔冲出阵法囚牢,恶狠狠地朝着这个让它吃了大苦头的人类冲去,它要吸干她的精魄,它要啃噬她的魂灵! 穆长宁原以为就这么完了,她都已经准备好要躲进空间了,哪知胸前挂着的平安符蓦然金光一闪,打到瘴魔身上,那瘴魔尖锐地一叫,身体顿时一散,颜色淡了许多,好不容易再重新凝聚起来,它却像见了什么天敌,刺溜一声远离了穆长宁。 “佛光?”黎枭微微惊讶。 正如光与影,明与暗,这世上万物总也相生相克,魔修最惧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道修,却是那东海神洲之上的一群秃驴! 黎枭轻哼一声,“倒是小瞧了你们!” 咏梅真人这时已经被逼得节节败退,他闭了闭眼心中叹息。 这个魔修,比他想的还要难缠,分明自己的修为比他还要高上几许,到头来却总也被他轻松压制,更甚至还能让他逮着空暇去顾虑瘴魔。 “穆小友,赶紧捏碎传送符!”咏梅真人喊道。 黎枭呵呵直笑,“你以为,被你们钻了一次空子,本座还能再让你们钻第二次?” “传送符?那就不放试试好了,看你们逃不逃的掉!”他似笑非笑瞧了眼跌坐在地的穆长宁,总觉得这她的状态不太对。 她分明已经被自己的指刃割伤了,那上头的剧毒不说见血封喉,但对付小小筑基修士却已经绰绰有余,这臭丫头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对劲……很不对劲! 黎枭反手一挥,巨大的铃铛撞开咏梅真人的身体,随后身形速闪。 “宁宁,小心!”望穿大喝。 穆长宁刚将体内的魔气化干净,才反应过来,这个浑身包裹在纯黑斗篷下的男人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躲开那只魔爪,黎枭的兴味却被勾得越来越浓。 这小丫头中了他的毒,居然还能动? 有意思! 金丹和筑基,这种修为的差距到底是难以逾越的,黎枭徒手一把捏住了穆长宁的脖子,她被勒得喘不过气,心中发紧,黎枭又拿指刃在她臂上重重划了一道,见她完全没有中毒迹象,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个不毒体质!”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听在穆长宁耳里却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像黎枭这种饲养瘴魔的变态,一旦发现她体质特殊,最可能做的事,就是抓她去做小白鼠了! 这种任人宰割却无能为力的滋味真是一点都不好受! 咏梅真人闷声吐出一口血,不由轻叹道:“小友,今日是在下对不住你。” 黎枭找到了新的玩具,心情大好,提起穆长宁的后领,还好心地回身笑道:“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看在你带她来的份上,本座留你一个全尸……小瘴,他们交给你了。” 瘴魔自被佛光击散,可谓受了重伤,主子这么一说,它也再没什么好犹豫的,俯身冲下来。 咏梅真人又是一声叹,再次将金算盘扔出,逼出三滴精血。 九枚算珠一跃而出,在空中排成了特定的序列,旋转飞扬,金光大盛。 不止瘴魔被这动静逼得近身不得,黎枭也被那阵光刺得精神恍惚,手下微松。 穆长宁趁机运足灵力聚于脚尖,朝着黎枭的下身狠狠一踢,那人果然闷哼一声松了手,可她方才脱身,周围的空气却突然扭曲了一下,下一瞬,她只感觉自己被一道气旋卷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184章 混沌之地 穆长宁心如死灰地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息,伸手抹了把嘴角的血。 那团莫名出现的气旋将她卷进了一个未知的地域,目前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条石窟隧道,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就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终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出去的。 可等她看清楚那个黑袍男人也近在咫尺阴测测地盯着她的时候,穆长宁真有种老天是在玩她的错觉。 告诉我为什么黎枭也来了这里! 尤其她严重怀疑自己刚才那一脚究竟有没有把他踢残…… 所以当穆长宁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瞥过他某个不能描述的地方的时候,黎枭炸毛了。 魔修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然而穆长宁现在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其实老天还是挺优待她的。 哎,可千万别以为黎枭这要死不死的情况是她干的! 苍天为证,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至于是怎么一回事,穆长宁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 这条隧道的风很大,来来回回地吹刮在人身上,钝刀割肉一般刺刺地生疼,而在这股风中,还夹杂着十分浓郁的灵气,但比之外界的五行灵气又有不同,这里的灵气,只有两种。 望穿说,这灵气也叫混沌之气,黑白二色,阴阳两类。 据说开天辟地之初,天地之间充斥着一股杂乱无章的气流,这股气流就是混沌之气,也是万灵之始。如今的五行灵气,就是由混沌之气慢慢演化而来的,可在如今的修真界中,却早已不存在这种混沌之气了。 也不知道当时的咏梅真人都做了什么,竟是撕开了一道异度空间的裂口,气旋卷着他们二人送到这里,姑且可称之为混沌之地。 这处的混沌之气虽然浓郁精纯,但却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可以吸收的,如今修士的灵根早已适应了五行灵气,再去吸收开天辟地之初的灵气,只会得不偿失,唯有两种凤毛麟角万年不遇的灵根,阳灵根和暗灵根,与混沌之气同宗同源,才可以直接吸收。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混沌之气能吞噬一切灵物,修为越高,灵力越充足,反倒会被它反噬地越厉害。 黎枭刚刚一见她在这里就想给她一个教训,他本身已是金丹中期修为,比她高得多,原本应该是完全碾压的,可偏偏天公不作美,这时候修为越高的反倒越凄惨,混沌之气涌进他的身体,直接将他反噬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自然,穆长宁也是受到了一定影响的,只是她及时封住了修为,也封住了灵力,自己如今往那一站,那就是个凡人,这些混沌之气也便伤不到她了。 穆长宁靠着石壁调息,静静望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黎枭。 他的呼吸极为轻浅,身上涌出的鲜血都将身下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宽大黑袍下的身形削瘦,斗篷的帽子掉落后,他的上半张脸还被一块银色面具遮住,让人根本不知他究竟长了张什么脸。 若非此刻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穆长宁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黎枭是什么好人吗?不,当然不是。 他的年纪不大,恐怕和师兄慕衍差不多,还未满百岁。 天魔宫七大分堂,只有五毒堂的堂主是金丹修为,其他全是元婴魔君,身为所有堂主中修为、年纪、资历最低的一个,黎枭的实力却从没有人质疑过,他手上沾的人命也丝毫不比其他几位魔君要少。 这样一个人,狠辣、阴毒、手段,样样不缺,做事全凭喜好,决断但看心情。 与其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她倒宁愿他是个死人的…… 方才黎枭已经发现了她的体质特殊,对于他这种喜好毒物的人来说,肯定是会对她这种体质感兴趣的,穆长宁自己也没弄清楚这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绝不愿意,被这个变态当成活体来做研究! 在混沌之地,一切都得反着来,黎枭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穆长宁站起身,谁知她才刚有点动静,黎枭的头便缓缓转了过来,银白面具下的眼睛幽深森冷,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苍白如纸。 “你想杀了我。”这是句肯定句。 常年浸淫杀戮之中,黎枭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很准,尤其他眼下的状况十分糟糕……他发誓,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也没在谁面前这样虚弱过!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女修! 被点穿了心思,穆长宁毫不在意。 方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底气足的反倒应该是她! “不错,黎枭堂主。”穆长宁面带微笑。 黎枭轻笑了一下,胸膛微颤,啧啧称奇:“不简单啊,你还知道本座是谁呢!” 穆长宁淡淡勾唇。 当年只不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他怎么可能会记得什么?更何况,她如今的相貌,也早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了。 黎枭吃力地坐起身子,背靠着一面石壁,捂着胸口似笑非笑看向她,“小丫头,你以为,就凭你,有本事能奈何得了本座?” 她不置可否,“在别处我确实不能对你做什么,不过,这里可是混沌之地呢,而且还这么刚好的,黎枭堂主最擅长的,恰恰是我最不怕的。” 五毒堂堂主黎枭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是他那一身的毒功,诡谲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黎枭既然已经发现她体质的特殊之处了,穆长宁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第一不怕毒,第二现在比他有余力,第三她也有一定自信和把握把他杀了,还顾虑什么? 黎枭闻言脸色顿时一黑,不过很快,他便又笑开了,“小丫头,你若真想要杀了本座,何必现在跟本座说那么多废话?说出你的条件来吧,本座若能满足,定不反悔!” 所以说,她还是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穆长宁微微一笑,“这可是堂主您说的。”(未完待续。) 第185章 血池 黎枭心里郁闷的不行,他想他这辈子,大概从没有这么窝囊过,还得去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 不过他高傲归高傲,好歹也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最关键形势比人强,都已经被误传到这里了,还是这么个对他不利的情况,他还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真是……呵呵,原来他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 黎枭做了好一番心理工作,淡淡看她眼,轻哼一声,“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本座不再计较!” 穆长宁望向他,微微挑眉。 黎枭咬牙道:“本座以后都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或是对你不利,你大可以放心。” 她但笑不语。 黎枭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你是绝毒之体的事,本座替你保密,除你我之外,若有第三人知道,绝不会是从本座口中传出去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穆长宁满意地笑笑,打了个响指,“那就烦请堂主大人以心魔起誓了。” 魔修进阶也是会受心魔困扰的,甚至,魔修的心魔,比起道修还要沉重得多,以至于他们比道修还要讲究这个。 “你……”黎枭愕然,下一刻他便危险地眯起了眼,“本座都已经做了担保了,你还敢不信!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堂主您不知道吗?” 穆长宁掂了掂手中长剑,“黎枭堂主,不是我说,你们魔修的名声,还真是不怎么好听呢,尤其你五毒堂堂主还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这混沌之地,前路未知,你我放下恩怨共寻生路,于我而言便是与虎谋皮,谁知出了此地,你会不会反戈一击?晚辈年纪轻,惜命得很,担不起这个风险。” 说着她便嫣然一笑:“不过堂主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手起刀落,我保证我动作会很快的,哪怕你留了什么后招也无所谓,我必能拉上你一起,想到有天魔宫一堂之主陪葬,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兴奋呢!” 黎枭气得一噎。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么个黄毛丫头,居然,居然还敢骑到他的头上来……擦! 黎枭面上依然维持着高冷,殊不知内心小人早已疯狂地大喊大叫。他忍了又忍,惨白的脸上都被憋出了几抹暗红,胸中烦闷地更是险些吐出一口血。 “你叫什么名字!”黎枭恨声问道。 “晚辈穆长宁。” 他闻言一怔,锐利的目光直直扫了过去,阴阳怪调道:“原来你就是慕衍那个小师妹啊?” 穆长宁很早就知道,黎枭跟慕衍是旧相识,或者说,他们两个是死对头更准确一些,对于黎枭知道她这个小辈,穆长宁大可以将之归结于,对待对手的知己知彼,不过这种意味不明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正是。”她如实说道。 黎枭脸色黑了几瞬,深深吸一口气,“我黎枭,以心魔起誓,从今往后,不会加害穆长宁或是对她不利,且自此为她保守绝毒之体的秘密,不让第三人知道!”他冷冷看了穆长宁一眼,“行了吧?” “多谢堂主!”穆长宁见好就收。 对于黎枭这种人,到底不能逼得太紧,所以方才他虽说让她来开条件,但她也仅仅只是任由黎枭做出妥协,没提多余的要求。 其实,一开始,穆长宁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在混沌之地,她暂时占优势,但这也只是因为混沌之气的特殊,一旦离开这里,一切都得变回来,而自己唯一畏惧的,就是离开之后,被一个金丹魔修惦记着痛下杀手。 现在解除了这个隐患,从此以后少了一个敌人,她觉得并不算亏。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嘛……穆长宁看了眼正在生着闷气的黎枭,一股恶趣味油然而生。 她清咳两声道:“其实呢,这方混沌之地,超脱自然法则而存,你我进入这里是个意外,要么同时存在,要么同时消亡……” 所以,她若想活着走出去,黎枭根本不能死! 但黎枭不知道这事啊!他还真以为她是要杀了他以绝后患呢! 到头来,还不是被她摆了一道? 这下子,黎枭的脸全黑了,黑得发青发紫,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指着她,哆嗦了半晌,“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穆!长!宁!” 嗯,看到他这么生气,她就放心了。 黎枭遭受混沌之气的反噬,伤势严重,一时之间还不能动弹,他也不是傻的,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就封闭了修为和全身魔力,果然混沌之气没有再对他进一步伤害。 黎枭不止一次咒骂这个操蛋的破地方,修为越高反被压制地越狠,修士也只能当个凡人,只要稍稍动用一丁点的魔力或是灵力,这些无孔不入的混沌之气就能立马对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摧残,以至于他连丹药都不能吃! 不过修士的自愈能力到底是比凡人出色多了,何况黎枭已经是金丹修士,身体素质强硬,休养了半月,就已经恢复了行动力。 这半月来穆长宁可没少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过大家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又是被绑在一起的局面,最聪明妥当的方法,当然是一起结伴同行,共寻出路,加之黎枭都立了心魔誓了,穆长宁根本不用怵他。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隧道深处齐齐走去。 灵力不能用,神识也不能施展,在外面如何叱咤风云的人物,进了这里,也只能乖乖就范,重新学着怎么做一个凡人。 望了望前方深不见底的隧道,黎枭再一次咬牙:“那个拿算盘的臭道士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这个破地方打开的,现在要怎么出去!” 穆长宁默了默道:“咏梅真人什么来历我不清楚,我也只是恰好解了他的瘴魔毒,然后被他请去当帮手而已,至于沦落此地……”她似笑非笑:“若不是后来被你逼得狠了,咏梅真人至于出此下策吗?”都是谁害得啊? 黎枭冷冷一哼,“本座含辛茹苦养大的爱宠,前后两次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道修重创,难道还不许本座来给你们一个教训?” 养这种爱宠,你老人家的兴致可真好! 穆长宁翻个白眼,“所以说道魔双方的矛盾冲突根本不可调解,我们的观念本来就不同,说其他的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不赞同我,我也不认可你。”她顿了顿,狐疑道:“你这样培养瘴魔,是准备做什么呢?” “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黎枭邪魅地勾了勾唇,“小丫头,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本座不杀你,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 “……魔修都是这样,张口闭口把杀戮挂在嘴边的吗?” 黎枭微微一愣,薄唇紧抿,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了。 “这也与你无关。”他淡淡说道。 两人在隧道中一路走走停停这条隧道十分昏暗,他们感受着气流的来向,朝着深处进发。 歪七扭八有许多的岔路,越往后走,越像是一个溶洞,地上的土愈发湿腻,头顶也会时不时滴下水来。 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黎枭抿紧唇纠结着该选哪条路,穆长宁闭眼感受了一下,道:“左边。” 他不由看她一眼,“你似乎对这地方很了解。” “不都是第一回来?” 黎枭一噎,“走了十多天了,连根草都没看见!” “混沌之地,总有点不同的。” 他低哼道:“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挺多啊!” 穆长宁不置可否,知道的多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望穿。否则任她再如何见多识广,也不可能立即将这处与混沌之地联系起来啊…… 不过她再迟钝都能感觉到身边这人的烦躁了。 穆长宁看他眼,轻轻一叹,“黎枭堂主,我知道是多是少这不打紧,收起你那无聊的好奇心和猜疑吧,大家早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说到这里,她不由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变得古怪起来,“你,该不会从没试着相信过谁吧?” 黎枭阴沉沉地盯着她,“还是那句话,与你无关!” 他一甩袖大步朝着左边的岔路走去,穆长宁微微挑眉,耸耸肩不以为意。 这么又走了两日,黎枭忽然伸手拦住她,“有血气。” 血气? 穆长宁仔细闻了闻,明明自己的五感六识也已经算得上出众了,却丝毫没有闻到半点血腥味。 黎枭勾唇淡笑:“这种东西,我比你熟悉。” 走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终于遇到点不同,也必然有奇异之处,两人都格外谨慎凝重起来。又是大半日后,这条路终于到了尽头,而这尽头是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有一道丈宽的裂缝,那浓浓的血气,就是从裂缝中传来。 穆长宁和黎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走进这条裂缝中。 越往裂缝中走,空间便愈发逼仄,到最后只够一人通行,黎枭走在前面,穆长宁紧随其后,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乃至混沌之气也吹刮地愈发放肆,黑白二色气旋嗖嗖地吹过,令他们步履维艰。 “外面有人气。”望穿暗暗稀罕,“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人!” 穆长宁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就是不知道那人跟他们一样是外来人口,还是本来这里的原住民,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地势在缓缓降低,前方透出亮光,往外延伸出了一块平台。 二人小心翼翼地趴在平台上,往下探出了半个头。 穆长宁修炼过破妄眼,眼力很好,即便不能用神识,也可以看清楚下面的情形。 这块平台在半空中,底下是大大小小数十个血池,血池中盛满了暗红色的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泉,腥臭浓烈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可血池边上身披白袍的几个人却神色凝重而又虔诚。 “都是凡人。”望穿看了眼说道。 想想也是,混沌之气这么霸道,容不得一切灵物,除却跟它同宗同源的阳灵根暗灵根修士,谁在这里修炼,最后都只会被反噬而死。 这些白袍人的年纪都不大,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都在念些什么,随后便见血池中的血泉翻滚地更加猛烈,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慢慢浮出水面,待到穆长宁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她顿时大感惊讶。 那是一口棺材……乌黑发亮的棺材,棺材上刻着金灿灿的符文,只是以穆长宁对符文的认知水平,她完全看不懂那些符文的作用。 倒是黎枭见到这口棺材时,眸光轻闪,嘴边慢慢勾起一抹兴味至深的弧度。 白袍人踏入血池之中,小心翼翼地将棺材盖打开,嘴里唱念着奇异的曲调。 棺材中,躺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少女被这曲调唤醒,缓缓张开了眼睛。 空洞呆滞的一双眼,眼白多,眼黑少,木讷无神。 少女呆呆地看着棺材外围着她的白袍人,咧了咧嘴,口水从嘴角滑落,木讷地笑,看上去竟是个痴儿。 白袍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失望,“又是个失败品。” 白袍人纷纷叹息,将少女从棺材中抱了出来,缓缓摇头,“已经很久没有成功的例子了……” 他们合上了棺材,那棺材又重新沉入血池。 白袍人在石壁上某个位置轻轻按了按,伴随着“轰隆”一声,一扇石门打开,他们抱着那个少女便快步离去。 穆长宁和黎枭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动静了,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那些白袍人,似乎是这里的原住民。”穆长宁看向黎枭,“你知道那口棺材是干什么的?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黎枭深深看她一眼,穆长宁都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他却幽幽叹道:“那棺材上刻画的,都是聚集阴气的符文,这东西本座也只是偶尔在紫夜魔君那里看过几次。” 紫夜魔君是阴鬼堂堂主,对这种招魂聚阴的符文最是精通了。 穆长宁大为讶异,“那,那个少女……” “起死回生,或是借尸还魂……谁知道呢?”他无所谓地笑笑。(未完待续。) 第186章 石人 两人下了平台,来到血池边,除了浓重的腥气之外,他们还发现这血池十分奇怪,一半是极冷,还在冒着丝丝寒气,另一半却是极热,滚烫地翻滚冒泡,至于冷热交界阴阳调和的位置,正是刚刚棺材升起的地方。 血池后的石壁上刻着两个大字,并不是如今灵天大陆的通用版文字,上面也没有任何灵力或气息的波动,而是靠人力一点一点刻画上去的。 “这是上古文字。”望穿瞧了眼说道:“上面写的是……圣池。” 圣池? 穆长宁回身望去,血池还在翻滚,怪异阴森,难以想象该是怎样的功能作用,才会被那群白袍人奉为圣池。 黎枭很快就没了兴趣,来到墙壁边去找方才白袍人按的机关。 望穿则挑挑眉道:“靠池边走近一些。” 穆长宁依言走向血池。 修士的身体,因为经过灵力的改造淬炼,早已比一般凡人要强劲许多,可这至热又至冷的温度,穆长宁却有些受不住,也不知方才那些白袍人都是怎么走进的血池,还没有被烫伤冻坏的。 “有点奇怪啊……”望穿喃喃道:“我得出来看看。” 穆长宁一怔,“你不是灵体吗?一旦出来,不会被混沌之气绞杀?” 望穿昂首挺胸道:“都是天生地养的,我跟它同属本源,混沌之气于我而言反而是大补之物,若我猜的不错,这血池中很可能还会有一样天材地宝。” 他这么说,穆长宁也不会拦着。 在黎枭不知道的地方,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没入血池,不曾激起半点波澜。 黎枭回头便见她定定站在池边,眯了眯眼不耐道:“有什么可看的?刚刚那白袍人按在哪里了,过来找找。” 她淡淡看了他眼,两人便一起在石壁上摸索。 穆长宁按到某块颜色偏深向外微凸的小石子,伴着“轰隆”一声,石门大开,又是一条幽深的通道随之展开。 黎枭一马当先朝着那条通道走去,穆长宁回身朝血池望了眼,见一只嫩白的小手伸出来朝她比了个手势,便微微一笑跟上黎枭的步伐。 既然混沌之气对望穿有益,他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吸收的好机会?不过是因为先前黎枭在此不方便现身而已……如此暂时分开倒也无碍,反正望穿总有法子找到她的。 新打开的通道中依然很暗,黑白二色的混沌之气交缠,地上泥泞不堪,但让人欣喜的是,沿着这条路渐渐往外走,已经能偶尔能看到石缝里冒出一两根草。 在这种地方,长出来的草木都只是凡草,没有灵性,但这点生命的气息已经足够让两个长期跋涉的人感到欣喜。 走了大半日,隐隐有天光透出,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洞口,等两人重见天日的时候,原先的烦闷之气顿消,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适应了一下光线,眼前是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更奇怪的是,这里的草木虽多,却连条虫子都没看见,更别提什么鸟兽。 那刚才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黎枭跟穆长宁对视一眼,默了默道:“边走边看吧。”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沿着水流的方向顺流而行。 清风习习,树叶簌簌作响,他们都是五感六识敏锐超常之人,几乎是在一瞬同时停下脚步,纷纷回头。 空荡荡的一片,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总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穆长宁抓紧手中的长剑,想到了之前那些白袍人。 那群人的行为举动怪异,不知从何而来,而他们两个现在封闭了修为,封闭了神识,几乎与凡人无异,加上没有灵力护身,在溶洞中穿行半个多月让他们的体力渐渐透支,如今看过去不过一个外强中干的空架子,要是再碰上对方有歹意,双方争斗起来,真不好说结果会如何。 黎枭眯着眼紧了紧手,深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身后那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依然存在,可每每等到他们驻足回看,又什么都没发现。 如此走走停停,时刻绷紧神经,穆长宁都觉得自己要神经衰弱了。 正午的太阳升到了头顶,二人走到了一处空旷之地,脚步骤停。 入目之处,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石人,他们与真人的大小完全相同,样貌形态各异,活灵活现,壮观而又逼真,让穆长宁有种兵马俑再现的错觉。 当然,这股错觉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她便发现,这些石人的排布顺序十分怪异,毫无规律可言,却又能隐隐在其中找出某种玄奥的轨迹。 “是谁在这里雕了这么多的石人?”黎枭走近一个身形魁梧样貌粗犷的石人面前,摸着下巴低喃。 他刚想碰一碰那个石人,穆长宁陡然喝道:“别碰他!” 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那个石人竟缓缓张开了双眼,黎枭一愣,条件反射地取出武器,一拳打过去,指上短刃削铁如泥,深深嵌入了石人的胸口。 那石人恍若未觉,手掌抵上黎枭猛地一推,黎枭发觉这石人的力气出奇的大,他竟被这一把推开数丈之远,而石人身上那被黎枭破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 “嗡——” 石人的胸腔之中发出一阵闷响,随后,满林的石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号召,此起彼伏地纷纷响应。 他们睁开了眼睛,抬起了手脚,笨重地朝着穆长宁和黎枭的方向而来,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黎枭纳闷地揉了揉胸口。被那石人推了一把,竟险些让他吐出一口血,如今也还闷闷地生疼。 “都跟你说了别碰他了!”穆长宁瞪他一眼,“这些石人都是按着一定的规律排布的,似乎是个什么阵法,一旦有外物破坏了其中一环,就会触动阵法,变成一个杀阵!” 看着眼前成百上千“活”过来了的石人,黎枭面具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若他是在全盛时期,对付这些东西,一招就能摧毁,可在这混沌之地,一旦动用修为就会被反噬,仅靠自身肉体的力量,他根本没有把握。 “那现在怎么办?” 穆长宁瞧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石人,神情凝重道:“硬冲出去,或者破阵,但我一时不知道阵眼在哪。” 黎枭咬咬牙,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掩护,你现在就找阵眼!” 早在对付瘴魔,看到穆长宁露了一手八方幻杀阵,还将瘴魔重创的时候,黎枭就知道,这个小丫头颇懂阵法。而现在他们身陷石人阵,以如今的状态,靠蛮力冲出去恐怕是不行的了,因而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其实正如穆长宁所说,黎枭鲜少给予谁人信任,高傲如他,不屑也不愿同人共进退,到了现在却也只能赌上一把。 黎枭微微屈膝,十指交叉置于膝盖上,穆长宁踩着他的手,黎枭顺势一抬,她便借力跃上了一棵巨树,抓着树干观察下面的动静。 高处的视线明显要好得多,这片石人阵的全局全貌尽收眼底,以黎枭为中心,往外一圈一圈排满了石人,数不胜数,石人还在不断地苏醒之中,他们动作虽笨重,但胜在数量居多,打不死也打不坏。 每当黎枭在他们身上划开一道口子,那口子就能迅速愈合,一旦斩下了一条手臂一条腿,那石人动作顿了顿,将手臂重新接上又能接着打,哪怕砍下他们的头颅也无用。 黎枭仅存的体力在这些石人的车轮战下渐渐消耗,他最擅长的毒在对付这些石人的时候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动作渐渐迟钝,面具下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倒是始终没有抬头催上一句。 穆长宁仔细找寻石人阵的规律,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规律可言,倒是每个人都能井然有序,你进我退,同进同出,保持着队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个体! 她急得满头大汗,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丝丝疼痛让人头脑一清,她目光微凝,双眸微眯就跳下了巨树。 一个石人抡起拳头朝着黎枭的脸上砸去,穆长宁提剑挥去,径自砍下那石人的手臂。 “找到了?”黎枭嘴角带着血,脸色发白,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穆长宁摇摇头道:“这阵法太诡异,我看不明白,但正北方向十丈处有一口石井,这些石人都有意地避开了那口石井。事若反常必有妖,石井兴许是出路,也兴许会是另一个龙潭虎穴,一半一半的概率,赌一把!” 黎枭虚弱地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好,赌一把。” 有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两人朝着正北向一路杀过去。这种近乎于肉搏的方式对于侧重法术的修士而言是很吃亏的,穆长宁不无感慨当年跟许玄度对练的时候,也训练过一阵近身搏斗,如今还能勉强应付起来。 “咔擦。” 又一个石人的头颅被她斩下,那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开,双眼直视着穆长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那石人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欢喜和解脱。 只是那颗头颅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很快又滚回了那个石人身边,再之后发生了什么,穆长宁却没有闲暇再去关注了。 十丈的距离,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转瞬即到的事,可到了这个地方,无论是黎枭或是穆长宁,都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们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在这堆石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石井近在眼前,二人想都没想就纵身跳了下去。 一阵失重感之后,两人都觉得脑中阵阵眩晕。 默数了一下坠落的时间,穆长宁觉得,这么高的高度,他们就算是逃离了石人阵,也得被活活摔死了。 然而,穿透了厚厚的屋檐,落地的地方居然还很软,而且极有弹性,穆长宁在上面弹了两下,再摔到地上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 屋内点着烛火,香风阵阵,还有某种说不上来的气味,可等她爬起来看到屋内的场景时,顿时抽了抽嘴角。 一对男女浑身赤裸地在一张大床上纠缠,屋内充斥着情欲的气息,因为他们的到来,这对男女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居然还能旁若无人的继续! 一声低一声高的低喘呻吟声传来,穆长宁扶了扶额不忍直视,黎枭瞅了她一眼,抵唇似笑非笑道:“很淡定啊!” 呵呵,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见。节操嘛,掉着掉着就掉习惯了! 她看向身侧那人,神情突然一滞。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枭脸上的面具脱落了,这还是穆长宁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用风华绝代俊美无俦形容都不为过,她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大约只有楚寒枫能跟他媲美一二,但也远远不及,还有,黎枭的容貌更加阴柔,甚至带了点女气,单看这张脸,实在难以把他跟五毒堂堂主联系起来。 黎枭见到她眼中的惊艳时猛地一怔,伸手摸了摸面颊,脸色顿时一黑,“见过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美人就是美人,生起气来都赏心悦目。 穆长宁清咳道:“你就当我没看见吧。” 他冷哼一声,将地上的面具捡起来重新戴了回去。 床上那两人还在机械般地重复某种不能描述的运动,他们脸上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呆滞而木讷,就像是一对木偶,没有思想,只是被人控制着身体。 穆长宁在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微微一怔。 这少女,分明就是先前在血池棺材里的那位! 没等她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屋外响起了人声。 他们刚刚掉下来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察觉,只是这反应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重新拿起武器,朝着门外冲出去。 几个面容死白身穿短褐的人朝着这个房间走过来,他们的动作僵硬迟缓,眼神却十分犀利,见到闯出房门的二人,为首的那个张了张嘴,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有外人闯入……”(未完待续。) 第187章 不死人 一朵烟花在头顶爆开,点着宫灯的长回廊上,顿时涌出许多这样的短褐人士。 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大,看起来都还只是少年少女,可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死灰,唯有眼珠子灵活生动,而他们的动作,更像是年迈的老者,被放缓了数倍。 这些人手提着砍刀,拿着绳子,要将他们这两个外来者捉拿。 穆长宁跟黎枭都没有再浪费力气和时间去大杀四方,毕竟这群人的数量虽然居多,但动作迟缓,对他们构成的威胁并不大,他们只需将几个拦路的除去,另寻生路便可。 手起刀落,炽火剑将面前那个提起砍刀的少年头颅斩落,没有意料中的鲜血四溅,甚至对方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穆长宁朝地上的头颅看去,这一眼不由大惊失色。 脖颈切断处,不见血肉筋骨,只有一层皮包裹着一大片灰黑色的实物,而刚刚从石人阵中出来的他们十分清楚那灰黑色的实物都是什么东西……石人,这些少年少女,竟然都是石人! 是了,他们的装束都是相同的短褐,但和方才遇见的那些石人又不同,他们好歹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外表上看去和普通人无异。 被斩下的头颅滚回了少年的身边,少年将头颅提起又重新给自己安上,便再一次生龙活虎起来。 穆长宁没由来地背脊发寒。 这些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石头! 他们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并非妖精鬼怪,可他们身上还有生命的气息,又是实实在在存活着的! 望穿不在,仅凭她的见识认知,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关窍。 黎枭见此情形亦是大为惊诧,他们天魔宫有尸傀堂,炼制行尸、制造傀儡,每一件优秀成功的产物都能以一敌百,是上阵杀敌时的好帮手。 可再好的行尸,再精致的傀儡,都是受制于人的,它们没有思想,不能交流,它们的外表再坚韧,也有损坏的时候,绝不会像这些东西,既打不死,也打不残! 而若说这些皮相石人,比起那些行尸傀儡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他们的反应迟钝,动作僵硬…… 回廊上满是这种行动迟缓的皮相石人,而回廊边的房间内,却是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隔着一道房门,外面你追我打,里面香艳无边。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穆长宁一脚踹开一个拦路的皮相石人,黎枭眼看着这些东西越来越多,借着宫灯昏黄的光亮,见到一旁围栏外隐隐有波光粼粼,似乎是湖…… “再打下去又变回石人阵了。”他摇摇头,果决道:“跳湖!” 黎枭说完便纵身一跃跳进湖中,穆长宁二话不说立即跟上。湖水冰凉刺骨,激得浑身颤抖,血液都为之一凝。 那些皮相石人都没有下水来,若他们真是石头做的,这时便无法凫水,穆长宁和黎枭同时松了口气,不敢再停顿,感受着水流的流向,往远处游去。 两人的体力都已经所剩无几,只能相互扶持着,在夜色中艰难前行。 伸手间,穆长宁似乎找到了一块礁石,她一手抓着礁石,一手拉住黎枭,两人便靠着这块礁石稍作休整。 惨白的月光凄凄洒下,湖面水光潋滟,穆长宁的嘴唇被冻得毫无血色。 她抬头望了望那轮圆月,秀眉一点点蹙起,“这不对,我们刚刚跳进石井的时候,分明还是正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为何已经夜间了?” 黎枭深深吐出一口气,背靠着礁石喘息,“混沌分阴阳,你我来时是在阳面,艳阳高照天,此刻必是到了阴面,这才冷月高悬。” “那刚刚那些人呢?”她问道:“是人是石,抑或是山精鬼怪?” 黎枭似笑非笑看向她,“本座又如何知晓?”他微微一顿,神色陡然变得阴鸷起来:“还真是被坑惨了,等本座出去后,非把那人给碎尸万段!” 这说的那人自然是咏梅真人。 穆长宁翻个白眼,“先出去了再说吧……” 这下两人都有些沉默。 来了这个地方这么久,除了在血池看到的那几个白袍人外,就只有刚碰上的那些皮相石人和在屋内颠鸾倒凤的男男女女了。 石人顾着追杀他们,那些男男女女似乎没有什么神智,而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白袍人,又没有再遇上过,更何况,在这个处处充满诡异的地方,谁又能说那白袍人不会对他们这种外来人士做什么呢? 怎么出去,这问题根本无解。 穆长宁想或许望穿会发现点什么,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凡事都得先靠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便松开礁石,继续往前游,他们似乎是从一个湖泊,进入了一条长河,感觉到周围无人,二人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 身体早被冻得没了知觉,从冰水中出来,再经冷风一吹,寒暑不侵许多年的两人终于能够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数九寒冬。 不远处有一座石桥,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二人对视一眼,俱都躲到了桥洞中,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脚步声,如何在头顶颤动。 那是石人在巡夜…… 等到这轮巡夜人离开,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双双对视一眼,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然而等他们一落地,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角白色衣袍。 穆长宁心中“咯噔”了一下,缓缓抬头,果然看见一个白袍人静静站在原地,悄无声息。 “主人要见你们。”毫无起伏波澜的声音,一如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那白袍人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个地方的最高领袖了,这一段时间遇上的诡异事太多,他们也想知道这处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况他们现在的体力精力都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再接着死撑下去,结果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白袍人,显然和那房内的男男女女不同,他的神智十分清醒,而跟那些皮相石人也不同,他有血有肉,动作敏捷,面部也不僵硬,只是这白袍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的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生息。 白袍人将他们引入了一间楼阁。 “主人在里面。”他看了他们一眼,恭敬说道,那语气中,还带着点点敬畏,可他看他们的眼神,又充斥着零碎的微光。 穆长宁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点点头道:“多谢。” “谢?”白袍人微愣,木讷的眼睛微亮,摇摇头很是激动的模样:“不谢,不谢。” 黎枭抽抽嘴角,没耐心继续耗下去,率先走进那间楼阁,穆长宁怪异地回身望了眼那白袍人,也往里走去。 屋内是奢华至极的装饰,琉璃宫灯将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可再美观的房子,因为没有人气,还是显得幽冷空荡。 沿着阶梯一路爬到最高层,灯火阑珊的地方,一个红衣少女朝他们望过来。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模样,面容娇美可人,脸色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与方才的白袍人一样,少女身上也没有人息。 “你们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少女看着他们,说的很是肯定。她的神情算得上平静,轻轻叹息道:“这个地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人来过了……” 那一声听上去真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带着一种死寂和绝望。 黎枭不关心这破地方有多久没人来过了,他只关心究竟要怎么出去! “姑娘,我二人无意闯进此地,多有打扰,还望海涵,只要姑娘将离开的方法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走得远远的,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有关此地的只言片语。”黎枭诚恳说道。 对于他来说,能这样放低姿态已经很难得了,这里不是修真界,更不是天魔宫,在这里,没人会买他们的账,识时务者为俊杰,黎枭从来都很懂这一点。 少女的目光悠远,淡淡落在黎枭身上。她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若能出去,我何必还要留下来?” 黎枭顿时一愣,紧紧抿着唇:“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以为,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吗?”少女噗嗤一笑,“和你们一样,我也只是因为一场意外进了这里。万载的光阴,不也照样没能摆脱?” 万载! 穆长宁和黎枭纷纷大吃一惊。 这世上,除了化神修士,谁还能活上万载!这个少女,她,她…… 少女吃吃地笑,一双沧桑沉静的眸子里露出几丝波动,“你们都是修士,应该知道此地充斥着混沌之气,若我真是化神,不待反应过来,只怕当场便被这混沌之气绞杀了。” 既然并非化神,她又如何有这般绵长的寿命? “想听听这里的故事吗?”少女微微一笑。 到了此时,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多余的选择。 三人对面而坐。 少女名叫阿柯,万年前的一场动乱,让身为金丹修士的她,和一众仆从来到了这片地域,混沌之气对他们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摧残,如穆长宁和黎枭一样,他们立即选择了封闭修为,如普通凡人一般生活。 可是既然曾经体会过了身为修士的不凡,谁又甘愿重新归于平淡?尤其阿柯也是个天赋异禀的惊世之才。 “前一百年,我发了疯地寻找出去的方法,后一百年,我做梦都幻想着如何才能回去,再后来,我想,有生之年能再回去看看,也是好的,最后的最后,我认清了现实,不再去做这些无用功……” 阿柯无悲无喜,缓缓叙述这个故事,黎枭却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不能出去?难道说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困死在这里? 穆长宁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同时,她还有满腹的疑惑,“前辈既只是金丹,为何万年过去了,如今依旧寿元未尽?还有这个地方……” 阿柯平静地望向他们:“这里是不死城,是我一手创建的城池,至于我为何还活着,那是因为,我如今是不死人啊。” 她嫣然一笑,笑容却充满了寂寞萧索。 不死城?不死人? 穆长宁与黎枭面面相觑,黎枭问道:“什么是不死人?” “你们是从神仙居过来的,一路走来难道都没有发现吗?追着你们的那些人,不死不灭,长生长存,这就是不死人。” 不死不灭? 穆长宁想到了那些石人,确实怎么打都打不死,也打不坏,可那些皮相石人,和阿柯又不一样。 阿柯缓缓摇头,“那一些都是失败品,包括天上居里的那些人,各个都是失败品,真正的不死人,是跟我、还有穿着白袍的那一些一样的。” 穆长宁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阿柯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你们从圣池一路走过来,想必也见证了血祭圣洗吧?不死城的男男女女,在年满十五岁的时候,都要进行圣洗,圣洗成功了,就能变成与我一样的不死人,拥有无尽的寿命,而失败者,只有两种结果……” “石化,或者,变成痴儿。”穆长宁接道。 “不错。”阿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圣洗是从神魂到肉体的蜕变,那些痴儿,在神魂淬洗时便已经淘汰了,他们的作用只剩孕育后代,为不死城增添新鲜血液,而那些石人,完成了神魂的洗练,肉体淬炼这关却没能闯过,从内而外慢慢石化,也就只能成为不死城的守城人了。” 穆长宁觉得背脊阵阵地发寒,那些石人,还有那些没有神智只顾欢好的男男女女,竟然都只是实验的失败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这人简直是心理变态! 黎枭倒是能理解阿柯这种举动,他若研究出一种新毒物,也会在无数人身上检验成效的,阿柯跟他一样,都是某种程度上的狂人。 看着面前二人迥异的反应,阿柯浑不在意,“长生,不好吗?” 她缓缓站起身,端起桌上一只杯盏,轻轻抿了一口,鲜艳的液体染红她苍白的唇,阿柯低低地笑,“陪我长生,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188章 赐你长生可好? 穆长宁与黎枭同时一怔,听明白阿柯口中的意思,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黎枭猛地站起身,眯起双眼,“你什么意思!” 不死人眼中的长生,便是变成和她一样的不死人!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要拿他们做这种实验! “痴儿的寿命和生育率都越来越低,不死人的成功率也越来越低,我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制造出成功的不死人了。”阿柯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惆怅,望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某种隐藏的狂热。 “你们是修士,你们的神魂、肉体都经过锻造,拿你们的身体来血洗,定能成功的……届时你们便能和我一样了。” 这个疯子! 这是穆长宁和黎枭同时的想法。 黎枭目光冷锐,嘴角轻扯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谁要跟你一样!就你?你还算是人吗!” 不说他们不乐意变成这种活死人,再者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任人宰割的主,便是黎枭喜欢拿人做实验,但不代表,他喜欢做一个实验品! “长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吗?”阿柯的眼里露出了点点困惑不解,走近两步道:“我赐你们长生,好不好?” “呸!”黎枭当场就啐了口,“就你这种长生,谁稀罕?你不看看自己像什么!这里是混沌之地,不受自然法则约束,你才能存在,一旦离开这里,你只会被天道灭杀!把我们变成你这副死样子,和你一起在这里空度岁月,发霉长毛吗?” 穆长宁默默给他点个赞,黎枭骂得很是犀利。 阿柯的脸色变了数变,神情渐渐阴郁下来。 “你们懂什么……”她握紧拳,咬着牙很是气愤,“你们才来这个地方多久,又如何理解能体会听岁月一点点流逝的感觉?我五十八岁结丹,同辈中再难找到出其右者,临了却在这个破地方,等待寿元将尽,等待死亡的来临,老天何其不公,我又何其甘心!” “我本也没打算将自己弄成不死人,可我没时间了,我明明生来就是为走上这条长生道的!” 阿柯的声音愈发的激动,面色狰狞,双眼大亮,“看!我做到了!此路不通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找到法子了?以区区血肉之躯,我在这个地方,存活了万年,这就是我的本事!只要能长生,谁又在乎变成什么样!” 是了,谁说阿柯没有本事? 她这样的人,放到外面去,又会是个天纵英才。血祭圣洗,这本身便是一项创举,换了其他人沦落在此,再如何惊才绝艳,也只有望洋兴叹等死一途。 “万载的光阴,你得到了什么?”穆长宁幽幽叹道:“不死城在混沌之地的阴面,若我没有猜错,你这种完全的不死人,应该不能见阳光吧?留在地底,年年,岁岁朝朝,过着这种没有希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你想要的长生吗?这究竟算是长生,还是执念?” 阿柯微微一怔,穆长宁讥笑道:“赐我们长生?千万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不过是不甘只有自己一人变成这副模样罢了,又或者,是你觉得这样枯燥的日子过得太乏味寂寞了,所以在他们身上找找乐子。” “你的仆从,你仆从的后代子孙,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你的恩赐!” 穆长宁想起在石人阵里的那些石人,一开始,她以为,这些石人,是为了为难他们这些闯入者,现在想想,他们根本就是上赶着往她和黎枭面前凑的,他们期待渴望他们结果他们的性命,甚至,在她砍下石人头颅的时候,那人流露出一丝欢喜解脱。 可是,不能啊! 即便砍下他们的头,他们也死不了,连一心求死也做不到。 还有那些神仙居里的男男女女,被强制性剥夺了智慧,被当成生育的工具,而他们孕育出来的孩子,又将走上和他们父母一样的道路结局…… 阿柯双目霍瞪,死死瞪住他们,“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她大声地嘶吼,叫声将守在外面的白袍人引了进来。白袍人“唰唰唰”站成了一排,只等着听候阿柯的吩咐差遣。 阿柯素手一抬,淡淡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带去圣池进行圣洗。” 那几个白袍人纷纷一怔,一时没有动作,阿柯恼怒道:“没听懂我的话吗!” “……是,主人。” 白袍人俯首应是,快步朝着穆长宁和黎枭二人拥上来。 这是他们两个头一回对上真正的不死人,原先他们只和那些石人交过手,那已经让他们吃很多亏了。 可真正领略到不死人力量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是多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与石人不同,白袍人的身体十分灵活,他们的肢体身躯刀枪不入,而没有灵力输入的刀剑短刃只是比普通兵刃锋利少许,砍在这些白袍人身上,不过是让他们衣袍破碎少许,连皮都没破,而体力的透支对他们来说又是大大的不利。 阿柯在旁微微笑道:“不死人的身体,是经千锤百炼而成,你们乖乖听话,也能少吃点苦头,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多好?无坚不摧,不惧死、不惧痛,真正的寒暑不侵……” 直到这个时候,阿柯还在蛊惑人心呢! 白袍人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悄悄浮现出一丝厌倦。 穆长宁冷声一笑,“也就你觉得好吧!”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卷起,吹向这座亭台楼阁,房中的摆设被吹得东倒西歪,白袍人拿手挡住眼睛,等劲风停下后,再次睁眼,眼前哪里还有穆长宁和黎枭的影子? “人呢!”阿柯快步走上前,急声问道。 白袍人纷纷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里不是混沌之地吗,他们怎么可能还能用法术!这是假的!”阿柯神色惊恐,满眼的不信。 她在这里困了万载,就是因为不得修炼才走上这条不死之路,如果在混沌之地可以修炼的话,那她都算什么,算什么!(未完待续。) 第189章 混沌阴阳火 那股旋风径自将穆长宁和黎枭二人带出了不死城,回到最先出来的血池,穆长宁轻轻落到地上,黎枭只觉得脑中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空气中黑白二色的混沌之气淡薄了些,血池依然是一半滚烫沸腾,一半冰凉刺骨,不同的是,此刻的血池之上浮现着一只小巧的太极盘,而那太极盘并非实物,更像是虚影,虚虚实实分辨不明,若再定睛细看,便能发现,那分明就是一黑一白两簇火苗凑在一起,形成了太极盘的样子。 “望穿,你在哪?” 穆长宁知道刚才将他们带走的那阵巨风是望穿的手笔,可她四处张望,怎么也没有看到他的人。 “我不过离开一段时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在耳侧,虚空中凭的出现了一圈水纹般的波动,随后,一个白衣小儿从那水纹里走了出来。 他抬手一挥,形成了一个薄薄的保护罩,将穆长宁笼罩其中,而在这层保护罩中,却不存在混沌之气。 望穿指尖一弹飘出一点白光落入穆长宁的眉心,他体内被封的修为刹那间被解锁打开,灵气从丹田疯狂地涌了出来,流向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还在流血的伤口在灵力滋养下缓缓愈合,全身疲惫酸软的感觉在渐渐消失,而先前在冰河中泡了那么久,已经僵硬地快没有知觉的手脚也在缓缓回温,这个过程,又酸又麻,又痛又痒,但身体重新恢复力量的感觉,也令人身心舒畅。 穆长宁赶紧从储物袋中找出丹药服下,快速恢复着身体状态,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等恢复了七八成,暂时收住手看向望穿,“你刚刚从哪出来的?” “我的新技能,隐身术。”望穿提腿转了一圈,抬着眉显得十分得意:“这混沌之气对我大有好处,不要白不要,另外我还新增了一个隐身术的能力。” 穆长宁抽抽嘴角,鉴于他曾经那个读心术的能力,她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望穿跳脚叫道:“喂,这回可真不是什么半吊子了,我的隐身术,连元婴修士都未必发现得了,而且,吸收了这么多的混沌之气,我那读心术也有很大长进了好吗?” “维持时间呢?隐身术能维持多长的时间?” “……不一定。”望穿一窒,委委屈屈地点着手指,“长的话有一两个时辰,短的话……大概十几息。” “……” “不过,在这个地方有混沌之气,我能够随取随用,想维持多长时间,就维持多长时间!” 听他话中的意思,穆长宁微微一怔。 如今的她,处在望穿设置的隔绝结界内,这个结界能隔绝外面的混沌之气,她在结界中不会受到混沌之气的反噬,这才能重新调用灵力。 不过她自己却是无法撑起这种隔绝结界的,只要混沌之气不灭,望穿就能一直得到补充,这个结界也不会消散。 穆长宁点点头,跟他说起了不死城的事,“……那些石人,还有那些痴傻无神智的男男女女,都是不死城城主阿柯制造不死人的失败品,她就是通过这个血池,来创造不死人的!” 望穿一点也不惊讶,他看向了半空中浮着的那一只太极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血池里有一样天材地宝吗?” 穆长宁点点头,愕然道:“是这个太极盘?” “对,它叫混沌阴阳火,我是在那棺材底部的一个小孔里找到的它,它是这个混沌之地的产物,也可以说,这个混沌之地,就是因为它才会存在的。” 望穿娓娓道来:“混沌生万物,有造化生灵的作用,那个不死城主,倒也是个奇才,利用混沌阴阳火锻造淬炼神魂肉体,虽身死而神魂不灭,且肉体不陨,在这个不受天道约束的异度空间,确实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了。” “这么说,那些不死人,其实也是死人?” 穆长宁记得,阿柯和那些白袍人,确实都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若还是个活人,怎么可能做到此般地步? 望穿摇了摇头,“混沌之地不受天道法则约束,自然也没有六道轮回,死在混沌之地,只有神魂俱灭一个下场,而以不死人的形式存在,究竟是死是活哪还有那么重要,反正他们存在于这个世间,往后的千千万万年,也会如此。” 这就是阿柯要眼中的长生吗? 他们这些修真者,哪个人心中没有一个得道成仙的远大目标,可要是为了长生将自己永远困在这方天地,那真的有意思吗? 穆长宁不是阿柯,她也无法替阿柯做回答,或许在阿柯眼里,这就是她想要的也说不定。 “混沌阴阳火是离开这个异度空间的钥匙。”望穿指了指空中的太极盘道。 穆长宁眼睛微亮,“这么说,只要毁了它,我们就能离开混沌之地了?” 望穿当即翻了个白眼,“你傻啊,这么好的东西,不将它收服了,岂不浪费?” 混沌阴阳火,便是天地奇火之一,这次下山前,她就曾在苏讷言那里见识过奇火,奇火对于丹师而言,那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苏讷言还交代她,若是遇上了奇火,也要量力而行,千万别变成仇梓翼那样。 仔细说来,这也不是穆长宁第一回见到天地之火。 当初还是炼气期的时候,她进入的无垠秘境发生了剧变,掉落到地心,那时她就见到过一种熔岩地心火。不过那熔岩地心火已经被妖化了,即便没有妖化,那火太狂暴,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如今这混沌阴阳火,只怕比起熔岩地心火,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望穿轻轻一叹,“你要直接去吸收混沌阴阳火,当然是不行的,不过眼下有个法子倒是可以取巧一试。” 他朝着那太极盘打出一掌,便见原来紧密贴合成太极盘的两簇火焰从中间分开,一团莹白如玉,另一团乌黑如墨。 “你收服阳火,另一团阴火,就交给他来。”望穿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黎枭,神情显得十分不乐意,“真是便宜他了!” 说着,又是一个隔绝结界笼罩到黎枭的身上,与穆长宁身上灵光微闪的隔绝阵不同,黎枭身上的那个,是淡淡的墨色,而那隔绝阵中充斥的,全是魔气。 本来魔气和五行灵气都是由混沌之气演变来的,望穿此时就是作为一个媒介,将混沌之气转换为他们所需要的灵气和魔气。 “等他醒过来就开始吧。” 望穿说着便又使用隐身术隐藏了身形,若不是身上还有结界的加持,穆长宁如何也不会察觉到望穿就在这里。 滴答,滴答。 有水珠子缓缓滴落在黎枭的脸上,体内的封印被解开,魔气疯狂地涌入黎枭体内,他缓缓睁开眼,感觉到体力和魔力都在快速恢复,心中顿时一喜,抬头却见自己身处血池边,显然他还没有离开混沌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身处结界内,这里面的魔气都快赶得上魔域了,甚至比魔域里的还要精纯许多,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喜跳跃。 关于这一点的说辞,穆长宁也想好了,她指着空中一黑一白的两簇火苗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那阵风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然后它就出现了,接着我们的身上都发生了一点变化,也许跟它有关,我想,它应该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只要我们将它收服了,说不定就能离开这个混沌之地。” 半真半假的言辞,穆长宁也不能把解释说得太满,她是如何也不会在黎枭面前暴露望穿的存在的。 力量修为都回来了,黎枭的疑心顿起,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望穿的声音蓦地响起在穆长宁的脑海里:“他不怎么相信呢。” 穆长宁淡淡道:“由不得他信不信。” 对于黎枭这种人,多疑是常态,她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把他糊弄过去的,眼下发生的变化太过怪异,她说不知道也说得通,何况,这种变化对他还是有利的,唯一的机会就在眼前,管他信还是不信,根本没有多大关系。 黎枭狐疑地打量她一番,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又将目光转向混沌阴阳火。 “这是……天地奇火?”他眸子发亮,声音也显得有些激动。 天地奇火出世,总会带有一些异象,那这种难以解释的情况,倒也有点可以理解了。 当然,正如穆长宁所说,管它怎么回事,他受够这个破地方了,如今有机会离开,谁还有心思管这么多! 黎枭二话不说,当即坐下来恢复调息,穆长宁也继续恢复状态,又在紫魄中注了一些灵力。 二人几乎同时双双抬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决然。 两人一齐来到血池边,掌心升起一团内火,朝着混沌阴阳火打去,顿时,混沌阴阳火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直直地朝着两人的内火而来。 乳白色的阳火飞向穆长宁的内火,而墨黑色的阴火则飞向了黎枭的内火。 穆长宁当下立即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是要将她的皮肤血肉都烤焦融化,体内的灵力立即疯狂地运转起来,抵挡这股灼热,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而额上的汗水更是不要命地往下淌。 黎枭的状态与穆长宁恰恰相反,他的周身冰寒一片,眉毛发丝上都结了一层冰霜,整条手臂都被冻僵,牙关冻得直打哆嗦,抓起一瓶丹药往嘴里一塞,不要魔力地催动内火压制住混沌阴火。 收服天地之火,其实也就是用内火将奇火驯服,这无非你压倒我或是我压倒你的过程,可天地奇火的力量何其霸道,没有超人的毅力和一定的实力基础,只能沦为奇火的祭品。 两人在这边艰难地与混沌阴阳火做斗争,而不死城的上上下下此刻都已经被彻底翻找了一遍,也没见到穆长宁和黎枭二人的影子。 阿柯面如寒霜,满城的皮相石人和白袍人不知所措。 “主人,他们会不会去阳面了?”一个白袍人说道。 阿柯摇摇头,“阳面的护城石人也没找到他们的踪影。”她神情显得既委屈又落寞,幽幽叹道:“和我一起长生多好?我们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与天同寿,与地同疆,多好的事呢……你们说,不是吗?” 白袍人们一时沉默,还是点了点头,那些皮相石人垂下脑袋,皆都缄默无声。 阿柯勾了勾唇,“不死城中没有,阳面也没发现,看来,他们是去圣池了……如此也好,就让我来亲自为他们圣洗。” 阿柯心情愉悦,打开了一条通往圣池的地道,十几个白袍人顿了顿,快步跟上,那些皮相石人没资格进入圣池,便只是落寞地站在原地。 “一点都不好……”有一个皮相石人没忍住心底的声音,低声说道。 黎枭已是金丹中期,有了一定的修为实力和底蕴,在应对阴火的时候,从最开始的弱势,已经渐渐旗鼓相当,可穆长宁只有筑基中期修为,纵然有紫魄提供灵力,可丹田的容量那么大,只能一次性输出那么多灵力,被那阳火死咬着不放。 她的发丝被烘烤地蜷曲断裂,脸色已经被烧灼地发紫发黑,五行相生相克,穆长宁没有水灵根,只能一遍遍给自己贴上寒冰符抵御热潮,但也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啊!” 手臂上又被灼出一个大洞,鲜血直往外流淌,她紧咬着下唇,贝齿深深嵌入肉中。 “宁宁?”望穿担忧唤道。 “喂,你怎么样?”黎枭分出一分心神问道,很明显的,穆长宁快到极致了。 果然以她的修为,还是差了点。 穆长宁深深吸一口气,这爆裂的空气吸入体内,连脏器五内都要被焚为灰烬了!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变成第二个仇梓翼了! 等等,仇梓翼? 对了!冰魄丹!她有冰魄丹! 穆长宁神色一喜,真是万分庆幸自己当初为仇城主炼制了冰魄丹! 她立即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粒冰魄丹服下,一股寒凉之气刹那间侵入肺腑,流向四肢百骸,舒缓了灼热带来的痛楚,又化出大量的灵力朝着阳火袭去,一瞬间内火大炽,竟有和阳火平分秋色的势头。(未完待续。) 第190章 众生念力 望穿见状微微放了心,黎枭的余光瞥见她的状态,面具下的眉梢轻轻一挑。 讷言真尊、慕衍、穆长宁,这师徒三人都是丹师,十二年前苏讷言小徒弟在丹师考核赛上斩获最年轻四阶丹师,这在修真界是一段传奇佳话,黎枭也略有耳闻,不过,能克制住奇火的丹药,品阶怎么也不会低吧? 就是不知,那是她自己炼制的,还是慕衍或是苏讷言给她的?若是前者,这小丫头可就不简单了…… 黎枭心中闪过某些念头,但很快又抛之脑后,专心应对起阴火来。 有了冰魄丹的辅助,穆长宁又分出几丝木灵气渡给内火,五行木生火,内火顿时更加旺盛,渐渐压制住了阳火。然而这时候,她发现紫魄中的灵力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了! 之前在对于瘴魔时,她撑起八方幻杀阵,本来就将存储的灵力用得差不多了,方才虽然又输了一些进去,到如今却还是不够用的。 穆长宁取出一把丹药吞下,澎湃的灵力涌出,那两团火在黎枭和穆长宁各自的攻势下,火光都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神色一喜。 望穿皱皱眉,“快点,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突兀地响起。 石壁上开出一面大门,一个红衣少女带着十几个白袍人走了进来。 穆长宁心中暗道一声倒霉,而阿柯在看清楚血池边的情形时,瞳孔便是猛的一缩。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用得了修为灵力?”她双目睁大,满是不信,疾步走上前来。 可有望穿施展的结界在,阿柯连靠近都不曾,便已被结界反弹开,那些白袍人将阿柯扶住,却被阿柯一把推开。 “这不可能!”阿柯的面容极度的扭曲,她失声叫道:“为什么你们用得了灵力,这里分明是混沌之地,你们为何没有被反噬而死!” 那声音哀怨而激愤,透着浓浓的不甘,然而此刻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黎枭是不清楚,而穆长宁是不会说,望穿此刻隐身了起来,除了穆长宁,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存在,阿柯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不甘心,一遍一遍地上前,却一遍遍地被结界弹开。 不死人的身体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如铜皮铁骨,阿柯没有受半点伤,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痛苦。 她感受到那结界中涌动的灵力,既陌生又熟悉,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她把自己变成了不死人,她拥有无尽的生命,但也最终,注定和那条登天路背道而驰。 阿柯跌坐在地,眼神也没有焦距,她似笑非笑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混沌阴阳火是离开这里的关键吗?可是你们以为,混沌阴阳火,是这么好收的?” 她站起身,在石壁上按了几下,便听得“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血池周边的四壁顿时出现几个通道,那通道中的混沌之气拂肆着涌入血池所在的空间,涌向那两团火焰,原先已经处于弱势的混沌阴阳火,顿时满血复活。 “格老子的……擦!”望穿破口大骂。 这个封闭的空间中的混沌之气原本已经被望穿吸去了大半,这对于穆长宁和黎枭收服混沌阴阳火会大有好处,可是阿柯这个疯子,直接将血池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打开,容纳更多的混沌之气涌入!这下子还怎么玩? 不死人确实打不死也打不坏,但那又如何,比起修士,他们唯一出彩的地方,唯有肉身而已,比起修士甚至是他这种神灵,不足之处实在太多太多了,否则干脆世上所有人都去变成不死人好了! 望穿眯了眯眼心中冷哼,以为这样他就没法子了吗? 他心念微动,巨石刹那间轰然落下,那些大开的通道霎时关闭。 阿柯先是一怔,继而伸手去按那些石门开关,却发现没有半点用途。 “是谁在帮你们!”到了现在,她也发觉不对劲了。 混沌之地一旦使用灵力就会被混沌之气反噬,也是因此,阿柯明知道收服混沌阴阳火能离开此地,她却无能为力。她虽是金丹修为,若没有灵力,也是凡人一个,只会被这火焚为灰烬。 可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简直如有神助! 神?若是有神,为何对她视而不见! 阿柯的眼神空洞,黑黝黝的一片,她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我成了这样,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你们凭什么可以离开?” 毫无预兆的,阿柯一手拎起一个白袍人,直直朝着半空中那两团火扔去,便听得一声惊呼,那刀枪不入寒暑不侵的白袍人,在阴火和阳火的灼烧下,竟从内而外地干瘪,最后化为一缕青烟,而那混沌阴阳火又陡然拔高了几寸。 阿柯吃吃地笑,笑声听起来怪异且渗人。 “他们本来就是混沌阴阳火的产物,现在荣归故里,不如重新变回奇火的养料。”那双眼里,盛放了太多的怨毒和疯狂,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对全世界满满的恶意和报复。 剩下的几个白袍人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望向阿柯,脚步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阿柯转过头来,阴森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我创造的,你们的生命是我给的,现在,我要收回。” “主人……”白袍人的眼里情绪复杂,怔怔看着阿柯。 几乎没有反抗地,他们都被阿柯扔出去做了混沌阴阳火的食料,而在这些不死人的滋养下,混沌阴阳火已经将二人的内火覆盖住。 黎枭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袭来,整个人都像被冰封了一样,穆长宁即便有冰魄丹也没用了,皮肤开始枯褶干瘪,皱成一团。 而阿柯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神疯狂,诡异地笑着:“我不能走,你们也不许走!留在这里多好,我为你们圣洗,允你们无尽的寿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哈哈哈……” 望穿真是要骂娘了,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若非她也是不死人,会助长混沌阴阳火的气焰,望穿真想把她扔到火里! 他加大灵气和魔气的输入,直接往穆长宁和黎枭身体里灌,黎枭的状况有了好转,穆长宁立即又往嘴里扔了一颗冰魄丹。 入不敷出,她渐渐感觉到体内灵力的空虚和力量的衰竭,一转眼望见脚下满溢的血池,穆长宁狠了狠心,将嗜血妖藤放入血池中。 “嗷呜——” 她似乎听到了嗜血妖藤欢快的叫声,随后暗红色的藤蔓变得愈发粗大,开始大口大口吞咽血池中的血液,而与此同时的,一股庞大的灵力反馈过来,涌入穆长宁的身体,她毫不犹豫地将这股灵力调用起来。 内火霎时变成了一个火球,朝着阳火猛力冲撞过去,她眼角瞥见黎枭似乎有些施展不开,眉心一皱叫道:“把嘴张开!” 黎枭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张开了嘴唇,两片唇瓣被冻得贴合在一起,一张开便撕开一片伤口,血珠子刚冒出来又成了冰珠。 穆长宁指尖一弹,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准确无误地射进黎枭的口中,他也不知怎么想的,也没什么犹豫就把那丹药吞下了。 刹那间,一股暖流往周身涌去,那些冰寒之气被这暖流逼退,他全身回暖,甚至还觉得体内一时有用不完的力量。 黎枭诧异地看了穆长宁一眼,却意外地看到她袖中伸出去的两根藤蔓,凭黎枭的见识,他立即便认出那是长在极阴之地的嗜血藤。不明白为何穆长宁会有这种东西,但看她的状况,似乎是暂时能够应对。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筑基中期的小丫头,在天地奇火面前,竟也有一拼之力。 黎枭收回目光,趁着赤阳丹的药效发挥作用,毫不客气地火力全开。 经脉被撑得涨裂,丹田一鼓一鼓地剧痛无比,穆长宁咬着牙引导这暴乱的灵力,心中轻轻一叹。 当初从醉花阴秘境出来,明明都已经决定了不再用这么破釜沉舟的法子,可临到头除了这样,还真的别无他法。 她不会因噎废食,事实上到了此刻也没有别的退路了,既然做出了决定,她就绝不会后悔! 穆长宁一刹那坚定了决心,任凭经脉碎裂,丹田鼓胀,任凭那要把人逼疯的疼痛时刻侵蚀着她的意志,她深深吸一口气,专注的眼中只看到那一簇乳白色的狂暴阳火。 蓦地,有十几点浅金色的光冒出来,钻进黎枭和穆长宁的身体,穆长宁立即就感到身体的疼痛舒缓了少许,除却冰魄丹的效用持续不断作用外,似乎这光点也帮她抵挡住一部分灼热,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玄妙力量,助她对抗阳火。 黎枭此刻的感受也差不多,他不明白那光点都是什么,但无疑有了这光团的加入,他顿时轻松了一点,虽杯水车薪,可往往有的时候,就是这点毫厘,注定了结局的不同。 阿柯眼睁睁看着两人从弱势渐渐缓了过来,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她身边再没有白袍人了,而且她也是不可能拿自己当养料去滋养混沌阴阳火的,望穿设置的结界她又闯不过,到了这时,竟只能看着束手无策。 这种无力感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在进入这个异度空间,就一直被这种无力感充斥,万载的光阴,皆是如此! 而在看到那十几点金光的时候,阿柯更是崩溃地大喊:“连你们也要背叛我吗?是谁赐予你们的生命,是谁让你们能在这世上存活那么多年,没有我,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都忘了吗!” 金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尽数没入二人体内,阿柯眼中的疯狂怨毒浓郁地都要滴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一点金光从阿柯来时的通道飞出,紧跟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点犹如成片的萤火虫蜂拥而至,朝着穆长宁和黎枭二人涌去。 若是此刻有人在不死城中,便会发现,那些金色光点,都是从皮相石人和那些或痴傻、或完好的男男女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有守在阳面的那些石人……一个人贡献一个光点,成千上万的人,组成了这片金色的光点风暴。 穆长宁和黎枭只觉得身体霎时轻盈了许多,如同被浸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体内好像积攒了无穷无尽数不清的力量,而又有一部分金色光点涌向那两团火焰,混沌阴阳火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竟然凄厉地哀鸣一声,火势越来越小。 光点风暴冲进身体的时候,穆长宁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绝望而哀伤的情绪,承载了无尽岁月中的孤独无力,还有此刻那殷殷切切的祈求希望。 这一瞬间的共情,让她的心神一阵恍惚。 穆长宁不明所以,望穿低低叹道:“这是念力,众生念力。” “刚刚那些被阿柯扔过去的白袍人,阳面的护城石人、还有在不死城中被圣洗摧残的失败品,这是他们的心愿,也是他们给予你们的力量。” 众生念力,也可以说是人力,当意念累积达到一定程度时,这种力量才会出现,它的作用,有时候绝对能够力挽狂澜。 阿柯面色死白,疯狂地扑了上去,“不,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的生命,都是我给的,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们怎么能背叛我!” 砰! 阿柯再一次被结界弹开,甚至因为那些众生念力的缘故,阿柯被弹得撞到石壁上,深深地嵌进去。 她睁开眼,巴巴地看着。 根本不用穆长宁或是黎枭引导,混沌阴阳火便已经服帖了,安安分分地地被他们各自的内火包裹住,飞向二人。 阳火从掌心钻入,虽然滚烫,但穆长宁已经感受不到其间的炽热了,混沌阳火已经被驯服,从此往后,都将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甚长宁惊喜地发现,这混沌阳火进入她的身体后,便包裹着她的经脉,一路流向丹田,经它流过的地方,那些破损断裂处,都被一点点慢慢修复,甚至经脉表面都裹上了如阳火一般的乳白色,变得坚韧通透。 最后,那阳火将她的内火都染成莹白色,安安静静开成了一朵白玉火莲,托举着她的丹田。 穆长宁长长舒了口气,黎枭也得到不小的好处。 他们同时朝阿柯望去,阿柯仍然嵌在石壁中,刚好将“圣池”二字中的那个“圣”字毁了。 她摇着头,癫狂地喃喃自语:“结束了,都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191章 欠了的人情 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于阿柯而言,用这句话来形容,想来定然十分合适。 混沌阴阳火被收服,这个异度空间顿时天翻地覆,脚下的土地寸寸裂开,处于地底的阴面上浮,而处于地上的阳面下沉,几乎都是瞬息之间的事。 不死城渐渐呈现出全貌,无数的不死城人仰头望去,他们定定看着那原先高高在上一身红衣的主人,正挣扎着从墙壁里出来。 天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黑白二色的气旋争先恐后地朝着那道口子涌过去,整个空间的混沌之气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那道口子中,还有大片大片的金光涌入,其间似有仙音阵阵,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玄奥韵律。 无论是穆长宁黎枭或是阿柯,这一刻竟都有些痴了。 拂肆的狂风卷起漫天沙尘,在那漫天金光的沐浴下,他们这些石人的身体都开始逐渐风化,最后归于尘埃,而从他们身体中飘出的白色魂魄,也尽都向着那片金色的接引之光而去,只是在离去前,他们围着穆长宁和黎枭转了圈,即便此刻没有共情,二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欢欣雀跃和如释重负。 望穿收回了笼罩在二人身上的隔绝结界。收服了混沌阴阳火,某种程度上也能说和混沌本源,这个时候,即便没有结界,他们也不会受到混沌之气的反噬了。 望穿身形一闪便回了空间,无声无息。 “他们去哪了?”穆长宁望着那些魂魄,出声问道。 “混沌之气消散,这个地方便再也不是混沌之地,此后将受天道规则约束,这些石人或是不死人,都是超脱自然的产物,不容于世,当然是不能存在的,按理是该被绞杀干净,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入轮回了。” 他们都是不死人中的失败品,但变成这样,也并非是他们自愿的,天道向来公允,自有一套评判准则,这对他们而言,大约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阿柯跌坐在地上,像是没了力气,她的皮肤在渐渐变得透明,空洞的眼神中满是迷惘无措,“你们为何要这么做,多少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我都给你们了,你们还要背叛我……” 直到此刻,阿柯也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黎枭冷哼一声嗤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阿柯迷茫抬眼,穆长宁轻声叹道:“这是你要的,不是他们要的。这世上谁不想长生不老,可你的不死城却只是一座监狱,他们都是被你困在监狱里的囚犯,没有轮回,没有目标,朝朝暮暮,岁岁年年,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是反抗背叛你,他们只是受够了这种日子,期以解脱和自我救赎。” “一个人,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死,而是没有希望。” 这是那些众生念力与她共情的时候,她感受到的一切,那么浓烈的情绪波动,直到此刻仍然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阿柯身子一震,身体愈发地透明了,她黝黑的双眼抬起来,望向天上那片接引神光,嘴边扯出一个无奈苦涩的笑,“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她何尝不懂,那种没有希望暗无天日的日子,简直能生生将人给逼疯。 从一介天之骄子落于此地,一开始,她也只是想活得更长久些,能有朝一日回归家园。可在往后数不清的日子里,这点初心,不知怎么变成了深刻的执念,所有的负面情绪和阴暗心理全面爆发,她想拉着所有人陪她一起体会这种绝望。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然而其实,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只是怀念曾经那种恣意洒脱、天地逍遥的时光罢了。 阿柯怔怔瞧着那片金光,自从成为不死人后,她就再也不能见阳光了,她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流逝,身体越来越虚弱。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大片蔚蓝,碧海潮生、烟波浩渺的人间仙境,当年鲜衣怒马,目空一切,如今物是人非、往事如风。 是该结束了…… 阿柯闭上眼,脸上扬起一道释然的微笑,身体慢慢化作一片虚无,却分出了两道流光,没入穆长宁和黎枭的眉心。 两人没有防备,面色俱都一变,忙分出神识去探查,却发现那只是一团记载的信息,只要读取完毕,便能完全消散,穆长宁瞄了眼,发现那是阿柯生前的阵法心得,而黎枭的则是一部符文手札。 与此同时的,空中出现一个白色漩涡,巨大的吸力卷着二人进入那个漩涡里,穆长宁顿觉脑中一晕,迷迷糊糊的似乎有谁抓住了她的手,身体在漩涡中起起伏伏,像是要被那股罡风绞碎。 体内的阳火朝着掌心涌去,而对方的阴火也朝她奔来,混沌阴阳火会和的时候,二人的周身形成了一个黑白二色的保护罩,那些罡风乱流直接被这保护罩隔绝在外,而原先因为吸收混沌阴阳火受的内伤,也在快速恢复中。 穆长宁和黎枭没有在这个漩涡中待太久,似乎只是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已落到了实处。周遭瘴气雾气弥漫,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腥臭味。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便知道这是重新回到盂连森林的瘴气区了。 重返现世,二人心中都有点感慨,黎枭看了眼自己还抓着穆长宁的手,默默松开,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犹豫了片刻道:“先前你给的那颗丹药……多谢了。” 他微微抿唇,别过头,似乎还有点不习惯说这种话。 穆长宁一想到给他吃了的那颗赤阳丹,这时就心疼地滴血了。 赤阳丹啊,她也就只有一炉的药材,总共不过炼了三颗,其中一颗就这么白给他嗑了! 但要是再选择一次,她大概还是会这么做,那时的情况,他们二人虽是各自分工,但混沌阴阳火毕竟是一体的,除非两人同时将之收服,否则谁也讨不着好,再说了,赤阳丹再珍贵,也不会有混沌阴阳火难得,这么一想,自己的收获还是蛮大的。 不过,该算的还是要算清楚。 穆长宁似笑非笑,“一句谢谢就完事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万金难求,有钱都买不到好吗?” 黎枭抽抽嘴角,轻哼道:“你开个价,本座给你把灵石送去!” “都说万金难得了,何况我缺这点钱?”穆长宁想了想道:“但你要是真的这么有诚意的话,那就来十万上品灵石呗。” 十万!还上品灵石! 黎枭脸色一黑,咬牙道:“你不如去抢好了!” “堂堂五毒堂堂主,连十万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 这是一码事吗? 黎枭气得一噎,“要灵石没有,有本事你就来抢!” “有本事你把吃下去的丹药吐出来啊!” “……”面具下的眼角狠狠一跳,黎枭深吸了口气道:“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得到点好处吗,不必拐弯抹角,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我给得起的话。” 穆长宁好笑道:“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是这么趁火打劫的人吗?” 呵呵,不是吗?黎枭暗暗翻个白眼。 她清咳道:“我想要什么一时还没想好,你记得欠我这个人情就行了,指不定哪个时候要你来还。” 黎枭微微蹙眉,他极不喜欢这种欠人的感觉,或者说,从来没人敢让他欠什么东西,但他好像还确实理亏了…… 要死了,他可是魔修,什么时候也成讲道理的人了! 黎枭抿紧唇,狠狠瞪她一眼,算是默认了。 他手指放唇边吹了个响哨,可半天也没什么反应。 黎枭神色猛地一沉,微微感应之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全身杀气尽放,让人不寒而栗。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混沌阴火的缘故,连周边都冷了几分。 “那个拿算盘的老道士,叫什么?”黎枭冷声问道。 穆长宁微愣,“你说咏梅真人?” “呵呵……”黎枭唇边缓缓勾起一丝残忍嗜血的弧度,“好!老道士敢毁本座的心血,本座就让他血债血偿!” 穆长宁再后知后觉也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在进入混沌之地的时候,正在和瘴魔激斗,咏梅真人不知做了什么把他们送去了异度空间,那留下的瘴魔怎么样了? 咏梅真人既然对瘴魔的常木之心势在必得,如此看来,那瘴魔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可那瘴魔却恰好是黎枭辛辛苦苦饲养出来的爱宠。 黎枭拿出飞行法器,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会有期吧。” 此后,便御器离去,那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穆长宁也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这方才准备御器飞行,却感觉林中有点不对劲。 虽还是瘴气弥漫,然而除了瘴气雾气之外,盂连森林中也有魔气灵气的存在,她刚来这片瘴气区的时候,灵气虽稀薄,但不是没有,可这时候,已经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了。 纵然听边信容临说起过如今魔气在增长,可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对。”望穿摇摇头道:“时间不对。” “什么时间不对?” “在混沌之地的时间和在修真界流逝的时间,不一样……” “……什么意思?” 望穿叹道:“原本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那血池上刻着的字分明是上古文字,可那阿柯却说,她来到混沌之地不过万年,若以万年的时间推算,怎么也到不了上古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卷入了时空乱流,在混沌之地虽然过了不足三月,但在修真界,其实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她猛然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望穿点点头,穆长宁无奈扶了扶额,也不知现在是过了多久,她离开盂连森林后得找个地方问问,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穆长宁离开瘴气区,在山间寻了个隐蔽的山洞,细细布上几重阵法,随后进入了空间,就地打坐。 在收服混沌阳火的时候,她的经脉破损撕裂,但后来阳火竟为她自动修复了一部分,而后来跟黎枭的阴火会和,还能加速疗伤的效果,因此她现在身体状态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混沌阴阳火的妙处,你往后就能体会到,要不是你现在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两种火焰的轮番侵蚀,怎么也不至于便宜了其他人!” 望穿的语气还是有点可惜,“不过即便只有阳火,也大有用处了,它至阳至烈,攻击力巨大,能为你修复淬炼经脉,助你引导灵气,而且往后这世间很难再有你无法抵御的严寒酷暑。” 所以才说,混沌阴阳火是一件多么难得的天材地宝,恐怕连元婴修士化神修士见了都要心动的。 老实说,穆长宁在这个修为年纪得到这么样东西,确实是太幸运了,但用幸运来形容恐怕还不够,这已经是相当扎眼。而且混沌阳火现在跟内火融为了一体,只要使用火系法术或是炽火剑诀,就会暴露出内火的不同,可以想象若被一些人盯上了,又看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变强,如今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穆长宁微微合上眼,闭目开始修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此刻她的丹田就像是一个盛满了水的容器,饱胀地厉害。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她将嗜血妖藤放进血池,而后嗜血妖藤又将大量能量反馈给她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只是当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关注,现在仔细感受一下,她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筑基六层巅峰,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候,便能进入筑基后期。 穆长宁顿觉好笑,似乎每一次小进阶,都有嗜血妖藤不小的功劳,而至于嗜血妖藤,吃饱喝足了,整个藤蔓都粗大壮实了一圈,已经美美的继续歇着去了。 穆长宁开始引导灵气灌入丹田,那股饱胀感越来越强烈,丹田下的白玉火莲化作一张薄薄的火网,将丹田笼罩住,帮着它一起一落地收缩,随后,“铮”的一声,无数灵气涌入,筑基后期的壁障也终于被打破。(未完待续。) 第192章 罗刹洞 突破筑基后期的那一刻,除却全身灵力奔涌汇聚,穆长宁更觉脑中猛然胀痛,如被无数针扎,耳边似乎听到“咯嘣”一声的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随后,神识疯狂地往外冲去。 穆长宁微微一怔,望穿挑挑眉道:“识海开了。” 自从炼气期的时候望穿替她强行打开识海后,她的识海就再没动静,一般修士都要到了金丹期才能将识海大门才会打开,即便穆长宁的神识强度早已到了金丹期,也依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原以为自己应该会和其他人一样,结丹后才显现出来的,不成想这次进阶筑基后期,竟提前将识海开了。 此刻还有一点十分微妙的感觉,似乎那层紫元四重的壁障终于有了松动,在紫元三重停留了十多年,这还是她头一回有触到四重的门槛。 趁热打铁,穆长宁赶紧沉敛心神,照着紫元诀的功法运转起来。 所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四重的壁障在感知下越来越明显,当她完全沉浸到这个状态中的时候,穆长宁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了凝元果。 紫元诀从三重开始的进阶,都需要外物辅助,而进阶紫元四重的关键,便在于凝元果。凝元果有凝练元神的作用,它也是炼制凝元丹的主药,当初帮黑岩城仇城主炼制冰魄丹,穆长宁得了不少好处,这凝元果便是其中一样。 凝元果通体雪白,模样像只杨桃,无核,直接生吞便是。 服下凝元果后,一股雪白的冰凉之气直冲脑门,原先四散的神识很快就被这股气流包裹住,往识海中压缩,直到压缩成一个橙黄色的小球,随后这股白色气流一点点渗透进这团元神中,逐渐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而十分温和舒适,那橙黄色的元神也在凝元果药力的渗透中逐渐凝实,往青碧色转换。 到了最后,青光一闪,识海唯剩一片碧海蓝天。 穆长宁陡然睁眼,眸中紫意浓的都要滴出来,即便望穿的神识比她强得多,这一刻对视下竟也有点微微的眩晕,随后她阖上双眸,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清澈澄净,眼瞳乌黑如墨。 紫元四重也随之突破了。 望穿绕着她走了两圈,啧啧道:“收获很大啊。” 不仅到了筑基后期,连识海都开了。要说这开辟识海的好处,大多数人都是到了金丹期才会领悟到的,识海是精神之源,等开辟之后便可以随时调用,也便是所谓的神识攻击。 所以金丹期修士一般都掌握有神识攻击的技巧,至于像穆长宁这种早早便会使用神识攻击的,无非是因为紫元诀功法的特殊和稀有罢了。 此外,识海也可以拿来温养法宝,法宝温养的时日长了,就会渐渐生出灵性,能更加配合主人心随意动。 望穿取出了一只纯黑的小木盒递过去,穆长宁接过后打量了一下,手突然一抖,“棺材?” 他点点头,“就是在血池里,阿柯和那些白袍人用来圣洗的棺材,混沌阴阳火就是被这只棺材压在血池底的。” 这么说,这只棺材,竟能承受混沌阴阳火的烧灼? 穆长宁伸手弹了弹小木盒,虽是木头,质地却十分坚硬,隐隐泛着金属光泽。 “它是什么材料做的?” “金乌木。” “金乌木!”那可是传说中的神树之木了! 相传羲和大神的儿子三足金乌就是栖息于金乌木上,每日从这处驾车升起,因而金乌神树也便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更甚至有传言,金乌神树是连接神界、人界和冥界的大门,只有通过金乌神树,才能往来穿梭于各界。 当然,这些都是神话传说,是真是假,谁又知晓。 穆长宁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是金乌神木吗?”要知道,修真界如今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这种上古时期的东西了,如今竟然能意外落到她的手里。 望穿轻声叹道:“那阿柯本来就是上古之人,上古时期,无论是修炼环境或是资源都比现在丰沛得多,金乌神木虽难得罕见,但真要找起来也并非没有可能找到,机缘巧合被阿柯带去了那个异度空间罢了,想来这棺材应该是她身上最值钱宝贵的东西。” 穆长宁一时唏嘘,这金乌木有灵性,穆长宁便直接将它放进识海中温养,按理说木头应该浮于水面,然而这棺材却深深地沉入了识海水底。 金光一闪,它竟直接这般扎根了。 想起阿柯消亡前留在她脑中的那团信息,穆长宁这时便仔细起来。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上古文字,穆长宁看不懂,但能感觉到这是她多年研究阵法的心得体会,而最后一页上,似乎是一段往事杂记,她将所有信息转给望穿,望穿点了点头便去竹屋中翻译这些文字。 在空间恢复又进阶的,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穆长宁出了空间便准备找个有人的地方询问今夕何夕。 离盂连森林最近的便是幽州,瘴气区靠近西北部,穆长宁一路往东南方向飞行,可越往后越觉得不对劲。除却早便发现的,空气中魔气渐浓外,这一带的气氛竟格外的萧索,荒凉得厉害。 她放开神识观察,眉头微微一皱,远方飞来两个筑基期的修士,身着黑袍,竟都是魔修! 见穆长宁御器飞来,两人面色微变,直接迎了上去,手中“钉钉”打出几点黑光,又快又狠。 穆长宁一眼就认出那是透骨钉,还淬满了剧毒,这手法与黎枭何其相似,她几乎都能肯定,这两个魔修就是五毒堂的! 穆长宁眸子微眯,手一扬同样几根暴雨梨花针打出去,角度找得刁钻,不仅截断了透骨钉的来势,还将它们全部反弹了回去。 “啊!”一个魔修不幸中招,被自己的武器伤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取出解毒丸服下,整个人便已经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另一个魔修面色当即大变,惊怒道:“你……” 话还没说完,迎面罩上来一面大网,将他浑身捆绑住,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居然都停滞了,根本使不出任何法术来。 “道修,你们还想背信吗?”魔修大声骂道。 穆长宁轻挑眉稍,“什么背信?” 魔修冷哼道:“大家都已经说好了,道魔双方井水不犯河水,那方是你们的地盘,这里是我们的地界,你越界而来,意欲何为!” 越界? 再前面不远都快到永乐城了,那里分明是散修联盟把持的,什么时候变成了魔修的地界? 修真界到底已经过了多少年了,怎么她一回来,全世界都变了? 穆长宁抿紧唇,凉凉地看向那魔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你说前面是魔修地界?” 那魔修猛然一愣,狐疑地看她一眼,却见一把鲜红的长剑抵住了他的脖颈,冰凉的剑刃随时都要割破他的皮肤,“都说出来,我放你离开,否则……” 她微微一顿,目光往前扫了扫,又有十几个魔修迎面而来,被她捆住了的魔修顿时哈哈大笑:“道修,你再得意啊,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说了算!” 他突然闷哼一声,一把短刃穿胸而过,到了穆长宁面前时,倏然停顿,又猛地回旋,将那魔修的整个头割了下来。 魔修的视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天旋地转,只看到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又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缓步走来。 魔修到死也不知道为何堂主要杀了他。 “聒噪。”黎枭轻哼一声,微微抬手,身后的魔修再没有跟上来。 穆长宁皱眉看了眼溅到她身上的血液,当下使了个清洁术。 “不错啊,已经筑基后期了。”冷冷淡淡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点起伏。 回到修真界,他终究还是那个可以叱咤风云、风生水起的天魔宫一堂之主。 “你来得正好。”穆长宁看着他道:“有些事问你总比问别人清楚,这是怎么了,都发生什么事了。” 黎枭殷红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抖了两下,传音说道:“混沌之地的时间流速与修真界不同,我们在那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回来的时候,修真界却已经过去五年了。” 他注意着穆长宁的表情,却见她似乎没怎么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黎枭眼神微闪,继续说道:“两年之前,盂连森林的中心地带突然塌陷,升起了一座遗府,名为罗刹洞,而且年代颇为久远,可以追寻到上古。” “罗刹洞?”这名字听上去怎么…… “不像是什么仙修的遗府吧?”黎枭淡淡瞥她一眼,勾唇冷哼:“分明是魔修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偏偏散修联盟那些人脑子都有坑,一个个盯着这里不放,直接和天魔宫打了起来,散修联盟不是天魔宫的对手,转头就跟七大宗门求救。刚出世的遗府,想也知道里面势必会有许多宝贝,七大宗门都投入其中,双方已经打了两年了。” 说到这里,他的嘴边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道修标榜自己高风亮节,事实上,还不都是一群追名逐利之辈,还没我们来得真实!” “那只是站在你是魔修的角度。”穆长宁翻个白眼,“盂连森林属于幽州,只有少数一部分属于魔域,罗刹洞出现在他们的地段上,他们当然要争取,再说了,这不是正合你们的心意?” 盂连森林中的魔气越来越浓,这是大势所趋,魔域早晚是要再进一步扩张的,只是道魔双方和平相处了几百年,早已达成了某些默契和约定,天魔宫想要大动干戈,就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个僵局。 与其说他们是在争取罗刹洞这个遗府,不如说他们是在趁机找茬,有了借口跟道修抢地盘,即便没有这件事,双方也早晚是要开战的,大家根本都心知肚明。 罗刹洞只是根导火索而已。 黎枭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看得这么通透明白。 “那现在呢?现在结果怎么样了?”穆长宁问道。 “如你所见,休战了。不过散修联盟也将一部分地盘割让出来,永乐城就是其中之一。”黎枭嗤道:“废物!”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你在这里是来守城的?” 黎枭脸色蓦地一黑,“是坐镇!” “……”有差别吗?不都一个意思? 见黎枭不远处那些魔修翘首以盼,穆长宁又大致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挥了挥手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重新御器而起,黎枭淡淡望了眼,还是出声道:“你可以去东方的宜城,你师兄目前就在那里。” “……”穆长宁微微一顿,从穿云舟上探出个脑袋往下看。 黎枭脸上精致的面具泛着冷光,她还记得那张面具底下是怎样绝色倾城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全似画中仙。 怎么突然提到师兄了? 想到他跟师兄的宿怨,似乎又有点解释得通。 穆长宁无奈叹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我师兄,才特意来这里守城的吧?” 她不过随便一问,黎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发青发红又发紫,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想也不想几道魔气刃就打过去,却被穿云舟的防御罩自动拦下。 穿云舟还是慕衍送给她的,上面留了慕衍的一道剑意,这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黎枭微微一愣,旋即吼道:“现在就滚!” 不止是穆长宁,就连黎枭身后那些魔修都是头一回见到自家堂主情绪这么大。 穆长宁愕然,也不知自己哪句触怒了他,不过这时候却不是捋虎须的时候。 黎枭虽发过心魔誓不会伤害她或是对她不利,但是这也不代表,她就有这个必要去跟他深交。 就算曾经也算共患难过,但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穆长宁驾着穿云舟往东面飞,黎枭抿紧唇闭了闭眼,甩袖往回走,一众魔修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人上前去问为何堂主要放了那个女修了。(未完待续。) 第193章 重聚 宜城在永乐城的东北向,也是幽州的一座散修城,只是名声没有永乐城响亮。虽然修真界已经过了五年,但在她的主观意识里,其实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穆长宁驾着穿云舟从半空往下看,发现有些地方简直满目疮痍,明显是法术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而一路上还能时不时碰上几伙趁火打劫之人,穆长宁为了省事大多能避则避,实在不行便速战速决,如此过了十日,方才到达宜城范围。 在城外百里处,穆长宁便碰上了一支十二人的巡逻队伍,队伍中全是筑基期的修士,有的修士身上竟还穿着七大宗门的服饰。 她不由一怔,难道说,七大宗门齐聚于此? “谁!” 穆长宁没有藏匿身形,那为首的穿着浩气宗服饰的男修立即发现了她,厉声喝道。 穆长宁驾舟落地,上前两步抱拳道:“道友,在下乃苍桐派弟子,前来宜城与师兄会和。” 她没有穿门派的服饰,浩气宗那男修也不认得她,当即狐疑道:“苍桐派弟子?如何证明?” 道魔双方持续交战,分庭抗礼,魔修领地就在不远处,他们谨慎点情有可原。穆长宁取出苍桐派的身份牌道:“这是我派的身份玉牌。” 七大宗门对彼此的服饰还是清楚的,那浩气宗男修一见玉牌便微微眯了眼,“原来是苍桐派的道友啊……” 他话音尾调拖得略长,背于身后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一众十二个筑基修士会意,骤然爆起,朝着她围攻。 穆长宁轻轻皱眉,脚步瞬移,避开几道攻击,又撑起防护罩,既惊又怒道:“道友,这是何意!” 浩气宗男修冷冷一哼,“你手上的是精英弟子玉牌,且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又已是筑基后期,想来也是门派中拔尖的人物,可苍桐派凡是资质出色的精英弟子如今全在宜城中了,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混进城中是为何意!” 另一个女修也同样满面寒霜,凤眸微眯道:“再说你这玉牌,还不知是从哪偷来抢来的,魔修最是阴险狡诈,依我看,她八成就是魔修的人!” 穆长宁是没想到如今都已经到这种草木皆兵的地步了,这里十二个人,一人一张嘴,根本没留她解释的余地,一个个还尽都往死里下手! 从他们话里的意思,她大概拼凑出,七大宗门将门派中的精英弟子都派来了宜城,虽然不知如此是何缘故,但现在这么一场误会,她又不好下杀手,否则以后处理起来才是麻烦,是以穆长宁主要还是以闪避为主。 凌波微步胜在灵活多变,一时半会儿还能应付,时间一长可就不行了。 “几位道友,误会一场,各位冷静一点!” 解释无用,穆长宁只得打出十几根暴雨梨花针,梨花针毫无灵力波动,无声无息地划破了几个修士的肌肤,那些修士竟然纷纷浑身酥软,没了力气。 他们当即大吼:“你用毒,还说自己不是魔修的人!” 有人见状连忙发出传讯符,临近的一支巡逻小队立即前来支援。 穆长宁微微叹息,突然一阵杀意袭来,带着让人胆寒的气势,穆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出了十几张引雷符,对着那杀气的来向丢过去。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混着无数电闪雷鸣,穆长宁将全身灵气罩开到最大,身子却也被震开数丈有余,胸口蓦地一痛,随后体内的混沌阳火便游走于胸口处,那股窒闷当即舒缓了下来。 一个身着月白色蓝金流云服饰的男子飘然落下,单手执剑傲然而立,目光淡淡地瞥向她。 “许师兄!” 许玄度已经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基扎实稳固,穆长宁想到方才那道杀气凛凛的攻击,如有实质,令人毛骨悚然,她惊喜道:“许师兄,你领悟剑意了!” 许玄度有些惊讶来人居然是她,点了点头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心便是一皱,“你的剑呢?” 方才他的剑意突至,她不想着提剑格挡,反而用起了引雷符,和巡逻小队缠斗,也没见拿剑在手中。 几年没见,就把武器给换了? 穆长宁讪讪一笑,“许师兄的可是剑意,我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献丑了,否则这时候不死也得残。” 许玄度轻扯了扯嘴角,惯常地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那一队巡逻卫队一见他们熟稔的模样,纷纷一怔,那浩气宗的男修惊愕道:“许道友,这……她真的是苍桐派弟子?” 许玄度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解释道:“这位是穆师妹,讷言真尊弟子,前几年出去历练了,刚刚回来。”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立即就能对号入座了,心中突地咯噔一下。 苏讷言这位修真界最年轻的新晋化神谁人不知,连带着他的徒弟当然也备受关注。慕衍便不必说了,少年成名,而穆长宁呢,听说她是十九岁的时候筑基的,到如今算起来……才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的筑基后期啊!她的进阶速度,都能赶得上慕衍了吧! 都是修士,差距却这么大,这得是什么样的绝世之才啊! 然而要是他们知道,穆长宁在混沌之地其实才待了几个月,而实际年龄只有三十一岁的话,估计要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不过混沌之地到底是个秘密,她不会跟别人说,就像她身怀混沌阳火,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是不要过多地显露,尤其是在道魔相争的这个当口上。 众人一时惊讶,那小队中一个女修冷哼道:“既如此,为何你不一开始就说清楚!” 穆长宁淡淡看向她。 她倒是想说清楚啊,你们一见面就动手,给机会了吗? 女修也想到了这一点,又不甘地恨恨咬牙:“可你身为讷言真尊弟子,堂堂名门正派中人,竟用毒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简直罔顾正道!” “不过是些麻药罢了……”穆长宁轻声一叹:“各位道友,你们现在应该可以动了,方才万不得已,还请见谅。” 那几个被暴雨梨花针打中的修士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体内那种酸软感好像确实不见了,一个个起身抱拳:“穆道友不必致歉,都是一场误会,说到底还是我们的不是,实在是魔修狡猾,我等不得不防,便是前不久就有一个修士冒充苍桐派弟子混入了宜城,结果对方却是魔宫派来的奸细,我们因此损失了不少。” 穆长宁看向许玄度,眸子里还有些茫然,许玄度转个身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师叔。” 穆长宁亦步亦趋地跟上。 “许师兄,我刚回来,有些事还不太清楚,不是说现在已经休战了吗,为何大家戒备这般森严?还有,七大宗门的精英弟子为何齐聚宜城,现在又是个什么形势?” 穆长宁问了一堆,许玄度皱皱眉狐疑地瞥向她,“你这是从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穆长宁讪笑道:“所以这不就来问师兄了吗?” 许玄度倒也受用,冷哼一声道:“明面上说是休战,私底下还不是小打小闹不断?这些日子,魔修的埋伏只多不少,不留着点心,指不定被人家阴了还回不过神来,至于各大门派齐聚宜城……” 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一方面是由于魔宫准备充分,来势汹汹,道方一致对外,理应同仇敌忾,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罗刹洞。” 又是罗刹洞? “你不会连罗刹洞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许玄度很是怀疑。 穆长宁道:“来的路上听人说起过,是盂连森林中心的一座遗府。” 许玄度点点头,“如今道魔两方达成的协议,就是各自退让一步,双方各派出一百人进入罗刹洞,各大门派精英弟子中的佼佼者,当然会参与其中。” “……一个遗府,两百人进入?”这都能赶上一个小秘境了吧? “罗刹洞因何而生谁也不知道,只知它能追溯到上古,魔气与灵气并存,因此谁也说不准它究竟属于哪一方。经道魔双方探查过,里面的空间很大,而且只能容纳筑基期修士。”他微微瞥了穆长宁一眼:“十七年的时间,筑基后期,仔细算算,师叔当年好像也没你那么快。” “都是机缘巧合,这不是刚刚进阶,连境界都还没有稳固吗?倒是应该恭喜许师兄,这么快就领悟到了剑意。” “也算是这次道魔之战的磨练所得吧,不过比起师叔,还是差很多的。”许玄度摇了摇头,冷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坚定向往。 剑痴对其他人向来不假辞色,大约只有对慕衍言听计从。据说许玄度的师父在他炼气期时便意外陨落,这么个好苗子,门派当然会为他配备最好的资源,另寻元婴真君代为教养,可他谁也不要,偏是慕衍手把手教的他。 所以说,慕衍对于许玄度而言,如师如父,他自然会更加尊敬依赖一些。 两人直接进了苍桐派的驻地,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已经到了宜城,由三位结丹修士保驾护航,苍桐派来的,是武峰同济真人、御兽峰金铭真人还有丹峰的慕衍,恰恰还都是穆长宁熟悉的人。 “师叔,看我带谁来了?”许玄度的声音带着点邀功讨好,明显是对着慕衍说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怔了怔,还是慕菲菲率先跑过来道:“长宁,这几年你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啊,你已经筑基后期了!” 这次门派中选来进入罗刹洞的弟子和预料中的也差不多,除却苍桐四杰外,便是慕菲菲韩楷裴少元他们这些熟面孔,大多都是筑基中期,另外便是许玄度和陶远已经是筑基后期,让人意外的是,付文轩居然也在这里,而且已经筑基八层了。 穆长宁淡淡笑了笑,先给三位真人请了礼,“师兄,两位师叔。” 慕衍点点头,“回来得正好,你的名额,我给你留着的。” 说的便是进入罗刹洞的名额,穆长宁蓦地一愣,“难道师兄早知道我要回来了?” 同济真人失笑道:“他哪里知道,不过是额外给你留了一份名额,若你不回来,就权当浪费咯,说起来你这丫头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正巧赶上时候!” “运气要不好,能这么快筑基后期?慕师弟当年修炼够快了吧,跟她一比都慢得掉渣……诶,丫头你今年多少岁来着,没记错的话,三十六吧?”金铭真人双眼大亮,“慕师弟,我看这丫头是要打破你的记录了。” “记录本就是用来打破的,这没什么不好。”慕衍毫不在意地道:“不过长宁你看起来刚进阶不久,还需稳固一下,罗刹洞遗府进入还有三个月,可以先准备起来。” “好,多谢师兄。”穆长宁微微一笑。 同济真人见这一群孩子都有些久别重逢后的激动兴奋,知道他们今日是没什么兴致再待下去听他们说什么注意事项了,本来道魔之战时刻戒备,也确实需要偶尔松懈一下,大手一挥便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 慕菲菲嘻嘻一笑,拉着穆长宁就往外走,其余人也跟着一道走出了房门,慕菲菲笑着打趣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称呼一声穆师姐?” 穆长宁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道:“确实应该。” “想得美!”慕菲菲哼道,手掌一摊,“呐,我们几个可是难得聚一聚的……”她双眼晶晶发亮,“你那还有蜜酒不?”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一笑,真别说,他们确实许久没尝过那蜜酒的滋味了,着实有些怀念。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穆长宁好笑地拍了拍储物袋,“恰好有点存货,今天就好好喝一杯。”说着便警惕的瞥了眼许玄度,盈盈笑道:“这回许师兄可没法子把我的藏酒搬空了!” 许玄度神色似是有些可惜,微微动了动手指:“那就跟我打一架,要是你输了,酒就全归我。” “……”还要脸不?(未完待续。) 第194章 地雷 在宜城不比在门派,几人只是到了苍桐派据地的一处院落推杯换盏,说的也大多都是这次道魔之战的事。 穆长宁没有切身体验经历过,至此也仅仅就是接触到一个残局,而这些昔日的同门好友,如今各个眉宇凝重,身上也多少沾了一些煞气。 慕菲菲喝了一口酒,轻声叹息:“现在总算好些了,最严重的时候,道魔双方厮杀的战场尸横遍野,天魔宫甚至颁布了一则昭令,杀一个道修,就能获得相应的灵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魔修群情鼎沸,我们往往都要连续几天几夜的厮杀打拼,不敢停歇,现在大家都能安好无损,已经是件幸事了。” 魔宫的,道门的,甚至是同伴的,各色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汇成长河,那些场面,光是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就算慕菲菲素来没心没肺,不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可经历过这些,见多了战场上的残酷和生死离别,心底终究还是感慨良多,原先神采飞扬无忧无虑,到如今也多了几丝沉稳积淀,可以看出来她心境提升了不少。 果然人经事了就会学着懂事长大,说到底谁也不能替谁去成长。 方青城微微摇头,“不过战场虽然残酷血腥,我们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天魔宫蓄意已久,道门也同气连枝,这两年大家水里来火里去,一遍遍突破极限,倒是对自身进行了全方位的磨练,至少实力强盛不少,而且原先预计的瓶颈,都提前堪破了。” 慕菲菲仰起脸连连点头。 看着这方默契十足,楚寒枫便只顾低着头闷声喝酒。 这两年收获确实算大,按理也该知足庆幸了,可这世上,到底没有比较就没有高低优劣,若说许玄度陶远便罢了,他们二人起步本来就早,可今日再见穆长宁,才发现,有些差距,根本就是难以填补的。 这样的晋升速度,也无怪乎有人能生出心魔来了……楚寒枫目光极为隐晦幽暗地打量了她一番,颇有些自嘲地笑笑。 揭过这个严肃的话题后,穆长宁望向一边悠哉悠哉喝着酒的付文轩。要说他的变化倒也还挺大,眉宇间虽还是那股玩世不恭的散漫,却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之气。 感觉到穆长宁的视线,付文轩眼睛微亮,转过头来便是咧嘴一笑,“是不是看本少太帅了,一时移不开眼?” “……”得,还是一个德行! 穆长宁抽抽嘴角,“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还留在中土,还在宜城苍桐派的驻地里?” 付文轩自苏讷言化神大典的时候就来中土游历,算一算过去也有五六年过去了。 他闻言不由捂了捂胸口做西子捧心状,神情好不委屈,“这才刚见面,就想着赶我走呢?我这得多不招待见啊?” 穆长宁哭笑不得:“别贫了,说认真的呢!” 付文轩收了玩笑,道:“师父都已经闭关准备化神了,我就想着四处多转转,结果没两年道魔之战就开始了,无论是为了磨砺自身或者是为了维护道门荣誉,本少怎么也得义不容辞披甲上阵不是?” “然后你就留下来支持道门了?” 付文轩理所当然地点头,“本少可是在中土大放异彩了一把呢,你现在出去问问,我付十三少的名声,那叫一个响亮!” 陶远走上前来,听闻这话倒是赞同地点点头,“付兄的阵法造诣相当出色,有数次劫杀魔修,都是全靠付兄主力,帮了大忙。” 付文轩得意挑眉,穆长宁倒没什么可意外的,别说他本身实力出色,就论他的心智手段,又有几个是他对手?想不在中土扬名立万都不行了。 陶远深深地望了望穆长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吐口,淡淡一笑后,只是举着酒杯默默在一边坐下。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突然想到:“你也要去罗刹洞?” “这么有趣的地方,不进去转转岂不可惜?”付文轩展颜笑道:“这次道方的一百个名额,除却各门派中十名精英弟子外,还有散修联盟和在争斗中做出巨大贡献的,不巧,本少刚刚好占了一个。” 他伸手拍了拍穆长宁的脑袋,“再说了,我怎么也算你半个自家人吧,顺便在这蹭吃蹭喝咯!” 穆长宁拍开他的手,付文轩轻笑道:“你呢,这几年都跑哪去了,道魔双方的动静搞这么大,你居然还不知道?” “进了一个特殊之地……” 她没有多说,付文轩也没在意,不再多问。 几人畅谈一番后,穆长宁便去了临时安排的房间,直接闭关巩固修为。自然,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那么悠闲惬意,离罗刹洞之行还有三月,她也仅仅是闭关了两个月而已。 期间望穿倒是将阿柯留下的那份上古阵法翻译好了,穆长宁略看了看,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这上面所记载的东西,已经不能只用“难得”二字来形容了,且不论它们有多么复杂难懂,这些可都是上古遗阵!其间有无数在现今的修真界早已销声匿迹的大阵,是多少阵法大师一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这上面竟有时空阵法的相关记载! 时间阵法或空间阵法,那都是现如今最接近远古奥义的东西,虽说从远古之后,祖祖辈辈多少代耗费万千心血研究,未得其门而入,但也算开创了一个小型流派,运用于诸多法宝器物上面,比如她在石板洞府中得来的空间画卷,再比如曾经在拍卖会上见过的时间药园。 当然了,这种有关时空阵法的小型流派,都是一脉相传,到如今,可以说整个修真界中懂得这一方面的屈指可数。阿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本已经摸到了一点关窍,正准备潜心研究,却至此意外被困混沌之地,不得不写下“抱憾”二字。 最后的最后,是阿柯留下的一些杂记,不过寥寥两页篇幅,只将她生前事大致交代一番。 阿柯全名洛南柯,是三重天四大家族洛家的嫡系子孙,十七岁筑基,五十八岁结丹,尤其擅长符阵两道,天赋异禀,是千百年一见的奇才。 但某一天,三重天发生大战,界面不稳,打开了多处时空气旋,将她和一众仆人卷到了这处混沌之地,重伤许久方才痊愈,而后的数百年都离开无望,洛南柯便创造出了不死人,缔造出一个不死王国。 别人的选择决定,她无从评价,洛南柯走到这一步,全因不甘执念太深。 在她最后留下的这点意识里,她只说此生遗憾太多,最恨是命运不公,其次是无法回归家园,最后是一生所习无人传承……到头来灰飞烟灭,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便将这些东西留给了她跟黎枭。 洛南柯还委婉地表示,虽已过了万载,外界早不知起了多少变化,但他们若有机会去到三重天,还请帮她问候一下她的族人,代她重新看看三重天的风光。 洛南柯大约也没想到,混沌之地的万年,在外界更是沧海桑田,不说如今还找不找得到她的族人,便是这三重天,穆长宁也从没听闻过。 “望穿,三重天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望穿生存在远古上古,也许他便听过这处。 望穿呆愣愣地毫无反应,脑中似有无数记忆片段纷至沓来,偏偏归结不到一处。穆长宁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如梦初醒一般。 “啊?什么事?”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带着点微微的苍白。 穆长宁皱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望穿神色间竟多了几丝疲惫。 “自从吸收了混沌之气,我的身体储蓄能量多了许多,明明想起很多很多事,可这时候一点都拼凑不到一块儿。”他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显得极为苦恼,“三重天,三重天,明明在哪里听过的……” “别急,只要收回你的那些身体碎片,慢慢总会想起来的。”穆长宁拍拍他的脑袋,“对了,吸收过混沌之气,你现在的感应应该强很多了吧,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点点头,“来自西部的召唤,原本还只是一点隐约的吸引,现在却越来越强烈了。” 西部……“是魔域?” “准确的说,是你即将去的那个遗府。” “罗刹洞!” 望穿点点头,“原先它在地底,隔着许多层天然屏障,感应就弱了,但如今它浮出地面,我能肯定就是它没错。” 罗刹洞的出现莫名其妙,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危险,但也很可能会是大机缘。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满载而归,赌输了全军覆没,但这世上,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修士修行,何尝不是在抢在斗? 抢资源抢法宝,与人斗与天斗! 这次道魔双方总共出了两百名弟子,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除却实力出色有自保之力外,也是有抢夺资源的目的。她是不知道罗刹洞中存在的神石碎片都是什么,但要在两百人中将那碎片带出来,可想而知难度定然不小。 但是这么个大好机会放在眼前,错过才是傻子了! 穆长宁出了房门,门口留了几道传讯符,她一一看过,发现还有凌玄英跟凌清溏发来的问候。 身为讷言真尊的弟子本就备受关注,消失了五年的人突然出现,昨日她进城的动静也不小,加之七大宗门齐聚此地,凌玄英凌清溏有所耳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凌玄英已经知道了她是凌清扬,穆长宁也欣然接受,无论他跟她有没有这层关系,总之对方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而至于他有没有跟谁说起,她其实也无所谓,不过她总有种笃定的直觉,凌玄英不会跟谁提这件事,哪怕凌清溏,他也不会说。 想了想给两人回了几句话,穆长宁去了金铭真人那处领取巡卫任务。 道魔双方就算暂时休战,也只是没有那种大规模的战斗,一些底下的小动作还是不断的,尤其越到约定的日子越容易出现变故,因而留在宜城中的无论普通弟子或是精英弟子,都要轮流去巡卫,她之前错过了道魔之战的主场,这时候便多少尽点力。 金铭真人笑眯眯道:“正好,今儿有一组巡卫队,在城北百里处巡卫。” 穆长宁领了任务后便留下几坛子蜜酒:“记得金铭师叔喜好这口,恰好我这还留了几坛。” “诶,还是你这丫头懂事!”金铭真人抱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穆长宁淡淡一笑,当初金铭真人送她的那一盒子种子,养到现在可帮了她不小的忙,而且那两株最珍贵的嗜血妖藤,还是她连番进阶的关键,现在偶尔拿些东西孝敬一下也是应该的。 穆长宁直接去了执事殿,找到了她所在的那一支编制小队。 “穆道友!” 极轻柔的一声呼唤,穆长宁回过头,便见一个筑基中期的俏丽女修正笑盈盈地望向她,穆长宁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再见她身上穿着天机门的服饰,突然回过神来,“温道友?” 这女修就是苏讷言化神大典时,和凌玄英凌清溏一道的那位纯阴之体,温岚。 “没想到穆道友还记得我。”温岚浅笑着点点头,见到她的修为时微微一怔,恭喜道:“穆道友已经筑基后期了,可喜可贺。” “多谢。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对方的师父也是元后修士,各有各自的骄傲,只需维持基本礼貌便可。 温岚与她一样被编到了一个巡卫小队,一队十二人,在城外百里范围内巡查有没有可疑点,谨防魔修耍阴招。 穆长宁放开神识在范围内探寻,不仅仅是地表范围,还包括了地底十里,神识一寸寸碾过,穆长宁眉心忽的一蹙。 地下多石块,这本是正常之事,可石块中隐隐还有灵气魔气的波动,这就不对劲了,而且这种石块还不在少数,有的就在表层,有的深埋地底。 见十里之外有个男修毫无所查地走动,而一颗这样的石块就在他几步开外,穆长宁顿时一惊,大声喊道:“停下!别动!” 男修愣了愣,皱皱眉满是不理解,随后一脚踩下。 “轰——” 一声爆炸声响起,涌出浓浓的黑雾,而那个男修,直接被这石块状的地雷炸成了碎肉。(未完待续。) 第195章 初一十五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然而这股惊讶还未褪去,便被爆炸引发的黑雾包裹围拢,那腥臭的黑气令人几欲作呕,大家连忙屏息,可惜终究还是晚了。 临近的几个修士吸入了毒气,瞬间全身鼓胀,脸色发黑,随后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只剩了一层皮包骨头,甚至从头到尾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 其余修士看得头皮阵阵发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很快的,又有一个修士不幸中招。 “轰轰轰——” 不仅是穆长宁所在小队巡视的这一块区域,包括其余地带也接二连三响起了这种爆炸声,地底好像一夜之间长出了许许多多的地雷,瞬间便能夺人性命于无形。 所有人一时纷纷神色惊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深怕一个不小心就碰上这催魂夺命的玩意儿。 “大家不要乱动,快先提前服下解毒丹!”穆长宁所在的这一支巡卫队的队长大声喊道。 他们现在将神识放开,自然发现了那些石块的可疑之处,然而一开始大家根本没往地底探,再者这石块中蕴含的灵力波动细微,也极容易被忽略。 巡卫队长虽已是筑基后期,也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场战役,然而这种东西却还是头一回见,第一时间便保守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穆长宁定定看着地上那些被毒气夺去性命的修士,如此一招毙命,杀伤力又巨大的毒物出自谁手,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眉心微动,暗道一声不好,这时远处恰恰有黑气一闪而过,一个巨大的魔气罩子裂开,露出其中近百名黑袍魔修,而为首的那个,竟还是个金丹初期! “魔,魔修……魔修来袭!”巡卫小队中有人惊声大叫,尤其看到对方领头还是个金丹魔修时,下意识地便要往城中退。 就算附近几个小队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堪堪和对方齐平,可对方还有一个金丹魔修呢! 宜城中七大宗门的金丹真人来了不少,只要退回宜城,他们就安全了! 动了这想法的远不止一人,几乎是一瞬间,许多修士都御器而起,那方魔修却十分沉得住气,穆长宁敏锐地感觉到一点灵力波动,背脊蓦地一寒。 “快往高处飞,开启灵气罩!”她大声喊道,御器腾空而起。 方才也是穆长宁开口叫住那个修士,人家不听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如今她再次出声,大家倒也信,一个个依言御器升空,撑起灵气罩。 就在他们刚刚飞起时,平整的地面轰然塌陷,埋在地底的那些地雷石块齐齐爆炸,余威将半空中那些修士冲向天边,有许多人撑起的灵气罩在巨大的冲力下崩溃,浓郁的黑色毒气冲天而起,动静大得宜城中人纷纷察觉,一时间又有许多修士朝着城外涌来。 金丹魔修活动了一下筋骨狞笑不已,“哼,才只是开胃小菜呢!” 他猛然一顿,便见这充斥天地间的毒气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黑雾滚滚中,似乎有碧光闪现,毒气越来越淡,隐约可见一个月白道袍的少女执一把墨色玉尺盈盈而立,那毒气涌入的方向,便是那把玉尺! 墨色一闪而过,玉尺变成了通体的碧绿,毒气竟也一时间消失地干干净净,而那些提前升空了的修士,虽然有些受了伤,却再也没有如方才一样,被消融了血肉化作皮下白骨。 金丹魔修惊愕道:“不可能!这可是堂主亲手所制,怎堪得破!” 穆长宁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这东西还真就是黎枭做的! 几个巡卫小队中的成员多少受了点伤,不过眼看着最让人忌惮的毒气被解,他们微微松了口气,对穆长宁这手段惊讶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对魔修的滔天怒焰。 在地下埋这种东西,还险些害得他们全军覆没,他们一个个心里早就愤恨不已了,不过是忌惮对方人数,还有金丹魔修,这才没有正面应敌。 魔修闹出这么大动静,本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而且城中的金丹真人定然有所耳闻,也定会前来查看。 只要回头看去,就能发现,已有无数遁光从城中飞来了,如此有了底气,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哪还有什么好怕的?还不趁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所有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骤然爆起,朝着那群魔修冲过去,那魔修也不含糊,正面冲上来,双方当即混战在一起。 穆长宁手执青玉尺,碧绿色的玉尺此时在她手中却变得乌黑如墨,两个筑基后期的魔修盯上了她,以一敌二,穆长宁倒也不憷,以神识凝针,出其不备刺向两个魔修的元神。 突破了紫元四重,她的破妄眼便更进一步,神识攻击的效果自然也有所加强,不知道是不是将那只金乌木棺材放入识海的原因,在她动用识海的时候,总能感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若有人能注意她的双眼,便能看到,穆长宁的眸子里,除却有一缕紫光一闪而过外,还有一圈淡淡的金纹绕着眼瞳,犹如昙花一现。 两个魔修立即痛苦地大叫,浑身一震,目光一瞬变得呆滞。她又趁机拿着青玉尺悠悠一扬,墨色灵光将两个魔修笼罩,二人的身体血肉立即消融,干巴巴地倒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玉尺能以药救人,自也能以毒杀人,刚刚那些毒气皆被青玉尺吸收浸炼,如今也让他们尝尝化作枯骨的滋味! 毕竟,魔修之中,即便是五毒堂人,也不是每个都能像黎枭一样,不惧这些剧毒的! 魔修发现了穆长宁这块难啃的骨头,更多的人围了上去,她青玉尺和暴雨梨花针配合着使用,又混合藤蔓辅助,一时倒也应付得来。 温岚眸光微闪,目光投向穆长宁手中的青玉尺,秀眉微挑似是有些疑惑不解。 微微退开两步,温岚反手取出一架小箜篌,唇角微扬,素手轻抬,白皙的指节拨动,叮叮咚咚的乐声霎时如流水般倾泻,听在众人耳中,反响却各不相同。 魔修只觉得这乐声恼人至极,让人烦躁不堪,脑中闷痛,而道修却觉得心中清明,身体都跟着轻盈起来,动作更加流畅迅捷。 穆长宁目不斜视,心中暗暗纳罕。 音攻,温岚擅长的,竟是十分冷僻的音攻!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都是在几瞬之间的事,金丹魔修心中大恨不已,眼角一瞥见到那个手执玉尺的女修,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尤其在看到她手里那些魔修的死状时,更是气得不轻,大步一提就朝着穆长宁一掌拍过去。 穆长宁敏锐地感知到将来的危险,瞳孔微微一缩。 金丹修士,可不比筑基期的好对付的! 她再顾不得遮掩,乳白色的混沌阳火于掌心徐徐燃起,炽火剑已紧握在手,然而金丹魔修的那一掌还没到来,一把带着刺骨寒意的虚空巨剑已悄然而至,耳边似乎伴随着阵阵龙吟虎啸,与此同时的,穆长宁的身子也被一股大力甩开,随后又被一人接住。 “你怎么样?” 凌玄英舒缓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带着她暂离这块区域,目光扫了一番,见她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穆师妹!”陶远紧跟其后,急问道:“穆师妹,你没事吧?” 穆长宁摇摇头,“没事,多谢陶师兄……凌道友。” 凌玄英微微一笑,并未多在意她的称呼。 此时的城中已有许许多多修士飞来,人数方面直接将魔修碾压了彻底,而刚刚出现的那把巨剑,正是慕衍的剑意。 可惜这剑意终究没有落到那金丹魔修的身上,而是中途被一人截了胡。 “堂主!” 金丹魔修惊喜地看着面前那个戴了银色面具的男人,只见他的双手正被一种玄黑色的火焰覆盖住,徒手接住那把灵光闪闪的巨剑,在他数丈范围内的空气阴冷了不少,地上都结起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黎枭的身形被那把巨剑逼得不断后退,面具下阴鸷墨黑的眼中冷光一闪,随着他大喝一声,那剑意竟被他随手捏碎,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凄厉的龙吟。 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倒退数步。 “师兄(叔)!” “堂主!” 一众人涌了上去。 黎枭站稳身子,偏过头淡淡睨了那金丹男修一眼,提腿就将他一脚踹开,直撞断了几棵大树方才停下,金丹男修“哇”地就吐了口血。 “废物!”他冷冷道。 刷刷刷。 又是三个金丹真人从城中而来,落在慕衍身侧,神色间一派凝肃。 到了此刻,继续的争斗也没了意义,双方同时住手,退回了各自的阵营。 “黎枭!” 一个白眉宽脸的金丹真人认出来人,当即皱眉喝道:“你这是何意!” 黎枭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淡淡看了眼一身青衣目光淡然的慕衍,他的面上平静无波,一如既往的淡漠,可偏偏就是想让人看看,撕开这张面瘫脸后,究竟会看到什么。 黎枭微微勾唇,讥讽笑道:“慕衍,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的唇色鲜红如血,肤色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总给人一种妖冶诡谲之感。 慕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 以前跟黎枭交手,他多半会用毒,可这次却多了一种黑色的火焰。慕衍也算见多识广,自然知晓那火定是天地奇火无疑,且是一种至阴至寒之火,就连他是上品冰灵根,也免不了被这奇火冻伤。 慕衍抬了抬眉,依然不动声色,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黎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跟他相处过一段时日的穆长宁大约知道,这人现在应该是生气了,还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不是没人注意,那白眉宽脸的金丹真人见对方无视他,更是怒由心生,“黎枭,你在城外暗埋祸根,又于此地生事,是想不顾道魔双方约定、背信弃义吗?” 黎枭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被这老头子一吵,就觉得更加不开心了,他一不开心,就想做点什么事让自己开心开心。 “背信弃义?”他喃喃念叨,忽然一笑,“是谁背信弃义呢?” 砰! 一具面目全非满身脓血的尸体直接扔到那白眉老道面前,黎枭冷声笑道:“眼熟吗?” 老道被恶心地皱了皱眉,看清那尸体的服饰后,蓦地一惊:“飞雪真人!” 黎枭啧啧称叹:“本座自两月前坐镇无忧城,自认没再寻你们的麻烦,你们倒好,先差人来探听虚实了,不过这也没关系,要来便来吧,还偷偷摸摸贼头鼠脑的,这就是你们道修标榜的道义?” 白眉老道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那飞雪真人是散修联盟的,永乐城自被天魔宫占领,便改名了无忧城,谁知飞雪真人哪根筋不对,跑去魔修的地盘了。 黎枭扯了扯嘴角,“你们做十一,就别怪本座做十五,今儿这事就当给你们一个小教训。离约定的日子也不远了,再有第二回,本座保证,肯定是没这么简单,信或不信,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他说得自负,却没人会怀疑黎枭的本事。 天魔宫七大堂主中,他能以金丹修为占据一席之地,本身便不会简单,何况这人名声在外,如今日这种埋地雷的阴招层出不穷,幸亏前两年道魔之战的时候他不在,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栽他手里! 黎枭微微扫了眼,目光在慕衍身上顿了顿,冷哼一声便负手转身,“撤!” 一众魔修快速撤退,临了还不忘带走地上的魔修尸体,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走得倒也干脆利落。 除却慕衍之外,另外三个金丹真人皆都面沉如水,挥了挥手让人来收拾残局,随后再回城中议事。 穆长宁和许玄度走近两步,许玄度看了看慕衍的手,皱眉道:“师叔,你……” “没事的。”他缓缓摇头,目光转向了穆长宁,淡道:“长宁,你跟我过来。” 穆长宁一愣,大概能猜到师兄找她是什么事了。 方才那金丹魔修近身时,她凝了一簇真火于手心,虽说是稍纵即逝,不过师兄就近在跟前,估计也是看到了。(未完待续。) 第196章 幻凝晶 乳白色的火焰凝于指尖,穆长宁轻轻一弹,那团真火覆盖到慕衍冻成冰块的手掌上,化为薄薄的一层将之包裹住,以至于既能将混沌阴火留下的寒气驱散,又不至于太过靠近而灼伤到皮肤。 慕衍凝神感受片刻,等穆长宁将真火收回,方才那股在体内乱窜的阴寒狂暴之气已经消失无踪。 “师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慕衍微微点头,紧接着淡淡看了过去,“这就是你这消失五年的收获?” 自家师兄,慕衍的品性她又从来都清楚,没什么好隐瞒的。穆长宁点点头道:“是混沌阳火。” “混沌阳火……”他喃喃念了一遍,眉心忽的一蹙,“这么说,黎枭刚刚的那玄黑火焰,就是混沌阴火?” 慕衍也是丹师,天地奇火对于丹师而言弥足珍贵,他平日里自然也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相关知识。 修真界对天地奇火自有相应的排行榜,然而这混沌阴阳火却榜上无名。倒不是因为它有多么鸡肋,恰恰相反的,混沌阴阳火的威力谁也不能否认。 它们一阴一阳、一黑一白、相依相生,一个至阳至烈,一个至阴至寒,可偏偏,它们是混沌之地的产物! 混沌之地被混沌之气充斥,除却两种极为罕见的阳灵根和暗灵根修士,其余修士在那里几乎便与凡人无异,可想要收取混沌阴阳火,若不用灵力,便只会被它焚为灰烬,但若动用灵力,便会被混沌之气反噬而死! 除却有一个阳灵根和一个暗灵根的修士同时出现,才能各自将混沌阴阳火收服,可别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混沌之地,便是阳灵根和暗灵根,也已经有千万年没有出现过了,同时一起出现在混沌之地,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也是因此,混沌阴阳火被称为最不可能被收服的奇火,是以没人再费心去将它排进奇火榜单了。 穆长宁之前消失了五年,回来后便多了这样东西,而前两年道魔之战最激烈的时候,黎枭身为五毒堂堂主却下落不明,天魔宫上上下下都在找他,一无所获,直到两月前才听说他重新回归坐镇无忧城,和穆长宁回来的时间不谋而合,今日再领教过他那手玄火,慕衍便能肯定,那玄黑火焰,必是混沌阴火无疑。 他是不清楚为何穆长宁和黎枭会有办法将混沌阴阳火收服,那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现在摆在眼前的,却是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师妹,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手段,叫做夺情?”慕衍肃然道。 穆长宁微微一愣,“巫诅堂?” 天魔宫下分七堂,其中有一堂最是神秘,人数也最为稀少,据说满堂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足百人,而他们最擅长的绝学,便是“夺情”。 “凡汝所得,终将失去,凡汝所求,终将毁灭,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来世今生,不死不休。” 慕衍一字一顿,面色愈发凝重严肃,“夺情,是剥夺,也是诅咒,别说是内火这种有实质的东西,便是你的气运、命数,他们也照样能夺来!天魔宫至今屹立不倒,和巫诅堂有很大一部分关系,而据我所知,这次魔修那边,进罗刹洞的名额中,有一人便是巫诅堂少主,而对方是筑基大圆满。” 穆长宁猛然一窒,慕衍继续道:“虽然每次夺情的施展,都会要施咒者付出一定代价,但若所得比所失多得多,他们也会很乐意进行这笔买卖,你说要是被巫诅堂少主发现你身具混沌阳火,他会怎么选择?” “……”穆长宁轻轻一叹,“师兄,这些我都想过,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也懂,我现在的修为,在别人眼里就是块好啃的肉骨头,若不尽快提升变强,只会招致祸端。” “所以,不用火系法术,也尽量不用剑诀?”慕衍紧蹙眉心,“若今日我未曾发现,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算了?” 她无奈道:“我也想过要遮蔽一下的,可是,少了一样东西……” 混沌阳火的好处,她当然清楚,也明白这东西势必会让许多高阶修士动心。 在至高的利益和提升实力的绝对诱惑面前,不会有谁看在你是谁的份上,就饶过你的,她也想过让望穿给她遮掩一下真火的颜色,望穿倒是提出了一个方案,只是那样东西,她都不知道上哪去找。 慕衍摇摇头,随手一翻取出了一块通体晶莹透明的晶体,但若仔细往那晶体中看,又有五颜六色的光芒闪过。 “幻凝晶!”穆长宁目瞪口呆,“师兄,你……” “早些年得来的,本想用来炼制本命法宝,不过师尊后来赠了护心龙鳞,就留下来了,如今给你刚刚好。”慕衍淡淡道。 幻凝晶是一种罕见晶矿,用来炼制法宝能增加一个致幻的功能,而若直接将之祭炼,也能一定程度上对自身进行改装和遮掩。当然,这种遮掩不是长期的,最多就能持续三十年,不过三十年后,穆长宁怎么也该结丹了,迈步高阶修士行列,就有了一定能力自保,总归会比现在好。 望穿说的那样东西便是这个幻凝晶,她原先还在头疼去哪儿找,师兄却直接给她了。 “师兄……” “物尽其用,这东西我留着也派不上用场。”慕衍淡淡一笑,“你能得到混沌阳火是件好事,那罗刹洞虽没有人进去过,但里面的阴气很重,你有奇火傍身,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说到这个,慕衍便跟她说起魔宫一方此次的阵容,穆长宁仔仔细细听着。 对于天魔宫的了解,她大多还是耳闻,道魔之战的时候她没有参与,曾经交手过的只有五毒堂与合欢堂,而她对于魔修的手段和本事都不太清楚,慕衍便是将自己所知所晓与她大致罗列一番。 穆长宁沉默良久,问道:“师兄,依你看,道魔双方的暂时和平,能够维持多久?” 慕衍亦是沉默,半晌后缓缓摇头:“野心不息,争斗不止,不会太久的。” 等穆长宁走出房门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一打开门口禁制才发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许玄度陶远慕菲菲,还有天机门的凌玄英和温岚。 见她一出来,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投递过来,慕菲菲刚想开口,许玄度便已紧紧盯着她直接问道:“师叔怎么样了?” 穆长宁眨眨眼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了?没事啊。” “没事你怎么进去这么久!” 这满满的怨妇口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她抽抽嘴角,“我这才回来没多久,还不允许师兄给我开个小灶啊?” 许玄度脸色顿时一黑,整张脸上都好像写满了哀怨,浑身上下都在往外释放低气压,活活能把人冻死。 好一会儿,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握拳愤愤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黎枭项上人头给摘了!” 穆长宁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她算是发现了,许玄度有浓浓的雏鸟情结,一遇上师兄的事,大约就会变得有点不大正常。 慕菲菲听说慕衍无碍便放了心,又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眼,蹙眉道:“我听说那些毒气十分厉害,你有没有事?” “师叔是医修,有事也没事了。”许玄度头一扬满脸骄傲。 穆长宁无言以对,陶远不由轻叹:“许师兄,我们只是关心穆师妹。” 温岚见状失笑道:“穆道友可厉害了,当时那么多石块爆炸,毒气冲天而起,大家本来都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谁知那些毒气竟全被穆道友的法器吸了个干净,接着彼道还彼身,也让那些魔修自食恶果,当真大快人心。” 穆长宁不大明白她说这些话有何意义,淡淡回道:“温道友过奖,您的音攻效果不俗,可算帮了大忙,而我不过是刚刚凑巧能对症下药罢了。” 她突然想起来,温岚的法器好像是一架雕花箜篌,而蒲宴也曾给她留了一架玲珑箜篌的,只是她实在没什么乐声细胞,也同样没有合适的音攻功法,以致那架玲珑箜篌一直都放在储物手镯中从未用过。 温岚甜甜地笑,似乎很高兴穆长宁的捧场赞扬,可她又何必需要在乎这点虚荣? “望穿,你的读心术不是进步很多吗?” 望穿淡淡的眉毛拧成了一股,“不知道,这里所有人的想法我都能读到,唯独这个人不行。可能是我的读心术还没到家,也可能是这女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特不特殊都跟她没什么关系,穆长宁转向凌玄英道:“凌道友,先前的事,多谢了。” “举手之劳。”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却悄悄传音道:“这是应该的。” “……” 与他们道过别,穆长宁回了房便开始祭炼那块幻凝晶。用混沌阳火将幻凝晶反复烧灼成了一团七彩流光的液体,再将之缓缓引导至丹田,随后包裹住丹田下方的那一簇白玉火莲。 七彩液体与白玉火莲碰撞,彼此却不相融,穆长宁只能一遍遍反复地压缩,随后液体渗入火莲中,随着她心随意动,那乳白色的火莲慢慢转变成一般修士的真火颜色。 等完全变化后,她放出一缕真火,跳动在指尖的火焰呈黄色,与从前的一般无二,穆长宁便彻底放心了。 这一番祭炼足足过了半个多月,她又大致准备整理了一下,就已经到了道魔双方约定进罗刹洞的日子。 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还是选在子时进入,其实一开始穆长宁也不太明白为何非要定在这一日,直到和一众修士来到罗刹洞入口的时候,才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所谓的罗刹洞,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石冢,半球形的灰白石冢,前面的石碑上,写着鲜红的“罗刹洞”三字,用的是上古文字,还是有研究这方面的修士给翻译过来的。 罗刹,在佛中有食人肉的恶鬼之意,甫一看到这三字,不少人都猜测里面恐怕会恶鬼遍布。 天魔宫有阴鬼堂,常年与鬼魂为伍,而此次光是阴鬼堂便来了二十多名筑基修士,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鬼魂十分熟稔,再者也是打了主意进去收招厉鬼为己所用。 穆长宁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这还是当初答应帮咏梅真人对付瘴魔的时候对方赠予的,经过迦业寺大师的加持,瘴魔确实在这上面吃了不小亏。 从混沌之地出来后,咏梅真人也没了消息,一则是已经过了五年,二则是幽州一带发生了道魔之战,而咏梅真人又得到了他想到的常木之心,恐怕已经离开了。 穆长宁倒是很想问问那日咏梅真人为何能够打开异度空间的大门,还将她和黎枭送了过去!如此他确实是少了一个劲敌,可以安安心心应付瘴魔夺取常木之心了,但他有没有想过,自己进了混沌之地,有没有本事活着出来! 要不是有望穿在,要不是在这之前因缘巧合炼了一炉冰魄丹和一炉赤阳丹,她不是死在那里,就是被洛南柯弄成不死人了!再倒霉点,说不定直接变成傻子或者慢慢石化! 说到底有惊无险,还得了份天大的机缘,可这事他既然做得出,回头要是再遇上,非要算算旧账!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盂连森林的中心,以一座石冢划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魔修一方,紫夜魔君和黎枭在内的七名金丹魔修带了百名魔宫精英,而道修一方,散修城的乌淮真君和慕衍在内的七位金丹真人领着百位道修人杰。 中秋之夜的月华最是明朗,而午夜时分的阴气则是最重,一阵寒风吹过,树影婆娑,叶片纷纷而落,鬼气森森。 时辰差不多了,紫夜魔君与乌淮真君对视一眼,纷纷上前一步,各自手中掐了个诀,打向那块石碑,两百名筑基修士挑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打向石碑,而剩余的十四名金丹修士则在一旁护法。 这是进入罗刹洞的唯一方式,俱都一字一句刻在石碑的角落处。 两百名修士的精血于半空融合为一体,却在肉眼可视之下缓缓消失。 此时再注意石碑上那罗刹洞三字,一笔一划都被精血填充,一点一点往下淌,直到这三个字的凹槽都被填充完毕。 血光一闪,那两百名筑基修士瞬间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197章 异兽 原先满满当当的人群瞬间消散,只剩下两名元婴修士和十四名金丹修士滞留原地,石冢也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静。 紫夜魔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乌淮真君则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景象当真是邪门得很,魔修那边倒是还好,他们之中可有不少人都与这种阴邪之物打过交道,也早已司空见惯,可道修这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早在罗刹洞出现的时候,他们便察觉到了,然而利益的驱使总是让人愿意出头冒险。 罗刹洞出现地莫名其妙,许多人都说这是因为天地间魔气灵气的变化引发的,事实上盂连森林这些年的变化也确实巨大,这种说法不是没有可能。 魔修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张旗鼓地为了这个遗府跟道方开战,可偏偏只要细心感受,就能发现这石冢上既有灵气覆盖又有魔气环绕,究竟属于哪一方,根本没个定论,打了几年做出这个妥协,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借口,换来双方短暂的休养生息。 一位金丹真人紧紧皱着眉,瞅了眼那灰白石冢,心中微微有些不安,悄声传音道:“乌淮真君,这些孩子可会有危险?若是……” 各门派包括散修联盟等等的人才精英都进去了,这些孩子百年之后必将成为一方人杰或是门派的中流砥柱,随便哪一个折损在里面,都足以让人扼腕叹息。 乌淮真君轻轻一叹,“资源、机遇、经验,这些都是修士所求,哪次机缘不伴着危险?这世上有太多都需要拿命去搏,我们为他们铺路创造机会,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去争取,倘若这些孩子都只是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受不得风雨摧残,那么即便折损,也没必要去可惜了。” 那金丹真人一听,不由微微垂下了头,再无多言。 在那血光闪动过后,穆长宁只觉得脑中一晕,等再次睁眼,却发现四周一片幽暗,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两百个筑基修士同时进来,被分散到不同之地,穆长宁总算有点理解,许玄度为何说这罗刹洞中的空间极大了。 她放开神识往四周看去,眉心不由一拧。此地又是神识受限,以她的神识强度,即便全力放开,也不过方圆五十里,但这倒也让她发现了,自己如今正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除却四周阴气浓重之外,这里面充斥着的,竟是纯然的魔气! 道修吸收灵气,魔修吸收魔气,但若两者反过来,势必会对修士自身有害,轻则经脉有损,重则走火入魔,而如今她周围都被魔气环绕,也就注定了她无法从周遭得到灵气的补充,不仅如此,她还得封闭自身对外的吸收,只得靠丹药补充灵力。 好在她还有紫魄在,真当灵力不够了,还能有紫魄支着。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遇到相同的情况,若是如此,这对于道修而言简直大大的不利,而相较于魔修,便轻松多了。 穆长宁不知道的是,如今与她一样的两百名修士都被困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也确实如她所想,道修身处的环境充满了魔气,但魔修的周围,也是被灵气充斥,所以总得来说,双方的处境其实是一样的。 穆长宁拿出炽火剑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这个地方虽然封闭,但肯定会有出去的法子,只待人找出来罢了。 谁知她才微微挪步,身后陡然便传来一阵波动,穆长宁条件反射地提剑砍过去。 火光一闪,身后那个人形异兽顿时被一劈两半。 这异兽全身被黑气笼罩,却有实体,而且被她砍死后,还没有立即消散。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望穿出声提醒道:“把它脑袋剖开来看看。” 穆长宁依言照做,将那人形异兽的脑袋劈开,一股浓黑腥臭的污血流出,里面竟有一颗绿色的珠子,这珠子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好像就是普普通通的凡品。 她可不认为,从异兽脑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凡品,说不定还会有用。 将珠子放进储物袋,异兽就化作一团黑气消散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几个异兽,手中炽火剑甩出道道残影,火光飞溅,她一面砍,一面收集这些异兽脑中的绿色珠子。 不是每一个异兽的脑袋里都有绿珠的,而且死后的异兽只能维持十息功夫,十息之后就将化作黑气消散,即便它体内有绿珠也挖不出来了。 这些异兽出现地越来越多,若光是砍杀自然没问题,但若还要分神去挖绿珠就有些手忙脚乱了,穆长宁干脆道道攻击都对准异兽的头部,异兽的脑袋炸开,污血四溅,若有绿珠掉出,她便用摄物诀收取,一时倒也应付地过来。 渐渐地,体内的灵力消耗越来越大,穆长宁一边服下回气丹,一边从紫魄中提取灵力,到后来,已经再没有绿珠掉出来了。 她一剑将面前那个异兽的胸口刺穿,便听得“啊”地一声惨叫,声音竟还有些熟悉。 被黑气覆盖的脸上渐渐露出真容,慕菲菲满目惊愕,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颤着唇不可思议道:“长宁,你……” 穆长宁心头一震,恍惚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身后一股浓浓的杀气,她没有犹豫地拔出剑,又朝身后攻去。 那是一个硕大的异兽,个头有之前的两倍大,身体更加凝实,双眼森白,口中还长着獠牙。 它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她咬过来,一朵巨大的火莲撞进它的嘴里,混沌阳火的威力巨大,又专门克制这种阴邪之物,那只异兽的脑袋很快便被烧了个洞穿,随后一颗金色的小珠子掉出来,滚落到她脚边。 轰隆,一面墙往里凹进去了一块,露出一扇大门,那大门上没有锁也没有门把,只有中间一个小洞。 穆长宁将那颗金色珠子捡起来,紧接着往身后看了眼。 方才被她一剑穿胸的“慕菲菲”早已化成一团黑气消失了。 她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从第一个异兽出现,到后来压榨干净她体内灵力,随后异兽变成了自己熟悉的人被她一剑刺死,又在她精神恍惚之际,杀机顿现,好像一环环都事先计算好了。 穆长宁走到门边,看了看手里的金色珠子,将之放入门上的那个小洞里,果然完美契合。随后这扇大门便缓缓升起。 如果这颗金珠子是开启这门的钥匙,那先前那些绿珠又有什么用?绿珠藏在异兽的脑中,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的吧? 抛开这些想法不提,穆长宁走出门外,随着巨门的落下,她发现自己好像又进入了另一个封闭的空间,和方才那个所差无几。 刚刚才闪过这个念头,几个异兽突然窜了出来,她顿时嘴角一抽,怎么还来! 顾不得其他重新迎了上去,这次的异兽比上回似乎更强大一些,也更加灵活,不同的是,这一回它们的脑袋里已经没有绿珠了。 等到第二轮厮杀全部完毕,穆长宁气喘吁吁地捡起那颗金色珠子,若有所思。 如果接下来还是这样一个封闭空间,继续是这样厮打的话,那么即便她有紫魄里的灵力辅助,也是要早晚用光的,而且,她的周边全是魔气,根本不适合恢复灵力,而在这些异兽全部杀光后,只要不将金珠放进门上小洞,这个空间就是暂时安全的。 这么一想,穆长宁便盘膝坐下,开始服用丹药恢复体力和灵力。 与此同时的,罗刹洞的石冢外已经有几十个筑基修士被传送出来了,这其中有道修,也有魔修,一个个皆都面色青白,昏迷不醒。 “少元!” 慕衍看到被传送出来的裴少元,几步上前将人扶起,指尖抵在他眉心,输入一点灵力。 裴少元悠悠醒来,神色却惊惶不已,捂着脑袋叫道:“师姐!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慕衍眉心一蹙,“少元,你先冷静一点,你说菲菲怎么了?” 裴少元依然摇着头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慕衍只好一根金针扎下去让他继续昏睡,随后又给他喂了一粒丹药。 “清溏!” 天机门的禄山真人眼看到凌清溏脸色青白交加,神情痛苦,想起慕衍也是医修,忙道:“慕道友,可否帮我看看清溏的情况?” 慕衍点点头,手指搭在凌清溏腕间,随后取出金针往她身上扎了几下,凌清溏的脸色便慢慢恢复过来。 “令徒之前受过伤,还未完全痊愈便进入罗刹洞,这是吸入魔气又引发旧伤,还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 禄山真人微微一愣,继而神色凝重,看了凌清溏一眼,轻叹一声。 凌清溏在之前道魔之战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将养了半年才七七八八恢复过来,本来他也劝她不要再勉强进罗刹洞了,她却非要坚持,这回伤上加伤,简直得不偿失。 道修这边情况不容乐观,要么是如裴少元一样受了惊吓,要么就是像凌清溏一样吸入了过多魔气,而魔修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他们吸入的却是灵气。 又是两个时辰之后,更多的修士被传送出来,这回他们的情况比上一回还要糟糕,多半是因为灵气或者魔气的侵入而身体有损。 紫夜魔君与乌淮真君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不解,可这些受伤的弟子们一时又无法为他们解惑……两人回头各自清点人数,发现进入罗刹洞中的百名修士已经出来大半了! 这才仅仅是过去几个时辰啊! 穆长宁这已经是进入了第七个密闭空间了,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过了有多久,只记得这些异兽越来越难对付,她被拖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旦被异兽咬上一口,就会有一股阴寒的死气侵入体内,不过因为有混沌阳火的关系,这些死气不消片刻便会被化干净。 即便每次厮杀结束,都会停下恢复,她受的伤还是越来越多,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疲惫。 拿起金珠嵌入门上的小洞,随着石门的开启,穆长宁几乎毫不犹豫地提剑攻上去,谁知方才一脚踏入这个地界,一股异样的阵法波动便随之而来,她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将灵气护罩撑到最大,火刃壁也全面开启。 果然几乎同一时间,万道金芒从四面八方刺来,大多被火刃壁上的熊熊烈焰和无尽剑气化开,即便少数透过来也被灵气罩挡住,穆长宁不计较灵力地输出,一面又飞快地计算阵眼,手一招几张上品爆炎符朝着一个方向打去,阵法全面崩溃,耳边似乎还传来一声闷哼。 穆长宁朝着声音的来向而去,那里站着一个穿了苍桐派服饰的男子,脸色惨白如雪,眼下乌黑一片,唇角还带着血痕,正是陶远无疑。 不过这人时不时陶远可不好说,她之前遇上的那些异兽,变成什么人的都有,慕菲菲楚寒枫方青城许玄度,她早就杀了个遍,眼前这个陶远,也不排除会是异兽变化出来的。 剑尖临到眉间,他低唤道:“穆师妹!” 穆长宁猛然一顿。 鼻尖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低头看到他腰间还挂着十几年前她送的银灰香球,而方才那阵法,也是人为…… “陶师兄!”这回是真人啊! 陶远微微一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穆长宁连忙扶住他,然而触手却冰凉无比,见到他手臂上还留着被咬的伤口,而那伤口乌黑,已经溃烂了一片,穆长宁便知道他这是被那死气侵蚀的。 扶着陶远坐下,穆长宁双手抵住他的后背,混沌阳火从掌心涌入到他的身体,游走于全身,将那些已经侵入经脉血肉的灰黑色死气一点点消磨干净。 陶远悠悠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而这温暖的源头正来自于身后,忍不住出声道:“穆师妹……” “别说话,现在专心恢复。” 陶远愣了一下,轻声笑道:“多谢穆师妹。”(未完待续。) 第198章 生死门 等穆长宁将陶远体内的死气基本清理干净后,便收回手由他自行调理,自己则起身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一回却不再是先前那种封闭式的小空间了,也不再需要捕杀那些异兽获取钥匙。 正北方向有一面墙上开了两个洞口,看过去黑黝黝的一片,可以感知到其间十分幽深,而洞口上方则各刻着两个字,皆是上古文字,据望穿的翻译,左边洞口写的是生门,至于右边,写的则是死门。 “生死门?”她微微蹙眉,“走哪个?” 望穿摇摇头道:“这个还得你自己决定,我只能感知到,那碎片的痕迹,在罗刹洞的最深处。” 最深处……到底不能一步登天,这之前的关卡,无疑还是得靠自己一关关慢慢闯了。 穆长宁回头看了眼正在调整的陶远,挥手布下几个阵法,同样坐下来开始恢复灵力。 两人几乎同时睁眼,此时陶远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总比先前好得多了。 “陶师兄,你这伤可是被一种人形异兽所咬?” 穆长宁问起陶远先前的经历,陶远点点头道:“正是,之前一直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石室里,有许多人形黑影跑了出来,全部杀光后,就会得到一颗金色珠子,进入下一个封闭石室,我连闯了七个石室才到了这里,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布下阵法后正打算先行恢复,穆师妹你就到了。” 这么一看陶远的经历和她差不多,这么高强度又密集的杀戮,受点伤在所难免,不过那异兽的牙中带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死气,既钳制全身灵力的运行又阻止伤口愈合,确实有些棘手。 陶远没去问她是如何将那死气驱除的,两人各自心照不宣地走到生死门前。 关于上古文字,陶远也有少许研究,乍一看过去一时也没决定如何选择,偏过头询问道:“穆师妹觉得走哪个门?” “生门有死,死门求生,殊途同归。”穆长宁沉吟片刻,道:“走哪个门都一样。” 陶远微微一笑,“看来穆师妹已经有主意了。” 两人都选择了死门,这倒不是说他们有多默契,只因二人都是阵法师。九死一生留一线,这在某些程度上符合阵法的构建原理,二人一拍即合。 再者,这罗刹洞里很诡异,而死门之所以为死门,恐怕里面也会有不少阴邪之物,穆长宁既有平安符,又有混沌阳火,总能多几分保障。 做了决定之后,二人踏入死门,刚进入洞口,身后的洞穴便轰然封闭,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注定了只能一往直前。 幽冷漆黑的通道,还有阴风阵阵,陶远微微皱眉,竟觉得有些发冷,偏过头见穆长宁若无其事的模样,便运转起灵力抵御这股寒凉。 通道单调而冗长,两人走了个把时辰后就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陶远皱皱眉道:“穆师妹,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 “不是好像,是确实。” 走了这么长时间,心中有种怪异感越来越盛,她一刻钟前在墙上留下了一丝神识记号,如果真的是在绕圈子,那么不久后就能再次感应到这个神识记号,若她猜错了,大不了就是暴露自己的痕迹。 而现在,这抹神识记号就在她右手边。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穆长宁提剑就在壁上用剑气画了个叉,然而这个叉很快便消失不见,墙面一如既往地光滑,没有半分痕迹留下。 两人都愣了愣,陶远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司南催动,司南的勺柄兀自转动不休,却始终没有停下的迹象。 “没有方向?”陶远不由愕然,换了好几个方位,却是一样的结果。他沉默半晌,喃喃道:“穆师妹,此地有些古怪,可我偏偏没感觉到任何阵法的迹象。” “若不是藏得深,便是我们学艺不精。” 陶远肯定地点头,“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阵。” 二人放开神识一寸一寸地找过去,黑暗中,穆长宁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幽幽紫光闪过,原本光滑平整无缝衔接的墙壁,这时在破妄眼下,也变得凹凸不平起来了,像是一块一块的砖块堆积而成,上面坑坑洼洼,留着各种痕迹,都已经十分古老,唯一崭新的,是方才自己在上面画的那个叉。 原来不是消失,而是被这墙面吞没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坑,大概也是前人留下的。 前人……可是上古之人? 穆长宁摇摇头抛却这些杂念,仔细研究墙面的原始纹路,每一块砖都紧紧嵌在一起,却有一处的砖块明显比其他的大了一倍。 “陶师兄!”穆长宁低声道。 陶远看了过来,便见她执剑狠狠刺向墙面的某一处。 刹那间,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二人卷入其中,两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刹那间又被一股阴寒之气包裹,穆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启火刃壁,将两人围绕其间。 透过熊熊火光,可以看到有无数黑影在两人周边奔腾旋绕,跃跃欲试。 “是魅影!” 这种东西穆长宁倒也见过,当初在醉花阴秘境,黑寡妇所在那个世界的树洞里,就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东西,一旦被它们近身,便会被吸食干净魂魄,随后被夺去躯壳。 “陶师兄,它们怕火也怕雷。”穆长宁提醒道。 陶远了然,掏出一沓火系雷系符箓正准备丢出去,可这些魅影却突然像是见了什么天敌,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发出各种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活像是见了鬼。 到底谁才是鬼啊喂! 穆长宁和陶远同时一愣,陶远呆了呆道:“穆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呃……” 她看了眼周围,火墙和剑势组成的火刃壁将二人团团围住,因为先前融合了幻凝晶的缘故,此刻的火焰被她调整成了修士普遍的黄色,而不是混沌阳火的乳白色,可混沌阳火本身包含的气息和威力依然还在。 魅影乃无数怨灵和死气的产物,属性阴邪,而混沌阳火至阳至烈,恰恰克制住它们,所以它们才会像老鼠见了猫,掉头就跑。 穆长宁轻咳一声道:“大概是我们,呃……阳气太重了。” “……” 没了魅影出来捣乱,接下来的一路轻松了不少,当然,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松警惕。 从那个通道掉落下来之后,这里的空间大了许多,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大殿,而且阴寒之气也越来越重,穆长宁因为奇火在身不惧寒暑,陶远便逐渐开始加大灵力输入。 一只玉瓶递到面前,陶远微微一怔,穆长宁道:“暖心丹,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粒,会好受些。” 暖心丹只是四品丹,比不上赤阳丹珍贵,但也属于偏门丹药,主要用途就是拿来驱寒,她有段时间把石年丹书上所有能炼的丹药都炼了一遍,这才有了两瓶,刚好派上用场。 陶远没跟她客气,服下一粒后,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果然好受多了。 他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感慨,今日要不是遇上穆长宁,恐怕他一条命就要交代在罗刹洞里了,即便侥幸不死,也得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身为门派精英弟子,被戏称为苍桐四杰之一,他从小身上笼罩了太多光环,自傲自矜都有,也不惧被拿来跟谁作比较,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一直如永逸真君所言,维持心性平和、清心寡欲,也不与谁有过深的交情。 可这条路,似乎越走越窄,也越走越孤单。 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又是他该坚持和追求的。 一如现在这样与谁并肩作战,互相信任互相合作的感觉,真是鲜少有的体验,但无可否认似乎还不错。 若是这次能够出去罗刹洞,他想他应该能好好想清楚了。 陶远似乎突然有一丝明悟,面上笑容也真切几分,轻声笑道:“多谢穆师妹。” 穆长宁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他这时候看上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具体又说不上来,别过头便没再多说。 两人在这个大殿转了一圈,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殿中央的那口青铜大鼎,大鼎足有两人高,上头刻着古朴的符文图案。 陶远纵身一跃跳进鼎中,沉闷的声音从鼎中传来,“里面有字。” “什么字?”穆长宁问道。 陶远沉默了一会儿,道:“上古文字,我不全认得,似乎是什么罔生……轮回。” 罔生?轮回? 穆长宁刚想跳进鼎中看看,陶远忽然惊呼一声,之后再没了动静。 “陶师兄!” “他掉进去了。”望穿说道。 穆长宁也跳进鼎中,可那鼎中哪有什么上古文字?内壁光滑一片,连个纹路都没有。 陶师兄掉进去了? 穆长宁看了看脚下,蓦地打出一道攻击,鼎底塌陷,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总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越来越往地心深处去。 耳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五彩灵光和黑色的魔光频繁闪现,她第一反应是陶远跟魔修打起来了,然而等她看清楚周围的东西,突然背脊阵阵发寒。 无数腐尸和白骨骨架将她重重包围,那腐尸身上的碎肉东一块西一块摇摇欲坠地挂着,有的眼珠蹦出,有的肠子拖拉了一地,而那些骨架,全身咯吱咯吱地作响,闪着血光的眼洞里爬出一只只黑乎乎的虫子。 “咦,好恶心啊!”望穿都忍不住吐槽了。 穆长宁深以为然,得亏她辟谷多年了,否则光是看到这东西都能吐出来! “喂,阿宁,赶紧帮忙!” 是付文轩的声音,他同样被这些腐尸骨架包围着,同样处境的还有陶远和温岚,另外还有五个魔修。 穆长宁没有犹豫,一边开启火刃壁,一边使出爆炎舞,火莲化作无数跳跃的火团袭向这些白骨或是腐尸,热浪袭来,混沌阳火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将它们焚为灰烬。 紧接着,那些腐尸和白骨顿了顿,穆长宁本以为它们要跟魅影一样,被吓得跑走了,谁知它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径自一股脑地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倒是其他人那边被围攻的腐尸白骨少了不少。 “……”什么鬼! 五个魔修见状大喜,将少数几个还围着它们的腐尸骨架解决,瞅准时机就跑路。 眼看着自己被成堆的尸骸包围,穆长宁心里直骂娘,即便一靠近她就会被烧成灰,但架不住人海战术啊! 进来这么长时间,紫魄里的灵力所剩无几了,再这么大能量的输出,除了一把把吞回气丹,真是半点其他的办法没有。 “这些东西怎么都追着我打?我招他惹他了?” 望穿皱皱眉道:“它们身上的戾气怨念很重,会本能地对入侵者攻击,而且越是强大的入侵者,越是会吸引它们,你的混沌阳火攻击力巨大,它们现在是盯上你了。” “……”卧槽! 越来越多的尸体骸骨往她身边窜,火刃壁已经撑不住了,眼看着一只仅剩骨架的手就要碰到她,付文轩和陶远都是一惊。 “阿宁!” “穆师妹!” 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金光一闪,一圈金纹犹如涟漪荡漾,层层递进,腐尸骸骨原本激动狠戾的表情蓦地一凝,一个个竟默默低头,又默默散开。 穆长宁低头一看,木牌上裂开了一道口子,原本加持的佛咒已经完全消失,现在这平安符,就真的只是块普通的木牌了。 付文轩蓦地一怔,方才的那阵金光他无比熟悉,那是佛光,是纯正的净化之力。 他也有舍利子,净化之力绝对会比穆长宁的平安符效果好得多,只要早早地拿出来,这些腐尸骸骨绝对会乖乖服帖,只是方才,哪怕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却也没想过要用舍利子的…… 陶远连忙过去,温岚则来到他身边,付文轩皱了皱眉,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会惹上那些东西的?”穆长宁吞了几粒丹药,看向付文轩。 付文轩没说话,温岚便接道:“我跟付公子到这里的时候,那几个魔修已经跟它们打起来了,我们一出现,又分出了一部分来对付我们,再之后,陶道友也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199章 轮回台 眼瞧着半个多月过去了,罗刹洞前被传送出来的修士越来越多,乌淮真君和紫夜魔君各自清点一番人数,发现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此刻留在罗刹洞中的,各自都已经不足三十人。 除却最开始被传送出来的一批修士只是受了轻伤,到后来出来的修士,伤势都颇重,甚至他们体内还留有一种奇异的森森死气在时刻摧残身体。 裴少元慕菲菲这些早早出来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几位真人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所知的大致经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被异兽所害,但是“死”在罗刹洞中,却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被传送了出来。 若是如此,那这罗刹洞似乎更像是一处历练之地。 不过在两日前,包括方青城楚寒枫在内的十多个道修以及一些魔修精英被传送出,又去了大半条命奄奄一息的时候,历练之地这个说法也不尽然。 慕衍大致扫了眼,发现如今苍桐派还留在罗刹洞里的,只剩穆长宁许玄度和陶远三人了,整个道修一方加起来留在罗刹洞中的不足十人,当然魔修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除却伤势最严重的那一拨弟子被送回无忧城或宜城疗养,其余一众人倒是都默契地选择了留在原地。 他们十分想看看,究竟是哪些天之骄子,能够将这罗刹洞探个底朝天。 付文轩跟温岚也是在生死门前遇上的,二人同为道修,也算相识,多个人多点照应,便结伴同行,他们选择的同样是死门,彼此的经历实则都差不多。 穆长宁纳罕付文轩和温岚似乎并没有被那异兽的死气所扰,殊不知温岚同样在奇怪穆长宁陶远二人竟有本事相安无事闯到这处。 温岚是纯阴之体,还是水系天灵根,她的水灵力十分纯净,能够涤荡干净那些异兽的死气,异兽奈何不了她,至于付文轩,他本身有舍利子,实则不用惧怕这些阴邪之气,不过他到底没在外人面前使用,因而表面上看来,他体内残留的死气,也是温岚解的。 双方简单交流过彼此的情况,四人正欲共寻出路,穆长宁突然拔剑刺向付文轩。 “穆道友!”温岚惊声叫道。 “穆师妹!”陶远也是一愣。 她的动作太快,离得又近,根本来不及阻止。 付文轩一动不动,剑刃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穆道友,你这是何意!”温岚柳眉倒竖,粉面含霜地指责。 穆长宁没来得及解释,又打出几根暴雨梨花针,似乎是钉住了什么东西。 付文轩好笑道:“你这是谋杀呢?” 他从刚刚穆长宁划开的伤口里挖出了一粒被一劈两半的小圆粒,圆粒呈黑色,头顶有触角,腹部还长着许多小足,看上去就像是只小虫子,即便被砍成两半了,小足和触角还在不停地乱动。 “我靠,这什么恶心玩意儿!”付文轩脸色一黑,直接就给扔了,低头看向被划破的伤口,里面的血肉已经有些腐烂,钻心的疼痛刹那袭来。 穆长宁拿出青玉尺给他解毒,又涂上芩黄膏,满脸笑意地道:“方才那些尸体身上虫子的虫卵,应该是在你打斗的时候寄生到你体内了,还没被你察觉,等到它彻底成熟后,就会侵占你的脑子,在你体内繁殖,然后,一只只地从你的鼻孔、眼睛、耳朵里钻出来……” 付文轩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又变,温岚差点没给恶心吐了,转身看到地上被钉着的几只虫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穆师妹,你是怎么发现付兄被虫卵寄生的?”陶远不解问道。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 一种自内而外散发的恶臭。 其实一开始她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那些腐尸骸骨的气味沾染到了身上,直到发现周围遗留的几只虫卵,才意识到不对劲,用破妄眼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自然就发现那只寄生虫卵了。 付文轩笑意盈盈地道:“又欠了你一回。” 四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这里看上去就是个极大的乱葬场,那些腐尸骸骨就是死在这里的人,长年累月下来,怨念阴气滋生了邪祟。 乱葬场里除了这些尸体骸骨,还有许多破铜烂铁,似乎是一些兵器或者服饰,虽然大多都已经腐烂了,但其实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破铜烂铁还带了隐隐的灵光,曾经也是很不错的法器法宝,不过是时间长了,灵气耗尽了。 再者这些遍地的骸骨,其实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的骨质有所不同,显然是经过灵气淬炼的,起码也得有筑基修为。 所以这些死在这里的人,其实都曾经是修士。 几人一路看过去,一路都是数不清的修士遗骸。 方才平安符的佛光散开,这些东西知道了厉害,自然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乱葬场极大,他们走了几日才到头,尽头是一个石台,几人一同攀上石阶,那石台壁上刻着许许多多的上古文字,陶远对这些文字毕竟只是粗通皮毛,要想全部翻译出来就不可能了。 穆长宁有望穿做翻译,自是知道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她还在消化这些内容,这时的温岚却喃喃说道:“点将台。” 穆长宁不由看了过去,陶远和付文轩也望向她,陶远怔怔道:“温道友看得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温岚点点头,耐心解说起来:“这个石台也叫点将台,是用以排兵布阵之用,上古时期发生仙魔大战,当时二重天的仙修大将甄鼎便是于此处点兵,讨伐魔将的。罗刹洞其实是二重天仙修大军的一个训练营,专门为培养优秀的将士而建,这其中奇门遁甲机关法阵繁多,且危机重重,能够很好地锻炼将士的能力。” 陶远顿时恍然,付文轩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二重天?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这个罗刹洞如果是为大军锻炼所建,那为何会死这么多人,难道说罗刹洞只能进不能出,它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优胜劣汰,好从几万号将士中挑选出几个人?” 温岚摇摇头一脸无辜:“这个上面没有说,我就不知道了。” 穆长宁又看了她一眼。 温岚其实说的大致还是没错的,只是她隐瞒了一些事,这点将台上记载的东西,可远远不止这些,或者说,这里面最重要的部分,被温岚省去了。 甄鼎带领近三十万仙修大将决战魔修,最后两败俱伤,二重天因为仙魔大战几乎界面崩溃,甄鼎将三十万仙修的遗骸移到罗刹洞来,期以重来的机会。 而至于这个机会从何而来?这便是罗刹洞最大的秘密——轮回台。 生死轮回、循环不已,传言道,轮回台上刻画了一丝天机,若得有缘人堪破,便可经过轮回台穿梭过去,改变未来。 甄鼎期待的,是这个有缘人,也是这个得以轮回后重生的机会。 温岚将这件事瞒下来,很显然,她是动了这轮回台的主意了。 若真有这份天机,那定是只有远古神才掌控的时空奥义了。 还有这点将台上所书写的二重天,和混沌之地洛南柯所说的三重天,怎么看都觉得有某些联系呢! 穆长宁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轮回台,恐怕会跟望穿的身体碎片有某些关联。 温岚见穆长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不显山露水,“穆道友这是怎么了?” 穆长宁摇摇头,“只是在想,如果罗刹洞是一个训练营,那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四人沉默了一下,围着石台转了圈,寻找线索。 之前那五个魔修也是走来的这里,既然如今不见人影,就说明他们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懂阵法,稍一琢磨,俱都将目光对准了石壁边上的一个莲花灯架。灯架的底座是一朵七瓣莲花,其中有一瓣花瓣的颜色与其他有些微的差别,付文轩凑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那片莲花瓣下有一个小孔,他当即往小孔中输入一丝灵力。 “咔擦。” 极细微的一声轻响,点将台的中央打开了一个石道,层层阶梯通往下方,只看到黑黝黝的一片,以及扑面而来的寒气。 “到了。”望穿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毫无疑问,这下面就是罗刹洞的最深处了。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走进那条石道。 头顶的入口关闭了,面前则是一望无际的黑,几人一步步走下阶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是尽头。 温岚打了个寒颤,有些受不住道:“好冷!” 这里的寒气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强烈,如针刺骨,温岚又是纯阴之体,比别人更怕冷。 陶远询问地望了穆长宁一眼,穆长宁点点头,陶远便将暖心丹分给付文轩跟温岚:“穆师妹炼的暖心丹,能御寒。” 付文轩咧嘴笑道:“差点忘了,你还是个丹师。” 他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吞下,温岚似是犹豫了一瞬,这才将暖心丹服下。 穆长宁无所谓地扯扯嘴角,只是放开神识探着前路。 走了两个时辰,这条长阶梯才算走完,可面前却是一整片暗无天日的荒凉地界,到了这时候,即便暖心丹也没用了。 温岚就不必说了,用尽全身灵力御寒也冻得直打哆嗦,付文轩跟陶远两人都不好受,唯有穆长宁跟个没事人一样。 “穆道友,你,你为何……”温岚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她看,满目疑惑,穆长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望穿悠悠道:“将你之前得来的绿珠拿出来,捏碎了。” 穆长宁不疑有他,拿了一粒绿珠出来捏碎,那绿珠瞬间变成一层淡绿色的隔绝结界,将四人围在其中,隔绝了寒气的入侵。 其余几人纷纷一怔,温岚惊讶道:“这是……” 付文轩和陶远各掏出几颗这样的绿珠,显然这是他们捕杀第一轮异兽时得来的。 “原来是这么用的啊,我说这东西连灵力波动都没有能顶什么用!”付文轩轻轻一笑,将自己的三颗绿珠给了穆长宁,陶远也将自己的两颗给了她,加上穆长宁自己的五颗,现在也就总共有十颗绿珠。 温岚咬咬唇,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们这绿珠是从哪来的啊?” 陶远秉持着友好礼貌的态度,道:“之前捕杀异兽的时候,在异兽的脑中发现的,一开始也不知怎么用,就先收着了。” “原来如此……”温岚讪讪笑道,心想她怎么就没有发现,那些异兽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有了绿珠化出的隔绝结界,也就不用担心有什么寒气入侵了,不过这种结界不是永恒的,一颗绿珠化成的隔绝结界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而在这种未知的地方,大家还是谨慎地选择徒步,而不是飞行,可这一路当真是心惊肉跳。 倒不是说有什么怪物出没,而是这片空旷地域,时不时会刮起罡风,罡风的猛烈程度不言而喻,像他们这种筑基修士,即便全力抵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撕成碎片。 好几次那些罡风就是擦着他们的身边经过,近在咫尺都能感受到那无数风刃中蕴含的狂暴能量,不过好像罡风不会来冲撞绿珠构成的结界,如此倒也有惊无险。 在用到第三颗绿珠的时候,他们发现地上有明显的血迹,还未干涸,周围还能找到一两块破碎的黑色布料,似乎是魔修他们之前穿的,而这滩血迹就像是一个人活生生地被罡风绞碎了。 前方五十里传来打斗声,穆长宁神识扫过后微微一愣,“许师兄和凌道友跟魔修打起来了,以六敌二。” 许玄度更凌玄英闯的是生门,过五关斩六将到了这里,而那六个魔修也是闯过生死门后在此会和的,他们同样发现了绿珠的用处,只是六人收集的绿珠远远不够,又看到两个落单的道修,此时不抢,更待何时?(未完待续。) 第200章 封奕 能够闯到这里的修士,实力都自当不俗,六个魔修之中,一个筑基大圆满,三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而许玄度跟凌玄英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两方激战下,凌玄英已经力竭,似乎还受了伤,而许玄度也只是在苦苦挣扎而已。 “苍桐派的剑痴,不过如此。” 那个手摇羽扇的筑基大圆满男子慵懒地站在几人身后。 他俊美苍白,一身病态,眉宇之间自带着几分阴邪森然,却满身都是上位者的气势,而其余那五个魔修,若有似无地都以他马首是瞻,很显然这人在天魔宫中地位不低。 封奕? 穆长宁第一反应便是慕衍所提起过的,巫诅堂的少堂主。对方鲜少在人前出没,也不曾加入过道魔之战的战场,除了他的名字,就连慕衍也不太清楚他的底细。 那男子本来是闲闲地隔岸观火,忽然眸光一凛,朝着穆长宁几人的方向望过来,伸手一挥十几根黑羽射出,穆长宁同样打出十多根暴雨梨花针截断黑羽的来势。 “救人!” 不用过多的言语交流,付文轩陶远温岚已然会意,冲向许玄度和凌玄英的方向,那筑基大圆满男子似是抵唇清咳了一声,骨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弹了弹,漫不经心道:“速战速决。” 几个魔修会意,直接往死里下狠手,付文轩折扇一挥,一只灵气组成的猛虎扑向几个魔修,阻断他们的去势,温岚取出雕花箜篌轻轻拨弄,音符如流水般地倾泻,听似悦耳,却道道满含杀机,陶远祭出一只阵盘笼罩到许玄度和凌玄英的头顶,全面开启防护罩。 “有点意思。”男子点点头,轻声一笑,微微抬手,那五个魔修回到了他们的阵营,而穆长宁等人也与许玄度二人会和。 双方各自都是六人,六对六,可总得来说,却还是魔修那方占了优势。 穆长宁给许玄度凌玄英各喂了几粒丹药,付文轩则一脸似笑非笑看向对面那个瘦削苍白的男子。 “巫诅堂封少主。”付文轩肯定道。 封奕并不否认,扬起削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道:“太阴付十三少。” 直到近前了,才能发现封奕瘦得可怕,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只余一个瘦骨嶙峋的架子,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 要是真把这人当成表面上看起来的弱不禁风,那才是真的愚蠢。巫诅堂的“夺情”,在整个修真界都大名鼎鼎,天魔宫向来能者居之,封奕与巫诅堂堂主毫无血缘关系,却能胜任一堂少主,本事又能低到哪里去? 穆长宁淡淡扫了封奕一眼,目光越过他,却是落在他身后一个筑基后期和一个筑基中期的魔修身上,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双方一时沉默,一阵剧烈的罡风陡然临近跟前,擦过他们周身的结界,呼呼的风声近在咫尺,仿佛带着某种勾魂夺命的韵律。 魔修脸色微变,显然他们是想到了先前那个死于罡风的同伴,原先好好的一个人,被罡风绞碎,尸骨无存,只余一滩血水。 绿珠是他们能闯过这里的唯一保证,走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便只能一往无前,只要将道修手里的绿珠都抢过来,也再没什么可怕的! “封少主!”一个魔修传音道:“我们宰了他们,绿珠就都是我们的!” 封奕抚摸着羽扇上的翎羽,一言不发,片刻后却抬起头悠悠笑道:“几位,大家走到这里也不容易,何必这么打打杀杀的?想必现在你们也该发现了,这个罗刹洞根本无利可图,而我们如今的目的,无非是怎么才能走出去。” 穆长宁冷笑不已,心道这封奕真是太会和稀泥了,也不知方才要打要杀的是谁呢,眨眼的功夫又换了这么个态度。 别说他们几个不屑一顾,那几个魔修也不满意,不太明白封奕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付文轩抬了抬眉,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封少主有何打算?” 封奕不再跟他耍花枪,目光望向了远方,“这片地域充斥罡风,即便有绿珠,我们在这里也不能御器飞行,速度快不起来。依我看,你们所有人身上的绿珠加起来不足十颗,一颗绿珠支持两个时辰,二十个时辰后,你们也未必走得出这块地域,可一旦离了绿珠,这罡风顷刻间便能要了你们的命……但若是再算上我们的绿珠,怎么也能多几分保障。” 封奕的意思很明显,大家通力合作,一起将这片罡风地带闯过了。 许玄度冷冷一笑:“先前明抢的是你,现在说要合作的也是你,打得倒是好算盘!厚颜无耻!” “你!” 一个筑基后期魔修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却被封奕制止住:“许道友怎么不明白呢,即便要打,我们也无所谓,至多浪费点时间罢了,绿珠本来就不多,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真是太糟蹋了。” “刚刚你打得欢腾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疼时间。”凌玄英一脸讥讽。 别说魔修从来狡诈,没什么信誉可言,便是封奕之前还以多欺少,现在一见旗鼓相当了又满口合作,这么性格多变的,也根本不值得去信任。 封奕的脸色一点一点淡下来,温岚微微抿唇道:“封少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封奕轻挑眉梢,微微看了温岚一眼,与此同时,其余几人的目光也唰唰唰地落到她身上。 温岚对望穿的读心术免疫,穆长宁是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可不相信温岚是真的这么天真地以为,封奕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 凌玄英咬牙道:“温师妹!” 温岚垂头不语,显得委屈又无奈,穆长宁眯了眯眼跟付文轩传音说了一句话:“封奕那边有两个魔修被虫卵寄生了,虫卵已经临近成熟,封奕应该是在刚刚打斗的时候发现了异样。” 付文轩恍然大悟。 先前他也被那小虫卵寄生,是穆长宁及时给他取出来的,虫卵无声无息在人体内繁殖,一旦成熟后侵占大脑,这两修士便注定药石无灵,届时魔修那边少了两个帮手,优势将不复存在,难怪封奕会在这时候提出合作…… 要是他们答应了,不就是捡现成的便宜? 而且若是不出意外,一旦他们表现出一点点的意动,封奕可能还会顺水推舟将那两个被虫卵寄生的魔修杀了,借此以表诚心! 这么算计和被算计,付文轩居然有种棋逢对手的诡异感觉。 本来也没打算去考虑合作事宜,但顾忌着对方的实力和阵仗,到底没立即拒绝,不过现在经穆长宁这么一点,对方还有两个活不久的绣花枕头,凭他们几个,真打起来也没什么了! 付文轩扬唇笑道:“多谢封少主好意,在下觉得,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好了。” 封奕眉尖轻轻一跳,那几个魔修已经不能忍了,“该死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直接上刀子! 没被虫卵寄生的那个筑基中期魔修摸出两颗黑色弹丸扔下,顿时扬起滚滚黑烟,腥臭刺鼻,穆长宁一见这阵仗就知道这人是五毒堂的,连这毒烟都是跟黎枭上次埋的地雷一模一样。 青光一闪而过,临近的黑烟都被吸入了青玉尺中,而等周边毒气尽散,哪还看得到先前那六人的身影。 “封,封少主……”那五毒堂魔修羞愧地低下头。 封奕淡淡瞥他一眼,“废物!” 他转个身就提着那两个被虫卵寄生了的修士。封奕的手腕纤细如枯骨,却将俩彪形大汉提起来,毫不费力地扔出绿珠结界。也是那两个魔修倒霉,刚被扔出去,就遇上了一阵罡风,又被绞成一团碎肉。 “封少主!” 其余三个魔修大惊失色,可再待看过去,却又发现那摊碎肉中,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的墨绿色暗黑色的粘稠液体。 “这是……” 封奕冷哼道:“两个连自己被虫卵寄生了都不知道的废物,留着还有何用?” 倒是小瞧那几个道修了……真是让人头疼啊,不过好像更有意思了。 封奕勾勾唇角,摇头失笑道:“继续走吧。” 穆长宁几人尽都避着罡风,贴上上品疾风符,一路疾行。 许玄度只是灵力耗尽又受了点轻伤,付文轩跟陶远一人一边托着他,传送灵力过去,加之有丹药辅助,他恢复地倒是很快,而凌玄英伤得却有点重,光是服下丹药疗伤效果迟缓,穆长宁便一路抓着他的手,将混沌阳火并着灵力传送过去,一点点修复他的脏器五内。 凌玄英奇怪地看她一眼,见她目不斜视,也不多言,只悄悄传音道:“清扬,多谢。” 穆长宁微微皱眉,她其实不太能够理解,现在的她,早就已经不是凌清扬了,为何凌玄英还会对这个名字耿耿于怀。 他难道还知道她跟凌清扬就是两个人,如今只是在称呼原主? 穆长宁懒得在这上面多做纠结,正如方才封奕所说,他们剩余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个时辰,一旦二十个时辰之内没有到达安全地带,就只有被罡风绞杀的命运。 不过要是因此就跟封奕他们合作,相较而言,罡风还显得可爱一点呢!至少它不会像条吐信毒蛇,时时刻刻伺机而动,从背后来上一刀! 当然,还有一点关键,巫诅堂的“夺情”,这是谁都不想领教的,尽管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但一旦被盯上,那可真是一种生不如此的体验。 众人不谋而合,唯有一人略有不满,温岚闷闷不乐道:“付公子,为何不答应封少主的要求?若是二十个时辰后我们还没离开这里怎么办?” 付文轩抽抽嘴角懒得理会,许玄度和陶远心道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还真是被娇养大的,凌玄英顾及着同门情谊回答道:“温师妹,你以为他们真能守信?” “那可以让他们以心魔起誓,这样就不会作伪了。”温岚道。 许玄度嗤笑一声:“这世上,心魔誓对谁都有用,对巫诅堂的人最没用,他们的绝学夺情,不仅能掠夺,还能嫁祸,将心魔移到别人身上,也不过小事一桩!” 温岚心中猛地一跳,语音讶然,又晦涩难明:“巫诅堂,这么厉害?” 陶远轻叹道:“厉害是厉害,不过夺情要是真的好学,巫诅堂上上下下加起来,就不会不足百人了,而且夺情施展势必牵一发动全身,对他们自身的影响绝不会小,除非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否则他们是不会轻易冒这个风险的。” 温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续十多个时辰马不停蹄,几人已经明显感觉到周边的罡风在越来越少,且前方二十多里已经能够看到光亮。 希望就在眼前,等六人踏进那一片光亮的时候,绿珠结界轰然碎裂,一路走来遇上的那一大片暗黑的罡风地带,仿佛已经离他们远处,这是头一回,在罗刹洞里,几人感觉到了暖意。 这是个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中的每一处的摆设都奢华至极、宝光四射,那些材料皆是如今修真界中可遇不可求之物,甚至有一些东西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殿中的灵气浓得化雾,比修真界任何一块洞天福地都浓郁,哪怕是加上最好的聚灵阵,也绝对比不过这里。 六人既惊又喜,忙在殿中四处探查。 兵器架上放着许多神兵利器,许玄度一眼便看中了一把通体雪白的寒冥剑,他将寒冥剑从兵器架上拔出,仿佛一瞬和这把灵剑有了共鸣,就地练起剑来,如痴如醉。 陶远立于书架之前,成千上万的书册中,他好像有所感应,蹲下身子抽取了最下层的一本,似乎是一册极为玄奥的阵法,立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凌玄英立于一面画屏前,目光痴痴。那屏中画着一座宫殿,宫殿处于一片森林中,这座森林,犹如世外桃源般美丽,处处可见奇花异草,还有许多仙品级别的灵药,竟像杂草似的随地生长。 付文轩登上大殿前长长的台阶,坐在最高处的座椅上,这一刻,整个殿中的景象尽收眼底,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温岚呢,这里瞧见了仙果,大把大把地往储物袋中塞,那方书架上的珍稀功法,一股脑尽数收下,兵器架上的神兵,无论有用无用一件不剩,娇俏动人的脸上因为兴奋染上了红晕,双眸阵阵发亮。(未完待续。) 第201章 轮回台上的结局 穆长宁只觉得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召唤,将她引去大殿边的一座博古架旁,架子上放着许许多多的玉盒,她随手拿起一个打开,瞳孔不由一缩。 紫云珠! 紫云珠是在极北之地的冰海,一种名叫紫云雪贝的罕见妖蚌所产,只有到了五阶的妖蚌才会孕育出紫云珠来,这紫云珠也就是它的妖丹,有增强养护元神的特殊功效。 极北之地终年寒冷,修士难以忍受,而紫云雪贝又难得出没,尤擅音攻,攻击力不俗,哪怕结丹修士要将之捕捉也颇要费一番功夫,紫云珠便因此更是有价无市。 穆长宁之所以这般了解,是因为紫云珠乃紫元四重进阶紫元五重时所需的物品,她早晚是要备着的,却不成想,居然能在这罗刹洞最深处的大殿中获得! 穆长宁心中一喜,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股牵引力,让她将手伸向另一只玉盒,这只玉盒中放的是离魂草! 离魂草,也是一种毒草,沾之即死,勾魂夺命,只生长在魔域深处,却也是她往后所需。 再打开一只,里面放的是一截乌黑发亮的木头,穆长宁其实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说,这是养魂木。 养魂木,相传是神洲东海海心的一处狭缝中所生,海中九阶十阶乃至十一阶的海兽层出不穷,海洋深处又有无数乱流气旋,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哪怕元婴化神修士,都不能保证可以安全到达海心深处,因此养魂木更是传说中的东西。 穆长宁怔怔盯着这几只玉盒,手指微微发紧。 所有她所求所想,竟然都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得省去她多少事啊,简直美好地都有些不真实了。 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置着无数书册,她走近两步取出了一本红皮蓝底的。 这是一本丹书,记录了许许多多的丹方,穆长宁一目十行扫过,点了点头。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本详尽的丹书了,许多修真界中已经失传的丹方这上面都有,不过要跟石年丹书相比,还是差得很远的。 石年丹书……穆长宁猛地一惊。 不对……不对! 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来找这些东西的,虽然这些紫云珠离魂草养魂木都是她需要的,但她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望穿的身体碎片啊! 点将台上记载的上古文字,那承载了远古奥义的轮回台,甄鼎心心念念的期望,这个罗刹洞最深处的秘密……却不是这些东西啊! 穆长宁蓦然回神,低声道:“望穿!” 没有人回应她,穆长宁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随后,她的目光一凛,咬着舌尖,靠疼痛唤回自己的意识,眼瞳转变成了浓浓的黛紫色。 到达紫元四重的破妄眼,已经能够堪破一部分虚妄,就在她的目光望向某一处,神识狠狠刺出时,她脑中一晕,浑身一软,重重倒在地上。 哪有什么金碧辉煌的大殿,哪有什么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周围空荡荡的,还是那片阴暗之地,唯一不同的,只是此处没有罡风。 穆长宁撑着身子爬起来,地上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镜中倒映着的,正是先前她所在的那片大殿! 付文轩、许玄度、凌玄英、陶远、温岚,他们都还在里面! “嘘……”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轻响,穆长宁浑身一僵,转身望过去。 一个高大威猛面容刚毅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他浑身上下披着铠甲,笔直桀骜地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可全身上下却自带着一股铁血腥风的气势。 “你是……甄鼎!”穆长宁惊道。 她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肉身早已经陨落了,眼下剩下的仅仅是一缕神识,可哪怕是这么一缕神识,也足以能让她感到极大的威压,而看这人的打扮和气质,再结合在点将台上看到的那一段记载,她便能肯定,这个人,便是那二重天的仙修大将,甄鼎。 甄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重又移到地面的大镜子上,穆长宁赶紧爬起来,同样盯着地面。 那五个人还在其中没有出来。 “甄前辈,这就是轮回台?”她握紧拳看向甄鼎。尽管甄鼎修为深不可测,但眼下,他也只是一缕神识,该有尊敬还是该有,只是要说畏惧,那便不必过多了。 直到现在,望穿都还没有任何动静,她不知道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还是甄鼎做了什么手脚,但眼下很显然的是,他们几个被困住了。 甄鼎又一次悠悠看了她一眼,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回长了些,无波的目光中也多了点东西。 “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他淡淡道:“想看看他们几个的结局吗?” 穆长宁微微一怔,再次望向镜子里。 之前在路上碰上的那几个魔修也到了这座大殿,依然是以封奕为首,他的身后跟着三个魔修,而那两个被虫卵寄生了的,已经不知所踪,大约是被封奕处理掉了。 看着这整座大殿的宝物,魔修的眼里纷纷出现了无尽的贪婪,而率先抵达这座大殿的付文轩五人,毫无疑问地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绊脚石。 基本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双方当即大打出手。 魔修那方有一个筑基大圆满,两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而他们这边,三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虽人数上占优势,可魔修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五毒堂的筑基中期魔修一股脑扔下七八颗黑色弹丸,黑烟瞬间将整个大殿都填满弥漫,腥臭逼人,没有穆长宁的青玉尺隔绝吸收毒气,温岚手中的雕花箜篌弹得叮咚作响,许玄度将剑意激发到了极致。 寒冥剑如臂使指,哪怕还没祭炼,也与他完美配合,一把巨大的虚空之剑划开毒雾,所过之处寒气四溢,滴水成冰,直直将那五毒堂的魔修一劈两半。 五毒堂的魔修,炼的都是毒功,全身上下都是毒,哪怕血也是毒的。这魔修以筑基中期修为闯到了这里,实力不俗,毒功也小有所成,被许玄度劈开了身子,毒血飞溅,恰恰溅在温岚的脸上,温岚顿时感到一股蚀骨钻心的疼痛。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温岚全身灵力溃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脸上的血肉很快消融,美丽娇俏的容颜不再,黑气席卷到全身,很快便成了一具枯骨。 两个筑基后期的魔修一左一右取出一面招魂幡,口中喃喃念着咒语,无数厉鬼恶魂刹那间从招魂幡中涌出,将其余四人包裹。 鬼魂惧雷火,陶远拿出一沓上品引雷符爆炎符,不要灵石地扔出去,凌玄英化出数面火墙超前推去。 恶鬼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两个阴鬼堂魔修对视一眼,同时召唤出一团幽绿色鬼火。两团鬼火合二为一,化作一条幽绿火龙,嘶吼着朝着陶远飞去。 火龙所过之处,万鬼齐喑,凄凄哭声叫得人心神不稳、脑中刺痛。 陶远和凌玄英硬撑着支起防护阵,然而火龙横冲直撞,径自法阵冲破,撞上两人的身躯,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已将二人焚为灰烬。 “五哥!陶师兄!”穆长宁猛地睁大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甄鼎无悲无喜地看着,仿佛这些事,根本激不起他的半丝波澜。 许玄度目眦欲裂,提剑冲向那两个阴鬼堂的魔修,却有一人速度极快地移至他面前,摇着羽扇悠悠浅笑,“许道友,正巧让在下领教领教你的剑意如何?” 筑基后期对筑基大圆满,封奕的手段又诡异地厉害,身形瞬移,即便处在许玄度的剑之域内,也让人难以捕捉踪迹,许玄度完全讨不着好。 阴鬼堂的魔修又将目标对准了付文轩,到了此时,付文轩不再藏私,手中抛出一颗金色的小珠子,盘旋到头顶上空,随后打出几道指诀,轻喝道:“佛光普照!” 舍利子金芒大绽,金光之下,那些招魂幡中的恶鬼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化作黑烟,幽绿火龙也当即熄灭。 常年与这些鬼魂打交道,阴鬼堂魔修的身上自然带着一些阴气鬼气,如今被佛光一照,两人只觉得浑身火烧般的灼痛。付文轩打出两根捆仙绳将二人绑缚,手中折扇一挥,回旋着割断了两人的脖颈。 “原来付十三少还有舍利子呢!”封奕望了眼付文轩,目光落在他紧握成拳的左手上似笑非笑,“听说太阴醉花阴秘境专产一种名为紫魄的珍惜宝石,不知付十三少有没有呢?” 付文轩凤眸微眯,封奕哈哈笑着快步腾挪瞬移,“有趣,有趣!比我想的可有趣多了!” 穆长宁都看不清楚封奕诡异的步子,好不容易捕捉到他的一丝残影,却见他已经身处付文轩的身后,一双形如枯骨般的手悄然伸出,十指尖利,对准他的后心狠狠刺进,挖出他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付文轩!” 她的惊叫声,轮回台中无人听见,封奕将那颗温热的心脏随手一抛,一手抓了紫魄,一手抓了舍利子。 许玄度见势不好,拼着最后一丝决然对准封奕的方向释放剑意,封奕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便已经避开,而许玄度的身子却在这时骤然暴涨,全身灵力狂暴不堪。 “剑意为虚,自爆为实。”封奕低低地笑,苍白的唇角扬起一丝诡谲弧度,“想自爆,可问过我了?” 他一掌拍在许玄度的丹田处,打进一个玄奥的阵法,自爆被中断,许玄度全身经脉尽断,血肉模糊,封奕依然不愿给他一个痛快,手掌刺入他的腹部,径自将他的丹田捏碎。 穆长宁跌坐在地,撑在地上的手兀自颤抖不已,她望向一边的甄鼎,摇头颤声道:“这不是真的……” “轮回台,从没错过。”甄鼎声音淡漠而笃定,“想再看看自己的结局吗?” 穆长宁没有回答,甄鼎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穆长宁只觉得自己背心被人打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又落回了那个大殿里。 满目的鲜红,有魔修的,也有她的伙伴朋友的,落地的不远处,付文轩那颗被挖出来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着。 她只一瞬觉得全身冰冷,内心却像有股火,在无尽地翻滚沸腾。 封奕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只玉盒,打开的一刹那,那双显得灰白死寂的双眼都黑亮了几分。 “长寿果!是长寿果!”封奕哈哈大笑。 一阵杀意袭来,封奕敏捷地退开三尺,看见那个手执长剑双目赤红的女子正恶狠狠盯着自己时,封奕只勾了勾唇不屑地轻笑,“我就说,明明应该还有一个的呢。” 胸中燃起滔天怒焰,穆长宁全身的灵力在动荡,体内的混沌阳火在叫嚣,真火越出掌心落于剑上,炽火剑上亮起熊熊火光。 穆长宁二话不说朝着封奕冲过去,十多束火团围着他跳跃旋转,从四面八方攻向他,同时的,半空开出无数艳丽的花朵,香气袭人,封奕身形速闪,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原地,那火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至于黄粱梦的异香,对他更是毫无影响。 她仔细感受他的位置,蓦地回身后退几步,便见那森森鬼手近在咫尺。 封奕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穆长宁疯狂地调动识海,神识凝针狠狠朝着封奕刺去。 大约封奕也没想到一个筑基后期的女修居然会有神识攻击,不幸中招后也确实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穆长宁趁机便放出嗜血妖藤,缠上他的身体。 封奕猛地一惊,“嗜血藤!” 他这回却是真的惊讶了,嗜血妖藤的倒刺刺入肌肤,他立刻感到浑身酸软无力,这是他目前无法逃脱的绑缚,甚至有一股奇异的能量涌进来,破坏着他的身体。 这嗜血藤,竟还是开了灵智的! 封奕双目霍瞪,“你找死!” 他怒容满面,浑身冒着丝丝缕缕的魔气,脚下蓦地升起一股黑烟,将他笼罩在里面,穆长宁几乎是瞬间便感到全身针扎似的疼痛,虚弱感一波波袭来,连站都站不稳,甚至浑身的血液,在毫无征兆地不断流逝。 前一刻的濒死,这一瞬的复生,将自身所有的负面影响加到别人的身上…… 夺情,不止能掠夺,还能嫁祸。(未完待续。) 第202章 夺情 这还是穆长宁第一次体会到被嗜血妖藤吞噬的滋味。 体内的血液、生机、灵力、能量,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一部分被嗜血妖藤吸收,另一部分则反馈给了封奕。 封奕从一开始的自鸣得意,到后来神色忽然一变,满是不可思议。 嗜血妖藤造成的负面效果确实转移到了穆长宁身上,可这丝丝缕缕涌入体内的灵力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魔修,吸收的是魔气,体内存储生成的也是魔力,道修的灵力或是灵气,对他而言,本就是不相融之物,强行吸收,只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严重的更甚至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嗜血藤是生长在极阴之地的魔藤,本来就极其少见,修真界对它的记载少之又少,更何况在空间的影响下它还开出了灵智……封奕怎么都不会想到,嗜血妖藤还会有这一作用。 夺情的厉害,她早在慕衍那里就了解到了一部分,实力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付文轩和许玄度都能被他灭杀,穆长宁就没想过要和他硬碰硬! 嗜血妖藤若是能够缠住封奕当然最好,穆长宁毕竟是嗜血妖藤的主人,可以命令嗜血妖藤不向她反馈封奕体内的魔力,全靠嗜血妖藤将他榨干,但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因此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巫诅堂最大的本事不就是夺情吗,那就试试看被自己的绝学摆了一道的滋味吧! 只要嗜血妖藤的吞噬一刻不歇,灵力反馈便一刻不止,你封奕再能耐,可还能禁得住灵力和魔力的相互排斥? 穆长宁大把大把地朝嘴里扔丹药,打定主意要耗死他,封奕苍白的面色因为灵力和魔力的互斥而涨得通红,他十指并刀,砍在嗜血妖藤身上,狠狠撕扯。 嗜血妖藤虽是藤蔓,本身的防御却也强悍,通身坚硬如铁,封奕的手刀砍在上面,只留下一串铿锵声响,它却毫发无伤。 “好!好一个嗜血藤!” 封奕被彻底激怒了,手一招一把乌黑匕首出现在手里,匕首锃光瓦亮,还泛着隐隐金光。 封奕只轻轻一挥,嗜血妖藤便被他拦腰砍断,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啊呜……” 穆长宁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嗜血妖藤的痛呼声,心中猛地一紧。 她抬起双眼,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早已血红一片,其中满满的皆是数不清的暴戾疯狂。 “你比我想得难对付。”封奕咳出一口血,脸色泛起不正常的青白潮红,身形也微微摇晃。 他看向穆长宁,唇边勾起一丝狠戾残忍的弧度,“只可惜,你还是得死在我手里。” “是吗?” 穆长宁淡淡地问,伸手抹了把唇边的血,却是在指缝间夹着一枚丹药悄无声息地送入口中。 仅仅三息的功夫,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立即生龙活虎地站起来,毫不见半点重伤之态。 封奕呆了一呆,紧接着眉心便轻轻一蹙,“九转还魂丹。” 那生死人肉白骨的九品丹药,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留有一口气在,服下九转还魂丹,便能顷刻恢复。 “你是讷言真尊的弟子,穆长宁。”封奕肯定道。 前两年道魔之战的时候,封奕虽没参加,却将道方诸多优秀弟子的资料都收集了遍,方才杀了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曾出现在他的名单库里,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修,却没什么印象。 她身上穿着苍桐派的门派服饰,又能拿得出九转还魂丹来,对照年纪修为,不难猜出她究竟是什么人。 讷言真尊那个消失了五年的小徒弟,穆长宁。 如果没算错,她似乎只有三十六岁,三十六岁的筑基后期…… 封奕眼中顿时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穆长宁感受着全身重新回归的生机灵力,深深吸一口气。 上回下山之前,师父曾给了她一粒九转还魂丹留作保命之用,她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派上用场的,到底还是被逼出来了。 穆长宁执剑而立,一身杀意盎然,这一瞬全身的气势奔涌,凝聚不散,自成一域。 封奕正处在她的剑之域中,苍白的嘴唇抿成一线。 与许玄度绵延不绝生生不息困势控制不同,穆长宁的剑势,是狂暴、是破坏、是速斩。 四周的灵气朝着一人拢聚,无形之中形成道道风刃气旋。 穆长宁只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内心愤怒到了极致,却化作一片无波死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无所畏惧。 手中长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配合地发出铮铮嗡鸣,体内混沌阳火窜出指尖,兴奋地跳跃盘旋,张牙舞爪。 封奕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 穆长宁的表情无悲无喜,眸中狠光一闪,轻轻说道:“你的废话太多了。” 长剑横于身前,她划破手掌,任由鲜血滴滴淌下。 这一刻,人剑合一,剑意通明。 一只通体鲜红的火凤展翅冲天而起,火羽熊熊燃烧。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火凤的周身皆是满满的狂暴狠戾,一双眸子鲜红欲滴,口中发出一声嘹亮的凤啼。 封奕被这凤啼声闹得神魂一震,身体仿佛被锁定了一般动弹不得,而那只火凤已经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体会到火凤那能够毁天灭地焚烧万物的灼热炽烈。 轰—— 火凤撞上封奕,他连哼都没哼一下,便被火凤焚为灰烬。 穆长宁用尽全身灵力,终于力竭地倒在地上。阵阵虚弱感袭来,全身骨骼经脉无一处不疼。 方才危急关头,领悟了炽火剑诀的第四式,浴火凤凰。气盛之时,更是顿悟了剑意,达成人剑合一的玄妙体验,将剑招发挥到她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大威力。 这一战,不止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同伴,更是为了自己。 她自认已经尽力了…… 鼻尖微微有些发酸,穆长宁缓缓将头转向另一侧。 那个瘦削阴邪的男子静静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是了,封奕,他活着! 呵呵,他还活着! “你身具天地奇火。”封奕肯定道。 方才那火凤蕴含的狂暴能量,绝不仅仅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能够达到的。 剑势、剑域、剑意,样样不缺,甚至穆长宁的修为还比许玄度差了一筹,剑意也只是刚刚顿悟,尚不成熟,为何会让他感受到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可怖呢? 那不是修士自身的力量,那是她的真火!她的真火和别人不一样! 封奕眼中亮起明亮的光芒,仿佛这一瞬看到了让他心动的猎物。 他走到穆长宁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低低诡笑:“不枉费我扔了一个灵胎替身。” 巫诅堂素来神秘莫测,他们有多少手段谁也摸不清楚,身为巫诅堂的少堂主,封奕自筑基起便用灵胎为自己炼了两个替身,必要时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虽然灵胎难得,替身一死,本体也会受创,但比起让他发现这么一个猎物,牺牲一个替身,实在算不得什么。 封奕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形如枯骨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目光温柔似水,“三十六岁的筑基后期,不是天赋绝佳,就是气运出众,何况还身具天地奇火,这奇火的等次恐怕还不低……” 穆长宁背心阵阵发寒,只能感受到封奕将手指抵在了她的眉心,一股冰凉森寒的气息涌进来,没多久她便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封奕低低的呢喃声。 “凡汝所得,终将失去,凡汝所求,终将毁灭,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来世今生,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等穆长宁重新睁开眼时,她还在先前的那个大殿,依然是金碧辉煌的殿堂,却是空落落一片,好像被人洗劫一空了。 四处都找不到封奕的身影,依然是满地的鲜血残尸。 她浑身剧痛,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她想看看如今自己的状况,却发现根本用不了神识,她想调用一丝灵力,却根本感觉不到灵气的所在,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个凡人! 颤抖吃力地抬起手,光滑如玉的肌肤不知何时变得树皮般枯褶,颊边的黑发惨白如雪,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一张老妪的面孔近在咫尺。 “不,这不是真的……”她喃喃道,腔中被一股巨大的失落绝望充盈,心头一窒,竟猛地吐出一口血。 只这么一下,眼前便阵阵发黑,随时都要晕倒,都要死去。 “这是你的结局。”甄鼎的声音响在耳侧,平静笃定地就像一个仲裁审判者。 穆长宁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目光放空,没有回答。 甄鼎悠悠叹道:“不想改变你的结局吗?你的,你伙伴的,还有害你的人,只要你想,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由这么一个冷硬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没什么蛊惑的作用,却平白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事实。 穆长宁动了动手指,闭上眼睛。 甄鼎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那个家伙将你的命数气运都夺走了,你现在就是个凡人,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哪怕死了,轮回转世,来生也是个早夭的命,不趁着最后的时间做些什么,你难道就甘心这么结束?” “跟我走进轮回台,我带你改变你的命运。” 穆长宁紧紧闭着双眼,身体的虚弱让她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相信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没有回答,甄鼎显得十分不解,“怎么,你不愿意,你就宁愿饮恨而终,带着满腔怨恨,死不瞑目?” 穆长宁低低地笑:“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什么仇什么恨什么怨,不都散了?” “你……”甄鼎不可思议,语气十分失望:“本来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呢,原来不过就是个懦夫!” “那前辈呢?”穆长宁问道:“前辈进了轮回台这么久,可得到你想要的了?” 甄鼎一窒,默了默轻叹道:“没有……所以,我在等有缘人。我以为会是你。” “我吗?”穆长宁沉默了一下,低低轻笑,“甄前辈,我看上去像不像一个冤大头?就是特别好欺负的那种。” 甄鼎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还活着?封奕对我用了夺情,将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为什么还留我一条命?” “看我可怜,怜悯我,所以让我多活一会儿吗?” “你让我看自己的结局,看即将发生的事,就算这是幻象,我也设身处地感知了,经历了,也结束了。” “我跟你不一样,今生事今生了,我不要去赌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也不要去追究回到那渺茫的过去。先前的一切,我尽力了,我心中很清楚,即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结局依然如此,不会改变!” “身死道消何妨,我走到现在,看过许多风景,比起庸碌无为,我已得到太多,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走过的路,就算现在去死,遗憾有、痛恨有,但我至少对得起自己!” 甄鼎良久无言,穆长宁的声音也逐渐淡了下来,“我不要进轮回台,这永无止境的折磨,你一人受了吧!” 静止的识海波涛汹涌,沉在识海深处的金乌木棺材璀璨生光,从穆长宁的眉心,缓缓荡出一圈圈的金纹,金色殿堂支离破碎,所有的一切都在随风远去。 全身的力量在回归,苍老的容颜在重塑,她闭上眼,全身心沉浸在一种玄奥的状态里。 地面依然是一面硕大的镜子,然而此刻的镜子里,再也看不到那奢华的殿堂了,只清晰明白地映着三个人的身影。 甄鼎的,穆长宁的,望穿的…… “我赢了。”望穿咧嘴笑道,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甄鼎死死盯着闭目打坐着的穆长宁,目光怔怔,“刚刚那是……” “金乌木。”望穿挑了挑眉,道:“你认识洛南柯那个女人吧!” 甄鼎浑身一震,眸中闪过一道惊喜,“你说谁!”(未完待续。) 第203章 白灵界 穆长宁的周围灵光流转,七彩变换,脑中黑黑白白的景象变了又变,有的逐渐扭曲、化作虚无,有的愈发清晰、活灵活现。 到后来,眼前蓦地一黑,紧接着,又是一束光亮亮起,空旷的地面上,盘膝坐着成百上千的人,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有着同一张面孔,脸上的神情,周身的气息,每一样都那么熟悉。 她此时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无数这样的穆长宁在盘膝打坐。 她穿梭在人群中,一张一张的面孔地看过去。 这些人,就像是她的复制体,完美刻画,完美复制,每一个都长得一模一样,找不出半点瑕疵不同。 她有种直觉,她被困在了这个地方,灵魂出窍,只有找到自己真正的躯体,才能从这里出去。 机会只有一次,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她急得打转,在寻寻觅觅间满头大汗,找得头晕目眩,却依然真假难辨。 她坐了下来,与这么多穆长宁一起,盘膝打坐。 神色渐渐放松,表情逐渐舒缓,内心缓缓变得平静无波。她不再执着于寻找自己的身躯,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中阵阵放空。 她成了这成百上千的穆长宁中的一员,仿佛与周遭融为了一体。然而在她眼里,周围的一切却在远去,那些穆长宁,就像是破碎的镜子,一片片地碎裂,一寸寸地瓦解。 无数人都化作了虚无,到最后,也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她睁开眼,那个穆长宁也睁开了眼,两人相视而笑,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她霎时觉得浑身一轻,身子朝着那个穆长宁而去,两人合二为一。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一静一动,一虚一幻,破幻显真,明心见性,自入无妄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穆长宁才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出来,睁开眼的那一刻,眸中紫光莹莹流转,灵动生辉。 她清晰地感觉到紫元诀的功法又进了一步,破妄眼也略有小成了。 惊喜还没升起,穆长宁陡然看向一边,甄鼎和望穿正齐齐站在边上看着她,望穿一脸笑嘻嘻,而甄鼎却显得绝望而哀伤。 穆长宁站起身,地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光可鉴人,纤毫毕现,据甄鼎所说,这就是轮回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直问道。 甄鼎垂眸不语,望穿瘪瘪嘴道:“也没什么,我就是跟他打了个赌,赌你能从轮回台里出来。” 穆长宁怔怔地发愣,望穿这才将前因后果跟她叙述了一遍。 原来所谓的轮回台,其实不过就是一面幻象镜,那点将台上所记载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重来的机会,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轮回台,只是反反复复的轮回,让人一遍遍地经历曾经发生过的惨剧,初时确实能让人产生自己确实改变了曾经命数的错觉,但到了最后,其实结局根本没有一丝撼动。 就算走了和从前不同的路又如何,殊途同归,这对未来的结局依然不会有分毫影响。 给了希望的曙光,到最后还是被人一脚踹下绝望的深渊。 可人哪,总是被各种不甘愤恨左右主导,他们终究是一遍遍地选择重来,等到终于意识认清到现实,却已经跳不出这宿命的纠缠了,只能在这无穷无尽的幻境里,承受着永生永世的折磨。 甄鼎是它的第一位体验者,很遗憾的是,在他之后,隔了十数万年,才迎来第二拨体验者。 他一人,孤单地走过了无数个这样的轮回。 “这轮回台便是我的身体碎片所化,他在轮回台里度过了十数万载的岁月,也算是轮回台的器魂了,想要把轮回台收回来,就得先把他给收拾了。”望穿说得漫不经心,悠悠然道:“所以我跟他打了个赌,我不出手干预你的一切,若你能跳出这轮回,他便心甘情愿将轮回台双手奉上。” “从你们捏碎绿珠的那一刻起,轮回便开始了,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轮回台中制造出来的幻象……” 穆长宁微微一愣,“那他们人呢?都被困在了轮回台里?” 望穿看了眼甄鼎,翻个白眼,“你自己问他!” 穆长宁望了过去,甄鼎依然瘫着一张脸,只是神色再也没有先前的波澜不惊了。 他伸手随意一挥,轮回台镜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副景象,从点将台一路走下来,那条长阶梯的尽头,许玄度付文轩他们,以及几个魔修,都在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眉头紧皱,神色痛苦。 “你们是这十数万年里,头一批进来的,而我被困了这么久,实在孤单,有你们过来陪我,往后多个人作伴,不是很好吗?” 甄鼎牵起嘴角轻轻一笑,“一起堕入这永无止境的轮回里,享受无尽的生命……长生,不从来都是你们所求吗,我免费送你们了,多好?” 穆长宁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 “熟悉吧?”望穿抽抽嘴角道。 穆长宁狠狠点头。 这人说的话怎么跟洛南柯如出一辙啊!难道这种活了十几万年的老变态心理都这么阴暗扭曲吗? 谁要你这种慷慨赠与啊?你不过就是想拉个人陪你一起下地狱罢了! 望穿摇摇头,指着甄鼎道:“洛南柯就是他教出来的,换句话说,这个人是洛南柯的师父。” 穆长宁再次愕然,“他……怎么会?” “他们都是上古之人,缘分到了什么不可能?上古时期仙魔大战,他带着三十万仙修与魔修死战,二重天界面崩溃,三重天时空不稳,打开许多空间气旋,可不正巧卷着他宝贝徒弟进了那混沌之地的异度空间吗?” 这,这还真是奇妙的缘分啊……真不愧是俩师徒,连想法都一样,这算不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么说也不尽然吧,换了其他人,真要像甄鼎一样在轮回台中轮回无数次,绝望悲切了无数次,或是像洛南柯一样不人不鬼地在混沌之地活了万年,就算不疯也得出点毛病,至少穆长宁不敢保证,自己若真的成了他们中的任意一个,还能不能保持正常。 只能说,无独有偶,这俩师徒的经历,惊人地雷同。 甄鼎定定看了会儿穆长宁,暗暗垂下双眸。 洛南柯的一切,他都从望穿那里听说了,阿柯素来有惊世之才,沦落到那般田地,委实可惜。 甄鼎苦笑了一下,便听得穆长宁问道:“甄前辈,可否告知,二重天三重天,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些东西,在望穿的记忆里都曾经存在过,可是他忘了,只有在不断将碎片收回来,他才能逐渐想起来,可若是能从甄鼎这里获取只言片语,无疑对他会有帮助。 甄鼎淡淡抬眸,淡色的唇轻启,缓缓道:“你们是修真界的人,自然不会知道白灵界的事。” 白灵界! 穆长宁猛地睁大眼,她确实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界面,是比修真界更高层次的位面吗? 再看向望穿,望穿的神情也是怔怔的,眸光复杂,眉心紧拧,好像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又一时理不清头绪。 甄鼎见穆长宁巴巴地看着自己,想着这个小丫头和阿柯之间还有些缘分,阿柯的金乌木都到了她手上,便也多出几分亲近来,为她慢慢解惑。 “说说看,你所知道的修仙境界是什么?”甄鼎问道。 穆长宁老老实实地回答:“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化神之上呢?”他又问。 穆长宁微微一愣,“化神之上……难道不是飞升成仙了吗?” 她的师父是化神初期,师祖是化神大圆满,也是修真界公认的第一高手,虽然十多万年来,没有听过有谁真的得道成仙过,但每个修仙之人,心中都会有这么个目标,师祖涵熙真尊也不例外。 可以说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盼着涵熙真尊飞升成仙,开创先河,也给无数后辈以鼓励,而不是只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传说。 甄鼎扯着嘴角摇头,似是在笑她的无知:“化神之上,还有炼虚、合体、渡劫、大乘、飞升五境界,不过修真界受天地规则所限,却是达不到炼虚境界的,而白灵界,便是可供修士往更高层次修行的界面。” 穆长宁这回彻底震惊了,愣了好半晌讷讷道:“所以,修真界的修士,哪怕修习到化神大圆满,也终究只有陨落的宿命?” “也不全是。”甄鼎回答道:“相传修真界和白灵界之间存在通天门,只要通天之门开启,修真界的化神修士便可升至白灵界。” 穆长宁眼睛微亮,甄鼎却又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只可惜,数十万年来,我从没听过,有谁是通过通天门从修真界上来的。” 她一时怔忪不已,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既如此,那为何前辈所在的罗刹洞会出现在修真界?” “这就是我要与你说的事。” 甄鼎平静地说道:“白灵界分七重天,下三天,上四天,我所在的二重天,与阿柯所在的三重天都分属于下三天,下三天相互牵连,往来频繁密集,但要去到上四天,还是得通过三重天的幽冥之渊,相传那里曾是金乌神木的生长地,只是金乌神木早已倒塌,仅仅三重天几大家族手中各掌握着一块金乌木,然而如何通过金乌木去到上四天,无人知晓。” “十数万年前,下三天爆发仙魔大战,仙魔双方两败俱伤,一重天二重天界面崩溃,三重天也摇摇欲坠,崩溃的界面四分五裂,辗转于各个时空空隙之中,我收敛了无数仙修将士的骸骨进罗刹洞,本想通过轮回台重新开始,可惜一遍遍经历的,都是噩梦。而罗刹洞便是这样刚刚好的,通过时空空隙来到了修真界,但饶是如此,也是过了良久,才等来第一批历险者。” 说的这么惋惜,好像找不到人陪你进轮回台很遗憾一样。 不过甄鼎所说的一切,真是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天外有天,果然如此,修真界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这些事,她从没听谁说过,也不知师父师祖他们知不知道,即便知晓,暂时也不会跟她提,她修为低下,还远不到了解这些事的程度。一步一个脚印,好高骛远最要不得。 通天之门……通天之门不开,修真界的修士便永远无法飞升白灵界吧。 穆长宁看向望穿,心想望穿既然听说过白灵界的七重天,大抵他也曾属于白灵界,说不定,还是上四天的…… 甄鼎幽幽叹息,“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轮回台你们拿走吧。” 他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二人。 望穿走到轮回台前,正欲动手,穆长宁打断道:“甄前辈,可有什么交代的?” “怎么,你当我上刑场,还要说一说遗言?”甄鼎话音一冷,其间满满的皆是嘲讽。 穆长宁讪讪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甄鼎沉默了一阵,轻声叹道:“下三天支离破碎,兴许三重天还在苟延残喘,你们若有机会去到白灵界,替我和阿柯去看看三重天吧。”他背对着他们,穆长宁看不见甄鼎此刻温柔的神情,但那冷硬的语调,却已经放缓了不少。 他轻轻说道:“阿柯那个孩子,最念家了……” 竟跟洛南柯的心愿不谋而合。 穆长宁点点头道:“若有机会,晚辈定当不负所托。” 望穿手中灵光大炽,地面上的轮回台骤然升起、渐渐缩小,甄鼎的身形都淡了不少。 他弹出一道灵光至穆长宁的眉心,一声轻叹于耳边响起,“我生前到达合体境,这是我毕生修行感悟体会,若你有缘踏上三重天的地界,这些便是给你的酬谢。” 最后一点意识消散的瞬间,甄鼎闭上了双眼,想到很久远很久远的一件事。 出征那天,阿柯跑来为他践行,他也保证自己会回来,那女孩便笑盈盈地说要等他。 在混沌之地,把自己弄成不死人,一等万年,又有多少原因是为了当时这句承诺? 甄鼎垂眸无奈地笑笑。 那个傻丫头,从来都是个傻的,好在,总算有他来陪着看着她了……(未完待续。) 第204章 谎 轮回台最终变成一块细小的五彩石,被望穿抓在掌心。 穆长宁沉浸心神感受了一下,方才甄鼎往她识海深处打入了一段讯息,灰扑扑地一团,缩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只有等到她踏上白灵界三重天的地域之时,这团讯息才会被触发。 原以为化神境便是这世间至尊,哪知在白灵界,化神也根本不够看的。 自然,下三天与上四天也不同,如甄鼎这样的合体境,在下三天,都已经是高手了,否则怎么也不会率领仙修众将与魔兵开战。若能够超前体会到往后的高境界,对日后进阶和感悟会有很大帮助,也能少走许多弯路,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通天之门不开,修真界与白灵界的通道始终关闭,她有没有机会触发这团讯息还未可知,如今想再多也没用。 见望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穆长宁不解道:“你看我做什么?” 望穿笑着摇了摇头,“甄鼎那家伙虽然只留下了一缕神识,但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你了,硬来肯定是不行的,这才取巧折中跟他打了这个赌。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轮回台制造出来的幻境,都是基于事实基础的,真实地找不出半点破绽,我甚至还在想,如果你被困住了,该怎么把你拎出来。”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穆长宁笑道。 望穿翻了个白眼,“得意什么,如果不是恰巧激发了你识海里的金乌木神息,你以为自己真这么容易出来轮回台的?” 穆长宁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古怪,好半天讷讷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事,巧合地有些诡异了呢?” 她掰着手指细算:“先是阴差阳错进入了混沌之地,遇见了阿柯,在她那里得到了金乌木,接着回来后进入罗刹洞,遇上的甄鼎恰好便是阿柯的师父,破了轮回台,也是多亏金乌木神息,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先前见过阿柯,甄鼎如今作为轮回台的器魂,大抵也不会这么轻易妥协……这些环节中,但凡少了一星,或是缺了半点,接下来都不会轻松。” 望穿沉吟片刻,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虽然不排除是你运气好,但这运气,确实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问题的症结,恐怕还是出在那个咏梅真人身上。”望穿说道:“那天他是怎么打开异度空间之门的,为何那个混沌之地里的一切,都会跟罗刹洞息息相关,而他先前送了你一块平安符,上面的佛咒,也帮你驱退了死门中的凶尸骸骨……” 穆长宁原来以为,咏梅真人打开异度空间,把她和黎枭送进去,只是为了少一个劲敌,好专心对付瘴魔,以收取瘴魔的常木之心,可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事先算好了一样…… 咏梅真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上带着这么多与迦业寺有关的器物,定与佛门有一定渊源,而迦业寺远在神洲海上,她还曾问过咏梅真人是否是神洲人士,他却并未正面回应。 神洲离中土偏远,有诸多能人异士,光看咏梅真人一行人的秘术之奇特便能知晓了。 只是她莫名地想到了蒲宴口中的天算一族,付景宸也说,蒲氏一族是修真界最古老的族氏之一,远在神洲海上。 蒲宴算无遗策,天算一族皆通卜术,那咏梅真人会不会跟蒲氏一族有关系?他的手下,屠大屠二他们都姓屠,那他自己又姓什么? 望穿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摇摇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往后有缘了自然会遇上的,虽然说这次金乌木神息帮了不少忙,不过也得你自己看得明白啊。”他好奇道:“话说你当时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动?一切如果重来,说不定结局真的不一样了呢?” 穆长宁扯扯嘴角道:“心动自然是有的,不过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这世上毕竟没有如果啊……何况你就算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未必会做得比当时好。” 浴火凤凰是炽火剑诀的第四式,按理说应该要到金丹期才能领悟体会的,她现在筑基后期,以精血为引强行施展,还融合了剑势剑意,加上混沌阳火,这已经是她最强的一击了,过后便完全丧失了战力行动力,可封奕那家伙还有灵胎替身这种东西,再有夺情作为辅助,根本怎么打都打不死。 她不是封奕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望穿默了默,轻声叹道:“可这世上有多少人明知那是陷阱,却还是不信邪地心甘情愿往里面跳……” 此间事了,罗刹洞也终是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最后闯入轮回台的一众人,通通被传送了出去,两百名筑基修士,有多少进去,就有多少出来,虽然有不少都受了重伤,但总算没有折损在里面。 当穆长宁连带着轮回台里的十多个筑基修士被传送出来之后,盂连森林的中心忽然一阵动荡,地面裂开了一道大裂缝,那个巨大的石冢便从裂缝中陷了进去,直到被大地吞没,随后裂缝又自主闭合,仿佛这片地域上,从没出现过什么罗刹洞。 紫夜魔君与乌淮真君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为何,转而又去瞧那最后一批出来的弟子。 他们此刻都似陷入了沉睡,仿佛做了一场噩梦,随后猛然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师妹,许师侄,陶师侄。”慕衍低声唤道:“你们怎么样了?” 许玄度和陶远皆都脸色惨白如雪,好似受了什么惊吓,穆长宁只觉得刚刚出来的时候脑中一阵眩晕,天旋地转,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那边天机门禄山真人也连忙询问凌玄英跟温岚的状况,而乌淮真君则逮着付文轩一个劲地问东问西。 黎枭抽抽鼻子,似是闻到了一股怪味,银色面具之下的目光微转,缓缓落到两个黑衣魔修的身上,随后手中指刃飞射而出,径自割断了那两个魔修的咽喉。 “堂主!” 刚从罗刹洞中出来,惊魂未定的几个魔修抖了抖唇,满面惊恐。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罗刹洞中活着回来,虽说无功,但也无过,为何一出来就遭到堂主的抹杀! 紫夜魔君淡淡瞥上一眼,没有开口,封奕扶了扶额,似是承受着什么痛苦,然而依旧抽空瞥了眼身侧,便见那两个被黎枭所杀的魔修面色青白,皮肤上斑斑点点布满了尸斑,而脖颈断伤处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灰黑色的小东西争先恐后从里面爬出来。 封奕嘲讽地抽了抽嘴角,果不其然听到黎枭淡淡说了声“废物。” 天魔宫的人,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确实算得上是废物了,这两个蠢货,连自己被虫卵寄生了都不知道…… 黎枭手里拿出了一瓶化尸水,浇在那两个魔修的尸体上,两人的尸体连带着体内繁殖出来的小虫都被化尸水化得一干二净,腐臭的气味随之蔓延开。 封奕看着地上一滩黑黑绿绿的血水,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熟悉,可具体是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你们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紫夜魔君传音问道。 封奕仔细想了想,眉心越蹙越紧,言简意赅道:“到了一个叫点将台的地方,从点将台上下去之后,好像走了很久,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 道修这边得到的结果也差不多,穆长宁不由一惊,从点将台下去之后,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 那之后的事呢?轮回台里所经历的一切呢? “望穿,你做了什么?” 望穿轻咳一声道:“也没怎么,就是把他们在轮回台里的记忆都消除了。从你们捏碎绿珠的那一刻起,往后的记忆,都被我清除了。” “……为什么?” “我说过了,轮回台是基于事实的幻境,是假也是真,在轮回台里,你跟魔修那边交过手,封奕自然也知道你身具混沌阳火、嗜血妖藤等等,出来后他们如果还保留记忆,只会对你不利,目前的情况,你不适宜在魔修那边暴露太多,索性一并将记忆抹去便是。” 望穿已经收回了轮回台,只是抹去几个人在轮回台中的记忆,不是难事,说到底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本来在之前慕衍给她幻凝晶改变真火颜色便是为了防巫诅堂的人,他们的夺情太诡异了,她在轮回台里真真切切体验过夺情的威力,实实在在地接触,着实令人胆寒。 “其余所有人的记忆我都消了,你注意别露馅了。”想了想又叮嘱道:“甄鼎的事,包括白灵界的事,不用教他人知道,那些老狐狸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你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穆长宁点点头,那些本来就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穆长宁抬头朝魔修那边望了眼,目光几不可察地落在封奕身上。瘦削的身体根本撑不住黑袍,那双枯瘦的手正抚着额,看上去好像只是个苍白羸弱的少年。 谁又知道那双手下蕴含着多么残暴的杀机?谁又知道这个人有本事瞬间夺走你的一切,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穆长宁深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封奕似有所感,朝道修这方望了过来,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呢? 眼下也不是问事情的时候,道魔双方默契地选择撤回各自的阵营。 等回到宜城后,穆长宁这些最后一批出来的弟子都被叫去了大殿,乌淮真君和十多位金丹真人齐聚一堂,共同问话,这阵仗也是够大的了。 从充满异兽的石室,到生死门,再到点将台,几人无一遗漏地叙述了一遍,当然也包括点将台上记载的那段上古文字,只是许玄度与凌玄英不识上古文字,而穆长宁这一方,所有的翻译都是靠的温岚,给出的回答,自然就是温岚的那一套说法。 在听到“二重天”的时候,乌淮真君神色蓦地一喜,双眼发亮,很显然,乌淮真君也是知道白灵界存在的。 果然他急切地问了起来:“罗刹洞竟是一个仙将训练营?那位叫甄鼎的大将有没有说其他关于二重天的事?为何罗刹洞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还有,点将台之后呢,你们又去了哪里?” 温岚垂下双眸,暗暗捏了把汗。 她隐藏了一部分点将台上的内容,那个有关轮回台的记载,她本想着自己将轮回台收入囊中的,可别说轮回台见都没见到了,还被一个元婴真君这般逼问。 禄山真人见温岚局促的模样,出声道:“乌淮真君,让几个孩子慢慢说。” 乌淮真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咳了声坐直身子。 多少年了,难得出现与白灵界相关的记载,他能不急吗?说不定那罗刹洞里有通天之门开启的方法,若是如此,修真界的修士能够飞升白灵界,那无疑是更上一层楼啊!乌淮真君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温岚低着头,喃喃道:“没了,上面就写了这么多,之后我们找到点将台下面的一条通道,走了一段漫长的阶梯,之后就走出罗刹洞了。” 付文轩淡淡瞥了温岚一眼,不动声色给穆长宁传音道:“她在说谎。” 穆长宁挑挑眉,“何以见得?” “虽然经历差不多,可我总觉得点将台没这么简单,怎么说呢,反正我不信温岚,那些文字我们看不懂,她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等我回头找个懂上古文字的翻译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穆长宁默默给他点个赞,又疑惑道:“可我不记得你有拓印啊!” 付文轩无奈笑道:“笨,我全记脑子里了!” “……才看了一遍,你就全记住了?”虽然修士筑基之后记忆力强很多,基本上能过目不忘,但那也仅限于现在熟悉的字体,那些和鬼画符一样的上古文字,别说看一遍,看十遍她也复制不出来。 付文轩哼一声扬起下巴:“被本少惊呆了吧,跟你讲,本少可厉害着呢!” 穆长宁暗暗好笑,这边乌淮真君已经再三反复向温岚确认,温岚倒也嘴硬,一直坚持己见,乌淮真君不由大感失望。 这时陶远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先前我与穆师妹曾通过一个青铜大鼎,之后才与付兄温道友会和,我记得那青铜鼎中写了六个字,当时我才拂过那些字,突然灵光一闪,我就掉下去了。” 穆长宁也记得这事,当时陶远说那鼎上写着“罔生”、“轮回”的字样,可是等她进去后,却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先前没问,陶远自己就先想起来了。 乌淮真君立即双眼放光,“陶小友可记得是什么字?” 陶远本也懂一点上古文字,何况只是记忆六个字而已,比起付文轩把一面墙上的文字都记下来,简直容易太多了。 陶远当即在空中描摹了这六个字,在场的这么多人中,也确实有两位金丹真人研究过这个,望着那六个字喃喃念道:“苟罔生,入轮回。” 温岚的脸色不由微白。(未完待续。) 第205章 神谕 不知道轮回台存在的人,在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穆长宁望了眼,心中暗叹。 她是不知道仙魔大战的经过是怎样的,可既然都已经严重到界面崩溃的地步了,想也知道这场战斗有多么惨烈,轮回台是甄鼎最后的希望,当他义无反顾地进入时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这一切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乌淮真君和十多位金丹真人都在琢磨那六个字的意思,又仔仔细细向几个小辈询问过细节,这才放他们离开。 付文轩若有似无瞥了眼温岚,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朝着穆长宁便眨了眨眼,那意思无非是在说,果然有鬼! 等到一众人散得差不多了,乌淮真君脸色沉沉,而同为散修城的一位金丹真人传音说道:“真君,那个姓温的小辈,恐怕有所保留。” 温岚毕竟年纪还小,有些小动作根本藏不住,像乌淮真君这种活了上千年的元后修士,当然看出来她是在扯谎。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当众硬逼她把什么都和盘托出,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场还有七大宗门的人看着,他这么做成什么了? 尤其这温岚在天机门中的身份也不简单,纯阴之体本就千年难见,她资质绝佳,又是从阳真君爱徒,源武真尊徒孙,总不好明着来。 可事关白灵界,别说是他了,哪怕这灵天大陆上所有化神修士都十分关心,她还真以为自己逃得掉? “罗刹洞重新归于地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线索就在这里断了……”乌淮真君愤愤道:“本君就不信了,这几个小辈中,就没有一个把点将台上记载的内容拓印下来的!” 乌淮真君想的确实不错。 穆长宁一行四人中,她有望穿做翻译,没这个必要拓印,付文轩是暗暗留了个心眼记在脑子里,而有温岚主动翻译在前,陶远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可是许玄度凌玄英闯过生门到达点将台,这两人还是各自拓印了一份的,不过是没拿出来罢了,包括魔修那边,也都各自做下了记录。 金丹真人轻叹道:“就算有又如何,这几个小辈都是七大宗门的弟子,还有一个还不是中土人士,即便他们知道什么,当然是要先紧着师门的……” “愚蠢!”乌淮真君闭了闭眼,“通天之门若是开启,造福的将是天下修士!这些小辈……” 他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有关白灵界的事,修真界所知晓的人并不多,即便是他,也是从一本古籍中得知的。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进白灵界,又有多少人想率先去摘这个桃子! 只可恨,散修联盟中那些被寄予厚望的筑基修士,通通中看不中用,没能闯到最后。 乌淮真君的气闷暂且不提,穆长宁等人回去后便一个个倒头就睡。 虽然他们在轮回台中的记忆被望穿清除了,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在罗刹洞中待了近两个月,一刻不曾放松,精神上的疲惫还是切切实实的。 罗刹洞就像昙花一现,在沉寂过十数万载后,好不容易迎来它的第一批探险者,然而随着这批探险者的回归,它终于又一次湮没无名。 好在道魔双方此行都有些许收获,还是有关白灵界的消息,这可就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双方协定过后,维持了几年的道魔之战,最终以魔修占领大半片盂连森林和小半个幽州后告一段落,七大宗门的人各自返回门派,到最后,损失最大的,还是散修联盟。 散修联盟有苦说不出,他们没得到一分好处就算了,领地还被魔修占据了一半。表面上说什么道门同气连枝,那还不是在触及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所以先头七大宗门才会帮着他们对付魔修,那是因为一旦幽州沦陷,下一个就会是他们。 可现在都暂且尘埃落定了,他们各自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烂摊子,就留给散修联盟,偏偏本来就是散修联盟求助在先,这一下还挑不出错来…… 各大宗门是怎么商议的,穆长宁不得而知,魔修的领地进一步扩大,其实也就是将那些魔气逐渐浓郁的区域划分至魔域范围内,现在虽然说暂时是相安无事了,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魔修早晚是要再挑事的。 尤其是目前修真界灵气消魔气涨的趋势并没有得到遏制,最为直接的反映,便是盂连森林和部分幽州地域的变化。 穆长宁跟随慕衍他们准备回门派的时候,付文轩也来跟她告别打算回大泽了。他手中折扇摇得呼呼作响,摆摆手道:“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有缘还是能再见的。” 穆长宁抽抽嘴角,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在难过了? 知道这货又在耍宝,穆长宁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淡淡“嗯”一声道:“代我向义父问好。” “这可不行了,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十年之内恐怕是出不来的。”付文轩咧嘴一笑,“不过顺利的话,十年后师父他老人家大概就能化神了,不如到时你来凤凰谷好了,我还能带你去寻龙渊转转。” 寻龙渊是大泽太阴的一处险地,当初在凤凰谷祭祀醉花阴秘境时所用的地蛟血液,便是来自寻龙渊,听师父说起过,他体内的天地奇火,就是在寻龙渊的一处洞穴中发现的,而且师兄慕衍的本命法宝冰晶龙吟剑,炼制时至关重要的一片护心龙鳞,也是师父在寻龙渊所得,后来赠给师兄的。 穆长宁对这个地方倒是挺感兴趣,付文轩乐呵呵道:“不过呢,寻龙渊凶险万分,以我们筑基后期的修为过去,也就只能在外围转转,真的要进内围,最好还是得先结丹。” 穆长宁失笑道:“不是还有十年呢吗?” 付文轩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我是知道你进阶速度很快啦,但你现在才刚刚筑基后期,想要在十年之内结丹,真不是痴人说梦吗?” “你瞎想什么呢,我有这么不切实际吗?”穆长宁翻个白眼,“我是说,还有十年时间提升修为实力,即便去了寻龙渊后,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见付文轩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穆长宁恍然道:“你又耍我呢吧?” 这个人,心有七窍,满肚子弯弯绕,哪能真的随便曲解别人的意思?只能说,他是故意的! 付文轩一折扇敲在她头顶,“本少就当你答应了啊。” “……又没说不答应。”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说定之后便各自道别,只这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在看到温岚的身影出现时,付文轩抽了抽嘴角,低低传音了一句,穆长宁在听到他那句“阴魂不散”时倒是深有同感。 老实说,穆长宁也着实搞不懂温岚究竟意欲何为,要说她对付文轩是那种钦慕之情吧,怎么看怎么不像,可诡异就诡异在,她似乎一直都在努力拉近自己跟付文轩之间的关系。 若说温岚是想利用付文轩做些什么事,穆长宁只能为她默哀三分钟了,从来只有付文轩把别人耍得团团转,哪有他听凭他人摆布的?当然,若是付文轩心甘情愿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穆长宁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求多福,付文轩瞪她一眼,敢走试试? 温岚已是近到跟前,急急道:“付公子,你这就要走了?” 付文轩面上笑着道:“本也是因为道魔之战留下来的,既然结束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温岚悄悄看了穆长宁一眼,秀眉微蹙道:“那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来告别啊。” 穆长宁眼观鼻鼻观心,付文轩心道就算我不说,你不还是照样来了? 他摇摇头道:“就不麻烦温道友了。” 温岚娇笑一声:“怎么也是在罗刹洞中共患难的,付公子这么说便见外了。” 温岚无非是想提醒他,在罗刹洞中,他身体中被异兽所咬而侵入的死气,还是她用水灵力涤荡干净的,怎么着也帮了他大忙。然而付文轩内心想的是,即便没有温岚的水灵力,他也有办法对付那些死气。 还有,谁跟你见内呢! 付文轩懒得应对,温岚说了几句也不自讨没趣了,付文轩再次道别时,温岚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付公子,还望代为向尊师问好。” 这回就不止是付文轩讶然了,连穆长宁也觉得奇怪。 付文轩的师父,不就是付景宸?可温岚跟付景宸有什么关系? 见二人的目光望过来,温岚面不改色道:“久闻付长老英名,家师也很想讨教一二。” 付景宸是阵法大师,而天机门又以阵法出众,温岚的师父从阳真君也是个中翘楚,可惜温岚没这个天分,未曾与从阳真君学习阵道。这么一来,这问候之托倒也说得过去。 付文轩不紧不慢地点头,不过回去后这话带不带得到,他就不能保证了。 温岚目送付文轩离开,转过头对穆长宁淡笑道:“穆道友与付公子交情甚笃,我听闻,似乎付长老还是穆道友的义父?” 穆长宁微抿薄唇,蓦地想起曾经苏讷言化神大典上,付文轩和温岚离开了一阵,回来之后付文轩跟她说的话。 温岚似乎对付景宸很感兴趣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不可思议,穆长宁道:“师父与义父是挚友,大约也是因此缘故吧。” 付景宸跟蒲宴的那些关系,连付文轩都不太清楚,她就更没必要去跟一个外人说道了。 温岚眸光闪了闪,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没什么其他可说的,各自分别,温岚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穆长宁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中土与魔域的纠纷一时停歇,而远在神洲之上一座岛屿的地穴里。 地穴极大,地面上安放着一只八卦算珠,算珠无人拨动,也在自行归位,劈啪作响,而头顶上是一片星空,星空中各方星辰不断变化,正北方放着一面玉璧,一个满头白发的元婴修士怔怔盯着面前的玉璧。 玉璧上有各种繁复班杂的纹路,其中几条纹路蓦地亮起了灵光,歪七扭八地往外延伸,又回旋着跟其他几道纹路连成一体,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神谕……是神谕!” 元婴修士显得万分激动,连忙伸手掐指细算,又似乎是觉得不够,匆匆来到地面上的八卦算珠前,这卦珠极为繁杂,也包罗万象。数字、阴阳、吉凶、变换、走势,都可以通过这卦珠推演算出。 他在这地穴中推演了整整九天,这才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这位元婴修士,面貌看上去还是青年,皮肤光滑细致,偏偏满头华发一副垂垂老矣之态,说来也是万分离奇。 地室的石门“轰隆”一声开启,几位同样如此形态的元婴真君走了进来,开口便急急问道:“行止,神谕示下的内容如何?” 行止真君缓缓抬头,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天命人出现了!”他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方向道:“就在西方。” 那几个元婴修士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不由问道:“可有具体明确的方向?西方……青灵岛已在极东之地范围,西方这个概念,太大了。” 行止真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肯定道:“在中土,灵天大陆中土,必然不会错了。” “中土……”另一个方脸鹤袍的元婴修士垂下眸子,喃喃说道:“竟是在中土。” 话中带了几分感伤,为首那元婴修士拍拍他的肩膀,摇头叹道:“过去的事,就别想太多了……我们的存在,正是为了等待今天,天命人既已出现,通天之门的开启,指日可待。” 鹤袍修士闭上眼,微微点头,那为首的元婴修士蓦地想起来,“我记得,咏梅似乎前些年去了中土?”(未完待续。) 第206章 天算蒲氏 另一边身形高瘦蓄着络腮白胡子的元婴修士闻言微微点头,“确实是去了好些年了,如今也未见回来,且依观星台上的星宿变化走向,咏梅应该是已经突破金丹后期了,兴许,是他寻到了常木之心。” 为首的那位元后修士不由挑眉,“哦?这么说倒是他的造化了。”说着不由沉默了一下,旋即便是轻叹一声:“可惜,还是可惜……” 这声可惜是为何故,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可以说,目前整个族中的上下几辈里面,咏梅真人于占星卜术方面的天赋无疑是最出色的,他的直觉感知很精准,足以媲美上一代的灵使,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修炼资质实在算不上好,基本上这辈子能够结丹便已是万幸。 族中想方设法提升他的修为,天材地宝修炼资源也是不要灵石地砸下去,好不容易地把他堆成金丹,可往后若无大机缘,也基本是结婴无望了。 这回远赴海外,除却是掐指算到西方中土有常木之心出没外,也是凭了一股子直觉前去寻自己机缘的。 白胡子修士缓缓摇头,“我们天算一族的传承玉璧,是唯一能与白灵界沟通交流的途径,蒲氏一族虽有占星预知、通天彻地之能,却是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完成的每一场推演卦算,咏梅占星天赋再好,到不了元婴,寿元始终不会超过八百,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注定他做不了蒲氏的灵使……” 占星算术乃蒲氏一族的不传之术,虽能预知吉凶祸福,却也存在最大的弊端,每次用占星术预测星命,少则减寿十天半月,多则数年甚至数十年上百年!这些寿元,哪怕对于高阶修士而言也极为宝贵,只有往更高境界修炼,才能拥有更多寿元、更多机会。 灵使,有白灵界使者之意,乃传承玉璧选中之人,也是蒲氏一族中修炼资质与卜术天赋都最为顶尖之人,咏梅真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行止真君低头沉默了一阵,喃喃念道:“如果八姐还在……” “行止!”鹤袍元婴修士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行止真君一窒,那为首的元后修士面色端肃道:“行止,你记住,现在你才是灵使,我天算一族第三百四十七代灵使,是你蒲宇,不是其他人!既为灵使,便安心守好自己的本分。往事不可追,那个人……都忘了吧。” 鹤袍修士垂眸不语,白胡子修士拈着一缕胡须暗暗摇头,行止真君好半晌才回了声“是”。 行止真君虽看上去已然迟暮,然而实际年龄也不过四百来岁,可在这另外三位元婴修士眼里,他也不过就是个孩子,尤其还是个对长辈言听计从的乖孩子。 “咏梅在中土的话就好办多了,不过光靠咏梅一人,还是不够的。”白胡子修士想了想道:“找几个人一起去中土跟咏梅会和,找寻有关天命人的消息?” 行止真君眼睛微亮,为首那元后修士淡淡道:“你就算了,传承玉璧示下神谕,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有明令,身为灵使,不得擅自离开传承玉璧太久,何况从极东的青灵岛前往中土,哪怕是通过上古传送阵,也要几年功夫,你耗不起。” 别像先头那个人一样,看多了外面的繁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句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毕竟每一代灵使都是族中精心培养之人,那丫头更是个中翘楚,被寄予无限厚望,当初这举动不论是寒了多少人的心,终究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不提也罢。 而蒲氏一族向来隐居避世,不问红尘,现在连神洲知晓天算一族的人都已经不多了,更别提中土……天命人刚刚才有点眉目,眼下仍没有具体目标,是男是女年龄几何姓甚名谁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天命人的星位处于主星,高于所有人。 也即是说,天命人,无论是气运还是星命,都处于巅峰。 多得是人在打天命人和白灵界的主意,他们目前尚不可轻举妄动。 “蒲氏一族避世了这么多年,等得不正是此刻时机?如今也到我们出手的时候了。”为首的元后修士显得有些兴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其他几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喜色,连忙各司其职。 青灵岛只是神洲万千岛屿中极不起眼的一个,谁也不知此处酝酿着的,是修真界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中土魔域自道魔之战消停之后,又恢复了往日平和光景,当几位金丹真人带着一众门下弟子回到门派时,身为掌门的云和真君自然出来迎接,少不得是要慰问几句,随后便让他们去执事堂领取各自的奖励,嘉奖他们在战斗中作出的贡献。 同济真人悄悄传音说了几句话,云和真君的目光便慢慢落到穆长宁许玄度和陶远三人的身上,点点头道:“本来也是要传他们几个问清楚的……” 同济真人了然颔首,遣散众人后带着穆长宁三人跟上云和真君前往道峰大殿,直到了大殿中才知,包括师父师祖两位化神真尊在内,还有其余八位元婴真君都在大殿中候着,这么大阵仗,想也知晓必是为了白灵界的相关事宜。 穆长宁也是到此刻才知晓,白灵界对于这些高阶修士的吸引究竟有多大,尤其是如师祖这样的化神大圆满。师祖困于此境也有数千年,若非通天之门未开,恐怕他早已飞升白灵界,进阶炼虚了。 朝各位请过礼,穆长宁抬头便见苏讷言挑了挑眉笑盈盈看向她,扬起一张笑脸,随后余光一瞥在看到孟扶摇坐没坐相地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时,嘴角蓦地一僵,连忙别过头裣衽肃容而立,孟扶摇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 涵熙真尊瞧了眼这三人,他们可算得上是门派的青年骨干了,未来百年后,也必会成为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尤其是这个小丫头……真是让人惊喜啊。 讷言收了个小弟子他是知道的,老实说苏讷言自己就眼高于顶,活了三百多岁才终于肯收一个慕衍当弟子传承衣钵,后来才又收了个小丫头。一开始他也没去怎么关注,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还真不必他投注什么注意力,横竖还有她师父在呢。 不过只是五年不见,这丫头都已经筑基后期了……涵熙真尊的修为比穆长宁高得太多,有些东西,别人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到了他这种化神境界,其实根本瞒不住。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小丫头,才三十一岁! 五年都过去了,她还是只有三十一岁,看来这丫头消失的五年,去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而且就算没有这时间上的差别,三十六的筑基后期,也能刷新慕衍曾经创下的记录了。 涵熙真尊轻笑道:“穆丫头也回来了。” 这样稍显特别的待遇,让其他人都多少品出了一点微妙的意思,穆长宁低头道:“是,师祖。” 涵熙真尊淡淡点头,苏讷言则挑了挑眉清咳道:“师尊……” “你急什么?为师还什么都没说呢!”涵熙真尊瞪他一眼。 他看出来的事,苏讷言没道理看不出来,这么上赶着护犊子又是几个意思?他又不会吃了他那宝贝小徒弟! 苏讷言讪讪道:“师尊,不是要问正事吗?” 涵熙真尊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苏讷言浑不在意,涵熙真尊含笑道:“你们几个,在罗刹洞中都经历了什么?” 三人互看了一眼,许玄度将在罗刹洞中的经过娓娓道来,期间陶远也补充了一下他跟穆长宁在死门中经历的一切,当然,到了最后,统一的说法都是下了点将台后,走了一阵直接便出了罗刹洞。 许玄度将自己在点将台上拓印下来的内容呈上来,“因弟子与天机门凌道友皆都不识这上古文字,这才各自拓印了一份,准备回门派后再寻人翻译。” 几位元婴真君皆都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御兽峰永逸真君便是个深谙上古文字的,当下便能将这拓印内容翻译出来。 穆长宁是无所谓这段内容曝光的,本来他们在轮回台里的记忆都被删除了,什么印象都没有,她只要作不知情便可,何况,她也十分清楚,其实罗刹洞中并没有师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哪怕从甄鼎那里,也未得知开启通天门的一星半点。 陶远听得眉头紧皱,永逸真君不由问道:“怎么了?” 陶远与穆长宁面面相觑,随后道:“高祖,天机门的温岚道友曾为我们翻译过这点将台上的内容,不过……似乎没有后面那段有关轮回台的记载。” 在场的人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精,陶远这么一说哪还有不明白的? 符峰明华真君冷哼一声道:“耍这种小心眼!” “轮回台?”涵熙真尊喃喃,望着这三人道:“你们没有见到和轮回台相关的一星半点?” 三人皆都摇头,众君不由纷纷沉默。 “涵熙师叔。”云和真君出声道:“罗刹洞已经沉没了,如此岂不是再无迹可寻?” “也不全是,光凭这上面记载的就有诸多收获了。”涵熙真尊摇摇头道:“仙魔大战,二重天界面崩溃,罗刹洞之所以会出现在修真界,恐怕不是通过那种途径,想来该是时空乱流引发的……只这轮回台,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轮回重生的机会? 如果甄鼎是在等的有缘人解密轮回,那难道这几个孩子都不是他等的? 三人静静听着他们说话,除却穆长宁,其余二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只她表现出的亦是一副懵懂模样。 孟扶摇若有所思,想起了什么事,蓦地咧嘴一笑。 “你又得手了吧?” 慵懒随性的语调响在脑海里,穆长宁身子微震,抬头便见孟扶摇身子歪坐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腰间垂挂的流苏,红口白牙笑得邪狞,一脸不怀好意。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孟扶摇更来劲了,“哎呀,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见了小师叔就是这个态度?” 那声音烦不胜烦,穆长宁直接选择性无视,孟扶摇挑挑眉,还待继续,直到涵熙真尊和苏讷言同时看了他一眼,他才微微收敛。 涵熙真尊道:“你们三个辛苦了,能闯到最后也不容易。” 化神老祖的肯定,无疑让三人受宠若惊,涵熙真尊瞧了眼穆长宁道:“穆丫头,在凶尸残骸那一关卡,那道金光应该是佛咒吧?” 涵熙真尊见多识广,穆长宁也没隐瞒,取下脖子上已经碎裂的平安符呈上道:“是的,师祖,这平安符是之前弟子在外游历时遇到的一位金丹真人所赠,上面加持了迦业寺大师的佛咒。” “迦业寺!” 几名元婴真君一惊,迦业寺鼎鼎大名,他们都有听过,只是连他们都没机会能得到迦业寺大师亲自加持的平安符啊! 阵峰新觉真君神色复杂地望了眼穆长宁,心中轻轻一叹。 新觉真君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千叶真人,二徒弟楚寒枫,小徒弟陶芷馨。 五年多以前楚寒枫就带着陶芷馨的尸体回来了,老实说教养出这么个师门败类着实让新觉真君脸上无光,而千叶真人自认陶芷馨走到今天她也有过,自请前去训诫堂自省闭关五十年,至于楚寒枫,这几年醉心修炼,在道魔之战中表现也相当出色,只是跟这丫头一比,确实是差得远了。 不得不说,讷言师叔的眼光确实毒辣,这丫头是个可造之材,尤其福缘深厚,这一点个人际遇不同,就更加不能比了。 涵熙真尊摸了摸那块已经碎裂的桃木,重新递了回去,“虽然没了佛咒,但这桃木也是迦业寺中所植,有一定灵性,还能起到些微辟邪之用,好好收着吧。” “是。” 涵熙真尊摆了摆手,“好了,如今道魔之战已经结束,你们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多谢师祖(真尊)。”(未完待续。) 第207章 送你的机缘 等穆长宁三人走出大殿后,门派的这些高层还在谈什么,就不是他们能够得知的了。 陶远略微有些不解:“为何门中对罗刹洞中的事如此重视,尤其在宜城的时候,乌淮真君他们对此也十分关切,莫不是,与点将台上所书写的内容有关?” 许玄度和穆长宁同时停下脚步,二人沉默一阵后,许玄度淡淡道:“该是我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知,现在,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 陶远微微一顿,旋即淡笑道:“许师兄说的是。” 许玄度轻挑眉稍,偏过头看了陶远一眼。 他在门中与陶远虽也算相熟,私底下关系实则一般,陶远表面上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是清冷疏远,如现在这般表示亲近,实在是少有的,更难得的,此刻他眉目清朗,气质与从前相比也有少许微妙变化。 相由心生,明心见性,之前倒是没发现……看来这次罗刹洞之行,让陶远想通了一些事,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见两人都不说话,穆长宁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许玄度道:“恭喜陶师弟。” 陶远微微一笑,眸中自带了两分暖意,又望向穆长宁道:“道魔之战结束,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空闲,穆师妹的阵法已有小成,改天我们再切磋一下。” 在罗刹洞中共闯死门,陶远也见识到穆长宁在阵法方面的进益,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还要他教导阵法入门的小丫头了。 “随时恭候。”穆长宁淡笑点头,恍恍惚惚似乎有点明白许玄度那声恭喜是为何故了。 各自道过别,穆长宁回了丹峰的听风谷。 道魔之战结束,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在这场战斗,道魔双方虽也死伤无数,但对有些人来说,也不可谓不是一场机遇。 听陶远说,陶恒也去参战了,前不久还突破了筑基中期,如今正在闭关巩固修为,而如季敏、何久他们,一个个也早已筑基,进了内门,在战斗中各司其职,贡献不小,也得了许多奖励。 望穿收了轮回台继续进入闭关炼化的过程,穆长宁两次小进阶都是靠了嗜血妖藤,难免需要一些时间稳扎稳打巩固根基,她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几年就在门中潜心修炼了,等根基彻底稳固后,再思下山之事。 穆长宁将自己如今的手段都大致整理了一遍。 无边落木诀的法术学习依然还是停留在前三式,她下一个目标便是要将第四式移花接木学会。 移花接木与巫诅堂的夺情嫁祸有些微相似之处,能够将自己受到的一部分伤害转嫁到对方的身上,不过效果自然没有夺情嫁祸那么好,且对象至多只能比自己高出两个小境界,而且所耗费的灵力也相当可观,不过若是往后能在致命一击中移去一部分伤害,往往就能留有一线生机。 炽火剑诀的前三式她已能熟练施展,在轮回台中她倒是被逼出了第四式浴火凤凰,但这一招却不是她目前的修为能承受得起的,使用后的代价颇大,基本要数月不得动弹。但当时在使出浴火凤凰时,她也领悟了剑意,将剑意加诸到剑招之中,无疑能让剑招的威力翻倍,她往后要做的便是继续融合领悟剑意。 轻身功法凌波微步的掌握已经越来越熟练,神识攻击因为识海的开启威力更进一步,不知是不是将金乌木放入识海中的缘故,每次调用识海时总有种生生不息的绵长后劲,这一点却是让人很欣喜。 因为曾经在石板洞府中获得的法宝空间画卷在使用时就对神识要求特别高,她曾经在醉花阴秘境中用过一次,险些抽干用尽她全身的灵力和神识,如今自己进阶筑基后期,往后再使用空间画卷,也能逐渐驾轻就熟。 紫元诀的功法停留在四重,也是在轮回台幻境中的经历,破妄眼的甄别能力进一步提升,比如在醉花阴秘境里遇上青纹蛇的隐身技能,当时破妄眼束手无策,如今却能够手到擒来。 因为紫元诀进阶五重时需要紫云珠,穆长宁打算过几年后去极北之地的冰海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紫云雪贝,那处虽说冷得过分,但她有混沌阳火在身,就基本不惧这些极冷极热之地了。 霹雳自从被雷劈过后便开始沉睡,如今依然处在进阶过程中,也许还得再过几年才能进阶成功,而蛋蛋现在依然是一阶,除却吃吃睡睡,剩余的时间便是在发呆,穆长宁除了喂它灵食灵泉水,隔段时间也会给它吃半颗碧灵丹。灵兽修炼缓慢,配合丹药,就能加快许多进度。 最让她头疼的还是嗜血妖藤了,自从在混沌之地里吸收了半个血池,嗜血妖藤全身都变得鲜红如血、晶莹剔透,根根倒刺乌黑发亮,整体看上去很漂亮,偶尔也能跟她沟通交流一两句,可无论她怎么给它灌溉兽血,它还是一个劲地喊饿,到最后穆长宁不得不又去坊市挂委托收集兽血。 如此一番整理下来,穆长宁心里基本有了数,而且在混沌之地从洛南柯那里得到的上古阵法,她也得好好研究一下。 只是才这么过了没两天,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轮回台中领悟到的剑意,回头再去感悟体会,却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感觉了,无论她怎么回忆,到头来还是差了点什么,捕捉不到。 望穿说轮回台是基于现实的幻境,她在轮回台中的体验是假也是真,难道因为幻境现实不统一,才会造成这个后果? 正不得其解的时候,穆长宁收到了苏讷言的传讯符:“休息够了没?够了就来为师这一趟。” 那日有关罗刹洞的一切,师祖虽已问得很清楚,不过她这一消失就是五年,半点消息都没有,连道魔之争都错过了不清楚,穆长宁知道苏讷言恐怕是要找她问一问的,只是这两天却没有动静……原来是等她休息好。 穆长宁正好也想向师父请教有关剑意的问题。 安临峰苏讷言的洞府里,苏讷言上上下下看了遍,啧啧称奇,“你五年前下山的时候还是三十一岁,五年过去了,骨龄还在三十一岁……长宁,你是去了什么地方?” 穆长宁心中暗叹,果然在师父师祖这种化神修士的眼里,什么遮掩都是徒劳。 她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去了混沌之地的事道出来,只是其间隐瞒了金乌神木以及洛南柯的身份等等。 这下连苏讷言都不由惊奇了:“混沌之地?你居然去了混沌之地?”他满脸笑意道:“这么说,你应该见到混沌阴阳火了?” 穆长宁弹出一缕火苗飞到苏讷言面前,苏讷言见状亦弹出一缕金红色火焰,两簇火苗在空中碰撞,苏讷言特意将灵力的输出压制在筑基后期,同等阶下,没一会儿功夫,穆长宁的火苗便将那簇金红色火焰吞灭。 “混沌阳火……”苏讷言收了手,眼中含了几丝赞赏,“不错,混沌阴阳火虽在奇火榜上无名,但若真的排行起来,绝不会亚于前三。” 想到这里,苏讷言微微一顿。 混沌阴阳火任何一种拿出来都将威力不俗,可若说最为难得的,还是将二者兼容。他从没听过有谁这么干过,也不知一旦有修士将混沌阴阳火同时收服了,会发生怎样的反应变化,不过徒弟能得到阳火,就已是天大的机缘了。 苏讷言没去问她怎么收服的阳火,他感兴趣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你说,是一个叫咏梅真人的道士把你跟黎枭送进的混沌之地?” 穆长宁点点头,“我也不知当时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看到他拿了只算盘逼出几滴精血,再往后金光一闪,我就被卷起一个气旋,到了那里。” 苏讷言若有所思,穆长宁又道:“对了,先前那个平安符,也是咏梅真人所赠。” 苏讷言猛地抬头,面上难得出现几丝凝重。 那个平安符上,加持了迦业寺的佛咒,而任谁都知道,迦业寺远在神洲海上,那就不排除咏梅真人是神洲人士。 “师父,您是不是知道咏梅真人是什么人?”穆长宁心里有个猜测,若她想到了的话,师父应该也想到了。 苏讷言眸光微闪,手一扬打出一道灵光至穆长宁的眉心,“你看看,他的那把金珠算盘可是这模样的?” 苏讷言打入穆长宁脑中的讯息影像,正是一把乌黑的算盘,算盘上的算珠颗颗圆润、金光璀璨,与那日见到咏梅真人的法宝一模一样。 “正是。”她点点头。 “果然如此。”苏讷言摇头轻叹道:“那咏梅真人,应该就是你母亲的族人了,我记得你母亲也有一件这样的本命法宝。” 天算一族隐世多年,久远到修真界都快遗忘了他们的存在,可现在蒲氏一族的人再次出山,连带着最近修真界的变化、罗刹洞的出现,不难猜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修真界,已经沉寂了太多太多年,也见证了无数的历史兴衰,日益恶劣的修炼环境下,对于道修而言,急需一个突破口来改变。 只是这突破口在哪、是什么,人人不得而知,唯有能够占星测运的蒲氏族人,方才能摸到一丝眉目。 若是重新提起这些人,大约整个修真界都要来寻他们了。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穆长宁便想到了蒲宴让她代交给蒲氏族人的东西,那只金丝楠木盒还放在她的储物手镯里,只是她这去了混沌之地一趟,修真界五年都过去了,咏梅真人也一时无处可寻,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穆长宁不解道:“师父,那他为何要将我送去混沌之地,但凡出点差错,我可就回不来了!” “那你不是回来了吗?不仅回来了,还得了很不错的机缘呢!”苏讷言嗔道:“其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将你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穆长宁这回更懵了。 苏讷言解释道:“你母亲这一族,玄乎的东西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但因果这种东西,是他们最不愿意沾上的,既然是他邀请你去除瘴魔,也答应保证你的安危,就不敢轻易食言。” “那条通往混沌之地的通道,也许是计算出来的最佳通道,他或许不清楚通道通往的是哪里,但总归不会对你有坏处。”苏讷言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傻孩子,这分明是人家送你的机缘啊!” 穆长宁怔忪不已。 遇上咏梅真人,得到九节菖蒲,事先炼制好了冰魄丹赤阳丹,以此收服了混沌之地的奇火,将金乌神木沉入识海,又遇上三重天的阿柯,再到后来回归修真界,恰恰是时间进入罗刹洞,靠金乌木神息破解轮回台,以及与阿柯关系密切的甄鼎……这一切确实都像是事先算计好了的,巧合地令人发指。 真是难以想象,这一切的一切,竟都在人家掐指一算的掌控之中! 穆长宁暗暗心惊,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天算,什么叫算无遗策。 蒲宴从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们若真能做到这种田地,付出的该是什么? 穆长宁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苏讷言的内心也有些不平静。蒲氏族人来了中土,自然意味着机会来了。 该去哪里找他们?他们若不想被找到,总有的是法子,可不是谁都有这丫头的运气,随便下个山也能碰上他们的。 “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穆长宁望向他,“师父,还有一事不明。” 苏讷言洗耳恭听,穆长宁垂了头道:“师父,我之前在一次战斗,万分紧要的关头领悟了剑意,也成功将剑意使出来了,但现在我再去回忆那战斗的过程,想要将剑意融合进剑招里,却始终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苏讷言轻轻挑眉,站起身来,“既如此,那先跟为师比试比试。” 穆长宁微微一愣,苏讷言失笑道:“放心,为师会手下留情的。” 她好像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208章 剑意 “来,把你最强的剑招使出来。” 苏讷言将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后期,穆长宁取出炽火剑,目光微凝,提剑就朝他刺去。 轻身功法施展,身形不断变换,只余道道虚影。 苏讷言眉眼含笑,回身跨出一步,在她近身之前便阻断了她的去路,扬手微抬,两指夹着剑刃,轻轻一弹。 已经凝于剑尖的剑气顷刻化开,那狂暴拂肆的剑势剑域瞬间崩溃,穆长宁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倒退数步。 “太慢了……”苏讷言缓缓摇头:“再来。” 穆长宁站稳身子,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一朵巨大的火莲从剑尖飞跃而出,火莲花瓣四分五裂,从四面八方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攻去,犹如飞转的流星,道道饱含杀机。 苏讷言取出一把金红色的长剑,凭空画了一个圈,只见这些跳跃旋转的火苗都被吸纳包容到这个圈中,原先蕴含的暴戾被渐渐抚平,逐渐和缓下来。 穆长宁看得一呆,苏讷言又突然虚空一斩,这个圈霎时爆裂,比原先多了无数道的火苗迸射四散,直奔穆长宁而去。 她瞳孔微缩,径自打开火刃壁,又撑起防护罩,两道防线几乎瞬间便被攻破,护身软甲宝光一闪,穆长宁即刻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喉口微甜,阵阵血腥味涌上来,穆长宁抬头看过去。 苏讷言面上笑意不减,“彼道还彼身,四两拨千斤。”他扬眉道:“再来。” 混沌阳火窜至胸口,微微抚平闷痛,穆长宁从地上爬起来,咬咬牙继续冲上去。 身子再次被撞开,那口血终于憋不住喷吐而出。 苏讷言轻喝道:“再来!” 砰。 千年老树被齐腰撞断,穆长宁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苏讷言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徒弟,淡淡问道:“懂了吗?” “师父……”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没有。” 苏讷言摇头轻叹,把她拉起来喂了她几粒丹药,让她背靠着树桩坐着调息。 丹药的药性化开,又有混沌阳火的辅助,除了有些疼,穆长宁已经并无大碍。 她睁开眼,见苏讷言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低头讷讷唤了声“师父”。 “知道为师为何如此吗?”苏讷言问道。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因为我……急于求成。” 师父都已经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后期了,同等阶下,被克制地这么狠,这已经不仅仅是实力差距的问题,而是她的剑诀,根本没练到家,也根本没有真正的领悟体会。 在这种情况下,不去精益求精,却想着往更深刻的层次发展……就像一座高楼,地基没打好,越往高处建,越是摇摇欲坠,也早晚有坍塌的可能。 苏讷言眼中笑意浓了几分:“长宁,你才三十一岁,从筑基到现在十二年,十二年的时间,由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我知道你心中定是自傲的。” 穆长宁沉默不语。 自傲,她当然有。师兄慕衍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十六岁筑基,六十一岁结丹,而她今年三十一岁,三十年之内,势必会结为金丹,比起师兄,她只好不差,内心当然骄傲。 人之常情,哪能轻易免之。 “你的悟性机缘都不差,晋升速度是快,可心境却未必跟得上来。”苏讷言道:“就拿你跟许小子比吧,知不知道你们的不同在哪里?” 穆长宁神色怔怔,洗耳恭听,苏讷言指了指她身侧的剑问道:“他是剑修,那你呢?” 穆长宁想了想道:“剑修以剑入道,我……我只是拿剑做武器。” 苏讷言点点头,“剑修,痴于剑道,于剑之一字上追求至高境地,剑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器,更是他们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 “剑气、剑势、剑域、剑意,这些都是他们本体的衍生拓展,可是很显然,你并不是。” 他将炽火剑放到她手里,一字一顿:“剑意,是剑的意识,也是持剑人的意向,你不妨仔细想想,它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等你想明白了,再去考虑别的。” 苏讷言站起身,穆长宁仰头望向他,阳光刺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缓缓眨着眼。 “有些东西,只能循序渐进,长宁,我可从没教过你,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同等阶下,你的实力或许是比别人强,可你的眼界,也不能只放在同阶里。” 穆长宁垂下头,紧抿薄唇,好半晌幽幽说道:“对不起,师父。” 苏讷言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为师至多只能提醒你一两句,却没法子代你做决定,你能自己想通当然最好。” 顿了顿,苏讷言展颜笑道:“过几天,给你找个对练。” 穆长宁又是一愣,“师父,你又要许师兄陪我练剑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讷言卖了个关子,穆长宁也没多放心上,反正师父又不会害她。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炽火剑,想着师父方才说的话。 剑之于剑修,是身体生命的一部分,那之于她,又是什么呢? 穆长宁回了听风谷,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了,便在竹林中一遍又一遍地舞剑,心头的迷雾却始终不曾消散。 白日里受了伤,即便已无大碍,却终究有些许虚弱,连续几个时辰的舞剑之后,穆长宁疲惫地靠着一棵翠竹小憩,回忆着自己使剑的历程。 一开始是依葫芦画瓢,学着剑诀上的一招一式,到后来渐渐找到关窍,能够使用出剑招,再到领悟到自己的剑势,创建出自己的剑之域,最后在轮回台的幻境里第一次感受到剑意。 从她开始修炼起,便一直将剑当做自己的武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以后也会一直如此,现在如果让她再换一种武器,她定然不会习惯,也并不愿意。 可它真的仅仅只是她的武器、是一样杀敌的工具吗?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并非如此。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沉浸到梦中,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轮回台中的幻境里。 封奕下手阴狠毫不留情,她心中怒极恨极举剑相迎,满身杀意凛然,目光坚定有我无敌,拼着鱼死网破的决然冲锋陷阵。 那一刻,炽火剑灵光大盛,剑身微抖发出铮铮嗡鸣,仿佛能体会到她心中所思所想,有感而发配合地应和。那一瞬的她仿佛与长剑融为一体,感我所感,思我所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有着共同的语言,也有着最默契统一的动作。 剑意,是剑的意识,也是执剑人的意向。 穆长宁似有所感,猛然睁开双眼,起身执剑而舞,竹叶随着剑气剑势的流淌纷纷而落,在空中飞旋,缓缓落在地上。 她闭上双眼,此刻的心境一片平和。 纷纷扬扬的点翠绿叶里,一把鲜红的长剑不断飞舞,没有往日的暴戾,似乎就是兴起之时的无心之作。 最后一式结束时,一把长剑上整整齐齐地串了一串竹叶,穆长宁轻声一笑,手腕翻转,竹叶便洋洋洒洒落下。 她总算有点明白师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是剑修,只是拿剑当武器,但它除却是她的武器,同时也是她最亲密忠诚的伙伴。 宝剑有灵,不仅仅取决于剑本身的品阶,同样也取决于主人的意志。 剑意并非固定单一,执剑人心中如何作想,灵剑便如何回应,彼此共情,心随意动,剑意自生。 当时在轮回台中,她满心只想着杀戮、破坏,狂暴狠戾、不管不顾,恰恰激发了灵剑与她之间的共鸣,方才将剑意融入到剑招中去,造就了那只浴火凤凰。 而再之后,虽然竭力去回到当时的状态,却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这不是剑意的问题,而是她没有想明白想通透的问题。 穆长宁伸手抚了抚剑身,胸中终于有了一丝明悟,趁热打铁继续人剑之间的契合。 炽火剑是她迄今为止用的时间最长的一把剑,自己如今与它相磨合,往后她就不打算再换了,就直接将它当做自己的本命法宝。 自然,炽火剑属于上品法器,还到不了法宝的层次,但她以后却能够将炽火剑做为剑胚,再辅以其他的材料重新炼制,炼成法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手上有一颗紫金玉髓,当初在醉花阴秘境里的矿石窟挖到了十多块紫金玉,却没有一块玉中含有玉髓,这唯一的一颗,还是付文轩给她的。 紫金玉髓是极品融合剂,只要有它在,任何材料,哪怕是完全不相合的,都能够完美融合在一起,而且能够一定程度上提高法宝的品质,如此她也不用担心往后用炽火剑做剑胚炼出的法宝会差到哪里去。 穆长宁领会到这层后,便不再执泥于剑意,反而开始一遍遍地巩固剑诀。 跟师父比试过后才发现自己的漏洞太多,炽火剑诀的深意她到底没有完全领略,这东西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体会的,天道酬勤,这正需要时间一点点摸索,她这些年进阶太快心里都有点飘飘然了,反而忽略掉最根本的东西。 也是师父所说的,修为上去了,心境却没跟上。 过了几日,听风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穆长宁一见那一身红衣张扬邪肆的某人便瞪大眼,不可思议道:“你来做什么!” 孟扶摇挑起一边长眉,“嗤”一声笑:“小师侄,本君作为丹峰的一峰之主,你就是这么欢迎的?”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听风谷简陋,不敢劳烦小师叔大驾光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孟扶摇淡淡睨她眼,嘴角习惯性地勾了勾,嘲讽道:“若非师兄开了尊口,你以为本君愿意来?” “师父?怎么可能!” 她猛地一顿,想起前些日子苏讷言确实说过要给她找个陪练。之前这种事师父也干过,只不过那时候他找来的是许玄度,她也以为这次也一样还会是许师兄的,哪知道…… 穆长宁心中默默流泪,师父你真是专业坑徒一百年!找谁不好,找这尊瘟神! 说来听风谷在丹峰主峰的半山腰,而峰顶因为当年苏讷言渡雷劫时被劈得面目全非,现在孟扶摇的洞府依然在峰顶,不过是新建的,所以孟扶摇要来听风谷简直是方便得很,大家也根本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小师叔是元婴修士,来与我陪练实在是屈才了……”穆长宁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是这个家伙。 “还是那句话,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君来不来,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到底想做什么!”穆长宁干脆也不维持表面上的恭敬了,四下无人,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里虚假地说些客套话! 孟扶摇似笑非笑,没骨头似的倚在一边,懒懒道:“小师侄,意气用事,可是极不明智的……你为何会以为本君会对你做什么呢?”他挑挑眉,四下张望了一下,“那个小矮子呢?” 小矮子?他说的该不会是望穿吧?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孟扶摇恍然道:“对对对,你们才从罗刹洞回来,那个轮回台肯定是被收走了,小矮子现在应该在重新祭炼与自身融合吧?” “真是了不起呢,你们还能有这个本事……”孟扶摇咧嘴一笑,“怎么样,目标就在眼前,看得到吃不着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个第二灵魂,性格真的是相当相当的恶劣! 相比较起来,孟扶桑简直不要太有风度! 穆长宁默然无声,孟扶摇眯了眯眼,身形猛地一闪竟到了她面前,修长的手指猛地攀上她细白的脖颈,缓缓收紧,完全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指尖冰凉的温度,让她想到在醉花阴秘境中,那双长满金黄色鳞片的利爪,是如何将黑寡妇肢解的…… “不要试图拿我跟谁作比较,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眸中猩红光芒微闪,他一字一顿慢慢说道。(未完待续。) 第209章 雷光鸟群 “师父,为什么是他!”穆长宁满是不解,气冲冲跑去问苏讷言。 对此,苏讷言没有半点惊讶,或是说,他本来就希望能够达到这重效果。 他笑道:“扶摇去给你指点,难不成还委屈你了?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好好珍惜吧。” 穆长宁不由一噎,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师父,太麻烦小师叔了……” “他都不嫌麻烦,你倒是先别扭上了。”苏讷言更是好笑,顿了顿,见穆长宁依然低着头紧蹙眉心,这才挑眉问起:“长宁,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穆长宁心中一紧。 顾虑什么? 当然是顾虑孟扶摇这颗不定时炸弹! 孟扶摇和孟扶桑,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人,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二人的不同,尤其孟扶摇跟她本身就是相互冲突的关系,修为本领远远在她之上。 尽管清楚地知晓,在门派中,孟扶摇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怎么样,从前避而不见,尚能相安无事,现在却近在咫尺……尤其方才,那只冰冷的手掌扼住她的咽喉,只要轻轻用力,她便能被他拧断脖子。 在孟扶摇面前,她渺小地毫无还击之力,冷不防有这么个人在旁盯着,还真是如芒刺在背,不得安生。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也不好说。望穿是她最大的秘密,而有些东西,哪怕跟最亲密的人,也不是非得和盘托出,孟扶摇之所以知情,不过是因为他刚刚好是其中一环罢了。 穆长宁抿紧唇沉默以对,苏讷言也不是非要逼她说出个所以然,至少他看得出来,对于孟扶摇,这个小丫头是隐隐有些畏惧的。 “人之七情六欲在所难免,修士不是非要断情弃情,只是要学着如何去驾驭控制。”苏讷言轻叹道:“不论你与扶摇之间有什么过节,什么时候你能不怕他了,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一阶段对你的训练就结束了。” 穆长宁苦着脸道:“师父,您这是强人所难!” 这根本就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症结是出在根本上! “难?”苏讷言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若是简单,你不如就吃吃喝喝坐等白日飞升好了。” 穆长宁彻底没话说了。 “放心,他还不至于害你。”不管怎么样,这一点苏讷言总能保证,他断不至于亲自将自己的小徒弟推进虎口,“便按照他的方式来,往后对你必然会有帮助。” 穆长宁心中暗叹,回了听风谷。 孟扶摇在两根竹子之间挂了个吊床,慵懒悠闲地躺在上面,一摇一晃。 门口的禁制微闪,孟扶摇侧过头来咧嘴一笑,“问完了?” 穆长宁闷声不响站在远处,抱拳道:“有劳小师叔指教。” 孟扶摇“啧”地一声轻笑,撩了袍角跳下来,走到她面前,“早点识相不就完事了?非要白跑一趟,岂不是浪费本君的时间?该罚,该罚。” 穆长宁一瞬全身紧绷,身侧拳头握得紧紧的,孟扶摇见状眯了眯眼,转身侧开两步,缓声道:“跟上来吧。” 她快步跟上孟扶摇的步伐,谁知他竟出了丹峰,直奔山门,随后竟要远离门派,穆长宁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跟上。 元婴修士已经能够凭空飞行,穆长宁将穿云舟速度开到最大,也绝对赶不上孟扶摇,眼看着那人都没影了,穆长宁蓦地抽了抽嘴角。 下一瞬,穿云舟上又多了个人,孟扶摇一脸嫌弃,“真麻烦!” 换了个人掌舵,穿云舟的速度也一下飙升地飞快,周围的景物在快速后退,穆长宁感觉他们似乎正在往云龙山脉的深处而去。 “小师叔,我们要去哪?” 孟扶摇转过脸,细长的眼尾轻挑,嘴边扬起颇为戏谑的笑容:“自然是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孟扶摇见状满意地大笑。 他笑起来永远是张扬热烈的,穆长宁气得咬牙,暗暗咽下一口气。 果然,她就不该问! 再往后穆长宁直接闭嘴,半个字不再多问,穿云舟整整飞行了两日,终于到了一片水潭前。 云龙山脉从地势上看就像双龙戏珠,两条巨龙的龙首靠在一起,而这片水潭的位置,就是它们争斗的龙珠。 此处藏风纳水,是一块难得的洞天福地,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灵阵,灵气聚而不散,山脉底下是一条巨型灵脉,尤其中心水潭的位置,更是其中之最。 云龙山脉分属苍桐派,也是因为这山脉的特殊,门派中的灵气浓郁,资源也颇丰。 门派附近因为人气浓郁,几乎见不到什么妖兽,可越是往山脉中心而去,人气越是稀薄,就越是会遇上高阶妖兽,穆长宁从未到过如此深入的地方,仅仅是站在水潭前,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似乎是从水潭深处发出来的。 孟扶摇站定后没多久,从水潭中就浮现出一只头颅,这头颅形如蟒首,却有尖耳,双眼硕大,两腮处各坠有一缕胡须。 在见到孟扶摇后,这只妖兽双眼霍瞪,猛地从水中窜出来,哗啦啦的带起一片水花。 穆长宁才发现它身形如蛇,然而背生双翼。 陵水兽! 她微微一愣,尤其在看到它背后的双翼时,更是大惊。 陵水兽是一种罕见妖兽,生而五阶,相传它身上含有一丝龙族血脉,当进阶十一阶,也就是相当于修士化神修为时,会彻底脱胎换骨鱼跃龙门,而当它进阶八阶时,背后就会生出两翼,能够凭空飞行。 这只陵水兽,起码有八阶修为! 陵水兽蹭到孟扶摇身前,双眼锃亮显得尤为兴奋。它的头比孟扶摇的人还大,孟扶摇伸出手挠了挠它下颔处乌黑发亮的鳞片,陵水兽当即舒服地眯起了眼。 见他们这亲昵的模样,穆长宁想起曾经听说过,苍桐派有一只九阶的护山灵兽,也许,就是这只陵水兽。 孟扶摇余光瞥到她怔怔的模样,嘴角勾了勾,拍拍陵水兽的脑袋道:“去吧。” 陵水兽当即领命,从水中飞出,朝着山脉深处而去。 穆长宁不知道孟扶摇说了什么,她想起来似乎孟扶摇是妖修,与陵水兽一样,他体内也有神龙血脉,甚至比陵水兽的或是地蛟的都要纯粹,所以他生而人形,又加上身上有遮掩体质的法宝,没被人看出来。 曾经在无垠秘境,她还试图用破妄眼查看孟扶摇的灵根,且不说他修为远高于她,即便那时他与她同阶,也是不可能被看出来的。 试问一只化形妖兽,哪来的灵根? “小师侄又在想什么?”孟扶摇的声音近在耳边,穆长宁猛然后退两步,就见他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她淡淡道:“师叔为何带我来这。” 孟扶摇不置可否,“本君不是说了吗,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如果妖兽不算人的话,还真是。 穆长宁没再继续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管接招就是,孟扶摇顿时觉得无趣,轻轻哼一声:“但愿你之后还能这么淡定。” 没过一会儿,陵水兽一声长吟,飞回了孟扶摇身边,穆长宁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远方,便见天边蓦地乌压压一片,像是骤然凝出了一片乌云,乌云中还夹杂着电闪雷鸣,正在迅速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可再待细看,这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一群雷光鸟!一群二阶到四阶的雷光鸟! 这些雷光鸟,不仅速度奇快无比,雷系攻击法术的威力又强,还是群居妖兽,动辄上百只地出现,一旦被它们围攻,就等着被雷劈碳吧。 穆长宁不可思议地看向孟扶摇,他正拍着陵水兽的大脑袋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小师侄,要当心哦,这些雷光鸟,好些天没进食了,它们最喜欢修士的味道了。” “……算你狠!” 穆长宁狠狠瞪他一眼,御器拔腿就跑。 她一个人对付一群二阶三阶的妖兽,找死呢吧!何况孟扶摇这家伙很明显是没打算要帮她的! 穿云舟迅速往西面飞,那些原先朝着北方方向而来的雷光鸟就迅速变换了方向,她心头一跳,果然它们的目标是自己! 雷光鸟的速度极快,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小,穆长宁干脆也不跑了。反正躲也躲不过,在这山脉深处飞行,无疑只会引来更多的妖兽。 穆长宁将穿云舟的防护罩打开,停驻在半空。 穿云舟上留有慕衍的一道剑意,能抵挡黎枭金丹中期修为的全力一击,暂时挡一挡这一群雷光鸟不是太大问题。 那片“乌云”飞到了她的头顶,雷电“噼啪”作响,混合着禽鸟的“嘎嘎”声,烦乱不堪。 穆长宁甩出一张由缚灵藤、鬼蛇藤、毒刺藤三种藤蔓编织而成的大网,然而这藤蔓还未靠近雷光鸟,便被它们周身的雷光烧为灰烬。 无边落木诀的法术恰恰被这些雷光克制了。 一个个雷光球、一道道雷电劈在防护罩上,防护罩倒也确实够强韧,但成百上千道的攻击同时落下来,也撑不了太久。 穆长宁一边用神识攻击,一边甩出无数火苗和暴雨梨花针。 神识攻击让最内圈的一群雷光鸟脑中剧痛,身形一窒,随后暴雨梨花针对准它们的眼睛狠狠刺入,躲过了梨花针,接下来还有混沌阳火,天地奇火的威力毕竟不是盖的,那些被阳火沾染到的雷光鸟,俱都“嘎嘎”痛呼着坠落下来,有的更甚被焚为灰烬。 眨眼的功夫,数十只雷光鸟已经落网。 孟扶摇站在陵水兽的头顶,在不远处饶有兴味地观望,却没打算出手帮上分毫。 前赴后继又有数十只雷光鸟飞来,穆长宁一面输入灵力维持着穿云舟的防护罩,一面还要想方设法对付它们,体内灵力流水一般地涌出,紫魄也已经后继无力。 穆长宁眸中狠光一闪,将青玉尺取出,一把碧绿的玉尺几乎刹那化为墨黑色,随着她手腕一抖,一阵黑雾从尺中滚滚涌出。 经千种毒物浸染的青玉尺,又根据毒经《绝殇》调配的毒物浸染吸收,早已演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哪怕高阶修士也不得不防。 黑雾以穿云舟为中心迅速蔓延开,将雷光鸟群笼罩其内,那鸟类“嘎嘎”的声响减轻了不少,一只两只,五只十只,大片的雷光鸟纷纷落下来,皆都被消融了血肉,死状凄惨。 中土的七大宗门中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修士不得修毒,原因或许是由于天魔宫有一处五毒堂,道修不屑与魔修同流合污,但数百年前那场道魔大战,五毒堂在其中起的作用却不容小觑,以一敌百根本不在话下。 在七大宗门中,几乎看不到用毒的弟子,穆长宁也从来不轻易在战斗中用毒。 孟扶摇眸光微闪,嘴边笑意更深。 他拍拍手掌,陵水兽会意地吹出一口气,那些黑雾顷刻散去,余下的数十只雷光鸟顿时被激怒了,发了疯似的不要命地往穿云舟的防护罩上撞,利爪抓挠着防护罩,哪怕被剑意逼退也不管不顾。 “嘎嘎嘎!” 雷光鸟扇动着翅膀,它们好像一下变聪明了,所有的攻击都瞄准了一个点,齐齐打出。 以点破面,刹那间,防护罩破开一个口子。 “孟扶摇!” 这番原因为何穆长宁哪能猜不出? 防护罩被破,无数雷光涌了进来,穆长宁避之不及,肩头被炸开一团,灵力溃散,没了灵力支撑的穿云舟缩回手掌大小,穆长宁也从高处坠落。 眼前似乎有一大团白紫的雷光朝她霹来,她也只来得及撑起火刃壁,随后紧紧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猛烈碰撞并未到达,她张开双眼,看到那些雷电都被一个薄薄的防护罩挡住了。 孟扶摇站在她不远处一脸人畜无害,挥手洒出一把红色的颗粒,原本还在空中狂暴不堪的雷光鸟争先恐后地去抢夺那些颗粒,随后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穆长宁目光怔怔,孟扶摇突然咧嘴一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防护罩被撤回,那些雷光的余威噼里啪啦地全落在她身上,穆长宁直接被劈晕了过去。 你妹! 这是她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想法。(未完待续。) 第210章 毫无威胁的存在 孟扶摇看了眼地上的穆长宁,她穿着护身软甲,这些雷光对她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不过就是身体暂时麻痹,被霹晕了而已。 当然,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免不了遭殃的,白皙细腻的肌肤皮开肉绽,焦黑一片,有血腥气一点点蔓延开。 妖兽的嗅觉总比人强得多,陵水兽猛地睁大眼,颊边两缕胡须忽上忽下,游移到孟扶摇的身边,铜铃大的双眼中神色惊疑不定,低低吟了一声,伏低下身子。 孟扶摇拍拍它的脑袋,点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说得满不在乎,陵水兽着急地甩着长尾,看看穆长宁,又看看孟扶摇,一度摇摆不定。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虽然稀薄,但还是能感受到一点不同,似乎有点亲切,让它想要一探究竟。 陵水兽已经是妖兽中顶尖的血脉了,连它都觉得好奇的血脉会是什么? 孟扶摇轻笑道:“她的血脉,确实有点特殊,我也不知道那点特别的东西是什么。” 本来嘛,能被神石认可的血脉,能差到哪里去呢?一般的妖兽不会去留心这个,即便留心到了,也很快就会被修士本身的血气精气转移注意力。 毕竟人修的精血对于妖兽来讲,可是大补之物,看到了食物不想着吞入腹中,谁还会去在乎这一丝丝微妙的不同呢? “你去找些灵药过来。”孟扶摇朝它眉心打了一道灵诀。 陵水兽点点头,当即屁颠屁颠地就走了。 中心水潭在云龙山脉最深处,人迹罕至,奇花异草遍地,想找些灵药方便得很。 陵水兽是这一方山脉的霸主,尤其是到了九阶,已经相当于人类修士元婴中期的修为,被人修称作陵水妖王,任谁都要给三分颜面,它自然是不用亲自去找的,只要下达命令,自有妖兽乐得为它办事。 不过在别的妖兽面前威风凛凛的陵水妖王,到了孟扶摇面前,也同样只能一味言听计从。 穆长宁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被雷劈过的身体又酸又麻又疼,完全使不出劲,而她一睁眼便看到一只巨大的蟒首近在眼前,陵水兽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她看。 记忆回笼,穆长宁顿时眼角直跳,瞥见不远处一间玉质的空间法屋,想也知道里面待的是谁了。 “有事吗?”她望向陵水兽。 九阶妖兽早就能化形了,不过它似乎更喜欢这样用本体示人。 陵水兽下颔微扬,点了点地上一堆散落的药材,她扫了一眼,似乎全是些疗伤修复的灵药。 玉质空间法屋灵光一闪,孟扶摇从里面走出来,红衣黑发,映着身后水潭波光粼粼。月光皎洁,徐徐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全身渡了一层银辉,整个人显得愈发清俊。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嘴边那抹玩味笑意的话,或许如此吧。 穆长宁抬眸冷淡地看向他,“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弄死算了!” 孟扶摇挑挑眉,摇着头颇为惋惜,“我倒是想啊,可你要是死了,接下来还怎么玩?” 合着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玩吗? 穆长宁瞪大眼,咬牙切齿,“那么,好玩吗?” 孟扶摇歪着头想了想,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然而沉默了一阵后他也没给出个答案,转而说道:“这些灵药怎么用不用我教你吧?没死就赶紧起来收拾一下,明天继续。” 穆长宁手一抖,险些把东西捡起来扔他脸上,“你到底想做什么,干脆点给个痛快的,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孟扶摇一副惊讶模样,摸了摸下巴,原先玩世不恭的神色终于一点点淡下来了,嘴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缓缓摇头,“嗯,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他转身欲走,临了却又顿住,手一扬一把通体碧绿的玉尺出现在他手里,正是穆长宁的青玉尺无疑。 “这东西,我暂时收着,在我这里,没有捷径可走,你也别想着投机取巧。” 孟扶摇甩了甩衣袖便走进玉质法屋中,陵水兽回身望了她一眼,“刺溜”一声窜进水潭里,激起一片水花。 穆长宁有些发怔,低头看了看地上药草,忍着全身不适一一捡拾起来,随后找了片空地布下阵法,从储物袋中掏出了最初苏讷言给她的小竹屋放下。 陵水兽找来的灵药年份都不差,最低的都有五百年,在疗伤方面效果甚佳。穆长宁取了丹炉出来,将这些灵药一一提纯成药液,混合在一起,倒入浴桶的热水中,随后全身浸泡在里面。 这是穆长宁自从收服混沌阳火之后,头一回用天地奇火提炼药液,在提炼时便能明显感到轻松了许多,而浓缩成的药液也发挥了灵药本身最大的作用,直观体现在,在吸收完这些药液后,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恢复如初。 所以说天地奇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夜打坐恢复,等到第二日,等着她的还是雷光鸟群。 不同于昨日,她还能用青玉尺御敌,靠毒雾抹杀大片,可现在青玉尺被孟扶摇收了,这条捷径走不通,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至于孟扶摇,不到危急关头,他始终都只是袖手旁观,甚至还时不时暗搓搓地来上一两手阴招,防不胜防,于是第二天,她坚持的时间更短,下场更惨,被雷劈得浑身冒烟,阵阵烤肉味芳香四溢。 陵水兽又找来许多灵药,穆长宁只得心力交瘁地继续恢复身体。 第三日,她甩出了嗜血妖藤。 本来在醉花阴秘境里,孟扶摇就见过她用嗜血妖藤了,她没必要再隐瞒,何况这两日嗜血妖藤一直在喊饿,她若是再不给它进食,恐怕也要枯萎了。 孟扶摇俊眉一挑,指甲一划挑破指尖,血珠子霎时冒了出来。 嗜血妖藤像是闻到了什么珍馐美馔,抛去雷光鸟这个目标,转而窜到孟扶摇面前。 孟扶摇便含笑弹出了两粒血珠子。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穆长宁在坊市收集兽血,那些妖兽血液通通浇灌下去,嗜血妖藤都不满足,搞得坊市执事堂的兽血严重供不应求,符峰弟子想要购买兽血画符都买不到一滴,那些弟子都怀疑她是不是拿兽血当水用! 可是现在孟扶摇只是逼出两滴血,嗜血妖藤就满足了,像个吃饱喝足了的孩子,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嗜血妖藤罢工,这就苦了穆长宁了,盏茶的功夫之后,穿云舟防御被破,她又一次被劈得外焦里嫩。 第四日,穿云舟都被孟扶摇收走了。 雷光鸟越来越多,她受的伤越来越重,陵水兽找来的灵药年份和药效也越来越高。 身体在不断地破坏、修复、破坏、修复中循环不断,穆长宁渐渐发现了一点不同。 每次被雷光鸟的雷电击中后,皮开肉绽的同时,也能带出身体中的一部分杂质,随后经过药浴的恢复,重塑出来的肌理也比原先的更加强韧,便是相当于淬炼了身体。 用雷电炼体! 就跟师父化神时,靠天雷重塑肉身一样…… 穆长宁皱皱眉,心情略有点复杂。 从开始到现在,孟扶摇似乎从来没有想难为她,这些日子虽每天面对雷光鸟群,可每到关键的时候,他到底还是会出手护住她,过后又让陵水兽为她寻来疗伤的灵药,何况这些雷电淬炼,对她只有好处。 反倒是她先入为主,以为孟扶摇一直是在整她…… 穆长宁抿紧唇,想到那日孟扶摇说等她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她也觉得是该如此了。 师父说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诚然,她还没有这么高的心境觉悟,但她愿意试着去尝试改变。 堵不如疏,这个结放在那里,总是要解的,无论结果如何。 想明白了这一点,穆长宁默默脱下了护身软甲,于是次日,没了护身软甲的保护,她的创面更大,受的伤比以往任意一次都要严重,甚至隐隐能看到隐藏在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不过她倒是聪明地护住了丹田和身体各部分要害,因此这伤也不过就是表面上看起来恐怖,实则根本威胁不到生命。 孟扶摇沉默良久,忽然扬唇低低一笑,往她体内输入了一些灵力。 穆长宁是在竹屋中醒过来的,身体虽然还是一片血肉模糊,但她感受了一下,似乎都只是皮外伤,而且体内灵力还挺充足,否则她也不可能醒的这么快。 很显然有人草草处理过了,至于是什么人,答案不言而喻。 床边桌上放着许多灵药,这种事她都已经驾轻就熟了,这次在浴桶中整整跑了一天才算基本恢复。 穆长宁走出竹屋,却没有预料中的雷光鸟群。 孟扶摇正坐在水潭边的一块大石上,陵水兽盘成了蚊香状趴在他身边。 他的手正轻抚着一只碧玉箫,这箫她也算熟悉,以前孟扶桑经常会用这碧玉箫吹奏御兽曲,但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孟扶摇。 “醒了?”孟扶摇转过身来。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垂首缓声道:“多谢小师叔。” “呦,现在又认我这个小师叔了?”孟扶摇“嗤”地一声,听上去嘲讽意味十足,然而她此刻若是愿意抬一下眼,便能瞧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满含笑意。 穆长宁无言以对,好一会儿,轻叹了声:“小师叔说,等我冷静下来了,我们好好谈谈。” 孟扶微微挑眉,“那么,你准备好了?” “是。” 孟扶摇默了默,让陵水兽暂时离开,挥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懒洋洋道:“所以,想说什么。” 穆长宁深吸口气,抬眼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她一直在问,他也一直没答。 从前气盛之时,她几次三番咬牙切齿地询问,都被他回避了,这回,却是她冷冷静静地,向他征询答案。 如果他们注定是敌对关系,如果一定要有个你死我活,那便干脆敞开了说吧,畏畏缩缩地躲避退让,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她只求一个心安。 孟扶摇抬眉朝她看过去,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却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你怕我?”孟扶摇问道。 穆长宁点点头。 她真的是第一次遇上孟扶摇这样有思想的碎片个体,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对立关系,尤其孟扶摇的修为武力值都在她之上,而在醉花阴秘境的时候,因为他的缘故又险些爆体而亡,这些都足以成为她惧怕他的理由。 孟扶摇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吗?小矮子应该跟你说过,我若想对付你,可是会被反噬的。” “可你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出手,就像……” “就像当初在秘境一样?”孟扶摇摇头轻叹,“我承认那时确实有些随意了,我的目的无非是想逼出小矮子,有小矮子在,你总不至于就那么死了。” 穆长宁瞪大眼,你,你叫有些随意吗?你这也太随意了! 孟扶摇轻笑道:“你不妨想想,除了醉花阴那次,我可有再害过你?” 除了言语上的恐吓,好像确实没有,而那些言辞其实大部分都是这人的恶趣味。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穆长宁还是不懂。 孟扶摇暗暗摇头,“如果你和小矮子有这个本事的话,随时来取,我恭候大驾,在这之前,我保证不会妄动你分毫。” 穆长宁惊讶地张大嘴:“什么?!” 他,他这完全是在放任一个对手的成长啊!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说他狂妄呢? 孟扶摇摊开手一脸无所谓,“小矮子难道没跟你说过吗,将我收回的三种方法,你有哪种是符合的?” 穆长宁回忆了一下那三种方法,要么孟扶摇自愿离开,要么连带着孟扶桑一块儿抹杀,要么便是找到一种能够将魂魄剥离的法宝……然而事实上,哪一种,她都做不到。 她无力垂下了头,孟扶摇失笑道:“懂了吗?一个毫无威胁感的存在,我根本用不着在意。”(未完待续。) 第211章 炼体 不仅不在意,他甚至还要帮她一把,任由这个存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33??起来。 这话听起来狂傲,但不可否认的,孟扶摇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他也确实有说这话的底气和资本。 本来不想这么早说开的,老实说看这小丫头奈他不何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不过,他似乎并不想她惧怕自己呢。 穆长宁怔怔地发愣,良久才喃喃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一某一天,这个曾经被你看不起的存在,真正威胁到了你呢?” “若是你有这个能耐就尽管来啊。”孟扶摇斜睨过去,扬高了眉毛,又缓缓压低,浑不在意道:“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栽跟头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箫,扬唇微微一笑:“不过呢,在这之前,它已经等很久了……” 穆长宁一怔,周围的隔音结界顷刻碎裂,孟扶摇将玉箫抵在唇边,一个清亮的音调跃出,便见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雷光鸟从天边飞来,双翼张开,羽毛上雷光频闪。 她瞳孔蓦地一缩,“五阶!” 五阶雷光鸟,相当于人类结丹修士,也绝不是一堆二阶三阶的雷光鸟能比的。光是对付那群二三阶雷光鸟就已经够呛了,何况还有这只五阶妖兽! 孟扶摇眉眼含笑,画地为牢,扔出一只阵盘。 穆长宁感受了一下这阵盘释放的灵力波动,知晓这应该是一个引雷阵盘,与当初苏讷言化神时,涵熙真尊布下的引雷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阵盘其实就是将阵法刻录凝聚到一起,自成一体,哪怕不是阵法师,只要输入灵力,也能够使用阵盘。当然,阵盘的效果定是没有布阵效果好的,但用在这里,绰绰有余。 一块区域被单独隔开,而穆长宁正好处在这片引雷阵内。 “雷电淬体的好处你也发现了,天雷的强度你承受不起,雷光鸟释放的雷击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会控制它的攻击,你就在这里面淬体。” 孟扶摇言简意赅,穆长宁会意,这回连炽火剑都不拿了,赤手空拳地站在引雷阵内。 本来孟扶摇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淬体,那再去攻击雷光鸟就没意思了,有这个体力和灵力,不如想着怎么在雷光阵中多待些时间。 五阶雷光鸟盘旋在头顶,孟扶摇又吹了一个音调,一束炫目的雷光霎时轰然落下,因为引雷阵的关系,尽数被吸入阵内,变化为大大小小无数道雷电。 穆长宁神识全开,细心感受着这些雷电的强度,脚步轻移,轻身功法施展,四处游移腾挪,穿梭在这些雷电中,避开主雷,只寻找次雷和毛边雷。这些雷电的威力相对较小,比起主雷一下子将人打到皮开肉绽全身麻痹,从毛边雷开始循序渐进适应这个过程,效果还能好一些,顺带也能练习轻身功法。 孟扶摇挑挑眉,箫声平缓地流泻而出,五阶雷光鸟便根据箫声在头顶一阵一阵变换角度地释放雷光,穆长宁的身形也闪避地越来越快,然而冷不防被一道雷击中背部,她痛呼一声身形一顿,乱了步伐,那些雷光霎时噼里啪啦全落到身上。 孟扶摇停了箫声,缓步走到她面前,摇头嗤笑:“才三十息……有点短啊。” 穆长宁趴在地上,全身剧痛不已,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一只血肉模糊又略带焦黑的手却缓缓伸了出来,上面拿着一只玉瓶。 孟扶摇随手一取,接着英眉便是一抬,“碧灵丹?” 碧灵丹是专门给妖兽服用的丹药,相当于人修的聚灵丹,不过品阶可比聚灵丹高出许多。它的第一次问世,还是在十七年前的丹师考核赛上,便是眼前这小丫头炼制出来的,碧灵丹对于灵兽的好处显而易见,一些养着灵兽的修士也很乐意购买。 而至于碧灵丹的具体配方和炼制方法,丹师界没有记载,一开始丹道盟回春堂的所有碧灵丹都是穆长宁出售供应,后来倒也有丹道大师慢慢琢磨出了配方,回春堂已经能够自行炼制,碧灵丹便不再那么难得了。 孟扶摇当然是用不着这玩意的,反倒是这些处在深山老林中苦修的妖兽,碧灵丹确实是寻常难见的好东西。 他笑了笑,随手一扔,道:“给你的。” 这只玉瓶便被五阶雷光鸟抓在爪子里。 雷光鸟感受到这丹药对它致命的吸引力,在空中转了圈,嘹亮地啼叫,扑棱着翅膀高高兴兴地飞走了。 “明天,就不止三十息了。”穆长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声说道。 她的一张脸焦黑焦黑鲜血淋漓,头发都被烧了大半,毫无美感可言,倒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里面的光芒坚定执着,明亮生辉。 “但愿吧。”孟扶摇勾唇淡笑,径自走开不再管她。 这样一日复一日地炼体,雷光鸟来得越来越勤快,也越来越卖力,因为只要每天来这里放放雷,它都能得到一瓶碧灵丹,这对它的修行来说大有裨益,简直是捡了大便宜了。 穆长宁也不觉得麻烦,她本身便是丹师,四品碧灵丹对她来讲早已信手拈来,何况在这山脉深处,常见的灵药基本都能采到,她的随身药园里也种了不少,碧灵丹要是不够了,随时再炼便是,而且经由混沌阳火炼制的丹药,即便不用草木原液,也能提升丹药品质。 一面炼体,一面巩固炼丹术,一举两得。 一年之后,雷光鸟开始有些忧伤。因为这个女孩在引雷阵中坚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那些毛边小雷打在她身上早已经不痛不痒,即便正面对抗主雷,也不过受些皮毛小伤。 雷光鸟觉得,它的碧灵丹供应,似乎就要结束了…… 穆长宁的淬体确实即将告一段落,在引雷阵中淬炼了一年,不仅是轻身功法有了显著提高,她如今的肉身强度也已经相当强韧,且杂质极少,愈发的光滑如玉、晶莹剔透,锋锐如炽火剑,即便用力地在手上重重一划,也不过出现一道细小的红印子。 这让她想到当初在混沌之地遇见的不死人,他们的血肉神魂都经过混沌阴阳火的淬炼,所以当时她跟黎枭怎么砍都砍不坏,而她现在的雷电淬体,其实也相差无几。 这一日,孟扶摇收起了引雷阵盘,而雷光鸟在孟扶摇的示意下,对着穆长宁使出了最强劲的一击,一道臂粗的紫雷从天而降,穆长宁全力撑起防御罩。 五阶妖兽的攻击不是那么好挡的,防御罩很快被攻破,紫雷的威力削弱了一部分,之后再不见穆长宁如何抵挡,反而迎面冲撞了上去。 砰! 雷电与肉身相碰撞,只能看到一片雷光中有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形,和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 待到雷光散去,穆长宁几乎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如果忽略掉那亮堂堂的脑门的话。 身上的法衣倒是经得住火烧也经得住雷劈,肉身强度也过关,可这头发却每次都要被烧得干干净净。 将灵力灌注到头皮上,一把乌黑浓密的青丝又长了出来,孟扶摇扬起下巴,点头道:“暂时可以了。” 雷光鸟“嘎嘎”一声,听起来又难过又凄婉,穆长宁又拿了瓶碧灵丹递过去,雷光鸟依然垂着头提不起精神。 “这一年你的存量还少吗?”孟扶摇神色淡了下来,“贪得无厌!” 一瓶碧灵丹十二颗,雷光鸟哪能每天一瓶一瓶地吞?它的存货肯定是不少的。 雷光鸟头上的杂毛抖了两抖,再也不敢放肆了,拍拍翅膀当即头也不回离开。 穆长宁望了眼它飞离的方向,回身道:“多谢小师叔。” 孟扶摇一脸兴趣盎然:“那你打算拿什么谢我?”顿了顿,他补充道:“碧灵丹我是不需要的……” 如孟扶摇这样的妖修,碧灵丹的效用对他而言微乎其微,有没有都一个样,她仔细一想,好像自己确实没什么东西是他所需要的。 穆长宁抬头瞥他一眼,轻声问道:“你是什么?” 她不清楚孟扶摇的本体是什么,但连陵水兽都对他言听计从,可想而知必然高贵无疑。 孟扶摇身上带着遮掩体质的法宝,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师父师祖还有门派中几位元婴真君,应该都知晓的。 她是不明白为何师祖会收一个妖修为徒,妖兽和人修,除非妖兽成为人修的灵宠,否则基本上便处于敌对关系,大多高阶妖兽骨子里都有傲性,也不屑屈居做一个人修的宠物。 如孟扶摇和师祖这样的师徒关系,不说绝无仅有,但着实少得可怜。 孟扶摇微微弯腰,挑起眉危险地笑道:“你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 穆长宁放出两条通体鲜红的藤蔓,问道:“为何嗜血妖藤自从你给了那两滴血后就一直陷入沉睡?” 孟扶摇嘲弄地笑:“若不是我那两滴血,你这两根藤蔓,就要错过进阶的最佳时机了。” “进阶?” 嗜血妖藤是妖植,自古以来灵植化妖的少之又少,对于灵植而言,要开启灵智实在是太难了,因而也鲜少有关于妖植的记载。 在嗜血妖藤吸干净混沌之地的大半血池后,它沉睡了一阵便开始喊饿,怎么喂都喂不饱,原以为是它的食量变大了,穆长宁却从没往嗜血妖藤要进阶的方面去想。 “妖植进阶比起妖兽进阶困难许多,也亏得你这嗜血藤是以吞噬为主导本能的,它们进阶需要气血的引导,不是说只要数量就够了,最主要还是看质量。”孟扶摇悠悠然解释道。 高阶的修为,高贵的血脉,孟扶摇的气血恰恰符合,自然促成了嗜血妖藤的进阶。 穆长宁张了张嘴,好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在她还在揣摩人家究竟是心怀何种歹意的时候,孟扶摇已经在默默为她铺路了,从头到尾,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用恶意去揣度他的好心。 穆长宁心情略有点复杂,垂头低低说道:“对不起。” 孟扶摇忽然沉默下来,深邃漆黑的眸子定定盯着她看。 他很不喜欢有人跟他说对不起,或者说,他厌恶这三个字。然而至于为什么,太过遥远的记忆,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别以为雷电炼体就算完了,跟上来!”孟扶摇转过身,带她去了另一片山坳,一只六阶的狮鹫正候在那里。 “用出你的剑诀来,什么时候能伤到它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孟扶摇看了狮鹫一眼,道:“不必留情。” 说完,他便离开这片山坳,俨然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穆长宁朝着他的背影望了眼,又转过头来。 狮鹫体型硕大,有狮子的躯体和利爪,鹰的头和翅膀,半鸟半兽,亦是妖兽中十分厉害顶尖的存在了。 六阶的狮鹫,相当于人类修士结丹中期修为,孟扶摇既然让狮鹫与她对练,不必细想也知道不简单。 狮鹫歪着头,脖颈耸动了一下,爪子在地上轻刨,仰头啸叫一声。 穆长宁取出炽火剑,还未待有动作,身子猛然一轻,就已经被六阶狮鹫近身,一爪拍在背心飞了出去。 喉口蓦地一咸,经过淬体的肉身在狮鹫这一掌下都觉得火辣辣地疼,她总算理解为何孟扶摇一开始让她炼体了,如果是以前那样的身体强度,这样一掌就能让她全身散架。 她还是低估了狮鹫的速度…… 穆长宁爬起来,手腕翻转,凝于剑尖的火莲还未成型,一阵狂风忽至,道道风刃割在身上脸上,提起的灵力瞬间溃散,灵气倒灌,她霎时吐了口血。 狮鹫灵活的眼珠子瞥她一眼,极为不屑,穆长宁立即爬起来又攻上去。 到最后,淬炼过的身体都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狮鹫往她面前一坐,没打算再出手了。 穆长宁苦笑一声,暗道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她取出一只装了碧灵丹的玉瓶递过去,狮鹫叼着玉瓶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未完待续。) 第212章 变形丹(北极熊*猫加更) 提升实力最有效可靠的办法,便是实战,而云龙山脉深处最不缺的,便?33??高阶妖兽。 从狮鹫,到长臂猿,再到疾风狼,穆长宁这三年都在跟无数的妖兽对战,五阶的、六阶的、甚至是七阶的,最初连它们的身体都触碰不到,到后来渐渐能够过招,再到后来能够伤到它们分毫。 其实除了一开始雷光鸟和狮鹫是孟扶摇给她找来的陪练,到后来的那些妖兽几乎都是上赶着送上门的。 穆长宁出手阔绰,只要陪她对练,就能收获一瓶十二颗的碧灵丹,而碧灵丹对于它们这些五阶六阶的妖兽大有好处,它们当然愿意来陪练了。而且它们十分清楚,坚持的时日越长,能够拿到的碧灵丹就会越多,如此大家倒是没有藏私,直接把她往死里虐。 纵然被揍得很惨,但穆长宁的实力可谓有了质的飞跃,不仅轻身功法越来越纯熟,剑术也有了提升巩固,原先因为进阶过快而悬浮的修为,一点点凝实起来,而且实战经验也变得十分丰富。 至少现在不借助法宝,应付起来五阶妖兽也是游刃有余了。 所以等孟扶摇两年后过来接她回门派时,看到一群高阶妖兽泪眼朦胧对她难分难舍的模样,嘴角不由直抽抽。 “看来你这几年混得很不错啊!”孟扶摇眼波微转,斜睇过去,勾唇似笑非笑道:“我倒是还没见过哪个不是御兽师的人修,能跟妖兽处得这么好的……尤其是高阶妖兽。” 穆长宁不在意地笑笑,“各取所需而已。” 她心中暗叹,在这之前,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会跟一群高阶妖兽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其实有的时候,妖兽比起人修来说,真的是单纯太多了,它们直来直往,并不像人修一样,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各种鬼点子层出不穷。 它们需要碧灵丹,而她需要陪练,大家互相配合,各取所需,这些时日相处得也算十分愉快。 孟扶摇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少女一身冰肌玉骨,神色平和,比之从前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情绪的黄毛丫头来说,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就像一块璞玉,经过打磨,温润而内敛。 前前后后近四年的时间,又是雷电炼体,又是跟各种高阶妖兽激战,其中煎熬痛苦不一而足,就算再有棱角的人,都能被慢慢磨平了,何况她从来都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孟扶摇微微弯唇,“是这样啊。” 他笑笑不置可否。这些妖兽此刻对她依依不舍,或者确实是因为她所说的各取所需,但恐怕也不仅仅如此。 眼前这群妖兽里,最低阶的都有五阶修为。其实它们只要沉下心神来仔细感受一番,就能发现,她身上有种让妖兽觉得十分亲切的气息,让它们愿意靠近……就像陵水妖王当初好奇她的血脉一样。 这或许是她本身的特殊之处吧,孟扶摇也觉得挺不可思议,却又寻不出个中原因。 毕竟这血脉的气息还是太稀薄了,若不是与她长期相处下去,极容易会忽略掉这一点。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孟扶摇将先前从她那里缴获的青玉尺和穿云舟还给她,“你的特训结束了,回门派吧。” 穆长宁抬头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妖兽们上前两步,一个两个眼巴巴地看着,穆长宁挥了挥手告别,孟扶摇翻个白眼,直接帮她把穿云舟祭出。 回门派的路途一路通畅无阻,依然是孟扶摇掌舵,没两天就到了门派。 他在山门处就将她放下,道:“自己回去吧。” 穆长宁看他一眼,低头诚恳道:“小师叔,多谢费心,往后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我要的,你给不起,你有的,我不要。”孟扶摇打断她的话,勾勾唇嘲道:“无所谓费不费心,不过如此罢了。” 他摇摇头背着手离去,穆长宁一下子没搞懂他是怎么回事。 回到丹峰,照例去执事堂报备,当年执事堂的秦师叔,现在应该叫秦师姐了,在见到她后惊喜道:“穆师妹,你回来了。” 穆长宁淡笑点头,“秦师姐。” 秦师姐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总觉得她似乎哪里有点不大一样,就像原先还看得出稚嫩的小丫头,一下子长大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润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秦师姐感慨道。 她眨眨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可惜,你若是能再早几个月回来就好了。”秦师姐摇摇头,见她依然一副不解的模样,霎时好笑道:“你该不是忘了,半年前是十年一次的丹道盟考核赛吧?这次的举办地,可是苍桐派呢!” 秦师姐这么一说,穆长宁就有印象了。 真不是有意,这事她压根就没放心上!丹道盟考核赛,参加一次就够了,她的炼丹术,真的没必要次次都通过这种比赛来肯定,反正她对自己的炼丹术有足够的自信。 “这几年都在外头,门中事少有顾及。”丹师考核赛的时候,她恐怕还在跟高阶妖兽对练呢。 不过听秦师姐的语气,恐怕这次丹师考核的魁首,不是苍桐派中弟子。 那会是谁?凌清溏?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天机门的清莲仙子,连续两次夺得魁首,让人有些惊讶罢了。” 穆长宁心中暗道果然是凌清溏。 七大宗门各有所长,如苍桐派炼丹术出彩,天机门以阵道闻名,而藏剑阁尤擅剑术,丹道盟来苍桐派举办丹师考核赛,被天机门的凌清溏夺去魁首,说起来确实是有点遗憾。 “若当时你在的话,这魁首怎么也落不到人家身上!”秦师姐叹道。 穆长宁轻笑摇头,“人家能连续夺得两次魁首,定然是有实力的,虚名而已,不用过多在意。” 秦师姐不由又抬头望了眼,心中暗道这小丫头倒是看得开。 她取出几张信笺道:“这两年也有人给你送信,我都给你收着呢。” “多谢秦师姐了。”穆长宁接过信笺,微微扫了眼,这些信有凌清溏的,凌玄英的,还有藏剑阁杜绾的。 这些信笺也算是一种传音符,凌玄英的信中便是寻常的问候,而杜绾和凌清溏则是问她为何没来参加丹师考核,不同的是,杜绾是极力希望她参加,而凌清溏的语气淡淡,其实,是不希望她来吧? 听说几年前道魔之战,凌清溏受伤未愈,随后又进了罗刹洞,因为吸入过多的魔气险些走火入魔,这些年慢慢调养好了,这次丹师考核炼出了六品大聚元丹,连丹道盟月轮盟主都说她天赋极好。 凌清溏是丹道盟的人,丹道盟不向着她向着谁? 其实加入丹道盟,在灵药来源方面确实能开阔许多,但却有一点不太自由,那便是丹道盟的丹师需要免费为盟中炼制丹药,毕竟丹道盟就是个盈利组织,向灵天大陆各处出售丹药,庞大的丹师数量便是它的基础。 凌清溏既然喜欢这些,那就随便她好了。 穆长宁不在意地笑笑,礼貌性地给三人都回了信,随后去了安临峰找苏讷言,却只收到苏讷言留下来的一道传讯符。 “长宁,为师下山一趟,短期内不会回来,你若回来了,便安心在门中修炼几年,宜静宜动,切记厚积薄发。” 穆长宁捏着传讯符默了默,莫名联想到有关白灵界的事。飞升白灵界,是修真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师父和师祖都是化神修士,应该更加在意这个吧。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穆长宁回了听风谷便开始静心修炼。 前几年每日都跟妖兽斗法,虽然实力大幅提升,但到底有些身心俱疲,如今空闲下来了,她便练习剑诀、术法,闲暇时也会炼制几炉丹药,或是参悟研究阿柯给的上古阵法。 日子如流水般地过,霹雳成功进阶六阶,没过多久,蛋蛋也晋升二阶,而嗜血妖藤自进阶后,就能开口说话了,声音像个稚童,也额外多了一项能力,寄生种子。 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细如牛毛,能无声无息地沾在修士的皮肤上,只要它愿意,种子就能催发出嗜血藤,将对方吸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些寄生种子都是一次性的,能量反馈给本体之后,寄生种子也就没用了。 自从进阶后,嗜血妖藤对于鲜血的渴望就没有从前那么强烈,反倒对草木原液极感兴趣,一滴草木原液足够它吸收许久,嗜血妖藤自此便开始了吃吃睡睡的米虫生活。 只是从望穿闭关开始炼化碎片开始,前前后后过了五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反映,倒是孟扶摇成了听风谷的常客,偶尔也会来这里喝两杯酒,或是指点上几句。 若是放在从前,穆长宁还真没想过会有一天能跟他这么和平相处。 某日,穆长宁从瀑布后的石室出来,却看到竹林中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惊喜道:“望穿,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望穿闻声望过来,一双眼睛瞬间变得水汪汪,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像个告状的孩子,指着一旁懒散坐着的孟扶摇哇哇直哭:“宁宁,他说我是小矮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望穿还是八九岁少年的模样,身高也不过与她齐腰,更别说是在孟扶摇面前了。 “我说错了吗?”孟扶摇摊开手掌一脸无辜,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啧啧称奇,“你几岁了?” “要你管!”望穿瞪他一眼,扯扯穆长宁的衣角。 到底是自家的,穆长宁当然护短,不赞同地道:“小师叔,望穿想什么样就能是什么样,这一点就不用你操心了。” “想什么样就什么样?”孟扶摇笑了笑不置可否,指着他挑眉道:“你确定他能长大吗?” 穆长宁愕然,望穿身形一窒,转过头就怼他,“格老子的,孟扶摇!你别得意,老子早晚有一天把你给收了!” “那你来啊!”孟扶摇满脸无所谓,眼中神色有些怪异,嘲弄笑道:“小孩子毛都没长齐,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望穿瞪大眼,穆长宁轻叹道:“小师叔……” “算了算了,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孟扶摇摆摆手,“本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没事别来找我……当然,有事也别找,因为我不在。” 穆长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问道:“你要离开?” 孟扶摇转过身,细长的眸子里笑意深深,微微颔首道:“近几年内,不会回来了。” “……” 师父和小师叔相继离门,而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在挖掘有关于白灵界的消息,但凡出现一点与上古有关的东西,都会被视为瑰宝,引人争抢,然而事实上,从那些东西里,根本得不到半点线索。 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穆长宁迟疑了一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了吗?” 孟扶摇眉尖一挑,倒是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 “这些不用你多虑,该是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晓。”他抱胸笑出一口白牙,深深看她一眼:“那么,小师侄,后会有期了。” 直到那个红衣身影远去,望穿还恨恨骂了句:“装腔作势!” 穆长宁回过神来,低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就刚刚,一醒来就看到他,真是倒霉!”他忽然围着她转了两圈,稀奇道:“你的身体怎么回事,怎么肉身强度这么高?” 穆长宁将这几年的事与他慢慢道来,望穿惊叫道:“他有这么好心?打的什么主意呢?” “谁知道呢,我又没有读心术。” 说着看了望穿一眼,望穿尴尬道:“读心术对他免疫。”他拉着她的衣袖,仰头看她:“你刚刚说,我想什么样就能是什么样,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穆长宁失笑,随手拿出一只玉瓶,里面放了一粒丹药。 “易容丹的变异升级版,变形丹,随心所欲变换你想要变成的模样,我之前炼制易容丹时出现了一粒异变,研究了一下改换了丹方,就炼出变形丹了,不过药效只有两个时辰。” 这就是丹道的神奇之处了,只是变换一下丹方中的一两味药材,就有可能会炼成其他的东西。 望穿眼睛一亮,“那我要长大!” 他将变形丹扔进口中,闭上眼凝神细想,片刻之后,原先矮小的少年身子陡然拔高,超过了她的高度,圆乎乎的脸蛋褪去了婴儿肥,原先稚嫩的五官愈发精致深邃,到最后,倒真成了一个白衣墨发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望穿凝出一面水镜,看到镜中人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穆长宁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迫切地想要长大啊。” 望穿得意地笑,此刻俊美无俦的脸上熠熠生辉,“从现在开始,我已经能够脱离空间自由独立,所以从今往后,我就可以去找花姑娘了!又香又软又白的花姑娘……” 说到后来都忍不住嘿嘿直笑。 以前望穿也能从空间出来一段时间,不过每日都得回去“充电”,现在收回几块碎片,又加上混沌之气的滋补,完全脱离空间也不是大问题。 穆长宁嘴角顿时狠狠一抽。 难怪孟扶摇刚刚说他毛还没长齐就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穆长宁咬咬牙甩袖就走,“你自个儿一个人玩吧,我懒得理你!” “谁要你理了!”望穿瘪瘪嘴轻哼一声,满意地看着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却又猛然想起一件事。 变形丹只能维持两个时辰,那以后他若是还想要,貌似、也许、可能、大概……还是要穆长宁来炼制啊! “哇,宁宁,你别走,你别不理我啊!” “再给我两粒嘛!就两粒呗!” “宁宁……” 望穿到底没能出去祸害人家小姑娘,倒不是穆长宁不肯给他炼制变形丹,而是变形丹是基于易容丹的一种异变丹药,主要材料都是差不多的。 易容丹少见,是因为有一味琼树脂的药材太过难得,而变形丹也必须用到琼树脂。当初在黑岩城,仇城主通过回春堂为她找来五块琼树脂,现在全用完了,从回春堂调货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变形丹只剩下两颗,吃完就没了,望穿整天盯着那两颗变形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哪里还舍得浪费啊! 这次他炼化那块轮回台碎片的时间长了些,脑中也确实多出了许多记忆,但再也没有功法丹书之类的东西了。穆长宁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本来这些东西就可遇不可求,能得来一两样已经是她极大的运气了,做人到底不能太过贪心。 …… 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整个天边都被这染成了鲜亮的橙红色,滔滔不绝的乌黑恶水从天边倾泻而下,转瞬便淹没了山川,吞并了河流。 一只青铜巨鼎立在半空,鼎身周围散发着五色光芒,美丽而优雅的女人立在鼎边,温柔地微笑,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片圣洁的光晕里。 下一瞬,如斯美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鲜红。 望穿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捂着胸口,腔子里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望了望周围,还是熟悉的空间小竹屋,刚刚那些东西,仿佛就是一场梦。 他只是在整理归纳脑中纷乱的记忆,可是一遍遍反反复复出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身体竟在一瞬间爆裂,化为一团血雾。 血雾弥散里,那只闪着五色灵光的青铜巨鼎也同样四分五裂,他的记忆,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天上的大口子闭合了,恶水也不再倾泻流淌,彼时的他,只是一块开了灵智的石头,在巍巍昆仑之巅,日复一日地仰望、等待。 到后来,终于有个男子找到了他,温声和缓地跟他说着话。 “你在等着谁?”男子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等谁,他只是觉得,似乎他生来就应该在这里等一个人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继续问道。 他没答,这个时候,他还不能说话。 男子低声笑道:“你等得望穿秋水,不如就叫你望穿好了?” 望穿还是没反应。 “我叫姜石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再后来,这个叫姜石年的男子,好像真的把他带回去了。 望穿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脑子里杂七杂八的记忆纷乱不休,除却这一段,其他根本连不到一块儿。 “姜石年……” “姜石年……” 望穿喃喃念道。 石年丹书,说的就是他吧。 是了,即便是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他也能知道,他是个多么惊才绝艳的人! 望穿再次闭上眼…… 穆长宁在听风谷闭关修行,几乎没怎么踏出一步,每日照样十分充实,如此过了三年,修为虽然没有增长,依然停留在筑基七层。 本来,她的晋升速度太快,还是用强行灌注灵力的方式进阶,里里外外都有许多弊端,如今花了时间沉淀,根基已经稳固牢靠许多,实力更是大涨,而她现在的身体强度,与体修都不相上下,至少她有自信,如果现在让她对上筑基大圆满,只要不是封奕那么变态的话,同样可以拿下。 无边落木诀的第四式移花接木已经学会,而炽火剑诀的前三式也更加融会贯通,穆长宁掰着手指算了算,自从罗刹洞里出来,已经过了快八年,之前答应付文轩十年之后去太阴的寻龙渊,剩下的这两年她也想再出去转转。 之前就打算到极北之地的冰海去寻紫云雪贝,她的紫元诀虽然还没有到达突破五重的临界点,但总归有备无患,得先将紫云珠准备好。 望穿所需的变形丹需要大量琼树脂,这东西不好找,除却回春堂,就只能去拍卖会看看。 还有蒲宴给她的金丝楠木盒,让她交给蒲氏一族的人,既然从师父那里确认咏梅真人是蒲氏族人的话,如果他还没离开中土,如果还能遇上的话,倒是不妨将东西交给他。 梳理了一下这些事,穆长宁收拾了一下就下山了。(未完待续。) 第213章 三甸城 冰海在极北之地的西北角,与其说是海,不如说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湖,此处西邻魔域雪山,北靠蛮荒大地,因为那里终年寒冷,鲜少会有修士踏足,因而成就了一片妖兽生长的净土,但也只有鲜少一部分喜寒的妖兽会长居在那。 穆长宁收服了混沌阳火,却是不惧怕极北之地严寒的,只是冰海广袤无垠,同样危机重重,深处更有七阶八阶的妖兽。 这些妖兽可不像云龙山脉深处的那些,因为孟扶摇和陵水妖王率先打好了招呼,会对她手下留情,若是真的对上了,很可能就会是个不死不休的下场。 穆长宁也没打算往冰海深处去,紫云雪贝只生长在冰海的浅水域,但它们自带隐身天赋技能,平时发现不了,只有每夜会吸附到浮冰上吸收月华修炼时才会现身,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捕猎的可能。 可这个时候就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紫云雪贝了! 紫云雪贝擅长音攻,正如灵犀虫一般,或许一只的音攻算不上什么,可一群紫云雪贝联合起来音攻,那能是好受的? 想要杀蚌取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啊。 大概正是因此,紫云珠才会有价无市,而紫云珠虽有增强养护元神的作用,却只针对结丹以下的修士,对于高阶修士的效果不明显,若不是为了小辈,大概也不会有高阶修士特意来跑这一趟。 穆长宁想取紫云珠,自然不会选在夜间,她自认自己还是敌不过一群妖兽音攻的,紫云雪贝虽有隐身的天赋技能,但她如今破妄眼也有了一定小成,要在水中寻一只五阶妖贝不是太大问题。 极北之地路途遥远,从苍桐派马不停蹄飞过去也要两三月的时间,穆长宁还想沿途一路转转,倒不是十分急切,当然,最主要的是,望穿还在嚷嚷着要找琼树脂。 琼树只生在神洲一座名为落英岛的岛屿上,这里是中土,离神洲哪止万里之遥,何况琼树本来也是高阶灵植,哪怕在神洲亦是稀罕货。 听说落英岛前些年新换了个岛主,竟一意孤行地闭岛,中断对外往来的贸易,琼花蜜琼树脂这些东西更加紧俏,回春堂的存量都所剩无几,根本调不出货源来。 而且她也发现一点细微的不同,虽然丹道盟对她的态度依然友好,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热切了。 想想也是,以前她跟回春堂有出售丹药的合作关系在,丹道盟当然多加照拂,予取予求,可后来丹道盟研究出了碧灵丹配方,能够自行炼制碧灵丹了,穆长宁跟他们的合作就慢慢淡了下来,近几年更是没有往来。 她又连续两次缺席了丹师考核赛,如今的记载还停留在四阶丹师…… 最年轻的四阶丹师又如何,那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时代在发展,他们丹道盟如今不是也培育出了一个凌清溏吗? 在这世上,有名才会有利,名和利往往是分不开的,就如在回春堂购买药材,还分会员制和非会员制,经由丹道盟认证的丹师有优先购买权,而丹师的品阶不同,购买权限也会不一样。 穆长宁轻叹:“就算找到谁存有琼树脂,一块琼树脂炼一炉变形丹,满炉也才十多粒,这些够你用了?” 一想到望穿要用这些变形丹来干嘛,还真有些好笑,倒不是穆长宁想打击他,但这也确是事实。 望穿一怔,好半晌才讷讷道:“聊胜于无嘛!”说着面色便是一苦,“你说那落英岛岛主干嘛封岛,这下好,货都没了!” “我怎会知晓?我又不在神洲,再说即便身在神洲,也未必就能打探得到这些事啊。”穆长宁好笑道:“琼树没有种子,想要种植便只能截一段枝条,以后若有机会去神洲落英岛,想办法取一根来,反正有空间在,用不了多久便能长成了。” 望穿眼睛一亮,穆长宁重又垂眸看了眼地图,道:“再向西北两千里会有一座三甸城,去那里看看?” 望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些他向来不是很在意。 飞行了半日,穆长宁停在一座写着“三甸城”字样的城门口。这三甸城说来也是小有名气,它坐落在魔域和中土的交界地带,道魔混居,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也没有所谓的正道魔道之分,真正说来能算是个自由之城。 正是因为它的自由,许多修道的散修愿意来这里,而魔修那边的散修也会来此地定居,双方完全能够和平相处……不过三甸城最稀奇的地方不仅在于此,真正让它大名鼎鼎的,是黑市。 在三甸城的地下建了一座地底城,黑市的交易便是在这地底城中完成的。 黑市之所以叫黑市,除却这里不受任何组织约束管辖外,也是里面的东西,大多是来路不明的货物。 任何人,不论是道修还是魔修,只要你有货物,都可以在地底城中进行交易,既能以物易物,也可以花高价购买,总之各取所需,不会有人来过问其中来源,至多就是地底城在你交易完成之后,向你收取一笔中介费用。 因为黑市的自由开放性,很多人都能在这里买到许多明面上买不到的东西,穆长宁确实有兴趣去黑市逛逛,一来是找琼树脂,二来也是寻一寻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当然了,也是因为黑市没有安全保障,如果在里面交易贵重物品,危险性还是挺大的。 交了十块下品灵石作为她跟望穿的入城费用,穆长宁和望穿就一并走进三甸城。 望穿虽然能够脱离空间,但也不能离开她太远,不过他既然能够出来,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再回去。他是器灵,不需要用修士的境界等阶来衡量,但他也将自己对外显示为炼气二层,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修为练气二层也算正常。 刚进城门不久,便有一个炼气修士凑上前来,笑问道:“仙子,可需要向导?” 穆长宁略想了想点头道:“麻烦带我去一下坊市。” “好嘞!”炼气修士看了穆长宁和望穿一眼,笑着应是,将二人往一个方向引。 既然来城门口做向导,好的口才必然是有的,这小修士也确实健谈,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穆长宁一边听着,一边也偶尔应上一两句。 “仙子可是头一回来三甸城?”小修士见这女修气质不俗,料想定然出身不错,换句话说,也就是身家不菲,她既然来了三甸城,恐怕很有可能是冲着黑市来的。 穆长宁看他一眼,淡笑点头,却不点明目的,只含糊道:“早就听说三甸城的大名,今日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小修士一听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三甸城历史十分悠久了,道修魔修齐聚一堂,而且前些年道魔之战的时候,好多地方都遭殃了,我们三甸城,还是一点事都没有!这不,许多魔修道修都来了这里,人数比之从前壮大了许多呢!” 穆长宁笑笑,没接话,小修士不由微怔,心道这仙子的戒心还真大。 望穿悄悄瞥他一眼,嘴角一瘪极为不屑,小修士只得讪讪摸了摸鼻子。 去坊市的路途不远,小修士本还想一路领他们过去的,然而中途却被人截了胡。 “穆道友!”那是一个男修的声音。 穆长宁转过身,在见到一个赭衣男修时细想了想,很快认了出来,“边道友?” 这人可不正是当初在去永乐城途中,被几个合欢堂女修抓住还险些被采补了的边信?当时跟他一起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容临,后来她跟咏梅真人一起去猎杀瘴魔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两人了。 “穆道友,还真是你啊!”边信惊喜地快步上前,见旁边那一脸尴尬的向导小修士时,扔了块灵石过去,道:“这位姑娘我来招待,你走吧。” 小修士讪讪点头,一个筑基期的前辈,他可抢不过。 “穆道友,许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边信朗声笑道,见一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问道:“这位是?” “他……” “娘!” 穆长宁刚想开口,就被望穿这声“娘”给打断了。 不仅边信愕然地张大眼,穆长宁也瞬间石化,反应过来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传音道:“你刚叫我什么?娘?” 望穿无辜地眨眨眼,“我这样子,总得有个身份啊!” “有个身份你就成我儿子了?你就不能叫姐姐?” “姐?”望穿蓦地一脸古怪,“我年纪做你祖宗都够了,还叫你姐?你也不怕有负担哦?” 呵呵“那你叫我娘,我不是更有负担?”什么鬼逻辑! “……”好像也是哦! 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边信出声道:“穆道友,这位是令公子?” 穆长宁一拳头敲在望穿头上,转过头道:“没有,他开玩笑的,这是我弟弟。” 望穿揉着脑袋,小嘴一撅整个人都软萌软萌的,连边信都看得有趣,轻笑道:“穆公子。” 望穿翻了个白眼,蓦地鼻尖一阵香风袭来,他望向侧后方,眼睛顿时一亮。 穆长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几个女修正迎面走来,中间那个身穿粉色衣衫面若桃花的筑基女修袅袅婷婷,身姿婀娜,体态丰盈,望穿一下子眼睛都看直了。 见他屁颠屁颠地跑上去,穆长宁抽了抽嘴角,懒得理他。 别过头望向边信,问道:“边道友怎会在这里?” 边信叹了声,“前些年道魔之战穆道友应该也知道了,永乐城被魔修占领,如今改名为无忧城,我和容临自然是不会留在无忧城的,好在我们本来就是散修,处处无家处处家,等道魔之战结束后,便来了这三甸城。” 边信言简意赅将这几年的事说了遍,穆长宁点点头,有心想打听一下咏梅真人的下落。 既然当初咏梅真人是通过永乐城散修联盟的执事殿接受到的瘴魔委托,那后续应该也会回永乐城处理,只是那时她去了混沌之地,什么都不清楚了,如果能知道他的下落,她还能把蒲宴留下的金丝楠木盒交给他。 “当年道魔之战发生时我不在中土,那几年的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永乐城变成无忧城确实让人遗憾,我还记得离开前还有人去执事殿找事,因为中了瘴魔毒险些丧命。” 边信听得面色略有些古怪,心道那个解毒的人难道不是穆道友吗? 转念一想又猜或许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事,便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啊,后来有个高人给那金丹修士解了毒,随后不久,那金丹修士又去猎杀瘴魔了,好多人说他们不自量力,不过还别说,这次倒真被他成功了!” 穆长宁挑起眉,边信见她感兴趣便继续道:“不过虽然成功猎杀了瘴魔,但结果也是很惨烈的,那金丹修士重伤,而跟随他的几个人,也只有两个活着回来。” 穆长宁一惊,想到屠大当时用秘术强行提升至伪金丹对抗瘴魔,但有黎枭在一边干扰,伤得那么重,确实有可能无力还天,其余几人大抵同样如此。 “后来呢?他们都去哪了?” 边信摇摇头,“那金丹修士将瘴魔带回永乐城后就走了,他看上去似乎很难过,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但至于他去了哪里,这我就不清楚了。” 穆长宁皱皱眉,还是没线索…… 头发几乎全白了? 天算一族虽说算无遗策,但真的不用付出别的代价?明明还没到时候,看起来却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他要得到常木之心,也是为了增加寿元,那次计算打开混沌之地的通道,究竟花了多少精力? 穆长宁脑中一瞬掠过无数问题,却被一边银铃般的娇笑声打断,那笑声的来源正是先前那个粉衣女修,半蹲在望穿面前笑语嫣然,而望穿被几个女子环绕,倒是颇为志得意满。 “那就这么说定了!”粉衣女修伸出小手指,望穿笑着跟她拉钩,临了还不忘扑人家怀里揩一把油。 等那几个女子走后,望穿才回来嘻嘻笑道:“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子也挺方便的!” 呵呵,方便你随时随地耍流氓吧!(未完待续。) 第214章 黑市 穆长宁斜睨向望穿,眯起眼问道:“你刚跟人家说定什么了?” 望穿唇角微勾,手腕翻转,一块写了“玲珑阁”三字的玉牌当即出现在他手里。穆长宁不明所以,“玲珑阁?” 边信不由压低了声音,解释道:“穆道友可知三甸城最有名的是什么?” 她心中一动,“你是说……黑市?” 边信点点头,“穆道友也应该知道,不是每个来了三甸城的人,都有这个资格进入地底城的,黑市每半年开放一次,每次维持一月,因此名额有限,而这块玉牌,就是地底城的通行令。” 他怪异地看了眼望穿,多少人想方设法为得到这块玉牌,人家竟轻轻松松就弄到手了。 边信好奇问道:“穆小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望穿白嫩嫩的下巴微扬,轻哼一声:“当然是靠小爷的脸!”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才华!” “……”穆长宁眼角直跳,总算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原形毕露。 边信在三甸城待了有段时日了,穆长宁询问了一番,知晓离黑市开放正好还有几日,便找了个间客栈暂时落脚,随后也逛了逛坊市,不出意外地没有寻到琼树脂,她也只能将目标放到黑市上。 玲珑阁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家教坊,实则却是通往地底城的唯一入口,望穿那日遇上的粉衣女修便是玲珑阁的思莞姑娘。 大约是望穿的模样玉雪可爱,在外装得嘴甜又讨喜,正好戳中了思莞的萌点,这才有了这块玉牌。 而至于两人约定了什么,看他整日早出晚归,又惹得一身脂粉香就懂了。玲珑阁的女子皆都色艺双全能歌善舞,望穿借着小孩子的面貌自然怎么吃豆腐都不会让人往某个方面联想,这几天他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等到黑市开放的那一天,穆长宁却让他回了空间。来黑市交易的什么人都有,一个筑基期的女修带着一个炼气期的孩子,这组合实在惹眼,而他又不肯浪费变形丹变换成大人的模样,只好乖乖回了空间。 黑市将持续开放一月,第一天进入地底城的人并不会太多,穆长宁将玉牌取出递给门口的侍女,那侍女当即便将她领了进去。 其实一个筑基期修士单独来黑市也是挺少见的,毕竟在黑市里往往会出现许多连元婴修士都感兴趣的东西,筑基期在这里压根就不够看。不过那些跟随高阶修士一同来见见世面的自然除外了。 好在玲珑阁侍女的修养极好,目不斜视,只负责将人带去一间暗室。 暗室的桌上放着一套斗篷和面具,穆长宁想到在天机门参加交易会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东西用来遮掩修为和容貌。 当然了,这里的斗篷面具,无论是做工还是品质都明显比交易会上的精良许多,毕竟黑市的东西大多还是见不得光的,再加上黑市不受管辖,如此一来也算能有一定保障。 穆长宁立即穿戴上斗篷面具,侍女便对着暗室的一面墙壁打出几道印诀,便听得“轰隆”一声,墙壁上出现一个通道入口。 “请。” 穆长宁点点头,走进通道,通道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待到走了一刻钟后,明显能够看到大片亮光。 地底城的黑市和坊市也差不多,不过这里都是散摊,没有固定的铺位,若得到什么稀罕宝贝的玩意儿,便可以去玲珑阁租铺位,在黑市上出售。 穆长宁一方面是为琼树脂而来,另一方面也是找一找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她如今家产颇丰,不缺灵石,不是太离谱的东西都能买得起,唯一需要顾及的,便是如何拿了东西之后全身而退。 每个散摊的周围都布有隔音结界,方便买卖双方交谈,穆长宁一路走过来,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皆都是斗篷面具的打扮,她发现这些遮掩其实也瞒不过她的破妄眼,只不过需要费点劲。 而来这里的修士,还真的是元婴金丹比比皆是。 她停在一个卖灵药的散摊旁,走进结界中在地上扫了眼,都是些循规蹈矩的灵药,没什么特别的。如果这样的货色都能来黑市卖,那这黑市也可以不用做下去了。 见穆长宁没有出声,摊主开口问道:“道友想要什么?” “这要看道友有什么?” 摊主微微一怔,继而又道:“道友不妨说说看。” 穆长宁含笑道:“琼树脂,道友可有?” 摊主身形微滞,随后取出一只玉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块琼树脂,看成色保存地十分完好,穆长宁满意道:“这琼树脂怎么卖?” “这琼树脂,不卖。” 穆长宁微微皱眉,暗道一声可惜。 在黑市,你能够花灵石买东西,也能够以物易物,如果是花灵石购买她当然无所谓,最不想遇上的就是这种,只换不卖,因为她未必会有人家想要的东西。 “道友想换什么?”虽然自己未必会有,但总得谈谈。 那摊主沉默了一下道:“还魂丹。” 望穿在空间里都要笑疯了,这琼树脂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 穆长宁也有点这种感觉。 还魂丹是五品丹,伤势不是很致命的服下还魂丹后能够自行痊愈,而重伤者也能通过靠还魂丹稳定伤势,更能叠加服用,而她如今早已能炼制七品丹药,还魂丹对她而言也是小菜一碟。 见穆长宁没有回音,摊主叹了声道:“我只要还魂丹,道友若是没有,就请吧。” “一颗五品丹,换三块琼树脂?”穆长宁问道。 摊主一听有戏,急急道:“道友既然在寻琼树脂,应该知道,神洲落英岛如今封岛了,原本琼树脂在中土便难得,如今就更加少见,其实是不亏的。” 穆长宁当然知道不亏,五品丹对别人而言或许是稀罕物,对她而言还是随炼随得的。 “不知道友还有多少琼树脂?” 摊主闻言一愣,穆长宁轻笑道:“我全要了。” 那摊主晕晕乎乎地又取出了四只玉盒,连带着原先那一盒总共五盒十五块。 穆长宁面具下的柳眉不由轻挑,正常人哪里会备上这么多琼树脂的?要么这人有琼树,琼树脂源源不断,要么,这人是神洲人士,说不定还是落英岛的。 “道友,够了吗?”摊主的声音带了些许激动,“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存货了。” 穆长宁点点头,取出一只装了五枚还魂丹的玉瓶递过去,那摊主验过货后忙连声道谢。 说来也是巧合,上次她在交易会上,也是以物换物,换得了安神石和三枚人参果的种子。 安神石早在进阶紫元三重时便碎裂了,而人参果需要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三千年成熟,前前后后近万年的时间,在空间的生长流速之下,只要再有五年,便能成熟。 那个拿出安神石交易的女修,也是求的还魂丹。 而安神石和琼树脂,都是神洲的产物。 鬼使神差地,穆长宁用了破妄眼,眸中莹莹紫光流转,穿透用来遮掩的物事,斗篷下玲珑有致的身形,还有面具下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与曾经在天机门交易会上见到的那个女修一模一样。 世上就是有如此惊人的巧合。 一粒还魂丹稳定伤势三年,从那时算起来,前前后后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了,而这些年,她竟一直在寻还魂丹吗? 许是为这奇妙的缘分,穆长宁传音问道:“是什么样的伤势,需要这么多还魂丹?” 摊主面具下的脸色微变,接着紧紧蹙起了眉,淡声道:“道友,我们只是在公平交易。” 言下之意,不过是在提醒她,其余的事,就不必她关心了。 人家不愿告知,穆长宁也不会缠着她去问,点点头道:“抱歉。” 交易完成,女修对着一旁的招牌打入一道灵诀,很快就有黑市的人过来收取中介费用,穆长宁和那女修各自付了一千下品灵石,银货两讫。 穆长宁离开这个摊位,没再继续停留。 这次的运气不错,收获了十五块琼树脂,若是顺利,应该能炼出差不多两百颗的变形丹。 接下来她也会逛逛其他的灵药摊子,却再没见到有哪里出售琼树脂的,这一点倒是更让她肯定,方才那女修,很可能就是神洲落英岛的人。 一路走走看看,穆长宁倒是没再出手买什么,倒是前方一处散摊聚集了几拨人,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她遥遥看了眼,是一个售卖法宝的摊子。 望穿“啧”地一声叹道:“遇到熟人了。” “什么?” “我现在的读心术很少有不灵的时候,孟扶摇是一个,另外一个,是温岚。”望穿喃喃道:“最西面那个身形娇小的,就是温岚。” 穆长宁的破妄眼缓缓扫过,发现那人还真是温岚! 温岚来了三甸城黑市,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八年的时间过去,温岚也已经有了筑基七层修为,她本是纯阴之体,修炼速度比旁人快得多,又是水系天灵根,纯净度还不错,这么快到达筑基后期完全在情理之中。 她的身边是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穆长宁虽没见过,基本能猜到这位应该是温岚的师父,从阳真君。 “争抢的这三方都是元婴修士,他们在争一样古宝,是一只白玉葫芦。”望穿读出那几人心中所想,提议道:“去瞧瞧?” 你这等着看好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能说不吗?”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旁边那么多围观的,哪里不对劲再走就是了。” 穆长宁翻个白眼,走近几步当起吃瓜群众。当然,温岚他们都在隔音结界里,说的是什么也压根听不到,可是有望穿的读心术在旁边开挂,其实跟现场直播也没啥差别。 总的来说,这只白玉葫芦的古宝是摊主在一个遗迹里发现的,但是怎么用却不清楚,最近他又急需灵石,这才来黑市卖掉。 争抢的三位元婴修士,从阳真君是因为徒弟温岚坚持要买这只古宝才出手,而另外两位,却是看中了这只古宝的特殊意义。 自从罗刹洞出现后,有关白灵界的事引起了各方关注,她在云龙山脉待了四年,回去后又闭关了四年,而在这些年里面,白灵界的事其实已经渐渐传开了,所有和上古沾边挂钩的,都能搏得关注,可往往其实半点用都没有。 然而他们依然这么盲目地追捧,宁可一网打尽,不愿错过一个。 三方争抢激烈,开价已经开到十万上品灵石的时候,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那个摊主,乐得嘴都合不拢。 十万上品灵石啊……穆长宁唏嘘不已。 她记得当初从混沌之地刚出来,因为一颗赤阳丹向黎枭讨要十万上品灵石的时候,他脸色黑得跟什么似的!不是说堂堂五毒堂一堂之主连十万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但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尤其这只白玉葫芦的古宝怎么用还不知道。 从阳真君财大气粗,一看他们还要继续,直接将元后修士的威压放出去,那两人不过元婴初期,黑市可是没人会来出面管辖的,真要大打出手,那就未必讨得着好了! 最终这只白玉葫芦还是到了从阳真君手里。 望穿在看到那只白玉葫芦的时候猛地一震,惊叹道:“这只葫芦竟是一个芥子空间!” 穆长宁愕然,“什么?” “我是神灵,对灵物的感应是不会有错的,这只葫芦不但是个芥子空间,还存在器灵!”望穿啧啧称奇,“真是赚大发了!早知道就上去争了!” 穆长宁抽抽嘴角,“先不说我拿不出十万上品灵石,就算有,我一个人,去和三个元婴修士争东西吗?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啊!还有,我都有一个空间了,要这么多干嘛,还是你觉得,自己这神石空间,比不过人家?” “笑话!现实吗?”望穿嘟囔道:“不过是觉得便宜人家了……” 穆长宁好笑道:“花了这么多灵石买来的,哪里便宜了?”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你先前是不是说,是温岚执意坚持要买这只葫芦的?” 望穿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温岚很可能知道,这只葫芦的价值?”他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的?”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的?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但望穿读不出她的心思,事实怎么样,也只有温岚自己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215章 卖蛊虫的女修 从阳真君买下白玉葫芦,温岚长长地松了口气,面具下姣好的五官面貌容光焕发,显而易见地欣喜。 穆长宁挑了挑眉,尤其在望穿解读到从阳真君此刻内心略有些不满的时候,心中某个想法更甚。 连从阳真君都看不出这个古宝的特殊之处,温岚又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未卜先知?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天算蒲氏一族的,何况就算是蒲氏族人,他们也得先卜上一卦。 鉴于自己的特别来历,穆长宁对于某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重生、穿越?谁又规定这世上只能有她一个是特殊的呢? 穆长宁摇摇头转身走开,温岚似有所感,抬头望过来,彼时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纷纷散去,穆长宁混在人群中,温岚也毫无所查。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兴奋,暗暗舒了口气。 从开始到现在,就没一样是按着正常的步骤来的,好多都已经脱离了原轨,不过现在,这根最大的金手指总算到手了! 黑市毕竟不是什么安全可靠的地方,穆长宁拿到了琼树脂就打算离开,只是在路过一个摊位时,灵兽袋里的蛋蛋突然异常地兴奋。 蛋蛋如今是二阶灵兽,仔细算起来还处于幼生期,虽能跟穆长宁进行简单地交流,却依然只是个懵懂的孩子,能让它这么兴奋的,必是它本能的反应,换句话说,是对它有好处的东西。 穆长宁停在那个摊子前,地上放着许多个封了口的竹筒,神识扫过,待看清楚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她微微一怔。 “这些是……蛊虫?” 这些竹筒里,装着大大小小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五花八门颜色各异。 天魔宫下分七堂,其中有一堂名为虫蛊堂,堂中子弟专门饲养这种奇奇怪怪的虫子,这些虫子没有灵力或是魔力的波动,各自的习性作用也不同,却往往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比起其他六堂,虫蛊堂最是低调,但同样不可或缺,相传它的总部在魔域西北部的雪岭部落,那里还有一群蛊女,以自己的身体养着蛊…… 那摊主抬起头看了穆长宁一眼,闷声不语。 穆长宁看清楚面具下那人的容貌时不由一怔。 她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慕菲菲的俏皮可人,凌清溏的清新脱俗,温岚的温婉秀丽,阿柯的娇美明艳,各有特色,而眼前这个女修,容貌绝世,分明是那种细腻端方之美,却被她眉眼间的清冷孤绝,硬生生诠释成了另一种气质,不过倒也不显得违和。 还处在空间中的望穿整个人都如同石化了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修看,心底不免掀起惊涛骇浪。 在那些纷乱不堪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个美丽优雅圣洁高华的女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却在下一秒,化成一片血雾。 那是他如今脑中最深刻的记忆,也是他一直理不清的头绪。 眼前这个女修,分明和他记忆中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人的气质,截然相反。 穆长宁见这女修不理会自己,倒也不恼,蛋蛋是鸟类妖兽,鸟吃虫是天性,既然它喜欢,她将这些蛊虫买了也没什么。 “道友,这些蛊虫怎么卖?” 女修闻言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真的想要?” “若是不想要,我也不会在这停留了。” 女修垂眸想了想,点点头道:“你看着给吧。” 这是穆长宁见过最随意的买卖了,什么叫做看着给? “道友,我对蛊虫也不了解……这样吧,这些我都要了,你开个价。”穆长宁指着地上的竹筒说道。 女修闻言默不作声将地上的竹筒都一支支装到一个灵兽袋里,递了过去,却还是那句话:“你看着给吧。” “……” 穆长宁颇有些无奈,她数了数,这些竹筒里有近两百只蛊虫,可对于这些小虫子的分类她是半点不懂,怎么开价? 犹豫了片刻,穆长宁出声道:“五千下品灵石,道友觉得如何,若是不够,可以再加。” 老实说,五千下品灵石真的不算少,平均算下来,一只虫子近三十灵石,都抵得过几张上品符了。 女修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来,穆长宁觉得她似乎没什么灵石的概念,正准备掏灵石出来,却有一人突然朝着她们的方向快步走来,而在那人的身后还尾随着一拨人。 这种事在黑市上并不少见,或许是抢了人家本来看中的东西,又或许是财帛外露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因而一路追踪。 这就是在黑市交易的坏处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被人给盯上。 看前头那人步伐匆匆的模样,定然是发现了跟踪者,本来这种闲事她当然不至于理会,可尼玛往她这个方向跑是什么意思! 穆长宁眉心一皱,那被追踪的人朝她扔了样东西,本来就离得近,穆长宁侧身一闪,那样东西落在她脚边,是个储物袋,随后,一个经过面具改变后雌雄莫辩的声音猛地响起:“快跑!” 声音是从那个被追人的嘴里发出来的,他刚说完这话就跑远了,眼看着身后那拨人越来越近,几个朝着那人的方向追去,几个又朝着她的方向过来,穆长宁嘴角当即抽了抽。 这种情况,不是认错人,就是栽赃了。 神识扫过地上那个储物袋,她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显然,她被追踪的那拨人当成刚刚那人的同伙了!而那人无非就是要她引去一部分的注意力,好方便逃脱! 扫过朝她追过来的三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金丹期! 这种时候,鬼才会听她解释!而她可没打算在黑市跟人家打起来! 暗骂了声晦气,穆长宁转身就跑。 她如今的轻身功法更加纯熟,跑起来也快,黑市人来人往,她专挑着各种人群间隙穿梭往来,倒也很快将人甩在身后,可临了却看到一人速度不输于她,紧跟在她身侧。 穆长宁微微一愣,是那个卖蛊虫的女修。 即便在急速狂奔之下,这女修的声音也是清淡而冷漠的:“你还没给我灵石。” 穆长宁一拍脑袋,想起来刚刚正要交付灵石的时候被打断了,难怪人家一直追着自己。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这女修跟她一样是筑基七层,可速度丝毫不输给她,身形变化诡谲莫测,而且她使用轻身功法时,身上涌动的是魔气。 这女修是个魔修。 其实在她售卖这些蛊虫的时候就该想到了,道修中很少有人会养这些东西的,这女修说不准还是虫蛊堂的呢! 眼看着黑市的出口就在眼前,穆长宁咬咬牙道:“道友,情况紧急,若是你愿意相信我,与我一起出去,出了黑市我定将灵石付你,且补偿你这次的损失。” 女修没说话,点了点头,穆长宁心中一定,朝着出口的通道狂奔而去,那女修亦紧紧尾随,二人同时撞向一面墙壁,随着灵光一闪,二人眼前一花,已经出了黑市。 穆长宁和那女修不约而同地将身上的斗篷面具都取下,她一手抓住那女修的手腕,一手取出一块玉符。 这还是当时跟咏梅真人一起去猎杀瘴魔时对方所赠,当时咏梅真人赠了她两样东西,平安符在罗刹洞里的时候碎裂了,这个传送玉符就一直没派上用场,只要捏碎它可以瞬间传送到百里之外。 女修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穆长宁的接触,不过在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时没再继续挣扎。 穆长宁将传送玉符捏碎,两人的身形霎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那从黑市中追出来的三人也出现在这里,不过此刻他们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该死!”那为首的金丹修士恨恨骂了句。 穆长宁和女修直接被传送到了三甸城外,一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穆长宁再次感慨,若非咏梅真人所赠的传讯玉符,这次脱身只怕没这么容易了。 女修挣开穆长宁的手,手腕翻转,白嫩的掌心朝上,淡淡道:“我的灵石。” 穆长宁取出一万下品灵石递过去,“抱歉,打扰你做生意了,剩下的五千就当做是我的赔偿。” 女修瞟了眼,只取了一半,把余下的还了回去,“之前说好的。” 她将灵石收下,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穆长宁微愣,望穿则一个劲地嚷嚷道:“别让她走!” 她愕然:“怎么了?” “反正别让她走!”望穿坚持道。 穆长宁不疑有他,当下出声:“道友且慢!” 女修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目露疑惑,穆长宁清咳了声道:“道友,搞砸了你的生意,在下很是抱歉,若是不介意,在下想要备些薄酒以表歉意。” 女修缓缓摇头,“我已经辟谷了。” “……” 穆长宁略有些尴尬,修士筑基后是辟谷没错,但也不是不能吃东西,有些灵食对修士的身体还是很有好处的。 可人家这么说,她又不能勉强。 望穿急道:“跟她说蛊虫!” 穆长宁眼睛一亮,“道友,实不相瞒,在下对蛊虫之事知之甚少,从道友这里买了蛊虫,却不知怎么养,若是糟蹋了反倒可惜,还望道友指点一二。” 女修冷漠的神色似乎柔软了些,穆长宁知道这是抓到她在意的东西了,微微松一口气,再接再厉:“道友,在下诚心求教,道友若需要灵石,在下可以付道友束脩。” 女修微抿红唇,思索了片刻问道:“你当真有兴趣养蛊虫?” “正是。”养给蛋蛋吃,应该也算有兴趣吧…… “好。” 女修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穆长宁欣喜道:“在下穆长宁,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巫有。”女修说道。 巫有? 这名字倒是挺特别的。 饲养虫蛊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巫有最起码近期之内是要与她一道了,虽然穆长宁不大清楚望穿为何这般坚持,但无疑这正好合了望穿的心意。 二人没再回三甸城,而是去了另一个叫做古拜城的地方,这个城镇没有三甸城有名,但也是个修仙城镇,所处之地为冀州,也算是七大宗门之一的光明观下附属的城镇。 七大宗门林立于中土,大致分为三块区域。光明观在中土的最北面,靠近蛮荒,中间地段是苍桐派、天机门、藏剑阁、浩气宗四大门派,再南面则是分别临近大泽和东海的百炼谷与凌霄殿。 光明观中皆是男修,学的都是一套童子功,不到金丹期都得保持元阳之身,也只有金丹真人或是以上的修士才能有双修道侣。这还是经过时代推移放宽松了的规矩,据说数千年前,这光明观中的修士,过得真都是和尚的日子。 穆长宁没怎么跟光明观的修士打过交道,她至多就是在师父化神大典的时候,见过一拨前来观礼的光明观修士。而这次她是冲着西北方的冰海去的,也没这个打算跟光明观有什么牵扯。 到了客栈叫了两间上房,穆长宁和巫有道过别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望穿从空间跑出来,穆长宁皱眉道:“巫有怎么了,你为何要我跟着她?”微微一顿后,她惊喜道:“难道她是你碎片的牵引?” “这倒没有,我没从她身上感受到有什么牵引。”望穿摇摇头,垂眸道:“自从上次那块碎片炼化后,我多出许多记忆,这其中有一段尤为深刻。” “什么记忆?” “我看到一个女人……和巫有长得一模一样!”望穿紧紧皱眉想了想,“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要长相如此相同并不容易,我猜,巫有可能会是那个女人的后代,甚至是转世。” “所以,你是想通过巫有,帮你梳理记忆?” 望穿点头如捣蒜,一双眸子大而明亮。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巫有漂不漂亮?” “漂亮!当然漂亮!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他毫不犹豫地答,面上流露出些微痴迷向往。 穆长宁恍然,慢慢眯起了眼,“你确定没有因为看人家漂亮,想借机耍流氓吗?” “……”(未完待续。) 第216章 百炼谷 “哪,哪能啊……”望穿的眼神飘忽,嗫嚅了好一阵说道。 穆长宁能信他才怪! 她轻声叹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别尽想着用那些破招来对付人家,巫有未必会吃这一套,她和别的妹子不大一样,总之有些特别……” 还未待她说完,望穿就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特别漂亮嘛!” “……”穆长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便你吧。” 爱怎样怎样,不让他撞撞南墙,恐怕还吸取不了教训! 穆长宁把蛋蛋从灵兽袋中放出,又拿出从巫有那里买来的蛊虫,随意打开一只竹筒,一只通体乌黑形如蜈蚣的百足虫爬了出来。 这虫一开始出来时还张牙舞爪,钳子状的口器一张一合,看着锋锐无比,可等蛋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它面前一站,天敌的相克让百足虫瞬间蔫了,直接被蛋蛋啄住,吞入腹中。 穆长宁一次性喂了它七八只,蛋蛋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回灵兽袋中睡觉。 与巫有约定好的是先修整三日,随后去坊市中买一些养蛊所需要的器物,穆长宁便先在房中炼制变形丹。 在黑市上总共得了十五块琼树脂,穆长宁也开了十五炉,变形丹虽是易容丹的异变版,至多就是将将跻身五品丹行列,炼制起来并不麻烦。 一炉变形丹满炉十六颗,等穆长宁将十五炉都炼制完成,也收获了两百零八颗,这已经是相当高的成丹率了,一方面是她研习炼丹术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混沌阳火。 按着约定到了巫有的房门前,还没有任何动作,房门口的禁制就从里面打开,随后一身黑衣的巫有拎着一个白衣男孩的后领走出来,随手就是一扔。 望穿“啪嗒”一声摔在穆长宁脚边,与此同时,巫有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穆道友,但愿你能解释一下原因。” 穆长宁眼角猛地一跳,见望穿撑着身子站起来,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传音问道:“你干了什么!” 望穿满脸委屈,嘟囔道:“我,我啥都没干啊?” 穆长宁斜睨向他,望穿愈发心虚,只好讷讷道:“就,就稍稍抱了一下她的大腿。” “然后呢?” “然后,捏了两把……”他垂下脑袋,声音愈发低沉。 穆长宁哼哼冷笑:“手感好吗?” “好好好!好软,还好有弹性!”他连忙抬起头,双眼发亮,在见到穆长宁一脸阴沉后,又讪讪低头。 穆长宁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歉意道:“巫道友,抱歉,这是舍弟,先前约好了在古拜城见面,他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做了什么冒犯的事,还望海涵。” 巫有面色如冰,淡淡瞥她一眼,道:“下不为例。” 望穿不由缩了缩脖子垂下脑袋。 望穿会在巫有这里吃瘪,穆长宁并不觉得奇怪。 从黑市出来时,穆长宁为了用传送玉符,抓住了巫有的手,却发现她皱起眉很是不耐,似乎对这种肢体接触十分排斥,而且巫有的性子清冷,不似望穿之前遇上的那些女修,会被他的外表所惑,她也不存在什么爱怜之心,用以前那种法子,会碰壁再正常不过。 明明都提醒过了,很显然的,他没放心上。 穆长宁无奈摇头,和巫有一道前去坊市,望穿当然充分发挥了厚脸皮的精神,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们身后,确切的说,是跟在巫有身后。 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望穿也不敢过分靠近了,加之他会读心术,知晓巫有确实讨厌这样,便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真是可爱!”有过路的女子见到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不由感慨了一声。 望穿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就是说啊,他这模样妥妥的萌化一票少女心啊! 可眼角一瞥看到前方几丈开外那个冷傲清绝的黑衣身影时,不由耷拉下了脑袋。 少女杀手又怎样,巫有又不吃这一套。 望穿整个人都忧伤起来了。 先前那感慨的女子目光一路追随而去,她身侧的男修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很是不解:“哪家的长辈不把孩子看好了,放任一个练气二层的孩子走在街上,亏他们干得出来。” 女子也有些不满,“就是说啊,万一遇上了坏人怎么办?何况,这冀州最近也不怎么太平呢……” 望穿渐渐走远,那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低沉了,他再没注意去听,何况他即便是注意听到了,大概也会不屑一顾的。 本来他就不是一个炼气期的孩子,有什么可怕的? 养蛊需要器皿,然而在中土这些修仙城中,想要买到养蛊用的器皿,几乎是不可能的,因而只能够定制。 穆长宁和巫有来到古拜城的管事处,花了些灵石咨询了一些消息,大概知道哪家炼器有口碑有信誉质量又过关,便直接去那宝器阁。 宝器阁中的伙计将穆长宁巫有和望穿三人领进了一间包厢,随后那掌柜的便进来招待他们,巫有二话不说拿出一堆图纸递了过去。 掌柜早已见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顾客,只低头扫了一遍那些图纸,眉稍便是轻轻一挑。 宝器阁既然炼器口碑出色,自然也算见多识广,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魔修的生意,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用的,他心知肚明。 掌柜的一脸和蔼笑眯眯道:“二位有什么要求?” 穆长宁心道果然还是这种店面靠谱信得过,收钱办事,少说多做。 她微微笑道:“就照着这图纸上面的做,灵石方面不用顾虑。” 掌柜的点点头,“这些器皿制造并不繁琐,我们来提供材料也不是问题,其他的倒还好说,只是有两样东西,这寒冰玉和蓝碧玺,却是难得……” 穆长宁思索了一下,她在奇石志看过,寒冰玉和蓝碧玺都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其中寒冰玉就是生在极北之地,也许就在雪山上的岩石之中,至于蓝碧玺…… 说来倒是真巧了,先头在醉花阴秘境的时候,和付文轩一起到了一个矿石窟,里头有许多珍贵的材料,这蓝碧玺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她还挖了几块。 巫有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望穿读出她心中所想,知道她也在找着两种材料,当即伸手拽了拽穆长宁的衣袖。 穆长宁会意,取出一块蓝碧玺,道:“蓝碧玺我这有,你看能不能用?” 掌柜的双眼大亮,盯着那块婴儿拳头大小又晶莹剔透的蓝碧玺,出声道:“这位姑娘,可否给在下看看?” 穆长宁依言递过去,那掌柜的仔仔细细鉴定了一遍,不由赞叹道:“上品蓝碧玺,成色还这么好……” 他突然有些忧伤,这么好的玉石,居然拿来做养蛊的器皿! 这女修得有多财大气粗啊,简直暴殄天物! 巫有看了眼那块蓝碧玺,传音道:“穆道友,你可还有这种蓝碧玺,我愿意花灵石购买。” 见望穿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穆长宁浅笑道:“巫道友既教我养蛊,我本也该付你束脩,既然道友需要蓝碧玺,我赠巫道友一块也无妨。” 巫有的羽睫微动,淡色的眸子朝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多谢穆道友。” 穆长宁心中一动,又问道:“除了这些材料,可还有其他的玉石能用?” 她在那个矿石窟挖到的灵石少说也有十来种,还都是较为稀少的品种,本来也是准备留着往后炼制本命法宝用的,不过炼制本命法宝也不需要那么多,既然现在能用来炼制器皿,她也不介意将多余的拿出来。 巫有淡淡道:“蛊虫身上虽不带有任何灵气波动,但它却能以灵气为食,玉石比起灵石,灵气更加温和绵长,一些高阶蛊虫,都要用高阶上品的器皿来盛放饲养,除却材料符合它们的习性,自然也是品质越高越好。” “那……紫金玉,可行?” 巫有神色一顿,豁然抬头,平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 这还是穆长宁头一回见她这般激动。 “穆道友有紫金玉?” “是,侥幸得了两块。”穆长宁眉眼含笑。 巫有抿了抿唇,似乎在烦恼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她割爱一块,穆长宁却率先道:“巫道友可需要紫金玉,我可以匀一块给你。” 巫有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多灵石。” 她若是有灵石,也不至于去黑市上卖蛊虫了。 穆长宁道:“巫道友既然教我养蛊虫……” “那不一样。”巫有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紫金玉的价值,先前那块蓝碧玺便已经足够我教你养蛊了,再加一块紫金玉,绝对是我占了便宜。”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望穿还在扯她的衣袖,穆长宁无奈睨他一眼,转而道:“那道友不妨帮我个忙。” 见巫有望了过来,穆长宁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去冰海取紫云珠的,若是巫道友愿意陪同,我愿将紫金玉作为酬谢。” 穆长宁提出这个要求也不全是为迎合望穿。 一方面巫有跟望穿记忆里那个女人长相相同,兴许能帮助望穿梳理记忆,另一方面,那日在黑市奔逃,巫有也露了一手,轻身术相当出色。 管中窥豹,侧面反映她的实力也当不俗。 巫有擅长养蛊,又是魔修,极有可能是天魔宫虫蛊堂的人,而虫蛊堂在西北部的雪岭部落之中,自身早便适应了严寒至极的温度,巫有对冰海的了解恐怕也比她从典籍文字里了解到的多得多。 “紫云珠?”巫有凝神想了想,点头应下,“好。” “还有这寒冰玉,虽然我没有,但若是运气好,指不定也能从雪岭中挖出来。”穆长宁含笑说道。 巫有抬眸望她一眼。 以前可从来不会有人跟她说这种搭档合伙的话……当然,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她心中霎时有种奇异的感觉,但并不让人讨厌,竟还牵扯了嘴角微微一笑,“也对。” 这一下,有种云消雨霁、冰雪初融的美态。 穆长宁和望穿都怔了,尤其是望穿,眼睛睁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这丝稍瞬即逝的浅笑。 事实上还真是稍纵即逝,巫有很快收敛了那丝弧度,又变回了原先的冷淡,仿佛方才那一笑,只是他们的错觉。 掌柜的任由她们传音,礼貌地等在一边。 穆长宁是没打算将紫金玉交给宝器阁来炼制的,蓝碧玺虽然少见,但也不到稀有的地步,相比较起来,紫金玉就珍贵多了。何况有了紫金玉,还有一定几率有紫金玉髓,这玉髓可是多少炼器大师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可不敢保证,将紫金玉拿了出来,这宝器阁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转身问道:“这些东西总共多少灵石,全部做完何时能好?” “除却蓝碧玺,其余材料全由宝器阁提供,鉴于这些器皿制作并不繁琐,统共六千下品灵石,时间半月。”掌柜的回答道:“姑娘若是着急,再加三千灵石,可以在七天内完工。” 穆长宁并不着急着要,之前也在巫有那里买了些蛊虫,光是给蛋蛋吃应该够了。 掌柜的了然道:“那就请先交付三千下品灵石的定金,半月后再来店中取。” 穆长宁取了灵石递过去,这便和巫有望穿一起走出包间。 楼下有一对男女正在取货,望穿发现那位女修正是原先在街上夸他可爱的那位。 那男修拿着一只竹笛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修复地很好。” 女修挑了挑眉,也将脑袋凑过来,娇笑道:“确实不错呢,这宝器阁的炼器之术倒是能和我们百炼谷有的一比了。” 穆长宁微微瞥了那二人一眼,男的筑基后期,女的筑基中期,听女修话中的意思,他们是百炼谷弟子。 百炼谷在中土南部,靠近大泽,门中极为擅长炼器之术,有许多修士,还特意去百炼谷委托炼制法宝。 “不过呢,比起正卿师叔,还是差得远的。”女修神采飞扬道。 男修无奈地看她一眼,“正卿师叔早已经许多年没为谁炼制过法宝了……”(未完待续。) 第217章 吸血蛊 女修哼哼一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两个修士口中的正卿师叔穆长宁倒也曾有所耳闻。 丹器符阵四艺,在各个领域都有个中翘楚,苏讷言当得上一代丹道宗师,那百炼谷的正卿真君便是炼器之上的佼佼者。 只是素闻正卿真君脾性古怪,更是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人求着他炼制法宝都没有下文,哪怕百炼谷门中弟子,都没有谁有这个殊荣得到他的垂青。 大约所谓的世外高人,多少都会有点这种怪脾气。 穆长宁无心与他们有何交集,正欲走出宝器阁时,却被那女修叫住:“等等!” 穆长宁和巫有转过身,那女修直直朝他们走来,目光却落在望穿的身上。 “你们是这孩子的长辈?”她指着望穿问道。 穆长宁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这是舍弟,道友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上,只是提醒一声。” 女修攒起秀眉,一脸不赞同,气愤道:“这么小的孩子,才只有炼气二层,怎么就轻易将他带出来了?既然带出来也就罢了,那为何不看好了,最近冀州可不太平,若是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到时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着实算不得友好温和,望穿不由抽了抽嘴角,面色颇有些古怪。穆长宁倒是不在意她说什么,不过却注意到了这女修说的一句话。 “冀州不太平?”她挑眉问道。 女修顿时瞪大了眼,“这是重点吗?我可没在与你说这个!” “师妹!”男修适时打断,摇摇头示意她莫再多言。 这两个女修,一个冷艳清绝,一个随和洒脱,仪表气度皆都不俗,必然不是一般人,且她们的修为都有筑基后期,怎么都比师妹高,而修真界素来以实力为尊,实在没必要为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去与她们闹矛盾。 男修几步上前,拱手道:“道友,抱歉,师妹她心急冲动,并非有意冒犯。” 穆长宁不甚在意,至少这女修并无恶意,至多就是古道热肠、多管闲事了些……也是她不清楚望穿并不是个炼气二层的孩子而已。 她点点头道:“多谢道友提醒,我会注意的。” 女修轻哼一声这才作罢,半蹲在望穿面前,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还想伸出手捏一捏他白嫩嫩圆乎乎的脸颊。 送上门,按着望穿素来的秉性,理当不会拒绝,不过这次他却先瞥了眼一旁的巫有,随后错开两步,朝巫有的方向靠近了些。 巫有依然淡着神色,面无表情,女修则颇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 穆长宁未曾理会这方动静,反是望向男修,问道:“道友,我们初来乍到,冀州最近发生了何事,因何不太平?” 男修微微一愣,随后倒也为她解惑起来:“这是在下听一个光明观的道兄所说的,近来冀州的边缘地带,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凡人尸首,这些尸体死前表情惊恐万分,被吸干了全身血液,暴毙而亡。” “随后那些凡人去向光明观求助,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妖兽作乱,也有光明观的修士前来查看过,然而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痕迹,甚至连一丝妖兽气息都没留下,到最后都一无所获。” 这古拜城,便是处在冀州的边缘地带,不同的是,这里是修仙城,不是凡城。 其实一开始光明观也没打算要管这事,既然找不出原因,那便就这样算了,然而近来已经不止一处,反倒有多个凡城都出了类似的状况,这就不得不让人重视起来了。 穆长宁微鄂,一直安安静静的巫有竟忽的抬眸问道:“那些凡人尸体是什么样的?有何特征?” 男修闻言望了过来。 巫有有倾世之姿,容色绝世,虽语气冷淡面色清寒,但也不妨碍她本身的清艳,方才匆匆一瞥便觉姝色惑人,如今细看,男修更是不由恍惚了一下。 脚背蓦地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男修猛然回神,低头便见那个还未及他腰高的男孩双臂张开挡在巫有面前,睁大双眼一副母鸡护食模样,气恼道:“问你话呢,看什么看!” 一个半大孩子说这种话,不让人觉得不悦,反倒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男修自知方才有些失礼,讪讪道:“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似乎是脖颈上有两点牙印,全身血液又被抽空。” 穆长宁想了想道:“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像吸血蝙蝠。” “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但并不是吸血蝙蝠。”男修摇摇头道:“若是蝠妖,总会有气息留下,然而稀奇就稀奇在,感受不到半丝妖气。而且在光明观中弟子前来排查后,这种人命案竟也消失了,着实诡异得很。” 穆长宁低头琢磨了一下,还真想不通其中缘由关窍。不过像这种事,还真不需要她一个别门别派的来越俎代庖。 女修撅起嘴轻哼:“现在知道了吧,别以为自己是筑基后期就能为所欲为了,这世上未知的或是比你们厉害的,多得是呢!” “师妹!”男修无奈轻喝。 穆长宁淡淡笑道:“多谢道友告知。” 萍水相逢,也没必要留名,点点头后便各走一方,女修望了眼白白软软已经走远了的望穿,瘪瘪嘴道:“还没问他叫什么呢……” 望穿亦步亦趋跟在巫有身后,眼皮抬起放下抬起放下数次,心中轻轻一叹,终究什么都没说。 器皿定制完成,便是去药铺。蛊虫的食物大多都是毒草或是灵药,分门别类各有讲究,无论是炼丹术还是毒术,都要求对草药了解透彻,这一点穆长宁并不陌生。 巫有看她一眼问道:“你是丹师?” 穆长宁坦然点头,巫有淡淡道:“这样也好。” 大致采购了一番,三人这才回去,只是客栈前不远的拐角此时聚集了不少人,望穿扫了一圈,探头探脑地踮起脚尖看过去。 “怎么了?”穆长宁出声问道。 “有人在算命!”望穿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瞎子摸骨,还是个俊俏的瞎子!” 算命这两个字放在凡世中,大约常常会跟神棍挂上钩,自然,也不排除会有高人存在。 穆长宁不由怔了怔。 自从知道咏梅真人是天算一族的,她偶尔也会猜测,是不是蒲氏族人中也有一部分来了中土。这里聚集的大多是修士,能给修士算命的,又会是什么人? 穆长宁驻足停下,神识散开,自然能看到人群之中的状况,一个月白衣衫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身处人群之中,唇畔含笑,眉清目秀,端的是龙章凤姿,只是一双本该灵秀的双目空洞无神,眼中看去也无半点焦点。 正如望穿所说,这是个瞎子。 修士一般不信这种妄言断论,不过大抵是看这人颜色好,此刻倒也有许多女修排着队凑上前,伸出纤纤玉手,任由那男子摸骨算命,那男子倒也概不推拒,总能有理有据地说上一通,将这群女修哄得很是开心。 望穿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原来还能这么泡妞的!高!实在是高!” 她狠狠一抽嘴角,斜睇过去,“看来你又学到新技能了啊!” 望穿嘿嘿一笑:“哪能啊!” 穆长宁摇摇头,也没继续停留的意思,提步便回了客栈。 既然炼制器皿需要半月才能完成,他们自然还得在这停留一段时日,巫有只说这段时间会闭关,穆长宁了然,递了块蓝碧玺过去,淡笑道:“有劳巫道友了。” 巫有顿了顿,抬眸看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随后又递过去一枚玉简道:“这是常见蛊虫和一些基本的养蛊方法,你先熟悉一下。” 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间。 望穿垂头丧气往圆凳上一坐,整个人都写满了忧伤,“她为什么不理我?” “早跟你说了,别轻易去撩她……” 穆长宁无奈白他一眼,往他对面坐下来,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现在留得住她,跟她学养蛊之术,让她跟我走一趟冰海,之后呢?再找什么理由?” “巫有的性子冷淡,如果她是你记忆中那女子的后代,你想知道什么,还要对她的祖祖辈辈刨根究底,以我们目前跟她的交情,这事不可能!而如果她是那女子的转世,前尘尽忘,你难道还要她把前世、前前世、甚至前前前世的东西都想起来吗?” “又或者,这真的是个巧合,巫有只是刚刚好的,与你记忆中那女子容貌重叠……” 穆长宁说的这些望穿当然都想过,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想做什么。 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很重要……甚至比姜石年还重要。 望穿垂头闷闷道:“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猛然一顿,“不对!不对不对!” 他跳起来,急急道:“巫有要离开,她怀疑那些命案跟吸血蛊有关!” “吸血蛊?” 望穿使劲点头,“这是我读心术读出来的,她准备独自去那些发生命案的凡城探个究竟!”说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穆长宁眉角微挑,“你要我跟着她去?”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嘛!”望穿一脸希冀。 这见色忘义的坑货! “我走一趟是没问题,不过你……” 穆长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望穿一挺小胸脯理直气壮:“我当然是跟着一起去了!” 她又是翻个白眼,“虽然我知道你不是炼气二层,可别人不懂啊,今天出门那事你忘了?带个拖油瓶,你觉得人家会怎么想?” 望穿一愣,穆长宁接着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吃变形丹的话,我也不介意再给你编个身份,不过一颗变形丹的维持时效是两个时辰,此次一去没个几天回不来,这么一算……” “好了好了!”望穿一脸不情愿地道:“和以前一样,我回空间。” 穆长宁微微一笑。 夜深人静,巫有随手推开房门,在看到倚在门边一脸笑意的穆长宁时,清淡的眸子里难得地划过一丝惊诧,“你……” “这么晚了,巫道友还出门?”穆长宁唇角含笑,平静地道。 巫有眉心一蹙,随后淡声道:“我既然答应你去冰海,也收下你的蓝碧玺教你基础养蛊之术,就不会不告而别,你大可以放心。” 这回换穆长宁一愣,心道巫有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吧? 她噗嗤笑道:“巫道友误会了,在下当然信得过道友。” 巫有抬眸望她一眼,却只见到她神色坦然、目光真诚,不由疑道:“那你……” “巫道友难道不好奇今日那两个修士所说的吸血命案吗?”穆长宁粲然一笑,“我倒是好奇得很,还有半月落脚时日,我还在想怎么邀请巫道友一同前去,不过……似乎和巫道友不谋而合了。” 巫有心中一顿。 白日里那男修描绘的情形,她觉得十分熟悉,与吸血蛊有七八分相似,可具体是不是,还得自己去看一趟,本也是打算速去速回,却没想到穆长宁会在门口等着她。 思及此,不由心中狐疑。 她自认未曾透露自己的意图,可为何对方却好像早有预见? 穆长宁心中一叹,她也知道自己这举动莫名其妙,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稍有些戒心,都会免不了多想些。 本来嘛,人家地界上发生的事,也用不着她来代劳,但既然巫有很可能与望穿息息相关,她就是多管这桩闲事也无所谓。 没让她继续想下去,穆长宁打断道:“巫道友若是不愿,我也可以独自前往。” 巫有摇头淡淡道:“不用了,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一起吧。” 两人一经说定,这便出了古拜城,穆长宁祭出穿云舟,朝着附近边缘地带的凡城驶去。 一路上两人皆都沉默,巫有不是那种会主动搭话的人,穆长宁便开口问道:“巫道友,这桩事离奇的很,既不是妖兽所为,也不像邪祟作乱,不知巫道友有何想法?” 对于蛊虫,穆长宁还是门外汉,巫有给她的养蛊方法她不过匆匆扫了一遍,却没在上面看到什么吸血蛊。但既然能让巫有在意的,这吸血蛊只怕也是寻常难见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218章 飞头蛮 “确实是有一个猜测。” 巫有想了想,淡淡点头,“我给你的那枚玉简,只是最基础的蛊虫记载,除却喂养蛊虫灵药毒草,还要定期进行蛊斗,只有在成千上万只蛊虫的蛊斗中存活下来、并将对手吞噬的,才能成为蛊皇,再每日用心头血滋养,经过九九八十一日后,这样的蛊皇才能植入人体,与修士共生。” 穆长宁曾经听过魔域雪岭部落有一群蛊女,用自己的身体来养蛊,可现在听巫有这么讲出来,还真是有种奇妙的感觉。 “怕了?”巫有的目光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苍茫沉寂。 她是魔修,也养蛊,这些事穆长宁都一清二楚,说给她听没什么大不了。 “各人所习之道不同,无所谓怕不怕的。”穆长宁摇摇头。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本来就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正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驯养蛊皇的原理也是如此。 巫有不由抬眸看她一眼,穆长宁又问道:“但这和那些被吸血的凡人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巫有垂下眼眸,道:“蛊皇吞噬万蛊,乃蛊中至尊,将之植入人体,会对修士有利,但蛊皇万里挑一,太过难得,因而便产生了另一条捷径,吸血蛊。” 穆长宁洗耳恭听,巫有徐徐说道:“吸血蛊是由吸血虫养成的蛊,它们的胃口无底线,只要有足够的气血作为食物,就可以吃到天荒地老,不断地滋养自身,因此它们本身也是一样难得的补品。” “我先前说过了,蛊皇万里无一,而相反的,蛊王就易得多了” 巫有望向她,穆长宁脑中顿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道:“所以,是有人在拿凡人的身体养吸血蛊,然后准备用吸血蛊喂养蛊王?如此一来,终有一日,蛊王会成长为蛊皇?” 虫蛊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吸血蛊将那些凡人的鲜血吸干了,也不过留下两点牙印,因此光明观的修士才没能在那伤口上发现任何气息痕迹。 本来如这种凡人委托仙门、向仙门寻求庇护的事,也不用重视到特意差来高阶修士,来的至多都是筑基期弟子,还是因为领的门派中的任务,特意跑这一趟,可这种筑基弟子中,恐怕没有对虫蛊有过专门研究的,如此又怎的能发现其中不同呢? 巫有点点头,杏眸中隐含了一丝凌厉,“吸血蛊一向被视为禁物,一开始是用于凡人,继而便会向妖兽修士发展,届时更加覆水难收。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世上,蛊皇只能够有一只,一旦出现其他威胁者,必须扼杀!” 这就是虫蛊堂的首要教条。 穆长宁大概能理解巫有为何对此事这般关切了,涉及到蛊皇的存在和地位,容不得她有马虎。 二人一路在边缘地带行进,在途中还遇上了一拨身穿黑白道袍的修士,看服饰便知是光明观人,一行四个,一个筑基期,三个炼气期,四人的方向是一个凡人小镇,极有可能便是冲着那吸血命案去的。 穆长宁和巫有对视一眼,当即催动穿云舟追上那拨人。 于是,前头的飞行法器停了,为首的那个筑基中期修士望了过来,只见是两个筑基后期的女修,亭亭玉立,尤其是那个一身黑衣的,容色实在过于出色。 光明观种几乎都是男修,修的也都是童子功,于女色上更要把持得住,此刻不过恍惚了一下,便拱手问道:“二位有何指教?” 巫有沉默无言,穆长宁也不拐弯子,开口问道:“几位行色匆匆,可是为近来凡城屡屡出现吸血命案之事?” 那几个修士闻言一愣,为首的筑基中期修士紧皱眉心,不解道:“二位道友何意?” “道友莫要误会,我二人恰好路过冀州,对此事有所耳闻,便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修士不由一愣,其中一个光明观的炼气小弟子嘟囔道:“我们已经领了任务,自会完成,就不牢两位前辈费心了。” 本来这任务的奖励灵石就不多,再多两个外人牵扯,还不定怎么分呢! 望穿将那小弟子心中所想告知时,穆长宁简直哭笑不得,巫有脸色微沉,没工夫再耗,只淡淡看了过去,眸色冰寒。 虽是天人之姿的大美人,可这美人生气发怒起来,小弟子还是被唬得一哆嗦,悄悄往筑基修士身后躲了躲。 筑基修士正待发作,穆长宁出声道:“不过是两个闲人管闲事,不会耽误介入几位的任务,道友既觉得麻烦,我们也不打扰,告辞。” 穆长宁御舟欲走,筑基修士眸光微闪,忙喊道:“道友留步!” 这个调查吸血命案的任务放在执事堂已经有段时间了,先前也有人领,可惜再没有下文,他也是奔着捡漏的目的来的,既然这两个女修都说不介入他们的任务了,多两人帮忙,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就更高,他哪有不乐意的? 穆长宁依言停下,筑基修士讪笑道:“道友言重了,有二位道友帮忙,想必定能事半功倍。” 接下来一行人便共同奔着一个叫新禹镇的凡人城镇而去,来的路上,那名为寇献的筑基修士便将大体情况与她们说了一通。 百炼谷那两个修士提供的消息毕竟也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失了一定的准确性和实时性,反倒是寇献,身为光明观中弟子,对此知之甚详。 这个任务前前后后大约持续了三个多月,一直没有结果,不是今儿这里谁人出了人命,便是明儿那方哪个又丢了性命,可偏偏有修士前来排查后,非但一无所获,反而这种情形立刻得到了遏制,仿佛是一早就知道有危险,便及时改换阵营。 于是随后不久,冀州另一个凡人城镇再次遭殃,如是循环往复。 这次他们收到出了人命的地方,便是这个新禹镇,最新一起人命案,还是前夜里发生的。 巫有掐着手指算了算,眉心微微一蹙,穆长宁看过去,她便摇着头道:“吸血蛊应该差不多进入成熟期了,接下来,凡人它是看不上了,吸血蛊的目标会转移到修士和妖兽的身上” 前头有修士来排查,这种情况之所以得到遏制,那是吸血蛊还在幼生期,还待继续生长,那养蛊人心知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秉持着以退为进的原则,转移阵地,可现在它们都进入成熟期了,这些吸血蛊无疑更让人头疼。 穆长宁若有所思,目光缓缓落到寇献身后那三个炼气修士身上,眉心便是一紧。 怎么找了三个炼气期的孩子过来? 随着飞行法器的降落,城中人简直倒履相迎。 不过几日的功夫,小镇中便出了十多条命案,这让他们担惊受怕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来了仙人,就算不能除魔降妖,至少也能如前头一样,他们一来,这些怪事就自行退散吧? 穆长宁下了飞行法器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开神识将整个小镇探查了一遍。 小镇并不大,她的神识完全能够覆盖,可一番探查之后,除了凡人还是凡人,没有任何修士存在或是活动的迹象。 巫有打断正在跟镇民打着包票的寇献,开门见山问道:“尸体在哪?” 寇献微微一顿,三个炼气小弟子相继眨了眨眼,叽叽喳喳的镇民们安静下来,巫有又问了一句:“尸体在哪?” “在,在义庄” 被领去义庄的一路上,有经过一条长街,因着这几日吸血蛊作祟,街道上的店铺处处关门大吉,只余招牌旗帜迎风飞舞,然而此刻却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异香。 这种香很奇特,不似花香也不似酒菜香,若隐若现的,若非她长期服用杨枝甘露,五感六识出众,极有可能会因此忽略掉。 灵兽袋中的蛋蛋又开始上蹿下跳起来,甚至比起在黑市第一次路过巫有摆的蛊虫摊时还要兴奋,穆长宁心道果然吸血蛊就在这附近。 巫有适时传音道:“是蛊香。” 蛊虫成熟时,会有蛊香阵阵溢出,这香味让两人心中同时一沉。 果然,吸血蛊还是成熟了 窸窸窣窣。 有极细微的声音一点点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神识覆盖范围之内,只能看到一条条手指粗细,通身鲜红,长着无数细小绒毛的毛毛虫从暗处或是犄角旮旯里蠕动着爬了出来,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锋锐的口器一张一合,带动些许粘液流出。 穆长宁莫名地感到头皮一麻,高声喝道:“小心!” 话音刚落,这些吸血蛊就像听到了什么号令,猛地窜出。 镇民们唬了一跳,惊恐地四下张望,随后呆呆的不明所以,寇献和三个炼气小弟子却猛地一惊。 叮叮叮叮! 二十几根暴雨梨花针打出,正好落在那三个小弟子脚边,根根钉住了一条吸血蛊。被戳破了的吸血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饱满的身体霎时干瘪下来,暗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啊啊啊——” 镇民们惊声尖叫,就连三个小弟子都显然被吓得不轻。 寇献很快反应过来,一大巴掌呼过去,敲在三个小弟子头上,怒喝道:“愣着干嘛,自救!” 他随手拿出一只阵盘,抛向空中,将那群惊慌失措的镇民笼罩在阵盘的法阵中,高声道:“待在里面别出来!” 随后,便开始加入对抗吸血蛊。 成熟的吸血蛊虽没什么攻击力,但口器十分锋利,速度也很快,最关键胜在数量众多。穆长宁的法术剑术攻击虽然威力都不俗,可这时候却有更方便快捷的方式。 她十指张开,随手一弹,无数粉末纷纷扬扬落下,所过之处,吸血蛊尽都化作了一滩血水。 无聊之时所做的化尸粉,却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处。 蛋蛋也被她放了出来,一口一只吸血蛊吃得十分欢快。 寇献惊讶地望向她,巫有也微微瞥了一眼,随后她取出一只虫笛,抵在唇边,怪异却悠扬的音调从虫笛中倾泻而出。 在虫笛吹奏出的曲调里,这些张牙舞爪的虫蛊竟渐渐安静下来,像是即将进入梦乡的孩子,昏昏欲睡。 寇献猛地瞪大了双眼,望向巫有周身隐隐的黑光和四散的魔气,惊愕道:“你是魔修!” 魔修与道修平素看来并没有多大区别,而在使用法术时,周身是灵光还是黑光的闪现,就可以轻易区分。先前巫有从未在寇献面前用法术,寇献也只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是道修。 “宁宁,注意寇献!”望穿猛地提醒。 穆长宁扭头看过去,便见原先还在卖力对付吸血蛊的寇献不知何时竟将目标对准了巫有,手中双戟挥出,穆长宁二话不说移步上前,提剑格挡。 经过雷电的炼体,她的身体强度早就十分过硬,何况寇献的修为本来就不如她,这时便更别想伤她分毫。 “你让开!”寇献赤红着双眼怒骂:“你是道修,怎能跟魔修同流合污!魔修都该死!” 穆长宁都要气笑了,“我们如今正在共同御敌,是魔是道有这么重要吗?就算要发作,也得分场合!” 寇献怒目相对,然而下一瞬,“砰砰砰”的声响响起,有七八个头颅撞破街道两侧的窗棂横冲而出。 这头颅与人首无异,只是耳朵格外硕大,青面獠牙。头颅的双耳扇动,使得这它们能飞于半空。 “飞头蛮!”巫有不由一怔。 穆长宁抬眸望去,只见这些飞头蛮的断颈处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吸血蛊落下来,从天而降,个头比地上的大了许多。 处在阵盘中的镇民们见状抱作一团,惊声尖叫,哭喊声混作一团,有胆小的甚至都尿了裤子。 三个炼气期的小弟子本来应付地上这些吸血蛊就已经够吃力了,在巫有虫笛的辅助下好歹能喘口气,冷不防被头顶的吸血蛊突袭了个正着。 吸血蛊张大嘴巴,狠狠咬在小弟子的皮肤上,扯都扯不下来,随后,竟就着那个咬开了的口子,一个劲地往肉里钻。(。) 第219章 蛊斗 这些吸血蛊咬开皮肉,囫囵吞枣般,一口一口地将皮肤下的血肉吞入腹中。青白的肌肤下,可以看到有一条条鲜红色的东西在一起一落地快速蠕动。 炼气小弟子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原先若说他们尚能有一丝自保之力,此刻却真的只能任由宰割了。 寇献眸光一紧,厉声喝道:“快断臂!” “断,断臂?”小弟子猛地一惊,犹豫不决。 然而只是这么点犹豫的功夫,便已经晚了。 吸血蛊钻入胸腔,大口大口地啃噬五脏六腑,小弟子的面容一片扭曲,胸前的白色衣袍沁出斑驳血痕,一点一点由内而外地晕开,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下来,直挺挺地倒下。 周围的吸血蛊根本不用打招呼,便一条条地蜂拥而上,几瞬的功夫,那三个炼气弟子衣袍下的身躯便被啃成一具鲜血淋漓的白骨。 被笼罩在阵法中的镇民们面色惨白,有的承受不住地腿软呕吐,有的直接晕了过去,更多的,还是在惊声尖叫。 因为那些在头顶飞腾的飞头蛮,此刻一只只都跑去冲撞阵盘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三个炼气期的师侄死于非命,寇献目眦欲裂,手中双戟直射而出,狠狠钉入两个飞头之中。 巫有眸中寒光一闪,“蠢货。” 她取出一只水月圆盘,双手一分,圆盘刹那分为两把半月弯刀,盘旋飞出。 那被寇献用双戟刺中的两只飞头蛮刹那炸开,飞头中诸多的吸血蛊纷纷扬扬甩开,比之先前更为猛烈。 寇献瞳孔一缩,随后,两把半月弯刀于空中飞速旋转,撑起一面由魔气刃组成的高墙,所有吸血蛊在靠近高墙时便被上头的气刃绞杀于无形。 寇献惊讶回望,巫有淡淡道:“用火攻。” 随后,虫笛继续抵在唇边,音调急转,尖利而高昂。 穆长宁会意,眸光一瞥瞧见寇献原先那打出的阵盘摇摇欲坠,眉心便是一蹙。 这种只是最普通的防御阵盘,用灵石催动,但很显然,这阵盘的品质并不如何高。 穆长宁当即甩出十二把阵旗,手中打出数道灵诀,这阵旗当即以一定的排布走势狠狠插入地下,每把阵旗都灵光大盛,光线于空中结合,形成一只巨碗,将这群镇民都笼罩在巨碗之下。 这巨碗阵以防御为主,用来抵挡这些飞头蛮和吸血蛊,已经绰绰有余。 随后,便见她眸中紫意莹莹,只听得一声轻喝:“离火绝焰!” 半空中飞头蛮的位置,竟蓦地出现十多团离火,将每一只飞头蛮都被包裹在离火之中。 这是将炽火剑诀的二三式,火刃壁与爆炎舞相结合的招数。 剑诀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循序渐进,相互依赖的,既如此,将剑招结合使用自然也能实现,且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从前她只是单独使用剑诀中的某一式,还急于求成试图往更深层发展,然而炽火剑诀的奥妙完全比她能想到的深刻,连续几年的沉淀,穆长宁已经能够渐渐体会到了。 混沌阳火的威力自不必说,被离火包裹住,七八只飞头蛮霎时便被烧成灰烬,而满地的吸血蛊,也被巫有用笛声控制住。 然而三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穆长宁便觉得背脊微寒,这是一种危险来临时的直觉。 更为急促嘹亮的笛声猛然响起,巫有的身形晃了晃。 本已陷入沉睡的吸血蛊,在这一阵笛声之中,如同被唤醒,蠕动着身子又抬起头来,巫有神色一凝,加大了魔力的输出。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巫有的脸色蓦地一白,猛然吐出一口血。 “巫道友!” 穆长宁忙扶住她,巫有微微摇头,紧着眉朝正北方望去。 一个黑衣金冠、白眉花发的男子悠悠然立于半空,手中同样抓着一支虫笛。 “元婴中期。” 望穿沉重的声音响在耳侧,穆长宁心中微沉。 从吸血蛊成熟的那一刻,从他们踏入新禹镇的那一瞬起,他们就注定被当作吸血蛊的食物。虽然想到这养蛊人既然准备用吸血蛊培育蛊皇,定然身份修为都不会低,但她却没料到,竟会是一位元婴魔君!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三人都不曾轻举妄动,现场更是鸦雀无声,只有吸血蛊在原地跃跃欲试的窸窸窣窣的磨人声响。 那元婴魔君的目光幽深,直直盯向巫有,其间不免暗潮汹涌,到最后,竟蓦地启唇微微一笑,“少主。” 穆长宁轻挑眉梢,眸光微闪,寇献双目霍瞪,“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他大声骂道:“魔修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巫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寇献,只是挺直了身子。 “冥泽魔君,我没想到会是你。”巫有神色淡漠地看向元婴魔君,即便在元婴修士面前,她亦能维持足够的高傲。这是骨子里抹不去的尊荣。 冥泽魔君悬浮半空,懒懒地摇了摇头,却不接这话茬,反是说道:“少主,宫主定在找你,快跟老夫回去吧。” “回去?”巫有扫了眼这满地的虫蛊,冷冷勾唇,“看到了这些,你还要我跟你回去?”她顿了顿,又是恍然道:“想必冥泽魔君已经将食梦蛊都准备好了吧?” 中了食梦蛊,能够抹去修士一部分的记忆,永久有效,这却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蛊虫了,价值不知几何。 冥泽魔君脸色不免阴沉下来,无奈摇头,“少主,你何必咄咄逼人。”他轻叹一声:“跟老夫回去吧,老夫不会伤你。” “是不会,还是不敢?” 巫有面不改色,冥泽魔君脸上已经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巫有抿唇未言,冥泽魔君眸中狠光一闪,虫笛抵在唇边,也不留情面,音符倾泻流转不已。 除却地上本身便有的吸血蛊,角落里又爬出无数的蛊虫,远处天边黑压压一片,似有无数飞虫朝着这个方向飞来。 元婴魔君要对付三个筑基期的修士简直易如反掌,冥泽魔君只需动动手,就能将他们灭之无形,可是这么好的食物,不留着喂养吸血蛊,岂不可惜?而吸血蛊偏偏就是有这么一点挑食,只吃活人,把活人生生咬死。 大碗阵中的镇民们面如死灰,穆长宁将蛋蛋收回灵兽袋,心念一动,混沌阳火涌出,全身都被一层薄薄的火网覆盖,泛着点点灵光。 蛊虫畏火,更遑论是天地奇火,这些蛊虫临近感受到混沌阳火的气息,便已自行散去,而巫有本就是养蛊人,自有法子使蛊虫不靠近,相较起来,寇献就显得狼狈多了,被重重蛊虫包围,只得撑起防护罩,可随着灵力的大量输出,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巫有眸子微眯,取出一只小玉瓶,拔开盖子,顿时一股异香弥漫,层层堆叠散开,所有的蛊虫都像一瞬间吃了兴奋剂,转过头就自相残杀,各自打斗起来,哪里还顾得了听从主人的号令? “醍醐香!” 蛊虫之间需要蛊斗筛选出强者,而这蛊斗往往都必须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醍醐香,能激发蛊虫蛊斗时最大的潜力。 冥泽魔君面沉如水,死死盯向巫有,“少主,你是一定要跟老夫作对吗?” “是你要跟魔宫作对。”巫有轻扯了扯嘴角,冷冷哼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养这些吸血蛊,是为了敬上的。” 冥泽魔君脸色一黑,突然大笑三声:“好!听闻少主的碧血金蚕已是蛊王级别,不如就让老夫领教领教!” 说着,冥泽魔君的袖口处便钻出了一只百足虫,这百足虫与穆长宁头回喂给蛋蛋吃的形状相似,只是个头更大,足有尺余长,身上甲壳锃光瓦亮,口器犹如一个大钳子,幽光闪闪,满含剧毒。 巫有也放出一只全身淡金色的蚕宝宝,肥嘟嘟的身子看似笨重,却格外敏捷,身形一虚,竟已瞬移到百足虫的面前。 同为蛊王,百足虫碧绿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碧血金蚕,全身蓄势待发,而空气中的醍醐香更是刺激了的蛊斗的激烈进行,百足虫张嘴就咬上碧血金蚕的身躯,碧血金蚕不躲不避,胖乎乎的身子看似柔软,却刀枪不入,百足虫一下子差点崩坏了牙。 碧血金蚕懒懒看它一眼,张嘴便吐出一根蚕丝,缠上百足虫的身体。 蚕丝坚韧,极有粘性,沾上百足虫滑不溜秋的身体,任凭它怎么挣扎都脱不开,百足刹那被缚,动弹不得。 冥泽魔君脸色一变,手中打出一道黑光,却被水月盘拦截,巫有冷冷望向他,“蛊斗之时,生死勿论,冥泽魔君莫不是连这点都忘了?” 冥泽魔君脸色变了数变,咬牙恨声道:“臭丫头,老夫今日非得给你个教训!” 他身子猛地冲下来,巫有眉心微蹙,唤回水月盘,穆长宁反倒先提剑迎了上去。冥泽魔君随手一挥,她的身子便被重重拍开,深深嵌入一旁的石墙里。 经过淬炼的身体虽然强度不凡,另外也有护身软甲的防护,可元婴魔君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身上,真不是好受的。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呕出,冥泽魔君嗤笑道:“不自量力!”心中却有些奇怪,这小修士竟也没被他拍散架? 巫有微微一愣,“你” 穆长宁看了看手心,那些细如牛毛的透明种子在方才过招时已经尽数落在了冥泽魔君身上。 她垂着头暗暗一笑,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啊,还没试过是什么样的呢!(。) 第220章 炼妖葫 碧血金蚕将百足虫捆成了一个大茧,随后这个大茧竟在逐渐缩水之中。 蛊斗,从来都非得分个你死我活,强势的那一方须得将势弱的那一方吞噬,才算终了,而碧血金蚕此刻,正是在吞噬百足虫的过程之中。 虫蛊一般都带毒,只是百足虫的毒在口器和腿足上,而碧血金蚕的毒,在蚕丝上。 若有人用神识去探查蚕茧中的情况,便能发现,百足虫坚硬的甲壳正在逐渐变软、融化,身躯也慢慢融成一滩汁液。 与自己忧戚相关本命虫蛊正在被吞噬,冥泽魔君不由大惊。 他的本意是要吞噬掉巫有的碧血金蚕,却不是把自己的虫蛊送上门给人家当食物的! 冥泽魔君提起一块端砚就要把碧血金蚕拍死,而此刻处在空间中的嗜血妖藤突地在原地摇曳生姿,那些原本投放到冥泽魔君身上的细微种子也在这时候迅速疯长。 巫有刚要动作,却发现冥泽魔君的周身竟一瞬间长出了无数翠绿色的藤蔓,藤蔓足有小儿臂粗,上头还长着根根倒刺,将冥泽魔君整个裹成了一个藤蔓大茧。 巫有神色怔怔了好一会儿,愕然道:“嗜血藤?” 她有些不明所以,嗜血藤是生长在极阴之地的魔藤,就算天魔宫也不过侥幸培育了两株,一直都差人悉心照料,从不曾离开血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何况眼下看来,这些嗜血藤似乎还不止两株 穆长宁艰难地从石墙里爬出来,全身剧痛不已。 这世上,嗜血藤或许不止她手里的两株,但她却可以说,开了灵智晋升妖植的嗜血藤,只此一家! 那些寄生种子,是嗜血妖藤进阶后的产生的一项新技能。细如牛毛的小种子,犹如凡物,哪怕元婴修士见了,也极可能将其当做是空中的尘埃。 以有心算无意,冥泽魔君才会掉进她设的陷阱。 然而预料中将其制服的情况却未曾出现,十数息过后,藤蔓大茧中忽然黑光大绽,那些嗜血藤寸寸断裂,四散而飞,而反观冥泽魔君,虽然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口子,看着稍显狼狈,却并不影响他本身的实力。 穆长宁心中一沉,嗜血藤纵然少见,但困住他的只是用种子临时催发出来的藤蔓,与本体相较起来实在脆弱得多,对付同阶修士或许不成问题,可又如何能困得住元婴修士? 但毕竟还是困了他片刻功夫的。 只这片刻的功夫,蚕茧中的百足虫已经被彻底化成了一团汁液,冥泽魔君心头有种钝刀割肉般地疼痛,清晰深刻地彰显着他的本命虫蛊已然消亡。 碧血金蚕咬开蚕茧的一端,大口大口吞食那些汁液,巫有伸手便将碧血金蚕收回。 冥泽魔君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默,面色沉沉地狞笑不已:“老夫现在后悔了” 后悔没有一开始处理了这些小虾米,反而留着他们的性命,企图用他们来喂养吸血蛊。 这就是错得不能再错的一个决定! 穆长宁本能地感觉到一丝杀机,而下一瞬,冥泽魔君立即就到了她面前,手掌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只要微微用力,就能让她命丧黄泉。 手下的血肉坚韧蛮横,冥泽魔君总算明白,方才自己那一掌为何没让她散架了,这丫头居然还是个体修! 还有方才那些嗜血藤,其实只要稍稍回想一下就能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这小女修就是自己上赶着送上门来找揍的,而等揍完之后,嗜血藤就出现了 冥泽魔君眸中突地闪过一丝精光。 天魔宫也有嗜血藤,却离不开血池,虽然他不知道这女修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小丫头的秘密似乎还不少。 他突然又想留着她的命,随后施展搜魂之术,定能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归为己有。 这么一顿,穆长宁下意识地疯狂运转神识,朝着冥泽魔君的识海刺去。 她的神识早已能与金丹后期相媲美,与金丹大圆满也不相上下,可要对付元婴魔君,那就无异于痴人说梦,大概只能落得个反噬的下场。只是危急关头,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几乎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竟也无意中触发了金乌木。 混合着一丝金乌木神息的神识攻击狠狠侵入冥泽魔君的识海,毫无防备的冥泽魔君突然觉得脑中剧痛无比,眼前蓦地一黑,连手掌都下意识地松了。 穆长宁同样不好受,脑中阵阵发晕,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巫有的身形快速移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身子又迅速撤退,离开了冥泽魔君几丈远。 修士一般情况下只有到了金丹期才会开辟出识海,也便是能够进行神识攻击,冥泽魔君可没想到一个筑基后期的小丫头会来这么一招,更没想到,以他元婴中期的神识强度,还能被一个筑基后期伤着。 要将穆长宁活捉搜魂的想法更加确定了,冥泽魔君脸上流露出疯狂的贪婪。 穆长宁见状就知道,今日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被一个元婴魔君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冥泽魔君,你敢!”巫有神色冷厉,低声喝道。 冥泽魔君轻笑着保证:“少主,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老夫便不会伤你。” 巫有眉心紧蹙,处在一边的寇献神色阴鸷地盯着冥泽魔君的方向,手中蓦地出现一支竹筒,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冥泽魔君望了眼,“嗤”地一声冷笑:“信号弹?这里离光明观少说千里之遥,你以为谁能来救你们?即便有人前来,又能是老夫的对” 他话音猛地一顿,取出一只玄龟甲壳,整个人都缩到了龟壳里,此刻一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蓦地从天而降,狠狠一脚跺在龟甲上,龟甲陷入地底,而以龟甲为中心,地面层层龟裂,辟开了无数道缝隙口子。 所有人看得一怔,穆长宁抬头望过去,见那白衣公子朝着巫有看了好几眼时,嘴角不由抽了两下。 这个人,不是望穿是谁?而且还是吃下变形丹“长大”了的望穿。 寇献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发出求救信号,可没想到真的招来人帮忙了,当下大喜道:“前辈,这人是个魔修,作恶多端,还请前辈莫要留情!” 巫有微抿薄唇,望穿嫌弃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怎么做,难道还要别人来教? 踹了踹脚下的龟壳,望穿嗤笑道:“怎么现在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刚刚不是很得意吗?” 躲在玄龟龟壳里,可不就是缩头乌龟? 玄龟忽的发出黑润的光,望穿眉角一跳,又是凭空跃起,冥泽魔君从龟壳中出来,当下与望穿斗作一团。 收回了几块碎片,又经过大量混沌之气的滋养,望穿的实力也已今非昔比,与元婴中期的冥泽魔君交战,倒也能游刃有余。 五彩灵光与墨色黑光于高空相撞,高阶修士的比拼,造成的冲击可不小,望穿心知这老东西都在想什么,今日若真让他活着离开,以后穆长宁无疑多出一个隐患,是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望穿此刻对外显示的修为同样是元婴中期,冥泽魔君在交手之中早已心惊不已,渐渐不敌。 中土的元婴修士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两百人,这少年外貌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可想而知定然是位惊才绝艳之辈,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十数道血色掌印飞出,将望穿围在其中,冥泽魔君低吼一声:“万蛊蚀心!” 便见那些血色掌印层层死死贴到望穿身上,像是在他身上贴上了第二层肌肤,血光闪闪,不留一丝间隙。 随后,那血光中蓦地出现无数突起,一上一下地不断起伏,显而易见的,那每一个突起都是一只蛊虫,正在一个劲地往望穿的皮肤里钻。 穆长宁双眸一紧,巫有也不由攒起眉心,寇献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望穿嫌恶地皱皱眉,身子一抖,全身泛起红光,整个人似是被包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 望穿同样有真火,他的真火,也是天火,丝毫不次于天地奇火。 血光中的蛊虫,不是被天火焚为灰烬,便是一只只地逃窜而出。 一只、两只,无数的蛊虫从那团火里飞出,朝着冥泽魔君的方向的飞过去,这些蛊虫很快将冥泽魔君的身体团团覆盖住,黑的绿的红的白的,完整地附着在冥泽魔君的身体表面,一只只地往他身体里钻。 耳边似乎不断回绕着蛊虫噶叽噶叽的咀嚼声,以及冥泽魔君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没由来地让人头皮一麻。 “万蛊蚀心?”望穿嗤笑道:“你自己尝尝这滋味吧!” 说完,还朝穆长宁这个方向挑了挑眉。 巫有神色一变:“他要逃!” 便见一具被虫蛊啃噬地只剩白骨的身体里,猛地窜出一团紫光,紫光是一只小小的元婴,元婴面貌与冥泽魔君的长相一模一样,只是缩小版。 修士到了元婴期,神识就会凝缩成元婴,肉身死后,元婴也可逃遁,只是离开肉身的元婴存活不了太久,须得尽快寻到一副合适的躯壳夺舍。 望穿翻了个白眼,手一甩一只巨大的蜘蛛网飞出,将冥泽魔君的元婴困在蛛网内,蛛网之上还附着了望穿的天火。 穆长宁不由愕然,这蛛网怎么和在醉花阴秘境看到的那张黑寡妇的命运之网如此相似? 没等冥泽魔君的元婴哼上一声,便已经彻底消散了。 所有人俱都松了口气,望穿拍了拍手,唇角微勾,忽的回头望去。便见一朵浮云翩跹而至,浮云之上,还立着三人。 穆长宁不由挑眉,只因这三人有二人她都识得,天机门的从阳真君与他的弟子温岚。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倒没什么不可思议,本来都在黑市上遇见了,三甸城与这新禹镇的距离不过三千里,于修士而言也不是很远,缘分到了碰上也没什么。 至于另外一人穆长宁想了想,不免觉得好笑。 几日前在古拜城,见过一个芝兰玉树的瞎子在摸骨算命,引得许多女修环绕,而这个人,可不就是那个瞎子? 从阳真君拍拍手,望向望穿,微微笑道:“道友方才一战着实精彩,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中土的元婴修士他不说全部见过,好歹也都有所耳闻,却从没听过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恐怕不是中土人士。 望穿微微眯眼,轻哼道:“与你何干?” 从阳真君一怔,继而笑道:“道友莫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道友年纪轻轻实力不俗,难能可贵,想结交一番。” 这“年纪轻轻”四字听在望穿耳里还是有些可笑的,他暗暗翻个白眼,淡声道:“不用了。” 从阳真君心中微微有些许不悦。身为元后修士,受万人追捧,还没被人如此怠慢过,何况对方只是个元婴中期 不过到了他这个修为,心境早已十分开阔了,这种事,到底不能强求,索性也便作罢。 温岚悄悄瞥了望穿一眼,望穿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温岚讪讪别过目光,望向下方,在见到穆长宁时微微一怔,“咦,是穆道友?”再看着满地的蛊虫,秀眉更是紧紧攒起,惊讶道:“怎么这么多蛊虫!” 她撅起小嘴似乎很是不满,翻手取出一只白玉葫芦,望穿一眼就认出,这是温岚在黑市上买下来的古宝,这只葫芦,可还是一个芥子空间呢! 温岚将葫芦口对准下方,默念了几句咒语,便见这满地大大小小的蛊虫,无论活的死的,尽数都被吸入了这白玉葫芦之中,原先满目狼藉的街道,霎时变得清爽起来了。 看似是举手之劳,还免费做了次清道夫,望穿却轻轻挑眉。 这只葫芦的用途他不怎么清楚,不过,温岚这举动,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温岚当然不会吃力不讨好,这满地的蛊虫可是她的一个大机缘呢!本来应该是自家师父将那元婴魔君收拾了的,临时另外冒出一个人也无所谓,反正蛊虫她是到手了! 这只白玉葫芦名为炼妖葫,除却自身是一个芥子空间外,还能炼化妖兽,这些虫蛊被收进炼妖葫,只要她回去炼制一番,就能炼出血丹。 这血丹,足以能保证她平平稳稳结丹了。(。) 第221章 宫无忧 从阳真君三人缓缓从浮云上落下,望穿走到冥泽魔君仅剩下的骸骨前,将他那储物袋悉数缴获。一个元婴魔君的储物袋中有多少好东西,可想而知,而在那苍苍白骨之上,还挂着一只黝黑的戒指。 穆长宁看到这戒指时觉得有些眼熟,猛然间想起来,自己也是有这么一只戒指的! 这还是最初在水月村时,从那条三阶鱼怪的肚子里得来的,似乎是魔修的储物戒指,而那魔修,貌似还跟黎枭有点关系,当时这戒指便被她扔在储物手镯的最深处,再没过问。 望穿不动声色地将东西都收起来,从阳真君见状眸光微闪。 他一开始只是路过,随后被求救信号引来,接下来见到的,就是一场激斗。那两人的斗法虽然精彩,可无论是魔修还是道修,修炼到元婴期都不容易,若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矛盾,绝不会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望穿瞧了眼地上的几具骨骸,转而似笑非笑望向温岚,“小姑娘动作倒是挺快的,我都还没管这些蛊虫呢,你倒是先给收了!” 温岚心中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后转着眼珠子讪讪道:“我,我只是想,万一这些蛊虫再将人给伤了,这就不好了” 听上去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望穿心中嗤笑不已,淡淡道:“你想得倒挺周到的。” 他伸出手来,温岚不由一愣,“前辈,您这是” “嗯,麻烦小姑娘了,这些蛊虫,交给我处理就好了。”望穿微微一笑。 他这模样本就唇红齿白,笑起来也只让人觉得亲切温和,毫无高阶修士的架子,温岚的脸色却一下子僵了。 她还要拿蛊虫炼血丹呢,哪能就这么交出去! 温岚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从阳真君也不由看了她一眼。 方才温岚那举动他也是费解的,本来就是别人的事,他们充其量就是个路过的,高阶修士之间斗法,若不涉及自身,一般不会有人轻易介入,何况人家也完全应付得来,温岚事后无缘无故去帮人家收蛊虫,委实就有点多此一举了。 “岚儿?你想什么呢?”从阳真君传音问道。 想什么?当然是想将这蛊虫收为己有了! 本来那元婴魔君应该是自家师父从阳真君收拾了的,这满地蛊虫不用说理所当然就被她收去,可如今有人比他们快一步截了胡,她啥都没干,这举动就怎么看怎么不合适了。 真是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温岚暗恼不已,低声嘟囔道:“一堆蛊虫,大多数还都死了,能有什么用?” 你一个元婴前辈,这么点小东西还和一个小修士斤斤计较! 望穿皮笑肉不笑道:“是啊,能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你上赶着先出手了?唬谁呢? 一分力没出,看个热闹还想坐收渔利,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望穿不由反省自身,难道他看上去特别像这种能随便给人占便宜的? 就算是,不便宜他家宁宁,难道还去便宜温岚吗? 从阳真君总算有点品出这小徒弟是个什么意思了,他当下觉得难以置信,温岚何时变得这么没有分寸的? 温岚被师父看得有些面热,事实上方才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完全是条件反射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她的! 他万分委屈地将炼妖葫重新拿了出来,那些还没来得及炼化的蛊虫,又被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温岚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了。 小徒弟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让从阳真君心中微恼,本来还想问问发生了何事,这时候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尤其一旁还有别人在 从阳真君望向身侧的盲眼方士,心中暗叹,回身与望穿道:“道友叨扰了,就此告辞。” “好说好说。”望穿不在意地摆摆手。 从阳真君重又唤来一片浮云,对那盲眼方士道:“蒲先生,这边请。” 穆长宁愕然抬眸,忙上前两步,“等等!” 从阳真君和温岚同时转身,那盲眼方士亦闻声回头,唇畔含笑、眉目如画。 温岚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从阳真君对穆长宁倒是有些印象,温岚也曾经与他提起过,这个是苏讷言的小徒弟。 “从阳真君。”穆长宁恭敬请礼。 “穆小友。”从阳真君淡淡一笑,“你怎会在此?” 穆长宁只言简意赅道:“经过冀州时,听闻有几个凡城常常出现有人无故被吸血枉死,特来查看,不成想竟是以为元婴魔君操控虫蛊所为,幸得这位前辈相救。” 她指着望穿,望穿挑了挑眉。也对,他出现地莫名其妙,装不认识最好,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从阳真君轻轻攒眉,摇头叹道:“罪不及凡人,魔修着实太猖狂了!” 巫有闻言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又缓缓别开目光,从阳真君朝穆长宁微微点头,“既然无事,早些离去吧。” 穆长宁却瞧了眼那始终沉默淡笑的盲眼方士,低声问道:“先生姓蒲?” 从阳真君眼皮蓦地一跳,那方士淡笑点头,“在下蒲又麟。” 蒲又麟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面如冠玉、气质清透,有种世外高人的缥缈优雅,可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街头专给女修摸骨算命的?她当时都以为,这人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 没再纠结这些,穆长宁急急问道:“先生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来?” 蒲又麟微微一愣,温岚诧异地望向她,从阳真君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道:“穆小友,你冒昧了。” 穆长宁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不合适,可她急于确定蒲又麟究竟是不是来自天算一族,仍是目光紧紧望着他,“烦请先生为晚辈解惑。” 从阳真君眸光一凛,他也是知道天算一族的,苍桐派也必然在找蒲姓人,这小丫头逮着蒲先生不放,是何居心一目了然! 从阳真君凉凉瞥了眼穆长宁,威压缓缓释放,却蓦地被望穿挡了回去。 望穿轻笑传音:“道友,怎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从阳真君眯眼道:“道友,闲事莫管。” “可我就喜欢多管闲事啊!”望穿没脸没皮地咧嘴一笑,从阳真君气得脸色一黑。 蒲又麟的声音十分温和:“在下非中土之人,只为寻人而来。” 寻人?穆长宁心道莫非是寻的咏梅真人?她继续问道:“先生可寻到了?” “差不多了吧。”蒲又麟柔声笑道。 她一愣,蒲又麟说的似是而非,她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蒲氏族人啊,那蒲宴留下的东西怎么办? 穆长宁还待继续问,从阳真君轻咳一声道:“蒲先生,走吧。” 蒲又麟微微点头,也不用从阳真君招呼,径自踏上了浮云,似乎眼盲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个事,也并不妨碍他。 修士有神识,可以扩大视线的范围,可神识也是要通过眼睛反馈给大脑的,若是修士眼盲,即便神识外放,也无法看到外界事物,至多就是个大致的感知,除非有专门针对盲人的心诀功法。 这蒲又麟大概便专门研习过这类功法。 蒲又麟被从阳真君请走,穆长宁感觉到从阳真君在防她。 可是防什么呢?有什么可防备的?她一个筑基小修士,难道还能威胁得到他? 浮云载着三人快速离去,温岚临了又恨恨望了眼那些蛊虫,愤愤跺脚,转而一想怎么似乎哪哪都有穆长宁插一脚呢?她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明明不该有这个人的啊! 温岚又转头瞧了瞧身侧长身玉立的蒲又麟,心下好歹出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算蒲又麟不会买她的账 得不到血丹又如何,她的机缘,从来都不止这么一个! 冥泽魔君陨落,这吸血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寇献忙上前道谢,穆长宁倒也有模有样地谢上一番,就连巫有,同样微微抱拳颔首。 望穿摸着下巴志得意满,心想果然还是这副长大的身子好用,指了指那些被温岚重新倒出来的蛊虫道:“这些东西你们分了吧。” 寇献一脸嫌恶,冷哼道:“魔修的玩意儿,要来何用?” 他的三个师侄,还是死于吸血蛊呢! 想到这里,寇献心中一酸,回头去将那三个炼气小弟子的骸骨收敛好,准备带回门派。 巫有本来就养蛊,这些蛊虫对她而言同样大有用处,穆长宁主要是想留着喂给自己的灵兽吃,不止蛋蛋要吃虫子,那些贪吃蜂也是不挑的。 穆长宁和巫有二人将这些蛊虫分了分,随后将阵旗撤走,那些被困在阵中的镇民一个两个都是腿软的,好不容易爬出来,泪流满面地问道:“仙人,坏人可赶跑了?” 望穿“噗嗤”一笑,“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镇民感激涕零,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巫有想了想道:“还是去义庄看看。” 义庄的门槛很高,这是义庄素来的传统,因为义庄放的都是无家可归或是无故枉死的尸体,若是这些尸体发生尸变,从棺材里跳出来,那也跳不过这个门槛。 数十口棺材停放在义庄大堂内,掀开棺盖向里看去,每个死了的人都面色惨白,惊恐万分,除却脖颈上留下两点伤口,全身上下都没有其余外伤。 穆长宁看了看这伤口,奇怪道:“怎么跟吸血蛊的口器形状不大一样?反倒有点像飞头蛮?” 那飞头蛮青面獠牙,这两点十分像是獠牙咬开的痕迹。 巫有点点头道:“大量吸血蛊寄生在人体中,把里头都蛀空了,只剩下一层人皮,但平常的时候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到了晚间,人头会从身体的脖子上飞出来,变成飞头蛮来猎食。” 她指着这满堂的棺材道:“这些,都是飞头蛮的食物,吃饱喝足了的飞头蛮会在黎明到来之前回到身体上,白天继续做普通人。” 这话说得人毛骨悚然,那镇长哆嗦了两下道:“难怪我看那些人头,怎么有几个这么眼熟呢!” 谁能想到,白日里还能谈笑风生的人,一到晚上就变成吸血的怪物?难怪这些人死前一副见鬼的表情了,就是不被吸干血液而亡,也能被活活吓死。 于巫有而言,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无所谓吓不吓人,本来那么多吸血蛊,总要有个地方藏身,而人体无疑就是个最好的选择。 此间事了,寇献带着三个小弟子的尸骸回去复命,穆长宁和巫有也要回古拜城。 寇献冷冷睨着巫有,他的兄弟好友死在道魔之战中,对魔修实在没有好感,冷冷哼道:“就算你做了回好事,也改变不了你是魔修的事实!” 巫有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从不觉得身为魔修有什么,立场不同,观念不同,所习之道不同,她也用不着谁来认可她,这次在他人口中所谓的“好事”,于她而言不过是根据教条,处置了一个魔宫叛徒而已。 蛊皇只有历代魔尊才能拥有,冥泽魔君今日暴露,又被她撞破,不是他栽在她手里,就是冥泽魔君给她种下食梦蛊,抹去她这部分的记忆,否则,他绝对讨不着好的。 而这番指责在她看来,委实可笑。 寇献气得一噎,狠狠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穿饶有兴趣地这看看那看看,突然胸口一紧,全身的能量在往外流逝。 变形丹的药效时间到了妈蛋他耍帅还没耍够呢! 望穿欲哭无泪,却不能在人前恢复原身,只得清咳两声道:“我也走了。” 话一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却是悄无声息回了空间,又变回了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我们也走吧。”穆长宁侧头看了一眼巫有,轻叹道:“该称呼你巫道友,还是宫道友?” 巫有面无表情地抬眸,一点也不惊讶,淡淡说道:“既然知道了,随便你。” 这也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从冥泽魔君说出那句少主开始,穆长宁便大致猜到了。 能让一介元婴魔君尊称少主的,可不会是什么虫蛊堂的少堂主,唯一的可能,只有天魔宫少宫主,无殇魔尊的亲妹宫无忧。 当年道魔之战,魔修将幽州永乐城攻陷,改为无忧城,用的就是这位少宫主的名字,以纪念这历史性的一步。 巫有,无忧这人就算化名,怎么也起的这般随意?(。) 第222章 魔宫地图 穆长宁觉得好笑,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她淡淡点头,“也对,不过就是个名字而已。” 比起巫诅堂的封奕,这位天魔宫少宫主更加扑朔迷离,除了这么一个名字外,再没其他和她有关的消息流传出来。在此之前穆长宁也没想过,天魔宫的少主,其实只是个筑基后期的女修。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是私跑出来的。 堂堂天魔宫少宫主,想要什么东西没有?紫金玉也好,蓝碧玺也罢,只要她开口,总有的是人双手给她奉上,可她偏偏跑到黑市去卖蛊虫换灵石 人家的私事,穆长宁无意多加打听,宫无忧看向她,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穆长宁祭出穿云舟,回身笑道:“现在回古拜城,宝器阁那些器皿应该做得差不多了,时间刚刚好。” 宫无忧点点头,二人直接朝着古拜城的方向飞去。 离半月之期还有几日,两人便暂时在客栈中修整,穆长宁多加固了一重阵法,闪身进入空间,却被地上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玉盒晃花了眼。 “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她望了眼坐在玉盒堆里的望穿问道。 望穿耸耸肩,“从那魔修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的东西。” 魔修的储物戒指,只有输入魔力才能打开,穆长宁体内的是灵力,拿它没办法,但望穿吸收了混沌之气,无论是五行灵气或是魔气,都是由混沌之气转换而来的,只要将混沌之气稍加改变,自能将戒指中的东西取出来。 穆长宁随手打开一个玉盒,一股淡淡的腥味袭来,只见玉盒底部铺着一层油膏,而这油膏里,整整齐齐地嵌着无数虫卵。 穆长宁挑挑眉,望穿翻个白眼道:“白色玉盒中装的都是虫卵,绿色玉盒里的都是药材,其余便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还以为这老东西藏了些什么好东西呢,原来不过如此!” 穆长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冥泽魔君一看也是虫蛊堂的,这些虫卵对别人而言或许能随手弃之,但在他手上却能发挥最大作用,这价值却不是能用灵石来衡量的。既能被冥泽魔君悉心收集起来,又能差到哪里去? 本来她也要养蛊喂灵兽,除了定制的器皿与灵药喂食,定期收集虫卵同样必不可少。虽在冥泽魔君那里收了不少蛊虫,可总也有用完的一天。 穆长宁将这些白色玉盒收起来,又转向绿色玉盒。 魔域也有许多的特产灵药,丹道盟每年都会跟魔域做着药材往来的生意,不过这些药材大多进了拍卖场,即便出售,价格也不菲,何况真正的珍贵灵药,天魔宫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做交换。 穆长宁看了看冥泽魔君收集的灵药,深深吸了口气。 这些几乎都是万年灵药,随便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人争得头破血流,尤其这里面她还发现了两种很罕见的材料,血枯草和摄魂花。 血枯草的生长习性方面和嗜血藤有些类似,必须阴气极重,同样需要用鲜血灌溉,不过它可不是攻击性的灵植,血枯草的作用,在于激发血性,如宫无忧之前取出的醍醐香,其中便加了少许血枯草,是为了在蛊斗时激发虫蛊的潜力。 但血枯草到了穆长宁手里,还能有另一番作用——炼制血灵丹。 石年丹书上有记载,以血枯草为主药炼制的血灵丹,服下之后能在灵力衰竭之时瞬间恢复,基本没有副作用,且血枯草的年份越高,能够补全的灵力越多。比如百年血枯草炼制的血灵丹能恢复筑基期的全部灵力,千年血枯草炼制的血灵丹能恢复金丹期灵力,万年的则能恢复元婴期灵力。 有了血灵丹在手,也就相当于多了好几倍的灵力。比起紫魄中存储的灵力有一定额度,用完之后还需补充,血灵丹却可以叠加服用。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血灵丹,就有数不清的灵力,真正到了灵力枯竭的危机关头,血灵丹无疑是一项保命手段。 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遇上过,比如当初在混沌之地收服混沌阳火时,紫魄灵力不足,回气丹效果缓慢,她只能放出嗜血妖藤为她补充灵力,可又不是随时随地都有血池让她走这个捷径的,何况每次这般做后,对她的经脉都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摧残,修为根基更是虚浮不稳,此般绝不是长久之计。 而血灵丹完全可以解除这个弊端。 穆长宁双眼微亮,尤其在感觉到这血枯草还留有一线生机时更是惊喜,小心翼翼地把它种到嗜血妖藤旁边,又滴下两滴草木原液。草木原液是能使枯木逢春的东西,再者空间的环境也足够任它自由生长。 处理完血枯草,穆长宁又转向摄魂花。摄魂花顾名思义,是一种摄魂夺魄蛊惑人心的魔花,不过它还有另一重作用。 当初她决定日后将炽火剑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宝时,就翻看过一些炼器的书籍,也有向方青城请教过,除了各类矿石、妖兽的身体部分,植物也能作为炼器材料,摄魂花若以一定手法加入到炼器中,就能实现夺魄的功能,将对方的灵力吸收过来为己所用,换言之又是一样作弊神器。 穆长宁真觉得捡到宝了,元婴魔君的藏物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望穿又拿了一团缠丝过来,道:“这应该是高阶魔蛛的蛛丝,还没炼化过,以后既能用做炼制辅助型的捆绑型法宝,也能用来炼制护身法宝,看你需要哪一样。” 穆长宁瞧了眼这蛛丝,想到先前望穿在对付冥泽魔君的元婴时甩出的蛛网,问道:“你先前用的蛛网,怎么那么像黑寡妇的命运之网?” 望穿笑了笑道:“它们本来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炼化过后归我所有,我当然能随取随用。” “这么说,树魂和轮回台你也能使用?” 望穿咧嘴笑道:“这是自然!” 穆长宁了然,想起曾经在水月村鱼怪洞府里捡到的魔修储物戒指,从储物手镯里翻找了出来,递过去道:“这是很久以前得来的东西,要不是看到冥泽魔君的储物戒,我都忘了。” 望穿指尖一点,混沌之气化作一点黑光射入储物戒,随后他手里出现了一枚玉简,顿时一脸的古怪,“就这破东西?” 穆长宁用神识扫了遍玉简,顿时脸色大变,“这,这是天魔宫的地图!” 魔域对于道修来说,从来都神秘莫测,相传魔宫处在魔域雪山之中,可具体在哪,却不为外人所知,这枚玉简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了魔宫的位置,标注了入口、暗道、密室无一不齐全。 这玉简落入道方哪位门派高层手中,道方完全可以通过这副地图入侵天魔宫,将魔修打个措手不及,她是直到现在才发现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当初从慕衍口中得知,黎枭的弟子外出游历身陨,黎枭便亲自出魔域来寻人,还将水月村屠村,她在鱼怪腹中得来的这只储物戒指,而联想到黎枭的举动,极可能这只储物戒的主人便是黎枭那倒霉徒弟,可现在看到这玉简的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真的是徒弟身陨,所以来找寻下落,而不是天魔宫地图失窃外泄,出来捉拿叛徒的吗? 穆长宁一时怔忪,随后仔细看了眼这地图,发现在琅琊雪山的一座不起眼小峰里竟然存在一个传送阵,而这个传送阵的另一端是迷雾鬼林! 迷雾鬼林处在魔域边缘,与盂连森林相衔接,却是切切实实在魔域范围,她特意研究过这个地方还是因为蒲宴在信中留言,让她结丹后去一趟,迷雾鬼林地底深处有一座遗府,那里有她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迷雾鬼林还能通往天魔宫? 虽然知道两者之间也许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总也忍不住多想些。 穆长宁轻叹一声,还是将这枚玉简收进储物手镯最深处。这东西必不能现世,否则势必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到了这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什么纠葛里,而且恐怕是脱身不得了。 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算如蒲氏一族神机妙算,又有谁能彻底断定未来走向?现在纠结这些,总归是没用的。 望穿又在翻冥泽魔君的储物袋。 一堆瓶瓶罐罐和巨额灵石倒出来,还有各类法宝玉简,这些法宝都是魔器,她用不上,而玉简中记录的也是魔修功法,只有一枚名为养蛊秘术的玉简,比宫无忧给她的蛊虫饲养玉简记载更高深全面,倒是可以看看。 整理了一圈,穆长宁看向望穿,问道:“先前与从阳真君一道的蒲先生,他会不会是天算族人?” “可能性还挺大。”望穿点点头道:“你没发现从阳那老头子防你跟防贼似的吗?连一句话都不让你跟姓蒲的说,先前若不是我拦着,他直接用灵威把你逼退了。” 说到这里就“切”了声:“还元婴真君呢,这点风度都没有,跟一个晚辈计较!” “有什么好计较的”穆长宁不懂,她只是想确定蒲又麟是不是蒲宴的族人,然后把东西交给他们而已,归根结底又没触及到谁人的利益,从阳真君这又是何必。 “这个”望穿挠了挠头道:“我读那老头子心中所想,其实也不完整,大致的意思似乎是,修真界几位德高望重的高阶修士都在找姓蒲的修士,包括你师父在内,从阳似乎是觉得你受了你师父所托也在寻人,所以对你多有不满。” 穆长宁惊得睁大眼,蒲姓并不算常见,极可能意味着天算一族,修真界都在找他们,能是为了什么?就连师父也在其中! 当初在师父面前提及咏梅真人时,他好像确实有点神思浮动,那时她只道师父是在回忆故人。尤其这些年师父也确实不在门中四处走动,就连孟扶摇也下山了原来都是在找人吗? “他们找姓蒲的做什么?” 能让师父这种化神修士心中都在意万分的,就不仅仅是天材地宝了,这些年让修真界沸沸扬扬趋之若鹜的,可不就是与白灵界相关的一切消息?而天算族最出色的,无疑就是占卜之术了,难道他们还能测算出如何打开通天门,如何进入白灵界吗? 穆长宁皱皱眉道:“哪有这么容易?” 若是真能测算出通天门如何开启,甄鼎又为何说,数十万年来,从没听过有谁飞升白灵界呢? 望穿眨了眨眼,脑中隐约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时候他还只是块灵石,那个叫姜石年的男人将它放在天坛供台上,每日吸收日月精华,又每日有一群人噼里啪啦地计算着方位,摆正它的位置,围着它祝祷祈佑。那段时光过得悠然惬意,听着耳边那些唧唧歪歪的颂念声,漫长的岁月,似乎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修出了人身。 有些事怎么也连不起来,而有些东西怎么也回不去了。 望穿又想到跟宫无忧模样相同的那个女子,没由来地心中一阵烦躁,恰恰穆长宁也在和他说宫无忧的身世:“她是无殇魔尊的妹妹,天魔宫的少宫主,天魔宫宫主素来世袭,你确定你记忆里那女人,会跟魔宫有关?” 望穿一片怔忪,垂了眸讷讷道:“谁知道呢。” 那个女人,圣洁高雅,周身灵光环绕,如何也不会跟魔修扯上干系。可无论是后代或是转世,转而修魔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去追溯这十数万年之后微乎其微的渊源,太难了。 “冰海之行过后,就分道扬镳吧。”与其从宫无忧身上入手,不如去寻其他碎片,完整他的记忆更靠谱些。 穆长宁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稀奇道:“这次竟然放弃这么个大美人,不准备撩人家了?” “那也要我撩得动啊!”望穿抽抽嘴角,宫无忧给他这个机会了吗? 说着又是低声嘟囔道:“之前跟那魔修打了一架,我还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出去了。”(。) 第223章 战妖熊 对于望穿这种时不时回空间“充电”的情况,穆长宁都见怪不怪了,之后她再要和宫无忧去冰海,望穿若以孩童模样同行必然不便,而变形丹的持续时间又短暂,如往常一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穆长宁调息了几日,又将冥泽魔君的养蛊秘术大致翻看了遍,等到半月之期一到,正准备出门去宝器阁取东西,打开房门却看到一只灰扑扑的蝴蝶飞过来落在她肩头。 这两天她对蛊虫也有了大致了解,知晓这蝴蝶也是一种虫蛊,名叫留音蝶,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力,纯粹只是用来传讯留音的,与传讯符是一个作用。 道修和一般的魔修都习惯用符,而虫蛊堂的更偏向用蛊,事实上,蛊虫也确实能够替代一部分符箓,尤其是攻击符箓。比如用蚕虫养成炼制的冰蚕蛊、火蚕蛊、爆裂蛊等等,丝毫不比上品符箓差,甚至这些蛊虫在使用时没有灵力波动,更能攻其不备。 道修对魔修的手段往往不屑一顾,可这些东西若没有出众之处,又如何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宫无忧清清淡淡的声音通过留音蝶传入她耳中,大致意思是她要再闭关几天,等出关后再一同前往冰海。 那日碧血金蚕将冥泽魔君的百足虫吞噬,身为本命虫蛊,与主人本体息息相关,碧血金蚕属于虫蛊中顶尖的存在,自有其特殊之处,而冥泽魔君的百足虫亦是蛊王,吃了这么个大补品,不仅对碧血金蚕大有裨益,对宫无忧的好处也不在话下。 兴许等宫无忧出关,她的修为又能更进一步。 穆长宁了然,对留音蝶留了两句话,自去宝器阁取东西。 宝器阁出品,品质确实不错,穆长宁结算了尾款,那掌柜笑眯眯道:“姑娘日后若有需要,尽可再来宝器阁。” 对于炼器师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有好的材料炼制上乘法宝,这女修能随便出手就是一块上品蓝碧玺,往后再做她的生意,想来也不会失望。 穆长宁淡笑点头:“这个好说。” 离开宝器阁,穆长宁又去了趟坊市收购兽血。无论是嗜血妖藤或是血枯草,都需要大量的血液灌溉,她手边剩余的兽血不多,总得备着。 依据空间灵植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百年血枯草需要三个多月,千年的需要三年,万年的则需要二十多年,她如今倒是可以先备一些筑基期的血灵丹,和紫魄交替使用,再留下一片慢慢生长。 原以为如古拜城这种中等的修仙城镇,能收集到的兽血不会太多,不成想竟意外地顺利,比预期的多了好几倍。 那管事处的修士疑惑道:“姑娘是符师?” 兽血这种东西,一般都只有制符师才会收集,用来制作画符所用的朱砂,却也不会像穆长宁这么成吨购买的。 穆长宁淡笑不语,转而问道:“最近兽血的供应都如此充盈吗?” 管事处修士无奈道:“最近的妖兽很活跃,频繁出没,好多修士都组团去猎妖,来坊市售卖妖兽材料的多了许多,兽血这才会如此充盈,这不全被姑娘买去了?” 穆长宁讪讪一笑,又问道:“近来的妖兽很活跃吗?这是为何?” “谁知道呢。”那管事处的修士微微一顿,咧嘴开起了玩笑:“兴许是春天到了吧!”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心道这人简直太不着调了。 拿了东西没再停留,穆长宁直接回了客栈,约莫十日过后,宫无忧出关,不出所料的,她已经是筑基八层。 穆长宁微微一笑:“恭喜宫道友进阶。” “久等了。”个性使然,宫无忧的气质清冷,说话时的语气也极为冷淡,只微微点头道:“现在,可以去冰海了。” 冰海在极北之地,终年寒冷,筑基修士根本承受不住那里的温度,宫无忧常年身处雪岭部落,自有一套御寒之术,而且她的碧血金蚕褪下的蚕蜕,更是一种天然的防御法宝,抵御严寒也不在话下。 既然穆长宁敢去冰海,肯定有她的法子御寒,这一点宫无忧无须多虑,她只提了一句:“还是先备上白色衣衫。” 穆长宁微微一愣,转而想起极北之地银装素裹,也有高阶妖兽出没,若穿着别的颜色衣衫,未免有些显眼,换上白衣,好歹能遮掩一下,聊胜于无。 “还是宫道友想的周到。”穆长宁储物袋里确实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唯一相近的还是门派的月白色服饰,如此她便直接去成衣店买了两套。 冰海路途遥遥,从古拜城不停歇地前往也要一月左右的时间,且越往北越能感到气温骤降,在穿云舟行至半途的时候,穆长宁和宫无忧同时一怔。 前方两百里一片稀疏的树林里,此刻正发生着一场激斗,一公一母两只妖熊正在和两个筑基修士大战,这种事一路上见得也不少,二人都是尽量避开,不过这一次她们倒是默契地停下,因为那两个修士,正是当时在宝器阁遇上的一男一女,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有关吸血蛊的线索。 妖熊的防御攻击力皆都不俗,何况两只妖熊,公的五阶,母的四阶,而百炼谷的那两个修士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越阶挑战本就不容易,此刻更是被逼得节节败退。 “宫道友。” 穆长宁看了宫无忧一眼,宫无忧点点头,两人达成了一致,直直奔向妖熊的方向。 “吼——” 四阶妖熊嘶吼一声,熊掌朝着女修狠狠拍下,带动一阵劲风,女修避之不及,这时一根竹笛飞至,狠狠插进了母熊的左眼,男修趁机揽住女修迅速后退。 母熊痛苦地吼啸,公熊一瞬瞪大了眼,伸长脖子更猛烈朝着男修扑过去,嘴中一道道冰刃飞射而出,男修的肩头不幸命中了一根。 他闷哼一声,看了眼女修道:“师妹,我拦住它们,你赶紧走!” “师兄!”女修一怔。 男修气怒道:“别犹豫了,再下去我们两个都走不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被戳瞎左眼的母熊和公熊又扑了过来,男修取出一只圆盘,逼出两滴精血,那圆满顿时光芒大盛,在面前形成了一道金色灵墙,挡住了两头妖熊的攻击。 男修脸色惨白无比,大滴大滴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滚落,咬牙一字一顿:“快走!” 女修哭着祭出飞行法器准备远遁,却听得背后一声闷哼,她脸色一白,回身只看到男修跌坐在地,而公熊的大掌正朝着他的头部狠狠拍下。 “师兄——!” 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一只水月盘突然飞来,打向熊掌,五阶妖熊的防御力不可谓不强悍,便听得“铿锵”两声,除却被划破一点外皮,公熊只是被震得后退两步,随后一个碧衣身影飞速划过,扶起男修推往女修的方向。 “是你们!”女修扶住男修,惊讶地望向这二人。 水月盘一分为二,又化作两柄半月弯刀,宫无忧一手一把弯刀,朝着公熊的侧颈飞速打去,与此同时,穆长宁甩出一张藤蔓编织的巨网,母熊徒手抓住巨网,狠狠一扯。 妖熊力大无穷,穆长宁可没指望这藤蔓困得住它,但却能给她提供一丝缓冲的时间。 女修视线范围之内,只看到穆长宁的身形以一种诡异的路径窜到了母熊的面前,快得只能捕捉到道道残影,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把鲜红色的长剑,笔直地刺入她师兄方才打中的左眼。 妖熊皮糙肉厚,全身上下,头部的防御力相比而言较弱,而眼部更称得上最柔软的部位,穆长宁在炽火剑上覆了一层混沌阳火,全身灵力灌注剑身。随着剑刃刺穿头颅,表面虽看不出来,混沌阳火却将它的脑中的一切都烧成了一团焦灰。 母熊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绝望痛苦的嘶吼,便全身痉挛不已,手掌无意识地凭空一抓,穆长宁却顺势踩着它的肚皮纵身一跃,拔出炽火剑,连看都不看它一眼,转向和宫无忧一起对付起了五阶妖熊。 快准狠,这是她那四年在云龙山脉没日没夜和妖兽对战时找到的三字要诀。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即便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创造机会! 女修看得一愣,男修也大为惊讶,虽说这母熊原先已经被他伤了,可这女修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解决一头四阶妖熊,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宫无忧的腾挪轻身之术同样出色了得,在躲避和进攻上分寸把握地极好,穆长宁觉得她的脚步方式有些熟悉,才回忆一下,这可不是在轮回台里见过的封奕的诡异步法吗? 宫无忧是天魔宫少主,集百家之长,封奕会的,她也会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见到母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公熊先是一愣,接着便朝母熊的方向扑了过去,呜呜咽咽了几声,随后,仰天大吼。 那吼叫声悲哀愤怒,听得人耳膜震痛不已。 穆长宁杀了那只母熊,公熊几乎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口中吐出无数冰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射向她。 “小心!”女修瞳孔微缩,惊声叫道。 穆长宁面色不变,手一扬火刃壁打开,自身被熊熊烈火包围,那些冰锥还未近身,就被混沌阳火灼烈的温度化成了一滩水,只余阵阵水汽。 公熊见状更是恼怒,近乎处于癫狂状态,两只前脚着地,狠狠一拍,以公熊为中心,周围的土地顿时都被寸寸薄冰覆盖,温度骤降,男修女修不由打了个寒颤,连感知都迟钝缓慢下来了。 随后便见空气中那些化开水汽凝成了无数的冰珠子,冰珠子杂乱无章地四散飞出。 冰域! 处在冰域中的一切,都得听妖熊的。 这只五阶妖熊,竟能掌握这项高阶技能! 宫无忧的身形微微一滞,穆长宁眸光大亮。 棋逢对手,这才有意思。 五阶妖熊的冰域,和她的剑域,孰强孰弱,那就来分个高低! 穆长宁手中炽火剑灵光大盛,周身的火刃壁更加汹涌澎湃,妖熊朝着她的方向扑来,穆长宁也丝毫不惧地迎面向上。 冰域滞缓冷凝,剑域狂暴炽烈,两相碰撞,齐齐散去。 妖熊的熊掌狠狠拍在穆长宁的肩头。 淬炼过后的身体根本不惧肉搏,何况还有护身宝衣在,穆长宁不介意用自身来转移它的注意力。 炽火剑没入妖熊的颈项。 几乎同时的,失去冰域的加持,宫无忧从妖熊背后攻去,半月弯刀没入,截断了它的脊椎,妖熊登时嘶声大吼。 两处伤势也没能立即要了妖熊的命,它的腹部灵光大亮,身体骤然暴涨。 男修惊愕道:“不好,它要自爆!” 五阶妖兽的自爆,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真给它自爆成功,这里所有人都要炸成一滩肉泥。 穆长宁将神识凝针,毫不犹豫地刺向妖熊识海,妖熊脑中剧痛,神智溃散,聚集的妖力骤然一松,全身经脉尽断,而宫无忧甩手就是几条鲜红的虫蛊,以刁钻的角度爬进妖熊的两只耳朵。 “快走!”宫无忧轻喝道。 穆长宁会意,迅速后退,几瞬的时间,妖熊的头部轰然炸开,血花四溅。 五阶妖熊彻底没了声息。 两人都有些气喘,方才一战赢得并不容易。 穆长宁看了宫无忧一眼,她方才甩出的红色虫子是爆裂蛊,效果堪比上品爆炎符,不过爆裂蛊这么爬进妖熊耳朵里从内部炸开,适用性可比符箓强得多了。 男修和女修目瞪口呆,方才几乎将他们二人逼向绝路的两只妖熊,就这么被解决了? 怔了好一会儿,男修率先抱拳道:“多谢二位道友救命之恩!” 女修回过神来,同样出声致谢,悄悄抬眸望了眼宫无忧,惊疑道:“你是魔修?” “师妹!”男修呵斥一声,见宫无忧面色如常并无反应,微微松口气,尴尬道:“道友抱歉,我师妹她并无恶意。”(。) 第224章 寻找寒冰玉 宫无忧不置一词,清艳绝伦的面上神色淡然。 美人美则美矣,却太过冷漠,缺了点人气。 男修不得不将目光转向穆长宁,相比较而言,似乎这位姑娘看上去更亲和一些。 “两位道友,在下百炼谷向天磊,这位是师妹霍心,承蒙二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向天磊再次郑重道谢。 穆长宁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若非先前这两人多管闲事的那一番提醒,也不会有她们之后在新禹镇的那一番际遇,相信宫无忧也是因此原由,才会同意出手相助。 茫茫人海,偏偏就让他们遇上了,实在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向天磊心中苦笑,同为筑基后期,甚至他的修为还要比这两个女修高一些的,人家轻轻松松将妖熊灭杀,而她和师妹却险些成为妖熊的腹中餐。 瞧这二人的谈吐气质,出身绝不会比他和师妹低,虽然有些不大明白,为何一个道修会跟魔修结伴同行。 向天磊无意打听别的的私事,只是说道:“二位道友仗义相助,他日若有需要我师兄妹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霍心在一旁使劲点头,“还未请教二位如何称呼。” 穆长宁望向宫无忧,见她并未反对,道:“我姓穆,这位姓宫。” “穆道友、宫道友。”向天磊瞧了眼地上的两头妖熊,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再下去恐怕又会引来其他妖兽,便道:“这两头妖熊是二位道友所杀,理当归二位分配。” 穆长宁看了宫无忧一眼,宫无忧点点头,“你做主吧。” 穆长宁轻轻一笑,指着母熊道:“这母熊先前为向道友所伤,熊皮和熊掌归你师兄妹二人,剩余的归我,至于公熊,是我和宫道友二人合力所杀,一人一半。” 向天磊不由微怔,他的本意是让她们二人分了这两头妖熊,本来人家就已经救了他和师妹了,他可没打算再分一杯羹。何况,妖熊身上最值钱的,除了熊皮熊掌就只剩妖丹了,这么分简直就是他占便宜啊! “道友” 向天磊才出声,宫无忧便打断道:“妖熊冰域是你所破,你六我四。”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肉身归我。” “好!”穆长宁痛快地答应。 向天磊满脸错愕,什么时候妖兽的肉身这么值钱了?这种情况不先考虑妖丹皮毛熊掌,竟先选择肉身? 向天磊不懂,穆长宁却有些明白。除了炼蛊器皿之外,妖兽的肉身也是一样极好的养蛊容器,比起大众认为值钱的妖丹,妖熊的肉身在宫无忧手里用途更大。 穆长宁很快处理好两头妖熊,向天磊最后也只是要了两只熊掌。 她瞧了眼一身狼狈的二人,神识放开,发现这附近根本没有妖兽留下的气息,而地上打斗的痕迹拖了很远,显然他们是被这两头妖熊一路追杀过来的。 “二位道友怎么会被两头妖熊攻击?” 这一路上她也遇到过好几次妖兽袭人,包括一些修士组团猎杀妖兽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在古拜城的时候从管事处的修士那里就知晓最近妖兽确实有些活跃,可出没好像确实有些频繁了。 说到这个,霍心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而向天磊的面上也出现一丝尴尬,含糊道:“我二人本是在采集岩铁精,不慎进入了这两头妖熊的洞穴,就被一路追至此地。” 事实上,却是他们正好闯入那洞穴,碰上这两头妖熊在办事,公熊母熊正打得热火朝天呢,被他们两个一打断,公熊当场就痿了,开始玩命地追杀他们。 望穿在空间里笑得肚子疼,把读心术读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穆长宁,穆长宁当即抽了抽嘴角,心想还真是那古拜城管事处修士说的,春天到了呢! 清咳一声,穆长宁稍一拱手,道:“二位既然无事,我们先告辞了,就此别过。” “且慢!”向天磊出声叫住她:“穆道友,再前方已接近极北之地,你们” 宫无忧淡淡抬眸,向天磊忙道:“二位道友别误会,在下无意打探二位行踪,只二位若是前往极北之地的,兴许我们还能同道。” 穆长宁轻挑眉梢,霍心解释道:“我们要去天山找寻寒冰玉,路途漫漫,若是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这是邀请她们一起了。 就向天磊和霍心两个筑基期,去极北之地确实是冒险的,方才那两只妖熊就已经让他们够呛了,如此莽撞地前往,说不定真要死在那里。 方才和妖熊对战,足以彰显穆长宁二人的实力,极北之地也有妖兽,暗藏危机,要是邀请上她们二人一道,也好多几重保障,而且这两个女修的品性,他们也信得过。 当然,若是有所收获,肯定是不会少了她们的份。 穆长宁和宫无忧对望一眼。 冰海在天山脚下,其实双方确实是同路,本来此行是为紫云珠而去,但先前两人也曾想过寻一寻寒冰玉的下落。加入寒冰玉炼制的炼蛊皿,能够培养出冰蚕蛊,小小一只冰蚕蛊就能让筑基修士全身的血液凝固,攻击威力不俗,若是有可能,穆长宁也想养一些。 “寒冰玉深藏天山,你们怎么就能肯定它的位置?”穆长宁出声问道。 又不是谁都有铮兽,对玉石极为敏感,能够刨出地下两三百里的玉石。 向天磊和霍心一听就知道有苗头,霍心嬉笑着取出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白鼠,捧在掌心,穆长宁看了半晌,犹豫道:“这是寻宝鼠?” 之所以会犹豫,是这只寻宝鼠的毛色和别的不大一样,一般寻宝鼠都是灰色的,这只却通体洁白。 脑中闪过了两个字,变异。 霍心点点头道:“这是我的灵兽小白,是一只变异寻宝鼠,能直接感受到冰灵气。” 寒冰玉中包含十分浓郁的冰灵气,而寻宝鼠又以寻宝鉴宝著称,有了它确实很有可能找到寒冰玉。 霍心都将寻宝鼠取出来了,可见他们的诚意十足,宫无忧无所谓,多个人少个人对她而言都一样,本来都要去取紫云珠了,顺带挖两块寒冰玉也没什么了。 穆长宁见她几不可察地点头,知晓她是同意了,又看向那二人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能受得住那里的温度?” 其实既然向天磊两人决定去极北之地,肯定是做了充足准备了,首要一点便是要应付那里的极寒,她不过是再确定一遍,否则真不想在这事上费心费力。 向天磊微微一笑,“这一点穆道友还请放心,百炼谷擅长炼器,门中有炼制出产一种暖玉,佩戴在身上可以防寒,应付极北之地的边缘地带的寒冷,已经足够了。” 双方达成一致,穆长宁祭出穿云舟,载上向天磊和霍心二人飞往极北之地。 向天磊之前受了点伤,在穿云舟上飞行的日子便尽快调养,宫无忧则在一旁闭目打坐。 霍心是个性子活泼的,眼瞅着师兄在疗伤,宫无忧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便凑到穆长宁身边来,“原先我都看到那五阶妖熊的爪子拍到你身上了,你竟也不躲,还毫发无伤,难道你是体修?” 穆长宁淡笑道:“不算。” 只是刚好用雷光炼过体,肉身较之别人强韧而已。 霍心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又兴致勃勃问道:“那你弟弟呢?那天在宝器阁看到的那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我都还没和他说上两句话,你们就走了。” “出门不好带着他,已经安顿好了。” 霍心有些遗憾地叹了声。 望穿一听有人夸他,倒还颇为得意,回头一想却悄悄咬起了小手绢。 人家仅仅一面之缘都记得过问,他好歹还跟宫无忧相处过一段时间呢,人不见了她连想都没想起来。 望穿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穿云舟飞行了大半月,目所能及的已经渐渐变得苍茫雪白,在明显感觉到四周越来越冷后,天山也终于到了。 高耸入云的巍巍高山,一片银装素裹,空中雪花簌簌而落,林木的叶片都被冰晶覆盖,枝干上垂挂着道道冰凌,艳阳高照下,泛着透亮璀璨的光芒,时不时也有水珠子滴下,美不胜收。 这里是魔域和蛮荒的接壤地带,在中土,很难看到这样的美景。 当然,如果忽略掉这令人血液都为之凝滞的严寒的话。 宫无忧面不改色,穆长宁微微闭眼,混沌阳火在周身流转了一圈,已经能够适应,而向天磊和霍心胸口处有红光一闪,薄薄地一层覆盖着周身,又渐渐消失,两人面上已看不出异色。 穆长宁和宫无忧往身上罩了件白色裙衫,向天磊和霍心同样如此,她瞧着不由失笑,果然他们都准备万全了。 翻过天山,便是冰海,那里已经是蛮荒地界,然天山高不可攀,山顶更是常年罡风环绕,以他们如今的修为上去,只等着被绞成血雾吧。 翻越天山去冰海并不现实,但天山山脉连绵,其中有一处成“凹”字型的山坳,正是进入冰海的绝佳之地,那处山坳里有一片果子林,林中生长着一群妖猴,妖猴通人性,不喜杀戮,寻常不会与人修起冲突,只要给它们让它们满意的“过路费”,就能从山坳前去冰海。 至于这过路费,一般都是一些高级灵果。 她空间中这种灵果种得不少,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一般都会被她拿来酿果子酒,经过贪吃蜂的采蜜花粉传播,现在长势更好,用来收买妖猴已经足够了。 穆长宁先放开神识探查了一番,眉头微微一蹙,霍心见状心中微紧,出声问道:“怎么了,附近有妖兽吗?” 说着就神情戒备起来。 穆长宁摇摇头,“没有。” 向天磊疑惑道:“既然没有,穆道友在担心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觉得奇怪。”穆长宁看了他一眼,“如果有妖兽反倒没什么,可这片区域,半点生命迹象也无。” 这话让众人微微一怔,他们同样放出神识探查,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 极北之地人迹罕至,反倒成了妖兽的修炼天堂,他们来之前都做好准备要打一场硬仗了,怎会连一点活物都看不到? “那它们都去哪了?”霍心惊疑不定。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穆长宁身上,她一愣,无奈道:“边走边看吧。” 霍心点头,兴冲冲地取出她的变异寻宝鼠,道:“小白,快找找,哪里有寒冰玉。” 极北之地冰灵气遍布,小白在原地转了圈,欢脱地撒丫子狂奔,几人便紧跟在这小白鼠的身后。 寻宝鼠歪歪扭扭地东跑西跑,时不时停下来动动鼻子,每次霍心都以为它找到寒冰玉下落了,高高兴兴地准备开挖,它又爪子一抬跑开,如此反反复复,大约走了七八日,寻宝鼠停在一片雪地上。 霍心被磨得都没脾气了,有气无力道:“小白,你确定是这里吗?” 寻宝鼠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叽叽叽叽地乱叫,显得十分兴奋。 霍心面露惊喜,“是这里没错了!” 脚下踩着厚厚的雪,被压得严严实实,霍心向天磊穆长宁三人同时对着脚下这片雪地用火攻。 虽然融化了一层雪,可极北之地的寒气很快让那融化的雪水结成厚冰,大片的区域三人顾及不来,融化速度赶不上凝结速度,反反复复也没个尽头。 宫无忧见状淡声道:“我来吧。” 她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十几只长着锯齿状口器的黑色卡壳的虫蛊爬了出来,一个个窜进了雪地里,消失不见。 霍心好奇地放开神识去追寻那些虫蛊,却见它们大张着口器咔擦咔擦地破冰,在雪下冰层中咬开十几道两指粗细的通道,这些通道错综交织到一处,随后这些虫蛊又一只只爬了出来。 宫无忧又放出大把的爆裂蛊,爆裂蛊沿着甲壳虫破开的通道钻进去,布满了所有通道。 “三息之后,用火攻。” 众人在心里默念,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下大地震颤,无数碎冰雪花四溅,随后一大片火海压下,将破开的缺口继续拓展。 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渐渐出现在眼前。(。) 第225章 寒冰晶 随着这个黝黑洞口完全展露,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气汹涌而至,穆长宁和宫无忧只是皱了皱眉,靠暖玉御寒的向天磊二人猛地打了个哆嗦,颤抖不已。 “好冷!”霍心抱起胳膊搓着手臂,朝这深不见底的洞口望进去。 寻宝鼠在脚边又叫又跳地转圈圈,霍心不由跟向天磊面面相觑。 本来只是想挖两块寒冰玉,不成想竟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深坑,深埋在厚厚的冰层之下,谁都不知道这个洞口将通向何方。 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危险,但也同样充满诱惑。 向天磊看向穆长宁和宫无忧,面带询问:“穆道友、宫道友,你们怎么看?” 穆长宁目光怔怔,深深望着面前这一团化不开的墨色,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抓着她拉进其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靠近。 洞口吹出的风声凛凛,寒气逼人,到底让她脑中清醒几分,而这一清醒,原先那种莫名的冲动,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穆道友?”向天磊又唤了声。 她回过神,讪讪问道:“怎么了?” 霍心一脸期盼地看着她:“我们想进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进去吗? 穆长宁微微敛眉若有所思,随后答道:“我无所谓。” 三人又看向宫无忧,宫无忧微微瞥一眼洞口,道:“至多半日。” “半日?”向天磊不解:“宫道友此话何意?” 穆长宁瞧了眼这洞口,边沿被融化成雪水的地方重新凝结成了薄冰,空中落雪堆压下来,不出半日,这个洞口便会被重新堵住。 从外向内破冰,远比从内而外方便得多,何况这个洞有多深不得而知,若是进去里面的时间过长,没有寻到其他出口,接着又没了退路,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宫无忧言简意赅解释了一遍,向天磊和霍心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半日无果,便出来!” 达成一致后,穆长宁在洞口周围布了几重隐匿阵,霍心看着她布阵的手法,眸光大亮,“穆道友你还精通阵法啊?” “略懂而已,算不上精通。” 霍心笑道:“穆道友不用谦虚,我和师兄也略通阵道,不过和穆道友比起来,实在是拿不出手了。” 百炼谷以炼器著称,炼器阵法不分家,许多炼器师都会在炼器之时刻画阵法,不过他们刻画的都是辅助类小型法阵,却并不擅长这种大阵。 穆长宁淡淡一笑未再作答,一切准备就绪后,四人纵身跃入洞口。 确实如原先预料的一样,这个洞很深,四人下坠了半刻钟才算最终脚踏实地,周围一片暗黑,头顶的微光几乎看不见,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穆长宁有混沌阳火,宫无忧有碧血金蚕蚕蜕,二人尚且无事,向天磊和霍心却冻得直发抖。 “这,这里的温度,比得上极北之地的内围了,暖玉也承受不住。” 向天磊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不得不运起灵力周转防寒,这才好受些,可若是这般下去,灵力早晚是要耗尽的。 他看了眼恍若常人的穆长宁和宫无忧,心中暗叹果然她们不是一般人,再次庆幸运气好遇上了她们,否则就自己和师妹二人小命不保不说,也不会有出现在此地的可能。 所幸只是在这里面待上半日,若靠回气丹辅助的话,勉强能够应付。 然而接下来他放出神识,竟发现这里面隔绝神识的探查,心中不由一慌,“怎么会?神识用不了?” 穆长宁随手取出一颗夜明珠,瞧了眼这个甬道的石壁,这回向天磊和霍心倒抽一口凉气,就连宫无忧都不由面露异色。 云母石,大大小小无数的云母石镶嵌在石壁上,或者说,这是云母石构成的一层岩层。 云母石本就是最坚硬的矿石之一,另外还有一个特点,阻隔神识探查。不是他们用不了神识,而是他们的神识被这云母石层阻断了。 “天,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云母石!” 霍心目瞪口呆,愣了一下手里已经出现了工具,对着云母石开凿,其余三人也同样开始挖矿。 这云母石不愧以坚硬著称,霍心气喘吁吁凿了半刻钟,才终于抠下来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反倒自己体内的灵力损耗了大半,被冻得手指僵硬发麻,愈发动弹不得。 霍心还待继续,向天磊忙按住她,“师妹。” 他微微摇头。 虽然掉进了宝窟,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拿,在这种环境下挖云母石太费事费力,还是留存着灵力为妙,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呢? 霍心虽然不舍,可她也不是不明事理只顾眼前利益的,当即住手,服下回气丹尽量恢复灵力。 穆长宁和宫无忧不惧严寒,倒是多挖了几块,但也没再继续,四人一道朝着前方进发。 寻宝鼠小白依然在前面领路,他们到底没忘,最开始的目的还是找寒冰玉。神识隔绝了探测,这黑黝黝的甬道中,仅靠着夜明珠照亮,凭直觉感知危险。 越是往里走越冷,即便用上灵力,向天磊和霍心都承受不住了,穆长宁递了瓶暖心丹过去。 如今绝不是推拒的时候,向天磊一面道谢一面接过玉瓶,果然服下暖心丹后能轻松许多,他不由更为惊诧,这种丹药他可从没听过见过,想来也该十分珍贵,穆道友竟这样随意地赠出? 究竟是该说她慷慨仗义,还是财大气粗呢? 向天磊更加好奇这二人的身份了。 寻宝鼠停在一处不动,任霍心怎么催促都不肯再前行,此时他们也走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了,要么尽快原路返回,从来时的出口出去,要么便继续前行,另寻出口。 向天磊轻叹道:“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还未等其余人回答,宫无忧打断道:“等等。” 这是一路上宫无忧第一次主动说话,向天磊和霍心看了过去,虽然知道宫无忧是魔修,不过二人隐隐感觉她和一般魔修不大一样,倒也没对她有多大偏见。 宫无忧蹲下身,手心张开,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爬上来,她翻手收下,走到墙角一处老鼠洞大小的缺口前,道:“底下有暗室,是个冰湖。” 穆长宁早见惯宫无忧身上各种奇奇怪怪的虫蛊了,有时候这些小东西用来探路可比神识还要方便。 三人同样走到那老鼠洞前,向天磊磨刀霍霍正准备把洞破开,穆长宁拦住他道:“别忙。”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只玉瓶,一通黑乎乎的黏稠液体倒下去,洞口竟在这些液体下被腐蚀地越来越大。 “这”向天磊惊愕地瞪眼,连宫无忧都不由瞥向她。 穆长宁也玩毒,炼毒的时候偶尔也会弄出点有强腐蚀性的东西,她都收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了呢,在这个地方浪费灵力,还是外物更方便点。 没过多久,这个洞口已经足以一人通过,宫无忧率先跳下去,穆长宁紧随其后,向天磊和霍心纷纷跟上。 砰砰砰。 冰湖表面结了厚冰,几人稳稳地落在了冰面上。 这是个硕大的石室,头顶悬着无数冰凌,石室四壁上嵌了不少荧光石,荧光闪闪,映着晶莹剔透的冰柱,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进入了一个冰雪世界,眩目多姿。 “看,是寒冰玉!”霍心指着四壁上露出一点小尖的冰蓝色玉石兴奋喊道,连这慑人的寒冷都抛却脑后了。 穆长宁只默默瞧了眼,目光却移到脚下。 冰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不止能够孕育出寒冰玉,应当还有更加珍贵的东西,寒冰晶。 她看到宫无忧的目光同样注视着脚底,不由一笑,宫无忧望过来,同样轻扯了扯嘴角,二人默契地破开冰面,纵身跳入冰水中。 霍心听到入水声,惊呼道:“咦,她们怎么下去了?” 向天磊眸光微闪,“她们应该是下去找寒冰晶了。” “寒冰晶!”霍心一愣,“对啊,这样的环境,极可能孕育出寒冰晶的!” 她跃跃欲试也要跳进去,向天磊无奈拎住她的后领,“小笨蛋,我们俩根本承受不了冰湖的温度,这么下去不是送死吗?” 他轻叹道:“找到寒冰玉已经不错了,没有她们二人,我们也到不了这里” 即便有混沌阳火,穆长宁在下水后都忍不住一哆嗦,过了几息适应了温度,拿出避水珠,在池底翻找起来。 寒冰晶中蕴含的冰灵气是寒冰玉的数十倍不止,就相当于将数不尽的冰灵气凝缩到了小小一块晶玉里,因此有寒冰晶的地方,冰灵气会浓郁许多。 二人细心感受着冰灵气,在池底一寸一寸地翻找。 穆长宁还有望穿帮着感应,很快挖出一块鸭蛋大小的冰蓝色晶玉,宫无忧放出几条小水蛇,也顺利找到了寒冰晶。 湖中的水是流动的,这说明这片湖通往了某个地方。 穆长宁收回避水珠,在水中感受着湖水的来向,猛然睁眼,一股庞大的威压在靠近,隔着数不尽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无与伦比的灵威。 宫无忧面色一变,二人争相手忙脚乱地往冰面上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霍心刚想说一声“你们出来了”,却见那二人脸色惨白如雪,神色惊惶。 穆长宁大喊道:“快跑!” 砰! 话音刚落,冰面就被撞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伴着“咔擦咔擦”的声响,湖面冰层出现无数裂纹,将脚下的冰面分裂成漂浮的浮冰,站立不稳,穆长宁和宫无忧的身子更是被直接撞飞,重重摔在石壁上。 “宁宁!”望穿不由惊呼。 而在向天磊和霍心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从冒着寒气的水中浮出来,刚刚好不容易稳住的身子,几乎下一瞬就要软倒。 “哪来的小老鼠?” 那高阶妖兽口吐人言,铜铃大的眼睛阴测测地盯着他们,闪着幽幽绿光。 穆长宁听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忍着全身剧痛,睁眼一看,在见到那巨大的蟒首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向天磊和霍心二人吞下时,出声大喊:“陵水妖王!” 那蟒首忽的一顿,眼睛微斜,在看到穆长宁时显然一愣,片刻之后,缩回了脖子,幽幽看向她,“你怎么到这来了?” 陵水妖王的声音不辨喜怒,穆长宁也摸不准它是什么意思。 但总归遇上陵水妖王,比遇上其他高阶妖兽要好些。 “陵水妖王,我们无意闯入,不知此处是您的地盘,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穆长宁无比诚恳地说道。 被吓得腿软脚软全身发抖的向天磊和霍心惨白着脸,脑袋一片空白,此刻连震惊的心情都没有了。 在九阶妖兽面前,他们形同蝼蚁。 倒是宫无忧喘息着看了穆长宁一眼,默然垂下眼睑。 陵水妖王双眸微眯,似是考虑了片刻,随后说道:“你走可以,他们” “他们是我朋友!”穆长宁举手保证:“我们以心魔起誓,绝不会将此地此事透露给旁人半字,如有违背,神魂俱灭,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三人愕然,觉得她说得似乎有些重了,旋即一想现在这么个情况,说得不重一些,如何让这高阶妖兽信服? 向天磊霍心连忙以心魔起誓,宫无忧也同样做出保证。 陵水妖王哼哼一笑,“可是本王不信怎么办?” “”穆长宁无言以对。 她与陵水妖王其实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大约是孟扶摇,在云龙山脉的那四年,若不是孟扶摇交代,陵水妖王才不会对她客气。 一阵静默之后,陵水妖王忽然一怔,几道流光打入四人脑中。 穆长宁查探后发现,这是某种禁制,一旦他们有将此地之事告知别人的冲动或是想法,这禁制就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现在,马上滚!”陵水妖王转个身又回了水潭底,尾巴拍打出一片水花。 四人不敢再做停留,连忙沿着原路返回。 而在与此相隔数里的一座冰室中,陵水妖王化作了一个青衣男子翩然而落,朝不远处那个红衣男子颔首抱拳道:“人已经走了。” 那红衣男子正是已经离山数年的孟扶摇,他站在一口冰棺前,淡淡“嗯”了声,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抚过冰棺,轻笑道:“小丫头还跑到这里来了” 陵水妖王默然片刻,道:“妖兽大军已经准备就绪,主人” “不急。”孟扶摇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淡淡说道:“再等几日也无妨。” 陵水妖王再没话讲,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没了踪影。 孟扶摇抚摸着冰棺的棱角,极尽小心翼翼,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冰棺中的人,良久,轻声一叹:“姜沅”(。) 第226章 朝三暮四 来时三个时辰的路程,回途却只花了一个时辰。那个洞口果然又覆了一层薄冰,好在并不算厚,几人合力冲破后直接飞出,又几下将洞口堵住,严丝合缝地从外看不出一点痕迹。 向天磊和霍心几乎立即瘫软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体内灵力枯竭,又受了惊吓,此刻的脸色是雪一般的惨白,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了,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穆长宁身上,心中有百般疑惑,可理智告诉他们这时候不该多加过问,何况方才若不是她,他们几个真的是要成为陵水妖王的腹中餐了! 向天磊再次抱拳:“穆道友,多谢。” 此刻再多的话都是苍白,霍心惊魂未定,腔中一颗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讷讷问道:“穆道友,为何那大妖” “师妹!”向天磊厉声喝止。牵扯到个人隐私问题,大家又只是泛泛之交,这么问太失礼了。 霍心自知失言,垂下了头,穆长宁淡淡道:“有过几面之缘。” 不止是向天磊他们心存疑惑,望穿也很好奇,穆长宁传音道:“那时候你还在闭关,我在云龙山脉和一群妖兽炼体实战,和陵水妖王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仔细算来,他们二者的交集也仅限于此,陵水妖王会这么好说话还是出乎意料的,按理说它该是苍桐派的护山灵兽,常年驻守云龙山脉才是,可为何会到这极北之地来? 翻过天山就是蛮荒地界,蛮荒大地是妖兽的地盘,陵水妖王如果出现在这里,那孟扶摇呢? 他下山数载,没有任何消息,而方才打入他们脑中的禁制,也显然不是陵水妖王的手笔,那又是谁做的? 穆长宁不知道的是,他们脑中被打下的禁制也是不同的,不过她的是一重禁制,而另外三人的却是双重禁制,除却不得将这处洞穴之事泄露出去外,那三人此生也不得再踏入此洞半步,否则皆会被这禁制抹杀。 穆长宁收了原先布好的阵法,瞧了眼四周,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地方恢复一下。” 众人点头赞同,在皑皑白雪间发现了一个山洞,看着像是某个妖兽的洞穴,然而洞中除却残留的少许气息,却不见妖兽踪影。 穆长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妖兽都去哪了?看着离开似乎已经有段时间了,一只两只还能说是巧合,一大片皆是此般,是为何故?以至于这片地域连个活物都看不到! 在洞口布上几重阵法,四人便在洞中调息,等恢复地差不多了,向天磊忽然朝穆长宁和宫无忧递去两块寒冰玉,“多谢二位道友相助,先前多挖了几块,这是给二位的,还请收下。” 穆长宁淡淡一瞥,见他目光坚定而执着,也便不跟他客气。虽然确实受了惊吓,好歹现在是完好出来了,收获还是不错的,既有寒冰玉,又拿到了寒冰晶。 向天磊又看了眼二人,道:“二位,我和师妹能顺利取到寒冰玉还是多亏道友相助,不知二位来极北之地是为何事,若我师兄妹二人能帮得上忙,定然在所不辞!” 穆长宁想了想,取紫云珠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下便坦诚相告,霍心惊讶道:“紫云珠?可是冰海紫云雪贝的妖丹?” “正是。” 向天磊和霍心面面相觑,向天磊无奈道:“穆道友,产珠的紫云雪贝起码有五阶,若对付一只,自然是没问题的,可它们现身的时候在夜晚吸收月华之时,成群结队,而我们四个加起来,也不会是一群五阶兽的对手。” 这话说得不错,紫云珠的珍贵之处在于能增强元神,可它的难得之处也显而易见,筑基修士轻易不会去招惹它们。 穆长宁淡笑道:“这点我知道,但我有办法逼它在白日现身。” 相处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也知道穆长宁不是个口说无凭的人,既然她这么保证,就一定有法子解决。 “如此,我师兄妹愿意陪二位道友走一遭!” 三日过后,穆长宁一行四人到达了天山山脉那处山坳的果子林,远远就能听到妖猴们的啾啾声。 这一路上皆都不见妖兽,直到这里才算恢复正常。反常即为妖,到了此地,大家反倒心中一松。 雪地之上长着一排排的果树,稀疏的树叶间,挂着一颗颗黄橙橙的果子,一只只毛色雪白的妖猴在林间嬉戏玩闹,你追我赶,从这头跳到那头。感觉到生人到来,妖猴们从树上跳下,好奇地围绕着四人。 霍心往向天磊身边靠了靠,这些妖猴都不超过三阶,单独拿出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眼下这数量蚁多还咬死象呢,他们可打不过。 “别怕,只要给过路费,它们不会随意伤人。”向天磊安慰道。 妖猴围着他们啾啾叫了半晌,他们可不懂兽语,穆长宁放了霹雳出来,让它去跟妖猴们洽谈沟通。 霹雳在灵兽袋里早就憋得狠了,如今一有机会出来,逮着机会就仰天大吼一声。 霹雳已经是六阶兽,在这群妖猴面前已是高阶的存在,这么一声虎啸,直接将妖猴吓得窜回了树上。 “霹雳。”穆长宁嗔了一句,霹雳委委屈屈地低唔几声,蹭到她脚边撒娇,“主人” 一只毛色雪白身上带着纯黑花纹的双翼老虎此刻像只小猫似的粘人,穆长宁哭笑不得,“行了,去干正事吧。” 霹雳得令,跑到一棵树下对着上面的猴子吐口就是一声“喵”。 那妖猴竟还回了声“啾”。 于是,一虎一猴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上了,还有越聊越嗨的趋势。 “喵喵” “啾啾” “喵喵喵” “啾啾啾” 穆长宁:“” 众人:“” 霍心睁大眼,惊讶道:“穆道友,这,这是你的灵兽?” 穆长宁嘴角一抽,“是” 真是它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只老虎! 等了一刻钟,霹雳这才依依不舍地跑回来,“主人,它们说过路的规则是老大定的。” “老大是谁?” “已经来了。”霹雳看向一个方向,众人抬眸看过去,便见一棵巨树上,一个一身白袍的矮小老人正悠然坐在树杈上,这老人手脚身体皆为人形,脸面却还是猴脸,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白毛,身后还有一根细长的猴尾在晃来晃去。 这是只半化形的妖兽。 一般妖兽在七阶大圆满时,只要度过化形雷劫,就能成功化为人形,晋升八阶,但若没能挨过化形雷劫,一般有三种情况,第一种身死魂消,第二种元气大伤,但到修复之后还能再次迎接化形劫,而第三种,便是化作半人半兽,从此修为永远止步七阶。 这只妖猴,显然就是第三种情况。 无论如何,这只妖兽好歹还是七阶。 “前辈,我四人欲前往冰海,还望前辈通融。”穆长宁恭敬说道。 老妖猴懒懒睨她一眼,不紧不慢道:“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这像极了俗世打劫时必备的口头禅让人忍俊不禁,穆长宁忍住笑意,取出一颗红色的梅子扔了过去,“不知前辈可看得上这个?” 老妖猴随手一抓,梅子已经到了它手上,待看清什么后,一双眸子微微发亮,“雪心红梅?” 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老妖猴清咳一声,“小丫头,一颗小梅子,就想收买我?” 穆长宁心中暗笑,这妖猴再通人性,到底掩盖不了某些天性。她摇头道:“晚辈自然不敢这般敷衍,雪心红梅晚辈还有,这要看前辈需要多少?” 老妖猴轻哼一声,“这要看你有多少?” “嘿,这贪得无厌的老猴子!”望穿忍不住骂道。 穆长宁轻叹一声,“前辈,晚辈手上的雪心红梅有限,未必应付得了您老人家的胃口。” 老妖猴眯了眯眼,拍拍手十只二三阶的妖猴出现在四人面前,其中一只就是和霹雳交谈的那位。 “你若能让它们满意,我就放你们进去。”老妖猴悠悠然说道。 妖猴们啾啾啾叫个没完,霹雳仰起头道:“主人,它们说,每只猴子进去四颗灵果,回来再四颗灵果。” 霍心倒抽一口凉气,“去时四颗,回来四颗?十只猴子,就要八十颗雪心红梅?你不如去抢好了!” 雪心红梅是高级灵果,种植起来很是繁琐,但所含灵力相当丰富,用来酿酒更是上佳之选,一坛雪心红梅酒都有资格上小型拍卖会,可想而知这雪心红梅有多贵了! 霍心心直口快,向天磊忙拉住她,悄悄觑那老妖猴一眼,眉心皱紧,传音道:“穆道友,若不然想其他法子?”他也觉得八十颗雪心红梅实在是太多了! 宫无忧弹了弹手指若有所思,转头偏向穆长宁,问道:“你拿得出来?” 她确实拿得出来,雪心红梅空间里种了不少,她囤货足够丰富,可这种时候却不能表现出,否则这老猴子绝对会再加价,永无止境。 穆长宁面露难色,“没这么多”她看向这群妖猴,脑中灵光乍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道:“我没有这么多雪心红梅,打个商量吧,去的时候三颗,回来时四颗,怎么样?” 老妖猴翻个白眼,那些小妖猴也一个个摇头不肯同意,从四颗变成三颗,它们又不傻。 霍心气得跺脚,穆长宁拧眉沉思,又道:“那去的时候四颗,回来时三颗如何?” 妖猴们互相看着想了想,从三颗变成四颗,多了一颗,好像不亏啊! 于是一个个兴奋地点头,蹦蹦跳跳地啾啾啾直叫。 向天磊霍心目瞪口呆,宫无忧微微一愣。 穆长宁心中暗笑不已,朝三暮四,果然不假! 老妖猴气得跳脚,从树下窜下来,指着她骂道:“你耍诈!”又狠狠瞪一眼那些妖猴,恨铁不成钢,“一群蠢货!” 妖猴被骂得低下头,可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老大要生气? 穆长宁微微笑道:“前辈,愿赌服输。” 她取出四十颗雪心红梅,分给那十只妖猴,妖猴上蹿下跳,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老妖猴脸色越来越黑。 在这里将人家得罪了并不明智,穆长宁取出一只长形玉盒递了过去,“前辈,雪心红梅难以培育,晚辈确实拿不出那么多,若不嫌弃,这个还请前辈收下。” 老妖猴斜睨她一眼,随后打开玉盒一瞧,又瞬间合上,刚刚还阴沉遍布的脸色刹那间喜笑颜开,摆摆手道:“走吧走吧,看在小丫头这么上道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 “是。”穆长宁洗耳恭听。 “至多五日,务必离开此地。” 老妖猴说完就抱着玉盒没了影,留四人停在原地莫名其妙。 “五日之内务必离开?这是为何?”霍心歪着头一脸不解。 没人知道答案,就连望穿也没读出老妖猴的言外之意。 可既然人家给了忠告,大家还是宁可信其有。 穆长宁朝着老妖猴的方向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穿过果子林,四人直接朝着冰海而去,霍心忍不住问道:“穆道友,你给那妖猴的是什么东西,它怎么变脸变这么快?” 穆长宁微微笑道:“雪心红梅的枝条。” 雪心红梅虽然结果,却没有果核,想要栽培梅树,只有剪下枝条培养,而妖猴一族本就擅长栽植种树,雪心红梅又适合在极北之地生长,再多的梅子,还是比不上一根枝条来得有价值。 霍心恍然,随后又吃吃笑道:“这群猴子真蠢,去时三颗回来四颗,去时四颗回来三颗,不是一样的吗?” 向天磊无奈看她一眼,“只是二三阶的妖猴,到底灵智不全,你要是拿这个去骗那只老猴子,可就骗不过了。” 说完还是笑道:“穆道友实在高明,在下佩服。” 穆长宁简直哭笑不得。 哪里是她高明,不过刚好想到这件事,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宫无忧偏过头微微瞥了眼身侧几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如画眉目清亮剔透,映着身后冰雪,犹如雪莲初绽,动人心魄。 其余人没瞧见,望穿却一一看在眼里,目光微凝。(。) 第227章 得到紫云珠 冰海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湖泊,湖面上漂着许多厚厚的浮冰,每到夜间的时候,紫云雪贝就会吸附到这些浮冰之上,尽情吸收月华。 此刻的冰海风平浪静,日光照耀下,光芒闪烁,目眩神迷,可谁也不知道深水之下掩藏的都是什么。 向天磊瞧了眼正午的日头说道:“紫云雪贝只在浅水域,它们白日里各自分散,到了夜间就会群聚修炼,我们只有白天有机会。”他看向穆长宁,“穆道友,紫云雪贝在水中的攻击力比在陆地上强盛得多,得想办法将它逼上岸。” 穆长宁心领神会,望了眼正在丝丝冒着寒气的冰水,转身道:“劳烦几位为我把风。” 紫云雪贝纵然有隐身的天赋技能,但以她现在的破妄眼修炼程度,基本瞒不过她,那三人只是一同前来的帮手,找寻紫云珠主要还是她的事,引蚌上岸当然也是她来做。 向天磊霍心二人点点头。倒不是他们不想下水帮忙,而是他们佩戴的暖玉至多只能应付这里的气温,真要下了水,别说帮忙了,不拖后腿就算好的。 穆长宁走到岸边,宫无忧忽的出声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没等她回答,反是先行一步跳入水中。 穆长宁微怔,弯了弯唇同样入水。 冰海的水底世界并不如外头看起来的萧索荒凉,五颜六色的水草横生,怪石嶙峋,各类游鱼虾蟹十分灵敏,察觉到有人外人靠近,纷纷避开。 避水珠隔开了一块区域,穆长宁和宫无忧对视一眼,各自散开神识沿着水流往四方搜寻,并没在四处发现什么强大妖兽的气息。 “紫云雪贝敛息本领出色,又自带隐身天赋技能,白日一般沉在泥沙之中深眠。” 宫无忧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得先将脚下这层泥沙拂去。 穆长宁了然,挥手便在泥沙之下打下几根阵柱,阵柱在表面结成一个图案,随后以那图案为中心,灵光大亮,一圈接一圈的能量波动往外蔓延,水底的泥沙被圈圈激荡四起,四周清澈的水流很快便被搅成一片浑浊。 这样的浊水之中,视物更是困难,穆长宁的神识一刻不停地往外寸寸延展,双眸在无声无息中变为一片深紫。 此刻的水草藻类四散飘摇,游鱼慌乱不知所措,就连深埋泥中的石块,都在这层层激荡中起起伏伏。 穿过层层浊水,视线里,有一只三尺见方通体雪白的珠贝在不远处飘忽不定、若隐若现,珠贝的贝身上印着淡紫色的螺纹,而此刻的它微微张开了贝壳,伸出细嫩的斧足,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 这是一只五阶的紫云雪贝。 “找到了!”穆长宁目光一凝,指尖猛地一弹,数根暴雨梨花针对着紫云雪贝微张的贝口狠狠刺过去。 贝肉何其软嫩脆弱,紫云雪贝又睡意朦胧,突然被这钢针刺中,当即清醒,痛得呜呜直哭,那哭声尖利,刺得人耳中嗡嗡作响,强烈的眩晕感让人眼前阵阵发黑。 宫无忧闷哼一声,喉口猛地升起一股腥甜,穆长宁如今的神识强度已经接近金丹大圆满,五阶紫云雪贝的音攻对她而言并不算难捱,她如今要做的,是将它弄到岸上去! “宫道友,你先上去。” 宫无忧并不逞强,朝着水面上游去,穆长宁当即甩出两根藤蔓试图缚住这只紫云雪贝,然而此刻的紫云雪贝正处于癫狂状态,在原地不断翻滚,搅动的周围水流波涛汹涌,藤蔓压根无法靠近。 可即便近不了身,她也有其他办法。 眸中紫意更浓,穆长宁神识微动,原先还留在紫云雪贝贝壳中的暴雨梨花针随着她的意愿恣意穿梭,毫不留情地贯穿那细嫩的贝肉。 暴雨梨花针是上品法器,这么多年穆长宁早已用得十分顺手,可以说随心所欲。 紫云雪贝的外壳十分坚硬,但相反的,它的贝肉却脆弱到不堪一击,这也是她一开始选择将梨花针打入它体内的原因。 “呜呜——”紫云雪贝疼得贝壳大张大合,叫声震耳欲聋。 附近的游鱼皆都翻了肚皮,更有的身体炸开化成一堆碎肉。 岸上的三人都被这叫声震得心神不稳,看着翻滚不断的浊水和一圈圈晕开的血水,霍心紧蹙着秀眉,担忧道:“穆道友不会有事吧?” 向天磊面色严肃神情凝重,宫无忧望了眼淡淡说道:“等。” 被梨花针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紫云雪贝也发了狠,它知道那在它体内让它吃尽苦头的东西是眼前这个人修带来的,当下忍着剧痛朝她袭来。 这正合穆长宁心意,她还就怕紫云雪贝不肯过来呢! 周围的湖水温度骤降,紫云雪贝生在冰海,本身就是控水凝冰的一把好手,它想将自己活活冻成冰块,可惜偏偏打错了算盘。 穆长宁只在周身覆了一层薄薄的混沌阳火,又将真火凝成一道长长的火线,朝着紫云雪贝攻去,围着它细细密密绕了一圈。火线所过之处,附近的湖水非但没有凝结,反而有沸腾的迹象。 紫云雪贝适应极北之地的严寒,却受不了这滚烫的高温,它的全身都在颤抖,贝壳雪白到发亮的光泽在逐渐黯淡,口中哀鸣绝望凄厉。 穆长宁更加不留情面地操控梨花针在它体内乱窜,粉色的贝肉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此刻的她已经到了紫云雪贝身边,而这只雪贝也显然再没了攻击力,穆长宁正欲伸手将紫云珠取出时,原先蔫儿了的雪贝忽然愤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 “呜——!” 这尖锐凄婉的一道声响,竟也刺得她脑中一疼。 而就在这时,她蓦地感到背脊发寒,那是危险来临时的不妙预感。 顾不得近在眼前的战利品,她回身一扭,踩着紫云雪贝的贝壳,纵身一跃窜开数米,便见原先她所在的那个位置凭的出现了一只体型更大更高阶的紫云雪贝,贝壳大张又狠狠合上,“砰”的一声,那力度,足以将人夹成两段。 穆长宁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骂娘了,“七阶!” 七阶雪贝吐出一团淡青色的液体,将五阶雪贝包裹在内,便见原先半死不活的五阶雪贝很快恢复了生机,“呸呸呸”从贝壳中吐出了几根钢针,全是她原先打入的。 “你打了人家小的,老的就过来找你算账了!” 望穿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有点幸灾乐祸,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 妈蛋,合着刚刚全白干了! 不仅白干了,还把人家得罪狠了! 眼看着一大一小两只雪贝朝着她追过来,穆长宁只能选择跑路。 水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对付五阶雪贝已经勉强了,再来一只七阶,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七阶妖兽的凝冰术毕竟不是五阶兽能比的,即便她有混沌阳火,不至于被周边湖水冻成冰块,可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何况还有身后那催魂夺命的道道音攻,以及时不时吐出来冰锥冰凌。 这个时候,躲也躲不了,她干脆停下来。 手中黑光一闪,一股深沉的墨黑从青玉尺中倾泻而出,将这一小片本就浑浊不堪的水域染成了墨黑色。 岸上的霍心呆呆问道:“紫云雪贝还会吐墨吗?” 宫无忧眉尖轻轻抬起。 这不是墨,这是毒。 毒素在水中蔓延,这毒素虽不能立即杀死它们,但足以让两只雪贝暂时停滞下来。 穆长宁一手抓着紫魄汲取灵力,一手扔出一副画卷。 这是她从前从一个前辈遗府里得来的空间画卷,只有十多年前在醉花阴秘境的时候用过一次,那个时候明显有些脱离掌控,但现在就得心应手多了。 乌黑的湖水之中,一幅灵光闪闪的画卷展开,穆长宁的神识牢牢包裹住此刻已经全身麻痹的五阶雪贝,五阶雪贝只觉得脑中一晕,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了岸上,正被毒辣的日头暴晒着。 雪贝离水虽也能存活一段时间,但这么失水暴晒,对它而言无疑酷刑加身。 干渴、灼热,每一样对它致命的东西都在一点一滴侵蚀剥夺它的生命。雪贝呜呜啼哭,无人理会,它又如何能够想到,自己其实身在画中,而这画中的场景,还是穆长宁为它量身打造的。 五阶雪贝的消失激怒了七阶雪贝,毒素对七阶妖兽的效果毕竟差了许多,它瞬间爆起,对穆长宁发动攻击。 强忍着音攻造成的不适,穆长宁提剑迎上,火攻的威力在水下小了许多,而七阶妖兽也绝不是善茬,她一面与七阶雪贝近身搏动,一面企图用藤蔓缚住它,然而雪贝壳滑不溜秋,藤蔓根本缠绕不住。 炽火剑重重敲在贝壳上,除了爆出一声嗡鸣再无其他反应,反倒是紫云雪贝瞅准时机夹住了她的右腿。 剧烈的疼痛袭来,那力道真的是要将她的右腿夹断,丝丝鲜血沁出,却让它更加兴奋,穆长宁只觉得小腿以下几乎都不是自己的。 但雪贝夹着她的腿,贝壳到底留了一道缝。 穆长宁又岂是会吃亏的主? 炽火剑对准那道缝狠狠刺下,插进贝肉里,雪贝吃痛地张开大壳,她顺势将腿拔出,扔了张藤蔓编织的大网,用力一甩将它甩上了岸。 岸上的三人早已等候多时,离了水的雪贝攻击力大减,除了持续不断的音攻扰人外,已经无甚特别之处,各种法术层出不穷地对它打去。 宫无忧甩手扔出十几只爬虫,爬虫顺着缝隙钻进紫云雪贝的贝壳里,接下来根本不用他们做什么,那紫云雪贝便在原地抽搐翻滚,大壳一张一合,叫声从尖锐到低沉,最后呜呜地消失,贝壳一张,一股血水淌出,再没了声息。 穆长宁精疲力尽地从水里爬出来,脸色一片惨白,而先前被雪贝夹住的部位皮开肉绽,森森白骨依稀可见,半身的衣裙都被染成鲜红。 “穆道友!”霍心惊呼一声,看到那伤口都吓了一跳,“这怎么办?”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失笑,“只是皮外伤。” 在云龙山脉那几年,比这更严重的也不是没受过,现在她真是要感谢那几年的时光,否则,这条腿真的可以不要了。 向天磊从贝壳中挖出紫云珠,深紫色的珠子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上面还盘旋着几道雪色纹路。 “穆道友,七阶雪贝产出的紫云珠,质量可绝非等闲。”向天磊笑着将珠子递了过去。 穆长宁怔怔接过,道了声“多谢”。 向天磊朗笑道:“穆道友真要谢我,不如将这雪贝壳给我,这贝壳确实是极好的炼器材料。” “雪贝最后是被几位所杀,应该的。”穆长宁没有意见,再看向宫无忧,想着是不是将那颗五阶雪贝的紫云珠给她。 宫无忧淡淡道:“我要的已经拿到了。” 穆长宁一怔,见她将一只只滚圆的爬虫收起来时便懂了。 她在冥泽魔君的养蛊秘术里看到过,那是食妖虫,专门啃食妖兽血肉,等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可炼成灵蛊,而修士服下灵蛊能够增长修为,还不会造成根基不稳 不过食妖虫的成活率极低,灵蛊也不好炼,又只适合魔修,否则恐怕早便盛行开了。 拿到了紫云珠,想到果子林那只老妖猴的提醒,几人没打算再作停留,直接离开了冰海。回到果子林时恰恰过去四天,此时没再见到老妖猴,又给了那些妖猴三十颗雪心红梅,几人一路朝东南方飞去。 只是前行不过两百里,他们便被一行人堵住了去路,确切的说,是几个魔修,为首的那个还是个老熟人。 穆长宁眸光微闪,淡淡瞥了眼。 八年多过去,封奕已经顺利结丹了,然而整个人依然削瘦地犹如一副骨架,面上的阴邪之色反倒渐渐收敛起来,还笑意盈盈地望向宫无忧。 穆长宁三人不动声色,宫无忧微微抬眼,目光冷淡地扫过,“有事?” 封奕低低一笑,那笑容倒是多了几分包容的意味。不咸不淡望了眼宫无忧身侧三人,目光在落到穆长宁身上时微微一顿。 似乎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第228章 兽潮爆发 另外两人封奕有点印象,当初中土与魔域开战,七大宗门联合散修联盟对付天魔宫,各门派都有派遣弟子前来支援,这二人是百炼谷的,也进了罗刹洞,不过早早地便出来被领回去了。 这么一想,封奕大概想起来了。 这女修是苍桐派的,也是道方那里,最后一批从罗刹洞中出来的几个人之一,先时只有区区一面之缘,他后来再问起,对号入座了一下,似乎她还是讷言真尊的小徒弟。 虽然当年她的进阶速度快得惊人,可这都过去八年多了,她居然还在筑基七层。 封奕心中嗤笑一声,又隐隐感到有些怪异,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可总觉得好像莫名遗漏了什么,还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穆长宁见封奕的注意力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心中顿时一紧。 虽然那些事都是在轮回台中的幻象,可封奕这个人真的太危险了,而巫诅堂的夺情,她也并不想经历第二次! 感觉到她的心情,望穿出声道:“放心,我消除了他的记忆,他想不起来的。” 望穿只气鼓鼓地瞪他,封奕确实怎么看怎么让人不顺眼,然而最招人烦的,还是他在这里堵截的目的,真是让人恼火。 封奕一时没回话,宫无忧又问了一遍:“有事?” 语气依然是冷淡的,封奕却多少察觉到其中的不耐,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无奈叹道:“好了,出来得够久了,玩够了吗?” 他伸出手,不容拒绝地道:“跟我回去吧。” 封奕是来接她回魔宫的,这一点并不让人意外,几人中与魔宫牵连最深的,也只有宫无忧。 穆长宁本便猜测她是私跑出来的,身为魔宫少主,身份特殊,又只是个筑基女修,以道魔双方如今微妙的关系,她出现在中土,确实不太合适。 就好以她目前的修为,也不会只身闯魔域。 宫无忧半晌未答,封奕也不恼,倒像个老朋友似的与她聊了起来,“这些天好玩吗?” “与你何干?” 宫无忧的声音更冷了,封奕闻言只是低声地笑,“我必须带你回去,否则不好交代。” 见她未有动作,封奕微微摇头,“你知道的,你若不愿意,我也有我的方法。”他的目光在其余三人身上转了圈,淡然一笑。 “无耻。”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封奕知道,她妥协了。 本来他的任务便是带人回去,用什么法子又有什么关系? 碧血金蚕在她身上一天,她就不可能真正的自由,这种微不足道的反抗给谁看呢,在宫主眼里,不过就是小女孩的任性胡闹,无伤大雅。 宫无忧闭了闭眼,回身看了那三人一眼,微微颔首道:“后会有期。” 霍心张了张嘴,瞥见一旁的封奕,到底什么都没说,穆长宁沉默一瞬,取了块紫金玉给她,道:“多谢。” 这是原先她们说好的,宫无忧陪她走一趟冰海,报酬便是一块紫金玉。 封奕目光微闪,又不动声色地望了眼穆长宁,那视线可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宫无忧垂眸收下,有些话想说,似乎又觉得太矫情了,反手取了只玉盒递过去。 “给我的?” 宫无忧微微点头,传音道:“我给你的基础养蛊术上有养殖蚕蛊的方法,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魔域几乎随处可见,只是蚕虫的品质越好,养出的蚕蛊攻击效果便越佳这是碧血金蚕的蚕卵。” 碧血金蚕!“宫道友” “只是些蚕卵,你不是魔修,养蛊至多便是多一项攻击辅助手段,再无其他用途。”宫无忧很清楚这一点,当初穆长宁向她请教养蛊之术,她给的也只是最基本的大众货色,虫蛊堂真正的养蛊秘术,她又怎会轻易泄露? 再说即便是告诉她了,穆长宁是道修,魔修这一套根本不适合她。 宫无忧简单道了别,不紧不慢走到封奕身边,那几人各自御器,化作一道暗黑色的遁光消失在天际。 耳边只留了宫无忧一句浅淡的传音:“穆长宁,多谢。” 这谢字从何而生,她很是费解,转而问望穿,望穿苦着脸沮丧道:“我也不知道。” 本来也都说好了冰海之行过后各自分道扬镳,然而临到头了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更何况他只能躲在空间就这么看着人走。 向天磊和霍心面面相觑,想了想问道:“穆道友,我师兄妹二人准备回百炼谷,不知穆道友有何打算?” 穆长宁回过神,仔细算了算,和付文轩那十年之约还有一年多,而从这里去大泽,紧赶慢赶马不停蹄少说也要四五月,再说即便到了大泽,也不是只有太阴一块地域,她正好也可以去其他地方逛逛。 “接下来我会去大泽。”穆长宁坦然道。 霍心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百炼谷临近大泽,穆道友这是与我们同路啊!”她笑问道:“穆道友莫非是大泽人?” “不是,只是去赴一个朋友的约。” 向天磊朗笑道:“那也是极有缘了,穆道友若是不嫌弃,也可来我百炼谷看看,有什么想要定制的法器法宝,都不成问题。” “那就多谢二位了。” 双方一拍即合,又是顺道,三人便一路向南行。 只是这般前行了一日半,穆长宁忽然神色凝重地抬头,天边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来,而四周更是安静地出奇,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怎么这么闷?”霍心深吸几口气,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有点不舒服。 向天磊不解地望向穆长宁,却见她忽的脸色发白。 “穆道友?” “妖兽”她指着正北方,那是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好多妖兽,在朝着这边过来。” “妖兽!”二人猛地一惊,齐齐望去,放开神识,却感觉不到任何动静。 霍心疑道:“我们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最前面的是疾风狼群和雷光鸟群,以它们的速度,不出半日就会追上我们!”穆长宁的神识比他们强得多,能覆盖的范围也比他们宽广,何况还有望穿同在感应。 “西方和东方,也有兽群前来。”望穿神色凝重起来,这妖兽来势汹汹,数量不可凡几。 穆长宁将情况和向天磊二人说了,他们倒是愿意相信穆长宁所言,三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了两个字,兽潮 霍心惊讶道:“怎么会,兽潮不是每隔两百年一次吗,明明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她猛地一顿,想起在果子林时那老妖猴让他们五日之内必须离开,如今算起来,时间刚刚好过了五日! “兽潮提前了”霍心张大嘴惊慌不已。 穆长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来时一路上遇上的那些活动异常频繁的妖兽,陵水妖王无缘无故出现在极北之地,还有果子林里那只老妖猴的提醒分明这些都在提示预警,可偏偏她没有想到! 正面和兽潮对上,他们必死无疑。 向天磊当机立断道:“去光明观!这里离光明观最近,我们先去光明观暂且躲避,兽潮提前来袭,必须通知各大门派!” “光明观距此也有两千里,我们还没到,就已经被兽潮吞没了!”穆长宁摇头否决。 向天磊道:“西南方三百里,有个修仙镇,那里有通往光明观的传送阵,便是为了危险时走捷径进门派,这是我在光明观的道兄告诉我的,绝对没错!” 若是如此的确可行,穆长宁再不耽搁,加大灵力朝着那修仙小镇急速进发。 此刻的光明观大殿之上,穿着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在原地踱步,时不时紧蹙眉心。这位正是光明观的掌门元甲真君。 望向对面三人,元甲真君心中微微有些许迟疑不定,轻咳一声道:“从阳真君,你说兽潮来临,可这眼看着都已经过了八天了,为何连个影都没有?” 从阳真君来访光明观,元甲真君当然欢迎备至,七大宗门中能排行第二的天机门,从阳真君又是源武真尊的弟子,光明观只会敞开了大门迎接,可人家一上门就说兽潮即将到来 一个元婴真君总不至于拿这事开玩笑,光明观临近蛮荒,兽潮真若提前,光明观首当其冲。 元甲真君劳心劳力地布置预防,惴惴不安等着兽潮,可真到那一天,连只妖兽都没看到。 这一连过了八九日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先的防备警惕都快磨光了。 从阳真君也纳闷,转而看向身侧一身白衣翩翩儒雅的蒲又麟。 天算蒲氏一族最擅长天衍周易之术,蒲先生既然说了兽潮会提前来临,又怎会出错?可这事实摆在眼前,又无法反驳。 若不是蒲又麟的功力不足,那这就是个冒牌货了无论哪一种,于他而言都高兴不起来。 从阳真君双眼微眯,温岚见状心中猛地一跳,当即道:“师父,出现几日的偏差,也不是什么大事,兽潮肯定会来的。” 她说得笃定,元甲真君听了心中就有些不虞。 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方方面面皆都顾及到,耗费多少心血精力,她在这边说不是什么大事? 长辈们在这说话,一个小辈插什么嘴? 元甲真君的不悦温岚已经无暇顾及了,明明八日前兽潮就应该来了,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还没动静?到底哪里又出了差错啊! 温岚攒眉心中烦乱,恰好外头一个弟子忽然高声通报:“掌门,兽潮兽潮来了!” 兽潮来了! 温岚一脸惊喜,她就说没错的,兽潮果然到了! 蒲又麟闻言也微微一笑,看起来自信而从容,从阳真君倒是松了口气。虽然有几日的时间差错,总归最后蒲先生没让他失望。 元甲真君愣了愣,反应过来忙问道:“可是当真?” “绝对没错了,有三位道友通过传送阵来到观中,他们亲眼所见的兽潮,瞭望台的弟子都观测到了,妖兽大军就在千里之外!” 千里! 千里对于某些以速度见长的妖兽而言不过就是几刻钟的功夫。 “兽群数量如何?”元甲真君连忙问道。 那弟子脸色惨白无比,“十万开外” 元甲真君面色一变。 十万? 十万妖兽大军,足以将光明观夷为平地了! 明明说好的两百年一次兽潮,这次提前了十二年不说,才刚刚开始,怎的就这般激烈?往后若再接着发力,那该是何等灾难? 怎么原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不得其他,元甲真君赶紧发号施令。 “快,快启动护山大阵!” “传令下去,各要道关卡死守严防,除妖队伍随时待命!” “通知中土各门派,兽潮来势汹汹,堪当数千年来之最,请各门派尽快支援!” “” 一通通示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元甲真君深吸口气,暗自庆幸先前已经准备充分,召回门中弟子,分配了任务,又疏散了附近的凡人,否则面对兽潮,真要措手不及,等妖兽大军真的深入中土腹地,必不可少的又是一番生灵涂炭 细思极恐,没由来一阵后怕,元甲真君赶忙回身朝从阳真君抱拳致谢,“从阳道兄,这次若非道兄提前相告,光明观必将受到重创,甚至从七大宗门湮灭没落也不无可能,从阳道兄大恩,小弟感激不尽。” 从阳真君摇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既然发动兽潮,我等自当齐心协力共同应对,为同道尽一分力” 穆长宁到达光明观后被请去了偏殿客厅,她发现光明观门中的弟子虽然惊讶,却慌而不乱,似乎早早地已经做好了准备正面兽潮。 向天磊拉着他那位在光明观的道兄问及此事,那人微微笑着道:“这事还真得感谢天机门的从阳真君,他老人家半月前来到光明观,与掌门说起兽潮将来之事,掌门将一切都早早地安排下去了,我们只需严防死守便不成问题!” 向天磊面色极为古怪,“兽潮两百年一次,这次提前爆发始料未及,怎的从阳真君会提前知晓?”他半开玩笑道:“莫不是真君还能未卜先知?” 穆长宁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229章 对战 从阳真君能不能未卜先知穆长宁并不清楚,但联想到在新禹镇见到的那位蒲先生,她很难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当下便出声问道:“从阳真君是一人独自前来,还是与旁人一道?” 那光明观的道兄闻声望来,向天磊介绍道:“这位是穆道友,先时在外承蒙穆道友相救,我和师妹才得以性命无虞。” 光明观道兄了然,拱手道:“穆道友,在下左于飞。” 修真界本来就男多女少,而他们光明观中修习的又都是童子功,金丹以下弟子中没有女弟子,只有金丹期及以上的个别前辈才有双修道侣,因而女修在光明观中几乎见不到,如今有女修上门,自然倍加客气,更遑论,她对向天磊二人还有救命之恩。 左于飞道:“与从阳真君一道的,还有他的小弟子和一位金丹真人。” “那金丹真人可是白衣盲眼?” 左于飞微微一愣,惊讶道:“穆道友怎么知道?” 穆长宁心道一声果然如此,温岚和蒲又麟都在。 从阳真君能知道兽潮爆发,还提前向光明观预警,很可能就是蒲又麟推演测算出来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温岚的原因。 穆长宁隐隐感觉到,温岚可能是重生的,如果重生,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大事,她定然了如指掌。 左于飞交代几声便去忙了,剩下的事自有执事堂来安排,向天磊叹了声道:“穆道友,如今兽潮来袭,原先的计划搁置,百炼谷定会派弟子前来支援,我和师妹决定留在光明观,随时准备加入队伍应对兽潮,穆道友有何打算?” 大难当头,人人自危,私事自然放到一边。 穆长宁点点头道:“覆巢无完卵,我也留下。” 光靠光明观是抵不过兽潮的,七大宗门的援军迟早都会来北地,苍桐派也同样如此。 光明观的护山大阵开启,山门前一面巨大的浮光镜上映着诸多影像,皆是如今北地山脉各处的情形。 黑压压一片的妖兽大军压境,飞禽走兽遍布,妖气冲天,遮天蔽日。 地面龟裂颤抖,轰隆作响,森林树木顷刻间便被摧毁,黑烟四起,有避之不及的修士瞬间被兽潮吞没,连块骨头都没剩下,深入中原的各地要塞虽然都已经事先差人驻守,启动防护大阵,然而一些凡人城镇还是顾及不到,那些凡人最终都沦为了妖兽们的口中食。 血色蔓延,触目惊心。 霍心看得心惊胆战,微颤着身子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有兽潮呢?” 为何要有兽潮? 这个问题向天磊答不出来,穆长宁也沉默以对。 就好比这世上为何要有战争,先时魔修与道修相争,而今妖兽侵入人族地盘,最终反映出来的,无非便是利益二字。 修真界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人修猎妖,妖兽吃人,谁强大谁就能活下来。 穆长宁心情有些沉重,归根究底,这到底是她头回面对这样大规模的争斗,一时怔怔望着浮光镜出神。 直到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穆长宁转身就见到温岚站在不远处,光明观女修极少,这时倒有一些前来避难的,温岚容色温婉秀丽,在人群中很是醒目。 然而更让她关注在意的,是温岚身边那个丰神俊朗的盲眼男修。 之前听左于飞说从阳真君和他小徒弟还有蒲又麟一起来了,在这里见到他们穆长宁并不惊讶,可看温岚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她也觉得这么频繁地相遇确实有些太过巧合了。 “温道友。”穆长宁微微点头打过招呼,又朝蒲又麟抱拳道:“蒲先生。” 蒲又麟一派气定神闲,朝着她的方向微微颔首,温岚扯了扯面皮露出一个笑,心里却郁闷不已,暗道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 倒不是说温岚觉得自己跟穆长宁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吧,可她总觉得,有穆长宁的地方,自己事事不顺,更甚至,有些已经发生了的偏差,还和这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温岚自认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可穆长宁简直就是个变数,她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心里再怎么不甘不愿,温岚到底笑颜以对,“穆道友,又见面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确实很巧。”穆长宁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瞥了眼蒲又麟,道:“温道友是和真君来光明观的?我听说此次光明观之所以能提前设防,全是真君的功劳。” 温岚微微一愣,疑心顿起。 她师父从阳真君当然不可能知道兽潮会提前到来,这些事都是蒲先生推演出来的,当然她也心知肚明,不过没说出来罢了,可穆长宁这么说什么意思? 想起在新禹镇时,穆长宁追着蒲又麟问东问西,温岚霎时便懂了。 修真界已经有一部分人在探寻天算族人的下落,讷言真尊也不例外,穆长宁肯定是在帮着讷言真尊找人,可蒲先生已经被天机门请去了,她到底晚了一步! 温岚轻挪莲步,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挡在了蒲又麟的面前,启唇笑道:“师父自有师父的本事。” 穆长宁心中暗叹,从阳真君师徒果然是防她跟防狼似的。 她确实也在找蒲氏族人,然而和他们的目的不一样,她只是受人所托,要将东西交还给他们而已。 通天之门的开启,去到一个更高的层面,突破修为的桎梏,任谁都会在意,可这些事却不是如今的她能够接触到的。在她前面,还有无数的金丹、元婴、甚至化神,就像师父从未曾与她提及这方面的事,也从没打算让她介入其中。 温岚不过简单聊了几句,便与蒲又麟远远地走到另一边,观望浮光镜,穆长宁也不甚在意,想着未来不久便要与妖兽正面对战,而现在就得先准备起来。 遇上兽潮,如今最紧缺的便是各类丹药符箓这种一次性消耗的东西,她自己是炼丹师,丹药储备很多,不够的时候还能从随身药园或是空间中取材随时炼制,而符箓确实需要添置,至多就是多花点灵石购买,不过现在又有另一种法子。 从冥泽魔君那里得来的养蛊秘术上记载了不少攻击性强大的虫蛊饲养方法,之前定制了各种器皿,而宫无忧也给了她一些碧血金蚕的蚕卵,只要时间充裕,她完全可以培育出诸如爆裂蛊冰蚕蛊的虫蛊,成效并不比任何上品符箓差。 拜托向天磊用寒冰玉炼制了几只冰蚕蛊炼蛊皿,穆长宁将碧血金蚕蚕卵和从冥泽魔君那里搜罗来的各色虫卵培育起来。 而血枯草长在空间,在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下,如今已然到了百年份,炼制出的血灵丹足以筑基修士恢复全身灵力,这东西何其有用,穆长宁也炼制了几炉以备不时之需。 “啾——” 五阶黑鹰尖利的叫声响彻天际,双翼大展翱翔盘旋头顶,狂暴凶狠。 与黑鹰相对的,是一只白皮黑纹的通天霹雳虎,背上双翼扇动,道道风刃攻去,将黑鹰逼得节节败退,四处躲闪,而这时通天霹雳虎庞大的身躯忽的化作虚无,三息过后,竟凭的出现在黑鹰身后,虎口一张就是吐出一个雷光球,正中黑鹰。 “啾——!” 黑鹰凄惨地一声尖叫,黑亮的羽毛被烧得干干净净,霎时成了烤鸟,被通天霹雳虎一口叼在嘴里。 地上杂七杂八躺了许多妖兽尸体,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身上都有挂彩,然而此刻却无一人折损,又是一场完胜。 向天磊霍心收回各自的法器,神情都有些许兴奋。 这是兽潮开始后的第二个月,穆长宁时常跟着光明观中的弟子抵御兽群,既是磨练自身,也是为同道尽一分力。 这一支由五阶黑鹰领头的小兽群意欲偷袭喜山口,被监察台的修士发现,穆长宁一行人便是来消灭这支小兽群的。 左于飞一边和大家整理地上的妖兽尸体,一边则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辛苦了!”又望了眼一边正吃着烤熟了的黑鹰尸首的霹雳,双眼格外明亮:“多谢穆道友,还是多亏你的灵兽解了燃眉之急。” 这次堵截兽群,其余的妖兽还好说,可五阶黑鹰以速度见长,又是攻击力出色的妖兽,它的利爪并不是他们能受得起的,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是这只通天霹雳虎把他们最大的麻烦解除。 这两个月来大家彼此合作也有许多次了,穆长宁完全打破了左于飞印象中女修娇娇柔柔的形象。她的修为不是最高的,实力却不容小觑,每次作战毫不拖泥带水,几乎以命相搏,还能时不时越阶挑战,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样的实力,即便放在各大门派中,都是精英弟子了! 穆长宁淡淡一笑,看了眼身边的霹雳。 灵兽总不能一直待在灵兽袋里,霹雳也需要各种实战来成长,兽潮对它而言,兴许正是个机会。 察觉到主人的视线,霹雳转过头,顾不得嘴边的饕餮美食,咧嘴笑道:“主人,味道有点淡,给瓶蜂蜜吧喵” 霍心忍俊不禁,穆长宁嘴角一抽,没好气地扔了瓶凤凰花蜜过去,霹雳美滋滋地把蜂蜜撒兽肉上,继续大快朵颐。 这时,远处天边驶来十多只船型飞行法器,左于飞惊喜道:“援方到了!” 穆长宁看到那熟悉的船型时便弯了弯唇,原先五只并排的大船,有四只继续前行,其中一只却慢了下来,缓缓降落。 看到了船头苍桐派的标志,所有人都是一怔。 大船降落到底,船上数十名筑基修士跳落下来,而领头的金丹真人,正是慕衍。 “妹子!” 陶恒对她挥了挥手,穆长宁发现这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除了苍桐四杰,陶恒、慕菲菲、季敏、何久、韩楷、裴少元,就连丹峰执事堂的秦师姐、孙师兄都来了。 “长宁,原来你在这里!”慕菲菲招着手跑过来。 穆长宁微微一笑,走到慕衍跟前,“师兄。” 向天磊和霍心不由讶然,慕衍大名鼎鼎,这位金丹真人他们自然知道,可穆长宁居然唤他师兄! 师兄? 向天磊蓦地一顿,“原来穆道友是苍桐派弟子,还是讷言真尊的小徒弟!” 左于飞窒了窒,讷讷问道:“讷言真尊的小徒弟可是曾经那位最年轻的四阶丹师?” 因为缺席了两次丹道考核赛,这些年讷言真尊小弟子在丹道方面的成就名头渐渐不那么出彩了,反倒是天机门的清莲仙子后来居上,可她的实力和修行速度却也让人津津乐道。 听说曾经的罗刹洞之行,她是最后一批出来的,更相传她只花了十七年的时间就到达筑基后期,比起她师兄慕衍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有人说,她兴许会在六十岁不到便结丹,又将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 只是她为人低调,见过她的人不多,即便见到了,也会是如今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对号入座。 “原来是她啊”左于飞垂眸喟叹一声。 早该想到了,这样的实力,必然是大宗门培育出来的,她没说过,他们也没问,以至于除了她姓穆,其余一概不知情。 慕衍问道:“你怎么先来了?” “兽潮发生时就在附近,来光明观暂避,现在便帮着应付兽潮。” “这样也好。”慕衍微微点头。 双方打过招呼,慕衍重新架起大船,载着一行人朝光明观方向驶去。 与同门相见,此刻却来不及叙旧了,慕衍正欲追上原先的队伍,半途却收到了一张传讯符,淡然的眸子微沉。 穆长宁这些天在光明观地界对付兽潮,知道随时会有发生突发状况的可能,这些妖兽群南下,除了各地要塞,时不时会出现在出人意料之地,让人防不胜防。 “师兄,可是出事了?”穆长宁问道。 慕衍回身一字一顿道:“西北方二百里出现上千兽群攻击垦山山脉,形势危急,现在我们分为五组,从四面出击,力求消灭这拨兽群。”(。) 第230章 四象灭绝大阵 这一路北上,众弟子早已适应了时不时的战斗,也清晰地认清了此刻的形势,慕衍这么说,一众人立即高声应道:“是!” 慕衍大致安排了一番,就朝着垦山山脉急速飞去。 没过一刻钟,远远就听到铿锵的打斗声,神识放开之下,可看到两壁高耸夹峙的一线天处,成百上千头妖兽正在冲击那道缺口。 雷光鸟群在空中释放雷电直击山壁,穿山甲成群结队用前肢锐爪刨坑破石,又有无数妖兽群为它们做着掩护对付人修,或是用蛮横强硬的肉身撞开破口,以至于原先细窄的细缝越来越宽,竟也渐渐能容许一人通过。 它们竟是要在这里打开一个入口,以便兽群能够长驱直入! 事出紧急,大家早便商量出了一定的对策,各自分工明确,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这群妖兽开垦出这条隧道! 大船停在数里开外,根本不用人指挥,船上众修士各自踩着飞行法器朝那兽群飞去。 慕衍带领的这一船上苍桐派的筑基弟子大约六十多人,再加上穆长宁这一支出来作战的队伍,统共有近百名的筑基修士,大多都是筑基中期和后期。 而除了正在穿山破石的众妖兽,剩余的与人修对战的妖兽大约在两百余头,大多数是三阶四阶,也有二十多头五阶六阶妖兽,而它们的领头妖兽,竟是一只七阶雷光鸟!一边盘旋在头顶朝着山缝降落数重雷电,一边顾着发号施令统领兽群。 慕衍双脚上所穿的飞行宝鞋灵光闪烁,足尖轻点,一跃而起,直奔半空中的七阶雷光鸟而去,其余人也自发加入了作战。 七阶雷光鸟黝黑的眸子滴溜溜一转,落在慕衍身上,橙黄的尖嘴微张,口吐人言,竟是个妩媚清亮的女声:“好俊俏的小郎君,味道一定很鲜美!” 慕衍眸光淡淡,面不改色,手中冰晶龙吟剑玉华流转,半空之中,蓦地降落皑皑白雪,或是无数冰雹纷纷而落,寒意彻骨。 细雪冰雹落在七阶雷光鸟身上,竟让它身形莫名一滞,有种被人当成操线木偶的感觉,若非它已是七阶,恐怕这种感觉还会更甚。 这个人修,比它想的要厉害得多。 “小郎君,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雷光鸟语带娇嗔,下手却不留情。双翼大展,十数根乌黑翎羽激射而出,无数细碎电流雷光蔓延,从四面八方而来。 慕衍身形速闪,脚步轻移,青色袍角微扬蹁跹,风声猎猎。 上空斗得不可开交,下方也已陷入一片混战。 除了慕衍这一支队伍,另外两路人马也都到了,分别是光明观和天机门的队伍,天机门领头的正是成规真人。 成规真人和光明观另一位金丹真人直接单挑起兽群中的六阶妖兽,而霹雳同样分去了一只六阶兽的压力。 穆长宁在人群中看到了凌玄英、凌清溏还有温岚的影子,甚至还有凌三爷和凌清婉这两张熟面孔,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全到齐了!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凌玄英遥遥望过来,淡淡对视一眼,便各自移开目光,投入眼下的纷战。 穆长宁的双腿此刻正倒挂在一只四阶银狼的腰腹部,不顾它满身的电光激得全身发麻,双眼微眯一剑刺入它的颈项,滚烫的鲜血兜头浇了她满脸,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混沌阳火将银狼的内里焚烧殆尽,银狼呜呜了两声便偏头倒下。 “啊——!” 身侧一声惊叫响起,一根鲜红色长舌卷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快速闪过,穆长宁想也不想扔出一根藤蔓卷住那人的身子,狠狠扯住。 被长舌卷住的人是裴少元,他如今不过刚刚突破筑基六层,可那长舌的主人,却是一只五阶毒蟾! “穆师姐!”裴少元惊声大呼。 穆长宁目光微凝,那毒蟾甩着长舌拉扯裴少元的身体,穆长宁死拽着藤蔓,也被拖着一路往前,双脚陷入泥中,划出长长的痕迹。 毒蟾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哼哼冷笑不已,冷不防脑中蓦地一痛,像被什么利器刺中,眼前一黑。 长舌自觉松开,穆长宁将裴少元拉过来,塞给他一粒血红色的丹药,“这里交给我!” 裴少元被一把推开,怔怔看着那个身影冲向毒蟾,不疑有他地将那粒丹药吃下。 原先消耗殆尽的灵力竟在几息之内恢复,全身的灵力都回来了,还十分充沛。 就算极品回气丹,都没有这样的效果啊! 裴少元大惊,但穆长宁是丹师,各种丹药层出不穷,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 他转向另一面的兽群,手中符箓不要灵石地狂甩。 五阶毒蟾没什么独特出众的攻击力,却是大多数修士不愿对上的妖兽。 它浑身是毒,稍稍一碰蟾皮就会喷出乳白的蟾酥,长舌灵活,张嘴吐出的水雾又满含剧毒,以至于一般人尽都避着它。 不过穆长宁可不怕这个。 毒蟾最擅长的东西,却偏偏是她最不怕的。 方才毒蟾被她的神识攻击偷袭,穆长宁把握好时机,几步近前,踩上它的头部,甩剑刺向它脆弱的眼睛。 毒蟾似有所感,反射性地将眼皮合上,炽火剑刺在眼皮上竟纹丝不动,还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 她微微一愣,没料到毒蟾的眼皮这般坚硬。 而毒蟾这回是反应过来了,背上的脓包一张,乳白色的蟾酥四溅,喷洒地到处都是,嘴里一面吐出黑色的毒雾,一面大声嚷嚷着:“我毒死你!毒死你!” “妹子!”陶恒只看到穆长宁被一团黑色水雾笼罩在内,面色突地一变,恰恰对面那只四阶花豹猛扑过来,被一把金色长枪刺破了脑袋。 陶恒一愣,“哥” 陶远冷着脸把长枪拔出来,微微摇头,“现在什么时候,还容许你三心二意?照顾好自己吧!” 说着转个身,长枪一扫,不动声色瞧了眼穆长宁的方向,很快移开目光。 若是没有点自信,她又如何会如此毫不犹豫地以身犯险? 事实上,那点毒雾穆长宁还真没放心上。毒蟾吞云吐雾玩得高兴,穆长宁对准它大张的嘴就扔进去几条白莹莹的虫子,这是近段时间培育出的冰蚕蛊,这些分量完全能将五阶毒蟾从内而外地冰冻。 果然毒蟾吞吐的动作猛然一顿,双眼大睁,惊恐之色顿现,全身都变得僵硬,随后周身覆上了一层冰晶,就像是被封在冰中的艺术品。 穆长宁足尖一点,狠狠踹在它背上,脚下的冰块蓦地出现一丝裂纹,连带着蟾蜍身体,都如破碎的玻璃,四分五裂。 她这才发现这只蟾蜍已经吞了不少修士,有两个还是苍桐派的弟子,在它腹中结束了生命,此刻还未被完全消化。 战斗一刻都不曾停歇,妖兽死伤过半,人修也伤亡惨重,可饶是如此,还有许多妖兽前仆后继而来,它们构成了一堵厚厚的肉墙,在为裂缝中开垦的妖兽铺路,争取时间。 再这么下去,这条通道早晚要被打通的! 穆长宁抬头望了眼头顶,慕衍和七阶雷光鸟依然在对峙之中,不过此刻的慕衍已经落到雷光鸟的后背上,揪着它背部的羽毛,任它怎么甩都甩不掉。 很显然,慕衍已经处在上风了。 “铮铮铮——” 温岚手中的雕花箜篌嗡嗡作响,素白玉手轻轻一弹,箜篌上的根根琴弦飞出,锋利之处,削铁如泥,那蛮牛的牛角竟这般被生生切落。 眼看着妖兽越来越疯狂,而那只七阶兽又被慕衍狠狠压制住,温岚心道正是时机,一面后退,一面朝凌玄英大喊:“凌师兄!” 凌玄英眸光微闪,温岚这声呼喊何意他心知肚明。 在人群中寻觅到几人的身影,不顾人群兽群的阻拦,硬是杀出一条道,近到苍桐派这方的阵营。 “清扬!” 凌玄英低唤一声,一把软剑舞得如同银蛇,缠住穆长宁面前那条五阶赤焰蟒的七寸,死死绞紧,那赤焰蟒“嘶”的一声惨叫,长尾猛甩,卷起了凌玄英,依稀能听到咯嘣咯嘣的骨骼脆响,然而手中那把软剑仍未松开。 穆长宁微微皱眉,却没再继续犹豫,神识凝针对准赤焰蟒的识海刺去,趁着它分神嘶叫的功夫,一朵火莲凝于剑尖,飞入它大张的口中。 赤焰蟒本是火属性的妖兽,然而令它惊讶的是,这朵火莲竟让它畏惧不已,从头部一路蔓延灼烧至全身,疼得赤焰蟒“嘶嘶”直叫,松开蟒身,一把将凌玄英甩开。 然而这还未完,赤焰蟒听到那女修轻喝道:“离火绝焰!” 它发现自己竟然凭空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本就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连吭都没吭一下,就被焚为灰烬。 “你”见凌玄英唇边浸染的血迹,穆长宁刚想出声,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来不及细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狭缝中那些开垦的妖兽困住再灭除。”凌玄英指着那已经被拓展成三尺宽的狭缝说道。 要一次性大范围将这些妖兽困住灭杀,只能使用阵法,可这样的大型阵法,不是简简单单谁都能撑得起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成规真人已经脚踏飞行法宝升空,扬手数十根阵柱盘旋着打入地底,天机门九位筑基弟子紧随其后严阵以待,穆长宁一怔,“四象灭绝大阵?” 凌玄英眼睛一亮,“对,师父主阵,另有十二位筑基弟子辅阵,如今还差两人。” 天机门来的弟子中能撑得住这阵法的也只有这么多,匆忙中得再寻出两个精通阵道的人来辅助,他头一个想到的是穆长宁,紧接着,便是陶远。 曾经苏讷言化神大典,在苍桐派与她相认的时候见识过她的布阵手法,而此刻穆长宁只是观成规真人的布阵雏形便能说出这阵法称谓,可见他没找错人。 知晓如今形势严峻,穆长宁不再多做考虑,唤上陶远,三人迅速升空,站好方位。 站在地上的温岚在看到凌玄英寻来的人是穆长宁和陶远时,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气结不已。 本来这次妖兽突袭垦山山脉,注定是要被攻陷的,但这次有她在,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借蒲先生神算之名,向成规真人献计,仓促之间也备下了这四象灭绝大阵,可临了还差了两人,但只要算上苍桐派的陶远和楚寒枫,一切都不成问题,可为何最后凌玄英会选穆长宁! 她什么时候会阵法了?这不是添乱吗? 可转念一想凌玄英既然敢在这关头这么做,恐怕穆长宁还真是懂阵法的 温岚这时心中复杂得很,她一方面又想这次布阵防守成功,为门派争功,一方面却又希望防守失败,再将罪责归到某些学艺不精的人身上 与温岚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楚寒枫,成规真人要做什么,他琢磨了一下就懂了,若是天机门一手承包,他当然无话可说,可既然找了苍桐派弟子,为何却独独没有他! 陶远在阵道方面确实比他出色,这点他心服口服,可穆长宁她明明是丹峰的,偏爱来凑这热闹! 楚寒枫手中弯刀握得更紧,于妖兽群间大杀四方,至于是心潮澎湃热血愤慨所致,抑或是想借此抒发什么怒气怨气,这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成规真人接二连三抛下了上百根阵柱,根根嵌入地底,十二名筑基弟子各司其职,手中翻飞不断,打下无数灵诀,每人的脚下都升起了一团金光,整座山壁之下霎时亮起一个金色盘圆的图案,图案上四大神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在原地转动起来。 原先专注破山运石的妖兽们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身子竟在微微发抖。 而这时,那圆盘上的四神兽蓦地眨了眨眼。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竟从那圆盘上挣脱开,金光闪闪的身形庞大,眸中分明地流露出睥睨不屑。 所有妖兽都蓦地一顿,在空中布阵的十三人满头大汗身形微颤的时候,这四大神兽便对着狭缝中的妖兽狂轰滥炸。 嘶吼啸叫,气流翻滚,碎肉尸骨漫天,血色渐渐弥散(。) 第231章 云破天开剑 四象灭绝大阵一开,七阶雷光鸟便开始狂躁地大叫,它背上的慕衍险些被它震下来,而原本与人修混战的妖兽们也顷刻陷入了暴戾狂热的境地,朝着大阵横冲直撞,毫无理智可言。 由一位金丹后期,十二位筑基后期修士合力撑起的高阶大阵,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攻破的? 四象神兽在阵中大杀四方,众妖兽被排挤在外,还未待靠近,便被护阵金光逼退,只得眼睁睁看着狭缝中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成规真人扬手又是上百道繁复的灵诀对着阵眼打入,高声大喝:“变!” 在半空站位的十二名筑基后期弟子同时对着各自的阵点打入一道道灵诀,身体内的灵力犹如抽水一般被渐渐抽空,所有人挥汗如雨,身形不住地颤抖。 穆长宁将紫魄抓在手里,灵诀打得又快又急,但饶是如此,她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们原先在和妖兽作战时便已经废了不少灵力,此刻再来应对这样一个大型杀阵,无疑有些勉强,而有赖于紫魄补充的她尚且如此,换了其他人情况只会更糟! 果然有一个筑基七层的女修“哇”地吐了口血,手中一停,整个阵法都蓦地一顿,那由阵法化出的四象神兽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四象灭绝大阵,虽然威力巨大,却也有它的弊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是哪一环节没有跟上,都会对整体影响甚广。 “吕师妹!”那女修身侧一个男修惊呼一声。 成规真人冷声道:“给我撑住!撑不住也得撑!” 吕姓女修咬牙服下回气丹,又开始动手打灵诀,然而体内灵力几近枯竭,能够维持飞行已是极致,如何也施展不开,霎时急得两眼通红。 成规真人神色更冷,而这时又一个男修出现了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到最后唯剩二三人还在苦苦挣扎。 阵法停滞,灭绝大阵中的四神兽已经被剩余的妖兽们打散,化作无数点点灵光。 成规真人轻叹一声,暗道天意如此,当真半点由不得人! 七阶雷光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盘旋在高空冷笑不已,“哼哼,人修,想要阻止我们,你们还不够格!” 它尖利地笑声响彻耳畔,慕衍压低身子,牙关紧咬,一双手在不知不觉之间覆满了冰晶,十指尖锐削铁如泥,对准雷光鸟的颈骨,狠狠刺下。 “嗷——!” 七阶雷光鸟引颈痛呼,不由展翅飞得更高,抖动摇晃得更加厉害,它感到那双冰寒刺骨刺入它血肉扼住她筋骨的双手强劲有力,力透千钧,另有寒意沿着她的血肉一寸寸蔓延,鲜血凝滞成冰,似是要将它全身由内而外地冰封。 “人修!人修!” 七阶雷光鸟运起全身妖力抵挡,气得浑身发抖、嗷嗷直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雷光鸟群像是一瞬听到了什么号令,开始绕着七阶雷光鸟盘旋飞舞,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渐渐围成了一个圈。 此时的九霄之上,风云变幻,电闪雷鸣,臂粗的紫电一道又一道地砸在慕衍身上。灵力撑起的护罩被打破,宝衣激发的灵光渐渐黯然失色。 地上的修士不由自主地抬头,这一刻蓦地升起一股令人心悸又毛骨悚然之感,任谁都能想象到,它们正在酝酿着如何石破天惊的一击。 穆长宁眸光微紧。 雷鸟这种妖兽本就攻击力异常强大,她清楚地知道雷光鸟激发的雷电威力有多大。 当初在云龙山脉炼体时,一只五阶的雷光鸟就让她吃尽苦头,而师兄现在对付的这只已经到了七阶,相当于人修结丹后期,比师兄的修为还高上一层,再加上另有这么多三四阶的鸟群从旁协助,想要从中脱身,有多困难可想而知。 她收回视线,告诫自己莫要分心,师兄既能被称作苍桐历来最出色的天才,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温岚察觉到阵法已经停止不前,又见那雷光鸟群此刻的癫狂,心中不由有些烦躁,又止不住失望连连。 难道说,还是不行吗? 即便她已经想法子去改变了,可依然还是这个结果,不可违背吗? 脚下的厮杀愈发惨烈,穆长宁犹豫了一瞬,再不踟蹰,素手一扬,便见得眼前划过几道残影,再回神,每人手中都已经多了一颗鲜红色的丹药。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丹药的来向,不明所以。 陶远已经服下了血灵丹,过了几息,煞白的面色突然好了许多,感觉到体内的变化,陶远颇为不可思议地望向穆长宁。 凌玄英毫不迟疑地将血灵丹一口吞下,扫了圈其他人,口气不容置喙地道:“吃!” 成规真人知道这个掷出丹药的女修是谁,讷言真尊的小徒弟,也是个丹师,虽然这种丹药连他都没见过,但自己徒弟既然这么相信她,再加上陶远和凌玄英的脸色确实好了许多,成规真人点点头道:“把它吃了。” 众人不再迟疑,同时将血灵丹服下。 一股暖流在丹田化开,很快将已近枯竭的真元补充完全,所有人大惊失色,那吕姓女修愕然道:“怎么会?我的灵力完全恢复了!” “我的也是!” “这是什么丹药!” 众人惊讶于血灵丹的神奇之处,穆长宁却只是抬手对着阵点打入灵诀,成规真人冷声喝道:“做事!” 大家迅速回神,不再追问,既然灵力恢复了,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重新构造撑起灭绝大阵。 无数道灵光闪闪,地上的金色圆盘复又亮起,那四象神兽终于再次现身。 “怎么会?怎么会!” 七阶雷光鸟清晰地察觉到原先灵力补充不及的那些筑基人修此刻都已灵力充盈,恢复到了全盛的时期,更是一改方才的颓丧之色,斗志高昂,战意满满。 慕衍护身宝衣的灵光终于湮灭,无数雷电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他像是浑然不觉,只是一直半垂着的眸子忽然抬起,淡色眼眸中有股暗沉在逐渐加深。 风起云涌,遮天蔽日,电闪雷鸣夹杂间,慕衍在雷光鸟背上缓缓站直了身子。 无数的灵力涌向头顶,形成一个灵气漩涡,十丈之内,大地冰封,弥天大雪。 而在这个漩涡中,蓦地出现了一柄巨剑,通体雪白,晶莹如玉,巨剑灵光大闪,一条白龙从剑柄处蜿蜒游移而下,盘于剑身,橙黄的眸子轻闪,隐含暴戾之气。 “云破天开剑!” 随着一声低喝,白龙仰天长吟,四方灵气化成的无数剑影顷刻散开,盘旋飞转,收割着一只又一只雷光鸟的性命。 战音敲响,震耳欲聋,势不可挡,云破天开! 七阶雷光鸟瑟瑟发抖,慕衍飞身跃起,手中指诀不断打出,巨剑横冲直下,七阶雷光鸟的身体霎时被狠狠钉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再无声息。 眼看着领头妖兽都死了,其余的妖兽心中顿生怯意,惶恐不已,而那方四象灭绝大阵已经将狭缝中的妖兽全部剿灭。 攻陷任务失败,幸存的妖兽们顿时抱头鼠窜,各自远遁。 有修士还想乘胜追击,那光明观的致远真人怒喝道:“穷寇莫追!” 他看了眼这地上遍布的尸体。 妖兽死伤无数,人修也折损不少,守住了这段山脉,可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但若此处失守,真给妖兽打开了一条通道,往后横冲直撞畅行无阻,被它们深入了人类腹地,后果才不堪设想。 “师叔!” 慕衍悄然落地,身形微有些不稳,许玄度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了把,暗中扣住他的手腕,一股精纯的灵力缓缓输送过去。 二人同为冰灵根,灵力最是相合,可这么一探,许玄度脸色不由微变,“师叔,你” 慕衍微微摇头,脸上血色褪尽,一看便知消耗过度,恐怕还伤及了本源。 以一人之力独战雷光鸟群,领头的还是一只七阶妖兽,而慕衍本身却只是金丹中期,这样强悍的实力和战力,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无怪乎是讷言真尊的大弟子,也难怪说他是这辈中最杰出的人才。 致远真人望向慕衍和已经收起阵法走过来的成规真人,拱手谢道:“多谢二位道友。” 成规真人缓缓摇头,“应该的。” 他几不可察瞥了眼已经移步到慕衍身侧的穆长宁,原先什么情况他很清楚,若不是这丫头给的一粒丹药,这灭绝大阵也根本转不起来。 试问有什么丹药能让修士迅速恢复全身灵力,还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若是有这种丹药,早被哄抬上拍卖场拍出天价了! 成规真人自认,他修行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可今日偏偏就见着了 讷言真尊收的两个弟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温岚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淡淡瞥了眼,心道还真成功了,虽然有了某个不怎么顺眼的人参与,不过好歹她的目的达成了,怎么也得给她记上一功! 这方的战斗结束,各自留了些人下来收拾残局,致远真人当即又向门派调了一批弟子来修补驻守这方被开垦出的狭缝,随后领着苍桐派和天机门的修士去到光明观安顿,再另行安排各自的任务。 穆长宁察觉到慕衍的不对劲,他的脚步格外沉重,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驾船的活儿都落到了许玄度身上。 先前慕衍那最后一击虽然石破天惊,可看他如今的状态,还有许师兄这么难看的脸色,可想而知定然伤得不轻。 她两指搭上慕衍的腕脉,灵力细细游走了一圈,心中不由暗惊。 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他的金丹经脉竟然遍布细碎的裂痕,身体灵力动荡,境界都隐隐不稳,别说动用灵力了,此刻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都已经算好的了! 这种伤,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养不好。 怎么会搞成这样! 望穿思索片刻道:“他应该是吃了龙穴石髓。” “龙穴石髓?” 这东西穆长宁也有所耳闻,据说只产于太阴的寻龙渊,能够将攻击招数的威力提升整整一倍,然而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东西,招数威力越强大,对自身损害也越大。 慕衍那一招名为云破天开剑,是他现如今能够使出的最强招,以精血为引催动全身灵力,但未必能对付得了数百头的雷光鸟和他脚下那一只七阶兽,服下龙穴石髓,却是为了万无一失。 穆长宁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慕菲菲着急问道:“长宁,六叔怎么样了?” 慕衍微微睁眼,淡色的眸子中神色平静,淡淡道:“没事,消耗过大而已。” 慕衍是医修,他自己什么情况,他自己最清楚,既然他这么说,穆长宁也不会去拆穿他。 回到光明观的时候,同济真人、籽福真人、金铭真人、千叶真人已经早早地各自领了一批弟子安顿好了,左右等不来慕衍那支队伍,正有些不安,好不容易等来人了,一看每个人都有挂彩,人数还少了二十个,慕衍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慕师弟,你这是”千叶真人红唇微张,急急近到跟前。 本来千叶真人自罚闭关五十年,可又是道魔纷争,又是兽潮来临,就算她想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行了,干脆自请前来支援道修,不料还没踏入光明观,慕衍就已受了重伤。 “多谢千叶师姐关心,无碍。”慕衍微微摇头。 千叶真人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余一声轻声。 各自安排好住处,慕衍的房间里只余了穆长宁和许玄度二人,许玄度为他输了些灵力,皱眉道:“师叔,真的不用找人来看看吗?” “我自己怎么样我清楚,你找谁来都没用。” 许玄度不由气结,“知道会如此,师叔就不该冒险,您这伤就算有天材地宝温养,没个几年也根本好不了!” 这可是穆长宁头一回看许玄度这么发脾气,还是对他一向敬重的师叔。 慕衍闭了闭眼,“你若这么想,就出去吧,别在这碍眼。” “师叔!”许玄度瞪了会儿眼,无奈垂下了头。 穆长宁好笑道:“师兄,许师兄也只是关心你,不过你这伤确实耽搁不得。” 想了想,穆长宁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两只玉盒,“师兄,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慕衍打开看了眼,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出现一瞬间的怔愣,抬头讶然看了她眼。 两只玉盒里放的,分别是万年何首乌和九节菖蒲的花叶。 从咏梅真人那处得来的九节菖蒲种在空间,这些年过去已经开了几次花,每一次都被她采摘下收好,而那万年何首乌,就是从冥泽魔君那里缴获的万年灵药之一了。 这两样东西都是固本培元、温养身体的东西,最难得的是二者相辅相成,还能延年益寿,增加几年的寿元。(。) 第232章 木灵精 当然,慕衍才百岁出头,潜力无穷,不似咏梅真人寿元无多,还需要到处搜寻能够增加寿元的灵丹妙药,可这些灵药对慕衍的伤势复苏确实大有裨益。 慕衍一直知道这师妹福缘深厚,可随随便便就取出万年灵药来,还是让他心中讶然不已。 “何首乌便罢了,九节菖蒲确实有用。” 穆长宁闻言便将九节菖蒲递了过去,不过这灵药也就是做温养身体修复本源之用,慕衍因为服用龙穴石髓所受的内伤还是得另想方法。 她望向在一边冷着脸不说话的许玄度,道:“许师兄,麻烦你出去一下。” “为什么?”许玄度眉头一皱,坚决道:“我不走!” 穆长宁无奈道:“你留在这里又帮不上忙,反倒外面随时有情况发生,师兄受伤已经少了个战力,你还要在这里干耗着?” 许玄度一窒,默了片刻垂首道:“师叔,那我先出去了。” 慕衍微微点头。 等人离开后,穆长宁落下房中禁制,又加固了两重阵法,慕衍不解道:“长宁,你” “师兄,你的伤,我有办法尽快恢复。” 穆长宁盘膝坐于慕衍身后,手掌抵上他的后背,混沌阳火从掌心窜出,循着脉络游走到慕衍的丹田处,细细裹了一圈。 那颗圆润的金丹上出现了几条大大小小的裂缝,混沌阳火当即便钻入裂缝中。 混沌阴阳火既是天地奇火,自有它的奇特之处,除却攻击威力巨大,还有淬炼修复经脉丹田、润物无声之用,穆长宁也是准备用混沌阳火来为慕衍疗伤。 其实也有比这更快捷的方法。 之前苏讷言给了她一粒九转还魂丹,别说是师兄这种情况了,就算师父那样被天雷劈得只剩一口气的都能救回来。 不过九转还魂丹是九品丹药,无论是她或是慕衍目前都没有能力炼制,又是一次性消耗品,若用在这上面,就真的大材小用了。 修复的过程远比她想的要容易得多,本以为得费上一番力气,她都准备好用一整瓶血灵丹作为补充了,可临到头却发现根本不用她引导什么,涌入慕衍身体内的混沌阳火就像有了意识,兴奋欢快地贴合上那些裂纹缝隙就自主运转起来了。 这种现象真是让人啧啧称奇,望穿嘴角顿时一抽,“得,你师兄算是因祸得福了。” “什么意思?” “以先前那招云破天开剑的威力来看,龙穴石髓的反效果应该是能要了他的命的,怎么说一颗九转还魂丹都必不可少,可看他现在的情况,想必丹田脉络曾经已被淬炼过一次,而你现在,是在为他二次淬炼。” 穆长宁顿时了然,以混沌阳火目前的兴奋状态来看,之前给慕衍淬炼丹田的无疑就是混沌阴火了,而混沌阴火的主人,可是黎枭啊! 他们什么时候凑一块儿的? 黎枭会这么好心,给师兄淬炼丹田脉络? 望穿哼哼道:“能得到混沌阴阳火先后淬炼,想也知道好处有多大了,你师兄以后再像今天这么作死,也不用怕了!” 穆长宁嘴角一抽,闭上眼继续专心为慕衍疗伤。 垦山山脉一役,居功至伟的当属两人,一个是灭杀了雷光鸟群和七阶妖兽的慕衍,一个则是布下四象灭绝大阵,阻止兽群破山的成规真人。 天机门众辅阵弟子记一大功,人人都得到了门派的大幅奖励,这个奖励可是连金丹真人都心动不已的,而温岚这个献计人自然占了大头,甚至众门派的前辈也都对她印象深刻。 从执事堂出来,当时一同破阵的吕姓女修叫住了凌玄英:“凌师兄留步!” 凌玄英回身问道:“吕师妹何事?” 吕姓女修微微一笑:“凌师兄,听说你与苍桐派的穆道友交情匪浅?” 听闻穆长宁的名字,凌玄英微微挑眉,不远处的温岚和凌清溏也不由顿住脚步。 “吕师妹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凌玄英望了望吕姓女修身后的九个筑基修士,都是当时一起辅佐成规真人布阵的弟子,他想,他大概是能猜到他们什么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小妹也便直说了。” 吕姓女修坦然笑道:“当日我等一齐布阵,本是灵力耗尽强弩之末,幸得苍桐派穆道友一粒丹药解了燃眉之急,实在神奇之至,我等如今在兽潮作战中,朝不保夕,若能有这种丹药傍身,也能多一分自保之力,听闻凌师兄与穆道友素来交好,不知师兄可否为我们牵线搭桥,我们愿花高价购买!” 与丹药有关的事,凌清溏自然关注,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就听到那吕姓女修身后一名筑基修士出声说道:“凌师兄,这种能瞬息恢复全身灵力的丹药太难得了,关键还没什么副作用,若能够换取几颗,多少灵石我们都无所谓的!” “瞬息恢复灵力?”凌清溏喃喃自语,心道哪有这样瞬息恢复灵力的丹药,就算有,还能没有副作用吗?那也未免太逆天了! 莫非是九转还魂丹? 不对,九转还魂丹多难得啊,天下能炼出来的丹师屈指可数,穆长宁还能随随便便给别人吃了? 凌玄英刚想拒绝,凌清溏开口道:“五哥,真有这般神奇的丹药?若是可以,我也想向长宁买几颗备着。” 凌玄英微有些不耐。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种丹药必是藏货,当时情况紧急才会拿出来给他们服用,穆长宁的存量说不定也不多,现在借他的名义交情去跟人讨要,那算什么? 别人便罢了,十一也这么没分寸! “你们要买就自己说去,人家卖不卖是人家的事,我不会帮你们开这个口。” 凌玄英微微摇头先行离开,凌清溏猛地一愣。 凌玄英极少会落她的面子,这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不远处的成规真人见状失笑,致远真人看向身侧的成规真人,不由问道:“那小丫头真的有这种丹药?” 成规真人点点头:“是啊,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 “能恢复全身灵力筑基期若是如此,那金丹期、元婴期、甚至化神期呢?”致远真人眸光轻闪,失笑道:“这些年没听说这丫头丹道上怎么了得,我原以为当初昙花一现过后就籍籍无名了,原不过是在韬光养晦。” “谁说不是呢。”成规真人轻笑了声,若有似无瞥一眼此刻面如寒霜的凌清溏。 凌清溏连续两次得到丹师考核的魁首,加之她无双的外貌,在门中名气不小,丹道盟中也如鱼得水,多得是人将她捧着奉着。 高处待久了,就有些飘飘然,愈发受不得落差冷待所以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成规真人默然收回视线,致远真人又问道:“也不知道慕道友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他似乎伤得不轻。” “听说那小丫头在给人疗伤呢。” “她还是医修吗?”致远真人大感稀奇,“又是丹师,又会阵法,还是医修?嗬,讷言真尊收的弟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妖孽” 两位真人已经渐行渐远了,温岚的脸色实在当不得好看。 这本该是只属于她一人的荣耀,怎么总要被人分去一杯羹呢! “小玉,你说,她是不是我命定的克星?”温岚出声问道。 小玉是她那只炼妖葫的器灵,也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将来,她也能依靠它飞升白灵界。 “主人,您既纵观全局,气运自当凌驾所有人之上,没有人能够成为您的克星。” 温岚顿时舒服了。 是了,没人会比她更清楚未来的走向,她的优势还没完全打开呢,到了既定的时候,谁还能阻挡她去路? 穆长宁在给慕衍疗伤的第五天收了手,将他全身大大小小所有的经脉修复淬炼了一遍,能够显而易见那脉络上泛着点点金光,十分坚韧。 体内的灵力耗尽再补充,补充再耗尽,如是也废了半瓶血灵丹,等到混沌阳火回到身体里,一股脱力感随之袭来,穆长宁赶忙取了几粒丹药服下。 慕衍缓缓睁眼,原先苍白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眸中清亮通透,全身蒙了一层薄薄的油垢,皆是二次淬炼后排出的杂质。 使了个清洁术整理了一下,慕衍抬眸道:“多谢师妹。” 穆长宁淡笑摇头:“师兄不必客气,你的伤虽好了,但这次毕竟伤到了本源,还需细心调养,九节菖蒲疗效虽好,但见效缓慢,短期之内,还是不宜过度使用灵力。” 说到这里不由一顿,转念一想师兄可是医修,而她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说这些简直就是废话。 慕衍倒不在意,微微点头:“好。” 穆长宁又取出了一块冰蓝色的晶玉递过去,“兽潮期间,还是尽快恢复为好,这个对师兄应该有用。” 她拿出的东西是在极北之地得来的寒冰晶,这东西既能够作为顶级炼器材料,又是冰灵根修士进阶修行的绝佳之物,慕衍是冰灵根,伤的又是本源,靠寒冰晶来补充绝对比任何灵丹妙药效果好得多。 慕衍面色微怔,“师妹” “非常时期,师兄可不要推辞,我原先受你多番照顾,寒冰晶对我却没有太大用途,怎么着也得便宜自家人吧?” 慕衍不由轻笑,收下她的寒冰晶,又取了个玉盒交给她。 穆长宁打开一看,拳头大小的一块晶石绿光闪闪,浓郁磅礴的木灵气扑面而来,钻入她灵力匮乏的身体,当下只觉大为舒畅。 “这是木灵精!”穆长宁愕然。 灵精是一条上品灵脉的心脏根基命脉所在,在灵脉灵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形成需要成千上万年的光景,所含灵力纯正,更是无数上品极品灵石的灵力总和,拥有一块灵精,就能培育出一条灵脉。 五行灵精中,穆长宁只见过火灵精,那是在无垠秘境掉入地心的时候挖到的,已经被望穿消化掉了,甚至火灵精的余威还帮她提纯了灵根纯净度。 穆长宁怔怔发愣,慕衍含笑道:“这是我前几年在一个封闭之地得来的,同样,木灵精对我用处也不大,总归还是便宜自家人的好。” 穆长宁是火木双灵根,木灵精给她正合适。 用处不大?怎么会用处不大? 五行灵精中,就数木灵精和水灵精价值最高,二者蕴含庞大的生机,人之将死时,一小块木灵精或是水灵精,都能吊住一条命,修复伤势,珍贵程度与寒冰晶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这次根本不用她多此一举,慕衍光是用木灵精就能将他的伤治好了 “师兄!” 慕衍微微抬手,“你知道的,这很值得。” 不仅仅是因为寒冰晶和九节菖蒲,更是因为她为他二次淬炼心脉丹田,经混沌阴阳火先后淬炼,就如在不死城见过的不死人拥有不坏不死之身一样,以后慕衍的脉络丹田,用金刚不坏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若是一开始他用木灵精恢复,也不会达到这重效果,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穆长宁看了看手里的木灵精,福至心灵地想道,几年前师兄进入封闭之地得来的木灵精,而他的经脉又恰恰经过混沌阴火的淬炼,该不会那时候,正好跟黎枭在一起吧? 她脱口问了出来,慕衍清咳声,“这只是个巧合”他略带尴尬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这话题转的真是生硬穆长宁无意过多探听别人的隐私,而她也确实需要休息,点点头便出了房门。 小院里十分安静,七大宗门的弟子都要去应付兽潮,只有轮换之时才会回来休息,有些更是长期驻守在驻地,时刻戒备。 历来的兽潮持续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而这次的兽潮规模却是几千年来之最,恐怕十年之内都无法消停。 回了自己房间,穆长宁将木灵精给了望穿,他摇摇头道:“我现在已经不用灵精来补充了,你自己留着吧,无论进阶还是疗伤都是好东西。”(。) 第233章 风雨欲来 木灵精所含灵力之盛,远非一次便能吸收干净,关键时候更是救命的东西,穆长宁也舍不得拿它来修炼。 这段时间大大小小参加了不少战役,收获是一回事,更主要是能磨练人,她发现自己筑基八层的屏障似乎有了些许松动,尤其之前为师兄淬炼经脉时反复压榨灵力,那层壁垒更隐隐有了打破的趋势。 果然这次静心修炼后顺利进阶到了筑基八层。 在筑基七层停滞了八年多,既是因为曾经进阶太快而修为虚浮、心境跟不上,一直注重于稳固根基,也是因为这些年更多的是在淬体和实战。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正如师父所说的厚积薄发,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进阶,远比强行拔高修为牢靠得多。 半月之后,已经筑基八层的穆长宁在出关后便被分配了新任务,去一个名为天溪涧的地方驻守。 天溪涧三面环山,地形复杂,形成了一个天然阵法,易守难攻,但却也是个十分关键不容有失的要塞。 这次被选去那处驻守的修士都是懂点阵法的,苍桐派除了穆长宁外,便是陶远、楚寒枫、裴少元还有一众阵峰弟子,而天机门更是占了大头,领头的金丹修士是成规真人,除凌玄英外,当日一起布阵的几个筑基后期修士也赫然在列,甚至还让她看到了凌三和凌清婉。 那二人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倒是凌清婉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阴狠又怨毒,这种情绪从何而来,穆长宁懒得深究,她不过淡淡扫了眼便收回目光。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底某些躁动在渐渐浮起,然而也只是一瞬。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炼气期无法控制的情绪,到现在看到不过尔尔。 “穆师姐,那日多亏你,不然我肯定是没命了。”裴少元想起那天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尤其在看到那只毒蟾肚子里剖出两个苍桐派弟子时,他不由更加庆幸自己的好运,否则想必他也会是其中一员。 穆长宁好笑道:“客气什么,你师姐让我好好看着你,出了点事我怎么跟她交代?” 明华真君也就这么两个弟子,慕菲菲对这小师弟可谓护短宝贝得紧,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帮忙照看着,穆长宁当然能帮则帮。 裴少元脸色又是一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是当初那个腼腆爱脸红的男孩子。 陶远淡淡一笑,楚寒枫晦涩阴沉地望了眼,闷声不哼。 天机门那位吕姓女修走了过来,与她提起血灵丹的事,“那日多谢穆道友灵丹相赠,不知穆道友还有没有这种灵丹,若是可以,我希望能用灵石换取。” 从那日拿出血灵丹给众人服用起,穆长宁就预料过这种情况,血灵丹的功效很实用,最关键还没有副作用,在战场上若能备上一些,好处怎么也数不清。 吕姓女修会开这个口,完全在意料之中,她也想过将血灵丹拿出来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些许麻烦,但当时的情况,由不得她犹豫太多。 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想来她依然会这么做。 穆长宁叹道:“抱歉道友,血灵丹材料难得,实在匀不出再多了。” 这倒不是穆长宁在推辞,千年血枯草需要三个多月才能长成,一炉血灵丹满炉也不过十二粒,如今她剩下的血灵丹,真的不多了,只有再等血枯草长成,才能继续炼制。 吕姓女修微愣,面色颇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这种丹药确实不可能有太多,强求不得,也便只得悻悻然作罢。 等到众人来到天溪涧驻地,成规真人自去与驻守的金丹真人会和相商,而原留守在此的弟子便带着他们熟悉了一下环境。 令穆长宁意外的是,这位弟子倒也算是个故人。 当年她曾和孟扶桑还有藏剑阁三位修士一起闯一座前辈遗府,这人便是那三人中姓尹的男修,后来尹姓修士得了那座遗府前辈留下的阵法心得,再之后也在苏讷言化神大典上见过,她记得这人全名唤作尹默。 “穆道友。”尹默也看到了她,微微颔首,穆长宁同样淡笑相回。 尹默带着众人转了一圈,来到管事处,管事处的弟子便开始安排分组,大体上是二十多人一组,负责巡逻游击,与妖兽进行缠斗。 成规真人望了眼众人,朗声说道:“天溪涧过后便是数个修仙城镇,无数修士凡人汇聚于此,我们的任务,便是守住天溪涧,不让妖兽入侵!” “每组巡逻十日,之后修整五日,懂阵法的另外负责加固阵流交替,万万不容有失。” “是!”众人高声应是。 穆长宁就此便在天溪涧驻守下来。 一晃两年多过去,穆长宁已经对天溪涧十分熟悉。 这里确实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困阵,但还不至于困住人,至多便是让人在里面多绕些圈子,可是这里的地势却能够大加利用。 穆长宁原先接触的阵道,都是用阵盘、阵柱、阵旗这些现成的东西进行布阵,但真正的阵法大师,却是能够利用手头的一切进行创作,随便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可以用来作为布阵的材料,足以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阿柯给她的那本上古阵法,记载的便是这样的手法,而现实中,穆长宁也只在凤凰谷付家的时候,在付景宸的鹤林里看到过。那里怪石嶙峋,每一样都是阵法中的一环,随便碰一碰,都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思及此,她也想起来自己是爽约了,跟付文轩约好的十年后去寻龙渊,如今因为兽潮,也不作数了,义父十多年前就闭关冲击化神,也不知道现在成功了没,就连师父,自从下山之后,就没再听闻过他的消息,兽潮爆发了两三年,师父却一点音信都没有。 “穆师姐,是在这里刻阵吗?” 裴少元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穆长宁回头,便见裴少元正指着一块巨石出声。 这两年虽然道修一直都在跟妖兽游击对抗,但节奏却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妖兽也有修整叫停的时候,只偶尔来个一两下无关痛痒的突袭,便说天溪涧这里,都有两三个月没见到妖兽的影子了,以至于大家的防备都渐渐松懈下来。 这连续快三年的作战,妖兽死伤甚多,人修也没好到哪里去,用修士血肉铸成的防线至今未被攻破,大家自傲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感到些许疲惫和悲哀。 为这无休的战争疲惫,为死去的同门好友悲哀。 所有人都说兽潮快要结束了,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望穿也隐隐感到有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沉寂的背后不仅仅是消亡,也可能蕴藏着更危险的爆发。 天溪涧这个要道关卡说什么都不能丢,趁着这次巡逻,在这里布上几重加固阵法,若真的有事,不说能挡住兽群,起码有个缓冲的时间,若真的是她多虑,大不了就白费些功夫,回头再请这些帮忙布阵的道友们喝酒吃肉。 裴少元第一次学着利用环境布阵,问东问西的,穆长宁也一一耐心地解答。 尹默惊叹道:“这种手法,我听闻只有阵法大师才能掌握,不知穆道友的阵法师从何人?” 穆长宁是苏讷言的徒弟大家都知道,可苏讷言的成就主要还是在丹道上,从没听说他阵法也这样的出色的。 穆长宁看了眼陶远,陶远猛地一惊,苦笑道:“穆师妹你看我做什么,你现在这阵法比我可出色多了,我还要向你请教的。” 裴少元乐呵呵道:“我们穆师姐的阵法,是跟太阴的付六长老学的,那是穆师姐的义父!” 尹默倏地一窒,失声道:“付六长老?” 术业有专攻,每个领域都有各自顶尖的人物,一如丹道上的苏讷言和丹道盟月轮盟主,器道上的正卿真君,阵道上自然也有翘楚所在,天机门的从阳真君,太阴付家的付景宸,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尹默目瞪口呆,尤其听到付景宸还是人家的义父,心中更是愕然不已。 “原来如此”他讷讷说道。 穆长宁无奈一笑,其实这手法她是从阿柯那本上古阵法上学来的,而且运用还不算成熟,目前也不过掌握了个皮毛。 当初在付家付景宸确实教过她阵法,但还不至于深入到这种地步,不过这时候也只好拿义父来当挡箭牌了。 楚寒枫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细长的眸子微眯,暗暗冷哼一声,面上神色沉更冷。 他最近愈发不爱与人交流了,所有人开始围着这个人转,哪里还有谁关注在意他怎么样? 苍桐四杰又如何? 干脆让给人家好了,他还不屑当了! 防护大阵刻画了几天才算完成,这种就地取材的阵法隐蔽性很好,一般人难以发现,成规真人看自己徒弟终日忙前忙后,也跟着过来看了眼,在见过那些阵法痕迹后,心情可谓相当复杂,再一听穆长宁是跟着付景宸学的,突然沉默了下来。 “玄英,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当年你祖父意外陨落,你堂兄根基被毁,我多番调查,恐怕和这位付六长老有点关系。”成规真人斟酌了一下徐徐说道。 凌玄英面不改色,“那又如何?难道师父要去找付六长老讨个公道吗?” 成规真人一窒,人家付景宸是准化神修士,而他只是金丹后期,再说凌易平在门中结丹,地位本不怎么高,当初他陨落了,未曾追究出细因,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至于凌玄明,他的品行不端,既然被罚去挖矿五十年,也就相当于抛弃他了,谁还会管他怎么样? 若不是曾经凌易平搭救过他一把,成规真人大抵不可能这般尽心。 “付六长老远在太阴,和你祖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不惜与天机门为敌,还要至你祖父于死地?” 凌玄英扯了扯嘴角冷笑,“师父说的这些我又怎么知道?” “以前我也不明白,可今日才知,付六长老竟是穆丫头的义父”成规真人深深看了他眼,“我记得,穆丫头跟凌家似乎有点矛盾,尤其是你堂兄?” 凌玄英勃然变色,“师父,您什么意思!” 没料到徒弟反应这么大,成规真人不由一愣,凌玄英眯了眯眼道:“您是想说,为当年那些事,她记恨至今,然后央求付六长老来对付他们?祖父的死,和她有间接关系吗?” 成规真人默然,他不想这么想,可眼下唯一能把二者联系起来的,似乎只有穆长宁啊! 凌玄英冷笑道:“师父,这点您真的多虑了,若真要问这是谁的问题,我只能确信,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作为一个晚辈,这么说就有点忤逆的意味了,尤其这个徒弟素来都很知礼。 成规真人讶然,可下一瞬,凌玄英又变回那个懂事的徒弟,“师父,世间的因因果果谁都说不清,祖父当初搭救了您一把,您也帮他进了天机门,而剩余的事,您真的还要继续吗?” 等凌玄英离开了,成规真人还在想这个问题,直觉告诉他某些东西最好不要沾身,可他又觉得徒弟应该是有事在瞒着他 在中土浩浩荡荡抵御兽潮的时候,大泽太阴这里却是一片安宁。 这些年没有半点音信的苏讷言正悠然待在凤凰谷的地盘上,对面则是付家那位化神后期的老祖宗。若是穆长宁在此,便会发现,苏讷言身侧坐着的,竟是她一直想找的咏梅真人! 咏梅真人看着桌案上散落的三枚大钱,眉眼微微低垂,只说了两个字:“恭喜。” 这喜从何来,二人一时不明,苏讷言陡然想到了什么,转向窗外。 恰恰这时,凤凰谷的上空乌云密布,强大的威压压得人窒闷难耐,灵气纷乱卷起一个又一个漩涡,那黑压压的云层中电光越来越频繁密集。 这是劫雷的气息 付家老祖宗哈哈笑道:“景宸这是要化神了!”他望向咏梅真人,拱手道:“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咏梅真人面上不见喜色,反倒有些忧思,苏讷言沉吟片刻,蓦地勾唇一笑,“走,看看去!”(。) 第234章 胡媚妖王 化神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地劈下,于苏讷言和付宗主而言,经历过一次化神雷劫,早已经十分淡定,而对于凤凰谷内所有付家子弟来说,这样的盛景千万年难遇,个个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这一幕,眸光难掩激动澎湃。 咏梅真人一面低头掐着手指,一面紧蹙眉心,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在第四道天雷落下后,整个凤凰谷的灵气蓦地一凝,所有聚灵阵都停止了运转,而那第五道劫雷却还凝在半空将落不落,后继无力。 付宗主猛地一惊,勒令喝道:“快!快打开凤凰谷禁制!” 随着禁制一开,凤凰谷外早早布好的顶级聚灵阵快速运转起来,裹挟着海量的灵气风暴袭来,呼呼大风吹刮地人站立不稳。 这时,第五道劫雷终于如期落下。 九道天雷劫一过,本该是灵鸟飞舞、仙音袅袅的化神天象,然而此刻却只看到上空出现了三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黝黑如墨、如有实质,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聚集起来的灵气,哪怕是炼气期的小弟子,都能感受到周边的灵气正在消失。 所有人怔怔地发愣,惊声叫道:“那是什么!” 咏梅真人敛眉沉思,苏讷言和付宗主神色凝重,而原先被劫雷劈得血肉模糊外焦里嫩的付景宸还在入定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同样的黑色漩涡还出现在许多地方,吞噬着这片大陆上的灵气,甚至魔域的上空,也出现了这么些漩涡,将大量魔气尽数吞入腹中。 蛮荒最深处的无天殿,正是蛮荒妖主的洞府。白衣银发的男子迈出殿外,瞧着头顶那些吞噬漩涡,脸色蓦地一沉,挥手打出几道灵诀。 他身后很快出现八个男女,皆是清一色的妖修,修为皆在九阶之上。 这八个妖修垂首抱拳,口中称道:“妖主。” 妖主回身望去,眉角微抬,直直盯向一个青衣男子,“少主呢?” 这青衣男子正是陵水妖王。 陵水妖王闻言未语,只是将头压得更低。 妖主冷哼一声,“当人当久了,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妖了?” 八大妖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红衣墨发长相妖媚的女子娇声笑道:“妖主,少主肯定是在冰窟呢!” 陵水妖王不满地瞪她,红衣女子眨眨眼,目光流转、烟视媚行,一脸无辜,“你瞪我干嘛,我还说错了?” 妖主淡淡瞥她一眼,红衣女子顿时闭嘴不再说话了。 “小打小闹这么久,是时候来点狠的了。”妖主目光转了一圈,问道:“你们谁去?” 那红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出来,“妖主,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胡媚呢?我火狐一族当仁不让!” “金猊愿意效劳。” “蓝翎义不容辞。” “赤蝎随时待命。” “” 陵水妖王深深闭眼,只一瞬,抬眸坚定道:“但凭妖主吩咐。” 妖主满意地勾了勾唇,点点头道:“既如此,都下去准备吧。” “是。” 这场吞噬风暴持续了整整七日才算结束,待到漩涡尽数消失,灵天大陆又变回了一片风平浪静,凤凰谷上空,晚了七日的化神天象终于降落,灵花朵朵坠落,将付景宸被劈得体无完肤的身体一点点修复完好。 苏讷言望了眼天际,可以明显感觉到灵天大陆的灵气浓度降低了。 如果说二十年前,只有他们这些化神元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灵气的微妙变化,那么到了现在,即便是炼气期的小修士,都可以明显感觉到如今的修真条件恶劣下来了。 这不是只针对某一块区域,而是整个灵天大陆皆是如此,包括魔域在内。 苏讷言见咏梅真人满面忧色,不由问道:“真人可是在不安?” 咏梅真人缓缓摇头,“大势所趋,无所谓安不安的,早些晚些而已。” 他心中长叹,暗道如此一来,天命人的找寻就更加刻不容缓了。 待到付景宸渡劫成功,焕然一新后来到付宗主和苏讷言面前时,二人倒是笑颜以对。 他们心里都明白,因着那吞噬漩涡的原因,以灵天大陆如今的灵气浓郁程度,很难再造就一个化神了,除非通天之门开启,化神境得以飞升白灵界,而修真界的灵气又能得到补充,否则,付景宸极有可能会是最后一个化神。 这世间注定只能再容纳一个化神,就算不是付景宸,也会是其他人,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涵熙真尊在化神大圆满停留了数千年,通天门再不开,这位第一高手只有陨落的份,也是因此,苏讷言当年才会劝付景宸早些冲击化神关卡。 既是逼蒲氏一族现身,也是卖付家一个人情。 总归,便宜付景宸,总比便宜其他人好得多。 “凤凰谷的灵气,果然大打折扣了” 付景宸轻叹一声,看到苏讷言身侧的咏梅真人,明明只是金丹后期,却能跟两位化神尊者并肩而立,付景宸心中猛地一顿:“这位是” 咏梅真人淡淡瞥他眼,哑声道:“我叫蒲寂。” 付景宸一怔,眸光微紧,“你是阿宴的” 咏梅真人悄然垂眸,“八姐的事,我不想跟你细谈,如你所见,她早已不是天算灵使,也终究归于尘土。” 说到底还是无奈的,蒲氏一族历来最杰出的一位灵使,就这么陨落在中土大地上,怎么能不让人可惜呢? 天算自认算无遗策,可命数这种东西,最是多变,往日里随意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哪怕他们,也无法预料到往后的种种。 八姐当初离开青灵岛来到这里,恐怕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结局。 付景宸面淡如水。到了化神,有些东西看开了,有些东西放下了,有些东西也更能控制住了,闻言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付宗主淡笑道:“既然景宸化神了,讷言,你和真人不妨多留几日,参加完景宸的化神大典之后再离开。” “不用了。” “多谢宗主好意。” 二人异口同声,苏讷言笑了笑道:“中土兽潮也有三年了,如今整这么一遭,我不信无天殿里那老妖怪不会有别的动作,他本身便已是十三阶,手底下八大妖王也不是吃素的,还是早日回去看看为妙。” 咏梅真人点点头道:“我无意多留,只想早些去中土。” “正好,我那小徒弟应该很乐意见到真人,她还要多谢真人当日馈赠呢!”苏讷言笑道。 咏梅真人缓缓摇头,“那本便是穆小友应得的,反倒是在下另欠了小友一串星月菩提佛珠” 真论起来,或许,穆长宁还应该再唤他一声舅舅。 付宗主深深看了眼苏讷言和咏梅真人,如今尘埃落定,天算蒲氏是要入世了,多少人抢着想分一杯羹,偏又给苏讷言抢了先 “宗主。”付景宸出声道:“不用举办化神大典了,那一套没有意思,既然中土兽潮,我也去看看。” 这一点正合付宗主之意,他笑着道:“如此也好。” 苏讷言挑眉似笑非笑,所以说,都是活了千百年的老狐狸啊! 付景宸也不用收拾,直接走人就好,付文轩急急忙忙跟上来道:“师父,我也跟您一起去!” 十多年过去,付文轩已突破筑基大圆满。他这些年少了许多顾虑,从前刻意放慢的节奏,也算变相压实了根基,又加上得了不少不错的机缘,现在修炼速度渐渐提上来了,再压几年,便能够冲击金丹,兽潮对他而言,未必不是机会。 付景宸点点头,“跟上来吧。” 天溪涧将近半年未再见到妖兽的影子,不止是这处,其余要道也同样如此,仿佛兽群们一下子约定好了不再进犯,所有人都以为,兽潮就要结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出现了那样的黑色漩涡,遍布整个灵天大陆,吞噬着无数的灵气魔气,持续了整整七日,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灵气的浓度在大幅降低,大家恐慌的同时,也在纷纷猜测这是出了什么事。 穆长宁内心不安愈发深重,这种情绪,在从阳真君温岚还有蒲又麟带着大批弟子出现在天溪涧时达到了顶峰。 天溪涧素来易守难攻,靠着精妙的阵法,坐镇此处的一向都是金丹真人,如今也不过只有两位金丹后期,可从阳真君都来了,这说明什么? 天溪涧,有值得元婴后期真君亲自镇守的理由。 温岚这个重生女,加上蒲又麟这个天算族人,他们一定知道,此地必会有危险发生。 果然从阳真君来到天溪涧后便开始大幅加固阵法,然而这阵法还没加固完全,监控室的弟子忽的惊声大叫,浮光镜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兽群,从远远的乌压压的一个点,迅速靠近,离据点不过三百里! “不好了!兽群,兽群来袭!” “好多好妖兽,数量足有五千!不,或许不止!” “天溪涧从没出现过这么多妖兽!” 一声接一声慌乱的通报传来,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作战,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突然来这么大的场面,众人不由惊慌不已。 从阳真君面色冷沉,手中加固阵法的动作更快,成规真人怒喝道:“大家不要慌!随时准备战斗,懂阵法的弟子速来帮忙!” 众人回过神,纷纷进入状态,穆长宁和一众懂阵法的弟子立即加入到加固防御阵的队伍中,而剩余的弟子,不是时刻准备战斗模式,便是负责监控兽群。 巨大的浮光镜上清晰地映着此刻妖兽群的状态,光是来到天溪涧的妖兽就数不清,最前面的是飞禽,到后面便是走兽,三阶四阶是常态,五阶六阶也不少,期间夹杂着一大片火红,竟是许许多多的火狐。 从阳真君脸色一沉,火狐既然出现,胡媚妖王恐怕也差不离到了。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兽群竟然没有直接攻来天溪涧,反而是在山谷中转着圈。 “这是怎么回事?”监控弟子大为不解,难道说,兽群还在密谋什么? 成规真人一怔,拍案道:“对了,阵法生效了!” 温岚疑惑道:“成规师叔,什么阵法生效了?” 成规真人双眼晶亮,望向一边正和一众弟子在努力布阵的穆长宁,摇头叹道:“两个月前,苍桐派的穆丫头和玄英还有几个弟子在谷中刻阵,说是以防万一。天溪涧本来便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困阵,不过是困不住人,那阵法就是加固了困阵,又是刻在草木石块上的,隐蔽得很,一般难以发现” “原以为他们是要白费力气了,竟真的派上了用场!”成规真人惊叹连连。 温岚大惊失色,“怎么会!她怎么知道天溪涧会有大难发生?” 就连她,也是看到了那吞噬漩涡之后才想到天溪涧会有大难,这件事足足提前了一年半,连她都感到意外,穆长宁又是如何知晓的? “怎么能事先知道呢?”成规真人摇头道:“都说了是为以防万一了,那丫头后来还请当时刻阵的一众弟子喝酒赔罪了,连他们都以为这阵法是白刻的。” 所以说,真的是运气好到爆,误打误撞了? 温岚气得牙痒痒,哪都有这人插一脚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别废话,趁着有时间,赶紧做事!”从阳真君不过怔愣一瞬,便回过神,但心中对穆长宁确实有点另眼相看。 这一手未雨绸缪争取到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了! 五阶六阶的妖兽灵智皆已完全,转了两圈就发现不对劲之处,可四周又没什么阵法痕迹所有妖兽对着山谷中的花花草草一阵摧残,刻画的加固阵法被破,没过多久兽群们已经兵临城下。 可这时候从阳真君的防护大阵也已竣工,他神色凝重,对着那山口逼近的兽群们冷笑一声,挥手道:“开!” 数十道灵诀打入阵点,防护大阵的一面开启,密密麻麻的兽群涌进来,而在放入三四百头妖兽之后,大阵又一次关闭,将往后源源不断的兽群阻隔在外,而所有弟子则对着被放进来的妖兽迎面直上,先一举歼灭,再徐徐图之。 而在这时,一阵清亮的笑声传来,大阵之外,蓦地出现一个一身红衣的妖娆女子,媚笑着望过来,“从阳真君,怎么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第235章 红莲业火 娇媚的声音如同海妖歌声般蛊惑人心,几乎能酥掉人半边骨头,女子眼波斜睇过来,浅浅一笑,便觉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望穿哇哇叫道:“是狐狸精耶!” 这骚媚的模样,不是狐狸精都说不过去了! 早便听闻狐族天生有一套狐媚之术,其中尤以火狐最为突出,狐族中男男女女五阶化形,各个模样都是拔尖的,一颦一笑,千娇百媚,远不是魔宫合欢堂那些女修能够企及。 饶是穆长宁是女子,这时候都不由心尖一颤。 十阶化形妖狐的狐媚之术何其了得,在场大多还都是些筑基期的弟子,在媚术之下蓦地一顿。 过招之时,哪怕毫厘之差都会造成结局的差异,原本被围攻的妖兽猛然反扑,有避之不及的,当下便成为妖兽的口下亡魂。 “胡媚妖王!” 从阳真君厉声大喝,将迷蒙中的众人唤醒,随后他猛地飞身而起,穿过防护大阵来到胡媚妖王面前,匆匆丢下一句话:“按原计划进行!” 穆长宁在听到从阳真君那声大喝时便知大事不妙。 多少年了,历来兽潮再如何激烈,又何曾有妖王参与其中?天溪涧这里有胡媚妖王现身,那其余地方呢? 蛮荒八大妖王,是不是集体出动了? 来不及深究其中细因,穆长宁只能先对付起眼前的妖兽。 防护大阵将大量的兽群隔绝在外,解决完放进大阵的一批妖兽后,又会有新的一批被放进来,而从阳真君早便和胡媚妖王打没了影。 解决掉三百头妖兽,众人都有些吃力,成规真人挥手道:“恢复一个时辰后再来!” 这样的消耗战术,对修士的耐力体力以及意志力都有很高的要求,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安逸了半年! 望着大阵外嘶吼狰狞、对着阵法一通狂轰滥炸的兽群,裴少元的声音有些不稳:“这大阵,能撑多长时间?” 凌玄英拧眉细思,道:“从阳真君的阵法精妙牢固,没这么容易被破,我们待在这里面,暂时是安全的。” “可外面有成千上万的妖兽!光凭我们,何时才能杀完?”尹默满面愁容。 陶远望了眼远处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的兽群,轻叹道:“若是只有这些还好说,我们还能待在阵法里,怕就怕” 尹默一愣,“怕什么?” 穆长宁深深看他一眼,“就怕从阳真君挡不住胡媚妖王,这大阵对付虾兵蟹将绰绰有余,撑个十天半月没问题,这段时间还能等援方过来,但若是十阶妖兽” 裴少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会吧?胡媚妖王虽是十阶,可从阳真君也是元后修士啊!” 说到后面都有些底气不足。 修士之所以往往能够越阶挑战妖兽,那都是赖以各种各样的法宝法术,等到妖兽化形成为妖修,也同样使用法宝开始,战力比起人修是不遑多让的,甚至还有可能略胜一筹。 再说,从阳真君再厉害,也只有一人,谁知道胡媚妖王还有没有其他帮手呢? 这一下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但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连续三天三夜轮换交替的作战,大阵外的妖兽数量却不见减少,往往他们杀了多少,后继就会有多少的妖兽进行补充,只多不少,可若一味关闭防护大阵死守,阵法所承受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能够坚持的时间更会大为缩短。 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惫色,然而这时候,大家的目光却是一致的坚定不移。 大难面前,他们的目的,除却守住这道防线,更是要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开!”成规真人一声令下,又是数百头妖兽被放进来。 所有人都发现了,现在的进来的妖兽,大多数都在四阶左右,就连五阶六阶的也频繁起来了,经历过如今的兽潮,才发现过去三年所遇到的,已经可以算是小儿科了! 霹雳在对阵一只六阶金翅大鹏鸟时受了伤,现在回了灵兽袋修养,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战力的缺失对他们而言都十分不利。 筑基中期的挑战四阶兽,筑基后期的联手挑战五阶兽,这些都是常态。 穆长宁提剑就朝着一只五阶火蜘蛛奔过去。 这种含剧毒的妖兽一般都是她的首选,它们的主要攻击手段都是毒,而他人在对上它们时往往都要有所顾虑,但因为她本身是绝毒之体,便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火蜘蛛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闪着幽幽绿光,看着冲撞上来的人修,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蛛腿一抬,火蜘蛛的腹部便吐出一根长长的蛛丝,蛛丝沾上穆长宁的身体,本身极强的粘性很快缠住她不放,束缚住她的双臂。 火蜘蛛幽亮的眼睛闪着暗光,似在自鸣得意,然而它很快发现,这女修身上涌现出了一层火光,这火光将蛛丝烧为了灰烬,更甚至这火光让它感受到有一丝惊惶,仿佛这火是一样多么可怕的东西。 铿——! 炽火剑重重击在火蜘蛛的硬壳上,除了发出一声爆鸣,再未造成其他伤害,火蜘蛛张嘴吐出一团汁液,哼哼道:“人修,还差得远呢!” 穆长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吗?” 火蜘蛛突然感到不对劲,然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发现全身都无法动弹了,胸腹下一股剧痛传来。 它提腿一看,发现自己腹部不知何时长出了许许多多的碧色藤蔓,藤蔓带着黑色的倒刺钩子,死死嵌进它的血肉里,全身的妖力都在被一点一滴吸收干净。 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被投放在了火蜘蛛的腹部,如今不过是长出来了嗜血藤而已。 火蜘蛛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穆长宁理都没理它,任由火蜘蛛被嗜血藤裹成茧,随后一团火将它连带着嗜血藤一起烧灼干净。 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最能出其不意,眼下哪还顾得到什么藏不藏私的,怎么快速有效地解决敌人才是王道。 背后猛地传来一道劲风,穆长宁猛地侧身一躲,一道飓风刃堪堪擦过肩膀,来向正是一只四阶的疾风狼,而陶远的惊呼声也在这时随之响起:“穆师妹!” 她未作迟疑,低声轻喝:“移花接木!” 全身碧色光芒大闪,一只五阶的秃鹫猛地俯身冲下来,利爪对着穆长宁狠狠一抓,而方才那只偷袭的疾风狼也将数道风刃打来。 “穆师姐!” 裴少元猛地睁大眼,却未见穆长宁当场血肉模糊,反倒是四阶疾风狼的身体斜斜飞出,鲜血如注,而五阶秃鹫同样啼叫痛呼了一声。 无边落木诀第四式移花接木,能够将攻击伤害反馈大一半给对方,前提是伤害对象修为不超过她两个小境界。 疾风狼和秃鹫配合默契,一个偷袭、一个强攻,既然躲不过,她就干脆不躲,让它们好好尝尝移花接木滋味。 于她而言,淬炼过的身体不过就是受些小伤,这种疼痛也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甚至也让她找到了突破口。 一杆金色长枪刺穿了疾风狼的头颅,趁着秃鹫身形不稳的时候,穆长宁的神识攻击朝着它狠狠刺过去,再在它失神的当口,十几条鲜红的虫子扔去,沿着它大张的短喙或是耳洞钻入,身形迅速腾挪远去。 没过几息,秃鹫的头被爆裂蛊轰炸地一塌糊涂,在原地跌跌撞撞走了两步便一头栽下。 陶远拔出金枪,朝这边望了眼,穆长宁微微点头。 这几年并肩作战,大家都对彼此非常熟悉了,有些话完全不必多言。 也是在这么紧锣密鼓的作战中,穆长宁更能发现自己的不足。 以她如今的肉身强度和轻身功法,更适合近身战斗,无边落木诀也主要是起的辅助之用,没有太强大的攻击性,在远攻方面,她确实有所短缺,尤其当遇上疾风狼、秃鹫这种飞行妖兽时,应对相较而言会有些吃力。 若等兽潮结束,也许她需要好好想想这方面的问题。 “啊!” 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来源却是温岚,她正被一只五阶的岩牛追着跑,脸色发白,花容失色。 而这时,十几粒算珠对着岩牛打去,打瞎了岩牛的眼睛,从眼窝直穿后脑,岩牛庞大的身躯应声倒下。 在看到那算珠回到一个白衣男子手上时,穆长宁微微一愣。原因无他,这算珠的来源是一只金珠算盘,而这算盘的形状,和她在咏梅真人那处见过的一模一样,和师父印在她脑中的影像也完全相同。 这是穆长宁头一回看到蒲又麟出手,只这么一下,她就能肯定了,蒲又麟确确实实是蒲宴的族人,连本命法宝都一样 温岚惊魂甫定,来到蒲又麟身边,低声道谢:“多谢蒲先生。” “不必。”蒲又麟淡笑摇头,接下来他倒也帮着偶尔对付妖兽。 等到新一轮战斗结束,温岚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问道:“蒲先生,天溪涧能守住吗?” 这一点温岚也很不确定,师父从阳真君一去这么久没有音讯,而大阵外的兽群又一个不少,时间越长越让人不安。 蒲又麟肯定地点头,“能。” 这时,又是一阵媚笑声传来,胡媚妖王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蓦地让人心中一沉。 没有看到从阳真君的身影 成规真人脸色大变,“胡媚妖王,从阳真君呢!” “他啊”胡媚妖王歪着头,尾音拉得极长,纵然魅色惑人,可这般吊人胃口委实抓心挠肝。 见众人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胡媚妖王噗嗤一笑,“从阳老头儿当然是已经死了!” “什么!” 一位元婴后期的真君陨落!这,这得是多大的冲击啊! 温岚不可置信,厉声吼道:“你胡说!” 一个筑基后期的小丫头片子,胡媚妖王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她执起鬓角一缕墨发,宛如少女般娇笑,“爱信不信!” 绝色容颜让人心神一阵恍惚,穆长宁咬了咬舌尖迅速回神,望穿啧啧称奇:“真是个尤物!” 胡媚妖王搔首弄姿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突地响起:“妖畜,休得胡言!” “真君(师父)!” 众人惊喜抬头,便见从阳真君拎着一只八阶的大鹏鸟狠狠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飞灰。 胡媚妖王挥挥手,娇声嗔道:“从阳真君,怎的这么粗鲁啊?吓到人家了呢!” 从阳真君额角青筋直跳。 八大妖王里,实力最强的绝对挨不到胡媚妖王,可这女人却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一刻也不肯消停! 从阳真君神色冷下来,“胡媚妖王,现在就带着兽群回去,否则,本君定会让你好看!” “哎呦,威胁我?”胡媚妖王水葱般的手指指着自己,拍拍波涛汹涌的雪白胸脯,茶色的眸中水光点点:“人家好怕呀!” 从阳真君脸色更沉,咬牙怒骂:“骚狐狸!” 胡媚妖王勾唇冷笑,“我既已出现在这里,又岂是这么容易回去的?” 她扬手打出一簇血红色的火焰,缓缓落到防护大阵上。 穆长宁既身具混沌阳火,对火焰的感应自然敏锐得多,她此刻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一蹙火焰的可怖之处。 “这是狐火?” 妖兽也有兽火,兽火也有相对排名,如曾见过的姑获鸟的怨灵鬼火,或是火狐一族的狐火,都在兽火中名列前茅,虽远不及天地奇火,但也有先天过人之处。 望穿摇摇头,“不止,胡媚妖王这火不仅仅是狐火,应该是将狐火与红莲业火糅合了难怪这只狐狸敢这么横!” “红莲业火!” 那可是一种天地奇火啊!乱心志、迷心神,灼烧神魂,再加上胡媚妖王十阶的修为 穆长宁暗道一声不好! 红莲业火在前,这阵法完了! “你!”从阳真君微微惊愕,元后修士见多识广,自能认出这火的特殊之处。 胡媚妖王浑不在意,启唇轻笑,扬手一挥,“小的们!” 顿时,一大片的火狐出现在阵外,火红色的皮毛,四只爪子却是雪白,往日里看来娇憨可爱的模样,此刻却龇牙咧嘴凶神恶煞。 狐嘴微张,无数团狐火吐出,配合着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一起灼烧着防护大阵。(。) 第236章 灵力炮 破阵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当然是从阵法中最薄弱的阵眼处入手,但也不排除还有其他方式,一如使用暴力破阵。 以从阳真君的阵法造诣,胡媚妖王只能选择后者。 这世上再牢固的阵法,都有一定的承受极限,正如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天溪涧的防御法阵,没法永久困住兽群,而现在又多了成百上千只火狐的狐火连同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一起破阵,阵法坍塌只是早晚的问题。 守阵弟子一面轮换,一面不要灵力地将一道道灵诀打入阵点,胡媚妖王仗着有红莲业火,自与从阳真君斡旋缠斗。 一个是元后修士,一个是十阶妖修,实力相当,甚至胡媚妖王还稳稳占着上风。 成片的火狐摆动着狐尾,一大片粉色雾气从火狐群的身上散发,飘飘袅袅地氤氲在空气中,渗透进大阵之内,带来一阵异香。 成规真人脸色一变,“糟,是凝酥软香!”他厉声喝道:“所有人屏息!” 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所有修士还在恢复之中,防御反应都有所降低,终归有人或多或少地吸入了这股异香,脑中顿时一空,双目无神,全身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烦闷燥热,恍惚间似乎能看到那些龇牙咧嘴的火狐幻化成了一个个俊男美女,引诱着人一步步地靠近。 凝酥软香是火狐的天赋技能,天魔宫合欢堂惯用的媚毒伎俩,也有一部分是从这凝酥软香中凝练提取的精华。黎枭是制毒大师,十分懂得如何在这上头大做文章。 这些中了凝酥软香的修士都被敲晕了,然而即便是昏睡中,他们的面色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脸上表情似痛似苦,或悲或喜。额间汗气蒸腾,这些都是修士的精气,待到精气耗尽,这些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给他们服下清心丹。”成规真人命令道。 清心丹对少量凝酥软香确实奏效,可身体也一时酥软无力,暂时无法恢复。随着空气中的粉色雾气越来越浓郁,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修士筑基后,体内会形成一个内循环,短期内的屏息没有大碍,但长时间如此却并非长久之计,众人只能不惜灵力撑起隔息结界,或是大把大把耗费灵石打出各式阵盘。 胡媚妖王手中凝了一朵血红色的火莲,对着从阳真君抛去,从阳真君自然取出法宝抵挡。 红莲业火也被称作地狱之火,地狱道中,业火皆都用来焚烧罪人魂魄,它的攻击威力或许并不算强,但它最致命的,却是能够灼烧神魂。 一旦被红莲业火沾身,它不会对你的表面造成伤害,却是直接将你的神魂焚为虚无,至此消亡于天地间,永生永世不再入六道轮回! 从阳真君怎么也想不通,胡媚妖王是怎么把这红莲业火收服的莫不是,她还走了一遭地狱道? 两位高手在空中激战,胡媚妖王抽空瞥了眼地上的场景,见小狐狸们这么上道,她勾唇笑了笑,然而这抹笑容很快凝在了唇边。 视线被氤氲的粉色雾气阻挡,却阻挡不了她的神识。 大阵之中,有个穿着苍桐派门派服饰的少女手执一把青玉尺,玉尺灵光大盛,这粉色的雾气竟一股脑地往她的碧玉尺中钻,接着玉尺黑光大盛,一缕黑气从尺中飘飘袅袅地越出,那些小火狐们,竟然倒了一大片,留下的还是些修为等阶较高的。 胡媚妖王美目微眯,其中精光微闪,还透露些许讶然,从阳真君却是一愣。 这一出来自何人之手他当然清楚,原先穆长宁在谷中刻画的阵法已经让他吃了一惊,不曾想还藏着一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缕黑气,应该是毒吧? 究竟是她这法器的原因,还是她本身便习毒,这一点便不得而知了。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对于某些固有的看法没那么重视,苏讷言本身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何况这种时候,管它什么法子,只要能奏效,那就是好法子! 随着凝酥软香消失,众人微微松了口气,此刻看向穆长宁的目光,有的异彩连连,自然也有的惊疑好奇不已。 她鲜少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用毒,可有的时候却不得不为。 正如从阳真君所想的一样,这时候,只要能奏效的,管它是怎么样! 只温岚目光晦涩地轻轻一瞥,薄唇微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阳真君一道灵光将那火莲打散,胡媚妖王冷笑道:“不错嘛,道门这些年,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从阳真君懒得跟她废话,转守为攻,胡媚妖王这时终于认真起来了,手中又是十多束火光打向大阵,取出一只哨子抵在唇边,一声清脆的哨音很快传开,远方蓦地飞来一只八阶的狮鹫。 从阳真君面色微变,他应付起胡媚妖王一个就已经吃力了,何况还来一只相当于人修元婴初期的狮鹫! 暗骂了一声卑鄙,从阳真君只能硬着头皮以一敌二,然而这只八阶狮鹫根本没准备来对付他,它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对着防护大阵猛地俯冲而去。 轰—— 阵法微微晃动,守阵的弟子被震得灵气倒灌,胸口猛地一痛,喉间腥甜不已。 成规真人亲自守镇,那狮鹫再接再厉又是一通乱撞。 红莲业火灼烧的部位开始变软变薄,而狮鹫和众妖兽的撞击又让大阵渐渐松动,更出现了一丝裂纹,成规真人攒起眉心,却蓦地又是一松,低声喝道:“大家准备撤离!” 撤离? “师父?”凌玄英一怔。 天溪涧这个要道一旦失守,过后的数个修仙城镇必将生灵涂炭,成规真人竟是要他们现在撤离? 成规真人来不及多做解释,这防护阵显而易见地撑不了多久了,那些被拦在阵外的兽群摩拳擦掌时刻准备,密密麻麻的乌压压一片,若是被他们冲进来,几乎瞬间就能将他们吞没,凭他们的能力,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是如何都压制不住的。 “这是命令,迅速撤离!” 轰—— 又是一记重击,阵法核心上出现了道道裂纹,众人面面相觑,高空的从阳真君扬手一挥,“撤!” 连从阳真君也说撤? 穆长宁心中狐疑,神识大范围散开,一圈圈往外延伸,在看到远处一个山头上的情景时,嘴角蓦地一抽。 “快,按照真君说的,赶紧撤!” 陶远裴少元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楚寒枫嘴角轻扯,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贪生怕死。 温岚满脸焦急,难道天溪涧还是注定的守不住? 守不住就守不住吧,反正到时她只要往空间里一躲,之后再出来就相安无事了。 这么一想,温岚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但听到炼妖葫器灵小玉的传音时,她再不迟疑,迅速祭出飞行法器。 穆长宁疾声道:“援方已经到了,新觉真君在山边架起了灵力炮,我们现在有多远走多远!” 楚寒枫一窒,“师父?灵力炮?” 灵力炮是一种大杀伤性的武器,需要用大量灵石驱动,攻击威力连元婴真君都要大为忌惮,往日里一般不会轻易使用,只有在大型攻城战时才会派上用场。 先前援军未至,他们只能死守,不敢轻易撤离,可如今灵力炮都已经登场了,再不走,他们也得被炸成肉泥。 楚寒枫目光惊疑不定,他如今的修为与穆长宁也算相当,可在他的神识探测范围内,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难不成她的神识范围还远超自己? 陶远等人也没有探测到这些,但他们至少还是相信穆长宁的,何况连从阳真君都这么说,定然没错了,当下依命行事。 所有人立即祭出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夺命狂奔,这时候一分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稍稍晚一步,他们都要成为灵力炮下的牺牲品。 穆长宁一边从紫魄中汲取灵力,一边往口中扔丹药,所幸这两年也收获了几次百年血枯草,陆陆续续炼了几炉血灵丹,也多少分了其余人一两粒,在这种时刻,一颗血灵丹几乎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众修士在生死时速间四散而去,数百道遁光飞速划过天际。 连穆长宁都发现的事,胡媚妖王又怎会不知,她妖娆绝色的面容微冷,死死瞪住从阳真君,“你们都疯了!” 就算之前道魔之争,也没有用上灵力炮这种东西,确切地说,这东西都已经多少年不曾问世了,如今却用在了这里! “不这么做,又如何让你知难而退?”从阳真君拦住将要逃遁的胡媚妖王。 说来也是风水轮流转,早先从阳真君被胡媚妖王步步紧逼,现在却是她被缠得脱不开身。 八阶狮鹫也不再执泥于破阵,反过来帮着胡媚妖王一起对付从阳真君,一边朝着胡媚妖王大喊:“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眼下他们哪里还顾得底下那些兽群,若再不离开,他们也会被弹炮轰炸成重伤! 狮鹫的加入,让从阳真君迅速处于弱势,可他却偏偏不急着离开,胡媚妖王怒道:“你疯了,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吗?” 从阳真君冷声一笑,“你一个就足够了!” 胡媚妖王瞳孔微缩,这时,天边一道流光蓦地飞速划过,几乎转眼就要近到跟前,那流光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让人心惊胆寒,而原先那个与她缠斗不分的男人,此刻身形却蓦地一虚,已然消失不见。(。) 第237章 无天殿 胡媚妖王暗骂一声老东西,很显然,从阳真君施展秘术逃遁了。 人修比起他们的独到之处,就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秘术功法、法宝灵器,以致这种时候,从阳真君能够悄无声息地远遁,而他们,却只能徒然面对这困局。 “快上来!” 狮鹫展开双翼,胡媚妖王一跃跳上它的后背,狮鹫便载着胡媚妖王急速狂奔。 狮鹫半鸟半兽,速度本就日行万里,何况它还是八阶妖兽,只瞬息的功夫,便已飞开数百里。 灵炮落地,轰然炸开,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炮弹不间断地打出来。 这样一个炮弹便需要用上万块上品灵石催动,威力几近移山填海。 一时之间,山崩地裂,无边火光熊熊燃起,爆炸范围之内,所有的妖兽都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满地,血肉横飞。 漫天火影重重,吞没了一只又一只妖兽的尸身。 灵力炮的威力之大,不止上千头妖兽化作飞灰,连天溪涧也被刹那夷为平地。 穆长宁等人早已撤退,使出浑身解数飞速奔逃,然而他们的飞行速度到底有限,气浪蔓延数百里,他们几乎都能感受到背后滚滚的热浪正在袭来。 “新觉道兄。” 使用秘术远遁的从阳真君来到了灵力炮所在的山头,而新觉真君此刻正指挥着灵力炮,见状微微点头,“从阳道兄。” 从阳真君摇头轻叹:“终究还是用上了这个” 灵力炮的威力巨大,动辄就是上千条性命,未免有伤天和,一般约定俗成的,若能不用便尽量不用。可如今异族入侵,危在旦夕,真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容不得他们犹豫再三。 火光一片里,天溪涧面目全非,两位元婴真君忽然目光一凛。 灵力炮的攻击已经停了,可那片火海的深处,却还在接连不断地窜起滔天火光,一声接一声的爆破声接连不断,声响从沉闷变得愈发高亢清亮,气流朝着中心部位聚集,很快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火海漩涡。 两位元婴真君面色大变,“是石液!” 话音才落,已各自飞升前往。 乱流中心的气流剧烈而凌乱,吸力强盛,草木石块都被卷到了火海漩涡之中,顷刻化作齑粉,漩涡越转越急,好像在酝酿着什么,等待下一瞬的爆发。 风声呼呼作响,火借风势,一窜数丈高,逐渐形成火龙卷。 两位真君祭出法宝,挥手打下一道道灵诀,手中结出道道灵印,企图阻止这火龙卷的蔓延。 人人都只知道,天溪涧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困阵,然这困阵粗糙,并不能够困住人,可谁人都没想到,天溪涧的地下,隐藏着十分精妙完善的天然封印,呈螺旋状紧紧盘绕,封印之下是隔绝神识的云母石岩层,而这岩层下面,却是数不尽的浓稠黝黑的石液! 灵力炮将这地下封印彻底破坏,又打穿了云母石层,石液从破口涌出,这么多石液聚集在一起,遇火则燃,威力不亚于数个灵力炮同时轰炸! 原只是借助灵力炮应对兽群,却不想弄巧成拙,猛地发生这等变故,莫非天意如此,注定他们使用这等杀伤物件会付出代价? 两位元婴真君已经无暇多想了,眼看着火龙卷越来越壮大,已然渐渐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新觉真君沉声道:“从阳道兄,凭你我二人之力,这火龙卷恐怕是灭不了的。” 新觉真君是元婴中期,而从阳真君原先与胡媚妖王那番交手消耗也颇大,如今二人皆都被这火龙卷狠狠压制住,眼瞧着已经毫无反手之力。 从阳真君也深知这一点,拧眉叹道:“若当真放了这火龙卷出去,免不了又是无尽死伤。” 新觉真君指着地下石液冒出的缺口道:“火龙卷灭不了,却可以引向别处,它能无限壮大,只因这石液源源不断,待我将它引开,再回来与道兄一道修补缺口,没有后继补充,火龙卷自会慢慢消除。” 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从阳真君颔首,二人迅速分头行事。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穆长宁此刻被爆炸翻腾出的气浪波及,身形斜斜飞了出去,但所幸她已经远离了重灾区,很快稳住身子,继续朝着前方快速飞行。 周边的气流越来越乱,已经无法保持稳定飞行,耳边风声凛凛,背后热浪不断,还有持续升温的趋势,她神识放开一探,当即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 那由熊熊烈火组成的火龙卷正朝着她的方向飞速袭来,所过之处,万物俱焚,烟炎张天,一片焦土。 她下意识地想躲进空间里,可发现自己和空间的联系竟短时间内被切断了,连望穿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气,气息乱流” 穆长宁眉头越皱越紧,尤其周边的气流皆都朝着火龙卷而去,她硬着头皮逆流而上,非但吃力万分,甚至不进反退。 若再这么下去,迟早是要被火龙卷烧成灰了! 穆长宁干脆停了下来,伸手摸出了几颗暗红色的雷火珠,直直朝着火龙卷抛去,同一时刻拿出了结界符往身上一拍。 这结界符还是当初蒲宴留在储物袋中的,几匣子符箓里就只有两张,其中一张在当初外门小比的时候用来对付许竟离扔出的雷火珠了,现在这张是仅剩的。 她如今回不了空间,只能这么硬碰硬。 只是她很清楚,火龙卷和雷火珠碰撞,引发的庞大威力光靠一张结界符是抵挡不住的。 穆长宁又拿出许多防御符拍上,护身宝衣光芒大绽,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开启防护罩,她甚至在嘴中含了仅有的一粒九转还魂丹。 雷火珠很快被引爆,连带着火龙卷也在原地爆炸。一瞬间,地动山摇,地面爆出一个深坑,浓烟滚滚凝聚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无数火星犹如烟花绽放在高空。 众人怔怔盯着这一幕,而刚将石液缺口填补上的从阳真君和新觉真君讶然回眸,哪怕相隔甚远,他们都能感受到这强大的破坏力,似乎还隐隐间触及到了一丝地域规则的限制,随后这爆炸又被规则之力强行压制扼杀。 火光顿熄,只剩下了滚滚浓烟和爆炸后残留的痕迹。 穆长宁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她只记得,爆炸的那一刻,气浪压力将她的身子推向远方,防护罩在顷刻之间破碎,防御符全部报销,结界符撑了一瞬同样爆开,随后身上护身软甲的灵光消散,寸寸龟裂。 淬炼过的肉身被轰炸得骨肉模糊,而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又在几瞬间将残破不堪的身体修复,她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头脑却还保持着清醒这时候若是昏过去,她定然没有再醒来的机会。 最强劲的一击挨过去后,穆长宁借着余威气浪用尽全力远离爆破点。 事后她再回想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干出的这种事,若非运气好,这爆炸无意中触拂到了一丝天地规则,光是余威就能要她的命,且但凡有一点点的偏差,她定会血溅当场,身死魂消。 只是此刻,她早已眼前一黑,没了知觉,也没力气再去想那么多了,任凭望穿目瞪口呆,怎么唤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经过之前的吞噬漩涡吞噬掉了一部分修真界的灵气魔气,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也相应降低了,那火龙卷造成的强大气息乱流触及到了如今这天地规则的底线,因而所有空间规则在一时间失效,也将穆长宁和空间之间的联系切断,导致她无法回空间避难。 那种时候望穿也没有旁的办法,可他万万没想到,穆长宁居然喙做出这么危险的事! 若不是规则之力将爆炸的威力扼杀,若不是苏讷言早前给了她一颗九转还魂丹保命,她可能已经是一堆碎肉了!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全身上下的皮肉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望穿嘴角直抽,又觉得那时候好像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气息乱流消失,这时候最为安全的,还是将她带进空间,可她现在意识全无,若不是她主观意识上想进空间,望穿又不能拉她进来。 他只好抽取了一缕木灵精的灵力生机,一点点修复她重伤的身体。 只是这过程持续没多久,穆长宁晕倒之处的附近就落下了一只庞然大物,正是先前载着胡媚妖王奔逃的八阶狮鹫,只是狮鹫此刻的背部血肉模糊,翅膀都被烧掉了大半,怀里却依然紧紧护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小狐狸从狮鹫怀里窜出来,下一秒变成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妖艳女子,看着狮鹫背上的伤,胡媚妖王蹙眉问道:“你怎么样?” 狮鹫疼得直抽气,喘息道:“死不了!”想想又开始破口大骂,“他娘的人修,差点要了老子半条命!今日之耻,来日老子定要他们十倍奉还!” 胡媚妖王同样郁闷不已。她信誓旦旦地带着妖兽大军前来攻占天溪涧,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地将之攻下,再差兽群去城中修士一扫而空,可偏偏人修连灵力炮都用出来了。 任务未曾完成,还牺牲了无数妖兽,妖主会如何怪罪还未可知 想到这里,胡媚妖王不由眸光森冷,转瞬鼻翼微动,似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哪来的血腥气?”狮鹫耸动鼻尖,眯眼道:“好特别的味道!” 拖着半残的身体,狮鹫和胡媚妖王走了几步,就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穆长宁。 胡媚妖王伸出脚尖踢了踢,将她翻了个身。 穆长宁的背部被灼烧地惨烈无比,脸上却没有太多的伤,依稀能够看清她的面容。 “是她!”胡媚妖王美目微眯,认出这人正是原先破了火狐凝酥软香的修士。 当然,只是个筑基小修士,光凭这一点还不至于让胡媚妖王印象深刻,她之所以惦念着,主要还是这个小丫头的样貌,有五分像了某个人 “嘿,是人修,还活着!” 狮鹫呸了声,恨恨道:“看我不吃了她,正好补补精血气!” 望穿猛地一震,正要从空间中出来,虽然以他如今的能力,恐怕打不过胡媚妖王,弄不好还暴露出穆长宁的底牌,甚至,因为他是器灵,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恰恰是他最惧怕的火焰,没有之一! 但若狮鹫真要吃了穆长宁,望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胡媚妖王却拦下了狮鹫,“先别忙。”她眯起眼,仔仔细细感受了一番,秀眉轻挑道:“你没觉得,这小丫头的血脉有点特殊吗?不对,应该说很特殊。” 有种莫名的亲切和吸引,甚至能说是一种归属感。 狮鹫微微一顿,“管她特不特殊,吃了再说!说不定这点特殊,还能大补呢!” 望穿紧紧咬牙,胡媚妖王一巴掌敲在它头上,“好了,带她回去,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呢!” 狮鹫不解:“立功?立什么功?” 胡媚妖王一眼斜睇过去,无奈嗔道:“跟你说不通” 穆长宁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酸软,然而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出现,甚至一身清爽。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青碧色罗帐,身上盖着薄被,触感滑腻,似乎是冰蚕丝所织,转过头所观所见是一个极为华丽的房间,用金雕玉砌形容都不为过,而空气中浮动着隐隐暗香,似乎是雪心红梅的味道。 “望穿?望穿?” “你可算是醒了啊!”望穿嘴角直抽,“你可真行啊,一睡睡了小半年!” 小半年!穆长宁一愣,“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望穿突然沉默下来,半晌吐出了三个字:“无天殿。” “什么鬼?”穆长宁如遭雷劈,“你,你再说一遍,这里是哪?无天殿!传说中蛮荒妖主的洞府,无天殿!你逗我呢?” “你没听错,这里就是无天殿,谁高兴逗你!”望穿翻了个白眼,“你那天侥幸没死,昏死在荒郊野外,恰好就被胡媚妖王和那只狮鹫撞见了,两人一合计,这不直接把你带这里来了。”(。) 第238章 被困 “他们把我带这来干什么?”穆长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穆长宁心想,她除了要取紫云珠的时候去了趟冰海,何时还来过蛮荒?甚至冰海都是在蛮荒地界的犄角旮旯里的,而无天殿却深入北部。相传蛮荒妖主已经到达了十三阶,相当于人类修士化神后期修为 她自认和蛮荒众妖没有什么瓜葛牵扯,真要说有联系的,无非就是这次兽潮中,她杀了不少妖兽。可除了她之外,杀妖的修士难道少吗,妖兽也同样吃了不少人修。两方交战的必然结果,把她带到无天殿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最大的秘密,无非就是空间和混沌阳火,再有便是识海中甄鼎留下的印记和沉在识海深处的金乌木,难道他们发现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放心,这一点并没有。”望穿出声道:“我虽打不过那妖主,但将你丹田处的空间和奇火隐藏却是没问题的,甄鼎是合体期,修为远远高于那蛮荒妖主,你识海中留着他留下的印记,如何又能被他轻易勘测到异样?再说,谁能想到你一个筑基期修士还有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如此,穆长宁微微松了口气。 想来也对,要是真的所有东西都暴露了,她哪里还能这么舒服地躺在这里? “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一想到自己正处在众多大妖聚集的蛮荒中心,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关于这一点,望穿也不太明白,他说道:“你被胡媚妖王带来这里之后,就被安顿在了这个房间,每日都有人好好侍候着,你身上这伤就是这段时间养好的,至于那妖主,除了最开始露了个面,吩咐了几声,就再没见他出现过。” 这只十三阶的老妖怪,修为高深莫测,即便望穿想用读心术探听他的想法也做不到,纵然他有隐身术,可这隐身术骗骗元婴修士就已经是极限了,想在无天殿放肆,当真是活腻了。 因而这小半年,望穿也只是待在空间里,等着穆长宁醒过来,而周边那些妖怪又如何能得知妖主的心思,所以哪怕现在,他也是不明就里的。 唯一的一点眉目,还是来自胡媚妖王,似乎隐隐和穆长宁的血脉有关,换言之,也就是她的身世。 望穿正琢磨着这些关窍,忽然神色一凛,道:“有人来了” 穆长宁赶紧闭眼假寐,悄悄放出一丝微弱的神识观察。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两个身穿白纱衣着清凉的女子走进来。两人都是姿容俏丽的曼妙少女,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中期,只是浑身的妖气,如何也阻挡不住。 “这是两只白狐。”望穿低声道:“这段时间,就是她们俩负责照顾的你。” 无天殿是妖主的洞府,地盘极大,主人只有一个,下人可不少,整个无天殿里,都充满着浓浓的妖气,除了妖主的气息外,还有数不清的大妖小妖,每一个都以能在妖主身边侍候为荣。 狐族都有相应得天独厚的优势,譬如到了五阶便可化形,而眼下这两只白狐,一只五阶一只六阶,穆长宁还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劳烦她们的照顾! 五阶白狐将窗边几只玉瓶中的雪心红梅花枝换成崭新的,红梅花灼灼其华艳丽无双,上头还凝着小小的露珠,显然刚折下来不久。 而六阶白狐则坐到床沿,执起穆长宁的手,搭上她的腕脉。 “小姑娘。”六阶白狐松了手,悠悠然开口唤道。 穆长宁心中微沉,这白狐定然知晓她已经醒了。 缓缓睁开眼对视上白狐似笑非笑的目光,穆长宁沉默未言。 白狐呵呵笑道:“姑娘总算是醒了。” “你们是谁?” 五阶白狐俏皮笑道:“我叫白雪,这是我姐姐白冰,小丫头已经睡了四五个月了!” 妖兽修行缓慢,能修到五阶六阶,这两只白狐看上去年轻水嫩,实则定然年纪不小了。 穆长宁神色淡淡地望过去,“这里是哪,我为什么在这,你们想做什么?” 白雪与白冰对视一眼,二人顿时娇笑不已。 白冰嗔道:“小姑娘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要吃早就吃了,还会把你留到这时候?”白雪笑嘻嘻地附和。 穆长宁眉头越皱越紧,白冰和白雪却没理会她。既然她醒了,她们也没有留下来再照顾的必要了。 “小丫头好好歇着吧。”两人袅袅婷婷地相携着走出房门。 人妖本就是对立关系,这种关系在兽潮期间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穆长宁这个异族外来客,白冰和白雪自然是极力排斥的,何况穆长宁的修为不过筑基八层,还远次于她们呢,但妖主既然吩咐下来了,她们不会忤逆妖主的意思,却不代表真的要对她千依百顺。 穆长宁从床上坐起身子,全身的酸软让她大感无力,她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身上竟有多处滞涩,就如同经脉上打了许许多多个结,还有诸多阻塞物填充其中。 “怎么会这样?” 望穿翻个白眼,“你还好意思问?那种事都做出来了!火龙卷是能硬抗的吗?你现在还能活着就要拜谢阎王爷手下留情了!这点滞涩算什么?” 穆长宁讪讪一笑,问起当时和空间失联之事,望穿这又给她大致解释了一下原因。 接下来,穆长宁就发现自己是被软禁了。 无天殿极大,但是对神识却有限制,穆长宁将神识全放开,也只能窥探到这间房间外以外方圆十丈有余,而这对于无天殿而言,却只是冰山一角。 房门外守着妖修,修为起码都有五阶,以她如今的状态,想要闯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不知道妖主把她留下来是出于什么原由,白冰白雪只有每日清晨会过来换上新鲜的雪心红梅,任由她如何询问,二人也不肯回答,望穿说她们也不知情,穆长宁只得作罢。 留在这种地方,到底让她心下难安,她很清楚,她连这个房间都逃不出去,即便出来了,也逃不过妖主的爪牙,就算侥幸能离开无天殿,蛮荒深处有多少危险数都数不清。 这根本就是个困局! 解不开的困局! 日复一日被这么困着,穆长宁也不过焦躁了两天,随后便静下心来疏通自己杂七杂八被堵塞的经脉。 将灵力灌注聚集到滞涩处,随后用力冲开打结的脉络。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即便有混沌阳火辅助,进度也很缓慢。 小半个月过去了,不过通了三小条脉络。 穆长宁气喘吁吁地停下,越想越不对劲。就算她已经昏睡了小半年,就算她经脉滞涩,但为何运转灵力时会这般吃力? 哪怕现在都已经通了三条了,可这过程非但没有半点轻松,反倒负担越来越沉重。 “不对劲,不对劲”她喃喃念道,在屋中转来转去。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窗边的玉瓶上,几支新鲜的雪心红梅傲然开放,红艳入骨。 这红梅每日清晨都会更换,白冰白雪二人不待见她,这一点穆长宁很清楚,可即便如此,二人还是会每天来更换红梅枝,以至于这屋中暗香习习,从不间断。 反常即为妖,一开始她没将注意力放这上面,如今想来当真疑点重重。 “这红梅有问题?”穆长宁摘了一朵放手心仔细端详。 空间中也有种植雪心红梅,她对这东西并不陌生,红艳的花瓣,中心一点雪蕊,煞是好看。 确实是雪心红梅没错。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断然这其中没有猫腻。 毒经绝殇之中,记载的便是如何无形无色地将两种或者几种无毒之物,混合成有毒之物,达到出人意表的效果。 雪心红梅红梅? 穆长宁心念一动,“望穿,我昏迷期间,白冰白雪有没有给我吃什么东西?” “吃东西倒没有,却有给你伤处涂抹药膏,我看那药膏确实是有疗伤之用的,你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穆长宁勾唇冷笑,“差得可多了!” 她摇头轻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药膏里面,应该是有添加落凡草,落凡草混合红梅香,会致使气血不畅,散而不聚,就像我现在一样,行气吃力。” 望穿也想起了这一茬,稀奇道:“这也算不上是毒,更称不上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咬咬牙说不定就熬过去了,能有什么用,你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逃也逃不出去,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这样的”穆长宁摇摇头,问道:“如果你被困住了,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逃!”望穿想也没想就答道。 穆长宁又问:“那如果是在我这种情况下,又该干什么?” “当然是先想法子恢复!”他微微一顿,“如果你不清楚这其中的猫腻,大概会硬着头皮死撑过去可还是不对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这个就只能问他们了”穆长宁垂眸道:“大概等我彻底将经脉阻塞冲破,就是蛮荒妖主见我的时候。” 望穿沉默下来,“宁宁,你想怎么做?” 现在的情形很尴尬,继续冲破脉络的阻塞吧,谁也不知道等恢复之后等着她的是什么,但若是就这么停下来什么都不干吧,又太过坐以待毙。 穆长宁敛眉沉思,好半晌吐出一个字:“拖。” 原计划半年完成的任务,可以放慢进度,能拖多久是多久,再趁着这段时间,找找有什么能够突破的机会。 她想起来一件事:“人参果是不是快成熟了?” 望穿在空间里瞟了一眼,那三颗人参果埋在地下,只有叶子和一点点白色的头部露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种的是萝卜呢! “嗯,约莫再有几个月就成熟了。” 人参果是十级高阶灵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能成熟,前前后后近万年的光阴。 穆长宁自从在那次交易会上将人参果种子换下来,到此前也过了二十四年了,在空间灵植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下,这三颗人参果再过不久就会成熟。 这人参果的能用在元婴以下的修士,药效足以能使筑基期修士提升一个小境界,还不会造成根基不稳。 当然,这个提升的小境界具体是哪一层似乎没有定论,毕竟筑基前期中期后期并非均等平分,而是层层递升的,但穆长宁现在筑基八层,如果吃下一只人参果,随时可以达到筑基大圆满,甚至冲击金丹。 毫无疑问的,一颗人参果,绝对能让修士少奋斗十年! 望穿目瞪口呆,“你难道还准备现在冲击金丹?” 现在吗? 她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何况在无天殿中,无数妖怪近在眼前,她想安心冲击金丹,也要看人家同不同意! “不会的,我知道如今的事态,不会轻举妄动的。” 望穿微微松口气。他知道穆长宁一向大胆,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用她的话来讲,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满盘皆输。 他也不是不赞成她这种应事方式,有的时候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试一试真的未必知道结果会怎样,可他有时候还真担心她一不小心就给玩坏了。 既然有了主意,穆长宁便将每日冲击经脉滞涩的时间缩短一半,如此本就费力的差事,更是往后拖延。 她知道,在她将体内的阻塞完全疏通之前,不会有谁对她怎样。 如是过了一年,人参果都已经完全成熟了,她经脉中的最后一点阻塞被全然贯通,体内灵力霎时活了,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奔腾,游走于四肢百骸。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痛快的过程,甚至酸痒刺痛得厉害,原先那些行气不足,后继无力的限制被打破,穆长宁脸色憋得通红,竭力压制住乱窜的灵力,皮肤上被一点点逼出黑色的杂质,那是原先混入药膏溶于血肉的落凡草,甚至经脉也相当于被重新淬炼了一遍,更加强劲坚韧起来。(。) 第239章 启灵丹 兽潮持续了近五年的时间,自从蛮荒几大妖王参与进来之后,场面愈演愈烈,随着几处要塞失守,兽群长驱直入,多个修仙城镇毁于一旦,而原先只在北面的单一冗长战线,也被慢慢分割成了三个主要阵地。 人修焦灼不安的同时,苍桐派的讷言真尊和大泽太阴的新晋化神修士付六长老同时驾临,讷言真尊坐镇中营,付六长老坐镇北营,两个最关键的阵地守住,总算稍稍安抚了人心,然而这兽潮的热度依然只升不降。 慕衍匆匆来到营中大堂,苏讷言并四位元婴真君坐于堂中,此外还有咏梅真人也在其中之列。 “拜见师尊,拜见各位真君。”慕衍神情凝肃地施了一礼。 苏讷言微微点头,“如何了?” 慕衍沉重摇头,“盂连森林众妖兽聚集群起,无忧城、三甸城包括魔域边界处各修仙城镇都开启了护城大阵,险遭沦陷,恐怕称不了太久。” 众人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兽潮还蔓延到了魔域?”新觉真君气怒拍案,“那妖族是要彻底跟人族作对了?” 苏讷言微微瞥他一眼,新觉真君赶忙缄口不言。 自从天溪涧一战,新觉真君带着灵力炮前往,结果弄丢了人家小徒弟后,讷言师叔嘴上什么也没说,实则可憋着一口气呢。偏偏这些日子以来怎么也没那小丫头半点消息,要不是门派魂堂中,那丫头的魂灯还好端端地亮着,他都要以为穆长宁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尸骨无存了。 本来也不至于如此,灵力炮只为驱散兽群,让那胡媚妖王吃点苦头,在发动之前,那些驻守弟子都已经被驱散了,伤亡必然不会太惨重,可谁知道天溪涧地下还有石液,误打误撞造成了火龙卷呢? 他把火龙卷引开,放任它拂肆,这一路上毁掉的数不胜数,某些运气不好的,躲过了灵力炮,没躲过火龙卷,都只能说是命。 那丫头也是在那时候失踪、下落不明的 新觉真君暗叹一声,苏讷言转身道:“兽群既然都干涉到魔域地界了,魔修那边不可能没点反应,这次兽潮闹得这么大,已经不是中土道修单方面的事了。” 众人微微一愣,光明观弘方真君蹙眉道:“真尊的意思是,再未来过不久,魔修会和道修联手对抗兽潮?” 苏讷言淡淡望过去,“也未尝不可。” 异族入侵,什么恩怨都能先放到一边,魔修也不是傻的,审时度势那一套玩得可比道修溜,联手的好处显而易见地摆在那里,会如何做选择他们心里门儿清。 大势所趋,这是必然的结果。 “盂连森林连接魔域幽州,魔修头疼,散修联盟如今也肯定焦头烂额,不出意外那里将会形成第四个阵地,很快就会来人求救。”苏讷言看了眼新觉真君和弘方真君,道:“新觉师侄,弘方道友,劳烦你二人带一支队伍走一趟幽州吧。” 弘方真君点头应下,新觉真君却暗暗叫苦。 当年因为那逆徒陶芷馨,紫夜魔君在苏讷言化神大典上找上门,为了将那尊大神送走,新觉真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跟魔修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也闹得挺僵,而如今这幽州很可能会成为道魔联手的战场 不管怎么样,这种态势下,个人恩怨都得靠边站。 “是,讷言师叔。”新觉真君也连忙应下。 苏讷言又看了眼慕衍,“你的伤怎么样了?” 慕衍在兽潮伊始之事受了伤,穆长宁用混沌阳火给他修复,又凭着寒冰晶和九节菖蒲以及各类丹药,不过二三月便已完全恢复,后来他在兽潮里也是绝对的一大主力。 只是数月前在中营被蓝翎妖王的翎羽所伤,这段时日他便尽都在修养。 慕衍垂头道:“已经全好了。” 妖王翎羽并未击中要害,但所含的精纯妖力也足以震碎心脉,若非早前经过混沌阴阳火先后淬炼,他恐怕也早就是尸体一具了。 苏讷言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也去幽州吧。” “好。”慕衍没什么意见。 已经定下了方针,各元婴修士相继前去准备,慕衍却还留在原地,苏讷言好笑道:“怎么,还有什么事?” 慕衍微微抬眸,“师尊,师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苏讷言淡了神色,“天溪涧方圆五百里每一处都翻过来了也没看到她人,既然她魂灯还亮着,应该是暂时没事的,那孩子福缘深厚,当初几年杳无音信,不也好端端地回来了?” 说着不由看了一旁的咏梅真人一眼,说起穆长宁去混沌之地而消失的那几年,还跟他有点关系。 咏梅真人无奈一笑,慕衍默了默缓缓点头退下。 苏讷言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真人” 他又是一顿。 天算一族的占星术虽然享誉甚久,阴阳数字、吉凶祸福,皆在一手掌控之中,可这付出的前提代价为何物,苏讷言还是知道一点的。 咏梅真人虽然到了金丹后期,可原先挥霍得厉害,往后若无巨大机缘,只怕也只能止步于此,结婴无望了,因而到如今,咏梅真人的每一卦,都得珍之重之。 “真尊是想我为穆小友卜一卦?”咏梅真人忽然出声。 苏讷言微微挑眉,咏梅真人温声笑道:“确实应该,小友若能平安归来,我还想当面为她测算一次。” 他想,如果穆长宁是蒲宴的养女,八姐是不会无缘无故去收养一个女孩的。 咏梅真人轻轻一笑,抛出三枚大钱落在桌案上。 他目光微凝,“是困势。” “长宁被困住了?”苏讷言一怔,“真人可知在何处?” 咏梅真人随手抓了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正北。”他总结道。 苏讷言敛眉沉思。 正北方,如果还是在中土,也不会没有半点消息,何况谁还会在这时候困住她?但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譬如,到了蛮荒。 苏讷言突然有点头疼,蛮荒是妖兽聚集处,大妖小妖数都数不清,一般元婴修士都不会轻易深入,那孩子如果被困在蛮荒,又会在哪里? “真尊似乎有了主意。”咏梅真人将罗盘收起来,出言问道。 苏讷言微微一笑,如果是在蛮荒,大概只能找那个人帮忙了。 他取了只玉瓶递过去,“多谢真人。” 三颗九转还魂丹,虽然对延年益寿没有半分用途,但也是极难得的东西了。 穆长宁猜的确实没错,当她彻底冲破体内的这些阻塞滞涨之后,白冰白雪就将她带出房门了。 在无天殿中左转右拐,穆长宁暗暗记下路线,却发现这里就跟盘丝洞一样,越绕越晕。 无天殿的每一处都极尽奢华,白冰白雪带着她走了长长的一条通道,四周都是用云母石堆砌,隔绝了神识的探查。 随后白冰停在一面墙壁前,对着里面打进道道指诀,那石墙上突然睁开两只眼睛,穆长宁一怔,便见从墙中缓缓爬出一只老龟,据望穿所言,这只老龟足有九阶。 “龟爷爷。”白冰白雪施施然行了一礼。 老龟伸长了脖颈,在瞧到二人身后的穆长宁时,张了张嘴道:“进来吧。” 声音是粗粝沙哑而苍老的,随着老龟话音刚落,地面轰然打开了一条通道,阴暗幽深,充斥着浓郁的腐朽阴森之气。 穆长宁立在原地不动,白雪吃吃笑道:“小丫头这是怕了?” “你们想做什么?”这下面阴气森森,能是什么好地方! 白冰摇头似笑非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小丫头耍了那么久心眼,当我们是瞎子呢?” 穆长宁心中一沉。 她们都知道!明知道她在耍心眼,还放任她继续下去! “废什么话?”老龟懒洋洋瞥了三人,双眸中忽的光芒一闪,穆长宁只觉得似乎凭的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往那黝黑的通道中一把推了进去。 “啊——” 叫声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一般,连一丝回音都听不到。 老龟哼哼一声,“早这样不就完事了?” 说着便重新爬进了墙里,连带着那个黝黑的通道也一齐消失不见。 穆长宁毫无防备,重重摔在地上,好在她的肉身强度过硬,这么摔一下也没什么,只是却有股无形的威压压制着她。 她慢慢爬起身子,昏暗的空间,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还有如何也挥之不去的阴寒之气,倒有点像是在罗刹洞中经历过的环境。 面前的石门上符印一闪,猛然大开,一股森冷的白气扑面,穆长宁闭上眼,再睁开时,却只见眼前烟雾缭绕,蓦地让人打个冷战,那是一种连灵魂都不由为之颤抖的感觉。 而后,烟雾缓缓散开,露出其后真容。 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正在丝丝冒着寒气,池边雕刻着繁杂的纹饰,池中水是血黄色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无休。 穆长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目光转向另一边,一个白衣银发的妖冶男子正半倚在一张石椅上,冰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是妖主。” 望穿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穆长宁蓦地一窒,等阶上的差距,哪怕妖主没有怎么外放威压,也让她身子不听使唤,冷汗直冒。 “看来你知道本座是谁。”妖主呵呵一笑。 他模样唇红齿白,看起来年纪轻轻,声音却犹如砂石摩擦,粗粝苍老得厉害。 “蛮荒妖主。”穆长宁微微垂首,“不知妖主将我召来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就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妖主漫不经心地指着那个冰寒的水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老实摇头,妖主抬了抬眼皮,一字一顿,“可曾听过黄泉路?” 穆长宁蓦然一窒,地狱道下黄泉路,那是死后的轮回之途 望穿恍然道:“这是黄泉水!” 黄泉水地狱九泉之一,怎么会存在于现世? 那黄泉水中翻滚的,就是融浸在其中的恶灵了吧? 穆长宁只觉得莫名胆寒,惊疑不定地望向妖主,“您到底想怎么样,就算要我死,也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妖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乐得哈哈大笑,只是他那嗓音,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了。 “小丫头,本座怎么舍得对你怎么样?”妖主喃喃念道,下一瞬,在穆长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竟已近到跟前,一指挑起她的下巴。 穆长宁被迫望进他一双幽深冰蓝的双瞳里,有种暗藏的兴奋一闪而过,“你这浑身上下可都是宝呢” 脖子被猛然扼住,妖主随手一转,一只玉瓶出现在手里,叮叮当当的声响昭示着这其中放着的是丹药。 “来,乖乖把这吃了。”妖主将那颗赤红色的丹药取出来递到她唇边。 穆长宁浑身不能动弹,只有眼珠子定定瞧着他,“这是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他笑道:“对你有好处的东西。” 望穿神情紧绷,纷乱的记忆里似乎隐隐在哪里见过这丹药,忽的脑中灵光一闪。 穆长宁咬紧牙关,感受到望穿的来势,传音道:“你别出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望穿惊怒道:“你疯了,这可是启灵丹!” 启灵丹,那是一种七品丹药,并不算太高阶,它的作用,主要是给灵兽开启灵智、提纯血脉,但因为其中一味主药智元草太过罕见,所以这丹药实在难得。 穆长宁关注过它,还是因为想用启灵丹为蛋蛋提纯血脉,若能找到智元草,她完全有能力炼出启灵丹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妖主会将启灵丹给她吃! 她是人,又不是妖兽,吃什么启灵丹! 望穿拧眉摇头:“都是凝炼血脉,对于人和妖兽而言都是一样的,不过在人身上效果差了点” 恍然间,似乎脑中有根线“叮”地一声连上了。 妖主要给她凝练血脉,而启灵丹的效果,是断筋碎骨,粉碎再重组,一寸寸地将血肉骨骼中最精纯的部分压榨出来。 她的肉身经过淬炼还能勉强合格,但经脉的容量尚不达标,所以用落凡草和红梅香让她一点点疏通开拓,再次淬炼! 这些只是为了给她服用启灵丹做准备。(。) 第240章 凝练血脉 启灵丹送到了唇边,妖主还在一边不厌其烦地轻声哄道:“乖孩子,来把它吃了。” 穆长宁冷眼看着他,四肢在巨大的威压下动弹不得,此刻的她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在妖主面前,她弱小地如同蝼蚁。 心里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升起,然而这念头还没成型,就被妖主打断了。 他呵呵笑道:“怎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穆长宁心中一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任人宰割,某一瞬,她是真的想过要自爆的可这老妖怪早已洞悉了一切,又如何会让她得逞? “我能知道原因吗?”穆长宁问道。 “你说呢?”妖主似笑非笑,“聪明的孩子知道现在该怎么做选择。” 服从,乖乖吃下这启灵丹。 不服从,被迫吃下启灵丹。 不管哪样,都是相同的结果,没有区别。哪怕她想反抗,都没有半丝余地,就算望穿现身,也只是白搭。 穆长宁顺势张开嘴含住那颗启灵丹。 “宁宁” “启灵丹不是毒药,至多就是让我吃点苦头。”她将启灵丹咽下,妖主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吃点苦头?断筋碎骨的苦头吗?”望穿错愕道:“你可知,上古有多少妖兽,因为受不了启灵丹洗筋伐脉的痛苦,死在了这上面?”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穆长宁闭上眼,逐渐感觉到有股热烫的暖流流遍全身,“你不是说了吗,启灵丹对人的效果会弱一点。妖主要给我凝练血脉之力,总不会就这么看着我去死,让一切努力都白费。” “他留着我,还有用” 话音未落,全身的骨骼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咯嘣咯嘣”一声接着一声,她一瞬便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不是被疼的,而是全身碎骨,根本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 血肉骨骼在一息之间全然崩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穆长宁双眼爆睁,嘴里却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来。 身下晕开一滩血迹,那血顺着地面蜿蜒到池边,再一点一点流到池水里。 那黄泉水中融浸的恶灵嗅到了鲜血的气息,皆都一个个张牙舞爪聚集到池边,大口大口吞噬那些血液。 穆长宁眼前阵阵发黑,痛苦到了极致,仿佛连神魂都已出窍,这具身体都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妖主始终好整以暇地观望,闻着空气中氤氲开的血腥气,极享受地眯起了眼。见她有些承受不住了,顿时扬手一挥,穆长宁整个身子都被扔到了池水里。 血黄色的黄泉水中红艳更浓,她沉在湖底连点水花都没溅出,恶灵们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却在她几寸开外微微一顿。 妖主双目微眯,扬手一挥,一块小木牌从水中飞入他手里,小木牌上刻着“平安”二字,然而中间却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整块木牌都显得黯淡无光。 “万年桃木啊”妖主淡淡一笑,桃木辟邪,万年桃木更具灵性,无怪乎这些恶灵会怕。 “只可惜,这上面的佛咒已经没了。”妖主收紧手,平安符顷刻化作了齑粉,簌簌扬扬地落下。 失去了平安符,恶灵们再无任何顾忌,一团团墨黑色的东西浮动着将她层层包裹。阴森的寒气阵阵侵入体内,混沌阳火蠢蠢欲动,她几乎是用着仅剩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混沌阳火不掺和进来。 混沌阳火至阳至烈,真的放出来,这些恶灵必然知难而退,然而这种情形下,她真的不能再暴露其他的底牌了,尤其是在妖主这种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精面前。 恶灵逮着她寸寸撕咬,一层皮肉从身体上剥落下来,却又在启灵丹的作用下,又长出了新的皮肤。 粉碎、重组,粉碎、再重组。 极致的痛苦之后迎来新生,却在新生的过后,又步入痛苦的轮回。最精纯的部分被留下,其余的废料边角则被恶灵吞去,这些恶灵,只是进一步加快了进度。 黄泉水虽冰寒刺骨,穆长宁却发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地狱九泉,本就是滋养魂魄的东西,只要神魂不死,肉身还留有一线生机,再如何折腾也就没关系了。 三日来,她就像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切。 自踏上修仙之路开始,她的一路虽说坎坷重重,但也一直顺风顺水地过过来了,山穷水尽之时,也总能绝处逢生,却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这无妄之灾,她是无比希望自己能变强,能够从这番死局里跳出去,可眼下,又哪里有机会? 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这种折磨又何时才能到尽头? 熬过了启灵丹,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死了吧,死了就都结束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脑中恍恍惚惚的,眼中也渐渐黯淡无光,好像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刺溜”一下钻进她因为心志涣散而松开的识海之门。 “宁宁!”望穿的声音无力又无奈,“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那语气也不如何确定,启灵丹的药效究竟能撑多久,他也说不清楚,这三日来的折磨,别说穆长宁,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快看不下去了。 可他即便想帮也无能为力,这只能靠她自己慢慢熬过去。 “你,你那世界不是有那什么话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望穿绞尽脑汁想了想,道:“你才是筑基,往后还有金丹元婴化神,这世界很大的,你难道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想啊,当然想”穆长宁喟叹。 修仙世界的瑰丽精彩,只要经历过,就难以忘怀,这一生的经历,是她上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象过的。 “对啊,我的身体碎片还没收集完全呢,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半途而废,你还有好多事要做,我也要去找各式各样的花姑娘” 穆长宁想翻个白眼,又有点想笑,只是太疲惫了,疲惫地没有一丝力气去做这些事。 望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有种预感,待我恢复到一定程度,就能撕裂时空,到时我们一起去别的界面逛逛白灵界!白灵界怎么样?阿柯和甄鼎的故乡,也很可能会是我的故乡,你想不想去看看?” “好啊。”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们心心念念梦寐以求如何进入白灵界,在望穿嘴里说出来那么稀松平常,也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望穿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穆长宁想强打起精神,可是身体越来越累,精神也越来越疲惫,恍恍惚惚的似乎感觉到这间地室的门被人强行打开了,随后她被从水里捞了出来。 谁会在这种时候进来?谁又能进来这里? 她都没力气去多管了,眼前一黑便陷入无边黑暗里。 望穿猛然一愣,“怎么是他?” 妖主挑挑眉,看了眼面前那个久违的红衣身影。 他正半拥着穆长宁,挥手一团紫红色火焰将她身上附着的恶灵尽数烧去,耳边传来厉鬼阴魂的凄惨叫声,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看到她身上模糊的血肉一点点恢复光洁,而后再未继续恶化,他便知晓启灵丹的药效已经彻底过了。 “三天?嗬,果然这启灵丹用在人类身上的效果大打折扣,本座还记得,你当年可是撑了整整二十日”妖主似在追忆往昔,深深喟叹道:“多少年了,你怎么舍得回来无天殿了?” 孟扶摇恍若未闻,手指抵住穆长宁的眉心,缓缓输送过去一点精元。 她全身的血脉被启灵丹一寸一寸地提纯,原先让他好奇的却浅薄的气息,这时已经浓郁了许多,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气息中蕴含着的强烈致命的吸引,喉间隐隐有些发痒难耐。 这种久违的感觉孟扶摇闭上眼压制住某种冲动,摘下自己脖子上一块碧玉,给她戴上去,而原先那股浓郁的气息,霎时便被完完全全掩藏起来。 妖主皱了皱眉,“你要把帝女玉给她?” 帝女玉,那是用来掩藏气息的东西,孟扶摇正是因为一直戴着它,才能完全掩藏住身上的妖气,不仅望穿没有察觉,那些化神修士也一样没有发现。 孟扶摇转头看向他,“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妖主缓缓摇头,“你不知道这小丫头的来历,她” “我不需要知道。”孟扶摇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打着为她凝练血脉后再吃了她好滋补提升的主意,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主仆到底有别,就算只是一丝一毫,也够你受的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你这蛮荒妖主的位子坐腻了,有的是妖想取而代之。” 孟扶摇将穆长宁抱起来就朝门外走,妖主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这是只有历来妖主才知道的不传之秘! 孟扶摇冷冷一笑,“不多不少,就是刚好比你知道的多上那么一星半点。”(。) 第241章 神农后裔 在妖主沉重冷凝的目光下,孟扶摇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三皇。” 望穿浑身一震,妖主瞪眼讶然道:“你竟真的知道” 孟扶摇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远古三皇,伏羲造神,女娲造人,神农造兽。只是神农还未来得及为兽类开启灵智,便莫名失踪,再后来兽类自己找到了修炼之法,转而化妖,可骨子里依然摆脱不了是兽的根本。” “这丫头体内隐含一丝神农血脉,本来也没什么,毕竟那丝血脉很是稀薄,可你非要给她凝练提纯,她现在这样,虽不及她先祖,可好歹也成了地地道道的神农后裔” 孟扶摇轻轻瞥他一眼,“神农既然创造兽类,自然成为它们的主人,兽类对神农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试问主仆若是颠倒,结果会当如何?” 妖主双目微眯,“你如何能知道这么多?” 连他都不太清楚的事,扶摇怎么会了解的这般透彻? “看来你还是不大相信啊”孟扶摇摇头低叹:“也罢,总得让你死心的。” 他取了只玉碗,指尖化刀,挑破了穆长宁的腕子,黏腻浓稠的鲜红液体顺势流出来,直到装了七分满,孟扶摇指腹微微一抹给她止了血,一推一送,玉碗便到了妖主面前。 “试试吧,如果你喝得下这碗东西,我二话不说,这丫头留下来交由你处置。” 妖主狐疑顿生,看了眼碗中的新鲜血液。 妖兽以人修血肉为食,只是一碗血,在他们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 妖主没有犹豫地一饮而尽,甫一入口,某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心脏猛地砰砰直跳,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膛,再往后,便是锥心伐骨的疼痛,神魂震荡,冷汗直流。 砰—— 玉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妖主压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孟扶摇轻哼一声:“你只知这是三皇血脉,若用的得当,定会助你突破多年的修为桎梏,若能一举冲破十四阶,说不定还能跳脱这番地域的限制,即便跳不出去,怎么也能跟苍桐派那老头子并驾齐驱” 他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唇边带着惯常的讥诮笑意,“可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它闻着香,吃下去却是致命的毒药,而某些限制差异亦是与生俱来无法逆转的,哪怕你是蛮荒妖主,等阶再高,也不例外。” “孟扶摇!” 妖主霎时爆起,双目猩红,身形骤至,朝着他就是一掌狠狠击出,孟扶摇抬手一挡,两掌相抵,孟扶摇的身形顷刻就被狠狠拍到石墙上。 他吃痛闷哼一声,却到底还是顾及着护着怀里的人。 妖主收回手不屑冷哼,孟扶摇垂眸低低直笑:“你这是恼羞成怒呢,还是不甘心自己的希望落空呢?” “不过那也没办法,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他抬头抹了把唇边血迹,一瞬不瞬盯着妖主瞧,“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失望吧?原先希望有多大,现在失望就会有多深。如果你一开始就把她吃了,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偏偏现在,是你亲手将她打造出来的。” “从此往后,这个孩子,你杀不得、伤不得、吃不得!” 又是一掌狠狠拍了过去,孟扶摇这次没有还手,妖主的掌风却也没落到实处,而是孟扶摇身侧的石墙深深陷进去了一块。 失望,怎么能不失望呢? 三皇的血脉何其高贵何其强大,可为什么,偏偏是神农! 在未给这孩子服下启灵丹凝练血脉之前,她体内的血脉之力稀薄,即便把她吃了,和吃一个普通筑基修士没什么太大区别,可现在更无可能了! 孟扶摇淡淡垂眸,“果然还是舍不得吧?” 妖主半晌未语,这才喃喃道:“扶桑可比你听话多了。” “可我毕竟不是他。” 孟扶摇自嘲地笑了笑,“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今天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受苏讷言所托,这小丫头是苏讷言的小徒弟,也是涵熙真尊的小徒孙,胡媚不知情把人给你带回来了,现在我卖你个面子,再把人送回去。” “你就不用谢我了。” 孟扶摇挥挥手,抱起穆长宁重新带着她走出地室,这回妖主没再阻拦,他只是看了眼孟扶摇的身影,喃喃地道出一句话:“她走可以,兽潮不能停。” 他们都清楚,血脉在对妖兽的压制上,神农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这次给她凝练血脉的结果出人意料,但这个意外,却不可再延伸到别处,至少眼下不行。 孟扶摇脚步微顿,回了一个字:“好。” 他大步迈出地室,走过来时的走廊通道。老龟的龟甲上出现道道裂纹,蔫了似的匍匐在地上,白冰白雪更是跪在一边梨花带雨,瑟瑟发抖。 见孟扶摇带着穆长宁出来,白冰伏下身子,偷偷瞥了一眼,“少主” 孟扶摇恍若未闻,只是在无天殿中左拐右拐,朝着门口走去,一个青衣男子正候在大殿门前,“主人。” “走吧。”他淡淡道。 陵水妖王微微颔首,化作原形载着孟扶摇远离蛮荒中心,只是陵水妖王发现,他似乎能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主子身上的妖气主子一直都用帝女玉遮掩气息,怎么还会气息外漏? 反倒是那个小丫头,原先让他好奇的那点微弱气息,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 陵水妖王没有将他们带去人修的地盘,而是去了曾经穆长宁宫无忧等四人无意中到过的冰窟,冰窟中冰室繁多、层层叠叠,盘龙状地围着中心盘绕,而那中心,正是盛放冰棺的主室,也是“龙头”所在。 孟扶摇随意找了间冰室,将她安放到石床上,冰窟中的温度极低,足以媲美极北之地的中心,穆长宁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孟扶摇浑身微僵,皱着眉又给她输了一些精元,混沌阳火有了精元的滋养,在她体内游走了一圈,穆长宁的表情这才松泛下来。 四下再无外人,望穿从空间出来,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孟扶摇咧嘴笑了笑,“我脸上有花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我怎么知道的这些?”孟扶摇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莫测起来,“这些难道不是你的记忆吗?”他蓦地一顿,恍然道:“哦,我懂了,你的记忆不完整吧?某一部分失去的记忆,到了我的脑子里。” 望穿没有否认,深深看着他,“你之前说,宁宁身上有神农的血脉?那神农是”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孟扶摇轻哼,“失忆的小矮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的?” 望穿默然垂下头,没了争辩的心思。 他心里确实已经有了答案。 神农,就是姜石年,也是他混乱记忆里,那个将他带走、给他取名的男人。 他架木植药、遍尝百草,百毒不侵,他起死回生、造化万兽,是万兽之主。 穆长宁能是绝毒之体,只因她身上含有一丝神农血脉,她之所以能克制妖主,是因为神农是天下万兽的创造者! 望穿在姜石年身边待了数不清的年岁,对他最是熟悉,而当初穆长宁被那头鱼怪吞入腹中,大难不死,捡到了那块五彩石,她的血液之所以能与他签订契约,也是因为这一丝微薄的神农血脉。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这一切的发展。 他现在甚至有种感觉,穆长宁能签订他,根本不是个巧合,他似乎,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看着望穿变幻莫测的神情,孟扶摇抿了抿唇没再多说,忽然听到穆长宁轻哼了一声,二人同时望过去,就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宁,你怎么样了?”望穿凑到她面前挥了挥小手。 穆长宁眨了眨眼,像是刚从一个无边的梦境里醒过来,那个梦境太乱了,到现在已经忘了大一半,唯剩的只有一座雄伟的宫殿,宫殿外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森林中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各类仙品灵植随地生长,犹如世外桃源般美丽 她还在回忆那个梦境,听到望穿的声音,还有些茫然,“这里是哪?” 穆长宁慢慢爬起来,在看到一边某个身影时倏然一窒,错愕道:“小师叔?你,你怎么在这!” 孟扶摇无奈,“我要不在这,你还能从无天殿里出来?”想着就不由翻了个白眼,“真是能惹麻烦!” 昏迷前的记忆袭来,启灵丹所造成的痛苦她已经不想去回忆了,迷迷糊糊间似乎是有个人进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看孟扶摇,又看看望穿。 孟扶摇缄默,望穿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悉数告知,听得穆长宁怔怔发愣,好半晌,这才指着自己道:“我是神农的后人?” 望穿点点头,“原先这丝血脉稀薄不明显,经过凝练提纯之后,应该是没错了。” 穆长宁心中一顿,心道原来原身的身份这么不简单,可凌清扬偏偏死在凌家那个地方如果她没有穿来,那这丝血脉是不是就此湮灭于世了? 还有,蒲宴之所以收养原主,是不是也有这重原因在?(。) 第242章 这就是命! 再如果,如果原主没死的话,这一切都应该是凌清扬的 穆长宁猛然一顿。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莫名其妙就钻出来了,好像根本没经过大脑的思考 “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孟扶摇的声音略微有点不耐,“想什么呢?” 穆长宁幡然清醒,讪讪道:“你刚说什么?” 孟扶摇无奈,“我说,神农血脉是福也是祸,你脖子上那块帝女玉能够遮掩你的气息,一般情况下就算化神修士也察觉不到,不要随便摘下来。” 穆长宁摩挲了一下颈间那块美玉,有某种古朴沉韵的玄奥之感。 “这是古宝?”她福至心灵般问道:“是不是你用来遮掩气息的东西?” 孟扶摇暗暗瞪她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 他转了身欲走,临了还是回头交代道:“启灵丹到底是用在妖兽身上的,你以人身强行承受,身体看似强韧,内里却被败坏了,先在这里好好修养几年。” 穆长宁的神色还算平静,她确实能够感觉自己此刻气短神虚浑身乏力,那启灵丹的后遗症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不过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伤可以养,病可以治,比起从妖主手里捡回一条命来说,其他都不是事了。 “好。”穆长宁点头应下。 孟扶摇继续补充道:“外面暂时别出去了,现在兽潮闹得沸沸扬扬,时局很乱,老妖怪虽不会再吃了你,但他会不会把你‘供’起来,这我可不能保证了。真要有这么一天,记住,我不会再去无天殿里捞你第二次。” 穆长宁沉默一瞬,没被他话里的意思吓到,而是试探性地问道:“小师叔,您和蛮荒妖主,是什么关系?” 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能在无天殿放肆的,不是主人,也该是半个主子了,孟扶摇能把她从妖主的手里带出来,若不是单纯地依靠武力强行为之,应该也是得到妖主的默许。 可他既然在蛮荒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又为何会到中土去,还成了师祖的弟子,门派的扶摇真君? 还有,这次的大兽潮,既是从蛮荒发起,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想起兽潮开始前在冰窟见到的陵水妖王。 那个时候就该想到的,孟扶摇跟蛮荒,有着千丝万缕解不开的联系。 孟扶摇低笑一声,“这些事,说给你听也无妨。” 他望向她,问道:“你觉得,我在中土,是什么样的身份?” “苍桐派的扶摇真君,师祖的关门弟子,丹峰的一峰之主。”穆长宁老实回答。 孟扶摇啧啧摇头,“都不对。” 穆长宁不解,他低嘲道:“我就是个质子,在中土困守近二百年的质子。” 质子?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两百年前的兽潮,无天殿里那老妖怪把我交给中土正道当质子,跟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协议。我的身份,七大宗门的高层心里清清楚楚,苍桐派的涵熙老头子收我做弟子,也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掩人耳目。” 孟扶摇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掌,“你以为,这次兽潮,为什么会爆发?” 穆长宁一怔,讷讷道:“兽潮不是从来都两百年爆发一次的吗?” 孟扶摇“嗤”地一下笑出声来,“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有这两百年一次的兽潮?” 穆长宁无言地看着他。 妖兽需要靠人修的血肉来提高加速修为,弱肉强食,利益至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你还是太天真。”孟扶摇轻叹一声,道:“一年多以前天上出现的吞噬漩涡看到了没?” 穆长宁点头,“它们把灵气吸走了小半,如今修真界的灵气浓度都已经大不如前了。” 那样的景象,很难看不到的,而吞噬漩涡造成的影响,所有人都能感知到。 “事实上,修真界的灵气浓度一直在降低。”孟扶摇似笑非笑,“天下修士那么多,灵气只吸不吐,又如何能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以前的浓度降幅小,不易察觉罢了” 他斜睨向穆长宁,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呢,不易察觉也只是对于你们这种炼气筑基的小修士而言,你师父,各位元婴真君,甚至某些金丹真人,都能发现其中的变化。” 穆长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个很可怕的想法冒出来,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兽潮只是为了减少修士和妖兽的数量,从而减缓灵气浓度降低的速度?” 那他们这些人,都只是蛊虫? 在一个个炼蛊皿中厮杀,到最后,只能有少量的甚至是唯一的能活下来,然后再去另一个炼蛊皿里,循环往复 只有强者,能够活下来,而弱者,就只能被淘汰 孟扶摇打了个响指,“狼多肉少,优胜劣汰。这是大家都默认的最有效可行的方式,所以道方放任兽潮的存在,而蛮荒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配合因为无论哪一方,都不需要只会浪费灵气的废物!” 孟扶摇轻叹道:“修真界的残酷不仁,远不及你所见所闻,你现在看到的,才只是冰山一角。” 穆长宁半晌未言,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果然,她还是太天真 孟扶摇只管自顾自地说:“两百年前,无天殿里那老妖怪把我送去正道当质子,跟七大宗门定下协议约定,在这次兽潮之中,涵熙真尊、源武真尊,不得干预,而他也保证,在下次兽潮爆发之前,不会再让兽群侵犯中土。” 少了两大化神修士的从中干涉,这次兽潮,才能展开地彻彻底底、如火如荼。 妖主准备计划地很好,偏偏算漏了一件事。 苍桐派出了个苏讷言,而太阴又来了个付景宸。 两个新晋的化神修士,已经足以撑起半边天了。 这次兽潮持续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显而易见。 孟扶摇一点都不替妖主感到惋惜,反而有点想笑。 没能享受到三皇血脉,反倒造出一个小麻烦,辛辛苦苦筹备兽潮,又出了这种变故什么叫命,这就是命!(。) 第243章 天灵体 穆长宁抬眸望了过去,冰室的石墙上嵌着许多荧光石,盈盈亮光在冰凌雪光的折射下明明暗暗地汇聚到一处,孟扶摇站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眼中神情,只触到他唇边始终挂着嘲弄的笑意。 两百年的光阴,对孟扶摇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 因为看得通透,因为心如明镜,所以从不将什么东西放在眼里,也从不将万事万物放在心上,任世间百态如何发展,他都不会去在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他的日子或许只有两种状态,有趣,或者无聊。 这样的人,极少会有弱点,也注定寂寥一生。 穆长宁默默收回目光。 “小师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日天溪涧经过灵力炮和火龙卷的双重袭击,早被炸得差不多了,她被胡媚妖王带去无天殿的事,应该极少会有人知道才是,孟扶摇也是在她被困无天殿近两年后才来的,他是从哪得知她被困的消息?甚至她都不怎么明白,孟扶摇为何要救她出来。 穆长宁坐直身子盯着他看,眸子里映着雪光,亮如寒星。 孟扶摇淡淡别过头,轻扯着嘴角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他似有些不耐地皱皱眉:“你失踪之后不久,你师父还有你义父一起来了北地支援兽潮,他们有找过你,后来也不知从哪得知的你在蛮荒,就托我来寻一寻。” “过去两百年我虽在中土为质,老头子和师兄对我还是不错的,眼下只是帮个小忙,我还不至于拒绝。红玉记得你的气息,觅食蚁的嗅觉灵敏,我只要带着它,不怕找不到你。” 等到了无天殿,想知道什么也很方便,那些妖兽就算缄口不言,他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那个地室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二十天,已经足够把人逼疯。 幸好他赶上了,再晚一点,老妖怪会不会死在反噬上他不清楚,但至少这小丫头必死无疑。 “师父和义父也来了?那义父是化神成功了?”过去十多年付景宸一直在闭关冲击化神,既然如今前来支援兽潮,也无非是化神成功或是失败两个结果。 孟扶摇含笑点头:“就在一年半前。” 一年半前? 穆长宁一愣,一年半前,正好是吞噬漩涡出现的时候 一通解释过后,孟扶摇看她一眼,“还有问题?” 穆长宁摇摇头。 “没有就在这静养,什么时候你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孟扶摇转过身,穆长宁又叫住他:“小师叔,替我向师父道声谢,还有,我已经没事了。” 孟扶摇微微一顿,“以后别叫我小师叔了,两百年协议期一到,我就不再是扶摇真君,跟苍桐派也没关系了。” “那我叫你什么?” “随便你。” 孟扶摇朝着一面墙壁上打了几道指诀,那墙上光华大绽,他便直接穿过那面墙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孟扶摇的脚步有些虚浮,只是还待细看,人已经不见了。 冰室中是长久的沉默,望穿盯着她看了半晌,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颊,“怎么不说话?” 穆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无奈笑道:“我发现自己身上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的出身、她的身世,好像越来越离奇了,就像被一团迷雾笼罩,也不知道拨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来历,知情者大约只有蒲宴,可是蒲宴已经死了,剩下的疑问,也只能等到结丹后再去迷雾鬼林探个究竟。 望穿闻言垂头不语。 他也有一堆的疑惑,穆长宁身上的血脉传承来自神农,这点他一开始确实没能想到,可穆长宁跟姜石年能有什么关系,他也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从前一直以为穆长宁能捡到他是运气好,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怎么又换你发呆了?”穆长宁捏了捏他的脸,半开玩笑道:“你说,这个神农血脉,是不是有很特别的地方,比如以后我的修炼会特别快,谁都赶不上?” 望穿翻了个白眼,拉开她的手,揉着脸道:“神农血脉当然有特别的地方,一个就是绝毒之体,这点你早就体会到了,另外一个,就是对兽类有着绝对的压制和主宰。换言之,这天下的妖兽、仙兽、魔兽、甚至是神兽都要奉你为主。” 这也是妖主奈她不何的原因。 在血脉的绝对压制之下,他又哪里还能将她当做食物?可偏偏还是妖主自己亲手给她洗筋伐脉、凝练血脉之力的,再郁闷再憋屈,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至于修炼方面”望穿翻了翻她的储物袋,找出了一只白玉圆盘,那是蒲宴最初留下的测灵盘,用以测量灵根之用。 穆长宁将手放了上去,测灵盘如期亮起碧绿的亮光,随后又是一道红芒闪过,二色交融之后,纯净度条迅速被灵光整个填充满。 还是火木双灵根,可灵根纯净度竟是达到了百分之百! 百分百的纯净度,那就是天灵体了! 天灵体的特点,在于吸收天地灵气之后,能够百分百转换成自身的灵力真元,完全没有其他方面损耗,只要是天灵体,哪怕五灵根,都可能比一般的天灵根修士修炼还要快,光是这一点,她的修行速度就能甩掉别人几条街。 穆长宁讶然,望穿挑眉笑道:“有三皇血脉的人资质都不会差,你原先的灵根纯净度是百分之九十五,再经过启灵丹提纯后,就变成百分百了,天灵体的修炼速度,不用我说了吧?” “启灵丹还能提升灵根纯净度?”若是这样,那它完全能够代替玉膏的存在了。 望穿轻叹道:“你以为启灵丹真是那么好受的?若是没有黄泉水养护你的神魂,没有恶灵助你加快皮肉剥离速度,不出半天,你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回想在池中的经历,穆长宁暗暗深吸一口气,这种断筋碎骨的痛苦,明明全身痛到极致,偏偏神智清醒无比,连灵魂都在哭泣的感觉,她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好在现在是撑过来了 虽然身体从内而外地败坏,就像一棵外强中干、被蛀虫蛀空了的大树,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这些毛病可以慢慢修养恢复,而她有木灵精,还有从冥泽魔君处截获的几样万年灵药,只要在这里静心修养五年的时间,不怕好不了。 何况人参果已经成熟,她现在筑基八层,等养好身体之后服下,便能达到筑基大圆满。 一颗人参果,便已经能将所有的修炼进度弥补上。 即便没有也没关系,她今年四十五岁,修炼速度绝对算快的了,走得太快,偶尔能停一停静下心沉淀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如是一想,穆长宁便安心在这里修养。 孟扶摇一连走出了好几个冰室。 他的手掌始终捂着胸口,脚步从最初的沉稳,慢慢变得凌乱拖沓,脚下蓦地一个踉跄,半跪在冰面上。 滴答、滴答。 水滴声遮掩了某些痕迹,只是地面却陡然出现点点鲜红的痕迹。 光可鉴人的冰面上倒映着他的影子,脸色是死人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深目也在黝黑和暗红之间不断变化。 原先妖主那一掌又岂是好受的?不过是一直强撑着没有表露罢了。 不过妖主到底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他十三阶的修为,随意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 嘴角嘲弄地勾起,冰面上的倒影突然模糊了起来,再次清晰时,那倒影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二人有着同一张面貌,神情却是截然相反。 孟扶摇擦了擦嘴角低声一笑,“你醒了。” 孟扶桑看他一眼,“怎么受伤了。” “哦,小伤而已,养养就好了。”他不在意地笑笑。 孟扶桑沉默下来,过了会儿才微微弯唇,揶揄笑道:“你这么懒,懒得修炼,懒得跟人打架,有时候甚至懒得动弹,什么事能让你受伤?” 孟扶摇翻个白眼,“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干脆席地盘膝坐下,闭目打坐,只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扶摇,我才刚醒,你不准备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如你所见,我们在蛮荒” 地下冰室很安静,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十分适合静养,穆长宁在这个地下冰室过了整整五年,在各种灵药和木灵精的滋养下,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几年除了修养身体,她也在一遍遍巩固法术和剑诀,偶尔炼几炉丹药,或是继续研习阵法,并不会有多无聊。 启灵丹将她的肉身一遍遍粉碎又重生,提纯了血脉的同时,对身体强度也有小量增幅,可她毕竟不是妖兽,伤害反而更大一些。若是妖兽服下启灵丹,不说肉身会变得金刚不坏,但至少也能是铜皮铁骨。 身体基本好了,她便拿了只人参果出来。 人参果也并不是长成娃娃状的果子,它的形状,嗯有点像萝卜,还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穆长宁“咔擦”咬了一口,总算人参果不是萝卜味的,入口便化作一团汁液流入腹中,随后体内忽的涌起潮水般澎湃的灵力,穆长宁当即静下心神引导着这些灵力流过全身经脉,最后归于丹田,凝缩压实。 这样一小口人参果,足以抵得过她平时打坐吸收灵气近一年的效果了! 穆长宁不做迟疑,继续咬了一大口。 这次的灵力更加汹涌,经脉迎接着灵力在体内欢快地流动,到了丹田之后,整个丹田都猛地颤抖了一下,便听得“咯嘣”一声,瞬间突破了筑基九层。 整整一个多月,穆长宁将整只人参果全部吃下,丹田就如同被注满水的容器,再容不下一点一滴的灵力了,而她的修为也顺利到了筑基大圆满巅峰,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准备冲击金丹。 不过她也没打算在这时候结丹。 感受到体内凝实的灵力,穆长宁深吸口气。 人参果的特点,就在于不会造成根基不稳,就冲着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许多筑基金丹修士趋之若鹜了。 望穿笑吟吟道:“恭喜啊,很快就能结丹了。” 穆长宁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结丹,总得出去准备一下。” 她想了想,把自己所有的法器法宝都拿出来整理了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需要出去后添置的。 炽火剑她以后会用来作为剑胚炼制本命法宝,青玉尺的作用在于放毒解毒,只有特定环境下才会使用,而暴雨梨花针则更加注重出其不意。 只是梨花针用来对付炼气筑基修士比较有用,等到了金丹期后,就已经踏入了高阶修士行列,这种暗器类的法器伤不了同阶修士,而对付那些筑基炼气的,也根本用不着它,用处大概就没有筑基时这么广泛了。 空间画卷却是一样很不错的法宝,修为越高越是能发挥作用,最主要她的神识远超同阶修士,用起空间画卷就更加得心应手。 在三十年前的丹道考核赛上得来的护身软甲,早在对抗火龙卷时就已经报废了,但是防身类的法宝,倒是可以用冥泽魔君那里得来的蛛丝炼制。 还有蒲宴留下的那一架玲珑箜篌她看得出这箜篌的品阶不低,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音攻功法,而且她在音律方面也不见得有什么天赋。 脑中一晃而过,她想起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倒还真有用音攻的,巧的是,温岚的法器,似乎也是箜篌。 关于这一点,她笑了笑就揭过不提了,然而等到日后知道某个惊人的巧合事实之后,穆长宁也只能道一声世事无常。 之前在兽潮中,她发现自己在远攻发面略有不足,炽火剑诀到了后期的剑招虽然也有远程大范围攻击,但耗费灵力也十分壮观,等到出去之后,她也得再去寻一寻这方面的法宝。 如是梳理了一番,穆长宁也准备离开这里。 已经过了五年,也不知道现在兽潮结束了没(。) 第244章 引魂玉 这个地下冰窟极大,穆长宁所在的冰室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石壁的内里夹着云母石岩层,完全隔绝神识的探查,再加上这里极冷的温度,穆长宁基本能肯定,这里应该是她和宫无忧四人曾经来过的那个地方。 当时他们还在这碰上了陵水妖王,依着陵水妖王和孟扶摇的关系,而孟扶摇又将她带来这里,她想这个冰窟应该就是孟扶摇的地盘了。 穆长宁对着一面墙壁打入几道灵诀,墙面顿时灵光大盛,她跨越这面墙后,来到的又是另一个冰室。 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别人的地盘上,穆长宁到底没有乱闯乱逛的习惯,之前五年她也不过是到过附近几个石室看了看,发现样貌都差不多也就回去了,只是这次既是要离开,难免走的远了些。 越往里走,穆长宁越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靠近。 这种感觉在当初宫无忧用爆裂蛊炸开那个洞口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不过是没有现在这样强烈罢了。 大半日后,穆长宁停在了一面石墙前,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伸手按在了墙面上。 那种若有似无的牵引在这里最为强盛,应该就在这面墙背后。 然而还没等她打出灵诀,石墙陡然光芒大盛,穆长宁后退了两步,从墙后走出来一个红衣男子,眉尖微挑,淡淡看着她。 “小”穆长宁张了张嘴,想起孟扶摇说以后别再称呼他小师叔,又一时顿住。 只这顿了一瞬的功夫,她就觉得不对劲,眼前的男子唇边带着淡笑,眸光清和,却不如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处处透着慵懒,时时带着嘲弄。 “你是孟,孟师兄?” 同样的外貌,气质却截然相反。 这个人是孟扶桑,并不是孟扶摇。 孟扶桑微微笑道:“穆师妹,好久不见。” 穆长宁微怔,仔细算算,最后一次见孟扶桑还是在去太阴醉花阴的时候,再往后他便都是以孟扶摇的灵魂形式存在,确实有隔了很久了。 “孟师兄你怎么他”穆长宁猛然顿住。 孟扶桑孟扶摇的情况有点像双重人格,她也不清楚他们彼此是不是知道有对方的存在,这么问大概有些贸然唐突了。 孟扶桑了然,“你是说扶摇?”他善解人意道:“扶摇啊嗯,他有点累了,需要暂时休息一下。” 穆长宁默然垂眸,说不出此刻究竟是一种遗憾还是失落,孟扶摇把她从无天殿带出来,她终究是心怀感激的,然而还没好好道声谢或是道个别似乎暂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孟扶桑打量了她一下,眸中有微光闪过,淡淡笑道:“看你气息平稳、神韵清和,想来应该是无碍了,哦,对了,还要恭喜,看样子,你快要结丹了。” 穆长宁不由讶然,“你知道我受了伤?” 难道他们两个灵魂,一个显露,一个潜伏,对外界的事,都是一清二楚的? “扶摇跟我提过。”孟扶桑微微摇头,轻声笑道:“我们一起清醒的时候比较少,就像现在,我醒着,而他睡着了。”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只知道他们两个一体双魂,孟扶摇是望穿的身体碎片所化,可究竟他们是生来双魂,抑或是后天形成,这一点便不得而知了。 孟扶桑摸了摸下巴,“至少我记事以来,是这样子的。” 见穆长宁望过来,孟扶桑无奈一叹:“我幼时曾因一场变故,导致体内一魂一魄离体,陷入长眠,后来父亲找到了一块引魂玉,将之植入我的心室,引来那缺失的一魂一魄” 望穿恍然大悟,穆长宁目瞪口呆,这个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引魂玉这种东西,她在奇石志上也曾看到过,只是草草两句,一笔带过。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引魂玉的作用,确实是用以招引遗失的魂魄,只是这个过程有一定风险,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找回缺失的魂魄,最坏的,就是魂魄没召回,反倒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便是,孟扶桑这种情况。 那一魂一魄倒是回来了,然而还另外附带了一个灵魂。 偏偏这个灵魂和那一魂一魄相依相生,共同附在引魂玉内,无法单独剥离开来。若是毁了引魂玉,孟扶摇是能离开,但属于孟扶桑的一魂一魄,大概也就要就此从世间消亡了。 孟扶桑手掌指着心口,道:“它就在这里。” 孟扶桑比她高一个头,穆长宁的目光平视,恰恰能落在他的心口。 那是引魂玉的所在,长在心室之中,与血肉混为了一体。 原来是这样啊 引魂玉存世极少,更有传言说它只生于阴间。 孟扶桑口中的父亲,大概就是蛮荒妖主了。 自己儿子的身体里多了另一个灵魂,偏偏毁不得、杀不得、又动不得,哪怕以妖主的本领之大,也只能徒呼奈何,任由他们俩并存下去 “孟师兄,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么多?” 她原先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涉及这么隐私的事,孟扶桑这么悉数告知,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了。 “哦?不是你要问的吗?”孟扶桑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需要知道。” 需要知道,而不是好奇想知道。 他是清楚孟扶摇是望穿的碎片之一,也是她需要收纳的任务之一,才将这些告诉她的? 比如,孟扶摇灵魂的具体所在位置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别猜了,他就是想借你的手,剥离掉孟扶摇。”望穿悠悠然道:“你想想,谁能够容忍自己的身体不单单属于自己,还要分一半给别人?” 穆长宁羽睫微掩,眸光晦暗不明。 “你又知道了?” 望穿哼哼道:“我的读心术对孟扶摇免疫,但不代表我看不透孟扶桑。” “可我又没办法。”她皱起眉小声嘟囔。 望穿突然沉默。 他想,即便有能够将二人神魂剥离开的方法摆在眼前,穆长宁又真的会去做? 这个问题望穿没有问出来,或许穆长宁也在心里下意识地回避。 放在以前,她的回答还能是肯定的,可现在就未必了。 孟扶摇能去无天殿把她带出来,甭管出于什么原由,或是受了谁的委托,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而她也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放着救命恩人在眼前,非但不感激,还恩将仇报将人灭杀,这事她恐怕是做不出来的。 用她的话来讲,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望穿幽幽一叹,谈不上失望或是郁闷。 本来孟扶摇出现救场,也确实解了燃眉之急,穆长宁若真被那老妖怪怎么样,凭他也打不过 “你要走了吗?”孟扶桑见她半晌未搭话,出声问道。 穆长宁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只是,我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出去。” 曾经误闯进来的那个入口早就湮没在冰雪之下了,而在这里面转了这么久,她大概知道冰窟是螺旋状一圈一圈环绕而成的,其间有无数个冰室,而面前这堵墙后,大约就是中心位置,出入口应该是在那里。 不过还没等过去,就被孟扶桑堵住了。 孟扶桑轻笑道:“跟我来吧。” 他朝着那面墙打进指诀,领了穆长宁走进去。 中心主冰室的空间很大,如同一座冰雪造成的宫殿,有一半都被冰湖覆盖住了。地面上架起了高高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个祭台,祭台上放着的,是一口冰棺。 穆长宁的目光怔怔盯着那口冰棺,原来那种若有似无的牵引又出现了。 孟扶桑见状道:“想去看看?” “可以吗?” 孟扶桑轻笑,一字一顿道:“不、行。” 她微怔,孟扶桑无奈摊了摊手掌,道:“扶摇不准任何人上去。” 一旦他踏上这层台阶,孟扶摇的灵魂就会陷入疯狂状态,无论他那时的灵魂状态有多么疲惫,都会叫嚣着醒过来,无一例外。 久而久之,他就知道,这口冰棺,就是扶摇的逆鳞。哪怕到现在,孟扶桑也不知道冰棺中躺的是谁。 祭台的周围覆了一层结界,结界上更烙印了灵魂印记,一旦触及,主人是会有所察觉的。 曾经有一次,胡媚妖王猎奇心起,竟也被她闯到冰窟来,不知死活地上了祭台,破了祭台上的结界,只不过微微看了眼那口冰棺,就被扶摇追杀了一路。 胡媚那个女人从来都不嫌事大,而当时的孟扶摇不过才将将八阶,竟也不输十阶末期还有红莲业火相辅的胡媚妖王自那以后,胡媚看着他就绕道走。 孟扶桑忽然有些想笑了,他的印象里,孟扶摇真的很懒,可这人也是个疯子,真的疯起来比谁都可怕。 穆长宁若是敢踏上石阶,孟扶摇绝对会醒过来。 本来扶摇的清醒时间就比他长,他不可能为了满足穆长宁的一点好奇心,就这么快将身体的主宰权交出去。 “我知道了。” 穆长宁虽然有些遗憾,但主人不同意,她也不是非看不可。 孟扶桑领着他去冰湖,拿出一只短哨吹了个哨音,没过多久,厚厚的冰面被陡然冲破,陵水妖王巨大的头颅猛地冒出来,两只铜铃大的眼睛转了转,落在孟扶桑身上。 “北地光明观附近有人修阵营,你可以去那里。”孟扶桑说道。 “兽潮还没有结束?”穆长宁一惊。 若是这样,仔细算起来,都已经近十年了! 孟扶桑但笑不语,转而对陵水妖王道:“带她走吧。” 陵水妖王颔首,伏低了身子,示意穆长宁上来。她也不再多问,脚尖轻点跃上陵水妖王的头部,颔首道:“多谢。” 至于孟扶摇的那一份知道孟扶桑某些心思,她还是留着以后亲自再说吧。 陵水妖王掉头就沉入水底,孟扶桑面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淡了下来。 他隐隐能感觉到穆长宁的态度变化,这些年下来,似乎这小丫头变得敏锐多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这身体本来就是他的,孟扶摇说白了不过是鸠占鹊巢。 妖主也不是没想过各种各样的法子来驱逐这个灵魂,可连启灵丹他都咬着牙熬过来了那时候可没有黄泉水这么好的待遇,孟扶摇是真的咬着牙硬生生地挺过了启灵丹的洗筋伐脉之苦。 说起来,自己这身体能有如今的强度,体内血脉能有如今的纯净,甚至突破了某些禁锢,还都是多亏了孟扶摇的坚韧隐忍呢。 孟扶桑缓缓抬手覆住了心口,喃喃念道:“扶摇,你不能怪我” 陵水妖王身躯庞大却异常敏捷,他载着穆长宁在冰水中飞速穿梭,穆长宁只得抓住它一片鳞片稳住身形。 它在水里七拐八拐,绕了许久,以它的速度,足足过了一日才停下,缓缓浮出水面。 这里已经远离了极北之地,河水也不再结冰了,穆长宁上了岸,陵水妖王浮出半个脑袋说道:“东南方三百里的城镇,就是人修阵营。” “多谢。” 陵水妖王很快没了影,穆长宁将苍桐派的门派服饰换上,就朝着东南方前行。 五年过去,兽潮非但没结束,反而似乎势头更猛,这短短三百里,竟也能碰上妖兽。 筑基大圆满的力量和筑基八层大相径庭,到战斗时表现出来的优势更是明显,穆长宁很快就轻松解决了一只上前寻衅的花豹,往储物袋中一扔。 望穿挑挑眉,心道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把帝女玉一摘,气息外放,别说这些妖兽不敢近身,回头还得抱大腿叫她主人。 不过这样的话,恐怕更加惹眼,也不好解释。 一路还算顺利地到了小城前,守卫瞧着她身上穿着苍桐派的服饰,上前一步道:“道友。” 穆长宁点点头,大致询问了一番眼下的现状,便去城中掌事处报备。 如今对抗兽潮的阵地大致分成了四个,眼下这个是北营,由付景宸坐镇,师父如今在中营,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魔修和道修竟联手在西营作战,如今那里也是最激烈的战场。(。) 第245章 正牌货和冒牌货 天边有二十多道遁光在靠近,两个守城弟子几乎同时抬眸,其中一人惊喜道:“是付真人回来了!” 另一人点点头应和:“不用说,付真人这次定然又是大获全胜!” 原本已经准备进城去掌事处的穆长宁蓦然停下脚步。 付真人?莫非是太阴付家的人? 旋即一想也对,北营本就是由付景宸坐镇的,付家来一些修士助阵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说不定自己还认识呢! 她将才转身,一道身影已经飞速近到跟前,穆长宁一惊,险些条件反射地侧身一躲,不过待看清那人是谁时,也就没有其余动作了,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 “阿宁?” 付文轩的声音还带了点不确定。 他来中土的时候,天溪涧已经毁了,穆长宁不见踪影,唯有门派中的魂灯依然亮着。虽然后来师父说她安好无恙,只是受了点伤在闭关疗养,可也始终杳无音信,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过了近七年了。 当然,他想,这个女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死。 付文轩轻声一笑,“看上去清瘦了些。”果然这几年其实并不好过吧“不过,还得恭喜,筑基大圆满了。” 想必再过不久,她就该结丹了。 穆长宁笑吟吟道:“那也要恭喜你,付真人。”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付真人居然是付文轩,多年不见,他现在也是金丹修士了。 付文轩得意扬眉,轻哼道:“那是,你也不想想本少是谁!” 说到这里蓦然一顿。 仔细想想,自己跟她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只是个筑基初期,而如今,他也不过才刚刚结丹不久,穆长宁也快要赶上了。 算起来,她好像还没有到五十五岁吧? 六十岁不到的金丹修士,放哪儿都是惊才绝艳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付文轩不清楚穆长宁曾经在混沌之地待过一段时间,那里与修真界的时间流速有所差别,因而多算了五年的光阴,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实际年龄不过才五十岁,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眼下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付文轩的那一支队伍已经陆续回归,他们是被分派出去剿灭妖兽的,北营附近的兽群十分活跃,像这样的任务在管事处比比皆是,所幸付文轩运气与实力兼备,好几次都大胜而归。 穆长宁还在那队伍中见到了熟人,一个是温岚,另一个则是凌清溏。 温岚如今是在筑基九层巅峰,凌清溏同样也在筑基九层,看到这二人,穆长宁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头疼,她确实不怎么想跟她们打交道,可就算她不主动找人家,人家也会自己找上门。 二人在见到她时都很惊讶,惊讶过后,温岚倒是迅速回神,而凌清溏的目光却有些晦涩幽深。 “穆道友,你没事就真的太好了!”温岚笑盈盈地走上前来,一看她的修为,更是愕然不已:“你,你竟已经筑基大圆满了?” 温岚眸光微闪,暗暗腹诽。失踪七年,没死在外面,竟还给她因祸得福了? 穆长宁淡笑道:“侥幸而已。” “穆道友莫要谦虚,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客套。” 穆长宁只是礼貌性地笑,却在她下一句话后,连这丝笑都挂不住了。 温岚道:“说起来,我还得要唤你一声姐姐的。” 穆长宁嘴角直抽,心道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可转念一想,温岚为何会当众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当下也只是淡淡看着她。 温岚讶然道:“难道十三哥没有跟你解释吗?” 她说着就看向付文轩。 付文轩脸色微沉,面上多了点不耐,穆长宁皱皱眉:“十三哥?” 这话是问付文轩的,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温岚便笑嘻嘻道:“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需要知道点什么? “好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付文轩沉声打断温岚,对着那队伍中的其余修士道:“你们先去管事处。”随后又拉上穆长宁道:“走吧,我带你去找师父。” 温岚勾了勾红唇,优哉游哉地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城主府,一路上,付文轩给她传音大致解释了一番原因,只这寥寥几句,已经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用温岚的话来讲,她确实应该唤穆长宁一声姐姐的。 因为,她是蒲宴和付景宸的亲生女儿,付岚音。 时间倒退回到七年前,那日蛮荒八大妖王齐齐出动,攻打人修构造起来的防线,一连攻开了好几个要塞关道,这其中,只有天溪涧用上了灵力炮,虽然天溪涧得以守住,未被胡媚妖王攻陷,但因为火龙卷造成的灾难也几乎是毁灭性的。 天溪涧发生大爆炸之后不久,苏讷言和付景宸也赶到了北地,苏讷言来天溪涧找徒弟,而付景宸找义女踪迹的同时,也为天溪涧重新布上了大型防御阵。 留守在天溪涧的从阳真君和新觉真君自然要来迎接这两位化神尊者,而温岚身为从阳真君的小徒,能见到付景宸和苏讷言不足为奇。 只这一眼,便惊为天人。 温岚的模样,有七八分像了蒲宴。 当年蒲宴和付景宸的女儿五岁夭折,蒲宴带着女儿的尸体远走他乡,付景宸也遍寻不得,直到见到温岚,顿时便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感。 而更惊人的巧合是,她不仅和蒲宴一样是水系天灵根,甚至连纯阴之体的体质都是相同的。 付景宸突然产生一个惊奇的念头。 化神修士自有他的方法确定自己的血缘晚辈,而温岚经确认,也确确实实就是付景宸和蒲宴的亲骨肉。 至于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又为何死去的人能够死而复生,没人说得明白。 而据温岚的记忆,她是在一口冰棺里醒过来的。 四十多年前,摩罗河的一条小支流里,浮起了一口冰棺,顺流而下,一路冲到了一座小村庄,一对老夫妇撬开了冰棺,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竟也在棺材盖打开之后睁开了眼睛,对着老夫妇甜甜一笑。 这一家人家姓温,只有老夫妇二人,他们膝下无儿无女,温岚的到来,就像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而温岚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好像总有人唤她“岚儿”,从此往后,她的名字就叫温岚。 只是温岚在二老身边没待两年,小村中来了一群仙人,前来找寻具有灵根的孩子。温岚是上品水系天灵根,自然就被这些天机门的招新弟子当成宝贝似的带去了门派,而她又无意中被从阳真君看出是个纯阴之体,从阳真君直接便将她收为弟子。 但现在,温岚终于得以认祖归宗,成了化神真尊付景宸的亲生女儿付岚音。 这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听得穆长宁半晌没回过神。 “有,有点乱,我需要缓一缓”她揉了揉太阳穴。 付文轩失笑,感慨道:“确实有点乱,你的养母,我这位师母,实在有太多秘密了” 秘密,可不是吗? 蒲宴身上的秘密,多得数不清。 穆长宁最后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蒲宴在女儿死后,将她的身体冰封在了一处秘地,而她自己则在若干年后夺舍了一个凡人,抱着领养的女儿穆长宁进了凌家的门。 至于那个小女孩,不知出了何变故,竟然离开了那处秘地,还在死了几十年之后,莫名其妙地复生了。 穆长宁有种直觉,付岚音的复生,和蒲宴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有很大关系。 可她又很疑惑,温岚实在不像是死而复生的,反倒更像是重生 “她的说辞,你听听就好了,这女人最会半真半假地糊弄人了。”付文轩轻瞥了眼一旁的温岚,冷嗤一声。 当年从罗刹洞中走出,那点将台上刻录着的上古文字,付文轩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后来他也翻阅古籍对照着翻译了出来,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温岚可是偷偷眜下了最关键的部分。 付文轩想起最初和温岚遇见的时候,还是在苏讷言化神大典的那个偏殿里,这女人自己找上门来,话里话外都在围绕打听着付景宸、也就是她亲爹的消息,而后来也有好几次,话题被她极不高明地扯到付景宸身上。 换言之,温岚其实早早地就知道自己跟付景宸的关系了,只是苦于无缘得见,这才想通过付文轩做一个中介人。 当然,她也可以说那是她脑中残留的某些回忆,这不碍事,也勉强能解释得通,不过她解释她的,付文轩照样怀疑不误。 穆长宁扯扯嘴角,不管人家怎么说,血缘联系这一层到底造不了假,无论温岚的芯子是谁,总归,她这个身体,的的确确是付岚音的,是蒲宴的女儿,更是付景宸的女儿。 穆长宁皱紧眉,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想到这里穆长宁蓦然一顿。 盛放付岚音尸身的冰棺,是从摩罗河流出来的? 摩罗河这条河流很有名,倒不是它本身孕育什么天材地宝,而是它的流域十分宽广,它的起源,是魔域的雪山之巅,流经中土,一直汇入到东面大海,横跨了中土和魔域。 最关键的是,它其中有一部分途经迷雾鬼林 有些东西,太巧合了,偏偏就不是巧合。 城主府到了,温岚不等接引的修士引领,便欢快地跑进去,里面传来隐隐人声,穆长宁和付文轩对视一眼,各自来到殿中。 付景宸坐在主位,温岚站在他身侧,而下首坐着的,是从阳真君,还有另一位不曾见过的元婴真君。 付景宸见到来人,微微点头。 大约化神之后气质有所沉敛,又大约人逢喜事精神爽,亲生女儿失而复得,常伴身侧,付景宸原先满身的阴郁气质大减,面上还带了点点笑意。 穆长宁垂首施了一礼:“拜见义父,拜见二位真君。” 温岚怒了努嘴,暗暗翻个白眼。 原以为付景宸认她做义女是看在苏讷言的份上,却没想到,她竟是蒲宴的养女! 养女养女,到底还是收养的,义女义女,也到底不是亲生的,俗话说血浓于水,血缘上的联系,又岂是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能够比得上的? 所以说,冒牌货和正牌货,到底还是有所区别的。 温岚轻轻吸口气,直到此刻,才觉得有种凌驾于他人之上、扬眉吐气的感觉。 “长宁,你回来了。”付景宸淡笑道:“看样子恢复地不错。” “是,多谢义父关心,已经无碍了。” 付景宸微微点头,看了眼她的修为,又想到她的年纪,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这些年修真界灵气浓度大幅降低,修士修行比起从前来说更是困难了数倍,苏讷言还要六十出头才结丹,这丫头得了什么大机缘,竟这么快到了筑基大圆满! “看你修为平实,气息清和,根基倒是稳固,只是日后若要结丹,还需再准备准备。”付景宸交代道。 “是,义父,我并不急着结丹。”穆长宁道。 虽然人参果不会造成根基不稳,但结丹的状态十分重要,她要将心境调整到最佳时才会去冲击金丹,说不准还要再压两年。 停在筑基大圆满多年不能顺利结丹的修士比比皆是,她当然希望一次成功,实在没必要因急于求成而功亏一篑。 付景宸暗暗点头,以她的年纪,到了这种地步还能不骄不躁,定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给她介绍起左下首那位元婴修士:“这位是百炼谷的正卿真君。” 穆长宁微微一愣。正卿真君的名号她早有所闻,这位可是炼器界的宗师级人物! 她抬眸拜见道:“晚辈见过正卿真君。” 温岚一听就皱了眉,心中突生不满。 穆长宁快结丹了,付景宸这个时候给她引荐正卿真君,难道是要真君为她炼制本命法宝? 只是一个义女,这么上心做什么! 正卿真君一张黑面,满头白发,闻言也只是轻轻“嗯”了声,没有任何表示。 温岚松了口气,付景宸也只是随意一笑。 正卿真君脾性古怪,对不上他胃口的人,他懒得多做理会,看来长宁这丫头并不合他的眼缘。 想着不由看了眼身侧的温岚。 倒是岚儿,能跟正卿真君所谈甚欢(。) 第246章 五指山 付景宸不过随意交代了两句,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刚从中营得到的消息,蓝翎妖王忽然撤退,不出意外恐怕是要转战西营,北营也要匀一部分修士前去支援。” 他想了想道:“文轩,你跟着正卿真君和从阳真君一起去西营。” 付文轩微微颔首,“是,师父。” 付景宸又看了眼穆长宁,“长宁,你” “义父,我也去西营。”她的伤全养好了,随时都能准备战斗。 付景宸淡笑道:“也好,你师父应该很快也会去西营。” 蓝翎妖王是十一阶,相当于人修化神初期,过去几年她一直在中营跟苏讷言死磕,这次转移目标,而西营却没有与之匹敌的化神修士,苏讷言不过去是不行的。 简单布置了一下,正卿真君和从阳真君各自前往做准备,付景宸却留了穆长宁下来,当然,同在场的还有温岚。 温岚笑盈盈地看她一眼,穆长宁额角蓦地一跳。 直觉告诉她并没好事。 “长宁,岚儿你早就认识,我也不跟你多做介绍了,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 付景宸微微一顿,穆长宁暗叹一声,垂首道:“义父,付文轩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恭喜义父,也恭喜温道友。”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也早就平静下来了,人家父女重逢是喜事,她道声恭喜也是应该,只是再多的 想到温岚之前吐口一句姐姐,当真恶寒不已。 穆长宁抬眸道:“义父,修士也不用太在意俗世中的规矩关系,我觉得,和温道友如今这样就很好。” 温岚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声不识相,自己叫她一声姐姐,难不成还委屈她了? 不过也好,反正她自己也恶心着呢! “这个无所谓。”付景宸点点头,只当她一时还不能习惯,他也没说非要她怎么样。 付景宸又道:“你母亲以前,除了天衍之术外,还有一样绝学,名为醉梦引。” 醉梦引? 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像是曲乐。 果然付景宸下面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那是一部箜篌音攻的功法。” 穆长宁心中一动。 她确实不知道蒲宴会什么功法,或是有什么绝招,但看蒲宴留下来的那一架玲珑箜篌,其实不难理解。 细想想,温岚还真是蒲宴的女儿,连法器都是一样的箜篌,攻击方式也是一样的音攻。 “你母亲曾有一架玲珑箜篌的上品法宝,我记得你似乎并不会音攻” 付景宸的声音淡淡,响在耳侧,穆长宁怔了怔,隐隐察觉到了他某种意图。 望穿实在没忍住骂出了声:“靠,果然亲生的和领养的就是不一样!” 穆长宁微微垂眸,“是,我不会音攻。” 付景宸的声音更轻更淡:“你母亲应该是将东西都留给你了。” 穆长宁默然片刻。 付景宸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她将玲珑箜篌拿出来给温岚。 虽然那东西对她确实没什么用,但这么被人半逼迫着交出来,多少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穆长宁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将玲珑箜篌取了出来。 古玉为柱,冰丝为弦,晶莹剔透。奏之嚯嚯有声,琴音高亢破天,能使巨石崩裂。 这架玲珑箜篌,从来都不是什么凡品。 付景宸在见到玲珑箜篌时,眸色微深,面上神色也恍惚了一下。他扬手微抬,穆长宁只感到手上一紧,一股力道便将玲珑箜篌抬起,缓缓飞到了付景宸的面前。 他拖握着玉柱,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琴音叮咚,绵远悠长。 温岚眼神狂热地盯着那架箜篌,这玲珑箜篌的品质,可比她的雕花箜篌好多了,将来再将它祭炼了,攻击威力又能强大许多! 付景宸闭了闭眼,看向站在殿中的穆长宁,眉眼微垂,却站得笔直。 付景宸叹了声道:“玲珑箜篌于你而言并无用途,但总归是你母亲给你的,我也不让你吃亏。”他取出一样东西送到了穆长宁面前,“你使剑,看你的身体强度似乎又兼顾体修,想来应该擅长近战,这五指山也是一样不错的法宝,能弥补你的不足,你拿去吧。” 那是一座小山丘,上头有五个隆起,形如五指合并,故名为五指山。可攻可守可防,用途确实广泛。 温岚顿时不满,暗暗瞥了付景宸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暗暗咬牙将一口酸水闷气憋回去。 “多谢义父。”穆长宁将五指山收下,施了一礼:“义父,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付景宸淡淡点头。 等到人走没了影,温岚就忍不住要发作了,拉住付景宸的衣袖嗔道:“爹,你为什么要将五指山给她嘛!” “玲珑箜篌本就是你娘给长宁的东西,总不能向她白白讨要了。” “可你也说了,这是娘给她的,那原本就是娘的,娘的东西,难道不是本来就留给我的吗?再说,这玲珑箜篌和我这般相配!” 温岚越想越气,她的本意可不是这么一件法宝就完事了,应该把蒲宴给穆长宁留下的东西都拿过来才对嘛!哪有什么不好教人吃亏的说法? 只是看到付景宸微微皱眉,她把这些话咽下去了。 她现在是付景宸的女儿,虽然他平日里对自己也算百依百顺,但也不会由着她胡来的,再说他们才刚刚相认没几年,父女感情还要慢慢培养,她更要竭力塑造一个懂事的乖女儿形象。 付景宸叹道:“她也是你娘的女儿。” 说到这里,温岚更憋了一肚子气,“娘为什么要收养她做女儿嘛!” “你娘做事,总有她的道理。”付景宸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箜篌,递过去道:“这个你拿去吧,玲珑箜篌品质不俗,本也是你娘的法宝,与你娘心血相通。你身上流着你娘的血,更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未来就是用做你本命法宝也行。” 拿到了玲珑箜篌,温岚还是高兴的,也懂见好就收,将东西接过便笑盈盈道:“还不够呢,我要以玲珑箜篌作琴胚,然后用琅环玉、寒蟾露和银精铁母等等,请正卿真君为我打造一把碧血瑶琴。” 碧血瑶琴,弦丝一动必见血,饮血越多,琴身越是碧绿。 正卿真君承诺为她打造一件法宝,以正卿真君炼器大宗师的本事,她的碧血瑶琴,必然会是品质顶尖的法宝! 付景宸好笑道:“难怪你能跟正卿真君投缘。” 就这些炼器方面的点子层出不穷,怎么不能让那个器痴刮目相看? 他拿了几块琅环玉出来,“这些你拿去吧。” 温岚喜滋滋地接过:“谢谢爹。” 穆长宁走出城主府一路望穿都在骂街,吵得她耳朵疼,到最后连“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都冒出来了,穆长宁哭笑不得:“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喂,我可是在为你鸣不平啊!”望穿哼哼道:“那个什么劳什子义父,果然就是个便宜爹” 穆长宁脚步微顿,抬头就见付文轩等在路边,双手环胸背靠着墙壁,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直线。 穆长宁看过来的同时他也转了头,走上前两步就问:“师父让你干什么了?” “什么?”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女人成天在师父面前说要准备一样好法宝,让师父帮着拿主意,我曾听说师母留下来了一架箜篌”付文轩皱紧眉,“师父是不是让你把东西交出来?” 穆长宁愕然,付文轩哼哼道:“本少是不是说对了?” “对对对,全中!” 穆长宁翻个白眼,这人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随便一点苗头就把什么都猜透猜准了。 付文轩紧紧盯着她:“那你还真给了?” “不然呢?” 付文轩当即大骂:“你他么脑子有坑啊,便宜那个小人!” 望穿深表同感。 穆长宁叹了声看过去,“你师父如果问你要,你给不给?” 付文轩沉默,穆长宁摇摇头道:“义父的馈赠教导我记得,他要什么东西我也双手奉上,这不是为了便宜谁,只因为他开口要,所以我给了。”她耸耸肩,不在意地道:“再说,我又没吃亏。” 玲珑箜篌于她确实无用,相较而言,五指山反而更适合。 付文轩道:“难道没有点想法吗,我不信你半点不悦都没有!” 不悦,当然有。 自付景宸认她做义女,在凤凰谷相处、悉心教导的那几年,付景宸对她而言不仅是敬重感激的长辈,也是承载了孺慕之情的父亲,方才那一瞬确实有些不舒服,或许是人之常情。 但转念想想,她跟温岚不一样,亲生和领养,毕竟亲疏有别,这世上,又没有谁有这个义务非要对她好的,她去生个哪门子的气。 穆长宁抬头笑道:“所以,只是义父啊。” 义父还是义父,她依然敬重,依然感激,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付文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伸手去揉她的头发,随后照常地被她一眼瞪过来一掌拍掉,“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你还好意思说!”付文轩气笑了,“你自己想想,答应我的事,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答应他的事? 穆长宁一脸茫然,付文轩这回气大了,点着她的额头直哼哼:“我说,你的记性是真的被狗啃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洗洗!” 说到后来都有点咬牙切齿,穆长宁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去寻龙渊的事。 “这,这不是兽潮,给耽搁了嘛!” 穆长宁讪讪一笑,伸出了一根食指打商量道:“要不,咱再约一个十年?这次我保证不失约,爬都给你爬过来怎么样?” 再过十年,兽潮该结束了,她也应该结丹了,迷雾鬼林说不定都去了一趟回来了,望穿的身体碎片兴许也有着落,又收回一两块了这些事做完,去寻龙渊转转也好,原先二人都只是筑基,最多就在寻龙渊外围,届时他们还能闯进内围去看看。 付文轩勾了勾唇,“成交!” 这方刚说定,街道上来了两人,穆长宁看了眼,心中暗道大概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 凌三和凌清溏一前一后走过来,神色莫名地看着她,付文轩微微皱眉,穆长宁摆手道:“家务事,你回避一下吧。” 付文轩点点头,“那你快点,半个时辰后出发去西营。” 这条街上几乎没什么人,穆长宁随手布了个隔音结界,凌清溏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你这是还怕人知道吗?” “究竟该怎么称呼你呢?长宁?还是清扬?” 穆长宁面不改色,凌清溏见状更是冷面如霜,“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是怎么会知道的?”她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换个名字换张脸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穆长宁不置一词。 早在之前城门口见到凌清溏,而她又用一种晦暗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穆长宁就发现不对劲了,随后望穿也读出了凌清溏心中所想,再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此刻被他们戳破,穆长宁也不惊讶。 当年凌易平意外陨落,凌家少了顶梁柱,树倒猢狲散,在天机门也就普普通通了,成规真人查到了跟付景宸有些关系,这件事说给了凌玄英听,也说给了凌三听。 付景宸跟凌家井水不犯河水,唯一有点联系的,只有这位义女曾跟凌玄明闹了点矛盾,而凌玄明也被毁了根基。 一开始他们是真的没将穆长宁跟凌清扬联系起来,纯粹以为那就是穆长宁因为记恨耍的手段,可随着付景宸的认女,温岚的身份大白,蒲宴的名字被带出,只要有心,再将某些事联系一下,其实真的会被人摸到什么蛛丝马迹。 凌清溏还不算太肯定,但凌三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眸中隐隐有一些难言的情绪。 穆长宁淡淡瞥向二人,这次的她意外地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似乎原主残留下来的遗志,被她控制地很好,如今已经淡得几乎不剩了。 “我是我,她是她,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穆长宁平静说道。(。) 第247章 福兮祸兮 “你这是承认了?”凌清溏眯了眯眼,粉面含霜,声音更冷:“清扬,我真没料到,你还真是好算计。” 当时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凌清溏根本没放眼里,可如今居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穆长宁看她一眼,微有些好奇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算计了?” 她还真想听听凌清溏要怎么说。 凌清溏下巴微扬,神色自矜而笃定:“从凌家出来,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混进苍桐派,使了计策拜讷言真尊为师,丹师考核赛之时,故意引诱凌玄明犯错,害他被宗门处罚,后来你又被付六长老认作义女,便索性请他出面对付凌家你幼年常受欺凌,而如今凌家人丁凋零,可不正好称了你的意?” 若不是这一番品论中的主角是她,穆长宁真想喝一声彩。 她难道看上去真这么闲? 闲得去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甚至连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以之为目标的? 修仙的世界很大的,眼界总也不能放得太低,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到一个小圈子里,到底只能坐井观天,这点她深有体会。 穆长宁懒得解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你这是默认了。” 她还是头一回发现,凌清溏居然也有这么咄咄逼人不讲理的时候,可是这份气势凌人,又掺杂了多少私欲? 穆长宁看了眼站在凌清溏身后的凌三。 他始终默然垂首,对凌清溏的诘责不置一词,既不应和,也不否认,甚至还隐隐有了退缩之意。 穆长宁叹息一声:“第一,你所谓的改头换面,只是我师父的变形诀,至于他为何收我为徒,你尽可找他说理去,第二,我本来就叫穆长宁,无所谓隐姓埋名之说,至于为何,你大可以问问你的三叔,第三,凌玄明所作所为全是他自己活该,我没兴趣也懒得去做这个主导引诱,第四,付六长老为何要对付凌家,这个你也可以回头问清楚,或是直接去找付六长老质问明白。” “最后,我对你们,没有半点兴趣。” 她一字一顿说完,随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隔音结界应声而碎。 穆长宁摇了摇头提步就走,凌清溏秀眉微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长宁回头冷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急着跑来诘问,图的是什么呢?” 凌清溏身子微僵,美目微睁,回头望向凌三。 自从知道穆长宁就是凌清扬,她当然脑补了一出又一出大戏,自认把所有线索都接起来了,三叔也从没跟她具体说过还有什么隐情。 一直充当背景路人的凌三终于抬了头,哑声道:“我想跟你谈谈。” 穆长宁和凌三去了另一处,凌清溏顿了顿也想跟上,却被斜刺里走过来的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五哥。”凌清溏沉了脸,“你干什么呢!” “到此为止。” 凌玄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剩下的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凌清溏蓦地一愣。 她自小与凌玄英一同长大,别人虽察觉不到,她却敏锐地感到了不同之处,当下神色莫名起来,“五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凌玄英未答,凌清溏微微吸口气,“你为何从来都不说?” “有这个必要吗?”凌玄英扯了扯嘴角,“她是谁,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这些都不影响她本身,也并不妨碍别人和她来往” 凌清溏打断道:“你又怎知她安没安好心!” 凌玄英看她一眼,“十一,以诚对诚,以真换真,你似乎还不懂。”他微微摇头,低声轻喃道:“十一,一叶障目,别让你的自傲自持被别的东西蒙蔽了,时间一长,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凌清溏愕然张了张嘴。 穆长宁和凌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她照常布了个隔音结界,看向面前的凌三。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单独跟他说过什么话。 凌三筑基中期,身量不算很高,面色颓唐,更多了几分苍老之态。 “清婉七年前死在了天溪涧。”凌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穆长宁微微一愣。 七年前天溪涧的火龙卷出现地猝不及防,就算原先已经撤离了的修士,也可能运气不好被火龙卷夺去性命,而凌清婉刚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兽潮持续这么多年,人修妖兽双方死伤都已经相当可观了,就如孟扶摇所说的优胜劣汰,兽潮就是为了修真界的可持续发展而生的,不合适的修士,只能被剔除在外,这就是修真界的法则。 虽残忍,但现实。 穆长宁沉默未语,凌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他的话:“曾经有个人跟我说,我命里无子亦无女,我原先不信,但我现在不得不信了” 他有两个孩子,儿子被毁根基,身子每况愈下,没几年就去了,女儿又死在兽潮里,如今就真的是无子无女。 穆长宁心思一动,“这话是我娘说的?” 有关蒲宴的事,她大多一知半解,就好比她当年为何非要进凌家做凌三的妾室,这事她不清楚,但凌三多少能知道些。 凌三点头,“是你娘说的,就是你娘去世,而你又失踪的那一天” 也就是她离开凌家的那一天了。 “你在她去世后,为她风光大葬,还为她选了一处风水宝地,难不成还是怕她所说成真,所以略做补偿?”穆长宁摩挲了一下手指,“哦,也未必,在那之后,你们还搭上了成规真人这艘大船,是不是她给你们指的明路?” 凌三蓦地抬头。 面前的少女容色清丽,唇畔含笑,气度出众,如何也不能跟几十年前那个瘦瘦干干毫不起眼的孩子相提并论了。 福兮,祸兮。 福兮!祸兮! 凌三闭了闭眼,“你不想知道当年的来去因果吗?” 穆长宁听他缓声道来。 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蒲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到了丽阳城。 那时候的凌家,还是丽阳城的一个小修仙家族,蒲宴在凌府前站了许久,站到门口的家丁都忍不住想赶人了,而凌三正好从府中出来。 凌易平的几个儿子里,凌三最不受器重,正是在父亲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出府的,蒲宴就抱着孩子远远跟着他。 彼时的蒲宴夺舍之后只是一个凡人,而凌三那时虽未筑基,好歹也是个修士,可偏偏甩不掉她,后来在一间茶楼里,蒲宴端坐到他面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想要什么,我能帮你。”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只想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可她随口说了几句话,后来竟真的帮到了我的忙,随后我但凡遇上麻烦或是有难题就会去找她,可后来她却不肯再说了,反是向我提了一个条件。” “她要进府?”穆长宁问道。 凌三点点头,“她许诺并不图谋凌家任何东西,只是借贵宝地一用,至多十年,我虽怀疑她的动机,但也看中她的能力。若是让她以下人身份进府定然多有不便,反是让她以妾室身份进门,还能少些麻烦,这才随意编了个故事将她带进来了。”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 所以,她幼年时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蒲宴是个村姑,跟凌三有一段露水姻缘,而后生下了孩子,被凌三接回府里等等,其实就是个编出来的故事。 借贵宝地一用,至多十年? 凌家的地盘上能有什么值得蒲宴看重的?还有十年十年似乎刚刚好,是蒲宴身亡,她离开凌府的时间。 压下心底种种疑惑,穆长宁继续听着凌三往下说:“但她自从进入凌府后,开头两年还会指点说道几句,后来却怎么也不肯再开金口了,我问她为何,她却说时间不够了,要不是我曾发过心魔誓不将你们娘俩赶出去,我想我也容不了你们再待在府里。” 凌三或许不懂这句时间不够是什么意思,穆长宁却隐隐能猜到一点。 蒲宴虽然夺舍,但灵魂还是原本的那个,天衍占卜之术照常能用,只是,他们这每一卦,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很可能就是咏梅真人辛辛苦苦想找寻的寿元。 修士的寿元尚且不够用,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凡人。 后来的大致走向基本就能猜到了,蒲宴没了原先的价值,凌三也不再如贵宾一般礼待她了,府里头都是群见风使舵的,主子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下人的态度,她们的日子开始不如从前。 但好歹下人还顾忌着有个未满五岁的凌清扬,要知道,一个有灵根的孩子能够决定很多事,若是凌清扬五岁时能被测出灵根,说不定这母女二人就能翻身了。 可惜的是,凌清扬被测出的是残废灵根,凌易平想也没想就给她分配到了下人之流去伺候别的少爷小姐,而凌清婉凌玄明不清楚个中原委,只知这母女二人是介入凌三和他们母亲之间的绊脚石,变着法子地欺侮她们。 她们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蒲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在等,一面等,一面倒计时。 日子一天天枯燥地过,凌清扬死了,穆长宁穿过来了 凌三的声音低沉喑哑:“那一天,你母亲罕见地寻了我,说要送我最后一样机缘,算是感谢我了了她的心愿。我虽狐疑,但也去了。也是依着她说的,父亲搭救了成规真人,得以攀入天机门,这真的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可是,她还赠了我一句话”凌三微微颤抖:“她说,前时因,后时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种话听着唬人,尤其蒲宴说过这话后的那一天,她就死了。 凌三一开始也是胆战心惊的,可连续十多年相安无事,他也渐渐忘了,直到直到凌易平的猝然陨落。 穆长宁抿了抿唇。 以付景宸的身份地位,他是根本不屑与凌家这种不入流的修仙小家族计较的,可他会动手对付凌家,大概是因为,蒲宴是真正意义上死在凌家的。 这或许是某种迁怒,明知道蒲宴是怀着某种目的,和凌三是各取所需,但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想。 如果没有在凌家的那几年的磋磨,她会不会多活几年,又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命这种东西,真的是太难预料了。 “所以,你现在把这些告诉我,又是为何?”穆长宁淡声问道。 凌三抖了抖唇,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带惊恐,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了:“付,付六长老找我去问过话。” 这是当然,付景宸既来了中土,又怎能不去详细一问,只这个问话的过程如何,看凌三怕成这样,大致是能猜到一二了。 凌三抱着头,小声道:“付六长老给我喂了一粒药,每月十五都会受锥心蚀骨之痛,且一月比一月严重。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帮我讨解药好不好?” 他眼神热切而期盼,紧紧盯着她。 懦弱、自私、肤浅,这是凌三最大的特点。 穆长宁有些想笑,“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帮你取解药?” 他理所当然地瞪眼:“我都已经将事情全部告诉你了!你母亲凡事从不亏欠于人,你如何能受我恩惠不知报?” 蒲宴不亏欠人,是因为蒲氏一族最怕沾上因果,而如今凌三居然口口声声提起恩惠,就真的可笑了。 发生这些事,凌三的态度起了最根本的决定性因素,相较而言,凌易平反倒成了炮灰,就是被这倒霉儿子给连累的。 那颗药丸,是付景宸给他的惩罚。 她和蒲宴一样受其害,来的哪门子恩惠? 穆长宁冷冷一笑,“是你自己上赶着来告诉我的,我可没求你什么。” 见凌三瞪大眼一脸痛恶,穆长宁心里无悲无喜,淡淡说道:“我想知道什么,根本不需要你来特意告知,我自有我的法子。” 那少女说完便甩袖远去,只余凌三像个泥塑木雕似的僵硬地站着。(。) 第248章 反制 半个时辰后,前往西营的队伍整装待发,临行前,穆长宁往人群中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看到某个身影。 付文轩瞧了眼问:“你找谁呢?” “我记得,之前从阳真君身边有位眼盲的金丹修士,叫蒲又麟。” 在天溪涧一役中,她看到了蒲又麟出手,他的法宝是跟咏梅真人一样的金珠算盘,应该就是蒲宴的族人没错了。 蒲宴只说让她将东西交给蒲氏族人,而她到目前为止遇上的,也就咏梅真人和蒲又麟二人而已,咏梅真人无迹可寻,就近的只剩蒲又麟了。 “那位蒲又麟蒲先生?” 付文轩低声说道:“兽潮期间危险重重,他眼盲不方便,被请去天机门了,如今可是天机门的座上宾。” 这些年,天算一族的名声渐渐起来了,族中子弟擅长占星之术者皆被称为天算子,如今哪个大宗门,哪家修仙大家族,都为能够请到一位天算子做客卿而引以为傲。 天机门的这位客卿,便是蒲又麟。 见穆长宁微怔,付文轩笑道:“你找他干什么,你师父身边也有一位天算子,资历据说还比那位蒲先生高,何必舍近求远?” “我师父身边?”穆长宁蓦地一愣,“是谁?” “这个我就没见过了,只听说似乎叫”他想了想道:“哦,他道号是咏梅真人。” 咏梅真人! 师父真的找到咏梅真人了! 穆长宁一喜,比起蒲又麟,她当然更希望是将东西交给咏梅真人的。 她点点头,“这样也好。” 飞行法宝升空,队伍浩浩荡荡出发,这次去西营的队伍里没有看到温岚和凌清溏,却有凌玄英在。 凌玄英看见她便走过来,付文轩眸光微闪,心中几条线索串起来已经隐隐猜到了个大概,笑着说了声“你们慢聊”,便自行离开。 凌玄英目光扫视了一番却迟迟不曾开口。 把什么都说开了,便没必要再去遮遮掩掩其他的,穆长宁笑了笑道:“五哥。” 他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称呼,“你”顿了顿,又只是一笑,“清扬,你没事就好了。” “为什么你总是叫我清扬?”穆长宁一直挺好奇这个问题。 若是现在也就罢了,凌三凌清溏他们各个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凌玄英想怎么称呼无所谓,可在以前,他明明瞒得好好的,也不对外显露,却还会传音叫“清扬”这个名字。 若说幼年的情谊,其实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厚,凌玄英又不像是那种泥古不化之人,那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凌玄英微鄂,想了想道:“大概是我习惯了吧”他失笑,“你若不喜欢,也可以改别的。” 穆长宁摇摇头,“算了,一个名字而已。” 两人随便说了说这些年的经历,如落入妖主手中还被喂启灵丹这种事自然不会多讲,她身上拥有神农血脉的事她自己还糊涂着呢,更不可能说给别人听,只道是受了伤,又得了样机缘,不仅养好了身体,连修为也精进了。 凌玄英则将如今的形势说与她听,西营的主要阵地就在无忧城,而那里的兽群,除了盂连森林中固有的,还有从西北部涌进来的大批妖兽,胡媚妖王、独角妖王、赤蝎妖王共同驻守,哪怕道魔联手也依然久攻不下。 而如今,那位仅次于妖主的十一阶妖修蓝翎妖王又将目标转到了西面,很显然,那里又会形成一场大暴乱。 一路行驶到无忧城,期间遇上的妖兽都被从阳真君和正卿真君解决了,几乎畅行无阻。 两位真君一下飞行法宝便去了无忧城城主府,苏讷言早一步先到了,自是要和众元婴修士商量对策,而其余人则直接去了执事殿报备领取任务。 现在的无忧城,道修魔修混杂,这事若放在二十年前绝对让人意想不到,可真正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说到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把自己摘出去。 付文轩领了个击杀火狐的任务,穆长宁和凌玄英两个筑基大圆满也被分在其中之列。 火狐一族五阶化形,魅惑手段层出不穷,定力差点的被勾地心神一松,随后就能被妖兽寻了空子,而它们的天赋技能凝酥软香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一行人飞出百里外,一座山坳处弥漫着淡粉色的雾气,打斗惨叫声层出不穷。 穆长宁放开神识一看,只见一群火红的狐狸摇摆着狐尾,凝酥软香充斥了整个山坳,一队二十多人的修士已经倒下了大一半,狐群一拥而上啃咬他们的血肉,唯剩了几个还在苦苦挣扎。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粉衣衣着暴露的女子,是一只六阶火狐,而后还有两个红衣女子,是五阶妖兽,剩下的则都是低于五阶的妖狐。 “一群狐狸精” 付文轩眯眼冷笑一声,扬手道:“六阶火狐交给我,阿宁,凌道友,那两只五阶妖给你们,其余人负责援救另外几位道友和对付妖狐,大家事先服下清心丹屏息,注意臭狐狸的伎俩!” “是!” 分工明确之后,一众人直接冲向山坳,穆长宁取出青玉尺扬手一挥,遍布整座山坳的粉色雾气被吸入尺中,与此同时,无数道法术灵光打向妖狐群,只听得各种嘶叫声,妖狐群中爆开一团团血雾。 那三名女子同时望了过来,媚眼如丝,为首的粉衣女子勾唇笑道:“呦,来帮手了!” 那声音娇软甜腻,听得人骨酥皮软,付文轩懒得跟她废话,折扇一开扬手一挥,惊涛骇浪从天边倾泻而下,兜头朝着粉衣女子浇去。 粉衣女子眸光微闪,手中出现一条银鞭,蓄力一挥,那浪潮从中间破开,朝两侧分离,而这时迎面又飞来三支袖箭,带着破空之势呼啸而至,粉衣女子神色一变,后仰下腰,这才堪堪避过。 “小郎君,下手怎的这样狠啊?” 粉衣女子拍了拍白腻丰满的胸脯,气喘吁吁惹人怜,付文轩略显嫌恶地皱了皱眉。 付文轩和粉衣女子打得不可开交,穆长宁也跟那五阶的红衣女子较上了劲。 狐族五阶化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这只五阶火狐比起一般的五阶妖兽强了不少,但也比不上一般的结丹修士。 对于女子,她们狐族的魅惑之术效果确实差了点,可红衣女子也没将这个筑基大圆满的女修看在眼里,然而真正交上了手,却发现被她逼得够呛。 “臭女人!” 红衣女子退后两步,看了眼自己被火灼伤的玉手,指尖那猩红的利爪被尽根折断,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红衣女子怒火中烧,手中出现了一只金色铃铛,素手轻摇,叮铃铃的铃声不断越出。 那铃音有摄魂之用,让人心神不由一荡,穆长宁也微微晃了一下神,红衣女子正是抓到了这丝破绽,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口火焰。 火狐一族的狐火,在兽火中名列前茅,一般修士若是沾染上,非死即伤。 可她运气不好,碰上的偏偏是有着混沌阳火的穆长宁。 炽火剑身灵光一闪,穆长宁周身火刃壁大开,那团狐火还未待靠近,便已被混沌阳火同化吸收。 红衣女子瞳孔微缩,手中铃铛摇得更猛更烈。 一开始让她逮了空,这回又岂能再上当? 穆长宁眸中紫意微闪,女子顿觉脑中一痛,手中一停,而那个分明还隔得很远的女修不知怎的已经近到了跟前,一把覆着浓浓火光的灵剑捅进了她的心口。 红衣女子几乎是用了剩下余力,将手中的铃铛狠狠摇了一下,一声震响过后,金铃上裂开了一条缝隙,红衣女子也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穆长宁顿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时凌玄英的软剑缠上了另一只五阶妖狐的脖子,生生将她的头割了下来,付文轩也同样收拾好了六阶妖狐。 地上满是火狐的尸体,周围的温度忽然骤降,地面竟慢慢覆上了一层薄冰。 这种情况有些熟悉,穆长宁脑中立即蹦出了两个字。 “冰域。” 所有人的目光投往了一个方向,两个一身白衣模样娇俏的少女走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大片雪白的妖狐。 穆长宁挑挑眉,暗道一声孽缘。 这二人正是当初被困无天殿时,以照顾为名,行监管之实的白冰和白雪。 又是一只五阶一只六阶,而很显然的,她们的实力可比方才那三只强多了,别的不说,就这冰域,便已经隐隐让人有种寸步难行之感。 火狐退场,现在来的就是白狐了? 白冰眯了眯眼,恨恨盯向穆长宁,咬牙切齿:“臭丫头,是你!” 她身形速移,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穆长宁面前,十指伸展,利爪狠狠挠去,而在冰域之中,穆长宁的速度大受限制,对方又是一只六阶妖兽,她也只来得及侧身一躲,白冰的爪子就挠上了肩膀,生生落下了几道血痕。 付文轩和凌玄英几乎同时动起来,白雪冷冷一笑:“在我们的冰雪之域里,你们还想反抗?” 话音刚落,付文轩和凌玄英的双脚就被冻住,二人忙用灵力化开,却发现根本赶不上凝结的速度。 穆长宁指尖弹出两团火,飞向付文轩和凌玄英,二人的双脚这才能暂时脱困。 白冰白雪在妖主身边侍候,若没有点本事,又如何能够脱颖而出? 她们二人的域相互叠加,完全能抵得过一只七阶妖兽的冰域。 可在穆长宁被孟扶摇带出无天殿后,她二人却被妖主迁怒,分派来了应对兽潮,白冰白雪怎能不恨? 穆长宁将混沌阳火灌注全身,受这冰域的影响还能小些,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付文轩和凌玄英尚且不能轻松,而其余修士更是艰难,那些三四阶的白狐就已经让人够呛,接二连三扑上去,直接咬断了他们的脖子。 “臭丫头,都是你害的!” 白冰不管不顾朝穆长宁挠去,付文轩和凌玄英则被白雪拦住了去路,二人在冰域里实力大减,反倒是白雪如鱼得水,跟他们战了个旗鼓相当。 穆长宁一下一下地防守,实力差距之下难免捉襟见肘,她双目微眯,一剑甩了出去。 炽火剑脱手而出,在空中盘旋,剑影中心凝成一朵巨大的火莲,火莲花瓣四散飞旋,落在白狐群中,炸开一个又一个深坑,那冰域终于微微有了些许松动。 白冰神色一凝,双手奋力一抓,哪怕经过炼体,白冰的利爪依然深深嵌进了肉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而穆长宁臂上伤口处流出的血迹斑斑点点洒落,还有些许溅落到了白冰的身上,白冰竟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了,那股疼痛一路印到灵魂,一路让她心悸发抖、厉声惨叫,连冰域都维持不下去了。 失了白冰的加持,冰域作用大减,付文轩与凌玄英当即把握住了机会反制。 “姐姐?” 白雪惊呼一声望过去,发现自家姐姐竟然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穆长宁一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提剑攻了上去,但白冰同样迅速回神,缓和之后厉声喝问:“你干了什么!” 穆长宁漠然以对,“你不需要知道。” 哪怕有了方才那一出,穆长宁一时也不会是白冰的对手,然而突然飞来两把黑色利刃,深深扎进了白冰的后心,直接穿胸而过。 白冰闷哼一声,脸色一白,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了看胸口冒出的短刃尖端,穆长宁又将长剑喂进了她的身体,而付文轩和凌玄英也同时将白雪拿下。 失了主心骨,白狐萌生退意,可方才被冰域掌控的众人又哪会让它们如愿,各种法术法器砸下去,很快将狐群全部歼灭。 那利刃眼熟得很,穆长宁已经想到是谁的手笔了,而这时望穿忽然出声提醒:“快止血。” 穆长宁不疑有他,将伤口处理了干净,一抬头就见黎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什么时候身娇肉贵地连这点小伤都受不得了?”苍白面上的红唇勾起讥笑不已,银色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穆长宁默默翻了个白眼。(。) 第249章 无命 二十年不见,现在的黎枭已是金丹后期。 他的年龄和师兄差不多,至多便是一百一二十岁,在这个年纪步入金丹后期,即便魔修的修行速度比道修略快上一些,也已经是极难得的天才了。 黎枭将扎进白冰体内的短刃收回,取了张方帕出来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他的手指纤长,指节分明,如今的肤色比之从前更加苍白,在阳光下微微有些透明,甚至依稀可见皮下的青筋血管,整个人也消瘦了些许总的来说,气色不是很好。 察觉到穆长宁的视线,黎枭望过来,目光幽沉,略带嫌弃:“看什么呢?” “没什么。”穆长宁摇摇头,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她施了半礼道:“多谢黎堂主相助。” 黎枭轻哼一声:“你这命可真大!” 火龙卷都弄不死你! 穆长宁眯眼笑:“那还不是拖黎堂主的福?” 你他么还欠我颗赤阳丹呢,别想赖账! 黎枭脸一黑,默默移开视线,语调阴阳怪气的:“抬举了,我可没这么大福分!” 他重重翻了个白眼,甩袖就走,穆长宁反被他这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不远处,封奕还有十多个魔修静静候着,穆长宁抬眸便见封奕一双眸子犀利晶亮,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穆长宁心中咯噔一下。 和封奕最近一次见面,是十年前与宫无忧分别之际,封奕亲自来接的人,那时的她不过筑基七层,而如今,她筑基大圆满。 十年的时间到达这种地步,若无大机缘,如何也解释不通。 不过封奕的眼界可高着呢,若不是气运特别出众拔尖的,他还看不上眼,也不至于出手用上“夺情”。 就如他分明能够剥夺别人的修为快速晋升,可如今还是照样在一步步地慢慢修炼得不偿失的事,封奕懒得去做。 果然封奕只是瞥了两眼就挪开视线,看着走过来的黎枭啧啧称奇:“怎么黎堂主如今也懂得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了?” 黎枭封奕这一支魔修队伍也是出来猎杀妖兽的,回途刚好经过这片山坳,看着这二十几个修士被一群狐狸逼得节节败退,封奕不动声色,倒是黎枭率先出马搭了把手。 黎枭冷冷看过去,薄唇紧抿淡声说道:“封少主,如今人修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该早些适应了。” 封奕挑起眉“哦”了声,尾音拖得极长,似乎带了几分特殊的意味,“我还以为,堂主是跟谁学的呢!” 黎枭沉着脸拂袖而去,封奕勾了勾唇,和身后一众魔修快步跟上。 穆长宁现在也管不了其他,和众人将这片山坳收拾了一番便返回无忧城。 期间她倒是也问了问望穿白冰原先出现的异常是为何,望穿解释道:“帝女玉隔绝了你的气息,往日里确实无碍,但鲜血洒落,气息照样会外泄,神农血脉对妖兽有绝对的压制,你的血液溅到白冰身上,她就被克制了。” 这种克制,并非是等阶血统天性上的相克,而是与生俱来刻入兽类灵魂血肉深处的本能,是主与仆的差别。 这也是为何当初穆长宁经过提纯之后的一碗血,就能让妖主大为忌惮。 十三阶的妖主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只六阶白狐? 妖主饮下她血液的时候,穆长宁还在昏迷中,说到底,这还是她头回感受到来自神农血脉的强大作用。 仅仅几滴血,就有这种用途。 回到无忧城,穆长宁便被叫去了城主府,苏讷言比她还要早来几天,只是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忙着部署。 见到前来带路的人,穆长宁惊喜道:“师兄!” 慕衍淡淡一笑,“师妹。” 二人一路随意叙旧了两句,慕衍亲自将她带至了一间偏殿前,“师尊在里面等你,我就不进去了。” “好。” 偏殿中只有两人,穆长宁敏锐地察觉到殿中布置了精妙的阵法,大多是隔绝阵,一重嵌套着一重,环环相扣。 还没来得及狐疑,穆长宁一眼便看到了苏讷言,对着他深深拜下,“师父。” “回来就好。”苏讷言含笑点头,指了指身侧,“看看这是谁。” 穆长宁眸光微转,顿时惊喜出声:“咏梅真人!” “小友还记得在下。” 咏梅真人温声浅笑,依旧是记忆里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只是正如在三甸城时遇上的边信所说,咏梅真人如今满头华发,更显苍老了。 穆长宁当即拜谢:“多谢真人当年所赠之恩。” “这是小友的造化。”咏梅真人轻轻一笑。 苏讷言摇头叹道:“也不止是当年,你被困蛮荒,可也是咏梅真人为你卜算出的” 难怪!难怪孟扶摇能将目标定格到蛮荒处,还靠着红玉找到了她的位置! 如若不然,大概她真的已经被弄死了。 穆长宁再次郑重谢过,咏梅真人拈了拈胡须,深深看她一眼,又偏过头望向苏讷言,苏讷言颔首,招手道:“长宁,你过来。” 穆长宁依言走过去,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摆了一只小型的八卦算珠。 “师父,这” 苏讷言道:“让咏梅真人为你卜一卦。” “我?”穆长宁指了指自己,神色莫名,“这是为何?” “就当是为占测你的命数。” 命数这种东西,穆长宁其实是不怎么信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一成不变,而一个人的命数更是如此。 醉花阴的黑寡妇拥有命运之网,能对未来之事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还是照常被孟扶摇抹杀,蒲宴拥有神算之名,自己却落得那般田地。 这些,难道都能靠算出来吗? 穆长宁忍不住道:“我有几个问题。” 咏梅真人点点头,“小友但说无妨。” “命数从何而来?”穆长宁问道。 咏梅真人听得一愣,默了默缓声答道:“命由天定。” “那真人算人还是算己?” “都算。”咏梅真人继续回答。 “真人信命?” 咏梅真人长叹一声:“既信命,又不信命。” 穆长宁默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我不信。” 苏讷言和咏梅真人同时一顿,苏讷言既好气又好笑,“只是让咏梅真人测算一卦而已,又没让你去信。” 穆长宁看了眼咏梅真人鬓角的白发,摇头轻叹:“真人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他如今的状态,卜一卦就少一卦,何不节俭些用。 这话另外两人都听得明白,咏梅真人这回是真的愕然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面上笑容也跟着大了几分,“你就当全我一分好奇之心吧。” 他这么说,穆长宁只好点头答应。 她有点明白咏梅真人的意思。 他是蒲宴的族人,也必然明白,蒲宴不可能会无故收养自己这么一个养女,她定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穆长宁也清楚自己身上迷雾重重。 她虽不信命,但咏梅真人的卜算结果,兴许可能会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依着咏梅真人所言,穆长宁滴了一滴血到卦珠的中心算珠上,那中心算珠足有鸽子蛋大小,颜色深沉如墨,随着鲜血的坠落,竟直接滴入了算珠中,随后算珠血光一闪,咏梅真人赶忙打入一道道的灵诀,有鲜红色的灵光沿着卦盘的脉络一道道往外延伸,逐渐清晰地形成一条鲜明纹路。 三人皆都一瞬不瞬盯着卦珠看,不过其中两人是门外汉,啥都看不懂,而真正懂行的,此刻已经面色泛白,满头大汗。 血色灵光一圈圈地往外蔓延,逐渐浮现成一幅图像,穆长宁大气也不曾出一下,生怕打扰了人家,可就在她皱眉觉得那幅愈发清晰的图像越来越眼熟时,咏梅真人忽的吐出了一口血,所有的动静都停下来了。 “真人!”苏讷言起身,扣住了他的脉门,输了些微灵力过去,而咏梅真人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拨弄着算珠,嘴里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苏讷言和穆长宁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咏梅真人拨弄算珠的手停顿下来,颓然放下。 “真人,你这是怎么了,长宁她”苏讷言出声问道。 咏梅真人目光复杂地望向她,摇头长叹:“无命竟是无命!” 无命? 穆长宁心中猛地一顿。 这具身体是凌清扬的,而凌清扬也确实已经死了,所以咏梅真人测算出的结果,是无命? 可他测算的,是她的命数,还是这副身体的命数? 苏讷言不解:“何为无命?” 咏梅真人合上眼,“非现世之人,无现世之命,是为无命。”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向苏讷言传的音,然而有着望穿的读心术,穆长宁也知晓地一清二楚。 这一回,穆长宁面色大变,心跳得更快了。 她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是一缕异世之魂可是她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准! 她的秘密有很多,其中一项,便是她的来历! 这种事说出去,和夺舍的性质是有些类似的,不过一个是主动强行驱逐原身的灵魂,而另一个,是在原身死后,借尸还魂 究竟是哪一种,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而夺舍一向都被视作禁术,夺舍之人,注定难容于世,遭世人谩骂唾弃,甚至有一些好管闲事的高阶修士,会对夺舍者穷追猛打,替天行道! 苏讷言的神情相当复杂,只一瞬便平静下来,看向穆长宁道:“你先出去吧。” “师父”穆长宁欲言又止。 苏讷言摇摇头,“没关系,这只是一场测算,未必会准,你不要太放心上你不是说了吗?你不信命。” “是,我不信。” 可是师父呢,师父你信是不信? “放心吧,你先出去。” 苏讷言的语气不容置喙,穆长宁只好握紧拳,一步步艰难僵硬地往外走。 如果,一开始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还会不会答应接受这场测算? 她想,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个假设了,师父要求的事,又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怎会不做? 穆长宁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真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非现世之人?”苏讷言紧紧皱起眉,“难不成,长宁只是一个夺他人身舍的异世之魂?” 咏梅真人喘息着叹气,“似乎只有这个解释” 苏讷言脸色铁青,咬牙道:“真人,你可知这话传出去有什么后果?” 轻的,穆长宁在中土没有立足之地,这也就罢了,她好歹还能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可若是重一些的,那些高举凛然大义旗帜的修士,必然对她追杀到底! 那他身为她的师父,是保还是不保! 苏讷言深深吸一口气,“真人,你觉得,阿宴会平白无故收养一个无命之人?” 蒲宴夺舍或许是逼不得已,可她明知道夺舍之害,又哪里会去抚养一个同样夺舍的女儿! 咏梅真人刚刚经历一场测算,如今面无血色,神情憔悴,“我也不知兴许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变故,又或者” 咏梅真人长叹一声,双目抬起深深地望进苏讷言的眼中,“至少有一点我能确定,这孩子,绝不会是天命人!” 天命人,那是会带领他们打开通天之门,走向白灵界的使者! 夺舍者,注定这辈子,无法于正道登顶,又如何能够完成这项伟大的创举? 他们都以为,能被蒲宴瞧上的孩子,必然有不凡之处。 可他们都错了! 天降大任,天命人的星命,势必凌驾于众人之上,但绝对不会像穆长宁这样,无命! 咏梅真人哀哀叹息:“讷言真尊,看来,我们都找错了” 苏讷言面上不辨喜怒,然而垂于袖下的手却缓缓收紧。 半晌之后,苏讷言这才开了口:“真人,我拜托你一件事” 对于一位化神真尊来讲,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极为郑重了。 “真尊请讲。” “长宁是无命之人的事,别再教第三个人知道了” 咏梅真人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这个自然。”(。) 第250章 攻城 非现世之人,无现世之命 穆长宁念了几遍这句话,长长叹息一声。 “宁宁”望穿试探性地唤道:“你听那算命的胡说八道什么!” “咏梅真人本也没说错。” “那兴许,不是那个意思呢?”望穿道:“你的来历虽特别,和夺舍却也沾不上大关系,若不是情况特殊,你怎么可能到这个身体上来!” 穆长宁微微一顿,“那你说,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身体里?” 她只记得她是死了,再睁眼,就成了凌清扬。 “这个我也不清楚”望穿沉默一瞬,喃喃道:“这并不是人力所能决定操控的,除非身体和灵魂完美契合,才能够两相吸引,把你从异世界带来。” 可这世上,哪个身体和灵魂不是一对一的?如孟扶摇孟扶桑那种情况,也只是因为有引魂玉在。 这也是望穿最疑惑的地方 穆长宁抿唇未语,她突然很想知道,蒲宴究竟清不清楚,这身体的芯子,其实已经换人了。 “宁宁,你很在意吗?”望穿问道。 穆长宁叹息一声:“虽然确实有点苦恼,但我也不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或是畏惧被人误会追杀,我只是在意” 在意苏讷言会怎么想。 “他好歹是你师父。”望穿说道。 穆长宁无奈一笑,“是啊,他一向是个开明的师长” 穆长宁走出城主府,一眼就看到一身青衣笔挺的慕衍逆光立在门口,而他面前站着的黎枭却摆着一张臭脸凉凉地瞪着他,“你他娘的怎么那么多事!” 黎枭翻个白眼冷哼,目光一转看到穆长宁走过来,嘴里又“嗤”地一声笑,“见到那老头子了?” 穆长宁一愣。 黎枭说的肯定不是苏讷言,他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会这么称呼一个化神尊者,更何况师父跟他也没什么恩怨交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咏梅真人了。 这家伙肯定还在记恨当初咏梅真人杀了他辛辛苦苦饲养的瘴魔,取走了瘴魔的常木之心! 难怪原先一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穆长宁叹道:“若不是他,你的混沌阴火是哪里来的?” 那条通往混沌之地的通道,可不是谁人都能打得开的。 蒲氏一族最怕沾上因果,咏梅真人本以为那瘴魔是野生天然形成的,再后来得知是黎枭饲养,还不是将他一道送去了混沌之地? 以混沌阴火换取常木之心,至少黎枭不算吃亏。 “嗬!”黎枭嘴角直抽,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果然是师兄妹啊,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慕衍微抿薄唇,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还未待开口,却听得无忧城中央的大钟忽然震响,嗡鸣钟声低沉悠扬,直撞入耳中。 慕衍和黎枭同时面色大变,穆长宁仍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弘方真君、新觉真君、从阳真君、正卿真君四位元婴真君,外加魔修一方,阴鬼堂紫夜魔君、幽冥堂戴月魔君,统共六位元婴修士齐齐奔往城主府,而后还跟着近百名金丹修士。 “蓝翎妖王带领另外五大妖王攻城,快!快通知讷言师叔!”新觉真君厉声大喝。 穆长宁倏然一惊。 六大妖王齐聚无忧城,这阵仗竟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一决高低? 苏讷言此刻已经从城主府疾驰而出,扬手一挥喝道:“不要乱!” “现在,开启护城大阵,所有人准备迎战!” 他说着便急冲而上,六位元婴修士紧随其后。临走前苏讷言还抽空瞥了眼站在慕衍身后的穆长宁,只那一眼的安抚包容,便让穆长宁将高高悬着的心落回原处,立在原地失笑。 黎枭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向她,“兽群来了,很高兴?” 穆长宁狠狠白他一眼,“废话这么多,越来越娘们了。” 黎枭一噎,尤其在看到慕衍唇边微微弯起的弧度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慕衍挥手挡了一把,淡淡道:“做事。”他回头叮嘱:“师妹,待会儿记得别离我太远,注意照顾好自己。” “好。”穆长宁点头应是。 黎枭咬了咬牙,却在触及到慕衍投过来略带无奈的目光时,一股邪火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最近几年他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事,怎样在这张淡漠脸上找到点其他生动的表情,似乎收获越来越大了 护城大阵大开,城中所有修士严阵以待,苏讷言并一众元婴修士早早地离开与那几大妖王会战,而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妖兽咆哮着冲过来,数量数不胜数,庞大的威压积累,不仅筑基修士胸口闷痛不已,结丹修士亦不由皱了皱眉。 蛮荒八大妖王,统共来了六位,为首的蓝翎妖王更是达到了十一阶,在蛮荒实力仅次于妖主,而其余五位妖王皆都处于十阶,即便人修这边元婴修士的数量占了优势,可新觉真君和戴月魔君皆都只有元婴中期,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一身蓝裙清艳高贵的女子摇着一把蓝翎羽扇,她身后立着姿容各异的五位男女,其中最是妩媚妖娆的,自是胡媚妖王无疑。 苏讷言微微眯眼,六大妖王齐聚无忧城,这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若是只有这六个也就罢了,怕就怕那老妖怪也要横插一脚进来! “讷言真尊,打了这么多年,你我何不痛痛快快来一场?”蓝翎妖王轻摇羽扇,眉目含笑,顾盼生辉。 论资历,蓝翎妖王在十一阶早已停驻近千年,而苏讷言不过将将化神未满三十年,二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可连续几年打下来,哪怕蓝翎妖王也不敢小瞧了他。 无论是妖兽或是人修,骨子里都或多或少刻着好战的血性,好不容易棋逢对手,彼此都渴望一战,只是原先总也没有用尽全力。 苏讷言正有此意。 两位大能一瞬千万里,剩余的自当各自找上了对手。 胡媚妖王侧身一挪,直直挡到从阳真君面前,媚声笑道:“从阳老头儿,别走啊,你的对手,是我。”(。) 第251章 议和 兽群呈现排山倒海之势,护城大阵的中央打开了一道缝隙,有大批修士从缝隙中涌出,拦截住了过往妖兽,而待到灵力耗尽之时,又重新回到了城里,分批轮换。 无忧城更高的高空处,闪耀着大片灵光,透过兽群的间隙,可以依稀看到一个笼罩在血红火光中的女子与另一个浑身金光的男子猛地碰撞到了一处,斑斑驳驳地落下如流星火雨般细碎灵光。 两团光影在碰撞之后便迅速分离,胡媚妖王美目微眯,素手轻抬拍了拍胸口,“从阳真君,你打得人家好疼啊!” 口中虽是娇嗔,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便见胡媚妖王周身火光大炽,仰面张手,十指利爪根根冒出。 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胡媚妖王的身后,缓缓凝结出了一只火红的九尾火狐,火狐睁开黄澄澄的双眼,身后九条长尾兀自摇摆不已,姿态慵懒闲散,然而那满身的戾气威压却激得人不由毛骨悚然。 从阳真君神色一凝,取出一把拂尘扬手一挥。 拂尘上的根根银丝飞跃而出,化作无数灵丝,企图缠绕住那只愈发清晰的九尾火狐,却在靠近的那一刻,被火狐身上的熊熊烈火焚烧地一干二净。 胡媚妖王咯咯直笑。 火狐立起身,踏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朝从阳真君走去,每一步都似踩在了人心尖上。 从阳真君脸色铁青,手中拂尘脱手飞出,一刹那风云变幻,天上的云彩纷纷聚拢到了一起,层层堆砌如宝塔。 “金宝云塔!” 伴着一声低喝,从阳真君的身上升起一圈又一圈金色光晕,那光晕圈圈套在云塔之上,原先柔软雪白的云塔,竟一瞬金芒大闪,宝光四射。这光芒照射到脚下的妖兽身上,一个个皆都发出凄惨痛苦的吼叫声。 九尾火狐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迈着步子。 胡媚妖王朱唇微起,轻声笑道:“从阳老头儿,你以为,以你这区区金宝云塔,还想抵住我用红莲业火凝出的九尾火狐吗?” 从阳真君咬牙抬眸,逼出几滴精血送入金宝云塔之中,那原先的金光更为耀眼,竟凭的凝为实质的金色雨滴,一滴滴坠落而下。 金色雨滴所过之处,妖兽纷纷退避,哪怕那只九尾火狐,也不由自主顿下了脚步。 “天真!”胡媚妖王冷哼一声,双手结出一个特殊的手印,同样逼出了几滴精血,洒落到九尾火狐身上。 一瞬间,如同烈火烹油,那火狐身上的火焰又拔高了几许,一双黄澄澄的眼里露出凶光,后蹄一抬便朝着从阳真君扑去。 “黎堂主,借奇火一用!” 黎枭早早地接受到了从阳真君的传音。 天地奇火乃集世间钟灵造化孕育而生,它的威力绝不是什么法宝绝技能够企及的,要想与之匹敌,唯有奇火对上奇火,才有一战之力。 可天地奇火又岂是那般好得的? 连元婴真君都对这东西垂涎不已,若非真有天大的机缘,一般修士从哪去得来? 这几年兽潮中,黎枭的表现绝对能以惊艳来形容,而他拥有一种墨黑阴寒的天地奇火也已经不是个秘密。 混沌阴火和红莲业火究竟孰强孰弱,一时恐怕无法分个高低,但黎枭一个金丹后期,而胡媚妖王相当于元婴后期修为,这一点的差距,却是难以弥补的。 可被逼到这个份上,从阳真君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谁知黎枭倒是应声过来了,可与他同来的,却还有一个眼熟的小丫头! 从阳真君心中顿生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过来捣乱! 小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不懂事,黎枭堂堂五毒堂堂主,竟也这般不知分寸! 这股郁郁的情绪还未蔓延,在看到二人相抵的手掌时,从阳真君猛地一窒。 黎枭的手掌上涌起一团墨黑色的火光。 见过黎枭战斗的人都清楚,那是他糅杂融合了奇火之后的内火,这本身已经见怪不怪了,而穆长宁的手掌之上,同样涌出了一团黄色的火焰,那是修士内火的普遍色彩,无甚特别之处,然而稀奇的是,穆长宁的这团黄色火焰,竟和黎枭的黑色内火两相交织、融合,紧紧相依、难分难弃。 随后,在混沌阴火的渲染之下,那黄色的火团一点点褪去了它平凡普通的色彩,变幻成一种纯净剔透的乳白。 穆长宁的内火在经过融合幻凝晶之后,已经变成了普遍的黄色,但这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不会改变混沌阳火本身的特性,且至多维持三十年的光景便会失效,如今过了不过将将二十年,却在与混沌阴火再次相会之时,显露了真容。 彼时的她不过刚刚迈入筑基中期,到底羽翼未丰,又因为有封奕在旁虎视眈眈,那块幻凝晶便恰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而现在的她虽不能说已经足够强大,但结丹临近,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何况这种时刻,压根容不得她多想。 黑白二色的混沌阴阳火交织成了一个太极盘,穆长宁的修为比不上黎枭,只这样催动真火便已感到体内的灵力流水般倾泻,即将告罄。 她毫不犹豫地服下一粒血灵丹。 在冰窟的几年,她也炼了一些筑基期的血灵丹,目前并不用太担心灵力的问题。 从阳真君从一开始的震惊,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深深望了眼那个小丫头。 到了此刻,从阳真君也知晓,穆长宁定是身具天地奇火了,而且这奇火还和黎枭的相辅相成。 纵然有些好奇惊讶她的奇火是怎么来的,不过眼下以二对一,胜算似乎更大了些。 胡媚妖王同样万分讶异。什么时候天地奇火都成烂大街的货色随处可见了,还一来就来俩? 而且这两人中的那个小丫头,不是从妖主手里逃出去的那位吗?还是她亲自给妖主送过去的呢! 胡媚妖王一直清楚,妖主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分明察觉到妖主对这小丫头的兴趣,可他竟然就这么放任少主将人带走,这点胡媚妖王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在看到对方只是一个金丹后期,一个筑基大圆满时,胡媚妖王依然自信满满。 就算他们的混沌阴阳火能胜在质量和数量,可能不能发挥出奇火的最大威力,主要还是看的拥有者的能力,这两个小辈还差得远呢! 胡媚妖王朝着九尾火狐打去几道灵诀,火狐猛然尖利地啼叫一声,露出锋锐的尖牙,全身火影重重,疾驰而来。 胡媚妖王想到的事,穆长宁自也考虑到了,就算加入天地奇火,再凭从阳真君的本事,也未必就真能对付得了胡媚妖王。 她眯了眯眼,挑破指尖逼出两滴血液,打入如今那个混沌阴阳火所构成太极盘的阴阳鱼眼的位置,太极盘上的两点鲜红十分醒目。 黎枭不解地望向她,没来得及多做考虑,二人合力将那太极盘嵌在了从阳真君的金宝云塔之上。 也是在那一刹那,九尾火狐近到跟前,从阳真君将金宝云塔对着九尾火狐狠狠砸下。 云塔的底部出现了一只硕大的太极盘,那太极盘上笼罩着极淡的血色,九尾火狐凶狠的表情在这血色之下快速收起,目露恐慌,趴伏在地,全身剧烈地颤抖。 胡媚妖王脸色骤然一僵,从阳真君却是一喜,心道果真有用。 云塔重重砸在九尾火狐身上,九尾火狐的九条尾巴尽断,口中发出呜呜痛呼哀鸣,最终化作了点点灵光消散。 而胡媚妖王却被这一击重创,一口鲜血从嘴里猛地吐出。最要命的是,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心悸震撼让她神魂震荡,剧痛不已,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从阳真君又怎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手一招云塔尽散,重新变回手中拂尘,直直穿向胡媚妖王的身体。 砰——! 胡媚妖王的身体飞出,一片白色袍角翩跹而过,接住了她的身体,手掌置于她的后心,片刻之后便收了手。 穆长宁心中猛地一跳。 白衣、银发、眸色冰蓝,修为深不可测 现场蓦地一静,无论妖兽或是人修,皆都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望过来。 鏖战正酣的苏讷言与蓝翎妖王快速奔来,蓝翎妖王一见来人便施了半礼,“妖主。” 妖主微微颔首,将已经重伤昏迷不醒的胡媚妖王交给她,眸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缓缓落到远处的穆长宁身上。 虽然只有一瞬,穆长宁却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全身紧绷。 “妖主。”苏讷言微微颔首,背脊却挺得笔直。 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无天殿里这只老妖怪,到底还是不甘寂寞。 “苏讷言。” 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过这个名字,“怎么,你还想挡着本座?”妖主冷冷一笑,“就凭你?” 这不屑的语调听来实在有些侮辱,就算妖主确实本领高强,比苏讷言更胜一筹,可好歹苏讷言也是化神修士,是修真界的顶尖高手之一,光是这份傲骨,就不容许有人无视。 一众人修纷纷怒火中烧,苏讷言挑眉似笑非笑,“若是凭晚辈,自然是不行的。” “哦?再加上一个他吗?”妖主看向了一个方向。 遥遥天际,忽有一片碧光闪过,一身玄衣的付景宸在几个瞬息之间已经近到跟前,与苏讷言并肩而立。 妖主哈哈大笑:“两个方才晋升化神的小辈?” 付景宸面色阴沉,苏讷言勾唇冷笑:“我们两个小辈,妖主当然看不上,那如果,再加上一个呢?” 妖主忽然一愣。 两百年前,他与道方定下协议,此次兽潮期间,涵熙真尊、源武真尊不得干预,如果那俩老家伙不来,那剩下的 妖主猛地回身,虚空中蓦地出现一团黑雾,黑雾散尽之后,一个黑衣墨发的俊美男子凭空出现。 “宫主!”紫夜魔君、戴月魔君和黎枭同时一惊。 天魔宫宫主无殇魔尊竟也来了! 穆长宁眨了眨眼,无殇魔尊,那就是宫无忧的兄长? 可她似乎没在无殇魔尊身上,看到一点和宫无忧的相似之处。 “妖主,别来无恙。”无殇魔尊微微颔首,面色森白,唇角带笑。 不如宫无忧的冷傲孤绝,无殇魔尊看起来倒是多了几丝邪肆恣睢。 妖主慢慢收起了唇边笑意,“魔尊也想来凑个热闹?” 一个苏讷言,再加上一个付景宸,他是无所谓的。 这两人不过都是化神初期,就算二人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若再来一个宫无殇无殇魔尊,可是化神后期! “妖主,这话可就不对了”无殇魔尊微微一笑,“无忧城,这可是本尊的地盘。” 骑到人家头上来撒野,主人家哪有漠视不管的道理? 其实现在人修一方携手并进,就算今儿兽群攻城的目标不是无忧城,无殇魔尊也还是会出现。 中土、魔域、蛮荒、大泽。 四个人,分别代表了四块区域,如今倒是全凑到一块儿了! 妖主哼哼冷笑:“你们,似乎不是来跟本座打架的。” 无殇魔尊幽幽一叹:“妖主,这兽潮快十年了,差不多也就得了。” 十年兽潮,大大小小无数场争斗,许多修士陨落,蛮荒的损失也不小。 几年前那吞噬漩涡卷走修真界大量的灵气魔气,往后修士的修行环境只会更加恶劣,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兽潮继续发展,可若是再接下去,就难免要伤及根本了。 无殇魔尊这句话,无疑是在抛出议和的橄榄枝。 “要谈判,总得拿出点诚意。”妖主扫了那三人一眼,凉凉讽道:“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们人修惯用的伎俩,本座早几千年前就会了。” 苏讷言轻扯嘴角,付景宸神情平静,无殇魔尊微挑眉尖,点头颔首,“确实应当好生相商” 四位大能相携远去,本该是一场血战,却这样无疾而终,众人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他们隐隐有种直觉,兽潮,大概是要结束了 修士修行,踩着多少白骨一步步地往上爬,但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和永无止境的杀戮,更没有谁,愿意甘心成为时代的淘汰品。 只这一点,便足以让人欣喜了。(。) 第252章 杰作 混沌阴阳火各自飞回二人手中,从阳真君回首望了他们一眼,目光略有些复杂。 不过身为天机门的顶梁柱之一,从阳真君也到底没丢了该有的风度,轻轻颔首道:“多谢。” 穆长宁微微垂首,黎枭勾了勾唇淡淡点头。 胡媚妖王伤势过重,已经变回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陷入沉眠。 蓝翎妖王抚了抚火狐油光水滑的皮毛,沉沉瞥来一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蓝翎妖王朱唇紧抿,素手轻扬,高喝一声:“撤!” 遮天蔽日的兽群有如潮水般褪去,阳光普照,宛若新生。 几位元婴修士各自前往善后,穆长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微舒一口气。 “你在紧张什么?” 低沉轻佻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穆长宁侧过脸颊望过去,黎枭摸了摸下巴,传音道:“我想,没有你那两滴血,从阳真君那一击的效果恐怕没这么好。” 他上上下下扫了眼,啧啧称奇:“小丫头,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穆长宁面色淡淡。 神农血脉对兽类有着绝对的压制,她的那点小动作,或许别人不会注意,但绝对瞒不过近在眼前的黎枭。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 穆长宁挑眉微微一笑,“有秘密的,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吗?” 她意味深长地扬了扬手,白嫩的掌心处,一团黑气在渐渐变浅,直至消失。 这只手,方才与他紧紧相握。 混沌阴阳火本就相依共生,混沌阴火早已与黎枭融为一体,二火在此处相融时,她能隐隐感觉到黎枭体内的某些状况。 那团黑气,是毒,是黎枭自身所带的毒,融浸在血肉之中,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身体。 甚至在刚刚,这毒还通过了混沌阴火传递到她的身上,只是她本身就是绝毒之体,这毒奈何不了她罢了。 难怪这次见面,她觉得黎枭的气色不是很好。就算他本身是炼毒制毒的一把好手,可怎么也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现在还只是毒素侵入血肉,但万一哪一天渗透骨髓了,神仙都救不了。 黎枭面具下的脸色猛地一沉,眯起细长的眼传音道:“小丫头,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你好像忘了,你发过心魔誓,不会加害我,也不会对我不利。”穆长宁默默提醒。 这种威胁,也就是用来糊弄糊弄别人了,在她这里,没用。 黎枭猛地一噎,面具下的脸色全黑了,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气得嘴唇直抖。 女人!果然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生物! 尤其是,捏着你把柄的臭女人! “你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的吧?”黎枭冷冷瞪她。 穆长宁摊了摊手掌,“我只是觉得,你大概需要我帮你。” 她又扬了扬手,此刻的掌心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 黎枭默了默,似乎有些意动,又顿生警惕:“你有这么好心?” 穆长宁想也没想,“毕竟你要是死了,你欠我的东西就讨不回来了。” “”麻痹,他能容许这个臭丫头活着,真是个奇迹! “我不会死。”黎枭一字一顿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这样最好。” 最终妖主与另外三人商量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其余人不得而知,总归,在这之后,兽潮是彻底结束了。 妖主带着他的百万妖兽大军回了蛮荒,无殇魔尊也与大多数的魔修回了魔域。 黎枭体内的那些毒都被穆长宁引到了自己身上,绝毒之体就是有这点好处,隔绝净化一切毒素,黎枭头疼的东西,在她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穆长宁看着自己彻底变得乌黑如墨的手掌,狠狠抽了抽嘴角,“炼毒大师自己却中了毒,你就算解决不了这些毒,就不能找师兄看看吗?他的医术高明,说不定还能帮上你呢。” 那些磨人的毒素被清除,黎枭长长舒一口气。 微微瞥了眼穆长宁的手,似乎他也有些惊讶自己身体里居然累积了这么多的毒素。 让慕衍为他解毒吗? 凭那个人的本事,大概立即就能看出来症结所在了。 黎枭翻了个白眼,“这跟你无关。” 穆长宁懒得理他,等着手上那些黑气变浅变淡直至消失,黎枭看向她道:“你快结丹了吧。” 穆长宁点头,“应该是吧。” 兽潮结束,她也会跟着师父回门派,调整一下后,兴许是要准备一下结丹了。 黎枭扔了个东西过去,穆长宁伸手堪堪接住。 那是一块赤红色又隐含金纹的石头,熟读奇石志的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金红石?” 黎枭轻轻一哼,“算你有点见识。” 金红石是一种上等的炼器材料,一般是用以融合在防御法宝之中,能让法宝的防御力再提升一个等阶。 她知道这是黎枭给她的酬谢,也不跟他客气地收下来。 “跟你打听个事。”穆长宁顿了顿道:“是有关你们天魔宫少主的。” 黎枭微微一愣,顿感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望穿关心了! 自十年前一别之后她再没见过宫无忧,而前不久无殇魔尊又出现,自然而然就让人想起这个人了。 “曾经有缘相识一场,问候一下故人的情况呗。” 黎枭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少主十年前离开魔宫,弄得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就是遇到你了啊!” 穆长宁并不否认,只是盯着他看,黎枭清咳一声道:“少主常年居住雪岭部落,我统共也没见过她几次,只听说前不久她结丹了,宫主还在天魔宫大摆筵席。” 宫无忧结丹了? 她们分别的时候宫无忧筑基八层,十年时间就到达了金丹! 想到在冰海取紫云珠的时候,宫无忧手里那些食妖虫,穆长宁又有些了然。 大概,是真的被她炼成灵蛊了吧! “你们少主,真的是无殇魔尊的亲妹妹?”穆长宁一直奇怪这个问题。 宫无忧还很年轻,而无殇魔尊却已经是化神后期,两人的年龄差距,就算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而天魔宫的老宫主早不知多少年前就陨落了,哪来的这么小的女儿? 黎枭抿紧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早猜到这个结果,穆长宁也没什么好失望的,知道了宫无忧近况,望穿也消停了,黎枭随后便跟随大部队返回魔域。 兽潮既已平息,七大宗门以及各大修仙家族的修士各自返回,咏梅真人也来和苏讷言告辞。 “真人如今便要离开了?” 咏梅真人摇头笑道:“在下本也是为寻人而来,既然此处没有在下所寻之人,在下自然要去往别处。” 苏讷言还想说几句挽留的话,到头来终究还是作罢。 “那祝真人早日寻得天命人。” “承真尊吉言。”咏梅真人想了想,道:“在下还想见一见穆小友。” 苏讷言让人去唤了穆长宁过来。 自从那次咏梅真人算出她是无命之人之后,穆长宁再没见过他,此刻站在他面前,更是相对无言。 咏梅真人叹了声,取出一样东西来,“这个给小友。” 那是一串菩提佛珠,白色的菩提子上有一个大点和许多小点,犹如众星捧月,故而被称作星月菩提。 咏梅真人将佛珠盘到她手腕上,道:“这是先前曾经承诺给小友的,总共三十六颗,每一颗上面都有迦业寺大师的佛咒,驱邪避凶,招福纳吉。” “真人”穆长宁不由怔怔。 这都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连她都忘了,咏梅真人竟还记得? 咏梅真人温声笑道:“小友,命由天定,亦由自身,望小友莫负初心。” 穆长宁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真人。” 咏梅真人含笑转身,穆长宁出声道:“真人请留步!” 她将存放在储物手镯最深处的金丝楠木盒取出来,这是蒲宴最初交给她,让她交给天算族人的东西。 如今也算找到机会了。 咏梅真人面色微变,尤其在看到盒子上某个复杂的图腾时,连嘴唇都有些发抖,“这,这是” “这是母亲让我交给你们的,如今,物归原主。”穆长宁双手奉上。 “八姐”咏梅真人喃喃自语,顿了顿郑重接过,伸手轻抚。 这盒子上被下了禁制,启动打开的方法只有历代灵使才能知晓,而这一代的灵使,是行止真君蒲宇,远在神洲极东之地的青灵岛上。 蒲宴留下的东西,会是什么? 青灵岛外海上飓风环绕,每隔百年飓风才会削弱一次,咏梅真人当初离开青灵岛,就是赶上了这个时候。 后来传承玉璧出现神谕,蒲又麟等等这一批人,是族中几位元婴真君联手,强行打开一条通道后送出来的,但百年之内,他们也无法故技重施了。 他们的任务,是为寻找天命人,若是寻到了疑似天命人者,便跟在他(她)身边,护之周全,待到海上飓风再次削弱,便将人带去青灵岛最终确认。 而仔细算算,下次海风削弱,那该是八十年之后的事了 咏梅真人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盒子中装着的,必然会和天命人有关!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八姐是历来最优秀的灵使,她的测算从没出过错! 可他不是灵使,这个盒子他打不开,如若强行打开,只会让盒子连带盒中的东西一起毁灭 咏梅真人无奈叹息,将那盒子收下,深深看向穆长宁。 “多谢小友。” 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蒲宴为何要在最后的岁月里,陪着这个孩子,还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分明分明只是一个无命之人啊! 咏梅真人带着满腹的疑惑告辞,苏讷言望了眼身侧的小徒弟,“长宁。” “师父” 苏讷言叹了声:“我不会问你具体如何,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当然,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穆长宁点点头。 苏讷言问道:“你来自异世?” 她身子微僵,垂首紧咬下唇,半晌才哑声说道:“是。” 若是以前的她,这种事,只会烂在肚子里。但师父既然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她也愿意坦诚。 苏讷言又问道:“你来到这里,是个意外?” “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到此地。 “你”苏讷言微微一顿,还是换了个问法:“你驱逐了她的灵魂?” “没有!”穆长宁抬眸坚定道:“我并没有驱逐她,我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苏讷言面上不辨喜怒,穆长宁又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忽然听得头顶一声轻笑,她微微抬头,苏讷言没骨头似的倚在一边,好笑道:“还愣着干嘛,还不收拾收拾赶紧回去?” 穆长宁愣愣地问:“回去干嘛啊?” “你还想在外面结丹啊!”苏讷言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你在门派结丹,出了点什么问题,为师还能给你看着,你在外面还能有这待遇,别异想天开了!” 穆长宁半晌没答话,苏讷言又抬了手,她讷讷问道:“师父信我?” “我要不信,我就不会问。”又是一个爆栗砸了下来,“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着呢,人家不知道,那是他们没见识。”他摸了摸下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师父我似的博闻广识啊?” 穆长宁揉着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师父最厉害了。” “知道就好。”苏讷言勾唇笑了笑,“姓付的那老东西也要回太阴了,你好歹叫他一声义父,去道个别吧。” 他叹了声:“人有偏颇,你别怪他。” 穆长宁沉默下来,果然师父什么都知道 她点点头,“我知道。” 等穆长宁去无忧城门口时,却看到付景宸眼角一块可疑的青紫。 要知道,付景宸可是化神修士了,还有谁能轻易伤得了他? 付景宸抿了抿唇,温岚瞪她一眼,付文轩则使劲憋着笑给她传音:“打人不打脸,我总算是知道,你那破习惯是从哪来的了?” 当初他可是直接被这女人揍成了熊猫眼。 穆长宁一愣,试探问道:“这是我师父揍的?” 付文轩挑眉,“没办法,谁让徒弟受委屈了呢!” 穆长宁蓦地一顿,心底暖意融融的同时也觉得好笑。 不用说,师父让她特意过来辞别,肯定是要她过来看看他的杰作。(。) 第253章 只是小说的世界 从阳真君和正卿真君同样来了城门口,付景宸看了眼身侧的温岚,淡声道:“从阳,我要带岚儿回一趟太阴,恐怕要过几年才会回中土了。” 从阳真君失笑道:“真尊是岚儿的父亲,你们父女失散多年,如今岚儿能认祖归宗是好事,既然去了大泽,也不用着急回来,在外面多磨砺磨砺也是好事,指不定过几年也是个金丹修士了。” 温岚抿唇甜甜地笑,“多谢师父。” 从阳真君点点头,温岚又看向正卿真君俏皮道:“真君原先承诺给我炼制本命法宝,可不能不作数了!” “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正卿真君颇感兴趣,这小丫头虽然不会炼器,但一些炼器点子倒是不错,十分有用。 温岚吃吃地笑,“这个先保密,等以后再告诉您!” 正卿真君无奈摇头,付景宸和从阳真君也纷纷失笑,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调皮讨喜的孩子。 温岚眼波微转,瞥了眼站在付文轩身侧的穆长宁,拉着正卿真君的衣袖娇声道:“真君,穆道友也是快结丹了,您不如也帮她炼制本命法宝吧。” 穆长宁一愣,不明白她为何要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付文轩却是秒懂,当下翻了个白眼。 正卿真君微微瞥过去,淡着面容轻哼:“本君的时间宝贵得很,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让本君炼法宝的。” 温岚“哦”了声,“那可真是遗憾” 穆长宁眼角直跳,总算有点回过味了。 温岚这算是炫耀吗? “踩着别人捧高自己,她也就这点能耐了!”付文轩抽了抽嘴角冷笑,“一个本命法宝,当有多宝贝似的,嘚瑟个什么劲,本少一块紫金玉髓就砸得你妈都不认识!” 穆长宁无奈看他一眼,“恭喜你。” 付文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嗯,我觉得你以后得慢慢习惯起来”她斜睨过去,意味深长地笑,“是不是,十三哥?” “靠!”付文轩浑身一抖,咬牙道:“本少回去就出门历练,谁他么都不要拦着我!” 他碰了碰穆长宁的胳膊,“还有你,答应我的事,这次可不许再忘了!不然哼哼!” 穆长宁觉得他有些色厉内荏,好奇问道:“不然怎样?” 付文轩一怔,“不然” 不然能怎样? “反正,你记着就行了。”他扶了扶额,“等你结丹的时候,你的结丹大典我就不来了,咱俩这么熟,礼物我也不送了” “”真他么抠。 付文轩一扇子敲在她头顶,“本少连紫金玉髓都给你了,还不够啊?” “是是是,多谢付十三少。” 付文轩这才满意。 付景宸随意交代两句便与两位真君话别,又对穆长宁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 “是,义父保重。”穆长宁施了一礼,比之以往更加郑重。 付景宸不由微愣,隐隐感觉到穆长宁态度上的某些变化。 眼角那块青紫还在隐隐作痛。 苏讷言那一拳头打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也用上了七八分力,本来凭他的本事,这伤根本留不下来,可苏讷言用了点小手段,往后他大概十天半个月都得顶着这一块东西了。 过分吗? 付景宸倒不觉得,他们都是护短的人,只不过各自的短处不同罢了。 “岚儿、文轩,走了。” 付文轩潇洒地挥了挥手中折扇,温岚盈盈笑道:“穆道友,后会有期。” 穆长宁并未答话,温岚也不甚在意地转了身跟上付景宸。 “岚儿。”过了半晌,付景宸才微微看她一眼,传音叹道:“你似乎总是在针对长宁?” 温岚蓦地一窒,“爹,我哪有?” 没有吗? 付景宸有些无奈。 温岚什么品性他或许还没完全摸清楚,但某些事他也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 “岚儿,那日为何会让爹来无忧城?” 这个问题付景宸至今仍想不通。 那日妖主现身无忧城,若只有苏讷言一个人,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付景宸也没未卜先知到这个地步,但就是温岚,对他说让他去无忧城看看。 事实证明,这次确实来对了。无殇魔尊的出现使得局面反转,而他们四方各自签订下的协议,也基本能让彼此都满意,那个时候,缺了任何一环都不行。 温岚浑身一僵,“因为,因为”她顿了顿,咬牙道:“因为,我能预知!” “预知?” 温岚使劲点头,“自我从冰棺里醒来起,就多了这项能力,我能够预知未来的事,屡试不爽。” 付景宸眸光复杂,“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她半真半假地道:“兴许因为我是娘的女儿吧,娘的本领那么大,我也不会差啊!” 付景宸紧紧皱眉,“那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蒲宴的本领是用什么为代价的他很清楚,如果温岚也是如此,他倒宁愿她什么本事都没有! 温岚摇摇头,“没事的!一切都好好的,真的!” 付景宸默然,“这种事,以后不要随便与人说。” 温岚抬眸点头:“我只和爹爹说,从没告诉过其他人。” 付景宸淡淡一笑,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温岚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感受到头顶那只温暖的大手,温岚微微弯起唇。 书中说的果然不错,付景宸就是个女儿控! 温岚本来就是个高中生,在紧张复习准备高考的时候忙里偷闲看了本,女主的名字和她一样,都叫温岚,是个气运出众又坚韧不拔的姑娘,关键这姑娘背景还相当地牛逼。 师父是元后修士,亲爹是化神修士,亲娘是天算灵使,女主可谓一路披荆斩棘走向人生巅峰。 她熬着夜看到凌晨两三点,夹了张书签准备第二天继续,可等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的世界中,变成书中的女主温岚了。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早已如鱼得水。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对未来一切的预知,能站在上帝的视角纵观全局,这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只可惜,这本书她才只看了一半,后面的情节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付景宸说她针对穆长宁确实是有吧。身为女主,温岚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书中从没提到过的角色,气运似乎相当的出色,甚至还有凌驾于她的势头。 女主的地位怎么能由其他人来撼动呢? 虽然有些轨迹脱离了,但大体的走向还是不变的。 她会被天算一族认定为天命人,八十年之后前往青灵岛,经过蒲氏一族的确认之后,又是一路凯歌,她也将带领整个修真界奔向白灵界! 她早早地在脑中勾画了蓝图,想必也定是如此没错的。 别的暂且不论,便是此次去太阴,她又要有许多机缘了(。) 第254章 断续丹 付景宸离开后没多久,从阳真君也准备带着天机门一众弟子返回门派,临行前穆长宁特意去找了凌玄英,递过去一只白玉净瓶。 “这是什么?”凌玄英好奇问道。 “五哥现在是筑基大圆满,想来这次回门派是要准备结丹了吧。”穆长宁笑盈盈道:“这是杨枝甘露,对你应该有用。” 凌玄英倏然一震,“杨枝甘露!” 自从到达筑基大圆满,凌玄英也在或多或少地为结丹做起了准备,到如今其实都已经差不多了,就等回到天机门后,让师父再为他寻一寻天仙玉露,好在结丹之时保持一丝灵台清明,提高成功的几率。 这杨枝甘露,和天仙玉露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效果比起天仙玉露还要好上许多。毕竟天仙玉露乃人为炼制,而杨枝甘露却是自然形成,哪怕在拍卖会上也未必能看得到 凌玄英神色怔怔,“你你把这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穆长宁也是筑基大圆满,有杨枝甘露辅助,结丹率还能再提升几分。 穆长宁闻言好笑道:“五哥尽管放心,杨枝甘露我自然还有。” 当年在醉花阴秘境里挖了两颗灵泉眼,又折了一段万年杨柳枝种在空间,如今的空间中早就培育出了一片净池和一棵巨大的万年杨柳,且每日都能收获一瓶杨枝甘露,这东西她都能当水喝提升五感六识了,送一瓶出去实在算不上什么,何况凌玄英也确实需要这个。 她又找了找翻出一颗银灰色的香球,当初她也曾将这个给过凌玄英,可这么多年过去,那里面的香料应该早就挥发没了,这是她重新做的,用已经长成万年份的娥女香和金边赤屏花提出的香料,清神静气的效果自然没得话说。 这些外物,只是能够提升一些结丹成功的几率,到时的心魔考验,看的还是个人如何应对。 凌玄英一一接过,含笑递了一只玉盒过去:“礼尚往来。” 穆长宁打开看了眼,盒子里装的是一些金光灿灿的细碎砂砾,“这是昆仑砂?” “没错。” 凌玄英道:“我经常自行炼制阵柱阵盘,身上也常备着一些炼器材料,你既快结丹,往后定要炼制本命法宝,在炼制的时候再加一些昆仑砂也能提升某些属性” 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凌玄英蹙眉叹道:“不过要将昆仑砂与其他材料完美融合却是有些困难的,若非炼器大师,恐怕极容易出错。” 这个穆长宁倒不怎么担心,反正她有紫金玉髓这个极品融合剂在,还有什么材料融合不了? “多谢五哥。” 凌玄英又问起她有关炼制什么本命法宝,他本身也略通炼器,还提了一些这方面的建议,譬如如何发挥材料最大的作用,又如何炼制出最适合的东西。 不远处的从阳真君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转而又看向成规真人,问道:“玄英如今几岁了?” 成规真人一怔,面上露出几丝满意,“这孩子今年六十一岁。” “六十一岁”从阳真君眼中精光一闪,“那个丫头,只怕比玄英还要小上几岁吧?” 成规真人微愣,点点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今年似乎只有五十五岁。” 五十五岁! 五十五岁的筑基大圆满巅峰? 这回连从阳真君都不免震惊了。 不到百岁的金丹修士,怎么都算是天才般的人物,就算在一个大型宗门里,这样的修士也屈指可数。 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是苍桐派慕衍创下的记录,当时的他六十一岁结丹,比他师尊苏讷言还要早了两年,这已经足以轰动了,然而现在又多出了个穆长宁,竟比起她的师兄师父还要了得! 更何况,这小丫头还身具天地奇火 自从那次吞噬漩涡现世,修真界的修炼环境急速恶化,再往后,要想达到前人的高度只会越来越难,而修士结丹越早,往后修炼也会越顺,潜力更是无穷。 这小丫头究竟是得了怎样的奇遇,难不成气运还都被她一人吸去了! 从阳真君微微抿唇,“本君记得,玄英和那丫头渊源颇深。” “是啊,他们两个也算是兄妹吧。”成规真人几不可察地轻叹,这事他也是前不久才知晓的。 玄英这孩子,瞒得可真紧! “兄妹?”从阳真君冷笑:“他们两个算哪门子兄妹!” 成规真人一愣,默了默摇头失笑道:“至少玄英是这么认为的” 和凌玄英细谈了一番,穆长宁自觉收获不小,与之告别之后,也随着苏讷言一道回了苍桐派。 十年兽潮,她也已有十多年未曾回来了。经过这次兽潮的大洗礼,一些小型的修仙家族直接被灭,就连七大宗门也损失惨重。远的不说,便是如今一眼看过去,便能明显发现门派中筑基弟子的数量少了许多。 回途之时与陶远陶恒他们会合,聊了些近几年来的种种。 陶远也是筑基大圆满了,陶恒的修为同样精进了一大步,穆长宁各自给了他们一份杨枝甘露和香球。 许玄度在兽潮之中缺了一臂,他本是执剑之人,却少了最重要的一条右臂,但总算祸福相依,断臂之痛后得以顿悟,于去岁在门中结了丹,道号轻度,如今的他正在苦练左手剑。 穆长宁记得石年丹书上有断续丹的完整丹方,那本身是七品丹,只是太冷门了,材料也凑不齐,穆长宁从没炼制过,这次回门派倒是可以去凑一凑药材。 慕菲菲方青城裴少元他们几个并无大碍,韩楷季敏也有惊无险,只是何久,在三年前便陨落在了无忧城。 穆长宁忽然有些感慨,依稀还记得初来乍到之时,去到丹峰的执事堂考核甄别草药,那个热心爱笑的少年捧着本药典给她,劝她多看几遍再来。 往事犹在,故人已去。 穆长宁轻轻叹息一声。 回到苍桐派,一众弟子纷纷拜倒,微抬的眼中闪烁着微光。 兽潮结束,这些回来的或是没回来的修士们,无论等阶高低,都是英雄! 苏讷言微微点头,交代他们各自回去,自己则先去了擎山拜见涵熙真尊。 慕衍正欲回小寒峰,穆长宁忙快步跟上他,“师兄!” “怎么了?”慕衍停住脚步。 她犹豫了一下道:“我听说,许师兄他缺了一臂?” 慕衍微微一顿,点头道:“是,许师弟在与赤蝎一族作战时,被一只六阶赤蝎的蝎尾所蛰,毒素蔓延,清心丹也一时压不住,便及时断臂了。” 壮士断腕,哪怕缺了一条胳膊,也总比丢了一条命好,关键时刻,必须要有这样的胆魄与决断。 “那许师兄的手臂” 慕衍道:“我曾有缘得到一张断续丹的残方,这两年也在研究续写,若是得以成功,许师弟的那条右臂就能重新长出来。” 穆长宁眼前一亮,原来师兄也知道断续丹! 那这就好办多了! 穆长宁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慕衍神识微微扫过之后忽的面露惊色,“师妹,这” “也算是我曾经得来的机缘,只是断续丹的药材难以拼凑,一时无法炼制。” 断续丹是七品丹,到了这个层次的丹药,药材数量都已经达到了上百种,对年份要求也有了一定的限制,想要凑齐并不容易。 就如这断续丹中有一味鱼骨胶,便要用神洲海中一种名为独角鲸的鲸鱼骨炼制出来,一时半会儿可不知去哪儿找。 “我的那份残方中的一些药材已经搜集地差不多了,鱼骨胶我这有,其他的东西,去回春堂找找看并不难。”慕衍收紧手,淡笑道:“师妹,我代替许师弟多谢你了。” 穆长宁摇头失笑,“我的剑术全靠许师兄提点操练,如今能帮上忙也只是举手之劳,师兄不必言重。” 慕衍想了想,取了两只玉瓶递过去,“这里面的是结金丹和无垢丹,你若要结丹,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虽你自己也是丹师,必不会缺少这些,只如此也不用另作准备了。” “好,多谢师兄。”穆长宁笑着接过。 听风谷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除了十年来没有打理的草木更加繁盛外,基本没有多大变化,就连竹林石桌上的杯盏都还是原来的那一套。 她走到药田中,拿了把小锄头开始除草,没有使用任何灵力法术,纯粹是在做着体力劳动。 一茬又一茬的杂草被割下来,烦乱的心绪也被一点点整理清除干净,直到苏讷言的传讯符飞来,让她去一趟安临峰。 苏讷言微微打量了一番,光阴如梭,当初在点苍城坊市里见到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 褪去一开始的稚嫩青涩,如今的她成长地很好,比他想的还要好。 “长宁,你过来。” 穆长宁走近到他跟前,微微笑道:“师父。” 苏讷言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股细微的灵力缓慢游走过全身。 “为师本还想让你再将修为压实几年,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了。” 苏讷言闭眼后缓缓睁开,轻声笑道:“长宁,你可知,结丹要经历几道关卡?”(。) 第255章 心魔劫 穆长宁凝神洗耳恭听。 苏讷言缓缓道来:“结丹的第一道大关,是拓展经脉丹田,经过经脉的断裂新生,以容纳更多灵气,再重新将灵气聚于丹田、凝缩成丹。” “第二道大关,就是俗称的心魔劫,心魔劫中一切,皆是依据你所思所想所念所求构造而成,亦真亦幻,且你意识不到自己正处在心魔劫中,若你能堪破迷瘴,金丹自成。” “至于这第三道大关” 苏讷言看了眼她,“第三关想来你应该是不用了。” 穆长宁正听得认真,苏讷言突然来这么一句,她顿时一头雾水,“师父,第三关是什么,为什么我不用了?” 苏讷言微微一笑,“第三道大关,是开辟识海。” “呃”穆长宁一愣。 早在炼气期的时候,望穿就给她强行开了识海,后来识海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直到进阶筑基后期的时候才算正式开启,比起一般修士在结丹时开辟识海,她确实早得多了。 “师父早知道了啊”她讪讪笑了笑。 苏讷言好笑道:“丹师炼丹,往往都是和神识相挂钩的,极少会有人能够越阶炼丹,筑基期修士能够炼制出六品丹已是极限,所以天机门那姓凌的丫头才会被丹道盟当宝贝似的供着,而你,在筑基初期之时就给黑岩城的仇城主炼出了七品冰魄丹,我还能不清楚你的神识远超常人?” 识海的开辟,是因为神识强度累积到了一定程度,穆长宁因为修炼紫元决锻炼元神,神识比一般金丹修士都出色得多,自然早早地就将识海开了。 提起黑岩城的仇城主,穆长宁自然而然想到了仇梓翼,“师父,我记得二十多年前,仇城主似乎托师父炼制了造化丹,不知如今可凑齐了材料?” 苏讷言老神在在地道:“仇城主对这个后辈也算尽心尽力了,找了二十多年才算把药材凑齐全,去年还在兽潮期间,他亲自来中营送的造化丹材料,想来他那后辈现在是没事了,说不准都已经在准备结丹了。” 仇梓翼本来就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只是因为强行收纳天地奇火又控制不住,才把自己弄成了那副样子,但既然造化丹将他的伤都治好了,当然可以随时准备冲击金丹。 苏讷言又跟她说起结丹的事:“经脉丹田的扩张和金丹凝缩会比筑基时痛苦得多,咬咬牙忍过去对你而言并不算难,真正难的还是后面的心魔劫。” 穆长宁点点头。 经脉丹田的扩张难道还会比启灵丹更痛苦吗?连启灵丹都熬过来了,其他的实在不算什么。 只是这心魔劫,她确实从没经历过。 “心魔,每个人都有,它主要起于人的七情六欲,修士修行,哪怕是修的无情道,又哪能真正意义上做到泯灭一切人欲?” 苏讷言语重心长道:“长宁,人之欲固不可灭,但却可以控制,你的情感情绪皆来源于你自身,无论它们是什么样的,但首先,它们是你的一部分,它们或许会影响你,但绝对阻挡不了你。” 他微微笑道:“切记一句话,心清路自明。” “心清路自明” 穆长宁喃喃念了几遍,点点头道:“是,师父,我知道了。” 苏讷言叹了声:“其他的为师也没啥可说的,就算你过不了心魔劫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再重新来过,你还年轻,凡事也不用太过执着。” “好。” 苏讷言本来也给她准备了结金丹无垢丹和天仙玉露,不过慕衍之前已经把丹药给她了,而穆长宁自己也有杨枝甘露,反倒什么都没派上用场。 苏讷言抽了抽嘴角,在安临峰找了块灵气浓郁的地方辟出一座临时的石室,直接让她在里面结丹。 自从吞噬漩涡之后,修真界的灵气浓度降低了许多,哪怕如云龙山脉这种仙山福地,也受到了很大影响,现如今门派中灵气最浓郁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太上老祖涵熙真尊所在的擎山,另一个便是苏讷言所在的安临峰。 环境中的灵气越浓郁,对结丹的帮助也就越大。再加上徒弟就在眼皮子底下,真有个什么突发状况,苏讷言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穆长宁在这个临时石室的周围布了几重聚灵阵法,随后石门缓缓关闭,她便在这石室中调整状态。 这么多年下来,经历了大大小小许多的事,穆长宁的心性也被打磨地愈发平和,前头在极北之地的地下冰窟修养的那几年,她的定力耐心也越来越好,真的到这结丹的关头,她倒不急,反是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气神。 一眼睁开已是五天后,望穿睁着双眼睛看着她,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面颊,忍不住开始吐槽:“你是猪啊,一觉睡这么久!” 到了筑基期,即使每天不睡觉,只通过打坐冥想也能恢复精力,但睡眠到底是恢复神气的最好方式,可像她这样一觉睡五天,还真的是少见了。 穆长宁将结金丹、无垢丹和杨枝甘露拿出来放到一旁,微微叹了声。 “怎么了?”望穿上上下下看了遍,不解道:“启灵丹的后遗症难道还没养好?” “没有的事。” 穆长宁摇摇头,“大约结丹近在眼前,突然有些不安。” “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有什么可不安的?”望穿理所当然。 她笑了笑,“是啊。” 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预感 穆长宁深吸口气:“我现在开始结丹,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知道了知道了。”望穿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你尽管安心结丹,我给你护法。” 穆长宁点点头,盘膝开始闭目打坐。 香球中的万年娥女香和金边赤屏花的幽香萦绕鼻尖,她的心神渐渐平和下来,脑中也慢慢空无一物。 不知过了多久,穆长宁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一汪暖融融的春水里,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开始运转体内灵力,丹田中液态的灵力表面泛起圈圈涟漪,灵力如涓涓细流般开始流遍全身,她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地引导着灵力在体内循环,而外界的灵气也在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身体中。 自从启灵丹提纯了灵根纯净度,彻底变成天灵体之后,灵气转化为灵力的速度也已大为提升,吸入的灵气又被转化为液态的灵力,游走于经脉间,直到将经脉撑得隐隐发胀发痛,这时别说丹田像个饱和的盛不下的容器,就连身体大大小小的脉络里,也再也留不出一丝空隙。 也是此刻,穆长宁取出结金丹一口吞了下去。 结金丹入腹后,丹田处蓦地金光一闪,随后,原先充满着丹田和经脉的所有液态灵力就像突然沸腾了一样,对着外面横冲直撞。 经脉在这股冲撞之力下撕开了几道裂缝,随后那沸腾的灵力又对着裂缝狂暴冲击,可以清晰地看到体内的经脉寸寸断裂,而丹田也一鼓一鼓的被强行扩张。 钻心的疼痛袭来,穆长宁的眼睫微颤,面色却是如常。 在无天殿经历过启灵丹整整三天断筋碎骨的折磨后,到现在这种经脉断裂重组的痛苦,根本就是小儿科了,她任由灵力在体内狂暴地游走肆虐,任由它们改造自己的经脉和丹田,就像个旁观者静静地等待一切的平息。 后来,这些动荡停了下来,经脉和丹田都被扩张了两三倍,而原先那些填充满的液态灵力此刻正可怜兮兮地占据着丹田的一个小角落。 穆长宁又开始引导外界的灵气涌入体内,将丹田和经脉重新填满,直到又一次不留间隙时,她将无垢丹吃下,引导着这些液态灵力朝着丹田处的一个点挤压凝缩。 丹田处被撑得胀痛,穆长宁的睫毛颤抖地愈发剧烈,却到底没有哼一声,反是继续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压缩灵力。 吸收、压缩,吸收、压缩。 单调枯燥的动作,她只是一遍遍重复不断地进行,哪怕痛得脸色发白大汗淋漓,也还是紧咬牙关死死撑过去。 直到这些灵力被压缩成了固体,一颗圆润的金丹渐渐成型。 穆长宁不敢懈怠,继续用灵力一点点打磨挤压金丹,直到将它凝缩成小儿拳头大小时,金丹在原地滴溜溜地转起圈。 穆长宁看到金丹上面一条条螺旋状的暗纹在旋转,转得她头晕眼花,神智渐渐迷离,而在彻底眩晕之前,她将玉瓶中的杨枝甘露一饮而尽。 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穆长宁迷迷糊糊地睁眼,撞进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 昏暗阴寒的地室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声音缓缓响起:“有趣的小东西,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那么美味?” “妖主!”穆长宁失声惊叫。 下巴被捏在妖主手上,穆长宁只能转动着眼珠子,在看到这个地室,还有不远处冒着森森寒气的血黄色池水时,她心中猛地一沉。 “你你想做什么?”穆长宁张了张嘴,艰涩地出声。 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无一处不痛,而她的四肢也同样绵软无力,连说出这句话都觉得万分吃力。 “做什么?”妖主弯唇直笑,“当然是吃了你!” “你要吃了我?”穆长宁拧紧眉,“你,你难道就不怕反噬吗?” “反噬?”妖主像是听到一件极好笑的事,“本座要吃个小修士,还怕什么反噬?难不成启灵丹把你的脑子也给弄坏了?” 穆长宁顿时茫然,讷讷出声:“你我的身上有神农血脉,对兽类有天生的克制,你如果吃了我,你也不好过的!” 妖主静默了一瞬,静静盯着她看,穆长宁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几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却见妖主“噗嗤”一笑,抓起她的左手,张嘴就咬下了她半个手掌。 “啊!” 连骨带肉被妖主咬下来,穆长宁当下疼得眼前一黑,冷汗淋漓滚落。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断传来,她浑身发抖地望过去。 鲜血顺着妖主的唇角缓缓淌下,血滴一滴滴落到地面上,滴答滴答直响。 “你说的是这样吗?”妖主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将她另外半个手掌吞入腹中。 “神农?反噬?你在说什么疯话?” 穆长宁脸色惨白,疼得浑身抽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望穿,望穿” 呼唤声没人回应,她只能睁眼迷迷蒙蒙地看向石室的入口,期待着石门的打开,期待那个红衣身影的到来。 孟扶摇呢他不是来带她出去了吗? 下巴又被捏着转了过来,妖主眼神冰冷地望着她,“你在等谁来呢?在无天殿里,没人会来救你,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妖主一口一口咬着她的手臂,一路咬到了肘弯。 他舔着唇笑了笑,“果然是美味啊” 穆长宁神色木然,感觉到左臂已经被啃了个干净。 没人来救她,也没人救得了她。 她浑身颤抖,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她要沦为妖主的食物! 凭什么!她要毫无反抗之力! 没人救她又如何? 其他人,无论是谁,永远都是可靠不可依! 真真正正可以依赖的,只有她自己! 无人救她,她自救! 穆长宁的右手动了动,炽火剑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手里,她目光决然,带着鱼死网破的狠劲,咬牙将炽火剑送进妖主的身体。 十三阶的妖主就这么轻易地被她刺了个对穿,而后,妖主的身躯化作了一片白雾消散,她恍惚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街道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扯着她的衣袖。 “你帮帮我,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是很好奇你娘的一切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只要你帮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 凌三死死盯着她,抛出巨大的诱饵,期待着她的上钩。 穆长宁低头看了看被他扯着的衣袖,用力抽回来,伸手抚平上头的褶皱,冷笑了一声,“你能知道些什么?” 凌三蓦地一愣,穆长宁看着他嘲弄地笑,“我要知道什么,我自己会去找,会去查,会去求证,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跟我谈条件?” 蒲宴留给她的,不是一团毫无头绪的迷雾,蒲宴也有给她留下一个突破口,凌三妄图胁迫她的答案,她宁愿自己去找! 面前那张脸忽的狰狞起来,凌三陡然爆起,推了她一把,竟也将她推倒在地。 穆长宁再抬头,却见温岚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而温岚的身后,立着许多七大宗门的修士,就连元婴真君亦比比皆是,其中还有苏讷言和付景宸两位化神修士。 温岚对着身后一众修士高声说道:“各位,这妖女就是个从异世而来、夺舍再生的无命人!且不论她的来历见不得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定要将她绳之以法!”(。) 第256章 金丹大成 她看着周遭人目光中的鄙弃,默然无声。 付文轩的神情惊疑不定,攒眉朝着温岚开口便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温岚摇头叹息,“十三哥,舅舅亲自测算的结果,难道还会有错吗?” 温岚口中的舅舅,说的便是咏梅真人了。 众人将目光移到咏梅真人身上,他摇着头只是叹息,然而这模样其实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 付文轩神色怔怔:“阿宁,你” “我说不是,你信吗?”她只是这么问。 付文轩张了张嘴刚想出声,温岚便打断道:“你以神魂起誓,你敢说你不是异世之魂吗?” 她默了默,道:“我是。” 这声“我是”说出来,四周突然骚动了,一个个看着她的目光都不对劲起来了。 她不在意这些人异样的眼神,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怎么做,她只关心,她所在意之人何所思何所想。 温岚“哈”地一声笑,“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 穆长宁淡淡道:“我是异世之魂,但我并非夺舍重生。” 她说的都是事实,可究竟人家信不信,却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清扬” 凌玄英方才开口,凌清溏便疾声打断他:“五哥,她不是清扬,反是清扬,就是被她害死的!” 凌玄英浑身一震。 付文轩摇着头不可置信,“阿宁,你为什么” “妹子。”陶恒张了张嘴,再无下文。 陶远深深叹息一声,闭上双眼。 慕菲菲裴少元皆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许玄度冷着一张脸眉间紧锁。 慕衍淡色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古井无波,而苏讷言更是面无表情,不辨喜怒。 大抵在这些正道人士眼中,夺舍是一件多么丧尽天良之事。 尽管她自认自己的情况和夺舍并不相同,但正如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哪怕她将实情说出来,他们不会听她解释,也不愿意真正相信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干巴巴地强调,却显得苍白而无力。 这么多的目光下,她所在意的,其实也就只有这么几道。 但是没人出言帮她,哪怕师父,也只是保持着沉默 可分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穆长宁觉得越来越窘迫,静默的人群中忽的响起一个声音:“讷言真尊,这人是你的弟子,怎么处置,你给个说法吧。” 穆长宁抬头朝苏讷言望了过去,眸中希冀的微光在他凛然的神色下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她看到师父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他说:“逆徒而已。” 穆长宁的心情随着这句话低落到了谷底。 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这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逆徒而已,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苏讷言冰冷无情的话响在耳侧,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胸口也越来越窒闷难耐。 “长宁,切记一句话,心清路自明。” 不知怎的,这句话闯进了脑中,温和的声音振聋发聩,犹如醍醐灌顶。 “心清路自明” 她默默念着这句话,看着那些朝她走过来要处置她的修士,摇着头喃喃自语:“都不对” 那些修士的脚步蓦然停顿下来,穆长宁恍若未觉。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是你们的事,我只知道我问心无愧。”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遭,“我无权干涉你们的想法,但我愿意相信,我的师尊、师兄,我的朋友们” 她将手放在心口,缓缓闭上了双眼,“我以诚心相对,我也愿意相信,你们同样如此。” 周围的人和景都在一瞬间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空中,穆长宁看到那颗正在旋转的金丹缓缓停了下来,螺纹一圈圈地盘旋其上,金丹落于丹田处,微微颤了颤。 这一颤,她只觉得神魂不由一荡,脑中随之一晕。 再睁眼,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广袤的碧海蓝天中,她站在海面上,海水虚虚地托浮着她。 她的心魔劫应该是过了,接下来是开辟识海,但她的识海早已开启,如今的她正是出于识海之中,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谁来告诉她,面前那个背对着她站着的素衣女子是谁! 她的识海里,为什么还有其他人! 穆长宁怔怔看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她涩声问道。 女子慢慢转过了身。 只一眼,便教穆长宁大惊失色:“你,你是” “觉得惊讶吗?” 女子缓步走到她跟前,面对面地站立。 二人皆是素衣散发,但若有其他人在此处,便能发现,眼前的这二人,相貌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别,便如完美复制刻画了一般。 女子绕着穆长宁转了圈,啧啧称奇:“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很不错啊!” 她勾唇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贼子,披着别人的皮囊在外招摇撞骗,竟也被你混得如鱼得水?” 穆长宁浑身僵冷,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凌清扬。” 是了,这个女子,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可是,凌清扬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在她到来之际,凌清扬就已经不在了。 原主留下来的,只有某些残留的意志,还有那些融进骨血中的强烈情感,可是这些年,她控制地越来越好,甚至最近几年都再也没被影响过了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原主还存在着,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的识海? 难不成,她跟孟扶摇一样,也是一体双魂? “觉得不可思议吗?” 凌清扬抱胸冷冷看着她,鼻中轻轻哼了声:“我只是沉睡了,并没有离开,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醒来,反是你!” 她伸出食指恶狠狠地指向穆长宁,“是你,占据了我的身体!是你,抢走了我的机缘!” “我拥有神农血脉,我是天灵体之身,我能和五彩神石签订契约!我气运出众、实力强盛,我将成为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往后也会成为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我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奇迹!” 凌清扬说得慷慨激昂,待到情绪平静下来后,抿唇紧紧盯着对面一动不动的穆长宁,“你不是自诩自己没有夺舍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又是为何?” 穆长宁微微垂首,睫毛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清扬冷笑出声:“怎么样,现在的你是一种什么感觉?愧疚吗?不甘吗?还是觉得造化弄人?” “没有我这副肉身,哪来你今天的成就!” 不可否认,这副身体,确实给她提供了很大的便捷。 穆长宁缓缓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的女子,“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凌清扬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物归原主。” 她冷淡道:“你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占据我的身体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光怪陆离之事,有了这么多奇妙的经历,你也该知足了识相的,就自己走吧。” 穆长宁半晌未语,就在凌清扬耐心耗尽之时,她薄唇轻启,缓缓说道:“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占据你的肉身,我确实抱歉。” “知道就好!”凌清扬勾唇笑了笑,似乎满意她的识趣。 穆长宁轻叹一声,“如果真的是凌清扬,我或许会慎重考虑一下,但如果是你,那么,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凌清扬闻言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穆长宁冷冷一笑,“我迷迷糊糊记得,当年在无天殿服下启灵丹,被扔到黄泉水池中由恶灵撕咬时,曾经有那么一瞬意志失守,随后某样冰凉的东西滑进了我的识海可当时实在是太疲惫了,而在那之后我又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也便没有多想。” 对面的“凌清扬”脸色刷的惨白无比。 “你在我识海中潜伏了这么多年,还结合了原主凌清扬留下来的某些意志,守株待兔至此,还真是难为你了。” 穆长宁摇头失笑,“趁我结丹堪破心魔神魂不稳之际动摇我,或者是不是要干脆再来个夺舍呢?” “凌清扬”咬紧牙关目眦欲裂,不可思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穆长宁默默注视着她,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在刹那间变得紫意莹莹。 深邃清澈的双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对面的“凌清扬”,而在那眸子的映像里,“凌清扬”原本清丽的外皮就像被突然剥去了一般。 破妄眼下无所遁形,华丽的皮囊之下是一团乌黑墨色,连五官都不明显,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中黑黝黝一片。 这只是一只恶灵,融浸在无天殿地下黄泉水中的一只恶灵!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想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你自寻死路,就别怪我!” 恶灵被识破身份,当下也不再伪装了,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团乌黑的光团,张着血盆大口朝着穆长宁冲过来。 穆长宁的元神也在一刹那变成了一团浅绿色的光团,朝着那恶灵的黑色光团冲上去。 识海中有异物闯入,如今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结丹之时还要上演一出夺舍大戏,穆长宁不说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至少这运气,也实在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恶灵原本融浸在黄泉水中,与一众恶灵撕咬争夺,只有稍稍透露出一点点的弱势,就会被其他恶灵吞噬。 只有强者,才能在黄泉水中存活下来。 能够闯进穆长宁的识海是个意外,恶灵受够了在黄泉水中的纷争,而穆长宁这个肉身又实在太过美好天灵体之身,血脉高贵,身份不凡,还有空间神灵相伴。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恶灵本来也是个凶狠的,在黄泉水中吞了不少其他恶灵,自身强度绝对不止筑基大圆满。 若是穆长宁元神强度也只是普通的筑基期强度,恶灵早在意外进入她识海的时候就去夺舍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可是穆长宁因为修炼紫元决的原因,神识强度都能媲美金丹大圆满,恶灵贸贸然上去夺舍,这不是找死吗? 识海是温养灵魂元神的地方,恶灵在这里潜伏,养精蓄锐地壮大自己,就是在等着这一天。 在她结丹识海打开、神魂不稳之际,夺她的舍,替她的身! 不过恶灵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它结合了原主凌清扬留下来的一点遗志,企图诓骗穆长宁,在她心神不属时,更能事半功倍。 可惜,还是被这个臭女人识破了! 恶灵血口大张,朝着绿色光团一口咬去,两个光团大小相仿,只是黑色光团明显要比绿色的那个凶狠勇猛得多。 它一口咬在绿色光团之上,狠狠撕下来一块,穆长宁的元神疼得一颤,恶灵再接再厉,又连着撕咬了她好几口,绿色光团一瞬间缩小了许多,迅速处于弱势。 望穿在石室中给穆长宁护着法,距离她结丹开始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他明显地感受到穆长宁的金丹已成,按理说现在怎么也该出现结丹天象了,可他仰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点动静。 反倒是穆长宁的身体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的脸上,却偏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望穿猛然意识到出事了,也大概猜到问题就出在她的识海里,可他现在又无法强行进入她的识海,否则一个不好结丹打断重来都算是轻的,就怕被那识海里的异物得手。 望穿伸出指尖抵住她的眉心,逼出几缕精气:“宁宁,醒醒!快醒醒!” 识海中,绿色光团一味地奔逃,黑色光团越战越勇,步步紧逼,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光蓦地从天而降,照在两个光团之上,黑色光团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浑身颤抖,绿色光团却一下子活了过来,冲着黑光团狠狠咬下好几口。 局面反转,两个光团势均力敌,深埋在识海海底的金乌木蓦地闪现一道金光,金光丝线般缠绕到黑色光团之上,黑光顿时动弹不得,而穆长宁的元神却逮到了机会,立即扑上去不管不顾地啃咬,在恶灵凄厉的惨叫声中,黑光团被完全吞入绿色光团的腹中。 绿色光团整个壮大了一倍,丹田处的金丹终于彻底安分下来,也是这个时候,天空之上狂风大作,彩云堆积,浓郁的天地灵气朝着安临峰聚拢,霞光漫天。 整个安临峰的草木都在灵气的滋养之下疯长,百花齐放,鲜香阵阵,而远在御兽峰上的众妖兽们、乃至整个云龙山脉的妖兽群们,都在朝着安临峰的方向咆哮吼叫,兴奋地浑身颤抖,仿佛在迎接着一场盛典的到来。 苏讷言和慕衍的身形翩然落到了石室之前,抬眼望去。 慕衍含笑的声音淡淡响起:“师尊,看来师妹结丹成功了。”(。) 第257章 梦境 天边云蒸霞蔚,在灵气牵引间,祥云堆积结成了一座七彩虹桥,而由灵气化成的灵鸟彩雀在桥边盘旋飞舞,无数细碎的灵花纷纷扬扬而落,似有仙音从天边袅袅而来。 这一番天象惹得无数苍桐派的弟子驻足远观,有人惊呼问道:“那是什么?” “结丹这是有人结丹了!” 三年之前,许玄度自断一臂之后感悟大道,于门中结丹,那时的结丹天象持续了整整三天,有幸得以一见的弟子对此都不陌生,而今时隔三年,苍桐派竟又迎来了一位金丹修士! 门派中的弟子们纷纷仰望,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是哪位师叔结成了金丹?” 众人面面相觑,天象形成的方向,是讷言真尊所在的安临峰。 化神真尊的地盘,他们这些弟子只能遥遥远观,不得随意靠近。 可是,谁又会在安临峰结丹呢? “我知道了!是穆师姐!”一个筑基弟子恍然惊呼道:“是了,一定是穆师姐没错!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穆师叔了!” 苏讷言的两个徒弟,一个金丹中期,一个还在筑基期,然而前头兽潮期间,穆长宁足有十多年没在门派现身,而自从回来后,她便直接闭关结丹,大多数弟子根本不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不是吧?穆师姐今年才几岁?就已经是金丹了吗?” 很快有人掐着手指算了起来,“我记得穆师姐十九岁的时候筑基,三十六岁时已经是筑基后期,而今五十七岁!穆师姐五十七岁!” 人群中很快响起一片片的抽气声。 “五十七岁?!” “许师叔结丹的时候是七十三岁,而慕衍师叔当年结丹的时候,是六十一岁吧?慕衍师叔可是被称为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呢!” “四年!竟比慕衍师叔还早了四年!” “那,那穆师姐岂不是刷新了慕衍师叔的记录,成了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一众人纷纷捂嘴惊叹,其中有丹峰的炼气小弟子们一个个都激动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脸上满是与有荣焉。 不为别的,只因慕衍和穆长宁可都是丹峰的! 他们是所有丹峰小弟子们口中的传奇和骄傲,也是他们所仰望的高度。 有个筑基男弟子不由喃喃自语:“莫不是丹峰人杰地灵,把天地灵气都吸去了?怎么这天才都出在那里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另一个年长些的弟子一巴掌拍他头上,好笑道:“不是丹峰特别,你怎么也不想想,穆师姐是谁的徒弟?讷言真尊的小徒弟,能差到哪里去吗?” “那倒是”男弟子呵呵笑道:“穆师姐可是更加青出于蓝呢!” 这方所有弟子都对着结丹天象满是艳羡向往之际,御兽峰却是一阵人仰马翻。 所有御兽峰中所饲养的妖兽,都对着一个方向匍匐拜倒,一声接着一声的兽鸣声此起彼伏,闹得人不得安生。 御兽峰众弟子都忙着吹奏御兽曲抚慰这群妖兽,哪还有闲暇功夫去关注其他的事。 金铭真人扶额不明所以,“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啊?”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上一回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孟扶摇体内的封印解除,灵魂在凤凰谷的醉花阴秘境中苏醒,陵水妖王在云龙山脉中兴奋地吟叫,引得云龙山脉中的妖兽连带着门派一众妖兽纷纷应和。 可现在陵水妖王早就跟着孟扶摇离开了,谁还能有这么大本事,命令掌控这群妖兽? 金铭真人犹自苦恼不已,又看到安临峰方向的天象,当下大惊:“咦,那是有人结丹了啊!” 他细细一想,突然一拍脑门,“哎呦我去,那小丫头居然结丹了!” 永逸真君眉心紧蹙,远远观望这方景象,手指抵唇吹出了一个哨音,一只七阶雪雕很快落到他的身侧,却不听他的话,反是缩着头拢着翅膀木木地站在那里。 “你是怎么了?”永逸真君问道。 雪雕不语,脖子却缩得更紧了。 “永逸师叔,这,这是怎么回事?”金铭真人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些妖兽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 永逸真君催促着雪雕,它却耷拉着翅膀一动不动,永逸真君脸一黑,挥手道:“走,去安临峰!” 云龙山脉一波接一波的叫声不断,一条通体青黑色的陵水兽在山脉间快速飞驰,而陵水兽的头顶之上正站着一个红衣男子,眉间微凝,神情冷肃。 孟扶摇醒来没多久,这才重新掌控了这副身体,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催促着他到这里来看看。 人还没到,果然,还是出事了。 “主,主人”陵水妖王的速度突然放缓下来,心底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叫嚣着让它对着苍桐派的方向拜谒。 身为蛮荒八大妖王之一,除了妖主和主人,陵水妖王还没对谁那般敬重过,哪怕面对涵熙真尊时,它也不会有这种想要匍匐膜拜的心理。 孟扶摇摇头:“快走吧。” 他心中不由轻声叹息:“这个笨蛋啊” 望穿很快意识到了穆长宁气息的外泄,神农的血脉有多强大的号召力,望穿也许并不能够完全体会到,但在她结丹天象一出、气息外泄的那一刻,他立即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穆长宁这时候正沉浸在丹成之后的体验感悟里,无暇顾及外界因素,望穿也只能为她催动帝女玉,撑起一层薄薄的青光屏障,挡住外泄的神农气息。 果然所有的妖兽都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而永逸真君与金铭真人的身形也在这时飘飘落在了安临峰上。 “讷言师叔。” 苏讷言点点头,慕衍也朝着永逸真君施了一礼。 永逸真君皱紧眉望向天边,心底疑惑越来越深,却突然看到一条游龙般的高阶妖兽从远方而来。 “那,那是陵水妖王!”永逸真君一下就认出来了,甚至也看清了陵水妖王头顶的红衣男子,当下愕然道:“他怎么来了?” 孟扶摇在苍桐派一待近两百年,七大宗门的高层,包括门中元婴真君和某些金丹真人,其实对他的身份都一清二楚。 而自从兽潮开始之际,孟扶摇和陵水妖王便离开了,协议期一过,他跟苍桐派再不会有任何关系,可谁也没想过,他还会再回来。 陵水妖王在天空咆哮翻滚,吼叫声如墨染似的一圈又一圈地渲染蔓延,还得到了无数妖兽的争相应和。 “他在做什么?”永逸真君总算有点明白这群妖兽的异常是为何故了,可孟扶摇跟陵水妖王此举又是为何意? 苏讷言目光微闪,凌空而去,来到孟扶摇的面前,好笑道:“扶摇,你这是干什么呢?” 孟扶摇拍拍陵水妖王的大头,耸耸肩满脸无辜,“别误会,我不过是刚巧路过,只是故地重游,陵水有些小兴奋。” 陵水妖王一愣,眨了眨茫然的大眼睛,像是猛地反应过来,狠狠点头,象征性地吟叫了两下。 孟扶摇也不管苏讷言信不信,看了眼远处的天象,清咳一声道:“看来是小丫头结丹了啊恭喜。” 苏讷言轻笑道:“正好赶上时候,不下去看看吗?” 孟扶摇默了默缓缓摇头,“没什么可看的。”他拍拍陵水兽道:“我只是路过,也该走了。” “嗯。”苏讷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只是路过,扶摇,不用反复强调。” 孟扶摇嘴角猛地一抽,吩咐了陵水妖王掉头就走,苏讷言还在他身后笑道:“扶摇,你若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孟扶摇身子微僵,没有回答,身影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等苏讷言重新回到安临峰上,永逸真君不由上前问道:“讷言师叔,扶摇他” “没什么,你就当是个孩子在胡闹吧。” 嘴上虽这么说,苏讷言心中也是疑惑。 孟扶摇不会无的放矢,他莫名其妙来这么一遭是什么意思?还特意赶上了自家小徒弟结丹。 没由得苏讷言多想,许玄度和籽福真人、同济真人等几位金丹真人也都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没缓过神。 好一会儿,同济真人愣愣问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还能是怎样?”金铭真人顿时失笑,“没错,就是那个小丫头结丹了!” 想到这里,心情还真有点复杂。 他可是看着这小丫头从炼气一路到结丹的,短短几十年功夫,自个儿还卡在金丹中期呢,以后却要叫这小丫头一声师妹了真是世事难料。 金铭真人还在暗自感慨,又猛地一愣,“我记得,长宁这丫头还没满六十吧?” “是五十七。”许玄度默默补充。 自从两年前穆长宁把断续丹的丹方给了慕衍,没过多久慕衍就将丹药炼成,许玄度如今的右臂也重新长出了。 其实在断臂后的那番体会领悟之后,对于许玄度而言,是不是用右手剑也没那么执着了,但能重新长出右臂,当然是件好事。 自己一直在追逐慕衍的脚步,很可惜他追不上,但穆长宁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金铭真人啧啧称奇,恭声道:“少年有为,恭喜讷言真尊。” 其余几位金丹真人也同样祝贺苏讷言收了个好徒弟。 苏讷言但笑不语。 其实穆长宁的真实年龄是五十二岁,因为在混沌之地的原因,时间流速不同,这才造成了这点误差。 若不是化神修士,也根本看不出这点不同来,苏讷言没打算多做解释。 五十七岁的金丹修士已经足够优秀了,五十二岁,还不一定惹出多大的轰动,以那孩子“无命”的命格,未必会是件好事。 望穿虽及时阻止了穆长宁气息的外泄,但之前还是闹出了一点动静,他本还在想怎么蒙混过关,孟扶摇跟陵水妖王的出现却恰恰解了燃眉之急。 望穿的眉心越拧越紧,实在不明白,孟扶摇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转过头看了眼周身灵光闪烁的穆长宁。 迈入金丹之后,她面上的变形诀封印又解除了一部分,原本清丽的面容更显容颜清湛,冰肌玉骨,仙姿佚貌。 望穿突然有点好奇,待到她脸上的封印完全解除,该是一副何等的样貌。 穆长宁将恶灵全部吞下,元神依然有些脆弱,浑浑噩噩地似乎进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里,梦里的她迈入了一座园林,园林中云雾缭绕,灵气充沛犹如实质,百花盛开、绮丽多姿,如梦似幻,若是停下脚步,便能发现这园林中所种所植皆是些仙品级别的奇花异草,人间难寻。 她走到了一棵参天巨树前,巨树被笼罩在一片云雾里,枝叶交缠,浓荫匝地,依稀可见在树冠顶端挂着两颗鲜红色如宝珠般的果子。 恕她孤陋寡闻,穆长宁真的不清楚这树是个什么品种。 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碧色裙衫的女子,墨发及腰,纤若蒲柳。 女子脆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桫椤圣树每十万年结一次果,一次只结一颗,可这次却连着结了两颗,是不是很稀奇?” 穆长宁一愣,心道她可没听过什么桫椤圣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答。 可明显是她多想了,女子根本不是在跟她说话。 一个身姿挺拔的墨衣男子出现在女子身后,同样仰面看着两两颗紧紧相依的果子,无奈叹道:“你又偷跑出来玩了。” 女子转过身笑了笑,拉住男人的衣袖,“哥哥,你就当没看见嘛!” 很奇怪,女子和男人的面上都像蒙了一层白纱,他们长什么模样,穆长宁竟完全看不真切。 男人抽着嘴角翻了个白眼,女子大约知道他是妥协了。 她望着那两颗果子道:“哥哥,等桫椤圣果成熟了,我们一人一颗好不好?” “这恐怕是不行了。”男人摇了摇手指,“这两颗,都是母果,它们只能属于你。” 女子不由一愣,“哥哥” 他拍拍她的头顶,“离桫椤圣果成熟还有五百年呢,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百草园有园长看着,你也别时不时跑过来瞎逛。” 女子满脸不情愿地被男人拉走,临了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两颗桫椤圣果感叹:“你们快点成熟多好啊”(。) 第258章 星墟 穆长宁茫然四顾,不明所以,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也就不纠结这些了,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何丹成之后的,自己会进入这么一个奇怪的梦里。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两颗鲜红的桫椤圣果。 尽管不清楚那果子是个什么品种有什么功效,但总归,能种在这仙草遍布的百草园里,又能被方才那对兄妹那般重视的,绝不会是什么凡品。 周围的场景忽的一转,她似乎正身处一座大殿之中,大殿金碧辉煌,竟和当初她在罗刹洞轮回台中的所闻所见有些许相似。 那个碧衣女子依旧背对着她,她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两颗鲜艳欲滴的果子,正是先前在百草园中看到的桫椤圣果。 桫椤圣果被采摘下,难道说已经成熟了? 这么说,五百年都过去了? “你决定好了?”低哑的男声响起,那个墨衣男人慢步靠近,沉声问道。 女子回身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人咬紧牙关,好半会儿才压住腾腾的火气,尽量将语气放缓:“你知不知道这事有多危险,一个不好,你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可是,我有两次机会。”女子指了指桌案上的桫椤圣果,道:“它们都属于我,除了我,眼下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男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女子笑着说:“哥哥不信我?” “你到底懂不懂!” 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轻叹道:“这不是游戏,也没有反悔重来的可能,而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妹。” 女子微微一愣。 “若你决定好了,我不会拦着你。”男人抿紧唇,沉吟半晌,沉着脸取出一枚玉简放到她面前,“这是祭炼桫椤圣果的方法,你真的想好了?” 女子没再迟疑地接过玉简,看到男人沉郁下来的神色,她像从前一样拉起他的袖子,“哥哥,若没有完全的准备,我也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这么说,你还找到接引人助你一臂之力了?”他顿时恍然,“你是不是跑去星墟了?” 女子眨眨眼,男人突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你又知道那人会帮你了?你拿什么跟人家做的交换?” “各取所需而已。”女子平静地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没得选择,我也没得选择。” 这两兄妹的对话,穆长宁表示,她一句都听不懂。 周围猛地升起了迷雾,穆长宁立在原地不动,迷雾没有散开,眼前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大片暗蓝色的汪洋大海之上,海上有大大小小聚集成团的璀璨渔火,可再仔细看过去,那哪里是渔火,分明是星辰! 这里难道就是男人口中所说的星墟? 她看到女子立在一团渔火前,而男人则远远地坠在她身后。女子拿出了一只水蓝色的储物袋,果断地扔进那片渔火之中。 穆长宁觉得那储物袋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那女子周身亮起一片金光,金光从她的身体中剥离,化作了一团金色光晕,正要投入那片渔火之中。 海面忽然狂风大作,男人脸色大变,而那团金色光晕竟在这一刻一分为二,其中一团投入了原本的那片渔火,而另一团却被吹入了另一片渔火星辰里。 光晕没入的时候,两团渔火上光影一闪,出现一副陌生的画面影像。 那原本的渔火星辰之上,映着大片的飘渺烟雾、一派鬼气森森,而另一团渔火上,却是现代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女子的躯体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被男人接住,穆长宁还能听到那男人的惊呼声。 而最让她惊讶又怔忪不已的,是这个男人对女子的称呼。 他叫她清扬! 这个女子也叫清扬? 穆长宁只一瞬感到耳边嗡鸣不已,头疼欲裂,眼前所有的画面场景都如泡影般破裂,再睁开眼,还是自己闭关的石室,望穿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宁宁,你醒了?” 望穿有意问一问原先在她识海里发生了什么,可穆长宁脑中实在涨疼得厉害。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紫元诀的功法进阶关头,都是这种头疼欲裂。 魂体本来就是对元神的大补之物,而她的元神将恶灵整个吞并,自身元神也壮大了一倍,若是如此情形之下功法还没有长进,穆长宁也想不通了。 幸好,紫云珠早早地便已经备着了。 穆长宁将储物手镯中的紫云珠拿出来。当初她在冰海取珠时,得了两颗,一颗是五阶雪贝的妖珠,另一颗则是七阶雪贝所产。 有更好的选择,穆长宁绝不会委屈自己。 她将七阶雪贝的紫云珠抓在手中,混沌阳火将紫云珠包裹住,融化成一团暗紫色的液体,随后运转功法的同时,这团液体也被一点点吸入眉心。 识海之中,蓦地下起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的雨滴是暗紫色的,落在识海的海面上,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涟漪,反是润物无声地融浸在水里。 因为吞并恶灵而壮大许多的绿色光团在这场大雨下欢快地颤抖、游弋,整个识海也随之被扩大了许多。 结丹的天象持续了三天便停了,可在石室外耐心等待的众人,却根本没迎来穆长宁的出关,而原本磨刀霍霍已经开始准备这位“中土最年轻金丹修士”结丹大典的云和真君,此刻正一脸无奈地看向苏讷言。 “讷言师叔,穆师侄究竟什么时候出关?” 结丹天象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这肯定是金丹大成了,可怎么还不见人出关? 没有了主角,结丹大典还要怎么进行? 苏讷言倒是一点也不急,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见云和真君来了,拉着他便商量道:“云和师侄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想想,长宁的道号起什么为好。” 云和真君嘴角直抽,“师叔,道号这种事,也只能由师尊拿主意,没有师尊的,才会由掌门代劳,师侄就不越俎代庖了。” 见苏讷言皱着眉满脸纠结,云和真君不由默默提醒一句:“师叔,您莫不是忘了,慕衍师侄当初的道号是如何定的?” 慕衍,姓慕,名衍,道号也是慕衍。 倒不是苏讷言懒得给徒弟起道号,他当初尽心尽力想的道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临到头居然一个也不满意,随口说了句还不如原名呢,涵熙真尊竟也点头同意了。 慕义无穷,衍漾乘风,见微而知清浊。 慕衍的道号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苏讷言嘴唇狠狠一抖,一眼瞪过去,“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老子创作!” 云和真君讪讪笑着退开了,走出几步猛地一拍脑袋,回头无奈道:“讷言师叔,您还是没说穆师侄究竟什么时候能出关啊!” 穆长宁顺利进阶了紫元五重,睁开眼的一刹那,眸中紫意浓得几乎要滴出,眼下的一切纤毫毕现,而空气中浓郁的五行灵气四处飘摇,尽收眼底,其中红绿二色的天地灵气凝成了一个又一个光圈,在她周身凝聚,经久不散。 这种景象可不是筑基期时或是紫元四重之时能够感受到的。 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深刻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充沛,心道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力量,果然不能和筑基期同日而语。 虽然在结丹的最后关头还经历了一场凶险的夺舍,但也让她紫元诀大幅提升,甚至因为吞并了恶灵,元神得到了大量滋补,她如今的神识强度都能够媲美元婴中期了。 换言之,她大可以这么说,元婴以下,几乎没有人能在神识之上强过她,甚至某些元婴修士都不如她。 望穿歪着头笑眯眯地看过去,却见她面上毫无喜色,不由怔怔道:“你结丹了怎么还不高兴?”他一惊,赶忙凑到她跟前来,“是不是先前你识海里那异物作怪,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这倒没有。” 穆长宁揉了揉眉心,心底有一种很强烈的怪异感油然而生。 她道:“我原先一直觉得,我和凌清扬,就是两个人,可我现在又觉得,我们好像本来就是一体的,与其说是凌清扬去世了,我占据了她的肉身,倒不如说,是我和她灵魂合并归体了。” 望穿讶然地张了张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穆长宁将在识海中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那恶灵来自无天殿的黄泉水,它在我识海中潜伏了好几年,还结合了原主留下来的一点残存意志。我那几年再也感觉不到原身对我的影响,原本还以为是我控制得当,却没想到是这一层。” “原身的残留意志始终无法和我完美融合,在炼气期时还会时不时跑出来影响我,而先前在识海中,我将那恶灵吞并,连带着恶灵结合的那部分属于凌清扬的意念也与我相融,那时我便能够隐约感觉到,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而且,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回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个梦境,虽然有很大一部分不太明白,但至少她能模糊地猜到一些。 最后的时候,那个女子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进了这片渔火,另一半却进了另一片渔火。 星墟是个什么地方她不太清楚,但不妨碍她做出假设。如果说,那片汪洋大海上的每一点渔火星辰都代表了一个世界的话,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女子的灵魂,在离体出窍时,被分割进了两个世界里。 她记得在那两片渔火星辰中所看到的景象,一个是现代的摩天大楼,另一个却有些像修真界的景象。 也就是,她和凌清扬原先各自所在的世界。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她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凌清扬的肉体里了。 因为被分开的魂魄,总有一天是要合二为一的。 望穿目瞪口呆,张口便问:“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是你的前身?那她是谁?” 是谁?要知道是谁就好了! 穆长宁摇摇头,“我对她没印象,只听别人叫她清扬” 和凌清扬一个名字,恐怕也不是什么巧合吧。 穆长宁猛然想起在梦境里看到的那只水蓝色储物袋,灵光一闪翻找着从储物手镯里拿了出来。 这是梦境里女子扔进渔火中的东西,也是蒲宴最初交给她的储物袋。 脑中又想起那二人的对话。 “这么说,你还找到接引人助你一臂之力了?你又知道那人会帮你了?你拿什么跟人家做的交换?” “各取所需而已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没得选择,我也没得选择。” 纷乱的线索剪不断理还乱,又好像被她找到了线头。 男人口中所说的接引人,莫不是蒲宴? 难不成蒲宴和那女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穆长宁一直以为这储物袋中的一切都是蒲宴为她准备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尽然。 若自己现在的灵魂是那个女子的,那这副肉身又是从哪来的? 她可是亲眼看到,那女子的肉身明明留在了那片星墟里。 等等!她好像还遗漏了一件事。 穆长宁问道:“望穿,你有没有听过桫椤圣果?” “桫椤圣果?”望穿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印象。” 穆长宁微叹一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扯着嘴角轻轻一笑,“算了,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结丹了。” 结丹之后去迷雾鬼林,她想知道的,自能一清二楚。 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身,穆长宁只感到浑身轻盈无比,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走出石室的时候,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碎金般的阳光落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更显容颜如玉、清丽无双。 穆长宁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却见对面几人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师兄,许师兄。” 穆长宁笑着打招呼,慕衍跟许玄度倒是很快神色如常,反是慕菲菲、陶恒、裴少元等人愣了愣。 裴少元呆呆地问:“你,你是我穆师姐吗?” 慕菲菲一巴掌拍他头上,“还叫师姐?该改口叫师叔了!” 金丹和筑基可不一样,差了一个大境界,到底不能跟从前似的以平辈相称。 裴少元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低声嘟囔道:“穆师叔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了”(。) 第259章 本命法宝 穆长宁这才意识到,自步入金丹后,变形诀的封印又自动解开了一部分。 其实在筑基的时候,她的样貌也有过变化,此次异变再生,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陶恒咧着嘴笑吟吟道:“恭喜。” 穆长宁微微一笑,想到两年多前见到陶远似乎也是筑基大圆满了,不由问起他的情况。 陶恒促狭地笑:“大哥半年前才开始闭关结丹的,一年半载之内是出不来了,到时只怕你也不该称呼陶师兄,而是陶师弟了!” 一众人纷纷失笑。 苍桐派的这一辈里,最杰出的四个青年才俊被称作四杰,若放在四十年前,只怕任谁都想不到,平辈里还会有人后来居上,抢先到他们的前头结丹,甚至还打破了中土最早结丹的记录。 事实无常,大抵正是如此。 许玄度伸手一捻,一张传讯符到了手里,他默了默后开口道:“穆师妹,掌门师叔说,你的结丹大典在三日后。” 穆长宁了然,注意到许玄度的右臂如今已经恢复如初了,许玄度见状笑了笑道:“还得多谢穆师妹赠方。” 既然穆长宁已经结丹,理所应当该辟出一座侧峰作为洞府,她先前一直都在主峰半山腰的听风谷,那个地方她其实待得挺习惯的,但慕衍早早地便已在执事堂给她划出了一座明火峰,那穆长宁自然也没有异议。 三日后的结丹大典,承德大广场上张灯结彩,大摆流水席,无数门派弟子齐聚此地,口中津津乐道的无一不是围绕着一个人。 随着乐声的响起,一众元婴真君并金丹真人各自落座,而坐在最上首的,正是门中的两位化神真尊。 本来一个门中弟子的结丹典礼而已,其实也不必这两尊大神出动,可谁教这二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祖呢?再者,一位五十七岁的金丹修士,也足以门派给予足够的重视了。 穆长宁身着定制的礼服道袍,梳着高髻,在掌门的带领下一步步来到苏讷言的面前。 高台下的众炼气弟子们翘首远观,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就为一睹这位最年轻金丹真人的风采英姿。 “跪师!”云和真君高声唱喏道。 穆长宁当即俯首行跪拜大礼,郑重而又虔诚。 “弟子拜谢师尊教诲之恩!” 一路走至此,苏讷言给予她的帮助、包容、关心呵护一样不少,她的成长也与这位师尊密不可分,想来真是何其有幸,此生能够拜他为师。 苏讷言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举着她直起身子。 云和真君适时递上莲花花冠,又是一声高喝:“束冠!” 穆长宁微微垂首,苏讷言拿起一旁的莲花冠为她戴上,手掌缓缓覆于她的头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是师长尊者给予晚辈最美好的祝福与祈佑。 苏讷言闭目轻叹:“上善之若水,厚德以载物,承先人荣、彰后世师,制六欲、灭三毒,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恬然广大,神清自宁今为师赐你道号,广宁。” 穆长宁再次深深拜倒,“多谢师尊。” 苏讷言含笑颔首,穆长宁起身又朝着涵熙真尊的方向跪下,接受师祖的教诲勉励。 一切结束之后,她起身面朝广场,跪天拜地,随后朝着在场的元婴修士金丹修士各自施了一礼。 明眸善睐、眉目如画,自有一番出尘傲骨。 众金丹真人也纷纷回礼,唤起“广宁师妹”。 待到结丹大典结束之后,苏讷言又将她叫了去安临峰,给了她一方罗帕,“这是为师给你的结丹奖励。” 这方罗帕莹白无暇,表面蚕丝般顺滑,有如月华倾覆其上。 穆长宁心知苏讷言拿出的东西绝不会普通,但她着实不认得这罗帕的质地是为何物,“师父,这是什么?” “鲛绡。”苏讷言缓缓道。 穆长宁一愣,望穿忍不住愕然惊呼:“鲛绡!” 海上有鲛人,人身鱼尾,生而七阶,声如天籁,泣泪成珠鲛绡是极品炼器材料,而一只鲛人一生只织一匹绡,若想夺鲛绡,势必要与鲛人不死不休,可鲛人又是群居妖兽,想从它们手里得来一匹鲛绡何其困难? “师父”穆长宁心里有种难言的感动。 苏讷言好笑道:“这鲛绡帕既可以作为防御法宝,也可以作为飞行法宝,你现在结丹了,一些筑基时用的法器也得更新换代了。” 说到这里,又问起她有没有想好本命法宝用什么。 这个穆长宁早就想好了,说起来侃侃而谈:“我找了些材料,打算将炽火剑做剑胚,重新炼制为法宝,之前有侥幸得到一团高阶蛛丝,也可以炼制一套护身宝衣,不过现在有了这鲛绡帕,却可以炼制一样辅助型的法宝。” 苏讷言点点头,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这是你师祖给你的,是早些年在神洲得来的一样秘术。” 穆长宁扫了眼,这枚玉简记载的秘术名为“火舞耀阳剑”,施展时犹如有十个太阳高悬于空,幻化出万千残光剑影,威力巨大,但这么一击,就能够抽空一个金丹中期修士体内的全部灵力。 也就是说,像她这种金丹初期的修士若要施展这火舞耀阳剑,势必自伤。 但总归先学着领悟也是好的。 穆长宁欣然收下,道:“师父,代我谢过师祖。” 苏讷言又问道:“可想好了由谁来炼制法宝?” 这一点穆长宁确实没有什么好主意,苏讷言笑了笑道:“器峰的启光真君也是炼器大师,为师去打个招呼,你想怎么炼尽管跟他说。” 启光真君是器峰峰主,也是方青城的师尊,虽平日里没怎么交集,不过他的炼器水准却是不用怀疑的。 穆长宁连连点头,等将身边一些事处理完全了,便带着找来的材料去了器峰,方青城一路引着她去了器峰的炼器室,道:“广宁师叔,师尊就在里面。” “多谢。” 方青城“噗嗤”一声笑,“广宁师叔太客气了。” 虽然如今差了一个大境界,但大家自幼便相识,其实相处方式也没太大变化。 穆长宁拿了瓶杨枝甘露跟一枚香球给他,方青城早就筑基后期了,早晚也会用得上。 他呵呵笑道:“青城谢广宁师叔赠赐。” 穆长宁哭笑不得地进了炼器室,启光真君正在里面候着她。启光真君身形魁梧,又大概是常年跟炉火炼器打交道的原因,他的肤色偏黑偏红。 “广宁师侄来了。”启光真君拿着把蒲扇扇着风,乐呵呵道:“讷言师叔已经与本君打过招呼了,师侄想炼制什么样的法宝,尽管开口,包在本君身上,妥妥的。” “那广宁便不客气了。” 穆长宁将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案上,先是炽火剑,而后是昆仑砂,再接着是云母石、金红石。 启光真君目光缓缓扫过,摇着扇子点了点头,心中大致有了眉目,随后竟见她取出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紫金色玉髓心 启光真君手一松,手中的蒲扇“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他却顾不得捡了,猛地扑上去抓住那块玉髓,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这是紫金玉髓?” 怪不得启光真君如此失态,这紫金玉髓可是极品融合剂,有了它,什么样的材料不能完美融合?还能发挥出材料本身最大的作用,提升法宝的品质,还有让法宝带上一定灵性,一向都被炼器大师视作珍品中的珍品。 可紫金玉髓又何其难得,哪怕身为元婴修士的启光真君,也没这么好运能够拥有一块紫金玉髓。 启光真君既是震惊又是激动,可在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玉盒时心中又是咯噔一跳。 启光真君伸手打开玉盒,随后又缓缓合上,心中滋味难明。 摄魂花!居然会是摄魂花! “广宁师侄啊”启光真君长叹了一声,眼睛亮得惊人。 穆长宁微怔,启光真君拍着胸脯郑重保证道:“广宁师侄大可放心,你这本命法宝交到本君手上妥妥的,本君绝不辱没了你这块紫金玉髓。” 对于炼器大师来说,能够有幸使用珍稀的材料炼制法宝,是件十分幸运以及满足的事。 本来启光真君对于为一个金丹晚辈炼制本命法宝也没有多上心,若非苏讷言开了这个金口,启光真君也不会揽下这活。当然,既然答应了就做到最好,他也没打算马马虎虎敷衍了事,可现在,他又突然有了更多的想法,如何去打造一件完美的作品。 启光真君问了她许多问题,尽量去为她量身定做,一番交谈过后,穆长宁也对自己的本命法宝充满了期待。 她又取出了一团缠丝递过去,“启光师叔,这是一团高阶蛛丝,广宁还想厚颜请师叔炼制一样辅助型的法宝。” 她筑基期的时候有各种藤蔓做辅助还能应对,可等到了金丹期,那些藤蔓就基本困不住同阶修士了,唯一能有用的大约就是嗜血妖藤,因而有一样缠绕辅助型的法宝还是必须的。 启光真君笑着接过:“包在本君身上,三月之内一定给师侄炼好,妥妥的!” 穆长宁道过谢,便回了明火峰。 身边的琐事处理地差不多了,待到拿到本命法宝再祭炼熟悉一番后,她便出发去迷雾鬼林,找蒲宴留下的线索,这段时间内,还能再熟悉一下身边的法宝。 进入了金丹期后,以前用的一些法器便派不上用场了,空间画卷倒是还能继续使用,往后也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师父赠送的鲛绡帕和付景宸给的五指山可以率先祭炼起来,还有师祖给的那套火舞耀阳剑的秘术,也可以试着熟悉练习。 一晃三个月匆匆而过,穆长宁收到了启光真君的传讯符,告知她已经将法宝都炼制好了。 这次见启光真君时颇有种不修边幅的感觉,衣服皱巴巴的,脸上黯淡无光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中更是布满了血丝,却明亮得厉害。 “师侄来了,快来看看合不合心意。” 启光真君将重新炼制过的炽火剑递了过去,剑身长三尺一寸,锋刃薄利,通体暗红,指腹轻轻抚过,有暗红灵光微闪,耳边似乎能听到铮铮嗡鸣。 哪怕没有祭炼过,也能感受到它的灵性。 穆长宁惊讶抬眸,启光真君整张脸上都散发着微光,“半步灵器。” 修士的法器等阶分四种,法器、法宝、灵器、灵宝。半步灵器,意思便是差半步达到灵器标准,也就是极品法宝了。 要知道,这剑是要作为本命法宝的,长期温养在丹田中,心随意动,会随着修士一起缓慢提升品阶,未来未必不会成为灵器,甚至将来若能有机会再加入一丝剑魂,还有可能成为灵宝。 “既然有了紫金玉髓,正好也给了本君发挥的空间,早些年本君得来一块日辉精魄,果然能够完美融合!” 启光真君摇着蒲扇得意道。 穆长宁唏嘘不已,这法宝比自己预估的实在好得太多了,拿在手中也有种心意相通之感。 “多谢启光师叔,这把剑甚是合适!”穆长宁拜谢道。 启光真君哈哈大笑,又递了一只雪白的线团过去,“这是依你要求炼制的缠丝束,能化作万千灵丝缠绕绑缚,因为本身是蛛丝,又带有一定粘着性,同阶修士一般难以挣脱。” 穆长宁再次谢过,启光真君将剩余的材料递还回去。 “摄魂花我给你熔铸在了剑中,只要你乐意,便能在攻击时吸取对方的灵力精气补充自身,这是剩下的小半块紫金玉髓。” 穆长宁想了想道:“启光师叔为广宁炼制本命法宝,广宁不胜感激,这剩余的紫金玉髓启光师叔还请收下吧。” 别的不说,就这极品法宝的品阶还有熔铸在剑身中的日辉精魄,穆长宁便觉得已经足够了。 启光真君微微一愣,深深看她一眼,“好,这样师叔也不占你便宜,这些小玩意你拿去玩吧。” 他一股脑送了穆长宁几样小东西,又问道:“可否想好这剑叫什么名字?” 穆长宁将长剑拿于手中,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炽虹。”她愣了愣,失笑道:“炽虹剑。”(。) 第260章 秘境再开 穆长宁回到明火峰便开始祭炼炽虹剑。 本命法宝需要用自身精血来祭炼,将精血融入法宝之中,才能达到与修士本身心念相通。 穆长宁先在洞府前布了几重隔息阵法。 听望穿说起过结丹之时的事,因为气息的外泄,整个云龙山脉的妖兽都沸腾了,若不是孟扶摇带着陵水妖王过来转了一圈,她现在应该还在头疼要怎么解释。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迷糊着,自己这一身的血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穆长宁伸手抚了抚脖子上垂挂的帝女玉,正如望穿不明白孟扶摇的态度,她同样也很是费解。 他似乎一直都在悄悄地帮她,可是理由呢? 完全想不通。 穆长宁叹了声,用灵力托举着炽虹剑,指尖一弹飞出一簇混沌阳火,乳白色的火焰细细密密地在剑身上包裹了一圈,灵剑在火中颤抖嗡鸣,似在声声响应。 她逼出一滴精血,朝着长剑弹去,精血入剑,剑身血光频闪,在火中旋转翻滚,嗡鸣轻吟之声更盛。 持续三天的锻炼之后,长剑上灵光大炽,穆长宁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与这把剑之间结成了某种微妙的联系,她手指翻飞,打出几道指诀,便见剑身之上金光一闪,“炽虹”二字若隐若现。 穆长宁伸手一招,那把剑霎时化作一道暗红色的灵光没入掌心,一番内视便能发现它正浮在丹田之中。 穆长宁微微一笑,从此往后,它就会是她最为亲密忠诚的伙伴,陪她闯过无数难关。 望穿眨巴着眼睛望向她,“你要准备去魔域了吗?” “本命法宝才祭炼完成,我身边的法宝也还没有完全熟悉,大概还要几月适应。”穆长宁想了想道:“我先前吞并了恶灵,紫元诀功法大进,接下来可以再去寻一寻离魂草。迷雾鬼林在魔域外围,而据说离魂草生长在雪岭部落,往后我大约会在魔域辗转一段时间。” 望穿双眼大亮,“你说雪岭部落?” 穆长宁嘴角一抽,暗暗翻了个白眼。 跟望穿认识这么长时间,某些方面他们彼此都已十分默契,比如现在。 宫无忧虽身为天魔宫少主,却长居雪岭部落,而离魂草生长在那里,她既然要走一趟,就很有可能有机会见到宫无忧。 望穿这家伙对人家的惦念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望穿清咳一声,强调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的啦。” “”呵呵,明明就很开心。 穆长宁不拆穿他,望穿却突然摆正身形,道:“不过,你的计划大概得先搁置一下。” “为什么?”穆长宁不解,见他一脸严肃,微愣过后猛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有碎片感应了?” 自从在罗刹洞中收回了轮回台,已经足足有二十年没有任何消息了。因为兽潮的关系,很多节奏都被打乱,好不容易等到兽潮结束,她又紧接着闭关结丹。 望穿默了默道:“先前一直没有任何感应,直到近来才隐隐有种预感,应该是近在眼前了。” 直到两个月后,穆长宁已经将身边的法宝都熟悉了,出关之后却听闻了一个消息,无垠秘境的入口有了些许松动。 无垠秘境这个地方,穆长宁并不陌生,当初炼气期的时候她就曾经去过,火灵精和霹雳就是从那里得来的。 无垠秘境每隔二十年开放一次,可自从穆长宁进入的那一次过后,它就彻底处于封闭状态,再没开启过,直到四十多年后现在,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的她因为掉落到地心,还见到了一蹙妖化了的熔岩地心火,而大多数进入内围的修士却是到了一个神秘的地宫,虽说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但出来之后却也遗失了在地宫中的那部分记忆。 这种丢失记忆的事,对有些人来说并不陌生。 当初最后一批从罗刹洞中走出的修士,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在轮回台中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被望穿刻意抹除了,只是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穆长宁说不清,但鉴于望穿两月前所说的感应近在眼前,她又有了些许意动。 望穿点点头道:“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穆长宁惊得张大嘴,“无垠秘境只能容许炼气期的修士进入,我现在结丹了,怎么进去?再说,我当初也有进过秘境,你怎么就没有半点感应呢?” “那只能说明一点。”望穿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那个秘境里面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试想,一个能够孕育出天地奇火的地方,真的会有那么普通吗?又真的只是一个仅限炼气弟子进入的秘境? 四十多年前众多弟子经历过的那个地宫,包括穆长宁掉落的地心深处,还有顶级灵脉的存在这些都在彰显它的不平凡。 望穿笑了笑道:“我可以肯定,那个秘境,炼气修士现在是进不去了。” 穆长宁心中一动,有心去问一问无垠秘境的情况,便直接去了安临峰找苏讷言,正巧慕衍也在那处,二人正坐在桃花林的石桌旁对饮。 “师父,师兄。”穆长宁施了一礼。 苏讷言咧嘴一笑,“出关了?” 穆长宁点点头,往石桌旁坐下,拿了壶灵酒出来。 苏讷言眼前一亮,笑着道:“还是你酿的酒醇香。” “徒儿这里有不少,足够师父喝尽兴了。”她拍了拍储物袋,一边为二人斟酒,一边问起无垠秘境之事。 苏讷言看了她一眼,“这事我正跟你师兄说着呢。” 穆长宁又转向慕衍,慕衍垂着眸解释道:“无垠秘境本是容纳炼气修士进入的秘境,已经足有四十多年未再开启了,几位元婴师叔都说这个秘境怕是废了,可就在前不久,那片山脉处却出现了大幅的灵力波动,不同地点同时出现五个灵气漩涡,在持续了一刻钟之后又消失不见。” “几位长老探查过,这无垠秘境的内部肯定是发生了变化,那一连出现的五个灵气漩涡便是五个入口,只要对着五个入口同时攻击,便能进入其中,且它能够容纳的修士修为,已经到达了金丹期。” 一个能够容纳金丹期修士的秘境,价值比起从前高了不知凡几,但眼下这个无垠秘境,也不能和从前那个相提并论了,它甚至可以称为是一个全新未知的秘境。 未知的环境,未知的机缘,未知的危险。 穆长宁不由问道:“无垠秘境重新面世,是不是会有修士前去探查?” 从前的无垠秘境,是掌握在苍桐派和天机门的手里,其实两方都不是太重视这个炼气期的秘境,可现在,无疑是捡到宝了啊! 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秘境,居然也有一天能脱胎换骨。 这么说或许也不对,早在四十多年前,众炼气弟子口中的那个神秘的地宫出现时,就预示着这一切的发生了。 慕衍微微点头,“如今的五个入口都有苍桐派和天机门人把持,初定计划是在一月之后的九月初九打开秘境。容纳金丹期修士的秘境非同一般,谁也不知道眼下这个秘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所以这次前往秘境的修士,还是以探索为主。” 穆长宁了然,又看了看苏讷言:“那苍桐派的人选是谁?” 苏讷言挑眉微笑:“这个秘境本来便是天机门和苍桐派所共有,因而前往秘境的主要还是这两个门派的金丹修士,自然,也有其余宗门或修仙城的金丹修士甚至散修加入,另外,还有魔修。” “魔修?”穆长宁一愣,怎么这事还有魔修插一脚? 随后一想也对,兽潮一役过后,道魔双方关系也算友好,这次新秘境开启,不知其中会有什么机缘,魔修自然也想分杯羹。 当然,穆长宁不知道的是,当年兽潮结束,道魔双方其实达成了某种默契,资源往来、互通共享,这次无垠秘境的开启就是个开端。 “魔域方面,大约会来三十个金丹修士。”慕衍道。 三十个金丹,都会是谁? 黎枭?封奕?又或者,宫无忧? 这些穆长宁懒得考虑,她想的是,她也要混个进秘境的名额。 “师兄会去无垠秘境吗?”她睁大眼望着他们。 慕衍微微点头,垂着眸神色微凝。 无垠秘境,这次应该是他第二次进入了。 第一次从秘境后出来,他丢失了记忆,十六岁以前的事,许多都想不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修炼。 说到底,修士的路很长,十六年,对他而言其实不算什么,他往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个十六年。 只是这次秘境的再开启,让他有种预感,十六岁之前的记忆,或许,能找回也不一定。 尽管,那也许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穆长宁抿了抿唇,“师父,我也想去秘境看看。” 苏讷言面色古怪,提醒道:“你才结丹。” 刚刚结丹,对自身的力量、法宝的使用还不是特别熟练,而现在这个无垠秘境可不是从前那种只容许炼气小修士进入的地方,谁又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正是因为我才结丹,才要找个地方练练手啊,我之前也进过一次无垠秘境,有经验。”穆长宁给他倒了杯酒,“师父,让我去呗。” 苏讷言斜睨她一眼,“你这是在收买为师?” “您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啊!” 苏讷言哭笑不得,慕衍默了默道:“师尊,师妹去秘境历练一下也未尝不可。” 穆长宁使劲点头,苏讷言当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要去就去吧,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些。”说到这里又觉得好笑,“你说你这都是走了什么运道,才结丹不久秘境就开了。” 这样的气运,却偏偏是个无命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穆长宁也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全新的无垠秘境面世,其中很可能含有望穿的神石碎片,而她也刚刚好结丹但凡这之间出现一星半点的偏差,她绝对不会有机会进入这个秘境。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合,巧合地令人发指。 说句自以为是的话,这一切好像都是在迎合着她的节奏,由一只大手推动着。 可又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细思极恐,穆长宁又觉得或许自己想得太多了。 既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穆长宁也着手先准备了起来,除了继续熟悉她的法宝外,也另外炼制了几炉血灵丹和一些金丹期常用的丹药。 这血灵丹用的都是千年血枯草,足以能够补充金丹期的全部灵力,当然紫魄里面的灵力也被她全部填充满了。 除了丹药之外,符箓也必不可少,她自己去坊市补充了些,再加上自己这些年养的那些攻击性蚕蛊,绝对够用了。 一月眨眼就过,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云和真君和永逸真君带着门中一众金丹真人前往无垠秘境,穆长宁大致扫了眼,连慕衍、金铭真人、同济真人在内,苍桐派总共去了三十多个,大多数都是金丹中期或后期,要知道在一个门派金丹真人不足百人的情况下,这人数已经很多了,也是占了无垠秘境拥有权的便利。 眼角余光一瞥看到许玄度一身黑衣孑然独立,穆长宁微微一愣,“许师兄,你也来了?” 许玄度一眼斜睇过去,“你能来,我怎么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长宁无奈道。 许玄度轻哼一声,面上虽绷着,看上去心情倒是极好,“能跟师兄一起闯秘境,我当然要来了!” 穆长宁嘴角一抽。 她就是脚趾头想都知道,许玄度口中所说的师兄就是慕衍。 这么多年了,哪怕许玄度都已经是结丹修士了,某种从幼时便养成的雏鸟情结也不曾淡化。 现在的无垠秘境一共有五个入口,苍桐派的这一支队伍所去的,正是原先她曾经去过的那一片山坳,那处已有二十几个修士在等候,多是些修仙大家族或是小势力的金丹修士。 穆长宁的目光落到一个面容刚毅身形挺拔的金丹初期男修身上,蓦地一笑。 这倒也是个老熟人,黑岩城仇城主的后辈仇梓翼。(。) 第261章 怪林 一行人落下的时候,仇梓翼注意到穆长宁的视线,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印象里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修,然而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意识到这一行人都是苍桐派的金丹真人,而苍桐派中他所相识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若是女修的话 仇梓翼灵光一闪。 前不久他听说苍桐派出了一位广宁真人,五十七岁的金丹,是中土两千年内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广宁真人也算名噪一时,而恰巧的,这位广宁真人正是讷言真尊的小徒弟,也是当初为他炼制冰魄丹的女修。 仇梓翼现在之所以能够顺利结丹,全亏了两个人,一个是为他炼制冰魄丹解除火毒的穆长宁,另一个就是为他炼制造化丹修复丹田的苏讷言。 当初在讷言真尊的化神大典上,仇梓翼曾见过穆长宁一面,只是和现在的她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但起码还是能够依稀辨别出原本的轮廓。 仇梓翼朝着她微微颔首,穆长宁也点头打过招呼。 人都到齐了,两位元婴真君却没有动静,而是耐心等待。 待到正午太阳高悬之时,云和真君与永逸真君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二人联手结出了一个手印,朝着面前的高山石壁打去。 金色手印仿佛被石壁吸入了一般,随后石壁上蓦地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 而另外四处入口,也同样各有元婴真君把持着打出手印。 “此秘境不知凶险,不明前路,你们万事须得小心。”云和真君缓声交代,挥手道:“去吧。” 一众金丹修士纷纷应是,朝着那漩涡中走去。 现在的这个无垠秘境,虽说位置和从前的相同,但绝对不能同日而语了,甚至可以说是以前的升级版。他们这些进入的金丹修士,其实也是第一批探险者,除了寻常进入秘境历练找寻机缘之外,也要尽可能地绘制出这个秘境的地图。 这个入口处聚集的金丹修士一共有五十多人,穆长宁也不知等他们都进去后,会不会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若是未曾分开,能组团并行,显然要比独行侠好多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得实在是太美好了。 等穆长宁靠近那个漩涡时,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进去,脑中一阵眩晕过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盆水兜头浇了满身。 那水清澈甘甜,还带了点草木的清香,可任谁被这么毫无防备地泼了一身水,都高兴不起来。 穆长宁仰头看去,郁郁葱葱的林木深深,大树参天不知几许高,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只有些许阳光能照到地面上,而最让她大跌眼镜的,是方才浇在她身上的那盆水,竟然只是头顶一片树叶上滴下的一滴露珠! 眼看着又一滴露珠摇摇欲坠,穆长宁赶紧侧身几步挪开,眼睁睁看着那一滴足有脸盆大的水珠落地,还有些许溅落到她的脚边。 穆长宁嘴角一抽,侧身便看到了身旁一株比她人还要高的蘑菇,瞬间有种自己正置身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错觉。 “是这个秘境的植物本来就那么高大,还是我变小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连唤了几声,就连望穿也没有丝毫的回应。 特殊之地必有特殊之处,穆长宁虽然奇怪,但也并不慌乱。 她不是离了望穿就没有主意的人,换言之,望穿可以给她建议,却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和前进的方向。 有值得信任的伙伴可以依靠,她愿意将后背交给他,但即便没有,她也可以一个人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说到底,其余人可以依靠,却不能依赖,这是她结丹之后最深刻的体会。 穆长宁闭了闭眼,先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周遭,发现这个地方的气息十分混乱,即便以她如今的神识强度,也探测不了多远,只大概知道这里是个林木花草遍生的森林,且每一样植物都比正常情况下大了数百倍。 穆长宁尝试着给慕衍和许玄度等人发了传讯符,不出所料地传讯符全部落在了地上,她也没多失望。 她取出一只小巧的罗盘,这是启光真君当初给她的几样小玩意中的一个,有点类似于指南针,对于方向感一向不太好的她,这罗盘显得十分实用。 然而罗盘上的指针转个不停就是不肯停下来,穆长宁也只能把它收回去,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行。 在未知的环境里,飞行显然并不明智,穆长宁只得在这些巨型林木间穿梭。 她将神识拧成一股,顺着这些混乱气息的边沿薄弱地带缓慢延伸,所探测到的情况大同小异,当下只能清楚一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 走了大半日,穆长宁的身形蓦然一窒,警惕回身。 绿叶婆娑间,某只与绿叶颜色相近的大刀螳螂蹦了出来。 这大刀螳螂体型硕大无比,前肢的两把大刀薄且锋锐,一刀下去就能把她劈成两半,奇怪的是,这螳螂也不是什么妖兽,身上更没有任何妖力的波动,好像就是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昆虫。 当然,这种想法在双方打斗起来时,就被穆长宁抛之脑后了。 大刀螳螂的体型虽大,却格外敏捷,一身铜皮铁骨,丝毫不输给任何五阶六阶的妖兽,那双刀泛着幽冷的寒光,哪怕数丈开外,穆长宁也能感受到其间锋锐无匹。 她将五指山祭出,打出几道灵诀,原先巴掌大的小山瞬间变大,泛着隐隐金光,朝着大刀螳螂整个撞了上去,大刀螳螂也不畏惧,身体弓起,举起大刀猛地一挥。 “铿——” 金石撞击之声响起,螳螂猛地后退几步,大刀上的锯齿被撞坏了几颗,然而五指山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大刀螳螂登时愤怒的竖起双翼,三角头上的复眼死死瞪着穆长宁,举起前肢猛地朝她飞过来。 穆长宁冷冷一笑,手中灵诀翻飞,五指山拦住螳螂的去路,螳螂的大刀一下下直往上劈。 一簇乳白色的混沌阳火落到五指山上,就像在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火网,螳螂的前肢触碰到这乳白色火焰,刹那惨叫一声。 大多数昆虫都怕火,就算这螳螂体型巨大,也免不了这天性。 大刀螳螂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双翼撑起就要掉头,穆长宁双目微眯,“想逃?” 五指山霎时变得更大,追上螳螂,如泰山压顶一般狠狠地砸下来,将那螳螂压在山下。 螳螂毫无疑问地被五指山压死,然而却没有变成意料中的肉酱,反是化作了无数粉色灵蝶消散在空中。 穆长宁微微一愣,这一瞬的功夫,头顶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响起,周遭刮起一阵巨风,一只鸟类的爪子抓住了她的肩膀,提着她就飞起来。 那是一只黄黑相间的黄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尖利的雀嘴对准她的眼睛就要啄下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穆长宁眉心一拧,掌心的红光一闪,炽虹剑激射而出,狠狠插进了黄雀的咽喉。 “喈!” 黄雀猛地惨叫,爪子一松,穆长宁就要从半空掉下来,她唤出鲛绡帕,托举着她的身体稳稳地落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炽虹剑重新化作一道红光没入掌心,而那黄雀也在一瞬间化作成片的灵蝶散去。 没来得及疑惑猜测,头顶一根树干上两条青绿色的毛毛虫正蠕动着身躯靠近,这毛毛虫足有两米长,水桶粗,身上长满了红红绿绿的绒毛,幽绿的眼睛森森地盯着她看,张嘴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汁液。 穆长宁将鲛绡帕挡在身前,隔开了这些汁液,而那两条毛毛虫又身子一翻从头顶那根树干上滚落下来,张开了大嘴。 毛毛虫的嘴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只一口就能咬断她的手脚。 穆长宁快速后退几步,手中扔出一只雪白的线团。 “缠丝束!” 线团化作万千灵丝,将两条毛毛虫缠绕在内,随着穆长宁打入两道灵诀,缠丝猛地收紧,两条毛毛虫瞬间四分五裂。 然而和前头的螳螂黄雀一般,毛毛虫只是化作灵蝶了无痕迹。 穆长宁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福至心灵间,指尖一弹一簇混沌阳火落到枝干上熊熊燃起,然而那枝干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被烧成焦灰,而是变成了无数粉色灵蝶,随后分散在空中湮灭无踪。 难道眼下这个秘境中的一切,无论草木、昆虫、鸟兽,都是由灵蝶组成的? 而灵蝶最终又归为虚无。 虚无 “这是幻境!” 穆长宁得出这个结论。 可这个幻境未免也太天马行空了吧?而且这么明显的线索摆在眼前,凭金丹修士的阅历之丰富,还能察觉不了? 但是就算察觉了也无济于事,因为穆长宁发现,她根本破不了这个幻境。 幻境的作用主要是在于迷惑,处在幻境中的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一般情况下只要能够认清自己正处于幻境中,幻境自当不攻自破。 然而眼下,却没有任何变化。 “是我猜错了,还是这个幻境太过高明?” 穆长宁沉吟片刻,运转起了紫元诀的功法,双眸变成深亮的紫色,周围的一切在破妄眼之下,都转化成了另一番姿态。 彩色的世界褪去它的色彩,化作一片黑白,唯有一条通往远方的道路,格外明亮清晰。 穆长宁记下这条道路,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整整一个月,穆长宁都在这片怪林中跋涉前行。 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大型虫鸟对付起来早已构不成威胁,反倒是她对于法宝的运用越来越烂熟于心,加上有虫鸟天生畏惧的混沌阳火,哪怕一次性应对三四只也不成问题。 当然,她也受过伤。可在外界能压制各种兽类的神农血脉,在这里压根派不上用场。 而处在这片怪林里最大的问题便是自身补充。 怪林的气息太过混乱,除了灵气之外,还掺杂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气息,吸收起来非但困难,且见效缓慢,因此只能靠丹药来辅助恢复,若是丹药准备不足的,在这个鬼地方可就倒霉了。 她不知道这个秘境会开放多长时间,也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跟她遇上了一样的情况,但眼下的这条路既然是她用破妄眼找出来的,她就会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种时候,不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呢? 穆长宁缓缓抬眸,道路的尽头是一株顶天立地的垂柳,柳条根根垂落下来,每一根都有她的手臂粗细,她不再迟疑,祭出鲛绡帕往上飞,风一吹过,万千柳絮朝她飞来。 这每一片柳絮,都有巴掌大小,而每一片柳絮中,却也包含着一只雪白的绒虫,几乎与柳絮完美融为一体。 穆长宁神色一凛,炽虹剑握于手中,火刃壁大开,一堵高高的火墙将自己包围在内,而那些柳絮也被火刃壁上的剑气火光烧为灵光点点消散。 便见原先迎风摇摆的柳条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齐齐朝着她甩过来。 穆长宁一剑砍过去,虽将柳条尽数砍断烧毁,却又很快有新的长出。 无数柳条朝她抽来,穆长宁随手抓住一根,脚下的鲛绡帕霎时将她包裹在内,所有柳条的抽打都被鲛绡帕隔绝在外。 “你不让我上去,我就非要上去!” 手下的柳条上长出根根倒刺,穆长宁将启光真君所赠的冰蚕丝手套戴上,顺着一步步往上爬,这个过程中柳条剧烈抖动,誓要将她甩出去,而她就像颗牛皮糖似的整个黏在了上面。 整整三天,穆长宁才爬上了柳树的顶端,全身酸痛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她只看到一只圆圆的眼睛正眨巴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随后,那只眼中白光一闪,刺得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却是跌入了一个陌生的荒郊野岭。 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植物似乎恢复了正常大小,但不幸的是,这处荒郊上遍布着尸骸,鲜血将土壤染成了赤红色。 地面在微微震动,似乎有大堆的人马在靠近,耳边的叫喊声越来越响。 “杀——!” “杀——!” 穆长宁猛地跳起来。(。) 第262章 地下宫殿 ?b?2??????:?x?#?r[?d????f7??人马从两侧蜂拥而来。\r 这些都是群凡人,举着兵器嘶吼咆哮,穆长宁就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眼下正是两军对垒之际了。\r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一个秘境中,还会有凡人存在,难道是这里面的原住民?\r 她正准备祭出鲛绡帕离开这个是非地,然而鲛绡帕却如同一块普通的帕子,软趴趴地掉在了地上。\r 这个地方竟然不能用法宝!\r 穆长宁微微一愣,一拍灵兽袋将霹雳放了出来,随后跳到霹雳的背上,“快飞,有多远飞多远!”\r 霹雳点点头,扇动背翼就这般飞了起来。\r 下方的两军已经交战,乒乒乓乓的兵戈碰撞声此起彼伏,穆长宁回头望了一眼,在看到人群中的一个身影时,不由一怔,“怎么是他?”\r 她正欲用灵力化出两根藤蔓,却发现居然连法术都用不出来!\r 既不能用法宝,也不能使法术!\r 暗骂了声这个鬼地方,穆长宁只能从随身药园里抽出两根灵藤,聚起灵气狠狠甩出去卷住人群中的一个蓝袍男子,一把将他拖到了霹雳身上。\r 这蓝袍男子,正是和她一起进来的仇梓翼。\r “你穆道友!”仇梓翼神色一喜。\r 进入这秘境中一个多月,总算碰着个同行的修士了,而且这修士还是自己相识的。\r 穆长宁点点头,见他一身狼狈,不由问道:“仇道友,你这是怎么回事?”\r 仇梓翼无奈摇头,“穆道友刚也看到了,这里有两个国家,长期大打出手,我原先意外进入此地,本打算找个人问问,却被当成了别国奸细,而这个地方不能使用法宝,甚至连法术都受限,我杀得越多,扑上来的就越狠,蚁多咬死象,到最后两个国家的子民都冲着我来了,而我又无心恋战,只能一路奔逃”\r 说到这里都有些难以启齿,一个金丹修士混到他这种地步,说出去都匪夷所思了。\r 穆长宁倒是可以理解。不能用法宝法术,就跟她和黎枭当初在混沌之地的情况差不多。\r 一个金丹道修,没了法宝法术的依傍,也就是比凡人身手矫健了些、体格强健了些,碰上这么大批的人群,其实也没太大还手之力。\r 她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有霹雳在,而霹雳又恰好长了翅膀会飞,否则把她丢到人群里,只怕比仇梓翼好不了多少。\r 坐在霹雳身上俯瞰下方,大片的黄沙大漠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浴血奋战,直到了此刻才发现这里的战争有多么激烈,用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r 仇梓翼摇头深深叹息:“这里已经打了有半个月了。”\r “仇道友来这已经半个月了?”穆长宁心中一动:“你也是顺着柳树爬上来的?”\r “柳树?”仇梓翼神色古怪,摇了摇头,“我进入秘境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湖底,在湖底走了几天,找到了一个洞口,又在洞中走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蜗牛,随后眼前白光一闪,就到这里了。”\r 穆长宁愕然:“蜗牛?”\r “对,蜗牛。”仇梓翼伸手比了比,“大概有房子那么大!”\r 穆长宁想到爬上柳树看到的那只眼睛,猛然意识到,那可能是蜗牛的触角。\r 蜗牛、触角、争斗不断的两个国家\r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抖,干巴巴道:“仇道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蛮触之争?”\r “蛮触之争?”仇梓翼皱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幡然醒悟,“穆道友,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那只巨型蜗牛的触角里?”\r 穆长宁一脸无奈地点头。\r 相传蜗牛的两个触角就是两个国家,一个叫蛮国,一个叫触国,这两个国家为了争土地长期厮杀,往往杀得尸横遍野。\r 现在,样样都符合了。\r 仇梓翼张大嘴嗫嚅了半晌,最终吐出两个字:“荒唐!”\r 进个秘境,结果跑到蜗牛的触角里来,谁说不荒唐?\r “穆道友,我们真不是在做梦?简直不可思议!”仇梓翼扶额沉沉叹息,却见穆长宁双眼发亮地盯着他。仇梓翼不由一愣,“穆道友,你怎么了?”\r “仇道友,你刚刚说,做梦?”\r 仇梓翼回想了一下,抿紧唇道:“我开玩笑的。”\r “不是。”穆长宁严肃摇头,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了遍,“我原先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幻境里,可这幻境却让我察觉不到任何的破绽,当然也可能是我学艺不精,但眼下似乎又有另一个解释。”\r 她启唇一字一顿:“梦境。”\r 什么是梦?梦就是,任你多么天花乱坠还是不可思议,所有无法理解没有道理的事,它都能够在梦里实现,毫无理由。\r “梦境?”仇梓翼喃喃念道,随后猛地摇头,“不是说梦里感觉不到疼吗,我明明会痛的!”\r “你真的会痛吗?”穆长宁看向他的左腿,上面正扎着几根灵藤的倒刺。\r 仇梓翼也随着她一道低头。\r “我在方才用灵藤卷你上来时,这些倒刺便不小心扎在你腿上了,可你好像一点都没感觉。”穆长宁看着他道。\r 仇梓翼将那倒刺一根根拔了出来。\r 穆长宁用的灵藤是鬼蛇藤,坚韧异常,倒刺上还带着弯勾,连皮带肉的拔出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后知后觉传递过来。\r 仇梓翼这下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只有意识到自己受了伤,才会有相应的疼痛,而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什么感觉都没有。”\r 他猛地一窒,惊声道:“这么说,我们真的是在做梦!”\r “更准确的说,是我们的意识正处在别人的梦境里。”\r 清亮的声音淡淡响起,天地间仿佛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底下的杀戮、纷争,一切都好似离他们他们远去,咫尺之间,唯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r 穆长宁和仇梓翼互相对视一眼,头顶的天空越压越低,毒辣的日头烘烤着肌肤,几乎要将他们烤成人干。\r “穆道友,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现在也有点相信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了,更是对识破这一点的穆长宁深信不疑,自然什么都听她的。\r 穆长宁沉吟片刻,“如非外界因素干扰,从梦境归于现实的方法,唯有一个。”\r 她抿紧唇往下看了眼,缓声说道:“坠落。”\r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从霹雳身上一跃而下。\r 仇梓翼微微一愣,心想眼下也没其他办法,不如试上一试,反正摔不死,大不了受点伤,便也随着穆长宁一道从高处跳下来。\r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穆长宁猛地睁开双眼,利落地翻了个空翻,稳稳落地,而另一边的仇梓翼也同样有惊无险。\r 脑中一波波的疲惫虚弱感袭来,这是做梦做久了的常态,穆长宁凝神打量四周,此刻周围的环境再也不是那片黄沙,而是一座雄伟壮大的宫殿,宫殿大门牢牢紧闭,上头刻画着繁杂的花纹。\r 穆长宁这才有种感觉,这座地宫,才是秘境真正的目的地,也是上回无垠秘境发生异变时,那些炼气弟子们掉落的地方,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他们在地宫中的一切记忆,都被人刻意抹去了。\r “你总算是醒了。”望穿的声音悠悠响起:“梦里好玩吗?”\r 好玩个屁!\r 穆长宁嘴角一抽,“这是谁的梦?”\r “鬼知道。”望穿摊了摊手掌,“你一进秘境入口,自我意识就被带入这个梦境里了,你自己不主动醒过来,我也没办法叫醒你。”\r 好在她还是醒来了,那些还在梦境中长途跋涉苦苦挣扎而不自知的可是大有人在。\r “师妹。”\r 慕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穆长宁回身便见慕衍和另外一个金丹中期的男修从隐匿阵中走出,两人的神色看起来都有些难掩疲惫,尤其那金丹中期的男修,更是一脸惨白惊魂未定。\r “师兄!”穆长宁快步上前,“师兄你什么时候醒的?”\r “就在刚刚不久。”慕衍淡声说道。\r 那金丹中期的男修仍是一脸莫名,“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被一只鲲鹏鸟逼得坠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怎么一睁开眼就到这里了?”\r 穆长宁和仇梓翼互相对视一眼,心道这兄台的运气可真是绝了。\r 其他人在梦里死活醒不过来,他却意外坠崖,可不正好误打误撞?\r 慕衍闭眼轻轻一叹:“我们走进这个秘境,一路闯过来,想的都是如何在这秘境中找寻出路,最不济也要保全自身性命,事实上却是进入了别人的梦里而不自知”\r 慕衍将来龙去脉讲述一番,那金丹男修听得目瞪口呆。\r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当真身临其境之时,却是真的难辨真假。\r 先前在梦境里折腾了良久,几人神思俱疲,也不着急进地宫了,反是先原地坐下恢复。\r 三日之后,四人神清气爽地睁开眼。\r 这三日间再没有其余人来到地宫的入口,很显然他们依然还在原来的那个梦境里,或许已经从一开始的独行侠,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一块儿,在应对降临的危险时更加从容不迫,却也同样在这梦境中越走越深。\r “望穿,如果在梦里死了,会怎么样?”穆长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r 望穿悠悠道:“进入梦境的都是修士的意识,意识若是毁灭,你说应当如何?”\r 意识若是毁灭,肉身自然也会陨落。\r 穆长宁一怔:“也就是说,要么醒来,要么死去,要么,就在这梦境中一直走下去,直到秘境关闭?”\r “错了。”望穿摇头道:“做梦时间长了,哪怕是修士的意识,也是会疲惫萎靡的有件事你大概还不太清楚,你在梦境中折腾了月余,可在现实中其实也不过才过了五天。”\r 穆长宁微微抽一口凉气。\r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还没等到秘境关闭,进来的这些修士的意识就已经被磨得萎顿不堪了。\r 到最后,极有可能真的只是死路一条。\r 也许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从梦境中出来,进入了地宫,但若做出最坏的打算,一如许玄度、金铭真人、同济真人,还有上百位进入秘境的金丹修士,若是出不来,是不是就要遭到梦境的抹杀?\r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r 望穿轻轻一叹:“这大概就是神石碎片的力量,我能感受得到,它就在这座地宫的深处。”\r “穆道友?”仇梓翼回身望了眼愣在原地的穆长宁。\r 他们正准备去地宫之中,四人中两个金丹初期,两个金丹中期,若只是自保,应当是没有大问题了。\r 穆长宁只能暂时抛却脑中纷乱的念头,点点头快步跟上三人的脚步。\r 慕衍打量了一下殿门,四人各自将手置于宫殿门上,输入些许灵力,便见殿门上白光一闪,四人都被吸入了这座宫殿之中。\r 甫一进入这座地宫,第一个反应便是热,昏暗的空间里,滚滚的热浪袭来,尽数喷在皮肤上。\r 穆长宁将混沌阳火在周身运转了一遍,这些热浪自然不敢与天地奇火抗衡,自觉退散一边,仇梓翼同样身具奇火,为了这奇火甚至当了几十年活死人,如今也不用愁,而慕衍本身便是冰灵根,对付热潮自有一套方法,相较起来,比较狼狈的就数那位金丹中期男修了,只能往身上贴寒冰符。\r 那位金丹中期的男修叫邓勇,是个散修,散修修行到金丹并不容易,每一样机缘都是靠命搏来的,这次也是看到无垠秘境改头换面,想进来寻一寻机缘,说不定还能被他碰上什么至宝。\r 侧头看了眼身侧三人淡定自若的模样,邓勇不由嘴角一抽。\r 慕衍也就算了,好歹已经是金丹中期巅峰,怎么连这两个金丹初期的也跟没事人一样?\r 想到这三人都是破了梦境出来的,不似自己纯粹误打误撞,他也就释然了。\r 何况这三人的来头也不小。\r 那个金丹中期的男修和金丹初期女修可谓赫赫有名了,苍桐派讷言真尊的两个徒弟,先后破了最早结丹的记录,而另外一个男修,黑岩城的少主,身份也不容小觑。\r 跟这几人搭伙,也不知幸是不幸了(。) 第263章 抢夺、争端 ???lp#??(?5??j?r2???p?e?d????7f?!?.?4???]??取出一颗夜明珠,昏暗的环境中顿时明亮了些许。\r 这座地宫的内部可不似外面大门看起来的那般庄严华丽,如今四人所处的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四壁光滑,却红通通的散发着丝丝热气,好似被烧红了一般,而脚下所踩的泥土更是黏糊糊一片,每走一步都拖泥带水。\r 慕衍化出大量冰针打向四壁,然而冰针还未碰到墙壁就被化为丝丝水汽,可想而知若是触到这墙壁该有何下场。\r “怎么会这么热!”邓勇擦了擦汗,有些受不住这样的高温。\r 慕衍见状取出一只水晶球往空中一抛,打入几道灵诀,便见水晶球化作了一个大泡泡,将四人笼罩在内,一股清凉之意顿时袭来,隔绝了热浪滚滚。\r “这个宫殿处在地下,甚至可能接近地心,才会有如此高温。”他淡淡解释。\r 邓勇舒服地舒了口气,冲慕衍抱拳,“多谢道友。”\r 穆长宁垂眸若有所思。\r 这个宫殿接近地心?\r 当年的她就是直接掉进了地心,还遇到了那簇妖化了的熔岩地心火,若地宫也靠近地心的话,会不会在这座地宫之下,就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r 没再过多思考,穆长宁一面走,一面放开神识细细观察。\r 这个地宫中的气息和方才梦境中的差不多,同样十分混乱,神识探测受到干扰,时断时续,但对她来说也并非太过困难。\r 这条甬道很长,景象大同小异,只是越往里面走,便越来越宽阔,到后来,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溶洞中。\r 穆长宁的神识一直关注着甬道中的一切,更敏锐地察觉到前方地面的泥泞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吐着泡泡,当下停住脚步,“留心地面,这些湿泥有点古怪。”\r 仇梓翼皱眉问道:“穆道友看到了什么?”\r “泥土在蠕动。”她指着脚下道。\r 几人低下头,脚下的湿泥确实有些黏腻,但终究还是死物,又如何会动。\r 邓勇狐疑道:“广宁道友莫不是眼花”\r 话还没说完,邓勇便感到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合着脚面来回蠕动,好像要冲破泥土,微妙的感觉顿时令人头皮一麻。\r “什么东西!”\r 邓勇猛地跳开,一只梅花镖狠狠扎在原先自己站立的地方,却见那块黏土蠕动了两下,好像撑起了一个小帐篷,小帐篷将梅花镖吞没了进去,随后银光一闪,那梅花镖被吐出,打落到邓勇脚边,依稀可见这精铁造就的梅花镖表面竟有些许软化。\r 邓勇眉头一皱,心道这东西竟有如此强烈的腐蚀性!\r “是黏怪。”慕衍神色一凛,手心出现一支玄冰凝成的利箭,朝着黏怪打去,那黏怪被冰箭刺了个对穿,软趴趴地落回,又变回了一滩湿泥。\r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平静的地表蓦地支起许许多多这样的的小帐篷,密密麻麻数不胜数。\r 四人连忙甩出法宝,法术灵光充斥着整个溶洞。\r 黏怪对付起来并不难,可地上的黏怪刚打死一批,很快又有新的一批冒出来,好像无穷无尽一般。最糟糕的事,这黏怪还会吐出一种墨绿色的汁液,腐蚀性极强,汁液越积越多,经由洞中的高温一蒸发,就化作重重毒瘴,连灵气护罩都挡不住。\r 穆长宁不惧瘴毒,可其余三人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应对,时间长了,脸色便隐隐有些发青。\r 穆长宁收回手,周身顿时灵光大亮,便见这充斥着整个溶洞的毒瘴突然一个劲地往她手心钻去。\r 她本身便是绝毒之体,吸收化解这些毒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r 随着毒瘴一去,三人脑中顿时一清,慕衍早知她体质特殊,并无过多惊讶,反是仇梓翼与邓勇愕然不已。\r 而就在这时,所有的黏怪突然朝着一处聚拢,小帐篷和小帐篷堆砌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只巨型大帐篷。\r 这只巨型黏怪蠕动着黏糊糊的身体朝他们靠近,一股恶臭随之铺面而来。\r 大约是巨型黏怪知道破去毒瘴的人是穆长宁,对准她的方向张口就吐出一团墨绿色的粘液。\r 看这粘液的量,就算不把她毒死,也能把她淹死。\r 穆长宁不敢硬抗,祭出鲛绡帕横在身前,迅速闪开,与此同时的,其他几人也纷纷朝着巨型黏怪发动攻击。\r 慕衍长剑脱手,于空中飞旋,溶洞里的温度骤降,簌簌扬扬的雪花冰雹落下,无数剑光带着凛凛剑意朝着巨型黏怪打去。\r 仇梓翼手拿一柄战斧,灵光大炽,一道弧形的气刃带着熊熊肃杀之气劈向黏怪。\r 而邓勇手中流星锤转得飞快,猛地脱手而出。那流星锤照着巨型黏怪猛砸,无数光影如同纷落的流星,叮叮当当地坠落。\r 一道道的攻击打在黏怪黏糊糊的身体上,就像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没有半丝成效,甚至它大口一张,邓勇的流星锤还被它吞入腹中。\r “这黏怪切断了我和流星锤之间的牵引!”邓勇脸色煞白。\r 这可是他的本命法宝,与他心神相连,然而现在,这层联系居然被切断了!\r 黏怪欢快地蠕动着身体,似乎在嘲笑这群不自量力的人修。\r 穆长宁双目微眯,甩手将一把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撒下去,便见黏怪的身下霎时长出了大量的嗜血藤,将它牢牢绑缚在内。\r 也就在这时,一只火凤冲天而起。\r 火凤的火羽乳白,双目鲜红,满身暴戾之气。伴随着嘹亮的凤啼,火凤猛地俯冲向黏怪,漫天火影剑芒,使得洞中亮如白昼,甚至这只火凤带来的灼烧万物的炽烈,远远超过了洞中本来的温度。\r 仇梓翼瞳孔微缩。\r 看到这只浴火凤凰,他就知道穆长宁身具奇火了,甚至随着火凤的出现,他感到体内的奇火也开始蠢蠢欲动。\r 黏怪好似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全身开始不断挣扎,却一时无法挣脱开嗜血藤的束缚,火凤压下之时,它更是发出一声奇异的惨叫,整个身体就像从外向内慢慢融化的冰淇淋,然而捆绑住它的藤蔓却隐隐有了松动的趋势。\r 慕衍见状长剑一指,一道剑芒发出,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条白龙的身影,而当剑芒没入黏怪身体时,黏怪全身一僵。\r 到了此刻,仇梓翼也不再藏私,一只由奇火凝成的黄金虎扑向黏怪,犹如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黏怪很快便化成湿湿软软的一团。\r 穆长宁看了仇梓翼一眼,原先她还在好奇仇梓翼是被什么奇火折腾成那样的,原来是一簇天外陨火。\r 邓勇将湿泥间的流星锤捡起来,面色古怪,倒是喟叹一声:“几位道友好本事。”\r 随着黏怪的消亡,溶洞的上方轰隆一声巨响,打开了一个通道,四人对视一眼,俱都朝着头顶的通道飞去。\r 脚下的地面重新关闭,众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一座石室中。\r 与其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是一座偏殿,大约此刻才算真正到了地宫之中。\r “看!”邓勇见到桌案上摆着一只木盒,急忙跑过去。\r 他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几只玉瓶,玉瓶上头只写了四个字,万年玉膏。\r “万年玉膏?”邓勇眉头紧锁,猛地拔高了声音:“玉膏!”\r 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这可是能够提高灵根纯净度的万年玉膏?”\r 慕衍随手取出一只,玉瓶中盛放的是一种半粘稠状的物质,色如玉致,闻之清香扑鼻。\r 虽然他也没见过玉膏是什么样的,但与记载中的描述基本相符。\r “应该是的。”慕衍点点头道。\r 邓勇顿时喜出望外,要知道万年玉膏可是只有在上古时期才出现的,而如今的修真界,早就销声匿迹了。\r “这个地宫难不成是什么上古大能的遗府?”\r 若真是如此,那必然会有许多的宝贝!说不定,还有上古大能留下的传承!\r 邓勇的眼睛愈发火热起来了。\r 意识到身边还有几人在,邓勇清咳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玉瓶,神情隐含戒备。\r 慕衍面色淡然,穆长宁扯了扯嘴角,仇梓翼倒是盯着那盒中的玉瓶看了半晌,但也没开口说什么。\r 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时,终是慕衍淡淡说道:“玉膏总共五瓶,方才对付黏怪时数师妹出力最大,一人一瓶外,剩下的那一瓶由师妹分得,几位意下如何?”\r 仇梓翼没有意见,邓勇默了默也点头同意。\r 穆长宁将两瓶玉膏收回了储物手镯。\r 玉膏的作用还在于提升灵根纯净度,虽说她现在是天灵体,已经用不上了,但这也是难得的宝贝。\r 四人走出这座偏殿,没过一会儿却停下了脚步。\r 眼前分出了许多条通道,仇梓翼一愣,怔怔问道:“这么多路,走哪条?”\r 穆长宁放开神识,发现这些通道四通八达,根本探不到头。\r 这时邓勇建议道:“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此路不通再行折返,若是这些路都通向一个地方,咱们早晚会再见面的。”\r 虽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人多力量大,但集体行动确实浪费时间。\r 穆长宁似笑非笑牵了牵嘴角,这话说得好像在理,可人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又如何能逃得过望穿的读心术?\r 这个地宫想来该是某个上古大能的遗府,里面很显然有不少宝贝,而眼瞧着似乎又只有他们进来,碰上好东西,当然是独享比平分更痛快的。\r “邓道友随意。”慕衍淡淡道。\r 邓勇脸上一臊,有种被人看穿了的窘迫,可眼下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拱拱手先行告辞,而另外三人则挑了一个通道走进。\r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在跟黏怪大战的时候,原先的梦境破碎,所有进入无垠秘境的修士都已经跌落到了地宫里。\r 也便是说,眼下的这个遗府中,早便充斥着数百位金丹修士了。\r 人修多了,利益争端自然也就多了。\r 在他们不知晓的某些地方,早有落单的修士结成小队,为着抢夺某些宝物大打出手。\r 穆长宁和慕衍仇梓翼一路朝着地宫深处走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激烈打斗声。\r “原来早已经有人进入这座宫殿了?”仇梓翼面露惊讶。\r 他还以为他们已经是最早从梦境里醒来的一批了。\r 穆长宁微微皱眉:“是他们?”\r 前方打起来的总共有八个人,六个道修,两个魔修,而那两个魔修恰恰是黎枭和封奕,以六对二,很显然那两人渐渐处下风了。\r 眼下只有这么一条道,就算他们无心多管闲事也避无可避,而法术的灵光近在眼前,忽然听得有人大吼:“又来三个!”\r “他娘的!”\r 一声咒骂之后,忽然有三个金丹修士冲到面前,二话不说便朝着他们开打。\r 这三人看着相当面生,想来应该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修士,两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后期,一见他们中还有两个金丹初期,顿时一喜,狞笑道:“正好老子储物袋空了!”\r 一个金丹中期身形高大的男修手执一把匕首朝着穆长宁挥来,哪怕见对方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修也毫不留情,端的是快准狠,招招下了死手。他的匕刃上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满了剧毒。\r 穆长宁不慌不忙,不闪不避,冷冷笑着提起炽虹剑隔开匕首。炽虹剑上红芒一闪,对方的灵力一点点全被吸入了她的体内。\r 这是摄魂花熔铸在剑中的奇效,这人既然不长眼,那她也不介意送他上路。\r 男修意识到不对劲,猝然后退开几步,却恰恰随了穆长宁的意。\r 一座金光闪闪的小山猛地撞上他的脸,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男修被撞得眼前一黑,鼻血直流,牙齿都撞掉了几颗。\r 男修面色发苦,犹记得要侧身闪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缠上了灵丝,而灵丝的另一头正好被那个女修抓在手里。\r “你要逃哪去啊?”穆长宁微微一笑,抓着灵丝把男修拖过来,五指山一下一下直往他脸上撞。\r “砰砰砰”的声音,在幽暗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响亮,就连专心交战的黎枭跟封奕都不由往这看了眼。(。) 第264章 中心 那男修大概是被她活活拍死的。 死状太过惨烈,看得人心尖不由一颤。 慕衍对付一个金丹后期也是手到擒来,干净利落地刺了对方一个透心凉,而仇梓翼的战斧猛地一劈,那金丹中期修士侧身回避,虽说躲过了要害,却被生生斩下了一只胳膊。 金丹中期修士惨叫一声,见仇梓翼还待上前,猛地喊道:“道友,大家同道中人,相煎何太急啊!”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仇梓翼冷冷一笑,扬手一挥,了结了他的性命。 黎枭和封奕对付剩下三个修士早已绰绰有余,为首的那个道修还朝着这边大喊:“道友,大家同为道修,可不能偏帮魔修啊!” 黎枭双眸微眯,低声嗤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道修低头一看,一把短刃已经插在了心口,他甚至都没怎么感到疼。 封奕顺利解决掉一个,最后幸存的那个修士瑟瑟发抖地直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解开腰间的储物袋递过去,“我,我把东西都给你们,那万年灵药我也不跟你们抢了,你们放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枭一脚踹飞,撞到石壁上后又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往外吐血。 “杀了你,东西照样是我的。”黎枭慢步走过去,脚掌慢慢踩上他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有一句话我要送给你。” 他微微一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咔擦! 那修士的颈椎骨被他生生踩断,抬起的双目中满是绝望不甘。 穆长宁只淡淡扫了眼便移开视线,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弱肉强食、利益至上的世界,这一切早就成了常态。 黎枭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玉盒,毫无疑问,这就是引发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 “你们也想来分杯羹?”黎枭勾唇望向他们,那目光里倒是没有多少戒备,反是带了点点戏谑。 仇梓翼微微皱眉,穆长宁直接翻了个白眼。 本来他们几个也没打算插手这事,若非那三个不长眼的自己冲过来找打,他们又何尝需要动手? 慕衍眼皮微抬,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借过。” 黎枭嘴角一抽,封奕垂眸未语。 那三人好像真的只是借道而行,没打算多做停留,封奕竟忽的挑眉一笑,叫住了他们:“三位,既然有缘相遇,不如一起合作。” 没等对方回答,黎枭便先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封少主莫不是觉得,和本座结伴辱没了你?” “黎堂主多虑了。”封奕一本正经道:“方才的情形想必你也看到了,以多对少,单凭我们两个,未必会有完全的胜算,而往后这种情况,只多不少。” 他抬眸看向慕衍,只那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先在穆长宁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穆长宁几不可察皱了皱眉,有种被吐信毒蛇盯上的幽冷之感,便听得封奕笑吟吟问道:“几位意下如何?” 慕衍微抿薄唇,没做出任何回应,反是问了一句:“所有进入秘境的修士此刻都已经在这座宫殿里了?” 说到这里,穆长宁也觉得不对劲。 若是先前,她或许还以为无论黎枭封奕或是这些躺在地上的金丹修士,都是率先破了梦境出来的,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很显然,黎枭封奕他们也不是第一回碰上这种事了,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这么一路打过来的。 若非是他们齐齐破了那些梦境,便只可能是梦境破碎,所有进入秘境的修士皆都回归现实。 想必如今的整座宫殿中已然都是人修。 她甚至有种直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操纵着的,兴许在这宫殿的某个角落里,有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里面发生的一出出一幕幕,看着为了宝物大打出手,为了利益弃自相残杀。 封奕面色古怪地看向他们,语焉不详:“难不成你们还去了别的地方?” 慕衍微微皱眉,穆长宁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传音道:“师兄,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些在梦境中的记忆。”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慕衍微微皱眉。 就如当年进入无垠秘境的那些炼气小弟子一样,虽说是从秘境里安全出来了,却也没有在里面经历过的相关回忆。 可这些事都是谁干的? 慕衍眉心越皱越紧:“这个地宫没那么简单,多加小心。” 穆长宁微微点头。 封奕还在等待回复,见他们不为所动,扯了嘴角轻声笑道:“几位也该知晓,这是某位大能的遗府,各种宝物层出不穷不说,深处甚至还可能有前辈留下的传承,往后的争斗也只会越来越激烈,多一个人,也能多分胜算。” 穆长宁嗤之以鼻。 封奕肚子里的弯弯绕,可一点都不比付文轩少,和他玩心计,不被他玩死就算好的,眼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届时翻脸只会比翻书还快。 “师兄” 穆长宁欲言又止,慕衍微微摇头道:“封少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眼下我们并没有这个打算。” 封奕面色淡了下来,黎枭翻了个白眼冷笑。 眼看着那三人离开视线,黎枭忍不住啧啧叹道:“封少主,何必自取其辱?” 那语调摆明了的幸灾乐祸,封奕脸色不由一黑,削尖的下巴微抬,冷声道:“黎堂主,不知你是哪一边的?” “我?”黎枭沉吟片刻,一番煞有介事地点头,“这点就不牢封少主操心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封奕,你巫诅堂的存在,就注定了无人敢信。” 封奕面沉如水,凉凉看了过去,对方大半的表情都被掩在面具之下,唯看得到一双眸子清**人。 “黎枭,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封奕抿了抿苍白的薄唇,冷嘲道:“黎堂主近年修为大涨,就是不知,你这身体,还能撑多长时间。” 周围空气忽的一冷,封奕微微低头,只看到黎枭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正跳跃着玄色的火光,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涌动在二人之间。 黎枭冷冷一笑,“放心,终归是比你要久的。” “那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这方的是是非非穆长宁并不知晓,三人只是一路在这殿中错综复杂的通道里穿行。 仇梓翼忍不住出声问道:“穆道友,方才那两位魔修,二位可是认得?” 为了体内那簇天外陨火,仇梓翼前头几十年都形如废人,道魔之争或是兽潮皆都只是听闻却未参与,对魔修方面的情况更是知之甚少。 穆长宁微微点头,“戴面具的那个,是魔宫五毒堂堂主,另外瘦骨嶙峋的那个,是巫诅堂的少堂主。” “巫诅堂!”仇梓翼猛然一惊。 提到巫诅堂,势必会让人想到他们的绝学。 夺情的威名,修真界人人皆知,闻之变色。 仇梓翼了然轻叹:“难怪二位道友方才拒绝他们的提议。” 穆长宁暗暗垂眸。若只是黎枭那倒也罢了,好歹还有几分交情在,可封奕这个人,实在是一颗定时炸弹。 当年兽潮之际,她在无忧城与黎枭用混沌阴阳火助阵从阳真君对付胡媚妖王,身具奇火之事本来就瞒不住,再加上她结丹早,人人都道她资质出众、福泽深厚。 封奕看她的眼神很古怪,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也并不明显,可最初在轮回台中已经领教过一次夺情的滋味,她又如何能不知那种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穆长宁眸底寒光一闪。 天道意在平衡,得到多少,就要承受多少。 她并不埋怨,这或许也是气运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与考验,但封奕若当真等不及了,她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 几人敛息前行,没走多远又听到打斗声,争斗已经到了尾声,最后是一男一女两个金丹修士获胜,那女修将一只玉盒拿于手中,笑盈盈地回身道:“玉郎,这水灵精是我们的啊——!” 尾音已经变成了惨呼声,女修跌坐在地,看着刺入胸膛的利刃,死死瞪住那男修。 “玉郎,你” 男修将装了水灵精的玉盒拿起来,温柔一笑:“宛妹说错了,应该说,这水灵精是我的了。” 女修哼哼冷笑:“是吗?” 男修暗道不妙,低头猛地打开玉盒,一股黑气混着细如牛毛的毒针扑面而来,毒针破了灵气护罩,直直刺入他的眼睛,男修又是一声惨叫,一把短剑架上他的脖子。 “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早在拿到玉盒的时候,我就掉包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女修面如寒霜,轻声叹息:“有了水灵精,我这伤也不算什么事,玉郎,你就好生安息吧。” 她干净利落地割断了男修的脖子,一脚踹开,拿了他的储物袋便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离去。 看着身体还没凉透死不瞑目的男修,仇梓翼实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何必呢?”他轻声一叹。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眼中划过一道不屑,“毕竟那是水灵精。” 人心难测,到了这时候,更是如此。 这种事一路上看得可不少了。 步入金丹期,便已经是高阶修士,这样死在秘境里,肯定会有不甘,但既然选择了去争去抢,便要做好这方面的觉悟。 穆长宁三人无意与人起争执,大家各凭本事得到的东西,都是各自的机缘,他们不用去觊觎,只是别人若欺上门来,他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解决掉偷袭的几人,三人各自将一瓶万年钟乳收入囊中。 如木灵精水灵精一般,万年钟乳也是疗伤圣药,润物无声、滋养五内,更甚至能够稳固根基,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经很难见到了。 走出这座偏殿,不期然地又撞上了一番争斗,只是这次他们没有避开,还看到了熟人。 邓勇手中的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无数星芒犹如流星雨般坠地,劈啪作响。 一道剑光划过,流星雨从中间分至两侧,一柄寒光剑抵上了邓勇的咽喉,邓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讨饶:“各位饶我一命!” 他眼角瞥见穆长宁三人,当即指着他们道:“各位,他们,他们身上有万年玉膏,尤其是那个女修,她有两瓶,两瓶啊!我把这事告诉你们,诸位还请饶我一命吧!” 慕衍薄唇紧抿,仇梓翼当下被气得瞠目结舌。 穆长宁挑了挑眉冷笑出声。 邓勇原以为整座地宫就他们几人,自己可以放肆地搜罗各种宝物,却不想处处都能碰到人修,不得已又得跟人组团,还没偷袭成功呢,就被人家给反制了。 邓勇本以为这几人听到万年玉膏后肯定就转移目标了,自己也好趁机溜走。 然而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年轻男修却不为所动。 “万年玉膏?”邓勇看到他目光嫌恶地瞥了自己一眼,随后一道寒光划过,心口就是一凉。 他还在纳闷怎么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又心想也罢,好歹还拖了几个陪葬的。 听到万年玉膏,他就不信他们不为所动。 两方打起来,不死也得伤。 邓勇撑着最后一口气,吃力地看过去,却见那执剑的年轻男修跑到三人面前,高高兴兴地唤着“师兄”“师妹”。 邓勇当下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口咽了气。 许玄度指了指地上的邓勇,“你们认识?” 穆长宁淡淡道:“之前组过队,后来他自己跑了。” “活该!” 许玄度“嗤”了声,收了邓勇的储物袋。 和他一块的还有同济真人和金铭真人,这下大家毫无疑问地聚到了一起。 一开始各自碰面的修士还会大打出手甚至自相残杀,但随着遗府宫殿中的宝物被渐渐找空,聚集在一起的队伍愈来愈大,所有人都开始十分默契地往地宫最深处走去,寻找大能们可能留下的传承。 同济真人颇懂建筑的风水走势,在这地宫中转了半晌,已经有了大概眉目,拿出一只灵笔于虚空挥舞,每一笔每一划都留下点点灵光。 穆长宁看过去,灵光组成了无数石室宫殿,瞧去隐隐有双龙戏珠之势,而他们如今正处于其中一个龙首处。 同济真人指着龙珠处道:“想来此处便是这座地宫的中心。”(。) 第265章 暂时合作 地宫之大,若不是心中有数,只怕会在里面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晕头转向。 他们原先也只是在里面瞎转悠,直到和同济真人等人会和,才算有了具体的方向。 三日之后,一行人到了中心地带。 期间也遇到了或是七大宗门、或是修仙家族或是散修的一些金丹修士,另外也有两个魔修,大家各自打过招呼后,便不约而同地朝着中心走去。 一队人的数量很快达到了近二十个。 地宫的中心是一座大殿,殿门前的地面上刻印着一只巨型的八卦盘,当他们到达那里时,便已有十多人率先抵达,其间便包括了天机门的成规真人、禄山真人,以及黎枭和封奕。 众人或是在殿门前徘徊,或是在琢磨地上的八卦图案,突闻人声来,纷纷抬眼看了过去。 两方相遇,气氛虽说微妙,却也不至于剑拔弩张,甚至同济真人还乐呵呵地跟成规真人打起了招呼。 “成规老弟,什么时候到的啊?” “同济道兄。”成规真人微微一笑,道:“刚来不久。” 他扫了眼对方近二十人的队伍,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穆长宁的身上,一愣过后便微微颔首。 早听说这小丫头已经结丹成功了,想必在场所有的修士里,再也没有比她更年轻的。虽说自己比这小丫头还年长几百岁呢,可现在人家和自己同处一个大境界,也不能再摆前辈的谱。 明明在印象里,这还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后生晚辈的 成规真人有种微妙的感觉,所以说修真界的变数多得数不胜数,好在自家小徒弟也开始闭关冲击金丹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也能有所成。 想到凌玄英,成规真人不由满意地笑了笑。 众人围绕着这座大殿摸索探寻。 地宫中的宝物如此之多,那么处在最中心的大殿,势必还会有更珍贵的东西。 是不是大能留下的传承还未可知,但总归绝对不会比先前他们各自得到的宝物差,更何况依着这地宫中的种种,显而易见这处地宫年代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 要知道在上古时期,修真界、白灵界之间可是相通的。修士可以飞升白灵界,往更高的层次发展。然而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天门随之关闭,上古时期留下的许多传承被迫中断,所有修士皆都困守一方天地,再如何神通广大者,到头来还是得面临寿元耗尽这一难题。 若是若是里面还能有通往白灵界的秘密,那才真的是赚大了! 毫无疑问的,大家都热切地想要进入大殿,然而最后却纷纷表示毫无头绪。 一个体型硕大的壮汉当下气恼不已,狠狠地踹了殿门一脚,破口大骂:“他娘的,到底怎么才能进去!” 这一脚过去,便见殿门上灵光一闪,那壮汉感觉自己似乎是踹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随后一股大力将他重重弹开,身子刹那间飞了出去。 壮汉捂着肿胀的脚掌哀嚎不已,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同济真人沉吟片刻道:“依我看,这殿门上恐怕是设了什么阵法结界,须得破阵后方能进入。” 众人眼前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成规真人身上。 众所周知,天机门以阵道闻名,而成规真人对此更是钻研颇深,若说眼下的修士中谁人最有可能破了这阵,自然非成规真人莫属。 穆长宁扫了眼地上的巨型八卦盘,又朝那朴实无华的殿门瞧去,一边向望穿传音:“是在这里面吗?” “感应很强烈,应该就是在这处没错了。”望穿点点头道。 也不知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真的有所谓的传承宝物? 穆长宁低头若有所思,忽的听闻有人说道:“广宁真人觉得如何?” 穆长宁抬眸看去,说话的正是成规真人,而此刻又有许多双眼睛正“唰唰唰”地盯着自己看。 她微微一愣,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望穿出声道:“他要你也帮着去瞧瞧。” 没等穆长宁回答,就有人惊疑出声:“广宁真人竟也精通阵道?” 不止是他,另外也有不少人对此深表怀疑。 对于“广宁真人”这个称号,在场之人恐怕都不陌生,乃至一众魔修也有所耳闻,只是大家一时没法将这个称号与人对号入座罢了,更没有多少人清楚,其实穆长宁也一起进了这个秘境。 提起广宁真人,所有人自然而然率先想到的,就是她是苍桐派讷言真尊的爱徒,其次便是她五十七岁结丹,资质出众,是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再然后,才是她是一位丹师。 当年她在炼气期时炼出极品碧灵丹,多多少少还是有人记得的。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将她和阵法师联系到一块儿啊! 丹器符阵四艺,可不是谁人都能学的会的,除却自身天赋之外,还要有相当多的阅历和时间去钻研。 本来就年轻,能有一技之长就已经很优秀了,居然还兼修阵道? 除却一些知情的,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不信! 成规真人呵呵笑道:“广宁真人确实对阵法颇有研究。” 当初兽潮期间,穆长宁被分到天溪涧驻守,那时候成规真人也在,对穆长宁懂阵法这事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不是片面武断之人,也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而看轻了人去,更何况如今他们都是金丹修士,早已被放在了同等的高度上。 方才他便觉得这殿门古怪,恐怕是有阵法加持,这时候也确实是诚心相邀,毕竟多个人就能多分力量。 成规真人都这么说了,到底还是让人信服的,众人不由纷纷催促道:“广宁真人快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语气相当的热切。 在场之人无一不想进入这座大殿,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哪怕不是同道中人,也能放下一切是是非非,拧成一股通力合作。只是随着这扇大门的开启,之后又会再如何,却也同样得以预见。 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为了利益能够同舟共济,也是为了利益,随时都会临阵倒戈。 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穆长宁微微颔首,“在下只能一试。” 慕衍与同济真人对视一眼,同时传音道:“广宁师妹,多加小心。” 穆长宁点点头,成规真人伸手邀请道:“广宁真人请。” 穆长宁依言走到这扇门前,古朴陈旧的大门上只有一些浅淡的纹路,她伸手碰了碰这门,果然能够感受到一层无形的结界,又试着打入一道细微的攻击,这道攻击很快便被反弹回来,甚至比原先还强了几倍。 难怪方才那壮汉一脚踹去后被弹飞了。 二人一时立在门前细细打量。 成规真人指着门上的纹路道:“这些细纹不似天然形成的,倒有些像是有人用外力强行刻画上去的。” “确实如此。”穆长宁点头表示赞同,看着这些纹路走势,总觉得好似有些熟悉。 心念电转之时,她尝试着朝这扇大门打入一道灵诀,而这道灵诀并没有像方才一般反弹回来,反倒是在那无形的屏障上酿开一道浅浅的波纹。 封奕眸光微闪,黎枭双手环胸一面饶有兴味地看着,苍桐派几位真人见状心中都有些感喟,大约那是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成规真人心生讶异,而其余人一瞧有门,顿时双眼大亮,心中原先那点小小的怀疑已经被尽数抛却脑后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静静观望。 穆长宁手中灵诀打得飞快,一道又一道打下去,便见原先那些细小的纹路瞬间如同活了一般,开始慢慢交汇到一处,渐渐有围成一个圆的趋势。 然而这时,那屏障上白芒一闪,穆长宁猛地后退两步。 “广宁真人!” 成规真人扶了一把,穆长宁摇摇头表示没事,却神色凝重道:“差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连声问道。 穆长宁抿紧唇,道:“打开这殿门的钥匙” 那原先因踹了脚被弹飞的壮汉心中一急,暴躁道:“我们要是有钥匙,还要你干嘛!” 金铭真人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冷冷笑道:“这么有本事,不如你来啊?” 壮汉脸一僵,扯了扯嘴角到底什么都没说,灰溜溜地躲一边去了。 成规真人摸着下巴寻思半晌,突然将目光投向了殿前空地上刻印的那个硕大八卦盘,道:“广宁真人,你看会不会是这个?” 方才纹路汇聚成圆,但显而易见地这个圆有棱有角,与其说是圆,倒不如说是八卦盘更准确些。 穆长宁眼前一亮,“极有可能!” 二人又来到空地上,打量了半晌后点点头,成规真人朝着众人说道:“诸位,这卦盘便是殿门的钥匙,需要我们合力才能搬起,还请诸位助我们一臂之力。” 能够打开大殿,大家当然是愿意的,热情冲劲高涨,当下各自绕着八卦盘围成圈。 除了还在地宫中乱转悠没有抵达中心的,或者已经陨落了的修士,眼下在这处聚集的也就不到四十个金丹修士,五彩的灵光混合着黑色的魔气打向八卦盘,地面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这个硕大的八卦盘亮起金芒,竟猛地拔地而起,又在灵力和魔力的作用下快速变小。 穆长宁见状赶忙又照着原先的指诀打向殿门,那殿门上的纹路渐渐聚集成一个八卦盘的形状,便听得成规真人高喝一声:“去!” 地上已经缩小成脸盆大小的八卦盘冲向殿门,牢牢嵌在纹路组成的形状里。 轰隆隆——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在众人火热的眼神中,殿门从中间朝两侧打开,穆长宁快速后退几步。 尘土飞扬间,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还未等殿门完全打开,便有十多道身影猛地冲上前,朝那殿中奔去。 “哈哈,传承传承,我来了!” “传承是我的!” “哼,就凭你们也配得到传承?” 大殿门前被各种灵光充斥,法宝狂轰滥炸,有人趁着这空挡偷偷往殿门前溜去,被发现了又被人一把拖回来,乱作一团,地上很快多了几具尸体。 穆长宁和其他十多个修士不动声色,看着这场景也不过冷笑一声。 成规真人轻笑道:“广宁真人果然大才。” 穆长宁微微摇头,“真人过奖,不过侥幸见过类似的,阵法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 若说阵法方面的造诣,穆长宁是绝对比不上成规真人的,她对阵法虽说有些研究,但到底不及成规真人数百年的阅历丰富经验老道,她就是从阿柯那里得了一些上古阵法的传承,而这个殿门上的阵法又与上头所记载的某个封印有些类似。 成规真人一愣,点头赞同:“确实如此。” 在死了几人之后,那些修士也不再争了,各自瞪一眼后齐齐跑进殿中,只是方才还热热闹闹干劲十足的十多个修士在进入大殿之后,竟像石牛入海,再没有一丝动静。 黎枭默了默突然一笑:“这下可有意思了。” 从殿内传来的阴森死气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地方可实在不像是什么传承之地,即便是传承地,也恐怕是魔修的传承地。 众人面面相觑,除去方才跑进殿中的那十多个修士,如今剩下的,已经不足二十人,其中修为最高的无非是三人。 苍桐派的同济真人,天机门的成规真人,以及魔修方面的黎枭。 而目前剩下的修士也大致分了这三拨。 同济真人轻笑道:“成规老弟,黎堂主,这座大殿里面有没有传承先不说,恐怕也不会眼下看着这么简单,但若止步于此想必各位也是不甘心的。在下提议,不如我们暂时合作,届时若得到了什么东西,按出力多寡分配,诸位以为如何?” 成规真人正有此意,黎枭扯了扯嘴角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也表示赞同。 决定之后,一众十八个修士朝着大殿中走进,在迈入大殿之后,背后的殿门轰隆一声关闭,随后眼前大亮,竟是一个极大的大厅。 大厅的四面挂着上百幅美人图,图中美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一旦往画上细看,那美人笑盈盈的眼波便望了过来,烟视媚行,看得人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第266章 阴珠 穆长宁晃了晃身子,眸中紫光一闪,那种莫名的吸引被破妄眼斩断之后,便很快回了神,再看过去,剩余的十七人或多或少都呈现出了一种迷茫之态,有些更是开始朝着百美图迈开脚步。 “诸位,快醒醒!”穆长宁大喝一声。 慕衍、黎枭、许玄度和封奕四人身子蓦然一顿,脑中一清,纷纷缓过神来,另外天机门的一位女修尔雅真人,和凌霄殿的一位女修怀柔真人也停下了脚步。 然而其余人依然没有什么警觉。 慕衍扬手一挥,十几点冰珠凝于指尖,又化作甘露,朝着众人眉心点去。 甘露沁凉,提神醒脑,眼前迷瘴被破,重回现世。 大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金铭真人连连拍着胸口后怕不已,“乖乖,那妖女的水袖差点缠上了我的脖子!” 光明观的致远真人也有些惊魂未定,“好好正舞着剑呢,那剑都飞我面前来了,偏偏那时我还动不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修神情仍然有些呆滞,眼睛一眯一把偃月大刀举了起来,朝着百美图中的一幅画便砍去:“他娘的,老子再让你出来祸害人!” “住手——!” 穆长宁和成规真人同时大喊,然而还是晚了。 美人图被那男修斩成了两半,被劈开的美人图中霎时窜出了一股黑气,黑气犹如两条小龙,往那男修的鼻孔里钻,而后便见那男修的身子僵在了原处。 就算是傻子,到了此刻也知道这男修的情况不对劲了,众人霎时都各自远离了几步。 “那是什么东西?”禄山真人不由问道。 众人将纷纷目光投向了黎枭那边。 黑乎乎又阴森森的玩意儿,怎么看都是魔修比较擅长的不是? 黎枭嘴角一抽,他身侧一个金丹魔修脸色微白,张了张嘴道:“似乎,有些像是魈鬼” 这金丹魔修是阴鬼堂的,对一些鬼怪魍魉最是熟知,方才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也很快得出结论。 凌霄殿怀柔真人出声问道:“什么是魈鬼?” 没等那金丹魔修回答,被魈鬼附身了的男修猛地睁开了一双血眼,那眼中鲜红一片,没有眼瞳,颈部至脸侧爬满了黑色的纹路,青筋一鼓一鼓似乎随时都要爆开。 男修朝着最近的怀柔真人扑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纵然怀柔真人侧身闪避了,冷不防还是被他在手背上抓出两道血痕。 一时间,各种法术法宝都朝着男修打去。 “不要!” 阴鬼堂那位金丹魔修高声大喊,然而法术碰撞的声音将他的喊叫声彻底淹没其中。 穆长宁心尖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便见那被魈鬼附身的男修肉身在各种攻击下碎成肉渣,而那肉渣之中,一股比原先更加凝实的黑气窜了出来。 又是一轮攻击朝着黑气打去,却道道都没有落在实处,反观黑气虽被法术灵光打散,却又很快汇聚成了一团,依稀可见似乎是个人面、长臂、独脚的怪物。 “这魈鬼没有实体!”金铭真人大喊道。 诸多视线朝着阴鬼堂的那位金丹魔修身上投去,阴鬼堂魔修的脸色极其难看,“魈鬼怨气极深,被它感染到便会狂化,又因为魈鬼没有实体,一般法术法宝对它无用,本来它附身人修,我们还能合力将其封锁人修体内,重新封印,可现在” 现在,那男修的肉身已毁,还要拿什么作为封锁魈鬼的容器?! 难不成要再牺牲在场某位金丹修士吗? 大家又不蠢,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你怎么不早说!”光明观致远真人疾声指责。 那魔修也恼怒地回吼:“你们他娘的动作那么快,倒是给我时间说了吗?” 众人猛地一噎,黎枭瞥他一眼凉凉道:“废话少说,怎么解决。” 魔修对待黎枭还是恭谨的,快速道:“魈鬼虽没有实体,但火系雷系的法术对它还是有点牵绊削弱作用的,属下可以尝试将之吸入招阴幡。” 众人闻言会意,有擅长火系雷系法术的修士朝着魈鬼打去攻击,哪怕不擅长这类法术的也掏出了各类爆炎符引雷符一通狂轰滥炸。 这其中,唯有一个人没有动。 穆长宁发现凌霄殿那位怀柔真人静静地站在一边,半垂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然而这时候没有动作,任谁都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只不过大家此刻没法分心去管她罢了。 “她被怨气感染了。”望穿严肃道。 穆长宁这才想起方才怀柔真人似乎是被男修抓伤了看到她不断抽搐的双手以及发青发黑的指尖,穆长宁猛然意识到不妙。 “怀柔真人!” 顾不上太多,穆长宁猛地扑过去,手中缠丝束化作无数灵丝朝怀柔真人飞去,然而怀柔真人只是身子轻轻一拧,袖中白绢飞出,轻挥乱舞,便挡开了这万千灵丝。 狂化不是失去了作战能力,它最大特点,还是在于失去理智、敌我不分,更甚至还能爆发出修士的无穷潜力。 就比如现在,怀柔真人就像是将穆长宁当成了千万年的死敌,发了狂似的要置她于死地。 穆长宁一边躲,一边找机会制住她。 二人同为金丹初期,但穆长宁毕竟没打算对她下死手,有所顾忌之下,便渐渐处了下风。 眼看着怀柔真人又扑过来,穆长宁将早便悄悄放出趴伏在地面的藤蔓缠上她的足踝,轻身功法施展开,身子一拧腾挪到她身后,狠狠一个手刀对着她的后脑劈了上去。 怀柔真人身形一顿,却没有被她劈晕,穆长宁一见不妙,跳到怀柔真人的背上,双手双脚环住她,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杨枝甘露,对准她的嘴就灌了下去。 “怀柔真人,你先醒醒!” 杨枝甘露有醒神清心之效,怀柔真人果然清醒了,发红的眸子渐渐澄清,讷讷道:“广,广宁真人?” 穆长宁松了口气,刚想从怀柔真人背上下来,却发现她身子又是一僵。 杨枝甘露虽能使她神智清醒,但怨气不除,依然没用。 慕衍早便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沉声道:“师妹,让开!” 穆长宁当即会意跳开,慕衍朝着怀柔真人的身体打入十数根金针,封住了她周身大穴,怀柔真人立即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这时魈鬼的身体已经被各种攻击分散成了好几部分,阴鬼堂的魔修也开始收纳魈鬼。 只见他手拿一面招阴幡,掐着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周遭阴风顿起,旗帜招展,寒意森森,那魈鬼被分开的几团黑气渐渐被吸往招阴幡,众人见状一喜。 然而只是片刻,黑气重新聚集在一起,又凝成了那个怪物的形状,飘飘摇摇地吐出许多团幽绿色的鬼火,追着众人而去,而那魈鬼却撑着单脚在原地又蹦又跳,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鬼火一出现,周围顿时一寒,众人试图如方才一般用雷系火系的法术对付鬼火,却发现鬼火非但不灭,反而越烧越旺,而当有人使用水系法术企图浇灭鬼火时,鬼火又猛地炸开,带着怨气的水珠子溅到修士身上,很快又有几人陷入了狂化状态。 大家既要躲鬼火,又要顾着狂化的修士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一下子乱做了一团。 “你他娘的倒是收了这只魈鬼啊!”致远真人忍不住朝着阴鬼堂魔修大骂。 魔修的脸沉得滴水,“这只魈鬼太强大,我收不了。” 成规真人道:“那这些鬼火怎么办,也没办法吗?” “我试试。”魔修一抖招阴幡,一圈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漾开,确实有一部分鬼火被吸入了招阴幡之内,然而魈鬼还在不断地喷吐,而魔修显然越来越吃力。 慕衍忙着制服那些狂化了的修士,穆长宁却发现这些鬼火似乎不怎么近她的身,甚至还自动跑得远远的。 这种怨气极重的东西,最怕的便是纯粹的净化之力,她记得当初在对付姑获鸟的怨灵鬼火时,正是付文轩的舍利子力挽狂澜。 看了眼腕上咏梅真人赠送的菩提佛珠,穆长宁毫不犹豫地将之一把甩出,一刹那金光大盛,那些拖着长长尾巴的鬼火,顿时像耗尽了燃料般逐渐熄灭,甚至连正四处蹦跶的魈鬼都好似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奇异地怪叫了一声,蹲下身子。 “就是现在!”穆长宁大喝。 众人纷纷会意,又是一通法术砸下去,魈鬼凝实的身体顿时飘飘散散。 黎枭的手中出现了一只混沌阴火凝成的吞天狼,仇梓翼身前出现了一只天外陨火凝成的黄金虎,二者一左一右朝着魈鬼冲去,最后又是一只乳白色的火凤从天而降。 在一声怪异的破碎声中,魅影化为虚无的黑气,被吸入招阴幡中,而地上却哗啦啦地滚落一粒小儿拳头大小通体乌黑的珠子。 封奕的表情无疑是讶异而震惊的。 黎枭和穆长宁拥有奇火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可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人! 天地奇火莫不是真的这么烂大街,这随意一把人里面,居然就能碰上三个! 封奕面色沉沉,只是他一贯削瘦,给人的感觉又素来阴沉,因而此刻才看着并不明显。 地上躺了五个修士,包括金铭真人、怀柔真人在内,这些都是被怨气感染之人。 同济真人面露担忧道:“慕师弟,金铭师弟他们怎么样了?” 慕衍插下最后一根金针,看向穆长宁:“师妹,方才的可是佛光?” 穆长宁点点头,“师兄是要我用菩提佛珠为他们驱散怨气?” “目前看来只能如此。” 穆长宁会意,重新祭出菩提佛珠。 一串佛珠总共三十六颗星月菩提子,而每一颗菩提子上都加持着佛咒。 柔和的金光洒落,仿佛一瞬间掉下无数金色碎沙,与此同时,还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袅袅禅香,所有方才经过一场恶战的修士皆都舒适地吸了口气。 本来穆长宁就是所有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在场中比她大上百岁的都大有人在,纵然同处一个大境界,但也难免让人有种自己是在面对后生晚辈的感觉。 不过这么一段时间合作相处下来,渐渐也就不再是那么回事了,大家俱都开始用同等同辈的眼光看待这位年轻的金丹修士。 阴鬼堂魔修更是往后挪了挪。 魔修就对佛光佛咒这种东西天性厌恶排斥,尤其是他这种修习阴鬼之道的。中土魔域乃至大泽都极少见到佛修,大多秃驴都远在神洲海上,最出名的无疑就是迦业寺了,真不知道这女人从哪儿弄来的佛珠! 穆长宁很快收了手,地上五人眉心处聚集的黑色怨气已经化为无形,慕衍将封住他们穴道的金针拔出,五人便顺势醒来。 “金铭师弟!”同济真人将金铭真人扶起。 “怀柔,你怎么样?”尔雅真人来到怀柔真人身边。 五人扶了扶额,怀柔真人更是觉得全身酸疼不已,“我这是怎么了?” 尔雅真人叹道:“你被魈鬼的怨气入体,狂化了,幸亏慕衍真人和广宁真人出手,你才能安然无恙。” 怀柔真人也想起先前清醒过来的一瞬,是穆长宁牢牢制住发狂的自己,当下感激地朝着她施了半礼:“多谢广宁真人。” 成规真人捡起地上那颗掉落的玄色珠子,一股阴寒之气从手上传来,他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阴鬼堂魔修双眼大亮:“阴珠!这是阴珠!是在魈鬼体内凝成的阴珠!” 穆长宁瞅了眼问望穿:“什么是阴珠?” “修士有金丹,妖兽有妖丹,鬼怪的便是阴珠。” “那阴珠有什么用?” 望穿沉默一瞬道:“阴珠对鬼修而言是修行的至宝,一般人是用不上它的,不过它还有一个作用,用来存储安放、滋养壮大人魂,等到魂魄达到一定强度后,无论是转为鬼修或者另行夺舍,都将事半功倍。” 成规真人摩挲了一下阴珠笑道:“方才对付魈鬼,广宁真人的佛珠起了至关重要作用,在下以为,这阴珠应该归广宁真人。”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那阴鬼堂魔修不乐意道:“你们道修用得到这东西吗?给你们不是浪费?” “用不用得上的另说,如今只是在谈归属问题。”成规真人微微笑道。 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阴珠到底还是到了穆长宁手里。(。) 第267章 化神枯骨 进来之时还是十八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少了一个。 尔雅真人轻叱道:“都是张真人坏了事,还放出来魈鬼这么个东西。” 她口中的张真人便是原先一刀劈了画卷,又被魈鬼附身了的男修。 慕衍摇头说道:“这百美图有迷幻作用,张真人此举也许并非本意。” 试想,地宫中心的大殿之门开启之时,有多少人争抢着要冲到里面去,他们这一批人,不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好歹还能沉得住气,张真人若当真这般冲动,恐怕早早地便已经窜进去了。 尔雅真人一愣,“慕衍真人的意思是” “幻术。”慕衍肃然道:“当时张真人虽有短暂清醒过来,但神智尚且恍惚,恐怕也是这时候,又被重新迷惑了。” 众人恍然,看向这大厅中百美图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忌惮了起来。 封奕眸光微闪,扯了扯嘴角哼道:“广宁真人好本事,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 穆长宁微微皱眉,淡淡看过去,不痛不痒道:“封少主过奖,此幻术对女子的迷幻效果毕竟还是要弱一些的。” 同济真人走到那副被劈开的画卷面前,此刻上头原本绘着的美人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不过就是白纸一张。 致远真人颇懂炼器之道,上前两步瞧了眼,“此画质地似纸非纸,丝绢非绢,是用秘法炼制的,可这画轴上的符文” “让我看看。”出声的是黎枭。 当初在混沌之地,阿柯消亡之前给他们各自留下了一样东西,穆长宁的是上古阵法,而黎枭的便是符文手札。 这么多年过去,黎枭怎么也该有点收获。 致远真人将画轴拿给他,黎枭握着画轴打量了片刻,抬眸沉声道:“这是锁魂符,只要符文不灭,魂体便无法逃脱。” 同济真人心中一动,“莫非这每一幅美人图中,都封着一只厉鬼?” “不止如此。”成规真人道:“这座大厅的构造特殊,隐隐有众星捧月之势,而百美图的摆放恰恰是每一个阵点的所在。” 同济真人灵光一闪,“这座地宫的排布走势乃是双龙戏珠,藏风聚气,而其中所聚之气更是祥瑞之气,那么,这些封印怨鬼的画卷放于此处,无疑时时刻刻都是在饱受酷刑,经年累月下来,厉鬼就会被慢慢炼化。” 得出这个结论,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好奇起这座地宫的主人究竟是谁。 既然有能力封印怨鬼,又为何不干脆点给个痛快,非要用这种水磨的方式让它们饱经痛苦地消亡。 “还有一个问题。”怀柔真人疑惑道:“方才进来的那些修士都去哪了?” 他们从进来开始,就没见到那些人的人影,就算是死了,也总得留下点痕迹吧? 尔雅真人敛眉沉思:“如果我们方才不曾醒来,那这些百美图又会将我们引向何方?” 致远真人一拍脑门道:“我懂了,这里肯定有被阵法圈禁隐藏起来的秘地!” 许多目光“唰唰唰”地又落到了穆长宁身上,在场精通阵法的唯有成规真人和穆长宁二人,而谁又让这大殿的大门就是穆长宁想法子打开的呢? “广宁真人快看看,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密室呢!” 穆长宁其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里既然封印了这么多的怨鬼,光是这其中的一只魈鬼就让他们够呛了,往后会不会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可众人为了传承宝物而来,不弄个明白必然不甘心就此空手而归,何况望穿的碎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影子。无论如何,她都要继续探下去的。 穆长宁微微颔首,“在下只能一试。” 她环顾了一番这座大厅,大厅的占地极广,四壁上都绘制着精致的纹路,正如成规真人所说,这些百美图的摆放也是有一定讲究的,而方才封印着魈鬼的美人图后的纹路,却与周遭不尽相同。 穆长宁将每幅画后的纹路都看了遍,已经大致有了想法,结出数个手印对着地面中心重重打下,便见地上忽然亮起一个金色的复杂图案。 成规真人暗暗纳罕,心道这些上古之阵,也不知这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据他所知,似乎付六长老对此也不是特别擅长 穆长宁让众人按照一定的方位站好,演示了一个指诀,所有人便开始对着那图案的中心打入灵诀。 金色图案越扩越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在原地旋转,随后被图案覆盖的区域轰然塌陷,洞中滚滚热浪袭来的同时,也带来一股刺鼻发酸的气味。 “宁宁,就在这下面了。”望穿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穆长宁也隐隐兴奋起来。 不知道这次的碎片会是个什么形式。 鉴于每次神石碎片的收取都不容易,她生怕待会儿又有一场恶战。 穆长宁吞了一粒血灵丹,体内几乎耗尽的灵力刹那间得到了补充,而随着这个巨洞的出现,在场人也坐不住了,一个两个先后跳了下去。 “同济师兄,我们也下去?”金铭真人询问道。 同济真人点点头,正欲下洞,穆长宁叫住他们道:“几位师兄请等等。”包括仇梓翼在内,她给了他们一人一粒金丹期服用的血灵丹。 慕衍琢磨了一下,不太明白这是何种丹药,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穆长宁传音道:“灵力将尽时服用,能得到即时补充。” 众人一听不由一惊。 灵力即时补充是个什么概念?鉴于方才的魈鬼,下面有何方神圣还未可知,有这么一颗丹药,关键时刻就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啊! 金铭真人唏嘘不已,“厉害了,广宁师妹。” 同济真人微微点头,“多谢广宁师妹。” 仇梓翼神色微讶,默了默也将之收下,“多谢穆道友。” 等到他们纷纷入洞,穆长宁发现地上泥泞的黏土和最开始进入地宫时的那个通道有些类似,且这里的温度也同样异常燥热。 就是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黏怪 慕衍故技重施,水晶球化出的大泡泡将几人包裹在内,隔绝了炎热,穆长宁拿出夜明珠,原先下来的众人早已在这个空旷的地室之内四处摸索,到最后,都聚集到了一面墙壁前。 墙壁上的是一面浮雕,灰黑色的朴实无华,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照耀之下,能看得出是一个身姿矫健优美的男子,男子手拿一张长弓,朝着一个方向拉起弓弦。 “合着搞了半天,这里就这么一样东西?”魔修那边有一人不满道:“这个地室藏得这么隐蔽,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副不大不小的浮雕?” 多少人心里都有点这种感觉,甚至大家又将目光投向了穆长宁,“广宁真人,会不会还有什么禁地有待发现?” 穆长宁怔怔盯着这面浮雕。 他们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 这浮雕便是神石碎片所化,对他们而言一无是处的东西,却是她眼中的无价之宝。 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它? “广宁真人?”魔修不耐烦地唤道。 穆长宁微微摇头,“没有了,我没有任何发现。” 她在寻思该怎么避开这些人,将浮雕收下,甚至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此行未免容易了些 “怎么可能!”魔修显然不信,一众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 “先前进来的修士都去哪了?”怀柔真人又一次问道。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颤起来,脚下的黏土变得异常灼热,暗褐色的泥土就像被烧热的铁块一样,红得发亮。 众人察觉不对劲,忙祭出飞行法器各自升空。 而后便见地面从两侧分开,地下是一片火红的岩浆,岩浆中漂浮着一块浮板,而一具枯骨此刻坐在浮板上,正啃咬着什么东西。 枯骨的骨架高大,看上去应该是个男子,枯骨胸前正插着一支暗金色的长箭,长箭穿心而过,将几根肋骨都射断了。 穆长宁福至心灵地回头看去,浮雕上的男子拉起长弓,然而弓上却没有箭。 “没错,那支弓箭也是碎片所化,或者说,它本来便是那浮雕的一部分。”望穿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小心些,这具枯骨不简单。” “你们看!”尔雅真人惊呼:“那枯骨吃的东西” 穆长宁定睛看去,枯骨的嘴上血色一片,而它正在啃着的东西,似乎是一条手臂。 看着浮板上散落的衣物碎肉或者储物袋等等,众人怎么还能想不到,这枯骨是将先前进来的十多人当成食物吃了 众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尤其尔雅真人怀柔真人几个女修,都要看吐了。 看到这边的动静,枯骨的头颅转了过来,黝黑的双瞳深深,其中隐隐有血光一闪,嘴巴张了张,如同在咧嘴微笑。 它将手中的残肢扔到岩浆里,缓缓站了起来。 咯嘣咯嘣,令人牙酸的骨骼爆鸣声响起,似乎是这枯骨正在舒展筋骨。 “大家小心!”成规真人高喝一声。 根本不用谁人发号施令,所有人都目标一致地对准枯骨放大招,然而当攻击近到眼前了,那枯骨口中却吐出一口黑气,近到跟前的法术攻击被吸收,而法宝更是纷纷掉在了地上,没了半丝威力。 黎枭眉心一皱,“那是魔气” 这枯骨生前,竟是一个大魔修! 穆长宁看着这枯骨玉色般的骨质,心中猛地一沉。 这般的骨质,她只见过一次。 苏讷言化神之时,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又经过最纯净的天地灵气化作的灵花涤荡,脱胎换骨后,骨骼便转为这种玉色了。 这枯骨生前,起码得是一位化神修士! 在场也不止她知晓这一点,想到这种可能后,所有人的脸色都灰白起来。 修士的境界,越往后差距便越大。 如果说,十个金丹修士加起来未必会是一个元婴修士的对手,那么,二十个元婴修士也未必会是一个化神修士的对手!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自爆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 而眼下他们只有十七个金丹修士,如何来对付一个化神? 就算这个化神魔修眼下只剩了一副骨架,也绝不是他们的能力能够挑战消灭的! 此处与其说是一座地宫,倒不如说,是封魔之地! 所以说,哪里来的什么狗屁传承? 这一刻,众人心里不由涌起层层悔意。 若是不曾闯入,便不用面对此刻的棘手。 然而试想想,若是不亲自进来一趟,这些人又如何能够真正死心? 人啊,永远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大家不要慌!”同济真人深吸一口气道:“眼下它只剩了一副骨架,而且在这里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实力肯定大不如前了,我等全力一拼,未必没有抵挡之力。” 此话一出,众人眼前一亮。 “说的不错,大家全力一拼,定能闯出一条生路!” 一行人纷纷应和。 在生死危难关头,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竟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俱都拿出了看家本领,然而如方才一样,这枯骨只要吐出一口魔气,就能将所有的攻击尽数挡下,起不到半分作用。 “广宁真人,先用佛光驱散魔气!”那阴鬼堂魔修高喝道。 穆长宁祭出菩提佛珠。 金色佛光普照,果然那枯骨吐出的魔气被驱散,犹如拨开云雾,接下来的那些攻击再落到它身上时,虽让它的身形微顿,却也没有太大成效。 “凡化神者,皆脱去凡胎,骨骼血肉不可同日而语,以我们的能力,要伤它太难。”禄山真人面上毫无血色,喃喃说道。 尔雅真人愣愣叹问:“莫不是今日真要陨落于此?” “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黎枭唇边含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它只能待在那块浮板上,去不了别的地方。” 确实,从枯骨出现至今,它虽能挪动,却无法离开浮板的范围。 “可是,我们也被困死于此,出不去啊!再者这枯骨又不是不会远攻!”怀柔真人脸色发苦,柳眉紧拧。 枯骨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咯咯”的牙齿摩擦声,穆长宁觉得它似乎是在说什么话。 “我是谁”望穿喃喃道:“它在说,我是谁”(。) 第268章 一箭定乾坤 枯骨的生前是一位大魔修,被封死于此地,血肉消弭,骨架犹在,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不知为何剩下的骨架又重新开启了灵智,如今姑且可以称之为,骨魔。 “我是谁”封奕低声轻喃。 黎枭狐疑地瞥他一眼,“你说什么?” 封奕眼眸微抬,缓声说道:“这骨魔在说话,它说我是谁。” 穆长宁微讶地看过去,封奕竟也能听得懂骨魔说话? 不少人闻言面色蓦地一喜,失声道:“封少主能和骨魔对话吗?” 致远真人迫切道:“那封少主能否和它沟通一下,便道我等并无恶意,它要如何才能不予追究,放我们离去?” 封奕微微颔首,“姑且可以一试。” 在诸多期盼的目光下,封奕越众而出,直面骨魔。 他的脚下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整个人犹如笼罩在黑烟之中,定睛望向骨魔,嘴唇微微翕动。 他们听不懂封奕究竟说了什么话,但骨魔确实看了过来,歪着头像在思索着什么事。 空洞的眼窝越过众人看向了浮雕,它的一双骨手缓缓抬起,捂住心口。随后,又是一阵“咯嘣咯嘣”的磨牙声。 据望穿的翻译,它是在喊疼。 明明只剩了一副骨架,却还是会觉得疼? 封奕缓缓闭眼,回身道:“骨魔说,只要为它拔下胸口的长箭,它就可以放我们出去。” 一众目光纷纷落到了那骨魔肋骨间的暗金长箭之上。 禄山真人目露疑色:“封少主所言当真?” 封奕沉沉地冷笑,“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禄山真人面色讪讪,许玄度轻哼道:“谁又知道它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大家一下没了声响,尔雅真人娥眉紧蹙,“是啊,谁能保证,骨魔真的会信守承诺?” 这时,成规真人疑问道:“骨魔为何非要我们为它拔下长箭不可?” 在场之人都不傻,其中端倪只要稍一琢磨就能大概明白了。 致远真人猜测道:“依我看,这支长箭就是将骨魔封印在此地的关键,它不能离开脚下的浮板,恐怕也是因为这箭的缘故,若我们替它拔了箭,它就自由了!” 自由了的骨魔会做什么? 放他们这些人一条生路,然后,离开地宫,去逍遥自在? 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不可能,先前啃修士残肢啃得欢快的又是谁? 骨魔黝黑的眼洞扫了一圈,牙齿上下一碰,“咯嘣”一声,封奕道:“它在问,到底拔不拔?” 到了此番地步,实在进退两难。 众人的犹豫被骨魔看在眼里,骨魔黝黑的眼瞳中闪过一道血光,那血光犹如实质,竟朝着与它对话的封奕射来。 封奕早就防着了,顺手将身侧一个魔修拉到身前,血光直击在魔修身上,那魔修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地,手指颤颤地举了起来,“封,封少主” 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睁大眼咽了气,而他胸口被血光击中的区域,更是从外向内地腐蚀,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封奕!”怀柔真人凤眸瞪圆惊呼。 封奕冷笑道:“你们急什么,我用你们的人了吗?” 黎枭轻轻挑眉,另外两个魔修默了默纷纷垂眸。 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事的发生,反倒是其他人的反应有点大了。 对于魔修而言,若没有自保的能力,无论是死在敌人手上,或是死在自己人手里,那都是活该。 道魔各自所习之道本就不同,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骨魔眼中的血光又一次闪过,这回血光击在石壁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所有人都被骨魔逼得脸色难看,金铭真人怒骂道:“别想了,就算拔了箭,这鬼东西会放过我们才怪!他娘的,与其去做它的口粮,倒不如跟它拼个同归于尽!” 原先他们还报有一丝希望,可现在看来,一战根本在所难免。 进入金丹期,便已是高阶修士行列,胆魄傲性皆不欠缺,心志也更加坚定果决,就算打不过,横竖不会比死更惨,如果注定今日陨落,不拖着这骨魔下水,实在对不起自己修行这么多年! 再说了,大家抱作一团,说不定还真的有机会生还呢! 什么都不用多说,一众人眉宇间狠绝尽显。 从进入中心大殿开始,十八人至今只剩了十六人,而原先几番下来,各自体内的真元已经消耗殆尽,摆在众人面前的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同济真人、金铭真人、许玄度,包括慕衍和仇梓翼在内,皆都将穆长宁原先所赠的血灵丹服下。 穆长宁扬手一挥,又是十粒血灵丹落入了剩余的十人手里,“诸位快先服下。” 成规真人眼前一亮,这丹药他曾经见过,那是在兽潮布下四象灭绝大阵之时,穆长宁给一众筑基修士服下的丹药,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能让人众人恢复灵力。 成规真人不疑有他,忙将丹药吞下,而其余人虽然不解,但总归这时候穆长宁绝不会害了他们,也将血灵丹纷纷咽下去。 体内已经匮乏的真元又一次充盈,他们望向穆长宁的目光皆都充满了震惊,哪怕是成规真人也同样如此。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丹药效果显现时,还是免不了惊讶。 一次性补充一个金丹修士的灵力能是个什么概念!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丹药?简直闻所未闻! 莫不是,这丹药还会造成什么强大的后遗症? 来不及过多疑惑这个问题,现在的他们已经满血复活,浑身气焰熊熊燃起,斗志高昂,誓与骨魔一拼高下。 菩提子柔和的佛光散落,骨魔周身萦绕的黑气层层尽散,所有的攻击几乎都同时落下。 同济真人、金铭真人各自手执法宝,咬破中指弹出精血。 震天锤迅速变大,足有人高,通身亮起乌金色的光芒,朝着骨魔狠狠砸去,所过之处,风声呼呼,气旋漫天。 烈阳塔金红光芒大盛,九层宝塔被一层一层点亮,“噼里啪啦”犹如鞭炮的爆鸣声不绝于耳,九条火龙飞窜而出。 成规真人、禄山真人、致远真人的法宝分别是一杆青色长矛、一柄玄铁药杵、和一对鸳鸯双刀。三位真人同样以精血滴入,法宝灵光大绽,各自飞旋,气势惊人,仿佛灼热的空气都随之扭曲了起来。 骨魔怔怔愣在原地,看着近到眼前的攻击,不躲不避,只是双手微抬,犹如赶苍蝇一样轻轻一挥。 火龙被左手扑灭,噼里啪啦的连点火星子都没留下,右手指尖微微一弹,震天锤、长矛、药杵、鸳鸯双刀都被同时弹了回来。 阴鬼堂魔修祭出招阴幡,滚滚阴寒白气从脚下升起。又有两位魔修拿出汲水瓶,瓶身乌光一闪,恶水忽从天边滚滚而来,对着骨魔兜头浇下。 周遭环境忽的一冷。 许玄度画地为牢,寒光剑冷光频闪,雨雪霏霏。 慕衍长剑脱手,视线中,只余一柄巨剑虚影重重插进浮板之上,又有一条白龙顺着剑柄蜿蜒而下,阵阵龙吟低沉,叫得人心尖不由一颤。 骨魔似乎愣了一瞬。 怀柔真人长袖甩起,白绫环绕,猛地一抖,白绫的波动的弧度犹如滔滔江水,荡开层层波纹,一圈一圈坠落于骨魔身上,只是道道皆被骨魔的护身魔气驱散。 尔雅真人于原地翩翩起舞,娇美的面容上神色冷毅,目光冰冷无情,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虚影忽然漂浮于前,飘飘摇摇飞去。 骨魔眼中血光一闪,无论是白龙、利剑、虚影、恶水,都在血光之下化作点点灵光魔气消散于无形。 可在这时,不知哪来的十数根黑色翎羽近到咫尺之间,方才那么多道攻击同时落下来,骨魔就是再强大,也到底有些分身乏术,翎羽冲破护体魔气,叮叮当当地撞击到玉骨之上。 骨魔不痛不痒,任由封奕的黑翎羽击在身上,封奕却忽然阴测测地一笑,十指并刀斩下,恰恰落在骨魔心口的长箭处。 “呜呜” 骨魔发出一阵奇异的怪叫声,到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骨魔的死穴,正是心口! 玄黑的吞天狼、灿金的黄金虎、乳白色的火凤,三簇奇火凝成的异兽汇聚到了一处,三者交缠,化作了一道三色相融的箭光,冲向骨魔。 骨魔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他心悸的东西,一时怔在原地,黝黑的眼洞愈发幽深,牙齿上上下下碰撞,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其他人听不懂,望穿和封奕却听明白了。 它在问,为什么 箭光稳稳地落在骨魔的心口,碰撞间火光四射,亮如白昼,刺得人纷纷闭目,但众人心里却有着隐隐的期待。 啪嗒、啪嗒。 似乎有什么破碎掉落的声音。 火光消逝后,能看到骨魔心口本就断裂的肋骨有几块掉落了下来,而原本紧紧嵌在肋骨间的长箭也微微有些松动。 穆长宁瞳孔微微一缩,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骨魔徒手将那暗金色已然松动的长剑拔了出来,掷扔在地。 一瞬间,地动山摇,脚下的岩浆窜起数丈高,形成道道火柱,地面竟又接着再裂开,依稀可见深不见底的狭缝间,滚滚岩浆翻滚。 骨魔犹如重获自由的野兽,仰天长啸。 叫声如魔音入耳,声声催人魂。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骨魔一蹦而起,朝着最近的一拨修士冲去,扬手一挥,道道魔气刃打去。 怀柔真人的肩膀不幸命中,左臂齐肩而断,她娇美的容颜刹那惨白,尖叫一声晕死了过去,被尔雅真人堪堪接住。 致远真人的左腿也被魔气刃的魔气波及,魔气入体之时带来钻心的疼痛,腿上黑气快速蔓延,致远真人狠了狠心,直接断腿而逃。 骨魔竟然找上了封奕,它修长的指骨紧紧扣着封奕的脖颈,封奕浑身被黑气笼罩,嘴唇翕动似在与它沟通,然而骨魔很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扣着他的脖子狠狠一甩,将他扔到地上那条裂开的狭缝里,又没入岩浆之中。 “封少主!”有魔修惊声呼叫。 黎枭也不由一惊。 封奕是巫诅堂少堂主,可以说是天魔宫前途最是光明的几人之一,也被认为是最能传承老堂主衣钵之人可这样一个人,在骨魔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脱困了的骨魔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屠戮的本性使然,很明显它要将在场所有人都灭杀。 “望穿,现在怎么办?”穆长宁一面快速闪避,一面联系望穿。 适才合十六人之力尚且不能将被困的骨魔灭杀,更别提如今了。 这种时候,她是可以往空间里一躲就没事了,其他人就只能面对一副死局。 “你们不是它的对手”望穿沉吟片刻道:“去将那只金箭捡起来,现在能对付它的只有一个。” 望穿悄无声息地走出空间,隐身术之下,就连骨魔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望穿一路走到浮雕旁,双手置于浮雕之上,淡淡的灵光隐隐闪现。 穆长宁看了眼孤零零掉在中心浮板上的暗金色长箭,一咬牙催动鲛绡帕朝它飞了过去。 长箭嵌在骨魔体内不知多少年,它虽对其深恶痛绝,却也不容许别人碰它。一看有人靠近长箭,骨魔放弃了正在追逐的慕衍,朝着穆长宁冲过去。 “师妹?” 慕衍一愣过后便追上骨魔,冷不丁被黎枭拦下,“活腻了,上赶着送死呢?” 慕衍神色一凛,提剑相向,“你让开!” 穆长宁感知到骨魔的靠近,一面往嘴里扔血灵丹,一面又将紫魄握于手里,猝然转身,骨魔的身形就在眼前。 她将神识凝成利箭,朝着骨魔的七窍打去。相当于元婴期的神识让骨魔一顿,甚至后退了两步。 也是在这一瞬间,炽虹剑于半空飞旋,穆长宁咬破指尖,精血入剑。 清亮的声音一字一顿:“火舞耀阳——” 炽虹剑上暗红光芒大绽,天空蓦然出现了十个亮白的光圈,犹如十个太阳,太阳中射出刺目的白光,万千残光剑影交织,犹如流星火雨叮叮咚咚地坠落。 骨魔身形一窒,也是这时候,穆长宁快速飞过,长箭已然入手,猛地一掷。 一道暗金色流光划过,没入壁中。 再看去,浮雕上的男子仿佛活了过来,双眼微眯,目光泠然,缓缓拉起长弓。 “铮——” 弓弦一颤,箭矢化作的流光直直朝着骨魔飞去。(。) 第269章 食梦貘 金箭带着迅雷不及之势,朝着骨魔飞去,带起呼呼破空之声,连冲起的岩浆火柱都在金箭之威下自动退避。 骨魔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飞来的箭光,它全身都好像定住了一般,空洞的眼中血色弥漫,然而对那飞箭却起不到任何实质效用。 血光越来越浓,聚集到了骨魔惨白的头骨眉心之处,只余一点。 也是在这时,金箭狠狠地刺入了骨魔的眉心,“嗤”一下仿若烛火熄灭的声音,那点血光也被刹那间被击溃。 这是骨魔重新生成的灵智,灵智一旦消散,骨魔也将只是一具枯骨。 金箭重新化作一道流光回了影壁浮雕之上,而枯骨则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掉入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没入翻腾的岩浆中,再无踪影。 随着骨魔的消失,整个空间都随之不稳,无数气流盘旋,飞沙走石。 头顶的石层分裂开,展现在眼前的却并非原先的中心大殿,反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地面翻腾着岩浆的裂缝重新合上,蒸腾出重重雾气,雾影气旋交织到一起,架起高高的云梯,不知通往何方。 一众人纷纷躲避抵挡着无处不在的气旋,穆长宁却已经再无多余的力气。 火舞耀阳剑本来便不是如今她这个修为能够承受的,以精血为引强行施展,就算有紫魄和血灵丹在,也抽干了她体内全部的真元,阵阵虚弱感随之升起。 这样庞大的气息乱流里,她连空间都进不了,正想再吃下一粒血灵丹,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拎起来。 体内的混沌阳火朝着手心涌去,而与此同时又有一股阴寒之气向她奔来,混沌阴阳火于两手交握之地汇聚,也在两人周身形成了一个黑白二色的保护罩。 “黎枭?”穆长宁一愣。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来帮她的人竟会是黎枭。 黎枭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大半的表情都掩在了面具之下,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和绷紧的下巴。 “师妹。”慕衍也同样近到身侧,指尖搭上她的腕脉,眉心轻拧。 黎枭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她命硬着呢,没这么容易死。” 穆长宁嘴角一抽,瞬息之间三人已经落到了云梯之上,又一路沿着云梯快速朝着那个虚无空间奔去。 穆长宁几乎是被他们二人带着往上走的,抽空还回头瞅了眼后方。 每走过一步,云梯便消散一层,后头空落落的一片。 石壁上的浮雕已经消失不见了,隐隐约约的,穆长宁似乎看到一只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的异兽,这只异兽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正定定注视着她,她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陷入了某种眩晕里。 再清醒时,却发现正置身一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巷道,两侧店铺酒楼鳞次栉比,酒香茶香弥漫,旗帜迎风招展,修士凡人皆有,看上去似乎是个仙凡混居的小镇。 穆长宁不太明白为何自己会身处此地,打量了一圈也没发现异样。 既来之则安之,她便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脚步却猛的一顿。 一间茶楼的门口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炼气大圆满的少年,少年身穿着月白色的服饰,领口袖口皆绣着蓝金色的流云图案。 这样的服饰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而那个少年的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穆长宁却也能一眼认出。 “师兄?” 这个少年,竟是年少时的慕衍。 她走到少年身边,唤了几声他也没理,福至心灵间,穆长宁伸出手戳了戳,指尖毫无意外地穿透了少年慕衍的身体。 “又是梦境?” 她看了眼慕衍,倒一时没急着从梦境里走出来。 年少的慕衍站得笔挺,气质如风过竹林,舒朗淡雅,只是双目格外清亮明澈,兴致勃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一切,不似往后的清淡漠然。 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面前走过,少年慕衍的目光竟一路默默追随而去,指尖微动,轻轻抿了抿唇。 记得很久以前师父似乎说过,小时候的慕衍似乎会经常跟在他身后,问他要糖吃 穆长宁忽然有些想笑,这样的慕衍,她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 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一行人奔过来,带来一阵香风阵阵,是几个女子追着一个年轻男修跑。 仙凡混居的城镇,修士不在少数,也没有俗世间那些规矩在,碰上这种事,大家都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的。 穆长宁也将目光投递了过去,跑在前头被女子追着的男修筑基初期,此刻脸色苍白阴沉,拳头紧握咬紧牙关,脚步也有些虚浮。 “欧阳小姐又出来猎美了。”围观群众早已见怪不怪,反是津津乐道起来。 有人好奇问道:“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 “谁知道,看着挺眼生的” 穆长宁汗颜不已,讶然地张了张嘴。 男修的这张脸她只见过一次,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风华绝代,俊美无俦,也无怪乎人走街上频频被行注目礼,还被女修追着跑。 原来黎枭也有这种时候。 似乎是到了隐忍爆发的边缘,黎枭深吸一口气停下来,手中暗暗扣了两颗玄黑珠子,目光沉沉地瞪着后面追过来的几个女修。 “公子,小女子诚心相邀,公子跑什么?”那女修比起此刻的黎枭修为还要高上一层,另有身后几人帮衬,成竹在胸、自信满满。 黎枭勾了唇冷冷嗤道:“恬不知耻。” 女修脸色微变,“公子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枭翻了个白眼,手中的玄黑珠子正要甩下,却忽然侧身一避,躲过一条飞来的绳索。 “前辈,城中禁止打斗。”慕衍将绳索收回,一字一顿说道。 穆长宁清晰地看到黎枭的额角青筋直跳,薄唇微启低低咒骂了一声。 “好俊俏的小郎君。”那女修看到慕衍眼前顿时大亮,清咳一声道:“小公子,小女子在福满楼设宴,可否赏脸光临?” 慕衍蓦地一愣,黎枭幸灾乐祸地哼哼冷笑:“臭小子,让你多管闲事!” 女修嫣然巧笑,“二位不是城中人,相逢即是有缘,何不让小女子一尽地主之谊,大家畅谈一番,岂不美哉?” 慕衍说不出话来,黎枭忍无可忍,手里两粒黑珠子甩下,“砰”地一声爆开,浓浓白烟弥漫,呛鼻辣眼,待到白烟散去后,哪里还见得到那二人的影子。 穆长宁早已跟上了那两人,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黎枭提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慕衍就一把甩开,“你他娘的跟着我干嘛!” 慕衍晃了晃站直身子,手指把衣服上的褶皱一点点抹平,垂首恭谨道:“叨扰前辈了,晚辈这就告辞。” 他转身欲走,黎枭阴测测地哼了声,“这就想走了?” 慕衍微顿,又转过身来,“前辈有何指教?” “臭小子你装什么傻?”黎枭手上魔气环绕,于掌心形成道道魔气刃。 虽知道慕衍最后定然无碍,可穆长宁还真有点担心那魔气刃就这么劈过去,以慕衍炼气大圆满的修为,绝对挡不住。 慕衍却伸手抹了把储物袋,拿了两只玉瓶递过去,“前辈的伤还是尽快恢复为好。” 从一开始黎枭的脸色就不太好,也不如何动用魔力,哪怕被那女修纠缠,不过是用了烟雾弹逃脱,以他素来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可谓不少见。 只是受了伤,又是在中土道修的地盘,而他又才筑基没多久,没有万全的把握,不好太过放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黎枭一愣,将魔气刃收了回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注意到他身上的服饰,冷声问道:“你是苍桐派的?” “是。” “还是精英弟子?” “是。” 黎枭眸子一眯,问道:“叫什么名字?” “晚辈慕衍。” 他微微沉默了一下。 或许外人不清楚慕衍是苏讷言的弟子,但苍桐派几个修仙大家族中,慕家是排在最前头的,黎枭既然来了中土,某些事也早该打听清楚。 果然黎枭没再管他,卷了玉瓶就道:“滚。” 慕衍淡淡垂眸,“晚辈告辞。” 走开两步,黎枭竟又跟了上来,慕衍不解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废话怎么那么多?” 两人的姿容就算是在不缺俊男美女的修真界也已经足够出色拔尖,并肩而行,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黎枭扯着嘴角冷嗤一声:“肤浅!” 慕衍默默瞥了眼身侧的人,道:“别人的目光,何须在意,前辈若嫌麻烦,不妨戴上面具。” “遮遮掩掩,藏头露尾!”黎枭不屑道。 慕衍没再多说,一路安安静静。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又遇上了那个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慕衍照例看了眼,又抿了抿唇别过头,却见黎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微挑眉,“想吃?” 慕衍摇头,“口腹之欲不可贪。” 黎枭抽了抽嘴角,“你又不要当和尚!” 他大刀阔斧走上前,扔了块灵石,把人家一整个糖葫芦架子都扛了回来扔过去。 慕衍堪堪接过,有些惊讶地讷讷道:“前辈” 他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才憋出了四个字:“礼尚往来。” 一张传讯符飞到了面前,慕衍伸手接过,默了默道:“前辈,师兄催我去与他们会合,晚辈先告辞了。” “有多远滚多远!”黎枭翻了个白眼。 慕衍将糖葫芦架子放进储物袋,微微拱手,“多谢前辈。” 看着分道扬镳的二人,穆长宁顿了顿,本想跟上这其中一个,却见前方突然闪现一道白芒,紧接着白芒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露出一片碧海蓝天。 穆长宁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自己的识海。 “望穿,怎么回事?”她看向身后。 先前惊鸿一瞥的那只四不像异兽正趴在地上,一双湿漉漉地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你问它!”望穿正拿了条小鞭子抽了个鞭花,异兽猛地一哆嗦。 穆长宁好奇道:“它是什么?” “食梦貘。这次可是双碎片,一块是浮雕,另一块就是它。”望穿哼哼道:“藏得够深的啊,把浮雕收了我才发现,后面还有这么一只东西!” 食梦貘?“那是什么?” “一种上古异兽,吞噬梦境,以梦为食。”望穿又甩了个鞭花,“还记得你刚进来秘境时的那梦境吗?就是它干的!” 食梦貘身子颤了颤,扒拉着爪子呜呜了两声,“我没恶意的” 穆长宁大感稀奇,“那你都是在干什么?” “我,我只是饿了”食梦貘委委屈屈地把个中原委道来。 食梦貘一直都在浮雕的背后,它常年都是处于沉睡状态,直到近百年前才清醒过来一次。 食梦貘以梦为食,这秘境中大大小小各种生灵的梦它都吃过来了,但还是觉得,那些闯入秘境中修士的梦境最是可口。 四十多年前,无垠秘境因为奇火现世而发生巨变,大批炼气修士掉入地下,误闯入食梦貘预备吃下的梦境里。 那些炼气修士在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就相当于给它的食物加上了调味料,使之更加鲜美可口。 而等食梦貘将它的食物都吃完后,便给了这些炼气修士相应的报酬,陶恒他们所得到的东西,都是从食梦貘这里弄来的。 只是自那以后,无垠秘境便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直到此次秘境再开,他们这批金丹修士随之进入。食梦貘又如何能放过这次大快朵颐的机会,直接便把他们吸到梦境里来了。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问道:“这些都是谁的梦?” 食梦貘扒拉着爪子道:“秘境中所有生灵的梦境都有。” 穆长宁回忆自己走过的梦境,大抵猜到怎么回事了,大得离奇的草木和昆虫,不是它们本身变大了或是她缩小了,而是从类似于蚂蚁这种小生灵的视角看起来,它们就是这样的大小。 “我们就是你的调味品,而从梦境里出来后,他们之所以会丢失那部分记忆,只是因为你把他们经历过的梦境给吃了?” 食梦貘委委屈屈地点头。(。) 第270章 熔岩地心火 所以除却她和慕衍、仇梓翼,以及那个误打误撞破了梦境的邓勇,其他人都意识不到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而一如多年前陶恒那一批进来的炼气修士,也是对自己在后来秘境突变之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那我刚才看到的又是什么?” 慕衍和黎枭的少年时期,那个时候她都还没生呢! 食梦貘转了转眼珠子,显得更加心虚了,“是,是那个青衣男人的” 青衣男人?也就是说是师兄咯? 穆长宁盯着它,望穿扬了扬小鞭子,食梦貘一股脑把知道的全抖了出来。 “我常年处于地下沉眠,偶尔才会醒来觅食,百年之前那个男人无意中闯入了我的领地,人修的梦境实在美味,而我那时又恰巧太饿了,一时没控制住吞噬地太狠,出了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 穆长宁突然想起一件事。 记得慕菲菲曾经说过,慕衍当年进入无垠秘境后出来便筑基,那一年他十六岁,而筑基以前的记忆,全不记得了。 穆长宁眯了眯眼,“你夺取了他的记忆?” 也便是说,方才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梦境,而是师兄丢失了的某一部分记忆。 食梦貘自知理亏,伏低了身子不敢看她,穆长宁抿了抿唇,“吃进去的东西,能吐出来吗?” “吐不出来!”食梦貘猛地抬起头。 它卷着长鼻道:“我只能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但吃下去的东西,就还不回去了” 穆长宁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记忆之于人,是十分宝贵的东西。它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遗忘,但这样被毫无理由地强行剥夺,对记忆之主而言,未免有些残忍了。 就如她不清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面对一片空白的过去时,是一种怎样的茫然。 穆长宁淡淡看过去,转而问道:“那么,这个地宫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食梦貘摇了摇头,“这个地宫是主人封印大魔的地方,我自开启灵智以来,就在这里了,其余的不太清楚,只有记忆深处印印刻某些主人留下的传承。” 穆长宁示意它说下去,食梦貘悠悠说道:“很久以前,大魔和主人都是一方大能,一个修仙,一个修魔,他们既是对手,又彼此惺惺相惜,只是随着大魔的修为日益精深,魔性深种,渐渐失去了理智,常常带着手下还有一百零八鬼将屠城害人,作恶多端,致使生灵涂炭。主人痛惜悲悯之余,与大魔大战百日,终于以一厘之差将大魔击毙,但那时的主人也再无余力,又顾惜往日交情,不忍大魔尸骨无存,便将大魔的尸首与诸鬼将封印于此。” “曾经主人侥幸得来两块奇石,因唯恐多年后大魔尸骨再生怨灵作恶,主人便将一缕神念封于奇石之内镇压大魔,至于另一块奇石” 穆长宁接道:“另一块奇石,就是你?” 食梦貘点点头。 “那你主人呢?他又去哪了?” 食梦貘摇头道:“这个,传承中没有提及。” 穆长宁沉吟片刻,与望穿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为何地宫中有这么多天材地宝留下?” 食梦貘歪了歪脑袋,“主人和大魔都喜好集宝,主人离开后,便将寻来的东西都留在地宫里了。” 它卷着长鼻,理所当然地道:“你们人修不是讲究礼尚往来吗,这些宝物留着又没用,他们既然给我构建美味的梦境,我自然就把他们放进来取宝啊” 穆长宁心下恍然,又是叹息。 原来食梦貘只是好心放他们进来取宝,可人性的贪婪使然,后面发生的一切抢杀劫掠,都已经不是食梦貘能够控制的了。 望穿抽了抽小皮鞭,“好了,问完话了,回来吧。” 食梦貘抖了抖身子,小媳妇样央求道:“能轻点吗我,我怕疼。” 望穿:“” 说得这么荡漾,他绝对没有想歪! 望穿哼哼两声,单手置于食梦貘的头顶,便见食梦貘听话地伏在地上,全身五彩灵光大闪,身体慢慢缩小,直至化作一粒细小的石子,落于望穿手心。 穆长宁微微一愣,“它为何没有反抗?” 这种已经开了灵智的神石碎片,她本以为食梦貘一定会跟她来一场殊死搏斗,直到最后落败,才肯心甘情愿回归的。 望穿默了默道:“大概是它心思纯净,因为没有什么执念,所以没什么留恋吧。” 执念 穆长宁不由自主地想到孟扶摇,同样是这种有思想的个体,他是因为有什么执念,才会如此留恋不舍? 一次性收了两块碎片,望穿也有些小兴奋,清咳了两声道:“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先回去吧,想必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能出去了,我这次炼化它们的时间大概会有些长,你没问题吗?” “可别把我看得太弱。”穆长宁失笑道:“放心闭关去吧。” 她心念一动,从识海退出,缓缓睁开眼。 这里似乎是一个临时开辟出来的山洞,自己正躺在石床上,洞中除了她以外,还有慕衍、怀柔真人、尔雅真人、成规真人、金铭真人和致远真人几个在,另外还有两个魔修。 一见穆长宁醒来,金铭真人忙凑上前,“广宁师妹,你可算是醒了!” “金铭师兄。”穆长宁微微点头,望了眼其余几人,心中不由暗惊。 怀柔真人脸色惨白,左臂空荡荡的,浸满鲜血,正躺在石床上闭目养神,尔雅真人陪在她的身侧,她似乎也受了伤,脸色并不是很好,而致远真人的右腿尽断,慕衍正在为他疗伤,两个魔修各自打坐运功,所有人里面唯有成规真人和金铭真人看起来还好些。 见穆长宁看过来,几人都微微点头。 “金铭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金铭真人叹道:“我们爬上云梯,直走了许久才到顶端,突然一把大力把我们推了出去,到了一处山林,因不了解环境,便先找了处山洞,同济师兄他们几个出去探情况了,不久就会回来。” 穆长宁点点头,“怀柔真人和致远真人” “都是被骨魔所伤。”金铭真人长叹:“那骨魔当真是了得,合我们十六人之力也伤不到它” 说到这里,金铭真人不由一顿,好奇问道:“广宁师妹,你怎么会去拿那支金箭的?” 这个问题不止金铭真人一人好奇,闻言成规真人几人也看了过来,就连闭目养神的怀柔真人都微微睁开了眼睛。 穆长宁讪笑,半真半假道:“当时情况紧急,那金箭既然曾经能制住骨魔,而我们又奈何不了它,我也只能将希望放到金箭身上,再者我怎么看那浮雕都觉得少了一样东西,似乎那金箭本来就该是浮雕的一部分,这才病急乱投医的现在想想,确实冒险了。” “冒险得好啊!”金铭真人拊掌而笑,“要不是广宁师妹你冒了这个险,我们只怕都死在那个鬼地方了!” 他的眉宇间多了点与有荣焉的骄傲,又突然一本正经地清咳道:“虽说机缘险中求,不过这种冒险事呢,以后千万记得要量力而行,你而今虽说未曾伤及本源,但这伤怎么也得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好的。” 穆长宁愣愣点头,成规真人顿时哭笑不得。 明明就很得意,瞧金铭眉宇间那点喜色藏都藏不住了。 不过经此一事,他又是一阵感慨,心道大概又得重新审视一番这个小丫头。 机敏果敢样样不缺,年纪虽小,和他们这些比她年长几百岁的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说话间,出去探路的六人也相继回来了,同济真人微微皱着眉,成规真人忙问道:“怎么了,外头情况很糟糕?” 同济真人摇了摇头,“就是个普通的秘境,就算是妖兽,也大都在五阶以下,以我们的能力,根本不在话下。” 众人不由一愣,穆长宁不免联想到原先的那个无垠秘境,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里实则就是个封魔之地,只是不知怎的演变成了秘境,然而秘境的地上和地下又是两重天地。 同济真人还道:“我前头还碰到了几位藏剑阁的道友,骨魔被灭杀之时地宫动荡,除了已经陨落在地宫中的,其余那些应该都已经出来了,等时候一到,我们自会被传送出去。” 想到这里不由唏嘘万分,他们这些进入秘境的修士啊,大多数都不是死在凶狠勇猛的妖兽精怪手里,而是死在利益手上。 两个魔修听闻地宫中的修士都出来了,纷纷抬头看向黎枭,黎枭微微摇头,再未多言。 慕衍既是医修,伤员自然是交给了他。 这些人里面无疑是怀柔真人和致远真人两人伤得最重,一个缺了胳膊,一个断了腿。 怀柔真人紧闭美眸深深叹息,尔雅真人宽慰道:“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怀柔,看开些。” “我怎么不明白,可”看了眼空荡荡的袖子,怀柔真人无奈摇头。 致远真人忽然睁开眼,看了眼一旁的许玄度,又望向慕衍,目光灼灼:“当年兽潮期间,轻度真人自断一臂,可如今在下见他四肢健全不知真人是否有何方法能够结续断肢?” 怀柔真人双眼大亮,挣扎着坐了起来,急忙问道:“慕衍真人,当真有结续断肢的方法?只要真人为我结续断肢,怀柔愿以厚礼相赠!” 他们这些人,不仅是在中心大殿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命,原本在地宫中也得了不少好东西,拿个一两样出来,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致远真人同样跟着做出许诺。 慕衍淡然道:“在下确实还有两粒断续丹,可以重塑断肢,但眼下秘境情况未名,还得出去后再行服用。” 能有希望接上残肢就好,二人也不急于一时了。 怀柔真人霎时眉开眼笑,整个人都轻松了,“早听闻讷言真尊是丹道大宗师,二位真人更是青出于蓝呢!”她想起一件事,不由问道:“对了,广宁真人,先前你给我们服用的那粒丹药是什么,好生神奇,竟能迅速恢复体内真元灵力,甚至我到事后也没感到有何不适。” 既然当初拿了出来,穆长宁也不怕他们问,浅笑道:“此丹名为血灵丹,从前侥幸得来的一张丹方,凑了几年才凑齐了药材,炼了两炉。” 如此有奇效的丹药,怀柔真人料想她也不会有太多,在那种时候还拿出来与他们分享,光是这份人情,她便要承了。 想到原先狂化时也是穆长宁帮着制住发狂的自己,怀柔真人端正肃容道:“广宁真人大义,他日若有需要怀柔的地方,怀柔定然竭尽全力。” 致远真人也连忙插道:“哎哎哎,还有我呢,广宁妹子,来日只要用得上,哥哥肯定肝脑涂地啊!” “滚滚滚,滚一边去!”金铭真人叉腰骂道:“谁是你妹子,你是谁哥哥,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 虎口脱险,原本沉重的气氛也有些活跃起来了。 黎枭冷脸走到魔修那一边,那阴鬼堂魔修传音道:“黎堂主,真的没有封少主的消息?若是他陨落在此” “我给他传了传讯符,没有任何回应。”黎枭默了默,冷哼道:“死了又如何,真死了,那就是命!” 魔修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 而在众人眼里已经死了的封奕,此刻正满身是伤地躺在一块火山岩上冷笑。 他的身侧摆着一副枯骨,正是被击溃了灵智的骨魔。 封奕往嘴里扔了颗丹药,慢慢坐了起来,看着身侧一簇血红色的正幽幽燃烧着的火焰。 若是穆长宁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就是她当年掉落地心,遇到的那簇妖化的熔岩地心火,而她猜的也确实不错,地宫的正下方,正是地心所在,亦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 封奕定定看着它,勾唇狞笑:“虽说扔了一只替身有些可惜,不过你倒是个不错的惊喜”(。) 第271章 魔域十二郡 熔岩地心火虽也是天地奇火,但以封奕如今的状态,要想完美收服它还是很困难的,而他也还不至于浅薄糊涂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眼前的这簇熔岩地心火早已被阴怨死气所妖化,即便他是魔修,有一定的应对之策,也可不好贸然出手。 封奕轻轻低叹一声,语调轻柔和缓,宛若情人间的喁喁低喃:“既然让我碰上你,那我怎么也不能辱没了你不是?” 他侧身看了眼一旁的枯骨,心中暗叹。 果然是化神过后脱去了肉体凡胎的,想他千辛万苦废了一个替身又受了重伤才穿透了那岩浆层到达这里,而这具枯骨却能安然落下毫发无伤。 不过它能掉到自己身边,想来也是天意。 封奕将枯骨的头盖骨取了下来,玉色的头骨,细腻光滑,其上还有经年未散的魔阴之气,入手寒凉,倒置之时就如同一只小碗。 他从储物戒指中小心取出一只玉瓶,双手上涌现出浓浓的黑**气,深吸一口气,这才将玉瓶盖子拔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的同时,封奕将里头黄褐色的液体一点点倒入头盖骨内。 这黄褐色的液体正是尸油,还是上百位被处以“点天灯”极刑的修士的尸油,每一滴里所含的怨念都非同小可。哪怕封奕不曾直接触碰,神魂也不由都为之一颤。 幸好早有准备强守灵台,这才能保持神志清醒。 直到倒完一整瓶尸油,封奕又捻了根灯芯,手一招层层魔气涌向熔岩地心火,便见那熔岩地心火顺着魔气的引导,落到头骨中的那一小截灯芯之上。 火光摇曳,尸油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更仿佛沸腾了一般噼啪作响,蒸腾出重重青黑怨气,又尽数被火苗吸入腹中。 封奕皱眉紧紧盯着头骨中的变化,从最开始的激烈,到后来逐渐平息,熔岩地心火又能如先前一般安安静静燃烧。 封奕微微松口气,忍不住勾唇轻笑,捧起这只装了妖火的头盖骨,又顺便将剩下的那具尸骨收入囊中。 物尽其用,即便妖化了的熔岩地心火不可吸收,它也能发挥自身最大的作用。 需知宝器有魂则为灵,若将妖火添加至宝器之中,再以一定的手法炼制,定能使宝器上升至最高品阶,哪怕是被怨灵支配,那也是灵宝。 现今这世上,还能找出几件灵宝? 光是这一样,封奕便觉得,自己这一趟,走得并不亏。 不提封奕在地心的际遇,穆长宁一行人在山洞中修整了几日后,便被传送到了外界。 依旧是来时的那个出口,云和真君和永逸真君正候在原地。 本来无垠秘境新开,里面也不知会有什么,二人还是有些担忧的,直到一拨接着一拨的修士出来,有的受了伤,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两位真君心中不由一沉。 “同济师侄,发生什么事了?”云和真君看到门中修士,忙拉上同济真人正欲问个究竟。 同济真人摇头叹道:“一言难尽,回去后再细说,师叔先看看究竟损失了多少人吧。” 苍桐派这次光是进秘境的金丹修士就有三十多个,身为七大宗门之一,高阶修士的数量也是一个衡量的标准,任何一个金丹修士的陨落都是损失。 想到地宫中的情形,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忧。 最后一番统计下来,苍桐派总共损失了七位金丹修士,哪怕过去十年的兽潮之中,也比这多不了多少,而其他宗门的情况同样相差无几,不过但凡从地宫活着出来的,或多或少都得了不少好东西,这一点起码让人有点安慰。 从秘境出来后众人便各自话别,成规真人和几位天机门的修士朝着他们拱了拱手,淡笑道:“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仇梓翼也与黑岩城几位金丹执事会和后,回身谢道:“他日诸位若有缘来到黑岩城,请务必联系在下,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黎枭微微抿唇,朝这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轻轻颔首后便带着一众魔修返回魔域。 而一如致远真人、怀柔真人等身受重伤的,便都暂留了苍桐派疗养,当然,他们还指望慕衍的断续丹接续断肢。 穆长宁便直接回了明火峰。 这一回她强行使用秘术火舞耀阳,多少还是受了点伤,需要疗养一段时日才能复原,不过也是因为去秘境中走了一趟,如今的她对眼下金丹阶段的能力和身边的法宝都已经熟练掌握了,哪怕筑基期时那时灵时不灵的剑意,到现在也已能够收放自如。 心通正,则剑意明,自此穆长宁又有了一番体会感悟。 事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在地宫中主要是得了三样东西。 一个是万年玉膏,用以提升灵根纯净度,她虽用不上,但也可以日后与人交换所需物品,毕竟玉膏这东西,放哪都是绝对的抢手货。 另一个是万年钟乳,这个可是疗伤圣药,有了它,再重的伤势都能尽快复原。 最后一个便是在魈鬼体内凝出的阴珠。 正如阴鬼堂那位魔修所说,阴珠之于她确实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她既不是鬼修,也不习阴鬼之道,而阴珠主要还是用于承载魂体总之先放着,说不定哪天真就用上了。 小半年之后,穆长宁伤势痊愈,她也准备下山前往迷雾鬼林,收拾一番后还是先去了安临峰跟苏讷言辞别,然而苏讷言却并不在洞府中。 想了想还是去了趟小寒峰。 慕衍的洞府和听风谷差不多,也是成片的竹林,而竹林的深处则是一排竹屋,淡雅修整,一如慕衍给人的感觉一样。 朝着门口打了一道指诀,没过多久便出现一条林间小径,穆长宁顺着小径来到竹屋前,慕衍正在侍弄药田里种植的灵药。 “师妹怎么想到来我这了?”慕衍抬头望过来,淡淡一笑。 穆长宁道:“准备下山了,来给师兄道个别,本来也是去了安临峰的,不过师父不在洞府。” “师尊应该是在师祖那里,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慕衍微一沉吟说道。 苏讷言去擎山做什么,慕衍大概能猜到一二。 涵熙真尊早在化神大圆满卡了上千年了,最近千年内几乎一直都在闭死关,然而该突破的始终没有突破。 这方天地的规则限制摆在那里,不是任凭谁有能力就能有所改变的。 经历过万载的光阴,也到达过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再要尘归尘土归土,谁又能真的甘心情愿? 慕衍眼眸微闪,穆长宁倒是没多想,轻笑道:“那劳驾师兄替我带个话了。” “这个自然没问题。”慕衍点头看向她,见她的神态,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去向,不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穆长宁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这两年道魔双方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张,听说魔域有不少险地奇景,我想去魔域看看。” 慕衍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如常,也没说好或是不好。 穆长宁已经结丹了,一个金丹修士已经是高阶修士,她既有自己的主张,慕衍也不会多加置喙。 “魔域分十二郡,外四郡,中四郡,内四郡,其中内四郡是天魔宫七大分堂的地盘,若无人引导,我不建议你去那里,而外四郡和中四郡倒是可以看看。”他翻了下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这是魔域的大致总地图,等你到了魔域,可以在当地再另行购买详尽的图册。” “谢谢师兄。”穆长宁收下玉简,好奇道:“师兄去过魔域?” “嗯,去过。”慕衍淡淡点头。 当初得来木灵精的那个封闭之地,正是在魔域,否则天下之大,他也不至于真的那么巧,和黎枭撞到了一起。 想着又取出了一只玉盒递过去,“这个给你。” 穆长宁微微打开看了眼,突然猛地合上,艰难道:“师兄,这是” 起码有五万年的紫灵芝! “怀柔真人和致远真人已经伤愈离开,断肢也在断续丹作用下长全了,那断续丹的丹方本来便是你给的,这紫灵芝也理当归你。” 穆长宁张了张嘴,“师兄,药材是你凑的,断续丹也是你炼的,这个就真不必了。” “我自然也有留有自己的一份。”慕衍摇头坚持。 穆长宁一脸无奈,“既然如此,那这个给师兄。” 她取了一只玉瓶递过去,慕衍扫了眼,里面装了十二粒暗红色的丹药。 “虽然不是很多,但总归我还是够用的,师兄可不要推辞了。” “这就是你那日给的血灵丹?”慕衍也是丹师,对新丹药总是好奇的,尤其血灵丹的药效实在强悍。 慕衍笑了笑便将丹药收下,“你一切小心。” 穆长宁微微点头,还是有件事想再询问一下,“师兄,我听说,你筑基前的记忆并不完整?” 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慕衍微微一愣,倒也如实点头,“除了自己是谁,还有一些常识,其他几乎都不记得了。” “那,师兄可有想过去找回来?”(。) 第272章 花都 慕衍沉默了一瞬,只是片刻之后便淡淡一笑,“确实有想过。” 他并不否认,转个身施了个雨润术便开始浇灌药田中的灵植,姿态从容而淡然:“修士的生命比起凡人而言要长得多,每一点经历都是宝贵的资产,我偶尔也会好奇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经历过什么事,或者,遇到过什么人” 慕衍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语调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就如他的人一样,听上去淡淡的,却很舒服。 穆长宁想到在食梦貘梦境里见到过的少年慕衍,不由微微笑了笑。 “不过我不强求。”慕衍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有缘得之,无缘免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过去是很重要,但我觉得,更可贵的还是现在,还有未来。” 穆长宁面色忪然,良久过后,才讷讷问道:“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缺重头开始的勇气和决心?” 慕衍一愣,笑了笑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穆长宁低头沉吟,她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修士为何要修仙? 为了强大,为了有更长的生命,为了更精彩的风景兴许一百个人可以给出一百个答案,但个中滋味,唯有切实体会过才能明白。 无论是在云端,抑或是在地边,所有人都清楚,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所以他们才会心志坚定地一步步往上爬。 因为上面还有更多不曾到过的地方。 这便是一种追求。 穆长宁双眼晶亮,看向慕衍急急问道:“因为我们本身有欲有求,所以才会去身体力行?” 慕衍淡然点头,“是。” 她继续问道:“所以,没有其他人或事能够成为我们行进的理由?” 他失笑,依然肯定地回答:“是。”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也没有什么能成为我们裹足不前的原因?” 慕衍毫不犹豫地颔首,“是。” 像是有什么东西“叮”地一声响起,心间某根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又好似有醍醐灌顶,脑中一瞬清明。 穆长宁心中一瞬激荡不已,陷入了某种感悟之中。 慕衍微微一愣,安静守在一边不做打扰,半个时辰后,便见穆长宁神色恢复如常,双眼清亮,吐出了一口浊气,“多谢师兄。” 慕衍难得地挑高了两分眉毛,穆长宁施了半礼后便脚步不停地转身离开,慕衍也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 下山的路早已烂熟于心,穆长宁这次的目标也很明确,直奔魔域外四郡中的花都郡。 迷雾鬼林在花都郡和另一个安定郡的交界地带,而她要去的地方,正是鬼林中心。 望穿正在闭关炼化神石碎片,说起来,这应该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行。 以往有望穿相伴,确实能方便许多,但即便只剩下她一个,这条路她也会继续走下去。 魔域的地域划分十分明确,穆长宁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但在中土要想买到魔域地图确实不容易,幸好慕衍给了一份。 穆长宁一路往西的同时,一边粗粗略看过这地图上的短暂介绍。 花都郡中有七城,其中最大的城池便是临近鬼林的花都。 花都听名字似乎还是个四季如春百花齐放的地方,事实上那里确实遍地花卉,但和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出入。 花都的花草,大多都带有毒性或是魔性,一如穆长宁在空间中种植的大嘴花、鬼蛇藤、毒刺藤等等,都能在花都郡中找到相应的踪迹,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这些花花草草,在中土道修手里的用途并不广泛,但在魔修眼里,却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往往能够在战斗时出其不意,而又因为这里毒花毒草毒虫毒蚁遍布,是以五毒堂和虫蛊堂也有在此地设立分堂。 这些都是慕衍给的玉简中提到的大致梗概。 穆长宁将地图收起来,朝着花都郡驶去。 她现在金丹初期,也便意味着一路上绝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修或是妖兽上前来寻衅,是以半个多月后,便顺利抵达了花都郡的一个边缘小城,义白城。 穆长宁跳下鲛绡帕,朝着城门口走去。 近几年道魔双方的关系还不错,常有道修来到魔域,又或是有魔修来到中土,而义白城又恰好在魔域的边缘,几乎也跟三甸城一样,道魔混居了,是以当城门守卫看到有一道明显属于道修的遁光靠近时,一点也不惊讶。 穆长宁交付了十块灵石,走进城中,本想放开神识扫一圈,却被城中设置的法阵弹了回来。 并没有如其余仙城一般,一进城就有小修士凑上来当向导,穆长宁只得就近找了个人询问坊市的所在。 义白城的坊市倒是繁荣,热闹非凡,在这里往来的大多数都是修士,穆长宁一路闲散地逛过去,停在了一个书坊前。 “前辈。”书坊前的一个筑基期的女修将穆长宁往里请。 道修和魔修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唯有施展功法时看他们身上闪现的是五色灵光或是黑**光才能加以区别,在这里更是无所谓是道修或是魔修,总之上门是客。 书坊中放置着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既有玉简也有纸质书,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前辈需要什么?”女修柔声问道。 穆长宁淡笑了笑,“随便看看。” 女修闻言也不再打扰,自发退至一边,穆长宁径自走去了地图的那一排书架。 魔域十二郡的地图中,外四郡和中四郡地图倒是十分详尽,唯有内四郡,不过草草提了个梗概,却不出售地图图册。 慕衍说过,内四郡是魔宫七堂的地盘,这种地方的地图,除了魔宫自己人,哪能轻易对外售卖? 穆长宁笑了笑,挑了几份地图,一份魔域的风土人情志,再来就是一些在魔域常见的魔植妖物图鉴,付了账。 这一下就出手了四百多块灵石,筑基女修笑意盈盈。 穆长宁问道:“我要去一趟花都,不知义白城可有去往花都的云舟搭乘?” “前辈是第一次来?”筑基女修问道。 穆长宁面色淡淡,女修连忙解释道:“前辈莫要误会,晚辈无意打听前辈的隐私。” 她默了默诚恳道:“坊市的西北部有停舟坪,每隔三日便有去花都的云舟,花都每隔十年都会有一届百花会,各类灵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不少修士都会前往花都凑热闹,现在离百花会只有不到一年了,前辈若是感兴趣,可千万不要错过。” 百花会什么的,穆长宁兴趣并不大,她这次的目标是迷雾鬼林,不过若是有时间,去看看到也无妨。 穆长宁微微点头,离开书坊径自去了停舟坪,一问之下今天那班前往花都的云舟已经启程了,遂付了灵石订了三天后的一班,随后找了间客栈落脚。 穆长宁不知道,在她前脚刚离开停舟坪,后脚就来了个宽额长眉身形高大的金丹初期修士,那停舟坪的伙计一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去,抱拳施了一礼,“谭舵主。” 若是穆长宁在此,对此人大概还是会有点印象的。 丹道盟的谭舵主,也是当年她在天机门参加丹师考核赛时的主审之一,更是她在交易会上换取人参果种子时,苦口婆心劝阻的那位。 丹道盟和魔域年年都有生意往来,交换各类药材丹丸,而谭舵主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在义白城更是搭乘云舟的熟客。 “谭舵主快里面请。”伙计忙热情地招呼。 谭舵主哈哈笑道:“不必了,今儿不是来走货的,给我来张三天后去花都的云舟票。” “花都?”伙计微微一愣,笑道:“谭舵主是要去看百花会?这不还有大半年呢,怎的这么着急?” 伙计和谭舵主也算熟稔了,而谭舵主为人又不拘小节,说话间也没那么多讲究。 谭舵主轻哼一声,一拳头敲在了伙计的头顶,“少废话,记得要一间上等客房啊!” “没问题!”伙计笑盈盈地应了。 穆长宁没打算在义白城多留,也不出去闲逛了,只在客栈看了三天的玉简书册,对魔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修士本就不看重俗世凡尘的繁文缛节,而魔修比起道修,则更加注重随心所欲,所以在魔域,民风便更是开放,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抢亲这种娱乐活动,无论是男抢女,或是女抢男,随便看上了谁,只要你拳头硬,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在道修眼里,魔修嗜血好杀,其实就是他们释放本我的一种方式,至于所谓阴险狡诈,实则无论放在哪儿,人心这东西,都是经不起推敲考验的,只能说,魔修做起事来,更加的心安理得,也任性妄为。 收了玉简,穆长宁直接去了停舟坪,将乘舟玉牌递过去,直接去了云舟二楼的一间包间。 包间并不大,不过还算整洁干净,穆长宁也不挑剔这个。 很快就有伙计送来灵果灵茶,道:“前辈,去花都的行程大约是七天,期间云舟不会停下,若是前辈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小的。” 这种载客的云舟速度一般不会太快,但胜在方便,穆长宁点点头便落下门口禁制,又布了重阵法,将霹雳和蛋蛋放了出来。 霹雳缩成了小猫大小窝在她脚边,蛋蛋则伸长了脖子木愣愣地站着。 当初兽潮的时候,穆长宁得了几枚妖丹,又时常炼制碧灵丹给它们服用,这些年过去,霹雳虽还是六阶,但修为仍在稳固提升,就连蛋蛋如今也已经是四阶。 想当初它刚孵化出来的时候,可是一只连灵力都还没有的小鸟或者说,鸵鸟。 “饿,主人,饿”蛋蛋张了张嘴,穆长宁脑海中响起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 她拿出一支竹筒,倒出几只蛊虫。 比起丹药灵食,蛋蛋更喜欢吃的,反倒是这些虫蛊,好在她这些年一直在养,就算蛋蛋的胃口越来越大,也不至于供不应求。 “除了吃就是睡,它到底会什么?”霹雳小声嘟囔道。 关于这一点,穆长宁还真不清楚。 随着灵兽的等阶提升,一般都会增加一项技能,比如霹雳的雷球、风刃、模拟、瞬移,都是它升级之后所掌握的技能,当然某些灵兽因为自身血脉受限,只有一两个天赋技能,这也是有可能的。 蛋蛋现在四阶,但是直到目前为止,穆长宁也不知道它拥有哪些技能。 正如霹雳所说,在印象里,好像蛋蛋最常干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睡。 穆长宁想了想问道:“蛋蛋,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天赋技能?” 蛋蛋身子顿了顿,抬起头,小而圆的眼睛乌溜溜的,呆萌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头一低准确地啄住了一只正欲爬走的百足虫,满足地咽了下去。 穆长宁嘴角不由一抽,难道说自己真的养了只吃货? 当初在凤凰谷的时候,付景宸将那枚灵兽蛋给自己,只说是在魔焰窟得来的,却不清楚是什么品种,望穿也只提及蛋里有一丝青鸾血脉,但等它孵化出来以后,却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模样。 穆长宁曾想过找启灵丹给蛋蛋提纯血脉,但在自己在妖主那里受过启灵丹的非人折磨后,她觉得还是缓缓吧。 蛋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没成年,服用启灵丹怕是会被折磨死,再说启灵丹的主药智元草也不是容易得的。 “大概是你一直待在灵兽袋里,一点作战意识都没有,天性也被消磨殆尽了”穆长宁沉吟片刻道:“我以后常放你出来。” 霹雳一听仰起头,“喵”了声,“主人,我也要出来,灵兽袋里好闷。” 穆长宁点点头,不由开始反省自身。 妖兽天生属于广袤的天地,和人修签订契约,不是为了呆在一方小小灵兽袋里从此虚耗度日的,它们也需要磨砺来增强实力。 得到肯定的答案,霹雳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蛋蛋歪了歪脑袋,好似什么都不懂,只顾低头捉虫吃。 云舟上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五天过去,穆长宁一路都在打坐修炼。 然而这一日,云舟突然猛地震了一下,随后越来越剧烈地抖动起来,云舟上“嗡嗡”的警铃声陡然响起。(。) 第273章 妖蝠 穆长宁微微皱眉,起身打开了房门,走到围栏边眺望。 这个时候正值深夜,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廊道上挂着昏黄的壁灯,随着云舟的摇晃,光线也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云舟的防御罩已经大开,依稀可见远处有一大片黑云正在靠近,当然,穆长宁放开神识后便发现,这黑云其实就是一片成群结队的吸血蝙蝠。 已经有好几个与她一样出门查看情况的,大多数都是筑基期修士,见状之后神色或是惊讶或是平静,但却都默契地立在原地。 伙计急匆匆跑上二楼,解释道:“诸位莫慌,如今云舟正经过万蝠林上空,偶尔是会遇到蝠群围攻这种情况,但云舟防线牢固,诸位大可放心,等到穿过万蝠林后,就要抵达花都了。” 万蝠林是花都郡中的一片小型山脉,在这片山脉中有大大小小的溶洞,而溶洞里有着数不清的吸血蝙蝠,一到夜间便出来觅食,就是这么不赶巧的,刚刚好就撞上了。 伙计连连保证,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正欲各自回到房中,云舟又是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一晃比起原先还要剧烈的多,连那道白色防御罩的光芒都随之黯淡了不少。 伙计脸色倏然一变,“糟!” 便听得云舟指挥舱里一个声音大喊:“快开启二重防护大阵!” 又是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白色防护罩将将消散之际补上了空位,然而此刻的云舟就像遭遇了什么大风大浪,颠簸不已,乘客们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穆长宁忙伸手抓着护栏稳稳地站着,黑夜中一双清湛的眸子已经逐渐染成了暗紫,穿透层层夜幕,云舟外的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在眼里。 云舟外围绕的大多是一群二三阶的吸血蝙蝠,这也便罢了,以云舟的防护大阵,对付它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可麻烦就麻烦在,眼下对着云舟死命冲撞着的,是一只五阶和一只六阶的妖蝠。 两只相当于人修结丹期的妖蝠出现,可想而知这防护罩必然撑不了多久。 “怎么回事?” “现在可怎么办?” “我不要做妖蝠的食物啊!” 一时间,疑惑声、咒骂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伙计的脸色已经煞白,不知所措,忽然有一个筑基后期的男修跑了上来,应当是云舟的负责人。男修对着靠近楼梯口的谭舵主施了一礼,“前辈,高阶妖蝠来袭,防护大阵就快支不住了,这云舟上上下下近两百多号人,恳请前辈施以援手相助,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这里已是魔域,碰上这种事,大多数魔修就算有本事降服妖蝠,那也是袖手旁观懒得理会的,在他们眼里,别人的性命,与他们又有何干? 可在面临着自身性命的威胁,还有事后大量灵石赔偿的情况下,男修不得不跑上来求人。 谭舵主已经是老顾客了,为人也是耿直热情,是以那男修直接找上了谭舵主。 谭舵主自然二话不说点头应下,可他自己也不过是金丹初期,要想一个人对付两只高阶妖蝠,显然痴人说梦了。 “哪位道友愿意随我一道前去!”谭舵主回身望去。 云舟的一楼都是些炼气筑基期的修士,二楼却还是有几个金丹修士在的,这样大的动静,大家几乎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除了穆长宁之外,另外还有一个长了双桃花眼的金丹后期男修,和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神情慵懒姿态随意的金丹中期男修。 听闻谭舵主的话,二人都是好整以暇地观望,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 穆长宁很快便认出了谭舵主,惊讶之余也有些感慨缘分的奇妙,但是很显然,谭舵主并没有认出她。 想当初她在天机门参加丹师考核时还只是炼气期,而如今,面上的封印都已经解了两重了,和炼气期时的面貌差异有些大,谭舵主一时没将她和当年的小丫头联系起来也很正常。 眼见着无人回应,谭舵主紧紧皱起眉,又无法苛责他们的不是,而那筑基期男修心中更是沉到了谷底。 “我来。” 轻轻脆脆的女音响起,谭舵主眼前一亮,见是个纤细清丽的女修,不由看了眼另外两个金丹男修,目光摆明了的不屑。 桃花眼男修挑了挑眉,而玄衣男修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轻飘飘地在穆长宁身上缓缓落下。 “大妹子,有劳了。”谭舵主拱手抱拳。 穆长宁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抽了抽嘴角踏上飞行法宝朝着云舟外飞去。 二人脚下的法宝各自带出了一道长长的遁光,那桃花眼男修挑着眉啧啧道:“原来是两个道修难怪了。” 谭舵主可没空管人家怎么想,瞥见穆长脚下灵光闪烁,知晓她也是个道修,一边飞一边传音道:“大妹子,五阶的那只交给你,六阶的就让哥哥来。” 穆长宁点点头没有意见。 二人闯出蝙蝠群,生人的气味引得一群吸血蝙蝠跃跃欲试,两只高阶妖蝠一见是两个金丹修士,想起修士血肉的美妙滋味,二话不说便狞笑着朝他们飞来。 高阶妖蝠足有成人男子高,两只蝠翼展开犹如大鹏展翅,气势汹汹,一双小眼隐隐泛红,口中尖利的牙齿反射着森森白光。 “好水灵的小丫头”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六阶妖蝠眼前一亮,看着穆长宁不由舔了舔牙。 五阶妖蝠轻哼道:“哥哥,上回弟弟把那女修让了你,这个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穆长宁冷冷一笑。 这都还没打呢,就已经开始讨论归属问题了? 六阶妖蝠顿了顿,没好气道:“给你给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五阶妖蝠满意地笑了,朝着穆长宁就扑过去,“小美人儿,让蝠爷来会会你!” 穆长宁眯了眯眼,手中掷出一座小山,五指山金光闪闪,瞬息变大,朝着妖蝠猛地撞了过去。就在五指山近到眼前之时,妖蝠突然身子一倒,头下脚上,到了五指山底,爪子狠狠抓了把,划出几道火光,却没在五指山上留下一点刮痕。 “法宝不错。”妖蝠如是评价。 它越过五指山,双翼大展,迎面袭来,带出层层旋风气刃,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已近到跟前。 在魔域,又是人前,穆长宁这时候没打算暴露太多,只将双手背于身后,结了一个手印,不躲不避,将命门都全盘暴露了出来。 妖蝠心中不由暗笑连连。 法宝虽不错,可惜主人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今儿这女娃娃势必是要便宜自个儿了! 妖蝠伸出血红利爪,利爪之上黑光隐隐,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命门“唰唰唰”不要命地挠了下去。 “啊——!”云舟上的炼气期乘客惊呼出声,连忙拿手捂住眼睛不敢细看,生怕就要见到一片血肉模糊。 “老大!”二楼的伙计紧紧盯着战局,在见到穆长宁这一方的情形时,不由看向身侧的筑基期男修。 筑基男修摆摆手,“别忙,你看!” 伙计这才抬头看去。 只见妖蝠利爪挠下来的同时,那女修身上绿色光芒大作,红唇微启吐出了四个字:“移花接木——” “唧——!”妖蝠忽的惨叫一声,身子打颤,本该留在对方身上的伤痕正赤.裸裸地出现在自己胸前,三道抓痕几可见骨,血流如注。 妖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发现自己的双翼双脚都被无数灵丝缠绕住,灵丝的另一头被女修握在手里,自己动弹不得不说,原先那座金光闪闪的小山竟一下一下地往它脸上撞! 第一下头晕眼花,第二下七窍流血,第三下神智迷糊 妖蝠浑身颤抖,好歹还保留一丝神台清明,却感到似乎有什么小东西从小山上落下来,落在它头上,钻进它的耳朵里。 再然后,身上陡然一松,灵丝尽数撤去。 被一个金丹初期女修如此恶整,五阶妖蝠暴跳如雷,刚想反过来一雪前耻,头部就“砰”地一声炸开,血花飞溅,妖蝠的身子也从高空坠落,被穆长宁顺手收进了储物袋。 旁观人群都震惊了,伙计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抖了抖唇看向一边的筑基男修,“老,老大,就这么解决了一只?” 那可是五阶妖兽啊!是五阶啊! 这都还没怎么开始,竟然就已经结束了? 筑基男修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眼中异彩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玄衣男修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桃花眼金丹男修轻轻“啧”了一声。 他身后一个筑基修士上前两步传音道:“少爷,那女修用的” “嗯,是爆裂蛊没错。”桃花眼男修微微点头,咧嘴一笑,“而且,还是上品爆裂蛊。” 这就有意思了,明明是个道修,却用着魔修才用的东西,还是魔宫虫蛊堂最擅长的那种。 当然,也有一些游走在中土魔域的修士兼顾两方绝学,扬长避短,也不是没有。 眼看着五阶妖蝠身死坠落,六阶妖蝠双眼深红,尖声大吼:“弟弟!” 它尖细的长嘴中吐出一圈一圈无形的声波,声波如波浪一般层层推尽,黑夜中,头顶乌压压的黑云也随着翻滚无休。 云舟上的人脑中剧痛不已,连忙捂住耳朵,有些更甚至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谭舵主对付这只六阶妖蝠本就吃力,此刻再被声波一击,脑中一疼,身子就不由自主晃了晃,六阶妖蝠逮着机会就朝着谭舵主裸露在外的皮肤狠狠挠下。 护体灵气被破,谭舵主的手背上被抓出深深的三道沟壑,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伤口直往血肉里钻。 吸血蝙蝠是有毒的,它们的牙齿、利爪上面,都淬了剧毒。 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六阶妖蝠却懒得理会谭舵主,反而朝着杀了它弟弟的穆长宁奔过去。 与此同时,那些本在围攻着云舟防护大阵的蝙蝠群飞了过来将穆长宁二人团团包围。 吸血蝙蝠虽然不算很强大的妖兽,那群小蝙蝠等阶也不高,可数量之大,对付起来也是麻烦。 伙计满面愁容,“老大,怎么办?” 他将目光移向一旁另外两个金丹修士,然而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插手的意图。 “主人,我来帮你!” 从穆长宁原先所住的房里飞出来一只毛色雪白、带着黑色条纹的双翼老虎。 霹雳一刹那变得巨大,浑身雷光萦绕,噼啪作响,朝着蝙蝠群中便释放重重雷光。 吸血蝙蝠很快便被这电闪雷鸣逼退。 “这,这是什么!”伙计刹那间目瞪口呆。 桃花眼男修勾唇轻笑:“不简单啊,还有一只六阶的通天霹雳虎” 他感觉到穆长宁那房中还有生灵气息,突然有些好奇里面究竟还有什么,忍不住凑过去一看,结果不由一愣。 此刻一只长颈长腿的四阶大鸟正立在房中,说是鸟,翅膀却小得可怜,让人很是怀疑它会不会飞。 似乎是被外面的打斗惊吓到了,这只鸟在地上啄了个洞,随后整个头都埋在了啄出的洞里,两条腿抖个不停。 桃花眼男修嘴角猛地一抽。 他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但这只鸟很抱歉,从没见过! 男修默默移开了视线。 有了霹雳的帮忙,再对付一只六阶妖蝠就容易多了,妖蝠的声波攻击确实让人有点头疼,但穆长宁神识强度过人,这点就根本不算个事了。 眼中紫光一闪,穆长宁将神识凝针,朝着对方的识海狠狠扎进去。 “唧——!” 妖蝠尖声一叫,缠丝束化作了万千灵丝将妖蝠裹成粽子,她轻喝一声:“谭舵主!” 谭舵主心中一怔,却没多作迟疑,手中一把大砍刀高高举起,灵光大绽,把六阶妖蝠劈成个两半。 两只高阶妖蝠本就是万蝠林的王者,它们接连一死,一众吸血蝙蝠霎时作鸟兽散,穆长宁抱着缩小了的霹雳,和谭舵主也纷纷回到了云舟之上。 “两位前辈,拜谢两位前辈大恩!”那筑基男修拱手致谢,忍不住瞥了眼穆长宁。 这女修的实力好生出色! 谭舵主笑着摆了摆手,“老熟人了,还客气啥!” 说着不由“嘶”了一声,看着自己整只变黑的手,谭舵主忍不住骂了句娘:“我靠!这毒蝙蝠!”(。) 第274章 怎么比 方才被那六阶妖蝠挠了一把,谭舵主本来还没太在意,直到此刻方觉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整只手都酸麻不已、动弹不得。 筑基男修惊呼出声:“前辈,是蝙蝠毒!” 谭舵主粗眉一皱,倒也不以为意,将一整瓶清心丹吞服下,运起灵力试图把毒素逼退,却发现根本没有用,甚至蝙蝠毒素还在持续蔓延之中。 那只六阶妖蝠可谓孤注一掷,将一身的毒都逼到爪子上了,难怪在挠了他之后就放任不管,光是这毒,就足以让人喝一壶了! “前辈?”筑基男修小声开口。 谭舵主咬咬牙,脸色终于绷不住了,额角青筋直跳。 旁观人群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他的异样,那玄衣金丹男修面色如常、不咸不淡,好像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入不了他的眼,而桃花眼的金丹男修眼中戏谑嘲讽之色顿现,显然就是在看好戏了。 穆长宁默了默传音道:“谭舵主,请移步房内。” 随着门口的禁制落下,隔绝了一切视线以及神识的探查,然而依然有许多双眼睛关注着二楼的一切。 玄衣男修直接回了房,而那桃花眼的男修则对着筑基男修招了招手。 “前辈有何吩咐?”筑基男修恭声问道。 桃花眼的男修眯了眯眼,“方才那两个道修,你认得?” 筑基男修微微一顿,并未立即答话,直到对方拿出一块圆形玉牌,筑基男修当即单膝跪地,如实相告:“那位男修是丹道盟的谭舵主,常与魔域有生意往来,算是老顾客了,至于那女修,小的却是从未见过。” “丹道盟”桃花眼男修摸着下巴喃喃念道,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勾唇淡笑后便悠悠然回了自己房间。 穆长宁凝出一缕混沌阳火,探入谭舵主的体内,又化为一张薄薄的火网,将蝙蝠毒素逼至一处角落。 那蝙蝠毒原先还张牙舞爪地四处乱窜,碰到混沌阳火后却像个孩子似的乖乖听话了起来,被凝成一团鸽子蛋大小的黑气,而黑气又被一层乳白色的火网兜住,一部分的毒素在阳火的灼烧下化作虚无,而剩余的则被穆长宁引到了自己身上。 谭舵主长长舒一口气,回头谢道:“大妹子,真是谢谢你了,你这还会解毒呢?” 穆长宁看了眼手心正在迅速消散的黑气,淡淡一笑,“谭舵主不必客气。” 谭舵主忽然用一种疑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皱紧眉问道:“大妹子,你从刚才开始就叫我谭舵主,难不成你还认识我?” 她勾唇失笑,微微点头,“谭舵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听到这四个字,谭舵主更惊讶了,摸着下巴仔细寻思。 修真界本来就是男多女少,修到金丹期的女修就更少了,还是这么个长相实力都很出色的,如果自己见过,怎么也不该没有印象啊! 当然,他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许多高阶女修,其中也不排除有一些仅有一面之缘的。 然而事实就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谭舵主尴尬地笑笑,“大妹子,要不你给我点提示?” 穆长宁一愣,嘴角可疑地抽了一下,本想干脆自报家门,但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抿了抿唇好笑道:“碧灵丹。” 身为丹道盟的一舵之主,谭舵主当然知道碧灵丹,想当初,他可是见证了这丹药的横空出世,而且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位试验者虽然,这只是一粒灵兽丹药。 谭舵主清咳了一声,脑中灵光乍现,猛地抬头。 面前的女修清丽无双,眉眼含笑,亭亭玉立精致的五官中依稀能看出某个人的轮廓。 “我靠!”谭舵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嘴唇狠狠一抖,指着她不可思议道:“你,你是那小丫头!” 他猛地跳起来,围着穆长宁转了圈,啧啧称奇:“早听说女大十八变,果然不假!” 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谭舵主当然有所耳闻,他也听说当年在丹师考核赛上见到的那小丫头已经结成金丹了。 近五十年未见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真是没想到啊”谭舵主一脸惊奇,感慨连连:“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长宁笑了笑,“结丹之后打算四处走走游历,以前就一直挺想来魔域的,现在我有了一定实力,就来这里逛逛。” 谭舵主了然笑道:“你这是要去花都看百花会呢?” 百花会上各种灵花都有,争奇斗艳,许多修士都会来观赏,其中就以女修占了多数,在他看来,穆长宁也还是个有爱美之心的小丫头。 穆长宁默了默,看样子似乎谭舵主是冲着百花会去的,她没有去百花会的打算,既然不同行,还是摇头道:“我是要去迷雾鬼林转转。” “迷雾鬼林?”谭舵主猛地一窒。 他沉默了一下,没问她去迷雾鬼林干嘛,但还是关心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拿到花都的特制香囊了?” 香囊? 穆长宁一懵,“什么香囊?” 谭舵主抽抽嘴角,“你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要去迷雾鬼林了?”他霎时哭笑不得,“你可知道迷雾鬼林为何叫这个名字?” 这个穆长宁倒是知道,她在义白城买的妖物图鉴里也有提到过。 “迷雾鬼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因为林中常年大雾,经久不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妖兽,这妖兽通体幽绿,荧光闪闪,在迷雾中飞行穿梭之时,就像有一团团鬼火飘过,被人称为鬼火兽。” “确实是这样没错。” 谭舵主点点头,“但是鬼火兽往往成群结队地出现,数量数不胜数,越战越勇,不知退避,对付起来不难,却相当的麻烦,哪怕结丹修士也吃不消它们的车轮战。但是花都城主府出产一种秘法特制的香囊,将香囊戴上之后,那些鬼火兽闻到气味,都会退避三舍,不再靠近。” 这种事在玉简上当然不会详细提及,而穆长宁初来乍到,还未去花都详细打听过,自然也不会很清楚,这下听谭舵主说起,霎时来了兴致,“这么说,只要拿到花都城主府的香囊,就能免去许多麻烦?”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呢”谭舵主看了她一眼,“这特制香囊,每年出产不到五十只,可不好拿啊。” 效果这么好东西,若是好拿才怪了。 “迷雾鬼林那破地方毒虫毒草一大堆,别人尽都避着,你倒好,好好一姑娘家跑那里去干嘛”谭舵主小声嘟囔,当然一字不漏全进了穆长宁耳里。 她既无奈又好笑,不过迷雾鬼林还是要去的。 “谭舵主,要怎么做才能拿到香囊?” 谭舵主抬头看她一脸坚决,也不再多说,摆了摆手道:“我跟那花都的少城主有几分交情,等到了花都之后你就跟我去趟城主府,若是人家心情好,指不定也能好说话些。” 穆长宁心中一喜,感激道:“如此便多谢谭舵主了。” “好说好说。”谭舵主嘿嘿一笑。 谭舵主全名谭伟,二十年前进阶的金丹期,如今二人都是金丹修士,在经历过云舟上的并肩作战之后,他已经很是自来熟了。 “诶,丫头,你的丹师徽章还在不?”谭伟整整衣襟,胸前代表五阶丹师的青色徽章一目了然,又看向穆长宁。 “在的,怎么了?”穆长宁翻了翻储物袋,好半晌才在最里面找出了那枚绿色徽章。 这东西得来都快五十年了,她自从拿到之后就从没戴过。 谭伟瞥了眼那枚徽章,心道这丫头炼气期的时候就已经是四阶丹师了,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等阶呢! 穆长宁连续缺席了两次丹师考核赛,而后又因为兽潮来临,这些大赛都取消了,当初那个炼出极品碧灵丹的炼气小修士,在惊起一片水花之后便慢慢销声匿迹,直到多年以后,一跃成为中土最年轻的金丹。 若说她如今还是当初那个四阶丹师,就是打死他,谭伟也不会信! “诶,丫头,你这徽章是不是应该换新的了?蓝色的怎么样,又或者,紫色的?”谭伟挑眉笑道。 蓝色的徽章是六阶丹师,而紫色的则是七阶。 谭伟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好奇。 穆长宁笑道:“我觉得绿色的也挺好。” 丹师本事的高低,可不是凭着丹道盟一纸证书,或是一枚徽章就能断定评判的,她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根本没必要再去那些考核赛上跟一群筑基或者炼气修士争名次夺地位。 穆长宁这么说,谭伟也不再多问,回到先前的话题,道:“一个丹师,无论走在哪儿都是吃香的,也不会有谁刻意跟我们作对,而丹道盟做着各处的生意,任谁都要卖上几分薄面,在魔域,毕竟是魔修的地盘,但是作为丹道盟的一员,绝不会有谁来为难你,懂了吗?” 穆长宁恍然,“谭舵主是要让我狐假虎威?” 谭伟既是丹道盟一舵之主,在魔域认识的魔修不少,跟他走在一起,又佩戴着丹师勋章,自然让人家先入为主地以为她也是丹道盟的,有丹道盟撑着腰,别的暂且不论,总能提供几分便捷。 “怎么能说是狐假虎威呢?”谭伟不满地瞪她一眼,“我可从没说过或是确认过什么,他们自己爱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谭伟很不负责任地道。 穆长宁失笑,谭伟这就是摆明了钻空子了。 不过他能为自己着想多加照顾,穆长宁还是领情的。 “还不把它戴上?”谭伟催促道。 穆长宁依言将丹师徽章佩戴在胸前。 待到云舟平安抵达花都,穆长宁和谭伟一道下了云舟。 云舟的负责人,也便是那位筑基男修迎了上来,见谭伟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呈上两枚玉牌道:“感谢两位前辈相助,云舟才能顺利抵达,这玉牌,还请两位前辈笑纳。” 玉牌其实也是一张永久免费的贵宾票,这种云舟一般都是连锁的,只要在魔域,任何地方,拿出这玉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有优先乘坐选择权,而且是完全免费的。 虽然不是多特别的东西,而且这两个金丹修士也未必瞧得上眼,但总归也是他们的一点酬谢心意。 穆长宁和谭伟俱都将之收下。 桃花眼男修和玄衣男修几乎同时下了云舟,两两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过后便各自移开视线。 玄衣男修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桃花眼男修则遥遥望了眼穆长宁二人走远的身影,他身后一筑基修士见状忙上前两步问道:“少爷,是否要小的去打听打听他们?” “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不用费心了。”桃花眼男修笑了声,道:“走吧,安歌怕该等急了。” 谭伟带着穆长宁去城主府的同时,也将半个花都转悠了一圈。 魔域的城镇和中土相差并不多,也是一样的繁华,不过就是多了些中土见不到的东西,又因为百花会临近,如今各处商铺都可见奇花异草,带来香风阵阵。 “谭舵主是来参加百花会的?”穆长宁转了头问道。 “是,也不是。”谭伟哈哈一笑,“受人所托,来帮人家办件事,等办完了,再顺带看看百花会,也不知道这次能评出什么样的百花之首。” “百花之首?”穆长宁好奇道:“评判标准是什么?怎么比?美观香气?年份价值?还是说,是否开启了灵智?” “灵智!”谭伟惊疑叫道:“现在的修真界,要找到一样开启灵智的灵植得多不容易,你不会不知道吧?” 穆长宁微微抿唇,想到自己那两株嗜血妖藤,确实是现在的修真界万般难得的东西了。 “听没听过一句话,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谭伟悠然笑道:“这里是魔域,当然按着魔域的规矩来。” “百花之首,除了比美比艳,还要比毒。”他看了她一眼,“越是毒的花草,越是能够脱颖而出”(。) 第275章 你也是丹道盟的? 花都的城主府在整座城池的最中心,占地极广,其中亭台楼阁无数,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穆长宁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城主府门前,谭伟出示了一块玄黑的玉牌,那守卫霎时躬身道:“谭舵主,里面请。”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穆长宁微微挑眉,跟在谭伟的身后,一路冷眼旁观。 魔域和中土不太一样,中土宗门林立,此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修仙势力,一如黑岩城和某些修仙大家族。 而在魔域,除却魔宫的七大分堂以外,包括这些地域小势力,多多少少都能和魔宫相挂钩,听从魔宫的指挥调令。 所以说,天魔宫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组织。 “花都的少城主名为步安歌,金丹后期修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相貌更是芝兰玉树,在外四郡乃至中四郡都久负盛名。”谭舵主提起这位少城主时,言辞间不吝赞赏。 穆长宁默了默传音问道:“谭舵主受人所托来办事,莫非就是这位少城主?” “确实是他没错。”谭伟点点头,道:“我和步道友相识一场,他前前后后也帮了我不少忙,如今难得开这个口,我自然是要来相助的。待到事成之后,再问他讨要一只香囊想来也不是难事,这点你尽可放心。” 穆长宁感激道:“多谢谭舵主。” “好说。”谭伟乐呵呵道。 二人被一路领至了一处花厅,很快便有侍女呈上茶点,动作有条不紊,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为首的那个侍女微微躬身请礼道:“二位前辈请稍后,先用些茶点,我家公子稍后便来。” 谭伟摆摆手笑道:“去吧,知道你家公子是大忙人!” 他不在意地笑笑,捧起一盏茶喝了口,不由“啧”一声,招呼道:“丫头,这可是步道友特制的冷香露,在外头就是想喝都喝不到的。” 穆长宁望了眼杯中的茶水,那是一种清亮通透的黄绿色,热气蒸腾间,有一股清幽冷香扑面而来,品一口更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她本身并不好茶,但这茶也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两人慢慢品着茶,大约半个时辰后,便有两男一女先后进门,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位青衣男子,眉目含笑,举止斯文优雅,风姿卓绝。 男子走进花厅时,一众仆从俱都称呼他为公子,想来这位便是谭舵主口中的步安歌了。 而步安歌身后的一男一女仍在谈笑,女修的容貌俏丽,金丹初期,与步安歌颇有几分相似,至于那男修,却有点出乎意料了,竟是他们原先在云舟上碰见的那位桃花眼金丹男修! 双方打上照面时,俱都有些意外。 步安歌嘴角噙着淡笑迎上来,“谭舵主。” 他目光扫了眼穆长宁,见到她胸前佩戴的徽章时,心中了然,想必应该也是丹道盟的某位丹师了。 “不知这位道友怎么称呼?”步安歌望向穆长宁。 “在下姓穆。”穆长宁淡淡道。 “原来是穆道友。”步安歌微微一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步某的好友凤临,这位是舍妹安瑾。” 两方各自打过招呼,凤临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两位道友,人海茫茫,这么快又见面,可真是巧了啊。” 步安瑾微微一愣,“凤大哥,你们认识?” “来时同乘一艘云舟,在经过万蝠林时被蝠群围攻,便是这二位道友出手解的围。”凤临拱手笑道:“只是未曾想到,原来阁下便是步兄常常提到的谭舵主,凤某实在是失敬,失敬。” 谭伟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货来的一路上看热闹看得可不要太欢腾! 步安歌也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淡笑道:“原来各位已经见过了,那可真是缘分了。” “是啊,两位道友的本事也是相当出色的。”凤临不动声色瞥了眼穆长宁,目光同样落到她胸口的丹师徽章上,眼尾不由上扬。 他记得,原先在云舟上的时候,可没见她戴上这个,而且看情况,当时的她似乎跟谭舵主也是不相识的。 有意思了 “呦,穆道友,原来你还是丹师啊!”凤临饶有兴趣地问,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的促狭之色却如何也遮掩不住,“真是恕在下眼拙了,一时没看出来。” 无聊之人,专做无聊之事。 穆长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咸不淡道:“多谢道友过奖。” 凤临微微一愣,笑得如三月桃花,更加灿烂了。 妖孽。 穆长宁暗暗下了结论。 这一番暗里的较劲一五一十皆都落在他人眼中,谭伟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满,而步安歌心中则是万般无奈,暗道凤兄这逮着人就调戏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至于步安瑾,眼见着凤临的注意力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修吸引去,此刻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花都处在魔域,步安瑾作为花都城主府的大小姐,当然也是魔修,更是被从小捧到大,教以可以随时随地任性妄为的魔修,性子实在算不上温和无害,轻哼了声凉凉问道:“穆道友也是丹道盟的,我步家与丹道盟常有生意往来,怎么从没见过你。” “安瑾。”步安歌轻声斥道:“丹道盟上上下下多少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是,丹道盟上下不少人,但修到金丹期甚至以上的丹师,不会超过二十个吧?” 步安瑾当然不蠢,还有颗玲珑心,只是听凤临的话,便品出了几分意味。 身为丹道盟中的丹师,有一点必须要做的,便是为盟中长期、大量、无偿地炼制丹药。 高阶丹师的前提是高阶修士,而作为一个高阶修士,自身傲性骨气使然,有多少会心甘情愿做这种事? 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丹师拒绝他们抛出的橄榄枝? 一如欧堂主、谭舵主、瞿舵主之类,不过是因为自微末之时便受了丹道盟的恩惠,自身成长与丹道盟的培养密不可分,这才会留下来为盟里办事。 盟中的金丹修士,细数下来,确实不会超过二十个。(。) 第276章 替代的人选 谭伟轻轻蹙眉。 这种事一般人并不会去刻意深究,谁成想步安瑾突然这么较真呢? “怎么,穆道友,不回答我的问题吗?”步安瑾得意地冷笑:“穆道友,你可是丹道盟的?”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答案当然——不是! 出师未捷身先死,谭舵主这招“狐假虎威”计还没生效,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凤临突然来了兴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抱着胳膊开启看戏模式,就等着看她怎么答。 步安歌一脸无奈。 管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刨根问底的又有什么意思? 可偏偏碰上个不省事的兄弟,又碰上个得理不饶人的妹子! “谭舵主,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客房歇息一下吧。”步安歌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然而步安瑾丝毫不知点到即止,“哥,府上可不能住个来路不明的货色,谁知道她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 谭伟的神色冷了下来。 老实说,谭伟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很好说话,乍然面色冷凝,反差太大,步安歌一瞧便知他这是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步安歌刚想开口,却听得穆长宁悠悠说道:“对,我不是丹道盟的。” 步安瑾微微一怔,凤临哑然失笑。 穆长宁不在意地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丹道盟的。” 步安瑾回忆了一下,穆长宁从进来到现在,说的话屈指可数,确实从头到尾从没说过自己跟丹道盟有什么关系。 要说真有点什么关系的话,充其量,大家算是同行,她也是个丹师。 “你,你这是使诈!”步安瑾反应过来了,“你和谭舵主在一块儿,分明就是误导别人往那个方向想!披着丹道盟的外衣,大行方便之事,等到被揭穿了,又找不出错处。” 步安瑾冷笑连连,“穆姑娘,好深沉的心计哪我可真要怀疑,你这丹师徽章,是不是真的了。” 穆长宁眨眨眼,听这话倒没什么感觉,反是谭伟被气得肝疼,实在忍不住爆起粗口了:“心计你妹!”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住暴躁的火气,“云舟危机之时,所有人袖手旁观,只有穆道友愿意陪在下血战妖蝠,也是穆道友为在下驱毒疗伤,更何况穆道友与在下一般都是丹师,志同道合,结伴同行有何不妥?” “至于穆道友的丹师徽章,那是盟中欧堂主亲自授予,是真是假不劳步小姐费心,步小姐如果非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谭伟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平静,平静地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而这也确实是事实。 步安歌认识谭伟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忙道:“谭舵主,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谭舵主海涵。” 又淡淡看向步安瑾,目光冷淡地让步安瑾心中一突。 “年纪小?”谭伟上上下下扫了眼,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步安瑾的年纪,少说也有一百多了,她年纪小,还能有穆长宁年纪小! 明明就是个大小姐脾气! 本来步安瑾都想退步了,一见他在嘲讽自己,反倒激发了牛心左性,全然不顾兄长的警告。 大家同为金丹初期,自己还是花都城主府的大小姐呢,干嘛要给一个满身铜臭的臭丹药贩子面子! “欧堂主?哎呦,欧堂主是什么人,还亲自给一个四阶丹师授予徽章?真是笑死人了!”步安瑾“嗤”地笑出声来:“四阶丹师,我在花都随手一抓,就能抓上一把,有什么可稀罕的?” 谭伟忽然平静下来了,看向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无知的瞎子,带着微微的怜悯。 “人家已经是四阶丹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他轻轻地说,不再管步安瑾什么反应了,朝着步安歌微微拱手道:“步道友,看来城主府不欢迎在下,在下先告辞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步道友放心,答应道友的事,在下一定会兑现承诺,什么时候出发,道友给个信,在下一准儿到。” 步安歌还想说些什么,见他面色坚决,也便歇了心思。 谭伟的为人性格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已经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步某的错,步某在这给谭舵主赔不是了。”步安歌拱手致歉,“谭舵主穆道友若不愿住城主府,还望前去盘西客栈,步某将一切打点好,也算聊表一点心意。” 谭舵主到底没有拒绝,又有管家亲自来领着二人出门。 自始至终凤临都处于看戏状态,然而意象中的场面根本没见到,哪怕安瑾的战斗力都已经绝对爆表了,可那女人还跟局外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无聊啊 凤临瘪瘪嘴满是失望。 花厅中安静地出奇,针落可闻,步安瑾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尤其看兄长面无表情时,更觉不寒而栗。 “哥”步安瑾试探性地唤了声,步安歌恍若未闻。 步安瑾张了张嘴,却被步安歌冷淡的声音打断:“小姐身子不适,请小姐下去。” 几个身影突然出现,围了上来。 步安瑾讶然道:“哥,你这是干什么!” “竹园是个好地方,静心养气,半年后再出来。”步安歌淡淡道,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可落到步安瑾的耳朵里却是不得了。 “半年!”步安瑾大惊失色,“哥,那采花露怎么办?你不让我跟去,谁给你们采!” 凤临挑眉,摇头暗笑不已,步安歌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转过头来看着她缓声说道:“安瑾,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 他扬手一挥,步安瑾就被“请”了下去。 凤临啧啧两声,步安歌突然看向他,“我请你来是帮忙的,不是帮倒忙的。明知道安瑾是什么性子,还故意促成这样的局面,有没有满足你的恶趣味。” “一般般吧,没有想象中的好。”凤临的语气颇有些可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安瑾如若不去采花露,总要有个替代的女修吧?” 步安歌微微蹙眉,“你有推荐的人选?” 凤临一拍胸膛,“刚刚那女修,怎么样?”(。) 第277章 墨心暗莲花露 凤临的建议,步安歌也就是听听,不置可否。 凤临清咳一声道:“安歌,不考虑一下?” “你以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步安歌忽然说道:“谭舵主受我之邀前来赴约,此行也确实非他不可,我这才宁可拘着安瑾另寻他人代替。可就算谭舵主与那位穆姑娘在云舟上一见如故,那又为何特地带她来一趟城主府?” 凤临默了默,道:“因为,那位穆姑娘有所求?” 他摸着下巴突然来了兴趣,“会是什么呢” “管他是什么,我没空理会。”步安歌淡淡道:“你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去物色个可靠的女修。” 凤临霎时哭笑不得:“合着你是真的一句话没听进去?” 步安歌一愣,狐疑道:“你认真的?” “我看着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凤临摊了摊手掌眯眼笑。 步安歌:“” 无奈揉了揉眉心,步安歌道:“理由。” “第一她是个女的,第二她已经金丹期,第三,凭我阅女无数的经验,她的年纪肯定不过百岁,而且元阴未失。” 他们这次要采的花露矜贵得很,男修阳气重,别说采摘,便是靠近之后沾上人气都会有损花露品质,唯有女修才能够尽可能地保证其原汁原味,而且是年纪越小的处.子越好。 但要去那个地方,若没有金丹期的修为,也是桩麻烦事。 这么多条件放在一起,找起来并不容易。 “来的路上看她跟妖蝠打了一架,说实话,实力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貌似擅长木系功法,对解毒也很有一套。”凤临挑着重点说。 提到这个,步安歌有些意动,凤临笑了笑道:“既然人家有所求,你顺势提出要求,不是刚刚好?那朵寒零王花,就差最后这点花露便可大功告成,你步家在百花会上可从未失手过” 步安歌了然点头。 管家亲自将人带去了步家名下的盘西客栈,挑了两间最好的上房。房中设置了两套法阵,一套用以提供灵气,一套则提供魔气,都是用灵石催动,而如今房中充斥着的正是浓郁的灵气。 “有劳管家。”谭伟淡淡点头。 管家忙摆手道:“谭舵主不必客气,小的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退。” 待到管家走后,谭伟轻叹一声:“丫头,真对不住,都是我出的这馊主意。” 穆长宁不在意地笑笑,“谭舵主无需介怀,那位步小姐说的原也没错。” “什么没错,那女人的臭脾气我他娘的早就领会过了,不过是懒得跟她计较!”谭伟懊恼地挠头,“丫头,你放心,你那香囊我肯定会想法子给你弄过来的。” 穆长宁对那特制香囊也不是说势在必得,若能有香囊规避鬼火兽自然最好,但如果没有,她也没必要强求,大不了就一路打过去。再不济,只要稍稍放出一点神农气息,鬼火兽势必不敢轻易靠近。 不过魔域的不安全因素太多了,最后那方法只是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穆长宁没再多说,暂时在盘西客栈安顿了下来,也顺便将花都的坊市逛了个底朝天,添置了一堆在中土买不到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其中尤以玉简书册、虫卵器皿、毒花毒草居多。 等她满载而归的时候,却不期然遇上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很潇洒啊!”凤临摸着下巴琢磨道:“丹师是不是都跟你似的这么有钱?” 这一天甩出去的灵石怎么也有好几千,可谓大大客串了一把散财童子。这么大手大脚确实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她也察觉到不少关注的目光,但随后又悄然隐去。 想要随意挑衅一个金丹修士,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长宁眯了眯眼,知晓自己的行踪怕是早在别人的一手掌控之中了。 可他们没事关注自己做什么? 至于凤临这个人,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穆长宁懒得理会,看向步安歌和另一边的谭伟问道:“有什么事吗?” 凤临嘴角一抽,大感无趣,步安歌则带着完美的仪态微微笑道:“有件事,想请穆道友帮个忙。” 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待到步安歌将来意挑明,谭伟也跟着解释道:“步道友请我来,也是去帮着找花露的,可这花露只有女修能采,如今看来,你是最好的人选。” 穆长宁微微沉默了一瞬,“在这之前,难道步道友没有任何准备?” 她能跟谭伟在云舟上相遇,纯属是个意外,若是不曾在步安歌面前出现过,他怎么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实不相瞒,原先,是舍妹安瑾负责的这一环。”步安歌如实道:“安瑾冲动易怒,性情浮躁,并非上佳人选,但若能得穆道友相助,想必定当事半功倍。” 前两天步安瑾刚把谭伟得罪了,步安歌就紧接着找上门,是真如他所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穆长宁懒得深究。 不过很显然,可以不跟步安瑾同行,谭伟还是很满意的。 凤临眨了眨桃花眼道:“再过大半年就到百花会了,你也应该知道,百花会要比出个百花之首。步家此前培育出了一株奇花,只要最后再加以花露点缀灌溉,定能水到渠成,力压群芳。” 凤临毫不保留地把什么都说了,愣是没给她拒绝机会,“当然这找花露采花露都是有一定危险的,不过想来你应该也不会怕这个,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们步少城主有,就一定会满足你的,对不对?” 话是对穆长宁说的,眼睛却是看的步安歌。 步安歌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穆长宁也是一阵无语。 到底是哪来的极品,逮着个机会就去调戏别人,还男女不限! “那是什么花露?”穆长宁问道。 听到她这么说,步安歌就知道这事已经成功一半了,如实相告道:“是魔域特产的一种名为墨心暗莲的花露,此花十年开一次,只在子夜开放,绽放之时,聚气凝露,花露墨黑,能从各方面优化改造魔植,且魔植潜力越大,效果越强。”(。) 第278章 敲定 墨心暗莲是魔植一类,穆长宁对魔植了解并不算多,也确实没听过墨心暗莲的名号。 这世上花花草草的种类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她不可能全部都见过听说过,但凭步安歌说的,这种花露竟不是作用在人修身上,而是作用在魔植上的,倒是十分罕见。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嗜血妖藤也是一种带了魔性的魔藤,比起一般的植物,更是开了灵智,潜力无穷,若是墨心暗莲的花露真有这么强大的作用,那无疑便相当于是妖植的灵丹妙药,想来嗜血妖藤也能从中大受裨益。 穆长宁问道:“百花会上,谁都想拼魁首,墨心暗莲花露真这么有用的话,难道没有其他竞争者会去采摘?” “这个自然是有的。”步安歌点头道:“只是墨心暗莲无根飘摇,只有在开花之际才会浮出水面,往日时皆都沉于河底淤泥之中,找寻起来万般困难,且它的开花时间只有子夜到破晓三个时辰之长,花开谢后又重新沉入水底,若不是恰好遇上了,就要再等十年才能再次开花凝露。家父就曾有幸遇到过一次,只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墨心暗莲的踪影了。” “这么苛刻?”穆长宁讶然,“既如此,那还怎么找?” 步安歌微微一笑,看向了谭伟,“所以,就要麻烦谭舵主了。” 谭伟拍了拍胸脯,嘿嘿笑道:“我老谭炼丹天赋虽说一般般,但对灵植魔植的研究却很有一套,这墨心暗莲找起来虽然麻烦,却也有一个取巧的法子。” 他取出一只竹筒晃了晃,能听到里面“叮咚”的水声。 “这里面装的是金尾鱼,它们不爱吃别的,就喜欢吃莲花的茎块,有它们带路,找到的可能性也能大一些。” 穆长宁又问道:“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样还是寻不到,又或者,寻到了,但是年份不够,不足以开花呢?” 凤临挑眉失笑,步安歌微微看了她一眼,悠悠开口:“先前在下提过,家父曾有幸遇到过一次墨心暗莲开花,虽然它的行迹不定,但总归不会出了摩罗河这片大流域,而在下早已算好了时间,只要循着流域一路寻过去,若能寻到,只需耐心等上月余,便不怕错过开花时间,若是寻不到那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步安歌说得洒脱,穆长宁却没空感慨,反是抓住了一个词,蹙眉沉声问道:“摩罗河?” 步安歌一怔,凤临挑高了眉毛,谭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哎呦我去,摩罗河!” 其余二人俱都不解,谭伟失笑道:“得,这回撞上了。” 摩罗河是一条横跨东西的长河,穿过迷雾鬼林的中心,步安歌他们要去摩罗河流域寻墨心暗莲,势必是要进入迷雾鬼林的,而穆长宁的目的,也恰恰正是迷雾鬼林。 谭伟朗声笑道。“诶,丫头,你这回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吧?” 穆长宁抿紧唇,嘴角扬起了一丝清淡的弧度,微微点头,“我答应,但我要单独的一只特制香囊。” 蒲宴留有一份迷雾鬼林的地图,在来魔域之前穆长宁便将它记熟了,她的最终目的地,是鬼林中心的摩罗河底,而在那河底,有一个法阵,只要破了法阵,便能进入河下遗府,那里也是蒲宴在玉简中提及的地方。 虽然目的不同,不过,也算同路了。 步安歌和凤临都是聪明人,听穆长宁这么一说,立即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原来她所求的,就是步家的一只特制香囊! 那不用说,她本来定然也是要闯鬼林的! 步安歌倒没多说什么,凤临却先按捺不住地先问了起来:“迷雾鬼林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一般人都敬而远之,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的?” 穆长宁看他一眼,对方正笑得一脸灿烂,一双桃花瞳潋滟生光,含情脉脉,简直能把人溺毙在里面。 凤临的确当得龙章凤姿,风采出众,尤其身上带了一种洒脱的风流痞气,最受女修的欢迎。 不过这种性格却让人头疼,还是穆长宁最不耐烦应对的其中之一。 “干卿何事?”她凉凉看过去,淡薄吐口,别过头只当他是透明。 凤临微微一愣,摸着下巴苦笑连连,心道自己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无趣的女人哦,不对,应该说,是第二回! 虽然说性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有一点这两人倒是一样的无趣得压不出半点滋味。 凤临心中暗叹一声。 这么多年了,在万花丛中向来无往不利的凤临公子,至此只栽过两次。 一次是面前这个女修,还有一次 凤临不由看了眼身侧的步安歌,习惯性地抽了抽嘴角。 自己的好友怎么也算人中龙凤,怎么会偏偏喜欢那种调调?难道说真的只看脸吗? 凤临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不管凤临心里怎么拐过多少九曲十八弯,步安歌点头应承下来,当下便取出一只真紫色的香囊递了过去。 穆长宁似笑非笑,“步道友这么爽快地给了,难道不怕我言而无信翻脸无情?”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步安歌微微弯唇,看了谭伟一眼,“在下也愿意相信谭舵主的眼光。” 谭伟一愣,望向步安歌的目光喜悦而信任,穆长宁则轻声一笑,心道这位步少城主可真是会做人,一句话就得了他们两个的好感。 她伸手将香囊接过,一股异香幽幽环绕鼻尖,并不浓烈,反而清新淡雅。 饶是穆长宁五感六识出众,对香气敏感,也不能尽数道出这其中配方。 “何时出发?”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答应了别人的事,她自会尽力做到,只是在取到花露之后,便可以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步安歌正容说道:“就在三日后。” 敲定行程,步安歌便和凤临回了城主府,三日之期转眼便至,一行四人直接朝着迷雾鬼林的方向驶去。(。) 第279章 忘魂花 迷雾鬼林果然四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视线范围不超过五丈,偶有寒风阵阵袭来,裹挟着树叶摩挲,沙沙作响,无端有种鬼气森森之感。 谭伟轻轻皱眉,像这种阴风阵阵的感觉着实不大妙。 “如今还只是在内围,等到了中心,能见范围甚至不到一丈,有些地带还有毒瘴泥沼。”步安歌取了一炷香出来,手一抹便将之点燃,香气袅袅袭来,闻之便让人脑中一清。 “此乃驱魔香,迷雾鬼林中,除却最常见的鬼火兽,妖物魔物都不少,此香点燃,一般妖物闻到气味不敢轻易靠近。”步安歌解释道。 谭伟哈哈笑问:“这又是你步家的独门秘技?” 步安歌微微弯唇,并不否认。 花都步家,正是以香闻名,步安歌更是调香大师,对此甚是精通。 步家与天魔宫的关系密切,每年都会向魔宫进贡大批香料,其中尤其是与合欢堂、虫蛊堂和五毒堂三家往来最是频繁。 这些事,穆长宁这几天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在她看来,虽然道魔双方所习之道全然不同,甚至绝大多数道修还对魔修的某些伎俩嗤之以鼻,但天生万物,各有所长,魔域人才济济,在他们身上,也有许多值得借鉴学习之处。 此次来魔域,除了是来迷雾鬼林,也是有着交流互通、一开眼界之意。 迷雾鬼林的外围,并没有太多强大的魔物,驱魔香一经点燃,果然这一路上都很清静,省了不少麻烦。 在迷雾鬼林中,极容易迷失方向,飞行自然不是首选,可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在走了三天后,随着雾气越来越重,四人忽然停在了原地。 “往哪走?”谭伟揉揉眉心,看着周围灰蒙蒙的一片,陡然生出一股烦躁之意,只得强自按捺住浮动的心神。 穆长宁微微皱眉,看了眼其余三人。 步安歌神情严肃,凤临有些心不在焉,谭伟更是把所有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显而易见的浮躁。 穆长宁环顾四周,眸中紫光一闪而过,神色就是一凛,道:“这雾有问题。” 三人同时一怔,凤临笑了笑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们看看自己的指甲。” 三人俱都低头,便见原本粉白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青灰色,谭伟惊叫道:“这是中毒了?” 步安歌和凤临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淡定地取出解毒丹服下,凤临不由低头觑了眼穆长宁的双手,见她指甲圆润呈淡粉色,咧了嘴道:“诶,穆道友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穆长宁未作回答,凤临“啧”了声暗暗摇头。 这一路上都已经习惯了,十句话里面,她能搭理一句,那都是客气的。 可偏偏,她越是淡定,凤临就越是技痒。 他看得出来,穆长宁和那女人不一样,那人是真的拒人千里,而她,纯粹就是不想理会自己罢了。 凤临再次摸着下巴寻思,难道他的人格魅力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不行。”步安歌沉声打断凤临的思绪,“解毒丹没用。” 谭伟也道:“清心丹也没用!” 凤临看了看指甲,青灰之色丝毫不见褪去。 穆长宁沉吟片刻,取出三只玉瓶递过去,“试试这个。” 这是空间的灵泉水,自从在醉花阴中将两只泉眼种到了空间灵泉中,如今的灵泉也是一方小净池了,池水除却含有丰富的无属性灵气,还有解毒之效,至少比起清心丹解毒丹的效果好得多。 谭伟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步安歌凤临顿了顿也相继效仿,果然指甲上那点青灰色很快消散无踪。 “穆道友,这是什么,效果这么好?”凤临扬了扬已经空了的玉瓶,道:“再来一瓶呗。” 回答他的是一只带着呼呼风声迎面砸过来的玉瓶,凤临脚尖一蹬凌空旋转,绯色衣袂飘飞,动作潇洒,再落地时手中已经稳稳拿着玉瓶,眼尾轻扬,眸中带笑。 然而这笑容很快就维持不住了,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半个音。 凤临指着她瞪大眼,传音惊道:“你,你做了什么!” “你的废话太多了。”穆长宁的声音不咸不淡。 凤临嘴角一抽,还打算说些什么,便被无情打断:“如果你还想说话,别惹我。” 她就从没见过这么啰嗦又好事的男人! 凤临一噎,谭伟肩膀一抖一抖地憋笑,赶忙轻咳声压住笑意,步安歌也微微弯了唇,只是看向穆长宁的目光,不由略带深意。 若是没看错,这女修应该是在玉瓶上放了一只哑巴蛊,白花花的一条小虫,放在玉瓶上并不显眼,凤临抓住玉瓶的时候,那条哑巴蛊就顺势种到了他体内,凤临这才不能开口说话的。 近几年,步安歌对蛊虫也有些许研究,像这种哑巴蛊,已经是极偏门的了。 道修里面,会养蛊的人少之又少,会养这种冷僻虫蛊的更加屈指可数,这女修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怎样,对养蛊虫的,步安歌多少带了点好感,而且刚刚也是穆长宁率先发现了雾气的异样,步安歌心中暗叹凤临总算办了件靠谱事,向他推荐了穆长宁。 凤临嘴唇抖了半天,一甩袖别过脸彻底不说话了,步安歌笑了笑道:“穆道友,你是怎么发现我们中了毒的?” “看到的。”她修习了破妄眼,某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雾气表面上看起来和原先遇到的没什么区别,实则里面却浮动着些许暗粉色的花粉颗粒,若猜的不错,那应该是忘魂花粉,随着花粉颗粒吸入体内,越积越多,人的情绪就会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失控,到后来神智错乱。 忘魂花是一种魔植,穆长宁还是挺熟悉的,因为石年丹书中有一张丹方,九品丹药忘情丹,其中就有一味辅药,便是忘魂花。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步安歌讶然的同时眉心一蹙,“看来这附近长有忘魂花丛,忘魂花边上必有帝王蝎,大家注意屏息,随时小心。”(。) 第280章 它很好 众人点点头,越往深处走,迷雾便越来越重。 步安歌正在辨别方向,穆长宁取出启光真君赠送的小罗盘,然而罗盘指针转了几圈却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她也一时没了法子。 这时候灵兽袋里的蛋蛋忽然急切地要出来,穆长宁想了想,本也有打算不让它一直待在灵兽袋里,虽然迷雾鬼林有些不安全,不过难得蛋蛋要来外边,穆长宁也不会拘着它,大不了真到碰上危险的时候,再将它收回去。 眼前白光一闪,雾霭迷蒙间,突然多了一只体型硕大毛色乌黑发亮的大鸟。 步安歌和谭伟同时一愣,谭伟怔了会儿问道:“这是” “我的灵兽。” 凤临早在云舟上边见过蛋蛋了,虽然很想问一句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然而张了张嘴想到自己不能说话的原因,只得讪讪放弃,咬了咬牙真跟抓心挠肝似的憋屈。 蛋蛋一出来就“咕咕”叫了两声,随后便撒丫子狂奔,两只长腿跑得又快又急,穆长宁赶紧快步跟上,步安歌几人顿了顿,同样追上她的脚步。 “穆道友,你这灵兽是要去哪儿?”步安歌不由问道。 穆长宁无奈道:“我也不太清楚” 她有心想用心神联系问问,蛋蛋却只顾兴奋地边跑边叫。 这种情况,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了下嘴角不由一抽,蓦地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再将神识拧成一股往蛋蛋奔跑的方向探去,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数十里外有一大片粉色的忘魂花丛,花粉随风飘散,灰蒙蒙的雾气也染上了极淡极淡的粉色。 而在这大片忘魂花丛中,正蛰伏着一只又一只赤黑的蝎子,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只,这其中还有一只六阶,四只五阶。 忘魂花边必有伴生妖兽帝王蝎,再往前跑,就真的要掉进蝎子窝了! “回来!”穆长宁大喝。 然而她低估了一只吃货在食物面前的爆发力,蛋蛋闻言非但没有听话,反而还跑得更快了,两条大长腿交替甩出道道残影,间或掉落下一两根鸟毛,连叫声都更加高亢嘹亮起来。 穆长宁彻底傻眼。 几十里的距离并不长,帝王蝎嗅到生人的气息,一只一只从花丛中相继窜出,而蛋蛋也早已抬起一条腿,逮着一只三阶的小蝎子,“啪嗒”一脚踩住它的躯干,另一条腿则踩住它的尾勾,利嘴对准它的眼睛啄了下去。 帝王蝎是一种火属性的妖兽,甲壳坚硬,却被轻易啄出了一个大洞,而被啄瞎了一只眼睛的帝王蝎则发出一声奇异的历啸,疯狂地扭动着躯体,前鳌飞快挥动,也试图抬起尾钩。 赤黑的蝎尾之上骤然燃起火光,火舌舔上蛋蛋的腿脚,它却浑然未觉,继续对准帝王蝎的另一只眼睛啄下去,嘴尖穿脑而过。 穆长宁微微一愣,注意到它的尖嘴上有灵光一闪而过,再看帝王蝎坚硬的甲壳对它竟毫无影响,隐隐明白过来,它的技能大概是“利喙”,而帝王蝎的火焰既然奈何不了它,兴许,还有“火免”。 它本来便是从火灵谷的魔焰窟里带出来的一颗蛋,魔焰窟那个地方终年灼热难耐,按理说,它也该是火属性的。 穆长宁没来得及多想,只因那些帝王蝎已经朝着他们爬过来了,哪怕步安歌点了驱魔香都没有用。 凤临睁大眼,传音大喊道:“快给我把这哑巴蛊解开!” 这种时候,她也知晓轻重缓急,打了个响指,凤临只觉得喉间一松,有些发痒,清咳两声后已经能发声了,第一件事便是瞪她:“瞧瞧你的灵兽都干了什么蠢事!” “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先去对付那几只帝王蝎吧。” 无论蛋蛋再犯蠢再不好,总归是自家的灵兽,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至于因为蛋蛋造成的负面影响,她作为主人,自然一力承担。 凤临猛地一噎,步安歌已经去对付那只六阶帝王蝎了,而谭伟也自主找上了一只五阶妖兽。 凤临轻哼一声,挑上两只五阶帝王蝎。 步安歌和凤临皆是金丹后期,眼下应付得过来,而谭伟和穆长宁对付五阶妖兽也都不是大问题,只是剩下一百多条五阶以下的帝王蝎,就实在让人有些头疼了。 穆长宁双眼微眯,把霹雳放出来,吩咐道:“霹雳,把这些五阶以下的帝王蝎赶到一块儿。” 霹雳了然,飞升至半空,释放重重雷光电影,那些五阶以下的蝎子群很快便被圈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有些低阶的蝎子甚至被劈成了一团焦黑。 穆长宁手中抛出一座小山,轻喝道:“去!” 五指山瞬息变大,朝着一只五阶帝王蝎飞了过去,巨山快速移动间卷起道道风刃,而帝王蝎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窄小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幽绿之光,竟凭的竖起两只前鳌,巨钳上金光闪闪,朝着五指山拍去。 帝王蝎全身上下,最厉害的部分便是它的尾钩和前鳌,前鳌的甲壳最是坚硬,力大无穷,而尾钩上则带了剧毒。 五阶帝王蝎的前鳌和五指山两相碰撞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响,还有某种清脆的甲壳破碎声。 帝王蝎的前鳌竟被这么生生撞碎了! 所谓一力降十会,五指山本来就是硬碰硬的法宝,帝王蝎的钳子是硬,可再硬也硬不过它。 五阶帝王蝎摇摆着尾钩全身抽搐,随着一声又一声惨呼袭来,它周身燃起熊熊火焰,似乎在酝酿什么大招,可穆长宁却没给它发动的机会,五指山“啪”地落下来就是一记泰山压顶。 “咯嘣咯嘣”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径自祭出鲛绡帕升空,手中一甩打下十余根阵柱,又一甩扔出八面阵旗,分别插在了八个方位。 一道又一道的灵诀飞快打下,地面亮起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八方幻杀阵,启!” 八面阵旗各自亮起一道光柱,光柱往上延伸,于顶端汇聚闭合,形成一个金丝囚笼,正好将霹雳圈禁好的帝王蝎群牢牢困在里面。 囚笼之中,蝎群只看到眼前的景物忽然间全变了,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这让它们既不解又惊慌。 而这时,天上降下了无数雷电,一道一道尽数劈在它们身上。 布下这样的大型杀阵,穆长宁能够清晰地感到体内灵力的迅速流逝。她扔了粒血灵丹入口,待到灵力补充完毕,更是加快收割帝王蝎的性命,速战速决。 其余三人的战斗也几乎已经到了尾声,在看到她露了这么一手时,皆都面露惊讶。 不是说好的是个四阶丹师吗,竟然还会这种大型杀阵? 凤临这一迟疑,两只五阶帝王蝎立刻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四只前鳌狠狠插在地面,地上霎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大片赤红火焰冲天而起。 凤临手拿一根九节长鞭,狠狠一甩,火焰霎时被一分为二,他卷起一只蝎子抡了圈,甩至半空,随后手臂微抬,一支袖箭从长袖中激射而出,把帝王蝎钉死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正欲如法炮制地解决掉另一只,凤临猛地发现一只体型硕大的大鸟“噔噔噔”跑了过来,他赶忙收住去势,这才不至于误伤。 “靠!”凤临忍不住骂娘。 到底是哪里来的坑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蛋蛋跑来后却是先呆呆望了凤临一眼,一低头对准帝王蝎的眼睛就啄了下去。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这只帝王蝎还没死呢,又比蛋蛋高了一阶,一摆尾一侧身,躲过它的利喙,尾钩直直地朝着蛋蛋扎去。 凤临袖手旁观,完全没有要插手或是帮忙的意思。 这坑货自己跑过来的,关他屁事! 就在帝王蝎的尾钩就要扎到蛋蛋身上时,一束灵丝缠住了帝王蝎的尾钩。 穆长宁徒手抓住帝王蝎的尾巴,像抡麻袋似的把帝王蝎抡起,砸下,再抡起,再砸下。 砰、砰、砰。 帝王蝎被砸得晕头撞向,蝎子腿零零星星掉得满地都是,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淌。 三人俱都看得一愣,步安歌默了默,这才轻声问道:“谭舵主,穆道友一向如此呃,直来直去吗?” 步安歌到底是把“暴力”这两个字换了个说法。 谭舵主眨巴了一下眼睛猛然回神,讪讪笑道:“应,应该是的吧。” 凤临嘴角狠狠抖了一下,步安歌的神色却有些莫名。 帝王蝎的蝎尾末端可是尾钩,被它蛰了绝对不是件美妙的事,是以一般修士不敢轻易碰这个地方,当然,穆长宁似乎擅长解毒,确实不足为惧,可帝王蝎的尾端何其灼热,她这么徒手握住,居然不会觉得烫手? 步安歌发现这女修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不禁好奇起来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但至少有一点足以肯定,这样一个人,如果在中土,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步安歌对中土的事也是略知一二的,将近些年中土年轻一辈中风头正盛的修士一一在脑中排查了一遍,目光忽然便是一闪。 中土年轻一辈中人才济济,但出色的女修却并不多见,其中最有名的,无疑就是前不久刚打破了中土最年轻金丹修士记录的那位苍桐派女修,讷言真尊的小弟子广宁真人。 而这位广宁真人的俗家姓氏,好像也确实是穆! 步安歌侧头看了眼谭伟。 他记得那位广宁真人,早在炼气期时便已摘下四阶丹师的头衔,而谭舵主之前也确实提到过,穆道友的丹师徽章乃欧堂主亲自授予。 最年轻的四阶丹师,自然当得起这个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安瑾,确实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明确,步安歌心中已经有了底,只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帝王蝎最终被摔得瘫软在地,只剩下最后半口气。 穆长宁看了眼蛋蛋,道:“还不上?” 蛋蛋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帝王蝎的眼睛啄住吞下去。 妖兽既然选择主动进食,那只能说明,这帝王蝎的眼睛对它大有好处。 凤临嫌弃地看了半天,轻嗤道:“我说,穆道友,你的实力出色,毋庸置疑,可怎么灵兽就这么的” 忍了忍,他才将“废物”那两个字吞下去。 这只鸟就是只坑货!坑货! 穆长宁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轻抚着蛋蛋的毛发,眸光冷淡,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道:“它很好。” 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非常好。” 凤临忽然一愣,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穆长宁看了眼刚刚被她抡起来甩的那只帝王蝎,蝎子背部已经裂开,里面有一团白色的绒状物,扒开细看后才发现那是一坨还没完全孵化的蝎子卵。 高阶妖兽繁殖不易,能在这只五阶帝王蝎的身体中找出蝎子卵已经很难得了,而无论什么虫卵,都是养蛊的好材料。 穆长宁抬头看了眼凤临,指着问道:“这些蝎卵你要不要?” 不管怎样,这只帝王蝎本来是他的目标,不过是后来被她中途截胡了,虽说最后死于她手,总归还是询问一下为好。 凤临眼睛一眯,眉梢一挑。 他又不养蛊,虫卵这种东西,要来何用? 吃吗? 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想到先前被她用哑巴蛊整了一顿,凤临心里还是有气的,轻哼道:“怎么,你想要?” 穆长宁并不否认,凤临看她不咸不淡的模样就觉得牙疼。 想要就要,想拿就拿,道修就是他娘的麻烦! 不知为何,原先想时不时挑逗的心思一下子没了,他基本鉴定完毕,此人三无,无趣无聊无味,搞得他也没兴趣了。 “拿走拿走,这种东西谁爱要谁要去!”凤临不耐烦地挥手。 穆长宁微微颔首后便回头将蝎卵都收起来,顺便采了几株年份还不错的忘魂花,步安歌谭伟和凤临也都各自采了几朵。 步安歌抬眸望了眼方才布了八方幻杀阵的地带,被雷劈成焦炭的帝王蝎尸体此刻正堆积在一起,还在丝丝冒着黑烟热气。 “想不到穆道友的阵法造诣也这般出色。”步安歌轻声笑道。 “算不上什么造诣,我会的也就那么几个。”穆长宁将忘魂花放进玉盒中,道:“此处血腥味太重,即便步道友有驱魔香也会引来其他妖兽,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谭伟抓了抓脑袋叹道:“可是,已经迷路了啊”(。) 第281章 寻找 穆长宁看了看周围,此地的迷雾浓重,除却就近的忘魂花丛,基本看不到别的东西,然而这里也才只是刚刚靠近内围而已。 蒲宴给的地图很详细,从刻录绘制这副地图到现在,绝不会超过百年的时间,而迷雾鬼林向来人迹罕至,也不太可能出现沧海桑田的大变化。 穆长宁细细回忆了一下,在内外围的交界地带确实有这么一片忘魂花从,接下来只要再往西北方走,便能进入内围。 她看向步安歌问道:“步道友是否能确定西北方的位置?” “西北方?”步安歌顿了顿,点头道:“在下试试。” 就在步安歌用罗盘定位之时,蛋蛋低头蹭了蹭她,朝着一个方向迈开几步,脑海中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主人,这边。” 穆长宁蓦地一愣,反应过来后讶然道:“你能识别方向?” 在这里,连罗盘指针都不管用,以至于方向感一向不好的她,真觉得有些棘手。 蛋蛋跺了跺脚点头,又迈开几步,穆长宁默了默对其余三人道:“各位,走这里。” “跟着这只蠢鸟?”凤临第一个表示怀疑。 穆长宁抿唇未语,步安歌轻笑道:“有劳穆道友带路。” 凤临偏头看了他一眼,挑高了一边长眉,传音道:“安歌,你难道真信那只蠢鸟?还有,她怎么就知道是要往西北方去了?” 收了某些玩闹的心思,凤临也开始深究这其中细节,只是再也不似原先一样,逮着她追问个不停了。 “穆道友自然有穆道友的法子。”步安歌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笃定。 他信的不是那只鸟,而是穆长宁。 若他猜测的没有错,这个女修真的是广宁真人的话,那她总会有些不知名的手段的,而且他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合适的办法,试一试又何妨。 凤临“啧啧”两声,谭伟当然没什么意见。 蛋蛋跑起来还是很快的,随着迷雾越来越浓重,几人聚拢到了一块儿,牢牢坠在它后面才不至于跟丢。 穆长宁时不时丢出几只蛊虫作为犒劳,蛋蛋跑起来就更得劲兴奋了。 步安歌眸光闪了闪,还是忍不住道:“道修养蛊的不多见,在下恰巧也认得几位擅养蛊虫的朋友,穆道友的虫蛊竟也不必他们的差了。” “过奖。”穆长宁淡淡说道。 她养的蛊虫虫卵大多都是从冥泽魔君那里得来的,还有宫无忧给的碧血金蚕蚕卵,一部分用来炼蛊,一部分则专用来繁殖。 虫卵的品阶好,自然养出的蛊虫也好。 冥泽魔君那本养蛊秘术上所出现的虫蛊,只要有条件养的,穆长宁都试过了,包括给凤临下的哑巴蛊,这种偏门的也都留存着。 当然,对于蛊虫的使用,她肯定是比不过虫蛊堂魔修的。 一开始她也只是养来给自己的灵兽当食物而已,后来也用来代替某些符箓作为攻击手段,甚至某些稀奇古怪的虫蛊,有时还能起到出人意表的作用。 穆长宁不愿多谈,步安歌也没再细问。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重,空气也越来越湿润,昭示着他们正在逐步靠近中心的摩罗河,一路上也开始有碰上某些不惧驱魔香的高阶妖兽,合四人之力,对付起来都不是大问题,反倒是他们各自的储物袋又厚实了一些。 如此走了半个多月,穆长宁放开神识已经能触到摩罗河边沿,继续往前,也隐隐能听见潺潺水声,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喜。 穆长宁将蛋蛋收回了灵兽袋,步安歌感谢道:“有劳穆道友。” 凤临不由轻声嘟囔:“竟然真的管用” 穆长宁淡淡一笑,立于河边,遥遥望去。 迷雾鬼林的河段水流并不迅猛,河面很宽,足有百丈,河面雾气氤氲,水声叮咚作响,重重水雾阻隔了视线,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底下泛着白浪花的河水。 “谭舵主,麻烦你了。” 步安歌望向谭伟,谭伟了然会意,拍着胸脯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从竹筒中倒出几条金黄色的金尾鱼,金尾鱼跳进河水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只与谭伟保持着一丝心神联系。 “下游多分支河段,我们先从这里往上游找,若是能找到墨心暗莲的茎块,只需耐心等待花开便可,若上游处没有,咱们再往下游处找,尽量小心不错过每一条支流。”谭伟指着水流的流向说道。 步安歌点点头,“仔细算来离墨心暗莲开花还有四月有余,这期间将这片摩罗河流域翻遍并非大问题。” 他说着取出一只小瓶,将瓶中淡粉色的液体悉数倒在岸边一棵高大的红杉木下,幽幽香气经久不散,若是过后他们原路返回,步安歌很快便能找准位置。 穆长宁微微皱眉,“步道友,你这标记会不会太显眼,虽说鬼林中心人迹罕至,但也不排除会有人来,若是被发现了或是动上什么手脚,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花都百花会算是一场盛会,很多大家族都想争魁首,他们来取花露这件事,未必不会有人知道。 步家擅长制香,这香又如此明显,还能让人猜不到是谁的手笔? “穆道友说得有理。”步安歌无奈一笑,“不知穆道友有何妙招?” 穆长宁取出一只小虫蛊,放在树干上,“如此便可。” 那只虫蛊全身灰扑扑的,不声不响,在树上也丝毫不起眼,让人以为就是一条普通的虫子,又因为蛊虫本身没有任何灵力或是魔力的波动,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这便是虫蛊的方便之处了。 步安歌微微一笑,“还是穆道友想得周到。” 他将那残香收拾了,四人便沿着河道一路朝上游走去。 只是在他们离开过后半月,又有一行人经过此地,三男二女的组合,为首是一个一身红裙英气十足的金丹中期女修。若是穆长宁和谭伟在这里,还能认出来,这一行人中有个玄衣男子,正是他们原先在云舟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修。 红裙女子蓦地停下脚步,另一名蓝裙女修疑惑道:“阿衡,这是怎么了?” “他们已经来过了。”女子低声说道,眉间微凝。 “什么!”蓝裙女修不由讶然,目光流转,不解道:“何以见得?” 红裙女子走到了一棵红杉树下,闭目轻嗅,薄唇微启缓缓道:“步家特制的百里香,虽然已经处理过,气味淡得可以忽略,但也瞒不过我的鼻子。” 几人面面相觑,并不怀疑她所说的话。 花都步家为一城之主,占据城主府,以制香闻名,可另外,也有一家大家族周家的制香调香本事丝毫不逊于他们。 这位红裙女修便是周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全名周自衡。 百花会在即,周自衡新培育出一株毒花,自信并不会比步家的差,只要再拿到墨心暗莲花露,步家蝉联历来百花会魁首的步伐定会被中止打断,如此一来步家在花都的威望也将大打折扣。 她对此可是十分期待的。 周自衡轻笑道:“想必先前那一片忘魂花丛里的大手笔,也是他们的杰作。” 蓝裙女修的脸色有些难看,紧紧皱起眉:“他们究竟有几个人,那可是蝎子窝,居然就这么一锅端了?” “是杀阵。”玄衣男修抬眉道:“大多数帝王蝎都是被杀阵杀死的,他们找来的帮手中,应该有精通阵法之辈,而且还是道修。” 这名玄衣男子名为邵谒,对追踪寻物颇有一套,是周自衡请来的帮手。 莫名的,邵谒想到了月前在云舟上见到的那两个道修,虽然往来花都的金丹修士不少,不过,那两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他们找来了什么帮手”蓝裙女修喃喃自语,片刻后又轻笑起来,自信道:“不过没关系,采花露的只能是女修,步安歌再怎么能干,他又不能亲自上阵,而步安瑾的实力虽说不错,可凭我们两个,难道还对付不来吗?” 周自衡眸中冷光一闪,“既然大家目标相同,早晚是要狭路相逢的,凡事还是不要妄下论断,先找到墨心暗莲的位置再说。”她轻哼道:“花露,我势在必得!” 穆长宁一行四人沿着河流在上游转了大半个月,金尾鱼却没有任何收获,期间穆长宁一直在勘测地形,蒲宴所说的那个遗府是在一处三叉支流的交汇处,然而很明显并不在上游处。 “看来上游是没有了,我们快去下游。”谭伟肃容道。 回程的路快了许多,不过七日便已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穆长宁将那只树干上的蛊虫收回来,听它汇报这一个月来的事,不由一顿,道:“有人来过了,五个人,三个男修,两个女修。” 步安歌对此并不意外,凤临笑了笑道:“肯定是周家那女人。” 他促狭地看了眼步安歌,“那女人还真是不死心,一路追着你跑!” 步安歌微微皱眉,不理会凤临的调侃,只是问道:“来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 “半个月前,往下游去了。”穆长宁说道。(。) 第282章 鬼蛾 “半个月?”凤临寻思一番,扯着嘴角轻笑道:“她还挺有本事。”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周自衡既然走到了这里,自然有她的法子去寻墨心暗莲。 说实在的,若不是步家跟魔宫交情不浅,又占了城主府,周家跟步家应该是难分轩轾的。 他看了步安歌一眼,挑眉道:“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早料到了。”步安歌勾唇淡笑,“下游的分支繁多,他们未必就能找的到,再者,即便是找到了,花期未至,至多,就是再打上一场。” 进鬼林来采花露,倒也不是说人越多越好,若是如此,仅凭步家的号召力,哪怕是结丹修士,步安歌也可以一招一大把,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可靠、有用。 至少到目前为止,步安歌对自己这一支队伍还是比较满意的。 “继续吧。” 一行人朝着下游绕去,正如步安歌所说,下游支流繁多,哪怕是一条小河道,他们也不能放过。 行进了一个半月后,一行人停在一个分叉的河道口,凤临蹲下身子观察了半晌地面,抬头笑道:“这条支流可以不用看了,去对面。” 凤临虽然性子有点不着调,但他既然被步安歌特意请来帮忙,可不仅仅靠的是两人之间的交情,他对微小事物的研究观察自成一体,许多容易被人忽略遗漏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穆长宁低头扫了眼,河边的泥土松软,其实是极容易留下脚印的,哪怕修士使了轻身功法,依然会有些许痕迹,然而这条路面上,完好无损,好像近期根本便没人曾踏足过。 但这也只是她看来如此,其中真正存在的细微差异,凤临全能察觉到。 所谓见微知著,便是如此。 这一路上穆长宁已经看得不少了。 凤临拍了拍手站起身,“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这一路边走边抹掉痕迹,原本不明显的东西都被刻意放大了,照目前看来,这条支流往下怕是没有任何收获,所以都原路返回了,而且从此地离开应该还没到三天。” 虽说多了个潜在对手,但是也方便了他们找路。 四人二话不说飞到对面,随着河道一直走到了一片环山合抱处,山间有一条缝隙峡谷,山缝幽暗,河浪一下一下拍到山壁上,使得四壁都被打磨地十分光滑。 互相对视一眼后,四人各自取出了法宝在手,却并不选择飞行,而是从这峡谷的山缝中淌过去。 如这种幽暗逼仄又潮湿的地方,极可能生有某些蛇虫,一个不留神沾上了身,又会是一桩麻烦事。 山缝的宽度足以能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凤临随手取出一只小舟,小舟见风便长,直到山缝能容纳的最大限度时方才停下,步安歌和凤临在前,穆长宁则和谭伟断后,脚下的水流湍急,小舟不用人操控也能走得十分稳当。 山缝中黑乎乎的一片,顶端还时不时有水珠子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混着某种泥土河水的腥气。 步安歌微微蹙眉,“有血腥味。” “看来他们中有人受伤了。”凤临摸着下巴道:“这里面会有什么?” “无论是什么,凡事小心。” 山缝很长,越是往里越是开阔,除却幽暗以外,还有浓重得化不开的迷雾。流水淙淙,阴冷刺骨,穆长宁抿紧薄唇,总觉得有种芒刺在背之感,可再待她用神识碾过山隙的每一寸角落,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噗噗,噗噗。 穆长宁耳廓微动,极轻微的声音传进耳里,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然而等她极力去捕捉那丝动静,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断断续续。 炽虹剑已经悄然握在手里,这一路上她从没用过自己的本命法宝,仅靠五指山和缠丝束的配合,对付某些妖兽也已绰绰有余,然而在面对此前未知的危险,没有什么是比与她心神相连的本命法宝更合适的。 穆长宁闭上眼,用神识探测,用耳朵聆听,用心神感受。 那丝细微的动静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靠近,步安歌等人也早已发现了异样,只是他们也确定不了敌人的位置。 咻! 众人只感到耳边有一丝微风浮动,一根灵丝悄无声息地快速划过,以迅雷之势缠绕住了一样什么东西,然而令她惊讶的是,那只东西竟在缠丝束下又悄然消失无踪。 穆长宁微微一愣,缠丝又回到她手上,上面没;留下任何痕迹。 谭伟凑过来问道:“是什么东西?” 穆长宁细细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一只大概手掌大小黑乎乎的蛾子,眼睛很小,鲜红色,口中长着钢牙,背部有着骷髅形的斑纹。”她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它好像没有实体。” 在缠丝束缚住它的时候,竟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了。 步安歌略一沉吟,脸色骤然微变,“糟,是人面鬼蛾!” 人面鬼蛾? 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步安歌解释道:“这是一种毒蛾,没有实体,含有剧毒,被它咬上一口,若不壮士断腕,不出十息,便会毒发身亡,这也便罢了,最可怕的是,这东西,对任何结界阵法防护罩全然免疫!” 谭伟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免疫结界是什么概念? 这就意味着,只要人面鬼蛾乐意,任何防护罩都形同虚设,它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恣意穿梭往来,就连修士自带的灵气魔气护罩,也根本阻挡不了它! 而没有实体,也就代表一般的法宝法术攻击对它而言根本无用! 既打不死,又防不住! 四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虽然知道鬼林中心有危险,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东西! 咚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耳边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 似乎是突然之间,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面鬼蛾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凤临将小舟的护罩撑到极致,那些鬼蛾只是晃了晃肥胖的身子,化作一团团黑气,便毫无障碍地穿透了那层防护罩,又晃了晃重新凝为一只只蛾子。(。) 第283章 锦鲤 小舟的防护罩内,一大片黑乎乎的人面鬼蛾虎视眈眈,防护罩微弱的魔光映照下,那些鬼蛾背上的骷髅斑纹清晰可见,耳边不断响起它锐齿摩擦的咯嘣脆响。 所有人的脸色皆都一变。 但也只是瞬间的功夫,他们便从震惊中回神,也各自开始应敌。 步安歌取出一只金色大碗,大碗魔光闪烁,瞬息变大,朝着鬼蛾群扑了过去,将大部分的人面鬼蛾罩在碗中,再随手一收。 鬼蛾在金色大碗里横冲直撞,又化成了一团团聚而不散的黑气,企图冲破碗中禁制,步安歌见状忙打下一套指诀,大碗中霎时燃起熊熊黑**焰,依稀可见人面鬼蛾的身形正在实体与黑气之间不断交替变换翻滚,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噼噼啪啪声。 剩余的鬼蛾就如同被惹恼了一般,径自扑腾着朝着步安歌飞了过去,甚至越来越多的蛾子在此处聚拢。 凤临薄唇微抿,嘴角含笑,看起来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模样,然而此刻那双灼灼的桃花瞳中,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取出一根龙头拐杖,狠狠杵在小舟的舟底,以龙头拐杖为中心的一个圆圈内,顿时升起一面环形风墙,将四人包裹在内,那面风墙是由万千魔气刃构成的,只要稍稍触碰,定会被其粉身碎骨。虽不至于给人面鬼蛾构成多大的致命威胁,但总归也能暂时抵挡住。 而至于谭伟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他扔出一根红绳,红绳分为无数股,又化作万千红线,将一小片鬼蛾圈在一个红线构成的线网里,每一根红线上面都燃起灼灼火焰,细细感受过便能发现,那火焰,竟还是阴冷的冰焰。 穆长宁祭出菩提佛珠。 如人面鬼蛾这种没有实体的魔物,势必会受到佛光的影响。 山缝间陡然亮起一阵柔和的金光,那金光温暖而柔和,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金沙洒落,金光笼罩之下,鬼蛾的身形猛地一窒,一切反应都迟缓了下来。而那些正在变换成黑气的鬼蛾,在金光照耀之下,当即返回原形,甚至连被步安歌圈禁在大碗中的鬼蛾,这时都有些安静下来了。 凤临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那金色佛光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身为魔修的他自然感受极深。 这佛珠品质非凡,而它的主人,身份想必也不会简单。 凤临的神色肃然起来,哪怕是步安歌,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心中也不是没有有半分波动。不过此刻并不是犹豫的时候,趁他病要他命,人面鬼蛾被佛光制住,正是良机! 众人手中的指诀打得又快又急,穆长宁将长剑握于手中,暗红光芒微闪,一面乳白色的火墙霎时将众人团团围住。 混沌阳火构成的火墙炽烈霸道,凛凛剑势气刃夹杂其中,迸出无数火花,杀机四起。 铺面热浪袭来,烧得面色滚烫。 若非在穆长宁的控制之下,光是处在火刃壁中的三人,就会被混沌阳火所灼伤,而那些鬼蛾更不用说了。 混沌阳火至阳至烈,好像天生就是克制它们的,鬼蛾的身体几乎在碰到火墙之时便化作了一缕黑烟消散无踪,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便已无迹可寻。 凤临见状第一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步安歌和谭伟也纷纷住手,静静看着小舟上那个纤细的身影面色凛然冷淡地挥舞长剑,看着她如何大把大把收割人面鬼蛾的性命。 不过短短几瞬的功夫,在菩提佛珠的佛光普照和混沌阳火的凶残之下,鬼蛾自动退避,不在靠近,穆长宁将炽虹剑收回体内,却继续保持这佛珠浮在众人头顶,撒下灿灿金光。 回头看见那三人无一例外地定定盯着她看,穆长宁也没说什么话。 谭伟唏嘘一声,暗道这些年这丫头的成长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凤临挑着眉笑道:“穆道友还真是深藏不露。” 那种乳白色的真火,绝不可能会是修士的真火,而那火焰中所蕴含的疯狂力量,除却天地奇火,凤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解释。 一边惊讶的同时,凤临还真有点佩服自己的运气,不过是一时兴起,跟步安歌提了个建议,居然还捡了个宝。 关于这一点,步安歌也是感慨良多,再次暗叹凤临办了件靠谱事,也庆幸自己采纳了他的建议,弯唇笑道:“穆道友应该是广宁真人吧?” 若说原先只是猜测,那在看到火刃壁时的乳白火焰时,步安歌便可以肯定了。 兽潮之时的最后一役,除却四位化神尊者齐聚无忧城轰动了一时之外,另外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天魔宫五毒堂堂主与苍桐派讷言真尊爱徒共驭奇火,逼退胡媚妖王。 天地奇火之罕见,任何时候出现都足以吸引众人眼球,穆长宁拥有天地奇火也基本不算个什么秘密,以致如今步安歌也是靠它确定的穆长宁身份。 穆长宁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否认。 “原来是广宁真人”凤临恍然笑道:“久闻大名。” “过奖。” 几人未再多说。 有了佛光辅佐开路,这条水路走得很是顺畅,那些人面鬼蛾也没有再追上来。 小舟在山缝间行进了大约三个时辰,才算看到出口的路,而此时的水流已经放缓,开口之处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幽绿,像是一块澄净的翡翠,云雾蒸腾,水声淙淙,宛若瑶池仙境。 凤临“啧啧”叹道:“想不到这里头竟还别有洞天” 这感慨还未完,谭伟惊声道:“等等,金尾鱼突然很兴奋!” 金尾鱼喜食莲花茎块,它有了动静,那无疑便是有了墨心暗莲的踪迹。 步安歌神色一喜,谭伟笑着道:“总算是有下落了!” 由凤临架船,谭伟指挥,小舟一路朝着湖心驶去,穆长宁环顾四周,只觉得此处十分空旷,宛如一片幽谷,静谧宁人。 只是安静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步道友,除了我们以外,那位周家小姐请来的人都去哪了?”穆长宁疑惑问道。 步安歌沉吟片刻,皱了皱眉,“我们几乎是紧随其后而来,一路上既然都没有碰面,那他们不是在先前那条山缝中出了意外,自然应该也到了这里。” “他们也是有法子确定墨心暗莲位置的,对吧?”穆长宁再次问道。 步安歌微微一愣,凤临也跟着拧眉。 凝神细细一想,几乎所有人心中同时暗道了声糟糕。 哗啦啦。 水面忽的喷出一道高高的水柱,谭伟闷哼一声,面色惨白,愕然道:“金,金尾鱼被吃了!” 话音刚落,一条硕大的锦鲤跃出水面,鱼鳞金黄,色彩艳丽,体型优美,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幽冷,正定定盯着他们。 “人类,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悦耳的女声响起,锦鲤强大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人心中骇然。 这条锦鲤,已经达到八阶,竟是一只化形妖兽!(。) 第284章 谈条件 八阶的锦鲤,足以被称为锦鲤王,尤其是在锦鲤王威压尽放之时,所有人都感到手脚酸软,脑中一荡。 这是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挑战的存在,就算四人联起手来,也绝不会是它的对手。 步安歌心神激荡,半晌回过神来,抱拳道:“前辈,我等无意冒犯” 锦鲤王并不听他的解释,没待他将事情原委说明,便在原地摆动鱼尾,一圈又一圈地划动湖水,平静的湖面上卷起一个大大的漩涡,水流迅疾,小舟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漩涡而去。 “趁着我还有耐心,现在就滚!” 锦鲤王大喝一声,带着八阶妖修的全部威压。 包括步安歌凤临和谭伟在内,当下俱都胸中一窒,喷出了一口鲜血,哪怕穆长宁因为神识过人,都不免晃了晃身子。 “安歌,锦鲤王我们惹不起,趁着它还没有恶意,我们先撤,其他的从长计议。”凤临建议道。 墨心暗莲近在眼前,却出了这么个岔子,步安歌虽说有些不甘,不过好歹形势比人强,和锦鲤王硬碰硬,他们绝对讨不着好,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前辈,叨扰了。”步安歌微微拱手,祭出飞行法宝,和众人一道离开了这片湖泊,却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山缝,而是选了一个方向尽可能地远离锦鲤王。 在看到他们离开后,锦鲤王又默默潜回了水中。 “哪里跑出来的锦鲤王,墨心暗莲虽说少见,作用却很局限,又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对妖兽人修更是没有半点作用,还不至于一只八阶妖兽来守护吧?”回想起方才的压制,凤临依然心有余悸。 步安歌沉默良久缓缓摇头,“这条锦鲤王,不该出现在迷雾鬼林。” “步道友此话何意?”谭伟低声问道。 因为金尾鱼被锦鲤王吞吃,谭伟多多少少还是受了点影响的,此刻的脸色仍有些发白。 步安歌抿紧唇道:“迷雾鬼林中妖魔之物倍出,多少都带了些魔性毒性,在下虽不能说全部听闻过此间妖兽,但也有个大致了解,这条锦鲤王,妖力精纯,不似魔域之物。” 谭伟微微一愣,“步道友的意思是,这锦鲤王还是从别处过来的?” 八阶妖兽是为妖修,已经能够化为人形,实力与人修的元婴期不分上下,要说锦鲤王能从远处来到魔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穆长宁低头看着脚下的景物,神识将整片幽谷都覆盖在内。 雾霭重重间,一分一毫尽都收于眼底,映于脑中,可随着越往后探查,越是心惊不已。 四面环山,三流交汇这片湖泊,赫然便是蒲宴在玉简中提及之处,而在这片湖底,有着进入水下遗府的入口。 心思浮动间,听闻步安歌的话,穆长宁又是一怔,忙问道:“步道友,你可知锦鲤王本来应该生于何地?” 墨心暗莲无根飘摇,或许它是随波逐流刚好飘到了这里,但在蒲宴遗府的入口处,莫名多了这么一条不该出现的锦鲤王,说是巧合,穆长宁却是有些不信的。 非魔域之物,却不远万里来到此地,那是为了什么? 步安歌苦笑一声,“穆道友,在下毕竟对此不甚精通,如今不过是个猜测,你这可就难倒我了。” 穆长宁闻言微微点头,也不再强求。 只是她心知肚明,若想进入水下遗府,势必是要跟锦鲤王打上照面了。 众人在环抱群山间四处寻觅落脚处,穆长宁微微一顿,目光瞥向一处,道:“前方三十里的半山腰,有阵法波动。” 凤临眯了眯眼,断定道:“肯定是姓周的一伙人!” 步安歌沉吟片刻,再抬眸时目光已十分清湛:“过去瞧瞧。”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结丹修士而言,不过转瞬。 直到了跟前,也没见对方有半分动静,步安歌看向穆长宁,穆长宁微微点头,手中一道灵诀打向了山腰处的一面石壁。 这阵法并不算精妙,穆长宁轻易就能破开,只是这时她不急着破阵,方才打入的灵诀是一个拜访信号,若是主人愿意见他们,自会开启阵法。 片刻之后,轰隆隆一声巨响,石壁大开,露出里面临时的简易山洞,一身红衣的周自衡袖手而立,淡笑着望过来。 “步公子。” 步安歌微微颔首,凤临上前一步眨着眼睛,桃花眸熠熠生辉,笑着道:“周美人儿,有没有想我?” “怎会忘了凤公子?”周自衡笑靥如花,应对起凤临来也是得心应手。 她目光扫了圈,却没看到步安瑾的身影,反倒是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修,而看她脚下灵光闪闪,竟还是个道修! 想到己方队伍在山隙中的狼狈,周自衡不由猜想,是步安瑾没有来,还是在那山隙里出了什么意外? 可再看他们毫发无伤的模样,周自衡又是一阵纳闷。 她面上没有太多表露,眼中的情绪波动却未必能藏得住,步安歌笑了笑道:“周姑娘不请我们进去吗?” 周自衡多少猜得出步安歌打的什么心思,那条锦鲤王让他们吃了苦头,没道理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步安歌。 她微微侧开身子,“请。” 山洞中多了几丝血腥味,原来的五人组合,到如今却只剩了四个,那位蓝裙女修已经不见踪影,而除了周自衡和邵谒还算安好以外,另外两个男修都受了伤,好在他们除了脸色差了点,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没有菩提佛珠,也没有天地奇火,人面鬼蛾他们对付不来,唯有跳入水中。可即便到了水里,也同样危机重重,好不容易穿过那条长长的山缝,才算有了墨心暗莲的踪迹,偏偏,又冒出一条锦鲤王。 与他们同行的那位蓝裙女修,就是在山隙之中不慎被人面鬼蛾咬了口,毒发陨落了。 邵谒正靠在山壁上休息,在看到谭伟和穆长宁时勾了勾唇,轻吹了个口哨:“原来是二位道友。” 穆长宁和谭伟俱都有些感慨,果然这个世界小得很,这么快又见面了。 周自衡惊奇道:“邵公子认识他们?”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 “那可真是巧了!”周自衡微微笑道:“对了,怎么不见步大小姐?” 步安歌并不多谈,只道:“安瑾还在花都。” 周自衡原以为,步安歌来采花露,势必是要带上步安瑾的,可如今他把亲妹妹晾在花都,反倒跟另一个女修同行,倒真是稀罕事了。 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是这女修有何独到之处。 穆长宁注意到周自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但又很快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这两个人,分明目标相同,各怀心思,偏偏还能戴着张假面具谈笑风生。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在危险面前,哪怕前一刻还水火不容的,下一秒也能为了利益同舟共济,至于危机解除之后的纷争,那又是一番另当别论。 果不其然步安歌提出了合作。 如今离墨心暗莲开花还有一个多月,锦鲤王是八阶,不将它铲除,待到花开之际,任他们谁都无法靠近,一旦惹恼了锦鲤王,说不定还要葬身鱼腹。 看得到吃不着的感觉可不好受,走到这里并不容易,无功而返也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锦鲤并不是以攻击见长的妖兽,对方也只是化形初期,合他们八人之力,未必就拿不下它。 周自衡沉默一瞬,轻笑道:“步公子,要一起对付锦鲤王我当然没有意见,不过有些事,我们是不是也得事先说明白了?” 合作御敌是为了什么?可没道理出了力到最后却一分好处没捞着的。 彼此合作,最首要的一点,是信任。 明枪她从来不怕,暗箭才最是难防。 不把条件都谈妥了,又如何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全力以赴? 步安歌神情莫测,片刻后响起他低沉的声音:“那以周大小姐之见,应当如何?若是步某做得到,定然全力配合。” 这似乎是将决定权交到了周自衡的手上。 周自衡有些惊讶,他难道就不怕她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又或者,他当真如此自信,无论什么事都难不住他? 周自衡沉吟半晌,扬起红唇嫣然一笑,“墨心暗莲是无主之物,能者得之,你我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你也不用跟我打哑谜,干脆直接点,一局定胜负。能靠打一架解决的事,就别搞太多弯弯绕子,赢了,花露归我,输了,那就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无论如何,就这么让她灰溜溜地回去,周自衡是绝对不甘心的。 虽说她对花露志在必得,但碰上这么个情况,那大家就各凭本事说话! 她赢得起,也输得起! 凤临“噗嗤”一笑:“周美人儿还是这么的直来直去。” 穆长宁也难得见到这样的性情中人,凭的生出两分好感。 “一局定胜负?”步安歌挑眉笑问:“那不知周大小姐想怎么比?跟谁比?” “我的事,当然我自己来,至于跟谁比”周自衡似笑非笑道:“我自然不是步公子的对手,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与这位姑娘一决高下。” 她指着穆长宁说道。(。) 第285章 鲤鱼跃龙门 穆长宁微鄂,步安歌大概也没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当下轻笑起来:“周大小姐,你如今是金丹中期,而穆道友才只是金丹初期,你这要求,恐怕不合理吧?” “合不合理,你步公子心里难道没数?”周自衡一双美目波光流转,笑颜以对。 她从小养尊处优,却并非头脑简单之人,试想想,能够代替步安瑾,又一路走到这里、还毫发无伤的,要让周自衡相信这只是个普通的金丹初期女修,骗鬼去吧! 跟步安歌凤临相比,她确实差了一截,本来采花露的就只能是女修,如今倒也不妨以墨心暗莲花露为彩头,大大方方比上一场,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步安歌微微一顿,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说道:“穆道友只是在下请来的帮手,在下没法替她做决定。” 周自衡面带微笑,心道步安歌果然会做好人,他这么说,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那女修定然心生好感。 周自衡也有自己的原则,强迫别人的事她素来不爱做,当下便看向穆长宁,征询道:“穆道友,你可愿意和我单打独斗一场,便在墨心暗莲开花之日,只你我二人,其余人不得插手干预,死伤勿论。” 美人英姿飒爽,豪气干云,目光灼灼间流露出一股坚定执着,穆长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甚至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期待。 收了步安歌的香囊,帮他摘取花露,这是一开始就已经说好了的,她自然会做到言而有信,况且魔修手段不一,若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交流比斗必不可少。 越阶挑战不是没有过,周自衡的实力她不清楚,但她也绝不是怯战之人。 “穆道友,若你不愿,不必勉强。”步安歌传音道。 穆长宁看了他一眼,那张完美的面皮上瞧不出任何破绽,不论他这话是出于真心或是假意,总归这份情,她领了。 “若是步道友愿意将机会放到我手上,在下自当全力以赴。”穆长宁说道。 周自衡眼睛一亮,又转向步安歌,步安歌笑了笑道:“两位既然都决定了,步某自然没有意见。” 他点头道:“我同意。” “痛快!”周自衡拊掌而笑:“那我们便来商量商量,对付锦鲤王的对策。” 经过一番商讨,众人决定在休养七日之后,便去会一会锦鲤王。 过后凤临曾传音问起步安歌:“周自衡实力不弱,她既然敢提这要求,还能没有半点后招倚仗,你当真就放心把宝压在别人身上?万一穆道友输了,你上哪儿哭去?” 步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蝉联百花会魁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远的不说,新培育出的毒花花种,就是要敬给五毒堂的,与五毒堂保持良好的交情,便是步家的后盾保障。 多少人觊觎着这份殊荣,否则周自衡那女人吃饱了撑的跑来这里? “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不放心,但穆道友一路上给我的惊喜,足以让我吃下一颗定心丸。”步安歌缓缓道:“我有种直觉,这些恐怕还不是她的全部实力,她身上指不定还有多少底牌没有亮出。” 想到这一路上穆长宁的惊艳表现,凤临也觉得有理。 广宁真人的名号,连魔域都有所耳闻,气运天资是一回事,她若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凭什么担得起这些虚名。 “那你又放心周自衡不会耍花招?”凤临再次问道。 “不会。”这一点步安歌可以肯定,“周大小姐自有她的傲气,言而有信四个字,她还是能保证的。” “呦呦呦,还挺了解人家嘛!”凤临挑眉笑得不怀好意:“你那小美人呢?” 步安歌定定看过去,神色一下子淡了下来,清俊的眉眼间仿佛凝了一层冷郁之色。 “凤临。”他声音低哑,一字一顿,“你不要随便拿她开玩笑。” 见他真有点生气了,凤临也不再调侃,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也就随口说说。”他抚了抚胸膛,似乎是心有余悸地道:“我可还想再多活两年呢!” 步安歌抿唇不语,想到那个冰霜雪色的女子,眸子不由自主暗了暗,又很快恢复正常。 七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时间内,八人尽量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也对彼此有个大概了解。 周自衡那队伍中的另外两个男修,身材魁梧的那个叫蒋中,是个体修,另一个精瘦矮小的叫常德。 此行前去,若不将那锦鲤王击毙,那他们势必将遭到锦鲤王的疯狂报复,甚至恐怕都要葬身于此,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片湖还是一样的水平如镜,幽绿如翡翠玉石,穆长宁望了眼湖面,想到这下面暗藏的遗府,心情也有些激动起来。 按捺住波动的心神,穆长宁警惕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随着他们踏着各式飞行法宝靠近,湖面中心泛起圈圈涟漪。 冲天水柱高高拔起,洒落满湖雨点,风起云涌,雾气尽散,锦鲤王浮出水面,硕大的身子大半都已露在外头,鳞片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眸中更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人类,我早就说过,让你们离开这里!” “前辈,我等为取暗莲花露而来,并非有意冒犯。”步安歌试图解释,若是锦鲤王不听,那就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锦鲤王真的是气狠了,尖声大叫,水波翻滚间,一黄衣貌美女子踏浪而来,一双纤细柔美的手于半空轻轻一划,带动万千手影,混着重重巨浪,一波波袭来。 所有人都已将法宝拿在了手中。 谭伟大刀猛斩,灿灿金光直冲云霄,划开道道水幕;凤临手执九节鞭,挥舞如银龙,径自朝着那巨浪手影狠狠抽去;步安歌手执鸣风琴,琴弦拨动,声声震人心魂,面前水幕不进反退,轰然碎裂。 一波攻击被拦下,紧接着又是成倍白浪袭来。 穆长宁素手一挥祭出五指山,巍巍高山挡下巨浪,周自衡眸光冰冷,双手齐挥,腕上十个银环脱手而出,于空中交织成一个奇异的图案,魔光大绽间,所有升腾而起的水柱巨浪皆如一瞬破碎的玻璃,化作无数雨点纷纷扬扬洒落。 锦鲤王微微一怔,却是在一瞬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们又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蒋中的拳头舞得虎虎生风,凭空出现万千金色拳影,一股脑朝着锦鲤王冲去,常德的法宝是一把黑色镰刀,他举起镰刀,半空忽的出现一把巨型镰刀影像,又猛然落下。 邵谒拿起一只锯齿飞轮,飞轮快速旋转而去,残影道道,伴随呼呼破空之声,宛如割麦子一样,顷刻间便能收割大片。 三击齐发,锦鲤王侧身一躲,却恰恰好落入一张藤蔓大网里。 金丹修士编织的大网,又如何困得住八阶化形妖兽? 锦鲤王只需随手一抓,那大网便碎成齑粉。 然而穆长宁可没指望它能困住锦鲤王,在锦鲤王忙着扯开大网的瞬间,鸣风琴上七弦弹出,每一根皆都带着凛凛杀意,削铁如泥。 锦鲤王长袖一甩,十数片金色鳞片飞出,每一片皆都薄如纸、利如刀。 琴弦被鳞片截断,九节鞭化作的银龙又咆哮着朝她冲来,锦鲤王神色一凝,素手一抓,银龙便惨叫着化作点点魔光消散,然而这时她的后背却被一套拳影击中。 “啊!”锦鲤王惊呼一声,身子微微向前倾。 这一丝的破绽正给了众人可乘之机。 锯齿飞轮一分为九,从四面八方袭来,巨型镰刀狠狠斩下,锦鲤王召出的水浪皆被飞轮打散,玉臂又被镰刀命中,带出一串血珠子。 “你们都该死!” 锦鲤王勃然大怒,双目染成赤红,手心金光大绽,可还未待她使出什么绝招,周自衡的银环便朝着锦鲤王打去,一部分银环被打散,却又有一部分套上了锦鲤王的手脚脖颈。 周自衡喃喃念起咒术,银环魔光大绽,迅速收紧,锦鲤王才聚集的金光刹那溃散。 谭伟见状蓦地扔出一根红绳,口中轻喝:“去!” 红绳箍在了锦鲤王的腰间,黄衣下的柳腰盈盈一握,谭伟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手中打出几道灵诀。 红绳上燃起熊熊冰焰,锦鲤王身形抽搐,倒在浪尖翻滚,叫声不断。 “浴火凤凰!” 一只乳白色的火凤冲天而起,直直落在浪尖上的锦鲤王身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水火相融间,升腾起大片大片水雾,阻隔了众人的视线,唯听得一声塞一声凄厉无比的利啸,再之后,又逐渐归于平静。 银环、红线、飞轮皆都回到了各自主人的手上,除了步安歌几人外,周自衡一方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穆长宁。 方才那只乳白色的火凤,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周自衡神色一凛,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个女修,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我们是成功了吗?”谭伟喘息着问道。 合八人之力,怎么也该给锦鲤王重创了吧,何况锦鲤王本来就不是什么以攻击见长的妖兽,那便更是方便他们行事了! “不对劲。”穆长宁脸色微变。 脚下的湖水像是忽然沸腾了一般咕噜噜冒起泡泡,云雾聚集环绕,伴随着某种奇异的怪叫声。 轰—— 数道水柱冲天,拨云见日,水柱消散后,湖面上竟架起一座灵光闪闪的七色彩虹桥,已经变回原形的锦鲤王被浴火凤凰灼烧地体无完肤,浑身焦黑血肉模糊,却还是甩动着强有力的尾巴,一跃而起,翻越了七色彩虹桥。 穆长宁蓦地瞳孔一缩,惊声叫道:“鲤鱼跃龙门!”(。) 第286章 锦鲤王的主人 天空之上,雾气汇聚,祥云堆砌。 跨过了七彩虹桥的锦鲤王一飞冲天,跃于云端,碎金般的阳光洒落,锦鲤王浑身沐浴在一大片金阳之下,身形被迅速拉长。 尖尖的脑袋变成了龙头,圆乎乎的身子化作龙身,鱼鳍则转为四爪。 焦黑的鳞片再次金光闪闪,覆满整个龙身,于云间翻滚。腾云驾雾之际,一阵低沉的龙吟声在众人脑中响起,所有人顿感脑中一痛,喉间腥甜,全身无力。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 震惊不足以形容众人此刻的心情,在漫天庞大的龙威之下,周自衡的身形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站立不住,口中讷讷说道:“这条锦鲤王,化蛟了” 八阶的锦鲤王,和八阶的蛟龙,能一样吗? 若说合他们八人之力,还能够勉强制住甚至击杀锦鲤王的话,那么在面对八阶的蛟龙时,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这种血脉高贵顶尖的异兽,自有其独到之处。 “寻龙渊”步安歌喃喃低语:“这条锦鲤王,定然来自寻龙渊!只有寻龙渊的龙息之地,才能孕育出这样变异的化龙锦鲤!” 穆长宁微微一愣。 寻龙渊是大泽太阴的一处险地,据说那里曾是一处群龙聚居的龙穴,如今时日已久,已无从考证,但生活在那的某些妖兽,确实多多少少还是含有几丝龙族血脉的。 生在寻龙渊的锦鲤王,跑到了魔域的迷雾鬼林来,还恰恰好守在蒲宴的遗府之外。 太阴是付家的地盘,以蒲宴和付景宸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锦鲤王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个巧合! “现,现在该怎么办?”体修蒋中颤声问道。 龙威之下,他们全身酸软,难以动弹,更别说是反击了。 往日里运筹帷幄的步安歌和周自衡也一时没了主意,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任他们如何机关算尽,都无计可施。 “化龙锦鲤,定然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过后它定后继无力,若我们撑下这段时间,兴许,还有一丝机会”步安歌快速镇静下来,仔细分析。 可现在难就难在,要如何才能撑住! 没给他们过多的考虑时间,脱胎换骨后的锦鲤王于空中盘旋,吞云吐雾,仰天大吼。 龙乃神兽,万兽听其号令,那阵阵龙吟声霎时化为无形的声波,带着无尽的能量冲击,一圈圈从这片幽谷朝着外层层涌去,引得迷雾鬼林所有妖兽匍匐响应。 一时间,百鸟争鸣,万兽齐喑。 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好像交织成了一首催魂夺命曲,所有人都被这滔天威压压趴在地上,心脏砰砰直跳,随时都要跳出嗓子眼,或是轰然炸开,胸口窒闷烦躁,脑中剧痛无比,张口便呕出大口大口鲜血。 根本不用锦鲤王做什么,光是这蛟龙威压,和万千妖兽嘶吼之力,便足以令他们无法招架了,再往后,不出片刻,兴许他们就要在这重重音波之下,爆裂而亡。 穆长宁的喉口涌上厚重的血腥味,以她的神识强度,在这群人里面已经是影响最小的了,可饶是如此,也压根抵挡不了眼下的无尽压力。 鲤鱼王和蒲宴什么关系她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不能坐以待毙! 她还要进水下遗府! 锦鲤王尚处在狂躁状态,即便她使用空间画卷也无法收住它,而以她的修为,想收住八阶锦鲤王也是痴人说梦。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一个方法了 穆长宁将脖子上的帝女玉摘下,全身灵威一息尽放,脚踏鲛绡帕腾地升空。 神龙乃神兽,可神农,却是造兽之主! 龙威在触及到她本身的神农灵息之时便自动退避两侧,穆长宁毫无压力地飞跃云端,近到锦鲤王跟前。 锦鲤王微微一愣,内心深处某种悸动不安悄然而生,这种情绪来得毫无道理。 面前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竟让它感到了一丝害怕,仿佛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天性本能,让它不由自主地敬畏,想要匍匐拜倒在她脚下! 这个女修锦鲤王印象深刻,方才那只乳白火凤,就是她给弄出来的,若非他们二者修为相差实在悬殊,它说不定就真要死在她的手里! 这群人修,让它吃了这么大的亏,它一个都不会放过,然而眼下的状况却十分奇怪。 “你干了什么!” 锦鲤王厉声大喝,湖边的谭伟、常德、蒋中几个修为比较差的,已经被震得晕死过去,步安歌凤临几个也俱都面色青黑,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穆长宁祭出帝女玉,从帝女玉上亮起一层薄薄的青光,将一龙一人包裹在内,也将龙息和神农之息阻隔在隔息结界之下。 少了龙息的影响,迷雾鬼林中沸腾的生灵很快便安静下来,步安歌几人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神智尚且清醒的几人纷纷抬头,见到那一人一龙对峙的情形,心中骇然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条蛟龙,竟然还没有对她下手! “你们,还不赶紧走!” 脑海中响起穆长宁的声音,步安歌微抬眼皮瞅了眼,架起谭伟便和凤临远离这片碧湖,而周自衡紧攒秀眉微抿薄唇,同样毫不犹豫地带上人便跑路。 “往哪逃!”蛟龙尾一甩,锦鲤王又要追上去,却见穆长宁直直挡住它的去路。 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经化蛟,然而对这女修似乎没有任何影响,更甚至,它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锦鲤王咬牙切齿,张口便吐出一团金光,这团金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杀气,这些人修中任何一个,触之皆得粉身碎骨。 然而金光就这么堪堪擦过穆长宁的发丝,未留下半丝痕迹。 锦鲤王心中大骇,惊愕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要跟你谈谈。”穆长宁面色平静地说道。 锦鲤王哼哼冷笑,“我没什么跟你谈的!” 它就不信,凭自己还办不了她! 锦鲤王龙口大张,朝着穆长宁咬了过去,穆长宁眉心微皱,侧身一避,脚尖在它脑袋两侧的须髯上轻轻一点,已然跃至龙首,双手握住了它一根龙角。 锦鲤王就像被抓住了什么痛脚,霎时激烈地挣扎起来,在云间盘旋翻滚,誓要将她甩下来。 穆长宁早年经过雷电淬体,又在启灵丹下反复重塑肉身,血肉的强度比起同阶修士不知高了多少,哪怕如今它骤然发力,穆长宁也只是死死拽住锦鲤王的龙角,说什么也不放开。 步安歌凤临周自衡回身望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条黄金蛟龙在云海之间起起伏伏,而一个碧衣女子此刻正挂在它的龙角之上,身形飘摇不定,却从不曾松开手,目光自始至终的坚定果决。 周自衡心中凛然,平心而论,若是自己在那样情况下,可能做到如此? 别说其他的,便是在那漫天威压之下,想要近到蛟龙身前,她都做不到! 这方数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穆长宁真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倒腾地吐出来了,她抓得越是紧,锦鲤王就越是起了逆反心理,不将她甩下来决不罢休。 龙角上的棱角磨破了掌心,鲜血顺着龙角一点点往下淌,锦鲤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脑袋,浑身一抽,痛得长长哀鸣惨叫一声,竟就这般从高空直直地坠落下来,栽进湖水里,砸出一排排巨浪。 巨浪渐渐平息,湖面还泛着圈圈涟漪,却再没有其他动静。 步安歌和凤临面面相觑,等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周自衡和邵谒默了默也同样跟上。 碧湖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平静无波,无论是化蛟的锦鲤王,抑或是穆长宁,皆都不见踪影。 “穆道友?穆道友你在哪?”步安歌高声喊道,无人回应。 四人心中一震,邵谒愕然道:“她,她该不会跟锦鲤王同归于尽了吧?” 话音刚落,碧湖上忽然金光大绽,四人连忙踏着飞行法宝离开远远观望,便见湖面中心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好像湖底突然开了一个大洞,湖水顷刻间朝着洞口涌去。 几人面面相觑,在碧湖水位下降了三分之一后,漩涡也没了踪影。 穆长宁重重摔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浑身酸痛不已,她的不远处,锦鲤王也像是条缺了水的鱼,在原地扑腾着身子。 二人从高空坠落后,锦鲤王就重新变回了锦鲤模样,还是一身的焦黑,像刚从烧烤架上扒下来似的。 化蛟废了它全部的妖力,锦鲤王已经再没了反抗的力气,穆长宁顺势找到了遗府的入口,按照蒲宴玉简中提及的,破开她留下的禁制。 到现在,她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解开,主人的禁制?” 锦鲤王出气多进气少,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很,可话中的意思却让穆长宁猛地一惊。 “你说什么?主人?”她艰难地爬起身子,定定看着它:“蒲宴是你的主人?” 锦鲤王原本正翻着白眼,闻言蓦地转过了头,木愣愣地眨眨眼,不解道:“你为何会知道,主人的名字?”(。) 第287章 蒲宴的神识 “蒲宴,是我的养母。” 穆长宁将原委道来,锦鲤王犹自不信,直到她将蒲宴给的那枚玉简拿出来,锦鲤王蓦地沉默下来,好半晌,方才哑声问道:“主人她陨落了?”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锦鲤王依然还是满心满眼的期待。 穆长宁默了默后微微颔首,锦鲤王忽然闭上了眼睛。 都说鱼是没有眼泪的,穆长宁不知道对于妖兽是不是同样如此,但至少锦鲤王此刻的伤心不假。 暗室中静谧的氛围很容易让人沉浸在回忆里,穆长宁靠着墙壁休息恢复,耳边便是锦鲤王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它的叙述里大概知晓了一些事。 锦鲤王名为云锦,是蒲宴曾经的灵宠,只是在百年前,云锦化形成功之后,蒲宴便与它切断了主仆关系,不再拘着它,让它返回寻龙渊放它自由。 那个时候的蒲宴一直在太阴凤凰谷,每年云锦都会跑来凤凰谷住上一段时间,包括她和付景宸的女儿付岚音的出生,云锦都是清楚的,它还保证,以后它要陪着小主人一起长大。 只是很不幸,付岚音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在那之后,蒲宴便忽然离开,不说付景宸遍寻不得,云锦也因着主仆契约的解除,感应不到蒲宴的去向。 八阶的锦鲤王,足以成为一方霸主,可是随着主人看遍了千山万水,便愈发觉得寻龙渊的日子枯燥乏味。 云锦终是离开了寻龙渊。 已是八阶的妖修去哪都不成问题,云锦一个人也走过了不少山山水水,在大约二十年前,沿着摩罗河一路西行,竟这般闯到了迷雾鬼林。 虽说主仆联系已断,可好歹云锦在蒲宴身边许多年了,对蒲宴的气息极为熟悉,循着气息到了这方碧湖,就发现了蒲宴布下的重重禁制。 “主人既然在这留了遗府禁制,说不定还会再回来,即便她不回来,我也得在这里为她守着,不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类闯进去。”云锦恨恨地说着。 穆长宁不由扶额,心道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看着云锦体无完肤,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穆长宁拿出几粒丹药想给它喂下去,云锦却扑腾着尾巴窜得远远的。 “你,你离我远点!”云锦的目光里还有些许惊惧,尤其在闻到她手心浅淡的血腥味时,全身都不对劲了。 穆长宁只好将药瓶放在地上,把帝女玉重新戴上,又简单处理了一下,那边的云锦已经把丹药都吞下去了。 “你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龙威对你全然无用,而且” 而且还好像,天生相克一般! 穆长宁不打算多做解释,既然云锦对她构成不了威胁,而她也已经进了遗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吞了几粒丹药缓缓站起来,穆长宁伸出手,一道白光闪过,混沌阳火残留在云锦体内的些许灼热之气被她收回。 这些灼热之气不会致命,却一时难以消散,还会妨碍阻挡云锦的伤势恢复,就像慢性.毒药一样,一点点蚕食它的身体。 云锦顿时感到浑身一松,舒畅了许多,穆长宁淡淡道:“你在这先休息会儿吧。” 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再说,默默一边呆着去了。 穆长宁取出夜明珠,沿着长长的廊道往里走。 地面潮湿阴冷,布置单调,只是她心中清楚,这条廊道上都设了怎样的杀机,若不按照玉简中所记录的方法走,随时都要面临各式各样的危险祸端。 一路相安无事,穆长宁打开了一面石门,顿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竟丝毫不亚于极北之地。 地面刻画了一个奇异的阵法,她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这个法阵的具体作用是什么,只是沿着阵法的脉络走向,寻到了阵眼,而那阵眼处,放着的恰恰是一盏魂灯。 还是一盏已经熄灭了的魂灯。 穆长宁微微一怔,终究没有去动它,而是环视了一圈,找出暗格,打开了另一扇石室之门。 这间石室很宽敞,但也十分幽暗,唯有头顶闪动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而地面则放置着一只巨型八卦算珠,这卦珠她曾见过一次,咏梅真人在替她测算命数之时,便是用的这种卦珠,不过是比眼前这只小了许多倍。 抬头望去,头顶也不是石壁,而是一整片星空变换,那莹莹亮光,正是这片星空发出的。 穆长宁定定望去,宽阔的石室中骤然出现了某些动静,她猝然回头,便见一个身着水蓝锦裳的女子正淡笑着望向她。 女子眉目如画,身形清瘦,如弱柳扶风,只是周身的气质却并非弱质女流,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澄澈通透,仿佛经历了世间种种,又好像看穿了一切沧桑。 这个女子,穆长宁从未见过,但她眉眼间的温柔,却异常熟悉。 这个人是蒲宴,更确切的说,她是蒲宴留下的一缕神识。 穆长宁总算知道为何付景宸能够肯定温岚是他的女儿了,蒲宴的样貌,确实和温岚有着七分的相像,只是温岚没有蒲宴的明慧,气质性情更是天差地别。 二人相对无言,穆长宁忽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倒是蒲宴弯唇笑道:“你来了。” 她缓步走近,在头顶星光的映照下,身形竟是半透明的,好像随时都要随风消散。 就算只是神识,也不该如此啊! 穆长宁微微一惊,蒲宴忽然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回过神,却是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潜意识里早便认定,蒲宴很清楚她和凌清扬之间的区别,甚至这一切,都可能是她一手促成的。 “我叫穆长宁。” “长宁”蒲宴喃喃念道:“是个好名字。” 很奇怪,对着现在的蒲宴,她如何也找不到幼时的某些情怀了,乃至她此刻的心情,除了对某些东西的疑惑好奇外,也不见得有什么久别重逢后的激动感慨,反是难得的平静。 包括蒲宴也是如此,在她面前,不似一个前辈长者,更像是在对着一个平辈谈心说话而已。 蒲宴微微一笑,“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你若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但你问的,我未必都知道,某些事,只有你自己才能发掘。” 穆长宁张了张嘴,看到她这半透明的身子,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你确定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吗?”蒲宴不是很在意地笑笑。 穆长宁默然,终是问道:“我是谁,你为何要收养我,我跟凌清扬是什么关系,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当初为何要去凌家,一住十年是在等什么,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一股脑许多问题冒出来,蒲宴平静地看了她片刻,嫣然笑道:“看来,你似乎已经知道一些事了。”(。) 第288章 无命即天命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蒲宴半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天算蒲氏,应该算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了,蒲氏一族的天算子,皆都通晓观星占卜之术,测算万物众生衍化之变,感知天地时空之灵,知过去未来” 穆长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但也安安静静地听下去,蒲宴笑着问她:“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能力很好?” 穆长宁想到咏梅真人为了无多的寿元殚精竭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摇头道:“付出和收获对不对等,值不值得,好不好,只有当事人清楚,旁人怎么说,做不得数。” 蒲宴弯起唇,眼中带着浅浅笑意,轻叹道:“我第一次这么问你的时候,你说的和这差不多。” “什么时候的事?”穆长宁讶然,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蒲宴但笑不语,继续原先的话题,“每一个蒲氏子弟,在五岁之时,除却测验各自灵根,还要以秘法觉醒灵觉,至于何为灵觉,便是除五感六识以外的其余常人没有的感知,观星术成功与否的基础,便是灵觉,之后族中会在所有子弟中,挑选出修炼天赋与灵觉最出众的一人,作为下一代天算灵使来培养。” 蒲宴,便是这样,被选中成为第三百四十六代灵使的。 天算一族掌握着一面传承玉璧,连族中最年长的长老也不知道,这传承玉璧是从何时留在这里的,他们只清楚,灵使可以通过传承玉璧与白灵界进行沟通,几乎相当于跨界面通信电话一样的存在。 蒲宴刚步入金丹期的时候,见到了这面传承玉璧,又在与玉璧熟悉磨合的期间,意外联系上了一个人。 “是白灵界的人?”穆长宁问道。 蒲宴点点头,“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修,一开始我们还只是隔三差五有几句简单的对话交流,慢慢才开始熟悉起来,不过后来她远去历练,而我也离开神洲,便彼此失去了联系。” 离开青灵岛,似乎就是拉开往后一系列事件的序幕。 青灵岛所在的那片海域外飓风环绕,每隔百年飓风削弱一次,也只有这一次才有机会离开。 蒲宴天资出众,不可能只局限于那一片海域,在百年飓风削弱之际,闯了出去,又跋涉数百万里,到了大泽,往后也去过中土、魔域乃至蛮荒,结识了不少人,有伙伴,有知己,甚至还有道侣。 穆长宁默默垂首,心道和蒲宴关系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成了她的师父,一个则是她的义父,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 “不比在族中的枯燥乏味,外面的花花世界看得多了,总会心生眷恋的,所以从我离开族中开始,便再未回去过。” 直到最后,客死他乡。 穆长宁眉心微蹙:“那你又为何” 为何会陨落,又为何会跟她纠缠到了一起? 蒲宴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无奈,又或是哀戚,轻声叹道:“蒲氏一族既然拥有觉醒灵觉的资格,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那便势必要付出代价,甚至还有某些限制。与其说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厚爱恩赐,倒不妨说,这是一个由生至死的诅咒。” “修真界的通天门已经关闭很久很久了,也已经很多年没有飞升白灵界的先例了,而天算存在的价值,便是寻找能够打开天门的天命人,为通天门的开启铺路,天算子一旦留有异心,便会被诅咒反噬,若是灵使,反噬还将数以倍计。” 而蒲宴既是天算子,又是灵使! 蒲宴无奈闭了闭眼,“诅咒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反噬自身,而是,反噬被诅咒者最亲近的人。” “我初时不信,直到我的道侣被雪妖所伤,寒毒入体,而我的女儿,刚满五岁,便已夭折我不得不信。”蒲宴的声音淡淡,却隐含痛心疾首之意。 穆长宁愕然,“是谁下的诅咒,为何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她悲切地看了过去,苦笑道:“兴许,是祖上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吧,所以降下惩罚,往后的世世代代,都要受其束缚。” 蒲氏一族,所有子弟,皆有灵根,本该是修仙的材料,却不能为己而活,只得为他人而活。 若说恨,怎能不恨,命运何其不公! 可恨有什么用,这是宿命的纠缠,谁也躲不开。 蒲宴将付景宸体内寒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带了女儿的尸身离开。 寒毒入体之后,哪怕是元婴修士,都备受折磨,蒲宴本想回青灵岛,奈何身体条件并不允许她漂洋过海,几番辗转之后,终是找到了一处聚集月之精华的地方,留在了这里。 说了这么多,依然没有提到关于穆长宁的事,蒲宴见她双目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不由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 她的手也是半透明的,甚至比刚才还要透明些,穆长宁想伸手握住,蒲宴倒是先一步收回了。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曾经通过传承玉璧联系到一个人?” 穆长宁点点头,“你后来又联系上她了吗?” “是啊,原来即便没有传承玉璧,只靠灵觉心念之力,也是可以的。”蒲宴低喃道:“那段日子我确实有些消沉,一方面是丧女之痛,一方面亦是心心念念着诅咒的化解。她是白灵界的人,知道的也许会更多,而她也确实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天命既定,既不可期,亦不可变,人之命乃人命,人命受制于天,虽有变数,却不会过大,唯无命者,不受此方天地约束,才有可能真真正正改天换地。” 蒲宴定定看着她:“无命,即天命。” 穆长宁心中一跳,想起咏梅真人给她测算的结果,有种莫名的感觉。 蒲宴微微一笑,“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的吗?” 她连连点头,蒲宴便指着头顶的那片星空说道:“从这里来的。” “”穆长宁仰头望天,不是太明白。 “那日,这片星空上出现了一个灵眼,一只水蓝色的储物袋从灵眼里掉下来,再之后,是一个白嫩嫩刚出生的女娃娃。” 穆长宁一愣,指着自己道:“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蒲宴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289章 温岚是从哪里来的 “世人皆有其命,如何才能无命,除非” “除非这个人,不属于现下这个界面,这才无法用这个世界的气运命数来做衡量。”穆长宁微微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接道:“我来自白灵界。” 蒲宴所说的,和她梦里出现的某些零碎片段,已经逐渐重合起来了,在那片星墟里,往星火中扔储物袋的女子,以及,出窍之后,一分为二的灵魂。 那个女人,是她的前身,也是蒲宴口中那个与她跨界面交流联系的女修。 蒲宴细细端详着她的神色,默了默道:“你似乎,想起某些事了。” “不过是一点片段。”穆长宁摇摇头,复又问道:“那我的前身是什么人?” “这个,她也没有与我细说,我只知道,她道号清扬。” “清扬”穆长宁喃喃念道,原来如此。 “无命人的条件苛刻,不止是灵魂,包括肉身也不得属于这里。”蒲宴看着她道:“我亦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确实如同转世轮回一样穿梭了两界,带着原本的灵魂,和一个全新的肉身而来但是很可惜,这其中出了点意外,你的灵魂并不完整,似乎是被一分为二了。” 在梦境里见识过这一切的发生,再听到这话,穆长宁也并不感到多么惊讶了。 蒲宴继续道:“我答应过会护你十年周全,只是彼时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只得夺舍凡人续命,而你因为灵魂的不完整,导致灵根也不完整,无法修炼。我夺舍前的最后一卦,算到你十岁之前有场死劫,这场死劫也许正是归位的最佳时机,而死劫的具体所在位置,便是丽阳城凌家。” 蒲宴带着她去了凌家,以妾室身份长居,只是为了静候时机来临。 凌清扬五岁之前,尚且还能相安无事,然而那次检测灵根之后,凌家族中的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并非蒲宴不想带她离开,而是残魂归位,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就算在凌家的日子百般难熬,她终究还是得要借这宝地一用。 “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来了的?难不成,连我是怎么死、何时死的,都能算的清清楚楚?”穆长宁轻声问道。 “若是在我全盛时期,或许能做到吧,但那时的我,不过一介凡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蒲宴摇头轻叹:“你十岁之前,终归是要面临死劫的,凌家苛待我们,清扬会死,凌家优待我们,清扬也会死,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推波助澜,抑或是锦上添花,我本意并非让你在那受苦受难,只是有的时候,人性的善变,是难以预估的” 穆长宁淡淡垂眸。 前时因,后时果,蒲宴临死前送给凌三的那句话,是真的发自肺腑。可他旧时不信,等到终于信了,却也晚了。 蒲宴静静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平静,“我答应陪你十年,到底还是差了几个月,好在你现在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穆长宁心中一窒,好一会儿,讷讷问道:“为什么呢?” 她想到那梦里女子说的交换,说的各取所需,可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蒲宴所求是何物,而她的前身,白灵界的那个女人,又是所求为何。 蒲宴怔忪半晌,低声道:“我为的,是一个未来” 她微微一顿,沉沉叹道:“一个解脱诅咒的机会,一个蒲氏能为自己而活的未来。” 在未夺舍之前的最后岁月里,她想了很多。 她到底也是个骄傲的人,她恨天恨地,恨命运不公,可待到所有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又如何能甘心情愿这般默默无闻地淹没到尘埃里。 说来也是可笑,家族费尽心力培养她,而她却是历来最不负责任的灵使。 或许也会埋怨自己姓蒲,埋怨生来便被套上这重枷锁,但自己拥有的一切,又何尝不是靠族中一点点培育累积出来的。 到了最后的时限里,她总想着,应该要再做一些事的 或许那时的心念之力太过强盛,以致再次醒灵,灵觉又上升了一个高度,竟然能超脱时空限制,不用传承玉璧便与白灵界达成某种微妙的联系。 十多万年来,蒲氏一族不是在青灵岛苦苦等待,便是在人世间寻寻觅觅,漫无目的地找寻星命最出众的修士。 殊不知,这寻找的方法,本身便是错的! 再如何天资卓绝,终究打不破这方天地的制约。 世世代代的忙忙碌碌,终究永无出头之日。 蒲宴总是会想,究竟她的先祖,是犯了怎样的罪,以至于往后的子孙后代,才会受到这样的罚! 这世上有没有无命人,蒲宴并不清楚,但即便没有,她也可以创造一个出来。 穆长宁,便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灵魂和肉身,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无论成功与否,终归,她还是尝试了的。 “那我呢?”穆长宁哑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说过了,你问的,我未必全都知道,我只会把自己知晓的告诉你,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去发掘。”蒲宴微启薄唇,声音渐轻:“不要去疑惑自己的目标,也不要去质疑自己的决定,我相信你周围的种种,都在受着天机的牵引,尽管大胆地走下去,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你会回到白灵界,也兴许某一天,天门因你而开。” 她的身体好像又透明了一些,穆长宁连忙抓住她的手。 虽是神识,触感却与真人无异,只是温度却是一片冰寒。 穆长宁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蒲宴的这缕神识,维持不了太久。 依着当初付景宸得知她夺舍凡人时的愤怒,蒲宴定然还要承受什么更严重的负面影响! 穆长宁定定看着她,沉沉问道:“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不惜犯禁夺舍,不入轮回,又或者,还有更严重的后果值得吗?” “那你呢?”蒲宴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许暖色,“孤身犯险,跨界而来,从一个毫无记忆的幼儿重新开始,将自己托付到我手上,又值得吗?” 穆长宁微微一愣,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失笑。 这一刻,不似母女,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知己。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为了复活你的女儿,才做的这一切。”穆长宁摇头笑道。 蒲宴奇怪看她一眼,“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心中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也渴望去实现,但又如何能做得到?” 她沉重叹道:“外面的轮转招魂阵我早已试过千万遍,岚儿的魂灯也没有丝毫反应,我早便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穆长宁的神色蓦地诡异起来。 付岚音的魂灯既然是灭的,那温岚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290章 魂印 魂灯,是将修士的一缕元神掺杂在了油灯之中点燃,只要修士不陨,魂灯便可长明不灭。 基本上所有大家族、大门派的核心子弟,都会有这样一盏魂灯。 付岚音是付景宸的女儿,从她五岁测灵根引气入体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开始,凤凰谷中便为她点燃了魂灯,然而很可惜,魂灯只燃烧了月余,便已彻底熄灭。 包括付岚音的尸身和魂灯在内,都被蒲宴带走了。 穆长宁皱紧眉道:“可是温岚我是说您的女儿付岚音,她现在分明活得好好的!” 蒲宴震惊抬眸,穆长宁挑着重点言简意赅地大致叙述了一遍,蒲宴的神情也变幻莫测起来。 石门大开,蒲宴快步来到那个绘刻着轮转招魂阵的石室,将魂灯拿起。 阵法的中心蓦地打开了一个暗格,大约是一副小儿棺材的大小,然而那本该放置着付岚音冰棺的暗格下方却是门户大开、流水淙淙,至于付岚音,早就不在这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穆长宁不解道。 蒲宴望着暗格下方的流水,眸光也随着明明灭灭变了数息,“这轮转招魂阵是我从天魔宫阴鬼堂那里得来的,魂灯中封存了岚儿的一缕元神,虽然岚儿死后这缕元神也随之消散,但还是会存有一丝灵魂印记。轮转招魂阵,便是循着这缕印记招收魂魄,若是岚儿的魂魄尚存人间,便能被重新召回。” 蒲宴早不知试了千万遍了,最后无一例外的皆都以失败告终,虽说已经死心,但她也说不清楚就进是什么心理,到底还是留了一道生门,若是万一真的有哪天,付岚音能够醒来,她的冰棺便会随着这道生门随波逐流而下 温岚也确实是这样沿着摩罗河,一路到达中土,又因种种际遇,成了从阳真君的徒儿,到如今跟付景宸父女相认,认祖归宗的。 “难道您的女儿,真的复活了?”穆长宁看向她手中的魂灯。 蒲宴苦笑了一下,“我没想过这个可能,我的这缕神识也不能维持太久,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在沉睡,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一概不清楚” 她定定注视着手里的魂灯,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低声说道:“没了元神的魂灯无法复燃,但这魂灯中还留有岚儿的灵魂印记,若是我的岚儿真的回来了,应当是与这魂灯中的魂印相契合的,但如果是什么别的东西” 蒲宴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也很希望回来的会是她的女儿,可总要给她一个足以说服她的理由。 若是付岚音真的回来了,当然皆大欢喜,但要是有什么孤魂野鬼鸠占鹊巢,顶着她女儿的皮囊招摇撞骗,享有付岚音所能够拥有的一切,她又如何乐意将之白白便宜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长宁,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蒲宴只能将目光投向她。 穆长宁心知她想说的是什么,温岚和付岚音,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这一点有待考证,蒲宴眼下撑不了多久,这件事就只能托付给她去完成。 “听你的说法,温岚的身份并不低,而景宸既然已经认下了这个女儿,势必会护短到底,他什么性子我知道,想越过他去做魂印比对,没有足够的理由,是无法说服他的。” 蒲宴取出一根发丝交给穆长宁,低喃道:“我将剩余的神识凝于这根发丝内,景宸若为难你,就把这交给他吧恨也好,怨也罢,他总算还是愿意听我说几句的。” 穆长宁将那根发丝和付岚音的魂灯接过,郑重点头,“您放心,待我见到他,一定为您转达来意。” 蒲宴微微地笑,“谢谢。” “是我应该感谢您。”穆长宁垂眸道。 梦里那女子口中的接引人,便是蒲宴,若没有蒲宴在,别说她能在这世界安然长大,只怕到如今,残魂也未曾归体。 那十年,论起来,蒲宴已经很是尽心了。 “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吗?”穆长宁问道。 蒲宴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黯然垂眸,“我的遗骨,埋在丽阳城外三百里的杜家村,最西面的那口枯井下面诚然,我是个不负责的灵使,也愧对族中栽培,可我出来太久了,倦鸟终知还,若你来日有缘遇上我族中子弟,交托出去便可” 蒲宴的身形越来越虚弱,最后化作一道灵光没入穆长宁手上那根发丝里,耳边还回绕着她淡淡的声音:“一切就拜托你了” 这声拜托,是为这些交付给她的事,又或是关于天算一族的未来,穆长宁不得而知。 天算之神通,算天命,算人命,算己命 蒲宴不想信命,可到头来却偏偏不得不信。 若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想必她是宁可不要这料事如神的能力,只做一个普通修士,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的。 穆长宁将魂灯与发丝皆都收进储物手镯里,却没急着离开。 往前的来龙去脉既已清楚,可摆在她眼前的又是另一种茫然。 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若她原本来自白灵界,那又是为何原由来到这里。 在这之前,还有蒲宴为她解惑,她也尚且还能有个盼头,可到了现在,除却面对几乎一片空白的过去,好像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穆长宁随手掏出一壶酒,这个时候,突然很想喝一杯酒。 她席地而坐,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灵酒入腹,化作丝丝缕缕的灵力填充干涸的经脉。 “望穿,要是你在,好歹还能陪我说说话。”穆长宁喃喃说道。 没有任何回应,她也不在乎,依然是一个人慢吞吞地喝着酒。 无命、天命,对她而言其实都一样,哪有那么重要。她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野心,去当什么救世主,当什么天命人。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世事无常,命运把她推到什么地方,她便做什么事,顺其自然,仅此而已。(。) 第291章 血本无归 待到酒壶空了,穆长宁拍拍手站起身,正欲原路返回,脚步却先顿了顿。 先前不知云锦的身份,从高空坠落湖底时争分夺秒直接便打开了遗府禁制,还将云锦一道拖了下来。 蒲宴设下的那些法令禁制虽说确实高深严谨,但人外有人,并不代表没有人破解得了。 步安歌周自衡几个只怕是还没离开,而她和云锦一人一鱼掉下来之后便没了踪影,任谁都能想到这湖底另有玄机。 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诱.惑,虽然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可得的机缘,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而她私心也确实并不希望有别人进来这里,或是破坏其中本该有的东西。 重新回到掉落的地方,云锦还在躺尸,一听到脚步声,猛地便蹦起来,睁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你看到什么了?主人还会不会回来?” 穆长宁沉默无言,云锦也急了,“你倒是说啊!” “她留下了一缕神识,不过现在也不在了。”穆长宁淡淡道。 云锦霎时整条鱼都蔫儿了,扑腾了两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都散发着忧郁的气息。 穆长宁也没再开口说什么,给它喂了几粒丹药,它倒也乖乖吃了。 接下来一人一鱼相对无言,穆长宁一边恢复灵力,一边则研究遗府入口处的禁制阵法。 玉简中有十分详细的记录,她想试着将这禁制改成一个死门,无进无出,最起码别人没法从这里进来。 云锦则始终默默疗伤,直到半个多月后穆长宁改换完成最后一道阵法轨迹,头顶本来绘制着繁复纹路的石壁霎时白光一闪,全然隐没,云锦也变回了人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终是出声问道:“主人,有提到我吗?” 穆长宁无奈轻叹:“云锦,你已经自由了,很早以前,你就已经自由了。” “可我要的又不是自由”云锦垂下脑袋低声轻喃,语气却十分坚定:“主人既然是我主人,那就永远都是!” 穆长宁暗暗感慨,妖兽的感情和心思,有时候比起人类来说,真的要纯粹多了。 云锦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俯视着她,“你是来这里见主人的,那其他人呢,你们一群人来这里干什么的?” 想起在外面可能还等着的步安歌周自衡等人,穆长宁抿唇淡道:“他们过来是采一种名为墨心暗莲的莲花花露,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循着水流一路找过来,恰恰便是在这里。” “墨心暗莲”云锦的面色陡然古怪起来,狐疑道:“你们不是一拨人吧?” 穆长宁微微颔首,“本来是要打个你死我活的,可是一看有一只八阶妖兽在,不就拧成一股了?” “哼,人类,果然还是这样”云锦不屑地轻哼一声,看了她一眼道:“看在你是主人养女的份上,我帮你一回!” 她手掌“啪啪啪”地在地面狠狠拍了几掌,地上很快便被拍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凹槽,云锦又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一大团黏糊糊的淤泥,往这凹槽中一扔,随后注满了水,做了个简易小水池。 穆长宁怔怔看着那淤泥中若有似无露出的莲花茎块,嘴角猛地一抽,“难道说这就是墨心暗莲?” “是不是我不清楚,你们人修总是爱取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不过它开花的时候确实全是黑的,全身上下唯一能用的,只有开花时凝成的花露,应该是没错了。” 云锦瘪瘪嘴道:“我在这里守了快二十年,有一天这小东西飘了过来,可偏偏就是不开花,正好我闲得无事,顺便养了养,好不容易等它开花了,又没什么用就这么个东西,还值得你们去争去抢?” 虽是这么说,云锦看着墨心暗莲的目光却不尽然。 诚然,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作用也很局限,云锦八阶妖兽的等阶,确实用不上它,不过在这片碧湖这么多年了,除了守着这座遗府等着主人,也就只有这朵小东西陪着打发时间 “应该再过不久就开花了,你拿走吧。”云锦看似满不在乎地道。 穆长宁瞥她一眼,微微垂首道:“多谢。” 对此,云锦也不过轻哼一声。 穆长宁在湖底遗府等着花开,而碧湖自从那番动静之后又没了任何反应,步安歌周自衡等人等了半日,终是好奇心作祟,没忍住上前探查。 结果他们在水中翻了半日,也不见有锦鲤王或是穆长宁的身影,甚至连墨心暗莲都没了下落! 周自衡脸色极不好看,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真的要血本无归? 步安歌摸着下巴寻思道:“只怕这湖底有什么古怪” 众人闻言纷纷眼前一亮。 他们只是来找墨心暗莲的,可惜那八阶的锦鲤王实在让人头疼,而现在虽说没了墨心暗莲的音讯,但发现了这个,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根本用不着商量,所有人皆都目标一致,而这群人中也只有邵谒较通阵法,在湖底翻找了大半月后,好不容易终于才算找到一丝眉目。 周自衡不由问道:“邵公子,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他,邵谒却只是摇头无力叹息:“这阵法太高深,凭我的能力只怕解不开。” “解不开?”体修蒋中惊呼,连连问道:“怎么会解不开?那穆道友又是怎么进去的!”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步安歌,毕竟穆长宁可是他请过来的人,而他们路遇的那片忘魂花丛中,也确实存有杀阵残留的痕迹,既然步安歌他们三个不通阵道,那剩下的无疑就只有穆长宁了。 蒋中的目光不善起来,扯着嘴角冷笑不已,“步公子眼光独到,可惜,未必托付对了人。” 谭伟皱着眉刚想反驳,反倒是凤临先他一步开了口:“哎呦,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酸呢?酸得我牙都快倒了。” 凤临抚着脸,仿佛真的是被酸倒了牙,目光却先冷冷扫了一圈,嗤笑道:“人家凭自己本事进去了,没你的份,你就说所托非人,先前那条蛟龙出现,险些把你弄死的时候,你怎么就连个屁都没敢放啊?” “你!”蒋中脸色一黑,黑里还透着暗暗的红,拳头捏得咯嘣作响,好像随时都要上前去跟人拼个你死我活。 周自衡皱了皱眉传音道:“蒋公子,眼下不宜生事端。” 一个不知名的遗府,其中有什么尚不清楚,见者有份,这么被人家吃了独食,她心中确实有些不满,不过凤临说的也不错,无论如何,那条蛟龙,还是被穆长宁带走的。 蒋中哼了声别过脸,再次看向邵谒,催促道:“邵道友,你再仔细瞧瞧,没道理人家进得去我们还进不去的啊!说不定误打误撞就给打开了呢!” 邵谒心中哂笑不已。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体修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阵法万千,变幻莫测,稍一不慎,兴许便落入了布阵者的圈套中,打着误打误撞的心思,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不过邵谒懒得跟他计较,只重新回到湖底去看那些并不明显的阵法痕迹。 凤临翻了个白眼转身,却发现谭伟见鬼似的看着他,虽没明说,但那眼中也只流露出一个意思:你竟然也会为人家说话! 凤临别过脸嘴角狠狠一抽,又见步安歌沉默着若有所思,传音问道:“想什么呢?” “那你又想到了什么?”步安歌看过去。 凤临默了默,摸着下巴一点点分析:“我记得穆道友最开始的目的便是来迷雾鬼林,所以才会问你讨要香囊,显然这林中有什么是她所需要的;她在迷雾里能够迅速辨别出方向,这说明她对鬼林有一定了解,指不定手上还有详尽的地图;来的一路上沿着摩罗河巡查,一点细枝末节都未曾放过,这般尽心尽力地勘测地形,隐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她跟锦鲤王一同跌落湖底,才多久就打开了禁制?那阵法痕迹藏得隐秘,她从发现到触动阵法,期间居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步安歌挑起眉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她就是为了这湖底禁制后的洞府来的。”凤临一锤定音。 步安歌弯起唇,揶揄道:“我还以为你除了调戏人家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凤临狠狠白他一眼。 邵谒还在费心研究,湖底却忽然金光一闪,众人闭了闭眼,再往后,便只听得邵谒的惊呼声:“阵发变了!死门这是个死门!” 又是一阵骚动,好一番的骂骂咧咧。 洞府进不去了,墨心暗莲也无迹可寻,赔了夫人又折兵! 凤临唏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步安歌问道:“你说,里面有什么?” “谁知道呢。”步安歌只是笑道。 “那你说,墨心暗莲是不是也被她拿了?” 步安歌继续笑,“谁知道呢。” “你就不怕她卷着东西跑了,你一分没捞着?”凤临彻底无语。 步安歌一脸的讳莫如深,瞥见对面周自衡难看阴沉的脸色,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弯唇笑道:“那我也不妨赌一回。” 第292章 夜凉如水,暗室静得出奇,夜明珠柔和的微光静静洒落,此刻却似乎轻轻晃了一下。 穆长宁猝然睁眼,看向不远处那方小水池,此刻清冽的池水碧波荡漾,晕开了一圈又一圈浅淡的涟漪,而原本沉在淤泥底下的墨心暗莲好似刹那间舒展开了身子,从泥中慢腾腾浮起,一圈又一圈地在原地打着转。 沾满污泥的花苞在池水涤荡下缓慢显露真容,花苞如一块墨玉精心雕琢而成,虽层层包裹,却也晶莹剔透,隐隐能透过紧密环绕的花瓣看到莲心。 “看来是要开花了。”云锦瞧了眼说道:“莲花花开之时,聚气凝露,而莲露属阴,男修的阳气会与其相冲,想尽可能不将之破坏,最好还是由女修用元阴之气包裹着把它采摘下来。” 云锦说着斜睨她一眼,“看起来,你应该还是元阴未失的。” 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穆长宁嘴角微抽,有些尴尬地笑了声,不知道接什么,干脆保持了沉默。 云锦浑不在意,弹了弹手指道:“不过,花露沾上人息血气,总是不好” 穆长宁心中一动,“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隔绝人息?” “这个自然。”云锦点点头,“不过采花露可不似平常用摄物诀取物这般容易的,有些东西既然避不开,那就只能尽可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说话间,墨心暗莲已经悄然浮出水面,孤零零的一个花苞在原地微微摇摆,隐隐有墨色的光华从花瓣缝隙间倾泻而出,紧接着,花苞似乎再也遮不住这光华了,便开始从外向内一层一层地打开。 暗室中的所有气息,无论是灵气或是魔气,皆都朝着墨心暗莲涌去,可以清晰地瞧见,在莲花中心的花瓣之上,开始凝出一点一点墨色的细碎小水珠,小水珠又顺着花瓣慢慢流淌到莲心,汇聚在一起。 更奇特的是,随着花露凝聚地越来越多,那莲花花瓣上的墨色也越来越淡,好像那些墨色都被倾注到了花露里。 直到墨莲化作了白莲,而白莲的中心包裹着一汪墨色的花露,花露的表面又凝成固态之时,云锦沉声说道:“趁着现在,快去将花露采下来,再耽搁下去,花露就要慢慢凝固了。” 穆长宁会意颔首,却未曾按云锦说的,使用元阴之气,反是指尖在帝女玉上轻轻一点,一层薄薄的青光霎时将她全身包裹在内,而在神识的细微控制之下,青光也在她双手上覆了薄薄的一层。 云锦微讶,想起那日化蛟之时,也是这层青光,阻隔了自己龙息。 这样能够全面隔绝气息的法宝很罕见,而云锦还清楚地记得,那日这姑娘身上的气息有多么的让她心生胆寒 花露被包裹在这层凝固的花珠之内,采花露时,最需要注意的,便是不弄碎表面这层花珠。 有了帝女玉在,穆长宁大可放心大胆无后顾之忧,两指插入莲心,轻轻一旋,花珠已经落于掌心。 失了花露的莲花如同枯萎一般,慢慢合上花瓣,又沉入水底,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十年等待,只是为而今一夕绽放,再往后无数个十年,也依然如此。 穆长宁捏碎花珠,将花露装到玉瓶中,看向云锦道:“这墨心暗莲,我能带走吗?” 在拿到花珠的那一刻,嗜血妖藤就兴奋个不停,很显然,这花露对它大有用处,而她手里的这瓶花露是答应帮步安歌取的,虽说中途出了点意外,不过能安然走到这里也少不了他们的帮忙,她自当言而有信。 云锦淡淡道:“你想要就拿去,不过这东西十年才开一次花,而且,可不好养。” 放到空间里,什么娇生惯养的灵植魔植不会乖乖听话?至于十年开一次花,在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下,也就是十天开一次而已。 穆长宁道过谢后将墨心暗莲收了起来,从蒲宴留下的那道生门离开。 云锦的原身是锦鲤,在水中得天独厚,载着穆长宁在错综复杂的水路里七拐八拐,很快离开了那片幽谷,又干脆送佛送到西把她带出了鬼林。 “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云锦袖着手道。 穆长宁拱手致谢,问及她的去向,云锦垂眸寻思了一阵,“既然主人不会回来了,我就四处去转转吧,世界之大,还有很多我没到过的地方。” 说着觑她一眼,给了她一片金黄色的鳞片,“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是我化蛟之时身上的一片龙鳞,必要时能为你挡下一击不成问题,尤其在水下,威力更甚。” 穆长宁接过,郑重拜谢:“多谢前辈。” 云锦摆摆手,化作一道流光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穆长宁一路朝着花都的方向行去,然而来到城主府上一问,步安歌几人竟还未回归。 找不到墨心暗莲,他们只怕难以死心,而一群人在碧湖再怎么守株待兔,也不可能再有其他收获,等到墨心暗莲的花期过了,他们自然会回来,而她一路都有云锦陪着,无疑比他们快了不少。 穆长宁默了默,打算先回盘西客栈等人,一边则琢磨着蒲宴说的事。 付岚音和温岚的差别,她不好说,但种种迹象表明,温岚确实大有问题反正付岚音的魂灯在她手里,只要拉上温岚去做魂印比对,一切自当真相大白。 那么,问题就来了,去哪里找温岚。 近四年前兽潮结束时,温岚跟着付景宸去了凤凰谷,那时的她离筑基大圆满不过一线之隔,而这几年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温岚已经在预备结丹,又或是,已经开始结丹,也许她依然逗留在大泽,也许她已经回了天机门,还有可能,她哪里都不在,去向不明。 穆长宁如今身处魔域,无论是离中土或是大泽都相距甚远,想确定温岚的具体位置并不容易。 她想了想,还是先给付文轩和凌玄英分别发了道万里传讯符,现在温岚最有可能待的两个地方,便是凤凰谷和天机门,而这两处,她能够信任且足够可靠的,也只有付文轩和凌玄英两个了。 第293章 约定 即便是万里传讯符,一来一回也要一段时间,她也不确定付文轩和凌玄英是不是各自在凤凰谷或者天机门,若是刚好两人都没消息,大概她只能自己去大泽碰碰运气了。 穆长宁留在了花都等音讯。 不出半月,步安歌一行人全部回归,周自衡的脸色如何难看自不必提,步安歌也没急着回城主府,反倒是先去了盘西客栈,一问之下果然穆长宁已经早早地在此候着了。 双方接洽过后,穆长宁很爽快地将花露给了他,“幸不辱命,但愿没有晚。” “不晚,于时机而言刚刚好。”步安歌笑着接过,“多谢穆道友。”言罢,又看向凤临微微扬着手中的玉瓶,“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凤临扯着嘴角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前倾,意味深长道:“穆道友,难道没有什么需要解释一下的?” 突然掉队失踪,卷了墨心暗莲就跑了,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现在露个面交个差就算完事了? 穆长宁只觉得凤临这个人莫名其妙,“拿钱办事,公平交易,应该做的我自认都已经做到了,还需要解释什么?” 凤临瞪大眼,简直好有道理的样子! 谭伟笑着打起圆场,“不管怎么样,总之花露是到手了,步道友了却一桩心事,未来百花之首也少不得收入囊中,这下可不皆大欢喜?”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起来,这一路还真是累坏我了” 凤临轻哼一声,心道哪有这么容易完? 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把东西拱手让给人家,周大小姐难道是吃素的? 若说按照原先说好的大大方方比上一局也便罢了,搞成这样,以为能有多好收场? 这里是魔域,可不是中土,谁来跟你讲道理?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广宁真人的名讳,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买账! 还有,她这单枪匹马大喇喇地就进了湖底洞府,在别人眼里,就是得了什么机缘,还不知怎么给人家惦记上了呢! 凤临一遍遍吐槽,回过神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关他屁事啊! 事实上,这些穆长宁不是没想过。 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奈何一连串事件巧合接二连三地接上,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事实既定,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她还怕了不成? 见穆长宁眉间通透,步安歌心中了然,浅笑问道:“不知穆道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穆长宁自是要暂时留下来等传讯符回音的,不过这事就不必跟外人说了,当下只是说道:“难得来一趟花都,还有两月便是百花会了,正好我也可以见识见识这场百花盛会。” 步安歌拊掌而笑:“穆道友帮了步某大忙,既然道友有意留在这里参加百花会,还请让步某一尽地主之谊,届时百花之首的评选会在城主府举行,步某也能为道友留一个席位,这期间,道友不妨在城主府小住几日?” 步安歌倒是好意,这段时间穆长宁恐怕少不得会有些麻烦找上门,她若去城主府,别的不说,总能够清静些。 穆长宁颔首道:“多谢步道友,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想麻烦步道友。” “穆道友但说无妨。”步安歌很是大方。 穆长宁道:“按着之前说好的,我要跟周大小姐比试一场。” 步安歌不由愕然,凤临当下啼笑皆非,“我说,你连花露都给安歌了,还跟人家比什么?” “花露是我答应步道友的,比试是我答应周大小姐的,二者并不冲突。” 凤临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无语道:“你要是输了,还有第二瓶花露当彩头吗?跟你讲,已经到手的东西再拱手让人,不可能!” 穆长宁但笑不语,谭伟挠着头疑惑道:“为什么你觉得穆丫头一定会输呢?” 凤临微微一愣。 他倒不是觉得穆长宁一定会输,相反的,迷雾鬼林这一路走来,穆长宁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周自衡虽说实力也不错,但真要打起来,最后怎么样还真不一定。 他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结果已成定局,谁还去管过程是什么?谁又在乎那东西是你光明正大赢来的,又或者是坑蒙拐骗阴来的? 无论怎么样,只要能拿到手,那就是你的本事! 道魔双方的价值观素来不同,人与人的处事方式原则也不同,穆长宁没有多做解释。 非她主动所为,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她不管,但若是因她直接造成的结果,那就有必要去做个了断,不为别的,就为图个心安理得。 步安歌低声笑道:“穆道友放心,周大小姐那里,步某会为你联系,不过这花露,恕步某不能拿来为你添彩了。” “多谢步道友。” 周自衡上门已是三天后,依然是一身飒飒红衣,腰间挂着一根烈焰长鞭,被请进了城主府的比武场。 穆长宁早已在台上候着,周自衡大步流星走上台,柳眉倒竖,面色不善,“呦,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怎么还舍得回来?” 穆长宁心中暗叹,果然还是结下梁子了。 “周大小姐,我是来兑现当日约定的。” “约定?”周自衡冷冷笑道:“我在鬼林苦守数月,分毫未得,如今木已成舟,你再来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正道人士都是你这样的?” 穆长宁微微垂眸:“我现在说再多的都是无济于事,反正你也不会信。一句话,痛快点,打不打?” “打!怎么不打!”周自衡双眼微眯,想她这段日子受了多少憋屈气,人家送上门来找揍,不打白不打! 不仅要打,她还要往死里打呢! 周自衡脾气火爆直来直往,招式也跟她的人一样狠辣不留情,当下便轻喝一声,取下腰间长鞭便狠狠甩了过来,混着破空之声,气势如虹,威力十足。 穆长宁脚步微移,侧身一躲,长鞭带起劲风呼呼吹刮在脸上,有种如同被万千小刀片切割般刺刺的疼。 第294章 穆长宁执剑斜挑,擦着长鞭划过,轻身功法施展,腾挪移位,快如闪电,周自衡也不甘示弱,一根长鞭舞得虎虎生风,带动万千劲风残影,所过之处骤然燃起无数魔焰火光。 那些火光好似长了眼睛有粘性一般,追着穆长宁而去,仿佛随时都将吸附到她身上,又被她长剑带出的剑气化为虚无。 双方一时胶着,难舍难分,而此时的比武场外,步安歌凤临以及谭伟,乃至一些城府中的修士都在一旁围观,神色各异。 谭伟摸了摸脑袋道:“看这架势,这位周大小姐,果然不是什么草包。” 步安歌和凤临皆都沉默未语,那些旁观的修士也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 输赢勿论,能够目睹高阶修士之间的比武较量,本来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还是修炼方式和应对手法截然不同的道魔比试,自然更有意义。 只是见这情形,众人难免心中打鼓。 一个女修见状惊叹道:“周大小姐的实力似乎又有所提升了,上回她与大小姐比武,没到半刻钟,就将大小姐拿下了” 另一人闻言忙瞪了她一眼,“这事你悄悄地说也就罢了,一旦传到大小姐耳朵里,有你受的!还有,你到底希望谁胜啊!” 女修连忙闭嘴,过了一会儿才道:“穆姑娘是公子的客人,我当然是希望穆姑娘胜的,可现在这情况” “这可未必。”那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比武台上,打断道:“你看,周大小姐虽说招式咄咄逼人,但穆姑娘也能应对自如,而且,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穆长宁可不是秉持着速战速决的目的来打的,难得有跟魔修交手的机会,她当然不想这么快结束,虽说对方比她高了一个等阶,但有着紫魄在手,她丝毫不用担心灵力的不足,一边琢磨对方的路数,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 周自衡隐隐有些烦躁起来,她发现自己的一招一式不是被对方躲开,便是被化解于无形,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还有些后继无力,更甚至,她有种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洞察剖析的诡异感觉。 早知道这个女修的实力不俗,然而个中滋味,还是要真的打起来才会知道。 周自衡暗暗吸一口气,原先的气愤憋闷,到现在也转为了浓浓好战欲。 她眸光微凛,烈焰长鞭狠狠一抖,脱手飞出,仿佛一条蜿蜒游动的灵蛇,浑身都笼罩在熊熊燃烧的魔焰里。 穆长宁一剑斩去,那鞭子却异常坚韧,只是被打飞,而鞭子上的火焰却跳跃到了她的剑上,穆长宁双目微眯,轻轻一扫,暗黑色的魔焰便已被乳白阳火悉数吞没。 这时,周自衡手上佩戴的十个银环猝然升空,银环化零为整,聚成一个大大的圆月,圆月高悬,头顶方寸间的青天白日染上了点点墨色,乌云压顶,圆月黑光闪耀,蓦地涌出大把大把的魔气,将穆长宁淹没在内。 谭伟“咦”了一声,步安歌淡淡抬眸,凤临则是轻笑着挑了挑眉,反倒急坏了一帮围观群众。 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黑气中涌现出大片乳白的火光,那碧衣红剑的女修乍然冲开黑色帷幕,裹挟着风霜雪月、刀光剑影而来。 白光闪耀间,一只火凤冲天而起,带着惊人的气势冲向天边的黑色圆月。 耳边响起一声嘹亮的凤啼,拨云见日一般,乌云尽散,天青地白。 圆月被击溃,重新化作十个银环,周自衡身形猛地一晃,强自撑着才能勉强站稳,而这时视线中蓦地出现一个身影。 周自衡身子一僵,身边十个银环叮叮当当地坠落,一把暗红色长剑的剑尖则对准了她的咽喉。 “这,这是胜了?”围观的女修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叫道。 “是啊,而且还赢得很漂亮呢!” 穆长宁收了剑,微微拱手,“周大小姐,承让。” 周自衡暗暗吸一口气,体内魔力的匮乏使得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可反观对方,明明自己的修为还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呢,她却依然气定神闲尚有余力 “输了就是输了,说什么承让!”周自衡轻哼一声拍了拍手,“你赢了,愿赌服输,花露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穆长宁笑着拱手,这样性情爽利直来直去的女子,其实还挺让人欣赏的。 谭伟哈哈一笑,步安歌和凤临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笑意。 周自衡抬步走向比武场,这才想起来回头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比一次!” 方才那场对战,确实酣畅淋漓。 穆长宁微微笑道:“我叫穆长宁。” “穆长宁”周自衡垂眸喃喃念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光芒一闪,过后便是一片清明了然,望向步安歌道:“步公子好运道。” “周大小姐过奖。”步安歌笑着谦让。 周自衡嘴角不由一抽,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英眉微抬调笑道:“听闻此次百花会,少主将会亲临,难为步公子了,这般尽心尽力。” 步安歌神情自若,“百花会在城主府举办,这是步某应该做的。” 周自衡看他几眼,“啧啧”两声,甩了甩袖大步流星便走了,倒是一旁的凤临似笑非笑上上下下打量了步安歌好几遍。 步安歌懒得理他,回头看向穆长宁道:“穆道友今日可算让步某大开眼界了。” “步道友过奖。” 了却一桩事,穆长宁便暂留在了城主府,步安歌给她找了个僻静的小院,穆长宁也干脆闭门谢客暂时闭关起来。 墨心暗莲在空间灵泉中长势喜人,每隔十天便能收获一颗花珠,这大概是嗜血妖藤最高兴的时候,花露对它们而言也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第一次花露浇灌下去时,嗜血妖藤就浑身笼罩在乌光里,整整三日之后,乌光才算消散,过后藤蔓更加粗壮坚韧,乌黑的倒刺上还隐隐泛起血光,每一颗都如刀刃般锋利,而原先只会向她传递情绪进行简单神识交流的嗜血妖藤,也是第一次开口说了话,声音脆生生的,像是两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娃。 第295章 朋友 当然,嗜血妖藤的这种状态并不能够维持太久,但在花露的长久滋养下,好处自不必多提。 自从结丹之后,穆长宁不是忙着闯秘境,便是来迷雾鬼林求证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如今难得的两月空闲,她也可以静下心来修炼剑诀和功法。 她本是火木双灵根,火系主攻,木系辅助,战斗之时二者相辅相成,效果将更加显著。 炽火剑诀的第五式名为流星火雨,是一项群攻技能,施展之时,剑气将凝为无数流星从天而落,剑意则化作万千火雨绵绵不绝,每一颗火点星辰都含有强大的爆破力,能够轻易冲开同阶修士的护体灵气,甚至一般的防御法宝都奈何不得。 关于这一式,穆长宁已经触及到了一点门槛,但想要将其彻底掌握,除却勤学苦练,也需要一点灵感来体悟领会,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关键得看因缘。 至于无边落木诀,往后的高阶法术中倒也有攻击性的,但眼下可学的只有第五式画地为牢。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束缚型的辅助法术,施展之时将从地面升起无数荆棘藤蔓,形成一个囚笼对手层层包裹其中。不同的是,这项法术可以选择是单攻还是群攻,相较而言不过是消耗灵力多寡的问题。 穆长宁有个想法,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时候,可以先以画地为牢困住对手,后用流星火雨制造一定混乱,再趁机逐一拿下。 就目前而言,进展最慢的应当就属紫元诀了。尤其在吞噬掉恶灵进入紫元五重之后,元神的修炼便愈发见效甚微,但这本来也是日积月累的事,欲速则不达,至于进入紫元六重时所需的离魂草,往后有机会再去寻吧。 穆长宁闭关的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花都城主府中皆知她是步安歌的贵客,自然无人前来打扰。 随着百花会的日期的临近,“静养”中的步安瑾也从竹园解禁外出,回头看了眼那圈禁了自己半年的竹海,步安瑾狠狠一甩衣袖,粉面含霜:“关我禁闭!你说关还真就关了啊!” “是,你是痛快了,等采花露的时候有你哭的!” 步安瑾冷冷一哼。 “谁能跟我似的任劳任怨,谁又能有自家妹子老实可靠,没人来帮你,外头随便拉一个大路货色,能有我好吗?不帮倒忙就算好的了!” “你拉不下脸面,没关系,我这不是让人给你传信了吗,你也当没看见!” “步家多少年蝉联魁首了,那周家虎视眈眈多久了,丢了百花之首,若只是丢面子也便罢了,另外更严重的后果你怎么担,父亲那里又怎么交代,你也不想想!”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半年的禁闭自是让步安瑾心中憋了一股子气,一路走一路碎碎念。 任谁都知道她说得是谁,不过这时候大小姐正在气头上,没人会乐意去触霉头。 步安瑾脚步忽的一顿,终于想起来回头拉一个婢女问道:“公子已经回来了?” “是,一月前便回来了。”婢女老实答道。 步安瑾斜睨她,“那,墨心暗莲的花露采到了没?” 说这话时看似不在意,眼角的余光却牢牢盯紧那婢子。 婢女低下头,“公子出马,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谁!”步安瑾蓦地瞪大眼,“那个采花露的女修是谁!” 婢子的头垂得更低,讷讷道:“是,是穆前辈” 步安瑾一通逼问,很快就知道那穆前辈就是当日跟着谭伟一道上门的女修,还是因为她,自己才有的这半年无妄之灾呢! “大哥眼瞎了吗,找谁不好,找一个骗子!” 婢女不知怎么接,干脆沉默下来,步安瑾又不满意了,“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公子的心思,奴婢怎么揣摩得透”婢女有苦说不出,“兴许,公子是看中了穆前辈实力出众,前些日子,穆前辈和周家大小姐比武较量,穆前辈可是完胜的。” 穆长宁那日跟周自衡比试,本就是越阶挑战,而周自衡还是在花都城中公认的实力出色之辈,胜得那般漂亮,这事自然也跟着口口相传。 步安瑾眯了眯眼。 她也跟周自衡比试过,不到半刻钟胜负已分,不过那也没关系,周自衡本来就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可她记得,那个女修,好像跟她一样,也是金丹初期 步安瑾不信邪了,跑去穆长宁闭关的院落,也要跟她比试一场。 为了清静,穆长宁里三层外三层布了好几重阵法,步安瑾当然闯不进去,后来还是被闻讯赶来的步安歌跟凤临带走的。 当然,这事穆长宁就不得而知了。 两月眨眼便过,穆长宁有心去盘西客栈问一问万里传讯符有没有回音,当下便收了阵法出关,随手一收,拈了张传讯符,是步安歌发来的,大致意思是让她出关后可以联系他。 穆长宁发了一道传讯符,不过片刻后便是一个青衣的筑基期小婢走来,盈盈施了一礼:“穆前辈,婢子青萝,公子有要事不能前来,穆前辈有何事尽管吩咐婢子。” “我想出府去逛逛。” 青萝当下会意,“穆前辈请随婢子来。” 花都的城主府中也是遍地花草,只是不同于中土,此地的花草皆是魔花毒草,妖艳娇俏,却含有剧毒,哪怕是府中之人,也不敢轻易触碰。 穆长宁一一掠过,有时也会问一问青萝。城主府中的人,对这些总是熟悉的,青萝知无不言,穆长宁倒也兴味十足,琢磨着是不是得跟步安歌商量一下能否割爱几朵,又或是,她花灵石购买。 从前院去大门的路只有一条,这条路上的仆从已经跪了一地,青萝见状连忙拜倒,低声道:“穆前辈,是城主。” 花都的城主,也便是步安歌步安瑾的父亲,亦是元婴修士。 穆长宁微微侧身垂首。 一个须发皆白的修士以及步安歌步安瑾等一众人簇拥着两人走来,穆长宁本来微垂的头却蓦地抬起。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一直觉得,用什么样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宫无忧都不为过,这样丽色无双的女子,确实当得起最好的赞美。 一别十多年,她的样貌分毫未变,就连那浑身生人勿进的气质,也依然有增无减,面色虽淡,弯弯的柳眉几不可察的微拧,穆长宁倒是凭的感受到她的两分不耐烦起来。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穆长宁抬眸望去,只看到一张银色面具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雪白的脸,殷红的唇,除了黎枭那个妖孽还有谁。 穆长宁微微挑眉,这下都到齐了 “穆道友?”步安歌微讶,刚才穆长宁给他发的传讯符他自然收到了,不过彼时他没有空,特意差了绿萝前去,可他没料到穆长宁会来这里。 “安歌,这位是?”那位须发皆白的修士出声问道,声音沉稳,气息内敛,又是元婴修为,必是城主无疑了。 步安歌解释道:“父亲,这位便是我与您提过的穆道友。” 穆长宁施了一礼,“见过城主。” “穆小友不必多礼。”步城主笑眯眯道。 中土苍桐派的广宁真人,讷言真尊的爱徒,亦是个品阶不低的丹师,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足以让城主府以贵宾之礼相待,更别提,此次步安歌能顺利摘得花露,穆长宁功不可没。 另外那条八阶的锦鲤王,若非她用了什么不知名的法子制住,想来步安歌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回来。 步安瑾心中不屑,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脾气爆归爆,好歹是还是知道分场合的,天魔宫少宫主和五毒堂堂主在,她就是再不待见,还不至于不识大体到这时候上去挑衅,更何况,父兄一早便交代过她,这位是城主府的贵客,莫要得罪。 宫无忧定定看向穆长宁。 她的面貌有些微改变,但若是相熟之人,实则一眼便能认出,想起当初二人在中土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穆长宁微微一笑。 宫无忧素来冷淡的面色也似乎柔和了些许,红唇轻启道:“好久不见。” 步城主刚要介绍宫无忧和黎枭,听到这话着实惊了一下,包括步安歌步安瑾皆是一脸愕然。 “少主认识穆小友?”步城主大感惊奇。 宫无忧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淡淡道:“朋友。” 黎枭面具下的眉梢轻轻一抬。 穆长宁与宫无忧相识,他早便知晓,可从宫无忧嘴里听到这么两个字,确实是稀罕事,分量也不一般。 少主对人一向惜字如金,也鲜少有亲近之人,包括她的兄长无殇魔尊在内。 比起人修,宫无忧大概是觉得那些蛊虫更加可爱些的。 步安歌眸光微闪,步安瑾又气又恼,脸都僵了,倒是步城主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这就是缘分啊!”又转向穆长宁道:“小友不妨移步花厅一叙。” 在人家的地盘上,这点礼节自是必须,穆长宁微微颔首。 第296章 没死 花厅的气氛有种迷之尴尬,宫无忧不是爱热闹的人,步安歌步安瑾此刻也不过是来做个陪衬,而穆长宁则端坐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来来回回只是步城主和黎枭说着些该有的场面话。 简言之,宫无忧和黎枭都是为着这次百花会来的,其间具体原由为何穆长宁不得而知,但连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宫无忧都过来了,天魔宫无疑给足了脸面,步城主面上也始终笑意满满。 看得出宫无忧的心不在焉,步城主便不再多加打扰,连同步安歌步安瑾也一道离开,至于黎枭,不知是要商量些什么,自是跟着步城主去了别处另谈。 步安歌脚步微顿,回身不着痕迹地望了眼,道:“少主,有何吩咐尽管知会在下。” 宫无忧目不斜视,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步安歌这才欢喜满意地离开。 穆长宁轻挑眉梢,直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到底是没有多问。 直到人都走了,宫无忧隐隐绷紧的身子才松下来,面色虽然依旧冷淡,却能察觉到她周身气息柔和了些许,穆长宁轻笑道:“宫道友,一别十多年,能在这里遇见,真是太巧了。” 宫无忧看向她,好一会儿,目露些许好奇之色,“你为何会在这?” 穆长宁展颜笑道:“结丹之后想四处走走,就来了魔域,又因缘巧合结识了步公子,如今自是留在这等百花会的。” 宫无忧眸光微亮,问道:“那之后呢,穆道友准备去何处?” “这个还没决定,或许回中土,也可能去大泽。”得看传讯符的回音是什么了。 宫无忧默了默,片刻后垂了眼帘道:“魔域也有很多奇景险地的” 穆长宁微微一笑,没在这事上多做解释,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玉盒递过去,宫无忧打开看了眼,抬眸道:“帝王蝎卵?” 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名堂来。 “这是我前段时间从迷雾鬼林得来的,宫道友当年所赠蚕卵养出的蚕蛊威力皆都不俗,这些帝王蝎卵不算特别好,但给懂得养蛊的人,总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宫无忧弯了弯眉收下,反手取出一只小玉瓶,“醍醐香。” 穆长宁失笑,大大方方接过,二人也各自说了些这些年的经历,不过大多都是穆长宁在说,宫无忧则负责当一个完美的听众。 当初二人分开之后不久便迎来了兽潮,宫无忧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再往后还是在无忧城,从黎枭口中得知了她结丹的消息。 穆长宁叹道:“我原以为,能在无垠秘境见到你。” 宫无忧默然片刻,有种莫名的怅然。 她本来也以为,她是能去的可惜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 “那次秘境之行,魔宫三十人,折损近一半,巫诅堂少堂主亦险些没逃过,正道的伤亡应该也不少。”宫无忧微微看她一眼:“听黎堂主说,你似乎受了点伤。” 穆长宁蓦地一怔,眸光微闪,好半晌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才点点头,“哦,小伤,早便痊愈了。” 她袖下的手指微拢,蹙了眉问道:“封少主平安回归了?” 掉进了地心岩浆,一众魔修遍寻不得,居然还没有死? 不得不说,封奕的命是真大。 “嗯。”宫无忧对封奕兴致全无,淡然道:“丢了半条命,没死成。” 语气中似乎还带了淡淡的失望。 穆长宁忍俊不禁,一方面却又不由沉思。 当年在轮回台中一战,她知道封奕有所谓替身这种东西,“夺情”能够全方面地嫁祸,若是将自身伤害转移到替身身上,封奕能活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可他要是脱离了岩浆层,后来又去了哪里。 地心似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穆长宁与宫无忧聊了一阵后,还是依旧按着原先的计划去盘西客栈,只是刚刚踏出府门,回头便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凤道友有事?” 凤临轻轻一扯嘴角,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笑得好不灿烂:“没事便不能走这条道吗,穆道友好生霸道!” 穆长宁懒得理他,提步就走,凤临忙快步跟上,“诶,穆道友,我听说你跟魔宫的少主是旧相识啊!少主鲜少走出内四郡,更别提离开魔域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与你何干?” “话可不能这么说,爱美之心人皆有,少主之容色乃凤某平生仅见,自然想投其所好。”凤临嘿嘿一笑,“穆道友,透露一下呗。” 穆长宁淡淡斜睨过去,“你这话,别跟我说,有本事,去人家面前说去。” 凤临猛地一顿,眨了眨眼。 上回他去调戏宫无忧,是什么结果来着? 嗯,也不过就是被下了七七四十九种蛊,险些被整死而已 这般一想,凤临猛地打了个哆嗦,心中默默流泪。 安歌啊,不是做兄弟的不仗义,难度实在太他么大了! 他回过神来,嘴角不由一抽。 这两人好像都玩蛊难怪臭味相投!也难怪,都是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凤临闲得无聊,干脆一路跟着穆长宁。 本来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路又不是她开的,穆长宁懒得理会,而凤临也似乎学乖了,没再开口叽叽喳喳。 一直到了盘西客栈,问过掌柜之后果然没有任何回音。 “穆姑娘,若有回信在下一定差人去城主府报信,您大可放心。”掌柜的连连保证。 穆长宁颔首道:“多谢。” 她沉吟细思,天机门相较凤凰谷而言更近些,她发的是万里传讯符,两个半月的时间,若是凌玄英收到传讯,早该有消息了至于付文轩那里,她再耐心等一月罢。 凤临好奇得心痒难耐,哪件事要是不追根究底弄明白,他浑身不舒坦,实在忍不住道:“穆道友在等什么?上回你在鬼林也神神秘秘的,在湖底究竟有什么奇遇呢?话说你是怎么出来的,那条鱼又去哪里了” 穆长宁深深吸一口气,“凤道友。” “怎么?”凤临嬉皮笑脸。 她一字一顿:“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死法,叫做你知道的太多了。” “” 第297章 百花会 凤临抖了抖嘴,终于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到了三日之后,百花会如期举行,这一日,花都非一般的热闹,城中百花齐放,处处飘香,大街小巷都被各式各样艳丽的花朵铺满,宛若一座鲜花盛开之城,许多修士也皆都慕名而来。 只是初来乍到的修士们大约不会知道,花都真正的百花会,从不对外开放,只在城主府中举行,而真正百花之首的评选过程,也不是一般人得以见证的。 城主府中有一片湖泊,往日里水平如镜,今日却在湖中心升起了一座宽大的平台,平台四周自有阵法维护。 是夜,圆月高悬,围着湖泊架起了许多水榭亭台,每一间水榭中皆都灯火通明。 这里面,也许有着魔都的某一个小势力,也许是在魔宫举足轻重之辈,也可能是步家诚邀而来的人物,元婴金丹不一而足,亭中隔绝了神识的探查,穆长宁也不得而知。 由着侍婢领去水榭的时候,穆长宁却蓦地被人叫住:“穆道友。” 周自衡一身红衣容光焕发,红唇微弯有种张扬恣意之美。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穆长宁淡笑着打过招呼。 “穆道友是来看百花会?”周自衡英眉轻挑,说完自己也笑了,“是了,如若不然,你也不会来这里。” 穆长宁问道:“周大小姐今日是来观礼还是评比?” “都有,不过今年的魁首是没指望了”周自衡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穆道友,百花会很精彩,只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说完这话,周自衡摆了摆手径自走开,穆长宁仍有些莫名其妙,再有侍婢引领着前往水榭。 她跟谭伟、凤临等人在同一间水榭中,几人各自点头打过招呼,只待静候百花会的开始。 步城主、宫无忧、黎枭等人自是在正最大的楼阁之内,步城主亮相说了几句开场白,湖心平台上便阵法全开。 “义白王家,午夜魔兰。” 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从中心打开一个机关暗道,缓缓升起一只花盆,盆中除了一层暗红色的泥土,空无一物。 一个一身黑衣的筑基后期魔修来到平台中央,割破自己的手腕放出鲜血,一滴滴洒落在那土上,便见花盆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起一株赤黑色形似兰花的魔植,魔植在鲜血灌溉下逐渐盛开,娇妍美丽,只是蕊心处长着锯齿状的小刺,而那魔修竟将手指放到花心,花心猛地收缩,咬住魔修的手指。 魔修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由红转黑,眼球暴突,神色狰狞,到后来连站都站不稳,倒在地上全身抽搐。 平台上的阵法似乎隔绝了气味,并没有丝毫花香传出,但它却没有隔绝声响,那魔修撕心裂肺的痛呼叫喊声不绝于耳,一声一声皆都清晰无比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穆长宁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谭伟,谭伟传音道:“我早便说过了,百花会评选百花之首,除了比美比艳,还要比毒,越是毒的花草越是能够脱颖而出。这些黑衣魔修都是五毒堂培养的毒奴,本身便有一定的抗毒性,用来试毒最好不过。” 原来是这么个比法穆长宁问道:“拿活人试毒?” 谭伟讪讪一笑,“他们是毒奴,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况且五毒堂培育他们的目的从来就只有这么一个。” 他看向穆长宁,无奈道:“丫头,我一早便说过,在魔域,就得按照魔域的规矩来,我老谭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入乡随俗这一点一向看得很开。” “你若是不习惯就别看吧。”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道魔本就不同,没什么习不习惯之说。” 她虽还未到对万事万物波澜不惊的地步,但也并非不明事理。 地域环境不同,修炼方式不同,所习之道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 这里是魔域,不是中土,不用标榜高风亮节,更不必恪守清规戒律,魔修的行事作风,只有两字,顺心。 她来魔域后打过交道的魔修,不是步安歌这种君子,就是凤临这种奇葩,要不就是周自衡那种性情中人,以至于都淡化了某种意识,这里,是与中土截然不同的魔域,是处处隐含风险的魔域。 那毒奴在一边痛苦挣扎,哀嚎不断,可在这些旁观者眼里,兴许还是一种观赏的乐趣呢。 魔修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他像是被腐掉了一身血肉,只余一层干瘪枯褶的皮包裹着白骨,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穆长宁心中无悲无喜,仿佛置身事外,甚至还能客观地做出理智的分析。至少从毒的角度来讲,这朵午夜魔兰,致毒方式单一、毒性见效缓慢、中毒痕迹明显,总的来说,乏善可陈。 毒奴被拖了下去,很快又有新的花卉、新的毒奴上台,花卉美艳包含剧毒,毒奴或是化为脓血,或是全身溃烂,死法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抛开这种试毒的方式不提,这些花花草草和各式各样的毒物确实让人耳目一新、眼界大开,穆长宁也一路平静地看了下来。 倒是谭伟和凤临不由暗暗称奇。 随着百花会的进行,众人的热情更高,气氛也越来越火热。 甚至有婢子送上一杯猩红的酒液助兴,浓烈的血腥气扑面,穆长宁只轻轻嗅了嗅,便知道这里面掺了人血。 修士的手上哪有真正不沾人命的,他们身上自有一定血煞之气,杀戮越多,戾气越重,血煞之气也会日益增加,这不仅仅是对于魔修,道修亦然。 当血煞气累计到一定程度时,那人会不会成为只受身体本能支配的杀戮者,这一点穆长宁不得而知。 但道修会尽量保持心境的平和,反之魔修受的困扰反而更多。 这种血煞之气,对杀戮者而言,无疑是一种天性的解放,而在这时候,却是一样助兴的调味剂。 魔修们举杯痛饮,畅所欲言,神情愉悦而欢快。 在他们眼里,这何尝不是一场血的祭奠。 第298章 凤凰谷来的消息 白玉的杯盏,暗红的酒液,刺鼻的气味。 穆长宁晃动着手中酒杯,却迟迟没有入口。 凤临咧了嘴笑道:“穆道友,来到魔域,不尝尝这血腥红酿,实在是一大憾事。” “血腥红酿?”穆长宁微微垂首,瞥见谭伟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由好奇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呢?” 凤临挑眉暗笑不已,“穆道友,看个戏而已,这么较真做什么?” 她默了默,微微一笑,举杯浅尝。 酒很腥甜,酸中带苦,可真到了口中,又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杯酒下毒,确实让人脑中一清,一腔浊气散尽,有种难言的神清气爽。 “穆道友觉得如何?”凤临看着她因为酒液而更显殷红的唇,笑眯眯问道。 “好酒。”她并不否认。 百花会已经进入尾声,报幕人高声喊道:“花都周家,五色曼陀罗。” 穆长宁抬眼望去,湖心平台上正放置的一株绿植,绿植见风就长,很快舒展开,长成了三尺高,五朵饱满硕大的曼陀罗花挂在茎叶上。 曼陀罗花开五色,缤纷斑斓,另有数十个毒奴围着它垂首而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看,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没下文了?”半晌后,水榭中已经有人疑惑出声。 穆长宁暗暗摇头,谭伟朗声笑道:“那些毒奴已经死了。” “死了?” 众人这才纷纷望去。 毒奴的神色如常,不见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胸膛毫无起伏,眼神涣散无光,了无生机,确已死绝。 啪、啪、啪。 一声接一声的倒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毒奴们四仰八叉地躺了一地。 五色曼陀罗,花毒叶毒香毒,全身都毒。它不会给人带来什么痛苦,因为它往往可以一击毙命,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是多余。 不需要多么花哨繁复的过程,无声无息,取人性命。 不少人都忍不住喝彩,周家能培育出这样的魔植,已然十分了得。 “周家的曼陀罗已经这般出彩,就是不知道步家这次拿什么出来应对?”显然他们对接下来这位卫冕魁首的表现很期待,但又隐含忧虑。 另一人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步家可从来没出过纰漏,这回想来也是如此。” 湖边最大的楼阁之中,宫无忧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而黎枭的手指时不时敲着桌案,看上去同样兴致缺缺。 “不知黎堂主有何指教?”步城主见状不由问道。 黎枭漫不经心地勾唇,似是有些可惜,“指教算不上,不过,本座带来的三百毒奴,如今却还剩了将近一半” 步城主微微一笑,“如此,不如接下来,让那百余毒奴一次性全上?” “哦?”黎枭双眼微亮,“步城主似乎很有信心?” 步城主看了自己儿子步安歌一眼,拿起一盏血腥红酿,满面红光笑道:“但看能不能让堂主满意” 五色曼陀罗绽放了大约三十息,便已枯萎凋落,自有人来将那已经气绝身亡的毒奴一个个拖走。 到了最后,自然便是压轴的重头大戏了。 “花都步家,寒零王花!” 机关暗道中升起了一只青色的水缸,水缸中只有一片蜷缩起来的叶子,孤零零飘在水面上。 上百名毒奴来到平台之上,黑压压站了一片,不由地让人惊讶起来:“这么多!” 穆长宁微微坐正身子。 墨心暗莲花露对魔植的改造她已经在嗜血妖藤身上有所体会,对于这经过花露滋养的寒零王花也隐隐有些好奇期待。 此刻已经接近子夜,明月高悬,夜凉如水。 月华如缎,丝丝缕缕地洒落在水缸之中,水面凭的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片蜷缩起来的叶子渐渐舒展开,很快铺满了整个水缸,而在叶子的中心,一个冰蓝色鸽子蛋大小的花苞层层舒展,形似莲花,到最后变成了碗口大小。 明月的月晕似乎都染上了寒零王花的色彩,倾泻而下无处不在的月华宛若游动的冰蓝绸缎,来来回回晃得人眼晕。也可能是方才饮的酒后劲终于上头了,众人的神色也跟着迷离起来。 耳边隐隐响起若有似无的歌声,歌声魅惑,婉转动人,犹如天籁,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穆长宁微微恍惚了一下,体内混沌阳火忽的躁动起来。 “主人,主人” 空间中的嗜血妖藤左摇右摆,脆生生的声音在识海响起,穆长宁猛然惊醒,几乎下意识地运转紫元诀,眸中紫光一闪。 耳边那勾魂的歌声随之远去,又或者,它本来便不曾存在过! 周围一片冰寒,湖心平台上的寒零王花依然怒放,然而湖水却寸寸结冰,上百毒奴早不知何时僵了身子,而这个水榭中的众人,神思俱都沉浸在某种美妙的体会里,身体却本能地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朵花竟有魅惑作用! 光是看着,就能被它带入某种幻想里,而花本身至寒,平台上的阵法虽隔绝气味花香,却不影响旁人观赏,也不能阻隔寒意,这寒气连修士本身灵力魔力都抵挡不住,丝丝缕缕从脚底升起,窜入心肺,时间一长,势必寒毒入体。 “谭舵主!” 穆长宁扣住谭伟的肩膀大喊,却只见他眼神闪了一下。 她忙凝出一缕混沌阳火窜入谭伟体内,谭伟很快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打了个寒战。 “怎么这么冷!” “谭舵主,你看那花!”穆长宁指着寒零王花道。 谭伟抬眸望去,神色猛地一变,“这这朵魔花!” 穆长宁打出十多簇混沌阳火,没入水榭中众人的后心。 寒零王花释放的寒气会让人反应迟缓,猝不及防之时极容易中招,但只要清醒过来,以金丹修士的本领,再行应对已不是难事。 只是这朵花,目前却不能让它再开下去了。 念头刚起,正北楼阁之中忽有一人飞身而来,动作迅猛宛如一只体型优美的豹子。 有人惊呼道:“是黎堂主!” 黎枭脚尖一点,踩在了一个毒奴的头上,轻飘飘落于中心平台,那毒奴的头一瞬间便从身体上掉落,一路骨碌碌滚到已经结冰的湖面上,而剩下身体也在刹那碎成冰渣。 似乎是受到了这丝轻微动荡的影响,其余的毒奴都在一时间倒了下去。 他们早不知何时死去,身体又被冻作了冰雕。 所有水榭中的修士已经陆陆续续清醒过来,再往湖心看去,中心平台已经被一片墨色火光包裹。 “黎堂主在做什么?” 众人心里很是纳闷,只是这层由奇火凝成的火墙神识无法透过,哪怕再好奇,他们也不得而知。 倒是这周遭的温度,越来越冷。 穆长宁微微敛眸,长睫掩映下,瞳色转为一片黛紫,那层火墙在破妄眼下也形同虚设,可待看清火墙围绕下的黎枭,穆长宁却不由一怔。 此刻的黎枭周身黑光闪耀,脚下魔气氤氲,双手撑在水缸两侧,面对着那朵寒零王花,冰蓝色的花朵有种冷艳妖异之美。 黎枭深深吸一口气,花朵上似乎有细碎零散的冰蓝光华被他吸入口鼻之中,他面具下的神色不明,然而那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 嫣红的唇色逐渐转为乌紫,抓在水缸边上的手指一点点收拢,而待到那光华被吸收干净,黎枭又摘下寒零王花的花蕊,一口吞下,闭上了双眼。 寒零王花很快枯萎,化作一团枯枝烂叶,黎枭的周身则是汗气蒸腾,身形微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的面具材质是特质的,神识穿透不过,穆长宁也只是在当初不死城时,因他面具意外掉落时见过一次他的真容。 加速运转着功法,眼中紫意更浓。 紫元三重时,她看不穿这层面具,如今的她紫元五重,却能一点点穿透重重防备,甚至连对方体内运转功法时魔力流动的轨迹,穆长宁都能隐隐窥得。 黎枭此刻的脸色发青,印堂发黑,寒零王花的花毒正被一点点逼至丹田,他用一簇混沌阴火将毒素包裹,不过短短二十息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个矜贵傲慢的五毒堂堂主黎枭。 穆长宁暗暗叹气,总算有点理解,为何身为炼毒大师的他,体内却积了这么多的余毒。 他在淬毒,以身淬毒! 虽然穆长宁对魔修的修炼方式一知半解,但总归也有所耳闻。 五毒堂修炼的是一门毒功,定期服用毒物是修行的一部分,也能辅助提升修为,可要是跟黎枭似的这么生猛,没有点隐患才怪! 若不是有混沌阴火从旁辅助缓冲,他早死在这上面了! 火墙熄灭,冰寒之气尽散,黎枭负手而立,淡淡扫视了一圈,启唇缓声说道:“此次百花会魁首,花都步家,寒零王花。” 这件事没什么异议,只不过那朵寒零王花,现在毁了而已。 或者,也不算毁了,百花之首的花种,本来便是要敬给五毒堂的,如今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步城主、步安歌、步安瑾同时来到湖心,步城主暗暗瞪了眼步安歌,回身叹道:“黎堂主,犬儿也未料到会如此,实在有失分寸” 步安歌可不是毒奴,更不会以身犯险拿自己去试毒,花露只有这么一小瓶,经不起浪费,他不可能事先演练过一遍,只得掐准了花开的时间,才能在这一日完美展现。 然而预估失算,这朵寒零王花的效果,超过了步安歌的预计,这确实是失误。 “这也不算什么。”黎枭不甚在意,微微弯唇,神情似是满意,一锤定音道:“百花之首,实至名归。” 夜宴落下帷幕,这日过后,花都城的修士们都知道,此次魁首花落步家。 关于这一点,所有人都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可惊讶的,就如一颗石子投进湖中,除了溅出几点水花,再无其他动静响应。 唯有城主府中的人知晓,五毒堂堂主自从百花会后,便在城主府短暂闭起关来了,旁人不知晓他在做什么,也不会去妄加揣测,穆长宁倒是隐隐能猜到一点。 可究竟怎么选怎么做,那都是人家的事,她自不会去多管闲事。 凤临和谭伟自从百花会后便告辞了,谭伟临走之前还笑嘻嘻地跟穆长宁道:“丫头,你啥时候来原州,过来珠城逛逛,报上我老谭的名号,想横着走都没问题啊!” 丹道盟的总部设在中土原州,而珠城便是谭伟所属分舵的地盘。 “我又不是螃蟹,要横着走干嘛。”穆长宁哭笑不得,“往后若有机会,我定然上门拜访。” 谭伟这才满意地大笑。 凤临离开时步安瑾还一步一回头地送别,凤临秉持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步安瑾失望之余,又将矛头对准了穆长宁,心念着当初周自衡和她的一番较量,也非要跟穆长宁比试一场,只不过直接被步安歌拦了下来。 十日之后,穆长宁所在院落前的禁制一闪,她打出几道灵诀,见是城主府的管家候在院外,心中一动,心道说不定是万里传讯符有了回音,忙快步走出。 “穆姑娘,这是盘西客栈的掌柜一早递来的,公子特差小的送到姑娘手上。”管家呈上了一块玉符,正是万里传讯符无疑,而上头的凤凰花图案,却是付文轩送来的。 穆长宁点头接过:“多谢。” “小的应该做的。” 穆长宁将神识往传讯符中扫过,一行行小字清晰地印在脑里,忽略前面的问候,穆长宁看到重点处:“温岚大半年前结成金丹,当时五十八岁,只比你晚了一年,师父在凤凰谷为她举办了最盛大的结丹大典,险些昭告天下这就是他的女儿。” 穆长宁蓦地一惊,惊讶于温岚结丹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四年前的时候她还是筑基九层巅峰,短短三年多的功夫,就已经结丹了? “很奇怪她的晋升速度吧,鬼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只是闭了三年关,就跳过筑基大圆满直接结为金丹,不过有师父给她开小灶,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都不用意外。”付文轩在传讯符中如是说道。 第299章 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穆长宁倒不认为这是付景宸开的什么小灶,她想起来当初在黑市时温岚用十万上品灵石买到的玉葫芦,而且望穿也曾经说过,那只葫芦中自成一方芥子空间,还生成了器灵。 温岚有这种东西在手,当然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优势。 自己可以吃人参果一路从筑基八层跳到筑基大圆满,温岚又为何不能有什么天材地宝跳过筑基大圆满后直接结丹?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穆长宁又继续看了下去。 “温岚结丹之后花了小半年稳定境界,后来师父就带着她出海去神洲了,至于他们具体是去的哪片海域、哪座岛屿,师父有了女儿忘了徒弟,没打算跟我细说,就算问了也没用。” 付文轩说起这个的时候大约是摊手的无奈状,穆长宁蓦地瞪大眼。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偏偏没有想过温岚会跟着付景宸去神洲! 神洲之大,算上连绵不绝的海域,比之中土魔域蛮荒大泽四地的面积还要大上许多倍,岛屿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哪怕元婴修士一刻不歇地全速飞上几十年,也未必能够飞到神洲的尽头。 为何会选择出海? 穆长宁郁闷不已,付文轩在信中写道:“你可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或者他们是要去做什么,何时回来等等问题我可能是个假的徒弟,师父什么都不跟我说。” 穆长宁抽了抽嘴角,心道他还真把自己想问的都说全了。 结果往下一看,就是一串笔走龙蛇般的字迹:“是不是觉得本少怎么这么厉害,你心里想什么本少都知道?” 卧槽,这个妖孽! “哈哈,言归正传,你打听师父和温岚的消息要干什么呢?” “算了,问了你也未必会说,让我来猜猜看跟他们两个都有关系的,莫非是因为师母?用万里传讯符来问我,是不是很急?” 这家伙不成精真是太可惜了 穆长宁保持淡定脸,一字一句往下看。 “急也没办法,他们都出发好几月了,以师父化神修士的速度,早就没影了。你就算现在开始不远万里地跑去神洲,海域茫茫无限大,要是没点目标,能相遇的可能性可是极低的” 这事她当然知道 “他们去神洲,没个几年回不来,甚至十几年几十年都有可能,你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唯有一个字,等。” “温岚才结丹,海域危机重重,就算师父是化神修士,也还是要额外照顾她的,若温岚一人独行,尚可能是去游历,如此确实归期不定,但若是在的师父陪同之下,他们恐怕是要去什么不得与人说道的险地秘地了。” “依我猜测,他们不过二十年便会回归,凤凰谷终究是师父的老巢,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二十年的光阴对修士而言也就是弹指一挥间,若有何消息我自会另行通知你,届时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一并做了便是。” 到了最后,付文轩又加了两行字:“还有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只剩六年多了,这次你要是再敢忘记,哼哼” 穆长宁弯唇失笑,隔着十万里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是怎么色厉内荏。 一只纸老虎罢了 她收了玉符,无奈扶额。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赶在这时候,也偏偏那么刚好的错过! 要在神洲找出两个人来,确实不容易,但正如付文轩所说,付景宸既然是陪着温岚一起的,肯定是去什么无法与人详说的秘地。 穆长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算一族的本营,可具体是在哪个地方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在找,这些年来还不是没有下落,而蒲宴也没跟她提及过。 神洲她人生地不熟,漫无目的之下就此出海不是上策,如今看来,最稳妥的办法还真就是等下去。 穆长宁抿紧唇,轻轻一叹。 既然已经收到回信,这花都城主府也不必多留了。 穆长宁前去跟步安歌辞别,迎面便撞上管家领着黎枭一路去往前厅。 日光之下,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见到她后不过抬了抬眼皮,视若无睹。 穆长宁看了他好几眼,微微蹙眉,擦肩而过时还是出声道:“黎堂主,请留步。” 黎枭脚步微顿,斜睨过来,有些不耐烦地轻哼:“干什么?” “还请堂主移步说话。” 黎枭微抿薄唇,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管家则是一脸莫名,顿了顿后连忙给穆长宁传音:“穆姑娘,黎堂主他,呃不喜女修接近。”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提醒了,黎枭来过步家好几次,管家对于他的一些习惯还是很清楚的,而穆长宁又是步安歌的客人,他当然不希望这两边有什么冲突。 穆长宁扬高了眉毛,管家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得黎枭说道:“跟上。” 管家目瞪口呆,就这么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两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黎枭暂居的院落离这不远,挥手布下禁制后,他就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想说什么?” 穆长宁眸子一眯,猛地伸出手扣向他的手腕,黎枭侧身一躲,她的指尖恰恰好擦过自己手背。 面具下的长眉已经拧成一股,“你干什么!” 声音听上去还颇为咬牙切齿,穆长宁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怕女人?” “什么鬼?”黎枭一愣,气急败坏道:“谁他么跟你说我怕女人了!” “对,你不怕,你只是讨厌而已。” 黎枭握紧拳,深深吸了口气,“废话少说,我没工夫跟你闲扯,你哪来的回哪去。” 穆长宁暗暗叹息,缓声道:“黎堂主,以身淬毒并非长久之计。” 这回他沉默的时间长了些,黑沉沉的目光中隐隐有杀机一闪而过,好半晌,才响起他危险低哑的声音:“你别以为我发过心魔誓,就不敢动你。” “你要这么想,我也无所谓。” 穆长宁摊手,“不过是想还你上回在秘境帮我一把的事。” 在无垠秘境的中心大殿,她因使用火舞耀阳之后再无余力,而当时身处气息乱流里,若非黎枭搭了把手,她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当时匆匆别过,连声谢都没说过,如今再碰上,有能帮的地方,她也不会吝啬。 就当多管一次闲事好了,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黎枭蓦地一愣,微微别过头。 当时就算他不出手,难道慕衍还能放任她不管? 不过是抢在他前面罢了 “喂,到底要不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穆长宁扬了扬手,微微笑道。 黎枭暗瞪她一眼,莫名觉得牙疼,到底还是一甩袖往屋里去。 自从上次在无忧城给他清过一次毒,近四年的时间,黎枭体内的余毒又积了一层,当然他的修为也在快速稳步增长中。 五毒堂修习的是毒功,定期服毒是常态,那些服下的毒,都会随着功法的运转被吸收转换为一定的修为增幅。 他们身上自带毒,这些毒完全可以凭借修为压制住,并不会影响到他们自身,但若是体内的毒素量级已经超过了这个修为所能够承受的上限,同样会危及到自身性命。 然而相反的,随着体内的毒素增多,对于修行毒功也将大有裨益,加速修为提升。 黎枭这些年以身淬毒,在他人眼里修为可谓一日千里,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不出三十年,他便能够结婴。 但这种速成之法自有其弊端,在淬毒转换修为的同时,总有那么一部分无法化解,留在体内,随着余毒越积越多,早晚有一日将会遭其反噬。 他不会夺情,也没法将这些余毒转移到别人身上,一般人绝不敢跟他似的这么拿命玩。 不过黎枭发现,混沌阴火能够帮他隔绝消化一部分毒素,虽然效果不是很好,过程也很痛苦,但足以保证他性命无虞。 多少年咬着牙挺过来了,只要撑过这个坎,到了元婴,这些量级的毒绝不会在话下! 只不过,穆长宁是个意外。 混沌阴阳火本是一体,两两相吸,有它们充当着媒介,完全可以将他体内的余毒引出,而她还偏偏就是个绝毒之体 这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黎枭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好像她天生就是来帮他度过命里这一劫的。 穆长宁收了手,见他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嘴角一抽,“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呢?” 黎枭收回视线,闭了闭眼。 刚刚某一瞬间,他还真有想过把她绑回去关起来的冲动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刚兴起就被压下来了。 也许是自己发过心魔誓的制约,不得对她不利,也许是这丫头身份有些特殊,后续处理会很麻烦,又也许是她太滑头,手段层出不穷,他没有完全的把握,或者,只是他单纯不想这么做而已。 “穆长宁。”黎枭忽的出声。 “干什么?”她看他一眼,摆手道:“你不用谢我。” 黎枭嘴唇一抖,翻了个白眼,顿了顿还是说道:“当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想好要我做什么了没?”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穆长宁促狭笑道:“你终于舍得拿出十万上品灵石来了。” 黎枭脸色猛地一黑,“你想都不要想!” 这女人缺钱缺疯了吧,总想骗他灵石! “既然如此,那我还没想好,以后若有需要,我自会向你讨要。” 黎枭微微点头,“看在你帮我清毒的份上,我再额外告诉你一个消息。” 穆长宁洗耳恭听,黎枭看了眼她道:“封奕没死在无垠秘境,不仅活着回来了,那骨魔的身体,也被他带回来了。” 穆长宁神色微凝,黎枭继续道:“骨魔的身体少了颗头颅,具体去哪了不得而知,但我隐约觉得,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 “巫诅堂的堂主少堂主自筑基起便配有两个替身,封奕这次损了一个,捡了条命,自回来之后便一度闭关,明着疗养,暗中却开始搜罗一堆顶级炼器材料我猜想,他可能还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 熔岩地心火。 穆长宁脑中跳出这个念头。 从宫无忧口中得知封奕活着的消息时,她就隐隐有种猜测。 那座地宫的下面,便是地心,她曾经掉落的地心,孕育着熔岩地心火的地心! 妖化的奇火,人修吸收不得,唯有在炼器之时掺入其中,制成灵宝邪器。 都串上了 穆长宁看向黎枭。原来不止是她有这种感觉,封奕是真可能盯上她了 “多谢告知。” 黎枭冷冷一哼。 穆长宁深深看了他眼,长睫微掩,心中暗叹。 方才某一瞬间,黎枭的神色让她没由来的毛骨悚然 大概是她多心了,到目前为止,他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 穆长宁去和步安歌辞行时,恰恰宫无忧也在,她打过招呼后便表明了来意,步安歌颇有些可惜地叹道:“既然穆道友去意已决,在下也不好多留,不知穆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 付景宸和温岚下落不明,短期之内不会回归,她跟付文轩定下的寻龙渊之约也在六年后,这段时间,她大约会在魔域再转转,若是有机会,也能去寻离魂草的下落。 穆长宁微微笑道:“没有具体的打算,兴许会再去魔域的中四郡走走。” 宫无忧看了她一眼,垂眸若有所思。 步安歌了然,取出一支玉竹所制的臂粗竹筒递过去道:“中四郡多奇险之地,魔物繁多,丝毫不亚于迷雾鬼林,在下没什么可赠的,这是步家特制的驱魔香,应该能派上些许用场。” 穆长宁眼睛一亮,这驱魔香的效果她在迷雾鬼林时便见识过了,别的不说,有了它至少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魔物骚扰。 “多谢步道友。”穆长宁想了想,也取出几瓶空间的净池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泉水也请步道友收下。” 步安歌大方地接过,这种泉水有解毒之效,比起一般的解毒丹药都要好得多。 “宫道友,步道友,后会有期。”穆长宁微微拱手。 宫无忧顿了顿,忽然出声道:“穆道友,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穆长宁和步安歌同时一愣,步安歌愕然张了张嘴道:“少主,您这是” “中四郡,我也挺感兴趣。” 穆长宁:“” 第300章 死亡之海 停舟坪前,穆长宁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宫无忧,依然没缓过劲来。 先前在城主府中着实有些混乱,步城主劝留不得,黎枭闻讯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不予插手,而一向斯文的步安歌看过来的目光,活跟自己抢了他媳妇一样,分分钟有许多无形的刀片飞出 可宫无忧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 穆长宁一路沉默,宫无忧忽然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微愣,失笑道:“是,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老实说,如果是跟宫无忧作伴,过程其实还挺愉快的。 穆长宁拿出地图来,询问道:“宫道友,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去哪里。” 宫无忧不在意地道:“你看着办。” 穆长宁又是好笑,居然还是这么随意。 摇摇头目光扫了一圈,她指着一片荒漠道:“去风都郡如何?” 风都郡的大半部分都被一片广袤的沙漠覆盖,往西行穿过这片沙漠,便是内四郡范围,而天魔宫的具体位置,就在更深处的琅琊山脉之中。 从风都郡一路向北,也有一片连绵的雪山,相传雪岭部落有万千蛊女长居于此,而雪岭部落与极北之地的蛮荒还有部分相连。 穆长宁没准备前往内四郡,她的目标是去寻离魂草。 沙漠多风暴,纵穿风都郡实则并非最好的选择,当然还有旁的更简单容易的法子,只不过她是在游历长见识,如若不来看看沙漠风光委实可惜。 宫无忧淡淡瞥了眼,眸光微闪,淡淡问道:“你想去哪里?” 穆长宁坦然相告:“实不相瞒,我是打算去寻离魂草的,路上顺带瞧一瞧大漠风光。” 宫无忧往年长居雪岭部落,又因为养蛊,对毒草魔植相当熟悉,自然有听说过离魂草。 她看了看穆长宁,“离魂草有剧毒,沾之即死,勾魂夺命,别名阎王草,万毒榜上排名前三十,生长之处,方圆五里,寸草不生。” 穆长宁点点头:“宫道友果然行家。” “我知道它长在哪。”宫无忧忽然说道:“我可以带你去找。” 穆长宁一愣,面色便是一喜,却没急着开口,等着宫无忧的下文,果然她看了地图一眼道:“我也有个想去的地方” 宫无忧并没具体说要去哪,她临时起意也不过是看到穆长宁打算要去风都郡而已,穆长宁也没细问,宫无忧想去的地方,怎么都不会普通,她陪着宫无忧走一趟,宫无忧带她去找离魂草,这很公平。 云舟朝着风都郡的方向飞去,云舟的终点是风都,只是她们的目的地却是一个名为山阴城的边缘小城镇,二人下了云舟之后采买了一些东西便各自御器飞往山阴城。 半月之后,二人在城外翩然落下。 山阴城已是处于沙漠中,干燥炎热,遥遥望去皆是一片土黄底色,只是这里的人穿着却是五彩斑斓,色彩艳丽,给人一种热情洋溢之感。 二人沿着城中主干道而行,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中土大不相同,一间间房屋挨着围成了一个圈,而整个山阴城也是圆形的,一条河流横穿,水很清浅。 穆长宁张望了一下问道:“宫道友来过山阴城?” “来过一次,这里的人称它为沙漠明珠。”宫无忧平静说道。 穆长宁看了眼那条水质清澈的河流,和周遭黄沙,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造物主的恩赐。” 这是一个修士与凡人并存的小城,二人走进坊市,老远便听到各种吆喝声。 “收购沙参,收购沙参啦,百年以下三百灵石,百年以上五百起!” “狐皮狐皮,上好的沙狐皮!” “灵驼,租赁灵驼!” 宫无忧停在一间铺面前挑起斗篷笠帽,这些东西穆长宁并不熟悉,便静静候在一边。 一旁有个摆摊的老妪在给几个半大孩子讲着故事。 讲的自然是这片沙漠里的故事。 “太阳西斜,天色也渐渐昏暗了下来,天上的月亮若隐若现,隐隐泛着血色,死亡之海上忽的刮起一阵大风,沙子、尘土漫天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而就在这时,沙漠的半空,竟凭的出现了十万大山。” 老妪的声音沙哑而沧桑,语气抑扬顿挫,几个孩子听得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穆长宁也来了兴趣,倚在一边听她继续讲下去。 “那十万大山之中,伫立着这样一座高塔,高塔通体墨黑,明明灯火通明,却凭的鬼气森森,塔中飘出了许多白影,围着灯火起舞所有人都吓坏了那些白影飘了出来,一个个都长得青面獠牙,对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孩子们身形一抖,搓了搓胳膊。 老妪咯咯地笑,笑起来像个年轻的少女,只是声音苍老的厉害。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老妪开始赶人。 有孩子忍不住问道:“婆婆,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那些人都怎么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一叠声地询问。 “后来啊”老妪沉吟了一下,道:“后来,风停了,太阳也彻底落山了,夜里的沙漠很荒凉,大山、高塔、白影,都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老妪摇摇头,笑道:“也许,被鬼怪给吞了吧,毕竟那个地方,可是死亡之海你们长大后,也要离那地方远远的。” 孩子们面面相觑,眸光清湛。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也都回去了。 穆长宁看向身侧,宫无忧早早地挑好了东西,静立一旁,好像也在听那老妪讲故事。 “挺有意思的。”穆长宁笑道。 “你信吗?”宫无忧看着她问了句。 穆长宁点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宫无忧沉吟,给了她一套斗篷和笠帽,“我们先休息一晚上,明早出发。” 这点上穆长宁没什么意见,不过“宫道友,你还没跟我说过,我们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死亡之海,十万大山。”她淡淡道。 穆长宁:“” 沙漠里的海,当然不会是真的海,据宫无忧所说,在很久以前,那里也曾经是一片极大的湖泊,有着一片绿洲,可是后来,也不知是何原因,湖泊干涸,寸草不生,只留下一大片湖床。 甚至在这片死亡之海的上空,还有着莫名的禁制,不得飞行。 不仅仅是修士,飞鸟、虫蚁,皆都如此。 在频频可能出现风暴的沙漠,又有禁制加身不得升空奔逃的情况下,去了那里的修士,如若碰上意外,真有可能会是死路一条,而这么多年下来,死在死亡之海的人修不少了,是以那处更加荒无人烟,鲜少有人问津,至多,便是出现在这些老人长辈的口中,给后辈们当个故事警醒来讲。 “那十万大山是什么地方?” 听老妪说的时候,其实穆长宁还觉得,那莫名出现的空中大山有点像海市蜃楼,当然,她知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没料到,宫无忧的目标也会是那里。 宫无忧抿唇道:“是极阴之地。” “极阴之地!”穆长宁愕然。 她对极阴之地并不陌生,嗜血妖藤在自然条件下,便是生长在极阴之地的魔植,不过在这世上,哪里有极阴之地,穆长宁是不知晓的,但她知道极阴之地形成的大致方位。 十二地支,亥居最末,是为极阴,亥地属北水,极阴之地应当是在西北方。 风都郡就在西北,而死亡之海也确实曾是一片湖泊。 极阴之地阴气极重,那里时常会滋养出许多阴邪鬼魅之物,还是鬼修修行的最佳场所,当然,因为环境的特殊,那里也会生有某些罕见的天材地宝。 宫无忧能把极阴之地的事告诉她,无疑是给了她足够的信任,穆长宁也来了兴致,“宫道友想找什么?” 宫无忧顿了顿道:“极地之手。” 顾名思义,极地之手确实生在极阴之地,但这个“手”却并非人手,而是一种形似仙人掌的灵药。 这极地之手倒也不是什么增长修为的东西,但它确实是一样天材地宝无疑,尤其是在疗伤方面,极地之手的汁液效果丝毫不亚于万年钟乳。 宫无忧找极地之手做什么,穆长宁没去深究,她只是继续问了些关于极阴之地的事。 “死亡之海是一个巨大的域,它是如何形成的不得而知,那十万大山平时看不见也摸不着,唯有在中秋之夜的子时才会现出形态,也是这时候,极阴之地与外界有片刻相通,这也是进入其间的最佳时机。” 宫无忧缓缓道来。 穆长宁心中算了算,如今离中秋之日还有不到三个月,如果在沙漠中一切顺利的话,到达死亡之海确实是足够了。 她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又问道:“先前那老妪口中所说的高塔又是什么,那里也有修士?” “极阴之地是鬼修修行的绝佳地,据悉那里也有一座城,名为鬼城,那老妪所说的高塔,应该是锁魂塔。” 第301章 沙漠旋风 关于鬼修,穆长宁只了解一点皮毛。 这世上的修士千千万,因为修行方式的不同,也被分为许多种种类,鬼修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是以鬼魂之身修习鬼道。一些修士身陨之后,如果魂魄不散,机缘巧合之下,是有可能转为鬼修的。 从一开始的魂魄之体,到逐渐凝实,再到后来,能够出现在日光之下,与普通人类修士无异,不可谓不神奇。 当然,在修真界,想要碰到鬼修几乎是不可能的。 鬼修修行比之人修会困难许多,条件也更为苛刻,他们一般只存在于冥界地府,那里才是他们修炼的天堂,而人间阳气太重,高阶的鬼修即便不惧阳光,实力也将大打折扣,时间长了,自身修为还会有损。 极阴之地算是个例外,那里是人间少有的适合鬼修修行的场所,不过鬼修功法难寻,即便有鬼魂到了那里,也未必就能真的修成鬼修。 宫无忧说那里有一座鬼城,穆长宁还是很惊讶的。 “极阴之地的存在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宫无忧说道。 这么一来穆长宁就懂了,上古时期,修真界、白灵界、冥界都是相通的,修炼环境、条件、资源比现在好了许多,哪怕在人间少见的鬼修功法,也不似如今一般寻不到,十多万年下来,鬼城规模可见一斑。 “这么说来,鬼城中的大能鬼修大有人在?” 宫无忧看她一眼,“穆道友认为,人间的极阴之地,能够造就多厉害的鬼修大能?” 穆长宁微愣,讪笑道:“是我糊涂了。” 极阴之地就算是上好的鬼修修炼场所,它到底还是在人间,而并非冥界,受地域的限制,又怎么可能出现诸如化神修士一类的鬼修呢? 不止如此,恐怕那里连元婴鬼修都是难得的。 “锁魂塔中锁着的,便是达到极限不得寸进的鬼修,鬼修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亡,在锁魂塔内,至少还能保持清醒,留有一线生机。” 宫无忧微微抿唇说道:“依我猜测,那座鬼城中的鬼修,最多只是金丹巅峰。” 这些都是宫无忧从一枚古玉简上偶然看到的,当然也结合了一部分自己的猜测。 “死亡之海这些年来少有人问津,但也不能说没有,极地之手按理确实生长在极阴之地,可究竟那里有没有,我也不清楚。” 宫无忧忽然看向她,“极阴之地与外界交汇点只在中秋子时,我们若在今年中秋进去,最早也要明年中秋才会出来。” 穆长宁了然:“就算找不到极地之手,能去极阴之地和鬼城走一圈见识见识,也不算白来。” 顿了顿,她疑惑道:“可是,极阴之地多鬼魅,鬼城中也都是鬼修,我们以人修的身份进入,不会不妥吗?” 宫无忧取出一面小幡旗递过去,“这是阴鬼堂的招阴幡,上面自有死气缭绕,金丹期在鬼城中已是罕见,届时我们将修为压制在筑基期,收敛气息,再有这招阴幡中的阴鬼之气辅佐,只要不引人注目即可。” 她们并非要去鬼城,只是借道而过,若能一切顺利,自然最好。 穆长宁失笑,将招阴幡接过,入手的寒凉让她微有些不适地皱眉,还是放进了储物袋里。 一切都已商量完毕,二人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便朝着死亡之海的方向出发。 沙漠茫茫,日头毒辣,天空却像是一块上好的琉璃,一碧如洗。脚下的沙子滚烫,随意一阵风吹过,都带来无边热潮。 金丹修士虽说不惧寒暑,可在这种环境下赶路,对体力和灵力的消耗都十分可观,时间长了也吃不消。 二人取出昨日买的斗笠穿戴上,穆长宁霎时便感到那股热浪被隔绝了大半。 这笠帽是用水鬼竹编制的,水鬼竹生在沙漠中,耐热耐干,用它编出的帽子,自能阻挡一部分炎热,风都郡中的修士若想进沙漠猎妖采参,都会配备上这个。 宫无忧正欲祭出飞行法宝,穆长宁顿了顿道:“宫道友,在沙漠中飞行消耗巨大,随时都要应对突发情况,不如我们轮流操控飞行法宝,如此既能保有一定余力,也不会耽误行程。” 宫无忧点点头,“沙漠风暴频发,最好低空飞行,另外每日休息两个时辰。” 商量妥当,宫无忧跳上鲛绡帕,二人一道朝着沙漠深处飞去。 边缘的沙漠还算平静,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虽然燥热,风却是温和的,可待到半月之后,两人便开始遇上大大小小各种旋风。 遇上小型的,小心避开也不是大问题,可一旦遇上大型旋风,应对起来却是个麻烦。 她们这次运道不佳,本来就被一个中型的旋风追着跑了,不知怎么又冒出来三个小的,朝着那中型旋风聚拢。 肆虐的旋风到处兴风作浪,呼呼的风声不断,卷起无数飞沙走石,一刹那天昏地暗,风沙的声音好像形成了各种怪叫,如虎啸,如龙吟,又好似有婴儿的啼哭声 穆长宁迷迷糊糊地想着,果然是风都啊! 巨风之下,二人早就不能在半空飞行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二人往中心风眼吸去,穆长宁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满身都是沙土,笠帽也早不知飞去了何处,可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了,周围空荡荡的,连一点着手点都没有。 穆长宁抛出几粒种子,种子见风就长,很快长成一排高大的沙漠红柳,红柳的根须深深扎在沙丘下,哪怕旋风刮过,也没有被连根拔起。 她甩出几条藤蔓,缠住红柳,又拿藤蔓将自己跟宫无忧牢牢绑在一起,“宫道友,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坚持一会儿。” 宫无忧点点头,眸光冷冽,不见慌乱。 旋风飞速旋转着过境,犹如一条飞舞的巨龙,二人只感到全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铺天盖地般好像随时都要被它绞碎。 穆长宁将鲛绡帕围在周身,炽虹剑握于手中,一道道剑气朝着风眼攻去,宫无忧也没闲着,护身宝衣闪耀,水月盘抛出,打下万千刀光残影。 那巨风在连连攻势之下果断转变了行径,而在这时,藤蔓也再也承受不住拉力,砰地一声被扯断,两人的身子就这么直直飞了出去。 ----------- (新年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302章 金刚狼 巨风过后,天地间静得出奇,黄沙掩埋之下,隐约露出了一角青色和黑色的衣衫。 穆长宁动了动身子,身上沙土簌簌而落。 她的一手还抓着破碎断裂的藤蔓,而另一只手的触感却是一片温软圆润又有弹性,手感极佳,穆长宁一时没忍住多捏了两把。 “穆道友。” 清淡的声音冷冷响起,穆长宁一抬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宫无忧的胸前,而宫无忧则全身僵着,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穆长宁顿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的地挪开爪子,又默默低头看了眼,移开目光。 难怪那么软,比她的大了好多 又暗想幸亏望穿在闭关,否则以那货的惯常的德性,不跟她急眼才怪。 穆长宁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笑笑。 两人在沙地里滚了一圈,难免灰头土脸。 拍拍手站起来,穆长宁环望了一圈,发现并没被带到太远的地方。 原先催生的一排红柳已经倒了大半,剩下的几棵也摇摇欲坠。 碰到那样的大风,哪怕以她们结丹期的能力,对付起来也相当困难,稍一不慎若是被带进风眼里,说不定真要被绞得血肉横飞了。 这片沙漠,果然还是危机四伏。 “穆道友,你看。”宫无忧指着被红柳根须翻开的沙土,里头有着零星几点绿意,隐约露出了白色的小尖,还散发着某种令人神清气爽的清香。 红柳根深入沙中十丈有余,被飓风连根拔起,而一些本该深埋在沙土中的东西,也被被带到了地面。 “这是玉参?” 玉参也是一样高级灵药,能用来炼制七品的大还丹,即便单独服用,其间蕴含的丰富灵力也能增长修为,只是按理说,它不应该长在沙漠这种干燥之地啊。 穆长宁灵光一闪,走近几步捻了捻周围的沙子,有种明显的阴冷潮湿之感。 “宫道友,这片沙域下面,恐怕还有地下暗河。” 宫无忧神色严肃地点头,“地下暗河的河道错综繁杂,若是如此,这附近可能还会形成流沙地带。” 她们在沙漠中飞行了近两月,已经逐渐接近死亡之海范围,死亡之海早不知多少年前便已经干涸,只是在这地底深处,还隐藏着生命繁衍的根本。 在沙漠中碰上流沙并不可怕,修士能够御器飞行,很轻易便能脱离开流沙区域,真正可怕的,是在禁飞之地遇上流沙。 死亡之海的范围内有飞行限制,即便连飞鸟蚊蝇这种有翅膀的生灵都不能横飞穿度,若刚刚好在那里遇上流沙,那才是真的倒了血霉。 收拾了一下玉参,二人不再多做停留,继续往前飞行。 入了夜的沙漠寂静幽冷,宫无忧放出探查的蛊虫一只只爬了回来,她顿了顿后便微微点头。 穆长宁了然,挥手在这片沙域中布上隐匿阵法,又点燃了驱魔香。 她们每天都会休息两个时辰,这片沙域还算安全,先前在对抗巨型旋风时二人的消耗过大,此时正是需要调息的时候。 孤月伶仃,月光清凌凌地撒在地面上,土黄的沙子也染上了层层银灰。 穆长宁忽然睁开了眼,眉心微蹙。 三十里外,有一群金刚狼悄然聚集,数量多达二十余头,里面的那只头狼还是六阶兽,此外另有两只五阶金刚狼,而其余的都在五阶以下。 它们是沙漠的捕猎者,往往成群结队地出现,配合默契,落了单的修士若是碰上了这样一队狼群,可实在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穆长宁垂首看了看面前点燃的驱魔香,轻轻叹息一声。 这些日子,每当停下调息时,她们都会布上阵法,点起驱魔香,这附近的魔物妖兽确实不会轻易靠近,过程也相对平静。 可驱魔香对高阶妖兽而言着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甚至因为这香味的散发,某些被逼急了的妖兽还会循着香气寻来。 这群金刚狼群明显是被饿了很多天了,在沙漠中生存不易,穷途末路之时,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狼群幽绿的眼睛里凶光毕露,锋锐的牙齿在冷月下闪着幽光,直接朝着它们的方向奔来。 穆长宁熄了驱魔香,宫无忧也睁开了双眸,二人对视一眼,神色俱都严肃起来。 “避不开了,战吧。”宫无忧冷声说道,法宝已经拿于手中。 穆长宁正有此意,先下手为强,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狼群中最高阶的无非就是那只六阶头狼和另外两只五阶兽,只要将它们三个拿下了,剩下的狼群自会识时务地散去,即便不肯散也没关系,大不了一举歼灭。 有了主意,二人各自祭出飞行法宝冲上前去。 宫无忧抬起左臂,双眼微眯,宽袖之下猛地飞出三支袖箭,袖箭散发着乌金色的光芒,以迅雷之势射向了一只五阶金刚狼,卷起阵阵破空之声。 袖箭临近之时,那五阶金刚狼倒也警觉,侧身避开,一支袖箭落空,一支则擦过了金刚狼的身体,发出如金属碰撞般的撞击声,擦出了几点火花,也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金刚狼心中一紧。 金刚狼之所以叫金刚狼,正是因为它们的身体十分坚韧,防御能力出众,一般法宝都奈何不得。 可这袖箭却轻易伤了它。 心中愤怒的同时,五阶金刚狼正欲暴起,忽的“噗”一声,第三支袖箭直直没入了它的右眼,穿脑而过,毫不拖泥带水。 穆长宁暗暗惊奇,这准头还真是绝了! 她也没有闲着,目标瞄准了另外一只五阶金刚狼,手一甩一座小山飞出,随着灵诀的打入,小山刹那变大,对着金刚狼猛地压了下去。 金刚狼确实防御能力强悍,身形也很灵活,可在面对重若泰山的五指山时,也只有被压成肉酱的命运,连带着周围几只金刚狼一并陪了葬。 二人一出手,就解决了两只五阶妖兽,与此同时,狼群已经近在眼前。 狼群见状倒也没有怯战而逃,那六阶头狼更是愤怒地双眼赤红,仰天长啸。 “嗥——!” “嗥——!” 一呼百应,不仅仅是这队狼群回应着头狼的吼叫声,远远地还传来道道回应。 穆长宁神色一冷:“它在呼朋唤友。” 宫无忧唇色浅淡,眼也不眨一下:“一个不留。” 第303章 不速之客 六阶头狼的两只前蹄抬起,后蹄一蹬,使劲窜到半空中,朝着二人张开了利嘴,前爪狠狠拍在五指山上,擦出一串火花。 随着“咔”一声,它又一口咬住了宫无忧的水月盘,死死不放。 宫无忧不慌不忙神色不变,手腕一转,水月盘刹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柄半月弯刀,一柄仍被头狼咬在口中,另一柄却已落到她手里。 她对着头狼的眼睛划去,头狼猛地仰头,却不料宫无忧不过虚晃一招,一刀砍在了头狼的脖颈。 六阶金刚狼的防御确实出色,这一招虽未致命,头狼却也痛苦地嚎叫,宫无忧又顺势将它口中弯刀抽出,双管齐下,一刀一刀交替砍落,空中只余道道虚影。 宫无忧一人对付头狼便已足够,穆长宁便将目标对准了剩下的二十头张牙舞爪的金刚狼,张手甩下几张藤蔓编织的天罗地网。 金刚狼的尖齿利爪轻易便咬断扯开了藤蔓大网,穆长宁全身泛起绿光,眸中紫光一闪,红唇微动,轻声喝道:“画地为牢!” 便见沙漠中凭的出现无数荆棘藤蔓,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囚笼,将狼群围困其中。 这囚笼比起藤蔓大网不知牢固了多少倍,金刚狼群轻易破开不得,随后,穆长宁甩出五指山,一道道灵诀没入其中,小山很快长成了巍巍高山,轰然砸下,这些狼群连一声呜咽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将命交代在了这里。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也是最快捷方便的。 头狼亲眼看着狼群覆灭,心中大恸,仰天悲吼,而宫无忧甩出的爆裂蛊也钻进了头狼的耳里,顷刻炸开。 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足一刻钟,这支狼群便已经覆灭在了二人手里,然而此刻她们的脸色却丝毫不见轻松。 二人所处的这片沙域周围,出现了一双又一双幽绿的眼睛,里外围了几圈,足有数百头的金刚狼正目光热切地死死盯着她们,又或者是在看这些被她们杀了的狼群。 呜呜低吼声此起彼伏,某些金刚狼的嘴中甚至流下点点流涎。 金刚狼的毛色与黄沙相近,它们是沙漠中伏击的高手。 现在这些狼群,可能是被头狼召唤来的,也可能是被这血腥气引来的。不止是这些狼群,很快,待到血腥气散开,这沙漠中方圆几百里内的妖兽都会被吸引而来。 原先她们对付一支狼群不是大问题,可真要一次性应对这么多的妖兽,却也并非易事。 “穆道友。”宫无忧轻唤道。 穆长宁微微吸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成的食物和需要花大功夫得来的猎物相比,宫道友,你会选哪个?” “自然是前者。”宫无忧语音淡淡:“不过是几具金刚狼的尸体,它们既然喜欢,就让它们争去。” 穆长宁莞尔失笑,她们并不恋战,不想跟它们多打,几十具金刚狼尸体,她们也不见得有多看得上,宫无忧和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宫道友,我们见机行事。” 穆长宁将炽虹剑握于手中,剑尖一挑,爆炎舞施展开。一朵白玉火莲凭空凝出,火莲花瓣四散,化作万千跳跃飞旋的火苗,朝着围绕狼群飞去。 狼群畏火,而混沌阳火之中更蕴含着无尽狂暴炽热的能量,狼群刹那散开,不敢正面迎上,而穆长宁宫无忧二人也趁机御器远去。 二十余头金刚狼的尸体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新鲜可口的食物近在眼前,比起她们两个杀了一支狼群的人修,金刚狼群当然不会舍近求远,放弃眼前的美味,去啃那两块难啃的硬骨头。 上百头金刚狼一拥而上,疯狂地撕咬着每一丝狼肉,分刮着每一块骨头。 狼多肉少,那些猎物不过转眼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又发生了怎样的一番混战,这就不是她们所知道的了。 嘈杂喧嚣渐渐远去,穆长宁忽然无奈笑叹道:“今天的不速之客还真是有点多呢” 五个男修出现在了视野里。 这五人中有三个是金丹期,另外两个也是筑基后期,高矮胖瘦不一而足,只是各个目露凶光,身上的血煞之气尤为显著,看起来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为首的金丹中期男修将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圈,尤其在看到宫无忧的相貌时双眼不由一亮,惊艳之色顿现,其余几人的反应也都大同小异,其中一个筑基后期个头矮小的男修没忍住搓着手喃喃道:“这两个女修好相貌!尤其是这黑衣女修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娘们!” 这几人眼中的猥亵轻慢之色毕现。 跟狼群打斗的动静不小,附近若是有人在,自能察觉到。这五人本来就是在沙漠中拦路打劫的,见是两人落单的女修,又都只有金丹初期,还刚刚跟一群金刚狼群激斗过,正是体力不济力不从心之时,不抓紧着上还干嘛? 更何况,这还是两个长相不俗的女修呢! 他们几个心里什么想法,完完全全都写在了脸上。 宫无忧眸光一冷,扬袖一甩,一支袖箭飞出,正中那矮小筑基男修的眉心,当下便取了他的性命。 “小五!” 为首的金丹中期男修惊呼,另外三人顿时忍不住了:“两个小娘皮,敢在你爷爷面前横,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大哥,这黑衣服的交给我,小弟还真想尝尝,这么漂亮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一身肥膘的金丹初期男修兴奋叫道。 另一个身量中等的金丹男修“呸”了声:“既然如此,这碧衣的就让我来,哼哼,好好伺候大爷,说不定爷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活路!” 这几人言行直让人感到恶心,穆长宁唇角冷冷一勾。 就冲着这几句话,不要了他们的命,割了他们的舌头,简直对不住自己! 能修到金丹,哪个都不是酒囊饭袋,可惜这几人未免太过自信了,又或者,是太过轻看她们了。 根本不用多余的废话,她们从不是怯战的人,双方直接战到了一起。 宫无忧一箭杀了一个筑基男修,那为首的金丹中期男修和那一身肥膘的男修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而剩下的那身量中等的金丹男修和另一个筑基后期男修则纷纷瞄准了穆长宁。 穆长宁一手执剑,淡淡看了眼那筑基男修,眼中紫光微闪,神识凝箭,朝着他狠狠刺去,筑基男修浑身一震,痛得高呼出声,忽觉胸前一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洒在了颈项上,再一低头,只看到一把暗红长剑拔出体内的残影。 那女修干净利落,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 筑基男修都没怎么感到疼,便已经含恨咽了气。 “阿四!”身量中等的金丹男修猛地一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个女修,绝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草包!哪怕先前她先前已经在和妖兽的战斗中消耗了一部分,依然不可小觑。 金丹男修神色一凛,认真了起来,见她身上灵光闪闪,面色阴狠道:“居然还是个道修!” 一对蟠龙爪握于手中,金丹男修出手快若闪电,灵光与魔气冲撞间,男修渐渐察觉了不对劲,好像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牵制了似的,又好像他被脱光了衣服完全展露在人前。 猛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处在对方的域里! 金丹男修心中大骇,面色发苦。 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给啄了眼啊! 金丹男修强迫自己冷静,然而心已乱,身自乱,更何况他还处在穆长宁的剑域里,一点细微的变化都瞒不过她的感知。 穆长宁很快找到了破绽,一脚点在他心口,狠狠踹了出去。 男修还在奇怪怎么这女修没下死手,直到倒地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他的周身忽然窜出许多藤蔓,将他裹成了一个大茧,藤蔓上乌黑发亮的倒刺根根扎进血肉里,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力量在被迅速抽空。 藤蔓重重间,有隐隐月光透进来,男修很想指着穆长宁大喊,你这可是嗜血藤啊!你他娘的不是道修吗! 然而到底没这个机会。 穆长宁淡淡勾唇。 她家嗜血妖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喝过一口人血了 宫无忧那边以一敌二,还都是金丹期,其中一个更是金丹中期,难免有些吃力,穆长宁脱身之后便为她分去了一个负担。 为首的金丹中期男修心头骇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接二连三倒下,他一方面目眦欲裂,一方面却也打起了逃跑的念头。 眼看着穆长宁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那一身肥膘的男修,金丹中期男修心中逃跑的念头更甚,当机立断一个侧身,赶忙御器奔逃。 宫无忧面色冷淡,倒也不急着去追,只是垂于身侧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那金丹中期男修霎时全身僵硬地从飞行法宝上跌落在地,一动不动。 穆长宁把那一身肥膘的男修拿下,甩出一根藤蔓,把身中石头蛊,全身僵硬如石头的金丹中期男修给拖了过来。 “宫道友,怎么处置,随便你了。”穆长宁淡淡道。 男修睁大眼看着这两个女修,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口不能言眼不能动,目光里露出的求饶意图十分明显。 宫无忧取出虫笛,在男修瞪大的双眼里吹响了乐曲。 曲调婉转轻扬,混着夜间萧索的风声,传得极远,渐渐地,某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穆长宁坐在鲛绡帕上浮于半空中,看着这沙漠中的蜈蚣、蜘蛛、蝎子等等虫蚁爬出来,爬到几具尸体上,爬到动弹不得满眼绝望、口中发出“呼呼嗬嗬”声响的金丹中期男修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们的全身,一口一口咬着他们的皮肉,喝着他们的鲜血。 宫无忧头也不回地跳上鲛绡帕,穆长宁也懒得再做停留。 沙漠中很快多了五具白骨,风一吹过,一层细细的薄沙覆盖到白骨之上,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被黄沙掩埋。 这片沙漠里,早不知埋葬了多少人,也许哪一天,经过这片沙域的人,能偶然见发现这几具深埋沙中的骸骨,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故事,谁又知道呢? 第304章 流沙河 十天之后,鲛绡帕猛地一抖,灵光闪烁了两下,突然变回一块莹白的帕子,回到穆长宁手中,而二人也从半空落到了地面上。 飞行法宝不能用,这处正是禁飞之地,那么,死亡之海想必也已经到了。 如今离中秋月圆之夜还有二十余日,她们这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日头的毒辣分毫不减,连一丝清风也无,空气都仿佛滚烫扭曲起来。 穆长宁抬手望了眼,二人的脸色都被烤炙地微微发红,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宫道友,极阴之地的具体方位在何处?” 宫无忧看向了一个方向,哑声道:“西北方。” 在死亡之海中,虽说不能飞行,但其他的辅助道具或是法宝还是能用的。 穆长宁取出神行千里符,往身上一贴,宫无忧脚上的御风履也同样魔光闪耀,二人对视一眼,便在这茫茫沙漠中飞速奔驰起来。 死亡之海中似乎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哪怕一路上多少能看见的零星绿意,也被滚烫的沙子所取代。 走走停停,愈渐深入。 第五天的时候,当穆长宁一脚踏上某块沙域之时,直觉便感到了不对劲。 背脊蓦地一寒,她突然收了脚,快速后退,宫无忧也同样察觉到了不妥,侧身一闪,几步过后,便已来到数丈开外。 便见方才二人所踩的那块沙域陡然凹陷了下去,周围大量的沙子朝着那块凹陷地带涌去,包括穆长宁和宫无忧二人眼下脚踩的地域,也同样面临着塌陷的风险。 “是流沙!”穆长宁瞳孔微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她们看到玉参时便推断沙域下存在地下暗河,也可能形成流沙地带,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在这受到飞行禁制的死亡之海,碰到流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宫无忧深深攒起眉,二人不约而同地往流沙的反方向跑去。 轰轰轰—— 身后塌陷的声音不断,脚下的沙子犹如流动的水流,朝着塌陷处涌去,二人便相当于在沙海中逆流而行。 可她们的速度再快,又如何能赶得上沙海扩充的速度。 轰隆隆—— 一连串的巨响过后,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大片沙域塌陷,蔓延至百里开外,卷起漫天黄沙尘土,蔚为壮观。 流沙波涛汹涌,犹如一张血盆大口,狞笑着要将这片沙漠吞并,连带着她们二人,一起拖入死亡的深渊。 流沙河!竟然是流沙河! 穆长宁心中大惊,死亡之海内没有生命痕迹,无处借力,而在流沙河里,她也不能像先前对付旋风时一样,种出一排红柳。 眼下除了跑得更快,居然想不出别的办法! 甚至于,死亡之海是域,天然形成的域,在这片域中,空间法则失效,连此时进空间避难都不行!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穆长宁也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此刻的渺小。 不断后退坠落的感觉袭来,慌乱间,宫无忧扑过来牢牢抓住她,两人一道滚在了沙堆里。 最后的意识,是她被大量的黄沙掩埋,沙子一层又一层地堆砌在身上,眼前再看不见一点亮光 满嘴的土味实在算不上好受,穆长宁微微动了动手指,从沙子堆里爬了出来。 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此刻新月高悬,已经是夜间了。虽然全身酸疼,但好歹捡回一条命话说,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宫道友?你在哪,宫道友?” 这是一片平坦的沙域,穆长宁四处看了看,发现在她不远处的黄沙堆里有一角黑色衣袍,她赶忙跑过去,果然从沙堆里把宫无忧扒拉了出来。 宫无忧的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穆长宁探出一丝灵力进入她身体,却被反弹了回来。 宫无忧是魔修,魔气与灵力本来就互斥,强行将灵力灌入她体内,只会适得其反。 穆长宁只能探出神识,在破妄眼的下大致了解了她的情况。 经脉将断未断,魔气乱成一团,气血不通,俨然伤得不轻。 这里很明显不是那片流沙地带,她们能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宫无忧用了什么秘术若是一人也便罢了,至多虚脱力竭一段时日,可宫无忧偏偏还带上了她。 穆长宁轻叹一声:“宫道友,多谢了。” 她取出几粒丹药,和着灵泉水给她喂下去,想了想,又在灵泉水中加了两滴万年钟乳。 离月圆之夜不足半月,宫无忧这伤势没个一年半载怕也好不了,以这状态进极阴之地太危险了,万年钟乳对疗伤有奇效,虽不能说立刻恢复,好歹到时至少能够复原七成。 穆长宁原地布了阵,扶着宫无忧坐起来。 不能用灵力给她梳理经脉,但混沌阳火却是没问题的,穆长宁顺着给她修补了几处断裂的经脉,太阳升起又落下,宫无忧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给自己贴上神行千里符,穆长宁背起宫无忧,一步步继续朝着西北方前行。 浩渺无边的沙漠,千篇一律的黄沙。 穆长宁定定看着天边即将落下的红日,二人的影子在此刻也被拉了很长,可尽头在何方,她却不知道。 踏过的脚印很快就会被黄沙掩盖,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这片沙漠,她看了两个多月。在自然的面前,人类似乎显得格外渺小,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探索的脚步。 无论路上是怎么样的风景,枯燥乏味的,或是绮丽多姿的,都不值得她多做停留,她有心想看看,这条路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样的。 三天之后,宫无忧醒了过来,此刻的她正趴在穆长宁的背上,穆长宁见状忙将她放下来,喜道:“宫道友,你感觉怎么样了?” 宫无忧内视查看了一番,微微一愣。 她用秘术带着穆长宁逃遁到五百里开外的安全地带,势必会自伤,可现在看着,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甚至可以说,只是受了点轻伤。 “你替我治疗过了。”宫无忧哑声道:“多谢。” 却没有追问她做了些什么,她本来该是什么样的,她很清楚。 “若不是宫道友,我大概已经被沙子活埋了。” 多说这种话未免矫情,穆长宁笑问道:“宫道友,还有多远到极阴之地的入口啊。” 宫无忧深深看了她一眼,取了只小罗盘出来,沉默片刻道:“已经到了。” 第305章 进入极阴之地 既然到了目的地,二人干脆便在原地等待,而宫无忧则尽快调息恢复,到了中秋这一日,宫无忧虽未恢复到巅峰状态,怎么也有八九成了。 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穆长宁取出一只玉瓶递过去。 “宫道友,这是变形丹,服下后能够任意变换形态,药效是两个时辰。” 宫无忧的样貌实在太出挑,先前在沙漠遇上的那几个男修也是见色起意,待到她们进入鬼城后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如果是样貌平凡无奇的,总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穆长宁暗暗跟望穿说了声抱歉,这变形丹本来是给望穿炼的,那家伙总想着变成成人的样貌后出去泡妞,但眼下没法子,只好暂时征用了,回头她再另外给他找琼树脂炼丹去。 宫无忧接过玉瓶,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已经落幕的夕阳。 入了夜的死亡之海陡然寒风四起,正如那老妪说的一样,沙尘漫天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森冷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幸亏二人各有御寒之术,否则便是此时此刻的温度便已经难捱了。 眼看着风沙越来越大,穆长宁挥手布下阵法,四周灰黄一片,明月的光辉也随之被隐没。 随着渐渐接近子时,地面泛起一层森白寒气,连沙子都好似渡上了银光。大风渐歇,月华如缎,沙漠的半空竟凭的出现一片虚影,如重峦叠嶂的高山连绵起伏。 这时,月光隐隐泛起了血色,而那空中的十万大山也随之凝实起来,好像它们本来便存在于这死亡之海中。而在大山的深处,也确实伫立着一座高高的黑塔。 “穆道友。”宫无忧沉声唤道。 穆长宁会意,全身戒备起来,宫无忧则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三支万年寒冰制成的袖箭,抬手凌空射出。 冰箭化作三道耀眼的流光,照亮了天际,流光下一刻便隐没在十万大山之中。 半空中忽的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扯着二人往里拽。在这禁飞的死亡之海,两人也被吸力拉扯地凌空腾起,卷进漩涡之中。 风慢慢停了,冷月当空,再看不到任何异样,平坦沙地上空荡荡的,死亡之海重又回归死一般的沉寂。 眼前尽是一片沉沉的黑色,像是一条通往异度空间的通道。 穆长宁牢牢抓住宫无忧手,二人在这通道中穿梭了近一刻钟,才算落了地。 与在外面见到的崇山峻岭不同,也没有意想中的杀机四伏鬼影重重。她们的着落点,是巨湖旁一块光滑平整的岩石,湖面寒气缭绕,一阵刺骨的阴寒之气从脚心升起,猛地让人打了个激灵。 穆长宁运转了一下混沌阳火,透过湖面重重白气,隐约能够看到脚下的湖水是深深的墨色。 她沉声道:“是寒泉。” 在极阴之地,滋生出天然寒泉很正常,而这极阴之地的寒泉,威力将会更甚。凡尘俗物掉入其中,很快便会被里面的极寒之气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而修士若以血肉之躯浸泡在内,也相当于是一种淬体。 当然了,寒泉不可久待,否则保不准会被寒气入体形成寒毒,尤其是对于女修而言,女修天性属阴,寒毒入体一经激发,无异于一场酷刑。 不过穆长宁有混沌阳火在身,倒是不怕这个。 她想了想道:“所谓物极必反,极阴乃是十二地支的终结,也将是新的轮回开始,相传极阴之地的尽头便是初阳之所,而两地交界之处因为受极阴初阳二气滋养,会生出诸多奇花异草宫道友,你要寻的极地之手,应该便是在那处。” “不错。”宫无忧环望了一圈,微微吸一口气,取出招阴幡来,指尖一点,一抹乌光落于小幡旗上,从幡旗中霎时涌出大片黑气,笼罩在二人身上,经久不散。 穆长宁感受了一下,果然二人周身的气息刹那间天翻地覆。 “我们先下水去看看。”宫无忧建议道。 她们都是不惧严寒之人,当初误入孟扶摇的冰窟,在冰水里找寒冰晶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今面对这寒泉,也没什么可怕的。 二人当即纵身跳入池水中。 谢天谢地,这里还能使用灵力法宝,否则若是有那么多的禁制,哭都没地方哭去。 穆长宁将鲛绡帕围在周身,极阴之地最是容易滋生鬼蜮,这湖中有什么东西仍未可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这湖生得怪异,从外面看明明是墨黑色,可待到深入之后,却又隐隐透着藏蓝,越往下寒意越是强盛,二人运足全身灵力才得以抵御严寒。 一股寒流迎面袭来,宫无忧微微一顿,穆长宁指尖轻弹,一个个火球接二连三地撞上去,寒流很快被撞散,穆长宁又长剑一挥,在二人周围凝出一层白光屏障,缓缓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才算到达湖底。 湖底的寒泉水清澈透明,穆长宁凝神感受片刻,除了隐隐流动的水声,再察觉不到有其他动静。 她看了宫无忧一眼,取出夜明珠照明。 湖底的世界很平静,可就是太平静了,才显得妖异。二人在湖底摸索了许久,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象,没有任何发现。 “穆道友,我有些撑不住了。”宫无忧咬牙说道,声音微颤。 她的面色苍白,唇色发紫,柳眉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碧血金蚕的蚕蜕虽然御寒效果出色,但长时间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再这么下去,对自身魔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穆长宁了然,抓着她的手腕准备往上游,可这么一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无论她们往上游了多久,那湖底仿佛就一路跟着她们上浮,而水面也依然遥不可及,若不是身上不断被消耗的灵力,穆长宁几乎怀疑她们只是滞留在原地什么都没干。 宫无忧冷声道:“穆道友,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穆长宁嘴角一抽,“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啊!” 极阴之地,还真有点邪门 再这么逗留下去,不说她们受不受得了寒泉的森冷,便是体内的灵力也将被消耗一空。 耳边滴答滴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此刻听来倒有点像是催魂夺命曲了。 穆长宁给了宫无忧一粒血灵丹,双眼在水中缓缓变成了黛紫色,神识一寸寸朝外蔓延碾压。 鬼打墙,说穿了其实就是个类似于结界的域,这个域一般都是天然形成的,尤其是在尸气死气尤为浓重的地方,这个域看不见也摸不着,处于域中的人不仅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还会一直在原地重复打转。 这湖底看着清澈,实际是个什么样,不过是被域遮挡掩盖起来了。 穆长宁相信,域和阵法一样,这世上从来没有破不了的阵法,同样的,再完美的域,也一定会存在破绽。 破妄眼被运转到了极致,一些原本看不见的东西,也慢慢在识海成像。 湖水里存在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屏障,刚好将两人包围在其中,穆长宁试着朝一个方向打去一个火球,火球没入屏障后,那层屏障似乎虚晃了一下,漾出一圈圈波纹。 穆长宁唇角微勾,长剑轻挥,万千火苗混着凛凛剑气从四面八方朝着屏障攻去,她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域中最薄弱的一点,随后便朝着那一点疯狂攻击起来。 宫无忧见状也加入其中,血灵丹使得她全身的魔力回归,水月盘化作两柄半月弯刀,一来一回带起万千刀光残影,每一道都气势惊人。 穆长宁清晰地看到这层屏障出现了道道裂缝,她提剑轻挥,耀眼的白光闪过,一只全身燃烧着熊熊白焰的火凤啼叫着冲去。 轰—— 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湖水忽然扭曲了一下,一股腐烂的恶臭混着冲天血气传来,原本平静的湖底也展露了真容。 满湖的骸骨残尸堆积,脚下踩着腐烂的尸块,血水猩红腐臭,某些不知名的尸虫在白骨腐肉间爬来爬去,又有某些漂浮的黑影游荡着朝她们聚集过来。 这些黑影都是些没有实体的鬼蜮,它们长着尖锐的利爪,张着血盆大口,口中呜呜地发出奇怪的声响,此起彼伏。 二人二话不说,赶忙提起法宝各自攻去,她们的攻击落不到实处,而穆长宁的火系法术在水下也大打折扣,甚至脚下的河床中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只水鬼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二人的脚踝。 穆长宁一剑划开鬼手,而后一脚将之踹飞,眼看着鬼蜮越来越多,穆长宁只得甩出菩提佛珠。 柔和的金光洒落,所有鬼蜮都好似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瞬间鬼哭狼嚎不止,哪里还敢近前,忙尖叫着跑远,而河床里偶尔冒出的鬼手,也都一只只缩了回去。 宫无忧讶然道:“这可是佛器?” “正是。” 鬼蜮这种阴邪之物,连阳光都怕,更别说是天生克制它们的佛光。 宫无忧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道:“我们先离开再说。” 这湖深不可测,没有半丝阳光能够到达湖底,穆长宁将佛珠悬在二人头顶,有着佛光在,这些湖底的鬼蜮绝不敢靠近。 走了许久,湖水渐渐澄澈,那些尸骸也慢慢看不到了,两人找到了一个洞口,不约而同地朝里走去。 在隧道里走了许久,在看到前方有微弱的亮光时,二人才浮出水面。 冷月当空,暗香浮动,似乎是一个峡谷。 穆长宁放开神识探了遍,确认安全后,两人才在原地休息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寒泉里待久了,穆长宁觉得脚底生寒,又觉得脚踝有种莫名的酸疼,撩开鞋袜一看,穆长宁不由一惊:“宫道友!” 那是一个黑色的手印,清晰地印在脚踝处,而她内视一番过后,却发现这手印竟是直接印在了骨头上。 “我也有。”宫无忧默了默说道。 目光怔怔盯着脚踝上的手印看了半晌,二人几乎同时道:“是水鬼!” 原先在湖底,她们便被那水鬼捉住了脚踝,原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这是鬼印。”宫无忧沉声道:“我曾在紫夜魔君那里看到过相关典籍,怨鬼将魂力凝于手掌,悄无声息地在人类的身上做下记号,从此这个人类身上就带了鬼魂特有的魂力,鬼修对这东西最是敏感想必从我们被种下鬼印开始,鬼城里那些鬼修就对我们的踪迹了如指掌了。” 若是带着这鬼印进入鬼城,无论她们怎么隐藏,终究是会被发现的。 第306章 鬼城 极阴之地因为常年受到阴寒之气的浸润,滋生了无数阴邪之物,这里的一切鬼蜮,都可以说成是鬼城中那些鬼修们的耳目。 每年的中秋之夜,都是外界与极阴之地相通的时候,死亡之海确实少有人问津,但并不代表没有,这么多年下来,她们两个也肯定不会是第一批进来的。 就算一开始用招阴幡中的死气掩盖自身人息,可光是在湖底打破那鬼打墙的域时,她们就已经暴露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水鬼在她们身上种下鬼印。 “他们留下这鬼印,是想干什么呢?”穆长宁挑眉问道。 宫无忧看她一眼,道:“人修的精血,是鬼蜮们的大补之物,对鬼修自然也大有好处。” 极阴之地阴气重,在人间,这确实是一个鬼体修炼的上佳场所,可这也仅仅是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便如修士修炼不止需要充足的灵气,还要各种丹药和灵石的辅助、以及各地的游历经验实战等等一样,极阴之地并不出产鬼修所需的药植,也不出产专门的魂石,甚至还有着一定的限制,无法离开。 因此,鬼修在极阴之地的修炼速度,是她们难以想象的缓慢。 渐渐地,知道极阴之地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么,一旦有闯进来的修士,将毫无疑问地成为鬼修们的上等丹药。 穆长宁看着脚踝上的黑手印,眉头微敛。有了这个鬼印在,她们的行踪瞒不过鬼修的感知,在这里的一切动作也都会受限。 “怎样才能去掉这个鬼印?”穆长宁问道。 宫无忧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不知道,这鬼印是由魂力凝成,由内而外,从骨到肉地印在人身上,即便身死,都挥之不去。” 穆长宁轻抿薄唇,将混沌阳火凝聚到脚踝处,灼烧踝骨。 混沌阳火早与她自身融为了一体,造成不了伤害,她至多就是感到踝骨处一片暖融融的,然而这么烧了半晌,也不见鬼印有变浅变淡的迹象。 穆长宁又将菩提佛珠祭出,一刹那金光挥洒,犹如一层细沙,纷纷而落,可鬼印中没有死怨之气,就连佛光也起不到作用 难道说真的去不掉? 宫无忧见状长睫微垂,眸光幽暗。 穆长宁偏不信这个邪! 鬼印既是用由魂力凝聚而成的,那她就用相同性质的东西来抵御驱散。 修士的魂力,也便是元神之力。 修炼到紫元五重,穆长宁的元神已经能够媲美元婴期修士。她将神识凝聚成细针,化作实质,一排一排细细密密地刺向那个黑手印。 黑手印印在骨血上,凝神针难免有所波及,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一白,可早年经历过启灵丹断筋碎骨的折磨,穆长宁的忍痛能力早已远超常人,咬着牙忍耐了下来。 脚踝上的鬼印处果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逃窜而出,穆长宁神色一喜,又是一排凝神针刺过去,一遍一遍地削弱鬼印中的魂力。 宫无忧微讶,同样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踝骨处细瞧。 如此反复了几次,鬼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可穆长宁知道,这里面总有一些顽固不化的魂力难以驱散。 她心中一动,识海之中,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波涛汹涌,卷起惊涛骇浪,深藏在识海深处的金乌木在这样的动荡之下亮起一道金光,化作万千金丝附着到凝神针上,随着凝神针刺向鬼印,那些金丝就好似一只只小手,抓着那些顽固不化的魂力连根拔除,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那些残存的魂力发出的吼叫声。 穆长宁满头大汗,扯着嘴角轻笑,“成了。” 宫无忧微微一愣,穆长宁正欲给她也将鬼印除去,宫无忧顿了顿道:“你不用先休息一下吗?” “这东西多留一刻都让人难安,还是早点解决为妙。”穆长宁道:“你忍耐一下。” 宫无忧轻轻颔首。 解决了鬼印,二人不敢在原地多停留,赶忙离开了这个峡谷。 极阴之地远比她们想象的危险得多。 这个时候,鬼城的一间府邸之中,一个青面的金丹鬼修忽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七窍流出乌黑色的血液。 旁边两个筑基鬼修连忙扶住他大喊:“大人!”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青面鬼修深深喘了几口气,颤声道:“鬼印被毁了!” “什么!”两个筑基鬼修猛地大惊,“那鬼印可是大人用本源魂力印上的,竟被毁了!” 极阴之地的鬼城也并非一家独大,而是被大致分为三大势力,这位青面鬼修便是其中一个势力的首领,而穆长宁宫无忧二人原先所在的那片深湖,也恰恰是青面鬼修所统领的地盘,湖底的水鬼鬼蜮,全都受着青面鬼修的调配,鬼印亦是他借着水鬼之手印上去的。 多少年了,极阴之地都没有外来的修士,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他又怎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可眼下还未开始追捕,鬼印便被连根拔除了! 最糟糕的是,鬼印被毁,这对青面鬼修的伤害颇大,在极阴之地,没有魂石丹药相辅,搞不好境界还会下跌。 “大人,让我们去收拾她们!”一个筑基鬼修自告奋勇。 青面鬼修瞪他一眼,“能够轻易消除鬼印的人,就凭你们的能耐,还妄想什么?” 筑基鬼修垂下头来,“青面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青面深深吸一口气,“趁着烛风和沉壁两个老家伙还没察觉,赶紧把那两个女修找出来啊!否则等他们也来分一杯羹,还有你家大人什么事!” 鬼城三位大人中,就属青面最势单力薄,也打不过另外两人,更遑论他现在还受了伤。 两个鬼修会意,连忙应是,青面交代道:“注意留心落单的女修,如果发现了行迹可疑的,记住别打草惊蛇这两个人,本座要亲自收拾!” “是!” 穆长宁和宫无忧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前行,极阴之地的尽头便是在这个方向,那里也会形成初阳之所,受到二气浸润,便极可能会是极地之手的生长地。 十万大山连绵不绝,二人在山中翻爬了近两个月,一面注意规避这群山之中可能滋生的阴邪之物,一面也留心着会不会遇上鬼修。 来到极阴之地,嗜血妖藤很兴奋。它本来便是应该生长在这里的魔藤,如今感受到与生俱来喜爱的气息,便显得格外活跃。 路过一片鬼藤林时,二人找了处隐蔽之地休息,穆长宁悄然将一截嗜血妖藤放出,它很快缠绕到了鬼藤上。 嗜血妖藤本来便是妖植,又开启了灵智,相当于是草木之王。这极阴之地的草木都会是它的子民,臣服于它,生长在这里的魔植,总归对这里的情况的了解一些,嗜血妖藤也有办法与植物进行交流。 可以说,只要嗜血妖藤乐意,这极阴之地的一切花花草草,都能够成为它的耳目。 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草木无处不在,若是运用得当,兴许这世上,不会存在什么秘密! 风吹过,鬼藤林中枝叶摇摆摩挲,如在欢呼起舞,宫无忧并不觉得有异,穆长宁却明白,这是林间草木对嗜血妖藤的顶礼膜拜。 打听到想要知道的事,嗜血妖藤又重新回来,用稚嫩的嗓音与她细说了一番。 鬼城就在离这处的三百里之外,鬼城中由三位大人把持,分别是烛风、沉壁、青面,这三位都是结丹期,其中烛风的修为最高,已经是金丹巅峰,另外二位就要逊色些,青面更是只有金丹中期,如今牟足了劲想要寻她们的,正是这位青面大人。 鬼城中的鬼修不足三千,金丹鬼修不足十个,筑基期也不足三百。 这些鬼藤的灵智不高,能探听出这么多,还是归功于草木之间一传十十传百,但饶是如此,穆长宁也觉得很不错了,至少她对这鬼城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休息间,穆长宁察觉到了有鬼修的气息,倏然一凛,指尖一点落在颈项间的帝女玉上,一层青光阻绝了二人的人息,宫无忧则递给她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虫子,穆长宁当即将之生吞下去。 千万别觉得恶心,这小东西名为隐蛊,在魔域可是万金难求。炼制方法繁杂不说,还极为娇气,至少穆长宁是绝对炼养不出来的。 吃下隐蛊后能够隐身一刻钟,效果虽不足以媲美望穿的隐身术,骗骗这群鬼修还是没问题的。 这段时间,她们就是靠这方法躲过了大部分鬼修的搜查,配合已经相当熟稔默契了。 看着两个筑基期的鬼修缓慢靠近,穆长宁传音道:“最近遇上鬼修的频率越来越高,看来鬼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宫无忧点点头,“幸好你先前将鬼印除了,否则我们只怕早已落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穆长宁沉吟片刻,道:“要想去初阳之所,鬼城是必经之地,我们对那处人生地不熟,贸贸然过去,太容易露馅了。” “穆道友的意思是” 穆长宁看向那两个鬼修,勾唇微笑,眼里闪过一道杀机,“反正我们有变形丹不是吗?” 宫无忧当即会意,“不错。” 已经下了决定,两人便不会再犹豫,趁着隐身的状态,二人近到跟前,穆长宁甩手就把菩提佛珠扔出去,两个鬼修在佛光照耀下全身剧痛,浑身冒起青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两支万年桃木制成的袖箭贯穿了身体。 桃木辟邪,正是克制鬼修的东西,宫无忧要来极阴之地,当然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两个鬼修连惨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化作一股青烟消散。 鬼修和人类不同,他们是由鬼体开始修炼的,本来就没有肉身,就算往后凝出了实体,也不惧阳光,但本质上却不会变。 鬼修一旦死了,就是彻底灰飞烟灭,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地上多了两套衣服还有两块黑色的令牌,二人弯腰将之拾起,一块上写了一三三,一块则是一三四。 “这应该是他们的身份令牌,原来鬼城中的鬼,都是有各自编号的。”穆长宁挑眉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服下变形丹,变换出了那两个鬼修的样貌,又换上他们的衣服,将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初期,飞速地朝着鬼城的方向行去。 鬼城的存在年代久远,或许在上古时期,他们与外界有过密切的往来,但到现在,这种联系也早已切断,但他们这里自有一套体系。 穆长宁来到鬼城的一座城门前,前面也有两个鬼修进城门,拿出令牌给了守城的城卫看,城卫当即放了他们进去。 穆长宁和宫无忧二人如法炮制,也顺利通过了城门,只是二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得身后有鬼修大喊:“初一,十五!” “不要理会。”穆长宁心中暗道,加快了脚步,冷不妨那鬼修也追了上来,一把按在她的肩膀上。 “初一,我叫你呢,你跑什么!”那鬼修很是不满。 穆长宁暗暗咬牙,她怎么知道这一三三号鬼修名字叫初一!又暗道自己运气实在太差,原想不动声色借道鬼城去初阳之所,结果一进门就碰上熟人! 给宫无忧使了个眼色,穆长宁笑着回过头,“有事吗?” 那鬼修高大,筑基后期,狐疑地盯着她看,“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穆长宁呵呵干笑两声,那鬼修也不多追究,笑着道:“走,大哥今天请你们喝酒!” 宫无忧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穆长宁笑道:“多谢大哥好意,喝酒就免了,我们还有点私事” “你们能有什么事?”鬼修一脸不信,顿了顿又恍然道:“又要去绮红楼嫖姑娘是吧,你小子怎么一点没有长进!” 穆长宁微愣,心道这鬼城设施还真挺全面的,居然还有秦楼楚馆这种地方。 穆长宁讪讪笑道:“小弟不就这点爱好,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鬼修大笑着摆摆手,“走走走,我才懒得管你们!” 穆长宁告罪着快步离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那鬼修突然沉下脸色,拍拍手,几个鬼修霎时围了上来。 “去向青面大人禀报,人找到了。” 第307章 桃花满城 穆长宁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刚那筑基后期的鬼修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没问题,偏偏目光中有些许异样一闪而过。 鬼修的笀元不可与修士同日而语,他们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拥有比人修更漫长无数倍的光阴。 当然,天道意在平衡,鬼修也有诸多限制。 别看对方只是一个筑基后期,在这极阴之地,除却阴气重,物资却是样样匮乏,那鬼修的年龄,比她们大上成千上万岁都有可能! 都是根老油条了,还在这装什么嫩! 穆长宁本能地觉得,他有问题。 因此,她多留了个心眼。 二人在城中尽量低调,不慌不忙,一路上遇上的小鬼大多数都是在炼气期的,正如宫无忧一开始猜测的那样,这个鬼城的鬼修修为,普遍都不高,但是它们生存的年岁,绝对比她们长久得多。 鬼城的三大王,烛风、沉壁、青面。 这三人中,就属青面的修为最低,因此,他对外来人修更加渴望,也更势在必得——他要尽快追上另外二人的脚步,不让自己处在最弱的一环。 青面盯上了她们,派人追查捉拿她们,却是在暗中进行的,力求不打草惊蛇,毕竟还有另外两人在旁虎视眈眈,一旦惊扰了他们,青面未必有这个能力私吞。 这些事,穆长宁很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 鬼修也有欲念,也会有所求,会对更高境界充满向往,她们两个,是上赶着送上门的补品,要在这鬼影重重间,寻一条出路。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也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容易。 但危险往往与机缘相伴而生,凡间便有俗语,富贵险中求,今次若能逃脱这番困局,来日未必不会有其他福报。 她们从来不怕冒险。 鬼城很大,二人在城中转转悠悠,鬼城中的住房,皆都严丝合缝,紧密夯实。 在未曾修炼到金丹期之前,鬼修是害怕阳光的,鬼城处在群山山坳中,终年湿冷,每天也只有两个时辰会受到阳光的照射,因此,鬼城中的鬼修们一天中还是有大部分时间可以在户外的,而在那两个有阳光的时辰里,他们便躲在屋中。 宫无忧看着街道上愈渐稀少的行人,抬眸约莫估测了一下,道:“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有日光。” 穆长宁微微抿唇。 日光照耀下来的时候,她们必须先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才能够不引人瞩目。 四下里环望了一圈,在发现某个路人的面孔已经第三次出现在视野中时,穆长宁不由蹙眉。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三次四次就绝不是偶然了。 穆长宁传音道:“我们好像是被盯上了。” 宫无忧神色一凛,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屈,穆长宁暗暗摇头:“稍安勿躁。” “这是怎么回事?”宫无忧问。 穆长宁缓声道:“大概从我们踏进这鬼城开始,就已经露馅了。” 先前遇上的那个筑基后期的鬼修,肯定也看出来她们的不对劲,但至于究竟是为何会被人家看出来的,她并不清楚。 远远地看到一座通体乌黑的高塔伫立,宫无忧传音道:“这就是锁魂塔。” 穆长宁眼眸微闪,这锁魂塔,可是鬼城的命脉所在啊! 轻轻吸一口气,二人干脆加快了脚步,朝着城中西北角疾行而去,大概是她们忽然间的变化,那些原本若有似无转悠着的鬼修,竟也突然乱了分寸。 一股奇异的能量流逝感忽然传来,穆长宁心中一顿:变形丹的药效时间到了! 每次服用变形丹,都会有一段冷冻时间,需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能够服用第二粒,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想藏都藏不住了。 看了眼天色,穆长宁微微勾唇。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二人直接停在了原地,那些小鬼们一个两个竟纷纷上前,将她们团团围成一个圈,而二人身上也各自白光一闪,变回了本来的面貌。 两方对峙,谁也没先出声,一道光影闪过,强烈的魂力波动袭来,一个面色隐隐有些发青的金丹中期鬼修已经近到眼前。 穆长宁微微挑眉,想来这鬼修就是那位青面大人了。 青面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瞪了眼那群围成圈的小鬼。他明明交代过不要声张,现在倒好,全搞砸了! 穆长宁和宫无忧不慌不忙,她们一点都不着急,越是往后拖,反而对她们越有利。 青面看向她们,此刻的两人都是原本容貌,他没料到居然还是两个姿容出色的女修,尤其宫无忧爱美之心人皆有,青面被困于此成千上万年,见到的女鬼里面,可没有这么好看的。 可随着细细一打量,青面的眉头微敛。 他发现自己看不穿这两人的实际修为。 能将他种下的鬼印去除,这二人定然不简单,可她们行事又小心,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东西。 这里是极阴之地,鬼修肯定是占优势的,她们不敢明着来,而之所以能把鬼印去除了,肯定是有什么专门的特殊法宝或者是秘术。 这里与世隔绝太长时间了,对于外界的东西,青面不太清楚,鬼印是他用本源魂力凝成的,若她们当真有应对之策,自己可要小心。 青面如是想道,缓缓笑了起来:“二位道友远道而来,来了这鬼城,不妨去我那府邸小坐片刻?” 穆长宁冷笑,“大人邀人作客时,都是这样的?” 她冷然环视了一圈,那些小鬼们一个个看着她们。 如今二人身上的气息被遮掩,属于人修的生气还未曾泄漏,小鬼们的目光中除了新奇,也是带了点痴迷,尤其他们看向宫无忧的眼神,很是明目张胆。 宫无忧神色一冷,紧握了拳头。 青面哈哈一笑,使了个眼色,小鬼们尽数退散,但青面的身边反而又多了一个金丹初期的鬼修。 青面笑着道:“他们不懂事,二位道友,这样如何?” 两位金丹修士出面拦截,这就是摆明的威胁了。 能不动声色解决问题,当然是最好,青面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惊动另外两个老不死的。 可她们又何尝是任人宰割之辈? 穆长宁指尖微动,早已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思,凉凉道:“不如何。” 话音刚落,宫无忧长袖一甩,两支万年桃木袖箭激射而出,带着惊人的气势穿云破月而来,青面和另一个金丹鬼修一愣,体内的魂力猛然躁动不安。 二人同时大吃一惊,提起由魂力凝成的大刀斩向桃木箭。 滋滋—— 桃木袖箭就如同钻子一样飞速旋转,而魂力大刀的表面也冒起了灰黑色的细烟,可以见得那刀的颜色在逐渐变淡。 好不容易躲过这两支袖箭,冷不防又是两支陡然袭来,一拨接着一拨,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啊——!” 那金丹鬼修突地被一支袖箭刺中了大腿,发出一声惨呼,他的腿上顿时喷出青黑色的血液,全身痉挛不已地叫着青面:“大哥!” 青面愤慨不已,这两个小丫头,居然敢在鬼城撒野! “你们是死的吗?”青面一眼瞪向周边那些或是炼气期,或是筑基期的小鬼,小鬼会意,正欲围上来。 这些小鬼绝不会是她们的对手,但在这时候添点乱子总是没问题的。 然而小鬼们还没来得及动,穆长宁早已抛出阵盘和阵旗,一道道灵诀打入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大碗阵,将这群小鬼们困在其中,无论他们如何反复地撞击阵法,最终都还是被反弹了回去。 青面当真如他的名字一样,脸色铁青。 他是鬼城几大势力中最薄弱的一环,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晋升。 可这两个人修,他居然拿不下!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青面哼哼冷笑不已,全身魂力凝聚,仰天大吼,声音洪亮,一刹那阴风四起,呜呜铮鸣,不绝于耳。 穆长宁脸色不是太好,鬼城也不是只有青面,他这是在呼唤其他二人前来帮忙,正如他所说的,既然私吞不得,也总好过让她们逍遥法外。 宫无忧神色一凛,扬袖猛地一甩,十多根桃木钉从袖口飞出来,青面拎着那伤了腿的金丹修士挡在自己面前,桃木钉当下便一排排钉入了金丹鬼修的体内,金丹鬼修呜咽了一声,瞪大眼死死看了青面半晌,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转眼间又是一大片魂力波动,六个金丹鬼修近到跟前,身后还跟着一群小鬼。 其中一个一身白衣气质温润的金丹巅峰,毫无疑问便是那位烛风大人,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金丹后期,想必便是沉壁大人,剩下的四人金丹初期到中期不等。 这个鬼城所有的金丹鬼修一下子全到齐了。 青面一见人来就哭爹喊娘地痛诉,指着地上那留下来的衣物喊道:“两位哥哥,这两个人修,她们杀了七弟,两位哥哥一定要给七弟报仇啊!” 穆长宁和宫无忧嘲讽地冷笑。 烛风闻言微微挑眉,沉壁目露惊讶,二人倒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那另外四个金丹鬼修在听到人修两个字时,眼睛都绿了,就像狼群见到了猎物,虽尽量压制,却也不经意间流露出贪婪凶狠的光芒。 “大胆,竟敢在鬼城放肆,还敢杀了七弟,老子今天非要教训你们不可!”一个金丹初期的鬼修忍不住先冲了上来,另外三人闻言也都不甘示弱,争抢着挤上前。 宫无忧很是不屑。 打着多么响亮的口号名头,实则却是想将她们拿下,吸收人修的生气和精血,好滋养晋升,他们若是上来就摆明自己的目的,宫无忧好歹还高看一眼,可偏偏就是有这种人,表里不一,虚伪到底。 原来无论是人是鬼,都是一样的。 全鬼城的鬼修,大大小小,修为高低,几乎都一股脑涌了上来,宫无忧微微蹙眉,扔给了穆长宁一块东西,“穆道友。” 入手的是一块软木木块,穆长宁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澎湃生机,很快便分辨出来,这是一块万年桃木的木芯。 桃木专门克制这些鬼魅,这万年桃木芯很是难得,交到穆长宁手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必要时,宫无忧绝不会吝啬。 穆长宁了然,双手用力将这桃木芯捏碎成齑粉,桃木粉末随风飘散,洒向鬼修们,鬼修沾染上桃木粉,皆都痛苦地哀嚎。 然而这还没完,穆长宁全身绿光闪烁,好像有万千灵力丝线随风散去,便见桃木粉末落地的地方陡然抽条,长出一株株的桃树,桃树又猛然开花,长出十里桃林,一瞬间,桃花满城,灼灼其华,飘香四溢。 鬼城反倒成了一座桃花城。 修为低的鬼修们已经被这桃花香气逼得体内魂力动荡不安,抱头鼠窜,可他们再怎么逃,又如何能逃得过香味扩散的速度? 连几位金丹鬼修都有些受影响。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阴暗的鬼城上空突然亮起一道天光,阳光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 每天两个时辰的白日已经开始了。 她们都是计算好了的! 金阳、桃林,原本死气沉沉的鬼城此刻看上去竟然生机盎然。 金丹期的鬼修倒是没事,剩下的鬼修们一旦触碰到阳光,身体就冒起青烟,一刹那鬼哭狼嚎不断,赶忙往屋里奔逃。 被困在大碗阵中的鬼修们想逃也逃不走,死命地拍着阵法,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穆长宁手一招将阵盘收回来,那些鬼修也赶忙往照射不到阳光的屋里躲去,临走前有好些个鬼修好奇地看了眼那两个女修,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但还是一个个全溜走了。 烛风和沉壁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眉心一蹙就要上前,光是宫无忧一人如何能抵得过七人的连番进攻,而穆长宁方才因为催生这满城桃林,也是耗尽灵力,脸色惨白。 青面自鸣得意,虽然这猎物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现在被迫跟别人分享,但总归比跑了好。 两个臭丫头,还真是难对付啊! 成千上万年没有和外界交通了,难道修真界的修士,都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第308章 烛风的请求 青面胡思乱想的时候,穆长宁已经吞下了一粒血灵丹,数息过后,她惨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眸光清湛,而宫无忧也已经被逼退到了她的身侧。 宫无忧的手臂被一个金丹鬼修刮伤,流出鲜血,那鲜血中包含的蓬勃生机让鬼修们渴望,他们眼中的欲念一下子更深几分。 这些鬼修,都想拔得头筹,可他们偏偏又对彼此颇为忌惮,在暗中较着劲。 穆长宁拉着宫无忧快速后退。 二人都是修炼过轻身功法的,脚下乘风,瞬息数丈。 穆长宁手执炽虹剑,在半空划开一道暗红色的灵光,口中轻声喃道:“流星火雨!” 众人只觉得头顶忽然天光大亮,大片大片的火光流星从天而降,如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绝,拖曳出道道灵光,其间凛凛的肃杀剑气姑且不说,那一簇簇降落下来的乳白火焰,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用魂力撑起防护罩,左闪右避。 青面蓦地面露惊恐。 怎么会! 那个拿剑的女修,不是灵力耗尽了吗! 为何还能再战,她是哪来的灵力? 不,总会有灵力耗尽时候的。 青面暗暗想道,他要撑到那个时候! 流星“砰”地一声砸下来,防护罩上出现了一道裂纹,又是“砰砰砰”数道流星降落,几个金丹初期鬼修的魂力防护罩寸寸龟裂,那火苗竟顺着断裂口的缝隙降落下来,当下便听到了他们的惊呼声。 宫无忧放出碧血金蚕,白白嫩嫩的蚕宝宝比从前又肥胖了一圈,只是它看起来恹恹的,似乎精神不是太好。 宫无忧咬破中指,弹出一点精血至碧血金蚕的眉心,碧血金蚕顿时精神一震,随后宫无忧拿起虫笛放到嘴边,呜呜吹奏起来。 碧血金蚕就在虫笛鸣奏声中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吐泡泡似的吐出一个又个血色光圈,朝着那些鬼修飘去。 光圈不多不少,刚刚好七个。 吐完这些光圈,碧血金蚕又变回了懒洋洋的模样,甚至比一开始还要萎顿,宫无忧这才将它重新收了回去。 穆长宁的流星火雨尚不成熟,并不足以对鬼修造成多么致命的伤害,但混沌阳火至阳至烈,在一定程度上刚好能够克制鬼修,足以令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些血色光圈近到跟前。 众人用魂力凝出各类法宝斩向光圈,却发现那光圈坚硬如铁,魂力法宝在两相碰撞之间碎成了齑粉,化作点点灰黑色光芒消散,顷刻之后,光圈竟又飞了回来,顽固不化。 穆长宁无意在鬼城大开杀戒,就如方才那些被大碗阵困住的小鬼们,他们在日光暴晒之下会渐渐消散,在打斗之时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放了他们走。 这并非善心大发又或者是以德报怨,而是这些小喽喽一到白日之下便对她们没有任何威胁,从一开始她和宫无忧就没将他们计算在内,继续维持大碗阵不过浪费灵石灵力。 她们的对手,是眼下这七个金丹鬼修。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秩序规章,极阴之地也同样如此,她们是外来人士,并不打算改变或是触动这里的什么东西,她们一切低调。 可偏偏总有人不肯放过她们! 尤其是那个青面,一切皆都因他而起,穆长宁第一个不想饶过的就是他! 光圈套住了两个金丹初期的鬼修,那两个鬼修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光圈的束缚,却反而被越收越紧,而在被绑缚之后,鬼修惊愕地发现,他全身的魂力竟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无法动用,甚至身体的能量被那光圈一点一点吸附过去,光圈的血色逐渐浓重,愈发厚实坚硬,反倒是鬼修越来越虚弱。 “大哥!二哥!”两个鬼修连声呼喊,面露惊色。 七人之中,两个霎时没有了战力,甚至他们的生命,还在被光圈一点一滴地剥夺。 烛风和沉壁心中微沉,尝试着给二人松绑,青面蓦地恼羞成怒。 她们比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青面仰天长啸,全身灰黑色的光芒大亮,铁青的脸色渐渐发黑发紫,一双眼睛瞪得巨大,口中长出了尖牙,倒真有点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他的双手长出了一尺多长的指甲,十指成爪,对着面前那个血色光圈一通乱抓,半空中留下道道爪影,而那光圈也在一刹那支离破碎。 “两个乳臭未干黄毛丫头,在鬼城撒野,也不问问你青面爷爷同不同意!” 青面狂暴地朝着二人扑了上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修之中,那个拿剑的女修很是强势,她的火系功法,让他们很是忌惮,但是另外这个容色绝美的女修,相较而言就容易对付些了。 青面要对付的,就是宫无忧。 “幽冥鬼爪!”青面大喝一声。 他的十指指刀上寒光频闪,面色狰狞,双手挥舞快如闪电,发出呼呼的破空之声,卷起许多大大小小的气旋。 他的身形在半空跳跃,只留下阵阵残影,变化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具体方位。 宫无忧猛地感到背脊一寒,连忙侧身,青面的鬼爪破开护体魔气,狠狠刺进她的左肩,硬是要剜出一块肉来。 宫无忧咬牙闷哼,额上冷汗直冒。 若不是她反应快了些,青面的爪子,兴许已经将她的心剜了出来。 青面嘿嘿狞笑不已,宫无忧面色发白,却依旧不慌不乱。 她反手取出一只小金印,照着他的脑门拍了下去。 青面的笑声猛地一停,全身凝滞在原地。 穆长宁甩手扔出一幅画卷,画卷展开,闪着莹莹白光,而穆长宁的双眼也在刹那间泛起浓浓的黛紫色,神识将僵硬的青面包裹住,便见青光一闪,青面已被收入画内。 烛风和沉壁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碧血金蚕吐出的血色光圈尽数消灭,将那两个被光圈束缚的鬼修解救出来,可那两个鬼修此刻早已浑身虚软无力,纵然万般不甘,也是有心无力。 “三哥!” 另外两个金丹中期修士大声喊道,目眦欲裂地瞪向穆长宁,“你把三哥怎么样了!” 此时的青面,正在承受着烈火焚心之苦,在地狱火海之中苦苦挣扎,很快,他就会被烧为一阵青烟,不过这些,她就懒得解释了。 何况,这两个鬼修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关心青面。 他们更关心的,反倒是如何将她们吞入腹中。 穆长宁扶住宫无忧,给她喂了两粒丹药,“宫道友,你感觉怎么样?” 宫无忧愁眉紧锁,冷汗直冒,“我体内的魔力不能用了!” 金丹中期鬼修哼哼冷笑:“你们人修中了三哥的幽冥鬼爪,死气入体,还能做什么?” 宫无忧身上的血气,让他们流露出惬意的神色。二人对视一眼,双手微抬:“鬼炎闪空!” 便见一串幽绿色的鬼火滑动着长长的尾巴朝二人飞来,一圈一圈将二人包裹在内,逐渐逼近。 穆长宁撑起防护罩,将鬼火隔绝在外,而那两个鬼修则束手环胸,好似胜券在握、气定神闲。 她将菩提佛珠甩出,金光洒落间,鬼火蓦地被金光浇熄。 两个鬼修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觉得脑中剧痛,口中吐出一口青黑色鲜血。 鬼修是纯粹的能量体,他们由鬼魂修炼而来,与修士的元神也是同宗同类,神识攻击对于他们同样有用,穆长宁这一下丝毫没留情,那两个金丹中期鬼修顿时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穆长宁执起长剑,浑身杀气尽放,神色却冷静得可怕,似乎下一刻就要给那两个鬼修一个痛快。 “住手!”烛风和沉壁见状连忙大喊,二人跳入战圈,强大的魂力撑起巨大的防护罩,接下又一轮的流星火雨。 穆长宁站在原地不动。 金丹后期和金丹巅峰,确实不是眼下的她能够挑战的。 烛风沉壁二人眸光微闪,暗暗叫苦不迭。 方才一场战斗,二人心里都已经有了数。 他们在这鬼城,资源匮乏,修炼极为缓慢,又长期不与外界交流,其实自身战力并没有多么出色。 甚至他们都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鬼器。 这两个外来的女修,不仅实力出色,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制造出这满城的桃林不说,那乳白色的火焰定是天地奇火,还有方才那串佛珠这都是专门克制他们的东西。 再打下去,他们也会损失惨重。 在极阴之地修炼不易,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能有这第二次重活的机会,谁都不想轻易丢去。 “两位姑娘,好好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烛风面相斯文温和,语气平缓,温声说道。 穆长宁扯着嘴角冷笑,“似乎是你们先动手的。” 沉壁清咳一声,“这不都是误会?” 宫无忧淡淡轻哼,面露不屑。 烛风轻笑道:“二位姑娘准备充分,来到这极阴之地,想来也不是什么巧合,贸然与二位姑娘动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姑娘若是还想打,我们也奉陪,只是两位未必会是我二人的对手,何必非要争个鱼死网破?” 穆长宁平静地听他们说。 确实,金丹后期的沉壁和金丹巅峰的烛风,双方真打起来,即便法宝法术运用得好了,再充分投机取巧,也会是一场恶战,更何况宫无忧现在还受了伤,那就完完全全处在了劣势。 明知道她们来到极阴之地并非巧合,还在鬼城大打了一架,鬼城两个金丹鬼修死于她们之手,当然也包括了一些小鬼,他们说话居然还这么客气! 不想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他们是有事相求。 她们身上有什么是鬼修看得上的? 穆长宁想到了自己那颗阴珠,这是鬼修修炼的绝佳宝物,但他们不应该知道她手上有阴珠的。 穆长宁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烛风又道:“二位姑娘也累了,不如移步在下府邸,让在下好好款待。姑娘若是不放心,在下愿以神魂起誓,保两位姑娘在鬼城的安全。” 此话一出,地上的两个脱力的鬼修满是不可置信,大声叫道:“大哥!她们杀了三哥和七弟!” 烛风凉凉看他一眼,那鬼修顿时老实了。 沉壁呵呵笑道:“如此,也算上在下一个,二位姑娘在鬼城的安危,由我兄弟二人一力承担。” 烛风的府邸不算奢华,但也整洁。 穆长宁给宫无忧处理了一下伤势后,开门见山便问:“烛风沉壁两位大人,你们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 烛风唇畔含笑:“姑娘还真是心直口快,现在外面的修真界,都是怎样的?” 他问起这话的时候,带着隐隐的企盼,穆长宁察觉到了。 她跟宫无忧对视一眼,反问道:“烛风大人来这里多久了?” 烛风细想片刻,“大概有上万年了吧。”他笑笑,“太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二位姑娘若是不来,大概,我只能进锁魂塔了。” 锁魂塔,是笀元将近鬼修的最后一线生机。 如果她们没有来烛风这话很是耐人寻味。 见她们没有一刻放下警惕,沉壁干脆开口道:“两位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俩,是想请两位姑娘办一件事。” 穆长宁二人洗耳恭听,沉壁看了眼烛风,才道:“二位姑娘既然来极阴之地,想必是为了极阴初阳交汇地带的灵植,没错吧?” 穆长宁并不否认,沉壁继续道:“那处最宝贵的,无非是极地之手和七彩娃娃果,但姑娘有所不知,在那处,还生长着一条七阶巅峰的土蚯蚓,二位若想摘取灵药,必须想办法越过那条土蚯蚓。” 二人挑了挑眉,那土蚯蚓,定是极地之手和七彩娃娃果的护宝妖兽。 “这和你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宫无忧抿紧唇,出声问道。 烛风微微一笑,“姑娘莫要误会,这两味灵药对我们鬼修而言并没有用处,我们也没打算去采摘。二位既然来了极阴之地,必然知晓,极阴之地的出口,便是在初阳之所。” 说到这里,两人大约明白了一点。 第309章 七彩娃娃果 正如烛风所言,极阴之地的出口,就在此地西北尽头的初阳之所,每年中秋之夜的子时,极阴之地便会与外界有片刻的相交,这是进来的最佳时机,同样,也是离开的唯一途径。 每一个特殊之地都有它的特殊之处,极阴之地虽说是鬼魂修炼的上佳场所,却也有着诸多限制,他们修炼到此方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后,便再不得寸进。 锁魂塔内,锁着诸多幽魂,他们存在的年代很久远,到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一丝清醒的神智。 “两位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二人去解决那条土蚯蚓?”穆长宁问道。 烛风微微一笑,“两位姑娘既然来了,就应该知晓,对于鬼修而言,初阳之所的初阳之气,对我等影响颇大,纵然到了金丹期时鬼修可以不惧日光,却也逃不过初阳之气的侵蚀。” “倒不是我们离不开这极阴之地,而是若想从这唯一的出口离开,势必是要绕过这条土蚯蚓的,在初阳之所,我等形同废人,如何能和一条七阶巅峰的妖兽对抗?” 而穆长宁和宫无忧就不一样了,她们本来便是人修,极阴之气或是初阳之气,对她们没太大威胁,先前一战这两个女修的实力昭然若揭,若非是看中了这一点,烛风和沉壁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穆长宁觉得不可思议,“多少年了,它居然还活着?” 烛风与沉壁对视一眼,无奈道:“这土蚯蚓有上古遗脉,一代代往下传承,而每当上一代笀元将尽时,它便会孕育出新一代的土蚯蚓,新一代土蚯蚓会将上一代的肉身啃噬干净,传承上代的一切,维持在七阶初期,再往后一代一代反复如是。” 这种传承方式很罕见,穆长宁也是头一回听说。 烛风看了二人一眼,继续道:“新旧交替之时,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宫无忧闻言淡淡问道:“如此说来,土蚯蚓新旧交替的时期已经近了?” “大约便在这两三月内,二位姑娘可以趁那时动手,事半功倍。”沉壁肯定地道:“若是二位姑娘能够顺利拿下土蚯蚓,极地之手和七彩娃娃果二位大可随意拿去,先前之事一笔勾销,往后极阴之地也任由二位往来,我等倒履相迎。” 穆长宁和宫无忧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你们想要离开极阴之地?” “在这地方待了万儿八千年了,谁不想离开!我们都不知道现在的外面是个什么样子的。”沉壁毫不犹豫地道。 烛风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同,眸光微闪,顿了顿道:“姑娘是否在想,我们去到外界之后,会不会大肆捕猎人修?” 穆长宁不置可否,方才这群人有多疯狂地想要捉拿她们,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她早有领会,无论是在同种族中间,还是不同族类之中,争斗从来不少。 这世上很多时候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强弱之别,就是因为处于弱势,才会沦为时代的牺牲品。 纵使这么几个鬼修出去后掀不起大风大浪,某些因果也不是人人都想背负的。 沉壁面色古怪,顿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众生皆畏因果,我们当然也不例外,在极阴之地,这是我们的地盘,想放肆就怎么放肆,这一点无可厚非,可到了外面,人间的阳气让我们的战力大打折扣,若再想任性妄为,就不是这么容易的。” “修炼到而今地步,其中艰辛不一而足,于我们而言,只会更加爱惜自己这最后一条命。” 这也是变相的许诺,他们不会乱来。 烛风温声笑道:“二位姑娘若一时下不了决定,不妨再考虑些时日。寒舍虽然简陋,招待二位还是不成问题的,二位姑娘也可以顺便养养伤。” 二人点头应下,烛风很快便差人准备好了客房。 待到人都走光了,沉壁急声问道:“大哥,你说她们会不会答应?” 烛风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会答应的她们没得选择。” 穆长宁和宫无忧暂时留了下来,首要的事便是先闭关疗养,十日之后,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决定。 想起先前用空间画卷困住的青面,穆长宁将画卷取出,探出一丝神识进去。 无边烈焰早已消失,青面也被焚化为虚无,倒是画中额外剩了一只储物袋。 这个地方物资匮乏,但金丹鬼修还是有点好东西的。烛风和沉壁未曾向她索要,甚至毫不追究青面和另外那位“七弟”的身死,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有求于人才睁只眼闭只眼,也或许,他们彼此面和心不合,青面的消失正合心意。 具体为何穆长宁懒得深究,她从画中将那只储物袋拿了出来。 储物袋很是老旧,还有些破损的痕迹,穆长宁轻易抹去上面的神魂印记,发现里面只有一枚玉简和几张符纸。 玉简是一套鬼修的功法,而这符纸则是类似于一次性召唤符的东西,催发符纸可以召唤出纸人纸马,必要时也是一定的助力。 这个地方,是真穷,传承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了。 她默默想道。 将玉简和符纸收下,穆长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今她既有阴珠,又有了鬼修功法,往后倘若身死,是不是也意味着将有机会转为鬼修重来? 这种想法穆长宁也觉得有些好笑,真希望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两样东西。 收拾了一番,穆长宁去寻了宫无忧。 十日的时间,宫无忧的伤势也好了大概,穆长宁向她问起考虑的事:“宫道友可有什么打算?” 宫无忧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已经决定好了。” 穆长宁点点头,“我想答应他们说的事,毕竟我们不可能在极阴之地待一辈子,早晚是要离开的,出口也只有在那初阳之所,既然土蚯蚓在那挡着,不仅仅是烛风他们走不了,我们也走不了。” 七阶巅峰的妖兽凭她们两个的能力来对付确实勉强,但若是趁它虚弱的时候动手,未尝没有一战的可能。 这件事本来就没得选择,无论是要采药,又或者是离开,土蚯蚓都是避无可避的,即便烛风和沉壁没有开这个口,她们也早晚要去应对。 两方的矛盾无可调节。 “确实如此。”宫无忧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烛风毫不意外两人的决定,先带着她们去了一趟初阳之所看看。 翻越了一片山脉后,烛风在一面山壁上打下几掌,便见山石大开,里面露出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里面雾气蒙蒙,仅能够容纳一人侧身而行,几人在通道里走了两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寒潭。 烛风毫不犹豫地跳下水,穆长宁和宫无忧赶忙跟上,这处寒潭比起先前二人走过的寒泉还要阴冷,连关节骨缝都刺刺地发疼。 可在水中踱步到后来,水温又骤然变暖,从极寒到温暖的过度,竟然只在一瞬。 烛风缓声道:“初阳之所到了,二位姑娘可以先上去看看,那条土蚯蚓不会离开初阳之所,也不会对二位姑娘穷追不舍,若有何变故,尽快回到潭水中。” 穆长宁和宫无忧面面相觑,闻言浮出水面上了岸。 一条高高的瀑布挂落,极阴初阳两相交界的地带果然绿树成荫,芳草萋萋,宫无忧遥遥望去,很快便在一片绿意中找到了极地之手,穆长宁也在极地之手旁的一颗矮树上看到了几颗拳头大小的果子。 那果子表皮坚硬翠绿,看上去朴实无华,但若是剥开果壳,就会看到里面有形似小娃娃的果肉,且是七彩的。 这七彩娃娃果,内含庞大的灵力,单独服用固然能够提升修为,但药性过猛,穆长宁对它的印象,停留在一张丹方,也是石年丹书中的最后一方,十品丹药登天丹,这七彩娃娃果便是登天丹中的一味主药。 登天丹的丹方中,光是药材就有五百多味,篇幅冗长,穆长宁如今不过是对丹方和炼制手法大致熟悉,要炼制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里面的药材,有些在如今的修真界都已经无迹可寻了,这倒是可以寻找其他类似属性的药材替代,但某些东西却是独一无二无的,因而想要炼出登天丹来,在如今的修真界很难很难。 再者,即便凑足了药材,又要找谁来炼制? 炼制这样一炉丹,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期间不能有一刻松懈。 整个修真界不提,至少在中土,能够一试的就只有苏讷言了。 穆长宁移开视线,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烛风口中那条土蚯蚓的踪迹,二人不动声色地靠近,直到离极地之手三丈时,地面忽然隆起一面高高的土墙,一瞬间地动山摇,一条浑身土褐的巨型蚯蚓从地下窜出,怒气冲冲地朝她们袭来。 庞大的威压令人身形一窒,二人赶忙后退,那土蚯蚓在原地摇摆着身子,如烛风所言没追上来,可等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它的踪影? 二人不再多留,重新跳回水中。 第310章 定身咒 穆长宁和宫无忧反复几次试探那条土蚯蚓,最后也算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这条土蚯蚓虽然体型相当庞大,但肉身相当强悍,滑不溜秋,刀枪不入,一般法术攻击对它基本无用,而它的动作更是迅猛矫捷,力大无穷,一旦被它的身躯扫到,护体灵气形同虚设,若再不小心被缠绕住,断几根骨头都算是轻的。 最特殊的,还是这条土蚯蚓擅长土遁,落地的瞬间便消失无踪,随后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宫无忧看向土蚯蚓的双眼闪闪发光,那种夹杂着欣赏和热切的目光,让穆长宁很是怀疑,她是不是看上这条蚯蚓,想拿来炼蛊了。 穆长宁用画地为牢困住土蚯蚓,荆棘藤蔓重重将之包裹在内,而土蚯蚓似乎没了继续跟她们缠斗下去的耐心,几下摆动身体便从囚牢中挣脱,张开几乎布满整张脸的大嘴,吐出一口白雾。 依稀可见它的嘴里布满了锋利的獠牙,而那吐出的白雾里还带着腐尸的腥臭,和一阵浓烈的冰寒之气。 被白雾沾到的枝叶藤蔓顷刻化作一滩黑水,二人忙撑起防护罩,这么片刻的功夫,土蚯蚓已经近到跟前,长尾一摆,狠狠将二人扫了出去。 穆长宁只觉得胸腔一阵气血翻涌,眼看着土蚯蚓再次没了踪迹,二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将轻身功法施展到了极致,离开原地。 几乎就是她们移位的一刹那,土蚯蚓的血盆大口就从脚下升起,利齿碰撞发出的脆响听着便是一阵胆寒。 连续几次挪位后,二人重新跳回水中。 避水珠隔开的狭小空间内,她们“噗”地吐出一口血,烛风惊讶道:“两位姑娘” 穆长宁暗暗摇头,心中大概有了底,若是土蚯蚓在全盛巅峰状态下,合她们二人之力想要对付确实是难,唯有趁它新旧交替的虚弱时期下手才有可能真的拿下。 “回去后再细说。” 重新回到鬼城后,穆长宁宫无忧和烛风沉壁一起商量对策,穆长宁拧眉道:“这条蚯蚓入土即遁,一般法术又耐他不何,这也是它最难对付的地方。” 七阶巅峰的土蚯蚓,单单用无边落木决中的木系功法还是困不住它的,穆长宁也试过缠丝束,可土蚯蚓光滑圆润的身体很轻易地就能摆脱灵丝的绑缚,只需轻轻一拧,灵丝就会被扯断,再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你追我赶的把戏,她们又处于被动,防不胜防。 烛风和沉壁俱都沉默,在这上面,他们没有发言权,只是将目光投向宫无忧。 烛风沉吟一阵道:“宫姑娘当初用来捆绑我们的血红色光圈,可否能用?” 宫无忧沉默了一下,穆长宁隐隐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具体如何却说不上来。 “有点困难。”宫无忧如实说道。 烛风沉壁面露遗憾,宫无忧抬眸道:“碧血金蚕的蛊圈,加上定身咒,勉强能够一试。”顿了顿又道:“但需要穆道友配合。” “这个当然没问题” 二人又详细商讨一番,沉壁道:“大约再有两月后,那土蚯蚓便会孕育出新一代,二位姑娘可以趁那时候再出手。” 二人点点头。 待到烛风沉壁离开后,穆长宁默了默问道:“宫道友,是否有何难言之处?” 宫无忧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那土蚯蚓有上古遗脉,也许我们先前领教过的,只是它的一部分,既然新旧交替时会是它最虚弱的时候,那它总得提防着有人趁虚而入,也难保它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这种猜测确实很有可能,穆长宁道:“土蚯蚓有所保留,我们也没用全力,这一战在所难免,无论如何,全力以赴便是。” 宫无忧轻轻点头。 剩下的两个月,穆长宁和宫无忧更是勤加练习,鬼城中六个金丹鬼修都是她们二人的陪练,鬼修的攻击手法与人修大相径庭,当初仓促之战,可没有一对一时的感触深,无论是她们又或者是鬼修,皆都受益良多,穆长宁对流星火雨的掌握也更深了一层。 只是这两年长期奔波,确实没有闲工夫闭关修炼,也许出了极阴之地后,她得另寻个清净地。 烛风偶尔也会来向她们询问外界的事,只是宫无忧如非必要,一般情况下确实寡言少语,烛风不会强人所难,只来穆长宁这了解情况,不免一番感慨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有一次烛风好奇问道:“看两位姑娘的身手,想必定有名师指点,不知姑娘师出何门?” 若是顺利,烛风沉壁也会走出极阴之地,到了外界自会知晓,这事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穆长宁如实道:“在下出自中土苍桐派。” “苍桐派?”烛风想了想,讶然道:“可是涵熙真尊所在的苍桐派?” 烛风在极阴之地的时间已经上万年了,苍桐派存在的年代也确实很久远。 穆长宁问道:“莫非烛风大人与苍桐派有所渊源?” “不不不,我生前是个散修,资质平平,倒是死后有机会来到这里,拜得恩师,慢慢修炼鬼修之道。”烛风笑了笑道:“我在世时,曾有听闻苍桐派的涵熙真尊顺利晋升化神,当时八方来客庆贺,场面何其壮观” 提起这事,烛风也是感慨:“如今涵熙真尊想必也有上万岁了,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穆长宁微微一顿,点点头道:“是,真尊常年闭关,安好无恙。” 听烛风说起师祖,穆长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按理修士晋升化神之后,寿元最低也有五千,师祖涵熙真尊化神大圆满,寿元更是达到了上万,可再多再多,也不会越过一万二。 相传师祖在化神大圆满早已逗留多年。 这不是个人天赋资质的问题,而是这方天地的规则限制问题。 如今的修真界,无法容纳化神以上修为的修士,甚至在大多数修士的惯有思维里,修仙的大境界也只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再往上的炼虚、合体、渡劫、大乘、飞升许多人都不曾听过。 若是细算起来,师祖似乎寿元将尽。 在通天门开启前,师祖只能卡在此境,再不得寸进,到最后,还是魂归地府。 师祖的资质再好再出色,也难以跳脱这个规律。 所以如今修真界,多少人在寻找通往白灵界的方法,乃至蒲氏一族的天算子,四处兢兢业业地找寻天命人。 蒲宴说无命即天命,而早前咏梅真人给她测算的结果,正是无命,可关于通天门,有关去往白灵界的方法,她都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不大明白,前身的记忆没了,她不过是从蒲宴那里得知自己从白灵界而来。 穆长宁以前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来了这里,当然要问一问:“烛风大人,您生存的年代久远,可曾听说过白灵界?” “白灵界?”烛风看她一眼,轻笑道:“传说中高于修真界的另一个界面?” “当然听说过,相传白灵界上有七重天,只是上古时期通天门便已经关闭了,以至于数十万年来都没有听说过有飞升成功的案例。” 穆长宁微微蹙眉,这些事她在甄鼎那里都听说过,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烛风坦言道:“我那个年代,关于白灵界所知甚少,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锁魂塔中诸位前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他们生存的年代更久远,了解的也更多,但即便如此,真正流传下来的,未必会有什么大用处。” 他想了想道:“我听闻神州有一个古老的家族,擅长占星之术,能够预知未来,相传他们手中掌握着前往白灵界的方法,一旦有族人出世,势必会受到世人的追逐。” 穆长宁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烛风口中的这个古老的家族便是天算蒲氏,而他们所谓前往白灵界的方法,便是去寻天命人,整个修真界都拿他们当宝,奉承追逐,可不就是现状? “这事,便当个笑话听吧。”烛风忽然道。 穆长宁微愣,“这是为何?” “据我所知,从前那个家族有过好几次倾巢出动,但最后都惨淡收场,时隔许多年了,某些东西都渐渐被遗忘了,大概只有这个地方,无聊无趣间,把某些故事翻来覆去地当笑话来听来讲。”烛风道:“也许,他们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在哗众取宠,显摆自己。” 穆长宁想到蒲宴的无奈,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他们世世代代庸碌无为,不是没有本事,而是因为,他们从来都用了最错误的方式方法,这才注定看不到未来。 这是加诸在他们身上最沉重的诅咒。 “人在绝望的时候,管他是什么方法,有用没用,总要去尝试的。不试一试,他们大概不会真的甘心,试过了,失败了,又会想,下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一遍遍地坚持”穆长宁道。 烛风深深看她一眼,默了默笑道:“确实如此。” 穆长宁没再与烛风深谈,不管他所述是否真假,又是否有所保留,这些事,也不是她现在考虑的。 过了两月,穆长宁与宫无忧重新又去了初阳之所。 土蚯蚓平常都是在地下土中,哪怕有人从寒潭中登陆也不露面,只有当真的靠近它所守护的灵植时才会现身,将人赶走,又或者干脆吞入腹中。 天空之上冷月高悬,寒潭的中的阴寒之气飘飘渺渺,冷入骨髓,空气中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一派幽静平和。 撒入水中的月光忽然抖了一下,月华清辉隐隐染上了血色,而寒潭之中也泛起圈圈涟漪,时不时卷出一两个水旋。 据烛风沉壁所言,每当土蚯蚓新旧交替之时,都会有些异象,而如今正是时候。 穆长宁与宫无忧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神色格外凝重。 二人一步步走近,宫无忧悄无声息地抬起左手,上了两根袖箭,一根朝着远处的极地之手射去,另一根则对准了七彩娃娃果。 袖箭不声不响地激射而出,还未接近,它带来的魔气波动便已经被土蚯蚓察觉,地面忽然一阵巨响,土墙拔地而起,然而袖箭势不可挡,很轻易地便穿透了土墙。 土蚯蚓从地下窜出,一扭身挡住一根袖箭,长尾一摆,又甩开一根。 “叮叮”两声脆响,袖箭与土蚯蚓坚硬的外皮相碰撞时擦出一道锃亮的火花,而另一支袖箭也被拍歪,斜斜飞了出去。 穆长宁早在土蚯蚓抵御袖箭之时便拿出长剑,斜斜一指,流星火雨施展开,大片大片的火海流星从天而降,星星点点砸落在土蚯蚓的身上。 混沌阳火身为天地奇火,对付土蚯蚓威力自然不俗,而剑法中隐含的道道剑气也从四面八方攻过去,土蚯蚓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猛地扑腾身子,将就近的植物都拍得一团乱,它身上也被那星星点点的火点烧化了鳞片,露出其中的血肉。 土蚯蚓疼得仰天嘶吼,它在此地传承多少年,从来就没有被如此伤过,也从来没如此疼过。 今日的它格外地暴躁,又见是曾经来过这里的那两个人修,勃然大怒,张着嘴大声嘶吼,吼叫声声入耳,耳膜都被震得发疼,脑中更是一阵眩晕。 宫无忧晃了晃身子,咬着牙稳住心神,将碧血金蚕放出,往金蚕眉心弹入一滴精血,碧血金蚕吐出一个血红的光圈,这蛊圈比起先前对付烛风几人时还要鲜红透亮,浓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穆长宁用画地为牢短暂束缚住土蚯蚓,土蚯蚓忙着挣脱荆棘藤蔓时,那个血红的光圈便无声无息地套上了它的身子。 光圈一上身,土蚯蚓自然要挣扎,可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座金光闪闪的大山,照着它的脑门使劲拍了下去,拍得它眼冒金星。 这时宫无忧取出一个金色小印,抛向空中,口中喃喃念着咒语,最后大喝道:“定!” 一个金色硕大的“定”字飞向土蚯蚓,落在了它头上,土蚯蚓顿时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一样,动弹不得。 第311章 离开 两人配合默契,你来我往一连串的攻击下来,硬是没给土蚯蚓一点反击的机会。 眼看着它被定身咒定住,穆长宁更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一手打入灵诀控制着五指山从天而降,另一手执剑斜挑,一只白玉火凤已经气势汹汹地朝着土蚯蚓奔去。 一片极为耀眼的白光闪过,夹杂着火凤嘹亮的啼叫和土蚯蚓的哀鸣痛呼,一刹那狂风四作,飞沙走石。 白光散尽后,火凤、土蚯蚓,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面面相觑,倒不认为这样便将土蚯蚓给拿下了。 宫无忧蹙眉道:“金蚕蛊圈碎了定身咒也被破了。” 没了蛊圈和定身咒的束缚,土蚯蚓势必重获自由,如此一来,它定是土遁了。 莫名地感到背脊一阵发寒,穆长勃然变色,拉着宫无忧跳上了鲛绡帕。 几乎在二人腾空而起的刹那,脚下土中猛地窜出一个庞然大物。 那巨物全身被灼烧地血肉模糊,高高跃起,大口猛地一张。 穆长宁忙逼出精血,打入道道灵诀,鲛绡帕窜得飞快,险而又险地避开那张血盆大口,与此同时,五指山代替了二人原来的位置,从高空落下,土蚯蚓的利齿毫无意外地咬住了小山,随后竟“咕噜”一声将它整个吞了下去。 五指山被土蚯蚓吞下后,法宝与主人之间的细微联系也被切断,穆长宁微微一怔,殊不知土蚯蚓此刻也不好受。 五指山又硬又重、棱角分明,被吞下后便不受控制地下沉坠落,土蚯蚓霎时变有种穿肠破肚的痛苦。 它又是大吼,翻滚挣扎,穆长宁双眸清亮,紫意盈盈,破妄之眼穿透土蚯蚓厚实的外皮,隐藏在血肉之下的一切无所遁形。 只是这一眼,却让她不由一惊。 土蚯蚓的身体里,嵌套了另一条体型稍小些的土蚯蚓,五指山现今卡在小蚯蚓的喉部,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在土蚯蚓体内横冲直撞,土蚯蚓也被扰得苦不堪言。 原先那只火凤,已经让它重伤,土蚯蚓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此刻一片模糊,而穆长宁很轻易地便找到了最薄弱的地方。 她将那一点指给宫无忧,宫无忧会意,二人顿时将所有攻击都对准了那一点。 穆长宁甩出嗜血妖藤,两根臂粗的藤蔓缠绕上土蚯蚓,嗜血妖藤的尖刺扎进它的血肉中。土蚯蚓本来便虚弱的身体更有一种脱力的趋势,随后全身的血液、力量,都朝着那两根藤蔓涌去。 穆长宁不是第一次在宫无忧面前放出嗜血妖藤,宫无忧很清楚她养着这两株藤蔓,只是从未过问,她们之间有种固有的默契和信任。 嗜血妖藤大口大口欢快地吞噬着,临了还不忘反馈一部分给穆长宁,随着它们的灵智越来越全面,嗜血妖藤反馈过来的能量也越来越精纯,也越能够掌握这其中度量,断不会与头一回那样撑得她险些爆体而亡。 本来几近干涸的经脉中重新充斥灵力,穆长宁手中长剑更是舞得虎虎生风。 土蚯蚓唉唉嚎叫,从一开始它就被逼得处于下风,随着越往后劣势便越是明显,土蚯蚓心中更加暴躁,一时土遁,一时挣扎,可那两根藤蔓好似跗骨之蛆,始终挥散不去。 全身的力量在流逝,土蚯蚓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宫无忧双眸微眯,手臂抬起,一根玄箭以锐不可挡之势飞往土蚯蚓的腹下的破绽之处,所过之处刮出无数小型气旋风刃。 土蚯蚓似有所感,自己大限将至,没再挣扎,只是朝着天空张口高声嘶吼。 空中云雾消散,血月圈出大片大片的光晕,那光晕宛若一道血色光练,正是月之精华。光练被土蚯蚓吞入口中,然而在穆长宁的眼里,它却是被小蚯蚓尽数吸入体内的。 噗嗤一声,锐箭入体。 土蚯蚓的外皮,突然从下腹处开始龟裂,一样活物从那裂口处猛地窜出,好像剥离了残败不堪的外皮后,一条新生的土蚯蚓。 小蚯蚓扭动着身子,朝她们吐出一块沾满粘液的巨石,那巨石正是先前卡在它喉口的五指山。穆长宁不知这五指山是什么材质炼制的,只是在土蚯蚓体内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它有损坏的痕迹,可见这法宝确实不凡。 新一代的小蚯蚓个头只有土蚯蚓的一半,对于两人而言,它仍旧是个巨物。 它的修为在七阶初期,不曾将先代的肉身啃食干净,某些先代的传承它未曾继承,但它总有着某些自己的天赋能力,又似乎知道这两人是自己的敌人,小蚯蚓当即游弋着身体,全身长出许许多多尖刺。 两人的脚下升起一片土刺,每一根都相当的锋锐而坚硬。 先前与土蚯蚓一番大战,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可眼下又来一个劲敌,饶是宫无忧素来沉着,这一刻也暗道不妙。 穆长宁扔给她一粒暗红色的丹药,宫无忧没怎么犹豫便将之吞下。 不过几息的功夫,小腹一阵暖融融,丹田脉络中重新充满力量,宫无忧微怔,没来得及惊讶,穆长宁已经飞身到小蚯蚓的跟前,手中长剑重重撞击在小蚯蚓全身的尖刺上。 铿—— 穆长宁手微微一抖,手腕酸疼,这尖刺的坚硬程度超乎她的想象,不过小蚯蚓身形微窒,显然也不好受。 穆长宁手握紫魄,一边汲取灵力,一边手腕翻转,与小蚯蚓近身搏斗。 她原先炼体,对近身战更是游刃有余,这条小蚯蚓尚还不会土遁,相较而言,对付起来就容易些了。 小蚯蚓时不时吐出一口酸雾,穆长宁手中长剑破空,道道剑气便在酸雾中劈开一道空隙,而宫无忧也加入到战斗中来,手一抖掉出大大小小无数蛊虫,那些蛊虫落在尖刺之间,利爪尖牙咬在小蚯蚓的皮肉上,像吸血虫一样吸着它的血。 时间慢慢流逝,烛风沉壁几人正是心焦的时候,土蚯蚓的哀嚎声从没断绝过,然而这么久了,战斗也还没结束。 小蚯蚓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穆长宁干脆跟它硬碰硬,炽虹剑凌空一刺,小蚯蚓身子一扭,尖刺狠狠扎进了她的肩膀。 小蚯蚓心中一喜,还未来得及高兴,就感觉脑中一阵剧痛,而这女修的鲜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时,它更有一种灵魂被架在火上灼伤的痛苦。 双重打击之下,宫无忧的半月弯刀狠狠钉入它体内,穆长宁又是一道流星火雨落下,小蚯蚓绝望地低唔一声,倒在地上便没了动静。 二人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地面一大一小两条土蚯蚓,穆长宁微微抿唇,无悲无喜。 这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人都挂了彩,脸色苍白,穆长宁隐隐感觉到在小蚯蚓体内似乎有一丝生机流动,遂用炽虹剑划开小蚯蚓的腹部,便见它身体中居然还有一条筷子粗细的细小蚯蚓。 二人不由讶然。 听到身后有水声传来,穆长宁赶忙将它藏匿起来。 烛风沉壁以及另外几个鬼修上岸后看到这满目狼藉,先是一愣,再后来便是大喜,烛风看向地面的两条蚯蚓时,眼中隐含一丝热切,虽然他藏得好,到底还是被时刻警惕的二人捕捉到了。 沉壁手指微动,另外几个鬼修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宫无忧传音道:“穆道友,似乎有点不对劲。” 穆长宁微微抬眸,“上古遗脉,他们没道理不动心这土蚯蚓生在这里,只怕对他们,也有什么难言的好处。” “两位姑娘有劳了。”烛风轻轻抬手,笑容和煦。 穆长宁轻笑道:“本来便是互惠共利的事,烛风大人言重了。”她轻揉着肩膀叹道:“只是这一战着实废力,这初阳之所倒是清净,我们便在这里养伤好了。” “这怎么行!”一个金丹鬼修叫道:“这破地方哪有鬼城好,两位姑娘来鬼城,我们也可以好好招待你们!” 她们现在这个样子,看似虚弱,又伤痕累累,一旦去了鬼城,等着她们的会是什么招待? 或许烛风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想离开这个地方,也确实需要她们来对付土蚯蚓,可到底有没有隐瞒别的,穆长宁持保留态度。 如今任务完成了,当然也得提防着他们会不会卸磨杀驴。 他们六个若是同心协力,对付起来或许会有些困难,但至少在初阳之所,受着初阳之气的影响,他们是没有反击之力的。 穆长宁微微一笑,宫无忧面无表情,摆明了没得商量。 烛风摇头叹道:“既然二位姑娘决定好了,那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挥挥手,“回去吧。” 原先出声挽留的那个金丹鬼修眉心紧蹙,看向烛风,传音道:“大哥,若不趁着此刻她们受伤,我们全力以赴,等以后她们恢复了,又或者以后出去了,我们哪还有机会?大哥,那土蚯蚓的肉身,可是续命的宝贝,大哥的笀元,所剩不多了” “你以为她们没有警觉吗?”烛风看他一眼,“若非察觉我们的意图,她们又何必提出待在初阳之所的要求?” 沉壁默然无言,那金丹鬼修气愤不已,咬着牙握紧双拳,“这土蚯蚓生在极阴之地,合该属于我们,要不是我们先前手下留情放她们一马,她们能不能活着走出鬼城还是个未知数呢!” 沉壁无奈道:“先回去吧。” 几声水声响起,穆长宁淡然垂眸,宫无忧轻扯了扯嘴角。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那条筷子粗细的小蚯蚓,宫无忧问道:“穆道友,这小东西怎么处理?” 穆长宁沉默一瞬,道:“它血脉不俗,生而不凡,若非是挡了我们的去路,断不会命丧于此。既然上天注定了生机留一线,我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宫无忧沉吟片刻,道:“穆道友不打算把它带走?” 穆长宁笑笑,“不了,它本来就是生存在这里的,换个环境,未必能真正成长起来。” “可惜了,它是炼蛊的绝好材料。”宫无忧摇头叹息。 虽是说的这话,宫无忧也没真将它收起来,而是目送它扭着身子钻入土中。 也许再过上千年,这处极阴之地的出口,又会有一头新的守护兽。 “那几个鬼修,看中了这两条土蚯蚓。”宫无忧翻弄着两条土蚯蚓的尸身,没搞清楚它们能有什么用,“我本想将它们当作炼蛊皿来养蛊,不过看那群鬼修的意思,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穆长宁笑道:“巧了,我本来也想拿它来喂灵兽的,不过它们的作用好像不止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把两条土蚯蚓分了分,又将极地之手和七彩娃娃果收入囊中。 如今离中秋还有半年,二人暂留在初阳之所,养好伤后,穆长宁每日都会到寒潭中,这寒泉温度极低,若是不用混沌阳火,仅仅靠自身灵力抵御,她坚持不了半刻钟,但日复一日,也是一个炼体的过程。 这段时日以来都没见到烛风沉壁,虽然他们不怀好意,但在初阳之所,他们也没法真的做什么,需要顾忌的,也只有到走的那天,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再来下黑手。 宫无忧沉吟道:“我们离开那天,我可以用秘术远遁。” 穆长宁摇头,“他们到了外界,实力将大打折扣,真的打起来,我们也不用惧怕他们。”顿了顿,她道:“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烛风怎么说呢,他不像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 烛风生前什么样她且不知,他说自己是个散修,这话穆长宁也就是听听而已,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到了中秋这一日,烛风沉壁以及两个金丹中期的鬼修从寒潭中跃出,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几人的神色还算平和,而当日那位挽留她们入鬼城的金丹鬼修不见了踪影,包括另一位金丹初期鬼修也不在几人之列。 “烛风大人。”穆长宁打过招呼,状似不经意问道:“另外二位呢?” 两个金丹中期鬼修轻轻蹙眉,沉壁不动声色,烛风笑了笑道:“鬼城不能无人坐镇。” 第312章 雪岭部落 几人的反应不尽相同,是否真是烛风所言不得而知,穆长宁也只作没注意。 初阳之所的尽头是一面宽大的石壁,石壁光滑圆润,触感温凉。 今夜月朗星稀,如水般清透明亮,长长的飞瀑从高空洒入寒泉,水声叮咚,两方皆是相对无言。 当空中圆月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整个初阳之所都好像跳跃着灵动的冷月清辉,而这面石壁之上也忽然白光大作,出现了一个气旋,一股吸力卷着几人往那气旋而去。 宫无忧暗扣了几支桃木袖箭,穆长宁将鲛绡帕围在周身,眼前一花过后,再睁眼,已是一片黄沙大漠,月色凄凄。 烛风沉壁几个倒是没有在方才搞什么动作,离开那个早已厌倦的极阴之地,哪怕对着满地的沙子,他们看起来也是热切而兴奋的。 宫无忧大致确定了一下方位,微微点头,烛风请教道:“两位姑娘,不知此处是何地,我们该往哪里走?” 穆长宁默了默道:“此地乃是魔域风都郡的死亡之海,从此西行五千余里,应该会有一个小镇,几位想去哪里,可以到了镇上再做决定。”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与他们同行了。 烛风心中了然,面上依然笑得斯文妥帖,“两位姑娘也知道,我们从极阴之地出来,人生地不熟,又都是一穷二白人,多有不便之处,在下只得厚颜向两位姑娘打个欠条,还请姑娘借在下一些灵石。” 这要求并不过分。 抛开他们某些隐藏的想法不提,至少还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提醒,在对付土蚯蚓时,她们才能少走许多弯路,而大家到目前为止也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至于真的撕破脸皮。 她一向恩怨分明,至少双方到目前为止未结仇怨。 前事勾销,后事如何,但看他们怎么做了。 穆长宁拿出一只储物袋扔了过去,“在极阴之地,承蒙几位多加关照,这些就当是我二人的酬谢。” 她微微拱手,往身上贴了一张神行千里符,道:“死亡之海禁飞,诸位,我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穆长宁便偕同宫无忧一道朝着北方急奔而去。 视线范围内,两人很快成了两个黑点,又逐渐看不见踪迹。 “大哥。”沉壁紧皱浓眉,尤有些不甘,“难道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出都出来了,再去想那么多做什么?”烛风颠了颠手中的储物袋,失笑道:“很有诚意呢。” “这里面装了多少?”一个金丹中期鬼修不由好奇起来。 那两个女修法宝众多,层出不穷,看上去好像身家不菲,先前她们说这是酬谢,也就是白送他们了,可实在让人很是怀疑是不是在打发叫花子。 烛风淡淡道:“十万。” “十万!” 几人皆是一惊,沉壁瞪大眼愕然道:“是她们太有钱了,还是现在的灵石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一出手就是十万,这也太阔绰了! “她们的身份不同一般,有这身家不足为奇,那女修修道,在道修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坚持的” 换言之,也就是花钱买个清净。 烛风勾唇笑道:“倒是另外一个,看着像是魔宫的。” 沉壁才不管什么魔宫不魔宫,从极阴之地出来,他心中终究还是高兴的,连声音中都不由自主带上几分雀跃:“大哥,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烛风四下环顾一番,道:“西行看看吧,不知道现在的魔域变成什么样了” 穆长宁与宫无忧在死亡之海中穿行了月余,又朝着正北方向飞行了小半年,入目的景象也渐渐从沙漠变为雪山。 正如宫无忧一开始说的,穆长宁陪着她走一趟极阴之地,往后她便带她去采离魂草。 离魂草在雪岭深处,如今正是万物凋零的时节,雪山中除却一片银装素裹,几乎见不到其他颜色。 宫无忧带着她连翻了几座大雪山。 这些雪山之上,经常会刮起一些小型罡风,罡风刮在人身上,就好像被无数刀剑千刀万剐,仿佛随时都要将人剥皮拆骨,二人撑起全身的灵力,凭她们结丹修士的身体强度来抵挡,倒是还能够应付,只是如此在雪山之上飞行便不合适了,她们便只好徒步前行。 到了一处背风的雪山半山腰,穆长宁四下观望一圈,觉得这里的地势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似乎是一个天然的法阵,而且走来的这一路上,二人也没遇到什么雪兽,似乎这一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宫无忧正好停下,对着一面山壁打了几道指诀,山壁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一个黝黑的通道展露人前。 “进来吧。”宫无忧拿出一盏角灯,率先走入其中,穆长宁快步跟上。 通道中比起外面温暖许多,时不时还能听到水珠滴答的声响。 这条通道一看便是开垦出来的,穆长宁问道:“宫道友,我们这是去哪?” “雪岭部落。”角灯的光映在她面上,有种别样的柔和,宫无忧解释道:“部落中有人外出办事,又或者外面有客人远道而来,都可以走这条通道,直接抵达,省时省力。” “原来如此。”穆长宁微微点头。 说起来,雪岭部落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的位置处在魔域的最边角,又是在群山峻岭之中,鲜少与外界有交流。 这里应该算是虫蛊堂的一个分支,部落中几乎全是女性,而魔宫七堂中,除却合欢堂,也只有虫蛊堂里的女修最多,相传部落中的万千蛊女,都是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蛊虫会吸食她们的精血,消耗她们的生命,待到成熟的时候,蛊虫破体而出,而蛊女的任务,也就此完结了。 如同五毒堂的毒奴一样,蛊女同样没有选择自由和决定未来的权利。 长长的通道中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与水声,宫无忧顿了顿说道:“你说的离魂草,在最西面的一座高山之上,只是山中时常会有暴风雪,比起山顶的罡风分毫不差,运气不好碰上了也是件麻烦事。部落中的老人对这里的环境天气很熟悉,可以找个晴朗的天带你过去。” 穆长宁笑道:“如此就麻烦了。” 宫无忧摇摇头,“离魂草毒性大,还得你自己想办法去采摘。” “这个自然,我既要寻它,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她可不怕离魂草的毒。 宫无忧淡淡“嗯”了声,半晌后,又问道:“接下来呢,采完离魂草,穆道友可有何打算?” 穆长宁沉吟片刻,道:“四年后我要去赴一个朋友的邀约,另外也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在此之前,我大约会找个清净的地方,闭关修炼两年。” 宫无忧偏过头,忽然道:“人多了就吵,不过我住的地方,还算清净。” “诶?” 穆长宁微愣,反应过来后笑问道:“宫道友是留我暂居雪岭部落吗?” 宫无忧并不否认,“我从小在这里,常住的洞府却不在部落中,而是另一处小山,平常无人打扰。” “”这是应该的,天魔宫少主在这里当然那被奉为座上宾。 她继续道:“别看这里好像与世隔绝,但每个月都有专人来回运送物资,穆道友想要什么,不是特别难得的,在这里都不缺。”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宫无忧悄悄看她一眼,轻咳一声道:“我这些年收集了不少书册,虽算不得有多珍贵,但要在外面买到也不容易,穆道友可以随意看。” “”这么好! 穆长宁半天没反应,宫无忧微微垂眸抿唇,道:“穆道友若执意想走,我可以送你离开。” 以她的性情,说出这么多挽留的话,已经相当难得了。 穆长宁弯眉轻声笑道:“如此,那就叨扰了。” 宫无忧淡淡弯唇,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 穆长宁侧眸打量了一下,微光中她的面貌没有相识之初的冷淡,反是显得绝美而又温和。 宫无忧的容色世所难见,若只是美,这世上未必没有比她更美丽漂亮窈窕多姿的女子,只是,她的容貌却与望穿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一般无二。 那个人是谁,望穿也没搞明白,不过很显然,她存在的年代早已十分久远。 望穿也曾怀疑过宫无忧是那女子的后代或是转世,而宫无忧又偏偏是天魔宫的少宫主,无殇魔尊的妹妹。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道:“宫道友,恕我冒昧,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宫无忧淡淡点头。 穆长宁道:“宫道友既是天魔宫的少宫主,为何会长居在雪岭部落,而不是在魔宫?” 宫无忧沉默,昏暗中,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才说道:“这里适合我。” 因为养蛊炼蛊,所以适合待在雪岭部落? 可虫蛊堂的总部,又不是在这处 宫无忧没细说,穆长宁也没再多追问,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意过多探听别人的隐私。 在这条通道了走了近十日,这才走到了尽头,宫无忧对着那石壁打入几道指诀,石壁轰然大开,白茫茫的天光大亮。 通道口守着几个守卫,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见到来人后,赶忙屈膝行礼,“少主!” 宫无忧淡淡点头,问道:“婆婆在吗?” “在的。”为首那个守卫垂手恭敬道:“小的这就为少主前去通报。” 二人离开后,另外几个守卫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少主怎么突然回来了?之前也没点消息。” “谁知道呢。”另一人摸着下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少主身边那个碧衣女子是谁啊,以前好像从没见过” 话没说完,就被人敲了一个爆栗:“还看!你还敢看!这双招子还要不要了!” 那人一听,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目不斜视,噤若寒蝉:“我什么也没看见!” 开玩笑,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 雪岭部落多为女性,还大多都是以身养蛊的蛊女,这些蛊女,容貌俏丽身段婀娜的比比皆是,他们想看就看,想玩就玩,不搞出什么大事都没问题。 唯有一点需要牢记,少主千万不能招惹,哪怕多看一眼都不行,在她面前你就当自己是个瞎子,不然挖了眼睛不说,还要被拉去点天灯。 至于何为点天灯,便是在头盖骨上钻出一个小孔,捻出灯芯,将元神当作灯油点燃,元神不烧完,人就不会死。 这种酷刑可是谁都不想去体验的 宫无忧带着穆长宁走进这个聚落区,雪岭部落处在几座高山群中的山坳处,比起山上的茫茫素色,这里虽说不上花团锦簇,好歹还有点人气。 部落最外围是一排排低矮黑色的屋舍,严密不透风,西北角处有一片空地广场,如今聚满了人,间或能听闻女子的惨叫声,还有某种咀嚼的咯吱声响。 女子的叫声从最开始的嘹亮,到后来的低声呜咽,随后没了声息,围观的蛊女们面色微白,又被勒令着继续看下去。 宫无忧脚步微顿,穆长宁探出的一缕神识早已将一切洞悉,微微蹙起眉。 察觉到有一股神识似乎在探索着追上来,穆长宁赶忙将神识收回去。 “把它们搅碎了,做化肥。”一个尖亮的女声高声说道。 人群中很快散出一条道来,有两个抬出几具白骨。 天寒地冻里,白骨上还散发着热气,上头干干净净,连一点肉丝都没有,甚至不见血色。 它们还是新鲜出炉的那几个蛊女,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堆中,被大大小小无数蛊虫爬了满身,一口一口啃食着她们的血肉,甚至连一点血腥气都没散发出来,全被蛊虫吞入了腹中。 “少主回来了!”一个面容俏丽身姿婀娜的女修见到宫无忧,忙扭着身子上前请礼,盈盈笑道:“这几个人想跑,被抓回来了,老奴正在惩治呢,少主见笑了。” “连翘姑姑做事向来有分寸。”宫无忧淡淡道。 “少主过奖。” 第313章 雪妖 蛊女们纷纷垂下头。她们的身形单薄,脸色泛青发白,神色绝望而麻木。 这种以儆效尤的事想必也不会是头一回发生,看得多了,再多不安分的火苗都会被浇熄。 穆长宁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和宫无忧一道走远后,忽听得她极淡薄地说道:“每年总有几起这样的事发生,连翘姑姑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穆长宁喃喃念道,轻扯了扯嘴角,“可等到旧的去了,新的来了,以后依然还是这样。” 没有希望的人,永远都只能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也许逃走的下场很惨烈,但从来不缺人去尝试。 宫无忧侧眸看向她,道:“穆道友,这里是魔域。” 穆长宁失笑:“是,宫道友无需提醒,这一点我一直都记着。” 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可没有好管闲事的习惯,也并不打算把手伸那么长。 二人来到一座府邸,又一路被引去客厅。 还未靠近,大门砰的一声大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婆婆缓缓抬眸,朝着宫无忧行了半礼,“少主。” “巫婆婆不必多礼。” 这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宫无忧是魔宫少主,穆长宁却不得不行晚辈之礼。 “这位小友是”巫婆婆的目光落在穆长宁身上。她的头发花白,样貌看起来却是年轻,精神饱满矍铄。 “晚辈穆长宁,见过前辈。”穆长宁拱手请礼。 巫婆婆仔细看向她,凝神细思,恍然道:“可是广宁真人?” “正是在下。”穆长宁未隐瞒。 在一个元婴修士面前耍心眼,显然并不明智,大大方方说出了并无不可。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前辈也知道她。 巫婆婆笑道:“广宁真人年轻有为。” “前辈过誉。” 宫无忧打断道:“巫婆婆,穆道友是我朋友,此次来雪岭部落,是来摘离魂草的。” “离魂草?”巫婆婆有些讶然,但她素来了解宫无忧,知晓这不是在说笑,便点点头道:“过几日,寻个好天气,让连翘带着穆小友走一趟,小友这些时日大可安心住在雪岭部落。” 语毕,巫婆婆高声道:“丁香——” 从厅堂外走进来一个紫衣女修,施施然拜倒,巫婆婆吩咐道:“好好安顿广宁真人。” 丁香正欲应是,宫无忧出声道:“不用了,穆道友留我那里。” 丁香不由一怔,抬眸飞快地睃了一眼,又赶忙低头,巫婆婆沉吟一瞬道:“也好。” 巫婆婆本意让丁香跟着去好生招待的,却被宫无忧一个眼神拦了下来,待到二人离开了,丁香转了转眼睛,娇声笑道:“婆婆,可是丁香做错什么了?” 巫婆婆斜斜睨她一眼,“不是你该问的就别问,这么久了还是不懂。” 丁香赶忙低眉敛容,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叫连翘过来一趟。” 丁香嘴角一僵,低声答道:“是。” 宫无忧一边走一边给穆长宁传音解释:“连翘姑姑和丁香姑姑是雪岭部落唯二的圣女。” “圣女?” “巫婆婆是虫蛊堂的长老,我的本事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她过几年会回总部,这里虽算不上多么重要的领地,但也需要一个人来把持,从前这儿有巫婆婆,往后便会由两位姑姑中的一个独挑大梁。” 顿了顿,宫无忧又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她们都没有这个机会。” 穆长宁隐隐有些明白,那位巫婆婆应该是为了宫无忧才留在这的,如今巫婆婆离开在即,那连翘丁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势必少不了。 这恐怕不会是一种良性的竞争关系,到后来很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也可能两败俱伤,谁都讨不着好。 宫无忧领着她到了聚落区角落处的一个传送阵,打出几个掌印,便见传送阵中符文流动,片刻过后,到了一座小峰的半山腰,山腰处种着成片雪竹,绿竹上积着薄雪,打开阵法后,竹林深处是一排黑色的屋舍。 穆长宁倒觉得这里跟自己在丹峰的听风谷有些相像,后来的明火峰也基本是按着从前的样子来打造的,见此情景倒是有些熟悉之感。 宫无忧从正厅、客房、书房、净房、厨房再到练功房一一介绍过来,最后停在最边角的几间小黑屋前,道:“这里是我养蛊的暗室,有些蛊虫会伤人,穆道友小心些。” 她递过去一个金铃铛,“这些时日道友可以在客房先住下,书房里的书册玉简穆道友也可以随便看,若需要什么便催动这个铃铛,自有人会过来,至于何时可以进山,连翘姑姑也会来通知。” 穆长宁笑道:“多谢宫道友。” 宫无忧摇摇头,先进了自己的房间。 两日时光匆匆而过,穆长宁正温着酒和宫无忧对饮,雪竹林中的禁制微微闪动了一下,过了片刻,一身红裙笑容明媚的连翘便袅袅走了进来:“见过少主。” 宫无忧轻轻颔首,连翘闻着酒香不由眼前一亮,轻笑道:“好醇香的酒啊!” 穆长宁微笑道:“连翘姑姑若是不嫌弃,在下这里还有两坛。” “哎呦,那就多谢穆姑娘了!”连翘掩唇而笑,“对了,穆姑娘可是要进山去采离魂草?” 穆长宁点头,“正是,还要劳烦姑姑带路。” “这个自是好说。”连翘摆摆手,翘起兰花指滔滔不绝起来:“如今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哪里都长一个样,进去了认不认得路还两说,若不留神碰上天公不作美,被困死在山中那都是好的,没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带路,姑娘还真不好进山。” 穆长宁连连点头,“连翘姑姑说得极是。” “何时可以进山?”宫无忧出声打断。 连翘收敛神色,道:“三日后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往后半月虽有小风小雪,但并不妨碍,一来一回已是足够了。” 宫无忧点点头,“那便三日后出发。” 连翘不由一愣,“少主的意思您也要去?” “不行?”宫无忧淡然抬眸,面无表情。 连翘连忙道:“行,少主想怎么都行,奴家这就去准备。” 穆长宁取了两坛陈酿递过去,“有劳姑姑。” 连翘颠了颠手中的酒坛,笑眯了眼。 等到连翘走后,宫无忧抿了口酒半垂双眸,穆长宁道:“这位连翘姑姑很是健谈啊。” “假象。”宫无忧不咸不淡道。 穆长宁笑笑,作为两位圣女之一,八面玲珑自是最基本的东西,管她是真是假呢。 “宫道友,离魂草我自己去采便好了,宫道友无需走这一趟。” 宫无忧静静看过去,“你不想我去?” 呃“也不是。” “那就去。” “呃好。” 怎么突然有种掉沟里的感觉? 三日之后,果然是个晴朗无风的日子,连翘带着另外三个金丹魔修早早地候着,本来若只是穆长宁进山,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但如果算上宫无忧,就不得不谨慎起来了。 丁香皮笑肉不笑地目送他们进雪山。 她们二人都是金丹中期,丁香的修为还要高一些,可遇上个什么差事,巫婆婆倒是都先让连翘去做,还说什么连翘稳妥嗬,明明就是偏心! 若是如此,设立两个圣女又是何必? 丁香冷哼一声,十分不满。 山中的路崎岖难走,西岭又素以险峻著称,加之大雪封山了许久,地面俱都是厚厚的积雪,哪还看得见路。 连翘在雪岭出生,也在雪岭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用她的话,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几人在低空缓慢飞行,随着愈渐深入,碰上雪兽的几率也越来越大,他们一行中六个金丹修士,这些雪兽对付起来根本不在话下,甚至一些低阶感受到高阶修士的威压,早就藏得好好的,哪还会随便跑出来? 第三日的时候,山间忽然起了风,雪花簌簌而落,连翘道:“这两日是会有些小风雪,但是不妨碍我们赶路。” 谁知这风雪下了半日,却是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没过多久地面又积了一层厚雪。几人撑起防护罩倒还好些,可这种天气,再走下去会遇上什么就不一定了。 “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大雪,不应该啊”连翘纳闷地喃喃自语。 其中一个金丹男修哈哈开起了玩笑:“姑姑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 连翘一脚踹上那人的屁股,“去你娘的,你说谁老呢!” 她拿出个哨子吹了两声,一只小巧的雪鸟落在她肩膀上,连翘回身道:“少主,这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避一避,待到风雪小些了再走不迟。” 宫无忧点点头。 那个山洞本是一头六阶的雪熊的洞府,雪熊睡得正香,忽然一群人修闯入,随后两个金丹魔修将那雪熊斩杀,几人便暂留在了山洞中。 穆长宁在山洞前布了几重阵法,连翘娇声笑道:“那离魂草长在一处断崖边上,崖边寸草不生,连石头积雪都是黑的,那断崖大约再走两日便到了。” 穆长宁微微点头,连翘不经意间提起她那日给的酒,穆长宁又拿了一坛出来,显然那几个金丹魔修都是好酒之人,一时痛饮起来。 宫无忧静静看着洞外的景象,鹅毛大雪越落越急,风声呼呼作响,雪势不减反增。 连翘也莫名有种奇异的感觉,站在洞口眉心越拧越紧。 她推测山中的天气,极少会有出错的时候,而像这样的大风雪,明明不该有的。 山中出现异象,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刚这么想,连翘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由远及近,慢慢落在耳边,又好像若有似无。 所有人脸色一变,纷纷聚到洞口来。 “咯咯咯” 风雪之势愈发迅猛,卷着冰雪吹拂过,冷意透过重重阵法,传到温暖的山洞中来,空旷的茫茫荒野间,似乎有个身影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似乎是一个身穿雪袍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冰肌玉骨,连发丝都是纯净的雪色。 “这是雪女?”一个金丹魔修瞪大了眼。 连翘脸色一白:“不对,这是雪妖!” “雪妖!” 众人皆是一惊。 穆长宁头一回听到雪妖,还是在蒲宴口中。 当初付景宸被雪妖所伤身中寒毒,就是蒲宴将他身上的寒毒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雪妖这种东西很特别,你很难将它归为哪一个特定类别,它是冰雪之魂,集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还开启了灵智,它的形态有千万种,换言之,它没有实体,可以变幻出任意模样。 雪妖的攻击力如何暂且不提,但它是冰雪的主宰,在冰雪的世界里,它就是王,不死不灭,永生永存。 “咯咯咯咯” 雪妖的笑声愈来愈近,近得好像就在耳边,一股沁凉的寒意沿着脖颈往里钻,无端让人打个寒颤。 “你们快出来,来陪我玩”雪妖的声音空灵,听上去仿佛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女童。 一阵狂风吹过,无数碎冰渣子和着十多个雪球打在阵法之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穆长宁摆的阵法摇摇欲坠,洞中的寒意更甚,几人的眉毛上都染上了几点雪色。 连翘的脸色十分难看,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 她不明白,这一带从来没有雪妖出现过,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只东西! “你们还不出来吗?”雪妖娇声哼道,又是许多雪球打了上来,最外面的两重阵法灵光一闪,轰然破碎。 “穆姑娘,能否继续加固阵法?”连翘出声问道。 穆长宁又挥手布下几道法阵,秀美微蹙道:“用阵法抵挡不是长久之计,雪妖总归还是会打进来的。” 宫无忧道:“与其躲,不如出去打。” “少主,雪妖在冰雪中有着先天的优势,这漫天冰雪都是它的耳目,它的手、它的脚、它身体的延伸,合我们六人之力,都不会是它的对手。”连翘忧心忡忡。 “总比束手就擒好。” 第314章 喷血(丽丽玉玉和氏璧加更) 漫天风霜冰雪拂肆,堆积成一座高高的雪山,雪妖脚尖轻点立于山顶,容颜清透,宛若睥睨众生。 雪妖素手微抬,薄唇轻弯,娇笑声如冰玉相击,清凌凌地落于耳畔。 下一刻,便见雪妖忽然腾空跃起,它脚下那座雪山轰然坍塌,漫天冰雪如潮水般朝山洞涌来,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穆长宁深知这雪浪不是她布下的几重阵法能挡住的,届时冰雪涌进来,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快走!”穆长宁大喝。 数道遁光闪过,六人已经各自御起飞行法宝升空,下方成片的雪海冰河触目惊心,翻起滚滚白烟气雾。 可既然他们都已经出来了,便免不了与雪妖大打一场。 单论起来,这只雪妖几乎能够媲美一位元婴修士。 它是冰雪之魂,在雪地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相当于有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更加不可小觑。 “你们终于出来了。”雪妖嘻嘻地笑,颊边还有两个浅浅梨涡,看着甜美可人,吃吃笑道:“躲着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虽是说着这话,可它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含糊。 雪妖广袖轻抬,六根冰锥从袖口激射而出,照着几人的面门刺去。 “叮叮叮叮——” 连续几声格挡声响,那冰锥分毫无损,不过是被打偏,深深地坠入雪中,穆长宁当下便觉得腕间酸麻不已,而四下的狂风暴雪更是宛若无数细碎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开护体灵气,割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伤口,混着血珠子滚滚而落。 与此同时,众人只觉得全身冰寒,哪怕他们常年在这雪岭之中,也不曾感受过这种极寒,竟一时措手不及。 穆长宁运转了一下混沌阳火,全身顷刻回暖,随后提剑斜挑,同时手中打出几缕真火到另外几人的后心。 “流星火雨!” 伴着漫天火海流星,几人的身体也灵活起来。 流星砸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火海一簇簇落下,融化大片冰雪,泛起浓浓雾气。 可这些攻击,却全都没有落到实处。 雪妖消失了。 它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警惕着周围,忽听得耳侧响起雪妖清脆娇嫩的声响:“你们在找我吗?” 众人连忙侧身,雪妖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我在这里啊!” 雪妖娉娉婷婷漂浮在半空,冲着他们招手,它的身体虚晃,泛着雪光,而原先的一个雪妖,竟分裂成了六个。 “雪妖,你究竟想做什么!”一个金丹魔修忍不住高喊。 六个雪妖捂嘴吃吃地笑,异口同声道:“我要你们陪我玩啊” 六个雪妖同时找准了一个对手,各自缠斗起来。 穆长宁的炽虹剑跟雪妖用冰晶凝成的冰剑撞击在一处,炽虹剑上跳跃的混沌阳火将冰剑化为一滩雪水,雪妖讶然道:“哎呀,你这火好生奇怪。” 它好像更加开心了,纤长白净的十指张开,穆长宁的周围雪地里忽然隆起五个雪人。 这些雪人朝着她接二连三打来无数雪球,穆长宁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那些雪球还未近前,便被剑上的火光和剑气化为一阵雾气。 她横剑一斩,斩下一个雪人的头,那雪人霎时化作一团雪沙散落,穆长宁又祭出五指山,拍散了两个雪人,随后又烧化了两个。 还没等她松口气,周围又一次出现十个雪人,一如方才一样。 穆长宁咬牙,而雪妖却在一边拍着手咯咯直笑,像个活泼嬉闹的孩子。 放倒了这一批,转眼又冒出二十个,怎么杀都杀不完。 越来越多的雪人围攻,天寒地冻里,那边一个金丹魔修都快被雪团淹没了,而宫无忧和连翘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 光是打雪人,那只会永无止境,擒贼先擒王,不把雪妖拿下,这场所谓的“游戏”根本不会结束! 穆长宁不再攻打那些雪人,伸手一招,五指山朝着雪妖飞去。 雪妖正拍着手看戏,看到这庞然大物飞过来,挑了挑眉,双手高举,冰雪几乎瞬息便在它手中凝成一座一般大小的雪山,朝着五指山扔了过去。 轰—— 巨响声后,五指山重新变回巴掌大小落回穆长宁手里,而雪山也化作漫天飞舞的冰霜雨雪洋洋洒洒地坠落,雪妖又一次消失在视线里。 穆长宁只觉得后心莫名一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身子后仰下腰,视线里,雪妖举着冰剑朝她刺来,剑刃几乎擦着她的面颊划过,冰剑的剑气在她脸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穆长宁运足了力抬脚踹在它的手腕,雪妖的手一张,冰剑坠落,穆长宁夺过冰剑就朝它扔了过去。 雪妖眸光清湛,映着满天雪光。 冰剑近到它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停在半空不动,随着雪妖眨了眨眼,那冰剑便化作了雪沫冰渣子坠落在地。 “这些人里面,你最有意思”雪妖平静地道。 穆长宁轻扯嘴角,“我可不认为这是夸奖。” 雪妖歪着头,咧开嘴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广袖飞舞,银丝飘摇,竟在原地跳起舞来。 穆长宁很快发现,除却茫茫雪色一尘不变,周围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嘈杂的人声被隔绝,苍茫天地间,只剩她和雪妖二人。 这是雪妖的域,是属于它的冰雪世界,在这世界里,它就是主宰万物的神明! 雪妖的舞蹈还在继续,风雪从未一刻停歇,雪花冰粒伴着呼啸而来的狂风,俱都朝着雪妖聚拢,随着它曼妙的舞姿摇摆飞旋。 “雪舞冰天——” 雪妖薄唇微启,喃喃念道,那一瞬它的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聚集起来的冰雪化作数不尽的灵雀雪鸟,扇动着翅膀朝穆长宁飞来,它们全身素白,嘴巴是冰晶的剔透,唧唧鸣啼不已。 穆长宁又是一阵流星火雨落下,被搅碎融化的雪鸟不在少数,可蜿蜒穿行灵活避开的雪鸟同样也有很多。 它们飞到她面前,利嘴对着她狠狠啄下。 身上的法衣挡不住它们的攻势,穆长宁的碧衣之上霎时绽放出朵朵红梅。 她咬牙展开火刃壁,高高的火墙升起,火影重重间,雪鸟们倒是识时务地退下,却又在半空飞舞到了一处,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雪凤。 雪凤仰天长啼,带着雪妖沉重的威压挥动双翅,卷起狂风暴雪,纷纷扬扬。 穆长宁撑起的防护罩在这暴风骤雪面前不堪一击,她无奈被逼得单膝跪地,双脚深深地陷进雪地里。 雪妖高兴地在原地转着圈,然而它很快便发现,半空出现了一只同样白色的凤凰。 只是那只凤凰身上燃烧着熊熊的光焰,在半空飞旋,火凤周身炽热的温度使得空气都要被灼烧起来,隐隐有着冰雪消融的迹象。 火凤最终撞上了雪凤,两只凤凰几乎同时大叫悲啼了一声,随后又在一大片蒸腾的雾气里两两消散。 雪妖一时怔忪,随后全身一僵,一把暗红色的长剑正插在自己胸口,而那个碧衣女修正半掩在雪堆里。 她周围的雪地都被血染红了,口鼻之中还在不断往外渗出温热的血液,然而那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盯着自己不放。 雪妖的脸色冷了下来,随手将剑拔出来。 它胸前的破损之处没有半丝血液渗出,甚至转瞬愈合。 “你以为,你伤得了我吗?” 雪妖朝着她步步逼近。 它明明踩在雪面上,却又好像一步步都踩在穆长宁的胸口心尖,穆长宁神魂一荡,又是“哇”地吐出口血来。 炽虹剑被扔在雪地里,黯淡无光。 穆长宁只感到此时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捆绑,动弹不得。 雪妖手中凝出了一根长长的冰锥,“噗嗤”一声刺进她的左肩。 穆长宁闷哼声,温热的血花飞溅。 “这样疼不疼啊?”雪妖还咯咯地笑问。 穆长宁没回答,雪妖也不需要知道她的答案。 它将冰锥拔出来,又对准穆长宁的右肩狠狠刺了进去。 血腥味越来越重,雪妖耸了耸鼻尖,惬意地叹道:“血的味道” 雪妖似乎以折磨她为乐,一刀一剑都不曾刺在要害处,可是这女修除却一开始哼了两声,越往后,神色便越是冷静,仿佛此刻遍体鳞伤的,根本就不是她。 雪妖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也从她目光里看出一点东西。 它不屑道:“你别妄想了,在这里,我就是王,你连我的一根手指都伤不了。” 穆长宁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映着雪光,有种玉般的莹润。 她扯着嘴角笑道:“是吗?” 雪妖刚想回答,却忽然见她眼睛转为了黛紫色,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脑中一阵剧痛。 没错,雪妖是生于冰雪之中的灵物,在这天地间,只要存在冰雪的地方,都可以造就雪妖的肉身,它既砍不死,也同样烧不坏。 但雪妖有灵智,只要有灵智的东西,便能为神识所伤。 若是单独的雪妖穆长宁或许对付不了,但它大概是太过自信了,对付他们六人,还一分为六,雪妖的实力被分为六份,恰恰便让穆长宁找到了可乘之机。 被伤了神识的雪妖猛地大叫一声,它的雪域维持不下去了,穆长宁身上那无形的束缚也被顷刻解除。 她晃了晃身子站起来,祭出鲛绡帕就朝着远处飞去。 宫无忧、连翘和另外三个金丹魔修早在雪妖手中败下阵来,这六个雪妖,身体虽然各自独立,但它们的神智相连,其中一个受伤,另外六个便都有影响。 这一顿之下,其他人哪还会放过这大好时机,赶忙各自御器四处奔逃。 雪妖被彻底激怒了,它的六个身体在瞬间合为一体,随后又弥散在半空中。 “你们都要死——!” 雪妖暴怒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风愈急,雪愈大,无数冰针雪渣铺天盖地。 头顶的天越压越低,众人的眼前也越来越黑。 风平浪静之后,雪妖从雪堆里刨出了昏迷的穆长宁。 它此刻的面色冷如寒霜,手中又凝出了一把冰剑。 雪妖高高扬起冰剑,手下却忽然一顿。 穆长宁的法衣破碎,全身亦是伤痕累累,布满血色,而方才的翻天覆地,使得她原先挂在脖颈上藏在衣服里的帝女玉也露到了外面。 雪妖蹲下身,将帝女玉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目光不由微凝,喃喃道:“这不是主人的东西怎么会在她身上?” 它猛然顿住,蓦地张大了嘴巴。 雪妖想起来,它有一次问主人,为何主人的气息断断续续,有些收敛不住,原先在主人身上用来敛息的帝女玉哪去了? 当时主人是怎么说来着的? 哦,对了,主人说,他送人了! 主人送的人难道是她? 雪妖手一抖,蹲地上啃起了指甲。 “主人既然送她东西,那她少说也是主人的朋友咦,主人怎么会有一个金丹女修的朋友?” 雪妖猛地摇头,“那不管,反正她跟主人相识,然后我差点把她杀了?” 纤白如水葱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雪妖双手抱头,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妈蛋怎么会这样! 主人一向对它实行放养,它逛到这里,看到几个人修,原来也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跟他们玩玩啊! 可谁让这女的伤了它,它脾气一上来,谁他娘的还管那么多啊! 抓耳挠腮了许久,雪妖还是决定先叫醒她看看。 一阵清凉的风吹袭而来,穆长宁微微睁眼,见是个玉颜银发的女子正盯着自己看,可不正是先前的雪妖? 穆长宁条件反射地一剑对着它胸口就捅了进去。 雪妖微微低头,见那一把暗红长剑如今就留了个剑柄在外面,默默流了把心酸泪。 “姑娘捅得好!”雪妖扬起笑脸,“要不要再捅一剑?” 穆长宁:“”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吗? 雪妖见她呆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说的不大妥当,又试探着开口道:“美人儿” “美人儿?”穆长宁瞪大眼。 雪妖一愣,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这才抖着唇道:“仙仙女儿?” “” 穆长宁刚张嘴,雪妖便抢她一步道:“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你长得还没我好看呢,让我这么夸你,你违不违心!” 穆长宁一口血给它喷了出来。 第315章 跑腿 雪妖被兜头喷了满脸的血,素来爱洁的它眉尖狠狠跳了两下,可转念一想穆长宁的伤都是自个儿干的,于是默默转身给自己洗了把脸,随手拔出长剑后又胡乱抓了把雪将自己胸前的破洞给补全了,旋即扬起灿烂的笑脸。 穆长宁冷眼看着。 她不清楚雪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放松警惕。 原先雪妖一分为六,她以有心算无心,才能侥幸伤了它的神识,可都已经吃过了一次亏,雪妖有了警惕,加之它现在又合为一体,穆长宁再想偷袭它,无疑难上加难。 她现在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许多,但好在,这些都还只是皮外伤,服下丹药后还能撑一段时间,而且她还有血灵丹,紫魄中也还剩余一些灵力 究竟该如何谋划,才能逃出雪妖的爪牙? 穆长宁暗自琢磨的时候,雪妖就定定盯着她胸口看,要不是知道这家伙并没有所谓的性别之分,穆长宁真他么想一巴掌扇上去。 见她一脸防备之色,雪妖挠了挠头,问道:“这帝女玉,你是从哪弄来的?” 穆长宁一愣,猛然明白过来,它刚刚其实是在看她胸前的帝女玉。 帝女玉是孟扶摇的,自从当年孟扶摇将她从妖主的无天殿里带出来之后,帝女玉就一直在她身上了。 这是敛息的古宝,用途虽说不上广泛,但却十分实用,尤其是在她经过启灵丹的提纯凝练血脉之后,因为神农血脉里某些对兽类的天生压制,往日里便更需要用帝女玉来隔息敛气。 难不成这雪妖看上这件法宝了? 穆长宁微微蹙眉,转念一想又不对。 雪妖要是当真看上帝女玉了,在这种情形下,直接抢了便是,再来跟她废话追问来源做什么? 穆长宁抿唇不语,雪妖催促道:“喂,你倒是说啊!这是不是别人给你的,那个人是谁?” 话里话外这么在乎原主人,这雪妖跟孟扶摇不是有旧,就是有仇。 穆长宁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种,更是缄口不言。 雪妖险些被憋出内伤,双手张张合合,像是突然下定决心豁了出去,用力拍拍自己胸膛,道:“这样吧,你告诉我是谁把帝女玉给你的,我我随你砍!” 它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穆长宁嘴角猛地一抽。 雪妖的身体就是冰雪所造,砍坏了随手补上,烧化了再行重塑,对它而言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砍它?顶个屁用! “你到底想干什么?”穆长宁冷声问道。 雪妖气结,“你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你的帝女玉是谁给你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就好了?” 这雪妖的态度还真是前后判若两人。 穆长宁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又做什么?”雪妖冷哼,心道我才不会告诉你这帝女玉的原主人是我家主人呢! “你家主人?”穆长宁讶然。 雪妖微微一愣,见鬼似的瞪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穆长宁嘴角又是一抽,不忍直视:“你自己说出来了” 雪妖:“” 两人通过气后,雪妖蹲到一边对手指,“我,我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穆长宁气得牙疼,“有你这么开玩笑的?” 开玩笑险些开掉半条命,冤是不冤! “你主人这么教你的?” “主人不教我他不管我。”雪妖自觉理亏,头垂得更低,手指在雪地上一圈一圈画起了圈圈。 这动作和望穿还有些莫名相似。 穆长宁无奈扶额。 雪妖虽然认主,可野性难驯,她去跟一个天生地养、做事只凭心情的灵物计较个什么劲? 从前孟扶摇数次帮她,救她于危难,大概就是要在雪妖这里还了。 穆长宁不由暗暗庆幸,幸好雪妖看到了帝女玉,否则自己真要去阎王爷门口报道了。 穆长宁吃了疗伤的丹药,给伤口上了药又换了身衣服,举目四望,眼前一片白茫茫,哪里分得清哪是哪。 她看向雪妖:“其余人呢?” 雪妖自觉地帮忙把其余五人从雪堆里刨了出来,整整齐齐在她面前雪地上排成一排,还仰面一脸求表扬求夸奖。 穆长宁抖了抖唇,选择性无视,将那五人唤醒。 宫无忧有有碧血金蚕蚕蜕护身,倒是很快悠悠醒转,另外四人大概是被冻僵了,连呼吸都很微弱。 “穆道友。”宫无忧看了她一眼。 穆长宁先前收拾过,此刻也不见有多狼狈,可待宫无忧转眸看到一侧雪衣银发的雪妖时,不由全身一僵,沉声道:“雪妖。” 雪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带着蜜汁自信轻哼:“勉强算个小美人儿,不过还是没我好看。” 宫无忧微愣,穆长宁白了它一眼,“还不帮忙把人抬回山洞?” 雪妖闻言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回山洞多麻烦,我直接搭个冰屋不就完事了?” 说着双手微抬,雪地上倒是真的平地拔起一座冰雕的屋舍。 宫无忧愣了半晌,愕然道:“穆道友,它你收服了它?” 雪妖这么听她的话,宫无忧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穆长宁讪笑道:“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 把人移进冰屋后,穆长宁点出几簇混沌阳火给人解冻,又轻触他们的神识将他们唤醒,几人都有一番劫后余生之感,回头见雪妖正俏生生立在一旁,尚未完全回暖脸色好像又白了几分。 穆长宁与它传音道:“现在没事了,你走吧。” 雪妖沉吟片刻,看她半倚在冰墙上脸色苍白,瘪瘪嘴道:“你既是主人的小师侄,你的伤又是我弄的,主人知道了说不得要怪罪我有什么要我做来赔罪的,你只管开口!” 穆长宁微微惊讶,见它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帮我跑个腿吧。” 她递过去一个玉盒,“自此西去有一处断崖,那里石头积雪都是黑的,崖边寸草不生,只长着一株乌黑的毒草你帮我将那株毒草连根摘来便可。” 第316章 自作聪明 雪妖微愣,犹自狐疑不信,“这么简单?” 穆长宁轻轻点头。 雪妖痛快地接过玉盒,轻哼一声:“包我身上,你且等着吧!”随后便大刀阔斧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 连翘并那三个魔修俱都瞠目结舌,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与宫无忧最开始的反应一般无二,他们还以为穆长宁是将雪妖给收服了。 穆长宁摇头言简意赅:“这雪妖是一位前辈的灵宠,原也是跟我们闹着玩的,方才它见到了那位前辈留与我的信物,这才知是一场误会。” 众人颔首了然。 想来也是,这只东西可是雪妖,冰雪之魂,有灵智有思想,战力何其强大,连一般元婴修士都不是它的对手,若是这般轻易就被一个金丹初期的女修降服了,那像话吗? 当真如此,不是她天赋异禀,那便是身怀异宝了 相反,若只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才优待几分,倒还说得过去。 众人心里那丝晦涩难明的心思很快收敛起来,其中一个金丹男修恼道:“这雪妖未免太过分!闹着玩闹这么大?老子命都差点搭进去!” “我听到了。”男修的话音刚落,雪妖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男修猛一哆嗦,便见冰屋的地面上倏地隆起一个面容模糊的雪人,哼哼冷笑:“我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教!” 它张嘴吐出一口白气。 白气至寒,矫若游龙,在男修的周身游走了一圈,男修霎时僵在原地,发丝眉毛都凝上一层白霜。 连翘吓了一跳,忙道:“雪妖,我等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手下留情!” 雪妖听也不听,又吐出一口白气,把连翘也给冻了。 见另外二人巴巴地看着自己,穆长宁无奈道:“你不是去采离魂草了吗?” 雪妖这才住口,轻哼道:“我留了一缕神识在这,若非如此,我还不知你们怎么说我坏话呢!” “” 好说歹说把雪妖劝走了,那雪人轰地一声碎成一滩碎雪,穆长宁扶额,又弹了两缕阳火给连翘二人解冻。 雪妖生气归生气,下手好歹还知道些分寸,没有把人直接冻死,只是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再在暗地里说它一句坏话了。 谁知道那家伙正躲在哪里暗搓搓地偷听来着? 穆长宁一面调息,一面用灵力疗养。 先前跟雪妖打了一架,几人中属她伤势最重,这种皮肉伤没必要用到万年钟乳,几日之内确实不会痊愈。而据连翘所说,生长着离魂草的那处断崖罡风拂肆,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她以全盛状态还需小心应对,遑论是现在。 只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了,半路折返实在不甘,而原地逗留又得顾及其他人。 雪妖没有实体,不用畏惧离魂草的毒性,而它在雪地里就是想横着走都没问题,那点罡风亦不再话下,由它去采摘,再合适不过。 两日过后,雪妖又一次出现在冰屋里,将玉盒扔给了她,穆长宁打开看了眼,确实是离魂草无疑。 “多谢。”穆长宁微微颔首。 雪妖轻撇嘴角,“没别的事了?” “没有了。” 它又斜睨她一眼,“你不会去找主人告状吧?” 穆长宁微微一愣,失笑道:“不会。” 她说怎么这家伙这么别扭,原来是怕她去告状。 可她连孟扶摇在哪都不知道,还告什么状?再说让它替自己采摘离魂草,便意味着不计较了。 雪妖这回满意了,指了指门外,“那我走了哦。” 穆长宁轻轻点头,雪妖跃出冰屋,身形一瞬便消失在苍茫雪地里,不见踪影。 从雪妖进屋后便噤若寒蝉的连翘几人终于松了口气,穆长宁微微拱手道:“多谢诸位,我们可以回去了。” 连翘呵呵笑道:“好说好说。” 没了雪妖掌控冰雪,西岭中也不见那日的狂风暴雪,五日后,几人便顺利回到了雪岭部落。 连翘刚回来便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随手拉了个人一问才知,原是昨夜又有几个蛊女尝试逃跑,虽然后来被抓了回来,却有一个成了漏网之鱼。 “丁香姑姑正为此大发脾气呢。”那人汇报道。 连翘勾唇轻笑,“她能不发脾气吗?” 前不久连翘才当众惩治过人,按说这种事应该停歇一阵,不至于顶风作案。 可谁让这回部落中突然走了四个金丹魔修呢? 雪岭部落并不是多重要的领地,这个聚落区中常驻的金丹修士也不过七人,连翘带人一走,便只剩下连丁香在内的三个金丹魔修,管制相对而言自然有些宽松,也确实是大好时机。 “子母蛊追踪也没有反应?”连翘又问道。 所有被挑选进入雪岭部落的蛊女,身体中除了各种蛊虫外,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条子母蛊中的子蛊被植入体内。 一条母蛊可以有许多条子蛊,子蛊不能离开母蛊太远,否则超过一定范围,子蛊的宿体便会被蛊虫反噬而亡。 只要子蛊一日活着,她们也便一日逃不过母蛊的追踪。 这是雪岭部落用以约束蛊女的方式。 逃不逃都是死,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那人道:“是个筑基蛊女,在部落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将子蛊移出了体内,这才被钻了空子。” “哦?”连翘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宫无忧没兴趣听他们说这些,带着穆长宁先走,临走前穆长宁还隐约听闻有人奉承道:“果然还是连翘姑姑治下有方,这不才离开几日功夫,丁香姑姑便出了岔子” 穆长宁暗暗摇头,回到宫无忧的洞府,还在雪竹林外时,宫无忧便微微一顿。 “有人来过。”她挑了挑眉,一道指诀打入,一丛杂草移开,便见里头正蜷缩着一个身形娇小的筑基女修。 女修仰起头,紧紧盯着穆长宁,又见宫无忧正凉凉看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哆嗦,却暗暗吸了口气几步上前拜倒在穆长宁面前:“前辈,求前辈救救奴婢!” 穆长宁一愣,宫无忧冷声问道:“谁教你的?” 女修五体投地,语带哭腔:“没有人教奴婢” 宫无忧神色更冷,指尖一弹,一条玉色的小蛊虫从女修的后心钻了进去:“我再问一遍,谁教你的?” 这是真心蛊,种入心室,若是说谎,真心蛊自会将宿体的心脏啃食干净。 女修还是那句话:“并没有人教奴婢。”她重重磕了几个头,“少主,奴婢身体里的蛊虫快成熟了,奴婢不想死!” 真心蛊没有反应,这女修还真没有说谎。 女修仰起脸望向穆长宁,穆长宁总觉得这张脸好像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可不是自己那日刚来时,在连翘惩治人的时候,围观蛊女中的一个? 穆长宁有些纳罕:“为什么找我?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女修低声道:“奴婢体内的蛊虫即将成熟,届时连翘姑姑定要差人催发蛊虫破体而出,那奴婢只有死路一条。雪岭部落的人,是绝不会放过奴婢的,可前辈是外来人士,我听说,前辈还不是魔修什么都不做,奴婢会死,被捉回去,奴婢也会死,可若求前辈救命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奴婢愿意赌一回。” 挑唆其余几个蛊女混淆视线,有人不见了,定会有人来找,可若只是一个蛊女的消失,也不会大张旗鼓。躲在宫无忧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冒犯魔宫少主的领地,等穆长宁回来后,若能求得庇护,那或许真的便逃出生天了。 女修连连磕头,“前辈,求前辈救我一命,他日奴婢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宫无忧微抿薄唇,心情算不上好。 “你挺聪明。”穆长宁如是评价。可惜,到底只是别人博弈的棋子,还是被步步设计着掉入圈套的可怜姑娘。 宫无忧淡淡道:“是自作聪明。”连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女修身体一抖,抬起头来。 宫无忧看向穆长宁,显然是在征询她的意见,穆长宁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不欲淌这浑水。 女修不可置信,瞪大眼怒目而视,理直气壮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穆长宁忽然觉得好笑,反问道:“那我又为什么非要帮你不可呢?” 女修说不出话来。 穆长宁摇头轻叹:“姑娘,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从来都不止你一个,我也不是圣人,谁都要帮,谁都要救,说句不中听的,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女修瞪大眼气愤不已,红着眼冷笑道:“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不同,原来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之辈!” 穆长宁微微一笑:“谢谢,我从不觉得自己跟人有什么不一样。” 女修还待说什么,宫无忧轻轻打了个响指,便见她心口忽然爆开一个血洞,原先种在女修身体里的蛊虫接二连三爬了出来,开始一口一口咬食她的腑脏、血肉。 女修的双眼依然死死瞪着,里头的光彩逐渐暗淡,某些刻骨的东西也随着死亡消散。 宫无忧拿出小金铃摇了摇,没过一会儿,连翘竟亲自过来了,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似乎并不意外,恭声道:“少主有何吩咐。” “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干净了。” “是。”连翘轻挥衣袖,这地上别说蛊虫尸骸,连一滴血迹都看不见。 连翘正欲退下,宫无忧忽然出声:“连翘姑姑。” “奴家在。” 宫无忧淡声道:“你与丁香姑姑怎么角逐斗法随你们便,巫婆婆也说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但是麻烦姑姑,不要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连翘微微一顿,心想少主还是头一回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她并不辩驳,只笑着应是:“奴家知道了。” 连翘走后,宫无忧回身致歉:“对不住穆道友,这种事还要来叨扰你。” 穆长宁不在意地笑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看得见得多了,眼界开阔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宫无忧点点头,忽然好奇问道:“你真的任何时候都不会出手管这种闲事?” 穆长宁沉吟片刻,这个还真不好说 她笑道:“看心情吧。” 宫无忧几不可察抽了抽嘴角。 再之后的两年,穆长宁便留在雪岭部落闭关,当然不是那种为了进阶的枯坐,相反,她真正修炼的时间反而是少的,倒不是因为这里是魔域,魔气充足而灵气匮乏,她若真想修炼,直接进空间中闭关吸收灵气便好。 进入金丹期后,修为的增长开始变得十分缓慢,就算她现在是天灵体,静心打坐三月,丹田中的灵力也不过才增长一丝。 她更多的时间是在巩固法术和剑诀,或者是泡在宫无忧的书房里。 宫无忧收集的书册种类确实很驳杂,关键大多都是魔修所学的系统知识,她虽不修魔,但万道归一,总有共通之处,何况这些玉简在中土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还有不少偏门杂类之术,确实让她眼界大开,有时候一进去便是一两个月都不出来。 偶尔得闲煮茶温酒,或是跟宫无忧较量一场。 当然,日子也不是那么惬意的,比如,她某只爱惹事的灵兽 “主人主人,蛋蛋又跟碧血金蚕打起来了。”霹雳跑过来打小报告。 穆长宁扶额,当没听见。 她在这里暂住,征得宫无忧同意后,便将霹雳跟蛋蛋放出了储物袋,霹雳还好,最多就是满山遍野地在雪地里跑,蛋蛋这家伙,一出来就盯准了小黑屋里宫无忧养的那些蛊虫。 头一回蛋蛋跑过去偷吃时,穆长宁就瞪眼问它:“我养的蛊虫难道还不够你吃吗?” 蛋蛋委委屈屈道:“主人养的不好吃。” 穆长宁:“”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宫无忧虽然不计较,穆长宁到底过意不去,宫无忧笑了笑,便让碧血金蚕去小黑屋前守门,一鸟一虫哪天不打上一回那都不正常。 穆长宁原先在极阴之地时见碧血金蚕还是懒洋洋的没精神,这回倒是精神气十足,她想宫无忧之所以去极阴之地取极地之手,恐怕是为了碧血金蚕,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是或不是,她也说不准。 第317章 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小西瑜瑜和氏璧加更) 总言之,蛋蛋跟碧血金蚕打,从来就没赢过。 穆长宁寻常养的那些小蛊虫,它一口一个啄了就吃了,可碧血金蚕是蛊王,那皮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蛋蛋就算有利喙,也啄不动它。 而碧血金蚕也不用做别的,吐一根蚕丝就能将蛋蛋老老实实绑起来制服了。 宫无忧一开始看到碧血金蚕用蚕丝捆绑它的时候还惊了下,据她所言,那蚕丝有毒且具有强腐蚀性,当年冥泽魔君的百足虫就是被这蚕丝茧化成一滩液体的。 可蛋蛋被蚕丝绑住之后,非但没中毒,也不见有任何被腐蚀伤害的迹象,就是挣脱不开蚕丝的束缚,动弹不得而已。 穆长宁曾怀疑过蛋蛋是否百毒不侵,偏它自己也搞不大清楚自己究竟有啥本事,只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 回头穆长宁跟它商量了一下给它试了试毒,这家伙直接浑身抽搐倒地不起了,吓得穆长宁赶紧给它喂下净池泉水。 宫无忧琢磨片刻道:“它也许只是不惧怕蛊毒。” “蛊毒?”穆长宁一怔。 宫无忧拿出几只五颜六色的小蛊虫,道:“穆道友可否让我一试。” 宫无忧在蛊虫方面自有把握,穆长宁微微点头。 那些花花绿绿一看就有剧毒的蛊虫爬过去咬了蛋蛋两口,可它除了因为疼叫了两声,却没有其余反应。 宫无忧点点头,“确实如此,你这只灵兽,应该是只对蛊毒免疫。” 她拍拍手站起来,知道碧血金蚕的蚕丝伤不了蛋蛋,宫无忧便不多管了。 穆长宁还纳闷,怎么蛋蛋别的不在行,偏偏对蛊毒免疫呢? 给它伤口上了药,穆长宁问道:“你真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技能?” 蛋蛋歪着头想了想,摇头,“主人,蛋蛋只有天赋技能,火免。” 传在脑海中的声音像个十二三的少年,只是带着它一贯特有的呆。 穆长宁想起在迷雾鬼林对付帝王蝎的时候,它好像确实不惧火烧。 “那你现在有的这些本事又是怎么回事?”穆长宁不解。 蛋蛋扒拉了两下爪子,道:“那是跟蛋蛋吃的东西有关。” “吃的东西?” 它点头,“二阶之后,主人开始喂蛋蛋吃蛊虫,蛋蛋领悟了第二技能‘利喙’,三阶后,蛋蛋还在吃蛊虫,开始对蛊毒免疫,四阶后,蛋蛋吃了帝王蝎的眼睛,目前领悟的技能,是瞳术。” 穆长宁这回是彻底震惊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技能其实是空白的,只有在进阶之后吃下什么东西,就能领悟相应技能?” 相较于一般灵兽的固定技能而言,蛋蛋这样的无疑可塑性更高,这就相当于有了自行选择技能的权利,若是有缘得到什么珍稀的玩意儿,在它进阶之后吃下,收货的技能也很可能较之寻常强大许多。 “是这样的。”蛋蛋点头。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你的第四技能瞳术,它的具体形式是什么?” 瞳术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就如她所习的破妄眼,能够看透虚妄幻象,这也是一种瞳术。 帝王蝎的眼睛,穆长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蛋蛋道:“瞳术只能够用在比蛋蛋低阶的人修身上,蛋蛋没法施展给主人看。” 穆长宁默了默,摇响宫无忧给她的金铃铛,过了半刻钟,便有一个筑基初期的女婢上山来。 这段时间穆长宁偶尔想添置什么,也会麻烦人帮忙采买,每次给的报酬丰厚,女婢倒是十分乐意为她跑腿办事。 只是这回却是让人来当小白鼠 “前辈有何吩咐?”女婢恭声道。 千万交代不要伤人,蛋蛋点点头了然,穆长宁道:“抬起头来。” 女婢不明所以地抬头,眼前蓦地出现一只长颈长腿的大鸟,女婢本该吓一跳,然而此刻撞进蛋蛋的一双小眼里,她的目光却微微发怔。 穆长宁似乎看到蛋蛋的瞳孔中有暗红色的光圈在隐隐闪动,而那女婢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茫然,到最后,蛋蛋“咕咕”一声叫,女婢如梦初醒,猛地回神,看到蛋蛋立在面前,不由后退两步,再侧身看到穆长宁时,连忙躬身请礼:“少主。” 穆长宁不由纳罕,传音问道:“你干了什么?” 蛋蛋眨眨眼,脆脆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蛋蛋跟她一遍遍地强调,主人是漂亮姐姐,主人是漂亮姐姐,然后,她就把主人当成漂亮姐姐了。” 老天,这妥妥的是催眠啊! 穆长宁大为吃惊,“你这瞳术,能维持多长时间,过后又会如何?” “目前是半刻钟,往后等蛋蛋进阶了,时间便会越来越长,过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便全都忘光了。” 简直棒呆! 催眠术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攻击法术,但很多时候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若用的得当,在很多场合下都能大行方便。 穆长宁摸摸它的羽毛,夸赞道:“蛋蛋真棒。” 蛋蛋眼前一亮,拿脑袋蹭了蹭她,闷闷说道:“主人,蛋蛋不是废物。” 穆长宁一愣,莫名道:“是,你当然不是废物。” 蛋蛋摇头,继续撒娇般地蹭她,“主人说蛋蛋很好,蛋蛋很开心。” 穆长宁愕然,忽然想起当时在迷雾鬼林时,凤临就差指着它的鼻子骂它是蠢鸟废物,不免有些滋味难明。 它不是蠢,也不是傻,它只是还小,不懂得表达,做事也只凭本能。 穆长宁自然要维护它,自家的灵兽,不管好坏,总归都是自家的。 穆长宁给它顺毛,女婢心中纳闷,少主怎么一句话不说,只跟一只大鸟大眼瞪小眼的? 但女婢也不敢催促,只在一旁静候,半刻钟后,女婢忽觉眼前一花,脑中一晕,片刻后,她抬头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穆长宁暗暗点了个赞,轻咳一声递了个储物袋过去:“麻烦替我买些班月草过来。” 女婢点头应是,接过灵石,待出了雪竹林,女婢不由攒眉喃喃自语:“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事,赶忙下山办事去了。 蛋蛋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主人,蛋蛋棒不棒?” “棒。” 蛋蛋闻言眼睛更亮,“那主人,蛋蛋可不可以吃漂亮姐姐养的小虫子?” 穆长宁嘴角一抽,甩袖提步就走。 蛋蛋迈着大长腿跟在后面,“主人主人,几条,就几条就好了嘛!” 宫无忧养的蛊虫比穆长宁养的美味多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蛋蛋深有体会。 穆长宁道:“自己想办法去!” 蛋蛋歪了歪脑袋,又去找碧血金蚕决斗去了,当然,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被完虐。 后来这两只不知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居然打出默契来了,蛋蛋从穆长宁的随身药园里叼根毒草出来,碧血金蚕就从自己的口粮里匀出几条虫来,两只愉快地做了交换。 穆长宁对此表示默许,宫无忧好笑之余只当睁只眼闭只眼。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穆长宁一如既往地温了一壶酒,道:“先敬宫道友一杯,这段日子以来多谢宫道友,在下才能在此安心修炼。” 宫无忧微微一顿,隐约察觉到她的去意,喝了杯酒道:“你要走了。” 没有意外,也没有惊讶,肯定而淡然的语气,仿佛早便料到了。 穆长宁点点头,“叨扰了两年,差不多是该离开了,在下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另外,也要去赴一个朋友之约。” 她取出几只玉瓶递过去,“临别在即,我也没什么可送的,这段时日承蒙关照,我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丹药不缺,这些便赠给宫道友。” 宫无忧接过玉瓶,穆长宁道:“白玉瓶中的暗红色丹药是血灵丹,能短时间快速补充灵力魔力,绿色玉瓶中的那颗红色丹药是赤阳丹,可御极寒,另外那颗冰蓝色的是冰魄丹,可抵极热。” 那血灵丹宫无忧曾在极阴之地服用过,效果已有切身体会,在她看来,这么一瓶十二粒,已经极贵重了,可那冰魄丹赤阳丹却是闻所未闻。 “极热极寒之意是” 穆长宁指尖跳出一簇混沌阳火,“阳火之至炎,黎枭堂主阴火之至寒。” 当年就是凭这两颗丹药,她跟黎枭才能在混沌之地顺利收服混沌阴阳火。 虽说奇火难见,但往后宫无忧一旦遇上了,无论是极炎之火,又或者是极寒之火,多这么一颗丹药,无疑是多了一个收服的机会。 宫无忧微怔,“穆道友” “宫道友不必推辞,这两颗丹药派不派得上用场还两说,若是用不上,也不过就是两颗废丹。自然,我是希望宫道友能用上的。” 冰魄丹赤阳丹是难得,给了宫无忧,她也只剩一颗赤阳丹和两颗冰魄丹了,何况这两种丹药的材料难寻,她也是因为仇城主和付景宸将给了主药,自己再拼拼凑凑,才侥幸得了两炉。 不过宫无忧书房里那成堆的书简被她看了大半,这些东西,若不是因为宫无忧,她这辈子兴许都无法接触到,光是这一点,便已值得。 宫无忧默了默将之收下,“穆道友的心意,我领了。” 穆长宁举杯笑道:“说来我们相识这么久,也算出生入死过了,不如日后便以名字相称?” “好。”宫无忧点头,同样举杯,微微弯唇,“愿引为知己。” 宫无忧亲自将她送离雪岭部落,并不是走的来时那条通道,而是在东北方一座偏峰中的暗道。 雪岭部落看似封闭,实则却是四通八达,这些四周的崇山峻岭之中,不知埋藏了多少通道不为人知。 宫无忧将她送至出口,入目的还是一片连绵雪山,宫无忧道:“自此地一路往东,大约两月,便会接近极北之地边缘,随后到达中土地界,那处我们曾经走过,你应该是熟悉的。” 说的是从前她们结伴去冰海取紫云珠的事。 “便送到这里吧。”穆长宁拱手笑道:“无忧,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们都是修行之人,看淡了离别,此次别过,也许下次不期然间又会在哪处相遇,人生的奇妙便在于此,二人并不感伤。 反倒是蛋蛋跟碧血金蚕依依惜别,很是不舍的样子。 穆长宁跟宫无忧俱都失笑,道过别后,穆长宁便踏上鲛绡帕一路向东。 在冰天雪地里飞行了两月,鲛绡帕突然闪了闪,穆长宁猛地落在一处雪地上。 四野茫茫,都是看惯了的冰雪之景,无甚特别之处,只是穆长宁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牵制着她。 一手将炽虹剑握于手中,一手抓着五指山,穆长宁凝神警惕,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风雪骤集,铺天盖地,无数雪花冰渣漫天飞舞,周围的雪地上忽然蹿起五个雪人,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朝着她扔起了雪球,或是口中喷出一股至寒白气,重重将她围困住。 穆长宁一面将五指山丢出去,一面挥舞长剑破开冰雪,砍倒雪人,然而接着又有十个雪人冒了出来。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穆长宁嘴角一抽,“雪妖?” “咯咯咯”雪妖清脆如女童的声音响在耳边,活泼欢腾,“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你这么跟我打招呼,还真是别出心裁啊!”穆长宁哭笑不得,手下一点也不含糊,又放倒了一批雪人。 雪妖轻笑道:“你来找我,你找到我,我就好好跟你打招呼,咯咯咯” 雪人越来越多,到后来雪人都聚到一起,变成一个巨无霸雪人,巨无霸嘴巴一张,铺天盖地的雪球冰刀不要钱地往下砸,穆长宁一面撑起防护罩,一面在雪球冰刀的间隙中穿行。 雪妖隐在冰雪里,哪里能看到它的影子。 穆长宁暗暗叹息,闭上双眼。 五感六识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四周的一切都在她的敏锐感知之中。 隐在暗处的雪妖只看到这个碧衣少女停在原地,闭目阖眼,聚精会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见她勾了勾唇,手中那把暗红长剑猛地脱手,朝着雪妖的方向飞来。 雪妖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藏匿了,显现真身,一把截住飞剑。 风雪停了,巨无霸雪人也化作雪沙散落,雪妖气恼地把剑扔过去,狠狠瞪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穆长宁轻笑,“看东西又不是只能用眼睛,还可以用心,心净则通明。” 第318章 流水的灵宠铁打的师侄 “用心?”雪妖歪着脑袋,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穆长宁道:“佛家常言,心中有慧眼,所以有的人,眼盲心不盲,而有的人,眼不盲心盲。” 雪妖更茫然了,穆长宁不再多说,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雪妖理所当然道:“主人在这里,我当然是在这里了!” 主人? 穆长宁微愣,想起来这里好像确实是在冰窟附近,说来她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孟扶摇了。 她问道:“你主人还好吗?” “不就那样咯?” 雪妖不太能理解她所说的好不好是什么意思,反正在它眼里,主人一直都是一个样的,再说主人从来都放养它,它也是近期才回来,又被扔在这一个人玩,逗逗那些倒霉的过路人修,完事后就放人走,从没失手过。 真论起来唯有的两次马失前蹄,一次是被主人给收了,还有一次便是在两年前被这小丫头伤了神识。 雪妖无聊之余,用冰雪堆砌起了一株大树,大树玉雪晶莹,枝繁叶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雪妖就半躺在树上晒着太阳。 穆长宁觉得好笑,一个不管事的主人,加一个不靠谱的灵宠,那人看来也还是老样子。 最近一次听闻他,还是自己结丹的时候,他带着陵水妖王来云龙山脉溜了一圈,还解了她一桩隐患。 穆长宁仰头看向雪妖:“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雪妖微微一顿,斜睨过去,“这可不行,主人的地盘,我可做不了主。” 才说完,雪妖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怔怔盯着穆长宁的身后,“主人?” 穆长宁猛然回身。 皑皑白雪间,孟扶摇的一身红衣实在有些扎眼,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好像他也一直都喜欢这样张扬妖艳的颜色。 孟扶摇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在她脸上胶着了片刻,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后却是扬起他一贯的嘲讽式微笑,轻哼道:“看来你们之间很熟稔啊,怎么认识的?” 如炬目光轻轻扫过,雪妖身形一僵,下意识地垂头。 穆长宁垂首道:“小师叔。” 孟扶摇“啧”一声挑眉,有些不满意:“不是早说过了,以后不要叫我小师叔。” 穆长宁微顿,斟酌了一下,复道:“那孟前辈?” 孟扶摇的嘴角可疑地抽搐了两下,整张脸都隐隐黑了。半晌,他闭眸轻叹一声,“算了,随你便吧。” 漫不经心地转了身,见她还立在原地,孟扶摇又是一声轻哼:“还不跟上?你不是要见我吗?” 穆长宁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雪妖见状也想来凑热闹,却被孟扶摇喝止,“你留着,看门。” 雪妖霎时苦了脸,眼巴巴目送着二人离去,直到看不见人了,才一脸委屈地蹲地上画起圈圈:“流水的灵宠,铁打的师侄,哼,主人就是偏心!” 雪妖的吐槽孟扶摇是听不见了,他带着穆长宁穿过一条峡谷,脚下的冰面光可鉴人,穆长宁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倒影,孟扶摇的眉角上扬,唇角轻弯,看起来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孟扶摇问道。 穆长宁是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数年不见,小师叔可还安好?” 孟扶摇微微勾唇,“托你的福,这把骨头还算健朗。” 穆长宁讪笑:“小师叔莫开玩笑,您也没有那么老。” “老?” 孟扶摇眯了眯眼,突然停下来,双手环胸,危险地问道:“在你眼里,我很老?” 穆长宁哑然,张了张嘴讷讷道:“也也没有很老。” “那就是老咯?”孟扶摇沉下脸,冷笑,“也对,你连七十岁都还没到,跟你比起来,我确实算是个老人家了。” 穆长宁嘴角直抽,干脆闭嘴。 她原本以为,不可理喻的只有女人,原来男人不讲道理起来,也是难以消受。 “穆长宁,你好样的。”孟扶摇咬牙,慢慢勾起唇,“你听着,我大可以告诉你,我的年纪,比你能想象得到的,还要大得多得多” 他手指轻点着她的额头,指尖一片寒凉,连带着穆长宁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冰凉又灵光闪闪的东西窜进了自己的眉心。 她刚想挥开,孟扶摇已经收了手,穆长宁摸了摸额头,分明什么都没有,不由问道:“小师叔,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种了个法印而已,以后你想出入冰窟随你便,雪妖也拦不下你。” 他停在一面普通至极冰墙前,直接抬步走了进去。穆长宁一愣,同样伸手触碰那面冰墙,额头上蓝光一闪,她已毫无障碍地穿透了冰面。 这是入口阵法的破阵法印,有它在身上,这些阵法自然挡不住她。 “小师叔,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常来。”她摸了摸额头,现在又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孟扶摇笑得讳莫如深,“先放着,以后总有用上的时候。” 冰窟一个接一个的冰室接连不绝,这里穆长宁也不是第一回来,她甚至还在这里闭关修养了五年,虽是冷,却是个难得的清净地。 孟扶摇带着她走到中心主石室,宽敞的大殿冰雕玉砌,其中有一半的面积都被冰湖覆盖了,夜明珠柔和的微光徐徐洒落。 穆长宁条件反射地朝着曾经见到的祭台望去,她记得,那里曾放着一口冰棺,只是上回主宰这个身体的人是孟扶桑,她无缘得见那位棺中人的面目。 而现在,那里除了一面石墙,哪来的祭台,又哪来的冰棺,甚至连那高高的石阶都不见踪影了。 “又在看什么?”孟扶摇轻笑问道,听着好似漫不经心,目光却牢牢盯紧她的神情,乃至一举一动。 穆长宁知道那是被阵法掩盖了,孟扶摇大概是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亡者吧。 可冥冥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牵扯,好像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摇摇头,“没什么。” 孟扶摇眼底隐隐有失望一闪而过,半敛双眸道:“好了,这里没有外人,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319章 长生引 穆长宁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一来刚好路过,听雪妖说师叔在此,特来拜访,二来,是感谢师叔在我结丹之日替我解围” 说到这里不由一顿,穆长宁抬头疑道:“话说回来,小师叔,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那天结丹,气息外泄的?” 孟扶摇微愣,掩唇轻咳声,顺带瞪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是来给你解围的!”他轻哼道:“本君不过是刚刚好路过” 路过?“有这么巧?” “难不成,本君还会特地为了你跑上一趟?本君看起来难道就这么清闲?”孟扶摇斜睨过去,嗤笑道:“没想到啊,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般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穆长宁嘴角直抽,暗暗翻了个白眼,“无论有意无意,总归是小师叔帮了我,这声谢都是应该的。” 孟扶摇忽然沉默下来,袖下指尖轻捻,那上头似乎还带着方才她额上的温度,越来越寡淡。 他薄唇微抿,道:“还有别的事?” 穆长宁蹙眉,本来是有的,不过她偷偷看往祭台的方向,又收回视线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孟扶摇,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心虚起来了。 “怎么总是看那个方向呢?”孟扶摇俯下身,轻笑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比我还好看?” 呵呵,穆长宁摊手干笑,“小师叔,别逗了,你长什么样,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张脸,是孟扶桑的,虽然也是眉目浓丽,风姿绰约,但总归,不是他的真实模样。 孟扶摇来了兴致,“你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脸凑得有些近了,她不由后退两步,“我可没这么说。” 虽然好像确实有点好奇。 孟扶摇直起身子,了然点头,“本来还想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的,既然如此,那罢了。” “”请问,可以打人吗? 不对,她也打不过。 穆长宁颓然垂肩。 孟扶摇失笑道:“行了,不就是想看冰棺吗,直说不就好了?” 穆长宁猛地抬头,面露惊喜,“我是听说,师叔您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他并不否认,“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人,如果是师侄你的话,嗯,我可以考虑考虑。” 咦,居然这么好说话? 穆长宁瞪大眼,孟扶摇挑眉含笑,“不过呢,你得保证,不跟别人提起。” 穆长宁赶忙拍着胸膛:“小师叔放心,我愿以心魔起誓,不泄露一分一毫!” 不知怎么,孟扶摇的信任,还真让人有种难言的小感动。 孟扶摇朝着那面石墙打去几道灵光,便见石墙轰隆隆地升起,露出石墙背后的台阶、祭台,以及祭台上的 咦,冰棺呢? 穆长宁傻眼的时候,孟扶摇就在一边拍案狂笑,笑声张扬而热烈,却听得她脸色越来越黑,咬牙气结,“你,你有意思吗?” 孟扶摇缓缓点头,“挺有意思的。” 他轻咳两声,微笑道:“我可从没说过它还在这里,你既非要看,那我便给你看咯。” “”说得好有道理!“那冰棺是去哪了?你藏起来了?” “我藏它做什么?一个空壳子罢了”孟扶摇扯着嘴角笑笑,似是在自嘲,“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权利留着,她总要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这世上,最无法逆转的是时间,最捉摸不定的,是以后。” 声音愈渐低哑,压得人心头沉沉的,穆长宁微微发怔,鬼使神差地开口:“小师叔” “做什么?” “呃你突然这么深沉,有点不习惯。” “” 原先莫名的压抑气氛消耗殆尽,孟扶摇嘴角狠狠一抖,“你这人真是” 说到一半,似乎他也想不出别的形容了,不过摇着头一笑了之。 孟扶摇挥手放下了桌椅,桌案上还有一壶酒,两只酒杯,穆长宁拿起酒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瞪眼,“请人喝酒连酒都不准备?” 孟扶摇单手托腮撑着脑袋,慵懒道:“谁跟你说我要请你喝酒了?” “行,你的地盘,你是大爷。”穆长宁无奈,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坛酒,放到桌案上。 孟扶摇眉眼含笑,只在一边静静看着。半会儿,他低叹道:“跟我说说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穆长宁挑拣着与他说了这些年的经历,当然是省去了与蒲宴相关的部分,也没有具体提及到和雪妖的相识。 “先前曾结识过一位魔修道友,在魔域时又有缘相遇,后来我们一起去了极阴之地。” 一直安静听她叙述的孟扶摇忽然一怔,眸光微闪:“极阴之地?”他笑道:“不错啊,极阴初阳的交汇地,最是容易生出不凡之物,你应该得到不少好东西了吧?” 常人说出这话,或许还要让人猜测其言外之意,可到了孟扶摇这里,也就是一种花式调侃罢了。 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哪怕是在元婴修士眼里的不凡之物,到了他眼里也可有可无,有时候她真想知道,什么才能让他真正上心。 穆长宁白他一眼,忽然想起在初阳之所的那条土蚯蚓,新老两代的土蚯蚓,她与宫无忧各分了一半。 从烛风沉壁众人的态度来看,这土蚯蚓必有不凡之处,然而具体为何,她们却琢磨不出来。 想到孟扶摇的博识,穆长宁将之拿了出来,问道:“小师叔可认得这是何物,有何作用?” 孟扶摇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微顿,好半晌,这才说道:“土蚯蚓,又名无目之蛇,你这条应该是极阴之地的守护兽吧。” 穆长宁点头,道:“据说它身上有上古遗脉,代代相传,我们想离开极阴之地,就要将它斩杀,所以是趁它在新老交替之时动的手。” “这么说,它死了?”孟扶摇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却显得格外低沉。 穆长宁摇头,“没有,我在新一代的土蚯蚓腹中还发现了一条小蚯蚓,既然上天给它留了一线生机,我便将它留在极阴之地了。” “做得很好。”孟扶摇轻笑,拨了拨土蚯蚓的尸身,忽然问道:“极地之手呢,可在你手上?” “是,我分得了一部分。” 宫无忧的主要目标正是极地之手,不过七彩娃娃果有三颗,穆长宁拿了两颗,宫无忧取走一颗,相应的,宫无忧也将极地之手分了她一块。 “一部分也够了。”孟扶摇喃喃道。 穆长宁不解,“小师叔,你还是没告诉我,这土蚯蚓究竟有什么用。” “它单独论起来,用处或许并不大,但我听说过一个秘方。”孟扶摇悠悠道:“修士笀元既定,却总有到头的时候,你说说看,如何才能续命?” 穆长宁想了想,道:“一是修为精进,境界提升了,相应笀元自会增加;二是逆天而为,夺人命为己用,但此法阴邪,伤人伤己,有违天和,势必遭报;三是有天才地宝延年益寿,但效果皆都不佳,除非,有某些逆天之物横空出世,譬如,长寿丹。” 寿元这种东西是人力难以改变的,当初咏梅真人为寿元奔波,黎枭那只瘴魔的常木之心也至多只能为他延寿二十年,而一如用九节菖蒲和万年何首乌的混合之效,也不过多增几年寿元,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是救命的时限,但对于某些人而言或许还是杯水车薪。 长寿丹确实是一种逆天丹药,它的主药长寿果,这世间也不知还有没有,那是长寿丹的精髓所在,一颗长寿丹,能够为人续命两百年,这已经是相当逆天的存在了。 她记得,当初在轮回台里,封奕在大殿里所看到的幻象,便是长寿果。 那幻象是依据轮回台中人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幻化出来的,她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原来封奕也在寻求着长寿果。 可孟扶摇问的这事,跟土蚯蚓有半毛钱关系? “难不成这土蚯蚓也是增加寿元的东西?”穆长宁疑道。 孟扶摇颔首而笑,“说得不错,我早年听说过一个秘方,名为长生引,是用七样东西以秘法制成汤药服下,可延续两百年寿元,这土蚯蚓,包括极地之手,便是其中两味。” 穆长宁瞠目,“效果居然不比长寿丹差!” 孟扶摇笑笑,让她将东西收起来,又问她:“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之后准备去哪里?”孟扶摇又问道。 穆长宁笑道:“处理点私事,然后去大泽。” “很赶?” “不,时间很充裕。” 他颔首,“既如此,抽空回一趟门派吧。” 穆长宁微微一愣,孟扶摇笑道:“回去,见你师父。” “小师叔。”穆长宁沉默一瞬,结合先前的话题,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可是师祖” 她在烛风那里曾听过涵熙真尊,万年多以前,涵熙真尊便已是化神,如今都过了上万年的光阴了,师祖卡在化神大圆满这么久,迟迟不再进阶,寿元是不是要到头了 “你很敏锐,这很好。”孟扶摇点头道:“回去吧。” 第320章 欲望泉 涵熙真尊化神大圆满,在修真界是绝顶的修为不说,也是苍桐派的一面金字招牌,可以说,苍桐派能够立足七大宗门之首,跟涵熙真尊的坐镇脱不了干系,哪怕苏讷言化神,也只是锦上添花之作。 若是涵熙真尊陨落,苍桐派的化神修士便只剩苏讷言一个化神初期了,门派上万年的底蕴在那里,虽不至于没落,但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 首要发难的,便是天机门。 那位源武真尊,可是化神中期,门派规模底蕴人才也不比苍桐派差,可千年老二的帽子,戴得太久了,总也想要来尝尝这头一把交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这世上素来都是以强者为尊,届时风向会转到哪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人陨落,一个门派的尊荣。 土蚯蚓和极地之手既是长生引的配方,穆长宁自然应当送回去。 师门再造之恩,她不敢相忘,这么多年行走在外,若不是顶着苍桐和师尊的帽子,哪有她一路的顺风顺水,完全可以说,个人的荣辱,与师门是密不可分的。 穆长宁点头道:“我会回去的,那小师叔呢?不一起去?” 就算那两百年,他只是在中土为质,对苍桐派未必没有半分感情。 便说他听闻自己手上有极地之手和土蚯蚓之后,便让她回门派,足以见得他其实也是心有挂念的。 “我吗?”孟扶摇想了想,微微一笑:“不了,你一个人回去吧。” “小师叔” “好了,那老头子又不是不行了,就算长生引凑不齐,十年之内他也不会作古,就你师父他们,见天的穷操心,操心个屁!”孟扶摇冷哼。 穆长宁默默看他一眼,心道你不操心,还那么关注这件事做什么。 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穆长宁垂头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师叔,我先走了。” 孟扶摇看了眼桌上还未饮尽的酒水,半敛双眸,长睫掩住了眼中情绪,摆摆手道:“走吧走吧,我这破地方,就不留你了。” 穆长宁行了一礼拜别,“师侄告退。” 石墙上灵光闪过,空旷的主冰室里,再没有多余的人息。 孟扶摇自斟自饮了好几杯,看向不远处的祭台,自嘲地笑笑。 “你到底在贪妄些什么!” 他记得,那一日,那个年轻人就是这么疾言厉色地质问他。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他答不上来,那是死一般的沉默。 年轻人的面孔平凡,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我很感激你用你那颗不死之心保她身体不腐,但是,到此为止吧,若不想折了以后的福分,连你最想抓牢的那点缘分都没了的话,打住吧。” 他攥紧了拳,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沉声说道:“它在这里,谁都拿不走。” 那个人只是轻笑,“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你所以为的一成不变,焉知哪天不会从你的手里溜走,从你的记忆里抹去?” “不要妄图改变什么,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现在得到多少,以后就要失去多少,而对你而言,没有未来,也就等于没有现在,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个道理,你必须明白。” 这么轻慢的态度,换了别人,他早凑得人连妈都不认识了。 他也确实这么干了,那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连一记还手都没有。 可他还记着没有下死手。 说得都对,一字不差。 他花了多少年浑浑噩噩才想明白的事,人家一句话便点破了。 所以,连最后这个空壳子也收走了 孟扶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凭空握了握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天真是不公平的。 又或者,它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雪妖。”穆长宁叫住还在玩雪的雪妖,雪妖没好气道:“干嘛!” 穆长宁斟酌了一下,问道:“小师叔这几年,有没有去过哪里?” 她总觉得那冰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既然不在这里了,孟扶摇也许是把它移到别处去了。 雪妖白她一眼,皱了皱鼻子轻哼,“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才回来?” “那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小师叔?” 雪妖愈发无语,“都说了不知道了!” 它猛地一顿,细一想,似乎还真忆起一件事,“等等,我记得,大约四五年前,好像是有个年轻男修来找过主人不对,他也不是来找主人的。” 雪妖说得很没条理,穆长宁只仔细听着:“他像是找什么东西,一路找到了这里,我还没来得及整他,主人就出来了,还把他带进了冰窟。” “那个人是谁?”穆长宁忙问道。 雪妖给了她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我去管他干嘛呢,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给忘了不过,等那人从冰窟出来,却是鼻青脸肿的,很显然是被主人揍的,哼,活该!” 穆长宁微微张嘴,雪妖长叹道:“诶,我跟你说啊,主人平时那是懒得动手,他要真动起手来,那是真的惨无人道!” 雪妖素净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长吁短叹:“想我当初啊,这么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仙女似的人儿,他居然往我脸上打!老娘雪都被他给打散了,脸都撑不住了,他也不知道住手!” 穆长宁嘴角直抽,一个劲地清咳,又给它使眼色,可雪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捏了块帕子痛哭流涕:“我啊,我的那个命苦啊,我他么怎么就倒了这八辈子血霉,糟了这么个煞星!” “哦,原来我是煞星” 孟扶摇冷冷的声音从雪妖背后响起,雪妖猛地打了个哆嗦,“主,主人” 它张大了嘴,回头就瞪穆长宁一眼:你他么怎么不提醒我! 穆长宁扶额:我没提醒吗?我那么多声白咳了? 雪妖默默流泪。 孟扶摇的脸色算不上好,穆长宁干笑道:“小师叔,这是怎么了?” “有些事还没问清楚。”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雪妖“刺溜”一声躲穆长宁身后去了。 孟扶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呦,你们两个感情倒是不错,说来我听听,怎么认识的?” 雪妖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手指扒拉着穆长宁的衣袖,穆长宁呵呵笑了两声,“就缘分,对!是缘分!” 她重重点头,雪妖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孟扶摇轻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苍桐派。” 穆长宁微怔,“小师叔怎么改变主意了?” 他淡淡一眼瞥过来,穆长宁笑道:“是,那我们这就走?” 孟扶摇点点头。 雪妖瞪大眼,指着自己问道:“主人,那,那我呢?” “你?”孟扶摇斜睨过去,雪妖端立垂眸,态度良好,孟扶摇轻哼,吐出两个字:“看门。” 雪妖猛的抬头,却见两人都已经化作遁光远去了,它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雪地,一脸的生无可恋。 孟扶摇祭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玉箫见风就长成巨大,二人一前一后踏在碧玉箫上飞速穿行。 孟扶摇早能够凭空飞行,只是顾及着穆长宁还是金丹修士,这才用了法宝。 毕竟是元婴修士,碧玉箫的速度比起穆长宁用起鲛绡帕来不知快了凡几。 “穆长宁。”他突然开口。 “是,小师叔。” 孟扶摇道:“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不用折中去问雪妖。” 穆长宁沉默下来,知道他是听到自己向雪妖打听那棺中人的事了。 她微微抿唇,“我问了小师叔,小师叔就会告诉我吗?” 孟扶摇轻叹,“不会。” “小师叔既然不愿意告诉我,我又想知道,该怎么办?” 孟扶摇将目光投向远方,没再开口,穆长宁也不再追问。 半个月后,二人早已深入中土,再过万里,便能到达沧州地界。 穆长宁看了看脚下,道:“小师叔,可否停一下,我有些私事要办,至多两个时辰。” 再过去,就快到丽阳城了,蒲宴说,她的遗骨,在丽阳城外三百里的杜家村,穆长宁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遇见蒲家人,让蒲宴的遗骨返还故乡,但总不能让它一直埋在那口枯井里面。 孟扶摇微微颔首,“早去早回。” “多谢小师叔。”穆长宁道过谢,踏着鲛绡帕便朝远处飞去。 杜家村是个不大不小的凡人村庄,还算好找,只是这枯井,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枯井早就干涸许多年了,这里的村民都说,这口井很邪,不冒泉也便罢了,有好几次村里人都想把它填平了,可这么多土填下去,也不见被填没,也不知道扔进去的土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说,曾经有个女子投井自尽,鬼魂一直不散,留在这井中,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怪事。 请了道士来做过法,请了神婆收过妖,都没用,渐渐就无人问津了,连村里的孩子都被告诫不许来此地玩耍,附近荒废了,经年下来,成了废墟。 村里老人听她问起的时候一脸莫名,见鬼似的看她,穆长宁也不做解释。 那里不是所谓的闹鬼,不过是被布了阵法而已。 好在,穆长宁顺利从那枯井里挖出一只玉匣,里头装的正是蒲宴的遗骨。 道了声“得罪”,穆长宁将之收入了储物手镯。随后与孟扶摇汇合后,很快进了沧州,直奔苍桐派。 此时门派的议事大厅内,七位元婴长老并同苏讷言一个个皆都神情严肃,御兽封永逸真君叹道:“太阴付六长老送来的八阶蛟龙逆鳞,扶摇献上的五万年雪山红莲,还有涵熙师叔找来的八阶海墨胆和五万年绝地红珊瑚,七味药材,如今只齐集了四样,这剩下的去哪找。” 符峰明华真君红唇紧抿,道:“极地之手,产于极阴之地,只是这极阴之地具体在何处,还真不晓得。” 阵峰新觉真君道:“还有那无目蛇,上哪找没有眼睛的蛇?” 器峰启光真君连连摇头,“这欲望泉就更无处说起了。” 武峰斗战真君握拳道:“大不了,本君亲自跑一趟魔域,本君就不信了,偌大的魔域西北部,还能找不出一个极阴之地来!” “诶,斗战师兄,你冷静点,这种事,还是让金丹师侄们去打听行事方便些。”掌门云和真君劝道。 道峰厚德真君看了苏讷言一眼,见他始终不发表言论,不由问道:“讷言师叔,您觉得如何?” “欲望泉已经没了。”苏讷言忽然道。 “什么!”众人俱都一惊,“怎会如此?” “欲望泉,在无天殿里,我亲自走了一趟蛮荒,据妖主所说,欲望泉早就干涸了。”苏讷言淡淡道。 明华真君蹙眉,道:“兴许,那老妖怪是骗人的呢?” “明华师妹。”永逸真君摇头,“若不是确信之事,讷言师叔又怎会说出来?是真是假,妖主可能在欺人,可扶摇,却不至于隐瞒。” 明华真君垂目,苏讷言叹道:“妖主说,欲望泉早数万年前便干涸了,如今那方泉水池中,装的是黄泉水,这点我问过扶摇,确实如此。” “这” 众人脸色皆不好看,斗战真君道:“我就不信,这世上还就只有这么一处欲望泉!” 众人正苦恼的当头,同济真人进来通禀道:“讷言真尊,诸位师叔,扶摇师叔来了。” “扶摇来了?”几位真君皆是一喜,在搜集这长生引配方的过程中,孟扶摇的贡献无疑是很大的。 同济真人点头,又道:“还有广宁师妹” 苏讷言微微抬眸,明华真君失笑道:“这小丫头一走也有好几年了,快说说,她现在什么修为啊?” 不怪明华真君会如此说,当初筑基期时,穆长宁每回出去游历一趟,回来修为就提升一个小境界,他们几个都知道这小丫头福泽深厚,否则也不会六十不到就结了丹,这不都好几年了,明华真君可不得好奇,她是不是又进阶了。 同济真人汗颜,“广宁师妹还是金丹初期。” “哦。”明华真君了然。 还是金丹初期就对了,这金丹期可不比筑基期,五六年功夫若是就金丹中期了,那才要让人瞠目结舌呢。 “回头再和广宁丫头聊聊,先请扶摇过来吧。”云和真君说道。 “等等。”苏讷言忽然道:“让扶摇跟长宁一起过来。” 第321章 元婴真君们的惊讶 灵鸽飞入松柏翠峰中,落在一座名为凭虚洞的洞府前,一玄衣男子取下灵鸽腿上挂着的信笺,看过之后不由双眼微眯。 半晌,他随手将玉简捏成齑粉,重新放了灵鸽飞走。 成规真人仰头看了眼扑棱棱飞走的灵鸽,拧了拧眉走进凭虚洞前成片的松林里,看向那玄衣男子,问道:“又是苍桐派来的灵鸽?” “师尊。”男子恭声问安,微微垂首,算是默认了他所说的话。 成规真人长叹:“玄英,你这几年似乎很关注苍桐派的事自从你四年前你结丹出关,收到广宁真人送来的万里传讯符之后。” 凌玄英沉默不语,成规真人没由来地蹙眉。 凌玄英结丹也有几年了,可自从这孩子顺利结为金丹出关之后,成规真人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比从前沉默寡言了许多不说,对他这个师长虽恭敬有余,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对往日里相交好的人就更别提了,譬如清塘那丫头从前这两兄妹也是交情甚笃的,可如今,凌玄英却是懒得搭理了。 成规真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子,不免对他多留心些,询问道:“玄英,凡事总得有个理由,你不妨说与为师听听。” 凌玄英沉默以对,成规真人暗暗吸一口气,疑道:“莫非是因为广宁真人?” 凌玄英的异常成规真人都看在眼里,因了谁他也心知肚明。 这孩子今年才满七十,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的孩子,如果对一个姑娘家一直念念不忘的,成规真人很难不往某个方向想。 这是榆木脑袋开了窍了? “广宁真人确实有勇有谋,天赋高,心性佳,实力强,福缘深,容貌端丽,为人品行亦是磊落坦荡,你会有如此反应不足为奇”成规真人对穆长宁的印象很不错,在无垠秘境地宫里,穆长宁的表现,让他十分认可。 前头几句夸奖的话,凌玄英听得受用,可往后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师尊,您想说什么?”凌玄英狠狠攒眉。 成规真人讶然,想他都已经点得这么明白了,难不成还不懂? 他清咳声道:“玄英,修道者并非是要断绝七情六欲的,和合双修亦是修道的一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广宁真人天资出众,又是讷言真尊的爱徒,你若有意,为师也可为你牵线搭桥。” 说着瞥了凌玄英一眼,见他浓眉紧锁,又道:“自然了,双修亦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强求不得” “师尊!”凌玄英疾声打断:“清扬是我妹妹!” “妹妹?”成规真人寻思,暗暗道:“她又不是凌三生的,若不是因着幼时某些因缘,你们怕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 成规真人真是庆幸这两人没血缘,否则,玄英这模样他才要一个头两个大呢! 凌玄英脸色铁青,“师尊,若没有其他事,徒儿先行告退。” 成规真人蓦地会意过来,奇道:“你,你真没那意思?” “没、有。”凌玄英咬牙一字一顿。 “那你这” 凌玄英微微敛眸,叹道:“早些年清扬托我打听一些事,可我一直没机会见到她,方才灵鸽上的信笺便是说起,她回来了,我要去苍桐派一趟。” “是这样”成规真人也有些汗颜,自己这搞半天原来闹了个笑话。 不过虽是如此,凌玄英的某些反常还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师尊,徒儿始终都是徒儿,请师尊莫要挂心。”凌玄英拱手垂眸,恭声说道。 成规真人轻叹,“你知道就好” 这边苏讷言刚说让穆长宁跟着一道进来时,几个元婴真君俱都一愣,云和真君开口道:“讷言师叔,涵熙师叔的事,尚不宜大肆宣扬,这事是一等一的机密,便是门中金丹修士,也不一定全然知晓自然,云和并非不信广宁师侄为人,只是有些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苏讷言摆摆手,“本尊自有分寸。” 苏讷言一向护内,穆长宁又是小徒弟,有些偏颇总是难免的,众人便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穆长宁跟着孟扶摇进入议事大厅中,与苏讷言及各位真君问了安,苏讷言含笑点头,又看了孟扶摇一眼,好笑道:“我这千请万请的你始终不肯抬脚挪一步,怎么今儿会想到回来了?” 孟扶摇扯扯嘴角,不在意地耸肩,“不欢迎我就走咯。” “又来了”苏讷言摇头失笑,“扶摇,我早便说过,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孟扶摇微微垂眸,轻叹道:“废话别提了,说正经事。” 他看了穆长宁一眼,穆长宁会意,将一只储物袋取出,“师父,弟子这几年在外,得了几样机缘,还请师父过目。” 苏讷言微微一愣。徒弟得什么机缘,那都是徒弟的事,就算作为师尊,也不好过多过问,怎么这丫头突然 见孟扶摇讳莫如深,穆长宁神色凝重,苏讷言竟也有种莫名之感,伸手接过储物袋,神识微微一探,面色便是微变。 “长宁,你” “小师叔已经与我提及现今的情况,恰恰这两样东西,是徒儿历练所得。” 苏讷言的些微失态看在众人眼里,再结合方才二人的对话,和他们这段日子以来焦头烂额的事,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动。 启光真君睁大眼,试探性地问道:“讷言师叔,这里面的是” 苏讷言微微点头,“无目蛇,还有极地之手。” “什么!” 就算已经有了猜测,可乍一听闻这个消息,诸位元婴真君还是免不了震惊。 他们刚刚还在为这剩下三味药材头疼苦恼,转眼居然就送上门来了? 竟有这般好的好事? 哪怕心境成熟如元婴真君,此刻都不由有点大起大落。 “哈哈,天意,天意啊!”斗战真君哈哈大笑,“广宁丫头,你可真是我们门派的福星啊!” 明华真君眉眼含笑,朝她招手,“广宁,过来。”她拿出一条红绫来,“此为混天绫,师叔将之赠与你。” 启光真君一看不干了,掏出一面铜镜塞穆长宁怀里,“来,广宁师侄,这是师叔刚炼不久的菱花镜,最适合女修用了。” 承德真君摸着胡子,眉目柔和,也取出一支毛笔来,“广宁师侄,这是惊鸿笔。” “这是风灵刃。” “这是” “” 穆长宁抱着满怀的法宝,看向苏讷言,苏讷言大手一挥,这些法宝便尽数回到了原处。 “行了,你们一个个又不是没有金丹期的时候,法宝贵精不贵多,全给我收回去!” 第322章 冉星真人 一众人面面相觑,斗战真君讪笑道:“讷言师叔,我们这也是一时高兴不是?” 苏讷言摇摇头,看向穆长宁,笑问道:“你这几年还去了极阴之地?” 极地之手只会生在极阴之地,虽然穆长宁手里的极地之手并不算完整,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对于长生引而言,还是够用的了。 几位元婴真君纷纷正色,先前一时激动,都没顾上这两样东西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是,弟子这几年一直在魔域。”穆长宁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在极阴之地的大致经历说了遍,“这土蚯蚓便是极阴之地的守护兽,我们从那处离开前,先将它斩杀了。” “原来如此。”永逸真君恍然道:“这些年慕衍师侄几个往西北魔域跑得次数也不算少了,不成想原来极阴之地原来是在茫茫沙漠里,说来这两样东西能到广宁师侄手中,着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实属天意。” 明华真人亦是失笑:“竟然还有鬼修,说实在的,我修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鬼修呢!” “不是说也有几个金丹鬼修从极阴之地出来了吗?”云和真君笑着道:“明华师妹若是想见,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厚德真君微微一怔,忽然追问道:“广宁师侄,你可知那几个鬼修生前是何人。” 穆长宁一愣,微微摇头,“我只知道,其中一人名烛风,另一人名沉壁,至于其他的,却是不知了” 厚德真君拧眉,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苏讷言倒是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捻了捻指尖,苏讷言轻笑道:“长宁,你做得很好。” 穆长宁低头道:“师父过奖,师门的恩惠徒儿一直铭记在心,万千苍桐子弟与门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徒儿愿尽一份薄力。” 几位元婴真君面露微笑,苏讷言随手拿了只玉瓶出来,“总归是你的东西,做师父的可不好占你的便宜,这个你先拿去玩。” 穆长宁微微用神识一扫,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 玉瓶里放了三粒九转还魂丹,这东西苏讷言也曾给过她一次,当初兽潮期间,新觉真君和天机门从阳真君一道用灵力炮轰击天溪涧,结果弄出了火龙卷,要不是有这么一粒九转还魂丹,她哪还有命在。 一粒九转还魂丹相当于一条命,这么三粒东西拿出来,哪怕在座的元婴真君也要心中动容了。 师父素来大方,穆长宁知道这是师父给的赏赐,便也将之收下。 孟扶摇微微扫了一圈,轻哼道:“行百里半九十,先别高兴得太早,这最后一样欲望泉,才是最难寻的。” 此言一出,众人也想起先前苏讷言说起的欲望泉干涸之事。 所有人目光都往孟扶摇身上聚,他翻了个白眼道,“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欲望泉,无天殿里的欲望泉水早就没了,我上哪变戏法去?” 穆长宁微微攒眉。 欲望泉的名字,她曾在宫无忧藏书中的一本杂记里看到过,那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灵泉,不同于一般灵泉的清澈无色,欲望泉水是红粉色的,还有相传言道,它是欲望之神流下的一滴血泪所化。 苏讷言神色倒是平静,“过几日我亲自走一趟灵泉山庄,若是连万俟庄主也没有欲望泉的下落,那就只能说是天意了。” 灵泉山庄远在神洲,苏讷言这一走兴许便是数年不归,涵熙真尊又大限将至,门中诸事必是要诸位元婴真君料理。 苏讷言与诸位真君交代相应事宜的时候,穆长宁和孟扶摇便出了议事大厅。 屋外天光正好,寂静无声。 两人站了会儿,谁也没开口说话。 “小师叔。”穆长宁忽然传音问道:“若是寻不到欲望泉,长生引凑不齐,会当如何?” “三十年。”孟扶摇道:“缺了欲望泉的长生引,至多续命三十年。” 穆长宁沉默下来,幽幽一叹:“如果通天门开了就好了,白灵界一定没有这么多限制,师祖在化神大圆满停留了这么多年,恰恰便是缺了一点” 话还没说完,手上便是一痛,孟扶摇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捏得极用力。 “小师叔” “你以为通天门是这么容易打开的?”孟扶摇牢牢瞪住她:“收起你这些无聊的想法,不如多想些实际的。” 穆长宁挣了挣,没挣开,孟扶摇的力气实在大得吓人。 “你先放开我。”又发什么神经病呢! 孟扶摇缓缓松手,目光沉静地盯着她看,忽然扬唇一笑,眼底却看不出丝毫笑意,“天真的小师侄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穆长宁拧起眉,不是很明白。 “请师叔指教。” 孟扶摇幽幽叹息:“任何一场盛典的开启,怎会没有祭品?你要拿什么去祭奠这条通天之路?” 穆长宁心头一跳。 孟扶摇嗤笑:“那群拿算盘的胡言乱语,也就你们会相信了。” “小师叔为什么会这么想” 孟扶摇摊手,“就事论事而已,贼老天公平得很,也小气得很,还能什么好事都让一人占全了,倒霉的全是别人?” “得失有度,总有一天,是要你还回来的。”他深深看她一眼,微笑道:“你说是不是?” 穆长宁久久无言。 孟扶摇敛眸道:“你别操心了,欲望泉会找到的。” 他负手便走,穆长宁想了想快步跟上,仰头问他:“小师叔又知道了?” 孟扶摇笑笑:“老头子命好,他要是死了,我去拔谁胡子?” “”也就只有你敢拔师祖胡子了。 苏讷言交代一番后,各位元婴真君自行散去,苏讷言却叫住了道峰的厚德真君。 “师叔有何吩咐?” 苏讷言看他一眼道:“厚德师侄,方才你问起广宁鬼修之事时,似乎有些神思不属,不知何故。” 厚德真君一愣,继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师侄只是在想,那几个鬼修,生前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死后既会被吸入极阴之地,想来死前那刻怎么也该是在魔域,如此,他们是魔修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鬼修笀元与人修不同,那几人生存的年代,我们恐怕还未出生,原是被困在极阴之地,如今都出来了,也不知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厚德真君想得深远,苏讷言微微一顿,问道:“依你看,应当如何做。” 这是在问他,若是当时他站在穆长宁的角度,会怎么做。 厚德真君想了想,道:“若是师侄,会先斩杀那头土蚯蚓,再杀那几个金丹鬼修。他们本不该属于外界,那几人生前如何不得而知,若是大奸大恶之辈,只会继续为非作歹,为祸一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师侄从不小看这其中任何一环!”厚德真君掷地有声,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也得量力而行,师侄和那另外一位魔修毕竟只是金丹初期,以少敌多,兴许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苏讷言缓缓摇头,“不,是那丫头不够狠心。” 自己的徒弟,苏讷言总归还是有些了解的。 厚德真君笑道:“讷言师叔,广宁师侄虽已是金丹,可年纪还小呢,历事不同,与我们这种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不一样,凡事总要一步步来。” 说到这里,厚德真君不由看向苏讷言:“师叔,恕师侄多嘴一句,广宁师侄的气运非一般人可比,师叔就没想过,广宁师侄她” “不会。”苏讷言直接出声打断,他知道厚德真君想说什么。 这些年各方找天命人从来没有停过,天算子活跃在各处,厚德真君是想问,穆长宁有没有可能会是他们都在找的天命人。 苏讷言早便想过这个问题,先前也请咏梅真人测算过,结果如何,他心里清楚。 “不是的。”苏讷言缓声道:“她不是。” 厚德真君愕然,心道师叔如此笃定,莫非已经给广宁师侄尝试测算过了? 定是如此了。 厚德真君轻叹,说不上失望,但多少有些惊叹,在他看来,这位师侄已经是他见过气运最出众的了,连当年的讷言师叔,包括她师兄慕衍师侄,都及不上她,居然还不是? 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厚德师侄,事不宜迟,本尊即刻要动身去灵泉山庄,门派的大事交与你打理,广宁若有什么事,师侄也多关照些。”苏讷言起身,拂了拂衣袖。 厚德真君微微拱手,“是,师叔请放心。” 穆长宁远远便看到一道亮红色的遁光快速飞过,微微抿唇,“师父这么快就走了” 孟扶摇挑眉道:“现在门中最要紧的事,不就这么一件了?” “是啊,但愿师父能顺利找到欲望泉的下落。” 走到传送阵前时,穆长宁问道:“小师叔,你还回丹峰吗?” 孟扶摇斜睨过去,“你希望我回去?” 穆长宁一愣,答非所问:“小师叔是丹峰峰主,您若想回,随时可以回去。” “连话都跟你师父学”孟扶摇失笑摇头,轻弹她额头,却先跨进了通向丹峰的传送阵。 穆长宁摸了摸额头也往传送阵中走去。 照例去了执事殿,久未归山,看一切都还是熟悉而亲切的,当然,如果身边没有某人跟着的话。 “小师叔。”穆长宁指了指主峰的方向,“主峰在那里。” “废什么话,本君还能不识路?”孟扶摇赏她一个白眼。 穆长宁嘴角一抽,干脆地闭嘴。 “广宁师叔?”还没到执事殿门口,一个女声便响起,穆长宁看了眼,居然是季敏。 她们也有很久不见了,季敏跑上来施了一礼,“见过扶摇真君,见过广宁师叔。” 季敏如今筑基中期,看起来像是刚刚进阶不久,穆长宁简短聊了几句。季敏现在在执事殿供职,很快帮她办好了那些登记的琐事,又将这些年的份例给她,穆长宁给了季敏一瓶杨枝甘露。 “广宁师叔,这些年还有几封您的信。”季敏将几封信笺交给她,看纸张,竟然是天机门的? 孟扶摇也瞥见了,眉尖轻轻一蹙。 穆长宁心想,在天机门,她认识的人不多,之前跟凌清塘也是彻底掰扯完了,会给她写信的也就凌玄英了。 定是几年前那万里传讯符的事。 这符只能定点发送,她当时是在花都传送出去的,凌玄英有回信的时候,她大概早就离开了。 “这几年可有人找过我?”穆长宁问道。 季敏点点头,“天机门的飞扬真人曾来寻过师叔两回。” “飞扬真人?”是谁? “便是成规真人的弟子,四年前结丹了,道号飞扬。” 穆长宁了然,果然是凌玄英。 “知道了,多谢。” 穆长宁收下信笺,决定回明火峰再看,孟扶摇浓眉紧拧,不声不响自回了丹峰,穆长宁看了眼也没多管。 信上多是些问候之语,再有便是请她回来后联系他,穆长宁写了封信送过去,没过两天,凌玄英便上门了。 “这信到得可真快,五哥这么快便到了。”穆长宁笑道:“恭喜五哥结丹。” 凌玄英含笑打量她了一圈,微微点头,“你回来便好,先前我在闭关,错过了你的传讯符,等我闭关出来,再回了你的信,却没有回音了。” 穆长宁叹道:“那时已经离开花都了,劳五哥费心。” 两人坐下来,凌玄英便道:“当初你在传讯符中问及温岚的去向,自在无忧城兽潮结束后,她跟着付六长老一道去太阴后,便再没回来过,这些年我在天机门中,只听闻她早早结了丹,年仅五十八岁,只比你早了一年,又在太阴凤凰谷举办了结丹大典,付六长老为她赐号冉星。” 冉星,意为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这道号的意味,付景怕是对她寄予厚望了。 穆长宁点头,“是,这些我从付文轩那里知道了,温岚结丹后,义父便带她出海去了神洲,只是神洲地大,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凌玄英问道:“你这么急着找他们做什么?” 第323章 我会告诉你的 “受人之托,有些东西需要交给义父。” 穆长宁不欲多谈,凌玄英也不便多问,细想片刻后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当年在兽潮期间,从阳真君曾邀请过一位天算子来天机门做客卿,不知此事你还有没有印象?”凌玄英看向她问道。 穆长宁细想片刻,“可是那位眼盲的蒲先生?” “就是他。”凌玄英点头,“大抵在五年前左右,蒲先生离开了天机门,我听师尊说,他似乎是往大泽的方向去了,而温岚也是那段时间结的丹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穆长宁微微皱眉,凌玄英轻笑道:“蒲先生在天机门备受礼待,从前也是对温岚格外优厚些的,这些年天算子们散落在中土各处,而我听闻,天算一族原来正是隐居在神洲海上。” 蒲又麟在温岚结丹之后前往大泽,而后付景宸又跟温岚同去神洲,这里面的关系联系不少,若当真如此,也许真如一开始她所猜想的那样,付景宸是带着温岚去蒲氏本营了。 “神洲确实极大,大海捞针不易,清扬你若真想去神洲找人,还不如在中土等他们回来,反正天机门就在那里,不会长腿跑了,温岚也总是要回来的。”凌玄英悠悠道。 穆长宁轻敲桌面,缓缓点头,“是,我知道,有劳五哥。” “小事。”凌玄英喝了几口灵茶,忽然问起来:“你这次回来,可是要在门中待上一段时日?” “不会,至多半年,我便要动身去大泽。” “大泽?”凌玄英微怔。 穆长宁轻叹道:“曾与付十三说好,一道去寻龙渊,十多年前我放了他一次鸽子,这次若再不去,他大约是要跟我绝交了。” 说到这里还真觉有点好笑。 凌玄英轻轻蹙眉,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听闻太阴寻龙渊乃大泽几大险地之一,我慕名已久,恰巧结丹后想四处去转转。” 穆长宁眨眨眼,凌玄英笑道:“清扬,不知是否方便,再添我一个?” “” 穆长宁将他送出明火峰,凌玄英笑了笑道:“不用送了,去山门的路,我还是认识的。” 先前那要求,穆长宁倒是没拒绝,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甚至凌玄英还颇为贴心地道:“付兄那里,我会亲自去征得同意,你不必为难。” 如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再另行通知你。” “好。”凌玄英轻轻颔首,似是忽然想起一事,细细打量她一番,“论起来,你的气运天赋机缘比起温岚丝毫不差,为何那群天算子就没找上你呢?” 穆长宁微微一顿。 咏梅真人曾为她测算过,也许他们这群天算子中,都有各自的联络互通方式,经过咏梅真人否定她之后,便不会再有其他天算子前来打扰。 当然,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无命人的事会透露出去,咏梅真人的品行,她是愿意相信的,何况师父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天命无命的事,她没想好要怎么说,急巴巴地跑去证明自己,实非良策,别人也未必就信她的片面之词。 再者,这要怎么让人相信她来自白灵界?即便有人信了,又焉知不会再招惹什么是是非非。 这世上,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白灵界呢? 穆长宁想过与苏讷言商量,当初无命人的事,师父也很清楚,当时在那种情形下师父都坦然接受了,穆长宁还有什么不能够放心的。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师父便为了欲望泉急着离开了。 穆长宁只是讪笑,凌玄英也不再追问,道了声告辞便离去。 在丹峰主峰的入口,凌玄英不期然撞上了一个红衣身影。 孟扶摇袖着手瞥他一眼,凌玄英只是笑着见礼:“见过扶摇真君。” 孟扶摇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便与他擦肩而过,却是凌玄英直起身子遥遥望了眼,牵起唇角无所谓地移开视线。 穆长宁在明火峰停留了小半年,期间涵熙真尊也曾见过她一次。 师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只是面貌确实比从前苍老了些。 关于涵熙真尊的事,门中弟子有所耳闻的少之又少,即便知道,也俱都守口如瓶,如今看来,门派中的一切看起来依然井井有条。 但或许如孟扶摇所说,若无长生引,师祖至多再能维持十年相安无事,以后若是再寻不到欲望泉,仅仅便是延续三十年寿元。 涵熙真尊召见她,一方面是给予勉励,另一方面也是为她找来土蚯蚓和极地之手的事给她相应奖励。 穆长宁提及苏讷言已经给过时,涵熙真尊便是轻笑,“他能给什么,除了丹药他还有能拿得出手的?” 穆长宁汗颜,确实,师父还真就是给了她三粒九转还魂丹。 “金丹期的法宝贵精不贵多,再多的给你未必就会合适,你先想想,需要什么,想好了就告诉师祖。”涵熙真尊慈眉善目地道。 穆长宁微微拱手,涵熙真尊见状奇道:“这么快便想好了?” “是。”穆长宁垂首道:“弟子这几年在外历练,渐渐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也有着一定短板,弟子如今缺少的,是一样遁术。” 这是她在死亡之海遇上流沙河时最深刻的感触,当时死亡之海上空禁止飞行,而脚下流沙河大肆爆发,沙浪滚滚,若非是宫无忧使了秘术带着她一遁数百里,兴许她已被掩埋在黄沙之中。 逃遁的秘法罕见,逃遁的法宝也不多,最常见的遁地符,用起来却有太多限制,而且用一次少一次,大多数还都是短距离,一如万里遁地符这一类,那价值已经是绝大多数高阶修士都难以企及的了。 在某些场合,有一样遁术可方便多了。 涵熙真尊摸着胡子挑眉,微微弯唇,取了一粒黄褐色小儿拳头大小的珠子递过去,“这是土灵珠,是一样遁地法宝,逃遁范围会随着你修为的增加而增加,你用精血和灵力将之炼化,它可以温养在你丹田内,不用担心有人会将它拿走。” 穆长宁讶然,将土灵珠温养在体内?这竟与本命法宝有异曲同工之妙。 涵熙真尊微微点头,“去吧。” “多谢师祖。” 穆长宁拜谢过,拿了土灵珠便回明火峰炼化。 半月之后,土灵珠化作一道灵光钻入她手心,稳稳地落于丹田之上,穆长宁细细感受了一下,颇为惊喜。 以她如今的修为,用全身的灵力完成一次逃遁,大约能遁地三百里,而若是再带上一人,也能够遁至一百里外,无论是横向或是纵向皆能胜任,除却深水之地和虚空之地,其余基本不受地域地形的影响。 穆长宁又花了一段时间熟悉土灵珠,而后便开始为寻龙渊之行做准备。 慕衍和另外几位金丹真人前几年一直在往魔域西北部跑,寻找极阴之地的下落,许玄度两年前下了山,而陶远在顺利结丹之后,便跟许玄度结伴一同出门历练去了。 这几年门中没有谁再结丹,方青城和楚寒枫各自停在筑基大圆满和筑基九层,还差了点火候,慕菲菲和裴少元也是稳步前进,未来十年之内,应该会有好消息。 这段时日里,来明火峰来得最勤的居然会是孟扶摇,用他的说法,他是来讨酒喝的。 作为回礼,孟扶摇偶尔也会来指点她,又开始念叨没把雪妖带过来,否则随时可以让雪妖代劳完虐。 某一日喝着酒的时候,孟扶摇忽然问了一句:“你那两根嗜血妖藤还好吗?” 正在练剑的穆长宁微微一顿,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起这个,答道:“挺好的,已经会开口说话了,不过还是两个孩子。” 孟扶摇失笑,“慢慢来,会长大的。”他说道。 “小矮子呢?还没有醒?” 穆长宁手上动作不停,道:“望穿早前说过了,他这次闭关的时间会长一些,如今过了五年,应该是快醒了。” 孟扶摇笑起来,随手捡起几片竹叶,用力一弹,竹叶顷刻间化作片片竹叶刀飞来,气势凛凛,杀气腾腾。 穆长宁眸子微眯,轻身功法尽数施展,几个起跃回转间已经顺利避开那竹叶刀,然而转瞬,那竹叶刀竟又回旋着飞了过来。 她扬剑轻挥,出手快如闪电,将竹叶片片串于剑上,孟扶摇见状又扔出了十多片竹叶刀。 “你们还差多少块碎片没收齐?”他一边惬意地喝着酒,手上扔出去的竹叶刀越来越多,还是一派悠闲自得地跟她聊着天。 “这我又如何知道!”穆长宁的声音很稳,行云流水般挽了个剑花,一道暗红灵光闪过,竹叶刀去势一顿,被剑芒刺得粉碎。 孟扶摇对着一边的竹林打去一道掌风,竹叶摩挲,沙沙作响,许许多多竹叶飘落,孟扶摇手中出现一道青芒,那青芒包裹上片片竹叶,竹叶又汇聚到了一块儿。 风声呼呼,竹林摇曳,越来越多的竹叶聚集起来,化作一条青色长龙,沉沉低吟,飞舞着朝着她飞去。 穆长宁神色一凛,踏上鲛绡帕腾空而起,手中绿光闪耀,喃喃念道:“画地为牢。” 无数荆棘特曼腾地窜起,其中几根藤蔓分别绑住了龙爪、龙角和龙尾,紧接着那些荆棘丛越窜越高,将长龙围困在内。 长龙仰天长啸,龙爪一握,长尾一摆,轻轻松松扯断了那些藤蔓,继而又轻易摆脱荆棘囚笼。 这一番折腾下来,画地为牢也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那长龙也不过掉了几片竹叶,依然气势汹汹。 穆长宁右手挥剑,左右祭出五指山,对着它的龙头一拍,金光闪烁间,缠丝束的几缕灵丝又缠住了龙爪,长龙被拍得身形一顿,而在这一瞬,一只白玉火凤已经初步凝成。 孟扶摇目光平静,忽然笑道:“你说到最后,会不会就只剩我一个了?” 他扬起浓眉,定定看向她:“你要来收我走吗?” 火凤撞上长龙,白光大炽,狂风忽作,带来一片热潮,火凤将竹叶汇聚起来的长龙燃烧成灰烬,更多的落叶纷纷扬扬。 一把暗红色长剑带着惊人的气势甩过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一劈为二,桌案上酒杯酒壶被带来的剑气波及,“砰”地一声碎裂,孟扶摇眼睛都没眨一下,修长的指尖轻抬,那长剑倏然一顿,停在半空安静了下来。 穆长宁扬手一挥,炽虹剑重新化作灵光被收回体内。 “不错啊,剑法精进不少。”他笑得没心没肺,看了眼流了满桌的酒液,有些可惜,“真是浪费” 穆长宁面无表情,只淡淡看过去,“你愿意被收回吗?” 她说道:“你知道的,除非你自愿,否则,即便望穿也拿你没办法。” “是啊,是这样的”孟扶摇抬了眸,看着她难得认真地一字一顿,“那么,我不愿意。” 这个答案穆长宁并不意外。 谁愿意去死了? “不过”他忽然又开了口,“等我愿意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彼时天光正好,他笑得极为灿烂。 只是此刻的他背着光,穆长宁刚好只看到他一口大白牙,却看不清他眼里究竟是何情绪。 穆长宁怔怔立在原地,孟扶摇起身挥了挥手,便潇洒地往竹林外走去。 从这之后,孟扶摇就没再来过明火峰,只听人说起,扶摇真君又离开了,自讷言真尊之后,丹峰的这位新峰主,行踪素来不定,十年中也不见有几日会在门内,众人早就习惯了。 穆长宁还是不明白,他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那样太累,而孟扶摇的心思,望穿都看不透,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小半年时间转眼便过,穆长宁准备出发去大泽的时候,给凌玄英递了信,按着原先说好的,两人在离苍桐派五百里外一个叫黑水镇的地方会和后,便一道朝着大泽的方向飞去。 第324章 应声虫 去大泽的一路并不算近,好在时间足够充裕,穆长宁和凌玄英二人走走停停,三个月后也就到了。 太阴仙城这个地方,穆长宁还是头一回来。 付家是个庞大的修仙世家,除却本姓子弟,还有无数门生和依附而生的小型家族,凤凰谷内多为本家子弟,而在太阴仙城中,也有付家的府邸,占了整座城池近三分之一的面积,俨然是个庞然大物。 待到城门的时候,穆长宁正欲交纳入城费,门口一个长相憨实的筑基男修却定定盯着她打量,似乎是在辨别什么东西。 凌玄英轻轻蹙眉,穆长宁也看了过去,那男修一愣,忙上前两步问道:“敢问这位前辈,可是穆姑娘?” 穆长宁扬眉,微微点头,“你是” 男修展颜而笑,“小的付五,是十三少让小的在这里等着的,若是穆前辈来到太阴仙城,便由小的好生招待前辈。”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嘟囔:十三少的画工可实在是不怎样啊,穆前辈明明比他画的要好看多了,要不是他眼尖,说不定就要这般错过了! 付五的腹诽穆长宁自然不知,她只是奇道:“他怎么知道我会来太阴仙城,还特意派了你在这里候着?” 这家伙莫非真成人精了? 付五拱手如实道:“十三少说了,寻龙渊在太阴东南部,要想去那里,太阴仙城便是必经之地,前辈若是守约,势必要经过此处,至于小的,早在半年前便在此候着了,就等着前辈来。” 如今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数月,付五领着二人去了一家客栈,一边解释道:“太阴仙城的付家府邸虽大,但人太多太杂,十三少说了,穆前辈就别去那里讨不自在了,横竖这也只是个中转地,还是住在客栈里,耳根子清净。” 穆长宁失笑,又问道:“那你们十三少呢?还没到?” 付五道:“十三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至多再有一月便也来了,这期间前辈若想在城中转转,便尽管吩咐小的,小的来给前辈做向导。” “如此多谢了。” “小的应该做的。” 等程五将一切安排妥当,凌玄英始终抱着胳膊旁观,良久淡声道:“付兄还真是尽心尽力。” 穆长宁点点头,“是啊,确实面面俱到。” 凌玄英微顿,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未有何异色,眼底也是一片清澄坦然,便弯唇笑了笑,不再多言。 第二日穆长宁逛了一圈坊市,照例地添置了一些东西,又在坊市挂了个委托,大量收集兽血,凌玄英瞧着虽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不过在回途的时候,倒是碰见了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老和尚金丹后期,白须白眉,长得慈眉善目,天生笑面,头顶锃光瓦亮,走在路上倒是频频惹人侧目,他倒是不觉异样,还对着过路的人打着佛偈。 “那是佛修?”穆长宁瞪大眼,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佛修在中土是极为少见的,他们更多的是在神洲海上,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迦业寺,而七大宗门中,只有临海的凌霄殿与佛修偶有往来。 穆长宁没见过佛修,但因为咏梅真人的缘故,她得幸得过两样佛器,其中平安符早在罗刹洞里便毁了,倒是菩提佛珠还挂在她手腕上。 凌玄英也看了过去,轻笑道:“确实是佛修,能在大泽碰上,着实难得。” 老和尚走过二人身边的时候,穆长宁微微侧了侧身子,那老和尚却忽然停下看了过来。 和尚的面容苍老,一双眸子却通透明亮,如清透的琉璃,澄澈干净,充满智慧。 “阿弥陀佛。”老和尚笑着对她打了个佛偈。 穆长宁不明所以,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那和尚点点头,又独行远去。 “五哥,他是什么意思?” 凌玄英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道:“大约是觉得,跟你有缘吧。” 穆长宁笑了笑没放心上,只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与一红衣女修擦肩而过时脚步微微顿了顿。 “怎么了?”凌玄英侧身疑道。 穆长宁摇头,“没什么。” 只不过那红衣女修的身上,有着极浅淡的檀香。 那檀香的味道,与先前老和尚身上的檀香味还有些许相似,一般女修很少会用这种暮气沉沉的熏香的,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修,她觉得有些奇特罢了。 穆长宁没再留意,自也不清楚,那红衣女修在离开几步之后,也回身看了看她,殷红丰润的唇微启,轻声笑道:“有意思。” 在客栈待了大半月,付文轩便到了,彼时穆长宁才在房内啃完了两册玉简,在二楼与凌玄英对酌时,从窗口往下看,便见一身白衣的付文轩风风火火地跑进客栈内,一面跑还一面往身后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穆长宁还纳闷,没过一会儿楼梯上就响起“蹬蹬”的脚步声,付文轩四下张望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穆长宁身上时微微一愣,走近两步后干脆瞪大了眼,“阿宁?”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好笑道:“我说那付五怎么说本少画技平平呢,原是你这变了副模样。” “有变很多吗?”穆长宁轻笑,看他坐下来轻喘着摇起折扇,好奇道:“你这从哪儿赶过来呢?火急火燎的。” 说起这个,付文轩就来气,指着自己认认真真地问道:“阿宁,你仔细瞧瞧,瞧瞧,本少长得难道很像和尚吗?” 穆长宁一愣,“和尚?” “你也觉得不像吧!”付文轩大开折扇摇得风声呼呼,“本少跟你讲,本少就从没这么倒霉过,我这还没进城门呢,就遇上一老秃驴,那秃驴非说本少是什么修佛的奇才,拉着本少非要我跟他出家去!” “我靠!那老秃驴还是个金丹后期,我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要不是本少溜得快,这满头青丝真要不保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穆长宁也是惊讶。 金丹后期的老秃驴?莫非是那日在坊市遇上的那位佛修? 她上下看了一圈,十年不见,付文轩倒是没怎么变,若说修为,增长地也算快,虽未到金丹中期,但也差得不远了,至多再有五六年,兴许便能尝试着冲击一下金丹中期。 看来这些年他得了不错的机缘。 穆长宁点点头,煞有介事地笑道:“确实,我这左看右看,也不见你有做和尚的潜质。若说真有的话,大约,你可以做个花和尚!” 付文轩白她一眼,轻哼道:“跟你讲,不是本少吹牛,钦慕本少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城门口!” 他伸出手比划,目光微转,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凌玄英,惊奇道:“咦,凌兄,你竟也在?” 凌玄英眼角一跳,“我一直在。” 付文轩清咳声,“真是怠慢了。”说着又转向穆长宁,询问怎么回事。 穆长宁还未开口,凌玄英便道:“先前听清扬说起要来大泽寻龙渊,恰好我这刚结丹不久,便厚颜来搭伙凑个热闹,付兄不要介意。” 付文轩微愣,摆手笑道:“没事没事,不介意,两人也好,三人也罢,寻龙渊确实是险地,人多些也好。哦,对了,还要恭喜凌兄结丹,不知凌兄道号是” “飞扬。”凌玄英微微弯唇,“凌某道号,飞扬真人。” 飞扬真人 付文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纳闷。 凌玄英称呼阿宁清扬,他自个儿道号还是飞扬,名字居然会如此相似 他几不可察地瞥了眼穆长宁,见她完全没注意这一点,牵着嘴角笑了笑,又说起去寻龙渊的事,“寻龙渊在太阴的东南海岸,万丈高崖之下。龙性喜水、潜于渊,寻龙渊多为泥沼深湖,那里的妖兽有很大一部分都带有龙族血脉,积年累月下来,就算血脉日益淡薄,那也是天生强悍。” “寻龙渊深处有蛟龙群,蛟龙吐息,整个内围都被龙息笼罩,滋生出大量稀奇古怪的妖物,自然也会有不少天才地宝。但龙息入体却同样是一桩麻烦事,好在蛟龙只在清晨薄暮之时对日吐息,其余时间内,龙息溃散,要抵挡起来并不算困难。” 付文轩将寻龙渊大致介绍了一番,他们本来是去那里探险的,讲究的是随性,到时想去哪儿,能去哪儿,另当别论。 “大致便是这样了,何时出发,由你们定。”付文轩说道。 穆长宁无所谓,凌玄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再歇一段时日吧。” 付文轩微一怔,眉轻笑了声。 商量妥当后各自回屋,在这之前,穆长宁叫住了付文轩问道:“你怎么了?五哥看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付文轩摇头轻叹:“先前受了点内伤话说凌兄是怎么看出来的?莫非他是医修?” “不知道。”穆长宁也觉得奇怪,可她从前跟凌玄英的接触也不算多,对他的本事不是很了解。 “那你现在没事了?”穆长宁又问道。 付文轩眼睛一亮,摇着折扇挑眉,“你这是担心我啊?” 穆长宁嘴角一抽,给了他个眼神自己体会,“担心你的姑娘,能从这里排到城门口,不缺我一个!” “呵呵呵呵”付文轩突然笑起来。 穆长宁瞪大眼,“你笑什么?” “原来你还是个姑娘。”他不怕死地道。 “” 穆长宁抡起拳头就对准他的脸拍了过去,付文轩展开折扇挡在脸前,控诉起来:“打人不打脸,你怎么又来了?” “这么多回了,我还能不防着?”话说出来还带着些许得意。 穆长宁哼哼冷笑,抬腿就攻向他下三路,付文轩一惊,一面后退一面嚎:“开个玩笑而已,要不要这么狠啊!” 穆长宁收了脚,付文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只嫩白的拳头已经近到跟前,他干脆也不躲了,一动不动含笑站在那里。 拳头在离脸三寸处堪堪止步,穆长宁扔了瓶丹药过去,“看样子,先前你在老和尚那里吃了不少亏。” 付文轩摇头,“那老秃驴练了一套金刚不坏身,本少跟他打,他一点不还手,全身还变得金光灿灿的,什么法术攻击都没用,一掌拍过去,跟拍在石头上一样,倒是把我震得灵力倒灌,本少还不赶紧的见机开溜?” 他从玉瓶里倒出一粒培元丹吃下去,拍着胸膛道:“放心,这伤至多十日也就好全了。” 说着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朵白玉铃兰递过去,“这个给你。” 穆长宁接过来细细打量,这铃兰并不是什么花草,而是匠心雕琢出来的法器,她微微摇了摇,铃兰发出叮铃铃的脆响,与此同时,付文轩储物袋里也响起清脆铃声。 付文轩从储物袋取出另一朵白玉铃兰来晃了晃,穆长宁手里那朵也好像收到了召唤,径自响起来。 “应声虫。”穆长宁道。 “行啊,这都知道!”付文轩笑道:“我在逐鹿边角的一个小镇上看到的,铃兰里浇筑了应声虫,一定范围内彼此会有所感应,如果哪天走散了,还能靠这个来找人,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顺便买了两朵。”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穆长宁笑了笑随手收下,付文轩暗暗松了口气,又与她说起付景宸的事。 “这几年师父那里没什么音信,我也曾去问过宗主,只是宗主讳莫如深,却未曾与我详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好事”付文轩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师父带着温岚出发去神洲的时候,我恰恰不在凤凰谷内,后来我也曾询问过近来发生的事,据说曾有个眼盲的方士住进凤凰谷中,连宗主都对他颇为礼待。” “本少仔细想着,这天下,能让人这么优待的,恐怕也只有天算子了,又是眼盲的,大约便是天机门那位客卿,师父和温岚是跟着那位天算子走的,至于去的哪里,这就不言而喻了。” 付文轩逐步分析,穆长宁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了,寻踪觅迹或许做不到,守株待兔这点耐心,我总还是有的。” 第325章 菩提法身 温岚若有本事,就一直躲着别出来,否则,她总会找上门的。 接下来一连十日付文轩都在修养,穆长宁又炼了几炉常用的丹药,出了房门便见凌玄英站在楼梯口,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楼下。 “五哥,怎么了?”穆长宁走过来。 凌玄英瞧了眼付文轩紧闭的房门,好笑道:“那老和尚找上门了,正坐大堂里守株待兔呢。” 穆长宁看了眼,还真是,身披鲜红袈裟的老和尚老神在在,手捻佛珠,口念经文,正在闭目打坐。 他面前点了杯茶水,本身又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付五即便想赶人也赶不走。 “不会吧?付文轩真摊上事儿了?”穆长宁睁大眼,“强迫道修出家?这是个什么道理?” 佛家人的清规戒律穆长宁不太懂,行事作风她也不是很明白,然而这种荒诞的事,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凌玄英轻咳声,强忍着笑道:“其实,也不算强迫。” 穆长宁微愣,“那是如何?” “他是要用他的一颗慈悲之心感化我!” 付文轩黑着脸从房里走出来,悄悄瞄了眼楼下,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老秃驴说我天生佛骨,菩提法身,生来便应该做佛子,普度众生的,然后便开始跟只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嗡,尽说些我听不懂的佛理经纶。” “老秃驴别的没有,耐心倒是足得很,本少既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付文轩连连摇头。 穆长宁闻言讶然,眼眸微眯,又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 紫元五重的破妄眼已经能够看穿许多东西,付文轩本身的修仙资质还是上好的,然而抛开这资质不提,他全身的骨骼,确实与旁人略有不同之处,上头还带着并不明显的金丝。 那金丝是为何物,穆长宁并不太清楚,但结合老和尚所说的,她大概也就懂了。 付文轩确实是天生的一身佛骨。 如纯阴之体纯阳之体一般,菩提法身,也是一种特殊的体质,只是这种体质对于修仙者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用途,但却是佛修中顶好的资质。 有着这等佛骨的人,若是修佛,净化普度的法力比常人强得多,功德造化翻倍,比起一般佛修修炼自然快速许多。 他们通常都会被当作佛殿的佛子,培养成为未来佛。 穆长宁瞠目,付文轩莫名一怔,“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菩提法身,千载难逢的佛骨,单单就这么放着实在是浪费,难怪那老和尚会盯上你了。”她总算有些理解老和尚的意图。 付文轩嘴角一抖,翻了个白眼,“跟你讲,想让本少出家,没门!” 他气急败坏道:“若本少从小修佛也便罢了,可你要我这修道的中途改修佛,不是强人所难?” “只是如此?”凌玄英忽然开口,淡淡瞥向他,“付兄严词拒绝,难道仅仅是因为转修佛道不甚妥当吗?” 付文轩微一怔,失笑道:“凌兄此话何意?我修行数十载,修炼至金丹并不容易,难不成还为了这么个体质从头来过?” 他打开折扇,缓缓摇着头,“这么多年了,本少早习惯这花花世界了,佛门的那一套,我分毫不通,作甚要去为难自己?” 凌玄英扬眉,轻轻颔首,“倒也有理。” 付文轩弯唇而笑,心里不禁纳闷。 他从前跟凌玄英交情平平,现在人还是那个人,看着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楼下老和尚念经的声音忽然停了,明睿的目光炯炯,抬头看过来,付文轩忙掩了身子,传音道:“正门走不了,本少爬窗去。” “等等!”穆长宁拉住他,“客栈中有禁制,隔绝神识探查,你一出去,还不刚刚好暴露了?你跑得过那老和尚?” 付文轩扶额,“本少又没有传送遁地符!”见她一脸讳莫如深,付文轩脑中乍得灵光一闪,“你有办法?” 穆长宁淡笑点头。 土灵珠的遁地之效,若是带上付文轩,一下逃脱到百里之外不是大问题。 简单解释一下,她道:“劳烦五哥稍后与我们会和了。” 凌玄英点点头,“这个没问题。” 穆长宁颔首,拉过付文轩,催动土灵珠,二人霎时遁走,消失在了原地。 凌玄英倒是不急,站了一会儿这才悠悠然往楼下走去,而老和尚也好似有所察觉,忽然站起身往客栈外去了。 穆长宁选了一个山洞落脚,这一遁,全身灵力耗散大半,她赶忙吃了两粒回气丹,付文轩也在一边给她传输灵力。 “话说你是菩提法身的事,难道义父就没有察觉?”穆长宁很疑惑。 这种特殊体质,若是化神修士,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了。 付文轩好笑,“你还以为谁都跟你师父似的,把自个儿徒弟当个宝?” 突然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事实上他还真这么干了。 穆长宁瞪他一眼,付文轩讪讪收回了手,临了还不忘拨一拨她额前的碎发。 “本来便是个挂名的徒弟,从前若说好歹还有些师徒情分,可自从温岚出现以后,师父哪还有空管得了我?” 又是温岚 穆长宁拧眉,付文轩无所谓地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穆长宁没再答话,付文轩便悄悄看了她一眼,心下暗叹。 当和尚有什么好的,这万千大世界,他想品略的东西还多着呢! 他生来就六根不净,什么都做得,偏偏就是做不得那吃斋念佛、满口仁义道德,还慈悲为怀济世救人的秃驴! 想着又不由郁闷。 这个女人,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就从来没见她开过窍呢? 两人在山洞中静候了片刻,凌玄英也便到了,顺利摆脱那老和尚,三人便御器朝着寻龙渊的方向飞去。 大半月个后,一行三人在高崖边缓缓降落。 崖上风声猎猎,吹得人衣衫鼓鼓,发丝凌乱。 崖下雾气氤氲,乍一看不知几许深。 “往下便是寻龙渊了。”付文轩探出头看了眼,道:“寻龙渊高万丈,下落之时可能会遇上罡风,我们还需多加小心。” 穆长宁和凌玄英点点头,各自御器从崖上缓缓降落。 悬崖峭壁之上寸草不生,雾气浓厚不散,适才往下,便有一股磅礴的水灵气扑面,而与此同时,还会时不时刮来阵阵大风,那风吹刮在身上,犹如钝刀割肉,刺刺的疼,须得运起全身灵力方才能够抵挡。 穆长宁将炽虹剑插入悬崖壁上,稳住身形,付文轩将手微微一抬,一只精铁所铸的飞爪缠上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而凌玄英的方式就简单粗暴多了,双手大张,十指金光灿灿,凭的插进岩石里。 穆长宁和付文轩看得一愣,凌玄英面色如常,微微勾唇,待到这阵罡风过去后,三人这才继续下落。 穆长宁不由抬头看了眼,只见到平滑的岩石上留下了十个手指坑,而周边却平整地犹如刀刃切割一般。 即便武修体修,只怕也做不到这等地步吧? “是一样秘术。”凌玄英忽然给她传音:“可惜这秘术只适合男子修习,不然我可以教给你。” 穆长宁讪笑:“五哥说笑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凌玄英摇头失笑,不再多言。 越是往下,遇上的罡风渐少,只是雾气愈重,也渐渐看不清,穆长宁探出神识,四下皆是白雾蒙蒙。 “如今还只是在外围,若是去了内围,你可切记不要妄动神识。”付文轩交代道。 “这是为何?”穆长宁微微一愣,“莫不是因为龙息?” 他点点头,“蛟龙对日吐息,那龙息何其霸道,神识又何其脆弱,两相碰撞,只有吃亏的份,所以,一旦见着隐含青紫色的龙息,那便绕着道走。” 穆长宁若有所思点头,这寻龙渊听起来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这般一步一缓地下落,山壁上偶尔也会见到有花花草草冒出来,还有暗黄色的液体凝结成涓涓细流,缓慢滴落。 三日过后,总算是着了地,脚下踩着湿润的黄土,水汽丰沛充盈。 付文轩扬手取出一份地图,还有两份拓印本给了穆长宁和凌玄英,“这是寻龙渊的大致地图,其中着重标志的,是一些大妖的领地,这些大妖少说也有七阶巅峰,我们即便能与之对抗,也会很麻烦,还是尽量绕开了走。” 有这样一份地图,在寻龙渊行走就方便多了。 穆长宁粗粗扫了一遍,指着一块泥沼地道:“可以从这儿绕进内围。” 凌玄英与付文轩点头附议,三人直接朝着东北向的沼泽地行去。 这儿还是在外围,并未有何厉害的妖兽,只需将金丹期的威压一放,自然没有敢上前寻衅挑战的东西,即便有不长眼的上来,也很快被解决,扔进了储物袋。 等到了那片沼泽地,这一路上都还算稳妥顺当,当然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收货。 沼泽地旁温度明显高了许多,土色乌黑,冒着泡泡,蒸腾出一片雾气,还隐隐散发着恶臭。 第326章 见血封喉 “瘴气这么重,是黑毒沼。”付文轩攒眉屏息,扫了眼手里的地图,道:“这黑毒沼大约有方圆千里,一旦踩上便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半空因受毒瘴之气侵扰,飞鸟难渡,若是不出意外,这毒沼之中恐怕还有毒蛟。” 穆长宁扔给凌玄英和付文轩各一瓶破瘴丹,闻言倒是双眼微亮,“毒蛟?” 付文轩失笑,“嗯,毒蛟的毒龙胆,确实是样好东西。等度过这片黑毒沼,便接近内围了。” 凌玄英遥遥望了眼,道:“走吧。” 三人各自御器升空。 黑毒沼上空瘴气堆积,聚集形成了大片大片的乌黑气团,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不能够在那气团里面久待,几人只是贴着黑毒沼低空飞行,而这样就容易被沼中的生灵当作目标。 大约飞行了百余里,穆长宁察觉到下方泥沼中有妖物的灵力波动,随后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便在乌黑泥沼中显出身来,看数量,足有上百头。 这个地方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周围没有可以落脚的地点,上空又聚集了大团瘴气,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群毒蛟忍了这么久才冒泡,委实不容易了。 付文轩咧嘴一笑,“我们来会会它们!” 话音将落,黑毒沼中的毒蛟忽的一只一只浮起,它们的身上还裹着腐臭的黑泥,形如巨鳄,双眼赤红,全身遍布乌黑鳞甲,血盆大口利齿密布。 毒蛟修为越高,个头便越大,这一支毒蛟群,大多是在五阶以下,穆长宁草草扫了一遍,这其中最高阶的,是六阶巅峰,它也很显然是这支毒蛟群的首领。 六阶毒蛟低吟一声,其余毒蛟纷纷响应,张嘴便对着半空的三人吐出一口乌黑的毒液,那毒液酸臭冲天,带着一股浓浓的腐臭死气,形成道道水箭喷射而来。 付文轩折扇轻轻一挥,一道金芒闪过,在三人周身形成一个金色护罩,那水箭碰到护罩便化作细雨点点坠落泥沼。 眼看一击不中,无数毒蛟从泥潭中一跃而起,甩着长尾朝他们咬过来。 穆长宁足尖轻点,一跃跳上毒蛟的上颚,重重一踩,可怜毒蛟都没完全张开嘴,便被敲晕踩进了泥里,穆长宁又借着这冲力纵身一跃,手中绿芒大盛,泥潭中霎时开出许许多多碗口大小的鲜花。 花香阵阵,沁人心脾,黑毒沼上若有似无的腥臭皆被花香覆盖,死瘴之气也被百花中孕育的蓬勃生机重重吸收,而那些不足五阶的毒蛟在黄粱梦的香气之下竟昏昏欲睡,没了斗志,只余下四只五阶毒蛟和那只六阶首领。 眼看着周围大片毒蛟沉入泥潭,六阶毒蛟的双眼愈渐深红,仿佛随时都能滴出血来。 它将目标对准了穆长宁,凌玄英跟付文轩则各自分担起了两只五阶毒蛟。 六阶毒蛟扑腾着爪子从泥潭中一跃而起,团成一个球,身上的鳞甲片片倒立,形成无数倒刺,乌黑发亮,穆长宁祭出五指山,也朝着毒蛟狠狠撞过去。 砰—— 五指山飞回穆长宁手中,而毒蛟则惨呼一声,身上的鳞甲被撞掉大片,血肉模糊,噗通一声掉进了泥沼,溅起无数泥点。 黏稠乌黑的泥潭中再没有任何动静,穆长宁却好似忽然心有所感,祭出鲛绡帕迅速朝一侧移开,便见原先那位置猛地窜出一张血盆大口,口中利齿在刀光剑影下显得森白锋锐。 “流星火雨!” 暗红灵光一闪,漫天火花流星陡然簌簌而落,朝着还未来得及合上巨口的毒蛟口中钻去。 毒蛟嘴里的防御当然不会有它的外表这般强悍,混沌阳火在它口中灼烧出一个又一个血洞,而那剑意凝成的颗颗流星更是干脆在口中爆开,化作绵绵不绝的剑气剑芒,毫不留情地寸寸切割它的口腔。 毒蛟痛得在泥潭里打滚,这么个庞然大物不住挣扎闹出的动静得有多大?长尾甩出一连串泥点,偶有漂浮在泥沼中的石块被它的摆尾击中,霎时被抽得四分五裂。 穆长宁结出一个防护罩挡住漫天的泥点子,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也不靠近。 而那边凌玄英和付文轩也是游刃有余。 付文轩对那毒蛟搞出的泥点敬谢不敏,折扇一抖,冷笑连连。 “金乌负西坠。” 扇面上的金乌大鸟一跃而出,展翅高悬,浑身笼罩在熊熊金焰之中,随后那金乌大鸟长啸一声,一分为二,化作两个灿金烈阳,朝着那两只毒蛟轰然撞去。 一瞬间只闻到一股烤糊了焦味。 凌玄英手中的软剑挥舞如同银蛇,周身雾气被凝聚到了一处,化作条条银练。 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银河落九天!” 那些银练当真犹如飞流直下的银河,圈上了毒蛟的四肢和长尾。 看起来绵软无力的银练,却是满含杀机,切豆腐一般轻轻松松便切下它的肢干,随后软剑一刺一挑,又在它背上刮出一片火花,不废吹灰之力便将那坚硬的鳞甲层层削落,连带着那一片泥潭都变成了暗红色。 眼看着六阶毒蛟被折磨得没了力气,穆长宁长剑一甩,插进了毒蛟的右眼,那毒蛟终于低呜一声咽了气。 付文轩抖一抖袍角上溅到的泥点子,手脚麻利地将毒蛟剖腹取胆,看了眼自个儿跟凌玄英那儿的战果,再瞧见穆长宁手下那只毒蛟,好笑道:“好像只有你这只相对完整一点。” 确实,凌玄英那几只毒蛟被大卸八块,付文轩那里的也是被烤得不忍直视,相较起来,只有穆长宁那只外表保存尚且完好。 穆长宁不解:“怎么了吗?” 付文轩笑笑,“也没什么,这毒蛟也是黑毒沼里的霸王,寻常妖物不敢来惹,若我们拖着这只毒蛟在黑毒沼穿行,想来应该方便些。” “这个容易。” 穆长宁拿了两根藤蔓将六阶毒蛟绑起来,一路拖着在黑泥沼穿行,毒蛟的气息散发出去,倒还真就没再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只是越到后来,黑毒沼池越来越黏稠,而周围聚集起来的瘴毒之气也越来越浓重。 付文轩和凌玄英微微蹙眉,穆长宁取了两瓶净池水给他们,沉吟片刻道:“这附近不见有任何生灵气息,毒气还越来越重,恐怕是生有什么毒物。” 大泽本就多奇花异草和各类蛇虫鼠蚁,含毒的那是常态,如这种周遭寸草不生,也没有生灵生存的情况,穆长宁只在雪岭部落寻离魂草之时,听连翘说起过一次。 离魂草最终也不是她摘下的,而是雪妖代劳,但所述情形,基本和现在差不离了。 付文轩琢磨道:“如此说来,定是万毒榜上名列前茅之物。” 付文轩偶尔也会用毒,若能碰上合适难得的,他也会随手收集,这下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凌玄英看了穆长宁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既如此,那不妨过去看看。” 墨黑毒瘴聚集成片,热气蒸腾,付文轩扬扇一挥,毒雾些微散开后重又聚集,分毫无用,到后来凌玄英和付文轩的脸色都憋得通红,还隐隐泛起青紫色,却是再难寸进一步了。 穆长宁微微一顿,指尖轻点在帝女玉上,一道青光在几人周身围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隔绝了毒气的蔓延扩散。 付文轩一怔,瞧了眼被隔绝在外的黑色雾气,挑眉道:“你这法宝竟有隔息之用?” 穆长宁微微一笑,“快些走吧。” 如此走了大半日,三人总算到了黑毒沼的深处,周遭如此毒雾成海,往常即便有人路过,也都尽量绕着走了,是以当三人在此看到一株血红大树时,都是不由一惊。 “这是见血封喉?”付文轩眨眨眼,仔细打量一番。 树干血红,枝丫横生,树上没有长一片树叶,通身却好像泛着莹润的金属光辉,带着某种妖异诡谲的美感。 “万毒榜上排名十七,确实是见血封喉不错。”穆长宁点头道。 她取出长剑,正准备砍一段枝节下来,却被凌玄英拦住。 “等等。”凌玄英摇摇头,道:“见血封喉不是这么用蛮力取的。” 他手中结出一个金色手印,朝着见血封喉的一节枝干打去,便见那坚硬如铁的枝干微微晃了晃,凌玄英再接再厉,又打出数十道指诀手印,只听得“咔擦”一声,那一节枝干竟自行折断掉落,凌玄英忙用摄物诀取了来装进玉盒中递了过去。 穆长宁一怔,她虽听过见血封喉的名号,却不知原来摘取时也有这种讲究。 “多谢五哥。” 凌玄英淡淡一笑,又摘了两节枝干,一节给了付文轩,一节自己留着。 这见血封喉应该是穆长宁迄今为止见过最毒的东西了,但她从未想过竟会在寻龙渊里碰到。 “万毒榜上前十的毒物已是人间难寻,那排名第一的曼珠沙华还只生在地狱路上奈何桥边,听闻曼珠沙华至美至艳,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穆长宁一边讲玉盒收进储物袋,一边说道。 付文轩摇摇头,“曼珠沙华生于冥界,即便你想一见也难。” 凌玄英双眸微敛,薄唇翕动。 若是此刻有人注意他,便会知晓,他在无声说道:“会有机会的。” 第327章 和尚,又见和尚 取得见血封喉后,三人不再逗留,快速穿过黑毒沼。 待到视线中的雾气从原本的灰黑变为浓白,再到隐含青紫时,穆长宁便知晓,寻龙渊的内围已经到了。 蛟龙每天对日吐息,这些龙息日积月累地聚到一起,逐渐形成青紫色的云团,云团随风飘摇,看似虚无,却远远便能感受到其间所含的霸道龙威。 付文轩取出一把鲜红的油纸伞,道:“龙息漂浮不定,每当清晨薄暮之时聚起,随后又消散,平日我们可以贴着龙息间隙穿行,用灵力抵挡龙息中所含的龙威,可待到了龙息浓郁之处,便要用到这赤龙伞。” 赤龙伞颜色鲜亮,上面绘着祥龙戏珠,纸伞打开,伞面上的金色游龙在祥云间游动自如,栩栩如生,而赤龙伞的周围也形成了一个银红色的护罩,可以阻挡龙息的压力。 穆长宁打量片刻,突然有个想法。 付文轩挑眉笑问:“是不是在想,若是赤龙伞配合上你那隔息的法宝,效果会不会更好些?” 穆长宁嘴角微抽,轻轻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干脆成精算了?” 付文轩摇了摇折扇笑而不语。 三人走进这蒙蒙龙息之中,甫一踏入,便感到置身在一股压力之内,来自四面八方的威压压迫着全身上下每一处,体内的灵力也不由自主运转起来,而越是往里走,这层压力就会越来越大。 “寻龙渊素以龙息享誉盛名,这内围深处虽说危机重重,可在龙息之中修炼却事半功倍,而且此地还是炼体的绝佳去处。”付文轩一面循序渐进地调用灵力抵挡这股威压,一面悠悠然说道。 穆长宁已能感受到这其间的妙处,灵力运转的速度比之平时快了许多,自然吸收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若在这龙威中久待,全身的骨骼血肉,从里到外的承受强度也会大幅增加。 凌玄英扬眉,“如此说来,寻龙渊从来都不缺乏高阶修士前来历练?” “确实如此。”付文轩轻轻颔首,“某些苦修者还是此地的常驻客。” 愈渐往里,龙威越重,三人在这寻龙渊内围转了数日,穆长宁也逐步适应了此处的环境。 每日清晨和黄昏的两个时辰里,都是龙息汇聚的时刻,这段时间若是不使用赤龙伞,寸步难行不提,这龙威也会逼得他们血脉贲张欲裂,而其余的时段里,他们都尽量靠自身来抵抗压力。 三人都是金丹初期,严格说来,付文轩结丹最早,相较起来,也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然而到了这龙息之地,能在龙威下坚持最久的,却是穆长宁。 团团龙息环绕之内,穆长宁全身的灵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衣袂无风自摆,碧衣之下纤细的身形盈盈一握,脸色微白,双目紧闭,身体轻颤。 额上冷汗直流,颈间的青筋时隐时现,她袖下的双拳早已紧紧握起,间或还能听到某些骨骼的咯吱声响。 似是终于忍不住了,穆长宁身体猛地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 “清扬!” 凌玄英眼疾手快扶稳她的身子。 付文轩看了二人一眼,已经伸出一半的手默默放下,随后撑起赤龙伞,将三人罩在防护罩内。 “阿宁,没事吧?” 穆长宁稳住身形,深吸了口气摇摇头。 也许是她早前炼体,身体强度不同,也可能是她神识强度远超同阶修士,总之在龙威下,她坚持的时间也能更长些。 方才吐出一口淤血,那淤血裹挟着体内的杂质,吐出口后,胸腔内一股闷气尽散,非但没觉得难受,反倒全身毛孔舒张雀跃,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吃了粒回气丹,穆长宁淡笑道:“这龙息之地确实是修炼的上佳之处,难怪总有人慕名而来。” 凌玄英缓缓摇头,“如今越走越深,随时都有可能遇上妖物,你这样耗尽全身灵力,虽说是一种修行的途径,可若是刚好遇上妖物袭击,该当如何?” 穆长宁刚想点头说是,四周蓦地窜出几个黑影来。 她瞪大眼。 我去!五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乌鸦嘴的潜质? 付文轩亦是一愣,凌玄英顿了顿轻咳道:“巧合,纯属巧合。” 甭管是不是巧合,这几只东西来者不善,还是得先解决了。 付文轩扬手一挥,赤龙伞腾空升起,变作小房子一般大小浮在半空,他随手打入数道灵决,赤龙伞下银红色的光晕徐徐洒落,安静美好,原先三尺见方的护罩也猛地开阔许多。 那几个黑影是一种形似蜥蜴的妖兽,这段时间三人也遇到好几次了。 穆长宁虽然方才在龙息中耗尽灵力,但她也不是没留着后招,紫魄中的灵力她一直留存着,随时进行补充,实在不行她也还有血灵丹,自然,血灵丹的存量并不多,不到万不得已穆长宁也不会用。 妖兽冲过来的时候,穆长宁扬剑就冲杀了过去,凌玄英和付文轩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应对之力,便将注意力放到各自眼前的妖物上。 蜥蜴长舌猛地一卷,那鲜红的长舌上布满肉刺,满含剧毒。穆长宁长剑猛斩,蜥蜴的长舌灵活一扭,避开长剑攻势,然而炽虹剑上的阳火火苗却分毫不差地落到那上头,蜥蜴当即疼得缩了口。 它全身上下的鳞甲坚硬,而且光滑,攻击落到它身上,都会被四两拨千斤地削弱威力,若说最大的破绽,便是它眼下的那层黑皮。 蜥蜴上蹿下跳的时候,五指山压到了它背上,蜥蜴身子一抖,凭的脱下一层外皮,挣脱而逃。 穆长宁又岂会给它这个逃跑的机会,脚步轻移拦住它的去路,提腿对准它的脑袋就是狠狠一脚,随后毫不留情地一剑贯穿它的脑袋。 付文轩凌玄英各自解决了眼下的麻烦,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蒙蒙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的顶着个光头,一身藏青佛衣,脖子上戴了一串黑色圆珠,五官端正立体,眉清目秀,而女的则是一袭红裙,巧笑嫣然。二人的头顶高高悬着一只金钵,金光洒落的范围内,龙息自动退避。 “和尚?”付文轩愕然,尤其是在看到那男子一头锃亮时,嘴角狠狠一抽。 他之前就是在躲老和尚,现在好不容易甩掉了一个,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穆长宁也是一怔,倒不是因为看到了和尚,而是那女子,她曾在太阴仙城坊市里有过一面之缘,是个身上带着淡淡檀香的女修。 第328章 龙穴石髓 “阿弥陀佛。” 男修轻轻念了声,高悬的金钵光芒大绽,层层展开,笼罩到散落一地的蜥蜴尸体身上。 二人俱都闭目,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神情肃穆,口中念着调子怪异的经文,那经文竟化作流动的金色符文从他们口中倾泻,没入这些尸体里。 随后,便见蜥蜴的身上泛起蓝光,那蓝光朝着二人聚拢,女修拿出一只玉瓶,将蓝光尽数收拢。 经文唱念声渐歇,男修睁开双眼,其中有种别样的明慧通达。 不清楚二人的意图,穆长宁三人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那女修灵动的双眸扫视了一圈,落在付文轩身上时,眼里的光芒似乎亮了亮,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一笑,对着几人施了一礼,便随着男子施施然离去。 “这就完了?”穆长宁不是很明白。 她原本还以为这两人就是冲着付文轩来的,会跟先前那老和尚一样,要感化付文轩,让他转修佛道呢。 他们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初期,穆长宁本来还在琢磨,佛修有什么应敌手法,和他们打起来又会有几分胜算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你好像有点失望?”付文轩斜睨她一眼。 “错觉!”穆长宁一脸肯定地道:“绝对是你的错觉!” 付文轩端详片刻,不由失笑,又听到她问道:“他们刚刚是在做什么?” “往生咒。” 凌玄英扫了眼地上堆积的几具尸体,缓缓道来:“妖兽死前留有怨念,使得灵魂徘徊人世不堕轮回,他们方才是在念颂往生经文消散它们残存的怨念,超度它们,同时他们自己也能获得相应的功德。” 佛修的修行方式与道修大不相同,穆长宁多少知道一点,佛修是通过积累功德进阶提升的。 凡尘俗世中便有言,日行一善,小善积小功德,大善积大功德,积满三千功德,便有功德圆满之说。 “这么说,那个女子也是佛修?”穆长宁道:“原来也是有女子修佛的。” “修佛不论男女,便如修道一般,只需一颗向道之心,女子修佛又有何不可?”凌玄英笑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道有三千,佛道也分许多种,别以为佛修的就只有你所想的那么一类。” 话到后头,隐含深意,凌玄英却不再多谈。 付文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微微看了他一眼,“凌兄竟对修佛之事如此精通?” 凌玄英不置可否,“曾对此道心存好奇,特意花时间琢磨过一阵子,粗粗知道一些皮毛,算不得精通。” 见穆长宁听得仔细,凌玄英又道:“传言神洲幻海留有古往今来无数大佛的神念,每隔百年,也会有得道高僧在迦业寺开坛作法讲经论道,你若真感兴趣,日后有缘去到神洲幻海域,不妨过去转转。” 穆长宁点点头。 收拾了地上几只蜥蜴,三人一面朝着深处走去,一面也在龙息之中修炼。 寻龙渊极大,在深处走动的修士远不止他们三个,偶尔有两次跟别人打上照面的时候,也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能在这里面转悠的,哪个又是省油的灯?何况他们并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即便是想杀人夺宝,也要先掂量一番,会不会得不偿失。 三人都是懂阵法的,偶尔在龙息之地驻留一段时日都不是大问题。 直到此前,穆长宁才发现凌玄英在阵法方面的造诣有多么精深,更奇特的是,她竟在他的布阵方式中隐约找出了某些上古阵型的影子,那是在如今的修真界十分难见的。 当然不可否认的,也许凌玄英得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机缘,而他也从不吝啬指导她相关阵理阵法。 付文轩有一回半开玩笑似的感叹:“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数年不见,凌兄的变化还真是让人惊讶。” “变化?”穆长宁微微一怔,虽然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听听付文轩怎么说,“你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付文轩看了她一眼轻笑,“你不是有所察觉了吗?” 几乎相当于行走的百科全书,知识储备和见识体系远超常人,这些或许都能说成是天赋异禀,可偏偏从前没见人有如此出彩的地方。 穆长宁轻叹:“说来惭愧,我对五哥并不了解,我们从前的交情虽说不错,但也没有到知根知底般的深厚。” 付文轩沉吟片刻,笑道:“许是真人不露相吧,你别想太多。” “想太多的好像是你。”她翻个白眼,付文轩哈哈笑着揭过这茬不提。 付文轩这些年一直养着铮兽,铮兽喜食玉石,对玉石也极为敏感,在走过一片山峦时,由铮兽带路,三人还挖出了好几块龙穴石髓。 龙穴石髓穆长宁也不陌生,这东西服用后能将攻击招术的威力提升一倍,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威力不俗,后遗症也大,当初兽潮期间,慕衍也曾服用过龙穴石髓,受了重创。 可真当了绝处,哪怕自伤也好,若能留有一线生机,不怕以后没有机会,是以这龙穴石髓,从来都不缺人买。若不是拖了铮兽的福,他们也找不到这么多。 穆长宁好奇道:“你这些年都喂它吃什么?” 如果天天吃玉石,再大的家底,都得被吃光吧? 付文轩好笑,“铮铮又不是只吃玉石,它除了偏好这口外,口味和一般妖兽其实差不多,也不挑食”他拍拍铮兽的脑袋,“铮铮很好养的。” 铮兽仰头轻唤,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 这铮兽虽没有攻击力,可寻宝技能十分出色,有些隐藏极深的灵脉,都能被它给刨出来,付文轩的身家,还是不容小觑的。 在寻龙渊走走停停历练修炼两不误,大半年 的时光匆匆过去,几人的抗压能力都有了显著提升,修行速度也是一般情况下的两倍。 但是到了现在,他们若是不依靠赤龙伞,已经无法在寻龙渊中挪步了,碰上怪物的次数愈渐频繁,且周围的气息也越来越沉重危险,他们能移动的范围在渐渐缩小,几乎是贴着几个大妖的领地边缘转圈。 第329章 龙吸水 在寻龙渊深处,修士的神识撞上龙息会遭反噬,是以三人皆都没有使用神识。 弯弯绕绕又转了几日,遥遥便望见远处有一片巨湖。 湖边是连绵的群山,不同于寻常绿树成荫,此地土黄色的山壁陡峭,上头只生有星星点点的绿植,隐约可见山壁上有着零星几点洞穴。 “那些都是蛟龙的龙穴,蛟龙生性喜水,这片大湖连接着东部大洋,是它们寻常的游乐之所,再往前便是寻龙渊的真正核心领域了,以我们目前的修为,恐怕无法安全穿越。”付文轩望向二人,“阿宁,凌兄,你们怎么看?” 穆长宁微微点头,凌玄英颔首道:“那便到此为止吧。” 他们的收获已经不错了,再往深处,非元婴修士不敢轻易入内,以他们的能力,还是太勉强。 依着原路返回,没走多远,三人面色便是一变。 远处蓦然升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惊人威压,原本头顶的青天白日忽的一暗,乌云层层堆积,狂风大作,便见云海深处正翻滚着一条金色的蛟龙,飞快地朝着几人逼近。 相传神龙有呼风唤雨之能,如今这样的场景映入眼底,不得不让人震撼。 “怎会这样?这儿分明不是黄金蛟的领地!”付文轩愕然瞠目。 狂风卷起无数飞沙走石,本就浓郁到化不开的龙息重重堆砌,赤龙伞旋转地飞快,付文轩赶忙朝着伞中打入道道灵决。 寻龙渊内高阶妖兽众多,尤其是核心领域,更是蛟龙群居之地,除此之外,也有某些被着重标注的地域不便踏足,这条八阶的黄金蛟便赫然在列。 高阶妖兽一般不会轻易到别人的地盘上来妄为,而黄金蛟的领地远在千里之外,更是南辕北辙,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实乃罕见。 穆长宁双眸微眯,“它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黄金蛟追逐的路上,还有两个金丹男修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夺命狂奔,那两个男修的身上都已经挂了彩,神色惊恐万分,脚步却不敢有一刻停歇。 “把我的孩子还回来!”尖利恼怒的女声愤然响起,声浪造成的能量冲击如波涛般层层叠叠晕开。 两个男修身形俱都一窒,涨红了脸,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穆长宁几人也极不好受,在这泼天的威压之下几乎动弹不得。 黄金蛟在云端一个翻腾,便已瞬息千里,那两个男修脸色铁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金丹后期的男修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白底青纹的龙蛋,拿出匕首抵上蛋壳。 黄金蛟身形骤停,在云端变化成一个身穿金色长裙的女子,对着那两个男修怒目而视:“放开我的孩子,我还留你们一个全尸!” 男修只是把龙蛋抱得更紧,“我们把蛋还给你,你放我们走!” 女子哼哼冷笑,“做梦!” 一瞬间,她又变成一条金色蛟龙,张口便凝出一大团青紫光晕。 在寻龙渊待了大半年的穆长宁很清楚那是什么,三人脸色微白,付文轩张嘴吃下回气丹,手中紧紧攥着紫魄,不要灵力地输出,全身颤抖、冷汗淋漓。 然而如此浓郁的龙息威压,光凭付文轩用赤龙伞,恐怕还是抵挡不住的。 即便穆长宁想用土灵珠遁地而逃,可再带上付文轩和凌玄英二人的话,也是难以逃脱黄金蛟的掌控范围的。 赤龙伞下银红光芒熠熠生辉,而在这银红光晕之外,很快又笼罩上了一层青光。 付文轩顿觉浑身一松,侧身便见穆长宁手中握着一块碧绿色的翡翠,撑起这层青光罩。 帝女玉能够隔息,龙息也是一种气息,只是其间蕴含着属于蛟龙的霸道威压,使得寻常修士难以承受,而如今没了龙息的干扰,这层束缚他们的龙威自然而然也就随之散了。 凌玄英的目光缓缓落到她手中的帝女玉上,穆长宁轻喝道:“那黄金蛟的目标不是我们,快走!” 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这两人偷了龙蛋,结果被龙蛋它妈找上门来了。 一条八阶的黄金蛟,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这个胆子,去人家窝里掏蛋! 付文轩和凌玄英见状不再逗留,赶忙奔逃,只是此时其余的方向都被黄金蛟堵住,他们也只好朝着方才那片大湖狂奔。 穆长宁塞给二人两粒血灵丹,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功效。 那两个偷蛋贼见黄金蛟不吃这一套,又看到方才那三人跑了,当下又惊又惧,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胆魄,抡起龙蛋就朝着穆长宁三人逃跑的方向扔过去,一边还大喊道:“接着!” “靠!” 付文轩破口大骂,“本少刚刚怎么就没一扇子敲死他们呢!” 穆长宁亦是咬牙暗恨。 这么拉人下水,对他们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凌玄英眸间冷光频闪,全身亮起亮白色的光芒,笼罩到他跟穆长宁身上,另外却有两点白光悄无声息地飞旋而出。 电光火石间,黄金蛟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了那两个偷蛋的男修,连忙飞扑下来去接龙蛋:“我的孩儿!” 可它终究还是差了一点,龙蛋在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还未落到地上,就撞上一侧的树干,被枝丫贯穿。 鲜黄色的蛋液从破口处一滴一滴滴落,带着淡淡的腥味,然而其间蕴含的灵力浓郁地几乎化作实质。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黄金蛟睁着双铜铃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眸光中隐隐泛起嗜血的疯狂之色。 一刹那天昏地暗,风起云涌,天空电闪雷鸣,巨湖之中掀起惊涛骇浪,山壁龙穴之中探出一个又一个龙头,一声接着一声的龙吟如同泰山压顶,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尖锐的风声在耳边咆哮,如刀子一般切割着脸颊,发起疯来的黄金蛟何其可怕。 几乎不做思考的,黄金蛟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穆长宁三人就咬了过去。 付文轩抓了粒穆长宁给的血灵丹一口吞下,在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白光笼罩在穆长宁和凌玄英身上时,他心里便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身边的两人突然换了个模样,穆长宁和凌玄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前那两个偷蛋贼。 说不清此刻是个什么感觉,大概心里早就有了底,也就没这么惊讶了。 倒是那两个偷蛋贼,本想着祸水东引,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跑路的,结果却不明就里地被大剌剌暴露在黄金蛟的口下,难怪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付文轩用尽全身的灵力,撑开赤龙伞,又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随后捏碎了一颗绿色小珠子。 黄金蛟的嘴里聚起一团银白色的光晕,那光晕带来的无尽杀机令人胆寒。 它长尾一摆,付文轩连带着两个偷蛋贼被扫至半空,那团光晕毫不犹豫地朝着三人打了过去。 白光闪耀的那一刻,付文轩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某个碧色的身影,目光情不自禁逗留了瞬息,心里默默想道:当年我在醉花阴,把你推进那团血色光晕送入死亡之地的时候,你到底是什么感受来着? 这一切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穆长宁也只感受到眼前白光一闪,拿出的龙鳞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被凌玄英带着极速向前飞驰。 身后巨大的轰响听的人人心头一颤,她其实很想回头看看,可是轰击造成的强大气浪涌来,将他们推向远方。 待到平静些时,也只看到茫茫黑烟里,大片的林木石块碎屑四散而飞,所过之处一片焦土。 破灭之光。 属于八阶蛟龙的破灭之光,所蕴含的强大破坏力,那是难以想象的。 “五哥”穆长宁一怔。 “移形换影术,我以后再教你。”凌玄英声音清冷,言简意赅,逼出两滴精血,更快速地催动飞行法宝。 穆长宁瞪大眼,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五哥,付文轩” “别管了!”凌玄英怒吼打断,抓紧她的手,“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够面面俱到的!已经发生的事,就别再去想!” 她身形一颤。 黄金蛟已经追了过来,即便他们全速飞行,又如何能比得过黄金蛟腾云驾雾的速度? 巨湖近在眼前,黄金蛟原先一连串的动作早已惹得这核心领域内的高阶妖兽从巢穴涌出,数条蛟龙聚集在巨湖上空飞舞,似在看着热闹,高高低低的龙吟此起彼伏。 黄金蛟疯狂愤怒的声音犹在耳畔:“死吧,都去死吧!我要拿你们,去祭奠我的孩儿!” 凌玄英的脸色惨白,几乎都要掌控不住飞行法宝,穆长宁深吸口气,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五哥,你先撑住。”她冷静说道,提剑划破手掌,汩汩鲜血沿着剑刃蜿蜒而下,从剑尖滴滴坠落。 炽虹剑与她心血相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微微颤抖着剑身。 凌玄英攒起眉看了她一眼,抿紧唇什么都没说。 飞行法宝已经飞至巨湖上空,飞入蛟龙群内,黄金蛟随后而至,堵住了后路。 它们都没有急着出手,到了此刻,进了这里,这两个渺小的人类,难不成还能有活路? 所有龙的内心都是不屑的。 此刻把那个小姑娘的垂死挣扎看在眼里,只当是在看个热闹。 穆长宁忽然收了帝女玉,那层薄薄的青光罩消失不见,炽虹剑也猛地脱手于半空盘旋,混着女子清凌凌的声音:“火舞耀阳——” 剑身之上暗红色灵光大炽,天空陡然出现了十个亮白的太阳,太阳的光晕带着隐隐血色,那血色落到蛟龙群的身上,所有龙都在这一瞬僵直了身子。 万千残光剑影,混合无数火雨流星,叮叮当当地坠落。 混沌阳火灼烧着蛟龙坚硬的外皮,万千剑影切割着它们的血肉,那血色光晕压制着它们的灵魂。 它们痛苦惨叫。 但一个金丹修士想要一击击杀八阶的蛟龙,却是痴人说梦了。 凌玄英和穆长宁没了支撑的气力,从高空坠落。 被两个金丹修士所伤,蛟龙们心头大震,怒不可遏,齐齐对着二人吐出破灭之光。 穆长宁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云锦曾经给她的那片龙鳞扔了出去。 云锦曾说过,这片龙鳞到了水下,威力会更甚的。 轰——! 一排排巨浪惊起,汹涌澎湃,化作漫天雨珠坠落,水汽弥散,薄雾蒸腾,只看到一道金光闪过,一条金光灿灿的蛟龙虚影在半空凝聚,又刹那消散。 平静的湖面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天空云雾堆积,狂风骤集,卷着湖水升起,漩涡越旋越高,几乎刹那间便形成了龙吸水。 巨大的吸力好似要将蛟龙都卷吸进去,蛟龙们纷纷飞离巨湖,眼睁睁地看着那龙吸水从湖的这头旋转着飞向漫无边际的远方。 “方才的虚影好像是云锦?”一条乌黑的蛟龙睁大双眼说道。 “确实是云锦。”另一条蛟龙喃喃自语,“那是她的龙鳞。” “那两个人呢?人呢?” 再等到蛟龙返还那片巨湖去寻找那两个金丹修士时,却已经不见他们踪影了。 兴许,他们在破灭之光下化作了灰烬,也兴许,是被那龙吸水卷走了罢 第330章 神洲 龙吸水的巨大吸力扯着穆长宁和凌玄英二人往漩涡的中心卷去,一时间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切割撕扯着全身。 精疲力尽之后,除了浑身的疼痛,便是越来越混沌不清的意识,穆长宁也只记得似乎是被谁紧紧护在了怀里,再往后,眼前一黑,好像若有似无地听到了谁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飘飘摇摇浮浮沉沉了许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穆长宁也只感到全身酸软,头疼欲裂。 微微缓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处在一间木质的房间里,不远处一个雪衣墨发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男孩正盘膝而坐。 察觉了动静,男孩长睫微颤,睁开的双眼璀璨如星,斜斜睨了过来。 “望穿?”穆长宁微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你醒了!” “废话!”望穿白她一眼,藕节般的胳膊环胸冷哼,无奈道:“为什么只要不看着你,你就有本事把自己玩死呢?” 穆长宁嘴角微抽,揉了揉剧痛的脑袋,想起昏迷前的事,猛地一惊:“五哥付文轩!”她看向望穿,“他们俩人呢?” 望穿瘪瘪嘴,“我醒过来的时候,你跟姓凌的刚好在龙吸水里我说,那玩意儿你是怎么弄出来的?要不是我实力又增进几分,你们两个就要被绞碎了!” 他慢悠悠道:“姓凌的没死,在隔壁躺着呢,至于付文轩没看到他人啊。” 黄金蛟发狂的时候,凌玄英用移形换影术把他们和那两个偷蛋贼的位置调换了,破灭之光刚刚好落在偷蛋贼跟付文轩的方位上,她事后只看到满目疮痍,而付文轩不知所踪。 那种情形下,虽然知晓他凶多吉少,可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那个人那么聪明,难道真的没有给自己留好退路? 穆长宁总是不信的。 她忽然想起来在进入寻龙渊之前付文轩给她的铃兰,翻着储物袋把它找了出来。 铃兰白玉无瑕,轻晃之后发出叮铃铃的脆响,然而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他没事” 铃兰中浇筑着应声虫,这样一对应声虫都是相依相生,才能彼此相连,若其中一个碎了,另外一个自然也会跟着碎裂,如今她手里的这朵铃兰还完好无损,那至少付文轩还活着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只是他如今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应声虫的感应范围。 穆长宁微微松口气,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总能找到他的。 她询问道:“我这是在哪?” “船上。”望穿神情慵懒。 船? 穆长宁微愣,仔细一看这里还确实像是个船舱。 望穿解释道:“龙吸水卷着你们一路狂奔,直到了东部大洋,最开始的时候龙吸水太过强烈,我也只能护着你们不被它绞碎,到后来威力减弱下来了,才带着你们跃出,找了个海岛落脚,再然后,遇到一艘过路的船只,就顺带把你们捎上了。” 穆长宁其实都已经昏迷小半年了,寻龙渊核心域的那片大湖连接着东海,他们也已经在海上行驶三个多月了,真论起来,如今已是神洲地界。 神洲分有大大小小无数个海域,算上茫茫大海,地域不知比之中土大陆大了多少倍,金丹修士从一个海域穿到另一个海域,不间断地飞行上两三年的时间,那都是常有的事,也是因此,明知道付景宸和温岚来了神洲,穆长宁也没有追过来。 想要在神洲找人,着实如同大海捞针,是件万般困难的事。 可如今阴差阳错,她居然也到了神洲。 穆长宁一向随遇而安,来都来了,她也不想太多,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虽然虚弱,但好在伤势并不算重,再自行疗养月余也就好了。 “这船的主人是谁,我需要好好感谢人家,还有五哥的伤势怎么样了,可已醒了?” 望穿嘿嘿直笑:“这船主是个姑娘,模样很是漂亮” 穆长宁嘴唇一抖,无奈扶额,舒展了一下筋骨打开船舱门,望穿也一道跟了上来。 湿润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遥遥望去只看到一片碧海蓝天,烟波浩渺,而灵船则在这海面上快速行驶。 放开神识扫了圈,触到有神识追随而来,穆长宁赶紧收了回去,看向楼梯口的一间船舱。 一个红衣女修打开船舱门走出来,巧笑嫣然,望穿道:“呐,这个就是船主了。” 穆长宁不由一愣,“是你!” 这女修她也遇到过两次了,一次是在太阴仙城的坊市匆匆别过,一次则是在寻龙渊的内围龙息之地,见她跟另一个男子为几只妖兽超度。 穆长宁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女修是少见的佛修。 望穿有些惊讶穆长宁原来认识她,那女修扬唇轻笑:“姑娘还记得我。” 穆长宁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还让我们搭船,载我们一程。” 女修的目光淡淡瞥过她的左袖,那袖下是当初咏梅真人所赠的菩提佛珠。女修修佛,对佛器自然较为敏感,更何况,经过迦业寺大师加持过的,品质如何能差? “举手之劳。”女修移开视线,看了望穿一眼,微笑起来,“实在是姑娘的酒醇香袭人,隔着老远便将人引了过来。” 穆长宁不解,望穿道:“守着你们太无聊了,我就顺手开了两坛子酒。” 呃“姑娘能喝酒?” 女修歪头而笑:“为什么不行?” 穆长宁默了默,“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女修微微一愣,旋即开心地大笑起来,“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穆长宁不是太懂她的意思,想到凌玄英之前说过,佛修也有许多种,便也释然,再次拱手道:“在下姓穆,道号广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梵珈。”女修盈盈说道:“姑娘可以称呼我法号梵珈。” 与梵珈交谈了几句,穆长宁便去寻了凌玄英,他安静躺着,脸色苍白,仍旧昏迷尚未醒来。 穆长宁探入一丝灵力,发现他的伤比她重了许多,但已经基本稳定,显然是经过处理了。 第331章 桫椤圣果 “都跟你说了,没死。”望穿摊了摊手掌说道。 穆长宁看他一眼。 当时施展火舞耀阳,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但在那之后却是全身力竭,没了抵抗之力,而一开始被卷入龙吸水里,她也隐约记得,是凌玄英护着她,将绝大多数的风暴独自挡下的。 她其实并不太明白,凌玄英为何要这般维护自己。 暗叹一声,穆长宁取了碗灵泉水,加了几滴万年钟乳给他喂下去,如此一来,他的伤势也能尽快好起来。 望穿瞄了眼,瘪瘪嘴什么都没说。 确认过凌玄英并无大碍后,穆长宁看向望穿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讲。” 她回了自己的船舱,挥手布下几重阵法,随后把这几年的经历跟望穿说起。 自然是捡了重点地讲,尤其是在摩罗河蒲宴的遗府里,从蒲宴口中知道的一切。 这些东西,若换作在其他人面前,穆长宁会让它们烂在肚子里,这世上能让她坦诚的,大约只有望穿和已经知晓她是无命之人的苏讷言。 “我来自白灵界。”穆长宁说道。 望穿轻挑眉梢,未见多少惊色,继续听她说了下去。 “我到来之时,身体还只是个刚出生幼儿,所有记忆尽数一空,灵魂也被一分为二,一半成了凌清扬,一半则成了现代的我,蒲宴作为我的接引人,护我十年周全,待到我残魂归位后便将我送走” 她将来龙去脉悉数告知,望穿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穆长宁见他一脸平静,不由疑道:“你为何是这个反应?” “那我需要有什么反应?” 望穿摇摇头,“我捋顺了一些记忆,基本上也就猜到啦。” 穆长宁讶然,望穿轻叹道:“我本是一块神石,天生灵智,从生成那日起便被留在昆仑之巅,后来,我被一个名叫姜石年的男人领回了白灵界的七重天,供奉在圣坛之上,日夜吸收着天地精华,直至修出灵体。” “那个叫姜石年的男人,石年丹书的编写人,便是神农。” 这些事,望穿以前曾零零散散地给她提过,这些记忆片段很零碎,有些他自己都拼凑不全,如今随着记忆的逐步完善,却是慢慢理顺了。 “我在他身边待了许多年,认他为主,对他的气息很熟悉,之所以能被你签订契约,是因为你身上那丝神农血脉让我认可,尤其是在经过启灵丹提纯血脉后,这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姜石年,那是望穿曾经的主人。 望穿咧开嘴笑道:“说起来,你既是他的后代,那你还是应该姓姜的。”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穆长宁如今想不起来。 她问道:“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够确定,我并非此界之人。” 望穿轻笑了声:“神农姜氏原是白灵界七重天之主,从通天门关闭后,两界便再无往来,修真界这么多年也就出现你一个有神农血脉的,那算命的又说你并非现世之人,七七八八就猜到了。” “当然,最重要的”望穿忽然顿了顿,道:“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桫椤圣果是个什么东西吗?” 穆长宁点点头。 这东西曾在她的梦境中出现过,只是她从未听说过这样东西,当初问了望穿,他也只说不知。 望穿揉了揉鼻子道:“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呃,这桫椤圣果,是主人神农亲自栽植的桫椤圣树结出的果实,在这世上,桫椤圣树仅有一棵,且十万年结一粒果实,桫椤圣果素有阴阳之分,将之摘下后用精血祭炼,可以做出一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复制体,用以承载魂灵,以至于当本体陨落之时,能够为魂灵找到另一个完美的容身之所而不遭排斥。” 穆长宁一怔。 这岂不相当于给自己造了一个夺舍体? 不,夺舍需要驱逐原主灵魂,再将对方的肉身取而代之,可这桫椤圣果,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自己。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通天之门是关了,但依然留有一条前往异界的途径。”望穿认认真真看着她,“远古创世神的手里掌握着时空的奥义,他们能够凭此穿梭在各个时间空间里,主人的手中恰恰握了其中一部分,而你梦中那片星墟,正是部分时空奥义所化。” 他一字一顿道:“宁宁,你现在的身体,是桫椤圣果。” 是用桫椤圣果,制造出来的另一个躯体。 穆长宁微微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通天门明明紧闭着,她却还能从白灵界下界来,也难怪,明明她的本体留在了那片星墟,可现在的身体,却也承袭了神农的血脉。 “那如果我死了,会回到本体中吗?” 望穿若有所思地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穆长宁闭眸扶额,越来越费解。 她来这里有何意义,不带记忆地从头开始,又是为了什么? 望穿只能摊手,“这些东西就只能问你了,你自己都不清楚,我能有什么办法?” 穆长宁垂下头,“那你呢?你又为何会四分五裂,不是好好地在七重天待着呢吗,怎么会到修真界来?” 望穿给了她一个白眼,“我也就才捋清楚其中一部分而已,别太得寸进尺了。” 他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会四分五裂的具体怎么样他还真不太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那天姜石年披上了戎装铠甲,布下了重重大阵,然后把他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不让他出去。 再后面的片段,却是戛然而止。 穆长宁拍拍他的脑袋,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别看我小,就把我当小孩子” 穆长宁乐了,望穿跟姜石年同时代,真算起来,他的年纪,还真就能当她祖宗了。 她清咳声:“还有件事,是关于通天门的” 望穿大大翻了个白眼,“宁宁,如今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找通天路,我若是知道,你还会在这里待着?只怕早早地便回白灵界去了!” 顿了顿,他摸着下巴道:“不过呢,凡事有因才会有果,通天门是怎么封闭的,若能寻出因由来,对症下药,兴许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第332章 繁海域 这种可能穆长宁也有想过,可这种事还需追溯到上古时期,哪里有那么容易搞清楚前因后果? 两界各自封闭已近数十万年,留下的传承也都早已中断,就算现在跑去问师祖涵熙真尊,只怕他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遥远的事,真正见证过的人,不是死了,便是不在此界,要不便是如望穿这样,不记得了。 “你说远古神的手中掌握着时空奥义,那是否真的能够凭这奥义回到过去?”穆长宁忽然问道。 望穿摊手,“能不能回到过去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他幽幽道:“已经发生的事,那就是发生了,命运的轨迹既定,即便是神,回到了过去,也改变不了未来,至多,就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遍遍地见证某段历史的重复发生而已。” 穆长宁微怔,喃喃念道:“就和轮回台里的甄鼎一样?” 一次又一次地重来,结局却从未得到改变。 望穿摇头长叹:“都是些痴人啊” 穆长宁敛眸,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可知蒲氏一族身上的诅咒是为何?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为寻找天命人奔波,可最后皆都无果,他们究竟是凭的什么认为,天命人是能够打开通天之路的关键?” “人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即便要用读心术,那你也得先找个姓蒲的出来啊!”望穿无语:“不过呢,那些拿算盘的倒还真的有点本事,他们族中的传承肯定是不便与人说的,至于所谓的诅咒” 他略微沉吟,“我只能说,这种累及无数子孙后代的诅咒,定是他们的先辈犯了什么过错,才会受到如此惩罚。” 穆长宁轻揉眉心,望穿见状道:“无论如何,这些事都不足以成为你的负担,你才刚醒,就别费神想太多了,先休息吧。” 他说着转身走出船舱,还顺道带上了门,穆长宁定定看着天花板,长叹了声便蒙头大睡。 一月之后,穆长宁从打坐调息的状态中醒来,元气早已补足,暗伤也基本好全了,长舒了口气便走出船舱。 灵船在海中翻出层层白浪,茫茫大海湛蓝,一望无际,梵珈正在甲板上吹着海风,而望穿则在一边跟她说着什么,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穆长宁不由扶额,望穿这一见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梵珈道友。”穆长宁走上甲板,梵珈也转过身来。 一身红衣随风而摆,妖艳如火。 女子穿红衣,多数会显得娇媚,可梵珈给人的感觉,却没有那种风尘俗世之感,更多的是灵动慧黠,尤其一双妙目,清澈通明。 大约也是她修佛的缘故。 “穆姑娘。”梵珈轻轻颔首。 这艘船并不大,算上他们几个,还有一些舵手船员,总共也就才十来个人,舵手在海上行驶惯了,经验丰富,应对各类突发状况游刃有余,而且船身还是用特殊材质做的,一般海兽不会来袭击,基本能够保证安全。 她这阴差阳错来了海上,事先不曾有任何准备,对神洲大地人生地不熟,在海上飞行又漫无目的,处处不便,能碰到梵珈,也是她运气好了。 “梵珈道友。”穆长宁拱手道:“先时匆忙,还未来得及细问,不知这船是要往何处而去?” 梵珈挑起眉,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启唇缓缓道:“自然是从来处来,又到去处去。” 穆长宁一怔,梵珈“噗嗤”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呢!这船的目的地是繁海域的乾阳岛,大约再走半年便能到了。” 繁海域,乾阳岛 老实说,穆长宁没什么概念。 见她面带茫然,梵珈了然道:“姑娘从大泽而来,恐怕也不是神洲人士,对这些海域大约不了解。” 她取出一副地图递过去,“这是神洲大致总地图,穆姑娘可以先拿去看看。” 穆长宁接过道谢:“多谢梵珈道友。” 望穿也伸出手拉了拉梵珈绣着金色莲纹的袖口,甜笑道:“梵珈姐姐真好。” 面上一派天真,看上去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小稚童。 穆长宁暗暗翻了个白眼,装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梵珈不由好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穆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当时在大泽寻龙渊,与姑娘一道的那位白衣公子在何处?” 梵珈说的是付文轩。 穆长宁微怔,梵珈道:“姑娘莫要多心,只是我看那位公子根骨奇佳,似与佛门有缘,这才有此一问。” 付文轩是菩提法身,修佛的人大约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些不同之处。 穆长宁垂眸道:“之前在寻龙渊出了点意外,我们被冲散了。” “原来如此”梵珈眸光微闪,不再多问,“对了,与姑娘一道的那位公子已经醒了,姑娘不妨过去看看。” 穆长宁微微点头,“多谢。” 她径自去了凌玄英的船舱,轻扣了两下门。 房门自行打开,凌玄英正盘膝坐在床榻上调息,抬眸望了过来,微笑道:“清扬。”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既然醒了,再自行调养便不是大事。 “五哥。”她坐到一边椅子上,“感觉怎么样了?” 凌玄英起身坐到她对面,“再自行调养月余便无大碍。” 穆长宁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谈,说起目前的处境,“我们现在是在东部大洋的神洲海域上,搭了人家的顺风船,这船的目的地是繁海域的乾阳岛,如今我们来也来了,具体往哪处去,等我们到了乾阳岛再另说。” 凌玄英见她神色淡淡,不由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穆长宁抿紧唇,道:“我想尽快回大泽。” 铃兰没有碎,付文轩应该还活着,可如今他们双方分开失联,没有他的明确消息,总是有些担心。 凌玄英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淡薄吐口:“你要回大泽寻龙渊,去找付兄的下落?” 穆长宁并不否认,“铃兰没碎,他很可能还活着,我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安好无恙。” 凌玄英沉默片刻,“清扬,你可是在责怪我当时的做法?” 移形换影术,只能抵换相同数量的人,黄金蛟将第一目标对准了他们三个,而当时那边又只有两个偷蛋贼,舍弃一人是不得已之事。 只要到了那片湖,他就可以带着穆长宁水遁藏身,总比正面应对黄金蛟要多上一线生机的。 但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龙吸水来得猝不及防,他本也以为,大约是要交代在那处了。 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不尽如人意。 凌玄英暗暗摇头,神色凝重:“清扬,这世上有很多无奈,有时候也逼得你不得不做出选择,谁都不是圣人,我也有一己之私,我要救你,就只能放弃付兄。” 穆长宁握拳,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她抬起头,一字一顿,“五哥,我理解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支持。” “这世上凡事都没有规定确切的准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原则,拿我的那一套安放到别人身上没意思,更没必要,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我不想多谈,但至少现在,我只想确定他的安全。” 凌玄英垂眸,微微皱眉,淡声道:“清扬,太重情义,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穆长宁微微一笑,“五哥,我不是无情之人,也不修无情之道。” 凌玄英微抿薄唇,他的唇色极淡,手指轻敲在桌案上,一声塞一声的低沉。 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你想回便回吧,只是繁海域离大泽极远,想要回去没那么简单。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到了神洲,若是付兄安好无恙,兴许也流落到了某处海域岛屿也不一定。” 穆长宁一怔,“我们不是因为龙吸水,被带来了神洲吗?当时付文轩又不在那里,怎么会” 凌玄英看她一眼,“你可知繁海域在何处?” 穆长宁翻出梵珈给的地图,匆匆扫了一眼,不由一愣。 神洲分九大洋,三十六片大海域,这繁海域已经在整片神洲的中部了,离大泽不知数百万里之遥。 凌玄英淡声道:“凭我们的速度,从繁海域御器飞行至大泽,至多也就是七八年光景吧,仅靠龙吸水,还能将我们带来这?” 穆长宁拧紧眉:“是传送阵” 只有触动了某个海底传送阵,他们才会到这里。 寻龙渊的那片深湖俱是高阶蛟龙,哪怕元婴修士也不能说真把那深湖翻个底朝天过,里面存在某个隐藏的远距离传送阵不是没可能。 凌玄英看向她道:“我曾问过梵珈道友,她是靠海滨城的远距离传送阵来的繁海域,节省了许多时间,那种传送阵不多,往往一年才开一次,你若想回大泽,神洲倒也有这种传送阵,最近的便是在落英岛,不过落英岛已经闭岛多年了,另外在幻海域倒是也有一个,多花些灵石买上一个传送位不是难事。” 穆长宁讶然:“你竟然都已经打听好了?” 凌玄英笑笑:“依你的性子,不把这事解决了,就是一块心病,我当然要帮你把路铺好了。” 第333章 鬼眼 她的性子? 穆长宁从来不知道,原来凌玄英还这么了解她的性子但至少有一点他说的确实没错,此事若不解决,她难以心安。 有了大致的定论,穆长宁便直接回了隔壁。 凌玄英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终是摇头轻叹。 穆长宁回房后先是仔细看了一遍手里的地图,地图上对神洲有一个大体的描述,虽不是十分详尽,但她也不至于像一开始似的瞎子一摸黑了。 繁海域属于金沙洋,在神洲的中南部,乾阳岛正是繁海海域中的一个大岛群,从繁海域一路向南,相邻的海域是辉海域,凌玄英所说的落英岛,便是在这片辉海域中。 穿过辉海域,再往东南方向行过一大片广袤的大海,便能到达幻海,而从繁海域去幻海,这辉海域也是必经之地。 穆长宁仔细算了算距离,若是当真从乾阳岛一路往大泽方向飞,不算上种种意外,七八年之内确实到不了,但相较而言,落英岛便近多了。 落英岛这个地方穆长宁曾经了解过,当初为了给望穿炼制变形丹,她也曾各处去寻琼树脂,而这琼树只生长在神洲的落英岛上,只是不知为何,落英岛忽然间对外闭岛,将所有往来中断,以致于没了货源。 后来还是在三甸城的地下黑市里寻到了几块。 当初她还答应了望穿,若是有缘到神洲,定要去落英岛讨一截琼树脂,种到空间里,以后若再需要变形丹,便可以随取随炼。 从落英岛再去幻海,海上航行最少也要一两年,若能就近选择落英岛的远距离传送阵自然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她也就只能去幻海了。 接下来的日子,穆长宁大多数时间都在船舱中调息修炼,偶尔也会出船舱向梵珈取经。 佛修在中土极为少见,穆长宁对佛修知之甚少,与梵珈一番交流,也算是大开眼界的。 梵珈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对着蔚蓝大海长叹一声,好不畅快潇洒。 穆长宁摇头笑叹:“我原以为修佛的都是如俗世间那些比丘和尚一样,戒杀、戒酒、戒盗、戒淫邪、戒妄语” 梵珈哈哈大笑:“这些条条框框的戒律,就是个形式,初初入门的小僧比丘纷纷恪守,不敢逾越,这不是修行,这是执着。” “修佛修的是世间法,是学会放下,这戒律,我既遵得,也可不遵得,便是你说的,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真是妙哉!” 她又大大喝了口酒,眼睛格外清亮,“西天有诸佛,不一而足,你们道修还有三千大道,我们修的佛自然也各不相同。” 穆长宁好奇:“不知梵珈道友修的是什么佛?” “我?”梵珈想了想,轻笑道:“我修逍遥佛,也修自在佛!” 顿了顿,她又是摇头长叹:“真正的逍遥自在,哪这般容易做到?人生有百味,想要出世,必先入世,既舍不掉,又放不下,还忘不了,如何能够圆满?待到来日坐化,佛祖怕也不肯收我,还怪我辱了那方极乐净土呢!” 说的是玩笑话,却也是真心话。 佛修的修行不似道修般吸收灵气,他们既做功德,也感悟人生,参悟佛理。 这东西说起来是个玄妙的过程,有些人灵光一现便能在瞬间顿悟,而有些人却一辈子都参悟不透。 望穿听着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只好百无聊赖地蹲甲板上看海,梵珈深深瞧了他一眼,转过身笑道:“小公子可是穆姑娘的弟弟?” 这段时间望穿早跟梵珈混熟了,穆长宁点点头道:“正是。” 梵珈了然,轻喃道:“这大半年,也不见小公子有何变化。” 穆长宁一怔,连望穿都呆愣片刻。 望穿早已修出灵体,如今他看上去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具体深浅,穆长宁用破妄眼看不出,兴许化神大能能够瞧出些端倪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变化还是挺大的,尤其是修士,受灵气滋养长得便更快,一日两日或许看不出来,可时间一长,细心的人自然会瞧出问题。 穆长宁清咳声道:“我这弟弟,呃,先天不足长不大。” 凡人也有侏儒症,她家望穿就只有这么高个子。 望穿嘴角直抽,心里狂吼:有你这么卖队友的吗? 梵珈微微一笑,“我师父曾去过极东的远海,听他说起过那里有个矮人岛,岛上之人皆都只有稚童模样,却格外聪慧机敏,天赋颇高,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这样的变相夸奖,望穿总算舒坦了。 离登岸只有一月有余,梵珈也问起他们的去向:“前段时日凌公子曾向我打听过附近的传送阵,二位到了乾阳岛可是要往幻海去?” “不错。”穆长宁点点头,“只是不知,能否就近借得落英岛的传送阵一用” 梵珈面色古怪,“落英岛已经闭岛多年了。” “这个我知道”穆长宁想了想,还是问道:“梵珈道友可知,为何落英岛会封闭全岛?” 梵珈笑笑,“许多人都很好奇,具体如何我却是不知了,有传言道,似乎是与赵岛主的一双儿女有关。” 一双儿女? 穆长宁还未来得及细想,忽生异动,灵船二楼的一间船舱中猛地散发出万千金光,那金光温柔灿烂,祥和纯净,穆长宁对这光芒并不陌生。 这是佛光。 “师兄进阶了!”梵珈欣喜道。 那间船舱从穆长宁醒过来起便是紧闭着的,她知道里面有人,只是门口禁制不容许神识探查,如今听梵珈说师兄,穆长宁随即便想到那日在寻龙渊见到的青色佛衣男子。 这番动静不算小,佛光普照,灵船的甲板、船帆、乃至周围的海水,都被染上了金黄色,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淡淡的金芒。 凌玄英从船舱中走出,而船上的船员也俱都朝着二楼的方向看。 梵珈闭上眼,沐浴在佛光下,穆长宁长舒一口气,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佛光消散,船员们还痴痴地望着,船舱门打开,那个身穿青色佛衣的男子款步走出,迎着夕阳晚霞,穆长宁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他堪比电灯泡的光头。 梵珈笑着道喜,“恭喜师兄感悟进阶。” 她给穆长宁几人介绍,“穆姑娘,凌公子,这位是我师兄般若。” “般若道友。” 般若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比起梵珈,他才更像是穆长宁在固有观念印象里的佛修。 凌玄英的目光缓缓落到一边的望穿身上,眼神清人。 他先前也在船上见过望穿了,穆长宁说他们一同流落荒岛,甚是有缘,凌玄英并未细问,只眼下这目光却有些怪异。 望穿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随后哼了声别过头,凌玄英却弯唇轻笑起来。 推着穆长宁走进船舱,望穿关了门道:“等到了乾阳岛,你就不能跟梵珈一起走?” “我们又未必顺道”穆长宁一顿,眯了眼斜睨过去:“怎么,你又看上人家了?”她扶额无奈,“拜托,人家是修佛的,你别去耽误人姑娘家了好不?” 望穿气结,嘴角狠狠一抽,“你,你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他白嫩的小手捂着胸口,“苍天为证,我的心里,可只有一个人!” 穆长宁一愣,指着自己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你少自恋了!”望穿狠狠白她一眼,打死也不说是谁。 穆长宁翻个白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无忧对不对?” 望穿睁大眼,“你怎么” “就你这外貌协会的,看到现在最好看的姑娘,除了无忧还有谁?”最关键的,宫无忧的长相,跟望穿记忆里某个女人十分相似,光这一点,无忧便与别人不同了。 “话说起来,想起来你记忆里那女人是谁了没?为何会跟无忧相貌一模一样?”穆长宁问道。 望穿微垂下头,好半晌才道:“她是创造了我的人。” 用那种惨烈的方式,以自身血肉生祭巨鼎,创造了他,却又把他扔在昆仑之巅不闻不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的母亲。 可他日复一日地等待,只等来了姜石年,未再见过她一面。 望穿不欲多谈,穆长宁也不追问,“言归正传,为什么要我跟梵珈一道走?” “三年后是迦业寺百年一次开法会的时候,梵珈要去听法会,而迦业寺就在幻海,你们正好顺路。”望穿目不斜视。 “只是这样?”穆长宁狐疑,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莫不是,你感应到碎片的下落了?梵珈正是能带着你寻到神石碎片的人?” 来到这离中土大陆数百万里之遥的神洲海域只是个巧合,但若在这个巧合之下,能找回望穿的身体碎片,兴许真是天意。 望穿静静看着她。 “真是啊?”穆长宁一愣。 “具体是不是我暂时不能确定,但我知道梵珈有一点特殊之处。”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她有一双鬼眼。” 第334章 原来真的有大明湖 鬼眼者,可通阴阳。 鬼眼,又称阴阳眼。 相传拥有鬼眼的人能够通灵,亦能够看到许多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生死、苦乐,世间的种种形色,都在他们眼中一一呈现。 鬼眼会自行择主,大多都是先天而成,后天修得的可能性极小,其主人必须心灵纯净,始终如一,但凡此人心生杂恶之念,鬼眼所带来的能力也会逐渐削弱,直至消失,再另觅其主。 关于鬼眼的这些记载,穆长宁曾在宫无忧那里的一册玉简上看到过,当时匆匆扫过,只大致有个印象。鬼眼择主的条件苛刻,在修行过程中能够始终如一更是分外难得。 穆长宁惊叹:“难怪我看梵珈的双眼格外灵动通明,原来那是双鬼眼。” 能够遇上鬼眼之人,她还是很惊讶的。 望穿摇头晃脑道:“你修破妄眼,她天生鬼眼,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缘分?” 穆长宁斜睨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望穿清咳一声,“你知道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就像操线的木偶一样,有线牵引着。” 穆长宁心中一动,“你是说,你现在能看清人与人之间的命运牵连?” “不完全。”望穿摇摇头,“我说过了,因缘这东西是很奇妙的,变化太大,说不准” 他又瞥了她一眼,多年相处的默契,穆长宁隐约能感觉到望穿的欲言又止。 “我怎么觉得你话说到一半,还没有说完呢?” “错觉!”望穿肯定道:“你想多了。” 知道他不想说,穆长宁也就不多问。 望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定定盯着她道:“你从刚才开始就无忧长无忧短的,你们很熟?” 穆长宁微愣,“我没跟你说吗?”她忽然笑道:“你过去闭关的那几年,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啊!” 周围空气忽的一冷,望穿那小眼神飞刀似的嗖嗖嗖直往她身上飞。 穆长宁揶揄笑叹:“果然,缘分这东西,真的很难说啊” 望穿瞪她一眼,甩着小胳膊小腿又跑出船舱了,穆长宁笑着摇摇头没再多管。 看了眼身后紧闭的船舱门,望穿停在原地,拧紧眉喃喃自语:“怎么会没有呢?” 人活在世,身上便注定有着各种各样的牵连,不过多少的区别。 相由心生,观面相可识心性,亦可推测命理。 以他现在的本事,就算是个半吊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准头的,可在他看向穆长宁左手的时候,却没在她的无名指上看到那条牵扯姻缘的红线。 红线每个人都有,不过是看有没有另一端可系之人,有的人注定孤独一生没有姻缘,那红线的另一头就一直空置着,这并不妨碍。 但是没有是个什么鬼? 他知道穆长宁跟别人不太一样,难道桫椤圣果造出的身体还和常人有所不同? 没道理啊。 还是说,以他目前的能力,尚不能完全看透? 望穿站在原地苦恼的时候,穆长宁隔壁的船舱门打开,凌玄英从船舱走出来,望穿瞥了眼正欲下楼,却忽然被叫住:“等等。” 他停下来,转过身,仰头望去:“有事?” 凌玄英笑了笑,蹲下身来,面对面看过去。 幽夜之下,他的目光犹如明珠般璀璨明亮:“你叫望穿?” 望穿上下扫他一眼,点点头。 望穿跟凌玄英的接触并不算多,知道有这么个人,也知道他对穆长宁还算不错,但也就仅限于此再没其他印象了。 凌玄英失笑,喃喃道:“望穿秋水,你是在等谁呢?” 望穿脸色沉下来,“与你何干?” 他盯着凌玄英的眼睛,想看看他心里都在想什么,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倒不是如对着孟扶摇或是温岚一样,读心术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就像隔着一层浓浓的白雾,完全失效,但在面对凌玄英时却是一帆风顺毫无阻隔,他之所以读不出来,只是因为凌玄英此刻脑中通明澄澈,没有在想什么心事。 或者说,他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思绪,让人寻不出破绽。 凌玄英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望穿飞快地躲了过去。 他极有风度地微笑,站起身来,“抱歉,打扰了。” 看着人重新走回船舱,望穿低声嘟囔了一句:“怪人。” 灵船的周围挂着几盏角灯,周围海水翻涌,光纤若隐若现,般若看了眼倚栏凭望的梵珈,不由问道:“师妹,你在想什么?” 梵珈没有回头,只静静看着窗外幽暗深蓝的海水,喃喃道:“师兄,你说,一个人如果只有头顶一盏命灯亮着,是为何故?” 人的身上有三盏命灯,一盏在额头,另外两盏在左右肩膀,如果命灯全灭,那么这个人就是死了。 命灯这东西一般人看不到,唯有拥有鬼眼的通灵之人和鬼修才能看得分明,所以修士常常取一缕元神添入魂灯,以此判断那人是否活着。 般若蹙眉,沉默了半晌淡声说道:“半个死人。” 梵珈“噗嗤”一笑,感慨起来:“这些年见到的人形形色色,还越来越奇怪”她转过身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见到的那个拿琴的姑娘,她额上与双肩的命灯颜色不一样。” 般若单手执礼,唱了句佛偈:“师妹,师父说过,你这鬼眼,是用来看人世疾苦哀乐,领悟大乘佛法的。” 梵珈捡了颊边一缕散落的黑发,不解:“师兄没有鬼眼,这世上千千万万人都没有鬼眼,他们难道不能参佛悟道?” “这是个人因缘际遇。”般若宝相庄严。 梵珈轻叹:“佛说众生平等,众生本不平等。” 般若闭上眼:“有情无情,皆有佛性,皆可成佛。” 梵珈怔愣,半晌无言。 一个月后,海面上看到的船只越来越多,梵珈道:“乾阳岛就要到了。” 穆长宁遥遥便望见一座巨大的岛屿,放开神识一看,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早先便与凌玄英商量妥当,穆长宁问道:“二位道友可是要去幻海?” 梵珈点点头,“百年一度的法会,若是错过实在可惜,穆姑娘若想借用传送阵,迦业寺中便有一个,只是这两年从五湖四海赶往迦业寺听法会的修士颇多,法会结束后必会有修士借用传送阵,而远距离传送阵又需要积攒大量能量,近两年内应该是不会开启了。” 她目光扫过穆长宁的左袖,那串菩提佛珠就是迦业寺所产,这位穆姑娘与寺中颇有些渊源,只要给足灵石,想要借用传送阵并非难事。 穆长宁了然,也就是说,这几年即便是赶着去迦业寺中,也要继续等传送阵积攒够了能量才能发动。 不知道落英岛是否也是如此 凌玄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们兄妹二人来这神洲人生地不熟,若是顺路,不知二位道友可否载我们一程?” 梵珈默了默笑道:“实不相瞒,我与师兄在乾阳岛还有些要事需办,再出发前往幻海,大约要等到半年后,若是二位愿意等半年,一起出发倒是无妨。” 凌玄英拱手致谢:“多谢二位道友。” 般若还礼点头,“便当结个善缘。” 高高的号角声响起,灵船随之靠岸,梵珈挥着手道别:“这里是东码头,半年后西码头见。” 般若和梵珈很快湮没在人群里,穆长宁和凌玄英对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身侧的望穿,道:“先去找个落脚地吧。” 三人问了问方向,一路朝着坊市走去。 乾阳岛是个大岛群,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主岛,自然比其他附属岛还要热闹许多,穆长宁不大清楚神洲的民风和修仙文明和中土是否有太大差距,这些事往后大可以慢慢了解。 坊市在城中心,围着一片大湖而建,先不提这里所出售的东西,让人汗颜的,是这湖的名字。 大明湖,这湖居然叫大明湖! 凌玄英见她一脸莫名,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穆长宁闭了闭眼,“我只是惊讶原来真的有大明湖!” 望穿抿紧唇在一边偷笑,凌玄英好奇道:“有什么故事吗?”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不提现代那赫赫有名的大明湖,她在这个世界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是从丹道盟月桂仙子口中说出来的。 “大约我师父曾与月桂仙子在这大明湖畔相识,当年去天机门参加丹师考核之时,月桂仙子曾让我向师父问好。” 她在中土大泽乃至魔域从没听过有大明湖这个地方,原来是在如此遥远的神洲。 凌玄英也想起来当年在天机门的丹师考核,那个时候还闹出了一点不愉快。 他双眸微眯,淡淡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认出你。” 穆长宁偏过头看他,“五哥,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找我?以前我也问过你,但你从来没给我个解释。” 凌玄英微怔,扬唇笑得爽朗,伸手拍拍她的头,动作流畅地像是早已做过许多遍。 “你是我妹妹,我不找你找谁?” 这话在穆长宁听来便是敷衍了,她摇摇头叹道:“你又不止我一个妹妹。” 说起来,他们两个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 凌玄英但笑不语。 就是因为不止一个,所以才找错了人啊 第335章 咒怨 有些事凌玄英不打算多讲,至少看她现在的样子过得还算不错,他也能基本放心,至于再往后的事,就单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穆长宁眸光微转,轻瞥了他一眼,不由暗叹。 每次问这种问题,最后都无疾而终,又或者是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搪塞了过去人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会硬逼着非要问出个究竟。 坦诚这种事,到底是相对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想被人知道,将心比心,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穆长宁不再放心上,而凌玄英别过头看了眼,又放低视线瞧见一旁的望穿正一脸莫名地盯着自己,弯了唇轻轻一笑,哪怕换来望穿的一个鬼脸,他也丝毫不在意。 鉴于要在这乾阳岛待上半年,三人先在管事处租了两间洞府,随后才在这坊市中随意逛起来。 乾阳岛是繁海域中较为繁华的岛群,岛上之人往往来自五湖四海,穿着打扮各不相同,还有不少女修衣着清凉暴露,走在路上足以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到了陌生的地方,望穿的好奇劲也上来了,当然,他的关注点跟旁人不太一样,光盯着人姑娘家看不停了。 穆长宁干脆给了他一些灵石让他自己逛去,反正这家伙绝不会让自己吃亏,要找自己位置随时感应一下就好,凌玄英瞧了眼竟也没多问。 海域的东西也与中土有着很大差别,两人一路看了过去,倒是发现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穆长宁先去书坊买了些玉简书册,首要的当然是附近几片海域的具体地图,其次是各类海兽图鉴,再有便是这里的地域修仙概括和风土人情志,另外看上了什么杂七杂八有意思的,统统装进了储物袋。 凌玄英在一旁看得好笑,调侃道:“你怎么不干脆把这书坊搬空得了?” 穆长宁摊手,“学到老活到老,这些东西在别处就是想买也未必买得到,不先恶补一下,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穆长宁出手大方,书坊的侍者喜笑颜开,待结算了灵石,便热情地送了二人离去。 凌玄英挑眉,“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准备去这附近的海域磨砺一下了?” “尚有半年时间,在岛上空等多没意思,正好我也想会会这里的海兽。”她倏地一顿,问道:“五哥的伤可是好全了?” 凌玄英点头,“已经好了,不过我仍需要闭关炼制一些东西,就不陪你了。” “一个人也挺好。”穆长宁并不在意,看到一间回春堂,不由一乐,心道这丹道盟果然厉害,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分店都开到这里来了。 她快步走进去,凌玄英默了默失笑摇头。 穆长宁从幼年时期便开始学习炼丹术,到如今已经在此道中浸淫几十年了,一路稳扎稳打,炼制七品丹药早不成问题,兴许也能尝试着炼制八品丹。 然而越是高阶的丹药,材料便越是难以拼凑完全,是以炼制高阶丹药的机会并不多见。 神洲远离中土,在各方面自有它的独到之处,不知道会不会看到什么少见的丹药。 穆长宁目光往货架上扫了过去,先不提各丹药的类别,光是看到它们的价格,她就不由一愣,“居然这么贵!” 普通的金丹期服用的回气丹,售卖一百灵石一颗,用以治疗内伤的回春丹一百五十灵石一颗,诸如最常见的破瘴丹、解毒丹等等二品丹药,都是五十灵石,哪怕最便宜的一品辟谷丹,都需要三十灵石一颗 这价格,几乎是中土的三倍有余! 回春堂的侍者听到她这声感叹,倒也没有心生轻视之意。 一来,对方是位金丹期的前辈,二来,回春堂在灵天大陆各处都有连锁分店,乾阳岛这里的价格比起其他地方,确实是贵上许多的。 “仙子可是远道而来?” 穆长宁微微一愣,侍者解释道:“金沙洋的几大海域中少有灵植生长,即便从别处取来了种子,亦无法培育出灵植,相较而言,唯有落英岛的土地适合种养灵草,从前便是由落英岛向附近海域出售灵植的,然而如今的落英岛对外闭岛,这灵草丹药便只能靠船只从别处大量运送过来了,不仅费时而且费力,不得已才贵了许多。” “原来如此。” 穆长宁了然,神洲广大,交通确实多有不便,若算上这一层因素在,也难怪丹药会这么贵。 不过怎么又是落英岛? 穆长宁问道:“这落英岛究竟怎么了,作为附近海域的传输纽带,为何会切断一切对外的联系?” 侍者不由苦笑:“仙子这问题可就问倒小的了,金沙洋四大海域,辉海域的落英岛原该是此片大洋中最繁华的岛屿群,如今与世隔绝,多少人想知道这里面的奥秘呢。” 他顿了顿,见穆长宁一双清湛的眼睛看着自己,目露好奇之色,不由自主就说了下去,“不过真说起来,倒确实是有几种说法,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这落英岛招惹上了邪祟。” 邪祟? 穆长宁一愣,与凌玄英对视一眼,继续听了下去。 “落英岛赵岛主乃元后修士,有一双天资出众的儿女,与道侣伉俪情深,加之落英岛四海闻名,原是幸福美满,可有一天却突然惹来了祸端” 大约四五十年前,辉海域最繁华的落英岛遭逢巨变。 成片的鲛人群围着岛群对月当歌,歌声凄婉哀怨,声声催人泪下,惹得附近海域的海妖海兽们纷纷响应,整个落英岛群都被各种海兽团团围住,海岛上空风云变色,暗无天日,深海之中,卷起一个又一个滔天巨浪,往岛群扑去。 落英岛的赵岛主及时开启护岛大阵,可那巨浪呼啸,排山倒海,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击着整座岛屿,屋舍被冲垮,人们被冲上高高的浪尖,岛屿被海水淹没 几位元婴修士联手护住了落英岛主岛,可周遭的附属岛屿却大半遭了秧,还有的直接被吞没在海水之下。 海兽们散去了,天空再次放晴,落英岛上原本遍布的灵植一夕枯萎,赵岛主的女儿自此不知所踪,儿子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昔日的繁华之地,如今一片荒芜,赵岛主只得从此闭岛,不问世事。 那侍者声情并茂:“从那以后,每一年的九月初二,这落英岛附近都会有各种海兽聚集,兴风作浪,还能听到各种鬼哭狼嚎声,吓人得很,所有海上航行的船只都自行避开这一时间段,许多人都说是这岛上招惹了什么东西,否则,你说好端端的,怎么灾祸全找上门了呢?” 穆长宁微微一窒,说话的那个侍者猛地被敲了头,看上去是掌柜模样的男修狠狠瞪了那侍者一眼,“又在偷懒!我招你是来做生意的,不是说书的,这么本事,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侍者猛地抱头,“掌柜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穆长宁忙道:“掌柜,是我非要问的,还望你别怪罪。” 那掌柜原也是吓吓人,白了侍者一眼,又一脸和蔼微笑着看向穆长宁和凌玄英,“二位想看些什么?” 穆长宁清咳声,挑了些不常见的丹药买下后便走出回春堂,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那侍者所说的话。 凌玄英瞥她一眼问道:“在想落英岛的事?” 穆长宁轻叹声:“这是为什么呢?” 天降横祸,往往是因为孽障太深,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招惹来这种祸端? 凌玄英沉默了一下,传音道:“兴许是咒怨。” “咒怨?” 这个东西她曾有所耳闻,那是生灵在枉死之后,因为愤怒不甘而产生的一股怨气,在身前居住地经久不散,从而形成了一股黑暗的诅咒之力。 生前的怨恨越大,诅咒之力便会越强。 “什么东西的咒怨,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穆长宁愕然。 凌玄英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缓缓摇头,“具体是什么便不清楚了,从别人处听来的东西,未必做得准。” “不过”他还是拧眉沉吟片刻,“若那个人所说的皆都属实,这股咒怨之力如此庞大,恐怕不止来自一个生灵。而且,这咒怨之力能够引得无数海兽迎合,兴许会是海中之物。” 海中之物? 那极有可能就是海兽了,当然也可能会是其他的生灵。 穆长宁偏过头看了眼凌玄英,他的面容平淡无奇,放在俊男美女扎堆的修真界,实在是极不起眼的一个,可穆长宁总觉得他懂得很多,也不由自主地向他请教。 “五哥,咒怨难道不能解除吗?就像梵珈般若一样,他们既然能够超度亡灵,又为何不能超度这怨念。” 凌玄英无奈看她一眼,“佛修的往生咒是能超度亡灵,可个人的能力到底是有限的,何况凡事有因才有果,这层因若是无解,道行再精深、佛法再无边的佛修,也没法从源头上真正解决问题。” 第336章 红嘴海鸥 超度亡灵、解除咒怨,这事本身便是一件不小的功德。 落英岛忽逢巨变,这事附近几片海域皆都有所耳闻,自然也会有人猜到是咒怨的缘故,而落英岛所在的辉海域和迦业寺所在的幻海也不算相距太远,当真能够轻易解决的话,寺中那群佛修早便争先恐后涌过来了,也不至于至今仍旧闭关封岛。 穆长宁暗暗叹息,若是当真如此,落英岛这条路兴许是真的走不通了。 两人又逛了几家店面,在路过一家小摊贩前时,凌玄英脚步忽然一顿,穆长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地上摆放了许多块大大小小莹白如玉的石头,不由微微一笑:“是安神石。” 安神石是神洲的特产,有安养元神之用,神洲的修士多用它来收养兽魂,而魔域的人若是得到了安神石,则会用它来炼制招魂幡。 当初穆长宁尚未筑基,它还曾在各地寻过安神石,只因紫元诀进阶之时需要用到此物的辅助。再后来,她是在天机门的高级交易会上寻来的,用一颗上品还魂丹,不止换来了安神石,还换了三粒人参果种子。 那个时候凌玄英也在场,如今看到这石头,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当年事。 穆长宁淡笑道:“在中土求而不得的东西,在神洲却比比皆是。” 凌玄英微微点头,有些感慨地叹道:“都差不多五十年了” 五十年,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穆长宁忽然心中一动。 五十年? 五十年前,她在天机门的高级交易会上,用还魂丹换来了安神石,那时的对方是一位筑基初期的女修,再后来,她在三甸城的黑市上用还魂丹换来了琼树脂,而卖家却是同一个女修。 当时她只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这个世上竟有如此惊人的巧合。 安神石和琼树脂,都是神洲的产物。 或者再缩小一下范围,它们都是落英岛的产物。 五十多年前落英岛遭逢大难,那位女修,很可能就是当时从落英岛出来的 “又在想什么?”凌玄英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穆长宁默了默,道:“我记得梵珈道友曾说过,落英岛闭岛与岛主的一双儿女有关,而方才回春堂的那位侍者也说,赵岛主的女儿不知所踪,儿子还成了一个怪物” 她总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旁的事,便别想太多了。”凌玄英摇头轻叹道。 穆长宁默然,微微颔首。 从坊市回到暂住的洞府,凌玄英要暂时闭关炼器,而穆长宁则在房中将买来的一些玉简书册大致翻一遍。 一个月后,她已经基本了解了附近的海域和海兽情况,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去磨砺一番,望穿当然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不为别的,他这一个月早就把乾阳岛的主岛和大多附属岛屿都逛了个遍,也有意去远些的地方再看看。 穆长宁瞧了眼另一侧紧闭的灵气洞府,想了想还是留了张传讯符给凌玄英,然后便带着望穿直接往东码头飞去。 从乾阳岛的主岛往东两万里,有一大片无人岛群,在这片区域中海兽遍布,每天都会有许多修士前往这片岛群上猎杀妖兽,将妖兽的妖丹和身上有价值的材料带回来售卖,那将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神洲海上有许多修士便是以此为生的。 只是无人岛上的妖兽多数都是在五阶以上,有群居的,也有独来独往的,筑基修士若是单独前往猎妖,那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而在那里,能够见到的大多为结丹修士。 无名岛群中的岛屿多如牛毛,穆长宁翻着地图找了找,寻了个不大不小靠内围的小岛,据说那里有一种海兽名为红嘴海鸥,大多在五阶左右,通常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而且鲜少与其他海鸥待在一起,对付起来正合适。 飞行半月后到了这座岛屿,穆长宁放出神识细细感受了一下,附近数百里范围内并没有同阶修士,倒是能感觉到一些高阶妖兽的气息。 她塞给望穿一包瓜子让他到旁边吃边玩去,随后收敛了气息朝着一处海滩走出,一对红嘴海鸥正在海滩边戏水,一只六阶,一只五阶,它们的个头并不算大,羽毛雪白,只有翅尖部分乌黑如墨,利喙鲜红似血,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穆长宁双眼微眯,手中悄悄握起炽虹剑,神识凝为利箭,陡然朝着两只红嘴海鸥的识海刺去。 神识攻击无声无息,锐不可当,可凝神箭带来的强烈气势却是无法抹去的,那红嘴海鸥素又以敏锐著称,居然一刹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猛地蹿起,躲过了这一波攻势。 只是随着紫元诀修习的愈渐深入,神识攻击也不单单停留在元神层面,还能化作实质进行物理攻击。 六阶红嘴海鸥确实反应敏捷迅速,脱离了凝神箭的攻击范畴,可五阶红嘴海鸥却被不幸命中了翅膀,凄厉的惨叫一声,雪白的羽翅染上一片鲜红。 穆长宁微微弯唇,那六阶海鸥一见自己的伴侣受了伤,霎时展翅利啸一声,俯身便朝着穆长宁极速地冲过来。 她扬手一招,绿光大绽,半空猛地出现许多落叶,这些落叶随风飘摇,簌簌而落,看似柔软,实则却片片锋锐,隐含杀机。 那六阶海鸥就穿梭在落叶的间隙中,丝毫不受落叶带来的杀意影响,动作优美矫健,羽翅轻挥,十多道墨色翎羽犹如利箭激射而出。 铮铮铮—— 翎羽打在一面金光闪闪的大山上,发出叮咚脆响,五指山纹丝不动,可山后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六阶海鸥的俯冲之势一顿,猛地回头,只见那女修手中雪白的灵丝闪动,将五阶海鸥捆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先前一切都是虚招,不趁着五阶海鸥受伤逐个击破,难不成还等着它们联手吗? 六阶海鸥尖声啼叫,穆长宁只觉得一刹那风声呼呼,许多道翎羽迎面打来,而头顶电光大亮。 她脚步猛地一挪,缠丝束绑着五阶海鸥高高扬起。 一道臂粗的雷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刚好打在五阶海鸥的身上,海鸥当下被劈得皮开肉绽、焦香四溢,而穆长宁只是执剑斜斩,凛凛剑气便将翎羽一劈两半。 六阶海鸥猛地顿了顿,细小的眼睛中似乎出现某种名为呆滞的情绪。 红嘴海鸥是一种十分忠贞的妖兽,其中一只死了,另外一只也绝不会独活,如今五阶海鸥一死,六阶海鸥也刹那陷入疯狂。 它展翅朝着穆长宁冲过来,羽翅拍打,利喙狠啄,不管不顾毫不留情。 海鸥的速度极快,穆长宁正好拿它练练身法,她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脚下步伐疾而不乱,铮铮铮的碰撞声不断。 炽虹剑身光芒轻闪,因熔铸了摄魂花而产生的夺魄功能开启,灵力通过剑身被一点一滴传送至穆长宁身上。 到后来,海鸥千疮百孔,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掉落在海边岩石上扑腾着身子,没了动静。 第337章 独角鲸 上下牙齿一碰,望穿“咔擦”一声嗑开瓜子,随口吐掉瓜子皮,啧啧叹道:“你这出棒打鸳鸯还真是不留情啊!” 穆长宁面不改色,将两只海鸥收进储物袋,侧眸瞥了眼手臂外侧被海鸥利爪抓破的两道血痕,微微蹙眉。 六阶红嘴海鸥以命相搏,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总有避之不及的时候,被逼急了,它甚至还有自爆的倾向。 一只六阶妖兽的自爆之力,连元婴修士都要小心应对,更遑论是她,必要的时候,以自身为饵徐徐歼之也未尝不可。 穆长宁随手处理了一下伤口,盘膝坐下恢复完灵力后,祭出了鲛绡帕,淡淡瞥向一边的望穿,“还要继续看戏?” “看,怎么不看!”望穿脚尖一点,跟着跳上鲛绡帕,嘿嘿笑道:“走咯!” 穆长宁轻勾唇角,又朝着海岛的另一头飞去。 一个多月后,穆长宁已经熟悉了红嘴海鸥的作战方式,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手段。 红嘴海鸥疾风迅影,哪怕它们处在她的剑域里,也很难预测追上它的身形,尤其是当一对海鸥齐齐上阵时,只会让你觉得眼前黑影重重,稍不留神便被它钻了空子。 吃过一次亏,穆长宁很快就吸取教训,从一开始的刻意追随海鸥的身影,到后来干脆闭上双眼,用五感六识感受它的位置。 心中有慧眼,这方天地间的风吹草动都在感知之中,风烟渐远,心随意动,红嘴海鸥的一举一动都在心中成形,它们飞行带出的轨迹,灵力产生的波动,皆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线,由她牵引。 这是域,有别于使用剑诀时产生的剑之域,这是靠自身感知产生的灵域。 灵域有多大,大到无限大,灵域有多小,小到看不见,有形亦无形,无形胜有形 穆长宁能感悟到灵域,也是因为紫元诀修炼到紫元五重,破妄之眼已有所小成。 紫元诀上还有云,待到灵域成熟到了一定程度,便可开出天眼,天眼之下,万般隐藏虚幻都将现出原形。 这种感悟很奇妙,曾经她只是初步领悟到一点门槛,到如今与红嘴海鸥的对战中体会却是更深,是以她每次寻到红嘴海鸥,都不是急着取它们性命,反而是与它们一边缠斗一边体会领悟。 于是到后来,红嘴海鸥不是死于她的剑下,而是被活脱脱耗死累死的,不仅没有钻了空子伤到她,甚至一圈斗下来,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每次看到红嘴海鸥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海边岩石沙滩上时,望穿都要装模作样地悲天悯人一番,“可怜的海鸥,居然被你这么折腾死!” 穆长宁扔给他一个白眼,“浑身没伤口,刚好可以卖个好价钱。” 随手将一对红嘴海鸥收进储物袋,她如今的储物袋里已经有二十多对这样的海鸥了,而她对灵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感悟,现在可以试着去其他地方转转,再找别的妖兽练练手。 穆长宁扫了一圈手中的地图,目光缓缓落在几座小岛中间的一片暗礁险滩处,这里是重点标注的红色区域,不适宜船只航行,暗礁群中生存着一种名为独角鲸的妖兽。 这独角鲸体型庞大,凶狠勇猛,长着一排尖利的獠牙,而头部的独角更是堪比上品法器,无坚不摧,自然,这独角也是十分高阶的炼器材料,许多修士都会为了这么一支独角来冒险一试。 让穆长宁感兴趣的倒不是独角鲸的角,而是它的鱼骨胶。 七品丹药断续丹,能够接续断去的残肢,当年许玄度在兽潮中自断一臂,便时靠服用这断续丹长出的新胳膊,而在后来的无垠秘境中,凌霄殿的怀柔真人和光明观的致远真人一个缺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也都是服用了断续丹才不至残疾。 断续丹中其他药材倒还好说,真要在中土搜罗也并非搜寻不到,甚至穆长宁手头也七七八八凑得差不多了,只其中一味鱼骨胶,需要用神洲海中独角鲸的鱼骨提炼而出,这却是中土十分罕见的了。 高阶丹药材料难寻,穆长宁很有兴趣炼一炼这断续丹,另一方面也可以领会一下独角鲸的本事。 飞行了两日后,她落在一处露出水面的大岩石上,遥遥看过去,深蓝色的海面平静无波,一片安宁,若不是地图上标注了出来,穆长宁也不会想到这片海面下隐藏着各种暗礁。 望穿眯眼道:“不需要我陪你下去?” “不用。”她缓缓摇头,把霹雳和蛋蛋都放了出来,“你们在岸上把风吧,回头打了鱼,我给你们烤了。” 两只灵兽眼睛一亮,齐齐点头,望穿搬了张小凳子往石头上坐下来,随后不知从哪捞出一根鱼竿,在鱼钩上挂上了一尾小鱼,独坐钓鱼台。 穆长宁纵身一跃跳入水里。 海水咸腥、微冷,穆长宁没有停顿地朝着海水深处游去,平静的水下又是另一番奇景,海藻摇曳,怪石嶙峋,五颜六色的小鱼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察觉到有生人靠近,又慌乱地匆匆避开。 穆长宁顺着海水的流向逐步深入,放开神识探查,那些低阶的妖兽或是弱小的生灵在察觉到这层威压时纷纷逃窜,避入石缝间、泥土里。 直到她顺着水流到达百里之外,海底高高耸立着一丛丛礁石,仿若石林,海水深沉,阳光落下,只有极细微的几缕光线能够到达此处,周围一阵暗黑墨蓝,连海水都仿佛阴冷了许多。 在这种环境下,感知便显得尤为敏锐。 穆长宁悄然放开灵域,屏息凝神,水中气流涌动,出现片刻异常,穆长宁蓦地睁眼,抬腿在一根礁石柱上狠狠蹬了一脚,借着这股冲力极速游开数丈,便见原先的位置猛地出现一只庞然大物,随着“咔擦”一声,那根礁石柱被一股巨力撞断,搅混了一池静水。 这只庞然大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头六阶独角鲸,它头部那根长长的尖角狠狠嵌在石中,只摇摆了一下巨大的脑袋,这坚硬的礁石柱便已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哪来的女娃娃?” 独角鲸定定看了过来,铜铃大的眼睛在幽暗的湖水中泛着隐隐血光,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利齿森白锋锐,带来丝丝腥臭。 那是血腥味这头独角鲸刚刚进完食。 穆长宁没空跟它废话,扬手一挥,数十道亮白色的灼热剑气混着闪闪灵光突至,其中几道更是刁钻地对准了独角鲸的眼睛,独角鲸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大脑袋微微一扬,这数道剑气擦过它光滑的鳞片,带出道道火星,剑气所过之处鳞片俱被焚为虚无,血迹斑斑。 独角鲸愕然,它的鳞片何其坚硬,多少修士的法宝奈它不何,这女修居然一击便让它受了伤,还有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通过伤口涌入体内,这让它这种水生的妖兽很是不适。 独角鲸又惊又怒,刹那便对这个女修警惕忌惮起来,双眼赤红,长尾一摆,张大嘴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水下是独角鲸的主场,它是海底残暴的猎手,也是游泳健将,在水下跟独角鲸比速度比敏捷,她还没这么笨。 穆长宁不躲不闪,扬手一挥,金光灿灿的大山横在跟前,独角鲸的尖角狠狠撞在五指山上。 这股冲力极大,五指山被独角鲸撞开极远,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但独角鲸也被震得脑中一晕,眼冒金星。 趁着独角鲸眩晕的片刻,穆长宁手中灵印翻飞,一道道打了出去:“画地为牢。” 幽暗的深海之地,猛地长出无数藤蔓荆棘,犹如灵活柔韧的海藻,缠上独角鲸庞大的身躯,将它裹成大大蚕茧。 本该生长在陆地上的植物,如今却出现在海底,独角鲸有一瞬不适应,但仅仅片刻之后,它便开始猛烈挣扎起来,藤蔓却越收越紧,狠狠绞紧它的身体。 若是往常,这些藤蔓荆棘绝对伤不了独角鲸,但先时穆长宁用剑气划开了它强悍的鳞片外皮,藤蔓上生长的尖锐毒刺顺着它的扭动深深嵌入肉里,划开一道道口子,毒素缓慢地注入血肉中,一点一滴麻痹它的神经,有黏稠的鲜血顺着幽绿藤蔓淌出来,滴入海水里。 独角鲸挣扎地更加厉害,在它的大力翻滚之下,藤蔓荆棘尽碎,它身上虽有大大小小无数伤口,但却依然勇猛,甚至因为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它的战意杀气更盛。 穆长宁心中轻轻一叹,确实,独角鲸不易对付。 周围的海水一刹那汹涌澎湃,飓风混着海水卷起无数漩涡,穆长宁扔出两根藤蔓缠住礁石柱,才不至于被漩涡卷走,然而这飓风却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身体。 穆长宁将鲛绡帕挡在身前,右手吃力地挥动,一道道剑气朝着风眼打去,独角鲸张开大口一下咬断她用来固定的藤蔓,穆长宁身体飞出的同时,海底忽然白光大亮。 第338章 钓上来的美人鱼 穆长宁被狠狠撞在一根礁石柱上,后背剧痛,胸口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 眼前的海水黏腻浓稠,升起浓浓血气,近乎沸腾。 穆长宁迅速沿着暗礁柱往上游,直到下面的动静淡了,隔着重重海水,看到独角鲸翻着肚皮浑身鲜血淋漓时,她才松一口气,甩出两根藤蔓将独角鲸拖了上来,收入储物袋,这才缓缓浮出水面。 几乎是同一时刻的,这片暗礁险滩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海域是极大的,这一大片无人岛群也不小,岛屿与岛屿之间的距离动辄达到数百里,相遇的可能性并不会太频繁。 来人是一男一女两个金丹修士,男修身穿藏青衣袍,而女子则是一身粉色裙衫。 正耐心钓着鱼的望穿当然察觉到了这两人带来的灵力波动,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 这片险滩中可以落脚的地方并不多,望穿所在这块大岩石恰恰便是其中之一,女子在看到一个白衫小男孩坐在海中大石上时,漂亮的杏眼蓦地瞪圆,惊讶道:“怎么会有小孩子在这里?” 这片无人岛上往来的大多都是金丹修士,连筑基期的都难得一见,更别说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了。 男子也是一愣,扫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传音道:“表妹,你看那孩子身边的灵兽,一只六阶,一只四阶,且我看他神韵清和,气息沉敛,既会在这里,想必是有什么不凡之处的,咱们莫要以貌取人。” 女子恍然,点头赞同,“也对,这世上多得是真人不露相,说不定某些老头子就有偏爱扮成小孩子的怪癖呢。” 指不定这还是个老变态!女子努了努嘴默默想道。 两人虽是在传音,心语却随着读心术一字一句钻入望穿耳里,望穿嘴角狠狠一抽,面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你他妈才是老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女子的目光又落在霹雳跟蛋蛋身上,拉着男子的衣袖问道:“表哥,你看那两只灵兽,都是什么,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神洲多为海兽,中土大陆的妖兽在这里基本见不到,再者通天霹雳虎和蛋蛋又不是常见的妖兽品种,男子就更没头绪了,抓着脑袋摇头:“我也不清楚。” 两人的嘀咕在一阵巨大的水声中被打破。 穆长宁踏着鲛绡帕破水而出,动作显得有些凌乱狼狈,望穿只觉得不对劲,旋即便见从水中猛地窜出几条暗红色的触手,抽打向半空中的穆长宁。 “呀,是八爪鱼!”粉衫女子惊呼。 大约是先前杀了独角鲸,血腥气太重,引来了附近的这条七阶八爪鱼,穆长宁这还没离水呢,便被这条八爪鱼给盯上了。 双方已在水中缠斗了一阵,她先前对付独角鲸时受了点内伤,八爪鱼的品阶又不低,穆长宁废了一番力,堪堪砍了它一根触手,这才得了空跳出水。 然而正是因此,八爪鱼更加愤怒地嘶吼,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巨大的身影暴起,剩余的七根触手在海面啪嗒啪嗒来回蹬着,激起无数水花,身形飞快游移,竟丝毫不比穆长宁使用鲛绡帕飞行来得慢。 幽暗的海面上翻出层层白浪,间或夹杂着八爪鱼吐出的冰凌,还有那长满吸盘的巨型触手来回抽动。 穆长宁咬紧牙,一面催动鲛绡帕来回躲避,一面则挥舞长剑砍刺着那些触手。 霹雳瞪大双眼,爪子在岩石上刨了两下,“嗷呜”一声吼,转头看向一边岿然不动钓着鱼的望穿,疑惑道:“不需要去帮主人吗?” 望穿不急不缓地眨眼,咂了咂嘴:“急什么,先看着,待会儿说不定就有烤鱼吃了。” 蛋蛋眼睛一亮,霹雳也连忙看了过去。 而那两个围观的男女也只是在一边远远观望,不予插手。 穆长宁吞服下一粒培元丹,药力化开为丝丝暖流熨烫过五脏六腑,她扬剑斜斩,轻叱一声,大片流星火雨猛然坠落。 那八爪鱼似乎对这火雨流星十分忌惮,口中“呜呜”了两下,七根触手陡然合抱住躯体,猛地下潜,然而这依旧阻挡不了这剑诀的攻势。 混沌阳火将周围的空气染得炽烈滚烫,水汽蒸腾,而那由绵绵剑意化作的道道流星坠落在海面上,霎时化作无数残光剑影,贴着海水恣意拂肆,横冲直撞,激起千层白浪,搅弄地一方海水浑浊不已。 围观的男女俱都一惊,女子瞪大眼,眸中波光流转,惊叹道:“这是什么法术,竟这般厉害?” 男子也是眉心紧拧,尤其在看到方才穆长宁踏着鲛绡帕灵活地左闪右避时,那身法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穆长宁脸色已经隐隐发白,体内灵力不济,她一手紧握紫魄,一面透过蒙蒙雾气盯着海面,原本幽蓝的海水因为某种墨蓝色的液体,颜色更深几分,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 那是八爪鱼的血液。 可即便如此,她也隐隐有种芒刺在背的直觉。 果然,随着“哗啦”一声,八爪鱼猛地跳起,它的八根触手或是被砍断,或是被混沌阳火灼伤,又或是被剑气切割成一段一段,到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个躯体,和仅有的两根千疮百孔的触手。 八爪鱼瞪向她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巨口一张,一口乌墨吐出,铺天盖地,混合着重重水汽,在头顶汇聚成大片大片的乌云,坠落丝丝缕缕的黑雨。 男子见状一怔:“糟了,这八爪鱼的墨是有剧毒的!” 八爪鱼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似乎是在桀桀狞笑。 穆长宁不慌不忙,冷哼一声,暗红光影一闪而过,她周身骤然燃起重重火墙,墨雨还未靠近火墙,便已被炽烈的温度烤干,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消弭无形。 她又甩手扔出一座金色小山,小山光芒大盛,照着八爪鱼的脑袋便“砰”地一声拍了下去,滔天巨浪翻涌,穆长宁随手结了个结界,踏着鲛绡帕远离,而这掀起的海水又将空中的乌云墨雨尽数溶解吸收了个干净。 看着被拍晕了浮出水面的八爪鱼,穆长宁毫不留情地扔出几根藤蔓把它捆成粽子,一路拖到望穿所在的那块大岩石上,扬手一抡,“砰”一下砸在巨石上,墨蓝色的血花四溅,本来已经有几分清醒的八爪鱼又被砸昏了过去。 砰,砰,砰,又甩了几下,八爪鱼终于一点生命迹象都没了,穆长宁这才拍了拍手往石头上一坐,大口喘息。 那一对男女已经彻底看呆了,望穿悄悄捂脸,无奈道:“宁宁,咱温柔一点,不能这么暴力” 穆长宁吃了粒回气丹,白他一眼,懒得理会。 连续两场战斗,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要不是靠着紫魄里的灵力撑着,这时候她能不能爬回来还是个问题呢。 正准备就地打坐恢复,先前观战的那一男一女忽然走了过来,穆长宁抬眸望去,确定是不认识的,不过看二人通身的气派,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散修。 “这位姑娘。”那男修拱手见礼,道:“敢问姑娘,你可是丹道盟的?” 穆长宁先是一怔,继而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男修见状连忙摆手,解释道:“姑娘莫要见怪,在下百里淳,先前在下是看姑娘的身法与丹道盟月桂仙子颇为相似,这才唐突有此一问。” 百里淳?穆长宁没听说过,她到神洲不久,乾阳岛上认识的人几乎没有,更别说这明显看起来是世家子弟的男修了。 不过,穆长宁所修习的那册轻身功法,确实是月桂仙子所赠,虽说那确实是一部高级功法,但她以为这只是人家偶然得来的,却不想居然是月桂仙子自己也修炼的 “不是。”穆长宁摇头道:“我不是丹道盟的。” 百里淳不由一怔,穆长宁补充道:“我是一名丹师,这轻身功法确实是月桂仙子所授。” 百里淳更惊讶了。 百里淳自个儿也是个丹师,他家中还与丹道盟有着长期的合作往来,也与这位月桂仙子打过一两次交道。 月轮盟主的亲妹妹,自然是傲慢任性些的,倒不是说她难以相处,只是寻常情况下,难有人能够入她的眼。 这女修不是丹道盟中人,却能让月桂仙子如此青睐,还将自身功法亲授? 百里淳的脸上的惊讶之色明显,穆长宁懒得深究,一旁那粉衣女修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她,笑意盈盈:“我叫冉晴,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种自来熟的,穆长宁也冷不下脸,淡淡道:“我姓穆。” “原来是穆姑娘。” 冉晴笑意更甚,还待说什么时,望穿插在岸边的鱼竿忽然剧烈摇晃起来,霹雳惊呼道:“有鱼上钩了!” 穆长宁一愣。之前她去猎妖的时候,望穿就经常坐岸边垂钓,当然,也就是纯粹打发打发时间,从没见他真的钓起来鱼过,如今却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望穿目露惊喜,小手抓住鱼竿,白光流转,猛地一提。 别看他人小,力气可不小。 鱼竿高高扬起,一道黑影从水中蹿起,带出一串晶莹的水花。 众人仰头看去,只看到一条顶着一身海藻的大鱼正甩动着幽蓝的鱼尾,随后,“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嫩白的双臂伸展,扒开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海藻,露出裸露的上半身,那鱼撑着身体爬起来,扬起一张娇俏的人脸,海藻般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身前的春光,而它下半身的鱼尾还浸在海水中,扑腾着水花。 所有人睁大了眼,穆长宁怔怔道:“这是美人鱼?” 第339章 鲛人璎珞 一半人身,一半鱼尾,这确实是印象中的美人鱼没错。 若换成这个世界中专有的名称,这是鲛人。半人半鱼,泣泪成珠、织水为绡的鲛人。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鲛人一族生来七阶,可这条鲛人却只有六阶的修为,而且鲛人是群居妖兽,她可不认为这个地方还存在着鲛人群。 那么很显然,它落单了。 落单的鲛人看到这么多的人类,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道慌乱,随后,穆长宁只感到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隐隐约约似是有阵阵歌声从天边传来,那声音好似响在耳边,凄凄袅袅,如泣如诉,带着莫名的伤悲,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内,随之动容。 鲛人的歌声有着迷惑人心的作用,虚弱的身体禁不住这歌声的召唤,穆长宁也开始有些恍惚,受最后一点清明的驱使,她默念着清心咒,猛地一个激灵醒来。 海还是那片海,周围却静得出奇,只余微冷的海风徐徐吹过。 织幻,这是鲛人的天赋技能。 而眼下正是鲛人织出的幻境。 穆长宁双手紧握成拳,眸光泛起浓浓紫意,找准了一个方向,神识凝箭,找准了一个薄弱地带狠狠刺过去。 这方幻境霎时犹如破碎的镜子四分五裂,那鲛人此刻正被望穿用命运之网五花大绑地扔在岩石上扑腾,至于百里淳和苒晴二人,眼神涣散,立于原地,已然沉入幻境之中。 穆长宁瞥了眼那依旧挣扎着的鲛人,无奈看向望穿:“你可真厉害,随便一钓就钓上来一条鲛人。” 望穿摊开手掌,怪他咯? 鲛人苦着脸,身上绑着的蛛网越收越紧,勒得它裸露的皮肤上泛起道道红痕。 它透过蛛网的间隙看向穆长宁,张口叫道:“姐姐!” 穆长宁一愣,姐姐是个什么鬼? “姐姐,救救我!”鲛人继续叫喊,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穆长宁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鲛人抽着鼻子,“姐姐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穆长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帝女玉。 帝女玉既能隔绝气息,她身上还有什么能被闻出来? “是鲛绡帕。”望穿翻了个白眼说道。 穆长宁刹那恍然,这鲛人一族皆都擅长纺织,而一条鲛人一生只织一匹鲛绡,她方才跟那八爪鱼缠斗时便使了鲛绡帕,这条鲛人竟是被鲛绡帕引来的。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穆长宁可不记得这片海域里有鲛人群的存在。 鲛人的双手扒着蛛网,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这才喃喃说道:“我叫璎珞,是辉海鲛人族的一员,有一次跟着族人出来猎食时离队迷路了” 璎珞先天不足,别的鲛人生来便是七阶妖兽,而它生下来时却是个五阶的病儿,好不容易才修炼到了六阶,附近的海域从没来过,一经迷路便没了主心骨。 鲛人族群间本来也有联络信号,可超过一定范围后,发出的信号便没了回应,它只能四处游荡,直到今日感觉到了鲛绡的气息,这才急着来寻同伴。 璎珞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二人哀声恳求:“求求你们别杀我,我织的绡不好看,我的眼泪不值钱,我的鱼膏也点不了灯” 穆长宁嘴角直抽,她这还没怎么样呢,居然一口气全招了。 确实,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谁若能够猎到一条鲛人,拿去拍卖行,势必会能让人一夜暴富。 可鲛人素来群居,每一条的品阶都不低,而它们又视人修为死敌,想要猎到一头鲛人何其困难,像璎珞这种落单的就更是千年难遇了。 璎珞缩在大网中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雪,眼中已经有了绝望之色。 人修的残暴,它早从族中长辈口中了解到,落到他们手上会有什么下场,璎珞连想都不敢想,可又止不住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画面。 啪嗒啪嗒,两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望穿伸手一招,那泪落到他白嫩的掌心,很快凝成两颗水晶珠子。 穆长宁看了他一眼,望穿瘪瘪嘴,手一招收回了蛛网。 璎珞只觉得浑身一松,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那两人没有其余动作,璎珞霎时跳入海中,幽蓝的长尾摆出一串水花,只浮出一个头来。 穆长宁指了一个方向,道:“辉海域在东南向。” 璎珞一怔,呆愣愣地看着她。 穆长宁轻轻挑眉,“怎么,等着我把你剥皮拆骨,再炼油点灯?” 璎珞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忙噗通一声潜入海水里,远遁而去。 璎珞走后,百里淳和苒晴也先后从幻境中醒来,四下张望。 穆长宁将那条八爪鱼的妖丹和墨囊都剖了出来收好,剩余的肉则分成了一段又一段。 百里淳寻了一圈无果,只好看向穆长宁,问道:“敢问穆姑娘,那鲛人呢?” “跑了。”穆长宁面不改色地淡淡道。 “怎么会跑了?”苒晴瞪大眼,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先时他们被那鲛人的歌声引诱,沉入它织出的幻境里,对外面的一切皆都不知,穆长宁所说是真是假,他们根本无法分辨。 穆长宁不在意地笑笑,“信不信随二位的便,反正它已经不在这了。” 二人俱都一窒,面面相觑。 百里淳拱手,神色坦然道:“穆姑娘莫怪,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先前见姑娘身手不凡,让人心向往之,想请姑娘来府上一叙,畅谈一番,便当交个朋友。” “谢谢,不用。”她站起来,将两只灵兽收回灵兽袋,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就此告辞。” “诶”苒晴还想再说些什么,穆长宁却已经踏上鲛绡帕载着望穿离开了。 “表哥,她还没听我们说什么呢!百里家的邀请,她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了?”苒晴不可思议。 凭百里家的地位,这种邀约,只会让人欣然应允,从未见有人如此怠慢不放心上的。 百里淳沉吟一番,“这位姑娘的法术灵兽都很少见,应该不是附近几片海域之人。” 甚至可能与月桂仙子一样,并非神洲人士。 苒晴攒紧眉,欲言又止:“那鲛人” 百里淳轻叹:“那鲛人只有六阶,它的眼泪没用的” 第340章 黑羽玄夜 百里淳跟苒晴怎么想穆长宁懒得去管,大家萍水相逢,她既没有跟人家结交的念头,也不打算跟他们交恶。 反正璎珞她放都放了,他们若是有本事,就去把人给逮回来,可若是盯着她不放,那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在后来没再看到这两人,她就权当省了桩麻烦事。 又在这片无人岛上待了月余,储物袋中的海兽又多了不少,直到有一天,一道流光飞入手中。 “范围传讯符”穆长宁微一怔。 这种传讯符,能在一定范围内将信送到,她来无人岛磨砺的事,目前也只有跟凌玄英说过。 探入神识细看,传讯符确实是凌玄英送来的,再待扫过内容后,穆长宁眉心不由一蹙。 “怎么了?”望穿出声问道。 “梵珈出事了”穆长宁沉声道:“我们先回去。” 数日之后,乾阳岛的码头上匆匆落下一个碧衣少女,穆长宁也不耽搁,寻了个无人地,直接用土灵珠遁到那临时租赁的洞府前,扣响凌玄英的房门。 “五哥,发生什么事了?” 凌玄英侧身让她进来,缓声说道:“梵珈道友让人给绑走了,般若道友一时没法子,只好来寻我们帮个忙去将梵珈道友解救回来,我想着先前多亏他们二位我们才能安然顺利地到这乾阳岛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确实如此。”穆长宁点点头,又问道:“是谁绑走了梵珈道友,我们又要去哪里救人?” 凌玄英神色复杂:“是落英岛” “这不可能!” 一间客栈的雅间内,百里淳攒眉大喝:“净尘琉璃丹的配方已经基本凑齐了,只差最后一样八阶以上的鲛人眼泪便可开炉炼丹,离之的怪病也能痊愈,何必多此一举!” 般若神色如常,淡淡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百里淳轻叹一声:“般若道友,在下并非不信你所言,梵珈道友下落不明,在下深表遗憾,只这样贸贸然地前往落英岛,即便我百里家与赵家是经年世交,也是兜不住的。” 般若默然片刻,起身施了一礼,“既如此,贫僧便不打扰了。” 百里淳一怔,“般若道友!” 他闭了闭眼,方才叹道:“道友请留步,此事还请容我向族中请示” 这边凌玄英给穆长宁大致解释了一番,穆长宁依然不解,“为何落英岛主要差人去将梵珈掳去?梵珈身上有什么是他们所求的?” 穆长宁头一个想到的,是梵珈的鬼眼。 可鬼眼素来都是自行择主,其主人必须心灵纯净,即便有人能如封奕一般,有办法将梵珈的鬼眼夺去,那鬼眼也绝不会为他们这种人所用的。 凌玄英摇摇头,“具体如何,因涉及某些辛密,般若道友并未与我详说,但凭我的猜测,大约与那落英岛的咒怨有关” 他深深看向穆长宁,幽幽道:“若我没看错,梵珈道友有一双鬼眼。” 穆长宁怔然,袖下手微微一紧。 她确实没想到,梵珈有鬼眼的事,连凌玄英也看出来了。 “再过半年,会有一场月蚀,月蚀之日,正是阴气最重之时,也势必会是咒怨最深之日。” 穆长宁愕然,“月蚀?” 诚然,她根本不知道半年后还会有月蚀这回事。 “五哥懂得观星之术?” 凌玄英微微颔首,“略通皮毛,仅能用来推算天文节气。” 穆长宁沉默未语,凌玄英继续说道:“咒怨既然无法解除超度,那便只有只有转移一条途径。咒怨乃死灵怨念所生,鬼眼者既可通阴阳,自然也有办法将怨念引至己身。” “引至己身”穆长宁喃喃念道,忽觉心中一凉:“然后呢?抹杀吗?给那怨念找个合适的肉身,随后一起抹杀?” 凌玄英没再开口,却也是默认。 穆长宁冷笑,“确实,真像是某些人能做出来的事。” 比起一片岛屿的复兴,梵珈的一条人命,可不显得渺小微弱? 此事原与她没多大关系,但既然先前承了梵珈般若的情,如今人家再开这个口,能帮自然要帮。 “可是即刻便前往落英岛?可落英岛既已封岛,要如何破开那封岛大阵,再将梵珈道友带出来?何况那落英岛主更是元后修士,从他手下抢人,谈何容易?若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又该当如何?” 摆在眼前的,是一个又一个难题。 凌玄英点点头,“怨念上身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远没这般容易,梵珈道友暂时还是安全的,而般若道友已经联系了他们的师尊智元禅师,禅师会尽快赶来,至于那封岛大阵,也并非完全封闭,每隔一段时间,乾阳岛百里家都会往落英岛上运送物资,若有百里家的信物,便可设法混入落英岛。” 百里家 穆长宁神色莫名,百里这个姓氏可不常见,不会跟她原先在无人岛群遇上的那百里淳有何关系吧? 见她目露茫然,凌玄英失笑道:“这百里家是乾阳岛上最大的修仙家族,百里家的族长,与落英岛主乃是莫逆之交。” “原来如此” “大约这几日,便会有回音了,你刚回来,先去休息吧。”凌玄英看她一眼,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一样东西出来,“这黑羽玄夜你先拿去。” 他手里的是一片黑色翎羽,翎羽的四周嵌着淡淡的银丝,看着很是精致。 穆长宁一愣,凌玄英已经将黑羽玄夜放到她手里,“材料有限,暂时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穆长宁怔了好一会方才恍然:“你这段时间闭关,难道就是为了炼制这样东西?” 凌玄英淡淡一笑,并不否认,“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蓦地有种莫名之感。 凌玄英看得好笑,“难道就这般轻易感动了?” 若有一人对她这样好,总会有些许动容的。 凌玄英却忽然正色,沉声说道:“清扬,还是那句话,太重情义,未必是件好事。” 穆长宁回房后,拿着那片黑羽玄夜呆坐了片刻,望穿将翎羽拿过去端详,随后又给她重新扔了回去,“看不出来,姓凌的小子炼器炼得还不错。” “是啊,我从不知道原来五哥炼器这般好” 手上的黑羽玄夜还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小巧而精美。 而她总觉得,凌玄英愈发得让人琢磨不透。 望穿瘪瘪嘴轻声嘟囔:“确实不简单。” 穆长宁看他一眼,望穿耸耸肩跑一边去了,她暗叹声,开始祭炼这片黑羽玄夜。 三日之后,被灵力裹得密不透风的翎羽忽然化作一道乌黑色流光,钻入她的手心,再然后,便见右手腕部细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片黑色银边的翎羽,像是一块刺青刺在上头,每一丝的纹路都分外清晰。 细细感受一下,这黑羽玄夜是一样很实用的辅助型法宝,里头囊括了数个细小的法阵,速度增幅、力量增幅、防御增幅、攻击增幅。 使用相同的招式,若是在黑羽玄夜的辅助下,威力便将更甚一筹,最强增幅能够翻倍,当然,相应的灵力消耗也会有所增加,但在必要的时候,把握准了时机,一击的效果若能达到两击的威力之和,往往会省去很多事。 另有一点的,上头还刻录了醒神清心的法阵,必要的时候,能够维持神台清明,不被蛊惑所侵扰。 确实是极合适的东西。 为了表示感谢,穆长宁另送了他一瓶金丹期服用的血灵丹,凌玄英挑了半晌的眉毛,失笑摇头。 又过了两日,他们收到般若传来的讯息,前往乾阳岛的西码头会和。 码头上停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船,与原先所料无差,那日在无人岛碰到的百里淳,确实是百里家的人,而且不仅仅是百里淳,包括苒晴也在。 “这世界真是小,穆姑娘,又见面了。”短暂的惊讶过后,百里淳笑着打过招呼,彬彬有礼。 穆长宁微微颔首,没再多耽搁,一行人迅速上了货船启航。 因着是运送物资的货船,除了代表百里家的百里淳和苒晴,其余的都只是金丹期以下的船员和水手,而从乾阳岛至落英岛,全速行驶,满打满算怎么也要三月,这期间还未必能保证会不会有其他什么意外,只能分秒必争。 般若看上去虽镇定自若,可看他拨动佛珠的频率,焉知他内心是不是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 最耐人寻味的还是百里家的态度,说他们与赵岛主素来交好,可此刻却也不徇私,帮着般若一起混入落英岛,说不定关键时刻还会帮着将梵珈一道带走。 光凭般若一人,怕是无法被卖这么个大面子,大约也是因为他们的师父。 穆长宁对神洲不甚熟悉,那智元禅师的法号,她从未有所耳闻,想来大约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趁着在海上航行的功夫,穆长宁炼了两炉丹,将先前在无人岛猎到的独角鲸剥皮拆骨,炼出鱼骨胶,随后又混着之前收集的七七八八的药材炼制起了断续丹。 第341章 海妖 七品丹药穆长宁并不是头一回炼,有过曾经炼制的经验,再加上如今她的神识灵力都远超从前,便更加得心应手。 大半个月后,随着最后一道印诀的打入,丹炉盖开启,热气蒸腾间,五枚断续丹先后飞入玉瓶之中。 至此,他们在海上已经行驶了一月有余,穆长宁调息了一阵后收了阵法,正想出船舱看看,冷不防撞上百里淳正站在船舱门前。 两人都是一怔,百里淳反应过来便见礼道:“穆姑娘。” 他恰到好处地微微一笑,“适才在下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丹香,这才想着出门来看看,发现竟是从穆姑娘房中传出的,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这货船的各船舱中都有阵法防护,但也只是基础阵法,穆长宁在房中炼丹,还会额外布上几重法阵,只是到了七品丹药,出丹时的丹香浓郁,经久不散,即便如今已经淡了许多,内行人还是一闻就能闻出来。 穆长宁微微颔首,百里淳犹豫嗫嚅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穆姑娘,在下不才,也是名丹师,先前闻那丹香馥郁,清远绵长,少说也该有六品,可这丹香奇特,乃在下生平仅见,不知可否请教,姑娘方才所炼是何丹药。” 百里淳知晓自己这问题过分了,说起来,这也算是人家的隐私,可他心中实在好奇得厉害,像是有猫爪一遍遍挠似的,只好双眼发亮,紧盯着她不放。 这样的神情很是熟悉,穆长宁自己在看到以前从未见过的丹方或是有幸得见大师炼丹时,也是这样的渴求向往。 都是对一技执着坚定之人,她多多少少会有些共鸣。 也不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穆长宁微抿薄唇,淡淡道:“是断续丹。” “断续丹”百里淳喃喃念了两遍,忽然瞪大眼浑身一震:“可是能够接续断肢、重塑筋骨的七品丹药,断续丹?”他刹那恍然,“难怪,难怪那日能在无人岛群上见到姑娘,想必穆姑娘定是在猎独角鲸吧!” 百里淳确实是内里行家,光听断续丹的名称,便能说出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味主药。 这时百里淳看向她的目光又换了个样。 能够炼制七品丹,那么,她起码也是一位七阶丹师,这个世上丹师本来便少,高阶丹师就更加凤毛麟角了,金丹初期的七阶丹师,实力还如此出色的,不是说没有,但真的太少见了!整个丹道盟中也未必能挖掘出一个两个,难怪连丹道盟的月桂仙子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让百里淳愈发好奇,这位穆姑娘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穆长宁不欲多谈这个问题,只问道:“如今到哪了?” 百里淳回过神来,笑吟吟道:“已经进入辉海域了,若是一切顺利,大约再过一月,便可抵达落英岛范围。” 穆长宁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按着她的计划,本来是要在几月后出发去幻海的,辉海域是去幻海的必经之路,临时碰上这事,其实算不上耽搁。 只是眼下这落英岛一行,未必能够顺利。 穆长宁默了默问道:“百里道友,关于落英岛一事,不知道友有何计划?” 百里淳嘿嘿笑道:“穆姑娘难道不请我进去后再行详谈吗?” 穆长宁道了声“失礼”,将人迎进屋内。 望穿素来跟她在一个船舱里,只是他坐不住,便时常跑到甲板上去,如今船舱中便只剩了她一人。 屋内残余的丹香更加浓郁,百里淳深吸了一口气,坐下说起来:“姑娘想必对落英岛有所耳闻,关于落英岛没落的具体原由,在下并不十分清楚,百里家与赵家乃是世交,在下与岛主公子赵离之也是自幼相识,然而五十多年前,离之忽然生了怪病,岛主遍寻医修无法根治,还是后来,迦业寺的千方禅师说,离之这是阴邪入体,若能有净尘琉璃丹,便可痊愈。” “净尘琉璃丹?”穆长宁背过许多丹方,但却是第一回听说这种丹药。 石年丹书已经相当齐全,但这并不代表上头录入了世上所有的丹方,忙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百里淳见状暗笑,缓缓道来:“净尘琉璃丹是一样佛家的丹药,穆姑娘修道,没听过很正常。这些年赵岛主一直在搜罗此药的药材,百里家与丹道盟交情不错,也帮着收集药材,如今已经基本凑齐了,只差最后一味,八阶以上的鲛人眼泪。” 穆长宁一愣,蓦地想到了璎珞,她手里倒是有璎珞的眼泪,但璎珞只有六阶,它的眼泪并不合适。 用鲛人的眼泪炼丹,听起来确实很奇怪,毕竟鲛人的眼泪没有任何药性。 但若说它没有用处,那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鲛人一族擅长织幻,这事所有修士都知道,越是高阶的鲛人,织出的幻境便愈加真实,让人难辨真假,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鲛人天赋技能是织幻,而它们眼泪的作用,恰恰便是破幻。 只要将鲛人的眼泪滴入修士的眼中,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识破幻象,越是高阶的鲛人,它们的眼泪效果便越强,这也是鲛人泪万金难求的原因。 说实话,璎珞的眼泪对她修习破妄眼确实有一定助益,尤其是在紫元诀进阶的时候,更能事半功倍,只是如今她尚未到达紫元六重的临界点,又一直在外漂泊,这鲛人泪自然是放在一边。 穆长宁心底闪过一瞬疑惑,百里淳继续道:“般若道友与梵珈道友的师尊智元禅师乃是得道高僧,家中族长曾受禅师点拨,承其恩惠,至于赵岛主将人掳去是为何意,在下着实不大清楚,在下曾向族中请示,族长也只是让在下尽量配合,去探探消息,若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便尽力帮衬。” 暗中行事,徐徐图之。 这是他们的打算。 对于百里淳所说的毫不知情,穆长宁不置可否,只是梵珈有鬼眼这件事,确实不便让太多人知晓。 接下来一个月,百里淳有空便往她这里跑。 他金丹中期,又是一名六阶丹师,对于同为丹师的穆长宁便觉格外亲切,还时不时与她探讨炼丹之道,倒也有一番别样的收获。 这一日深夜,正在房中打坐的穆长宁忽然听闻一声嘹亮的号角,与望穿各自对视一眼,忙走出船舱去探个究竟。 船上的人大多聚集在了甲板上,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船上的角灯火光摇曳,投下昏黄灯影,船外海浪汹涌,货船在浪潮间起起伏伏,一些低阶的船员水手都要牢牢抓着栏杆才不至于东倒西歪。 “发生什么事了?”苒晴睁大眼,茫然四顾。 般若与百里淳脸色齐齐一变,暗道一声不妙,百里淳大喝一声:“开启防御大阵!” 一白一黄的双层防护罩堆叠起来,暗夜咸湿的海风更添几分阴冷的腥味,浪潮愈急,水花越大。 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在防护罩上,防护罩的灵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暗淡了少许,船身猛地剧烈抖动起来。 “表哥,到底怎么了!”苒晴稳住身子,抓着百里淳的袖子连声问道。 百里淳神色凝重,“怕是海妖出没了” 辉海域在近几十年内便没有太平过,每年到了九月初二,这附近总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海妖聚集,风起云涌可这分明还没到时间呢,怎么也碰上这等倒霉事? 苒晴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白,泛起浓浓的不安。 这股不安像是会传染一般,气氛一时压抑,船上那些金丹以下的船员,各个面如菜色。 百里淳在关键时候还是杀伐果断的,当即下令道:“不要慌!稳住船只,极速航行!”又看向其他几人,“各位,不知可有擅长阵法的,帮忙加固一下这船的防护大阵?” 凌玄英和穆长宁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拿出数十根阵柱阵旗,分了一半给穆长宁,二人当即在这船周围布起阵来。 手中的指诀一道接着一道打出,货船周身刹那升起无数灵丝,灵丝交织缠绕到一处,结成一张灵光闪烁的巨网,犹如一只倒扣的大碗般轰然落下,随后又是如法炮制,三重大网一重接着一重地落下,将整座货船围绕地密不透风。 百里淳大感惊讶,他原以为穆长宁仅仅是一个高阶丹师,却不想,她的阵法竟也如此出色。 而这时,般若周身佛光闪耀,全身沐浴在金色柔光之下,手中打出万千手印,每一个手印都落在方才二人所编织大网的结点之上,阵法霎时更加牢靠。 随着一声佛偈,心头烦躁一扫而空,众人只觉得心中莫名一定。 百里淳长舒一口气,凝重道:“各位,待会儿会出现什么我也不敢保证,诸位多加小心。” 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不一会儿便落下倾盆大雨。 暗夜里,一艘货船在浪尖飘摇浮沉,灯火明明灭灭,好似随时都要被这墨蓝色的海水吞没。 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落在船身上,穆长宁和凌玄英二人手中灵决不停歇地打入,尽力维持着阵法。 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悠扬的歌声。 歌声哀婉,听得人心头惆怅,愁绪满肠。 苒晴蹲下身子紧紧捂住耳朵。 常年在海上航行的舵手都知道,遇上了勾魂的海妖,极少能有安然无恙回去的。 般若双手合十,闭眸诵念起经文,经文犹如实质,化作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梵文,悠悠扬从口中吐出。 歌声混着诵念之声钻入耳里,只听得人眩晕难当。 渐渐地,歌声愈发响亮,盖过了经文声,低阶的船员们受不住地哀嚎,躺倒在地,抱头嘶吼,更有的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没了掌舵人,船只只能随波逐流。 若此刻有人在空中俯瞰,便会发现,海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货船此刻正顺着波浪离那漩涡越来越近。 穆长宁手微微一抖,右腕上的黑羽玄色银光一闪,脑中顿时清明几分,连忙压下心头烦躁。 一排高高的海浪冲过来,百里淳祭出金色长剑,对着海潮凌空劈去。 劈开一重,又有另一重接踵而来。 望穿眉头大皱,朝着海浪打去一道手印,手印所过之处,浪潮刹那退避。 砰! 船底受到一阵不知名的攻击,船上所有人东倒西歪,这刹那的恍惚,防护大阵光芒一暗,又是一道惊雷凌空劈下。 电网附到阵法之上,噼里啪啦激起无数电光火花,穆长宁与凌玄英同时吐出一口血,脸色刹那惨白。 “宁宁!” 望穿手中掌印一刻不停,可防护阵法已破,船上很快渗水,犹如孤叶飘零无依。 又是几排巨浪拍下,天地一片暗淡。 云空之上闪过几道雷光,一刹那的光明之下,只看到海面波涛汹涌,浩浩汤汤。 而那飘零的孤舟,早已不见踪影。 第342章 水晶宫中人 高阶的大能修士,往往有着移山填海的本事。 诚然,以穆长宁如今的能力,在面对自然时,依然可敬可畏,毫无反手之力。 巨浪将货船淹没,冰凉的海水倒灌,一刹那仿佛置身深渊,又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扯着她往更深的海底吸去。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隐约间像是听到了凌玄英的惊呼。凌玄英变幻出了许多藤蔓想要拉住她,却终究还是受到海浪的影响,偏了方向。 只有不断地坠落,又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穆长宁从一阵眩晕中睁开眼。 阴冷的海底,没有想象中的幽暗,周围是一大片高高的红珊瑚,各色游鱼在珊瑚丛间游戏,美轮美奂。 穆长宁一时怔忪,茫然四顾,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再想放开神识探查时,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霎时反弹回来。 到了这样一个陌生又奇怪的环境,她不敢放松,一面执剑,一面在珊瑚树丛间寻找出路。 脚下踩着松软的泥沙,其间散落着各色贝壳和鹅卵石,这里的海水仿佛静止了一般,感觉不到丝毫流向,倒是光线明亮,像是从一个地方投射过来的一般。 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穆长宁只好朝着光的来向去碰碰运气。 走了大约一日后,眼前忽的光芒大盛,入目的是一座水晶宫殿,宫殿周围布着阵法,流水不进,高高的阶梯旁坐落着无数水晶宫灯,将整座宫殿衬得流光溢彩,一路指引着通往大殿。 仿佛有一股奇妙的牵引在将人引向殿内,穆长宁稳住心神,攥紧手中长剑,一步一缓地朝着水晶宫中走去。 步入结界范围,身后的海水也在一刹那隔绝在外。 不知从哪儿冒出两只巨型海马,她刚提起剑,却发现全身的灵力都好似凝滞一般,调用不得,而那海马也无恶意,朝着她微微颔首,转身便为她引路。 穆长宁略一沉吟,便随着这两只海马一步步走入大殿。 殿门大开,其内富丽堂皇,珍馐美馔,酣歌恒舞,管弦齐鸣,好不热闹。 虾兵蟹将,鼋帅夜叉,真给人一种自己正置身东海龙宫的错觉。 穆长宁被眼前之景晃得眼花缭乱,这时又有舞女上前拉着她入座,她一把挥开那人,干脆闭上双眼,沉下心神。 耳边的歌舞声渐行渐远,到最后归为一片沉寂,再睁眼时,除却空旷的大殿,哪还有什么龙宫盛宴? “什么邪门地方”穆长宁心中纳闷,却更加地戒备小心起来。 她从正殿往偏殿走去,一路上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珊瑚珠贝随处可见,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穆长宁只微微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不再多看。 倒不是她有多清高,真能视金钱如粪土,毕竟在这世上,谁又会嫌钱多? 只是这种地方的东西,拿不拿得出去还两说,麻烦的是碰了其中一样后,反倒触及什么机关,引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现在不能动用灵力,一切自当小心为妙。 一路走到内殿,门前挂了一串珠帘,穆长宁将珠帘微微挑开,珠贝相击时犹如高山流水,清脆悦耳。 内殿之中只放了一只巨大的贝壳,粉色的贝壳足以容下一人大小,穆长宁也不由怀疑起来,这贝壳中是不是真藏了个人。 临到贝壳跟前,那扇贝忽然一动,她猛的后退两步,便见扇贝忽然大开,一角绣了兰草图案的白色衣袍闯入视线。 再然后,一俊美无双的男子从贝壳中悠悠然坐起,修长白净的右手搭在贝壳边沿,似笑非笑朝她望了过来。 “你付文轩?” 穆长宁先是一愣,继而便是一喜,“你没事!” 先前在寻龙渊失散,她跟凌玄英误入神洲,失去了有关他的所有消息,她赶着从神洲回到大泽,便是要确定他没事,可穆长宁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地方遇上付文轩! “我能有什么事?” 付文轩勾唇轻笑,一双明眸熠熠生辉,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穆长宁上前两步,上上下下扫了他两眼,见他精神状态都不错,又不由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付文轩缓声轻叹,伸出手拉过她的腕子,冷不丁地用力一带。 两副身体刹那一同跌入贝壳之中,女上男下,却没有意想中的暧昧贴合。 穆长宁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执剑抵住他的咽喉。 这身体的力量犹在,肉身强度仍在,就算不能用灵力,她也能近身肉搏。 “你这是做什么?”穆长宁皱眉冷声问道。 付文轩高高扬起眉,“还能做什么?” 他不顾脖颈上驾着的利剑,执起她颊边散落的一缕黑发,细细把玩。 “阿宁,我很想你。”男人的声音低沉轻柔,干燥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清雅吐息落在耳畔,酥酥痒痒。 穆长宁眉头皱得更紧。 “你和凌兄二人,将我留在寻龙渊便跑了,可有想过我什么感受?” “阿宁,你不是一向很有原则吗?” 付文轩目光愈发温柔似水,唇畔笑意浅浅,“你知道的,我那么信你”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低哑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落于心头,深沉凝重。 穆长宁只定定看着他。 视线里,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愈渐模糊,本该有的清俊面貌,也换了副模样。 “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古井无波, 付文轩顺势移开她手中长剑,微微一笑,“留下来,陪着我。” 伸去抚摸她面颊的手生生顿在半途,穆长宁轻叹一声,从贝壳里爬了出来。 付文轩也只是不动声色看过去。 “该有的解释,我一样都不会少,但不是对你。”那个“你”字语气格外加重,她平静说道:“不用伪装成他的模样,我知道,你不是他,海妖。” 最后两个字落下,贝壳中的付文轩彻彻底底变了一副面貌,那也是个唇红齿白的貌美少年郎,有着一头湛蓝的头发,和一双宝石蓝色清澈透亮的眼睛。 海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何况这还是一只八阶以上的海妖。 海妖从贝壳中坐起,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目光若有似无瞥了眼她的左手。 “什么时候发现的?”海妖的声音听上去极有磁性,又让人恍惚了一下。 穆长宁静心凝神,缓缓摇头,“他不会如你一般不尊重。” “不尊重?”海妖喃喃念道,噗嗤一声笑,意味深长道:“奇怪的人类” 他伸手一挥,内殿中忽然出现一个侧门,“你走吧。” 穆长宁微微拱手,朝着那扇门走去,白光闪过,内殿又恢复了一片安宁。 “没有姻缘线?”海妖乐呵呵地摇头,重新躺回贝壳里,“谁这么缺德啊” 后面的声音几不可闻,穆长宁自是不可能听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彻底恢复之前,只有绵绵不断的经文声传入耳里。 睁开双眼,只看到凌玄英和望穿大眼瞪小眼,而般若则在一旁敲着木鱼诵经。 “清扬!” “宁宁!” 凌玄英和望穿同时看过来,穆长宁微微点头,“我没事。” 她看了眼四周,沉没的货船就在远处,早已四分五裂,除却他们几个金丹修士,其他船员无一生还,而百里淳和苒晴还在昏迷之中,面色或悲或喜,或苦或乐,不知都经历了什么。 “般若道友一直在这里诵经?”穆长宁轻声问道。 凌玄英微微点头,“突生意外,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都没能幸免于难,般若道友在念往生咒。”他又看了眼昏迷中的百里淳和苒晴,“他们两个也昏睡两日了,不知何时能醒。” 穆长宁知道,他们是沉浸在了海妖的蛊惑里,若能破解,他们自会顺利醒来,可若破不掉,便会在这蛊惑中,耗尽心力而亡。 先前在船上消耗颇大,穆长宁便在原地调理,等完全恢复了,再另寻离开海底的出路。 又过了两日,百里淳终于猛然惊醒,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精神相当虚弱,他扫视了一圈微微点头,一看身侧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苒晴,又是一惊:“表妹!” 可无论他怎么喊,苒晴就是没有反应,反倒脸色已经隐隐泛青。 穆长宁轻蹙娥眉,拿出一瓶杨枝甘露给她灌了进去,般若也在一旁念起佛经,半个时辰后,苒晴终于喘息着醒来,全身虚软。 百里淳给她喂了两粒丹药,朝着二人点头致谢:“多谢二位道友。” 停歇了几日后,几人一道在海底游走,方位不明,他们便只能一点点慢慢摸索,海中多妖兽,海底的高阶海兽不在少数,但合他们几人之力,也能够应对。 直到到了一片珊瑚丛,穆长宁面色陡然变得古怪起来,这珊瑚丛与她先前走过的竟十分相似,只是走到尽头时,却没有所谓的水晶宫,只有一只巨型八阶水母和一群海夜叉。 第343章 鲛绡的主人 海夜叉这种东西,他们这一路上也不是头一回碰到了,这玩意虽说长相凶神恶煞,但真打起来倒还不是很麻烦,不过那么大一只七彩水母王,确实是许多人生平仅见。 在见到这只八阶水母王时,众人脸色不约而同地一变。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是般若,金丹后期,然而般若因为修佛,一路上也只是帮忙搭把手,从不杀生,由面对八阶的海兽,实在没什么胜算。 自始至终袖手旁观的望穿终于沉下脸色,凝声说道:“水母王交给我,你们先去收拾那群小喽啰。” 穆长宁和凌玄英不疑有他,般若微微看了望穿一眼,却是百里淳和苒晴睁大眼不可思议。 “你你来?”苒晴呆呆地问。 纵然知道望穿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只是个小孩子,可他们也没见过他真正出手时是什么样的,惊讶过后便是怀疑。 望穿扬起脸白她一眼,“要不你来?” 对于漂亮小姑娘,望穿一向都是怜香惜玉的,不过这货到底还记得当初在无人岛,苒晴说他是老变态的事。 他一向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的记仇。 苒晴无话可说,那水母王游动着七彩缤纷的触手,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的冷冷笑道:“谁来都一样!” 海水忽然犹如沸腾一般冒起无数泡泡,这些泡泡非但没有给人滚烫的感觉,反而格外的冰寒刺骨,百里淳惊愕发现,自己用避水咒专门辟开的一块区域边界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绿意,正幽幽泛着冷光。 “大家小心,这水母王有毒!”百里淳大喝一声。 穆长宁并不意外,光是看这水母王身上的颜色就已经猜到了。 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 望穿猛地抬手,双手并刀,凌空劈去。 那些涌动的泡泡和粼粼水纹都被斩向两侧,而他白嫩小巧的指尖微微一弹,一抹绿意霎时落入海底泥沙之中,海中出现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大树散发着澄碧色的青光,以及强烈的生命气息。 那青光犹如无数青沙坠落,堆积形成一个碧色大碗罩,兜头便将几人罩在其中。 水母王的泡泡和毒素通通被隔绝在大碗罩外。 百里淳及苒晴几人都惊呆了,望穿只露了这一手,便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心中蓦地一定。 水母王却不干了,厉声尖叫,千万条触手齐齐挥舞,搅弄地一方海水波涛汹涌,绿意更浓。 无数海夜叉涌了过来,一行人哪还有什么犹豫,各显神通齐上阵。 大碗罩内,各色灵光漫天飞舞,法术法宝铺天盖地,海夜叉幽蓝的血液流了一地,带来特有的腥味。 水母王被望穿逼得屡屡败退,又见海夜叉死伤无数,霎时更加疯狂,七彩的身体微微摇摆,那些斑斓的颜色刹那隐去,整个身体都好像融化在了海水里,不见踪影。 望穿凝起眉,生命之树自发结出一个青光屏障,落在他的周身,他取出一面明镜,正是罗刹洞的轮回台。 随着他猛一扬手,轮回台高高置于半空,一道灵诀打入,轮回台金光大盛。 万道金芒齐齐落下,海水也被染成了金色,依稀可见水中漂浮无数盛开的透明水母,正伸张着万千触手。 这些水母之中,只有一个是本体,其余都是水母王的分身。 望穿眉心一蹙:“宁宁,过来帮忙!” 穆长宁刚一剑捅死一个海夜叉,闻言也不耽搁,随手结了个结界便跳出大碗罩。 凌玄英微微看了眼,手中软剑舞得更急,百里淳抽空瞄了眼那已经融入幽绿海水中的碧色身影,紧紧拧眉。 大碗罩外的海水都已经被水母王染上了剧毒,她居然就这么跑出去? 没时间再让他再多做考虑,又一波海夜叉涌了过来。 穆长宁扬剑打下一阵流星火雨,道道乳白色火线围绕着水母群飞旋,海水被灼烧地分外滚烫,流星散出的剑气剑芒将海水切割成一个一个独立的小块,水母有的被切去了触手,有的则被一劈两半,还有的被灼热的海水熔煮成了一层透明的薄皮。 穆长宁眼中紫光大亮,将这方海水中的万千水母尽收眼底,她很快便找出那个比其他更为凝实的水母,它的触手正在不断摆动,触手的末端凝出无数细小的绿针,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穆长宁扬手祭出鲛绡帕,横于身前,将洋洋洒洒的绿针挡下,随后又将神识凝为数道利箭,激射而出。 水母王在鲛绡帕出现的一刹那猛地顿了顿,又见那凝神箭气势汹汹,忙闪身一避,然而这箭却并非落在它身上,而是以一种诡异的阵型,将它团团围绕。 望穿手中蓦地出现了一把玄色长弓,金色长箭跃上弓弦,兴奋地发出铮铮嗡鸣。 水母王仿佛一瞬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它透明的身体上浮现出一张人脸,女子本该娇艳的面容此刻痛苦而狰狞。 一个小巧的身影蓦地出现在这场混乱的战局之中,一双大眼睛蓦然睁大,惊声大喊:“海月将军!” “姐姐,手下留情!” 话音才落,穆长宁微微一怔,望穿手中的利剑却已经以迅雷之势“嗖”地飞出,一张如月光般莹白丝滑的绸缎挡在水母王的面前,穆长宁顺势收去凝神箭。 水母王在生死危难的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子一窜,竟逃开了金箭的锁定。 刺啦。 刺耳的撕裂声想起,白绢绸缎被破开一个大洞,金箭擦过水母王半透明的身体,只听得一声惨呼,水母王流出无色的血液。 望穿瞪了穆长宁一眼,方才若不是她撤回凝神箭,此刻那水母王已经死了! 穆长宁伸手指了指那个扶住水母王的娇小身影,望穿也是一愣。 竟然是先前在无人岛上遇上的鲛人,璎珞。 海夜叉们纷纷停下动作,退回到璎珞和水母王的身后,凌玄英几人也同时将目光投递过来,百里淳和苒晴同时一窒,苒晴惊呼道:“是那日的鲛人!” 轰隆隆。 海底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又是十多条鲛人从缝隙中鱼贯而出。 这些鲛人,最低的也有七阶,更多的都是在八九阶。 “小公主!”一条九阶鲛人来到璎珞身边,担忧问道。 璎珞悄悄收起自己那块破了一个大洞的鲛绡,低声道:“我没事” 九阶鲛人微微松了口气,再瞧见璎珞手中捧着的水母王时,又是一声惊呼:“海月将军!” 它顿时怒目而视,“你们——” “珊瑚大人,他们是我的恩人。”璎珞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十分坚定。 穆长宁随着鲛人走入那条幽深的缝隙时,只觉得人生真是戏剧化。 这里是辉海鲛人族的领地,鲛人一族与人修素来不睦,他们几个误闯鲛人领地,对方当然不会敞开了大门热烈欢迎,何况现在这只水母王又被打了个半死若不是璎珞帮着说情,此刻他们恐怕已经被鲛人群给撕了。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姐姐,你别担心。”璎珞轻柔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穆长宁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多谢。” 璎珞轻声一笑,“多亏了姐姐,我才能这么快回家。” 穆长宁微怔,旋即讪讪一笑。 她当时不过是因为得到了璎珞的两滴眼泪,这才顺手给她指路罢了 想到那鲛人群对它的称呼,穆长宁好奇道:“你是辉海鲛人族的公主?” 璎珞微微垂首,绞着手指点头道:“我的姐姐,是鲛人族的女王。” 深渊走到尽头,众人进了一座宫殿,虽不是水晶砌成,但也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一行人面面相觑,头回来到鲛人族群的地盘,除却那份固有的惶恐,却也隐隐带了几丝兴奋。 竭力克制住四处观望的冲动,一众人在指引下各自留在了大殿内。 鲛人一族以雄性居多,此刻殿中便守着十数条强壮的雄鲛,这些都是七阶以上的妖兽,瞪着双眼睛直视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 苒晴瑟缩了一下肩膀,扯着百里淳的袖子躲在他身后,般若双手合十诵念心经,望穿则百无聊赖地倚在一根柱子旁。 凌玄英看了穆长宁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微微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一向随遇而安,再说鲛人群若真想对他们怎么样,早动手了,哪还会让他们在这里干等。 半日的提心吊胆之后,那位名为珊瑚的鲛人径自来到穆长宁面前,冷哼道:“女王要见你。”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哪怕是一直闭目念经的般若也不由睁开双眼。 穆长宁淡淡点头,“有劳带路。” 凌玄英皱紧眉,一路目送着她的离去,般若只望了眼便收回视线。 苒晴用力拽着百里淳的袖子,传音问道:“表哥,为何那鲛人女王只见穆姑娘?那我们呢?” 差别的待遇让人倍感不适,也短暂忘记了先前的同舟共济,何况还是在这么多高阶妖兽的环绕下,性命攸关,便更令人心中不安不平。 百里淳轻叹一声:“穆姑娘毕竟是小公主的恩人。” “可明明我们也遇到了的” 那日不过就是被她抢先一步,否则,那璎珞小公主的恩人,就是他们了! 苒晴仍有些委屈不忿。 望穿若有所思地朝这边看了眼,低嘲般勾了勾唇,冷笑一声。 穆长宁在鲛人珊瑚的引领下,到了一片巨湖,巨湖边的大岩石上正背对她坐着一个倩影,海藻般秀美的长发披肩,裸露在外的肌肤如白瓷般细腻柔滑。 那倩影转过身来,清透无瑕的面庞,只一眼便能摄住人全部心神。 穆长宁微微一愣,她原以为,宫无忧已经是这世上少有的绝色,却原来,还有比之更为惊心动魄的美丽 清淡的笑声打破她的晃神,穆长宁连忙垂眸:“女王。” 鲛人女王静静看了她半晌,这才缓缓启唇说道:“我名琳琅。” 空灵的声响,如九天仙乐,亦如冰玉相击,摄人心魂。 腕上的黑羽玄夜银光一闪,穆长宁深深吸了口气,“琳琅前辈。” 琳琅的修为,穆长宁看不透,她给人的感觉,便如浩瀚的大海,深不可测。 这样的感觉,她只在妖主身上体会过一次。 琳琅,起码是一只十一阶的妖兽。 琳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良久,这才叹息着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谁?”穆长宁不解。 琳琅伸出玉手,她的皓腕上挂着一串珍珠手链,更显五指青葱。 穆长宁还未来得及反应,储物袋中的鲛绡帕便已嗖地一声飞出,落到琳琅手里。 穆长宁目瞪口呆,这鲛绡帕她早已祭炼完全,且只听她的调令,就算琳琅再手眼通天,竟也能这般轻易使用? “这鲛绡,是我所织。”琳琅一字一顿说道。 穆长宁更加愕然,恍然间总算明白,为何璎珞在察觉到鲛绡帕的气息时,便开口叫她姐姐,而那水母王在鲛绡帕现身时,又微微失态。 琳琅看着她,又一遍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到了此刻,穆长宁也清楚琳琅是在问苏讷言了,她恭声道:“那是晚辈的师父。” “师父”琳琅喃喃出声,轻抚着手里的鲛绡,又重新送了回去。 “你们为何会来这里?” 穆长宁明显感觉到琳琅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虽不清楚师父跟她之间有什么牵扯,但就算没有师父这层关系在,面对如此绝对的实力,她也会如实回答。 琳琅听着她娓娓道来,似笑非笑睨她一眼,“落英岛?” 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穆长宁心中一动,抬眸望了过去,“不知前辈可知落英岛没落的原委?” 海中生灵的咒怨,没有人会比这片辉海域中的人更清楚了。 凌玄英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能寻到根源,这咒怨自然也能有解决之法。 琳琅目光平静,勾唇微微一笑,“小丫头,你们人类不是常说等价交换吗?空手套白狼,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穆长宁微一愣,心道这位女王倒也世故。 “是,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也没什么”琳琅仰起完美的天鹅颈,淡淡道:“与我说说你的师父吧。” 第344章 半妖 有关苏讷言的事很多,她不知道琳琅想听的究竟是哪些。 琳琅微微一笑,“随便讲讲吧,我便只当了解一下故人的消息。” 轻软的语调犹如微风拂过竹林,带走清晨的薄雾。 这方天地无人打扰,头顶青天,碧波荡漾,静谧美好得犹如世外桃源。 穆长宁不知为何海底深处会有这样一处地方,却也只是依着琳琅所言一一道来。 少女特有的嗓音清脆舒缓,琳琅一边认真聆听,一边用它湛蓝的鱼尾轻轻搅弄着湖水,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绿波。 鲛人这个种族与其他妖兽不同,它们生下来便是七阶,貌美而又强大,是许多妖兽羡慕的对象。 但它们也有它们的限制。 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上岸后,漂亮的尾巴变成了人类的双腿,但是鲛人一族,这辈子无论修炼到多高的等阶,都始终无法摆脱这条鱼尾。 它们注定不能离开这片广袤的大海,也无法用一个正常人类的面目,去凡尘俗世里走上一遭。 穆长宁的声音早便停了,气氛却一时静默下来。 良久,才听到琳琅幽幽说道:“都已经化神了啊” 穆长宁点头,“师父是最年轻的化神修士。” 语气中自有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及孺慕。 琳琅看她一眼,微微地笑。 绝美的面庞上平添几分哀容愁绪。 她垂下眸子,轻叹道:“想问什么,便直问吧。” 穆长宁想问的,无非还是那个问题。 琳琅转身背对她沉默了一会儿,蓦地低低一笑:“你方才说,落英岛那位岛主公子得了怪病?那你可知,他得的是何怪病?” 穆长宁摇摇头,“晚辈不知。” 这些还是从百里淳口中得知的,但很显然人家并未和盘托出。 琳琅缓缓笑道:“那位赵公子,浑身长满了幽蓝的鳞片。” 她指了指自己的鱼尾,“喏,就是像这样的鱼鳞。” 穆长宁蓦地一怔,“这” 一个人类的身上,长满了鱼鳞? 这哪里是什么怪病? 不是中了什么罕见的毒素,就是被诅咒了。 联想到百里淳所说的净尘琉璃丹,穆长宁更倾向于后者,这也许正是咒怨的其中一部分。 “这事的起源,大约要追溯到五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落英岛,还是附近几片海域中最繁华的岛屿群” 琳琅缓缓给她说起这个故事。 故事的起源,来自于一场海上的风暴。 载客的灵船在这场风暴中触礁沉没,船上的人都被浪潮裹挟着卷入大海深处,当时落英岛主的女儿赵巧儿也在其中之列,落英岛主还出动了许多人去寻她的下落,可就在一个月后,却是她自己安好无恙地回去了。 有人救了她。 又或者说,救了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八阶的妖兽。 是辉海鲛人族的一头雄鲛。 鲛人一族的相貌都是世所罕有的绝色,雄鲛俊美非凡,而那赵巧儿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俗人。 救命之恩,一来二去,渐渐地,两个属于不同种族的男女之间,暗生情愫。 “可惜,人妖相恋,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琳琅的声音十分低落,透着淡淡的哀愁,听着便教人心口沉闷不已。 “赵巧儿怀孕了。”琳琅淡淡道:“她怀的是只半妖。” 半妖! 一直安静听故事的穆长宁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攒起眉心。 琳琅轻轻一叹,“一个既不被人族期待,又不被妖族接受的半妖,从开始存在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容于世,可赵巧儿却坚持将小半妖生了下来。” 半妖不被世人所接受,不是因为它们既不成人,又不成妖,无法确切地归类到哪一族哪一类,而是因为它们生来便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极可能酿成一方祸端。 很不幸的,这只小半妖便是如此。 “它出生的那一日,这片大海很不平静。小半妖结合了两族的特征,有着人类的身体,却浑身布满了鱼鳞那个小可怜,是一只小怪物。” 琳琅如是评价。 “雄鲛从与人类相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失去了鲛人族群的庇护,他跟赵巧儿两个带着小半妖躲躲藏藏,终究还是被人找到抓回了落英岛。那只小半妖,大概是死在它亲舅舅手里的吧” 穆长宁拧紧眉,“这么说,落英岛这一系列的变故,都是来自半妖的怨念?” 琳琅瞥她一眼,微微摇头,“是鲛人族累世的怨念。” 很早很早以前,鲛人还是独居的妖兽,可他们一族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修士对其大肆捕捉,抢夺它们的鲛绡,收集它们的眼泪,将它们剥皮抽筋,提炼它们的鱼膏,更有的人修垂涎鲛人的美色和天籁般的嗓音,活捉鲛人,废去丹田,供某些喜好这口的人亵玩。 多少鲛人死在人修的手里独居的鲛人慢慢聚集成一个族群,捕猎鲛人的难度越来越大,但两族之间的仇怨早已根深蒂固。 这股仇怨之力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天地间,而那只小半妖的能力,恰恰便是凝聚怨力。 “在它死前的一刻,它聚集了这些飘散的怨念,形成咒怨赵离之的变化或许是来自于小半妖自身,但整个落英岛的沉沦,却来自世世代代的鲛人族。” “它死的那一天是九月初二,是以往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落英岛都不会太平。” 琳琅的故事说完,穆长宁顿时唏嘘不已。 难怪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人能将这咒怨解除。 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鲛人族累世的积怨,又岂是那般容易消除的。 这种事,没有所谓的谁是谁非,或许谁都没有错,只能说,造化弄人。 穆长宁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雄鲛和赵巧儿呢,他们如何了?” 琳琅沉默了一瞬,“雄鲛在被赵家人找到的时候便被杀了,而赵巧儿出了这事,自是与家族决裂了,至于她去了哪里,谁又知道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划动着湖水。 虽是些陈年旧事,琳琅却到底还记得,当初雄鲛是如何抱着小半妖来到她面前恳求的。 他求着她指一条明路。 哪有什么明路?这小半妖的存在,只能是个祸害。 但她没有法子,也许人修有法子。 人类的智慧,确实远超妖兽,这一点,她早便承认了。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出发,就已经被人捉了回去冥冥中的天意,也不知究竟是在惩罚谁。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这些年,赵岛主一直在寻净尘琉璃丹的药材,如今只差一味八阶鲛人泪,也是这层关系?” 琳琅懒懒说道:“赵岛主应该从不去想如何复兴落英岛,他唯一期望的,是让他儿子恢复正常,小半妖有一半的鲛人血统,要想解除它的咒怨,便需要鲛人泪做引子,不过” 说到这里忽的一顿,琳琅缓缓摇着头,“咒怨会侵蚀人修的身体,这么多年下去,那赵离之大约也快撑不住了” 穆长宁心中一动。 因为撑不住了,所以没时间再去寻鲛人眼泪炼制净尘琉璃丹,而又这么刚好的,有着鬼眼的梵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现下便多了一种更合适的法子,将小半妖的怨念转移到梵珈的身上 穆长宁微微蹙眉,不由看了琳琅一眼。 琳琅轻扬唇角,笑靥如花,“怎么,想向我求一滴眼泪?” 穆长宁微抿薄唇,并不否认。 “可以。”琳琅点点头,“还是那句话,拿东西来交换吧。” 穆长宁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道:“不知前辈想要的是什么。” 琳琅闻言细细打量她,良久,忽的嫣然一笑。 “我这里,怎么样?”她扬手一挥,碧湖青天刹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色殿堂,琳琅满目,穷奢极侈。 穆长宁暗暗惊奇,心道琳琅编织的幻境果然不是璎珞那个小丫头能比的。 “你留下来,这海底有数不尽的灵草灵果,足够将你平平稳稳地推向元婴之境,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便能给你变出什么东西。” 琳琅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律,勾起人无尽的欲念,诱惑着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随着她的心意节奏走。 穆长宁只觉得,那个“好”字几乎已经在嗓子眼了,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东西再好,都是假的,都是你织出的幻象”她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一面默念着清心咒,一面咬牙痛苦地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琳琅的面容愈渐模糊,声音更轻更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穆长宁呼吸渐沉,目光隐隐有些涣散。 她腕上的黑羽玄夜蓦然银光大绽,一瞬的清明让她猛地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要的自由,你给不了!” 气氛陡然凝重。 没有了那股蛊惑人心的力量,穆长宁也从迷蒙状态中清醒,后知后觉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 琳琅面无表情,只一双如琉璃般清透的眸子定定注视她。 “自由这个东西,我确实没有,也给不了你”她喃喃说道,似是叹息。 穆长宁半晌无言。 琳琅又问道:“你既是他的徒弟,可也是个丹师?” “是。” “如今能炼几品丹?” 穆长宁想了想,道:“最高炼过七品。” 琳琅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那便拿九品丹来交换吧。” “”穆长宁瞪大眼,“前辈?” “有意见?”琳琅扬起眉,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个恶作剧的小姑娘。 穆长宁暗叹声,“晚辈不敢。” 她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粒九转还魂丹,这还是先前将土蚯蚓和极地之手交给师父时,苏讷言给她的,一共只有三颗。 “这不是你炼的吧。”琳琅微微扫了眼,便已了然。 穆长宁如实回答:“是师父所赠。” 琳琅弯唇而笑。 她眼睛轻眨,一滴眼泪顺着白净的面颊滴落到掌心,凝成一粒水晶珠子,随后微微一送,便已落到穆长宁面前,与之放在一处的,是一片湛蓝色鳞片。 “这鳞片,你替我交给你的师父。”琳琅攥了攥手中的玉瓶,缓声说道。 穆长宁未曾多问,将眼泪和鳞片一同收下。 琳琅继续道:“念在你曾帮过璎珞,让她得以回家的份上,你们打伤海月将军和诸多海夜叉的事,我不与你们计较。” “多谢前辈。” “既然要去落英岛,我便顺带帮你们一把,那护岛大阵,还不至于阻得了我。” 穆长宁抬眸,只见琳琅浑身泛起淡金色的流光,绝丽无双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圣洁而高雅。 “容我再提醒你一句,九月初二就要到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远去,脑中变得一片混沌,穆长宁唯记得耳边是琳琅哼着的不知名的曲调,伴随着如梦似幻的歌声,眼前归于一片黑暗。 再次睁眼,她是被望穿摇醒的。 夕阳余晖照亮了金色的沙滩,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打在身上,冷得彻骨。 凌玄英、般若、百里淳和苒晴都各自杂七杂八地躺在这片沙滩上,傍晚的风阵阵吹来,带着海水的阴冷。 将另外几人叫醒,百里淳揉着酸胀的头部环视了一圈,不由一怔,“这里是落英岛!” “什么?”苒晴不由惊呼。 百里淳指着沙滩边黑黝黝的干枯树丛,肯定道:“没错的,你看这是琼树,只有落英岛上才会有琼树,不过现在全部枯萎了而已。” “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鲛人宫中吗,怎么突然就到落英岛了?还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护岛大阵”苒晴不由看了眼穆长宁,毕竟他们都只是留在大殿中等候,真正被请去见女王的,只有穆长宁一人,事情的原委如何,不会有谁比她更清楚。 “穆姑娘,究竟发生何事?”苒晴的目光也渐渐微妙起来。 有关琳琅和师父之间的那点渊源,穆长宁自不会与外人多谈,言简意赅道:“璎珞小公主求情,女王不计较海月将军和海夜叉的事,又听闻我们是来落英岛,便顺道将我们送来了。” “只是如此?”苒晴有些不信。 误打误撞成了璎珞小公主的恩人,恐怕还得了不少好处吧! 要是当初自己能够快上一步这好处兴许就是她的了! 穆长宁淡淡看她一眼,不再多说,望了眼天色,又见海面风浪渐急,半空乌云堆积,微微一窒,“今日初几?” 般若掐着手指一算,拧眉沉声道:“初二。” “九月初二。” 第345章 驱邪 他们一行人在海底逗留了一个多月,如今刚刚好是九月初二,也正是小半妖的忌日。 而据琳琅所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半妖凝聚的怨念都会格外深重,以致整个落英岛都会遭受极大影响。 穆长宁微微蹙眉,忽听得般若出声问道:“百里道友,落英岛上可有祭台,抑或是有什么聚灵之地?” “这”百里淳凝神细想片刻,忽的打了个响指,“有!” “赵家在漳尧峰顶,有一座三清祭台!” 般若神色一凛,双手合十,“烦请百里道友带路,越快越好。” 见般若一脸凝重,百里淳也不再耽搁,忙带着几人前往既定的目的地。 身后海潮声阵阵入耳,阴风刻骨,穆长宁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脑中又传来凌玄英沉重的传音:“大概便是今夜了。” “今夜?” 凌玄英深深看她一眼,“梵珈道友身具鬼眼,可通阴阳,若那位赵岛主当真是想将梵珈道友当作盛放怨念的容器,进行‘驱邪’,那便需天时地利人和。今日的阴怨之气如此之重,正是绝佳时机。” 从琳琅那里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穆长宁便清楚,困扰落英岛的咒怨,是不可能根治的死结,而赵岛主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赵离之恢复正常。 赵离之亲手杀了他的亲外甥,小半妖的怨念形成诅咒,将他变得不人不妖,相比较起整个鲛人族群的咒怨而言,小半妖的怨念,确实微不足道。 “也便是说,今日若无法阻止这场驱邪,梵珈道友从此便会被咒怨缠身?” “兴许更糟糕”凌玄英幽幽道:“你知道的,梵珈道友修佛,而佛力与怨力二者天生相克,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这点仍未可知。”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 虽说他们已经进了落英岛,可真正困难的还在后头。 驱邪的主导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直面的,是赵岛主这位元后修士,甚至还有诸多落英岛上的高阶修士,光凭他们几个,能不能赶到三清祭台还是个问题。 筹备了这么许久,赵岛主又如何会让他们打乱原先既定的计划? 可都到这个份上了,现今又再没多余的时间去筹谋 由百里淳带领着走了一路,穆长宁不由惊讶于这落英岛的荒芜。 如今的落英岛只剩了一个主岛,其余地带的一切附属岛屿皆都沉没在大海里。 相传落英岛曾也是个芳草鲜美、车水马龙的繁荣之所,可如今看着,却是个荒无人烟的败落之地。 一路上没碰上半个人也便罢了,还到处都是枯枝烂叶,城中的商铺屋舍人去楼空,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散发着浓郁的霉味,就连那占据了整座岛屿大一半面积的岛主府,给人的感觉也只余萧瑟冷清。 “自五十多年前那场大灾难后,落英岛就成了现在这样,都说这里邪门,原本岛上的住民都离开了,赵家地位一落千丈,分崩离析,如今除了府中还有一些人气,其余地方皆都如是模样。”百里淳轻声叹道。 落英岛是赵家的根基,赵岛主自是固守此地。 从一个庞然大物没落至此,不可谓不悲哀,数十年下来,如今还乐意与赵家往来的,也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人。 本来是打算借着运货的名头光明正大进来,再见机行事,谁知半路翻了船那些货物和船员水手倒没什么,问题是怎么解释他们几个莫名其妙闯了进来,还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 百里淳顿觉头疼,可既然揽了这个活,他好歹也知道有始有终。 “漳尧峰在西北角,诸位随我来” 黑云压顶,气浪翻腾,荒凉的漳尧峰顶天昏地暗,三清祭台寒风猎猎。 峰顶布着玄奥的阵法,地面画了繁杂的符文,九面白幡迎风招展,白烛灯火明明灭灭,暗香浮动,阴气四溢。 阵法的中心正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多日的囚禁未曾使她形容憔悴,大红衣裙如血妖娆。 她盘膝端坐,双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势,红唇微微翕动,若离得近了,自能听闻那晦涩难懂的佛经从她口中悠悠倾泻而出。 “小友倒是怡然自得。” 低哑的男声响起,一玄衣广袖的中年男子踏入阵中,深深望来。 梵珈面不改色,依然自顾自地诵念着佛经,仿若这方天地的一切皆是外物,皆不曾入过她的眼。 两个修士合力抬着一顶轿子上了山,陪同在旁的是一名鬓发斑白的半老妇人,那妇人似悲似喜般慨叹:“我的儿,今日过后,你便能堂堂正正为人。” 轿中传来沉重的喘息,妇人仰头望天,轻轻拭泪。 男子回眸轻瞥,眼中沉痛一闪而过。 梵珈的诵经声渐停,明眸善睐,波光流转,如暗夜最璀璨的寒星。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岛主高见,莫非不怕令公子怨念不除,反而再添一笔?” 男子深深蹙眉,敛容沉声:“小友修佛,当以慈悲为怀,昔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小友舍己为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非功德一件?” 梵珈眸光盈盈,笑意不改,“如是功德,委实可笑。佛法非教条,前辈以一人一事一言一行妄议佛法,终是外行。” 男子沉下脸来:“本君不是来与你辩证佛法的!” 梵珈一脸无畏,“晚辈也并非来为前辈开示度化的。” 狂风骤集,雷声滚滚。 梵珈万千青丝飘摇,男子衣衫飒飒作响。 他伸手一招,妇人将轿中人搀扶进阵中。 那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身形削瘦佝偻,双目无神,森森阴风吹开面巾,依稀可见其下布满暗蓝鳞片。 妇人走出阵外,男子不断掐动指诀,指尖凝出一道细长的灵丝,随着他一声轻喝:“去!” 那灵丝一头落于梵珈印堂,一头钻进轿中人眉心。 梵珈重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置于身前,沉沉一叹。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我若渡人,谁来渡我” 第346章 金笔女判官 守在山下那群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全都被穆长宁用一把迷香给放倒了。 药毒本不分家,她既收集毒物,又精通药理,除却炼丹,自然也少不了调配其他东西。 这迷魂香虽常常被视作不入流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场合,它既实用又方便,何况经她出手,质量绝对有所保障。 如今的落英岛寸草不生,连条爬虫都找不到,穆长宁把迷魂香藏在蛊虫的腹囊里放出去,那些草木皆兵的修士一刀便将蛊虫砍成两半,将迷魂香释放出来,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吸上一口,这一招屡试不爽。 般若微微一愣,百里淳跟苒晴二人皆是目瞪口呆。 “方才那小虫子是蛊?”百里淳也算见多识广,蛊虫这东西,他虽没怎么见过,却也有所耳闻。 这蛊虫大多为魔修所用,至少在神洲附近的几片海域,还是很难见得的,而且穆姑娘的迷香效果这般好,还在丹道方面的造诣颇深 百里淳越想越觉得费解。 苒晴紧紧攒眉,倒不是在思考疑虑,而是单纯地讨厌那些乱七八糟又五颜六色的虫子。 好好的姑娘家,玩什么虫! 谁知道下一刻这个人身上还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金丹以下的修士被迷晕,甚至连金丹期修士也或多或少被影响到,此时再硬闯,总比之前方便了许多。 穆长宁给望穿打了个手势,望穿翻了个销魂的白眼,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三清祭台上的白烛徐徐燃烧,火光森白,灵线上黑气浮动,清晰可见那黑气仿佛晕染开来的墨迹,从赵离之的这头,缓缓转移向梵珈的那头。 两人身形同时一颤。 梵珈面露痛苦之色,而赵离之的面容隐在面巾之下,不辨神情,却是一双裸露在外布满血丝的双瞳里多了几分神采。 妇人见状难掩喜色,连赵岛主也跟着眸光一亮。 山下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声,赵岛主不动如山,手中灵诀掌印不断翻飞,主持着驱邪法事,而妇人放开神识往山下一扫,眉心突的拧紧。 “百里家的小子怎么过来了”妇人先是纳闷,随后在看到般若那亮堂堂的光头时,面色猛地一变,“不好!” 赵岛主往这看了眼:“怎么了?” “这丫头的救兵来了竟然还有百里家的那个小子!”妇人冷笑一声,面上猛地闪过一抹狠辣,手中当即出现了一支乌金判官笔,“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会会他们!” 赵岛主神色凝重地点头,手中指诀打得更急,便见那黑气流动愈发快速,梵珈浑身颤抖,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白皙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暗蓝色鳞纹,细细密密地自下而上蔓延。 山下守着四个金丹修士,双方混战在一起,妇人到达现场之时,那四人中已被拿下了两个,自然百里淳到底还顾忌着双方世交的缘故,没有往死里下手。 “夫人!”剩余两位金丹修士在见到妇人到来时,疾声大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妇人正是岛主夫人,原也是名元婴修士,百里淳还记得,曾经的这位岛主夫人是如何风姿出众,然而这些年,她为了儿子的事心力交瘁,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秘术,尝试着给赵离之解咒,结果非但没什么效果,还遭了反噬,修为跌至金丹大圆满。 多年的抑郁苦闷,让原本的绝丽姿容染上风霜,如今看上去,也是个半老妇人了。 一行人停下手中动作,穆长宁侧头看了眼不及她腰高的望穿,望穿咧开嘴嘿嘿一笑,抱住她的腿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顺道还低低叫了声“喵”。 穆长宁嘴角微抽,见妇人的注意力未曾放在这头,垂眸微微松口气。 如今她身边站着的望穿是穆长宁让霹雳服下变形丹后幻化出来的,真正的望穿早已用了隐身术无声无息攀上峰顶,他们在这耗的时间越长,便越是不利,梵珈的处境也越窘迫。 只好用上这偷梁换柱之计。 妇人扫了一眼,面带讥诮地冷哼:“百里世侄带着这么多人不声不响闯过了护岛大阵,真是好大的本事。” 百里淳尴尬地笑笑,“此事说来话长,伯母莫要误会。” 妇人猛地甩手,手中判官笔直直一指:“我不管你是为何而来,念在你姓百里的份上,你做的事,我不与你计较。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滚得越远越好!” “伯母,您这便是为难我了。”百里淳摸着下巴一脸无奈,眸中却是精光微闪:“诚然,我们远道而来,必有所图,又岂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他摇着头轻轻一叹,“伯母,梵珈道友是智元禅师的弟子,那智元禅师可是出了名的护内不讲理之人,您若不想酿成大错,还是赶紧将梵珈道友放了吧。” “百里淳!”妇人柳眉倒竖尖声厉喝:“枉你与离之自小一块长大,你也不念着他好?” 转念一想,这小子既然敢光明正大地上岛来,还如此理直气壮,背后少不得是有人给撑着腰的 “原来如此”她当即哈哈大笑,“你以为,有百里家保着你们,便能容你们为所欲为?今日,谁都别想走!” 妇人浑身气息翻腾,天色早已彻底黑了,此刻乌云蔽月,风起云涌,妇人身上灵光大绽,格外耀眼。 百里淳沉沉传音:“这位岛主夫人如今虽是金丹大圆满,但到底是从元婴跌下来的,比起寻常金丹大圆满修士,毕竟还是要厉害些,我虽未曾与她交过手,但也曾听过她年轻时的一个别称,金笔女判官。” 女判官? 穆长宁心中一动,便听得苒晴不是很在意地道:“不是还有望穿小公子在吗,连八阶水母王都能轻易拿下,更何况只是金丹大圆满的岛主夫人?只到时还得记得手下留情就行,可别伤了和气。” 穆长宁凉凉看她一眼。 苒晴的不满,大概是从鲛人宫中,自己单独被琳琅请去时开始的,她没兴趣去在意人家什么态度怎么想,可这种时候还置身事外,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腿边变成望穿模样的霹雳眯着眼瞪向苒晴,喉间发出野兽般的沉沉低唔,穆长宁微微摇头,霹雳这才龇牙忍下。 妇人扬手一挥,竟凭的出现三人,这三人高矮不一,皮肤呈淡金色,面无表情,周身毫无生气。 “傀儡偶。”凌玄英拧眉道:“这是三只七阶傀儡偶。” 七阶傀儡偶,相当于金丹后期修士,除却没有灵智,几乎与人修无异,皮肉强劲,灵活敏捷,不惧死,不畏痛,只听从主人号令。 这三只傀儡偶一出来,他们在人数方面的优势便彻底没了,妇人冷笑连连:“今日你们休想踏上山顶半步!” 她手中结出复杂的印诀,三只傀儡便猛地朝他们冲过来,剩余的那两位金丹修士也顿时信心大增,手下毫不留情。 霹雳两手齐挥,数道风刃击在傀儡之上,风刃擦身而过,除却留下一连串的火花,竟没造成任何影响,甚至傀儡连停顿一下也无,拳头大若醋钵,高高扬起,带着呼呼风声落下,力透千钧。 凌玄英借力打力,软剑蜿蜒如银蛇,缠上傀儡的手臂,身子一扭,提腿一脚踹在傀儡胸口。 一记重击未曾留下半点痕迹,凌玄英侧身避开傀儡的拳风,见一边般若只是用金钵抵挡傀儡的攻势,不由出声高喊:“般若道友,傀儡偶本是死物,不算杀生。” 般若如梦初醒,化守为攻。 苒晴的彩练将一个金丹修士捆得严严实实,穆长宁一座五指山拍上去,直把另一个金丹修士拍得人事不知,百里淳却是直面迎上岛主夫人。 妇人手中判官笔金乌光芒一闪,金刚笔头于半空飞速写下一个“定”字,每一笔都留下浅淡的金痕,一字完成,妇人高喝一声:“去!” 那金字如有万斤重,径自朝着百里淳压下去,而百里淳连一击都未酿成,当即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眨着双眼睛神色焦虑。 金笔判官,一字予生,一字予灭,生生死死,皆在一笔之间。妇人的功力虽还未及此境,但对付他们,她自认绰绰有余。 “表哥!” 苒晴一见百里淳被定住,忙过来帮忙,但毫无疑问地也被妇人赏了一个字,她的是一个“眠”字,金字入体,苒晴忽然倒地,昏睡不醒。 穆长宁暗暗心惊。 她曾在一册玉简上看到过,文字之中包含有一定灵力,俗称一语成谶。有此天赋之人,自有办法将这灵力挖掘出来,收为己用,这便是言灵。 这样的能力十分少见,看得出来妇人已经手下留情了,她若写下的是什么凶字,他们就算不死,也得先脱一层皮。 金笔女判官,果然实至名归。 凌玄英收了软剑,十指金光灿灿,锐利无匹,竟这般凭的插入傀儡刀枪不入的心窝,挖出一块晶石。 晶石,是傀儡偶的心脏,为傀儡偶提供行动的能力,灵晶一除,傀儡偶的动作立即停下,便如没上发条的机器,再也动不起来。 第347章 八臂阿修罗 找到了弱点,傀儡偶也不再是那么无懈可击。 霹雳双手化作利爪,疯狂乱抓,随后十指并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傀儡的心口刺进去,顷刻便毁了晶石,而般若也将一支铁木鱼锤捅进了傀儡的胸口。 岛外风云变幻,涛声震天,潮水犹如凶狠的恶兽,张牙舞爪一波接着一波拍来,统统被拦截在了护岛大阵的淡金色屏障之外,风声鹤唳如百鬼夜鸣,哀哀啼哭响彻云霄。 至此,对方也只剩了妇人一个,而己方除却被定住的百里淳和已经昏睡过去的苒晴外,便只剩了穆长宁、凌玄英、般若以及霹雳四人。 妇人不屑勾唇,扬臂一挥,判官笔刹那变得巨大,乌金笔头飞速旋转,宛若盛开绽放的金莲,而伴随着金莲的绽放,却是无数牛毛软针倾泻而下,细细密密铺天盖地,仿佛沐浴在一片金色灵光之下。 然而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这片牛毛细雨里,究竟包含了怎么的强大压迫和凛凛杀机。 三人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地祭出各类防御法宝来抵挡,穆长宁扬出鲛绡帕,伸手一招将霹雳收回灵兽袋,而此刻妇人手中灵决翻飞,宛如穿花蝴蝶,硕大的判官笔又一次挥动了起来,在半空书写着一个巨字。 这次她写的,是“封”。 意在笔先,神余言外。 一字未成,便已有一股莫名的压力迎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穆长宁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缓慢下来,可想而知,当这“封”字彻底形成后,必将会封锁他们全身灵力。 电光火石间,几人当机立断,做出了最快速的反应。 般若丹手掐诀,宝相庄严,浑身佛光涌现,手心凭的开出一朵天青佛莲,那佛莲晶莹剔透,盘旋头顶,落下淡淡青光,带来檀香袅袅。 花瓣之上倒映出在场每个人的形容,佛莲青光所过之处,只让人觉得脑中一清,那股莫名其妙的压迫也刹那消散而去。 穆长宁与凌玄英自然不会多耽搁,当即使出看家本事。 “银河落九天!” 凌玄英软剑一抖,银光乍现,那灵光聚集成道道银练,既如飞舞的螣蛇,又如垂落的银河,缠绕至那金字之上。 金字将成,却猛地被银练里外三层包裹,妇人美目微眯,眉尖狠辣一闪而过,咬破中指逼出三滴精血,随后又是数道指诀打入,那银练霎时便被金光击得寸寸粉碎,此刻那大字也已彻底完成,光芒照亮了整个山头。 而就在银练破碎的那一刻,一头双目赤红的乳白火凤从天而降,带着惊人的气势,重重击在金字之上。 此事说来话长,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完成,强烈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向外层层涌动,带动头顶乌云阵阵翻腾不休。 飞沙走石间,天地黑沉沉一片,金丹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也不是那么好抵挡的,那个金灿灿的大字在停顿片刻之后,竟又朝着三人冲了过来,不同的是,此刻的金字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 穆长宁脚尖猛地顿地,纵身跃起,手中结出繁杂的手印,全身绿光大盛,便听得一声清喝:“移花接木——” 金字晃晃悠悠地撞上了碧衣女子的身体,绿光与金光两相交融。 穆长宁和妇人的身子几乎同时飞了出去,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清扬!” 凌玄英连忙飞身接住她,穆长宁喘息了几下才缓缓摇头:“我没事。” 以她如今金丹初期的修为,用移花接木对付金丹大圆满修士的言灵,确实勉强,但在那言灵被削弱之后,此举也不是不可行。 妇人不可思议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她发现,体内的灵力竟被封印了大半! 这是她的言灵,可现在,她竟被自己的绝学摆了一道? “你——” 妇人话头才起,忽见山顶猛地闪现一道红光,她霎时脸色大变,朝着山顶狂奔而去。 穆长宁眸光微亮,看来望穿也得手了。 “我们也快走。” 山顶之上,赵岛主捂着受伤的左肩,怒目瞪向另一头白衣飒飒、眸色清寒的望穿。 就是这个看上去只有孩童模样的小子,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上了峰顶,一箭朝他射了过来。 若不是属于元后修士特有的敏锐,此刻的他便是个躺在地上的尸体。 “你是谁!”赵岛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这个小子的深浅,哪怕他身为元后修士也依旧看不清,可若说他是化神大能,却偏偏又不像 “你没必要知道。”望穿昂起头颅,朝阵中看了过去。 方才那一箭射过去时,赵岛主也不知做了什么,阵中突现一抹诡异的红光,而坐在阵中的梵珈,此刻正浑身痉挛,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无论是脸上,抑或是手上,全都布满了幽蓝色的鳞片,就像个人形怪物。 “哈哈哈哈哈!”赵岛主仰天狂笑,“来不及了。” 其他人冲上山顶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穆长宁微微一窒,而般若在见到梵珈如今的形容时,面色蓦地一变:“师妹!” 她额心的灵线上黑气堆积,还在汹涌地往她体内流去,相反的,赵离之那一头的灵线越来越洁净,双眼越来越清澈通明。 “离之”妇人喃喃望去,激动地隐含热泪。 穆长宁望了眼地上的阵法符文,一时间也找不到切入点下手。 冥思苦想之际,凌玄英沉声道:“我来改阵。” 他纵身跃入阵中,赵岛主与妇人又岂会容许他们破坏好事?望穿扭身挡道,二话不说便与赵岛主打得不可开交,而妇人方才被言灵封印了大半灵力,此刻正欲为自己解咒,却又被穆长宁般若二人缠得脱不开身。 凌玄英掐指计算阵点,尝试着打入了一道指诀,便见灵丝之上黑气的流动突然停滞下来,他唇角微勾,顿时有了主意。 起了一个好头,接下来一切便顺理成章得多。 赵岛主见状大吼:“不!” 梵珈似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 一双明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一片。 她面色痛苦而又狰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伸手摸了摸脸上,鳞片阴冷光滑的触感传来,梵珈几乎崩溃。 她用力拔去身上布满的鱼鳞,鲜血随着鳞片的剥落肆意流淌,滴滴落在她的红裙之上,可她全身上下都是鳞片,即便想拔也拔不干净。 “啊——!” 梵珈仰天利啸。 “梵珈道友,你冷静点!”凌玄英出声劝道。 梵珈朝着他一掌拍去,凌玄英猝不及防中招,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再抬眸时,只见梵珈面色上闪过一丝疯狂。 祭台上燃烧的白烛“噗嗤”一声全然熄灭,赵离之身上的黑气俱都朝着她体内涌去,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他的生机,依稀可见他的面色愈渐灰败,整个山顶的阴寒之气,也俱都朝着梵珈身上涌去。 这一变故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有点懵。 赵岛主脸色一变,再这么下去,虽说赵离之身上的咒怨能转移到梵珈身上,可他的生机也要被她尽数剥夺了! 生机一灭,必死无疑,他们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活着,才会做这么多事,否则谁吃饱了撑的还把梵珈绑过来? 当机立断,赵岛主手中打出一道灵光,径自将那灵丝切断,灵丝一断,这驱邪传输也随之中断,梵珈和赵离之同时吐出一口血。 赵离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妇人顾不得其他人,忙奔过去接住他,而梵珈双目赤红,面色却出奇的平静,只是这一刻她周身涌动的阴寒之气没由来地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了”穆长宁怔怔不解。 “更糟糕的情况。”凌玄英沉声道:“她被怨念支配了。” 相传半妖天生灵智,长得也比寻常妖兽或是人类迅速得多,即便小半妖身死之时年纪尚小,也足够记事怨愤了,否则也不至于凝聚起整个鲛人族群的怨念。 被半妖怨念控制的梵珈目光森然,望向倒地的赵离之,“你为什么要杀我” 妇人瞪大双眼,赵岛主沉沉叹息:“冤孽冤孽啊!” 般若深吸一口气,手中凝出一朵青色佛莲,朝着梵珈头顶打去。 青光檀香环绕,梵珈的目光有一瞬清明:“师兄” 片刻过后,她的神智再次被掌控,甚至比原先更加疯狂。 落英岛外的浪潮越来越高,耳边尽是悲泣哀嚎,又好似有鲛人如梦似幻的歌声缓缓响起 琳琅说这只小半妖天生能够聚集怨念,而此刻的梵珈,显然已经脱离了掌控。 她的身后,蓦然浮现出一个长有八臂的黑色虚影,随着虚影越来越凝实,望穿赵岛主及凌玄英几人的面色猝然变得一片惨白。 穆长宁心中一顿:“这是什么?” “八臂阿修罗”望穿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凝重。 那可是掌管冥界之门的魔神! 就如修真界与白灵界已经隔绝许久一样,冥界之门也早已关闭,只有死魂能够单向进入冥界,却没有有恶鬼偷渡阳间之说。 冥界之门若是开启,阴间的十万恶鬼势必倾巢而出。 “这怎么可能” 第348章 命灯的异样 望穿难以理解,就算这八臂阿修罗只是个虚影,但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 般若口中的佛经念得愈发迅疾,梵珈身后那八臂虚影忽的睁开了一双血色眼瞳,般若也不知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冲击,猛地吐出一口血。 随后,那血线在半空汇聚,竟被那虚影张开大口一饮而尽。 虚影眼中的暗红更深更沉,梵珈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阴邪乖戾。 赵岛主的手心蓦地出现一把火光闪闪的大刀虚影,猛地朝梵珈劈去。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但留着梵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忽的有一面明镜挡在梵珈身前,望穿一掌拍去,轮回台金芒大盛,不仅刀影化为虚无,就连那八臂虚影也跟着黯淡了许多。 他扬手又扔出一张蛛网,将梵珈的身体牢牢捆住。 失去理智的梵珈在被这蛛网束缚之后,当即踢蹬着腿脚剧烈挣扎,尖声大叫,得来的也只是越束越紧的结果。 赵岛主深吸一口气,怒目相对,“你在做什么!那可是地狱修罗,他若凝为实体,我们谁都活不了!” 望穿冷笑连连,“你怎么不想想,是谁造成这后果的?” 赵岛主的担忧在望穿看来倒不是个事,这八臂阿修罗若是这般容易凝实,地狱之门也就不用封锁那么多年了。 赵岛主哑口无言,又猛地瞪大眼。 他看到方才上山的那个碧衣女修奔到了梵珈身前,扶住她的肩膀,随后指尖往自己眉心轻轻一点,拉出了一条泛着隐隐金光的青色丝线。 那丝线窜入梵珈的眉心,蓦然消失。 身为元后修士,赵岛主自然清楚,这丝线是由修士的部分元神所化。 随着修士的境界提升,元神强度也会相应增强,等到了元婴期,便能够分化元神,在某物之上留下自己的一缕神识,这神识有着本体的意识,却又独立存在,可这女修不过才金丹初期,便已有了这等本事吗? 这都是群什么人! 不提赵岛主的惊愕,穆长宁此刻的部分元神已经进入了梵珈的识海。 梵珈此刻的识海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她的元神正被一片黑气重重包裹,那黑气正是小半妖的怨念,隐隐有白色的光团从重重黑雾中挣扎着露出来,却很快又被黑气笼罩覆盖。 眼下这情形与夺舍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黑色的怨气侵入识海的时间若是过长,梵珈本来的元神也会被这怨念侵染,随后狂化,变得毫无理智。 穆长宁给她灌下两瓶杨枝甘露,梵珈的识海中顿时下起了丝丝缕缕的透明雨水,黑气在碰到这雨水时瑟缩了一下,微微涣散,反是那白色光晕壮实了几分,也是这个时候,那根青丝朝着白色光晕缠绕了上去。 这青丝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不止是穆长宁的部分元神,更包含了深埋在她识海之中的金乌木的一缕神息。 青丝缠绕到白色光晕之上,两人的元神紧密相连,一股奇妙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从外界看来,便是穆长宁双眸紧闭,睫毛微颤,而梵珈全身僵硬,双目霍睁,口中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黑气裹挟着浓浓的阴寒之气,让人连元神都不由自主地打颤起来,而在杨枝甘露化作的蒙蒙细雨停歇之后,黑气重又聚集,张牙舞爪地朝着她们扑来。 青丝之上金光大亮,那金乌木的一缕神息突然化作一只浑身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中的三足金乌,金乌大鸟振翅翱翔,直冲九霄。 梵珈眼中的红光瞬间消散了许多,就连她身后的八臂虚影,也隐隐有了溃散的迹象。 “这” 赵岛主目露震惊之色。 两人元神相通,穆长宁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梵珈体内的一切变化,她甚至能站在梵珈的视角看外界的一切。 这种感受十分新奇,就好像是梵珈将她的所见所感都反馈给了自己一样。 鬼眼能够看到许多常人所无法观察到的东西,穆长宁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在梵珈眼里,这个世界的形色是这样的。 所有人的目光皆都定定盯着她们二人,穆长宁扶住梵珈肩膀的双手却忽然收紧。 在梵珈的视角里,每个人的身上都燃着几簇火苗,眉心一簇,双肩上各一簇,这火苗是人的阳火,也被称作命灯。 命灯这种东西,只有鬼体和通灵之人能见,至少凭穆长宁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它们的。 可梵珈的鬼眼却能将命灯一览无遗。 就在凌玄英闯入梵珈视线的时候,穆长宁有了这番失态。 凌玄英的身上,只有额心一盏命灯亮着,他双肩的命灯,竟是熄灭的! 心头微微一震,元神微松,识海中的战斗又生变化。 那三足金乌浑身笼罩着的金色光焰将黑气灼烧焚毁了近一半,剩余的黑气聚到一起,凝成了一个厉鬼模样,那厉鬼尖声嘶嚎,震耳欲聋,竟有其余黑气被吸入了识海中,厉鬼进一步地壮大。 半妖这是在凝聚怨念! 穆长宁深吸口气,又从眉心拉出了一根青丝,这次的青丝上附带的金光比原先更加璀璨闪耀。 金乌木被养在穆长宁的识海中多年,与她息息相关,却只能为她所用,她若想要用金乌木神息缚住梵珈识海中的怨气,便只能以自身元神为载体,将神息附着其上,进入梵珈的识海。 如今金乌处于下风,她只能继续加码加注。 望穿沉声喊道:“宁宁,你停下!” 虽然穆长宁的神识强度是足以与元婴期修士相媲美了,可她毕竟不是元婴修士,接二连三地分化自己的元神,未必能够控制得了,到时反将自己元神伤了。 虚影挥舞八臂,黑气涌动更加迅疾,望穿将轮回台悬在二人头顶,结出了一个金色屏障,那些阴怨之气大半都被隔绝在屏障之外,黑气聚拢速度顿时一缓。 般若同样打出一只金钵,金钵高悬,佛光洒落,耳边顿时充斥着怨鬼痛苦的哭号。 凌玄英重新踏入阵中,改换阵法。 虚影挥舞手臂的动作更快,阴气阵阵,混杂狂风浪潮的声响,气势惊人。 “你还看!还不过来帮忙!”望穿讥讽地看向一旁干站着的赵岛主。 赵岛主猛地一噎,但不清楚那虚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也不敢大意,忙跳进了阵中。 妇人则一面搀扶着赵离之,一面紧紧关注眼下的情形。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识海中的两只金乌,一只已经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另一只虽然勇猛,光芒却也愈渐暗淡。 她越来越疲惫,操控元神之时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就在金乌大鸟消散的那一刻,她脑中猛地一痛,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天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佛号。 “阿弥陀佛。” 简短的四个字响在脑中,好似潺潺溪流拂过,带来无限清明。 昏暗的天空之上,忽然亮起一片金光,一个身披白色袈裟、眉须皆白的老和尚凭空而来,每走一步,脚下皆都开出一朵金色佛莲,当真步步生莲。 “师父!”般若见到来人,高声大喊。 这老和尚正是般若和梵珈的师父,智元禅师。 智元禅师往这方向看了眼,微微点头,随即脚下生风,乘风踏浪。 他口中又唱念了一句佛号,虚空之中,凭的出现一个“”字,兜头盖下。 那修罗虚影颤了一下,本就虚无的身体更加涣散。 智元禅师看到梵珈如今的模样,轻轻一叹,慈悲的叹息响在心头,抚平了众人心中所有的暴戾不安。 穆长宁精神一振,两根元神青丝从梵珈的元神上退下,重新回到自己体内。 一股虚弱感从从灵魂深处传来,她的身子微微一晃,随后便被凌玄英扶住了身体。 穆长宁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压下心头的疑虑,随后又朝梵珈望去,便见智元禅师盘膝坐在金色莲座之上,周身佛光涌现,手中结印,念起了经文。 那经文是梵语,穆长宁听不懂,但她能看到,一个个实质的文字从他口中吐出,皆都没入了梵珈的眉心。 梵珈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痛苦挣扎到后来渐渐安稳下来,慢慢闭上了双眼,神情变得平和。 周围围绕着的那些黑色的雾气,层层消散,可那个虚影的八条手臂还在齐齐挥舞,像是在不甘心地嚎叫着什么。 但它的声音,没人听得见。 智元禅师又是一叹,指尖逼出一道血线,血线化作熊熊业火,虚影终于溃不成军,慢慢消失。 只是梵珈依然还是那副全身长满鳞片的可怖模样。 “阿弥陀佛。”智元禅师又念了声佛号,缓缓站起,一双明目看向赵岛主。 “般若,看好你师妹。” 慈悲的声音听着并无异样,般若却能感受到师父身上散发的浓浓怒意。 “禅师——” 一声疾呼传来,随着一道蓝影划过,又一个身量中等的元婴修士来到山顶上。 就在蓝衣男修出现之后,先前被定住的百里淳和昏睡过去的苒晴也都跑上了山,气喘吁吁。 “禅师,赵兄,有话好好说。”来人笑眯眯地打起马虎眼。 赵岛主一声不吭,智元禅师面带微笑。 那人清咳一声道:“有什么事离开再说,现下这落英岛已经不安全了。” 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那人指了指头顶,沉声说道:“月蚀快开始了。” 第349章 月蚀 在听到“月蚀”二字时,智元禅师与赵岛主面色同时一凝。 穆长宁不由看了眼身侧的凌玄英。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近期确实是有一场月蚀发生。 可具体的月蚀日期,凌玄英没法具体测算,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不过是对观星之术略通些皮毛。 只是他们谁都没料想到,月蚀恰恰好就在今日。 “难怪了。”望穿喃喃道:“月蚀之日正是阴气最重、阴阳相通之时,这一天的咒怨会到达有史以来的至高点,那八臂修罗虚影会出现,还是沾了这份光呢” 赵岛主面色变幻莫测,沉着脸点点头,智元禅师冷哼一声,一行人终是快速离开落英岛,上了一艘金光闪闪的潜龙艇,一头扎进海中。 那位蓝衣的元婴修士便是乾阳岛百里家的族长,在众人入艇之后,百里族长当即亲自操控起潜龙艇来,此时在海下潜行,总比在海面上航行安全方便些。 若说这位百里族长,原先也不必亲自走这么一趟。 一面是有过点拨之恩的智元禅师,一面是交情颇深的落英岛主,他帮谁都不是个事。 让百里淳带着般若他们几个去落英岛,纯粹是为了卖智元禅师一个面子,具体如何协商解决,那是他们的事,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马。 可一个多月前,那艘货船突然失联,就连百里淳的魂灯也闪烁个不停,那时他便知道,真出事了。 再急匆匆赶来时,已经晚了。 百里族长瞥了眼赵岛主和智元禅师,这两人一个脸色阴沉,一个面带微笑,虽没动手,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随时一触即发。 他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 寂静的氛围没由来地让人感到不适,苒晴瞄了眼身侧的百里淳,传音问道:“表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漳尧峰顶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苒晴一概不知,她只清楚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百里族长已经到了。 她跟表哥跑上山,却发现气氛出奇的古怪,再然后,一众人又莫名其妙进了这潜龙艇内,迅速撤离。 一切都朝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方向发展,若说有哪里显而易见不一样的,大约便是那位名叫梵珈的红衣女子。 在看到梵珈的形貌时,苒晴差点尖叫出声。 老天!那还是人吗? 正常人,怎么可能浑身长满鳞片? 至少在她所能见到的部位,梵珈脸部、颈部、手部,都是细细密密的鱼鳞。 至今苒晴不敢再看第二眼。 百里淳的心情也有种难言的复杂,比起昏睡的苒晴,至少他只是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还能动用灵力,还能调用神识,山顶的发生的一切,他都用神识一五一十地窥得,虽说赵离之与他自幼相识,他盼着离之恢复正常,但梵珈道友又何其无辜更让人惊讶的,是穆长宁他们几个的本事。 他一直都知道这几人不简单,可此刻却是更深地体会到,这几人有多么出色。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使了全力,也没能真正起到什么作用,现在,非但赵离之身上的咒怨没有完全转移,就连梵珈,也变成了这样半人半妖的怪物。 百里淳扶着额轻轻叹息,“大约,是要去附近的平阜岛避避风头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欲多谈。 潜龙艇在海底极速行进,瞬息百里。艇内竖立着一面偌大的光幕,光幕之上倒映着海上的情形,乌云蔽月,电闪雷鸣,好似正在酝酿着什么滔天风暴。 天空陡然亮起一抹红光,那红光出现后,厚重的乌云竟层层散开,露出底下一轮血月。 狂风忽作,刮起一排又一排巨浪,海水翻搅不休,连带着水下的潜龙艇也跟着摇晃翻滚,艇中人随之东倒西歪。 百里族长忙稳住潜艇,又是无数指诀打向操控台,精良的阵法全面开启,一排排上品灵石不要钱地轮流替换 穆长宁一面稳住身体,一面朝着光幕看去。 血月当空,红霞满天,那轮弯月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了一块,缺了一个口,随后这个缺口越来越大,血月也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红光逐渐暗淡,当血月被彻底遮蔽时,天地陷入一片漆黑,不见半分其他颜色。 他们在艇中,听不到外界的声响,没有光亮,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有潜龙艇在海水中起起伏伏,摇摇晃晃个不停。 似乎只是片刻,又像是过了许久,天边又露出了一丝亮光,却不是那种诡异的鲜红,而是皎月的银辉。 再之后,月亮像是被一点点重新吞吐出来,高高悬于空中。 乌云尽散,风浪渐歇,整片大海不再是它先前的危险可怖,慢慢展露出它浩瀚温柔的一面,湛蓝得醉人。 遥遥望去,海面辽阔无垠。 所有人却在这时瞪大双眼。 “那里是” 百里淳猛地看向赵岛主,只见赵岛主脸色铁青,长叹着闭目。 岛主夫人沉痛掩面,摇头叹息。 原本落英岛的位置,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坚挺了数十年屹立不倒的主岛,终于还是被海浪吞噬、沉没。 对于这一点,赵岛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自五十多年前那场变故开始,他便知道的。 落英岛,迟早是要完的。 只是那里毕竟是他的家,他的根基,这才迟迟不肯舍去。 终于,老天还是要将它收走了 同样的月蚀,发生在同样一片天地之下,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这片夜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时候,总觉得阴风阵阵,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没由来地让人打个寒颤。 好在月蚀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点不适,很快便被人抛之脑后。 神洲的另一片海域之上,精致华美的朱雀楼阁里,一蓝衣女子倚栏凭望,在瞧见血月出现的那一刻,她对着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盈盈笑道:“爹,行止舅舅说得果然不错,九月初二,亥时三刻,真的是有月蚀呢!” 这蓝衣女子正是来到神洲十多年的温岚,而她身侧那高大身影,自是付景宸无疑。 结丹之后,温岚便随着付景宸和蒲又麟来了神洲,他们一道去了极东的青灵岛,见了天算蒲氏一族的族人 青灵岛外飓风环绕,每过百年削弱一次,按理说还没到时候,可谁教有个化神大能在呢? 有着移山填海之能的化神修士,难不成还惧怕这笑笑飓风? 他们顺利进了青灵岛。 这一代的天算灵使行止真君亲自为她测算星命,八卦算珠发出无与伦比的金光温岚至今仍然记得,那一日,蒲氏一族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头子,是用怎样一种目光看着她的。 他们一个个双眼发光,就像看着一样多么罕见的稀世珍宝,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拿出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宝物给她,一股脑地全往她手里塞,往她怀里扔。 当然,她一个不留全部收下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满足。 女主的待遇,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在中土受的憋屈,再带到神洲来,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什么中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再年轻,再有天赋,还能比得过女主? 站在上帝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的发展,她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角。 温岚心中既不屑又快意。 其实她所看到的原著剧情,早就已经结束了。 在女主结丹之后,的上册终于画下圆满句号,至于下册的剧情,温岚还没来得及看,她就穿越了。但前面作者埋下诸多伏笔,她多多少少能够猜出一些。 身为女主,自然要承担天命人的责任,然后带领大家打开通天门,飞升白灵界。 女主最大的金手指,在于炼妖葫,以及她的身世。 除却一个化神老爹,女主的母族也不是盖的,就算不知道后续的发展,但有了天算一族的支持,她难道还怕未来不能水到渠成? 结丹之后,温岚琢磨一番,当即要求了付景宸带她去神洲,正好付景宸心中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是天命人,尤其在蒲又麟为她测算过,她的星命那般出众之后,付景宸带她去神洲的心思越发重了。 果然,结果不出所料,温岚毫不意外。 女主的星命若不是最好的,那还能被称为是女主? 幽夜里,温岚的唇角勾起一抹自信得意的弧度。 他们从青灵岛出来,天算灵使行止真君和另外许多蒲氏族人都跟着他们出来了,目的便是为了给她保驾护航,这种被捧着的感觉,温岚十分享受。 付景宸淡淡“嗯”了声:“蒲氏一族之人,皆都擅长占星之术,你行止舅舅又是个中翘楚,这种观测天象之事,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温岚当然知道。 这么多年跟付景宸相处,温岚多少察觉到付景宸心情不佳,自己以后还要抱他的大腿,温岚当然要扮演好这个乖女儿的角色。 “爹,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第350章 元婴鬼修 付景宸沉默了好一会儿。月蚀过后,皎月生辉,他低头看了眼温岚。 这张脸,有七分像了蒲宴,但和蒲宴相比,又有太多不同。 这是他们的骨肉 付景宸依然记得,当年这孩子是如何身体冰凉,毫无生息的。 阿宴抱着孩子,几天几夜没开口说话,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掉。 他原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直到几日后,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凤凰谷,自此不见踪影。 不是没有想过,为何已经死去的女儿还能够死而复生,蒲氏一族不为人知的本领太多,哪怕他跟阿宴是道侣,阿宴也不可能全部告诉他,这是他们之间固有的默契。 也许是阿宴用了什么逆天改命的法子,让女儿活了回来。 这一向是她的一块心病,所以,她死了,女儿活了 付景宸一直觉得,温岚既是他的女儿,也是蒲宴生命的延续,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给了她 带她去青灵岛,一方面是为天命人之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求证心里的某些疑问。 他想知道,蒲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事,无论是温岚,或者是穆长宁,都不会太清楚。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是小孩子,都已经化神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当时行止真君斜睨向他,凉凉说道。 这位灵使,对他的态度极不友善,付景宸皱紧眉不予反驳。 “如果阿宴再世呢?”他只是淡淡问道。 行止真君神色微凛,冷哼一声,“是谁都一样,除非这世上有人能去地府,把死了人的魂儿给勾回来!” 但想想都知道,冥界之门紧闭,生人生魂要进地府谈何容易?即便进了,又如何能够保证,那鬼魂未曾轮回转世,还能被你带出来? 这本身便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温岚做了几十年的死人,付景宸敢保证,行止真君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既是蒲宴的孩子,算算年纪,便知道不对劲。 可温岚究竟是谁的孩子,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在意的,是她的星命出类拔萃,她的命格与众不同。 可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付景宸不会在意。 神洲他不是头一回来,当初年少气盛之时,他也爱四处跑,广交天下朋友,这次带着女儿来神洲,虽一路直奔目的地,中途却也遇上了一位曾经结识的佛修。 智元禅师是位得道高僧,云游天下行迹不定,自成一派,说起来他们也有两百多年不见了,这次能碰上,委实是难得的缘分。 只是当智元禅师看到温岚的时候,神色很是莫名。 “这位小施主”智元禅师欲言又止。 付景宸看了眼温岚笑道:“这是小女。” “哦,原来是付小施主。”智元禅师眯起眼睛笑了笑,未曾多说什么,倒是禅师身后那位红衣女修好奇地看了温岚好几眼。 那女修据说是智元禅师的弟子,一双眼睛清澄灵动,好似包罗万象。 付景宸既是化神修士,自是比他人见识深厚许多,他虽不曾见过鬼眼,却七七八八能够猜出,这红衣女修是个通灵之人。 天算算的是命理,佛修看的是缘法。 智元禅师讳莫如深,那鬼眼女修举动莫名。 付景宸当时不曾多虑,如今却越想越不对劲。 “岚儿。”付景宸沉声唤道。 温岚眨眨眼,轻声问道:“怎么了爹?” 他沉沉一叹:“你还记得多少有关你娘的事?” 温岚心头一跳,嘴角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旋即无奈垂眸:“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 付景宸久久没说话,温岚小心问道:“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付景宸淡淡一笑,“突然想起来罢了” 月蚀过后,夜色格外明媚动人,付景宸的声音却显得又低又沉:“你娘带着你走后,我就再没见过她,连她的半点消息也无,后来,还是从长宁那里得知有关她的一星半点讯息。” 又是穆长宁 温岚暗暗翻个白眼,垂下头委委屈屈道:“我不明白,娘亲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为何宁愿陪着她,也不管我,我难道不是她的女儿吗?” 这一点温岚是真委屈,要不是穆长宁横插一脚,她早就跟便宜爹相认了,结果还平白无故拖了这么多年。 付景宸的手掌放上她的头顶,背着月光,温岚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沉沉问道:“你怪你娘吗?” 温岚想了想,缓缓摇头,“娘亲做事,总有她的理由,做子女的,也该理解。”她仰起脸笑道:“再说,我不是已经和爹爹相认了吗,娘亲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又是长久的静默,温岚纳闷便宜爹最近怎么很不对劲,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付景宸忽然道:“来了神洲,不如干脆在这里历练一番,一年多以后,幻海迦业寺会召开一场百年一次的大法会,爹带你去看看。” 温岚心中甚是无语。 迦业寺? 一群老秃驴在那里讲经论道,说上个几天几夜没完没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听的! 虽是这么想,温岚还是笑着连连点头,“好呀!” 付景宸背过身去。 大法会召开在即,智元禅师定会前往参加,这一次,他定要好好问个究竟。 温岚可不知道一直将自己看作宝贝疙瘩的便宜爹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她是主角,根据主角不死定律,主角奇遇定理,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皎皎清辉颤动了一下,在远离神洲的西北魔域,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 这是天魔宫阴鬼堂的总部,一个白雾蒙蒙的山谷。山谷四面环着黑黢黢的高山,山体朝中心呈压倒聚拢之势,聚阴纳邪,是个难见的凶地。 而在这凶地的中心地带,正布着一套繁杂的阵法,人间界万金难寻的魂石此刻堆了一地,森白的招阴幡迎风招展,阴风习习,成百上千的腐尸压在阵点之上,死气袅袅,依稀可闻一股浓重的腐臭霉味,耳畔尽是鬼哭狼嚎似的嘶吼喊叫。 这是千尸万鬼阵,而在阵法的阵眼之中,正端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这男子披头散发,紧闭双眸,脸色铁青,周围的死气阴气俱都朝着他涌去,地上闪闪发光的魂石也很快变为了一块块灰白的石头。 他展开双臂,十指虚虚一握,两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被他一左一右地抓住,两个男人怨恨地瞪着他,他却只是勾唇轻笑,口中喃喃,手下更加用力。 两个男人的眼神愈发涣散无光,肤色慢慢变得透明,终于化作灵光点点消散,反是男子桀桀狞笑了两声。 月蚀开始之时,血月的光辉凝为一条长长的血线,男子张开嘴,将那血线吞入口中。 他面上露出惬意的神情,周身卷起一个又一个小型气旋,发丝飞扬,头顶黑云聚集,越聚越多,黑云之中隐隐露出金色的电光。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砸落在男子身上,男子身形微微一晃,又很快稳住。 金光砸落之后,死气阴气朝他聚拢地更急更快,而那云中也接二连三地落下一道道金雷。 直到第七道金雷落下后,男子猛地睁开眼,仰天大吼。 月蚀结束后的清辉落在他脸上,只见他青面獠牙,狰狞的面目让人不忍直视。 头顶的黑云却忽然散开,化作朵朵黑色花朵,尽数往他身体里钻。 原本铁青的面色一点点恢复了白净,连周身气质也变得温和内敛了许多。 若是穆长宁在此地,定会认出来,这男子正是她在极阴之地认识的鬼修,烛风,而方才那两个被他掐住、化作虚无的男人,正是与他一同从极阴之地出来的另外两个金丹鬼修。 如今的烛风,已经成功进阶了元婴。 在阳间修炼,对鬼修而言十分不利,但幸运的是,他遇上了这千载难逢的月蚀。 月蚀之时的月之精华,是阴邪之体的大补之物。 进阶元婴鬼修,虽要承受七道金雷,但他有着两个金丹鬼修的魂力做支撑,又有着月之精华辅助,一举进阶十分顺利! 烛风本是笀元将尽,离开极阴之地时,他将两个金丹鬼修吞噬,随着穆长宁宫无忧一道出来的,只剩四名鬼修,如今他成了这修真界唯一的一位元婴鬼修,实力大增不提,又多了无尽光阴老天果然还是厚待他的。 烛风满足地叹了口气,守在阵外的沉壁双眼大亮,连忙道喜:“恭喜大哥!” 烛风淡淡一笑。 不管这声恭贺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沉壁毕竟是跟他一起从鬼城出来的,也是他最信任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吞噬沉壁。 紫夜魔君与一个骨瘦如柴连黑袍都撑不起来的元婴魔修走入阵中,那枯瘦魔修恭声称道:“老祖。” 沙哑的声音如同粗砾摩擦,听上去便像是个行将朽木的老者。 烛风早已习以为常。 这魔修乃是巫诅堂堂主公输魔君,巫诅堂修习“夺情”,对自身损害很大,最直接的反映,便是血肉消弭。 修为越高,越像一具骸骨。 连宫无忧都不知道,烛风正是这“夺情”的创始人建木魔君,这是他根据偶然得来的一门邪功改编来的功法,虽威力不俗,却有诸多限制。巫诅堂可以说是他开创的流派,只是如今万年都过去了,人人都只记得建木魔君的称号,却已经不记得他的俗家姓名了。 第351章 鲛人泪 建木魔君,早在万年以前便已作古了,谁都没想到,万年之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竟会以鬼修的身份再度回来。 万载光阴,沧海桑田,整个魔域,已经无人能认得出建木魔君了,但这并不妨碍烛风混得风生水起——无殇魔尊对他很是器重,连阴鬼堂积攒了多少年的魂石都全给他拿出来了,紫夜魔君和公输魔君自然对他十分尊敬。 烛风微微弯唇,看了公输魔君一眼,淡淡道:“本君记得,巫诅堂有个不错的后生。” 公输魔君微微一愣,想了想颔首道:“是小徒封奕。” 烛风点头,“本君要见见他。” 公输魔君闻言便是一喜,这话中深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封奕若是能有建木魔君的指点,将来势必更上一层楼! 公输魔君连忙应是:“公输这就去安排。” 连续半个月的航行之后,一行人终于在一座岛屿上登陆,正是百里淳先前猜测的平阜岛,在平阜岛上还有百里家的别院。 梵珈和赵离之被安排在偏僻的院落里,四周环境清幽,也不会有外人打扰,足够严密。 穆长宁休息了几日后已无大碍,幸好当时智元禅师赶来得及时,否则她也会承受不住而元神受创。 一想到与梵珈元神相连时看到的情形,穆长宁的心情就是一阵复杂。 她后来有专门问过望穿,一个人若是只有额头的一盏命灯亮着,那是为何,连望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梵珈定是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起便发现了异常,但佛修讲求缘法,对外守口如瓶,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碰巧发现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凌玄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穆长宁百思不得其解。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口一个婢女轻声问道:“穆姑娘,您在吗?” 穆长宁打开房门,那粉衣小婢请了一礼道:“穆姑娘,族长有请。” 这是百里家的别院,小婢口中的族长自是百里族长无疑,只是百里族长请她过去做什么? “有什么事吗?” 小婢垂眸敛目,缓缓摇头,“奴婢不知。” 穆长宁也不为难她,点点头跟着一道去了。 正厅之中,不仅仅只有百里族长在,还有智元禅师和赵岛主夫妇二人,就连望穿、凌玄英、百里淳和苒晴也在。 赵岛主脸色苍白地坐在一旁,看着格外虚弱。 当时在落英岛上,因为月蚀的缘故,大家暂时将恩怨都放下,可现在一经落定,智元禅师还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别说什么慈悲为怀戒嗔戒怒的话,智元禅师不讲道理起来,佛祖都拉不住。 梵珈好端端的遭了这无妄之灾,被弄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元气大伤,难道还随随便便一笑了之? 去他娘的宽宏大度,智元禅师没有把人给打残,就已经是难得的肚量了。 穆长宁一直以为佛修的战力并不会如何出众,便如般若,他从不主动去杀生,在海底的时候,虽然他的修为是几人中最高的,但起到的攻击作用,可能还不如她和凌玄英。 智元禅师并未达到化神之境,可赵岛主一个元后修士,在他的手里,居然没有半分还手余地。反正穆长宁只看到一排排金色的手印朝着对方拍过去,然后赵岛主一口口血不要钱地往外喷。 后来还是百里族长眼看着兜不住了,将人拦住,好说歹说给劝下来,另想办法。 至于这办法穆长宁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了。 望穿见她过来,朝着她挑了挑眉毛,穆长宁实在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依次向几位前辈见过礼。 百里族长一脸笑面,“听淳小子说,穆小友是位丹师?” 穆长宁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几分他们的意思,点头道:“是。” 百里族长了然,“冒昧问一句,小友如今能炼几品丹?” 穆长宁瞥了眼百里淳,百里淳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她笑了笑道:“最高炼过七品。” 百里淳见她炼过七品断续丹,这事他也定与百里族长提及过,如今不过是再确定一遍。 “只能炼七品丹?”赵岛主眉心一蹙。 原先落英岛上灵植遍布,赵岛主就算不精此道,也多少知晓一些细节。 丹师炼丹,天分是一回事,对修为也有一定要求,往往境界越高的丹师,炼出的丹药品阶才会越高,因为炼丹对神识有一定要求。 他在漳尧峰顶时,都已经看到这个丫头分化元神了。 这可是元婴期才会有的本事,虽不知道为何一个金丹初期的小丫头能做到这个份上,但总归,她的神识强度定已经达到了元婴期无疑。 岛主夫人眸光清湛,看了穆长宁一眼,“最高炼过七品丹,也就是说,没有尝试过炼八品?” 穆长宁淡淡一笑:“正是。” 赵岛主恍然,没尝试过,不代表做不到。 高阶丹药的药材多难齐集,他们都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如何炼丹? 赵离之与梵珈目前的情况,唯有净尘琉璃丹能够一劳永逸,可这是八品丹,修真界的八阶丹师凤毛麟角,临时要找出一个谈何容易? 而赵离之身上的咒怨虽说转移了大部分,但还留有残余,他的身体,至多再撑三两月,实在等不起了! 赵岛主吃了一剂定心丸,“霍”地一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辉海域!” 智元禅师瞥他一眼,岛主夫人同样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净尘琉璃丹,如今只差一味鲛人泪做引子,就算鲛人族是群居妖兽,他们也要去试上一试。 二人正欲夺门而出,苒晴忽然出声:“两位前辈稍等。”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苒晴垂眸缓声道:“当时我们在去落英岛的路上,偶遇了海妖作乱,后来还机缘巧合地进入辉海鲛人宫中” 百里族长一怔,看向百里淳,百里淳微微点头,“确有此事。” “这”百里族长大感稀奇,鲛人一族与人修可谓不共戴天,他们闯入了鲛人宫,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出来? 苒晴将大致经过叙述了一番,再然后,重点就来了。 “当时我们俱都候在殿内,只有穆姑娘被女王请走了,再然后大家便一起被送上了落英岛”苒晴看她一眼,微微笑道:“我是想,穆姑娘也算是跟辉海鲛人族有几分交情了,若是能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那便再好不过了不是?” 穆长宁挑起眉梢,摇头暗叹。 得,就揪着这事不放了。 赵岛主眼睛一亮,轻咳一声道:“穆小友” “何必这么麻烦。”穆长宁干脆利落地打断,开诚布公道:“八阶以上的鲛人眼泪,我这里就有一颗。” 这下所有人都是一惊,连智元禅师也是一愣。 苒晴瞪大眼,怔怔问道:“你那是女王给你的?” “当然。”穆长宁并不否认,“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既得到这鲛人泪,必是付出了一定代价。” 顿了顿,穆长宁又斜睨过去:“还是苒晴姑娘觉得,我们在鲛人领地之上大杀四方,砍了那么多海夜叉,又重创海月将军,女王非但不加怪罪,还要送我鲛人泪?”她突然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在下不才,实在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苒晴哑口无言。 赵岛主夫妇闻言,顿时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穆长宁不怕将这事坦白。 鲛人泪是在她手上不错,这是她用一粒九转还魂丹换来的,他们眼下除了鲛人泪,另外还得求着她炼丹,自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小友。”赵岛主深吸一口气,“不知小友可否将这鲛人泪割爱?本君愿以心魔起誓,必不会让小友吃亏。” 落英岛虽然覆灭了,但一开始有了准备,赵家在岛上的根基资产,前前后后早就转移地差不多了,虽说岛屿毁了,但也不要怀疑赵岛主的身家资本,他随时都可以再买下一片岛,从头开始。 一个元后修士这般郑重其事,穆长宁自不会不识抬举。 智元禅师同样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肃容说道:“小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知道为什么,看智元禅师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穆长宁就想起他是怎么扔掉大师包袱,吊打赵岛主的,突然便有些好笑。 她也不多废话,将琳琅的那颗鲛人泪取出来,赵岛主伸手接过,打量半晌,肯定道:“对,没错,确实是八阶以上的鲛人眼泪!” 岛主夫人面露喜色。 百里族长心中讶然,要跟鲛人换取一滴眼泪,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这个女修,竟也能拿得出手? 看了百里淳一眼,百里族长压下心中疑虑,心道回头可得好好问个清楚。 他顿时左右看看,拊掌而笑:“如此可不皆大欢喜?” 智元禅师的小眼神冷飕飕地飘过来。 谁他娘的皆大欢喜,他徒弟现在还躺着呢! 百里族长尴尬地轻咳一声。 这时,赵岛主又取出了一只储物袋。 “穆小友,本君还有一个请求” 第352章 净尘琉璃丹 从百里族长开口问她能炼几品丹时起,穆长宁就大致猜到他们的意图了。她就算不看也知道,赵岛主这储物袋中,放的正是炼制净尘琉璃丹所需的药材。 当日在漳尧峰顶的情形这几个小辈有目共睹,赵离之被咒怨缠身的事早就瞒不住了,赵岛主也不用继续藏着掖着。 当然,他根本不清楚,穆长宁在琳琅那里早已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否则,这时候除了这番请求外,更多的大约是在想如何杀人灭口了。 赵岛主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友,犬子的身体撑不了太久,眼下正急需净尘琉璃丹拔除净化怨气,小友的炼丹水平高超,本君想请小友帮忙炼制一炉,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道:“赵岛主,有些事我必须说明白。” “首先,我并未听过净尘琉璃丹,也不知晓丹方,对于如何炼制此丹,晚辈一概不知,其次,晚辈以前从未炼制过八品丹,不敢保证说有多少把握能够成功,再者,赵岛主收集的药材,想来也再拿不出第二份,若是毁在我手上,令公子便真的没救了。” 穆长宁一五一十如实相告,赵岛主沉默良久,沉沉叹息一声:“这些本君都知道。” 这是一场赌博,可以说,他是将赵离之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里。 可眼下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四下静默的时候,智元禅师忽然念了一句佛号,双目明慧洞察地望了过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小施主只管放心去做,若是天意如此,那也勉强不来。” 穆长宁微微一怔,赵岛主闭了闭眼,取出一枚翠绿玉简,“这是净尘琉璃丹的丹方,小友若是同意,无论结果如何,本君都会坦然接受。” 穆长宁顿了顿,伸手接过玉简和储物袋。 这个时候,其实容不得她不同意。 即便不提此丹攸关梵珈和赵离之的性命,便是这从未见过的丹方,从未炼过的丹药,她也确实有些许心动。 “晚辈尽力而为。” 赵岛主和智元禅师微微颔首,穆长宁得了丹方自是得先回去钻研一番,待到小辈都走了,留在厅中的,便只剩了百里族长、智元禅师和赵岛主夫妇。 百里族长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到了一边不动如山的智元禅师身上,讪讪问道:“禅师觉得,此事能有几成把握?” 佛修看缘法,智元禅师既是得道高僧,自然已经开了慧眼,能够窥得某些天机的边际,说不定人家心中早就有底了。 智元禅师淡淡睨他一眼,见百里族长双眼大亮一脸好奇,别过头老神在在:“佛曰,不可说。” “”百里族长差点一口血憋在喉咙口噎死。 智元禅师轻哼一声,拂了拂衣袖径自离去。 百里族长只得无奈看向另一边的岛主夫妇。 岛主夫人覆上赵岛主放在桌案上的手掌,低低叹道:“高阶修士某些时候总会有些莫名的感应直觉,我总觉得与这位穆小友甚是有缘” 赵岛主抿紧唇,良久,忽然看向了百里族长:“百里兄,你可知那位穆小友究竟是何身份?” “这”百里族长微顿,随后摇了摇头,“赵兄也知道,这种事不便多问,听我家那小子说,这小姑娘似乎是跟丹道盟有点关系,她的轻身功法,还是月桂仙子亲授的呢。” “丹道盟”赵岛主喃喃念道。 百里族长挑眉轻笑:“我看这小姑娘的年纪,应该是还没到一百岁,不到百岁的金丹修士,放哪儿都是天才般的人物,而且还这般精通炼丹术,依我猜测,这丫头可能不是神洲人士,也许,是海对岸的。” 海对岸的道修,那便极可能是来自中土或是大泽。 这下赵岛主跟岛主夫人面面相觑,攒紧了眉纷纷沉默。 百里淳亲自送走了穆长宁几人,看向身侧脸色不佳的苒晴,摇头轻叹:“表妹,你方才是何意?” “什么何意。”苒晴瘪瘪嘴,情绪有些不高。 百里淳道:“当初在海底,陷入海妖的迷惑之时,是穆姑娘给你灌了一瓶甘露,你后来才能顺利醒过来。” 苒晴蓦地瞪大眼,百里淳抿唇道:“我知道,你只是有些不满,想找个出口发泄,这没关系,恰好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各有因缘莫羡人,表妹,你不妨好好想想。” “” 半个月后,穆长宁已经熟悉了净尘琉璃丹的丹方,也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觉得差不多了,这便与智元禅师说可以开始炼丹了。 至于这为何要与智元禅师报备一声,却是这净尘琉璃丹的特殊之处了。 佛门的丹药,炼制起来与其他丹药大同小异,都是提炼药液、剔除杂质、药液融合、炼制成丹、开炉出丹这几个环节,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因为这净尘琉璃丹是以净化咒怨为主导,所以在炼丹之时,需要有佛修在一旁诵念佛经,将佛力融入丹中。 越是得道高僧,起到的效果便越好。 穆长宁还真有些怀疑,赵岛主是不是算好了,既看准了梵珈的鬼眼,又看中了她是佛修的身份。 无论如何,她的任务,也只是炼丹而已。 与智元禅师打过照面,禅师盘膝坐在一旁,结出一个手势,穆长宁心中一动,指尖已经跳出一抹乳白色的火焰,轻喝一声“去”,那抹内火当即跃入炉底,又在她灵力的控制下,熊熊燃起。 智元禅师在见过她内火的颜色之时,便知晓她身具天地奇火,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在八品丹药炼制之时,若是使用内火,则需要庞大的灵力作为支撑,这个时候,选择稳定持久的地火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苏讷言曾与她说过,炼丹更注重的,还是本源。 修士的灵力、内火、神识这些可以随时创造,随取随用的东西,才是根本。 天地奇火对于炼丹来说,还会提高三成的成丹几率,穆长宁已经将紫魄中的灵力灌注满,也备好了几颗血灵丹,这次她打定主意要用内火炼丹。 虽然只有一次机会,穆长宁也没觉得有压力,从入炼丹门伊始,她早不知炼了几千几万炉丹药了,心态早已十分平和,不会因为手中的材料珍贵而诚惶诚恐,也不会因为只有一次机会而小心翼翼。 喃喃诵经声徐徐入耳,不让人觉得聒噪,反而心境更加平静。 穆长宁闭上双眼,打开灵域,手中动作迅疾,手指翻飞,有如穿花蝴蝶翩翩起舞,一株株药材接二连三地投入丹炉,她一面控制火候,一面凝练药液,又是无数掌印指诀一重重地打入。 智元禅师一面诵经,一面注视她的动作。 少女紧闭双眸,面上云淡风轻,手下从容不迫,好似一切皆握于手中,成竹在胸。 她的周身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域,这个域虽看不见摸不着,但智元禅师却能从中感受到她的心境,自信从容,平和清润。 沧桑的面上扬起一抹淡笑,智元禅师的周身也泛起淡淡金光,一句句佛经吐口,凝为实质的梵音经文,围绕着丹炉旋转,而穆长宁打下的印诀同时,丹炉周围也漾起了一圈圈金色光圈,叮叮咚咚的声响有节奏地传出,混着某种玄奥的韵律,每一圈金色光圈,都卷着经文带入炉中,混入药内,融为一体。 炼丹房外候着不少人,除却对此事极为关心的赵岛主夫妇,还有同为丹师的百里淳,看戏的百里族长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好事,望穿、凌玄英、般若和苒晴也在其中之列。 这一炉丹炼下来,没个半个多月根本完成不了,可他们就是愿意等,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一个个都跟木头桩子似的在门外杵着。 所幸炼丹房中布了阵法,外界的一切都传不到里面去,但里头某些动静,还是能反应出来。 听到房中传来的声响,百里淳浑身一震,蓦地颤声道:“这这是丹音?” 他激动地身子都要打摆了。 对于一个丹师而言,能够观摩炼丹大师炼丹,是何等的一种殊荣,要不是百里族长说,怕他进去打扰了人家,他才不会在这里傻站着呢! 现在听到这丹音,百里淳真恨不得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门上,又恨不得生出透视眼,看看里面的情形。 “臭小子,你丢不丢人!”百里族长眼角直抽,一脸嫌弃,手一招一面玄光镜出现在手里,随后几道指诀打出,虚空之中凭的出现一面光幕,竟是房中情形。 几人皆都一愣,哪怕是外行,看到穆长宁现在这炼丹的架势,也知道人家是内里行家了。 赵岛主夫妇和般若面上都是一喜,百里族长好整以暇。 望穿瞥了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凌玄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苒晴神色复杂,攒眉片刻,释然般轻笑,百里淳更是一瞬不瞬盯着,如痴如醉。 大半月后,屋内忽的传来一阵异香。 “是丹香”百里淳眸光大亮:“快出丹了!” 果然光幕中的少女手中动作一变,随着一道道印诀打入,“咚咚咚”三声震响之后,炉盖大开,白雾蒙蒙充斥了整片光幕,混着浓郁的丹香席卷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定看过去,待到雾气散尽,便见少女掌心卧着两枚金光灿灿的丹药,明眸睁开,淡淡一笑,“刚好两颗。” 第353章 养魂木 穆长宁将净尘琉璃丹装在玉瓶中,给智元禅师递了过去。 这两颗都是中品丹,比起一般的中品丹色泽更好,但比起上品丹却又差了一线,以她目前的能力,前前后后补充了三次灵力才算勉强完成,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智元禅师施了一礼,“多谢小施主。” 穆长宁双手合十躬身相回。 头回炼制这种佛门丹药,与智元禅师的合作还是十分融洽的。 只是如今出了丹,智元禅师却不急着出去,反是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得像个弥勒佛。 “小施主,老衲看你骨骼惊奇,颇具慧根,是万中无一的奇才”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老衲这儿有本秘籍,看与小施主有缘”智元禅师伸手掏了本破破烂烂的黄皮簿子出来,笑眯眯地递了过去,“便赠与小施主。” 穆长宁怔怔接过,在看到封面上写着的“沾衣****字样时,猛地瞪大眼。 还没反应过来,那书册便被劈手夺去,智元禅师轻咳声,重新摸出一本,面不改色道:“拿错了,这本才是。” 穆长宁嘴角微抽,在低头看到“天眼心诀”几字时,莫名松了口气。 “小施主的灵域已经初有所成,这本心诀于小施主应当有用。” 灵域是自身感知构造所成,待到灵域成熟后,便能开出天眼,而这本天眼心诀无疑是与紫元诀后半部分相辅相成的。 穆长宁微微一喜,“多谢前辈。” 智元禅师依然一脸和蔼笑意,眸中微光一闪,悠悠然道:“小施主神识远超常人,必有修炼特殊功法,若将来能有养魂木相辅,定能事半功倍。” 穆长宁蓦地一怔,“前辈”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需要养魂木? 智元禅师单手执礼:“养魂木生于东海海心一处狭缝,有润养元神之用,落英岛世代便有供奉有一截,由岛主保管,被奉为圣物”他眨眨眼嘿嘿笑道:“小友不妨考虑下?” 穆长宁目瞪口呆。 智元禅师这可是在教她向赵岛主索取养魂木啊! 人家落英岛的圣物,赵岛主会愿意给? 不过智元禅师若是不说,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赵岛主手里是有养魂木的。 这简直是要搞死人家啊! 百里淳曾说过,智元禅师既护内又不讲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让赵岛主掉块肉,智元禅师是不会罢休了。 穆长宁暗暗好笑,眨着眼挑眉:“多谢前辈指教。” 智元禅师哈哈笑道:“孺子可教。” 等到两人出去后,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了他们身上,赵岛主夫妇朝着穆长宁轻轻颔首,道了声谢,随后便巴巴地盯着禅师手中的玉瓶看。 百里淳目光灼灼,百里族长眯了眼轻声笑道:“小友年纪轻轻,少年有为。” “前辈过奖。” 赵岛主与智元禅师四目相接,噼里啪啦仿佛爆开了无数火花。 净尘琉璃丹刚刚好有两颗,可梵珈毕竟是平白无故糟了这无妄之灾的,智元禅师怎么着也要跟人家好好清算。 至于他们如何协商,穆长宁便不得而知了。 她炼丹的时候还好,现在却觉得头重脚轻,全身无力。 穆长宁只是睡了几天,醒来之后,便是赵岛主请她走上一趟。 这毫无疑问的是要给她相应的酬谢,无论是那颗鲛人泪,又或者是帮忙炼丹,全都算在了一块。 花厅中除了赵岛主两夫妇外,还有一个瘦削的男子,金丹修为,形销骨立,羸弱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赵岛主解释道:“这是犬子离之。” 赵离之点头见礼,“多谢穆姑娘。” 多年的咒怨侵扰解除,他现在全身覆满的鳞片都已经不见了,也终于能够重新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在天光之下,堂堂正正做人,光是这一点,赵离之便已经足够知足感激。 穆长宁浅浅一笑,想到这一切的因由,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之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坚持和执着,她不是当事人,无法指摘谁人的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至多就是感慨一声。 赵岛主低低叹道:“若是能早日遇到小友,也不必有如今这么多麻烦。” 穆长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不是赵岛主抓走了梵珈,她大约不会有琳琅那滴眼泪,也不会有机会踏上落英岛,更不可能帮他们炼丹。 缘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说不清也道不明。 “小友劳苦功高,本君也不知小友需要些什么这样吧,小友只管开口,只要本君有的,定然不会吝啬。”赵岛主一副财大气粗模样。 穆长宁不动声色问道:“前辈此话当真?” “当然!” 一个金丹修士的要求,他难不成还满足不了? 赵岛主昂首挺胸,自信满满:“本君一向言而有信。” 穆长宁敛眉沉默了一下,仰起脸微微笑道:“那晚辈想要一小截养魂木。” “” 啪!啪!啪! 赵岛主好像听到了响亮的打脸声,打得他连后槽牙都疼了。 “养,养魂木?”赵岛主的脸色青黑,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养魂木?” “是,只需一小截便够了。”穆长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赵岛主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着平和,内心却在咆哮:你他娘的,这小丫头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小友是如何知道,我手里有养魂木?”赵岛主尽量维持着语气平稳。 穆长宁垂眸不语。 多年夫妻,岛主夫人当然听出了赵岛主口中的不情愿,冷哼一声道:“怎么,儿子的一条命,还抵不过一截养魂木?” 赵岛主嘴角一抽,暗暗瞥了眼穆长宁,皱眉清咳道:“没有的事!” “既然没有,何不痛快点?”岛主夫人斜睨过去。 赵岛主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只好咬着牙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截乌黑发亮的木头,切下一部分给了穆长宁。 养魂木长什么样,穆长宁曾在轮回台中见过一次,确实与眼下这一截一般无二。 “多谢前辈!”穆长宁笑弯了眼。 赵岛主心塞地不想说话,岛主夫人温声道:“我们也得感谢你。” 赵离之的事解决,岛主夫人解决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小友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她笑意盈盈。 眼前这个和蔼温柔的妇人,与那日山顶上凌厉执笔的判官,简直判若两人。 赵岛主瞪眼:养魂木都给她了,还不够? 岛主夫人一记眼刀飞过去,赵岛主瞬间安分了。 穆长宁想了想道:“不瞒二位前辈,晚辈近年一直在寻琼树脂,只是琼树只生于落英岛上,自封岛以来,货源已断,除却二十多年前曾偶然得来几块外,遍寻不得,不知前辈手上可有琼树枝条能够匀一根给晚辈。” 二人面面相觑,岛主夫人心中一动,赵岛主问道:“琼树脂用途并不广,小友可是要用来炼丹。” “正是。” “这个却是不难。” 落英岛上的琼树早已全部枯死,唯有随身药园中还剩了一些,赵岛主便从自己的药园里折下一根琼树枝条递了过去。 至此穆长宁已经心满意足了,岛主夫人却忽然有些心事重重。 她看了赵离之一眼,道:“离之,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离之微微一怔,点点头先行离去。 如此花厅中便只剩了穆长宁与他们夫妇二人。 岛主夫人默了默方才开口:“我总觉得与小友甚是有缘分,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在哪方面冒昧问上一句,小友可是神洲人士?” 穆长宁微顿,缓缓摇头:“非也,晚辈来自中土。” “中土!”岛主夫人一怔,急急问道:“你方才说,二十多年前,曾寻到过几块琼树脂?” 穆长宁隐隐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怔怔点头,“是在一个名叫三甸城的地下黑市里,晚辈用五颗还魂丹,换了十五块琼树脂。” “十五块!”这下连赵岛主也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道,在落英岛对外封岛的时期,能拿出十五块琼树脂,是一件极难得的事。 岛主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友可见过那位与你交换琼树脂的姑娘的容貌?” 穆长宁暗暗唏嘘。 她可从没说过,跟她做交换的是位姑娘虽然那确实是个姑娘,而且还颇有缘分的,她在五十年前天机门的交易会上,跟同一个人交换得到了安神石与人参果种子。 结合赵岛主夫妇的反应,穆长宁心想,也许那姑娘,跟赵巧儿有什么关系。 穆长宁探出两缕神识至他们眉心,赵岛主夫妇本能地抵抗了一下,便松下心神,任由她的神识传递来那位姑娘的样貌。 岛主夫人霎时泪盈于睫:“是巧儿的贴身侍婢可芸!” 赵岛主的神情亦是沉沉,“穆小友,你可知” “前辈,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什么交情,何况那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穆长宁如实相告。 这点赵岛主也清楚,只好抿紧了唇长长叹息:“有劳小友了。” 赵岛主夫妇没再要求她做什么,穆长宁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去。 对于赵巧儿,或许他们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爱怜有之,怨恨有之。 一面是血浓于水的亲缘,一面却也是因为她,他们的生活天翻地覆。 哪怕如今知道赵巧儿的下落,他们也只是情绪波动一下,仅此而已了。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这世上万般皆有因缘罢了。 穆长宁摇头喟叹,半道想去看看梵珈,赵离之都已经好了,梵珈应该也差不多了。 糟了这样的罪,不知会对她有什么影响,还有那日,看到的凌玄英命灯的事 果然梵珈已经彻底恢复了,那些幽蓝的鳞片尽数褪去,她的脸色虽然不是太好,但精神还不错,眼睛亮亮的,似乎比从前更通透些。 穆长宁发现她的修为增了一大截,离金丹中期也只有一线之隔了,便笑着道了喜:“看来梵珈道友是因祸得福了。” 梵珈粲然一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叹息:“渡人先渡己,渡己亦渡人。” 渡人先渡己,渡己亦渡人 穆长宁心中默念了两遍,梵珈忽的失笑道:“最重要的是,我有贵人相助啊!” 她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穆长宁不由一愣。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意识的。”梵珈俏脸绯红,抿唇瞥了她一眼,又垂眸喃喃说道:“元神相连,对于修士而言,是十分亲密的事” 穆长宁心头一跳。 奇怪了,这种占了人姑娘家便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穆长宁干巴巴地讪笑:“是,是我冒犯了” “嗯,确实如此。”梵珈点头,眸光盈盈,澄澈清湛,一字一顿道:“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 轰隆隆。 仿佛有天雷滚滚响在耳畔。 穆长宁咽了下口水,“梵,梵珈道友,当时情况紧急,我,我这是一时没有办法” “你不想负责吗?”梵珈一双水眸盈盈望过来。 卧槽,这种把人家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渣呢? “我,你那个” 穆长宁发誓,她这辈子就没碰到这么尴尬的时候! 梵珈终于绷不住了,拍腿狂笑:“我在跟你开玩笑呢!” 穆长宁松口气,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 “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吧?”梵珈忽然静静望着她,“用我的眼睛。” 穆长宁猛地一怔。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有些事,我没法说” “我知道。”穆长宁表示理解,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五哥他为何只有一盏命灯?” 这个问题梵珈思索了良久,这才缓缓道:“这么说吧,命灯可以理解为是人的三魂七魄,能够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我见过有人丢了魂魄命灯不全而昏睡痴傻的,却没见过像凌公子这样,好端端的正常人。” 第354章 佛子 穆长宁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梵珈抿唇说道:“若仅仅是命灯不全,那还能够用魂魄缺失来解释,可我看凌公子的命道,似乎很早以前便已经断了。” 命道断了?! 穆长宁哑然,“这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梵珈轻声叹息。 “或许别的我不能确定,但因我这双眼,对阴阳生死之事便格外敏锐,凌公子的命道,确实是很早以前就已经断了。” 命道断,则性命绝。 穆长宁脑中有些混乱。 “命道早断,是早到什么时候?” 梵珈微微沉默:“许是幼年总角,又甚至更早。” 幼年时期关于凌玄英的记忆并不多,穆长宁也只记得他一直颇为照顾自己。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凌玄英命道就已经断了,那他算是什么人?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形式活下来的? 这一切缘由梵珈说不出一个定论,般若说那是半个死人,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放在其他时候,梵珈绝不会轻易与人提起这些事,但她欠了穆长宁一个因果,而且有些东西,穆长宁自己也已经看到了,所以此时此刻,她完全坦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梵珈道:“凌公子是什么情况,我不能够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倘若真的有伤天理人和,凌公子这条仙路,大约是不会如此顺畅的。” 穆长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天道意在平衡,凌玄英如今还未满百岁,便已经是金丹期,这般的气运,是绝不可能建立在某些伤天害理之事的基础上的。 穆长宁轻轻颔首:“多谢梵珈道友解惑。” 梵珈微微一笑,转而又说起以后的行程:“再过一年多,幻海迦业寺便会召开大法会,我和师兄要与师父一道前往幻海,穆姑娘还要与我们一起走吗?” 穆长宁肯定地点头,“本来便是想借远距离传送阵的,落英岛既已覆没,我们应该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梵珈笑吟吟道:“那正好,我们打算三日后出发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次的法会,也许会是历年来最隆重盛大的。” “这是为何?”穆长宁没参加过这种法会,也没什么概念。 “因为一则预言。”梵珈幽幽道:“有传言道,佛市会在今次开启。” 佛市? 穆长宁不是很明白。 梵珈说,这佛市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异度空间,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存在的,也没人知道它怎么形成。这个空间很特别,可以说相当于是佛修的传承地,历代大佛会将自己的一缕佛念封在佛市里,经年累月不知累积了多少则。 里面有数不清的佛理,那是佛修们毕生的追求。 但不是谁人都能够进得去佛市的。 从来都只有佛市挑人的份,能够有幸去佛市里走上一遭的少之又少,因而每个进入佛市并且从中出来的佛修,都是佛子,也将会成为迦业寺未来的住持长老。 不知是从谁开始的,很早以前便流传着这样的一则预言,今次的佛市将会对外开启,所有佛修都能够享受体会到佛市里的传承。 而这个能够打开佛市的人,还不是佛修。 “我听师父说,近来迦业寺中来了一位贵客,这贵客是个道修,但也与佛门有很大渊源,被认定为佛子。”梵珈默了默道:“我听闻,那位贵客,是个菩提法身。” “菩提法身!”穆长宁猛地愣住。 特殊体质万里无一,诸如纯阴纯阳之体已经是千年难遇了,菩提法身无疑更加凤毛麟角,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菩提法身的道修! “那个人是” 梵珈点点头,“我想,那位贵客很可能便是在寻龙渊时与你们在一道的白衣公子。” 菩提法身何其罕见,梵珈对付文轩的印象很是深刻。 到神洲这么长时间以来,穆长宁还是头回听到有关付文轩的消息。 当时他们触发了海底的传送阵,被传至神洲,付文轩虽不曾与他们在一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被一起传送过来。 穆长宁问道:“他如今在哪,处境如何?” 转念一想,既是迦业寺的贵客,他如今定然是在寺中,被好吃好喝伺候着的。 梵珈微微笑道:“这位公子将是未来佛子,他在迦业寺定不会有危险,这点穆姑娘大可不必担心,不过因为他的体质问题,几位大师大概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好苗子,也许还会送他进佛市中一试。” 穆长宁也猜到这种可能。 在大泽的时候,那个老和尚就一路跟着付文轩,想要感化他出家,如今到了和尚扎堆的迦业寺里,这种情况就只会更加常见。 再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穆长宁敢打包票,如果可以,付文轩肯定会被老和尚们一脚踹进佛市里。 不论他是什么意愿,根本容不得他反抗选择。 不过好歹也算知道他的下落了,等她到了迦业寺后再去找人。 穆长宁道过谢,觉得前往幻海的事,还是有必要跟凌玄英和望穿说一下,望穿一脸随意无所谓,凌玄英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直看到她都有些不自然了,这才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只是事后凌玄英却拉住她,上下扫了两遍,这才幽幽然问道:“清扬,你想问什么?” “我能有什么想问的?”穆长宁别过头,满不在意。 凌玄英扯扯嘴角,暗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说谎的时候别捏衣角。” 穆长宁低头一看,自己手指还真的无意识地捏住了衣角一根丝绦。 她猛地松开,声音不由拔高两度:“谁说谎了!” 凌玄英只静静看着她,穆长宁垂眸轻叹,“好,我承认,我是有事想问,可我问了你难道就会答?”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凌玄英并不把话说死。 穆长宁深吸口气,一字一顿:“你是谁?” 凌玄英微挑眉梢,正欲开口,又被猛然打断:“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但别糊弄我。” 他摇头失笑,“在落英岛上与梵珈道友的元神相连时看到的吧?” 穆长宁并不否认,凌玄英了然,“有些事我没法现在说给你听,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是我,至少从认识你的时候开始,从没变过。” 穆长宁攒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知道了。” 她也不是非要去寻根究底,只要她认识的人还是那个人,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第355章 空间之石 三日之后,与赵岛主一家子还有百里家的几位道过别,穆长宁一行人便跟着智元禅师上了灵船前往幻海。 临行前百里淳依依惜别,很是不舍。 自从上回目睹了穆长宁炼制净尘琉璃丹,百里淳看她的目光便都是星星眼了,他不是没有接触过高阶丹师,但却是头回碰上这么年轻还能炼制八品丹的丹师,若说不佩服,那绝对是假话。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席,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更加看得开。 让人惊讶的却是苒晴,临走前还扭捏地给了她一截红珊瑚,说是感谢她在海底之时的救命之恩。 红珊瑚乃是佛门七宝之一,苒晴给的品质虽不算顶好,但也绝对不差。 穆长宁有些讶然,苒晴捏着百里淳的衣袖很是不好意思,百里淳笑着传音道:“表妹她从来都没有恶意,不过是一时有些想不开。” 她不由好奇,“不知百里道友是怎么说的?” 百里淳低头看了眼扯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眼里染上几分笑意,却更加讳莫如深,“这就是我跟表妹之间的事了。” 穆长宁看了二人一眼,隐隐似乎明白点什么,接过红珊瑚,也回以一瓶杨枝甘露,挥了挥手笑道:“有缘再见。” 去幻海的一路都是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岔子,无聊的海上之旅,望穿竟还显得格外兴奋。能让他这么高兴,而眼下又没有漂亮妹子在场的情况下,穆长宁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你又有感应了?” 望穿瞥向她,笑眯起了眼,“你说呢?” 穆长宁翻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感应。” 望穿摇头轻叹:“若我猜的不错,这次的应该是一块空间之石。” “空间之石?”穆长宁沉吟半晌,仔细想了想,猛地一惊,“难道是佛市!” 梵珈跟她提起过,佛市就是一个里面封存了无数大佛佛念的异度空间,也就相当于是一个佛修传承地,若说这次的神石碎片是一块空间之石,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佛市了。 望穿昂起脸,露出一副孺子可教模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等我恢复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撕裂时空,若是顺利的话,等得到这块空间之石后,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撕裂时空。”穆长宁心头一跳,“你说的是白灵界?打开时空缝隙,前往不同的界面,这岂不就相当于是一扇通天门?” “我可没这么说啊!”望穿摊手望天,“通天门面向的是整个修真界的修士,而我打开的时空缝隙,只能够容纳个人,再说了,就是尝试一下,能不能成功还不确定哦。” 即便如此,这也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白灵界的一切都是未知数,那里既是甄鼎和阿柯的故乡,也是望穿的记忆,更是她的归属地。 她有太多疑问,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能去白灵界 打住这些遐想,穆长宁又看向他,疑道:“你为什么能够撕裂时空呢?” 多少大能修士都做不到这个份上,哪怕是在梦里的那个星墟,也不是与修真界直接相连能够任意往来的。 望穿猛地一愣,眨眨眼轻哼一声,满脸的理所当然:“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可是天生神灵,天上地下只此一枚,当然有别于其他凡夫俗子。” 宽袖之下的小手紧握成拳。 望穿心想,也许他知道是为什么。 那是时空奥义,是姜石年将部分时空奥义放到了他的身上记忆里戛然而止的部分,那些没记起的东西,才是问题真正的答案。 穆长宁叹了声,不予理会,她有心去向智元禅师打听打听那位菩提法身的佛子,望穿却忽然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我有直觉,此界剩余的碎片数量,不会超过三块!” 她步子猛地一顿,转过身来。 “若是佛市这块空间之石收回,我下一个的目标会是谁,你想必很清楚。”望穿难得摆出了一张严肃脸。 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还能是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不想说这个话题。 望穿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穆长宁身子一僵,双手紧握成拳。 从醉花阴之后开始,从孟扶摇的灵魂从沉睡中苏醒开始,她就知道,这种事,早晚有一天都是要面对的。 比起其他碎片,那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有思想、有生命。就算她心里清楚那只是望穿的一块神石碎片,她也没法用正常看待一样死物的目光去看待他。 更何况,孟扶摇对她的帮助,难道还少吗? “一定要这样吗?”她深深吸一口气,“我是说难道没有其他选择?” 望穿垂眸长叹:“宁宁,我不想逼你,可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注定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低声说道:“我跟他之间,我不会让你去做选择,这一次,你甚至都不用参与其中,只需做个甩手掌柜,其他的,交给我来。” 也对,她才什么境界? 凭她的本事,如何打得过已经元婴中期的孟扶摇?她甚至连雪妖都打不过 倒是望穿,这么多年因为渐渐收回遗落在外的碎片,实力已经越来越出色。如果一开始,望穿还对他颇为忌惮的话,现在,却基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穆长宁的声音实在听不出喜怒,望穿也难得的没对她用读心术。 她总说做一个透明人是件很可怕的事,也不想自己的隐私心事全部暴露人前。 这么多年的陪伴,他们早就不是主仆,也不是朋友,而是亲人没有血缘也可以密不可分的亲人。 他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 “我就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望穿扬起笑脸。 “无聊。”穆长宁翻个白眼,径直走出船舱。 海风吹拂在脸上,飞起的几缕发丝挠的面颊有些发痒。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眉心。 光滑的额上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孟扶摇却将冰窟大门的阵法钥匙印在这里。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带着一脸懒散笑意跟她开玩笑。 哦,对了,他们也有谈论过这个话题的。 “如果哪一天我愿意了,我会告诉你的” 穆长宁至今仍记得当时那个人笑得有多灿烂,哪怕这言外之意是死亡,他也完全可以事不关己,坦然面对。 望穿说的不错,她确实不想选择。 抛开某些原则不提,望穿若想将碎片收回,无非是将孟扶摇和孟扶桑一起抹杀。 可蛮荒的少主,又岂是说杀就杀的?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阶的妖主,和整个蛮荒的妖兽大军! 除非孟扶摇自愿,又或者,谁有本事,来将他们两个的灵魂分开。 穆长宁并不想打这剂预防针。 她忽然想起凌玄英曾经给她的忠告,重情重义本身没错,但太重情义,却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面对恶劣的情境,她可以临危不惧杀伐果断,偏偏在处理这些事上面,只能做个逃避现实的胆小鬼。 果然,她还没有修炼到家,还差得很远。 摇摇头暗叹一声,穆长宁径自去寻智元禅师打听那位迦业寺佛子的事。 智元禅师一脸笑面讳莫如深:“佛子,是未来佛,不过那一位尘缘太深。” “禅师见过他?” “不,听寺中的千叶禅师说起过。”智元禅师想起老友那跳脚无奈的模样,心中暗笑不已。 菩提法身有多难见?至少在近万年里,除了这人,便再没见过。 迦业寺上上下下若是能找出一个小沙弥是菩提法身的,不用说,肯定当宝似的供着,比对那大雄宝殿的至尊大佛像还要小心。 可偏偏驴唇不对马嘴,这菩提法身居然会安在一个俗世小子身上,能不让人痛惜吗? 智元禅师一双明目望了过来,“小施主看来与那位佛子有些交情。” 穆长宁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应该是晚辈的一位好友,先前在大泽之时走散了,便一直没有音讯。” “哦。”智元禅师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左手之上逗留了一瞬,朗声笑道:“确实,佛子正是从万里之外来到幻海迦业寺中的,据说那时佛子身受重伤,还是回到迦业寺后,几位禅师给他疗养好的。” 身受重伤?“那他现在怎么样?”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舍得有事?”智元禅师挑眉笑道:“不过寺里那些老和尚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定然希望佛子能够挥剑断尘缘,立地成佛。” “这是强人所难。”穆长宁道。 “确实。”智元禅师并不否认,“但自来便有出世先入世之说,虽然这位佛子的入世时间长了点。不过佛市是个好地方,四谛五戒,六道八苦,也许佛子从中出来,会有所感悟。” 说白了,也就是个洗脑的过程。 穆长宁攒眉:“这么说,他已经进去了?” “佛子聪慧,原先虚与委蛇,确实耽误了不少功夫,不过现在嘛”智元禅师一脸笑意,“应该是被一脚踢进佛市里了。” “” 第356章 迦业寺 付文轩这回进佛市,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出不来,甚至还要更长的时间,至少在他没有被彻底洗脑完成之前,那些和尚恐怕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就算付文轩不在里面,穆长宁的目标也是佛市,到现在就更有必要进去闯一闯了。 “禅师,不知这佛市处于何地,一般人又要如何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进佛市?”智元禅师挑起白眉:“小施主难道是打算进佛市一瞧?” 穆长宁直言不讳:“是,还望禅师指点。” 智元禅师捋着胡子道:“小施主,不是谁人都有资格进佛市的,从来都只有佛市有选人的权利,唯有被认可的佛子,才能够进入其中,待到修成正果归来,那便是迦业寺的未来佛而这一代的佛子,已经出现了。” 穆长宁点头,“这些晚辈都已听梵珈道友说起过,有关佛市选人这一点,晚辈确实无法干预强求,但晚辈还是想去一试。” 她需要的,是尝试的资格。 如何收回空间之石,还得进了佛市以后才能另想他法,但说实在的,自己能不能进佛市,这点她还真不清楚。如果不能进去,那也只能说是天意。 智元禅师深深看她一眼,“看来小施主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还请禅师成全。” “谈不上成全。”智元禅师失笑,“佛市的入口就在佛山世尊像的印堂白毫相处,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每年都有许多佛修欲上佛市,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先通过山下设立的十八罗汉阵。当然,若是如那位佛子一般是菩提法身的话,这十八罗汉阵,也就不必再闯了。” 也就是说,付文轩是直接保送的,而其他人,就得先通过这十八罗汉阵的考核。 穆长宁又问道:“禅师可有闯过十八罗汉阵?” “闯过。”智元禅师点头:“闯了三次才算勉强通过。” 三次! 智元禅师都已经接近元婴大圆满了,又是得道高僧,若是连他都要闯三次才通过,那其他人还废什么力?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智元禅师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这十八罗汉阵因人而异,闯阵人的修为心性不同,阵法难易也不尽相同。” “老衲第一次闯阵时才刚刚筑基,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乘兴而去,却连半刻钟也没坚持住,便被打出了阵外。” 说起从前的事,智元禅师颇为感慨。 穆长宁低头若有所思,智元禅师道:“小施主若去意已决,老衲可以为小施主引路。” 穆长宁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多谢禅师。” 海上的日子波澜不惊,穆长宁通常都是在船舱中静心修炼。 炽火剑诀在结丹期时能够使用的招式统共有三式,除却浴火凤凰和流星火雨,还有一式名为至炎十字斩,威力相当惊人,穆长宁闲暇之时便是专注研究这招十字斩。 智元禅师所赠的这套天眼心诀确实十分有用,与紫元诀相辅相成,她的灵域不仅更加开阔厚实,也已经能够隐隐触摸到一丝天眼的边际。 到了现在的地步,光靠潜心修炼是不够的,更多的还是要去感悟体会。 佛家有言,一念生,一念灭,这感悟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执着强求不来,穆长宁还是讲求顺其自然。 自从结丹之后,她的修为一直都在稳步提升。 天灵体比之常人自有其独到之处,哪怕灵根纯净度是99.9%,都不能够被称作天灵体,而天灵体的优势,正是五行元素亲和度满格,无损耗百分百转换。 不要小瞧这小小的损耗,当一个周天的灵力运转下来,这点损耗也许微不足道,但要知道积水成渊,天灵体打坐一个月所增长的修为,也许需要旁人眼里那些资质极佳之辈打坐三个月才能积攒到,甚至还需更长的时间。 尤其在十多年前那场吞噬漩涡爆发,修真界的灵气明显稀薄之后,这一点上面的差距便越来越明显,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修炼速度的不同。 而正是因为灵根的纯净,天灵体修士体内的灵力比起其他人来说更为精纯,法术攻击的威力也便更甚。 空间灵气浓郁,穆长宁不用担心修炼环境的问题,甚至只要往空间里一坐,稍稍有一点引气入体的趋势,那些火木灵气就会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 全身经脉都被灵气灌满填充,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随之欢呼雀跃的畅意快感,往往需要她极为克制才能终止。 有的时候穆长宁想,如果不去刻意终止灵气的吸收,它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无止境地引气入体下去? 天灵体与灵气之间的完美契合度,完全可以自发地进行引气入体,缓慢转化为丹田中的真元,而如果在自身全力引导的情况下,修为还很可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飙升。 当然,没人会这么干。 大量灵气一股脑地涌进体内,经脉丹田一时之间绝对容纳不下这么多灵气,造成的结果也势必相当惨烈。 便如当初在醉花阴秘境里,嗜血妖藤将吞噬血莲的能量完完全全反馈给自己时,她整个人都差点爆炸! 这简直就是在寻死。 是以穆长宁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于是在结丹之后的第十一个年头,穆长宁进入了金丹三层。 这已经是极快的速度,要知道,即便是在金丹初期,逗留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士都大有人在,更何况她这些年几乎一直在外历练。 按照这进度,也许再过五六年,她便能步入金丹中期,再加上她手上还有两只没吃的人参果 穆长宁一直知道,走得快,不一定就能走得远。除了修为,更要注重心境的锤炼。 十多年漂泊,经历了很多事,她也确实是在一步步地成长。 来到神洲可以说是意外,拿到养魂木和琼树枝也能说是巧合,可现在又是佛市一次两次的偶然尚能理解,次数多了就是离奇了。 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正在按照谁事先设定好的路线一步步陷下去的错觉,好像所有人的命运,都被一张大网网罗,每个人都在沿着上面缠绕交错的轨迹渐行渐远,又或者,逐步靠近。 这种想法离奇又诡异,穆长宁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她静下心来大致罗列了一下眼下的事。 这次的目标空间之石佛市自不必说,若是一切顺利,她想在这之后尝试冲击金丹中期,然后再花一段时间稳固修为。 蒲宴留给她的两个交代,以后若碰上天算蒲氏的族人,她要将蒲宴的遗骨交托出去,让他们带回蒲氏的故乡安葬。待到付景宸从神洲回到大泽,再将付岚音的魂灯和那根附有蒲宴神识的发丝一并交给他,让他去做魂印比对攸关温岚的真实身份,付景宸就算不信她,也总该相信蒲宴。 师父前几年来了神洲的灵泉山庄,那灵泉山庄就在神洲的北面,离幻海极远。 他本来也是来寻欲望泉的,若是寻不到欲望泉,师祖的笀元便真的没剩几年了。 当初孟扶摇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寻到欲望泉,穆长宁虽不知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这般笃定,但她总归希望结果是好的。 还有琳琅让她交给师父的鲛人鳞片。 还有白灵界。 “白灵界” 穆长宁喃喃念了几遍。 这个被修真界无数修士歆羡向往的地方,既神奇又神秘,她不知道自己跟白灵界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总有一天,她要回去弄个明白。 这与通天门的开启与否无关。 天命无命,与她何干? 命握在自己手上,不是人家那一盘八卦算珠能够论断的。 大约在海上航行了一年,遥遥便看到有一大片陆地,这片陆地是由一个个岛屿组成的,中间的主岛最大,周围岛屿零散地围绕主岛,若从半空往下看,便会发现,这整片岛群的形状便是一朵净世莲花。 穆长宁原以为,迦业寺便是一座寺庙,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整片岛屿群都是迦业寺的地盘,大约是因为常年供奉香火的原因,此刻遥遥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肃静空寂的神圣之气。 主岛之上伫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像,佛像宝相庄严,宁静祥和,用一双慈悲的眼俯瞰众生。 穆长宁静静看着这尊世尊佛像,发现它的印堂处正若有似无地闪着柔和的佛光。 与望穿对视一眼,望穿扬着眉微微点头。 智元禅师并般若梵珈三人同时双手合十,朝着世尊佛像虔诚膜拜。 “迦业寺到了。”智元禅师肃然说道:“诸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大约是因为法会临近,最近往来幻海的修士诸多,往日难得一见的结丹修士近来比比皆是,这些人中,佛修自然是占了多数,另外也有其他的。 来到一座边缘小岛,智元禅师直接带着他们踏上前往主岛的传送阵,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座巍峨大佛已经近在眼前。 有着智元禅师引荐,穆长宁几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了一座大佛殿。 第357章 十八罗汉阵(书友160122114615807和氏璧加更) 前来接引的佛修是个金丹后期的老和尚,白须白眉,满面慈悲。 穆长宁与凌玄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讶然。 这人竟是当初他们在大泽太阴仙城坊市之时见到的佛修,同样,也是那位一路苦劝付文轩改修禅道的老和尚。 “毕新法师。”般若和梵珈同时见礼。 毕新法师也回以一礼,道:“智元禅师,师尊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哦?”智元禅师挑眉,抚须长笑:“鸠摩尊者莫不是一卦算到了?” 毕新法师敛眉颔首:“师尊今晨于敬天屋以梵天珠占卜,得知会有故友前来,早早便差遣贫僧在此等候。” 他看向穆长宁几人,打上佛偈,目光在穆长宁身上微微一顿,满面笑意:“施主又见面了。” 穆长宁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说起来他们之前不过就是一面之缘,而当初在太阴仙城坊市初见时,他的态度也有些莫名其妙。 “施主手上的菩提佛珠,出自师尊之手。”毕新法师解释道。 穆长宁低头看了眼腕上缠了几圈的佛珠,方才了然。 这佛珠本是咏梅真人所赠,当时他也确实说过,此佛珠是由迦业寺大师亲手加持,原来正好出自这位鸠摩尊者之手。 “毕新法师有礼。”穆长宁双手合十。 毕新法师将一众人领入大佛殿内。 佛殿金碧辉煌,四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佛像,一排排供灯将整座大殿点亮,清幽檀香袅袅,闻之便让人心神一清。 殿内莲座之上端坐着一位红衣尊者,轻捻梵天珠威而不怒,另一白衣禅师立于一册,手持芭蕉扇闲逸自得。 毕新法师施礼道:“师尊,千方禅师,智元禅师已到。” 二人同时望过来,那手执芭蕉扇的尊者有着两根长长的眉毛,从眉尾一路垂至胸前,见到来人霎时眉开眼笑:“本座今日观天,发现有紫气东来,想必是有贵客驾到智元,别来无恙。” 智元禅师哈哈直笑:“千方,你何时学会的观天之术?” 千方禅师老神在在:“佛曰,不可说。” 两人一来二往,却是端坐正中的鸠摩尊者庄严凛然,智元禅师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时,眼中不由带上几分肃然敬意。 鸠摩尊者施施然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智元,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智元禅师啧啧笑叹:“尊者不妨再用梵天珠卜上一卦?” 鸠摩尊者目若朗星,慈眉善目,手中捻动着一串乌黑圆润的珠子,又扫了眼他身后一行人。 穆长宁一瞬间感到自己仿佛是被一个浩瀚而渊博的灵域包裹,便如沉浸在了融融春水里,一切都无所遁形。 她本能地想要打开自己的灵域抵挡,对方却已将灵域尽数收回。 但是这短短一瞬的功夫,穆长宁便已深刻体会到二者之间的本质差别。 如果说鸠摩尊者的灵域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么,她的灵域至多只能算是一方碧水寒潭。 脑中响起了望穿低低的传音:“这位鸠摩尊者的灵域已臻化境。” 穆长宁顿了一瞬,攒起眉心,“这么说,他也能看出来你的本体和深浅?” “谁知道呢?”望穿满不在意道:“在佛修眼里,众生平等,万物有灵,是人是鬼,是神是魔,一草一木,都是一样的,就算他心知肚明,那又何妨?” 鸠摩尊者缓缓开口,语音空灵,涤荡心尘:“几位小施主远道而来,可先歇息几日,十八罗汉阵会在三日后开启。” 智元禅师合十道礼:“多谢尊者。” 穆长宁几人同样躬身相回,鸠摩尊者的目光缓缓落到他们身上,微微一顿过后,什么都没再说。 庄严的大佛殿很快恢复平静,空荡沉寂,神圣威严。 千方禅师抬了抬眼皮,神态自若,“方才那位碧衣小姑娘,身上似乎有尊者所制的佛器。” 鸠摩尊者悠悠道:“那是咏梅所赠。” “原来是他”千方禅师点头,“如此说来,他们来到这里,还是缘法?” 鸠摩尊者微微笑起,闭眼唱念一句佛号:“一切有为法,处处皆是缘。” 千方禅师垂首应是,又问道:“那几位小施主可是要闯十八罗汉阵?那他们岂不是想进佛市?” 佛市唯有佛子能够进出,可这一代的佛子已经现身,又如何还能容纳下第二人? 他忽然又想起那则不知何时起便留下的预言:“尊者,佛市莫不是真能开启?” 千方禅师想,只要是个佛修,定然想过进佛市一品大乘佛法,可这世上不是谁人都有这个机会的,哪怕眼下这位深不可测的鸠摩尊者,他也不曾被佛市认可过。 所以,他只是尊者,而不是佛主。 对于佛市开启这则传言,千方禅师既想信,又不尽信。 凡事总要有个契机,佛市的开启,总不会没头没脑。 可这又要靠谁呢?佛子吗? 说起这位佛子千方禅师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是与不是,自会有人来验证,我等需要做的,是等。”鸠摩尊者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件事的结果,又缓声问道:“佛子现今如何了?” 千方禅师推测道:“想来已经进入四谛法门了。” “四谛法门?”鸠摩尊者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苦集灭道,佛法四谛,有些人,一辈子也参透不了。” 千方禅师也忧心忡忡:“佛子只怕并没有多少悲悯之心。” “那也无妨。”鸠摩尊者满不在意:“佛市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命由己造,佛子又是聪明人,总会明白的。” “” 三日之后,佛山脚下,高高的世尊佛像近在咫尺,仰头望天,大佛俯瞰众生,目光祥和慈悲,眉心一点金光闪闪。 毕新法师与另外两位金丹法师同时起阵,挥动手掌,打下万千手印残影。 那些手印汇聚到了一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掌印,散发璀璨佛光,随后喃喃的诵经声徐徐传来,那掌印在经文中越来越凝实,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掌印重重拍在了佛像莲台之上,莲座层层绽放,金光蒙蒙,竟在正中央打开了一扇流光溢彩的大门。 毕新法师唱喏一声:“十八罗汉阵已开,诸位施主,请入阵。” 穆长宁来闯十八罗汉阵,凌玄英和望穿当然不会只在外面干等着,而智元禅师有心让般若和梵珈进阵一试,是以如今入阵的总共有五人。 随着五人踏入阵法,那金光闪闪的入口随之紧闭,绽放的莲台重新回位,阳光普照,佛祖慈悲,一切都归于最开始的平静。 穆长宁只觉得眼前金光大盛,随后整个身子都在不断下坠,好不容易双脚落了地,却发现此刻自己正处在半空的一块小浮板上。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既望不到天,也看不见地,高高低低地飘浮着许多形状各异的浮板。 所幸他们几个没被冲散,只是各自散落在了不同的空中浮板之上。 穆长宁紧握长剑,却未曾轻举妄动。 智元禅师说,这十八罗汉阵是因人而异,变幻万千。如今他们五个已经处于阵中,在没搞清楚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这才几瞬的功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周围空气中一片空荡荡的,所有该有的灵气、魔气、死气、鬼气这些本该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各种元气,如今竟然连一丝都找不到。 虚无这里竟是一个虚无空间! 这也就意味着,不仅他们在这里吸收不了天地灵气,甚至好不容易累积体内灵力释放出来的招式,还未真正达成效用,刚接触到这虚无空间,便会彻底消散。 如今的他们,除了比之一个普通的凡人而言身体强度高一些,和能够使用神识攻击之外,便几乎再没有其他优势! 这么说也不对。 至少般若和梵珈是不同的,他们是佛修,有别于道修魔修吸收灵气魔气产生恢复能力,佛修的佛力是靠自身冥想产生的,虚无之地对他们的约束并不大。 也只有他们能够在这虚无空间里不受限制。 佛市还真他么是专门面向佛修的传承地啊! 那像他们这种道修进来,难不成只能靠肉搏? 穆长宁头疼的时候,望穿和凌玄英俱都发现了问题所在,两人嘴角齐齐一抽,甚是无奈。 四周静默了片刻,脚下的浮板猛地动起来。 穆长宁稳住身体,只感到自己正在往上升,而附近虚空中的一块浮板却在往下降,两块不规则的浮板拼凑在一起,完美契合,脚下原本的那一小块地域也一下子开阔许多。 这可并不是个多好的征兆。 果然,下一刻,那块大浮板上面出现了一个闭目端坐的阿罗汉,身形高大健硕,静坐一方,不动如山。 不光是穆长宁,每个人的面前这时候都出现了一个阿罗汉,他们的外形神态各不相同,有的慈眉善目,有的端正凛然。 般若梵珈很快便与各自浮板上的阿罗汉打了起来,他们不受虚无空间的影响,亦能从容应对,反倒是穆长宁几人倒了霉。 那阿罗汉从静坐之中清醒,睁开双眼,穆长宁当即手执长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没有灵力浸润、没有真火喂养的炽虹剑虽然依旧锋利坚硬,但比起平常依旧相差甚远,阿罗汉只是伸出两指夹住剑身,穆长宁便已经进退不得。 她脚尖微点,朝着阿罗汉袒露的胸口狠狠踹去,却仿佛踹在了一面铜墙铁壁之上,非但没有任何效果,还震得她右腿发麻。 阿罗汉伸手捏住她的脚踝,穆长宁当下便觉一阵刺痛传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活生生捏碎踝骨。 罗汉安详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提着她的脚踝用力一抛,穆长宁已经被高高抛向空中。 坠落的刹那,她猛然意识到此刻面前这个阿罗汉是什么人。 静坐罗汉,也叫大力罗汉,力大无穷,勇猛无匹。 利落地在空中做了个后翻,穆长宁借着下坠的冲劲,将双腿对准静坐罗汉的光秃的头顶一脚踹下,手中长剑挥舞,径自砍向他的肩胛。 除却法术,穆长宁同样炼体,肉身强度比起同阶修士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便不用灵力,这一脚踹下去,一般人也无福消受。 然而静坐罗汉只是微微抬手,指尖一点,便卸去了她大半的力道,身形微侧,剑刃擦着他的双肩划过,又被一掌击在背部,背后剧痛的同时,穆长宁的身子也飞了出去。 甚至静坐罗汉从头至尾都没有站起过身,始终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几番交手下来,穆长宁除却贡献几口血,外加做了几次空中飞人外,竟无一收货,这回静坐罗汉双手朝地猛地一拍,身体一跃至半空,又一次抓住她的脚踝,像抡麻袋一样甩了几圈,穆长宁再次斜飞而出。 这次的幅度太大,已经超过了脚下那块大浮板的覆盖范围,下一刻便要坠入虚空之中。 梵珈瞥见这边的动静,惊声大喊:“穆姑娘!” 她正欲祭出一道红绫拉住她,却见从穆长宁袖口飞出了两根布满乌黑倒刺的藤蔓,缠绕到浮板的某块棱角之上,借着这股力道,她又一次跃回浮板上。 穆长宁处处掣肘,凌玄英和望穿也没好到哪边去,几个没了灵力的人,一时间竟也只能处处回避。 大佛殿内,硕大的光幕之上,白蒙蒙的虚无空间,大大小小的浮板之上,所有情境一览无遗。 千方禅师捻着白眉看向一边的智元禅师,轻声笑叹:“这几个小辈原来不是佛修啊真是可惜了,身手确实不错,可惜进了这十八罗汉阵,他就是再本事,也几乎相当于是个普通人。” 智元禅师看向光幕,目不斜视,淡淡道:“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千方,你太武断了。” 千方禅师一愣,好奇道:“怎么,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招式,来对付这虚无空间?” “不看下去,怎么知道行是不行。” 第358章 灵域 智元禅师并不言明,千方禅师霎时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智元禅师但笑不语,千方禅师只好将目光投向鸠摩尊者,鸠摩尊者手中捻动着梵天珠,微微一笑,但也没见他开口说些什么。 千方禅师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回光幕上。 嗜血妖藤重新回到穆长宁袖中,她不由暗自咬牙,这种无力感,可实在不怎么好受。 梵珈和般若总算解决了他们各自浮板上的阿罗汉,这些阿罗汉本就是这个阵法构建幻化而成的个体,更无所谓杀不杀生,到最后不过便是化作点点金色佛光消弭无形。 两人正欲前往另外几人的浮板上帮忙,却见板块再次移动,浮板高高低低地挪移,变幻成了另一种形状,可前路却又猛地被另一位阿罗汉堵住。 与此同时,穆长宁几人的浮板上,这时已经出现了两位阿罗汉。 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一个静坐罗汉就已经消受不起了,现在居然还来第二个! “般若道友,梵珈道友,我们各自的板块独立又相连,若在下所料不错,十八罗汉往后都会依次逐个出现。”凌玄英在吃力应对两个阿罗汉的间隙,朝着般若梵珈二人大喊。 十八罗汉分摊下来,他们每人起码都要应对三个。 般若或是梵珈每解决一个阿罗汉,另外三人的压力就会相应地加重一分,尤其现在他们几人还无法用灵力,被封锁在了各自的板块上。 凌玄英敢保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旦掉下这些板块,就会被立即传送出去,那么,眼下这个十八罗汉阵的格局又会再次变化,突破口也会越来越少。 但要如何破阵,他又一时没有眉目 般若和梵珈也联想到这一重,只好不下死手,只跟自己面前的阿罗汉缠斗,另外再另想他法。 穆长宁这个板块上新出现的阿罗汉手中正举着一只铁钵,他将铁钵高高托起,扬手一扔,那铁钵顿时飞至半空,变得硕大无比,从钵中倾泻下大片大片金光,笼罩在穆长宁身上,她顿时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突然有一种法海收妖的既视感呢? 穆长宁稀里糊涂地想到这一点,那大铁钵已经兜头罩了下来,可她偏偏没有反抗之力,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黑漆漆的密闭空间里。 如果这个空间有灵气存在,她也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等等,空间? 叮! 像是忽然拨动了一根琴弦,脑中一刹那闪过一道亮光。 域,与空间的性质相类似,而眼下这个虚无空间之内,为何就不能够再嵌套一个新的空间? 望穿的神石空间用不得,但她的域,难不成还由不得她来做主吗? 这一瞬间,先前的某些滞塞不通有如醍醐灌顶般,刹那间变得顺畅无比,而她的的灵域,也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自行展开。 望穿和凌玄英在看到穆长宁被铁钵罩住之时都暗道一声不好,般若和梵珈亦是爱莫能助,光幕前的千方禅师更是唏嘘一声。 这种时候,随意一个闯阵人掉了链子,整个阵法格局都会推翻后重新再来,难度也会越来越大,很明显,他们已经开始掉入这个死局了。 然而千方禅师的这口叹息还没结束,光幕之中突生变故。 几乎就在下一刻,一座金光闪闪的大山凭的出现,而那只笼罩下来的铁钵也被“轰”地一声顶飞了出去。 碧衣少女手执红剑,双眸紧闭,孑然独立,虚无的空间之内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手中长剑一挥,一大片流星火雨从天而降,那火是莹莹的乳白色,一簇簇地落在阿罗汉身上,这些阿罗汉很快便被焚烧成点点金光消散。 不止如此,那两个只会一味躲避的道修,此刻全身灵光大盛,而那些原先将他们逼得步步后退的阿罗汉,也在短时间内,便被解决地一干二净。 智元禅师轻声一笑,鸠摩尊者也同样微微弯唇。 千方禅师瞪大眼,讷讷道:“怎么会这样?她不是道修吗,怎么”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灵域!是灵域!” 这灵域,本便是佛门慧眼由点及面的展开和延伸,可千方禅师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竟然已经能够掌控灵域,而且还有所小成。 便如眼下,虚无空间之下的灵域,那是一个独立的领地空间,是她的地盘,她便是主宰! 千方禅师啧啧称奇:“你们早就知道了?” 智元禅师眯眼而笑,在穆长宁炼制净尘琉璃丹之时,他就已经惊讶过了,不过那个时候,她的灵域还不成熟稳定,也做不到如今这样随心所欲的地步,即便在这之后,他将天眼心诀交给她,助她研习,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的。 佛门的东西,很多时候,往往就需要那么一点点的灵感。 很显然,在刚刚那一瞬,她领悟了。 至于鸠摩尊者,早在三日之前智元禅师带着他们几个来大佛殿,他用灵域试探,这个小丫头身上隐隐有传来灵域波动之时,他也察觉了。 但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他也说不准,毕竟一个不成熟的灵域,是无法在虚无空间起到任何效用的。 有了灵域的支撑,他们一人干掉了三个阿罗汉,而这时空中漂浮的浮板一块块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空中陆地,五人也从原先的各自分散,重新聚集到一起。 般若神色严峻道:“十八罗汉,如今还剩三个,除却降龙伏虎二位尊者仍未现身,眼下还有一位布袋罗汉。” 话音刚落,脚下的陆地忽然向下极速凹陷,原先的硬质地面软化起来,这片陆地就像一块方布,方布的边沿被拢起收紧一扎,原本大白的天光,变成细细的一束照射下来,到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穆长宁取了颗夜明珠出来,才总算有点光亮。 般若一脸讪讪,想了想又道:“布袋罗汉的布袋,据说是载蛇的” 话音刚落,周围黑暗里,蓦地亮起一双又一双阴森竖眼。 第359章 极炎猛虎 众人被困在一个硕大的布袋里,布袋遥遥无边际,周围一片昏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许许多多条巨蛇,在幽暗中睁开双瞳,嘶嘶吐着蛇信。 一条条毒蛇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带着生灵特有的波动和阴森气息,穆长宁一剑斩去,刹那血花四溅。 有别于先前那些阿罗汉,这些毒蛇都是活物。 这个时候,毒蛇一股脑地全往般若和梵珈的方向而去,二人修禅道,不杀生,这些毒蛇又是生灵,因而他们只是祭出防御类的佛器一味抵挡,可前赴后继的毒蛇一窝蜂地涌过来,丝毫不带停顿,即便有另外几人搭把手,一时竟也消灭不了。 “般若道友,梵珈道友,屏息结界。”穆长宁忽然出声。 般若与梵珈不疑有他,连忙屏住呼吸,又开启护体结界,便见穆长宁的手中忽然散落许多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四散而开,那些毒蛇刹那便像碰到了什么尤为可怕的东西,摇着尾巴落荒而逃。 周围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般若和梵珈微微松一口气,可这一番折腾过后,除却望穿依旧游刃有余,其他人都有些余力不足。 穆长宁的灵域只是一个属于自身的领域空间,能够在眼下这个虚无空间中独立存在,不受虚无之地的影响,可灵域之中并不包含有灵气,若想恢复全身灵力,只能靠丹药,而梵珈和般若,则需要通过冥想才能恢复佛力。 这个时候,周围忽的天光大亮,众人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四周流水淙淙,鸟语花香。 望穿并不懂破阵之道,他四下望了圈,只将目光看向穆长宁和凌玄英:“被困住了,现在要该怎么出去?” 穆长宁的双眼泛起浓浓紫意,用破妄之眼将四周都看了个遍,却并未发现有何特殊之处,凌玄英也跟着攒眉,缓缓摇头:“似乎并不是阵法” “阿弥陀佛。” 般若忽然双手合十,唱念一声:“一花一世界,我自成世界。” 他睁开双目,眸光清湛得犹如一汪无波碧水,“困住我们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自己。” 自己? 穆长宁几人不明所以,梵珈却是忽然想明白什么,扬唇嫣然一笑:“放下即菩提。” 那一刹那,仿若有婉婉清音响起,悠远空灵。 青山绿水皆都离他们远去,四周又陷入一片茫茫虚无,脚下分明还踩着那已经拼凑在一起的巨大浮板,一切都与开始之时别无二致。 除却此刻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两位乘龙骑虎的罗汉尊者。 光幕前的千方禅师连连点头:“智元,你这两个徒弟的悟性不错。” 他很中肯地给出评价。 智元禅师但笑道:“那是自然。” 千方禅师又道:“可降龙伏虎二尊者不是其他阿罗汉能比的” 消耗是一个大问题,凭他们几个如今的余力,难。 这两个罗汉尊者的实力,几乎相当于元婴期,更何况还有龙虎相助,望穿单独挑上降龙罗汉,其余四人自然是要联手对付起伏虎罗汉。 猛虎一声怒吼,震啸四方,来自森林之王的威势压迫得人双腿打颤,猛虎全身涌起熊熊火光,那火无色透明,却让人感受到方圆百里之内满是灼热之气。 有言道火极炎则无色,可想而知,谁若是近了猛虎的身,想必是要被它焚化为灰烬。 梵珈和般若一人托举金钵,一人手执双刀,与伏虎罗汉缠斗一处,佛印漫天,佛光闪耀,伏虎罗汉只静坐一方,浑身泛起金光,那些攻击落到他身上,除却乒乒乓乓的声响,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罗汉尊者早已练就金刚不坏身,若是寻不到他的罩门,这时候无论他们怎么打,一切皆是枉然无用。 穆长宁与凌玄英联手对付起这极炎猛虎,放出的藤蔓荆棘皆被猛虎身上的烈火焚烧殆尽,五指山轰然砸下,那猛虎身形竟也忽然暴涨,足以与五指山相媲美,穆长宁手中灵决不间断地打入,也没赶得上它变大的速度。 它抬起一只前蹄,重重朝着那巍巍大山一掌拍去,向来无坚不摧的五指山上顿时化作巴掌大小,落回穆长宁掌心,可猛虎也痛苦地嘶吼起来。 以猛虎此前的身形,随便一脚就能把他们全部踩死。 它吐出一口无色之火,化作漫天流火,纷纷而落,穆长宁扬手将鲛绡帕置于头顶,挡住这熊熊火雨。 鲛绡乃是鲛人以水织就,琳琅乃鲛人女王,她织出的绡品质自然比其余鲛人好上许多。 鲛绡之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水纹层层荡漾开,犹如碧湖涟漪绵绵不绝,那火点落在涟漪之上,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水纹越扩越大,火光也被这层层涟漪包裹、浇熄。 只是穆长宁此刻的灵力输出已经大得惊人,她将紫魄拿在手中,汲取其中的全部灵力,才能勉强抵挡。 与凌玄英对视一眼,二人毫不犹豫地吃下一粒血灵丹,几息过后,二人惨白的面色恢复正常,而先前那一波火雨也已经停歇,穆长宁手一招,踩着鲛绡帕腾飞升空。 凌玄英沿着低空飞行至猛虎腹下,软剑银光频闪,双眸清亮,凉薄的声音淡淡吐口:“银河落九天。” 只见他周身闪起盈盈白光,那光芒化作万千白练,缠绕住猛虎的四肢,用力一收,猛虎身形顿时不稳,仰面侧翻。 虎口大张,利齿森白,铜铃大的虎眼里,只看到一碧衣女子手中红剑灵光大炽,口中喝道:“至炎十字斩!” 空中顿时出现一道竖起的剑气,带着仿佛能够劈开这虚无空间的气势,劈头盖脸落下,紧接着又亮起一道横着的剑光,两道剑光拼凑成硕大的十字,那十字剑光和上头附着的乳白烈焰让猛虎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双目霍瞪,挣扎着要爬起来。 可惜它现在的身体硕大,这十字光剑极速奔驰而来,简直避无可避,唯听得一声凄厉的嘶吼,那猛虎霎时四分五裂,化作漫天金光消弭。 第360章 佛魔 猛虎消散的那一刻,伏虎罗汉身形微微一晃,大佛殿内的千方禅师不由好奇,“方才他们吃的那是什么丹药?” 明明前一刻已经灵力消耗殆尽了,怎的能这么快恢复? 千方禅师对丹道有一定研究,曾经赵离之被咒怨缠身,就是他给出的一套方子,用净尘琉璃丹净化咒怨,是以如今见到这种丹药,他没忍住有此一问。 智元禅师说不上来,他对丹药并不了解,但穆长宁的炼丹水准,他却是清楚的。 “那小丫头是个丹师,待以后你问一问她不就知道了?” 千方禅师微微一笑,听口气,这小丫头的丹师品阶只怕不低。 也对,她连灵域都能掌控了,某些炼制高阶丹药的先天要素必备的话,炼制高阶丹药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话间,望穿将金龙网罗,一箭射入了金龙的心脏,在一声嘹亮的龙吟之后,金龙也就此化作虚无。 千方禅师一直很纳闷,这看上去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小儿,实力却是所有人里最出众的一个。 当然,人有美丑,高矮胖瘦,先天侏儒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外形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个事,也不值得注意。 可他看不透望穿的修为,但要说这是个化神大能,偏偏又不像。 千方禅师将目光投向莲座之上的鸠摩尊者,见对方微阖双目神色安然,也不去多问。 缺了龙虎的罗汉,便如少了一条左膀右臂,可他们的金刚不坏身,也不是这么容易破的。 解决掉极炎猛虎,穆长宁和凌玄英自是来帮其他人。 梵珈传音说了句话,凌玄英当即会意,绕到伏虎罗汉的身后。 罩门,亦称生死门。 梵珈既有鬼眼,可看生死,那罩门在她眼里,也同样无所遁形,只是光凭她与般若二人,却是无法攻破罗汉罩门的。 穆长宁的一双眼瞳在此刻变得一片黛紫,盈盈紫光扫过,落到降龙罗汉身上,只片刻之后便收回目光,对着望穿传音道:“罩门在他左肋下三寸!” 望穿拉满长弓,将金箭对准降龙罗汉的罩门。 穆长宁祭出缠丝束,一把灵线甩得密不透风,缠绕到伏虎罗汉周身上,凌玄英脚下踏着凌乱的步子,几串残影闪过,他的手掌在一刹那变得金光闪闪,堪比任何神兵利器。 “嗤”的一声,凌玄英的手插入伏虎罗汉后心,而望穿的金箭也刺进了降龙罗汉左肋下三寸。 两位罗汉尊者的身形同时一虚,却未曾如先前那些罗汉一样化作金光消散。 二人的虚影在空中融合,刹那间亮起灿灿白光,狂风四起,偌大的虚无空间就好像被这白光分割成了成千上万个方块,他们每个人都被分在各自独立的方块之内,而方块和方块之间,是一道道幽黑缝隙。 “清扬!”凌玄英想伸手去拉穆长宁,然而他的手才触碰到那道缝隙,便被猛地弹了回来。 虚无之地,土灵珠失效,这个时候,竟连飞行法宝也不能用。 穆长宁既不能飞行,又不能土遁。 望穿同样想到她身边去,但他也被困在了自己的方块内,如何也离不开。 他一个劲地拍着自己面前的方块壁,大声喊道:“宁宁!” 声音都被隔绝了,只看到嘴巴一张一合。 所有人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各自周围的缝隙越来越宽,离得也越来越远,便如投入深渊中的无数立方体,被幽暗吞噬,不知坠向何方。 光幕前的智元禅师和千方禅师同时一愣,就连闭目打坐的鸠摩尊者也睁开了眼。 整个迦业寺所在的岛屿群都在震颤,毕新法师讶然抬眸,有年轻的小沙弥遥遥看过来,一个个却面色大惊:“世尊像世尊像闭眼了!” “佛像闭眼,是什么预兆?” “快看!佛市!” 此刻的迦业寺主岛之上,那尊屹立不知多少年的佛像面相依然祥和慈悲,却蓦地闭上了双眼,而在佛像印堂之处的佛市却金芒大盛,佛光普照。 “他们进佛市了?”千方禅师一惊:“怎么会?佛子不是只有一位?他明明一年前就进去了,现在怎么又” 说到这里猛地一顿,千方禅师又想起了那则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预言。 鸠摩禅师再次闭目,只说了一个字:“等” 佛市之中分了三千小世界,大佛的传承便是遍布在这三千小世界中。 暮色笼罩,雾霭沉沉。万丈悬崖云雾缭绕,隐约间似乎能见到悬崖壁上有一个幽深的洞口。 洞口毫不起眼,不知几许深。 石洞壁上刻着复杂的梵文,这些梵文在幽黑的洞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依稀可见在这深洞底部正躺着一个白衣青年,双目紧闭,眉心紧拧,模样却很是好看。 付文轩在想,他来这里多久了? 五年?十年? 又或者更长 他隐隐感觉到,佛市里的时间与外界可能有所不同,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多长时间。 在寻龙渊跟穆长宁凌玄英失散后,他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再次醒过来时,便是在这迦业寺中,身边围着一堆秃驴,口口声声地说他是什么佛子,还是未来的佛主。 对这劳什子佛子,付文轩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又奈何在人家的地盘,他完全没有话语权,想尽办法拖了又拖,还是被人给扔了进来。 耳边响着不间断的呢喃诵经声,这段时日以来,他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留在这个小世界的佛念,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接受这位佛的传承。 “够了,别念了。”付文轩只觉得心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们聊聊吧。” 那个声音顿了一瞬,这才又接着响起:“聊什么。” 这声音低沉舒缓,很是好听。 付文轩想了想,问道:“你是什么佛?” 那个声音说:“我乃佛魔。” “佛魔”付文轩喃喃念了声:“什么是佛魔?” “一念成佛,一念堕魔,由佛入魔,由魔化佛,至善亦至恶。” “那你究竟是佛,还是魔。” 那个声音道:“是佛魔。” 第361章 苦 付文轩不由抚额。 说来说去,结果还是绕回来了。 像他这种半吊子,去跟一个佛修,还是一个大能佛修比禅定,辩佛法,结果还有什么疑问吗? 付文轩深觉无力,“为什么是我呢?” 他能感觉到这位佛魔的强大,哪怕只是一缕佛念,也足以令人仰望。 他不知道这三千小世界中,究竟有多少跟佛魔一样的传承佛念,但偏偏就是这个小世界的佛魔选中了他。 这总得有一个理由。 佛魔缓缓道:“你是菩提法身,而我也是。” 付文轩微愣,“菩提法身?” 他静默良久,喃喃念道:“菩提法身,菩提法身” 忽然的,付文轩哈哈大笑起来,“狗屁的菩提法身!” “就因为这身佛骨,我就要弃道修佛?就因为这破体质,我要被关在这里?”他冷笑连连,“我近百年的道心,根深蒂固,再要这菩提法身又有何用!” “没人要你弃道修佛。”佛魔的声音格外低沉,好似飘得极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悠远的故事。 好一会儿,他才道:“道佛双修,有何不可?” “说得轻巧!”付文轩挑眉,“你难不成还是佛魔双修?” 佛魔的声音停了,付文轩原以为自己耳根子总算能清净清净了,耳边又紧接着响起佛魔绵绵不绝的诵经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我靠!你他么有完没完!” 穆长宁从那个虚无空间坠落,再次醒来之时,是在一个小城镇中。 毫无疑问的,她跟其他人分散了,她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全身没有一星半点的灵力,头晕眼花,手脚虚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饥饿、寒冷、虚弱这些感受,她自从修仙之后,已经很少有体会了,没想到此刻竟像个普通凡人似的弱不禁风。 而她也渐渐明白,这并不是她的感受,而是来自于这个小镇里的人。 这个小镇才爆发了瘟疫,哀鸿遍野,愁云惨淡,城门已经封锁了,小镇中无论是有病的,还是健康的,都被关在这里面自生自灭。 小镇每日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耳边也满是他们的哀嚎啼哭。 他们绝望、痛苦、悲愤。 他们求神拜佛,渴望救赎。 可日复一日的失望之后,他们渐渐麻木,一味等死。 这些人的想法体会一五一十地全部反馈给她,穆长宁觉得,自己时刻都要被这种种负面情绪吞没,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怎么也爬不出来。 她想做些什么,可除了在角落中旁观,再无能为力。 日复一日的,每时每刻地痛苦煎熬下去。 连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快疯了,她不敢保证,再接下去,她会不会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有一天,一个背着一张长弓、身形矫健优美的青年男人走到她的跟前,低头看向她。 穆长宁抬起头,不知怎么,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她在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憔悴、惨白、麻木 青年的目光悲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便如在这阴暗灰沉的角落里洒下一束柔光。 “苦吗?”青年的声音低沉温柔,优美而动听。 穆长宁没有回答,青年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耐心极好地又问了一遍:“你苦吗?” 穆长宁动了动嘴唇,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 她道:“我不苦。”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这个小镇中的人身上,幽幽道:“他们苦。” 生老病死之苦,爱别离愁之苦,求生不得之苦 她一一感同身受。 青年笑了,张开手凭空一握,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落到了他的手里,在穆长宁睁大的双眸中,青年将一把匕首捅进了男人的胸口。 那一刻,男人的神色是舒缓的,他唇角微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感觉到了?”青年问道。 穆长宁抿紧唇。 她的灵魂深处感受到了那人的欢畅解脱,这是这么多天压抑低沉的情绪中,唯一一点亮色。 青年伸手一挥,穆长宁顿时觉得全身一松,那禁锢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而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他们需要你。”青年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一个妇人不知从哪爬出来,抓住她的脚踝,哀哀苦求,渴望着穆长宁将匕首送入她的身体,赐她解脱。 穆长宁刹那只觉得那匕首烫手无比,猛地扔了它,又瞪向那个青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生皆苦,你助他们脱离苦海,不是功德一件?”青年的手放在那妇人头顶,面带慈悲:“我解救你,可好?” 他的声音谆谆,带着几许暖意,妇人的脸上露出微笑,眼中尽是痴迷向往,随着青年一掌拍下,她的神色凝固在了脸上。 “看,她很快乐。”青年道。 穆长宁背后一阵发寒,青年将匕首重新递回她的手上,“杀众生、渡众生,试试吧,你会爱上这种救苦救难的慈悲,于你更是功德一件。”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慈悲。” 青年缓缓摇头,“肉体有罪,灵魂高洁,杀了他们的肉体,正好解救他们的灵魂。” “待你杀光他们,你便功德圆满,立地成佛” 青年的声音仿佛透着魔力,带着来自地狱的蛊惑,穆长宁颤抖着举起匕首。 “佛?”她忽然扯着嘴角,摇头长叹:“你这是成佛,还是入魔啊!” 她抬起双眼,一双明目之中血丝遍布,“若要渡人,必先自渡,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佛,但若是这样的传承,我并不需要!” 她将匕首一把捅进青年的身体,噗嗤一声入体,没有任何血花飞溅而出,甚至青年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是佛市,不管眼下的一切有多真,这一切都是虚妄。 她不是来接受佛修传承的,更加不需要像这样的传承! 第362章 红颜劫 穆长宁将匕首捅进那个青年的胸口之后,眼前的整个世界顷刻崩塌。小镇不复存在,青年也化作了虚无,周围的景象就像是一面面碎裂的镜面,层层剥落,而待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眼下又变成了一片黑沉沉的死海。 体内的灵力重新回归,穆长宁踏着鲛绡帕浮在海面上。 举目四望,除了海还是海,她无奈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说了,我不要你的传承。” 没有人回应她,她也以为那人不会理她了,眼前却忽然出现那个青年的身影。 他的相貌清俊,玉宇澄清,背后背着一张玄色长弓,身形高大。 穆长宁只觉得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想自己应该是曾在哪里见过他的。 “那并非传承,只是我走过的道。”青年说道。 穆长宁一愣,面色古怪,“杀戮道?” 佛修竟也走杀戮之道? 想起在小镇中青年的言行,穆长宁只能默然。 别人眼里的杀戮,却是他眼中的救赎。 大道三千,从来都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也没法用世人眼中的正邪来评判,那都是各自的理念,只要认准了,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梵珈也说过,佛修有千千万种,各人眼中的世界不同,观念也不同,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自认为那是善行善举,以杀人为慈悲普度众生,谁又能去说他是对是错? 青年没再接这个话题,他袖着手问道:“你既非佛修,又不要传承,来这里做什么?” 穆长宁垂眸,她来这里的目的,一是因为佛市这块空间之石,二是想找到付文轩。 可现在望穿都不在,她又怎么知道这空间之石究竟在哪。 而付文轩她后来有向那位毕新法师打探过佛子,毕新法师只说佛子在一年前便进了佛市,据传言,佛市中有三千小世界,传承散落在小世界之中,佛子所在的小世界是哪一个,没人知晓。 也便是说,即使她进了佛市,也未必就刚刚好到了付文轩所在的那个小世界。 “这是个意外。”穆长宁道:“我与几个朋友在闯十八罗汉阵时出了点岔子,虚无空间突然破碎,我们都进来了。” 青年声音依然柔缓:“若不想进佛市,为何要闯十八罗汉阵?” 穆长宁哑然。 青年微微一笑,“我能送你出去。”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我要找个人。” 付文轩在深洞里躺尸,那诵经声忽然就停了,他起初并没太在意,可随着过了好一会儿都再没有动静,付文轩挺腰坐了起来。 “佛魔尊者?” 没有任何回音。 他仰起头,只看到头顶黑黝黝的一片,除了石壁上刻着的经文还散发着浅浅佛光,洞底几乎瞧不见任何光亮。 在这里,他的灵力都被封锁了,每天除了悟还是悟。他想说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可形势比人强,若不接受佛魔尊者的传承,他就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菩提法身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进入佛市之前,他金丹二层巅峰,而如今,他金丹五层。 其他人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都不能突破的屏障,他在佛市里,轻轻松松就达成了。 父亲给他留下的舍利子,他原本只是当作一样佛门法宝来用,平日里修炼之时,若是有舍利子在旁,除却心境更为平和,修炼速度也比以往快了不少。 他曾将之归功于佛家舍利子的特殊,却未往更深层考虑。 其实,种种迹象早已表明了,大约命中注定,他要来这佛市里走上一遭。 他不怕等待,也不怕劫难,更不怕在这佛市之中所要经历的种种苦楚,可临到参悟,却始终差了一线,寸进不得。 究竟是差在哪里呢? 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大约仍旧是抵触的。 佛魔不加点醒,徒留他在这深洞中沉思领悟。 可要怎么悟呢? 俗世尘缘,岂是说断就能断?道佛双修,又哪是那般容易的。 付文轩深深叹息。 这时,挂在腰间的白玉铃兰忽的震响起来,叮铃铃的脆响在这寂静的深洞里尤为清晰,一下一下兀自震颤个不停。 付文轩紧紧盯着那朵白玉铃兰,表情僵硬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将它捧到掌心。 “阿宁?”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里明明是佛市,穆长宁怎么会来? 可白玉铃兰在手里的震响又并非作伪。 付文轩神色一喜,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正想摇一摇那白玉铃兰以回应,手中却忽然一松,那朵铃兰落到了一个一身青衣背着长弓的青年身上。 青年的面容模糊,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暖暖的金光里,温柔而又悲悯。 这是佛魔。 付文轩在佛市里待了许久,能见到佛魔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大多情况下,他都只能听到佛魔的声音,耐心、和缓,又有着大佛的慈悲。 付文轩猛地站起来,扑过去便要将东西抢回来,佛魔的身形却蓦然一虚,转眼已经到了另一侧。 “你还给我!” 佛魔把玩手里的铃兰,缓声笑道:“她是你的心上人?” 付文轩咬牙,神色不善:“与你何干!” “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佛魔不在意地笑,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缓声问道:“你说,她喜欢你吗?” 付文轩抿紧唇,袖下双拳攥得更紧。 佛魔轻声叹息:“你的命里,本不该有此一劫。” “劫?”他一愣,“什么劫?” “红颜劫。” 佛魔一字一顿:“她是你的红颜劫。” “” “立地成佛,总要舍弃一点东西,你还不明白吗?”佛魔徐徐善诱。 付文轩没说话,他又问道:“想见她吗?” 佛魔将铃兰还给了他。 付文轩看着手里还在兀自晃动的白玉铃兰,轻轻摇晃 佛魔离开后,周围的景致又变换了一个模样。那是在一片陡峭的悬崖边上,枯藤老树,云雾缭绕,风声猎猎。 她不明白佛魔究竟想做些什么,看了眼腰间丝绦旁挂的白玉铃兰,鬼使神差地便拿起来晃了晃。 知道这铃兰会有回应的可能性很小,但这里是佛市,万一真的赶巧碰上了呢? 所以,当铃兰有所回音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欣喜,那个青年又出现了。 穆长宁真想来一句,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尊者?” 佛魔低声笑了笑,“真是不巧,你要找的人,恰恰是我的传承人。” 穆长宁一愣,猛地觉出几分不对劲,心生警惕,“尊者的意思是” 青年依然还是那副面容,然而那双本来温和的眸子,此刻却犹如一汪深潭,幽冷凌厉,泛着点点冷光。 某种名为杀戮的气势轰然散开。 “想带人走,先打败我。” 佛魔的话音刚落,一股滔天威压弥散,穆长宁差点腿一软跪下,咬着牙强自撑住,冷汗也开始沿着额头一滴滴往下淌。 他伸手一招,悬崖边上那株枯树刹那断了一根枝条,落到他的手里,而后他缓缓抬起右手,结出了一个法印。 那法印不似寻常佛修的金色,而是一种诡异的血红,带着绝对的气势朝她飞过来。 穆长宁远远便能感受到这法印中蕴含着的厚重而又澎湃的力量。 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她不敢跟佛魔硬碰硬,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动作随之迟缓下来。 穆长宁狠狠咬了口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运起全身的气势抵抗这股庞大的威压,艰难地移动步子。 法印将至未至,穆长宁将五指山和鲛绡帕同时祭出,“轰”的一声,五指山当即被撞飞了老远,而那鲛绡帕在抵挡片刻之后,也变成了一块雪白的帕子飘飘坠落。 法印去势微顿,正好给了她一定时间缓冲。 穆长宁手握长剑,神情严肃,咬紧牙关:“至炎十字斩!” 一道竖起的雪白剑光横空出世,带着凛凛肃杀之意破空而来,几乎在下一瞬,又一道横着的剑光接踵而至,两相交叠,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剑光。 十字剑光与法印相碰撞,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地面裂开一道大缝,天上白云乱飞,四周气雾消散,枯树杂草拔地而起,风声赫赫。 剑光消散,法印上也裂开了一道十字形的裂缝,但这并不能够让法印的来势停住。 穆长宁是贴着那十字裂缝穿过的法印,才能避免它的正面攻击,但法印带来的余威还是让她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还没带喘口气,一根枯枝穿透了她的肩膀,轻轻松松不废一丝力气,洇出一片血晕。 佛魔看向她的目光便如同在看一只弱小的蝼蚁,他手执那根枯枝,干净利落地拔出来,又刺进她的膝弯,穆长宁终于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就你这种废物,还想从我这里带人?”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枯枝再次落下,穆长宁吃力地抬手,提剑格挡。 咔擦。 炽虹剑被打飞,她脚下的土地因为重压裂开许多细缝,深深下陷,她几乎能听到膝盖骨脆裂的声音 第363章 原来是故人 穆长宁只感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那种疼痛钻心跗骨,随时都要将她吞没。 佛魔拿着那截枯枝,一下一下几乎要将她捅成个筛子,他眼里染着嗜血的疯狂,冰冷又无情。 衣裙染上重重鲜红,一寸寸氤氲开,又滴答滴答坠落,然枯枝之上却不留一丝血色。 当枯枝再次落下之时,穆长宁抬起手掌。 “噗嗤”一声,枯枝将她的手掌穿透,她一声不哼,往嘴里塞了一样东西,运起全身灵力集中在手上,朝着地上狠狠拍了一掌。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她借着这股冲劲冲破桎梏,一跃数丈远,手一招炽虹剑重又回到手中。 佛魔神色不变,在看到她全身涌动着的狂暴灵力之时,也不过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龙穴石髓。” 服下龙穴石髓,能够将招式的威力提升一倍,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尤其是以她目前这种强弩之末的状态。 可穆长宁别无他法。 佛魔的强大,是她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的,而她又不愿意就这么坐以待毙。 佛魔面不改色地将背后一直背着的玄色长弓取下,以枯枝为箭,原本黑乎乎干巴巴的枯枝霎时染上了灿灿的亮金色。 他双眼微眯,目光清泠,缓缓拉起长弓。 叮——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穆长宁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觉得这青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了。 当初在结丹之后,她前往无垠秘境,与一众结丹修士在那地宫之中对付骨魔,可到最后真正力挽狂澜的,却是那面浮雕之上的持弓男子,是他一箭将骨魔新生出的灵智毁灭,他们才能活着走出无垠秘境。 那浮雕是望穿的神石碎片,而那男子,却是一位大能修士留在石中的神念。 竟莫名地与佛魔重叠 金箭瞄准了她,一股无形的束缚将她锁定,穆长宁的双眼在一刹那变得紫意盈盈。 她将灵域展开至最大,才勉强能够在这股锁定中移动身体,巨大的压力使得她脑中剧痛不已,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冷汗淋漓,伤口更是血流如注。 当枯枝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她袭来之时,一只乳白色的火凤撞上流失。 火凤发出一声嘹亮痛苦的鸣啼,刹那便被金箭带来的气势撞散,直化作漫天散落的火苗,一瞬间白光闪耀,连日光都为之逊色。 佛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佛魔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穆长宁心知自己若选择在这个地方回到空间,她非但逃不掉,还会暴露出自身最大的秘密。 这个人邪门得很。 说他是佛,他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说他是魔,他又确实有悲悯恻隐,良善慈悲的一面。 他还灭杀了那个大魔,将它的尸骨封印在了无垠秘境的地心 穆长宁用土灵珠一遁三百里,直落到一个深洞之中。 付文轩摇着手上的白玉铃兰,却得不到任何回音,他纳闷失望之余,一个身影重重摔在深洞地面上,扬起一地飞尘。 付文轩一愣,这个地方除了佛魔,再未见任何人来过,而这个女子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面容,他却一下子认出她是谁。 “阿宁!”付文轩瞪大眼,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血流了一地,沿着地面蜿蜒而下,她的呼吸微弱,面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付文轩大惊失色,想从储物袋中掏出丹药,又想起自己的灵力已经被封锁了,根本什么都拿不出来。 他紧紧盯着穆长宁,“阿宁,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穆长宁迷迷糊糊地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终是陷入一片黑暗混沌里。 “阿宁!” 佛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深洞中,付文轩回过头怒目而视,“你做了什么!她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想见她吗?”佛魔袖着手,再不复方才的阴狠,面色变得一片柔和,“是你想见她的,瞧,她不是来了?” “你” “你不是一直很想离开?”佛魔径自打断他的话,轻声呢喃:“杀了她,接受我的传承,你便能离开。” “你做梦!” “你不杀她,她也早晚要死。” 付文轩深吸口气:“你以为,我救不了她?” 他拿起穆长宁手中的长剑,对着手腕划了一剑,将伤口对着她的唇,让她一口口吞咽自己的血。 他虽被封锁灵力,但修士的血肉之中还是有丰富灵力的,就算没有灵丹妙药,他也能用血吊着她一条命。 “痴儿。”佛魔摇头叹息:“一个没有情根的人,你以为,她会给你什么回应?” 付文轩浑身一震,“你什么意思?” 佛魔伸手一弹,一抹金光落在二人身上,付文轩看到自己手上多了一条灵光闪闪的红线,红线的一头缠绕在他指上,另一头却是空置,而穆长宁的手上,空空如也。 “这是姻缘线,由情根而生,你有,她没有。”佛魔一字一顿。 付文轩顿了好一会儿,这才讷讷道:“为什么” “很简单,有人给她把情根连根拔了。”佛魔道:“你命中注定无姻缘,却偏偏动了心,所以我说,她是你的劫。” “” 佛魔又是一叹,手中出现一大团佛光,笼罩到二人身上。 付文轩腕间的伤痕顷刻痊愈,穆长宁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也慢慢愈合。 佛魔打了声佛偈,“心无挂碍,无碍挂故,无有恐怖你何时学会放下,何时便开始接受我的传承。” 佛魔的身影消失后,付文轩久久未语。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穆长宁,抓起她的手使劲瞪着,好像要瞪出一朵花来。 沉默良久,终是颓然放下。 他原先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比较迟钝,脑子天生缺根筋,谁对她好,她就全都记得,在她眼里,自己大约跟她那些师兄师弟没啥大差别。 他也一直以为,她只是还没有开窍 付文轩好像突然有点难过,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半垂着眸子喃喃:“为什么是劫,不是缘呢?” 佛市里过了许久,于外界不过才过了一两月。 迦业寺的大佛殿里今日迎来了一批贵客。 这段时间幻海迦业寺来来往往的人有许多,招待的知客僧也各不相同,然而这几位贵客,却是由鸠摩尊者亲自招待的,原因无他,对方是一位化神期的大能修士,而与之相随的,还有几位天算蒲姓人士。 温岚跟着付景宸一道进了大佛殿,佛殿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她看着正与鸠摩尊者讲经论道的付景宸,听他们说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经道理,只觉得兴致缺缺。 不过既然都到了这里了,那随便看看也无所谓。 要知道,女主无论去哪儿,都不会是白去的,指不定她也能跟她那便宜十三哥一样,搞到一粒舍利子玩玩。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温岚听到付景宸问道:“不知智元禅师可到了?” 智元禅师,那个老和尚温岚不喜欢,尤其是老和尚的那个女弟子听炼妖葫的器灵小玉说,智元禅师的那个女弟子是个天生鬼眼。 鬼眼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温岚承认她很喜欢也很想要,但很可惜她没得选。 身为女主,也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这份讨厌也就来得理所当然。 哪怕她现在明明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了,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红衣女子的鬼眼。 这种明显应该属于女主的金手指,怎么偏偏就落到别人的头上了呢? 在中土有个穆长宁,在神洲就有个梵珈,还真是到哪都不安定! 温岚心中颇为不耐,很顺利地听到了智元禅师在迦业寺的消息,然后那个老和尚也被请了过来,不过没看到他的那两个弟子。 她正纳闷的时候,她那便宜爹居然也问起了这件事。 智元禅师笑着道:“小徒正在佛市之中。” “佛市?”温岚皱眉,忽然出声问道:“什么是佛市?” 智元禅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付景宸低斥一句:“岚儿,不得无礼。” 温岚吐了吐舌头,智元禅师不在意地道:“佛市是佛门的传承地,里面有佛经千万卷,佛理万万重,对佛修而言,那是个圣地。” “这么说,梵珈道友若是进了佛市,定然会受益匪浅,甚至一步千里?”温岚声音不由拔高几分。 智元禅师摇头,“这都要看缘法。” 温岚抿紧唇,什么缘法,这不是摆明了的吗? 她扯着付景宸的衣袖央求道:“爹,我也要进佛市。” 几位高僧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鸠摩尊者捻动着手里的梵天珠,眸光几不可察地微闪。 “别胡闹。”付景宸攒紧眉心,沉声道:“你又不是佛修,去佛市凑什么热闹!” “那也不一定。”千方禅师在旁和蔼笑道:“前不久也有几个道修进了佛市的。” 温岚一脸果然如此,这种传承地,就算跟她本身修行不对口,说不定也是会有什么收获的。 第364章 请教 凭什么人家能进,她就不能? 她可是女主,还是天命人呢! 温岚一脸的理所当然,付景宸眉心越皱越紧,却没开口为她说上一二句。 终是行止真君蒲宇出声问道:“不知若想进入佛市,有何要求?” 鸠摩尊者不动如山,智元禅师眯起眼笑,唯有千方禅师缓声说道:“要求自然是有,不过,现在出了点小意外” 温岚忙问:“什么意外?” “是这样,若想进佛市,除却佛市自主选择之外,还需要闯一个十八罗汉阵,然而前段时间那几位小施主在闯阵时出了点变数,如今的十八罗汉阵暂时是无法开启了。” 温岚沉吟片刻,很快抓住了重点,“也便是说,即便闯过了十八罗汉阵,也极有可能被佛市拒之门外?” 千方禅师点头,“正是。” “那便不闯罗汉阵,直接让我去佛市呢?”温岚一脸自信,“佛市接受我,那便是天意不可违,佛市拒绝我,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 当然,佛市怎么可能会拒绝她呢? 温岚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千方禅师一噎,付景宸轻叹道:“岚儿,你别胡闹了。” “爹,我说认真的。”温岚气鼓鼓道,事关机缘问题,这便宜爹也不向着她! 见付景宸不理自己,温岚又转向行止真君。 她现在可是蒲氏一族的宝贝疙瘩,行止真君对她的溺爱程度,都已经赶超她爹了,尤其是现在,付景宸难得不对她有求必应,行止舅舅就肯定会帮她。 果然行止真君笑面以对:“这丫头从来是个死性子,可否通融一下,教她撞了南墙好回头。” “这”千方禅师有些为难。 鸠摩尊者淡淡道:“那便去吧。” 鸠摩尊者与咏梅真人有几分交情,他知道这几位的分量,行止真君是这一代的灵使,没人会不卖他几分颜面。 千方禅师应是,带着温岚便去了佛市的入口。 世尊大佛像如今依然紧闭双眸,那眉间佛市光芒闪闪烁烁。 佛市的入口是一面石壁,石壁斑斑驳驳,浑身散发着古朴苍凉的意味,沉重却又坚定地立在那里。 千方禅师道:“将手放在石壁上,去感受佛市的存在,若小施主确实与佛市有缘,便会被吸入其中。” 温岚自信满满,将手放在石壁上,闭上双眼沉下心神去感受佛市。 那亘古绵长仿若来自洪荒的气息让人心尖一颤,温岚睫毛微抖,似乎感受到有丝丝缕缕无形的力量朝着她涌过来,还没来得及心中一喜,那股力量便在顷刻汇聚成一团,猛地朝她冲来。 “啊——!” 石壁金光一闪,温岚当即痛呼一声,下一瞬身子便被石壁弹飞。 付景宸一惊,随后手一招一道劲风将她的去势缓住,温岚也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她的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连站都站不稳。 刚刚那一下冲击,好像她的灵魂都受到了强烈的震荡,险些被震出体外,就如同那金光直接攻击在了元神上,既让人疼得生不如死,却又万分清明。 她手脚虚软,若不是行止真君帮忙扶了一把,下一刻她就要瘫坐在地上。 千方禅师猛地一怔,“佛市即便排斥,也不会伤人,这怎么” 鸠摩尊者眸光微闪,智元禅师一脸高深莫测。 付景宸抓住她的腕子探了丝灵力进去,沉声道:“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温岚的脸色极不好看,既是因为方才那一下冲击造成的影响,也是因为面子上的过不去。 被佛市排斥? 这种情况她压根就没考虑过! 先前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般信誓旦旦,现在就搞得自己活像只跳梁小丑瞎蹦跶,她的脸面往哪摆? 没道理啊,说好的条条大路通主角,她都已经到迦业寺了,怎么还会被排斥! 温岚至今仍是不信的,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缓住,沉声问道:“那几个进去的道修是谁?” 千方禅师只道:“一男一女,还有一位,是个模样七八岁的小公子。” 付景宸摇摇头,对着几人施了一礼,“小女顽劣,给诸位大师添麻烦了。” 鸠摩尊者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自是由千方禅师去为几人安排客院,付景宸却留了下来欲与智元禅师一叙。 温岚面沉如水,回头看了一眼付景宸,又转过身问行止真君:“行止舅舅,为何我会被佛市排斥,我不是天命人吗?” 行止真君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天命人的气运星命确实凌驾于众人之上,但也不是说,凡事都会顺应而为。” 她瞪大眼:“那三个道修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能进佛市,我比他们能差在哪里?” “各人因缘际遇各有不同罢了。” 温岚猛地一噎,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另一边付景宸与智元禅师对面畅饮,智元禅师砸吧了两下嘴,眯着眼睛满足地点头,“施主这酒很是特别,不知有何名字?” 付景宸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这酒是我义女所酿,她从没说起过叫什么名字。” 智元禅师点头,又品了一口,眉梢不由一挑。 先时来迦业寺的一路,海上航行枯燥乏味,穆长宁偶也会请他和梵珈般若几个喝酒,这酒的味道,与穆小施主拿出来的灵酒味道还真有些许相似。 智元禅师想起穆长宁曾向他打听佛子的事,他若是没记错的话,佛子好像是姓付,而眼前这人,俗家姓也刚刚好是姓付。 这可不是什么大众姓氏 智元禅师眯着眼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也不说穿,点点头道:“施主留老衲在此,恐怕不止是来请老衲喝酒的吧?” 付景宸微微颔首,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不瞒禅师,我有一事请教。” “有关付小施主?”智元禅师一语道破。 付景宸眉间愁色更浓。 智元禅师摇头叹息:“施主身边皆是天算子,何必还来问老衲。” 付景宸淡淡道:“天算看气运走势,佛修看因果缘法,二者本质不同。” “那施主也该知道,因果有循环,天机不可泄露。” 付景宸面露失望,智元禅师双手合十道:“施主,回去吧。” 付景宸虽失望,但也心知不可勉强,起身回了个佛偈:“打扰禅师了。”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智元禅师慈和的声音缓缓响起:“种因终得果,不过时候未到,施主不妨再多留些时日日。” 付景宸微愣,“禅师的意思” 智元禅师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得讳莫如深:“确实好酒。” 佛市之中,望穿跟凌玄英在一个小世界里相遇,两人眼瞪眼过了许久,还是决定结伴同行。 凌玄英低头看了眼望穿,抵唇轻咳一声:“清扬不在这儿。” 望穿当然知道穆长宁不在这儿,不过这小子又是怎么清楚的? 见白白嫩嫩的男孩瞪着双眼睛斜睨过来,凌玄英低声笑道:“黑羽玄夜中加了我的精血,我自会有一定感应。” “你这人真是个变.态。”望穿翻个白眼,又歪过头盯着他,“你究竟在图些什么呢?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凌玄英沉默良久,缓缓道:“大约,我只是想确保她能平安。”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同时感到一丝异样。 “宁宁?” “清扬!” 望穿与穆长宁签了血契,这种异样的波动是在她生命垂危之际才会产生的,而凌玄英无疑是因为黑羽玄夜运作到极致的缘故。 两人的面色变幻莫测,凌玄英沉声道:“佛市三千小世界,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界眼,通过界眼可以去到别的世界界面。” 望穿问道:“界眼在哪?” “跟我来!” 付文轩留在深洞里,佛魔说的事他还在慢慢消化。 眼看着一个多月都过去了,可穆长宁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她身上的伤早在那日佛魔的治愈之光下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就是不醒呢? 付文轩还有些怀疑是不是佛魔做了什么,可自从那日过后,佛魔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就算想问也没得问。 直到有一天,深洞中的空气忽然聚集旋转,激起阵阵微风,以穆长宁为中心,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域,付文轩静静感受片刻,蓦地一怔。 “这是灵域?” 他在佛市里的时间,已经近十年,从以前一窍不通的菜鸟,到如今对佛门之事知之甚详,灵域他还是清楚的。 这状态明显是要进阶了。 付文轩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女人似乎总能因祸得福。 又过了一个多月,当付文轩正在研究那石壁上刻着的一套经文时,深洞底部卷起诸多气旋,那原先平躺着的女人不知何时起已盘膝而坐,身上闪着盈盈紫光。 气旋卷起无数飞尘,连带着付文轩也衣衫鼓鼓。 他皱紧眉盯着她瞧了半晌,便见她身上那些紫光忽然凝为一道极为浓郁的光束,“嗖”地一声朝着头顶冲了过去。 砰! 那光束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幽深漆黑的洞口闪过一大片红紫色的亮光,随后噼里啪啦掉落许多碎石。 付文轩感觉自己全身被压制的灵力突然间就回来了。 他呆了一瞬,喃喃道:“那不是佛魔的禁制法印?” 第365章 真言咒 g?3?s?qr5????r???q???}???b}t?????{??l*??m[??禁制就这般凌空压在深洞顶部,付文轩体内的灵力才会被完全克制住,继而老老实实地在这洞中苦修参悟。\r 他没有能力去对抗佛魔的强大,佛魔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去解开禁制封印,可偏偏佛魔消失了一段时间,而穆长宁又刚刚好进阶了灵域,还将那禁制给破了。\r 穆长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眸中紫意尚未来得及完全褪去,清清楚楚地映着那个静静看着她的人。\r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确实是见过付文轩的。\r 佛魔在用他庞大的威压对付自己时,穆长宁已经别无选择了。\r 用龙穴石髓提升战力是一方面,但在那滔天的压力之下,她发现自己在紫元六重处的瓶颈竟也有了些许松动。\r 她猜得到,佛魔大约是一位化神大能,想要抵挡他,光凭她如今的元神力量,那是痴人说梦。\r 所以当时除却龙穴石髓外,她还将离魂草也一道服了下去,若能顺势突破紫元六重,或许便不至于那般被动。\r 离魂草是一株毒草,万毒榜上前三十,哪怕已经做好了一定准备,她还是错估了离魂草的威力,就算她本身百毒不侵,一时也无法消化这株毒草的毒性,从而陷入了昏睡。\r 佛魔究竟是什么打算她并不清楚,她想,自己在昏睡期间被佛魔抹杀也不是不可能。\r 可等到离魂草的毒性被完全吸收,她恢复了神智,紫元诀的功法也自动运转起来。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她成功突破了紫元六重,甚至中途没有受到佛魔的干扰,就连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r “付文轩。”穆长宁看向他。\r 近两年不见,付文轩的变化显而易见。从前的锋芒,到如今一根根慢慢收敛,少了点张扬痞气,反而多了几分沉敛温润的意味。\r 那是一种沉淀过后的风华。\r 付文轩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一瞬,下一刻,他什么也没说,拉上她便祭出飞行法宝腾空。\r “你”\r “别废话了,趁着现在灵力恢复了,赶紧走,等被佛魔尊者发现,又得抓我回来。”他一脸无奈。\r 穆长宁默了默,微微点头。\r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个世界的主宰便是佛魔尊者,他们即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r 可终究是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在这一点上,他们不谋而合。\r “我们是去哪?”穆长宁问道。\r 付文轩抿紧唇:“佛市是个异度空间,里面有三千小世界,既各自独立,又彼此相关联,若能找到这个佛魔世界的界眼,便能去到另一个佛市世界里。”\r 三千小世界,散落着无数传承,佛魔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难不成,其他的佛市界面也都归他管?\r 穆长宁举目四望:“界眼在何处?”\r 付文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不知道,但与阵眼相类似,界眼必是能量聚集之地。”\r 漫无目的的寻找,何时会有结果。穆长宁拉住他,“让我试试。”\r 付文轩微愣,继而便是扬唇笑道:“也对,你灵域有所成,找个界眼不是大问题。”\r 穆长宁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里多了点什么,但这时候她没空深究,闭上眼沉下心神感受整个佛魔世界。\r 灵域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它能够展开至无限大,也能缩至无限小。\r 心有多大,灵域便能有多大。\r 半晌之后,穆长宁重新睁开双眼,双目幽静如一汪深潭,澄澈幽深,风过无痕。\r “跟我来。”\r 二人飞行至一片无边黑沉的死海上空,这片海穆长宁曾经来过,当时佛魔还在这里对她说,可以将她送走。\r 原来这死海便是这个世界的界眼。\r “我们对着这片海攻击试试。”穆长宁手一招,炽虹剑已经入手。\r “等等。”付文轩忽然拉住她。\r 掌中的那只手细白如玉,十指纤纤。\r 可惜,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地什么都没有。\r 见她一脸疑惑地望过来,付文轩深吸一口气,难得认真地问道:“阿宁,告诉我,你为何会来这里。”\r 穆长宁呆愣一瞬,付文轩下一刻又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来找我的?”\r 他正紧紧盯着自己,穆长宁顿了一下,微微点头,“我是有在找你,从寻龙渊之后就想来找你,因缘巧合到了神洲,后来又知道你被送进佛市我到这来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但也不仅仅如此。”\r 付文轩半垂着眸,淡淡道:“你还真是诚实。”\r 穆长宁觉得奇怪,“对你说谎有什么好处吗?”\r 付文轩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你这个人真是”想不到该说什么了,他最后也终是低低一声叹息:“我明白了。”\r 一个没有情根的人,即便真的动情,她大约也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感情,而自动归到其他类别。\r 七情六欲,她什么都能懂,可偏偏就是不懂情爱。\r 付文轩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把她的情根给拔了。\r 穆长宁更加莫名其妙了,他明白些什么?在佛市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也学会佛修的那一套故弄玄虚了?\r 但她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付文轩此刻心情不佳,以至于他忽然俯身抱住她的时候,她没立刻一脚踹飞他。\r 不知道是不是在佛市待久了的缘故,付文轩的身上也染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浅淡檀香味,干净而清爽。\r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话,那是用梵语念出来的,极为复杂,古朴而沉重。\r 说完这句话,付文轩就放开她了,面上还带着他惯有的嬉皮笑脸,“呐,先说好了,打人可以,但不许打脸!”\r 穆长宁嘴角一抽,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呢?”\r 他翻个白眼轻哼:“老朋友好久不见,让本少抱抱还这么小气!”\r “我是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句梵语,她听不懂,但她想,应该不只是随便说说的。\r 付文轩摇着折扇,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如从前一般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笑道:“那是祝福。”\r 他在佛市里,就算还没接受佛魔传承,对佛家的东西,也知晓个七七八八了。\r 佛门有一个很有趣的法咒,叫做真言咒。\r 真言咒说出来的东西,到最后都会变成事实。当然,真言咒只能用在小事上,对于大事件,那是无用的。\r 付文轩也没想到,他第一次使用真言咒,会是在穆长宁的身上,还是为了一己之私。\r 那句梵语,听起来也是可笑。\r 他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与她走到一起。\r 如果他注定是要舍弃一些东西,那又会有谁能够与她比肩而立?\r 明知道她没有情根,也许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哪。\r 付文轩一直知道,他们从来都不是同类人。\r 他可不是什么磊磊君子,他自私自利的卑鄙性子,从以前到现在从没变过,始终如一。明知道她的信任,就偏偏利用她的信任。\r 瞧,他是多么轻而易举地就给她下了真言咒?\r 他说那是祝福,她也信了。\r 和以前一样,他说了,她就信了\r 付文轩有点难过。\r 他想,自己以后也许会常常这么难过的。\r 在海上转了一圈,穆长宁找准了一个方位,与付文轩一道对准了那个点攻击。\r “金乌负西坠!”\r 付文轩折扇一挥,眸光清泠,一只三足金乌大鸟浑身燃烧着熊熊火光,仰头长鸣,有如一个火红的太阳,带着滔天热浪狠狠砸向海面。\r 水与火的交缠碰撞,噼啪作响,一瞬间雾气蒸腾,海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又有无边海浪汹涌澎湃高高跃起。\r 穆长宁稳稳落于半空,衣袂随风翻飞,提剑斩向那个漩涡:“至炎十字斩!”\r 十字剑光带着无边的气势劈开重重气雾,耳边破空声锋锐响亮,剑光周围带起的重重剑气弥散,锐利无匹,数重水幕凌空而断,十字剑光所过之处,海水自动退避,漩涡越扩越大。\r 海上狂风呼啸,嘶吼咆哮,卷起无数气旋,那漩涡深处便如一个幽深的黑洞,深不可测。\r 十字剑光打入那个黑洞之中,与之同时的,又有一道金色流光从黑洞中射出,与剑光撞到一起。\r 穆长宁猛然一惊,付文轩惊声道:“小心!”\r 他折扇一抖,惊涛骇浪从天而降,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个金色的法印兜头压下来。\r 一只乳白火凤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腾空而起,白光跳跃,闪烁如耀阳,高高升起,又轰然落下。\r 轰——\r 惊雷般的巨响,那道金色流光与法印撞到了一起,法印之上的经文很快黯淡无光,寸寸龟裂,而流光依旧坚定不移地朝前奔去,又与之后的火凤碰撞到一处。\r 穆长宁和付文轩踏着飞行法宝快速远离,而刹那间风云变色,气流狂涌,海面上裂开了一道巨缝,云雾蒸腾,海水倒灌;黑云翻滚,越压越低,仿佛整片天空都要随之倾倒。\r “宁宁?”\r 熟悉的声音响起,穆长宁望向那个海底黑洞,便见望穿和凌玄英从黑洞之中飞出,穆长宁适才反应过来,方才那道流光原是望穿射出的箭矢。\r 双方会晤,却没来得及叙旧,界眼在双方的共同攻击之下崩溃,这方天地也随时面临着崩塌的风险。\r 望穿祭出轮回台,一面明镜高悬于众人头顶,落下无数金光,将他们包裹在内。\r 海面断裂,天空崩塌,整个界面都随之四分五裂,四人在轮回台的金光笼罩下随着气旋风浪浮浮沉沉,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世界化作一片曼妙星空,浩瀚无边,宁静幽远,而他们几个正漂浮在星空里。\r 佛魔漫步走来,悠闲如闲庭看花,面带微笑。\r 穆长宁双眼微睁,里头一刹那闪过一道紫光,喃喃道:“原来如此。”\r “什么原来如此?”付文轩传音问道。\r 穆长宁叹道:“方才我们找到的界眼,只是个幌子,不过是佛魔尊者设立的障眼法,真正的界眼,其实在他身上。”\r “不止如此。”望穿忽然传音插了句,但只对她一人道:“这佛市的空间之眼,也在他的手里。”\r 佛魔尊者,其实掌握着整个佛市空间,这佛市三千小世界,可以说只听他一人差遣,而他们这些人的去留,也只听凭他的意愿。\r 穆长宁心想,若想取到这块空间之石,大约是要与佛魔争夺空间之眼了。\r 佛魔的目光在穆长宁身上顿了顿,带着明悟了然的笑意,又看向付文轩,喃喃道:“你还是放不下啊。”\r 付文轩垂着头,半晌未语。\r 佛魔摇头轻叹:“罢了,我不逼你,你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r 他又看向其他几人,笑意融融,“那么,诸位又是为了什么才入的这佛市呢?莫不是佛子竟有这般大魅力,惹得诸位赴汤蹈火?”\r 穆长宁微微攒眉,凌玄英瞥了付文轩一眼,却是望穿捏了捏拳头轻哼:“明知故问。”\r 佛魔挑眉,手掌托举着一块灵光闪闪的五彩小石子,微微笑道:“这么说,是为了它咯?”\r 穆长宁与凌玄英同时一怔,付文轩攒眉疑惑地望向他们,望穿眯起眼道:“要怎么你才肯把它交出来?”\r “很简单。”佛魔袖着手,淡淡道:“只要我不在了,它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r 也便是说,这是要不死不休了?\r 望穿咬牙,几乎是立即的,他手中一张大网对着佛魔甩了出去,穆长宁紧随其后,漫天流星火雨纷纷扬扬,凌玄英在半空一旋,软剑被他舞得密不透风,银光如丝丝缕缕的细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而穆长宁那流星火雨落下的火苗,噼里啪啦地全都落在大网之上,灼灼燃烧。\r 付文轩顿了一瞬,手中折扇一展,扇面上是一副朦胧的水墨图,远山翠黛,烟雨蒙蒙,带着三月江南的迷蒙水汽。\r 他一扇扇去,那图中墨迹一滴滴悉数飞出,空气仿佛忽然黏稠起来,带着让人难耐的窒闷潮湿 第366章 剔魔骨成佛 vkd^??羛?????s??f<3??????b??t{?t?p???t??目片刻,再睁眼时,那慈悲和善的双眼也霎时变了副模样,一瞬间充满了戾气,森冷冰寒。\r 穆长宁暗暗纳罕,心道佛魔这种状态的切换,还真是随手就来。\r 只是在佛魔真正动手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r 穆长宁与佛魔交手过,但结果实在是一言难尽,凭她的本事,佛魔哪怕只用一成力,都足以秒杀她了。\r 望穿撒下的蛛网灵光一闪,锁定了佛魔便当头罩下,他不过抬头看了眼,周身红光顿现,身形微动,便闪离了蛛网的锁定范围。\r 而后佛魔抬手结出了一个鲜红的法印,那法印之上经文流转,随着他的抬手轻抛,法印当下变得巨大,置于头顶,便如一把巨伞,挡住了那些纷纷而落的流星和火网,只听到噼里啪啦响起无数碰撞声,法印的光芒逐渐暗淡。\r 烟雨墨点朝他袭来,佛魔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虚空之中凭的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虚影微微一晃,墨点被悉数拍散。\r 一切都只是在瞬息之间完成,佛魔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极浅淡的弧度,目光却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r 他的眉心蓦地出现一个红莲花纹,那朵红莲从他的眉心飞跃而出,层层绽放,佛魔的周身顷刻便被这血色流光笼罩。\r 星空之中卷起狂风,佛魔一身青衣飒飒,满头乌丝飞扬。\r “净世红莲”\r 付文轩脸色一变,手中指诀翻飞,嘴里念念有词。\r 经文化作实质从他的口中吐出,又在他双手的快速交叠穿梭之下结成一重又一重的法印,法印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去。\r 然而法印未至,佛魔周身暴起的狂风,便已经化作无数气刃利刀,将这些法印绞得粉碎。\r “拿我的东西来对付我?”佛魔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笑得有些讥讽:“佛子,你可别忘了,你有些本事,还是我教的。”\r 付文轩咬牙,而这个时候,净世红莲已经全然绽放。\r 妖冶美丽的花朵,在一瞬间轰然炸开,星空之中,蓦地落下了火红的花瓣雨。\r 那些花瓣纷纷扬扬,影影绰绰,每一片都沾染了圣洁却残忍的气息,纯粹温和的净化之力,与某种名为杀戮的冷厉之气,构成了一个自相矛盾,偏又坚不可摧的领域。\r 佛魔的双瞳染上了血光,星空之中都洋溢着浓浓的凛冽杀气。\r 穆长宁等人只感觉到体内灵力蓦地一滞,仿佛是被上了一把无形的锁,一下子停滞下来,难以调用。\r 而佛魔尊者凭空而立。\r 他就站在浩瀚宇宙的中心,站在落英缤纷的花雨之下,高大英武,宛若神祇。\r 他信步走来,万分从容。\r 每一步都带着腥风血雨的杀伐冷酷,每一下都充满着几欲燃烧的森寒戾气。\r 不可否认,这时的佛魔尊者,便如同一个王者,睥睨地傲视着这片星空,以及他们这种,在他眼里几乎不堪一击的蝼蚁。\r 佛魔尊者一步步地逼近,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引得群星都为之闪烁不停,有几颗大约承受不住他庞大的压力,化作了点点流星坠落。\r 深蓝的暗夜,亮白的流星,火红的花雨\r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轮美奂,却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他们此刻正承受着一种怎样的压迫。\r 所有人的动作都随着这个净世红莲域停顿下来了,他们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滚,脑中胀痛不堪,穆长宁和望穿脸色微变,付文轩与凌玄英更是刹那吐出一口血来。\r 片刻的停顿,便给佛魔占尽了优势。\r 佛魔将背后背着的玄色长弓取下,挽弓拉弦。\r 弓弦之上没有任何箭矢,佛魔便聚集起那些半空落下的花瓣,化作一支血红的长箭。随着弦音铮铮嗡鸣,那血色长箭拖曳着长长的流光,朝着他们极速飞去,在飞至半道时,长箭又如烟花绽放,在半空“砰”地一声爆开,变幻为漫天箭雨洋洋洒洒落下。\r 望穿攒紧眉,神色有些古怪莫名,却是当机立断地祭出轮回台,轮回台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墙,顶在头顶,若是有人愿意抬头看去,便能瞧见那镜面此刻正映着他们每个人的神情,纤毫毕现。\r 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轮回台顶住了箭雨的攻势,佛魔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弓弦之上又凝出了一支血红长箭,又一波箭雨落下,一下一下毫不间断。\r 这是来自强者的绝对压制。\r 若说望穿如今的本领能够算得上是元婴后期,可哪怕是在面对化神期佛魔的一缕佛念之时,他也只有被吊打的份。\r 但越是到了这个关头,就越是让人冷静。\r 穆长宁顶着这份滔天的威压,艰难地将自己的灵域释放,一点点挤压着那无形的域壁。\r 望穿见状伸手一挥,一棵茂盛的巨树虚影凭空而立,树影绿光大绽,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那些绿光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碗状的保护圈,将众人笼罩在内,短暂隔绝了周围的气势威压。\r 体内那股莫名的束缚枷锁为之一松,众人深吸一口气,不再有所保留,皆都使出压箱底的本事,合在一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r 佛魔轻哼一声,淡淡勾唇:“雕虫小技。”\r 在那一击到来之际,他的身形忽然一虚,漫天花雨犹在,佛魔却凭的消失在星空里,自然,那一击也随之落到了虚处,撞向这片星空的界壁。\r 一刹那地动山摇,电闪雷鸣,天边的星空界壁上仿佛裂开了一道亮白的缝隙,而头顶悬挂的星河陡然暗淡下来,伴随着无数流星雨,一刹那天昏地暗。\r 凌玄英举目四望,攒眉问道:“去哪了?”\r 付文轩握拳紧紧抿唇。\r 佛魔尊者的深浅,他不过是管中窥豹,只看到了其中冰山一角,可究竟还有多少没有展露出来的,他也不得而知。\r 然而此刻的平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r 谁又知道,佛魔尊者正在酝酿着怎样的攻势,而敌方一切不明,于己方更是大大的不利。\r 众人神情戒备,穆长宁忽然闭上双眼,灵域在不知不觉间展开。\r 她的神色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愈发平静从容,指尖灵光微闪,点入自己的眉心,深藏在识海之中的金乌木散发出丝丝缕缕神息,又化作一圈圈金色波纹,层层涌开。\r 整个星空的都在她的感知之下,穆长宁一边沉神静气,一边用自己的神识牵引着其他三人。\r 忽然她伸手朝着自己胸前拍了一掌,一口心头血吐出,那血在半空凝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线,血光一闪而过后,另外三人顷刻便感受到穆长宁似乎是将他们引向了星空之中的某一个点。\r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所有人的攻击都对准了那个点落下。\r “九重天阕——”\r 付文轩咬破指尖,逼出三滴精血扇,扇面噼噼啪啪仿佛炸开了无数火花,折扇脱手而出,九块扇骨刹那化作九只金鸾火凤直冲九霄。\r 凌玄英双手金光闪闪,十指合拢并刀,面色冰寒,饱含戾气,他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伴着一声轻喝,极速迅猛斩下。\r “金虹贯日——”\r 指尖划过的弧度凝出了一把金色长刀,那长刀金光璀璨,直奔而去。长刀拖曳出长长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际,带着要将天地劈裂的气势,狠狠斩下。\r 望穿也不用做别的,取出弓箭,挽弓拉弦,金色长箭顿时发出一声清亮的低鸣,破空而去。\r 三方的攻击落到一处,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震响,这整片曼妙星空终于如同破裂的蛋壳一样,裂开一道细缝,有刺目的金光从中透出。\r 而这时,这片星空也终于不堪重负地剧烈震荡起来,天崩地裂,显然这个界面已近崩溃。\r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御器从方才打开的细缝中飞了出去。\r 适应过这刺眼的光芒,再看向四周时,他们皆是一愣。\r 这是一片虚空,虚空中漂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金色光团,有如漫天的萤火虫,光芒柔和平静,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温柔坚定地漂浮在那里。细看每一个金色光团,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诵经声,经文梵语围绕间,有一个佛陀的形貌若隐若现。\r 穆长宁还看到了梵珈和般若,他们正各自端坐在一个金色光团前,平静而虔诚。\r “这些是”\r “是佛念,也是传承。”佛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r 四人回头看去,只见佛魔信步走来,面色平和,再不复先前的狠辣。\r 穆长宁总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精分。\r 佛魔仔细瞧了他们片刻,目光落到穆长宁略显苍白的脸上,低声问道:“你能开天眼?”\r 先时他隐匿在星空之中,却未打算下杀手,他曾经起过誓,此生再不随意妄造杀孽,哪怕如今只是一缕神念,也不会违背,可这个小丫头,竟轻轻松松就找到了他的位置。\r 那只可能是因为她开了天眼,在天眼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r 穆长宁微微点头,进入紫元六重后,她便已经触碰到一丝天眼的边际,但要运用天眼,以她的能力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比如方才那一口心头血。\r 佛魔尊者轻笑着点头,眸光多了几分赞赏,他从身后取出一支金色长箭,正是望穿先前射出去的那一支。\r 望穿伸手一招,金箭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掌心,佛魔紧了紧手,似乎有些不舍。\r “你是骨魔什么人?”望穿出声问道:“这么说吧,那副魔修的骨架,跟你是什么关系?”\r 从佛魔拿出那把玄弓开始攻击时,望穿便发现了他与上一块碎片,无垠秘境地宫中那面浮雕里的持弓男子莫名吻合,换句话说,那浮雕中的神念,就是佛魔尊者留下来的。\r “骨魔”佛魔微微皱眉,低声叹道:“它果然还是生出灵智了。”\r 穆长宁与望穿对视一眼,佛魔尊者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觉得,我是佛还是魔?”\r 他们说不上来,佛与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r 佛魔尊者的声音显得悠远而低沉,他一字一顿叹息着道:“古有太上斩三尸证道,而我,剔魔骨成佛。”\r “魔骨”穆长宁喃喃念道,陡然一惊,“难道说难道秘境中的那副魔骨,是尊者您的?”\r 佛魔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r 穆长宁真觉得不可思议,她原本以为,骨魔是一位大能魔修遗留下来的骸骨,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生出了新的灵智,那浮雕之中的那名男子,正是灭杀这位魔修的大能修士,之所以留了一缕神念在石中,也是为了镇压魔骨。\r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副大魔骨架,居然就是佛魔自己的!\r 是他自己把自己的骸骨给封印了?\r “我曾经修的佛,是杀人佛”\r 佛魔的声音清淡幽冷,面色却是一如往常:“我天生佛骨,本是修佛的极佳资质,却以杀人作为慈悲,功德是有了,可也惹了一身杀孽,终是入了魔道。”\r “我在入魔以后,神志不清,嗜杀成性,更是收集一百零八鬼将,屠城害人,无恶不作,身上的罪孽越来越重但偶尔,我也会有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很清楚,若想解开眼下的死局,必须做出一定取舍。”\r 望穿摸着下巴:“所以,你削去了一身魔骨,将魔根斩断,坐化成佛?”\r 佛魔微微颔首。\r 这个方法可不是谁都能尝试的,也亏得佛魔尊者是菩提法身,占了某些先天优势,也亏得他是化神大能,才能真的剔除干净,以绝后患。\r 付文轩想起佛魔对他自己的评价:由佛入魔,由魔化佛,至善亦至恶原来是这个意思。\r 穆长宁微微抿唇:“可是食梦貘说的版本,与尊者说的似乎不大一样”\r 佛魔轻轻笑了笑,“小莫的传承记忆都是我给的,自然按着我的意愿来说。”他眨眨眼:“由佛入魔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也是要脸的” 第367章 佛市开启 穆长宁嘴角微抽,却依然有些不解:“既然尊者选择了剔去魔骨,那为何不干脆将魔骨也一并毁了,而只是将它封印在那处封魔之地呢?一个化神大能的魔骨,其本身便具有一定灵性,只要时间允许,经年累月下来,待它生出新的灵智,那又将会是一个祸害。” 佛魔尊者既已决定弃魔修佛,必不想再背负过往的罪孽。将魔骨毁了一了百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功德也是罪赎,他为何不做? 佛魔摇头轻叹:“小施主以为,罪孽是那般容易消除的?” 穆长宁洗耳恭听,佛魔尊者道:“只有来自阿鼻地狱的红莲业火,才能将罪孽业果焚烧得干干净净。” 红莲业火? 这不是胡媚妖王身具的天地奇火吗? 在场的几人都是经历过中土兽潮的,胡媚妖王拥有红莲业火的事他们也都清楚,尤其穆长宁,在无忧城四位化神尊者议和前的最后一战,天机门从阳真君与胡媚妖王对峙之时,她还曾与黎枭一同助阵过,对那奇火的认知也便更为深刻。 红莲业火,那是能焚化元神的火焰,十八层地狱之中,鬼差们常常用它来对那些罪孽深重之人处以极刑。 “我无法净化魔骨之上附着的罪孽,便只好将它封印在一处聚灵之地,削弱抑制它的魔性,那一百零八鬼将,也被我用了特定阵势排布,它们跟着入魔的我为祸四方,理当受到惩罚我还留下了一缕神念,便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魔骨生灵,为祸人间。” 佛魔将缘由娓娓道来,临了轻声一叹:“不过现在看来,那魔骨还是出世了。” 付文轩听不太明白,无垠秘境再开启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中土了,而凌玄英虽没赶得及参加,可他的师父成规真人当年却是有参与其中的,尤其是成规真人从秘境中平安归来后,对苍桐派的广宁真人可谓赞口不绝,评价颇高。 穆长宁大致给他说了说在十多年前无垠秘境中发生的事,佛魔尊者也在一边凝神静听,尤其在听闻她说到骨魔被击溃了灵智,掉入岩浆后,眉梢不由一挑,“岩浆?” 化神修士的骸骨,那是经过九重天雷淬炼过后、脱去凡胎俗骨新生的,佛魔尊者的那具魔骨,强度只怕比起上品法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说它会被熔浆轻而易举地熔了,在场谁都不会相信。 穆长宁倒是知道那具魔骨的下落。 她道:“在那之前,天魔宫巫诅堂的少堂主封奕也曾不慎掉入岩浆,然而在秘境关闭之后,他又平安返回了魔宫之中,据传言,那副魔骨也被封少主一道带了回去,大约二者刚好掉落在了一起。” 这些都是在魔域的时候,黎枭告诉她的消息,事实上,也不仅仅是那副魔骨,还有地心深处的那簇熔岩地心火,也被封奕使了法子带回了,甚至封奕还在寻找一些顶级的炼器材料,准备将熔岩地心火融入其中,打造一件邪器灵宝。 这些年以来,道魔双方的关系还算友好,穆长宁没有去刻意打听关注有关他们的事,何况这些都是魔宫的内部消息,若不是她当年为黎枭引毒,想必黎枭也不会卖这么大的面子,还告诉她这些事。 佛魔神色微敛,付文轩拧眉道:“封奕?这个人我打过一些交道,有点邪门” 巫诅堂在魔宫之中,人数占比最少,修炼的也多是邪功,光看封奕年纪轻轻的,却像个老头子似的形销骨立,整个人都裹在厚实的斗篷里,皮肤苍白不见光,就知道他练的都是些旁门左道了。 “魔骨的罪孽煞气不是那么容易能利用得起来的。”佛魔平静说道。 没有灵智的魔骨,就是一具阴煞之气极重的骨架罢了,但若要容忍那具魔骨在外,佛魔尊者到底还是不甘愿。 付文轩顿了顿,又徐徐问道:“尊者在剔去封印魔骨之后呢,去了何处,又为何会留在佛市里?” 佛魔尊者坦然道:“剔去魔骨,我虽恢复了理智,顺利斩去魔果,但也受到重创,也许命不久矣,迦业寺常年佛光笼罩,是个好去向,我便来这疗养了,至于这佛市我生性喜好集宝,尤爱各类异宝,曾因缘巧合得来一块奇石,又循着奇石找来了另外两块,其中两块被我用来封印了魔骨,最后的这一块,我用它创造了佛市。” 佛市一开始创建的初衷,不过是佛魔尊者希望能有一个清净地闭关。 而在他坐化之后,他留了一缕神念在佛市里,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迦业寺的佛陀们,也与他一样,在自己坐化之后,将自己的一缕佛念封存到里面,又留下佛经佛理千千万万卷,期待往后有缘人能够进入获取,因此佛市也渐渐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佛修天堂,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来客们瞻仰尝试。 在佛市中,他们这些佛念是永存的。 他早年入了歧途,在佛市世界中的数万载光阴,他既是参悟,也是反省。 佛市里,他是王,谁能进,谁能出,但凭他一人意愿,而这个佛市,也是凭着他的意愿造化出来的空间。 再后来,他只接受每一代的佛子进入佛市,继承那些佛陀们的传承,而这位佛子,来日势必将会成为迦业寺的未来佛主。 这一代的佛子,是付文轩,也是佛魔尊者亲自挑中的来承继他衣钵的佛子。 在传承过后,他才能算真的功成身退,这是他本身期待已久的事。 至于往后,他究竟是去西方极乐,抑或是入阿鼻地狱,自有天道决定,无论哪一种,他都甘愿承受。 “那我们呢?”穆长宁指了指自己,还有望穿凌玄英梵珈般若他们几个,问道:“尊者为何会放我们进来?” “你们?” 佛魔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弯唇失笑:“你们可不是我放进来的。” 穆长宁一愣。 佛魔道:“一开始我也不清楚,没有我的许可,你们为何还能进入佛市,不过现在,我大概是有点明白了” 他们能进来,并不是因为佛魔尊者的缘故,而是因为,神石碎片与碎片之间的相互吸引。 是望穿的那支金箭,与佛市相接触后所产生的一系列变化反应。 佛魔将手伸出来,他的掌心中央正浮着一块五彩斑斓的小石子,“我曾以为这块奇石是无主之物,原来只不过是它的主人还没来得及寻它我能感受到它蕴含着的强大力量,但可惜,我连千万分之一都未曾将之发挥出来。” 望穿看了眼那块小石子,抬头道:“说出你的条件,你要如何才肯将它交出来。” 先前大家交过手了,他们哪怕联起手来,也不是佛魔的对手。 既然暴力解决不了问题,那便只好采取迂回战术。 佛魔叹一声,伸出两指:“如今,我还有两个心愿未了。” “一,由佛子接受我的传承,二,了断魔骨的那一番因果。” 众人纷纷一愣,付文轩半垂着眸薄唇紧抿,佛魔霎时笑道:“即便你现在愿意接受,我也不会传承给你的。堵不如疏,将你困在佛市并非良策,你何时把你的劫给渡了,何时能看开一切无所牵挂了,我们何时再回来谈这第一条。” “” 佛魔看向望穿:“我需要你做的,是第二条。找到红莲业火,将魔骨身上的罪孽业果焚烧干净,了断我这一段因缘果报。我不会限制你完成的时间,但你若能够保证说到做到,这块奇石我便将它交还给你。” 望穿瘪嘴想了想,一口应下:“好,我答应!” 红莲业火和魔骨的下落皆有,剩下的无非就是如何请到胡媚妖王帮忙了,还有便是如何去封奕的手里窃取那具被带走的魔骨。 或者,也未必需要窃取,想办法进魔宫,再放把火烧了那骨头。 他记得穆长宁手上还有一全套的天魔宫地图 “此间发生之事,你们须得保密,不可泄露。” 佛魔满意地笑笑,手一挥数道红光落入四人眉心。 不同的是,穆长宁与凌玄英的不过是保密禁制,而望穿的则是一道契约,约束着他将佛魔开出的条件完成。 至于付文轩,他的眉心多了一道浅淡的净世红莲纹,那是佛魔留下的传承印记。 五色小石子落到了望穿手上,佛魔尊者的身影也逐渐变浅变淡,到最后化作点点佛光消散。 穆长宁几人同时双手合十,对着那点点佛光施了一礼。 佛魔消失的那一刻,迦业寺闭眼数月的世尊大佛像终于有了动静。 地面微微震动,面容慈和悲悯的世尊佛像缓缓睁开了双眼。 清晨薄雾,混着潮湿咸腥的海风,和迦业寺数万年的香火青烟,凝为点点清露,聚在眼里,又顺着面庞悄然淌下。 早在佛像微震之时,做着早课的小沙弥小比丘们便纷纷望了过来,这座他们早不知看了几千几万遍的大佛像,今日又让他们大吃一惊。 “佛像佛像落泪了!”有小沙弥惊声喊道。 世尊佛像的眉心此刻绽放出了耀眼无比的金光,那金光比起东升的旭日还要夺目,却温柔和缓,金光由点及面,笼罩到了整座世尊像,覆盖住大佛殿,延伸至主岛,又拓展到整片幻海! 来到幻海的所有人,俱都沐浴在这普照的佛光之下,这片幻海,此刻便如一个金色的梦幻世界。 耳边响起了沉重古朴的经文声,还有那遥远苍茫仿若从西天而来的洪亮钟声,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如杨枝甘露,涤荡尘心。 那是佛市中无数佛陀的佛念,那是许许多多代佛修累世的佛理经纶。 小沙弥们目瞪口呆,下一瞬便全然忘记了佛门的清规戒律,欢喜雀跃手舞足蹈地口口相传。 “佛市开了!佛市开了!” “世尊这是喜极而泣啊!” 佛殿之中,鸠摩尊者、智元禅师、千方禅师等人遥遥望来,多年处变不惊的面容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惊讶。 “佛市竟真的开了?”千方禅师仍有些不可置信,可事实却又明摆着放在面前。 鸠摩尊者面色变了数变,疾步向外,素来从容的仪态里,还多了几分风风火火的意味。 “尊者怎的这般急?”千方禅师捻着手上的佛珠,摸了摸滑不溜秋的大脑门。 智元禅师没忍住一个爆栗敲了上去:“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传承,如今大白于天下,你这究竟是沉得住气呢,还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率先朝着佛殿外走去,千方禅师顿了顿,猛然回神,一拍脑袋大喊道:“哎呦,等等贫僧!” 在佛光普照的刹那,世尊佛像底部,一个一身红衣的老僧翩然落下,带起一阵清风,他身后无数佛修沙弥纷纷双手合十问礼:“佛主。” 这是迦业寺的佛主,也是幻海无数佛修的信仰。 佛主的一双眼深沉悠远,宛如浩瀚无边的大海,里面的光却是暖的。 他仰头望向头顶的世尊大佛像,双手合十,盘膝坐下,喃喃念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身后一众佛修信众纷纷效仿,只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地。 不仅是世尊佛像所在的那片大广场上,还有岛屿上的任意一处街头巷尾,整片幻海的苍穹之下 无论是迦业寺的僧侣,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或是海上航行的船客,哪怕只是无意的过路人 尽管他们并非信徒,也未必有着一颗悲悯之心,但在这样一个神圣庄严的时刻,总会触动到内心的某个角落,从而怀着虔诚的心,去敬重祈祷,去感悟体会。 这样的场面,是壮观震撼、让人为之动容的。 付景宸站在高楼之上,遥遥望见这边的情形,轻轻闭眼,行止真君等一众天算蒲氏瞧见此情此景,也纷纷垂眸。 温岚一怔,惊讶有之,震撼有之,触动有之,在这些情绪过后,她感受着这温暖如春令人身心舒畅的柔光,不由问道:“行止舅舅,这是怎么了?” 行止真君淡淡一笑,“想必是佛市开了,以致佛市之中的千千万佛理佛念窜出,这累世积攒下来的珍宝,原只有佛子一人能享,如今却是对众生开放了。” 第368章 洞察(书友160122114615807和氏璧加更) 这是佛修们的福音。 即便不是佛修,在此刻佛光的笼罩下,也觉得心中一片清明,若是赶巧,说不定还能在这当中有所体悟,于心境上更上一层楼。 是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敬畏而向往的。 温岚根本没仔细听行止真君说的话,她光是在听到“佛市”二字时,脸色就已经显得很不好看了。 那日她去佛市,那块石壁发出的金光将她弹开,让她的元神都受了点轻伤,后来在凝元丹的作用下,她休息疗养了好几日才算复原。 对于佛市这个地方,温岚实在提不起任何好感,是以当此刻佛市开启时,她也委实没什么兴致。 但她确实关注到了一个点。 “是谁将佛市打开的?我那日去的时候,佛市不是封锁着的吗?” “想必是佛子吧。”行止真君悠悠说道:“迦业寺的每一任佛主,都是在佛市中悟到大乘佛法的,我记得曾有一代佛主擅长玄学,他曾经预言,这一代的佛子能够将佛市打开,惠利众生。” “果然成真了”行止真君颇为感慨。 天算擅长的占星之术,细分起来其实也算是玄学的一种,但这种涉及到往后千万年的预言,他们却是无法做到的。 温岚心中一动,“佛子?是谁?”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先前进入佛市中的几位吧。”行止真君不甚在意地道。 先前进入佛市中的那不就是千方禅师所说的,智元禅师的那两个弟子,还有另外三个道修? 迦业寺的佛子,未来的佛主,会是哪个? 温岚突然就有点牙疼起来了。 付景宸始终静静望向屋外的佛光,不置一词。 智元禅师让他等,可等的究竟是什么? 是这场佛市开启的盛世?还是百年一次的法会? 又或者,让他等什么人 此刻的迦业寺,就如同清晨海上的一颗明珠,在湛蓝的天际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吸引着远方海上的旅客。 一张毛毯正贴着海面自北向南极速飞行,那样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远远看去,仿佛有一道流星从海面上略过。 毛毯上的三人遥遥望向那个方向,目光皆是一顿。 儒雅温和满头斑白的老者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惊讶道:“如此浓郁的佛光”他顿了顿,恍然大悟:“是佛市!” 另外二人皆都看了过来。 穆长宁要是在这里,大约会惊得张大嘴巴。 这沧桑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未见的咏梅真人,而另外两人,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那御器飞行的蓝衣修士是数年前离开门派去灵泉山庄的苏讷言,至于另一个慵懒地坐在毛毯一角的红衣男子,却是明火峰一别后再未出现过的孟扶摇。 这三人的相遇,总的说来也是巧合。 苏讷言本是去了神洲北部的灵泉山庄,特意向万俟庄主打听了有关欲望泉的下落,但万俟庄主却只给出了一条讯息——欲望泉在蛮荒妖主的无天殿里。 孟扶摇一早便说过,无天殿中的欲望泉水早已干涸,如今那里放置的,是地狱九泉之一的黄泉水,是以万俟庄主的这一条讯息,根本便是无用。 苏讷言心情沉重之余,意外得知了咏梅真人在灵泉山庄作客,又从咏梅真人口中得知,天算灵使已经出山,如今正在前往南部幻海的迦业寺。 穆长宁当年在无忧城将蒲宴给的金丝楠木盒交给了咏梅真人,只是那盒上的禁制只有天算灵使才有办法打开。他暂时无法回到青灵岛上,而如今行止真君又从青灵岛出了山,他自是要去幻海将东西交与灵使的。 苏讷言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期望从灵使那里找到一丝突破口,便与咏梅真人同行。 只是幻海在南面,而灵泉山庄却在北面,二者之间的距离,哪止千万万里?哪怕借用了一个远距离传送阵,凭着苏讷言化神的速度,他们也在海上飞行了快要两年。 孟扶摇是在那个有着远距离传送阵的渡口遇上的,也是这么刚巧的,他的目的地同样是迦业寺。 苏讷言倒没有细问孟扶摇去那做什么,孟扶摇自己也不会说,总之他们三个就这么聚到了一起。 佛市的佛光绵绵不绝地闪耀,柔和而灿烂,那方苍穹之上祥云朵朵,彩霞满天,从远处看,宛若明珠出海,充满了祥瑞圣洁之意。 他们已经到了幻海域的范围,只是离迦业寺,仍然还有一些距离。 孟扶摇心中一动,微微弯了唇,暗笑一声,又出言问道:“还有多久到迦业寺?” 苏讷言估测了一下,“应该不到十日” “十日”孟扶摇眼中笑意更深,“那就好。” 佛市造成的那番动静,整整维持了七日,七日过后,金光收敛,祥云散去,所有佛修齐齐抬眸。 世尊佛像依然坚定地立在原地,面相慈和而悲悯,只是从前它那眉心处闪闪烁烁的金光,如今已经瞧不见了。 佛市的入口平台前,那挺立了不知多少年的斑驳石壁此刻杳无踪迹,望穿懒懒地从高处往下看。 从这个角度望去,当真就有种观世间百态,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 他又转头看了眼那盘膝而坐的四个人,梵珈般若二人周身佛光大亮,神情舒缓而平和,他们显然都得到了不小的好处,光从外部看来,梵珈已经是金丹中期巅峰,离后期不过一线之隔,而般若更是临近金丹大圆满。 二人几乎都有一个小境界的提升。 付文轩的增进也很明显,他从金丹五层跳到了金丹后期,这当然是归功于他本身是菩提法身的优势。 清俊的面庞上,眉心处佛魔尊者留下的那道净世红莲纹正散发着绚烂的红光,不显得妖冶邪魅,反而纯净圣洁。 望穿很清楚,那莲纹印记中,承载了佛魔尊者毕生的佛理心得,更因为他曾经入过魔,又在佛市中的数万年,对佛道的领悟只会更深更透彻。 若当真有一天,付文轩能够承继到佛魔尊者的全部传承,也许迦业寺的佛主,都要退位让贤了。 至于穆长宁和凌玄英,也多少沾了点好处。 佛市消散的那一刻,漫天佛光齐齐涌现,灵气如风,聚为甘霖,涌入二人的身体。 天灵体的吸收转化力何其恐怖,那甘霖中的灵力,她不仅一分没有浪费,还顺道着把自己的两只灵宠从储物袋中放出来,接受佛光甘霖的洗礼。 这七日,穆长宁不仅跨过了金丹四层,还一路提升到了金丹五层巅峰,而凌玄英也同样跨越了四层的门槛,进入金丹中期,就连霹雳和蛋蛋,都在这佛光甘霖中获益匪浅,此刻已经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中。 当佛市造成的奇景消散后,穆长宁等人相继睁开了眼,而这块世尊佛的眉间平台上,也出现了几个身影,而打头的正是如今迦业寺的佛主,那位红衣老僧。 佛主一眼便看到付文轩眉心的莲纹印记,当下闭上眼唱念了一句佛号,柔声唤道:“佛子。” 付文轩微微拧眉,极低极低地叹息一声,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佛主。” 佛子在进入佛市前后态度的细微变化,这些佛陀们皆有体会,如今佛市已开,惠利众生,几乎所有人都率先将功劳归到了佛子身上,只是内情如何,也唯有在场寥寥几人知晓。 他们答应了佛魔尊者不说,自然不会多透漏一个字,世人既有了这番误会,由着他们误会下去也无妨。 所有人都说,这位佛子会是未来真佛,他的身上,承载了千万佛教群众们的信仰。 佛主几乎是立即便下了令,要在半月后为佛子举行加封仪式,仪式过后,佛子便是迦业寺的佛子,也将是迦业寺未来的佛主。 付文轩抿紧唇,委婉地表示,此等大事应当先与师尊报备。 智元禅师微微笑道:“若是老衲所想不错,佛子的师尊,如今应当正在寺内。” 穆长宁和付文轩同时一惊,“什么!?” 鸠摩尊者恍然:“莫不是那位化神真尊?” 智元禅师轻轻颔首。 付文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穆长宁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起来。 付景宸如果在迦业寺,那温岚想必也在这里了。 她本还想在回到大泽之后等他们回来,如今倒是赶巧着聚到一处了。 “佛子可要见尊者?”佛主笑眯眯地问。 付文轩:“”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依旧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大佛殿,温岚此刻内心的感觉可与上回完全不同了,他拉着付景宸的衣袖连连问道:“爹,那佛子当真是十三哥?” 付景宸静默片刻,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付文轩是菩提法身的事,付景宸早便知道,只是他想付文轩既然已经修了道,再从头开始修佛对他未必是好事,也便没多提这方面的事。 结果,命定的机缘还是要来的,老天给他的这身佛骨也不是白白浪费的。 付文轩不但成了迦业寺的佛子,而且还打开了佛市。 温岚心情有种难言的复杂,一方面是惊讶的,另一方面也有些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付文轩成了迦业寺的佛子? 那就是迦业寺未来的佛主咯? 那可是所有佛教徒的信仰啊! 虽然自己跟这位十三哥的关系素来不怎么样,但是有她爹在啊!她爹可是付文轩的师父,到时她想要什么,完全可以让她爹开口要来嘛! 什么佛珠啊、舍利子啊,只要她开了口,还不应有尽有?而且还是品阶最高的那种呢! 当初穆长宁手里那只玲珑箜篌,不就是这么来的? 大不了,再让她爹补偿一点东西呗,反正化神修士的身家丰厚着呢,不缺这一星半点的玩意儿。 温岚激动得小脸都有些绯红,在看到佛主带着付文轩走进佛殿时,当即双眼大亮,可是当她的目光又落到另一边的某个人身上时,微微反应了一会儿,脸色一下子臭到了极点。 “她怎么也在!”温岚咬牙恨骂。 穆长宁,这块狗皮膏药,走哪儿贴到哪儿,怎么跟只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再一看她的修为,温岚脸色更臭了。 好家伙,她居然都快金丹六层了! 自己这些年,靠着天算蒲氏一族和她爹提供的诸多资源,本身又是纯阴之体的水系天灵根,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好歹终于步入金丹中期了,可这人是干什么吃的?坐火箭了吗! 穆长宁抬眸,果然殿中的人是付景宸和温岚,温岚的脸色不好看,她也懒得理会,当目光落到付景宸身上时,微微一顿后便离开视线,心中如风过无痕,没有半丝波澜。 付景宸显然也看到穆长宁了,几不可察的怔愣过后,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十多年前兽潮期间,在北营城主府时,他半逼迫着她交出玲珑箜篌。 那时,温岚是他的宝贝心肝,而这个义女,本来也就没什么感情,即便当初收她做义女,也多是看在蒲宴的份上。 事后苏讷言都已经跟他打了一架出气了,付景宸就更加没将这事放心上了。可到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再看到穆长宁时,他居然会第一个想起这件事。 付文轩微微看了眼身侧的人,见她的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不由暗暗好笑。 原来真的是这样,一旦不在意了,那就真的可以一点都不在意了。 付景宸与佛主相互见礼,付文轩和穆长宁同时低头施了一礼。 “师尊。” “义父。” 付景宸微微颔首,温岚收了黑脸娇声笑道:“十三哥,好久不见了。” 付文轩抬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微微勾唇。 他的眸光清亮,宛若不染尘埃的明镜台。 佛魔总说,他心有七窍。 观世间百态,洞察万物,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温岚此刻的小心思,也尽数被收于眼底。 温岚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不知怎么,有种被由内而外剖析的感觉,没由来地让人背后一阵发麻。 第369章 交待 佛主与付景宸提起为付文轩加封佛子之事,两人一来一往谈得十分火热,而付文轩此刻就像个透明人似的站在一边,好似浑不在意,穆长宁偏过头看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还眨眨眼回以一笑。 穆长宁便愈发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按说佛主为加封佛子之事而来,她也不必来凑这热闹,不过有着蒲宴的嘱托在前,她也确实是想确定付景宸和温岚是否真的来了迦业寺,这才一道跟上。 而除了他们以外,温岚的身侧还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元婴修士,这位修士虽说有着一头的银丝,但他的面容却还是个青年模样,显得十分怪异。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穆长宁不甚在意地很快移开视线,倒是行止真君多瞧了她几眼。 付景宸有个义女,是蒲宴的养女,这件事行止真君早便听闻过。 他八姐蒲宴曾是天算一族最优秀的灵使,那是他们全族人的骄傲,也是他仰望的方向,可就在她踏出神洲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好了这感伤的结局。 付景宸说,蒲宴夺舍了凡人重生,这事行止真君是不愿相信的。 他们一族的人,最怕染上因果。 寿终正寝也好,死于非命也罢,最起码于阴德无损,也许还能有个好的轮回转世,可做出夺舍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死后去了地府,就算不被业火烧得魂飞魄散,也要受尽苦楚,来世兴许还只能投入畜生道。 这是行止真君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事。 蒲宴为何要这么做? 她夺舍之后的几年,留在凌家那个小修仙家族里,不可能没有目的,还有收养的这个养女,也绝没有那么简单。 行止真君有种莫名的直觉,他突然很想算上一卦,但现在场合不对,也不是时候,他便暂时忍住了。 佛主说到后来,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态度也很是坚决。 付景宸沉吟片刻,忽然看向付文轩,沉声问道:“轩儿,我问你,你想继任这个佛子吗?” 付景宸有此一问,付文轩还是有些惊讶的。 迦业寺的地位十分独特,这里多为佛修,他们是一个独立的修行派系,本质上与其他派系没有可比之处,也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但佛修与世无争,性情温和,鲜少与他人产生利益冲突,他们的慧眼,可洞察过去未来,他们的符咒佛器,常年佩戴,还可养神开慧,辟邪除害,光是这些,就足以别人乐意与他们结交了。 他若能够继任迦业寺的佛子,几乎便相当于是将太阴付家与幻海迦业寺绑到了一处,往后好处多多,有百利而无一害,付景宸更没道理拒绝。 付文轩一直知道,他跟这位师尊之间,师徒情分比较浅,但好歹也是师尊,该有的敬重他一样都不缺。 原本以为付景宸是会利落答应的,却不想竟也会再问一问他的意愿。 温岚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里面的希冀企盼满得都快溢出来了,显而易见的,她很希望他能够答应。 这女人什么心思几乎全写在了脸上,随便来个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付文轩就不信,凭付景宸的人生阅历,他还能看不明白! 不过是偏爱罢了。 因为那颗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所以在他的眼里,所有不好,也都变成好了。 付文轩连一点余光都不想投给她,微抬了眸似笑非笑道:“我若说不愿呢?” 付景宸轻轻抿唇,温岚立马瞪大眼,苦口婆心劝道:“十三哥,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好或不好,与你何干?”付文轩淡声道。 温岚脸色微变,佛主摇摇头低声一叹:“佛子。” 付文轩扯扯嘴角,半垂着眸不置可否。 付景宸道:“你自有主意,为师尊重你的意愿。” 付文轩沉默良久,一时间,这静谧的大佛殿内针落可闻,直到那些燃烧着的香烛“噼啪”一声爆开了灯花,他才出声道:“我有一个要求。” 他看向佛主,以及佛主身后的鸠摩尊者、千方禅师等等,全是清一色的电灯泡 付文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我不剃度。” 比起让佛子接受加封,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如今的佛子,尘缘未断,依然有执着,有挂念,这没关系,任谁都没法一步登天的。 佛主笑眯眯地点头同意。 穆长宁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着他们你来我往,待商量完这事,佛主便决定于半月后为佛子加封,昭告整个幻海,而这百年一次的大法会,也将在佛子的加封仪式后举行,佛主诚挚地向付景宸提出了观礼邀请,付景宸顺势欣然同意。 他又看向一边垂首而立的穆长宁。 连他自己都不大记得,从她进入大佛殿开始,他的目光有多少次落到她身上了。 不是因为什么久别重逢的心理,而是他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的身上,有什么他特别期待的东西。 这种预感来得没头没脑,却强烈到他素来平静的心情都不由翻江倒海。 高阶修士,是从来都不会忽略自己内心的声音的,更何况,是像他这种化神大能。 付景宸压抑住躁动的心情,尽量和缓地出声问道:“长宁,你是来找我的?” 穆长宁这才抬眸。 佛主等一众佛修还在佛殿内,付景宸却等不及问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些什么。 穆长宁低头拱手道:“有些事想与义父详谈。” 付景宸眼睛微亮,点点头与佛主道礼:“本尊多年未见义女,有许多话要说,先行告辞。” “阿弥陀佛。”佛主单手执礼,了然道:“施主请便。” 温岚先时被付文轩噎了一通,心里正不爽呢,可在外人面前她又不好发脾气,再说这便宜十三哥如今水涨船高,得罪不得,她便默默将受的气咽了回去,可现在付景宸还说要跟穆长宁私聊,她心下的无名火当即越烧越旺。 女主大人怎么能够容许众人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呢? 温岚扯着付景宸的衣袖道:“爹,我与穆道友也有多年未见了,也让我们好好叙叙旧嘛,你们要谈什么,我也想听。” 付景宸微微攒起眉,穆长宁的神色则有些莫名。 温岚这是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呢是吧? 那她到底是成全呢?还是成全呢?还是成全呢? 付文轩挑起眉。 十年前他就在凤凰谷收到了穆长宁的万里传讯符,他很清楚穆长宁一直有在找付景宸和温岚父女,这事也许是跟他的师母蒲宴有关。 能牵扯上他们一家三口的,怎么想怎么奇怪,尤其还有温岚这成谜的死而复生在前摆着。 付文轩若有所思地点头,一本正经道:“那我也想听听。” 穆长宁一愣,奇怪地看向他,传音道:“你干什么呢?” 付文轩眨眨眼,理所当然:“看戏啊。” 她心中一动,狐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付文轩耸耸肩,“所以才说看戏啊,不看我怎么知道?” “” 付景宸一行人离开后,大佛殿内只剩了包括佛主在内的一众佛修。 油灯青莹,檀香袅袅,佛主明亮通透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污浊虚妄,他朝着佛殿门口遥遥望去。 鸠摩尊者的手中正捻动着梵天珠,不知怎的,动作蓦地一顿。 佛主听闻动静,缓声问道:“算到什么了?” 鸠摩尊者道:“有朋自远方来。” “还有呢?” 鸠摩尊者但笑不语,轻声念了句佛号:“一切自有定数。” 佛主摇摇头,“去准备半月后的仪式和法会吧。” 鸠摩尊者与千方禅师齐齐应是。 迦业寺的客院禅房中,付景宸正紧紧盯着穆长宁,“有什么事,就说吧。” 温岚一脸皮笑肉不笑。 她自来养尊处优,凭着对原著的记忆,也算一路顺风顺水,对危险的直觉并没有多么敏锐,她根本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来到这里也压根不是为了什么叙旧说话的。 她跟穆长宁能有什么旧? 嗬,有仇还差不多吧! 她不过是要盯着,自己那便宜爹要是一个高兴,把什么稀奇玩意儿送给人家,她找谁说理去? 她爹的东西,都是她的,她一个子都不会分给别人,尤其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温岚的敌意虽说刻意收敛了,可在场人又不是傻子,谁还能感觉不到? 付景宸皱了皱眉没功夫理会,付文轩扯着嘴角笑笑,穆长宁就压根没将她放眼里过。 她自顾自说起话来:“义父知道,我是母亲收养的孩子,小时候跟着她在凌家,后来才离开去了苍桐派。我生父生母不详,也不知自己的具体身世,而母亲曾经给我留下一副迷雾鬼林的地图,我想那里也许有什么我想知道的东西,于是在结丹之后,我去了趟魔域。” 付景宸微微一愣。 这事穆长宁以前没跟他说起过,他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蒲宴留下那地图,势必有所深意。 自从付岚音幼年夭折,蒲宴带着女儿的尸身离开后,付景宸就再未见过她,哪怕关于她的消息,也多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遗憾。 如今有关于她的新消息,付景宸说不激动期待,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他还没细问,温岚便开腔了:“我娘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温岚一听可不得了。 果然,自己跟过来真是太明智了! 她那娘可是天算曾经的灵使,又是元婴修士,藏着的宝贝肯定很多,自己如今也只拿到了一架玲珑箜篌,后来经过百炼谷的正卿真君改造炼制成了极品法宝碧血瑶琴,可这还是付景宸用一座五指山换来的。 温岚一直在想,她娘肯定还有其他东西留在穆长宁那里,说不定穆长宁现在修炼得这么快,就跟她娘留下来的那些资源法宝有关。 果然吧,这人去了一趟魔域,回来修为就涨得这么快! 真的有猫腻! 温岚暗暗咬牙,不行,一定要她吐出来! 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吐出来! “我娘给你留了什么!”她直直逼问道。 穆长宁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她给我留的东西啊那可真是太多了,不知道你想要哪一个?” “那些全都是我的!”温岚瞪眼。 穆长宁眸光清淡冷冽,付文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岚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付景宸,见他神色不善,忙低声唤道:“爹” “你给我安静点!”付景宸沉声道。 付岚音夭折的时候才只有五岁,等他跟她再重逢时,温岚都已经筑基后期了。 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贪婪,但他们之间毕竟有这么多年的隔阂,温岚更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养成什么样的个性,与后天环境有关。 他一直在尽力补偿,温岚的言行,他都看在眼里,也诸番迁就容忍可这些年,似乎越来越变本加厉起来了。 付景宸从没用这么重的语气对她说过话,温岚一怔,委屈起来了,但见这便宜爹脸色不好看,她也稍稍安分下来。 穆长宁有点明白付文轩说的看戏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她觉得,温岚应该不是付岚音本尊,但她又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望穿的读心术也对她免疫这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穆长宁也没有具体头绪。 她继续道:“那张地图指向了一个河下遗府,那是属于母亲的,而遗府的外头,还守着云锦。” “云锦?”付景宸原先还有的丁点疑惑,在听到云锦后,便彻底消散了。 那是蒲宴的灵宠,早在云锦化形成功后,蒲宴就还她自由了,别说穆长宁,就连温岚都不知道这号人物。 “遗府中画着轮转招魂阵,阵眼是一盏熄灭了的魂灯,至于那魂灯是谁的,义父想来也能猜到,遗府里面还留有母亲的一缕神识,她交代给了我两件事。” 穆长宁看着付景宸微微发白的脸色,缓声说道:“其一,确认这魂灯的主人是否真的活在人世,其二,是让她的遗骨得以重返故乡。” 第370章 分晓(sywanzi和氏璧加更) 此刻行止真君的禅房内,正摆着一只小型的卦珠,随着行止真君打入道道灵诀,卦珠上的珠子开始自发地来回移动。 从方才在大佛殿上,他就有一种想要算上一卦的冲动,等回到禅房内,他立刻就这么做了。 卜卦算势有的时候也要看状态,状态越好,卦象自然越准,而他此刻的感觉就很微妙,起卦也很是顺利。 到最后卦珠停下来时,行止真君看了一眼,眉间不由攒起。 “怎么会” 要说这卦象,不凶不吉,但却很奇怪。 按着卦象的意思,是有故人到访,可这故人是谁,又从何处而来,却模糊不清,也看不真切,但他直觉这位故人对他而言十分的重要。 行止真君又掏出了个小罗盘,随着几道灵诀打入后,罗盘缓缓指向一个方向。 这段时间,恰逢大法会在即,来往迦业寺的人有许多,这座客院中是专门招待他们一行人的,有着十数间上等禅房,环境很是清幽。 而罗盘的指向,竟是离这里不远处的付景宸那间禅房! 如今那禅房中能有什么故人? 行止真君稍稍一想,“蹭”得一声站了起来,心脏有些激动地砰砰直跳。 是那个小丫头! 肯定跟那小丫头有关! 连桌上的卦珠都没来得及收拾,行止真君几乎立即夺门而去。 穆长宁的话音才落,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付景宸猛地站了起来。 他颇为激动地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很是用力。 “你见到你母亲了?她还留有神识?”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穆长宁微微皱眉,她莫名想到了当初在凤凰谷第一次见到付景宸时的情形,当时这人就差点拧断她的手腕得,就跟她的手过不去了。 不过这疼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介于人家此刻的心情正激动,穆长宁表示理解,敛眉轻轻颔首。 付景宸的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惊讶过后,他很快恢复了仪态,细品穆长宁话里的意思,一对剑眉紧拧,霍地回身看向温岚。 那目光可不是一个慈父该有的。 震惊、怀疑、懊恼纠结了半晌,到最后,竟隐隐闪现出一丝杀机。 温岚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轮换招魂阵的阵眼,那盏熄灭了的魂灯是谁的? 呵呵,还能是谁的? 蒲宴最想召回来的魂,不就是付岚音吗? 可她是谁?她是温岚,不是付岚音啊! 温岚在心里把穆长宁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心道这人是不是跟她天生相克?怎么凡事偏偏都冲着她来呢? 自己究竟是招她还是惹她了? 她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她都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好嘛! 温岚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地痛恨厌恶一个人。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有种莫名的心虚恐慌,情绪纷杂下,她狠狠瞪了穆长宁一眼,转而控诉道:“爹,她信口胡说,你就还真信了?” 温岚一颗心跳如擂鼓,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害怕、是恐惧。 她要用一颗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付景宸此刻质疑的目光下,不至于双腿发抖、镇定自若? 不,她占了付岚音的身体,她就是付岚音! 她不仅仅是付岚音,她还是这世界的女主! 谁敢骑到她头上撒野? 穆长宁她,她一定是怕自己抢了她的风头! 一番自我催眠,温岚竟也多了几分胆色,眼里霎时含了两包泪,万分委屈:“爹,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吗?我们骨血相连,你一早便验过了,也确定了。你说我长得像娘,娘的玲珑箜篌我不也使得得心应手?如今一个外人随便说两句话,无凭无据的,你就信了?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温岚据理力争,胸腔中凭的生出一股气魄来。 她是付岚音,付岚音就是她,她怕谁?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付景宸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松软,依然犀利锋锐,凌厉地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地剖析,把她的灵魂都给剥离出来。 温岚又心惊又胆颤,强撑着才没有在此刻露怯失态。 穆长宁面无表情道:“我说的话,确实没什么分量,你们不信我也无所谓,剩下的,就让母亲来跟你们解释吧。” 付景宸浑身一震,温岚惊声叫道:“什么!” 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吧? 蒲宴? 她说的可是蒲宴? 付景宸一瞬不瞬地盯着穆长宁,一双眸子里隐含流光,温岚更是胸口起起伏伏,死死瞪着她不放,恨不得将她瞪出个透明窟窿。 屋外的禁制阵法忽然被触碰了,那样强烈急迫的撞击,让人无法忽视。 付景宸探出神识看了眼,皱皱眉便挥手打开禁制,行止真君急匆匆地冲进来,一路冲到穆长宁面前。 “你,你”行止真君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语无伦次。 到了这紧要关头,付景宸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问道:“你将你母亲的神识带来了?” 穆长宁点头,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一根头发丝,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她手上。 温岚的一对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付景宸将那发丝接过,小心翼翼、珍之重之。 他用神识轻触那发丝上附着的微弱神识,下一刻,一个穿着水蓝锦裳的半透明虚影便飘然落在这清幽朴素的禅房内。 行止真君几乎在刹那哽咽,万分艰难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唤道:“八姐” 付景宸眼中的动容显而易见。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忽然停在了半空。 蒲宴看了看二人,微微一笑,“景宸,行止。” 与温岚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然而蒲宴的风华,是温岚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蒲宴朝着穆长宁点点头,转而便看向一旁已经面无血色的温岚。 温岚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才能在这一刻维持镇定。 她扬起苍白无力的笑容,轻声唤道:“娘。” 蒲宴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摇头叹息:“我的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不管你是谁,我的女儿早就已经过世了,我也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不敢再有奢望,你的到来,我不知是为何故,但这是我女儿的身体,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即便她已经魂归阴曹地府,我也不希望有别人占用她的肉身。” 温岚脸色惨白,半垂着头死死咬住嘴唇。 她的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但她依然坚持己见,一如既往矢口否认,满眼的泪水无辜又委屈:“娘,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您的女儿!您不能因为许久不见我,就不认我了” “是与不是,一验便知。”蒲宴摇头不吃这套,淡淡道:“景宸,岚儿的魂灯在长宁那里,你做过魂印比对,自有分晓。” 温岚强装镇定冷静的面具终于撑不住寸寸龟裂,她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着的眼眸里也不由染上几分怨毒。 蒲宴,穆长宁这是在把她往死里逼啊! 付景宸闻言却没动,一双眸子深如寒潭,死死地盯着她看。 “你就没有什么,是要对我说的?”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连他都不知道,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蒲宴已经死了,眼下的这一缕,不过只是她残存的神识,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蒲宴轻声叹息:“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恨要怨,都随你吧” 付景宸苦笑出声,垂着眸喃喃摇头:“你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他忽然打出一道金光,那金光猝不及防地落到温岚身上。 温岚尖声大叫,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爹,爹,你做什么呢!我就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不信呢!”她眼泪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被一种绝望无助的情绪充斥着。 她这辈子,高高在上惯了,就从没有过这么糟糕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穆长宁带来的! 温岚疯狂地大喊大叫:“穆长宁,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早点杀了你!” 穆长宁面不改色,不置可否。 她将付岚音的魂灯从储物手镯取出来,默默给付景宸递了过去。 付景宸很轻松地就从那魂灯中提出了付岚音残留的灵魂印记。 就那么淡薄的一点白光,跳跃在他的指尖上,绵细的、温柔的,却没由来地让他心头一颤,似乎有一种从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契合。 原来,这才是他女儿的灵魂啊! 蒲宴的目光温柔地看着那一点白光,身体却忽然一虚,本就半透明的身体,如今又淡薄了些许。 行止真君神色复杂,见状猛然唤道:“八姐!” “阿宴?”付景宸面露忧色。 蒲宴摇摇头,“继续吧,我想知道答案。” 付文轩忽然闭目念起了经,源源不断的经文化作实质,从他的口中流泻出,落到蒲宴的身体上,蒲宴原本几欲消散的身体,又稍稍凝实了一些。 这是一套安魂的秘法心经,虽不能够挽回什么,但至少能让蒲宴多撑一时半刻。 付景宸不再浪费时间,目光冰冷而果决。温岚如临大敌,她想要用力地摇头,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使劲地瞪大眼,目光中隐隐露出乞求,还有浓浓的恐惧:“爹,不要!不要啊!” 付景宸根本不加理会,他指尖一点,一道金光落入温岚眉心,随着他一扯,一缕淡蓝色的丝线从温岚的眉心扯出,凝成了一个小小光团。 他将这两个光团糅合到一起,白光与蓝光相遇,二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合,甚至那蓝光用力撞了下,顷刻便将白光撞散。 付景宸忽然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智元禅师的语焉不详,梵珈的神色异样,这整个迦业寺大佛修们若有似无的深意目光,还有在温岚意图进入佛市时,被那佛光打伤了元神 桩桩件件,全都指向了一个结果,原是他还在自欺欺人。 蒲宴闭了闭眼,几不可察地一叹,低低道:“接下来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温岚已经放弃挣扎了,她的目光涣散,空洞洞的没有焦距。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好像,被人从神坛上拉了下来,掉入她素来嫌恶的淤泥里。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强大的后盾,不仅如此,她甚至可能连这副肉身都保不住! 凭付景宸的强势,他肯定是要将自己赶走的!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女主吗?不是天命人吗? 对了!天命人! 温岚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下子活了过来,眼中重新迸射出光彩。 “你们不能赶我走!我是天命人!你们去白灵界还得要靠我,通天门只有我才能打开,你们动不了我!”她忽然找到了依仗,满面怨毒,宛若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修罗。 “你们一旦杀了我,就是和整个修真界为敌!付六长老确实是一方大能,可你别忘了,这世上比你厉害的化神大能,多了去了!” 温岚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终于觉得出了一口闷气,当下信誓旦旦地放下豪言:“等我打开通天门,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去到白灵界的!你们一辈子都只能在这修真界,慢慢慢慢地等死!” 付景宸握着蒲宴冰冷无色的手,置若罔闻,倒是行止真君眸中闪过一抹忧色。 蒲宴越来越虚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低低说道:“我以蒲氏一族的灵觉起誓,天命人,绝不会是你。” 啪叽。 温岚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行止真君一怔:“八姐” 蒲宴看向他,缓缓摇头,“行止,我们错了,我们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她终是没再继续说下去,付文轩口中念出的经文落到了虚处,付景宸只觉得手里蓦地一空。 “八姐,八姐!”行止真君大喊,可蒲宴的身影已经再无迹可寻。 付景宸手里依然牢牢握着那根发丝,似悲似痛般叹息:“阿宴” 穆长宁神情凝重,只有她知道,在蒲宴神识彻底消散前的那一刻,她给自己留下了一道传音。 她说:“孩子,没有什么足以成为你的负担,好好爱惜你的羽毛” (为s亲的和氏璧加更,另外祝上意下秀大法師童鞋面试成功,加油) 第371章 炼妖葫空间 禅房之中静到了极致,蒲宴的出现和消失,快得就像一阵风,微微吹过,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却搅翻了一池湖水,以至于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各有不同的纷乱复杂。 付文轩轻飘飘地瞅了眼,付景宸与行止真君一时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出来,而温岚那张扭曲怨毒的脸,他才懒得去看了倒胃口。 他转过头对穆长宁传音道:“你还真是让我免费看了一场大戏啊” 穆长宁垂眸暗暗叹息。 其实这个结果也并不多么让人意外,温岚的不对劲她早就有所察觉。 付景宸是当局者迷,而且这副身体确实是付岚音的没错,他又与自己年幼的女儿分离多年,女儿的性情举止完全没有一个可以用来参考评判的标准,连唯一可以用来做灵魂比对的魂灯都被蒲宴给带走了。 多方外因,再加上他心里某些微妙的偏向,自然而然就选择接受了温岚,想要将过去许多年的缺席弥补回来也许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否则也不至于在蒲宴神识还未出现时,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穆长宁真正好奇的,其实是温岚的真实身份。 这个明显不属于付岚音的灵魂,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她为何能够知前事,明后果?还能预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机缘。 难不成是某个人重生到了付岚音身上? 可温岚又好像对付岚音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穆长宁百思不得其解,而温岚此刻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定在原地,等着这些人磨刀霍霍,向她点火开炮。 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天命所归,除了某些小意外,她几乎是完全按着剧情的走向来的,怎么就出了这么大岔子! 难道是跟原著的后半部分有关?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逃。 她一定要逃! 温岚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眸中强烈的狠光,她传音大喊:“小玉!小玉!” 小玉是她的炼妖葫器灵,这些年她在天算蒲氏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一整套的五系极品晶石,她把这晶石给小玉吸收过后,小玉便能够凝出实体了。 她如今最大的助力,就只有小玉了。 温岚拥有空间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这炼妖葫是她当年央求从阳真君用高价买下的,从阳真君也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一件古宝。 不到最后关头,温岚也舍不得暴露出这最后的底牌。 付景宸给她下的禁制只是限制她的动作,她能感受得到,这禁制并没有下得太狠,毕竟付景宸还是顾念着这副躯体是他亲生女儿的,他可舍不得下死手而恰恰这么好的,小玉的最大一项能力,便是解除负面状态。 温岚深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 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趁着禅房中众人心绪繁杂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时候,温岚身上的金光忽然一闪,那一项限制她的禁制忽的一松。 她几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调用起全身的灵力,将速度发挥至了极致,猛地窜出了房门。 禅房的禁制只限制外来客,而不限制里面的人出去,她轻轻松松就逃离了这间让她备受煎熬压迫的禅房。 付景宸咬紧牙,脸色阴沉,双目狠厉,全身笼罩在滔天怒焰里。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禅房外。 即便不论蒲宴的心愿如何,这个鸠占鹊巢的西贝货,占了他女儿的躯体,享用了本该属于他女儿的一切,代替自己女儿活得顺风顺水有滋有味,他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够在知道真相之后,还容忍这种事?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只来历不明的游魂赶走! 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要跟一个化神期比速度,想想便知道不现实,温岚也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 所以她刚出门的那一刻,就立马往空间里面一躲,摸着自己胸腔里一颗猛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大口喘息。 她不确定这空间能不能骗过付景宸,但她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留在那个禅房里,她肯定是会被灵魂驱逐的! 就算没有付景宸或者蒲氏一族的支持,光这副躯体,她也舍不得。 纯阴之体、上品水系天灵根,她都已经修炼到金丹中期了,这都是她的东西,她不可能放弃! 只要躲过这一劫只要躲了过去,她一定会卷土重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温岚恨恨地想道。 几人一出禅房,除却古朴幽静郁郁葱葱的花木,便只有头顶一片大好的天光,别说人影了,连一丝流云都没看不到。 付文轩纳闷:“人呢?” 付景宸放开神识四下探寻,眉间紧拧,行止真君当下掏出罗盘,却见罗盘上的指针转个不停,始终不肯停下。 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得无影无踪,穆长宁大致猜到她是躲哪去了。 付景宸冷冷一笑,“原来她身上还有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行止真君一愣,恍然道:“难怪她的星命能够如此出众”说到这里,行止真君又是满脸纠结,“怎么会” 他至今仍然不太相信。 不是没怀疑过温岚,只不过,他并不在意。管她究竟是谁,只要她星命极为出众,这就够了,可他的八姐,这位天算一族最优秀的灵使,却说温岚绝不会是天命人。 付景宸沉声道:“阿宴从没错过。” “我知道。”行止真君摇头叹息。 比起温岚的身份,他更想知道,蒲宴说的他们错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蒲宴的神识已经消散了,他就是想问都没得问 行止真君猛然一顿,将目光放到了穆长宁身上。 他想,也许他可以向这个小丫头打听打听,毕竟在此之前,只有她见过蒲宴,也许八姐曾对她透露过一些什么。 穆长宁试着放开灵域寻找温岚的位置,然而很可惜,一无所获。 温岚躲进炼妖葫空间,这就相当于是一个独立出来的小型位面,虽然她的位置停留在原地相对静止,但那也是完全隐形的。 只要她不出来,他们还真就拿她没办法 穆长宁开始联系呼叫望穿,望穿才收了空间之石,就算还没完全炼化,对于这种芥子空间也十分敏感,加上他本身又是神灵,想要感受一下炼妖葫空间或是那个空间器灵的位置,说不定还真有办法。 望穿很快就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凌玄英和梵珈般若。 对于这几个不请自来的小辈,付景宸没空搭理,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把温岚揪出来。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去请智元禅师来开一次天眼。 望穿暗暗翻个白眼,闭上眼静心感受,将属于自己神灵的无形灵威一层层释放出去,穿透虚空。那张莹白如玉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此刻的神情满是冷峻严肃。 温岚正躲在炼妖葫空间里瑟瑟发抖。 这个空间从内部看,就是一个装满了水的葫芦,特别的是,这葫芦从外面看是白玉所制,晶莹剔透,可里面的水全是粉红色的甘泉,就连葫芦内壁也是一片亮红。 温岚就浸在这算不上冰冷的粉色泉水里,全身颤个不停,葫芦里的红光映在她脸上,也遮不住她满脸死人一样的惨白。 她还没从先前的场景里脱身出来,阵阵后怕涌上心头,除了浑身冰冷,就是背脊至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长着一对翅膀的红裙女孩飞在半空,柔声宽慰道:“主人,别害怕,我们只要待在这里面,他们是发现不了这个空间位置的,我们先躲躲,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就出去,逃得远远的。” “真,真的吗?”温岚颤着苍白的唇,不确定地问道。 小玉正想点头应是,忽然一阵让她心悸的威压传来,她身后的翅膀抖了抖,险些一个不稳栽进泉水里。 温岚此刻草木皆兵,一口气提上来大声尖叫:“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被发现了?他们发现了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小玉不确定,方才那一阵威压,居然会让她产生一种想要匍匐膜拜的冲动,仿佛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天生克制。 温岚大惊失色,如果连空间都不安全,她还有哪里能去? 望穿睁开眼,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自信了然的弧度。 他转过身去看付景宸,问道:“我若是帮你把人给找出来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付景宸冷淡地低头。 望穿太过矮小,连他的大腿都没够到,外形更只是个童稚小儿。但人不可貌相,至少付景宸此刻看不太透他的修为深浅,而他居然还说能找出温岚的话来。 “你想要什么?”付景宸低声问道。 望穿裂开嘴一笑,“温岚那只古宝小葫芦”话还未说完,见付景宸脸色刹那变得不佳,望穿嘿嘿道:“我没兴趣。” 付景宸一愣,望穿摆摆手道:“但那只小葫芦里面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匀点出来放心,那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付景宸心下狐疑,连他都不清楚那葫芦里面有什么东西,这小矮人是怎么知晓的? 但这要求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付景宸点头应下。 第372章 弑女(桫椤de洛洛和氏璧加更) 望穿小手当即一翻,取了一张玄色的长弓出来,他顺手将一支金光闪闪的长箭架上弓弦,随着“铮”的一声清鸣,弓弦颤动,长箭闪着灵光朝一个方向激射而出,所过之处,呼呼破空之声尤为响亮,带起的劲风气旋,仿佛要将那整块空间撕裂。 密实牢靠的炼妖葫空间也被这气旋卷出了一条裂缝,先前天衣无缝无从下手,如今破绽一出,付景宸当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差别。 他凭空飞起,扬起手虚虚一抓,半空中蓦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而那道原本只有头发丝般细小的裂缝就这么被他蛮横地撑开了成百上千倍,硬生生地拉开一个大口子。 从空间出现那道裂缝开始,小玉就已经飞不稳了,她直直地坠落到泉水里,好像遇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全身哆嗦颤抖个不停。 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道缝隙被撑开,从缝隙外头伸进来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那手掌好像长了眼睛,径自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以迅雷之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温岚只觉得身子一轻,而后天旋地转,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被付景宸的那只手掌虚影扼住脖子举在半空了。 她浑身脱力,觉得自己的死期可能要到了。 这个从来都对她和颜悦色有求必应的男人,这时候看她的目光就只剩下憎恨怨愤,还有某种名为嫌弃的厌恶。 这让她很绝望,也很不甘。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同一个身体,不一样的灵魂,受到的待遇也可以是天差地别的! 温岚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肉身,可付景宸好像也不愿意她继续这样无条件地占用他女儿的身体 她看的那么多里,所有穿越的主角们,要么死守着这个穿越秘密永远不被人知晓,要么便是坦诚以后被大家欣然接受,甚至书中那些角色,还会担心主角哪一天要是回去了怎么办,变得患得患失胆战心惊的 同样是主角,差别怎么就这样大! 她是真的恨毒了穆长宁,要不是她搞事情,哪里会有这么一出?自己依然还会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她真的万分后悔没有找机会杀了她! 一个在原著中连提都没提到过的角色,究竟有什么可横的? 还有那便宜爹!他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要不是因为自己,他女儿这具身体能长这么大?能这么快修到金丹中期?他又能享受到那几年有女儿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正是因为有她在,付岚音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续,才能够继续活下去,他又何必再纠结在意这身体的芯子到底是谁这种问题上呢? 温岚急巴巴地解释:“你女儿早就死了,我没有夺舍,我只是借了她的身体你看,她的身体因为我活了,现在也成长得这样好,若不是我,她现在还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呢!” 她仿若邀功一般细数自己的功劳,又举起手起誓道:“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爱惜这身体的,我绝不会辱没了她的天赋!” “比起冷冰冰的尸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更加真实吗?” 温岚眼眶通红,苦苦哀求。 付景宸凌空而立,目光森冷。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威压,身后发丝无风自扬,面沉如水地立在那里,冷傲庄严,仿若神祇,也像是主导着她生死的审判者。 温岚从没像这样痛恨过这便宜爹的强大,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裂开了,强烈的恐慌让她的身体抖筛似的抖个不停。 付景宸沉声道:“我女儿的身体,不是容器,可以用来盛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起为你所用,我更希望她能够自此长眠地下。” 这句话让温岚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她万分屈辱。 可即便再屈辱,也阻挡不了付景宸的决心。 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团金光,温岚扒着脖子上那只手掌,想要奋起挣扎,可是付景宸像是早有预见一样。 温岚很清楚,付景宸还是很在意这副肉身的,无论如何,这都属于他的亲生女儿,他即便要驱逐灭杀自己的灵魂,也万万不会伤害到这躯体半分。 可他封锁了自己的灵力! 她此刻就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不仅没有能力去反抗,她甚至连用自爆做要挟都办不到 “小玉小玉!救我!快救救我!”温岚现在只能向小玉求救,这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耳边没有响起小玉的任何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稚嫩的童音,笑嘻嘻地问道:“咦,你是在叫她吗?” 温岚瞪大眼。 她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玉雪可爱的男孩子提溜着她家小玉的翅膀,而小玉则耷拉着脑袋毫无动静,原本经过吸收五系极品晶石凝实了的身体,此刻又变得透明朦胧,甚至在那男孩子一掌之下,小玉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男孩子一脸倨傲地摇着头,讥讽嘲笑道:“就这么一个新生的小器灵,也敢在你祖宗我面前撒野?” 温岚瞳孔微缩,她想尖叫,想大喊大约直到此刻,她才能彻底理解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无助。 半空发生着的事,附近的人都可以看得真切分明。 鸠摩尊者和千方禅师正领着一行三人往这座客院的方向而来。 在佛市开启之后的第七日,苏讷言三人终于踏上了迦业寺的地域。 咏梅真人与鸠摩尊者交情匪浅,这正好省了许多麻烦,在告知来意之后,鸠摩尊者更乐意亲自为他们引路来行止真君这处。 然而这方还未抵达,远远便看到那座客院上空风起云涌,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苏讷言抬眸微微一怔,咏梅真人瞪眼惊讶道:“那不是付六长老?”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另外那位小友是” 苏讷言清楚那是谁,也是因此,在看到眼下的情形时,他才会觉得讶然。 千方禅师同样大为惊奇,“那位小施主不是真尊的女儿?” 这不是两父女吗?现在是搞什么名堂? 孟扶摇倒是不关注付景宸和温岚怎么样,他看到的,是望穿一掌把炼妖葫器灵小玉给毙了。 “扶摇!” 苏讷言只感到身边劲风呼啸,一道红影飞速闪过,再看去时,孟扶摇早已经没了踪影。 苏讷言与咏梅真人对视一眼,也不耽搁,二人赶忙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千方禅师立在原地,纳闷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脑袋,“这都是怎么了?” 鸠摩尊者目光微闪,闭上眼道了声佛号,悠悠叹道:“走吧。” 付景宸手中的金光丝毫不见停顿地打向温岚的脑门,这一刻所有的动作都像被被拆解成了一帧一帧,放慢了无数倍。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在远去,她看到付景宸眼中的果决无情,看到小玉化作的灵光星星点点地消散在空气里,还看到下方禅院中,那些围观者形形色色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呢? 温岚一遍遍地反复问自己。 不该的,不该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是女主,又不是女配,怎么能这样悲惨收场呢? 像是要发泄自己的愤懑委屈,温岚用尽最后的力气尖声大叫:“你不能杀我!我是女主,我才是这书的女主啊!主角若是死了,这个世界就崩坏了,你们就一个都活不” 话还未说完,那金光已经击中她的眉心。 温岚脸上狰狞的表情刹那僵硬,她眼中的偏执疯狂之色随之尽数消散,化作一片空洞洞的灰白。 她的身体在顷刻间变得绵软无力。 身体还是温热的,心跳和血液的流动却已经停了。 付景宸直接将她的灵魂击溃,如今的这副身体依然完好,但也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了。 温岚临死前的那一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没几个把它真正放在心上。 别人只当那是她临死之前的不甘心作祟,依然将自己当做天命人,还在一个劲地疯言疯语。 只有穆长宁在听到的这话的一刹那震惊地瞪大双眼。 女主?书?崩坏? 她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温岚在那个时刻说出来的话,十之八九会是真的。 这种明显带着现代风格的词汇,可不是眼下这个修真界盛行的。 她一直有在怀疑猜测温岚的来历。长久以来,她都更加偏向于温岚的重生,可现在听到这样一番话,穆长宁反而更侧重于她是穿越的。 还是一个穿越到了书中的现代人! 对了,就是因为她知道剧情的走向发展,所以才会有一定未卜先知的能力,才会抢到别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也这么清楚有关付岚音的一切,从而处处为自己规划。 难道这是一部以付岚音为主角的? 这居然还是一个世界! 穆长宁心中翻江倒海,心情复杂地无以复加。 如果当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他们这些人,难不成都只是些p? 孟扶摇赶到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他看着付景宸从温岚身上取出了那只炼妖葫,然后转手将炼妖葫收进了储物袋里,又抱着付岚音的尸身稳稳落到禅院中。 孟扶摇紧紧握住拳头,胸腔里有一股火气想要发泄出来,再转眼看到芭蕉树下站着的穆长宁,又有一种莫名的无奈油然而生。 所以,真的只能是无用功? “你怎么来了?”孟扶摇没头没脑地出现在这里,望穿很惊讶。 随后心里的某个想法就悄然兴起,但转念一想,又随之放下。 他跟佛魔尊者有约定在先,若想要借得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来焚烧魔骨的罪孽,少不得还需要孟扶摇从中牵线搭桥。 现在,显然还不是最佳时刻。 孟扶摇心情不佳,往常见面少不得要嘲讽一声“小矮子”,但到了此刻,他也只是沉默以对,懒得理会。 望穿翻个白眼,远远瞥到苏讷言和咏梅真人疾步而来,跑去穆长宁身边,推了推她的手臂,“你发什么呆呢,看看谁来了?” 穆长宁猛地回神,抬眼看过去。 那抹鲜红的衣角撞入眼帘时,她蓦然一怔:“小师叔?”再看到已经到了禅院中的几人,穆长宁更加惊讶了:“师父!咏梅真人!” 这里不是幻海迦业寺吗?怎么大家都在这里? 苏讷言也没料到会在此处看到自己徒弟,但微微的惊讶过后,他很快收敛情绪,攒起眉看向一边泠然沉默的付景宸。 苏讷言当然能感受到,付景宸抱着的那人气息已绝,而看方才的情形,竟还是付景宸亲自动的手! 姓付的老东西有多宝贝这个女儿,苏讷言很清楚。这孩子是蒲宴的骨血,现在只要跟阿宴扯上点关系,姓付的都会多留意一分,更别提付岚音还是他的血亲骨肉了。 然而很奇怪,对于蒲宴这个亲生女儿,苏讷言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也就只当个普通的晚辈后生来看待,可再怎么不在意,也不至于看着那一幕,内心毫无波动。 “景宸,你” 付景宸闭眼叹息,声音很是沉重:“我累了,你们请便吧。” 他带着付岚音的躯体走进禅房,又落下门口重重禁制。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几个知情的,其余人都还沉浸在方才付景宸亲手弑女的震惊里。 在佛门清净地,发生着这样一幕,千方禅师都想要唱念几声“罪过罪过”,再念起往生咒了。 鸠摩尊者面色如常,单手执礼道:“禅院已到,诸位施主还请自便。” 苏讷言回身谢礼:“多谢尊者。” 鸠摩尊者带着千方禅师告辞,梵珈与般若不在这凑热闹,跟着告退,凌玄英微微瞥了眼孟扶摇,收回目光上前见礼,随后便极有眼力见地和付文轩一道离开,至于望穿,没兴趣听他们叙旧,也跑了。 偌大的禅院散得差不多了,穆长宁上前几步请礼:“师父,小师叔,咏梅真人,你们怎么来了?” 苏讷言压下心底重重疑惑,微微笑道:“来找个人。” 第373章 交易 苏讷言是来找行止真君的。 经咏梅真人介绍,穆长宁方才知晓,那位白发青年就是如今这一代的天算灵使,也是蒲宴的弟弟,本名蒲宇,道号行止。 欲望泉久寻无果,苏讷言在海上漂泊了两三年,一路从神洲北面的灵泉山庄来到南面的幻海迦业寺,就是为了请行止真君算上一卦。 人到了绝境,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会牢牢抓住,任谁都不会例外,何况天算一族的占星之术确实闻名遐迩。 这是苏讷言最后的尝试。 在来到神洲之前,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毫无收获,他也只能回中土,去准备应对未来几十年内可能发生的事。 在这一点上,涵熙真尊早已看开,苏讷言也有了一定心理准备。 行止真君本是有意想找穆长宁细谈的,但如今苏讷言既然挡在前头,他只好先将这事暂时搁置,反正人就在那里,跑也跑不了。 苏讷言在随行止真君去禅房之时回身望了眼,见孟扶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出声问道:“扶摇,你不过来?” “不了。”孟扶缓缓摇头,“我只要知道结果就够了。” “随你吧。” 空落落的禅院里重新恢复了幽静,芭蕉叶上还凝着清晨的露珠,沿着叶面经络,汇聚到叶尖,终是啪嗒一声坠了下来。 穆长宁沉默了半晌问道:“欲望泉还是没有下落,对吗?” 仔细算来,从师父离开门派前往灵泉山庄起,已经差不多过了四五年了,当初孟扶摇曾经说过,师祖在十年之内能够安然无恙,而缺少了一味欲望泉的长生引,至多只能延续三十年的笀元。 三十年,对于一个高阶修士而言,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些什么。 孟扶摇依然还是那句话:“会找到的。” 穆长宁始终不清楚,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般笃定。 事实上,方才温岚给她的带来的冲击犹在,而眼下这个世界与她固有的认知大相径庭,她甚至在想,会不会这世界里还有着和温岚一样的存在。 穆长宁偏过头打量了一下孟扶摇,很可惜被他发现了。 孟扶摇一眼斜过来,“看什么呢?” 穆长宁轻咳一声:“师父是来寻行止真君,小师叔也是?” 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微顿过后弯唇笑道:“我若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穆长宁愕然:“师叔怎么知道我在这?” 孟扶摇忍不住笑了,笑了半晌,伸出两指往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 “傻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摇头叹息:“哪天把你卖了,你还要给人家数钱。” 穆长宁彻底无语,“您老总这么整我是不是很好玩?”她嘴角直抽,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送他两个字:“无聊!” 穆长宁懒得理他,径自朝禅院门口走去,孟扶摇不甚在意地笑笑,直到看不见她身影了,这才转了身朝着一个方向淡淡道:“小矮子,出来吧。” 虚空之中,忽的如水波一样圈出道道涟漪,扭曲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孩的身影。 望穿解除了隐身状态,径自走到他面前,觉得就这么仰望他实在是太跌份了,干脆整个人漂浮起来,与他平视。 碎片与碎片之间,自有一定的相互吸引,望穿能感应到孟扶摇,同样的,孟扶摇也能感应到他。 只是从前的碎片,大多都是没有灵智的死物,如孟扶摇一般的独立生命体,那是极少的。 同样就是这个生命体,让他最是棘手,也最头疼。 孟扶摇双手环胸,即便现在这小矮子现在飞得与他一般高,但在气势上,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望穿气结,扬起小脑袋,使自己看上去更加高傲。 孟扶摇抖了抖嘴角,“有事就说,我没工夫跟你在这耗。” 望穿轻哼道:“我跟你做个交易。” 孟扶摇来了点兴趣,望穿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欲望泉?我可以给你欲望泉,但你也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你有欲望泉?”孟扶摇抬了抬眉。 这不应该,如果小矮子手上有欲望泉,穆长宁会不知道?可如果知道,她还会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对于长生引配方的事,知情的人不多,穆长宁是其中一个,而有关欲望泉的下落,她还是挺上心的。 孟扶摇狐疑地斜睨过去,望穿哼了哼自信满满,“我现在暂时是没有,但我有办法拿的到。” 早在温岚躲进炼妖葫空间,他用空间之力感应之时,便能感知到那只炼妖葫空间的大体形态。 比起自己的神石空间,当然是完全不同的。炼妖葫最大的作用,便是不借助炉火外力,提炼出生灵草木最纯粹的能量,这些能量极易被吸收,比起极品丹药不遑多让。 而整个葫芦空间里,其实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汪泉水,而那泉水还恰恰便是苏讷言这些年一直在寻的欲望泉。 付景宸要诛杀温岚,炼妖葫势必会落到他手里,望穿对这炼妖葫着实没多大兴趣,但这欲望之泉,还是有用的。 孟扶摇弹了弹手指,似乎是在斟酌,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懒问道:“你想要什么?” “红莲业火。”他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严肃道:“我要一簇胡媚妖王的心火。” 穆长宁才回自己禅房没多久,行止真君便上门了,同来的还有咏梅真人。 穆长宁施了一礼,不由问道:“真君已为家师解惑了?” 行止真君微微颔首,却并未多提此事,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小友,本君有几件事想问一问小友。” 穆长宁预想过这种情况,在见过蒲宴留下的神识后,若行止真君不向她追问个究竟明白,那才是真的奇怪。 只是有些事,有些话,即便他们是蒲宴的族人,也是无法细说的。 穆长宁点头道:“真君请问。” 第374章 遗骨 方才蒲宴匆匆现身,根本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消失了,行止真君有满腹的疑问,他如今最想问的,无非就是在河下遗府之中,蒲宴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穆长宁垂眸叹息:“真君,当初我去迷雾鬼林,一开始并未料想到那里还留有母亲的一缕神识,我只是母亲的养女,身世不明,最初去迷雾鬼林,不过是为了知道自己是谁,何况母亲的神识根本维系不了多久,除却为我解惑,和某些需要交代我完成的事,真君以为,我们还能说些什么?” 行止真君心中微沉,又问道:“如此说来,小友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了?” 穆长宁微微一笑:“真君,这些分属个人私事,着实不方便透露。” 以如今世人对白灵界的敏感程度,她从白灵界而来的事,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告诉还算得上外人的行止真君,何况有些事,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明白。 行止真君一愣,这理由他无法反驳,可心中又凭的升起某种异样的直觉,这个孩子的身世,肯定不简单,甚至与他们大有关联。 行止真君又换了个问法:“八姐可有提及,她为何要夺舍,为何要收养小友,为何还要带着你在丽阳城那个小地方不声不响地过了那几年?” “母亲夺舍,自是还有未了的心愿,但留给她的时间偏偏又不多,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她会收养我,当然是与我有缘,至于她为何会去丽阳城凌家……”穆长宁顿了顿,缓缓说道:“天算一族在占星卜术之上独领风骚,也许是她算到,那里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 行止真君猛地一噎,握了握拳深吸口气,耐心问道:“先前八姐说,我们错了,一直以来都是错的,究竟是哪错,又错在了何处!” 这回穆长宁稍稍沉默了一下,行止真君原以为终于能得到点有用靠谱的消息了,穆长宁却道:“真君,母亲曾让我将一只盒子交与蒲氏族人,我以为,真君想要的答案,会在里面。” 行止真君和咏梅真人对视一眼,确实,那只盒子在咏梅真人见到他之后,行止真君便拿到手了,不过那只天机盒要打开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他急于从穆长宁这里知道答案。 可说了那么多,全被这小丫头四两拨千斤地糊弄了过去,合着到最后连半分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 行止真君满心焦躁,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某一个瞬间,他真想给这小丫头贴上问心符。 问心符通常都是在逼问犯人时用的,自然能够判断那人有无说谎,但凡她只要说上一句假话,这问心符势必会让她吃上好一阵苦头。 不过这丫头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他师父讷言真尊就在迦业寺里,行止真君想这么做,还需要顾虑到其他因素。 说到底,这丫头是根本就不信他! 牛不肯喝水,还能强按着它低头? 其实,穆长宁说的句句都是真,只是句句都未真正说到点上,即便用问心符,对她而言也是无用的。 行止真君深吸一口气,取了只小型卦珠出来,道:“小友,可否让本君为你测算一下?” 他还就不信了,八姐费心收养的女儿,还能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行止真君看得出来,这丫头还未满百岁,可她现在就已经是金丹中期了,这样令人心惊的修炼速度,有多少人要望其项背? 温岚五十八岁结丹,结丹之后短短十二年内进入了金丹中期,比起其他人筑基期的时候提升还要迅猛,这一方面是得益于她那身体的资质本身便十分不俗,另一方面也是多亏了有多方资源将她堆砌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测算修士的气运星命,也将星命划分了十个等级,能够到达十等之人少之又少,也是因此,他们往往将星命十等之人,认定为天命人。 连温岚那个冒牌货的星命都能到达十等,他倒要看看,穆长宁的星命究竟到达了何等地步。 穆长宁微微抬眸,面不改色心不跳,却是先往咏梅真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早在十多年前的兽潮期间,咏梅真人就曾为她测算过星命,那时候的结果,让在场几人纷纷大跌眼镜。 不知前情的情况下,这事还曾成为她的心魔,到如今虽早已不值一提,但她也不想解释那无命的命格是怎么来的。 咏梅真人轻咳一声,传音道:“九哥,这孩子的星命我曾经测算过……她不是。” “不是?”行止真君讶然,狐疑道:“那她的星命属于几等?” 咏梅真人曾经答应过苏讷言不会将穆长宁是无命人的事透露出去,此刻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她真的不是。” “你不说,我自己算。”行止真君态度强硬。 咏梅真人只好道:“无命,是无命。” 这个答案显然超过了行止真君的预期,也是他没有料想过的结果。 无命……无现世之命? 咏梅真人摇头叹道:“当时测算之时,讷言真尊也在场,我曾答应过讷言真尊不将此事对外泄露,这孩子的特殊之处,实在不方便与外人说。” 行止真君沉默了一瞬,“如此说来,她与那温岚,还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是异世之魂,天生无命,一个是借尸还魂,星命十等。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行止真君闭眼沉沉叹息,默默将卦珠收了回去。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还是回去解那只天机盒更靠谱些。 行止真君站起身,颔首道:“多谢小友,本君知晓了。” 他正欲走出房门,穆长宁忽的喊道:“真君且慢。” 行止真君转过身,穆长宁道:“母亲的两个心愿,我只完成其一,如今还剩一个……”她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只小小玉匣,恭敬地递了过来,“落叶归根,倦鸟知还,这是母亲的遗骨,她希望我能将之交与她的族人,让她得以重返故土。” 行止真君和咏梅真人俱是一震,目光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那只玉匣。 好半晌,行止真君这才伸手将它接过,目光似悲似痛,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多谢小友。” 行止真君与咏梅真人收了东西便相继离开。 付景宸是在三日之后才从禅房中出来的,他头一件事便是要找穆长宁,与行止真君一样,问了些差不多的问题,穆长宁也用了差不多的回答搪塞过去。 付景宸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 他的脸色极不好看,眼里也满是血丝。 这些天对他而言绝对是巨大的煎熬,无异于让他重新面对了一次妻女的陨落和消亡,再次承受一遍这样的痛苦。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是无情人,哪怕如今已是化神修士,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你母亲的遗骨呢?”付景宸哑声问道。 当时只来得及收拾温岚那个冒牌货,事后再想起穆长宁当时说的话,他猛然惊醒,蒲宴的遗骨其实也是在她手中的! 这么多年了,他只在几日前短暂见过蒲宴的神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缅怀之物。 他要将蒲宴的遗骨带走,带回凤凰谷去! 和他们的女儿一起,就埋在鹤林里! 穆长宁道:“按着母亲所交代的,我把它交给了行止真君。” 砰! 禅房中的一张木质桌子被付景宸一掌拍成了齑粉,木屑散得到处都是。 穆长宁只来得及微微抬眼,下一刻便觉得脖子上忽然一紧,她被人紧紧扼住了咽喉。 付景宸掐住她的脖子,一双眼里透着点点猩红,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显得偏执而疯狂。 “你是在记恨我。”付景宸怒目而视:“你在记恨我,十多年前,为了那个冒牌货,抢了你的玲珑箜篌!” 窒息的感觉,混着强烈的剧痛。 在付景宸面前,她渺小得如同蝼蚁,就如那日温岚一样,只要他稍稍动一动手指,她的命就可以了断在他手下。 听到这话,穆长宁只是觉得可笑,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无奈悲哀。 她也不挣扎,不过垂着眸艰难说道:“义父,我没这么无聊,本来都是些陈年旧事,五指山我用得相当顺当,您并不欠我什么,我又何须记恨?” 她直直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那只是母亲的心愿……” 那股力道忽然松了,付景宸颓然放下手。 穆长宁揉了揉发疼的脖子,恭声道:“义父,若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长宁……”付景宸神色复杂。 他必须承认,当初收她做义女,完全是因为蒲宴的关系,他爱屋及乌,后来温岚鸠占鹊巢,借了付岚音的身体,比起义女,自是亲生女儿的亲缘更深厚。 可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游魂。 若说父女感情,本就是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温岚的劣根性他不是没看到,只是因为有着血脉的牵扯,从而忽略无视了,等到抛开这层关系后,居然真的什么也没剩下。 付景宸轻叹道:“长宁,你还是我的义女。” 穆长宁顿了顿,不甚在意地笑笑,“义父说笑了,我不一直都唤您义父吗。” “……” 付景宸再未开口,穆长宁施了一礼转身告退,付景宸也没叫住她。 那一日发生的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过飘起了两朵水花,说到底全是人家的家务事,很快便没人去在意关注。 穆长宁发现苏讷言近来心情似乎极好,能让他这般高兴的,眼下大概只有一件事。 穆长宁笑眯眯问道:“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苏讷言好笑地睨她一眼,拿了只小玉瓶给她,“你自己看。” 穆长宁神识扫过,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再看到那瓶中红粉色的泉水时,倒是并未有多少惊讶,只是好奇道:“师父,在哪儿找到的?” 算起来,师父见过行止真君不过才短短几日,竟然这么快就拿到欲望泉了。 苏讷言摸了摸下巴道:“这你就要问扶摇了。” “小师叔?”穆长宁望向另一边的孟扶摇,讶然道:“师叔,您怎么做到的?” 孟扶摇抽了抽嘴角,实在没忍住翻个白眼,心道那小矮子还真是黑,到现在还瞒得紧实呢!要是穆长宁事先知情,他何必还要答应那破条件,为他引路去取红莲业火? 胡媚那只臭狐狸……孟扶摇光是想想就觉得莫名牙疼。 “管那么多做什么,过程怎样重要吗?”孟扶摇懒懒说道。 穆长宁一愣,苏讷言无奈摇头,“别理他,他就这德行。” 苏讷言又说起回中土的事:“如今有了欲望泉,等到迦业寺的法会结束,我们便要借用寺中的传送阵回中土,你是还想继续在神洲游历,还是跟着为师一道回中土?” 穆长宁想了想道:“我跟师父一起回去。” 她原本就是想等收回佛市这块空间之石后回中土,完成蒲宴的交托,再闭关冲击金丹中期的,结果如今全部提前解决了,她也想回门派再闭关几年稳固修为。 苏讷言点点头,见她如今的修为已是金丹五层,不由叹道:“看来你这几年在神洲又有奇遇了,跟为师说说都遇见了什么。” 穆长宁很乐意和苏讷言分享自己的经历,从寻龙渊开始娓娓道来,孟扶摇一边装作浑不在意,一边又竖起耳朵听得仔仔细细,偶尔还会根据她口中描述的情形眯眼抬眉。 那张小嘴一张一合,清凌凌的嗓音逐字逐句地吐出,总是容易让人想起一些很遥远的记忆…… 当说到他们乘坐的灵船被大海吞没,一行人掉入海底,进入了辉海鲛人族领域之时,苏讷言身形微滞。 穆长宁忽然想起来鲛人族女王的委托,“对了,师父,琳琅前辈有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她翻找出那片幽蓝的鲛人鳞片,给苏讷言递了过去。 苏讷言拿着那片鳞片愣了半晌,神色有些复杂:“你还见到她了?” “是啊,多亏了琳琅前辈,我们才能顺利离开海底,前辈也没有计较我们误闯鲛人领地之事。”穆长宁笑眯眯道:“师父,琳琅前辈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生灵。” 第375章 重返中土 苏讷言捏着鳞片沉默了一下,轻声叹道:“确实,这世上女子之绝色,再难有出其右者。” 他转手便将鳞片收了起来,又问道:“璎珞那小丫头如今已经安好无事了?” 穆长宁一怔,“璎珞?” 苏讷言道:“那小丫头先天不足,鲛人生来七阶,她却只有五阶,琳琅还曾一度担心她会不会活不过百岁……海底有不少灵草灵果,但妖类并不擅长丹道,当年我被请去鲛人宫中作客,主要还是给那小丫头炼丹调养。” “……原来是这样。”穆长宁道:“璎珞现在已经是六阶了,只要好好修炼,将来必然可以追赶上其他鲛人的。” 苏讷言点点头,不再多问有关鲛人族的事,穆长宁大致将接下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通,当然保留了诸如落英岛的咒怨的真实原委,以及有关佛魔尊者的事。 只是到了后来,苏讷言的兴致似乎并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了。 孟扶摇使了个眼色,穆长宁会意地打声招呼便先告退。 “诶,我说你这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孟扶摇斜睨了她一眼懒懒说道。 “……什么?” 他轻轻一叹:“我记得你有一块鲛绡帕,那鲛绡品质非凡,可不是普通鲛人能够织的出来的。何况鲛人一生只织一匹绡,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义,你不懂?” 穆长宁哑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师父随随便便就给了我?” 孟扶摇“啧”地一声摇头,很是无奈:“我说,你究竟能不能搞清楚重点?我现在说的是这个吗?” 穆长宁白他一眼,“小师叔,我听得懂人话,你不用刻意跟我强调。” 琳琅是怎么想的,她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得到,在辉海海底,琳琅向她追问起师父的近况时她便知晓了,然而让她真正惊讶的是苏讷言的反应。 孟扶摇道:“人妖殊途,从来都不是白说的,若是其他的妖,到了八阶,起码还能够化为人形,可鲛人一族可是一生都无法摆脱那条鱼尾的。” 苏讷言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不可能为了谁去驻足停留,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再去回首,更多的也许只剩一声感慨了。 “人妖殊途……”穆长宁喃喃念道。 她莫名想到落英岛的覆灭,前例在那摆着,归根结底,其实也不过是源于一场人妖之恋罢了。 这个世界,一切都很真实,她所经历过的种种,形形色色都是真切地摆在眼前的。 即便是在温岚眼里的小说,这也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她不信这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都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数据。 不是因为那本小说,才造就了这个世界,而是它本身就基于这个世界…… 穆长宁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一样长久以来都被她忽略掉的东西,只是那东西都近在眼前了,她也很快就要捕捉到了,脑门忽然就被人弹了一下,方才那点火花也在刹那间熄灭。 穆长宁气结,一眼瞪过去,“小师叔,多打两下是会变笨的!” 孟扶摇微微一笑:“本来也没聪明到哪去。” 她抖了抖唇,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甩腿就跟他分道扬镳。 可惜刚刚的灵感还是找不回来了。 无奈叹了声,穆长宁去找了凌玄英,既然决定要回中土,自然也要问问他的打算。 “当然是与你们一道回去,来神洲有几年了,是时候回去了。”凌玄英笑了笑道:“我想温师妹……我是说温岚,她在神洲身死,从阳真君大概不会坐视不理,也许门中还会热闹一阵。” 穆长宁汗颜。 确实,温岚也是天机门的核心弟子,她的神魂被诛杀,天机门弟子魂堂中的魂灯一旦熄灭,从阳真君不可能无动于衷。 “五哥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那日在场目睹的,凌玄英也在其中之列,他一方面认得付景宸和温岚,与温岚还同属天机门,另一方面偏又不知晓内情,却也没见他如何好奇过。 凌玄英淡淡道:“不相干的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好问的。” 穆长宁讪讪一笑,“确实如此。” 过了几日,便到了大法会召开的日子,也是佛子受封的吉日。 在此之前,付文轩也曾来寻过她,神色复杂地道:“师父已经离开了。” 付景宸是不告而别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化神修士来无影去无踪,行迹不定,他若想走,没人留得住他。 穆长宁淡淡点头,不甚在意付景宸的去向。 付文轩问道:“待到法会结束,你是不是要跟着讷言真尊一道回中土?” 穆长宁点头,转而问道:“你呢,是要回大泽,还是继续留在神洲?” 他眯眼微笑:“等成了佛子后,还得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不过我还是会回去的,现在对我而言,去哪儿都一样。” 穆长宁微微沉默,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当真心甘情愿留下来做这佛子?” 付文轩顿了一瞬,扬唇笑道:“若说心甘情愿呢,确实不尽然,但若说是被逼迫呢,倒也不全是。” “……说人话。” 付文轩翻个白眼,“一开始我确实很抵触,我本修道,在这一道上也走了许多年,道心已经初有雏形,那群秃驴逼我弃道修佛,我当然是不肯从头再来的,而在佛市里,佛魔尊者也只是在教我佛理经纶、以及佛门各类心法,不过某些时候,我却能隐隐感觉到某个点,一个佛与道的平衡点。” “所以?” “我想尝试道佛双修。”付文轩一字一顿道:“既保留我的道心,也吸纳佛门精粹。” 穆长宁愕然,付文轩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异想天开,若是成功,也许我将会开创某个先河流派,若是失败,大概也会赔上自己这一条仙途,代价惨重,但我还是想去做一下尝试。” 他的神情是难得的认真,俊美的五官坚毅,神色中自然透着一股无畏无惧。 说到底,他内心还是不甘于平凡的。 穆长宁点头,“大道三千,无论哪一道,都将殊途同归。” 付文轩伸手摸了摸他眉心的净世红莲纹,“等我能够将这红莲封印解开,也许便是我真正领悟的一天。” “到了那时,你可就是一派祖师了。” 付文轩深深看她一眼,忽然问道:“阿宁,如果哪一天我骗你的话,你会不会生气?” 穆长宁挑眉斜睨过去,“你骗我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说正经的!” 她敛眉想了想,“看情况吧。” 每个人总有不愿说的东西,她也不能说,对谁都是完全坦诚的。 付文轩蓦地沉默。 穆长宁狐疑道:“怎么,你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付文轩摇头低叹:“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是你的敌人……永远都不会。” 她不由一愣。 这话他好像很早以前就曾经说过,现在再翻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可惜付文轩没再多解释,而大法会也如期而来。 那一日,付文轩身披一袭红色佛衣,在洪亮的钟声里,在万千佛修的梵唱声中,在袅袅香火青烟里,在世尊佛慈悲祥和的注视之下,接受着佛主的加封,接受着来自幻海万千信众的俯首膜拜。 所有的信徒们都遥遥望向佛殿,这位开启了佛市的佛子,天生佛骨,眉间一朵净世红莲,气韵天成。 这是他们未来的佛主,也承载了他们虔诚的信仰。 苏讷言朝佛殿的方向望了眼,挑眉喃喃道:“这小子竟然真的去当佛子了?” 穆长宁仰头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可以吗?” 小徒弟双目澄清地看着他,略带疑惑。 苏讷言沉默了一下,哑然失笑:“没什么不可以,各自造化罢了。” 他偏过头看了另一头面无表情的孟扶摇一眼,轻咳一声传音道:“诶,扶摇,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好像天生缺根筋呢?” 孟扶摇面不改色,淡淡道:“师兄若是闲得慌,回程途中,咱们不妨再走一趟辉海。” 苏讷言摇头叹气。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话说回来,扶摇,你来这究竟是干什么的?” “……” 迦业寺的大法会足足持续了七天七夜,成千上万人山人海,坐而论道,讲解高深的佛法经纶,这场面相当壮观,期间更时不时有佛修大受启发顿悟,整个迦业寺的上空都被灿灿佛光和袅袅檀香笼罩着。 待到法会结束后,苏讷言便向佛主辞别。 穆长宁与智元禅师和梵珈般若等人告别之后,付文轩便亲自领着他们前往迦业寺的远距离传送阵。 这传送阵积攒了大半年的能量,一次性能够从幻海一路传送至离这万万里之遥的乌海域,再从乌海域朝西北方向飞行,以苏讷言的速度,大约再过上一年,就能到达凌霄殿的地界。 穆长宁没再见到天算一族的人,无论是咏梅真人抑或是行止真君,听付文轩说,他们早早地便离开了,然而具体去向不明。 望穿早已进入闭关状态,开始炼化那块空间之石,如今走上传送阵的,便只有苏讷言孟扶摇穆长宁和凌玄英四人,另外还有几个一同借用远距离传送阵的修士。 传送阵开启的时候,万千符文缭绕,金光大绽,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穆长宁只看到付文轩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眼前便是一黑,随着一阵失重感传来,混着强烈的灵力波动,她险些站不稳,只感到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拉住了她。 穆长宁微愣,传音道:“……小师叔?” 过了半晌,才听到孟扶摇淡淡回了个“嗯”。 到了乌海域,苏讷言不再耽搁,取了飞行法宝出来,载着几人一路往西北向飞去,直到一年之后,遥遥望见了一片陆地。 重回中土,竟凭的生出几分感慨。 到了中土地界,几人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苏讷言喝了口穆长宁新酿的蜜酒,这酒是她用贪吃蜂采的琼花蜜酿的,琼树本就是高阶灵植,当初从赵岛主夫妇处得来的琼树枝条如今在空间中已经长成了一片,开了一簇簇粉白的花,也极受贪吃蜂的喜爱。 苏讷言挑眉道:“琼树只生在落英岛,如今落英岛覆灭,往后再是难寻,你养的这几株,废了不少功夫吧?” 穆长宁讪笑道:“还行,师父觉得味道如何?” 苏讷言眯着眼睛点头,又灌了一大口。 飞行法宝的速度不减,毛毯在空中极快速地划过一道火红的遁光,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而周围的一切也都在飞速远去。 直到云龙山脉的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在眼前,苏讷言问道:“凌小友是要回天机门,还是来苍桐做客?” 凌玄英想了想,恭声道:“数年未归,飞扬还是先回门派,多谢真尊一路照拂。” 他祭出飞行法宝,从毛毯上一跃而下。 苏讷言微微颔首,径自御器远去,过了会儿,忽然好奇问道:“这小子道号飞扬?” 末了微微看了穆长宁一眼。 他似乎记得,凌玄英是称呼穆长宁清扬的。 孟扶摇眸光微闪,穆长宁道:“巧合,纯属巧合。” 苏讷言挑挑眉,不再多加理会。 早在进入沧州地界,苏讷言便发了道传讯符,如今苍桐派山门大开,几位元婴真君依次候在山门前,遥遥望见那道遁光,顿时面露喜色:“来了,来了!” 一行三人从毛毯上跳下,几位元婴真君连带着身后一众弟子纷纷上前见礼,那排场连苏讷言都愣了愣,“这都是干什么呢?” 云和真君笑眯眯道:“庆贺讷言师叔回归啊!” 苏讷言的传讯符中写得清清楚楚,欲望泉已经到手,几位元婴真君纷纷松了口气,颇有种大劫得过之感。 长生引带来的两百年额外寿元,也许无法根本意义上改变些什么,但对于眼下而言,却是解了燃眉之急,他们当然是高兴的。 第376章 传言 苏讷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这一走就是近六年,眼看着时限越来越近,涵熙真尊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身为门中几位元婴长老,内心焦躁又不可为外人道。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只能一遍遍严厉要求门下弟子,所以说,这几年苍桐的弟子们,日子过得确实有些水深火热。 穆长宁暗暗叹息,万幸,现在总算是把东西都凑齐了。 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望过去,便见明华真君身后的慕菲菲正在朝她眨着眼,一旁还有裴少元、许玄度、陶远、方青城、楚寒枫等人,但是没看到慕衍。 数年未见,方青城如今已经结丹,而慕菲菲裴少元和楚寒枫几人还在筑基大圆满。 穆长宁回以一笑,转眸便见明华真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随后云和真君、永逸真君、厚德真君、启光真君的目光也纷纷落到她身上。 “这……广宁师侄?”云和真君愕然。 先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讷言身上,如今再看到穆长宁,几人都是一愣。 穆长宁施礼道:“见过各位师叔。” 明华真君攒起秀眉叹息,“你已经金丹中期了?” 这才不过几年啊,这丫头现在才只有几岁啊? 这是金丹期,不是筑基期啊! 明华真君的震惊,也是几位元婴修士的震惊,这种修炼速度,放在吞噬漩涡发生之前都骇人听闻,更何况如今修真界的修炼环境早已大不如前。 穆长宁但笑不语。 佛市开启之际,除却漫天佛光梵唱,还有汇聚了天地灵气自发集成的灵雾甘霖,这其间蕴含的能量何其纯粹庞大,当时在场之人皆都受益匪浅,这看起来也确实是件天上掉馅饼的事。 正是因为能够带来的好处巨大,才会有那么多人期待着佛市的开启,也有这么多人,对现在这位佛子顶礼膜拜、歌功颂德。 苏讷言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别都在这杵着,该干嘛干嘛去。” 如今原料凑齐,他也要开始着手炼制长生引。 几位元婴真君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纷纷应是,也都各自散开。 穆长宁本是要回明火峰的,偏过头看了眼一侧静立着的孟扶摇,传音问道:“师叔,您还回丹峰吗?” 孟扶摇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顿了顿又道:“我应该不会留太久,等过几年小矮子醒了,你来冰窟,我也许会有东西给你。” 穆长宁微怔,孟扶摇笑了笑道:“小矮子从我这坑了样东西。” 胡媚那只骚狐狸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真跟她硬碰硬,什么都捞不到,红莲业火就是她的命,她爱惜宝贝得很,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一簇心火,一个字,难! 尤其以前他还把胡媚的一身狐狸毛都给烧秃了,不用说,臭狐狸肯定记恨至今。 所以说红莲业火他能不能顺利拿到手,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孟扶摇莫名牙疼,很想翻个白眼。 穆长宁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曾经望穿与她说过的话,此界的神石碎片已经所剩无几,待到收回佛市那块空间之石过后,他的目标就是孟扶摇…… 望穿说,这事不用她为难,也用不着她来插手介入,她不清楚望穿跟孟扶摇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只袖下双手不由微微收紧,穆长宁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穆师姐。” 是裴少元在喊她。 孟扶摇瞥了眼,点点头道:“你们慢聊,我先回丹峰。” 那个红衣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慕菲菲走上前挽住她的手,穆长宁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短暂的纷杂情绪,回头微微一笑。 陶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微闪,那里头光亮明明灭灭的,临到头张了张嘴,有些不习惯地道:“穆师……姐。” 几人的神色各异,就连许玄度都不由挑了挑眉。 慕菲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里面,最早结丹的是许玄度,然而现在修为最高的,却是穆长宁,从前大家总是唤的师妹,到如今也不得不改口叫师姐了。 裴少元一脸兴奋,好奇道:“穆师姐,好久不见了,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穆长宁轻叹道:“我这几年,去了神洲……” 几人寻了个清净的角落,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穆长宁将这些年的经历简单地说了遍,众人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许玄度抖了抖唇,无语道:“同样是游历,怎么差别这么大?” 方青城哑然失笑:“确实,穆师姐的经历相当精彩。” “这琼花蜜酒也很好喝呢!”慕菲菲对这新品蜜酒赞不绝口。 楚寒枫忽然站起身,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穆长宁看了眼楚寒枫离去的背影,慕菲菲咬咬唇低声道:“楚师兄三年前冲击金丹失败,如今似乎还未从中走出来。” 穆长宁依稀记得,六年前的楚寒枫离大圆满不过一线之隔,如今的他也已经顺利筑基大圆满了。 其实他们几个的年纪都还很年轻,放眼修真界中,未满百岁的金丹修士都是些资质优异之辈。 冲击结丹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以他们的年纪,即便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她隐隐感觉到楚寒枫似乎越来越阴郁,尤其随着苍桐四杰中其他三人陆续结丹,他承受的压力或许还不小。 众人很快岔开了这个话题,慕菲菲忽然说道:“对了,前两年六叔曾来找过你。” “师兄找我?”穆长宁微愣,“有说是什么事吗,他现在人在何处,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他?” 慕菲菲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具体什么事六叔没有说,那个时候他好像刚刚从魔域回来吧,本来是回门派来找你的,发现你不在,在门中逗留了几日后又匆匆下山了,到如今也没个消息。” 穆长宁六年前曾经回过门派一次,那时候是在孟扶摇那里听说了长生引之事,赶着将土蚯蚓和极地之手送回来,在那之前,门中也有几位金丹修士在魔域寻找极阴之地,而慕衍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再之后,极地之手与土蚯蚓都有了着落,他们也各自从魔域退回了,师兄还能有什么事留在那里?还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的? 穆长宁想,若是现在还没解决,而又用得上她的话,师兄肯定还会再联系她的。 与慕菲菲等人话别后,穆长宁没有回明火峰,而是去了丹峰的主峰。 孟扶摇挑高了一边长眉,笑得很是灿烂,“自从我成了这丹峰峰主,你倒是难得才肯踏上峰顶啊。” 穆长宁哑然,仔细想想好像确有其事。 一开始是对他有偏见,后来是因为他常年不在门中,再后来,根本没有必要,自己又没什么事需要找他,往往都是孟扶摇自己找上门来的。 压下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穆长宁开门见山道:“小师叔,你是跟望穿达成了什么协议?” “协议?”孟扶摇一顿,心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穆长宁道:“你说过几年让我去冰窟,有东西要给我。” “是啊。”红莲业火嘛,鬼知道胡媚肯不肯给。 她顿了顿,蹙眉又道:“你说等你愿意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 “……” 孟扶摇好像有点明白她什么意思,唇边笑容不由扩大了些,忽然很想逗逗她。 孟扶摇轻咳一声道:“是啊,那我现在确实是愿意了,等小矮子出关了,你来冰窟,我不就正好告诉你了?” 他扶额摇头,无奈一叹,“没想到你还挺敏锐的,我都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穆长宁瞪大眼,“你怎么……突然就愿意了?” 事实上,她从来都不清楚孟扶摇是怎么想的,这些事在他眼里,好像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还是他自愿的! 孟扶摇咧嘴笑了笑,走近几步调侃道:“怎么?看样子,小师侄这是舍不得我?” “……”穆长宁无言,顺势往后退。 他得寸进尺,又上前两步,眼里微微染上了笑意:“不想我消失?” “……” 孟扶摇顿住,俯下身转了转眼珠子,低低说道:“那要不,我就不愿意了呗?” “……这是你自己的事。” 穆长宁挪开几步,垂首道:“你愿不愿意,与我无关。” 屋中静了片刻,她看不见孟扶摇什么表情,只听到那头传来几声古怪而压抑的声响,继而像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变成毫不掩饰的张扬热烈。 穆长宁愕然,孟扶摇收住笑意,清咳一声哼道:“你想得美!” 他慢悠悠地解释:“小矮子是跟我有协议,不过是让我给他弄一簇胡媚妖王的心火来而已。” “胡媚妖王?” 穆长宁微愣,想起佛魔尊者的要求,可不正是需要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 “那你刚才……” 孟扶摇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很明显,逗你玩的。” “……”穆长宁愣了半晌,咬紧牙吐出两个字:“无聊!” 孟扶摇揉揉耳朵,“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点别的词?” “……疯子!” 穆长宁翻个白眼,连礼仪都不顾了,大步朝着洞府外走去,孟扶摇也不拦她,弯唇笑了笑,大剌剌地往躺椅上一仰,双手枕在脑后,一摇一晃乐得自在。 穆长宁一路疾驰回明火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有病,跟他计较个什么劲! 十句话里面有一半都是假的,还有一半还要看他心情。 他要是心情好,那敢情好,十句都是假的! 来回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住躁动的情绪,穆长宁缓缓摇头。 管他怎么想,望穿跟他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调节,后续怎么发展她怎么可能知道? 于是,在这种时候,她又当起了鸵鸟,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 穆长宁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两粒水晶珠子,这是璎珞的眼泪。 将鲛人一族的眼泪滴入眼中,能够看破一定迷瘴幻象,她本来是想在紫元诀进阶的时候用的,但那时候在佛市里自发进阶了,就没派上用场,自己正好要闭关,现在用刚刚好。 指尖之上灵光微闪,那两粒水晶珠子霎时化作液滴滴入她眼中。 一股清亮之意席卷了双眼,仿佛带着咸湿的海风拂面,她盘膝而坐,运转起紫元诀的功法,一遍遍淬炼双眼。 大半月过后,穆长宁睁开双眼。 一双水眸波光盈盈,带着仍未散去的浓浓紫意,愈发深邃澄清,犹如一汪深潭,幽静而深邃。 轰隆隆—— 天边忽的落下几道惊雷,方向竟是苏讷言所在的安临峰。 穆长宁起身遥遥看去,心道这定是长生引炼制成功了。 寿元天定,如长生引这种密药,能够延续两百年的寿元,某种程度上已经是逆天之物,长生引出世,如一些天才地宝一样,会引来雷劫这种天象很是正常,以苏讷言的本事,应对这雷劫,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果然没过多久,门中元婴真君的脸上笑意盈盈,心情极好,就连一些小弟子们都有所感觉,好像门中的气氛忽然就轻快活络起来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苍桐派这方解决了眼下一个难题,天机门这处高层却是愁云惨淡。 从阳真君自从温岚的魂灯熄灭之后就跑了趟大泽,然而凤凰谷那里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回复,他就是想寻理都无处寻去。 直到近来才有某些流言传出来,说太阴付六长老之女、天机门从阳真君之徒温岚,其实是被某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借尸还魂的,付六长老经确认之后亲手诛杀了那乱七八糟的孤魂野鬼,为亲生女儿讨了个公道。 “胡说八道!” 从阳真君听到这种说法,当下勃然大怒,“我徒儿是天算亲自鉴定的天命人,承天受命,福泽绵长,付六长老更对岚儿关怀备至面面俱到,这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那里瞎说的?” 第377章 赶尸人 源武真尊淡淡看他一眼,“从阳,你先冷静点。” “冷静?我徒儿客死异乡,至今也没个像样的说法,师尊以为我应该如何冷静?”从阳真君暗恼不已。 几年前,在温岚经历过行止真君亲自测算之后,她便用万里传讯符向他报备了这个好消息。 温岚星命十等,那是这些年以来,天算发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星命十等之人,这理所当然地便被他们认定为天命人。 从阳真君身为温岚的师尊,听闻这个消息时无疑是高兴且激动的。 自己的徒弟就要成为开启白灵界的关键,他当然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待到日后再提及天命人,他从阳真君的名号势必会被反反复复地提及,届时整个修真界都将如雷贯耳,这于他、于天机门都是件好事。 天机门的名声打响了,更不用屈居万年老二。 退一步讲,就算温岚不是真的天命人,她的星命如此出色,将来势必不凡,能够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徒弟,他也倍有面儿。 明明前途一片大好,怎么偏偏就…… 从阳真君实在心有不甘。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源武真尊只觉得这说法未必真的就是胡说八道,何况现在说其他的都没用,魂灯已灭,温岚确实已经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 “太阴付家是什么反应?”源武真尊问道。 从阳真君一愣,微微攒眉,“他们……依然很平静。” “天算子那里呢?” “……已经断了联系。” 源武真尊“啪”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某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而后待到凌玄英返回天机门,这个短短十余年就进阶金丹中期的精英弟子无疑引起了十分的关注,成规真人惊喜的同时少不得向他询问个中缘由,而后竟也意外地从他口中得知了温岚确实是在迦业寺中被付景宸手刃。 这个消息一经证实,当下掀起了轩然大波,从阳真君非要向太阴凤凰谷讨个说法。 付景宸去向不明,但不代表没有人来对此事作出相关回应。 自从付文轩成为迦业寺佛子后,便曾向凤凰谷捎来传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也让人有了一定准备。 得道高僧心有慧眼,自能看出温岚命道早断,可她却又偏偏活得好好的,而且那日在天算灵使的见证下,也确实证实了温岚与付岚音并非同一个人。 属于付家子弟的身体,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侵占,付景宸既是为亲女讨还公道,亦是替天行道,于情于理,皆都寻不出错处。 真论起来,其实大家都是受害人,都是被那来历不明的东西给蒙骗了过去。 从阳真君瞪大眼,依然无法接受这结果,可对方偏又桩桩件件一五一十地拿出来摆在眼前。 迦业寺声名远播,光是立在那里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心悦诚服,何况若非如此,那付景宸是失心疯了才会亲手杀了自己宝贝女儿吗? 而原先还与他们保留着少许联系的天算子,现在也确实彻底断了音信。 这一切似乎都侧面证实了此言不假…… 从阳真君即便想出头都没办法。 试问,他要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和角度去给温岚做主? 是,付岚音是早就死了,温岚就算不是夺舍,仅仅是借尸还魂,那也被视作是异端,而异端从来都是不被世人所接受认可的。 以前大家那是不知道,可现在都已经传开了,难不成临到头了他们还会再感慨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后敞开了胸怀去接纳欢迎吗? 若只是从阳真君一人知晓,他还能帮着隐瞒,可现在,等他知道的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名门正派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从阳真君也不例外,即便心里怄得都快吐血了,他也非得大义凛然地表上一个态。 于是,到嘴的肥鸭子飞了,自己非但没捞着丁点儿好处,赔了个徒弟不说,反而还被人说识人不清,气得从阳真君险些吐血三升不止。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揭穿了这事,拉了凌玄英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个中原委,凌玄英的答案也是始终如一的不知内情,他又不好去跟一个小辈较劲,可心里又实在不甘。 然而究竟是在不甘心些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不可否认的是,天算这次确实是在卜算之上出现了失误。 这件事在修真界可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的什么都有,很是热闹了一阵。 对于外界如何风云变幻,穆长宁并不关心,她只是在明火峰安安静静地闭关,一面稳固修为,一面继续修炼法术剑诀。 这几年在神洲,她最大的收获无非就是灵域,智元禅师所赠的天眼心诀她一直在研习,也渐渐学有所成。 自从进入紫元六重之后,她的神识强度已经足以媲美元婴后期。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却有着元婴期的元神,这事放在哪儿都是不可思议的,但元婴修士的元神已经凝结为婴,那元婴是与本体样貌相同的小人,而穆长宁的元神仍是模糊的一团,这一点上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她的元神比起普通金丹修士而言要厚实沉重得多。 从赵岛主那里得来的养魂木,她已经放进了识海。 养魂木本来就是温养神魂之物,与金乌木不同,金乌木沉在识海之中,灵性内蕴,而养魂木放入识海后,会在识海里缓慢地融化,最后与识海融为一体,几乎便相当于淬炼了一遍识海,为其加了一层保护罩。 不过这个过程相当的缓慢,也许几十年之内,那一小截养魂木也不会完全融化,只能慢慢等。 修炼无岁月,一晃又是四年,穆长宁在啃了一个人参果之后顺利进阶到了金丹六层。而霹雳和蛋蛋自从在佛市吸收了灵雾甘霖后也各自得到了不小的好处,霹雳进阶了七阶,蛋蛋也顺利到了五阶。 嗜血妖藤在花露的长期滋养下,本体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金色,更加坚不可摧,它们的声音也从最初的童稚小儿,开始往少年的方向转变。除却寄生种子之外,又多了一项新技能,流云刺针。 嗜血妖藤的身上有数不尽的乌黑尖刺,那些尖刺中蕴含着嗜血妖藤的麻痹毒素,在它缠绕住目标之后会使目标失去反抗力,这些尖刺是嗜血妖藤的一部分,牢牢长在藤身上,流云刺针便是嗜血妖藤将满身的毒针激射而出,化作刺针雨,过后只需短暂时间又能重新长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嗜血妖藤的那些毒针能够更新换代。 这毒针比起某些法宝都不遑多让,穆长宁毫不客气地收集了一大把。 她算了算时间,望穿大约再过不久就要出关了,而孟扶摇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开去取红莲业火,那她在去冰窟之前还能再四处去转转。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这几年慕衍未曾回过门派,甚至连个口讯都没传回来,她至今不知,前几年慕衍找她究竟是为何事。 穆长宁朝小寒峰慕衍的洞府前留了道传讯符,随后便去给苏讷言辞行。 “你还真是闲不住啊。”苏讷言看了她一眼好笑道。 要么就在洞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就是一下山好几年不回来。 穆长宁笑道:“静极思动,想四处去走走了。” 徒弟有自己的主见,苏讷言当然没什么意见。 穆长宁问道:“对了,师父,您有没有师兄的消息?这几年我都没看到他。” “那小子啊……确实有好几年没见着人了。”苏讷言摇摇头道:“一百多岁的人了,丢不了,在外游历十多年不归的多得是,不用操心。” 穆长宁失笑,跟苏讷言喝了两壶酒就下山了。 这次她一路朝着北面飞去,也没什么具体的目标,走到哪是哪。 因着望穿与佛魔尊者的约定在先,除却胡媚妖王的红莲业火之外,还有封奕手里的那一副魔骨。 魔骨具体放在何处,穆长宁并不清楚,天魔宫内部的事,也不是她想打听就能打听得起来的。 魔宫从来就不欢迎道修的到来,甚至道方连天魔宫具体处在什么位置都不是很清楚。 穆长宁手里倒是有天魔宫的地图,可要想潜入魔宫,没有人里应外合帮忙的话,大概是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在魔修里面,关系不错的就只有宫无忧一个,对方还是魔宫的少主,若有她帮忙,确实是能够事半功倍,但穆长宁并不太想这么做。 她感觉宫无忧的身份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何况这事恐怕还会让她为难,明知是为难还要强人所难,这都对不起她们之间的交情。 但另外倒是还有一个人选,黎枭。 她跟黎枭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你来我往过几回,勉强能算是朋友,而且黎枭当初还欠她一个人情,若能请他在这事上帮个忙,兴许可以一试。 清风拂面,穆长宁回身遥遥望了眼已经飞跃的连绵青山。 这条路,走了这么远,也走了这么久,摆在眼前的路越来越开阔,也渐渐有越来越多的选择。 可有些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眉目。 望穿说,待他彻底炼化空间之石后,也许可以尝试撕裂时空去到别的界面,正如她一直以来所期待的白灵界。 或许她所想知道的答案,都能在那里找到…… 穆长宁遥遥望见一个边陲小镇。 此处属于光明观的范围,已经临近蛮荒,镇上几乎都是修士,摆着摊做着些小生意,出售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妖兽的身体材料。但这些修士的修为普遍都不是太高,她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几乎没有结丹修士的存在。 穆长宁收敛了修为,悄然落下,打算在这个小镇上随便逛逛。 坊市里转了一圈,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听闻一阵断断续续的铃音,混着整齐划一稍显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穆长宁只需要放开神识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只这一眼却不由面色古怪起来。 那是一个修士摇着手中的铜铃,一边撒着纸钱,嘴里一边喃喃念着咒语,而他的身后还跟了十多个人,那些人动作一致,但身体却十分僵硬,脸色青白,皮肤上还布着尸斑,很显然这都是一群尸体。 “这赶尸的又来了……”临近摊位上的一个妇人摇着头低低说道,语气还带了些许嫌弃。 穆长宁微微挑眉。 和炼器师炼丹师一样,赶尸人也是一种职业,但很显然,后者并没有多受欢迎,十分小众,甚至赶尸人常常都被视作晦气不详之人。 天魔宫有一分堂名为尸傀堂,尸傀堂的魔修将傀儡虫种到尸体里,然后炼制出厉害的走尸,这些走尸大多刀枪不入、铜皮铁骨、浑身尸毒,因为尸体没有痛觉,不惧刀剑,更是用来御敌的好帮手。 只要给出一定指令,他们都将听从主人的号令。 当年道魔之争的时候,穆长宁没怎么参与,和尸傀堂打的交道极少,而赶尸某些程度上与这尸傀堂的一些手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赶尸人在中土不怎么受待见,但这个职业也有他们各自的传承。 穆长宁极少见过赶尸,听妇人话里的意思,这赶尸人似乎常常在此出没,不由讨教道:“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啊?” 妇人正想找个人吐槽这赶尸人呢,穆长宁既然问了,她当下便热情地回答起来:“这人姓连,祖上就是赶尸的,一脉相承,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赶尸经过这里,本来没什么,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可就在大半年前,他跟从前一样赶着尸经过,不知怎么搞的,那些尸体里有几具不听话了,居然从队伍里冲出来。” 妇人叹息道:“咱们都是修士,对付几具尸体还不算什么,可就有一个一不留神被伤了,尸毒入体,活跟疯了一样,逮着人就咬,咬了还把尸毒过给了别人。” 第378章 乱尸岗 这种不听话的走尸无疑可以被归至凶尸的行列,被它咬伤后,就像能够传染一样,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很是危险。 难怪妇人言辞间对这连姓赶尸人不大待见。 穆长宁又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妇人道:“那几具尸体当然是被联手制服后烧为灰烬了,只是那几个被凶尸咬伤的修士,我们却没办法给他们除去尸毒,只得先将他们都捆绑起来,可眼看着那几人越来越狂化,渐渐失去理智,眼看着都要挣脱开原本的束缚了……” 穆长宁微微一愣,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难不成,你们连带着他们一并给解决了?” 碰上这种情况,若说实在不得已,为了不让这几个被尸毒侵害的修士继续连累到其他不相干的人,大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在情理之中。 “本来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妇人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道:“不过,大约是他们命不该绝吧,那日也是巧,来了一位身着青衣的金丹前辈,将他们的尸毒都给解了。” 说起这位前辈,妇人的眼中异彩连连,“这位前辈虽说看着为人清冷,不大好亲近,实则却是古道热肠。不仅容貌俊秀,玉树临风,风姿卓绝,而且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穆长宁听着面色有些古怪,听妇人的描述,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像师兄呢? “不知这位前辈可有留下姓名?”穆长宁复又问道。 妇人嗔她一眼,道:“前辈来去匆匆,哪里来得及留下姓名?但前辈的风姿,还仿佛近在眼前……” 穆长宁微微抽动嘴角,那妇人又说道:“那日前辈给人解了毒之后,便向那赶尸人询问了一些事,然后便踏着一柄雪白的剑走远了。” 雪白的剑? 莫非是冰晶龙吟剑? 穆长宁心中一动,原先的三分猜测,如今起码有了七八分。 这些年没有任何有关师兄的消息,没想到师兄也来过这个边陲小镇。 穆长宁点头谢过妇人,走到城门口,那赶尸人还在继续赶着尸一步步朝北去。 她祭出鲛绡帕飞至赶尸人面前,原先收敛的修为此刻尽数外放。 赶尸人只是筑基修士,穆长宁到他面前,他轻易便感觉到了来自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微微一顿之后忙上前两步:“见过前辈。” 穆长宁点点头,笑问道:“小友这是赶尸上哪去呢?” 赶尸人心中有些愕然。 他们这一行,其实还是挺不受欢迎的,往日里若是被什么人碰上了,人家尽量都绕道走了,哪有这样上前询问去向的? 但面对金丹修士,赶尸人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落叶归根,晚辈是将这些尸体带回他们原本的所在地,这些尸体自会认路。” 穆长宁瞥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十数具尸体,这些尸体新旧不一,没了赶尸人的领导,此刻全部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 “我听说前段时间,小友赶尸之时出了点意外,有几具凶尸不受控制跑出来了?” 赶尸人微怔,面露苦色,“……是。”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穆长宁,“前辈,那次只是个意外,晚辈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友不必紧张,我只是向你打听些事。”穆长宁出声宽慰,取出一只储物袋递了过去。 那储物袋里全是灵石,赶尸人愣了愣也伸手接过:“前辈想问什么?” “那日有位青衣白剑的修士路过,小友可有印象?” 赶尸人恭声道:“是,幸亏有那位前辈在,才没有酿成大事故,晚辈感激不尽。” “他人去哪了,小友可知?” “这……”赶尸人有些犹豫。 穆长宁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位应当是我的一位故交,小友但说无妨。” 赶尸人这便如实答道:“那位前辈查看了一下几具凶尸,然后便向晚辈询问了这几具凶尸的来源。那凶尸原是离此地西北向八百多里的一座尸山上的,那尸山也被人称作乱尸岗,那里平日无人问津,晚辈有一次经过,见那几具凶尸尚未腐烂,便顺道将之一起纳入了尸队中,没想到这才走了几百里,居然就尸变了!” 这种尸变了的凶尸往往不听使唤,喜欢人类的血气,不过赶尸人身上肯定是带有辟邪之物的,凶尸本能地不会朝赶尸人下手,便选择了那个小镇中的人。 而且这些凶尸的尸毒很厉害,传染性又强,死前怨念定然极大,那么,凶死的可能就极大。 赶尸人道:“那位前辈问过这些之后便走了,晚辈看他神色凝重,也许是去尸山了……” 穆长宁心道,按着师兄的性子,若是碰上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去查个究竟的。 她点头笑道:“多谢小友告知。” 穆长宁祭出鲛绡帕便向西北向而去,赶尸人遥遥望了眼,重新拿出铜铃,口中念着繁杂的语调,混着铜铃沉重的声响,领着尸队一步一步往前走。 尸山在八百里开外,穆长宁本来也没有具体的方向目标,如今有了点慕衍的消息,她顺道去找找师兄也无所谓。 八百里的距离对于结丹修士而言并不算长,穆长宁很快就赶到了乱尸岗附近,遥遥便感受到一股沉沉的死气,遍布怨戾之气。整座尸山就像是一具庞大的干尸,卧在山谷里,周围阴风阵阵,一股寒气无端地从背脊缓缓升起。 “果然阴气很重啊……”穆长宁喃喃念道,贴着地面飞行。 这座尸山有些许小名气,她也曾听说过,据传言这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死过很多人,那里的土是浸了血的暗红色,满地都是碎尸肉块,随便一铲子下去都能挖出一块骨头。 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便刮起阴风,其间鬼哭狼嚎,黑影重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钻出来飘荡。 是以这个地方,往日里是根本没人会来的。 尸山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形成迷瘴飘荡在山谷间。 穆长宁刚刚落地,便有些难耐地屏息,随手结了个结界,往这乱尸岗内走去。 脚下踩的泥土潮湿松软,她知道,这面上的一层根本就不是土,而是已经腐烂了肉,所以总让人觉得黏腻腻的,时不时还会有乱七八糟的小虫子从土里钻出来。 穆长宁自己就有养各式各样的蛊虫,此刻见到这些尸虫也没什么大感觉,只是才走了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有阵法的残留痕迹,还有明显的打斗迹象,因为乱尸岗无人涉足,这些痕迹还保留地很完整,而且看样子似乎就发生在最近。 谁在这里打斗? 难不成是师兄? 穆长宁看了一圈,那阵法残留极模糊,她琢磨了半晌,隐约看出来似乎是个聚阴阵,正如那赶尸人所说,这里多了许多新鲜的尸体,而这些尸体生前多为修士,此刻却只剩了一层干巴巴的皮贴在了骨头上。 都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的。 很显然,有人在此处作恶,抓来了这些修士,吸食他们的精血。 现场的打斗痕迹相当剧烈,看得出来这几乎就是一边倒,而在某些石块山壁上还能看到被凌厉剑气划出的深刻印记,穆长宁紧紧拧起眉。 如果说在这场打斗中,执剑的一方是师兄,那他现在在哪里?从现场痕迹来看,他还是处在下风的。 穆长宁捻了捻手指,没再有其他的发现,倒是这里的走尸在感觉到周围的动静之后,一个个有了异动,甩着缺胳膊少腿的身体朝她扑过来。 穆长宁已经是结丹修士,何须再惧怕这些走尸,她根本不用做其他的,只需在周身覆上一层薄薄的混沌阳火,奇火的威力足以给这些走尸一定威慑,让它们不敢靠近。 没有其他收获,穆长宁正准备离开,因为修炼了灵域而更加敏锐的直觉让她刹那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取出了隐灵符贴在身上,又全数收敛周身气息。 这隐灵符是慕菲菲所制,属于五阶上品灵符。慕菲菲的制符本领完全得到明华真君的亲传,这符贴上后,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用神识也扫不出来。 穆长宁万幸自己做了这准备,因为下一刻便来了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后期的魔修。 只是在看到那个元婴修士之时,她不由瞪大了双眼。 白衣墨发,温文尔雅,唇畔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看上去风度翩翩。 这个人,竟是当初她和宫无忧在极阴之地的鬼城之中遇上的鬼修烛风! 明明那个时候在极阴之地,烛风都还只有金丹大圆满,怎么如今到了外界后,他却进阶了元婴? 一个元婴鬼修? 穆长宁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只静立在原地无声无息。 烛风身边的那位是个魔修,看他对烛风毕恭毕敬的模样,穆长宁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烛风生前原本就是个魔修,毕竟极阴之地在魔域,能被吸入那里的魂魄,是魔修的可能性极大,而且烛风很可能跟天魔宫有点关系,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有能力拿得出能够让一个鬼修在阳间进阶至元婴的资源! 第379章 血魃 穆长宁一路收敛气息,现如今她又贴着隐灵符,烛风和那魔修一时并未发现她的存在。 那魔修眯着眼,感受了一下这乱尸岗的沉沉死气之后,似是满意地微微一笑,抬腿便将脚边一具尚算完整的干尸踢到一边,转头便满脸恭敬地对烛风说道:“大人,这座尸山名气不小,是个不错的养尸地,属下从前偶尔也会来此处炼尸,借助此地的风水,炼出的凶尸品质较之往常总会高上些许。” 烛风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兴致并不高,魔修不由悄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如今血魃已然初步成型,待属下再最后润色一番,便可送回魔域交给龙泉魔君。” 这番对话有些没头没脑,然而穆长宁却注意到了其中两个字。 血魃? 当初在雪岭部落的两年,穆长宁在宫无忧那里曾看过不少她收藏的典籍,这些典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中土找得到的,里头自然也包括了诸多修魔之术,甚至还有一些旁门左道,对穆长宁而言,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不过好歹她也算对魔修的某些本事有个大致的了解。 御尸也是某些魔修的看家本事,不管生前是何人,有着何等神通,但凡死后埋入黄土,皆可供其驱策,而一般的走尸又太过脆弱,不堪一击,是以往后便逐渐衍生出了炼尸这一行当。 经过一遍遍的淬炼,走尸的身体逐步优化,便如一样宝器,反反复复煅烧之后,便会越来越锋锐,品阶也会越来越高。 走尸一般分成行尸、跳尸、飞尸、魃、犼几个大类,也基本对应着人修修为境界的等阶划分,魃这类尸体已经相当于有了元婴修士的实力,而血魃便是这类中最为强横的一种。 到了魃这种境界,即便是尸体,也能够生出一些灵智了,但是魃的炼制,比起人修修炼至元婴还要难上数倍,炼制血魃,还需要大量修士的精血,在道修看来,这实在是有伤天和的一种做法。 穆长宁看了眼满地新旧不一的尸体,暗道莫不是这些人都是为了炼制血魃才被吸干了精血的? 魔修口中那位龙泉魔君穆长宁也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在炼尸方面也是宗师元老级的人物,若这位龙泉魔君当真倾注下全部心力的话,想要炼制出一只血魃,未必不可。 “炼尸方面,本君并不精通,龙泉魔君怎么吩咐,便怎么做吧。”烛风幽幽说道。 从前穆长宁就觉得烛风未必会是什么良善之人,也因此在极阴之地时,尽量不跟他有所牵扯,而如今,除却那温润如玉的外表,烛风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分深沉内敛,这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几丝危险,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悄悄爬上背脊。 自从练成灵域之后,穆长宁的第六感便格外敏锐起来,即便此刻烛风的视线没有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投递,她也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烛风淡色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唇边漾开了一丝浅浅的笑纹。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解决一只小老鼠” 几乎是在烛风话音一落的刹那,一道凌厉的掌风便朝着穆长宁的方向打了过来。 感谢她这敏锐的直觉吧,穆长宁早早地察觉到这丝若有似无的杀意,脚下乘风,轻而易举避开了烛风的攻击。 只是这么一来,她的行迹也彻底暴露了。 “什么人!”魔修也朝这边喊了起来。 穆长宁身上还贴着隐灵符,她的身形隐形,但方才移动间带出的细微灵力波动以及流动的空气却轻易隐瞒不了。 烛风的目光稳稳投了过来,一双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浓郁的黑色聚集,沉静得宛若两颗黑曜石,却阴沉的可怕。 “我看见你了。”烛风勾唇自信道。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既然都被发现了,她也不会自欺欺人,干脆地揭掉了身上的隐灵符。 灰雾蒙蒙的死气缭绕间,一个碧衣少女显出身来。 烛风的面上有诧异一闪而过,“原来是穆姑娘”他似笑非笑道:“死亡之海一别,穆姑娘别来无恙?” 魔修闻言疑惑地瞧了眼穆长宁,不明白烛风大人与这姑娘有什么交情,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 穆长宁这会儿也有点困惑,她原以为烛风是真能看到她的存在,可看样子,烛风对于是她似乎还有些惊讶。 像是看出穆长宁的疑问,烛风心情不错地悠悠解释道:“穆姑娘难道忘了我是鬼修?在鬼修的眼里,这个世界的形貌可不是你们所看到的模样” 穆长宁想起梵珈的鬼眼,当年在落英岛,她与梵珈元神相连,透过梵珈的眼睛,穆长宁曾看到过梵珈眼里的世界,而烛风眼里所看到也与此差不多。 在这乱尸岗上,除却飘来飘去的孤魂野鬼,她身上那三盏命灯烧得可正旺呢,隐灵符能够隐匿她的身形,甚至连灵力波动一并隐去,可不能隐去这命灯啊! 阳火就在那处烧着,烛风又不是瞎的,看不到才怪了! 所以他一直知道有人在那里,但不知道在那里的究竟是谁。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很快就从被发现的事实中冷静下来,微微拱手道:“烛风大人。” 死亡之海一别,已经十多年了,两人都有变化,不光是烛风成了这世间唯一的元婴鬼修,穆长宁也进阶了金丹中期,加之二人素来没什么交情,这会儿形势乍看便有些尴尬。 穆长宁不说话,烛风忽然笑眯眯地问起来:“穆姑娘怎会在此?” 那笑容看起来可不怎么友好,反倒有些阴沉危险之感。 穆长宁的左手暗暗扣了几枚嗜血妖藤的毒针,不动声色地道:“偶然途径此地罢了。” 那魔修眯了眯眼睛,神色阴沉地问:“这么说,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炼制血魃虽称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这座乱尸岗的位置却是在中土,道魔双方观念不同,谁知道这女修是不是来捣乱的? 前不久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修不就是这样?虽只是个步入金丹后期没几年的年轻小子,却也让他这活了好几百年的吃了不小亏呢! 更何况烛风大人的态度,看起来也很微妙呢。 魔修露出一丝狞笑,看向穆长宁的眼里闪过一道妖异的幽光。 穆长宁微微抬眸,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魔修冷哼一声,几乎是立即的朝着穆长宁扔出一样雪白的物事,穆长宁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中暗扣的几枚毒针打了出去。 她运足了灵力,毒针灵巧,来势汹汹,角度刁钻,魔修打出几道魔气刃,却发现去势不减,反倒是那气刃被轻易一分为二,不由心下一凛。 魔修扔过来的是一只线团,那线团展开便是一张天罗地网,混着一股森冷的阴气兜头盖下来,穆长宁手中打出十几簇火苗,混沌阳火精准地落到这巨网的各个结点之上,跳跃闪烁了几下,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没几瞬功夫就已将巨网烧为灰烬。 魔修见状微愣,心中大骇。 这巨网是用千年幽麻提炼出的阴丝炼制而成,坚韧滑腻,刀枪不破,水火不侵,可现在居然这般轻易便付之一炬? 简单交过手,魔修便知这女修不简单,偏过头看了眼烛风,见对方只是一脸笑眯眯完全没有要出手相帮的意思,不由放出了三具尸身,手中也相应出现了一只通体乌黑的铃铛。 三具尸体外形与人无异,只是它们眼中毫无感情,全身肌肤不似普通走尸一般僵硬苍白,布满尸斑,反倒有一种莹润的光泽,动作轻便矫健,仿佛积蓄了无尽力量。 穆长宁就算没怎么接触过走尸,此刻也能猜到,这三具尸体起码有着飞尸的等阶,相当于人修金丹修为。 魔修口中念念有词,轻晃起手里的铃铛,那铃铛发出一阵呜呜低鸣,没有普通铃音的清脆,反倒犹如恶鬼哭号般阴森尖锐。 穆长宁微微皱了皱眉,而那三具飞尸也在这铃音下嘶吼着朝她聚集飞扑过来。 魔修炼制走尸,道方炼制傀儡,二者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当年在落英岛上,岛主夫人放出三只七阶傀儡偶,也与这飞尸一样,刀枪不入,寒暑不侵,无畏无惧,但它们也有各自的弱点。 傀儡由体内晶石提供行动的能量,那晶石就是它们的心脏,毁了晶石,傀儡便没了行动力,而走尸就像是操线木偶一样,它们完全听从主人的命令,越往高阶,走尸甚至可能拥有自己的灵智。 到了飞尸这个境界,其实已经有某些本能的反应了,它们身上的阴气不散,这些阴气就像是修士护体之气,阴气减弱,对飞尸有很大影响。 穆长宁的混沌阳火至阳至烈,对这飞尸自有一定克制作用,更别提她还有佛器在手。 是以此刻哪怕是一对多,她也不见有多么慌乱,而唯一让她心生忌惮的,却是那自始至终都隔岸观火的烛风。 第380章 烛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甚至走远了几步,双手环胸,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仿戏般饶有兴味。 穆长宁摸不透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若说只有这个金丹后期的魔修和这三具飞尸,她拼了全力还能勉强应付,可若到了烛风手里,她就万万讨不着好了。 这并非是她妄自菲薄,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穆长宁只能一面留了一丝神识在烛风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一面速战速决,一旦烛风开始介入,她也绝不会恋战,定当尽早脱身。 穆长宁隐约觉得,这次遇到的烛风比从前危险了许多,他就像一条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冷不防就会给你来上一口。 阴风四起,耳边隐隐响起阵阵鬼哭狼嚎声,闹得人心中一阵烦躁。 乱尸岗最不缺的就是尸体,哪怕这些都只是最普通的走尸,甚至只是一些残缺不全的骸骨,但在御尸人的手中,也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魔修铃音的操控下配合默契,整个乱尸岗的弃尸都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个个站起身,聚拢过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嗬嗬声,那股尸块腐烂的腥臭味一下子蔓延开。 这些弃尸穆长宁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她发现这些弃尸是以一定的方式位置排布的,似乎是形成了什么阵法格局,而那三具飞尸正处在阵眼处,乱尸岗的尸气死气都顺着这排布走势聚集到了三具飞尸身上,它们身上的护体阴气更重,双目猩红,动作更加迅猛,进可攻、退可守,彼此互补,凶悍异常。 穆长宁才不管它们此刻是聚成了什么阵,这时候她可没心情去研究,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最好不过。 腕上的黑羽玄夜闪过一道银光,一大片流星火雨从天而降。 混沌阳火还未落下,那炽烈的温度便好似要将空气都灼烧地扭曲起来,一股要将皮肉骨骼都融化的热潮涌来。 剑域已开,剑意绵绵,漫天剑气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朝那三尸劈头盖脸地打去。 许是天生相克,乱尸岗的弃尸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哆嗦,本就不牢靠的身体支离破碎,就连那三具勇猛无匹的飞尸都本能地避开这熊熊火光,原本无神的双眼仿佛染上了惧色,飞尸齐齐后退,大声嘶吼。 阵法轻易被破,飞尸身上也被切割出道道伤痕,原本这些伤痕都会在飞尸强悍的肉身下自行恢复如初,可穆长宁的剑气里隐含了混沌阳火的灼热之气,与飞尸本身所含的阴气相冲,竟一时不受控制。 魔修一脑门的汗,凭他一己之力驾驭三具飞尸本就不是易事,偏偏还碰上了一块硬骨头。 他咬牙逼出精血,手中铜铃摇得更急,一圈圈黑色的光圈以铜铃为中心开始向外蔓延,没入三具飞尸的身体,飞尸好像一下子又活了过来,那些伤口自行痊愈,血瞳之中嗜杀之气更甚。口中白牙森森,十指乌黑尖锐,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烛风在旁看着,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讥笑。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人不是穆长宁的对手。 倒不是说他本事不行,而是恰恰好被对方给压制住了。 烛风还记得,当初在极阴之地,青面就是在穆长宁的手里吃了大亏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烛风当然打听出来当初混进鬼城的那两个小丫头是谁。 一个是天魔宫的少宫主,一个是苍桐派的天之骄女,结果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啊。 穆长宁拥有的那乳白真火是混沌阳火,可笑的是居然还跟魔宫黎枭的混沌阴火是一对。他这些年教导巫诅堂那个后辈,偶然提及穆长宁此人时,就算封奕表现得毫无破绽,他还能看不出来那小子都在打什么主意? 而自从死亡之海一别,短短十数年功夫,她便已是金丹六层谁能跟她似的,进阶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还真是个气运好到让人忍不住想毁了的丫头。 烛风啧啧称奇,眼圈之中闪过一抹暗蓝色的幽光,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他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偏偏就是看到开得鲜艳娇美的花,就忍不住想亲手折了,再一片一片把花瓣全部拔光,最后只剩下一根干枯的茎秆。 想想都觉得十分有趣 这时候穆长宁甩出了菩提佛珠,灿烂的佛光照射下来,飞尸像是遇到天敌一般,更加的恐惧,身上的阴气被迅速驱散,再不肯移动半步。 常年炼尸,魔修身上也沾染了尸气,佛光涤尘,魔修只觉得全身有种被火灼烧的痛感。 为防自己精心炼制的飞尸损伤,他将飞尸都收了回去。 双方此刻消耗都很大,穆长宁不动声色地将紫魄握在手中,快速汲取其中的灵力。 魔修的眼中泛起红芒,满目阴鸷,眉宇之间尽是戾气狰狞。 他的双掌之上黑气浮动,墨色越来越浓,眼中怨毒稠得都快要滴出来。 “千尸万毒掌——” 魔修大喝一声,数道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伴随着让人背脊发寒的强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掌风中蕴含着的阴毒。 穆长宁微微抬了抬眼皮,比起这千尸万毒掌,她反倒觉得,背后烛风那若有似无的目光更加危险。 不知道再待下去会怎么样,这回她不得不赌上一把。 穆长宁扬手一甩,一副画卷凭空展开,浩瀚的神识将魔修笼罩在内,全身灵力不要钱地涌出去,她一面往嘴里塞丹药,一面挥剑截住袭来的掌风。 掌风易散,尸毒难去。 一团黑气很快将穆长宁全身包裹起来。 本来魔修看到这情形心中还是一喜,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锁定了,全身都不受控制。 半空那幅莹白的画卷闪着盈盈灵光,魔修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全身无力,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吸入那幅画卷里。 敏锐的直觉让他对危险有一定的警觉,他就是傻子都知道这幅画绝对不普通! “大人!”魔修不得已,只好大声喊叫,向烛风求救。 烛风眉梢微挑,本来想看看这些年她成长到什么地步,如今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手中闪烁着一团灰色的暗光,当年在鬼城,穆长宁就是用这幅画卷收了青面,青面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他也知道,这画必是要用神识为引,只要切断她的神识关联,人自然也收不进去。 那团暗光打过去的时候,穆长宁还被笼罩在尸毒弥漫的黑雾里,烛风隐隐约约似乎看到穆长宁冲他淡淡瞥了眼,紧接着魔修身上细细密密包裹笼罩的神识一股脑地全被收了回去,那幅画卷也一下子消失,甚至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穆长宁。 魔修重新跌回了地面,惊魂甫定,“人呢!” 烛风捻了捻手指,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有本事了。” 魔修的脸色很不好看,紧了紧拳头道:“那女修中了我的尸毒,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烛风不动声色,只是眼中讥笑更为显眼,魔修深深吸口气道:“大人,待属下去将她抓回来!” “抓回来做什么?”烛风一眼斜睨过去。 魔修蓦地一窒,“大人难道就这般轻易放过她?”他握拳咬牙道:“这女修出现得莫名其妙,谁知她是安的什么心思!” “那又如何?又没什么大损失。”烛风满不在意。 魔修都快吐血了。 没损失?他毁了一张千年阴丝网,三具高阶飞尸又都受到创伤,往后还得回炉重造,自己又这般轻易败给一个金丹中期,这叫没有损失? 烛风漫不经心地勾唇,淡淡道:“留着她,还有用” 穆长宁用土灵珠一遁遁到五百里开外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查看了番周围没有别人,布下几个阵法便闪身进了空间,一下子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喘息。 跟那魔修对抗她还有信心,再加个烛风还玩什么?她只能一边用空间画卷转移烛风的注意力,一边又用土灵珠逃遁。 本来灵力就消耗不少,这一遁更是抽干了她经脉丹田甚至紫魄里所有的灵力,这一刻才感觉经脉涩涩的胀痛。 她强忍着身体中重重虚弱感,盘膝吸收灵气,干涸的经脉重新得到灵力的润养,她脸色这才慢慢好起来,睁眼后思索方才的事。 魔修引以为傲的尸毒对她影响不大,这次遇上他们是她倒霉,不过却也有收货,但这收货却并不是什么血魃,而是烛风 穆长宁记得,当年她从魔域归来,向门中献上无目蛇和极地之手,那时厚德真君曾问过她这几个鬼修生前为何人,事后厚德真君也曾委婉地向她提及过这几个鬼修的事。 时隔多年了,现在再想起来,穆长宁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年轻。 只要再狠一点,把他们几个都留在极阴地,也便绝不可能会有现在的烛风。虽然那时只凭她和宫无忧两个,想将那几个鬼修全部拿下不容易,但若好好谋划,将人引至初阳之所,未必不可行。 第381章 少年 “烛风”穆长宁握紧拳,两个字在舌尖转了圈才喃喃吐出。 当时没能赶尽杀绝她现在确实有所遗憾,但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经历不同,心境也已经有了差别,到如今再去看从前,她确实有点后悔,但木已成舟,后悔没有用,既然回不了头,那就只有往后再多防着点 现在让她头疼担忧的反倒是师兄,魔修在那炼血魃,肯定去过不止一次,赶尸人口中的青衣前辈很可能就是师兄,再加上乱尸岗上留下的作战痕迹 要是只有那个炼尸的魔修也就罢了,可坏就坏在烛风的身上,要是师兄当时也跟她一样碰上了一个元婴修士,少不得是要吃亏的,说不定还有可能受了伤。 穆长宁撕开一条裂缝,放出神识查探一番并无异样,这才走出空间,收了阵盘,又用幻术幻化了一番容貌。 她先用万里传讯符朝师门传了讯,说的无非是发现了魔修炼制血魃,也提了烛风这位元婴鬼修,另外便是慕衍下落不明之事。 大门派弟子的身份玉牌,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它除却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也可以用来发布召集令,不过这召集令只有门中元婴长老能够发布,穆长宁却是无能为力的。 慕衍若是安然无恙,待收到召集令后,定会有所回音。 做完这些,穆长宁便踏上鲛绡帕朝着附近的城镇飞去。 此地已经越来越接近蛮荒,如果慕衍曾经去过乱尸岗,说不定也曾在这附近城镇中逗留过,若是运气好,也许可以打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半月后,穆长宁停在了一个小镇上,直奔最热闹的坊市,问了一圈无果,正准备离开,感觉到那丝若有似无的感觉依旧萦绕着不曾散去时,不由敛眉轻叹道:“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一个高瘦的玄衣身影闻言缓步走出。 苍白的肤色,红艳的唇,身姿挺拔,眸光冷冽,最是让人瞩目的无非就是那块遮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穆长宁抿紧唇,对于跟踪自己的人是黎枭一点也不意外。 黎枭虽说修为比她高,敛息之术也十分出色,他就像一只暗里潜伏的豹子,十分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如何完美捕捉猎物,但自从灵域开启后,她对于周围事物的感知已经十分敏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放大无数倍,更何况,黎枭身上的混沌阴火跟她的混沌阳火是一对,离得近了,她当然会有点不一样的感应。 只不过,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黎枭。 黎枭削尖的下巴轻抬,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殷红的唇角轻轻一勾,冷哼道:“行啊,这么些年没见,长进不小。” 穆长宁但笑未语。 距离上次他们在花都城主府相见,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黎枭的修为涨得很快,如今距离金丹大圆满也不过一线之隔,但是他身上那种妖异诡谲的感觉越来越重了,不止肤色白得不似常人,就连那双细长的眼里,瞳孔之外都好似包了一圈暗蓝。 就如她当初在花都城主府说的,以身淬毒,并非长久之计。有得必有失,如今看着高深莫测,谁知道内里究竟成什么样了。 既然被认出来了,穆长宁干脆解了那低等幻术,露出真容来,淡淡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黎枭嗤笑一声,“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斜斜睨过去,眼里隐约闪过一道暗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再度压了回去,漫不经心道:“你刚刚在打听什么呢?” “你跟了一路,不是都已经听到了?”穆长宁懒得解释:“明知故问。” 黎枭微愣,下一刻就呵呵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开心。 “可以啊,穆长宁,长本事了,你现在翅膀是硬了啊?”他弹着手指,走近几步,满脸的笑意,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如果还想见你师兄呢,最好还是别得罪我。” 穆长宁微讶,攒眉疑道:“你知道我师兄在哪?” 黎枭哼了声,“知道是知道,不过呢我偏不告诉你!” 他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斜睇过去,眼中明显带着几分嘚瑟,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 想知道?来啊,快来求我啊! “”穆长宁嘴角狠狠抖了两下。 敢不敢再无聊点?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黎枭狐疑地看过去,一只纤纤玉手忽然伸出抓住他的手腕,黎枭本来就未曾设防,冷不丁被她得手了,本能地正要一掌拍过去,临到头又堪堪收了掌风。 穆长宁很快收回了手,盯着自己掌心神色莫名,黎枭的嘴唇却抿成了一条线,脸色阴沉得可怕。 穆长宁摇摇头道:“你还真是没有一点节制” 黎枭冷笑不已,“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来管,你跟慕衍两个,还真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他甩袖就走,才迈开两步,又回头白了她一眼,“不是要见你师兄吗,还不跟上?” 穆长宁顿了顿,踏上鲛绡帕跟着黎枭出了城。 黎枭本来就修为比她高,这会儿他又故意地把飞行速度提到极致,眼看着马上没影了,穆长宁只能逼出精血硬着头皮跟上去。 所幸目的地并不是太远,飞了上千里后,两人在一个边陲小城停了下来。 黎枭满意地看了眼她微白的脸色,背着手就朝城中走去,穆长宁咬着牙快步跟上。 他最终停在了一间客栈前,客栈的门楣倒是光鲜亮丽,这个时候来往的人并不多,门前阶梯旁,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抱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修长的手指抚着狐狸油光水滑的毛发,背脊挺得笔直,宛如一棵雪竹。 他颊边垂下两缕青丝,依稀可见其精致的侧颜。 穆长宁总觉得好像在哪见到过这个少年一样,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像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少年微垂的脑袋朝这边望过来,双眼清澈,亮如繁星。 穆长宁整个人都如遭雷劈,彻底傻了眼。 “师师兄?!” 你怎么变小了! 第382章 狗蛋 黎枭领着穆长宁和那少年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等客房,挥手就打下重重禁制。 穆长宁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少年身上,黎枭挑了挑眉,眼珠子轻轻一转,殷红的唇慢慢就勾了起来,“诶,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要是你师兄,能是这个年纪?他充其量就是跟慕衍长得像罢了,说不定还是慕衍在外头的哪个私生子呢!” 穆长宁本来就被惊得不轻,再听这不着调的言论,当即毫不客气地瞪了过去,“师兄向来洁身自好,哪来这么大的私生子?你给他生啊!” 黎枭嘴角一僵,面具下的额角青筋直跳。 深吸口气告诫自己,千万别跟女人一般见识,尤其还是捏着你短板的臭女人! 可完事自己又有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就算不是私生子,或许也只是个长得比较像的人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 “人有相似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要是跟年少时的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吧?” 更何况,是不是慕衍,她难道还不会分辨吗?虽然她确实不明白,师兄怎么一下子就跟还童了一样。 黎枭微微一顿,狐疑道:“年少?” 他琢磨了一会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可拉倒吧,慕衍那个年纪的时候,你都还没生呢,还能见过他小时候长什么样?” 仔细算起来,慕衍可是足足比她大了六十来岁的,在她出生的时候,人家都已经结丹了! 黎枭摇着头,权当自己听了个笑话,摆明了不信。 穆长宁也没要他信。她才不会说,自己曾在食梦貘吞噬掉了的梦境里,见过年少时的慕衍和黎枭,那个时候的师兄就跟现在一样,白白净净的少年一枚,眉清目秀,青涩稚嫩,气质清淡。 不同的是,昔日的少年,目光是灵动而明亮的,而此刻的慕衍,眼中却又多了几分茫然迷惘。 他们在一旁说话的时候,少年只是半垂着头待在一边,安静地抱着小狐狸,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穆长宁走近两步,慕衍怀里本来慵懒地眯着眼睛的小火狐忽然睁开双眼,朝她龇了龇牙。 这是一只相当漂亮的小狐狸,火红的皮毛毛色纯正,艳若红莲,黑亮细长的狐狸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又瞟了眼黎枭,蓦地从喉间发出两声野兽般的低吼,隐隐带着几分敌意,又或者说是忌惮。 慕衍赶忙安抚这只受了惊的小狐狸。 那只是一只连二阶都没到的火狐,实力低下弱小,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动物的直觉向来是敏锐的,小狐狸明显感觉到了这两个人修的强大,因此也会本能地做出相应反应。 穆长宁瞥了眼这只火狐,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偏偏一时又说不上来,何况慕衍现在这情况太诡异了,她必须弄个明白。 “师兄?”穆长宁轻唤声,慕衍置若罔闻,没有理她。 “师兄?”她又叫了一遍,对方抬眸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反倒满眼的茫然之色。 穆长宁心中一沉,回过身就瞪黎枭,“你到底把我师兄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黎枭啧啧叹道:“这么心急做什么?我还能把他怎么样?”他瞥她眼,讥声哼道:“我两天前途经此地,就看到他成了这副鬼样子,抱着只狐狸蹲在墙角,谁也不理,问他十句话都未必能答得上来一句,谁他么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穆长宁微微一愣。 黎枭这个时候根本没必要骗她,真要是他动了什么手脚,那他现在又把她领过来,能有什么意义? “我给他初步检查过,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见穆长宁瞪过来,黎枭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解释道:“他应该是受了什么秘术的影响,一下子返童了。不仅仅是身体,就连修为、年龄、容貌、智力,包括记忆,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起来,回到了真正的少年时期。” 秘术?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秘术? 穆长宁惊讶的同时,也开始猜测是谁给师兄下的这种秘术? 她头一个就想到的就是在乱尸岗遇上的烛风,还有那个炼尸魔修,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正想打听这两人的时候,黎枭忽然正色起来,“穆长宁。” 他看了眼慕衍无悲无喜的平淡面容,眼里没由来地多了一抹郁色,沉沉传音道:“我问你,慕衍的记忆,是不是有所缺损?” 穆长宁微怔,黎枭的目光陡然凌厉,直直看了过来,逼问道:“他少时的记忆,是不是缺失了?” 穆长宁抿紧唇,半晌后,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 这事说起来,她还是少数的几个知情人之一,慕衍的记忆,根本就是被食梦貘给吞噬掉了。 黎枭微微叹了声。 果然是这样 想当日在街头墙角看到慕衍的时候,黎枭先是惊讶,等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扶着墙壁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周围路人都用看白痴的目光打量他,他都不管了,没办法,这个样子的慕衍实在是太可笑了! 本来还打算着好好打击一下,谁成想等他一通盘问下来,才发觉事情很不对劲。 就算是中了秘术,慕衍的智力性情都退回从前,可也断不会跟现在一样,活脱脱地就像个二愣子!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年轻的时候都是个什么德行! 还真是全忘了啊 说忘就忘,他倒是干脆! 黎枭眸光沉沉,一巴掌拍在慕衍头顶。 没怎么用力。 少年慕衍的身高,跟穆长宁都相差无几,更是比黎枭矮了一大截。 黎枭轻轻松松把手搁他脑袋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低声笑道:“来,狗蛋,叫哥。” 没有记忆的少年干净地就像一张白纸,甚至还开口追问自己,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黎枭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跟慕衍说:“你叫狗蛋。” 如今听到这个名字,慕衍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没有答应。 黎枭挑眉,手往腰间一抹,下一刻一串糖葫芦就递到慕衍面前。 他笑得如沐春风,嗓音里都含了几分笑意,诱哄道:“狗蛋,叫哥。” 第383章 花蜜 穆长宁反应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黎枭口中说的“狗蛋”说的是谁,当下不满地瞪了过去:凑表脸,你趁机占我师兄便宜! 黎枭不屑轻哼:老子光明正大,你管得着? 穆长宁莫名觉得牙疼,见慕衍盯着那根糖葫芦抿着唇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在心里默默给师兄点了个赞。 凑表脸,师兄才不会上你当呢! 黎枭双眼微眯,艳色的唇忽的一勾,下一刻又摸出了一整根糖葫芦架子,“砰”地插在了地上,目光斜睇过去,沉声道:“狗蛋——” 小狐狸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身体,将脸埋进慕衍臂弯。慕衍抬起头,茫然地盯着黎枭看了半晌,目光移到一边的糖葫芦架子上,双眼慢慢亮了起来,脆声唤道:“哥。” 穆长宁嘴角直抽。 几根糖葫芦就收买了? 师兄你的高贵冷艳呢? 黎枭却是满意地一笑,顺道伸手摸了摸慕衍的脑袋,颇为欣慰:“乖——” 穆长宁不由扶额,“说正经事!”她没再在这上面废话,直截了当问道:“那依你之见,师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出自谁的手笔?” 这世上旁门左道之术数不胜数,穆长宁接触的并不多,相较而言,黎枭在这方面上的见地远比她深。 这种能让人返老还童的秘术,也不知是否对身体有害,若是不尽早找出根源,如何能够对症下药?不管怎么样,至少得想办法让慕衍变回来吧? “你问我?”黎枭似笑非笑瞥她眼,冷冷一笑:“本座如何知晓?” 以为他是什么人呢?他学的可是正统魔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偏门魔功,即便送给他,他都未必看得上眼! 穆长宁默了默,感觉黎枭好像是误会了。 她将自己遇上赶尸人,又去了乱尸岗碰到烛风和那炼尸魔修的事情简单说了遍:“师兄很可能曾经去过尸山乱尸岗,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师兄变成现在这样,与那二人有所关联?” 穆长宁紧紧盯着他,黎枭的神色也认真起来。 他目光变得阴晴不定,放在桌案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又偏过头看了眼慕衍,半晌才摇起头来,“那个炼尸魔修是尸傀堂的宗洵,在御尸炼尸上水准倒是一流,颇受龙泉魔君看重,可其他方面,这人有几斤几两我还算清楚。” 换言之,那个宗洵,是没有本事拿慕衍怎么着的。 穆长宁也与那宗洵交过手,宗洵在她手里尚且讨不着好,而慕衍早几年就已经进阶金丹后期,要想对付一个宗洵根本不在话下。 她拧起眉:“这么说来,便是烛风了?” 周围忽的一冷,黎枭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目光微凝,眼中有阴戾之色快速闪过,嘴唇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一字一顿:“你还认识烛风?” 从烛风出现伊始,穆长宁便猜这人十有八九是投靠了魔宫,如今黎枭无疑是帮她侧面印证了。 穆长宁点点头,“曾打过一次交道。” “行啊,穆长宁,你可真有本事!”他忽然冷笑起来,听上去竟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嘲讽。 黎枭双手环胸,神色淡了下来,慢悠悠道:“按你的说法,我就不太清楚了,烛风这个人就像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鬼知道他都有些什么手段!”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黎枭微微皱起眉:“我跟他接触不多,只知这人行事素来狠断,他若真的有心,慕衍就别想活到现在。” 可到了如今,慕衍也不过就是变小了,而其他生命体征并未出现异样。 这也是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穆长宁的目光在慕衍身上打了个转,又慢慢落回黎枭身上,踌躇了一下问道:“这个烛风,究竟是什么人?” 魔宫内部的事,外界知之甚少,虽然这么问有些唐突,可她总觉得烛风这个人很危险,以后若是碰不上也就罢了,真若有一天双方为敌了,她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然而黎枭只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穆长宁并未怎么失望,点了点头站起身:“那我现在带师兄回师门,还有,师兄的事,多谢你了。” 黎枭睫毛微颤,没有异议。 他们看不出来,不代表其他人没这个本事,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没有解决方案,倒不如回苍桐派找苏讷言,再不然就请涵熙真尊出马,再怎么说,慕衍好歹还是人家的亲徒孙,又是个天才级的人物,总不会坐视不理。 黎枭瞥了眼身侧的少年,他正一手抱着狐狸,一手拿着他塞过去的糖葫芦,也不吃,就这么看着。 比起往后那个淡漠地几乎要没有脾气的慕衍,现在这个虽说傻是傻了点,但好歹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看起来可算顺眼多了。 黎枭冷哼道:“不用谢我,本来就没打算管这闲事,只能说你运气好,刚好碰上了,否则我绝对会把他扔在街头,任由他自生自灭。” 穆长宁微微一笑。 诚然,黎枭不是什么大善人,可即便他现在嘴里这么说,却未必真的会这么做。 他们刚到这客栈门前时,慕衍显然是在等人,事先并未打过招呼,师兄总不至于是在等她,那就只有可能是在等黎枭了。 他不会真的不管师兄的。 穆长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不太清楚他们到底算是怎样的交情。 黎枭被看得莫名,又凭的生出几分心虚,攒眉恼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穆长宁握拳抵唇清咳声,为表感谢,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她想了想讷讷道:“那个,你的身体” 黎枭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放在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冷笑道:“不该你管的事,一个字都别多提。”他轻勾唇角,十分笃定:“你放心,我肯定死得比你晚。” “” 穆长宁轻轻一叹,走到慕衍面前,温声道:“师兄,跟我回门派吧。” 慕衍看了她眼,依旧是满脸的茫然,无动于衷。 穆长宁取了一只小玉瓶出来,拔开盖子,顿时一股清甜的气味蔓延开,不止慕衍被吸引,就连小狐狸都忍不住抬了抬眼。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原本一直安安分分的小火狐忽然朝着穆长宁扑了过去,她侧身一躲,那装了琼花蜜的玉瓶却被小狐狸扑了个正着,清甜淡黄的琼花蜜缓缓流出来,狐狸正伸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将花蜜舔干净,半眯着眼看上去十足的惬意。 第384章 生死关 穆长宁微微一怔,连带着黎枭也皱起眉,几下阔步上前,一把捏住狐狸脖子上的一圈毛,像拎小猫一样把它提溜起来。 小狐狸的两只前爪还抱着玉瓶不撒手,急切地舔着瓶里的琼花蜜。 “还给我!”少年慕衍快步上前,黎枭的身高摆在那,他也只能跳起来伸手去够,却每每总是差那么一点。 黎枭唇角缓缓勾起,紧接着眼神又随之沉下来。 一只一阶的小狐狸,还不值得他去刻意关注。 可无论是他又或者是穆长宁,修为都不算低,高阶修士的气场放在那里,像这种低阶妖兽,早就已经夹着尾巴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这只火狐的胆儿倒是挺肥的 穆长宁攒眉问道:“这狐狸哪来的?” 黎枭摇摇头,“从我遇到他起,就一直抱着没撒手。” 两人一时沉默,慕衍脚尖轻点,一跃而起,把狐狸抢了过来,黎枭顺势松开手,没再多为难他。 穆长宁眉尖轻动,忽然手中一个白线团灵光闪闪,朝着窗户的某个位置打了过去。 缠丝束层层展开,化作细细密密的万千灵丝,在窗上破开一个小洞,精准地绑缚住了一样东西,随着牵引落回她手心。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水晶蚁,蚁背生有六翼,通体赤红,晶莹剔透,落在穆长宁的白嫩的掌心,看上去便像是她抓住了一块成色质地都属上乘的红宝石,水晶蚁黄橙橙的眼睛正盯着她滴溜溜地打转,头上的两只触角也不由自主转起圈圈。 “觅食蚁?” 黎枭一眼便认出这东西的品种,心中微凛的同时,下一瞬便冷眉压眼,掌心泛起浓郁的魔气,二话不说便朝着觅食蚁抓去。 穆长宁脚步轻移,忙侧身躲开。 魔气形成一道道尖锐的气刃,二人离得本来就近,他这一下没抓住觅食蚁,倒是割下她颊边一缕青丝,飘飘摇落到指间,柔顺且凉滑。 “你这是做什么?”黎枭半眯着眼,很不满意。 觅食蚁算不上是常见妖兽,爬虫类的妖兽都不以攻击力见长,但在毒素方面却是得天独厚,黎枭对爬虫类妖兽素来有所研究,而觅食蚁最出色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嗅觉,可以说觅食蚁的嗅觉是妖兽之最,妥妥的是追踪界的杠把子。 拥有这样一种能力,那么相对应的,觅食蚁的敛息隐匿之术也是个中翘楚,至少黎枭方才并未发现这只小东西一直在窗户外头趴着 想到这里,他不由抿紧了嘴角。 原本以为穆长宁这些年只是修为涨得快,目前看来却远远不止如此。 “这只觅食蚁我认识。” 穆长宁轻轻叹息,松了它身上绑着的缠丝束,觅食蚁伸展了一下翅膀就飞到她肩头,拿触角碰了碰她的脖颈,一道脆脆的声音便在脑海里响起来。 “穆姐姐。” 这只觅食蚁,就是当初孟扶桑在黑岩城,从仇城主手里坑过来的,孟扶桑叫它红玉。 后来孟扶摇在醉花阴中醒来,红玉又受了重伤,穆长宁在回门派时将它送回到孟扶摇手里后,就再也没见过它。 觅食蚁的敛息之术自成一体,如今红玉更是长进了不少,若非是她练成了灵域,对周围的感知都敏锐起来,也不会发现它正趴在窗外暗搓搓地偷听。 不过红玉在这里,那孟扶摇 穆长宁拧了拧眉,“你怎么会来这?” 红玉扇着翅膀,黄橙橙的小眼睛看向了慕衍怀里的狐狸。 小火狐将琼花蜜吃了个干净,正窝在慕衍臂弯里,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察觉到红玉落到它身上的视线,小火狐也只是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穆长宁的错觉,她似乎在小火狐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人性化的不屑。 红玉扭了扭身子,还是将触角贴在穆长宁脖颈的皮肤上,脆生生道:“主人三年前回了蛮荒,直奔胡媚妖王的洞府,只是妖王早早闭了生死关,让主人吃了闭门羹,直到近来才有妖王出关的消息,主人便让我一路寻过来了。” 孟扶摇找胡媚妖王无非就是为了红莲业火,三年来没有他的任何回音,原来过程并不顺利。 穆长宁最近一次见胡媚妖王,还是当年兽潮期间,胡媚妖王被从阳真君重创说起来她跟黎枭两人也是推波助澜的元凶之一。 那次胡媚妖王重伤,直接变回了原形,蛮荒八大妖王地位斐然,胡媚妖王缺不了天材地宝,只是即便往后有这些东西好生温养着,没个三年五载也根本好不起来。 穆长宁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人家直接就闭了生死关,仔细算算到如今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红莲业火是地狱之火,人间难寻,当初佛魔尊者就遍寻不得,无奈之下才不得已将魔骨封印,而胡媚妖王身具这种天地奇火,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之事,以致当年兽潮期间,蛮荒几大妖王之中,除却已经十一阶的蓝翎妖王,便是胡媚妖王表现最为突出。 如果胡媚妖王身死魂消,除非有机会走一趟冥界,否则这红莲业火还真就可遇不可求 庆幸的是,胡媚妖王的生死劫应该是过了。 “那你怎么会找到这来的?难不成这里有胡媚妖王留下的痕迹?”穆长宁问道。 红玉只是盯着那只小火狐不错眼,穆长宁看了半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浮上来。 “你,你别告诉我,那只狐狸是” 红玉动了动触角,细小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光,“它身上有妖王的气味,红玉不会认错的。” 轰隆隆—— 简直晴天霹雳。 堂堂蛮荒妖王,居然变成了一只一阶的小狐狸! 这个世界彻底疯狂了! 穆长宁神色古怪至极,黎枭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穆长宁深吸口气,摇头道:“先容我缓缓。” 她快速梳理消化这些消息。 胡媚妖王出了生死关,变成了一只一阶小狐狸,慕衍身中不知名秘术,返童成少年,胡媚妖王不知道怎么跟师兄凑到了一块儿,然后这两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起返老还童了? 第385章 时光回溯术 还能再离谱点不? 穆长宁神色复杂地往慕衍和小火狐身上瞅去。 干净清朗的少年,抱着一只乖巧可爱的狐狸,这画面乍一看还真有些赏心悦目只是一想到那只火狐就是蛮荒八大妖王之一,那个一举手一投足都风情无限、勾魂夺魄、媚色天成的女人,穆长宁又莫名觉得有点诡异。 慕衍和胡媚妖王交集甚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扯到一块儿的。 她动了动嘴唇,刚准备与黎枭和盘托出,红玉却忽然扭着身子飞了起来,还在空中兴奋地转了几个圈,直要往门外冲去。 红玉还不会口吐人言,与人交流必得通过触角的触碰,又或者有妖兽进行兽语的翻译,不过这个时候,穆长宁福至心灵地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觅食蚁的嗅觉毋庸置疑,孟扶摇既然让它出马,必不会空手而归,红玉也肯定是将消息传回去了。 既然发现了胡媚妖王的踪迹,孟扶摇没道理不亲自来走一趟。 穆长宁看了黎枭一眼,对方很快便会意地打开门前禁制。 这间房就在楼道口,隐约可见楼梯一角,清风浮动间,一角艳红袍角闯入视线,而红玉早早地已经迎了上去,屁颠屁颠跟在孟扶摇身后。也不见他怎么动,眨个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到客房门口了,慵懒的眉眼微抬,薄唇缓缓勾起,还裹挟着外头清晨薄雾的浅淡气息。 穆长宁只看了眼便神色如常地施礼:“小师叔。” 黎枭眸光微转。 孟扶摇对于人际往来并不热衷,外加他身份特殊,行踪不定,黎枭印象里也是头一次见着人,听穆长宁称呼他师叔,黎枭在脑中将苍桐派所有元婴真君快速排查了一番,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扬唇见礼道:“扶摇真君。” 孟扶摇微微一笑。他挂着一张笑面,带了点漫不经心,目光在划过穆长宁身上时顿了顿,手臂缓缓抬起。 穆长宁有些莫名其妙,却见孟扶摇修长的手指轻捻了捻她颊边一截断发,整齐的切口俨然是被人割下的。 那是先前黎枭伸手抢夺觅食蚁时的无意而为,而那缕断发则被他随意扔在了脚下的地面上,原木地板上一缕乌发显得十分明显。 孟扶摇很快移开视线,有模有样地跟他寒暄:“黎堂主。” 黎枭轻挑眉梢,虽然对方只是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但常年浸淫在杀戮中的人早就练就了一份敏锐的警惕危机意识,又如何感觉不到孟扶摇对他若有似无的敌意?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吧? 这位元婴真君的态度还真是耐人寻味,更有意思的是,这敌意从何而来? 黎枭瞥了眼对面站着的两人,唇边笑意更深,忽然有些玩味了。 只是有人轻扯着他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思绪,黎枭低头看了眼身侧的慕衍,少年怀里的狐狸自从孟扶摇出现开始就变得局促不安,龇牙咧嘴地唧唧叫个不停,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而少年明显有些无措,只能向此刻对他而言最亲近的人求助。 黎枭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似乎随着慕衍的身体变小,连带着智商也一并退化了,很明显这番变故就是孟扶摇引出来的,这时候扯他袖子顶个屁用! 虽这么想,黎枭到底还是指着小狐狸半开起玩笑:“扶摇真君灵威太大,这小东西可有些无福消受。” 穆长宁捂住眼,有点不忍直视。 先前没来得及细说,等黎枭知道他嘴里的小东西就是那位胡媚妖王时,她想他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孟扶摇的面色也有点古怪,显然他认出了慕衍,也认出了胡媚妖王,然后对于二者身上发生的异变,孟扶摇沉吟片刻,眉心越拧越紧。 穆长宁一看就知道有戏,连忙问道:“师叔,师兄他这是怎么了?” 先前她曾以为慕衍身上的变化是烛风带来的,然而在知道那只小狐狸就是胡媚妖王后,她更倾向于这一切是胡媚妖王的缘故。 没道理这么巧,胡媚妖王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师兄也跟着一起变小了的,二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 “时光回溯术。”孟扶摇的声音清晰,听上去却有些沉重。 他走近几步,盯着慕衍怀里那只狐狸看了好几眼,不由摇头轻叹:“胡媚,你撑不下去了。” 小狐狸更加暴躁,嘴里的嘶吼声愈发响亮,黑黝黝的眼瞳里凶光毕现,露出尖锐森白的牙齿,一改方才乖巧温顺的形象,反倒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地的困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一口。 慕衍不明所以,因为胡媚妖王的挣扎险些抱不稳,与此同时,黎枭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胡媚?” 他细长的眼睛微眯,“哪个胡媚?” 穆长宁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除了那一位,还有哪只火狐敢叫胡媚? 黎枭的脸色果然如她想的一样,变得相当精彩,可穆长宁却没兴致好好欣赏了。 胡媚身为妖王的尊严不容许人侵犯,哪怕这个人是孟扶摇也一样。 她后腿一蹬,伸长爪子张大嘴就朝着孟扶摇的脖颈咬去,却被孟扶摇轻轻松松捏住了脖子,讥笑一声:“以前的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以为还能耐我何?” 胡媚妖王的爪子一通乱挥,可惜伤不到他分毫。 看了眼慕衍眼巴巴的样子,孟扶摇松开手,任由他将胡媚妖王接住。 他很清楚,慕衍现在就是个小孩子,跟块透明的水晶似的,从进入这种状态开始就是这只狐狸在陪着他,所以难免会多几分关护。 可现在的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胡媚一开始打得都是什么主意? 这只臭狐狸,根本没安好心。 这个样子还真有点让人头疼啊 孟扶摇迟疑的时候,听到了穆长宁的声音:“小师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偏头看过去,少女虽然心急,但眼瞧着还算平静。 也是,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若还学不会控制情绪,这些年也算白在外面混了。 孟扶摇看了她半晌,蓦然失笑,大剌剌往桌边一坐,优雅而慵懒地开口:“胡媚,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第386章 火灵 自从知道慕衍抱着的狐狸是只母狐狸,而且还是胡媚那只母狐狸起,黎枭突然就觉得有些看不顺眼了。 眼睛眯了眯,森森望向如今看起来脆弱异常的胡媚妖王,生冷的面具挡住眉间阴煞,黎枭想着自己现在光是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把它给弄死,到时候他就把狐狸皮剥了,还能做条围脖。 戴着胡媚妖王的皮做的围脖,谁能有这个殊荣? 黎枭越想越觉得兴奋,胡媚妖王只觉得背脊蓦地一寒,更加往慕衍怀里缩去,然而那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却随之越来越阴鸷。 胡媚自认与穆长宁黎枭二人不共戴天。 当年兽潮间,穆长宁被困无天殿,就是她亲自把人给妖主送过去的,后来在无忧城,拜这二人所赐,她才会败给从阳那个老头儿,生死关一闭就是二十年。而孟扶摇则是因为曾经的一些陈年旧事对她不待见,她都已经见一次躲一次了,现在这人居然还有本事找过来! 如今唯一能护着自己的只剩这个只有炼气修为什么也不懂的少年胡媚深深感觉到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想她堂堂一介妖王,混到这份上,怎么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她朝着孟扶摇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低低的呜鸣,态度很是不善。 孟扶摇倒不是很在意,悠悠然道:“你现在这样能做什么?胡媚,你若还想好好活命,最好接受我的建议。” 一句话让胡媚妖王伸出的爪子重新缩了回去,小狐狸翘起的尾巴软趴趴地放了下来。 慕衍顺着它的身体抚了抚它柔顺的毛发,黎枭眼睛一眯,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狐狸脖子上一圈毛,随手就往桌上扔去,凉凉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胡媚妖王蹬着腿,小尖牙露出来,对着黎枭低唔两声:“唧唧。” ——麻痹,等老娘恢复了,第一个就拿你采阳补阴!看老娘不榨干你! 孟扶摇抵唇清咳,胡媚两条后腿一屈蹲坐在桌子上,昂起漂亮的小脑袋:“唧唧。” ——说吧,你要跟老娘谈什么交易? 孟扶摇眉角轻扬,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火灵。” 胡媚原先暴躁的情绪忽然平复下来,它狭长黝黑的双眼里一片阴沉,眼底却隐含亮光。 孟扶摇知道,光是这两个字,就足以令她心动了,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所谓的信任存在,如今胡媚也只是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即便用了时光回溯术,也改变不了你本命源火枯竭的事实,至多再有几年光景,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胡媚妖王这号人物,属于你的时代,很快就会过去。”孟扶摇很平稳地叙述着一件事实。 穆长宁惊讶地扫了眼胡媚妖王,本命源火枯竭,也就意味着生机将尽,而在本命源火彻底熄灭的那刻,胡媚妖王的生命也会终止,这一点毋庸置疑。 与先前师祖涵熙真尊遇上的情况不同,笀元天定,涵熙真尊是寿元自然走到尽头,只有如长生引、长寿丹这样的逆天之物,才能够改写命理,而胡媚妖王却是因为外力,造成了体内命火衰竭,这种情形下,倒确实需要如火灵这种纯粹的元素能量为她重燃命火。 原来二十年前无忧城一战,造成的后果是这样严重的。 当初她助阵从阳真君力挫胡媚妖王,如今自己却又有求与她穆长宁并非后悔当年所作所为,异族入侵,在那样的情形下,道魔双方都能放下成见拧成一股,她又如何会心慈手软? 只能说,这在冥冥中也是一种因果。 孟扶摇一开始也未曾料到胡媚妖王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说起来两人没什么私交,兽潮之后他完全没必要去关注她怎么样,若非后来望穿需要红莲业火,他压根就想不起胡媚这个人。 看到胡媚妖王如今的状态,孟扶摇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送她上路的。她如今的本命源火虽说枯竭,可好歹还有点星星之光,杀了她取出最后剩余的一点命火对孟扶摇来说不是难事,可坏就坏在,胡媚居然还把慕衍一起拖下了水。 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说她老谋深算。 孟扶摇眉眼微沉,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素来好面子,天不怕地不怕,老实说,这些年结了不少私仇吧?你说别人若是知道你变成这样,会有什么反应?” 孟扶摇哈哈大笑:“胡媚,没人比你更惜命了。” 胡媚咬紧牙,支起身子,全身的毛都要炸开,嘴里发出野兽的嘶吼,心里暗自腹诽:不就是当初看了眼你的宝贝疙瘩吗,你用得着记仇记到现在?别忘了,老娘全身的毛都被你烧光了! 胡媚心里苦,偏偏又不能说。 她伸出爪子刨桌子,刨了一会儿抬起头,叫唤了两声:“唧唧。” ——你这么有把握拿到火灵?又或者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孟扶摇笑笑,“事成之后,你给我一簇你的心火,现在,你只需要回答,这个交易做还是不做?” 只要一簇心火? 一簇心火换火灵? 胡媚仍有些不信,“唧唧。”——当真? 孟扶摇轻哼声,斜睨向她,“不当真又如何?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总是张扬邪肆的,可偏偏就是那种慵懒的语调,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胡媚觉得后槽牙发痒,很想冲上去咬他一口。 确实,最坏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罢了,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胡媚爪子一拍:成交! 孟扶摇扬唇微笑,拂袖带出一阵微风,慕衍和胡媚同时昏昏睡去。 “师叔?” “没事,先让他们睡一觉。”孟扶摇面不改色。 穆长宁攒起眉,结合先前孟扶摇说的话,这事她现在有些明白,但有些细节仍旧不解。 “师叔,时光回溯术是什么,还有,师兄怎么会和胡媚妖王一起中了这秘术的?” 孟扶摇哑然失笑,“还能怎么中的?”他意味深长地瞥她眼,“俗世间常说狐狸精狐狸精,你说狐狸精是专门干什么的?” 第387章 讲道理 穆长宁目瞪口呆,脸色蓦地就是一白,“她她采补了师兄!” 黎枭神色发冷,眼底一抹阴鸷快速闪过,只一瞬又摇了摇头,“不对。” 就算慕衍身上有遮掩体质的法宝,但他在此之前并未在慕衍身上发现有任何被采补的迹象。 “胡媚的本命源火衰竭,元气大伤,恰恰好慕衍这块肥肉出现了,她哪有放着不啃的道理?”孟扶摇似笑非笑瞥他眼。 黎枭冷冷一哼,“她想啃,那也得啃得动才行!” 真若被她得手了,慕衍现在没准都是一具干尸了,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的? “只能说还没来得及。”孟扶摇单手托腮,半眯着眼懒洋洋道:“胡媚倒是真想这么干的,不过未遂罢了。” 黎枭手指微动,掌心的魔气若隐若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狐狸,黎枭觉得自己想要做一条狐皮围脖的冲动似乎越发强烈了。 孟扶摇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暴虐,慢悠悠地解释道:“既然注定了命不久矣,胡媚少不得会另寻他法。” 至于这他法是什么,穆长宁和黎枭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方才孟扶摇所说的时光回溯术。 “时光回溯术的作用无非就是倒转时光,回复本来状态,通常只是用以修复死物,像胡媚这样用来续命的,不说没有,但实在少数,也算她运道好,还真就成功了”孟扶摇的声音听上去有种淡淡的冷嘲,又带了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黎枭目光冷锐,穆长宁攒眉不解:“这和师兄有何干系,胡媚妖王既然想用时光回溯术,何必还要将师兄一道牵扯进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孟扶摇翘起唇角,“凭胡媚当时的能力,没有完全的把握施展时光回溯术,既然采补不成,就只能强行借力了。” 强行借力? 穆长宁和黎枭面面相觑。 “还看不出来?”孟扶摇挑高了眉毛:“胡媚跟慕衍签了平等契约。” 换句话说,胡媚妖王现在几乎就相当于是慕衍的灵兽了,除非她死,又或者是慕衍主动解除契约关系,否则这项约束将会永久生效。 孟扶摇眼中含笑,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一想到蛮荒妖王中的二把手沦为人修的灵兽,他怎么就突然有点幸灾乐祸呢? 穆长宁此刻的心情只剩下错愕了,这个可能她一开始还真没有设想过,以至于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瞄了眼黎枭,对方的神色也有些古怪,半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穆长宁又问道:“小师叔,这时光回溯术可有解除之法?师兄总不能一直这样。” 既然孟扶摇知道这么多,也许他会有办法。 然而孟扶摇却摊了摊手掌表示爱莫能助:“解铃还须系铃人,胡媚捅出来的篓子,当然得由她亲自来补。” 可就凭胡媚现在的实力,有这个能力才有鬼了。 “火灵。”沉默的黎枭蓦地想到方才孟扶摇说的火灵。 火灵是由纯粹火元素凝成的能量体,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令人垂涎,但也足以令一个元婴真君望而生畏。火灵代表着纯粹的元素之力,同样也拥有一定灵智,这种东西也是一种天地灵物,某种意义上和雪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人修收服火灵,将是一项天大的助力,而对于胡媚妖王而言,这是一张保命符,同样的,她也需要火灵来恢复实力。 所以,到头来,问题的根本居然是在火灵上。 火灵 黎枭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扶摇真君可有火灵的下落?” “有倒是有。”孟扶摇并不否认,既然他敢跟胡媚交易,又怎会没有一点眉目?不过“这和黎堂主有何干系?” 黎枭微微一顿。 确实无关。 他跟胡媚妖王八竿子打不着一块,跟慕衍他们更是分属道魔两方,某些界限不得逾越,这是素来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完全没必要有此一问。 黎枭扯了扯嘴角,说不出是讽刺多一点还是自嘲多一点,“既然真君在这里,黎某就不添乱了,告辞。” 黎枭说完就脚步不停地朝门外走。 “诶,你等等!”穆长宁回身叫住他。 孟扶摇指尖微动,原先那缕落在地上、被黎枭割下的一截断发落入掌心,他手指轻轻捻了捻,不动声色地将之收入袖中。 “还有事?”黎枭有些不耐烦。 人都已经交出去了,剩下的当然是由着别人去操心,跟他有毛线关系? 不过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停下脚步。 从没觉得自己耐心这么好过,简直棒棒哒。 穆长宁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冷眉压眼,站在那里嗖嗖地放着冷气。 跟黎枭接触这么多回下来,穆长宁多少了解到这个人的性格,反复无常的,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刻就炸毛了。 老实说,您老心里是住了个别扭的小公主吧? 穆长宁迟疑了一下,展颜笑道:“想请你帮个忙啊。”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穆长宁翻上客栈的屋顶,看到孟扶摇随意地盘膝而坐,拿了块帕子擦拭着一支碧玉萧。 她四下看了看,慢步踱过去:“小师叔,你在这干嘛呢?” 孟扶摇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擦他的玉萧。 穆长宁顿了顿,见他没有搭理的意思,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结果没过一会儿,孟扶摇几不可察叹了声,伸手拍拍身侧,“过来。” 穆长宁依言走过去,同样盘膝坐下,却留了一段距离。 孟扶摇转头看她,忽然觉得好笑,“我会吃了你?” 穆长宁哑然失笑,想起白天他跟胡媚妖王的约法三章,不由好奇道:“一簇心火换火灵?小师叔,您不觉得这个买卖亏了吗?” 怎么说呢,孟扶摇看着也不像是会让胡媚妖王白白占便宜的人。 孟扶摇咧开嘴笑,专注的眼里像是盛了漫天星光,“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讲信用啊?” 穆长宁微怔,孟扶摇耸了耸肩膀浑不在意:“我可没真正意义上答应她什么,胡媚也压根没得选。” 所以,别试图跟他讲道理,他就是道理。 第388章 魔焰窟 穆长宁有些发愣,半晌后轻声道:“也不全是吧至少有些事,你没有食言过。” 他是喜欢开玩笑,也喜欢捉弄人,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但如果真的认真承诺下来了,他会守约的。 这一点,穆长宁没由来的确信。 孟扶摇平静地看她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翘起唇角,淡淡吐出了几个字:“那不一样。” 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他没细说,穆长宁却隐约听出来一点。 因为对象的不同,他的诚信度也会不一样? 所以,这是专门挑着胡媚妖王来坑的吗? 听起来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穆长宁默默为胡媚妖王点上一排蜡。 夜凉如水,月光皎洁,深夜的边陲小镇如同陷入了沉眠,孟扶摇又在周围结了一层隔音结界,静谧地有些过分。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往日里看着雍容懒散又华丽张扬的人,此刻收敛了气场安安静静坐着,与夜色融为一体,还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萧索寂寥,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穆长宁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不出意外被抓包了。 “不怕我了?”孟扶摇一脸似笑非笑。 “我有怕过吗?”她瞪眼。 孟扶摇一言不发,但眼神中无疑透露着一个意思: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看到我就跟老鼠见着猫一样,撒丫子就跑。 穆长宁一秒钟认怂,“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记着呢?还不都是你故意吓唬我!” 孟扶摇蓦然失笑,忽然有种感慨,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二人一时无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穆长宁犹豫了好几次欲言又止,孟扶摇不由好笑:“想问什么。” 她抿紧唇,“师叔,能和我说说时光回溯术吗?” 这种可以变换不同时间状态的法术很奇特也很稀有,至少穆长宁以前没听说过,若不是在胡媚妖王和慕衍身上亲眼见到了,她一时也难以置信,而就在孟扶摇说出这秘术的时候,她就有种很强烈的触动,这种触动出现得莫名其妙,明明以前也没见自己对哪样秘术这样感兴趣过。 穆长宁正纳闷,孟扶摇颤了颤睫毛,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这种秘术,与其说是法术,不如说是从某种法则上衍生出来的产物。” 法则?穆长宁一怔,“是时间法则?” 时间和空间,这是构成一个世界的基础,也是世界的最基本法则,若是有人能够掌握这时空法则的奥义,就能控制时间空间,往来于任意时空位面,穿梭过去未来。 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却也不是可望不可及。 据穆长宁所知,在迦业寺收回的佛市这块空间之石,就是由部分空间奥义所化,换言之,望穿的身上,其实就承载着某一部分时空奥义。 而且,她自己似乎也对这些东西本能地敏感 “没你想的那么高端,只能说沾了一点点边。”孟扶摇幽幽道:“时光回溯术其实很鸡肋的,只是被胡媚误打误着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小师叔对这些很了解?” 孟扶摇叹息:“算不上了解,不过是偶然在无天殿里看到过相关的一枚玉简,觉得有意思,多看了两眼,胡媚既是蛮荒妖王,自然也有资格进入无天殿的藏书阁。” 他偏过头看到穆长宁垂着眸子若有所思的样子,长而翘的睫毛掩盖住眸中幽光冷魅,单手撑着下巴,侧颜十分精致,某一瞬竟与某个影子重叠起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里那支碧玉萧。 萧身碧绿通透,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雕饰,只在末端有一个小巧不起眼的“沅”字。 算起来,他们认识时间不短但也不长,在修士漫长的生命里,也许这几十年根本不值一提,于他而言更是沧海一粟。 他们彼此的交集并不算多,他只是看着当初那个小丫头,一点点经事成长,慢慢蜕变,和印象里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果然,越来越像了,可他知道,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 即便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灵魂,因为经历的事不同,人生的轨迹也可能会不一样,可以说,在不同的时间点内的同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 就是因为这一点,孟扶摇一直都很清楚,现在的穆长宁,还不是他记忆中所熟知的那个人。 也许是那目光太过专注缱绻,让人无法忽视,穆长宁转头撞进那双明亮的眼里时,蓦然有些无措,讷讷道:“小师叔,怎么了?” 孟扶摇笑笑,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你今天跟黎枭说了些什么?本来人都要走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提起这个,穆长宁眯着眼笑:“师叔要去取火灵,我这不是给你找帮手吗?” 孟扶摇轻哼:“你是觉得我收服不了区区火灵?”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黎堂主在的话,胜算能更大些。” 火灵是纯粹的火元素精华,能量十分狂暴,对付这种东西,就得以暴制暴。 她不是不信孟扶摇的实力,对方的强悍危险,自己只看到了冰山一角,但是若有天地奇火辅助,定能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孟扶摇微微眯眼,“我要是没记错,混沌阴火就在黎枭的身上,跟你的阳火本是一对?” “是啊,当初我们被困混沌之地,直到收了这火才得以走出来的。”穆长宁点头,迟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孟扶摇眸光微闪。 混沌阴阳火,一黑一白,一热一寒,相辅相成,威力巨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混沌阳火早已与她的内火融为一体,成了她的一大助力,可这阴火怎么还在黎枭那里? 收回心中疑虑,孟扶摇轻轻翻个白眼,“你倒是自信,他一定会来帮你?再说了,你又知道火灵在哪?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 “我是不知道火灵在哪,但我想,那里一定是火元素十分充沛丰盈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肯定很凶险,人迹罕至,否则火灵早便被其他修士夺去了,那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要求。” 穆长宁将自己的推理思路一一捋出来,笑盈盈道:“是魔焰窟,对不对?” 第389章 帮手 孟扶摇的长眉尾端轻轻一挑,穆长宁就知道自己猜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倒也不是她凭空猜测的,总要有些依据才能下结论。 苍桐派的藏书阁内收藏了大量玉简,包罗着浩瀚讯息,唯有门中金丹修士或是精英弟子得以进入,以穆长宁如今的修为等级,除却最顶层外,其他楼层的典籍玉简可以随意翻看。 对于功法心诀,穆长宁的兴趣不大,这些东西本就贵精不贵多,她现在修习的功法已经足够了,相较起来,反倒是一些秘术杂谈更吸引她。 穆长宁曾在一部散人游记中看到过火灵的相关讯息,她想来想去,才将目标放到了魔焰窟上,甚至在此之前,她还曾专门去了解过魔焰窟。 倒不是有什么先知之能,穆长宁会关注魔焰窟,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灵兽。 蛋蛋本就是付景宸从魔焰窟中得来的一枚灵兽蛋,孵化了几十年也未曾破壳,后来好不容易孵化出来了,却是一只变种妖兽。 她还记得当初望穿曾说过,那枚灵兽蛋中含有一丝浅薄的青鸾血脉,通常拥有这种高等级血脉的兽类实力都会十分强横,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它的血脉尚未觉醒。 穆长宁并不强求自己的灵兽一定要多么厉害,但世人皆都慕强,妖兽也追求实力。这么些年靠着各类丹药和自身修炼,蛋蛋已经成功进入五阶,可那血脉之力却依然沉眠不醒。 当年在无天殿中,妖主给她服下的启灵丹可遇不可求,而炼制启灵丹的智元草也不是萝卜青菜随处可见的,对于这血脉觉醒一事,穆长宁也是一筹莫展,这才猜想会不会跟它的出生地有关。 魔焰窟位处于蛮荒的一片火山群中,终年炎热堪比熔炉,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不能长时间忍受那里的高温,那也是蛮荒少数几个不臣服于无天殿的独立领域,就是妖主也不能随意将手伸到那里。 元婴之前,穆长宁没想过独身去魔焰窟,但如果火灵真的在那里,她也想跟着孟扶摇去瞧瞧。 至于黎枭穆长宁眉眼轻弯:“我与黎堂主的来往虽不算多,但他这人做事也有原则,并非毫无下限,而且他与师兄也有些交情,说服他帮个忙不算难事。” 事实上,黎枭也确实没有犹豫太久就点头同意了。 “不是无偿的吧?”孟扶摇斜睨过来:“答应什么了?” 穆长宁讪讪而笑,“自然是他需要的东西。” 孟扶摇的目光微沉,穆长宁低声道:“小师叔,既然我应承下来,代价总是我负担得起的。” 穆长宁身上拥有的,又能让黎枭感兴趣的东西,她能想到的便是当年去寻龙渊时,在毒沼地拿到的见血封喉,虽是至毒,但这东西在她手中的价值并不大,反倒是黎枭在听到这四个字时眼前一亮。 单是见血封喉,或许还不足以打动他,此外穆长宁也答应事后为他炼制一样丹药。 她是炼丹师,如今也已经能够炼制八品丹,寻常高阶丹药确实难不倒她,甚至因为混沌阳火,她炼丹时的出丹率和丹药品质也能比其他丹师高上几分。 黎枭请她炼制的是何种丹药,他并未透露,但他也保证过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之物。 其实他会找上自己来炼丹,穆长宁还是有点惊讶的。天下炼丹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凭他的身份,想找谁不行,何必将这事当作一项交换条件? 如果黎枭愿意开口,等师兄恢复后,凭师兄在丹术上造诣,亲自炼制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次他若真的能帮他们得到火灵,这么一件小事,师兄哪里会拒绝。 可黎枭偏偏不说她还真有点好奇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本来这次遇上黎枭,穆长宁还想问一问魔骨和封奕的情况,可遇上这事,计划都被打断了。 好在往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佛魔尊者也没有规定完成委托的期限,倒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孟扶摇沉默一瞬,轻轻哼道:“你们俩倒是合作愉快了,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过要带着你。” 穆长宁眨了眨眼睛,微微笑起来:“师叔不带着我,大不了我自己去呗。” 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就去哪。 孟扶摇瞪她,目光中浮现些许无奈,“算了,你要跟就跟着吧,横竖你身具阳火,也不用惧怕魔焰窟的炎热。” 况且正如穆长宁所说,像火灵这种狂暴的能量体,就需要以暴制暴,混沌阴阳火确实是极好的辅助。 “魔焰窟内凶险甚多,此行也未必真能寻到火灵。”孟扶摇看她一眼道:“凡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慕衍的事,你还是先跟师兄报备一番把,若是我们当真白跑了一趟,也好尽快另寻对策。” 穆长宁点点头,“白日里已经用万里传讯符向师父传过信了,他老人家不日就会收到消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小师叔,我们去魔焰窟的时候,是把师兄留在这里吗?” 现在的慕衍,可不是那个实力强横的金丹修士,他脆得让人一只手就能捏死,将他留在这么一个边陲小镇,穆长宁是不放心的,可他们也不可能带着他去蛮荒,或许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护送师兄回门派。 孟扶摇似笑非笑瞥她眼,“你觉得你师父收到消息后,还能安安心心在洞府里坐着?” 苏讷言这个人嘴上不说,实际却是护短得很。到目前为止,他也就收了这么两个徒弟,慕衍和穆长宁二人的魂灯都不是供奉在门派弟子的魂堂里的,而是放在苏讷言自己的洞府里,甚至魂灯上还有着他留下的法印,一旦这二人魂灯出现什么大的异样,苏讷言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说到底,他可以放任徒弟自己出门历练险象环生,但若真碰到什么不可逆转的危险,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也是慕衍倒霉,这时光回溯术只是改变了他的形态,封印了他的修为记忆,与性命无虞,以至于魂灯也没出现太大的异动。 若不是恰巧碰上了穆长宁跟黎枭,谁知道他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 穆长宁一想也是,师父若知道自己徒弟白白吃了这么个大亏,肯定是要好好清算的。 冤有头债有主,这矛头将要对准谁可想而知,胡媚妖王就算不死也要大出血。 穆长宁偏过头,福至心灵想到,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亏不亏本之说。 该讨的债,一样都不会少,但孟扶摇从来不是债主。他去取火灵,红莲业火是一部分原因,但慕衍也占了一半因由,同样的境地,哪怕造成这番后果的人不是胡媚妖王,魔焰窟这一趟,他依然会前往,而那簇心火不过是他从中抽取的一点便利,甚至于哪怕这一点便利,也不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这世上鲜有他在意的人和事,所以往日看起来他都是一副懒散不羁模样,可只要他愿意,他从不吝啬付出,当初为凑齐长生引配方如是,如今为寻火灵也如是 穆长宁微微出神,怔然之际,孟扶摇袖手起了身,看了眼疏朗的星空,悠悠道:“回去准备一下,两日后就出发。” 穆长宁浅笑应是。 逗留在小镇的这两天,穆长宁大半的时间都在陪着慕衍,两人走出去,让人看了完全像是一对姐弟,这种感觉对她来说还真有点新奇。 或许是从前相处而来的熟悉感,如今的慕衍哪怕没有记忆,对她也没有多少防备之心,在本能的警惕过后,穆长宁拿了一瓶琼花蜜出来,就把小小少年哄得服服帖帖。 嗯,她才不会承认是那一瓶琼花蜜的功劳。 但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原先还亦步亦趋跟在黎枭身后被叫狗蛋的少年迅速被收买,调转了阵营,明显更亲近她。 琼树本就是高阶灵植,因落英岛的变故,琼花蜜而今万金难求,黎枭又不好这口,当然拿不出更好的,对此他嗤之以鼻,满是讥讽不屑。 穆长宁微微一笑回瞪过去:五十步笑百步,你还好意思说,你骗我师兄是狗蛋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黎枭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甩袖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何况这种若有似无争宠的意味也让他觉得牙疼,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一来,还真两日没见着他人影。 慕衍无意间追问起他的去向,睁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盯着她瞧。平素清淡冷漠的师兄突然一副呆萌模样实在太罕见,穆长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啊,应该是有事离开一下。” 少年半垂着眼睑,似是在苦恼什么事,穆长宁看着不由好笑:“这是怎么了?” “我真的叫狗蛋?”少年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 “你听他瞎说!”穆长宁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下,“你叫慕衍。” 她指尖灵光浮动,一笔一划凭空书写,两个灵光闪闪的大字刹那浮在半空,穆长宁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慕义无穷,衍漾乘风。” 少年似有所感,定定看着半空的两个字,伸手触碰,又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哥哥骗我?”少年的声音还有种稚嫩的清脆。 “呃”与其说骗他,不如说是在逗他吧。 “他是坏人?”少年仅有的意识里,大约是将骗子与坏人等同了。 穆长宁更是哑然,或许在许多正道人士眼里,魔修嗜血暴虐,并不是什么好货色,然而每个人心里自有一杆衡量的标尺,片面地论好坏,还是太草率了。 “你觉得呢?”穆长宁反问。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喃喃道:“哥哥对我很好。” 穆长宁揉了揉他的脑袋,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堆防身的符箓和疗伤的丹药,一股脑全放到桌子上,“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些你先收着防身。” 少年的目光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隐隐有些失望,穆长宁好笑地又拿了两小坛琼花蜜出来,果然见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盛满了星光。 礼尚往来,作为回报,少年也捧了一堆糖果出来,都是寻常易见的。 “哪来的这么多?” “都是哥哥给我的。”少年脆声道。 慕衍嗜甜,可等到筑基辟谷后,他已经能克制自己的口腹之欲,这一点也就只有少数几个长辈或是门中看着他长大的修士知晓,就连穆长宁也是偶然听苏讷言提起过一次,而后来慕衍又对她酿的蜜酒尤为喜爱,她才能肯定下来,却没想到,黎枭也门儿清。 想到当初在食梦貘梦境里看到的情境,倒是有几分了然。 其实这两人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吧。穆长宁迷迷糊糊地想道。 收拾了一下东西,穆长宁想了想,还是将霹雳留了下来。虽然苏讷言很快就会赶到,但多一份保障也是好的,霹雳已经是七阶妖兽,相当于人类金丹后期的修为,对付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不成问题。 到了约定的日子,黎枭如约出现,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穆长宁还看到一个青袍男子,她怔了好一会儿,感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更是讶然:“陵水妖王?” 青袍男子微微颔首,又一个雪色身影悄无声息乘风而来,咯咯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还未至跟前,已能感到一阵寒意刻骨。 “还有我呢!” 雪妖俏生生落地,如玉指尖轻捻着发丝,对着穆长宁嘻嘻笑道:“有没有想我啊?” 穆长宁失笑,目光投向一边的孟扶摇,“是师叔请来的帮手?” 孟扶摇不在意地笑笑,吐出两个字:“有用。” 黎枭怔愣在原地,内心惊诧不已。 当年兽潮期间,蛮荒八大妖王倾巢出动,他也曾远远见过几次陵水妖王,即便陵水妖王是八位妖王中垫底的,但此刻他亦能感到这位妖王的强大,而这雪妖就更不用说了,冰雪所就,天生地养,是冰雪之魂,相传雪妖桀骜不逊,竟也能为人驱使? 第390章 灵气眼 黎枭到底不是七大宗门的人,或许他手中有着关于正道的诸多情报,但某些辛密必然不知,孟扶摇和蛮荒的关系,任他想破脑袋怕也想不明白,只当陵水妖王出现在此地,完全是因为胡媚妖王的缘故。 蛮荒各妖王之间的关系他不清楚,但无论私底下如何明争暗斗,好歹同气连枝,折损一个十阶妖修,对蛮荒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至于雪妖的出现,确实出人意料,再看它与二人的熟稔模样,黎枭少不得暗暗纳罕。 外界对这位扶摇真君知之甚少,如今看来,既能成为涵熙真尊唯二的弟子,自然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漂亮的东西总是吸引人眼球,雪妖蹦跶了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就被一边的慕衍吸引,少年的面容清俊气质干净,又因为是上品冰灵根,身上自有一种吸引它的气场存在。 雪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轻哼一声别过头,再转向黎枭的时候,顿时就乐了,“你这人真奇怪,穿的跟黑乌鸦一样,怎么还戴着个面具,难道是太丑了没脸见人?” 黎枭眼角直抽,穆长宁满脸无奈,“行了,天上地下,你最好看。” 雪妖昂首挺胸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不是废话吗?” 黎枭差点忍不住爆粗口,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奇葩,真他么欠揍! 陵水妖王的话不多,只是目光在瞥到趴在羊绒毛毯上半眯着眼睛的小红狐狸时,面部肌肉牵扯了两下,要笑不笑的样子。 听主子说起是一回事,可真的亲眼所见,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胡媚素来都是记仇的主,陵水妖王五指握拳抵唇清咳两声,好不容易才将到口的笑意压了回去。 胡媚暗暗瞪他一眼,继续懒洋洋地窝毯子上。 动物的本能,总会在虚弱的时候陷入沉眠,而胡媚如今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虎落平阳,她如今只是一只小狐狸,脆弱的这里随便一人都能徒手把她捏死,她还能有什么办法?蛮荒多的是妖觊觎着她的王位,她如今又是这样一副模样,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此刻她只能依靠他们的庇护。 但胡媚好歹也是堂堂蛮荒妖王,慕衍如今又与她绑在一起,倒还真没谁去故意难为她。 穆长宁把霹雳放出了灵兽袋,通体雪白的猫儿舒展了一下身体,惬意地蹭着穆长宁的裤腿。 “霹雳,这段时间保护好师兄。” 霹雳“喵”地一声叫,临了想起来自己是只老虎,便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连连保证:“没问题主人,包在我身上主人!” 穆长宁又反复叮嘱慕衍:“这段时间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要去,师父很快就会过来,我们也尽量早去早回。” 少年睁着双澄澈的眼睛讷讷点头。 黎枭拧眉细思片刻,取了两道明黄色的符箓塞进他怀里,一巴掌拍上慕衍的脑袋,“小子,这符灵你收好。” 穆长宁匆匆扫过一眼,符箓上书写的符文晦涩难懂,却是从未见过的品类,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烈能量波动。 她本以为黎枭拿出的会是什么毒虫毒蚁,或是如瘴魔一样由他精心饲养的“小可爱”,再不济也可能是淬了毒的法器。 目光不由自主看过去,黎枭瞬间秒懂,瞪眼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他身上难道就不能有点正经玩意? 穆长宁干笑两声,想起当初他们在混沌之地得到的传承,黎枭所持有的就是一部符文手札,这符灵应该是他根据手札制作出来的。 苍桐派有符峰,慕菲菲尤擅制符,穆长宁虽不精此道,但也多少耳濡目染了解一点皮毛,却从未听过所谓符灵,当下不由好奇,“什么是符灵?” 黎枭懒洋洋地睨她眼,“灵符以特殊手法进行炼化,便可形成幻灵,幻灵具有人形,却无意识,可按照其主人意愿做事,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傀儡。” 穆长宁大感惊奇,符箓大多为攻击辅助之用,像这种能炼化成具体形态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兴许在符道传承过程中,这一部分随之断代了。 举一反三,若是符灵还能有自己的意识,那便相当于是一种召唤兽的存在了。 穆长宁当下能想到的事,黎枭研究这么多年,自然也有想过,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能想到的最快的捷径,便是收取魂魄炼入符中。手札中对此事也有隐晦地提过几笔,但他还没正式尝试过,不过可想而知,若真的被他弄成功了,想必阴鬼堂那几个老不死的就要按捺不住了。 安排好一切,一行人很快动身前往魔焰窟。陵水兽的飞行速度远比他们用法宝飞行快得多,一路上便由陵水妖王化作原形,载着几人飞速行驶。 妖兽的领域意识很强烈,轻易不容许外人踏足,不过有陵水妖王在,一路都在散发着强大的威压,倒也没有妖兽跑出来滋事。 魔焰窟在卧眉火山群中,越是靠近,景象便越是荒芜,高高低低的火山连绵成一片,从远处望去,就像灰白的地面上多了许多黑窟窿,热浪蒸腾出一大片水汽,天空黑云压顶,地上白雾滚滚,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一片模糊,隐隐有沉重的闷响从地下传来,好似岩浆翻滚的声音。 这片火山群就像是个沉睡的暴君,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一旦醒来,势必张牙舞爪兴风作浪,令天地变色。 所有人的神情都沉重下来,陵水妖王速度不减,飞快地始入浓雾之中,热潮扑面而来,带来的高温让人倍感闷热不适,如今还是在外面,等到深入其中后将会如何可想而知,难怪此地除却元婴以上修士,其余轻易不敢踏足,不提那里面有什么,光是这份酷热,长时间承受起来也够呛。 穆长宁有混沌阳火,在体内运转一圈,一层薄薄的火光笼罩周身,倒是不用再畏惧这炎热之所,而黎枭所持有的混沌阴火则大同小异,至于其他人,凭他们的修为要应付这热潮不是难事。 陵水妖王挑了一座较高的山头降落,这片火山群的灵气杂乱无章,混着云雾烟尘,形成一阵阵热风刮在人身上有种涩涩的疼痛,一行人的衣袍发丝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穆长宁眯起眼,举目四望,地表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窟窿,她用神识仔细感受了一下附近的几个,有的窟窿深邃无底,有的则在半途就被堵住了。 魔焰窟就是一层套一层的火山岩洞,一直通往地心,火灵若是真的存在,必然是在魔焰窟深处。 “师叔,入口在哪里?” 孟扶摇转过头,微微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她愕然瞪大双眼。一个带路的,你居然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黎枭也甚是无语,怎么感觉这位扶摇真君有点不靠谱呢? 孟扶摇漫不经心地笑笑,“这里时不时爆发一次岩浆,地表形态千变万化,没个定律,就是有入口也被堵住了,你现在能看的到的,又未必是真入口。”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孟扶摇抬手轻敲了敲她额头,“这满山的火灵气,大多是从地下来的,魔焰窟的入口,必是火灵气的源地,找到灵气眼,自然就找到了入口。” 他看了看其余几人,“灵气眼绝不只有一个,分头找吧。” 众人点点头,飞身朝着不同方向散去。 空气中的灵气流动太乱,就像一团扯在一起的丝线,毫无规律可循,要将它们理顺,还真不是易事。 穆长宁刚刚捕获到一缕灵气波动,适才有点眉目,正欲一路追踪过去,恰好一阵风吹过,方才梳理出来的那缕灵气也随之打乱,如是反复几次,竟一无所获,其余几人的情况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穆长宁深吸口气,干脆立在原地不动,闭上双眸,凝神静气。 一个无形的灵域缓缓打开,以她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范围越来越大。灵域之中,风依旧在刮,耳边风声赫赫作响,发丝凌乱飞扬,穆长宁已然充耳不闻。 这些无形的灵气,此刻在她眼中成了一道道流动的灵光,她追寻这些灵光的痕迹,将之梳理归为一处,原先不听话的灵气乱流渐渐汇聚到一处,杂乱无章的线条越来越有条理。 孟扶摇远远瞥见这处的状况,干脆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观望,雪妖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黎枭和陵水妖王也将目光投向这处。 灵气汇聚成流,如同漩涡一般从一处平坦之地扶摇而上,卷起云雾沙尘,穆长宁忽的睁眼,眸中紫光一闪而过,扬唇笑道:“找到了!” 五人同时来到那处平地,陵水妖王的手中凝聚出了一个紫色的雷光球,精准地朝着那处打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出现无数裂纹,坚硬厚实的岩石层被猛地破开,无数尘土碎石飞扬,一道火光伴随着令人灼痛的温度喷射而出,周围的岩石都在高温之下变得通红一片。 第391章 符灵 待到冲天的火光气雾散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闯入视野,无边热浪从中席卷而来,穆长宁用神识简单探测了一番,只知这其中深不可测。 孟扶摇微微点头,表明这确实是魔焰窟的入口之一,而黎枭早前便已隐约察觉到穆长宁的感知能力出众,此时并不意外,雪妖没心没肺,才不会在意这些,倒是陵水妖王多看了她好几眼。 他们之中随便一个,论修为都比她高,换作他们来找灵气眼,倒不是说找不到,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却是做不到她如此迅速的。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对这个小丫头颇为照顾,当年还为了她硬闯无天殿惹怒妖主,这么多年过去,表面上看着是相安无事,然而陵水妖王却知道,妖主偶尔还会状似无意地问起她的动向。 一个金丹小修士,能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妖主上心的?可若说关注,又好像不太准确,妖主的态度,更像是放出去了一尾鱼饵,耐心等待,期望收回一条大鱼。 蛮荒对于人修而言是个是非地,此行要不是有主子同往,他会同意这小丫头来魔焰窟才怪。 陵水妖王没再多想,等爆裂引发的烟尘散去,几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各自纵身跃入洞中,下坠了好一会儿才触到实地,入目的是个冗长的通道。 与想象中的黑暗不同,通道内即便不照明也是亮堂堂的,这光亮来自于周围的石壁,被火气烧得滚烫的石壁散发着红光,可想而知若是不慎触碰到,必会被烤得皮焦肉烂,头顶上方也有大大小小的石钟乳,时不时滴下一两点火星。 阵阵热风潮迎面涌来,温度高得吓人,灼得人心头窒闷。 穆长宁微拧眉心,正欲加大灵力的输出,这时一道薄薄的光罩忽的兜头罩下,带来阵阵清爽凉意,连着胸腔中的一股浊气也随之吐出,火气热潮在经过光罩时便自动退避,便化作重重水汽消散。 穆长宁扭头,便见雪妖轻哼一声高高扬起眉稍。 这光罩是雪妖结出的结界,雪妖既是冰雪之魂,自然有办法克制住此处热潮,这也是孟扶摇把它带来的主要原因。 “魔焰窟内九曲十八弯,现在看着是一条大道通到底,待会儿就会出现无数岔路,是个天然形成的迷宫,豪无规律可循,据说这中心是一大片熔岩池,只要朝着火灵气的来向逆向而行,应该就能到达那里。” 孟扶摇刚说完,其余几人便将目光投向了穆长宁,这里对灵气感知力最强的就是她,由她来找路自然最为合适。 穆长宁了然点头,一路都放开灵域仔细感应梳理着灵气的动向。 通道很宽敞,容纳几人并排而行不是问题,只是要注意躲避头顶滴落的火星,孟扶摇打头,有意无意地把穆长宁护在身侧触手可及之处,雪妖与黎枭居中,陵水妖王瞥了眼,自发断后。 有了雪妖在,这一路显然轻松了不少。 穆长宁不是没察觉到这洞中若有似无的生灵气息,只是在他们散发的威压之下,没有一个敢轻易靠近。 相安无事地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果然面前出现了三个岔路口,而这里的灵气也更为纷杂,交织在一起形成道道风刃,孟扶摇扬手一挥,那些风刃顷刻便化为乌有。 穆长宁花了段时间梳理灵气,指着左右两侧的岔路道:“这两条通道都有灵气来向,往后应该是相连通的,可具体走哪条我也不确定。” “既然相通,那么走哪条都无所谓了,反正总有交汇的时候。”雪妖眨眨眼,“难不成还要分头行动?” 黎枭默然几瞬,忽然出声:“让我试试。” 他掏出一张明黄符箓,穆长宁眼瞧着与先前给慕衍的那两张符灵十分相似,只见他掐了个诀,指尖乌光一闪,符箓便化作一团气雾,气雾逐渐凝聚成人形,漂浮在半空,隐约能看出是个男子的形象,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五官。 雪妖瞥了眼,满脸嫌弃,“这什么鬼东西,好丑!” 黎枭翻个白眼,不太懂雪妖的脑回路,符灵还要做得多好看? 穆长宁伸手戳了戳符灵,触碰到的部分化为烟雾,过了会儿又重新凝聚起来,这东西没有实体,也根本打不坏,哪怕遇到攻击也不怕,散去后它还会重新聚拢,但与慕衍手中的那两张符灵不同,这种符灵没有任何攻击性,是他最初开始尝试炼制符灵时的练手之作,也只有在这种地方能派上用场了。 “我能感知到符灵的位置,若是相通,往后自会会和。”黎枭下了指令,符灵人性化地点点头,便朝着右侧的通道飘过去,其余人自然走了左侧通道。 在魔焰窟里来来回回转了半月,只感觉他们越来越往深处去,面前依旧还是这些错杂的通道,黎枭的符灵放了许多只,有的已经在彼此会和时收回,而有的仍旧在这些交错的通道里游荡。 修仙讲求心性,耐心自然是好的,何况因为雪妖的持续降温,他们都未曾受到此地炎热的侵害,否则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难保不会生出某些烦躁的负面情绪。 然而在看到通道尽头那一面通红的墙壁时,所有人的神情皆都一愣。 “死路?”雪妖诧异地瞪大眼,这一路都是穆长宁在辨别方向,照理说按照灵气的来向而行,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啊。 难道走错了?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个,就连穆长宁自己也是这么怀疑的,然而在仔细回想一路上的经过后,她又暗暗摇头,用神识触碰墙面,却被刹那反弹回来。 “这面墙有古怪。” 她手中凝出一个乳白炽烈的火球,朝着墙面打去,火球在触及墙面后,就如水滴入油锅一样,发出滋滋的响声,动静极大,然而不过一瞬,火球就被打散成无数火星反弹了回来。 孟扶摇大手一挥,在面前结出一层青光屏障,火星皆都被挡在屏障外,而墙面在微微凹陷后,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第392章 镜像壁 “什么玩意,这么邪门?”雪妖不信邪,数道冰刃凝于掌心,素手轻挥,尽数打到墙上,这回倒是没有像方才一般全数反弹回来,只是那些冰雪之刃在还未触及墙面以前,便被高温迅速融化,化作一阵白烟消散,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雪妖哑口无言,孟扶摇淡声道:“这是镜像壁,会反弹所有的法术和能量攻击。” 穆长宁沉默半刻,“那物理攻击呢?” 孟扶摇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灵光一闪,穆长宁将长剑握在手中,一层薄薄的火光覆于其上,随着长剑快速挥舞,只听得破空之声呼呼作响,剑刃凝出的剑气一道又一道不停歇地打在镜像壁上。 墙面出现诸多由剑气割开的痕迹,而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到后来镜像壁上依然完好无缺。 穆长宁停下动作,缓缓摇头:“恢复太快了,除非破坏它的速度比它自主恢复的速度快,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 “确实如此。”孟扶摇点点头,眼尾轻斜瞥了眼陵水妖王。 陵水妖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认命地站了出来。 他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化作兽爪,爪上布满青色鳞片,指尖锋锐,泛着幽幽冷光,竟是徒手朝着墙面上的某一点快速出击。 他的动作快到极致,疾风骤雨一般,视线里只余道道残影略过,不知一瞬落了多少下在墙面上,而镜像壁上的缺口,也由原先的一个小眼,越变越大,往内凹陷。 利爪与墙面接触时滋滋作响,冒出阵阵青烟,陵水妖王却始终面无表情。 这面镜像壁上的温度如何灼热,穆长宁是知道的,徒手触碰,直接就能把人烫熟,这时候真不得不感叹一句,妖修的自身防御能力果然出众。 过了半晌,眼看着那凹陷处就快到达极致了,雪妖忽然抽着鼻子嗅了嗅,“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哪里的肉烤熟了?” 陵水妖王动作一顿,淡定从容的脸色险些绷不住,而那凹陷处又在这一刹那复原了少许,陵水妖王赶紧回神,加快手上的动作,还不忘回上一句:“错觉。” 黎枭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一旁悠然而立的孟扶摇,这一路上虽然往来不多,可他还是能感觉到,无论是雪妖还是陵水妖王,都对这位扶摇真君言听计从。 若只是雪妖便罢了,既然认了主,听从主人的差遣自是理所应当,可一个十阶妖修,还是堂堂蛮荒妖王,竟然听命于一个元婴中期的人修? 什么时候高阶妖修也是这般好相与的了? 还是说,苍桐派跟蛮荒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再或者,兴许是中土道修与蛮荒妖修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得不说,黎枭在某些程度上接近了真相。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中快速略过,很快又沉淀下来,黎枭的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镜像壁已经凹陷到了极致,就差最后薄薄的一层,而墙面上出现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随着裂缝越来越宽,灵气如同漏气的皮球,从裂缝中涌出,而神识也渐渐能够穿透过墙面。 穆长宁蓦地低头看了眼腰间别挂的灵兽袋。 从进入魔焰窟开始,她就开启了灵兽袋与外界的联系,蛋蛋本是付景宸从魔焰窟中得来的一枚鸟蛋,对此地它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而就在刚刚,蛋蛋似乎格外兴奋,只能说这镜像壁后,有让它兴奋的东西。 裂缝中涌出的火红灵气流带出了某些陌生的异动,穆长宁拧紧眉心,沉声道:“很强烈的生灵气息” 所有人的神色皆都一凛。 这时,随着陵水妖王最后一掌拍下,镜像壁真就如同镜子一般碎成一片片,与此同时,墙后涌来一股炽热的劲风,如海潮般汹涌,带着滔天的压力,混杂着让人几欲作呕的血腥气,径自将人卷起。 陵水妖王正面受敌,庞大的压力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吐出一口血,而雪妖结出的结界也在这时应声而碎。 饶是十阶妖修承受起来都如此艰难,更别提还是金丹期的穆长宁与黎枭。 穆长宁将剑狠狠插入地面,才免于被这股气浪风潮卷走的危险。 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只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全方位无死角地挤压全身,气流带来的滚烫温度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先前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打开火刃壁,在周身覆了一层混沌阳火,此时才不至于被灼伤,可体内的血液却在压力下一刹那沸腾起来,挣扎着要冲破血管。 这种压迫感与在寻龙渊的龙息中时异曲同工,只是来得猝不及防,又比那时候强烈数倍,她能感觉到太阳穴正突突地跳个不停,体内灵力不听话地乱窜,好像要将经脉绞断,剧烈的疼痛让她面部肌肉都颤抖起来,鼻间一热,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还未待有反应,一只手忽的置于她的头顶,一股温和的灵力包裹住她,胸前的帝女玉散发出柔光,一个青光结界随之打开。 穆长宁转头,便见孟扶摇正紧紧盯着她,方才还让人生不如死的压力顷刻锐减。 黎枭已经吐了好几口血,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而陵水妖王凭借自身强悍的防御很快挺了过来,雪妖则是在一边哇哇大叫:“我要化了,我要化了!” 整条通道几乎被火浪充斥,青光结界迅速扩大,在火海中隔开了一个小空间,让人得以暂时喘息。 地面剧烈颤动起来,裂开诸多地缝,而地缝中又不时地喷涌出滚烫的岩浆。 “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完好的落脚点,穆长宁看着结界外的涌动的火海,真有种置身炼狱的错觉。 孟扶摇苦笑了一下,“运气不好,这镜像壁后是一个火山眼,刚才破壁的动静直接把它引爆了。” 他抓住穆长宁的手腕,持续不断地输入灵力维持结界,“等一段时间,总有冷却的时候。” 第393章 存货 隔着一层薄薄的青光结界,外面涌动着滚烫的熔岩,有如黏稠沸腾的血水流过,滋滋作响。 方才的冲击多少都对他们造成了些许影响,有的时候在自然面前,即便是修士,也会感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雪妖蔫蔫地缩在一边,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矮了好几寸。它本是冰雪所铸,若在冰天雪地里,它便是世界的主宰,可现如今这样的环境,它的实力都无法发挥十之七八,便只能依靠消耗本源的方式来维持自身。 陵水妖王吹了吹被烫的通红的爪子,鼻尖闻到一股他难以形容的气味,睁大了眼怔怔盯着穆长宁瞧。 由于先前熔岩喷发时带来的的强大压力,穆长宁的口鼻中都有鲜血溢出,而那股让他心惊肉跳的气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陵水妖王忍不住想要细究,一块帕子忽的兜头盖到了穆长宁脸上,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孟扶摇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鲁,很是没好气地揉了几把,语气不虞:“花着张脸很好看?给我收拾干净了!” 语毕,他尚且不忘瞥了眼陵水妖王,那目光中隐含的警告,自是让对方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陵水妖王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那个时候这小丫头还未结丹,主子带着她来到云龙山脉的中心水潭,让众妖兽做她的陪练,先时那些妖兽每每将她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时的他也曾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虽浅淡,却也深刻。 但无论如何也不如今日这般,胆战心惊。 陵水妖王隐约有点明白,为何当年妖主要将这样一个小小人修囚于无天殿,又为何这些年从不曾彻底断去耳目。 难怪,本该属于主子的帝女玉,会到了穆长宁手里。 “不该你知道的事,你只需装聋作哑。” 孟扶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陵水妖王微微一愣,恭顺地半垂下头。 黎枭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人间气氛的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捕捉明白些什么,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过了几个时辰,地动的频率渐小,结界外涌动的岩浆也越来越缓慢,最后竟如潮水般褪去。 原本的宽敞的通道此刻变得狭窄起来,倒是通道内灼热的温度比起原先有增无减,雪妖一直尽职尽责地降着温,只穆长宁眼瞅着它似乎又矮了一寸。 “师叔。”穆长宁有些担心,“雪妖这样” 孟扶摇淡淡瞥了眼,满不在意,“没事,等出去后让它回冰窟,它自己会恢复。” 雪妖抽了抽嘴角,什么回冰窟,你不过就是想找个帮你看门的! 雪妖咬着块小手绢怨念,实在没忍住瞪他:臭主人,有用的时候,带它看星星看月亮,没用的时候说扔就扔,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孟扶摇翻个白眼,许是雪妖眼神太哀怨,又许是良心发现,随手扔了个储物袋给它。雪妖刚一打开,眼睛就瞪圆了,哇哇直叫:“主人,你不厚道,有这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 它开心地取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冰蓝色晶石出来扔嘴里,跟嚼冰块似的咯嘣咯嘣脆响。 黎枭呆住。 他若是没看错,雪妖吃的应该是寒冰晶,那成色,少说也是上品。 寒冰晶本就珍贵,即便想买都未必买得到,更何况还是这么一袋子的寒冰晶! 这这得多有钱啊! 不知不觉,孟扶摇在他眼里已经和土豪挂钩了。 穆长宁倒是不怎么惊讶,当年她跟宫无忧以及百炼谷两位道友一起误闯冰窟,就曾在冰池里挖出寒冰晶来,以那里的条件,孕育出寒冰晶并不稀奇。 只是看雪妖吃得一脸满足,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精神都明显好了,穆长宁不由自主摸了摸牙,感慨:“牙口可真好。” 那么硬的石头,嚼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小师叔这是把存货都拿出来了?”穆长宁扭头看过来。 孟扶摇笑得讳莫如深,“我哪有什么存货?” “那这些寒冰晶” 他清咳一声,几乎压不住嘴角的弧度,悄声传音:“从它小金库里拿的。” “” 穆长宁默默给雪妖点了根蜡。 暴动彻底平息后,众人这才继续朝着深处行去,灵兽袋里的蛋蛋已经从兴奋状态冷静了下来,可在镜像壁破碎的一刹那,穆长宁确实感受到了生灵的气息,目测数量还不少。 往后走,极有可能会遇上一大群妖兽,只是可惜,没能感知到它们的品阶。 通道越来越逼仄,到后来仅容一人前行都有些困难。陵水妖王在最前方开路,雪妖其次,孟扶摇殿后,将穆长宁和黎枭二人夹在中间。 穆长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黎枭,传音道:“把后背暴露给别人,很不自在吗?” 黎枭动作不停,冷哼一声:“想多了。” “那你僵着肩膀做什么?” “我那是保持警惕。”黎枭继续嘴硬,“这么个鬼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 穆长宁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那是对你而言。”这里除了她,其他人根本不熟好吗? 不对,跟她也不是很熟。 穆长宁轻声一叹:“我以为,我们也算得上是朋友。” “” 黎枭没再回答,只是过了一会儿,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当初他们进入混沌之地,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迫不得已被绑在一起,相互猜疑,又互相合作,最后相安无事出来,这么些年,也算有些交情了。 他自认没慕衍高风亮节,也不是他们眼里的正派,但在这时候释放一点他为数不多善意,倒也不算难事。 窄小的通道内时不时刮来一阵火热的旋风,带来零星几点火粒子,到后面火粒子越来越大,逐渐变为火球,这么窄的地方,根本避无可避,唯有正面迎上。 陵水妖王将大部分的火球都挡下,只有少数几个落到后面,也被雪妖给消灭了,只是火球越来越大,陵水妖王也愈渐吃力。 空气中的硫磺味愈发浓重,孟扶摇微微皱眉,“再撑一会儿,前面不远就到了。” 第394章 大狂 砰—— 陵水妖王双手并刀,将飞至面门的大火球拍散成零碎的火星,这火的颜色较之原先的更为深沉,甚至还带着一定的黏性,粘到发尾衣角,竟一时不曾散去。 雪妖有了寒冰晶做补充,底气十足,毫不吝啬地变幻出一大片冰雪,兜头便对着陵水妖王扔下去。 如是反反复复,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极大的地穴,就像是在火山中心挖出了一大块空地。 头顶封闭,垂着诸多火红的石钟乳,目所能及皆是一大片滚烫的岩浆,还在咕噜噜冒着泡泡,蒸腾出滚滚水汽,而这些水汽交织在一起,随着杂乱无章的灵气流动,形成道道风刃,有时候风刃汇聚到一起,撞到周边的石壁上,都会留下不大不小的深坑,日积月累,山壁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地穴里的温度比通道中还要高上数倍,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鼻气味。 黎枭扔了几颗丹药到众人手上,肃容说道:“屏息,这里的空气吸入过多会中火毒。”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其他人自然照做。 岩浆池内树立着高低不一的石柱,当眼望去没有半点活物存在的痕迹,更别提火灵的影子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穆长宁拧紧眉心,这里狂乱纷杂的气流影响了她的判断,但敏锐出色的直觉却让她对危机有着最直接的预判。 她总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有如芒刺在背,可敌人隐在暗处,无迹可循。 “迷瘴?” 穆长宁喃喃出声,如水般澄澈漆黑的双眸中映着地穴岩浆的火红,却在下一瞬变为深邃神秘的黛紫。 当年在神洲一番际遇,她得了鲛人璎珞的两颗眼泪,后来回到中土,那两颗鲛人泪也被她吸收炼化,与她所习破妄眼相辅相成,自能堪破一定的虚妄。 可就是这么一眼,便让她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陵水妖王不由看了她眼,孟扶摇神情似笑非笑,黎枭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也意识到些许不同寻常,真正算得上无所察觉的,也只有拼了老命还在跟热潮作对的雪妖罢了。 孟扶摇勾了勾唇角,嗤笑一声:“狡猾的畜生。” 他伸手在腰间一抹,掌心霎时多了两颗不起眼的小黑球,穆长宁还没来得及出声,电光火石的瞬间,孟扶摇便已经将黑球对着地穴顶部扔去。 轰—— 真正意义上的地动山摇,雷火珠爆破的威力将头顶高高悬挂的石钟乳炸的粉碎,混杂着不知名的嘶吼咆哮,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而落,掉入岩浆池内,而池中也喷射出高高的岩浆火柱。 火光大炽,犹如烟花绽放,巨大的震动连带着周围石壁都随之裂开道道缝隙,原本紧窄的通道倒是一下子拓宽了不少,只是先前已经褪去的岩浆潮再次充斥四周,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帝女玉形成的青光结界也随之抖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穆长宁是一脸懵逼的。 师叔,你要开炸也先打个招呼啊! 所幸这一炸也终于炸出了点名堂。 熊熊火光里,大大小小身上燃着火焰的大鸟扑棱棱地飞起,盘旋在地,尖利的啸叫声此起彼伏,数量之多,乌压压的一片,如黑云压顶。 这还是先前孟扶摇趁其不备炸掉了一小部分之后剩下的呢! “火鸟大狂,以岩浆火焰为食,天赋技能,石隐。”孟扶摇的声音不紧不慢,对着眼下这情形也不见丝毫慌张,沉稳自若。 来魔焰窟前,穆长宁也做过不少准备工作,大狂鸟她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 听说和亲眼见到总是不一样的,既然有这石隐技能,大狂鸟的敛息功夫自然也十分出色。 孟扶摇和陵水妖王对妖兽十分了解,一早便看出这里面的蹊跷,而穆长宁先前用破妄眼扫视,看到的就是那些石壁钟乳中,一双双幽绿发亮的眼睛,就像深深嵌在了石头里面一样。 大狂鸟在半空盘旋,对着穆长宁这个方向尖声利啸,仿佛是被激怒之后的咆哮,不管不顾地要朝着这边冲过来。 孟扶摇微微眯眼,手中雷火珠一个接一个不要钱地扔出去,可想而知,每一次都必然造成了大规模的轰动,同样也有一部分大狂鸟丧身在这爆炸的威力之下。 血腥气愈渐浓重,岩浆的颜色都被血染得更红了,青光结界摇摇欲坠,穆长宁不止一次地怀疑,这个地穴会不会被就此崩塌。 然而地穴远比她想象的要坚强的多,纵然有无数碎石跌落,但好歹还基本维持着本来的形状。 看到现在,她也能猜到孟扶摇是在做什么了,擒贼先擒王,可眼下这些,都只是群小喽喽,根本不值一提,杀得再多都没用,除非把它们的老大给逼出来。 这段数也是比狠,大狂王要么现身,要么就眼睁睁看着栖身之所被他炸掉。 再怎么说,它们在这都生存了不知多少年,属于大狂的领地,必不容许外人侵犯。 果然没过一会儿,滚滚岩浆中飞出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大狂,比起其他的大狂鸟,这只火鸟不仅在体型上格外硕大,毛色也隐隐透着金光,双目赤红,周身燃烧着血色火焰,给人一种在火中涅槃的强烈冲击感。 “化形末期”陵水妖王脸色微变。 身为妖修,对于同类的感知自是比其他人强烈得多,同为化形末期,但这只大狂王已是十阶巅峰,实力远超于他,若说胡媚妖王全盛之时,大概可以将之拿下,可如今靠他却是困难的,更何况还不占地理优势。 他转头看向了孟扶摇,心中又微微一定。 如果加上主子,尽力一战输赢也未可知,毕竟只有真正跟他交过手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究竟在哪里。 大狂王一出现,其余大狂鸟纷纷退居身后,仿佛顿时有了主心骨,连噪杂纷乱的叫声也随之停下来了。 大狂王双目泛着猩红光芒,落在几人身上的目光带上几许杀意,出口便是一道女声:“何人来犯!” 第395章 缚灵阵 阴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绝对的威压,一刹那震得人耳中嗡嗡直响,修为比之他人低了一等的穆长宁和黎枭在此刻皆都闷哼一声,腔内真气乱窜,强自按捺才算稳住了心神。 全身笼罩在熊熊火焰中的大狂王摇身一变便成了一个黑裙女子,悬浮在半空。 脚下踏着滚滚岩浆,身后聚拢着万千大狂子民,她像是这片火海的主宰,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地斜觑着他们。 大狂王目光轻蔑地扫过,对于这几个闯入自己领地,还在自己老巢狂轰滥炸的外来客,实在摆不出半分好脸色,而在察觉到这几人的修为,尤其是还有两个金丹期的人修时,大狂王忍不住哈哈大笑:“妖修何时也跟人修为伍了,还是这么两只弱鸡。” 人与妖不是一个种族,互相之间的利益冲突甚至比道魔还要强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想法,在各自的种族观念里,根深蒂固。 大狂王面上带着十足的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对她而言,确实有这样的实力和资本。 孟扶摇神情不变,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淡声讥讽:“大狂王久居深山,外面的世界如何,你自然不知。” “狂妄小辈!”大狂王目光阴狠,望向孟扶摇的神情已经透出点点嗜血光芒,她知道,方才就是这个人,险些炸了她的洞府。 这一凝神,便教她察觉出一丝不同来。 “龙息?”大狂王目光冷锐如刀,“你们跟无天殿什么关系!” 对于大狂王这种高了整整一阶的妖修而言,敛息之术在她面前起到的作用并不大,没了帝女玉的遮掩,孟扶摇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很快就被大狂王捕捉到。 这副身体是孟扶桑的,而孟扶桑作为蛮荒少主,与无天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魔焰窟独立于无天殿的管辖之外,二者间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自有一种默契,不会互相干涉。 如今孟扶摇打破这种约定俗成,又在她的地盘放肆,大狂王就更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今天她非得让这群无知小辈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孟扶摇只轻轻瞥了雪妖一眼,便已飞身至半空,陵水妖王紧随其后。 凭陵水妖王和主人两个能不能打得过大狂王暂且不提,这里除了大狂王,还有诸多大狂鸟,时刻喷发的岩浆,实在是个是非地,雪妖清楚地知道主人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让它看护好身侧这个小丫头。 雪妖一脸苦相,但还是依言照做,所有人不由分说都开始对抗起这些大狂鸟。 半空中三人的身影化作三道流光碰撞追逐,大狂王浑身包裹在猩红火焰里,而孟扶摇的身上也涌动着一种绛紫火焰,两方对峙,分庭抗礼。 那异色火焰是妖修的兽火,兽火也分三六九等,毫无疑问眼下这二者兽火的品阶都属上品,只看着此刻紫光有隐隐吞并红光的势头,究竟孰强孰弱,实则一眼分明。 大狂王的脸色沉的滴水,这紫焰乃无天殿妖主一脉相承,兽火中再难寻出出其右者,眼下这臭小子什么身份,她已经有数了。 别以为自持身份,她就不敢拿他怎么样,到了她的地盘,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即便在兽火品质上略逊一筹,她也能用修为压倒他! 大狂王口中发出尖锐的利啸声,周身涌动的妖力化为利刃,瞬息之间便好似能将眼下的空间劈成无数块,而孟扶摇的位置恰恰好便处在这些空间断层中,避无可避。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在大狂王这套攻击发出之前便已侧身闪过,利刃擦过他的鬓角,只带走一缕墨发。 大狂王心中是惊讶的,比速度,妖修之中唯鸟类独尊,更别提她本身还是以速度见长,这一招她就算没指望能重创他,怎么着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可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 是巧合吧? 大狂王心神一晃,下一瞬身体便化作一道金红利芒爆射而出,在地穴空间中飞窜,快得让人捕捉不及,所过之处山壁嗡鸣,劲风乱舞,十阶巅峰的威压直将人压得心头惴惴不停。 陵水妖王全身电光大作,整个人宛如一颗炫目的雷球,追着大狂王的金芒而去。 孟扶摇不慌不忙,双手在空中快速结印,一面后退,一面将手印一道接一道的朝着四面八方打出,有的落到岩浆池中,有的打在山壁之上,毫无章法,看似好像慌不择路,一通乱来,然而真正懂门道的人,却能多少看出些猫腻。 那些手印之上流转着阵法的痕迹,手印的落点也十分讲究,穆长宁仔细瞧着,所有结点交汇,一个缚灵阵的雏形已经出现。 砰—— 陵水妖王被大狂王重重拍在山壁之上,深深地嵌进去,只余上面一个人形凹槽。 大狂王不屑冷哼,带着独有的蔑视:“不过如此。” 她又将目标对准了孟扶摇,俯冲而下,而这时,孟扶摇的最后一个手印也已经打出,所有手印的落点处皆都发出一阵金光,隐隐有一个神秘的图腾光辉流转,在虚空成形。 图腾愈渐清晰,发出万丈金芒,金芒化鞭,犹如实质,抽打在附近的大狂鸟身上,顷刻便将大狂鸟抽得鲜血淋漓,而其中最粗最亮的几道金芒,仿佛有意识般朝着大狂王冲去,大狂王双目瞪圆,不得不放弃原本的目标,和这几道金芒鞭斗法。 可虚空中的图腾光芒大绽,被金光照到身上,大狂王明显感觉到自身妖力流转缓慢下来,连动作也没有原先敏捷。 分神关注这边战况的其余几人心中讶异不已,黎枭不由愣神,“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狂王暂时是被压制住了,他原以为能与大狂王有一拼之力的是陵水妖王,毕竟修为上,孟扶摇比大狂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谁知陵水妖王这么快被打趴下,真正的主力却另有他人。 穆长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老实说,除了当年在醉花阴里看他单方面狂虐黑寡妇外,她还没见过他真正打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396章 预判 一般来说,同等阶的情况下,人修的实力是要比妖修强一些的,妖修有着强悍的肉身,防御能力出众,但人修能够运用各种外力,比如法宝丹药阵法符箓,这些任意一样都能够成为不小的助力,是以人修常常能够越阶挑战妖修。 不提更早的从前如何,孟扶摇在苍桐派待了上百年,名义上又是涵熙真尊的弟子,即便本来不会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下来也应当懂一些了,而大狂王久居深山,作战方式还停留在原始阶段,一时不查便着了道。 缚灵阵牵制住了大狂王,那些金芒化作的法鞭抽下,她身上猩红的流光都被一时抽散,护体灵光顷刻削弱一半。 感觉到自己体内流动的妖力凝滞迟钝,又被这法鞭搅得烦不胜烦,大狂王忽然双手握拳,引颈长啸,尖锐的声响混着她庞大的威压,几乎震破耳膜,在空中形成气波,一圈圈荡漾开。 金芒法鞭触及这气波,刹那便化作点点流光消散,空中的图腾晃了两下,也随之崩裂成无数碎片。 大狂王由原本的人身变成了一只巨型火鸟。 孟扶摇从来没指望凭这缚灵阵能拿下大狂王,眼下能把她的原型给逼出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手中拿起一只碧玉箫,抵到唇边,悠扬的箫声当即随着他的动作流泻出来,穆长宁听着曲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究竟哪里熟悉,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碧色的音符化作实质,从箫孔中跳跃而出,盘旋飞舞,形成一堵圆墙,将大狂王团团包围其中。 音符一经靠近就会化作齑粉,随后又会有新的音符随之补上,而处在这些音符中心的大狂王显然不怎么好受,她不断地翻滚着硕大身体,口中利啸声此起彼伏,看着孟扶摇的眼神中有憎恨、有惊惧、有不可置信。 可是她越是挣扎,接触到音符的几率就越大。 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她很痛苦。 穆长宁手中握了一把毒针,这毒针都是嗜血妖藤在进化后长出来的,不仅剧毒还十分坚硬锋利,比起上品法器都不遑多让,最要紧的是,对她而言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铺天盖地的大狂鸟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雪妖始终站在她身侧,召唤出漫天冰雪,在如此高温下,总有这么一块区域,大雪纷飞,冰霜弥散,只是雪妖的战力在此地被限制,真正的实力恐怕释放不出七成。 习惯于岩浆火海的大狂鸟对于冰雪之息有着与生俱来的排斥畏惧,闯入雪妖领域的大狂鸟无一不被压制,能力动作皆都受限,而穆长宁则趁机一把一把地丢毒针。 紫元诀的进益以及对灵域的掌控让她对细微之处的把握十分精准,脑中已经将大狂鸟的轨迹预判出来,手中运起灵力,无数毒针从她手中飞出,轻而易举就破开了大狂鸟的护体灵气,落入它们全身上下最脆弱的眼睛,穿脑而过,几乎百发百中,而被毒针刺中的大狂鸟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掉入了底下的岩浆池。 黎枭的方式则更加简单粗暴,他随手掏出一只玉瓶,一束细细的黑烟从玉瓶中袅袅升起,流转到大狂鸟群间,一股恶臭扑鼻。 雪妖拧着鼻子一脸嫌弃,“什么东西,臭死了!” 许多大鸟在黑烟的侵蚀下簌簌而落,也不知道是被毒死了还是被熏死了,然而黑雾的中心,穆长宁清晰地看到那些大狂鸟被腐蚀地只剩累累白骨。 黎枭面不改色,又放出来几只战力凶猛的符灵。 到后来,大狂鸟都学乖了,徘徊在雪妖的领域之外游走,做好长期作战准备,只这样一来,毫无疑问对雪妖的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穆长宁眼见着雪妖的个头又缩水了几分,这回即便是有寒冰晶补充,也已经入不敷出了,原本与她齐肩的人,这下都只到她胸口了。 再不主动出击,雪妖的能量早晚会被耗光,届时单凭她与黎枭,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可这群大狂鸟只听命于大狂王,它们的王都不曾后退,于它们而言就更不可能临阵退缩。 穆长宁又将目光投向半空,孟扶摇此刻的神情凝重凝重,碧玉箫中的音符一刻不停地泻出,二人周身气流涌动,脚下的岩浆随着气波起起伏伏,宛如潮起潮落。 岩浆浪潮高高涌起,几乎要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陵水妖王已经从墙壁坑里爬了出来,此刻的他也化作了原身,与被困在音符墙中的大狂王游斗。 不同于先前,此刻的陵水妖王如有神助,大狂王往左,他从左边夹击,大狂王往右,他从右面突袭,大狂王正面应敌,他却摆动着庞大却灵巧的身体,堪堪避过,令大狂王恨得牙痒痒。 陵水兽形似蛟龙,大狂鸟展翅高飞,这么一看,还真有点游龙戏凤的模样。 箫音时急时缓,时高时低,明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意外地包含着某种特殊的韵律,穆长宁也总算看出点名堂。 御兽曲? 有点像,却不完全是。 穆长宁与陶恒陶远熟识,这二人是御兽峰人,穆长宁对御兽曲也是略微了解的,孟扶摇是在通过音符的变幻,一面牵制大狂王,一面又引导陵水妖王做出正确回应。 就像上阵杀敌的军队,总要有一个军师,在背后做着智囊。 “主人的真本事,你们还没领教呢!” 雪妖撑着自己的领域,昂起头的脸上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他能把你的后路全部堵死,就往他设下的陷阱里面跳。” 想当初,它就是这么被拿下的,心服口服。 还是在它最引以为傲的雪之领域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先我一步做出应对之策呢?我的本领毫无用武之地,哪怕十分的力,至多也只能使出来六分,那叫一个憋屈。” 雪妖低声抱怨,穆长宁听着心中无端升出一股怪异之感。 预判也是一种本事,可在对对方本领并不清楚的前提下还能预判地这样精准,还真有点匪夷所思。 第397章 扶桑 大狂王周身萦绕的音符一个接一个地爆裂,不断侵蚀着她的护体灵气,这音盾仿佛就是天生来克制她的,压迫住了她体内的妖力,让她本能地心生忌惮,而随着那些跳动的音符越聚越多,连身体都隐隐有种不听使唤的感觉。 孟扶摇神情凝重,脸色隐隐发白,看得出来吹奏这篇乐章来压制几乎比他高了两个小境界的大狂王已经很是吃力了。 就眼下的情形来说,打持久战绝不明智。 而就在这时,陵水妖王带着雷电之力的长尾猛地一甩,不偏不倚地甩到她的身上,当下便听得一声巨响,山壁之上又多了一个大鸟形状的凹槽。 方才受到这待遇的还是陵水妖王,如今风水轮流转,反倒成她了。 地穴中的大狂鸟群忽的安静下来,只余岩浆不断涌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哈哈哈哈” 大狂王蓦地狂笑起来,在这种安静之下,这尖利阴狠的笑声无疑显得更为诡异。 就见那山壁的凹槽处忽然爆裂,无数黑色翎羽四射而出,流转的音符在翎羽冲击下顷刻碎裂,陵水妖王又一次被炸飞。 一瞬间地动山摇,整片山壁都随之坍塌,头顶掉落无数碎石,砸入岩浆池内,岩浆一跃百尺高,连带着整个地穴都有种摇摇欲坠的趋势。 大狂王就此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孟扶摇闷哼一声,不由晃了晃身子,识海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的剧痛,连带着灵魂的力量也有些不稳,他的双瞳在猩红和墨黑之间来回切换,就在这一瞬,脑中一片空白。 但这一时的空白能做许多事。 穆长宁意识到此刻的大狂王是隐匿起来了,而孟扶摇的状态似乎又有点不太对劲,她想都没想,双眸在一刹那就变成一片黛紫,灵域运转开启到了极致,识海翻滚,深藏其中的金乌木金光闪闪。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只金色大眼的虚影,愈渐凝实,穆长宁两指并拢朝着胸口一点,一口心头血刹那喷出,形成一道血线,那道血线则自发地朝着天眼而去,被吸入其中,随后,闭着的金色大眼缓缓张开,发出一道炫目的金光。 黎枭心下骇然,在这金光照耀下,他竟然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仿佛全身都被扒光了,赤条条地暴露于人前。 事实也确实如此,天眼发出的金光汇聚到了一个点,隐匿了身形的大狂王被切切实实逮了个正着,此时的她张开了双翼,尖锐的利喙正对准孟扶摇的脑袋,从他背后俯冲而下。 “师叔!”穆长宁高声大喊。 孟扶摇猛地回神,原先晃了晃神,大狂王的这一下他本该极难躲过的。 可如今有了天眼的辅助,孟扶摇反手便将碧玉箫朝着大狂王扔去,利喙撞上箫身,“铮”的一声响,碧玉箫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大狂王也觉得自己的嘴巴又麻又痛,几乎失去知觉。 偷袭不成,大狂王更加恼羞成怒:“你们找死!” 她布满阴霾的眼睛望向了穆长宁这边,若不是这个人修捣乱,她早将人给解决了! 人修的手段虽说层出不穷,可一个小小金丹修士,也敢骑到她头上? 孟扶摇这块骨头难啃,这个金丹人修,她难道还治不了? 大狂王扇动双翼,刮起狂风,狂风聚拢,吸了大量的岩浆,形成一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直冲而去。 穆长宁方才开了天眼,耗尽了全身灵力,又逼出心头血元气有损,这才吃了两粒丹药,哪里可能躲得过? 雪妖叫苦不迭,毫不吝啬地将自身大半本源提取出来,化作厚实坚硬的冰盾,横于身前。它的身形正在急剧缩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作了五六岁女童模样,可冰盾在火龙靠近时,就被煅烧成一片雾气。 雪妖都快哭了,宝宝是真的挡不住啊! 黎枭反手打出几只巨型符灵,拉过穆长宁侧身挪移,避开风暴的中心,一只体型硕大的吞天狼凭空出现,吞天狼由火焰凝聚而成,通体墨黑,那火极致冰寒,一经出现,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低了不少。 吞天狼懒懒地睨了火龙一眼,大口一张,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气吞山河的气势,将火龙吞入腹中。 吞天狼的身体周围很快冒起阵阵白烟,一黑一红、一寒一热两种火焰相互较量,势均力敌。红焰被吞噬了大半,而吞天狼的身形也淡了下来。 “天地奇火?”大狂王心惊不已,没想到这个人修还身负这种奇物! 黎枭脸色煞白,一阵阵虚弱感涌上来,穆长宁给他塞了粒血灵丹,自己也因为服用血灵丹恢复了大半灵力,凝神调用土灵珠,二人的身形顷刻便到了地穴的另一边,远离主战场。 吞天狼和火龙最终两败俱伤,两两消散之时,视线内只余一片白茫茫的气雾。 孟扶摇飞身跳入战圈,与大狂王斗得不可开交,只是他似乎是受了伤,又像是哪里不对劲,已然频频处于劣势。 就在大狂王一爪抓在他肩头时,孟扶摇身上气息猛地一变,猩红的眸子朝着大狂王看去,咧嘴笑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仰天长啸,身形暴涨,一道青光闪过,地穴中再没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事一条体型巨大的青龙。 黎枭被吓得不轻,目光都不由呆滞起来,指着青龙讷讷出声:“他他是妖修?” 不仅是妖修,原身居然还是条龙? 龙族血脉除却大泽的寻龙渊,蛮荒也就只有无天殿一脉相承,哪怕有着微薄龙脉的陵水妖王,实际上也已经差得很远了。 可眼下这条青龙,四爪五趾,头顶双角,比起双爪、四趾、无角的蛟来说,血脉不知纯正了多少倍,更遑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来自远古洪荒的神兽之息,足以令万千兽类匍匐拜倒。 大狂鸟群瑟瑟发抖、惊骇欲绝,就连大狂王都不由身形微顿。 穆长宁没工夫给他解惑,她只是怔怔看着在半空盘旋的身影,眉心越拧越紧。 不对。 这不是孟扶摇,他是孟扶桑。 第398章 火种 孟扶摇和孟扶桑,从外在看来毫无差别,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二者的区别,但这两个人的气场不同,穆长宁是不会认错的。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些年一直沉睡的另一个灵魂会突然间苏醒,还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刻。 孟扶桑对于外界的一切也不是全然不知,将身体的掌控权交到孟扶摇手里之后,这些年过去,对方一直都在靠着强大的精神力量压制他,让他始终处于半沉睡的状态,若不是先前大狂王对他的精神之海造成了一定压迫,他也找不到机会反制。 他和扶摇之间互利共生,虽说自己因为他的缘故得到了不少好处,但若说各自没有点自己的私心,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管制,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以前的扶摇不在乎,可现在的扶摇越来越独断霸道,哪怕现在这个时候,孟扶桑都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疯狂地和自己的意识作战,试图占据主导权。 可他好不容易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就这么昙花一现的功夫,把什么都交还回去? 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他,不是吗? 孟扶桑周身的气息十分紊乱,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他长长舒了口气,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有一边虎视眈眈的大狂王,眼角余光还瞥到了处在地穴一隅的穆长宁,忽然觉得好笑。 又是她。 似乎近些年来几次掌控本体,还都是托了她的福呢! 只不过眼下这情形有点出人意料。 魔焰窟他可真会来地方! 孟扶桑神情凝重,面前的大狂王全身怒焰熊熊燃烧,像是愤怒到了极点,若不是顾忌着此刻血脉的压制,只怕早就冲上来了。 不论孟扶摇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想浪费力气去跟大狂王做殊死搏斗,更不用说,这个地方暗藏的危险性。 他就不信孟扶摇当真不知道,魔焰窟里最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天殿这么多年没有征服这块地域,大狂王至今高枕无忧称霸一方,一切又岂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孟扶摇这个疯子,险些就被他玩脱了! 地穴因为方才双方的打斗摇晃不止,山壁裂开一道道巨缝,头顶的钟乳根根坠落,岩浆池汹涌澎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跳出来。 陵水妖王身负重伤,雪妖已经只有婴孩大小,蔫蔫地缩在一边,穆长宁和黎枭虽看起来还不算糟糕,但凭他们两个,也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地穴里的温度愈渐升高,沸腾地冒起泡泡,孟扶桑能够依稀感觉到地下传来的暴动,目光微微一凝。 他维持着原身,不顾震荡的地穴,越飞越高。 隐隐有雷声传来,一道道天雷哗啦啦地砸在这座山头上,劈开坚硬的岩石,整个地穴震动地愈渐厉害了。 穆长宁隐隐有些明白,他想做什么。 龙有呼风唤雨之能,孟扶桑是想借用天雷之力,劈开这座山,届时也好方便离开。 本来山体就已经不稳,内忧外患,想要轰出一个缺口不无可能。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头顶的石壁越来越薄弱。 大狂王察觉到他的意图,却并没有出手阻止,她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行人,不屑冷笑,“现在知道逃了?” 她干脆化作人形,一袭黑裙无风自摆,手中亮起一团猩红的红芒,施施然丢入岩浆池内。 整座地穴中的大狂鸟群顿时暴躁地狂叫,作鸟兽散,一个个慌乱地飞舞,隐入石壁之中,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地穴一下子人走茶凉,气氛出奇的诡异。 岩浆池的中心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就像盛满液体的池子底部破了一个洞,满池的岩浆争先恐后地流出,直至流泻干净。 池底积着累累白骨,血腥气熏腾得人几欲作呕,而池底又忽然裂开一条巨缝,刺目的红光从地缝中倾泻而出,带着某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能量。 过了好一会儿,地缝中的红光不曾退却,反而越来越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孟扶桑脸色狠狠一变,凭借着庞大强悍的身体去撞击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地穴顶部。 “你们以为,你们能逃得掉?” 大狂王捻着飞舞的发丝笑得娇媚动人,“火种既已出世,你们就等着沦为火种的祭品吧!哈哈哈哈” “火种?”穆长宁深深盯着那条地缝,心悸之感一波波地升起,背后蓦地发毛,本能地感到危险。 陵水妖王倒在一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喘息着道:“相传魔焰窟的中心,有一粒远古时期掉落的火种,那是这片卧眉火山群的命脉,这里的地火,就是因为火种的存在才会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火种能量之爆裂,足以吞噬万物,蛮荒大地归无天殿管辖,可魔焰窟却能始终独立在外,也是因为火种的缘故,因为就算是妖主,对这火种也是同样的深深忌惮,不敢妄动。” 穆长宁握紧拳,深深吸了口气,“可即便是大狂王,也不能说是这火种的拥有者吧?” 陵水妖王微微一愣,倒是点点头,“火种这种灵物,哪能轻易被人驯服,大狂王至多便是能借用几分它的威力罢了。” 事实上,主子一开始要来魔焰窟,他也是不赞同的。 能顺利找到火灵自然最好,可若是万一,碰上最坏的打算,逼得大狂王把火种请出来,那真是谁也没辙了。 他们不可能挡得住火种的,偏偏主子非要来这一趟 陵水妖王摇摇头,倒是没多后悔,只是蓦然觉得那小姑娘语气有点不对劲,转过头一瞧,她正双眼晶亮地盯着那道地缝看呢。 “你”陵水妖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穆长宁微微勾唇,“我们是来找火灵的,那本来就是火元素的凝聚,经年累月生了灵智的灵物,既然如此,它最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 陵水妖王的心一下沉甸甸的,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疯子,“就算是,你以为你收得了它?别的先不提,你只要稍稍靠近火种,就会被烧得连点灰都不剩。” 第399章 劈山 这真不是陵水妖王在危言耸听。 假如真的如他们所想,火灵扎根在火种旁边,那么,要想收服火灵,就必须得先靠近火种,可火种的威胁,远不是她一个金丹修士能承受得起的,就算这小丫头身负天地奇火,不惧火烧,可她又能撑得了几时? 收取火灵的出发点是没错,但做这事的前提,是你要有这个命。 “别做傻事。”陵水妖王沉声给出忠告。 穆长宁神情不变。 她倒不是低估火种,也不是真的不自量力,若说方才没有点心慌意乱,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只是怕也没有用,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走这条路,不可能真是一帆风顺的,来魔焰窟之前,她未必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所以在一瞬的慌神之后便强自按捺下来。 而就是在方才,在地缝出现的那一刻,灵兽袋里一直很安静的蛋蛋便叫嚣着要出来,若不是穆长宁竭力压制,此刻它怕是早已离开了灵兽袋朝那地缝窜过去。 蛋蛋急得在灵兽袋里上蹿下跳,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主人,放我出去,蛋蛋要出去!” 眼下这种情形,穆长宁也不能轻易放开它,“你到底怎么了?” 蛋蛋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反复强调:“主人,地缝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的!” “可地缝里的是火种” “主人,放蛋蛋出去!我能感觉到,它不会伤害我的!”蛋蛋再次做出保证。 老实说,对于蛋蛋的笃定,穆长宁不是很能够理解,连陵水妖王甚至是妖主都格外忌惮的东西,为何蛋蛋丝毫不惧。 可横竖眼下也没有别的退路,等到火种真正从地缝中出来,这里所有人都会被它吞噬毁灭,结果似乎没什么不同。 还不如赌一把。 生死存一线,险象终环生。自家的灵兽,这点信任穆长宁还是愿意给的。 电光火石间,穆长宁便已经有了主意,看着地缝的目光幽深莫测,却愈渐坚定。 陵水妖王有些惊讶于这丫头的固执,穆长宁却回身道:“妖王,我只去看一眼,我储备的丹药充足,能撑上片刻。”她笑笑:“不会有更糟糕的结果了。” 陵水妖王能说什么?他朝孟扶桑的方向看了眼,终究保持沉默。 穆长宁祭出鲛绡帕,将全身包裹在一片混沌阳火里,就要朝着地缝飞去,黎枭蓦地抬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语毕,他也跟着跳上鲛绡帕。 穆长宁转身便见他全身笼罩在乌黑的混沌阴火里,阴阳相吸,二人靠得近,双色火焰交缠在一起,于两人周围自发形成一个结界。 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多余的话,穆长宁催动鲛绡帕便快速没入地缝。 “找死。” 大狂王注意到二人的动向,冷笑一声,岿然不动。既然那两个人修想要自寻死路,她拦住做什么? 孟扶桑眼角余光微微一瞥,很快收回目光没太在意,依旧锲而不舍地撞着山顶。 深山地穴中暗潮汹涌,此刻的卧眉火山群同样不大太平。 苏讷言自从收到穆长宁发来的万里传讯符后便快速赶来,然而等他到了那个小镇的时候,他们几个早就出发了。 慕衍倒是没什么事,穆长宁把霹雳留了下来,那段时间倒也很太平,除了慕衍一直保留少年模样这一点让苏讷言有点头疼外,其余一切安好。 里里外外给他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慕衍的身体并无大碍后,苏讷言才微微松口气,看着胡媚妖王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只是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以后有的是她受的! 胡媚妖王狠狠打了个寒颤,自发地找了个角落猫着。 从霹雳那里获知了穆长宁的动向,苏讷言在小镇留了两天,越想越不对劲。 按说扶摇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他自己去魔焰窟都得谨慎小心,怎么会同意把长宁也一并带上?就算有他在旁边保驾护航,也难保不会生出意外。 扶摇嘴上不说,苏讷言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这家伙绝不会害了长宁。 苏讷言终究是放心不下,还是追着去了魔焰窟。 魔焰窟九曲十八弯,地穴不知凡几,真的到了那里,去哪找人恐怕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望着火山群上空乌压压的一片黑云,苏讷言从乾坤袖中取出了一盏油灯。 早年穆长宁拜师之后,他就取了她的一缕神识做魂灯,这次出门,他也把两个徒弟的魂灯带在了身上,一定范围内,靠着魂灯的牵引,就能大致确定魂灯主人的位置。 苏讷言单手掐了个诀,魂灯上的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化出一缕青烟,他当即追随这缕青烟而去。 只是还未到目的地,整片卧眉火山群忽然活跃了起来,数座火山同时喷发,火红的岩浆汇聚成河,绵延数百里,天空乌云堆砌,狂风大作,一道道威力巨大的紫色天雷一轰而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无形的冲击波一圈圈扩散,所过之处山石都被绞得粉碎。 苏讷言随手结了个结界逆风而上,那些雷电都集中在一座山头,而魂灯的牵引也最终落在那里。 苏讷言微微一愣,当即不再多言,手中快速翻飞,无数道指诀随之打出,虚空之中蓦地出现一柄金红色的灵剑,整片火山群的火灵气皆都朝着灵剑涌去,灵剑越来越大,一刹那风起云涌,日月无光。 随着他轻喝一声,灵剑带着惊人的气势朝着山头狠狠劈去。 恰恰一道水桶粗的惊雷蓦然落下,剑光和雷电交织一起,发出炫目的光芒,好似天地都要被这一击撼动,巨山被从中间劈开,滚滚青烟四起。 孟扶桑吐出一口血,从半空跌落,大狂王脸上的笑意刹那僵硬,不可置信地抬头,久违的日光就这么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 苏讷言毫不费力地从裂开的山缝中进入这处地穴,陵水妖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接住孟扶桑,甫一抬头,霎时面露惊喜:“讷言真尊!” 第400章 二次觉醒 地缝之中的温度确实非常人所能忍受,有混沌阴阳火形成的结界,两人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只是他们各自体内的灵力或是魔力都在快速流失。 穆长宁一股脑丢了几瓶血灵丹给黎枭,黎枭也不客气地接下。 这东西他不是头一回吃,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她再多做解释。 只是他想起当初从无垠秘境的地宫出来,不止一位金丹真人曾向她询问过此丹,都被她含糊其辞地对付了过去,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在搪塞。 “存货不少嘛!”黎枭揶揄地瞥她一眼。 穆长宁抿唇甚是无语,“你的关注点能再正常些吗?” 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关心火灵在哪,遇到火种要怎么办? 黎枭挑挑眉,没再多说,拿了粒血灵丹服下。 他们的周围全是炽热的岩浆,二人裹在混沌阴阳火内,就像是在火海里多了一个黑白二色的气泡,而这个气球正朝着地心快速下潜。 越是往下,温度便越高,岩浆的颜色由深红转变为了乌紫,只是在混沌阴阳火形成的结界边缘,岩浆的颜色却近乎透明。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些岩浆中狂暴的能量,正朝着二人聚拢,被那双色火焰吞噬,随后又转化为他们各自需要的能量反馈给对方。 最直接的体会,便是穆长宁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需求量在逐渐减缓,到后来已经感觉不到灵力的消耗,她完全可以直接吸收调用这岩浆中的能量为己所用,甚至因为先前开天眼所耗费的元气,也在一点一点缓慢修复起来。 要知道,放在平时,即便有上品丹药辅助,损失了的元气少说也要七天才能复原。 穆长宁和黎枭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们彼此的感官是相同的。 两人各自持有混沌阴阳火的一半,有关此物的记载少之又少,寻常人能得其一便已是万幸,同时拥有这两种火焰究竟有何妙处,恐怕连苏讷言都说不清楚。 然而就是在这种特殊环境特殊条件下,似乎被他们摸到一点苗头。 没有了灵力的消耗,如此便更不必节省了。 穆长宁打出数道指诀,催动着鲛绡帕。鲛绡帕上圈出道道水纹,一圈圈化开,两人的速度顿时又是一集,犹如脱了弦的弓箭飞速窜出。 鲛人织水为绡,这鲛绡乃是鲛人女王琳琅所织,比起一般的鲛绡品质不知好了多少倍,乘坐它在岩浆中穿行好不费事。 “你知道去哪个方向?”黎枭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象,又见穆长宁毫不停顿地横冲直撞,实在有点好奇。 穆长宁会说蛋蛋一直在给她引路,把她往火种的方向带? “火种的能量最是爆裂,往火元素最浓烈的凝聚之地去,总没错的。” 黎枭点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飞了片刻,很快就到了一处奇异之地,这里的岩浆称一片黛紫色,比起原先的狂流涌动,此刻反倒平静许多了,黛紫色岩浆仿佛形成了一层界壁,那层界壁后,金光灿灿,隔开了一个立方小空间,这个小空间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正在一张一收。 每次扩张时,都会有部分金光流泻,那金光每次窜出界壁,界壁就会被削弱一分,随后小空间往回收缩,再次蓄力准备对界壁进行下一次的冲击,如此往复,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密集。 虽说隔着混沌阴阳火的结界,但穆长宁几乎能够想象得到这周围的温度究竟有多高。 陵水妖王说的,把人烧得连灰都不剩,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张。 这种环境下,更不太可能会有其他生灵能够生存。 “这应该就是火种。”穆长宁看着那个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小空间,沉声说道。 火种不属于任何人,大狂王也不是它的主人,要借用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大狂王只需要触动这层界壁,打破原有的平衡,火种便会自发冲破束缚,待到火种爆发,那就真的是毁灭般的力量。 它们这些常年生长在魔焰窟的土著,自然有办法及时撤退,可其他那些外来者,就如大狂王说的,只能沦为火种的祭品。 “蛋蛋,你说的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穆长宁询问起灵兽袋里的蛋蛋。 蛋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笃定,“没错,就是它。主人,你快放我出去!” “这里的环境你没关系?” “主人放心,这些火伤不到我。” 穆长宁也记得它确实免疫烈火灼烧,便也不再阻拦。 “火种近在眼前,可火灵又在哪?”黎枭眉心紧皱,他当然能看得出来眼下的危险,闯入地缝是在冒险,即便没有收获,至少也要保证他们能够全身而退。 他话刚说完,穆长宁身边忽然多了一只灰毛的长颈大鸟,说是鸟也不尽然,它的翅膀极为短小,黎枭很是怀疑它究竟能不能飞。 然而它就这么暴露在这滚滚岩浆中,没有任何的防护,竟也相安无事? 蛋蛋忽然张开嘴,周围的滚滚岩浆全被它吸入腹中,而它的身体也在顷刻间极速增大,全身的毛发一层层脱落,很快变成光秃秃的一团,而后它的全身泛起金光,刺目的金光与火种光芒几乎并驾齐驱。 金光之内,原本的大鸟形体逐渐发生了改变,颈部缩短,翅膀变得宽大,原本笨重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流线型,光秃秃的身体开始长出金黄色的羽毛,愈渐完善。 黎枭怔然片刻,讶然道:“这是二次觉醒?” “二次觉醒?”穆长宁偏过头。 黎枭道:“我听说有的妖兽,因为在生长过程中的各项原因会导致先天不足,体内血脉受到压迫,形体能力发生改变,但它们的血脉犹在,若是有某个契机能够冲破这些先天压制,就能造成二次觉醒。” 穆长宁想起来当初蛋蛋破壳时几乎是被摔裂的,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随着蛋蛋的觉醒变身,火种也像是受到了召唤,更快地收缩,仿佛随时都要冲破阻挡,而这时,从火种中忽然溢出了无数道红光,那些红光宛如一道道利刃,带着惊人的气势,一股脑地全朝着蛋蛋飞去。 穆长宁与黎枭对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是火灵!” 第401章 驯服 觉醒后的蛋蛋全身笼罩在一阵异样的光辉里,它从口中吐出一道火线,那火线矫若游龙,仿佛有生命般缠绕到了火种之上,火种随着它的游弋起伏升缩,不似对抗,更多的倒像是一种试探,便好像蛋蛋能够与火种交流一般。 而那些细细密密的红光,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火种中迸发出来的。 火灵没有具体的形态,这些红光犹如万千触手,还拥有自己的意识,不受约束,本身又是极为狂暴的能量体,除了火灵,穆长宁再想不出其他。 眼下的蛋蛋可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对付火灵,穆长宁指尖一点落在帝女玉上,一个青光结界兜头罩到蛋蛋的周身。 结界散发着青色柔光,那些红光在触及到结界时便立刻收了回去。 火灵忌惮这青光,在结界外逗留了片刻,觉得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便立刻调转枪头,朝着两人的方向冲过来。 “小心。”穆长宁手握炽虹剑,沉声提醒。 黎枭勾唇不在意地轻笑,“这话,你留着对自己说吧。” 二人几乎同时出手,穆长宁手中长剑挥舞,一道道剑气化作流星,犹如万丈光芒,从天而降,混沌阳火转为倾盆火雨,阻断了火灵的去路。 火灵本就是至炎至烈之物,然而在靠近这纷纷而落的火雨之时,却有种被力压一头之感,短暂的停顿过后,它像是受到了挑衅一般迎头之上,空中无数道红光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火球扑了上去。 两相碰撞,混沌阳火化作点点灵光消散,而火灵的动作也是一顿,身上的光焰一时黯淡了下来。 黎枭十指并刀,玄铁指刃脱手飞出,在半空盘旋穿梭,留下道道残影,指刃之上附着的混沌阴火随着运行的轨迹交织成一张黑色火网,火网收拢,竟是将火灵兜在其中。 至寒之火与火灵交触,一刹那好似烈火烹油,发出滋滋声响,火灵在黑色火网之中不断地翻滚着身躯。 天地奇火的威力,让它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清鸣,随后它又化整为零,变为无数道红光,从网眼中飞窜而出。 黎枭目光一凝:“别被它跑了!” 穆长宁早有准备,长剑挥舞,四面八方竖起高高的火刃壁,火墙乳白,其上火刃剑气交缠,任谁靠近都要被绞得粉碎,烧为灰烬。 火灵尝过混沌阳火的苦头,去势猛地一停,重新凝聚起来,只是这回它凝聚成了人形。 大概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火灵干脆主动出击,嗷呜一声张开了大口,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火球,被这些火焰近身,便会像是牛皮糖一样附着在身挥之不去,唯有用混沌阴阳火包裹将之吞噬干净。 火灵的身形异常灵活,在岩浆内飞速穿梭,身影几乎与周遭融为一体,稍有不慎,也许就会被它从背后偷袭。 穆长宁冷冷一笑,进了她的灵域,火灵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难道他它以为能躲得掉? 她用神识牵引着黎枭,助他确定火灵的位置,黎枭目光一闪,手中快速飞出几道钩锁,这钩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竟不惧火灵狂暴的能量,稳稳地将他的四肢钳住。 火灵身形一顿,大约是懵了,下一刻,一只乳白的火凤直冲云霄,带着呼啸之声,直直地朝着它俯冲过来,不偏不倚落在它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周围的岩浆都被这道冲击造成的气压推开,整个岩浆池好似掀起惊涛骇浪,翻搅不断。 火灵是五行灵体,当然不会就这样消亡,但也没有这么快被驯服,它反倒像是被激怒了,口中发出“唧唧”的声响,吸收着周围的火能量,更加暴躁地跟他们游斗。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穆长宁微微摇头,“不行,这周围都是火海岩浆,火灵在这其中如鱼得水,随时都能够得到补充,这么下去,我们只会跟他僵持不下。” 黎枭目光微冷,“果然是有灵智的灵物,它这是想耗干我们。” 只可惜,他们在这环境里,也不比火灵差到哪里去,火灵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他们也有持续不断的补充。 黎枭拧眉沉思,“只可惜雪妖不在,若是在雪妖的冰雪领域里,火灵的实力也将大打折扣。” “即便雪妖在,它所剩的本源也不足以支撑我们驯服火灵了。”穆长宁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因为苏讷言的到来,场面一下出现了反转,大狂王被轻轻松松制住,庞大的身躯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一边,苏讷言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长宁呢?”苏讷言扫视一圈,并未看到穆长宁的身影,转头便问孟扶桑。 孟扶桑目光微闪,看向了那条地缝,大狂王在旁桀桀狞笑,“下去有一会儿了,靠近火种这么久,他们估计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哈哈哈哈” 苏讷言一道掌风劈过去,大狂王歪头就晕了。 苏讷言目光如刀,直直看向孟扶桑,“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的?” “师兄生什么气呢?”孟扶桑神情不变,懒洋洋地笑,“那小家伙自己要下去,我能拦得住?” 苏讷言深深看他一眼,蓦地冷笑出声:“也是,你不是他,他做出的承诺,与你何干?” 说完,也不管孟扶桑什么反应,径自下了地缝。 苏讷言同样身具天地奇火,再加之自身修为精湛,在火海中穿梭豪不费事。 穆长宁这时祭出了空间画卷,画卷在火海之中泛着点点灵光,黎枭靠着钩锁和混沌阴火暂时制住了火灵,而穆长宁的神识也化作无形的触手,一步步朝着火灵靠近,将它重重包围。 画卷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火灵拖入其中,火灵死命地挣扎,周围的岩浆都随着它的动作疯狂涌动。 穆长宁脸色泛白,额上淌下滴滴冷汗,体内灵力也在飞速流逝。她紧咬牙关,一面吸收能量补充,一面更为疯狂地调用神识。 识海之中早已波涛汹涌,那截被温养在识海中的养魂木正被一点点消耗。 这个时候,蛋蛋那里也有了结果,火线萦绕在火种的四周,火种慢慢像是一个被安抚了的孩子,从一开始的暴动逐渐平稳下来,随后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粒金黄色的珠子,被蛋蛋嗷呜一口吞了下去。 黎枭嘴角狠狠一抽,目光惊奇不已,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这是什么灵兽,连火种都能吞? 蛋蛋吃完火种后打了个饱嗝,身上金黄色的羽毛油光水滑,鲜亮无比,一双眸子却是血红色。 黎枭在旁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待到它吃饱喝足自发回到穆长宁的灵兽袋中后,黎枭这才想起来,这和穆长宁释放的剑意,那只乳白色的火凤不是几乎一样吗? 失去了火种,整片卧眉火山群的火焰都像是失去了活力,火山群的暴动渐渐平息,而火灵也一下子萎顿下来。 穆长宁心头松了口气,深藏识海的金乌木顿时发出两道金光,从她眉心射出,那金光化作枷锁,将火灵绑缚住,黎枭从善如流地收回钩锁,火灵只能被乖乖收进空间画卷。 此刻的画卷里,大地冰封,万里雪飘,火灵本能地收缩一下身体,在画中横冲直撞。 这空间画卷中的一切场景都是根据主人的想象幻化而成,除非能够意识到自己身处虚妄之中,否则就会被一直困在画里,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火灵虽然开了灵智,但还不至于能够识破画中真伪,它不明白刚刚分明还在自己的地盘,为何一下子就到了这么一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火灵在漫天冰雪里穿行跋涉,它也不知道自己过了多少年,好像比它在地心的时间还要长。 眼前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永远走不到头。 它感到疲惫,感到烦躁,感到绝望。 最后,它卧在一片冰面上,任由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它淹没。 苏讷言找到穆长宁的时候,她正盘膝坐在鲛绡帕上,面前一副画卷闪着莹莹光芒,她的脸色白得吓人,而黎枭就在她身边为她护法。 没有火种,没有暴动,有的只是周围缓慢流动的、死气沉沉的岩浆。 从刚才他就感觉到了,这里的火焰像是忽然失去了生命,正在一点点缓慢冷却下来,他心中有个猜测,直到此刻,他才确定下来。 火种不见了。 来这里的只有他的小徒弟和黎枭,想来是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了。 苏讷言忽然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讷言真尊!”黎枭看到来人,微微低头施礼。 苏讷言点点头,郑重道:“多谢黎堂主。” 这个谢,是为他特意来魔焰窟走一趟,也是为他陪穆长宁深入地心。 穆长宁控制着画卷中的时间流速,等到火灵自发陷入沉眠,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手中打出一道指诀,画卷收起的同时,她的手心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六角红宝石。 第402章 保密 “师父!”穆长宁转头看到苏讷言时,无疑是惊讶的,“您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苏讷言一个爆栗敲下来,看上去有些无奈,又隐隐觉得好笑。 真不知是该说她命好还是福运深厚,这个丫头,似乎总能逢凶化吉。 穆长宁揉着脑袋,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六角红宝石拿出来,“师父您看,有了这个,师兄就能恢复了。” 苏讷言瞅了眼变成晶石的火灵,又瞥见穆长宁发白虚弱的脸色,知道她是神识损耗过度,便给她喂了两粒回神丹,交代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三人回了地穴,孟扶桑与陵水妖王已经修整完毕,在看到穆长宁和黎枭完好无损地出来时,二者显然愣了一下。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火种的暴动已经平息了,甚至整个魔焰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不清楚在地心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在看到苏讷言后,就生出种理所当然之感,想来应该是跟他有关吧。 “讷言真尊,火灵可已到手?”陵水妖王问了一句。 苏讷言微微点头,瞥见一旁已经没了气息的大狂王,神色蓦地冷了下来,“你的动作可真是够快的。” 孟扶摇不置可否,“这是为师兄杜绝后患。” “别说的那么好听。”苏讷言似笑非笑,“无天殿的妖修大军应该快到了吧,那可真是要恭喜了,又一块宝地收入囊中。” “还要多谢师兄无心插柳。” 两人你来我往,穆长宁默默垂下头。她大概是跟孟扶摇接触久了,所以对于现在的孟扶桑,只感到满满的陌生。 她没问孟扶摇去了哪里,总之这两人,一个出现,便意味着另一个的消失。 她也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但孟扶桑好不容易掌控了主动权,可想而知,短时间内,就没那么容易妥协。 黎枭已经获知孟扶桑妖修的身份,在看到他的原形时,更确定他跟无天殿的关系,先时没来得及多想,如今细思之下,才发觉原先自己所想竟是中了七八分,苍桐派和无天殿的关系,还真的不一般。 处理了大狂王,群龙无首,那些大狂鸟躲在石壁里连个屁都不敢放,苏讷言没打算多留,穆长宁四下环顾,像在找什么东西。 “雪妖?雪妖你在哪?” 好一会儿,才响起一个细弱的声音:“我在这。” 穆长宁低头一看,只剩了巴掌大小的雪妖踉踉跄跄地往她的方向跑过来,中途还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雪妖坐在地上拍了拍脸上的灰,穆长宁弯腰把她捡起来,捧到面前,“你” “想笑就笑吧。”雪妖一脸的生无可恋,双手环胸瞪她,“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还是比你可爱!” 穆长宁哭笑不得,“是,你最可爱。” 雪妖撅了噘嘴,大概是知道自己主人换了个芯子,它不去孟扶桑那里,反而跳上穆长宁肩头抱紧她的脖子,“快走快走,老娘受够这破地方了!” 穆长宁看了眼苏讷言,苏讷言也不再多说,祭出飞毯,载着她跟黎枭便飞出地穴,却是没理会一边的孟扶桑和陵水妖王。 穆长宁回头望了眼,犹豫道:“师父,师叔和妖王” “不同路。”苏讷言面不改色,默了默道:“其余的等回去后,为师再跟你慢慢说。” 穆长宁微微点头。 到了外面,穆长宁才知道如今的魔焰窟成了什么模样,用满目疮痍形容也不为过。 他们所处地穴的那座山头周围一片都被夷为了平地。化神修士足有移山填海之能,苏讷言劈山那一下造成的轰动可不小,四处是流淌的岩浆,只是此刻的岩浆已经渐渐干涸冷却,只余天地间雾茫茫一片。 他们前脚刚走,蓝翎妖王后脚就带着一群妖修大军赶到,与孟扶桑会晤:“少主。” 孟扶桑整了整衣衫,漫不经心地点头:“大狂王陨落,火种已经没了,魔焰窟不足为惧。” “火种没了?”蓝翎妖王微微一惊,“敢问少主是何人所为?火种如今下落何方?” “这个嘛”孟扶桑笑笑,“这你就要去问苏讷言了。” 蓝翎妖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时犯了难。 无天殿觊觎火种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魔焰窟易守难攻,大狂王宁死不从,而他们又一直没有好的法子能够收服火种,只好就这么一拖再拖,谁知竟被苏讷言钻了个空子。 现在难道要她去问苏讷言把火种抢回来? 蓝翎妖王想想都觉得头疼,不过话说回来,苏讷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讷言一路返程,很快就到了原先的那个小镇,回来后穆长宁才知道,苏讷言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御兽峰的永逸真君和陶远,就连许玄度也在。 穆长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大妙的直觉,等到进门后,就见许玄度抱着慕衍的大腿,满眼亮晶晶的,“师兄师兄,你真不记得我了?” “师兄,看我看我。” “师兄,你说句话。” “你别不理我啊!” “师兄该不会是傻了吧?” “没关系师兄,你就算傻了我也不嫌弃你!” “” 少年被吵得皱紧眉心,奈何以他如今的武力值,根本挣脱不开,他艰难地往外挪了一步,许玄度抱紧他的大腿也跟着挪了一步,慕衍的眉皱得更紧了。 永逸真君和陶远早就对这情形习以为常了,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 穆长宁捂脸没眼看,黎枭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还是苏讷言轻咳一声,这才打断许玄度的自言自语,后者“蹭”地一下起身,站得笔直笔直。 “讷言师叔。”永逸真君快步上前,穆长宁和黎枭相继见礼,陶远飞快地看了穆长宁一眼,见她安然无恙,这才重新垂眸。 “师叔,火灵”永逸真君询问起火灵的下落,慕衍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任谁也不希望慕衍始终维持这个样子。 许玄度绷紧了身体定定盯着苏讷言,直到穆长宁拿出一块六角红宝石,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其间蕴含的精纯火能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角落里装死的胡媚妖王一感受到火灵的气息,猛地睁开眼,朝穆长宁扑了过去,穆长宁侧身一闪,刚好躲过。 “唧唧”胡媚妖王龇牙咧嘴,一脸警惕地望着众人。 苏讷言取过火灵,转头对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别打扰妖王休养。” 穆长宁瞥了眼自家师父唇角的笑意,心想师父大约是要胡媚妖王签订各种不平等条约了。这也没什么,谁让胡媚平白无故拉着师兄遭了这么一遭罪! 霹雳蹬蹬蹬跑过来,后腿一蹬扑进她怀里,穆长宁揉揉它的脑袋,把它收回灵兽袋,便心安理得地出了房门,永逸真君、陶远、黎枭相继离去,倒是许玄度墨迹了一会儿,被苏讷言赶了出来。 “广宁师侄辛苦了,一路怕是遇到不少凶险吧。”永逸真君上下打量了一番穆长宁,去了魔焰窟一趟,似乎没受什么伤,竟还把火灵带回来了。 这丫头每次都能给人惊喜。 穆长宁恭声回道:“小师叔一路陪护,后来师父又及时赶来,师侄这才能够安然得返。” 永逸真君点点头,没去问孟扶摇的去向,见身侧的陶远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了然笑道:“行了,你们年轻人难得聚聚,慢慢聊吧。” 陶远微一愣神,飞快地看了永逸真君一眼,垂眸拱手:“恭送高祖。” “恭送永逸师叔。” 穆长宁目送永逸真君离开,回头看了眼陶远和许玄度,陶远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许玄度则是往门口一蹲,满脸冷漠:“我可没什么要跟你聊的。”他转个身盯着门板,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嘴里喃喃念叨:“什么时候好啊?” “”穆长宁和黎枭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甚是无语。 黎枭垂眸像在寻思什么事,面上忽然多了一只玉匣子。 “说好的见血封喉,要不要验货?”穆长宁笑着眨眨眼。 黎枭反手收下,淡淡道:“不用了。” “你要我炼的是什么丹,把材料和丹方给我,我好准备起来。” 黎枭默了默,缓缓摇头,“这个不急,你神识消耗过度,等修养好了再说不迟。” 穆长宁倒是为他的贴心惊讶了一番,不由真心实意道谢:“在魔焰窟的时候,一切多谢了。” 黎枭面无表情,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那时候跟着她一起跳下地缝有点冲动。 大约是为了她说的那句,他们也算是朋友 “还有”穆长宁面色犯难,踟蹰道:“在地心” “行了。”黎枭打断她的话,“我会保密。” 她的灵兽能把火种吃了,这事传出去,天都要翻了,后续麻烦定然不断,他还没那么长舌,跑出去到处宣扬。 无论是火种的事,抑或是扶摇真君是妖修的事,他都会保密。 再者,就算穆长宁不提这茬,苏讷言在回来的路上也早就传音警告过了,哪能真的任由他无法无天? 所以说,有个护短的师父就是好啊 第403章 幻音铃 穆长宁再次谢过,黎枭看了她一眼,又向她讨了一些嗜血妖藤的刺针。 在魔焰窟的时候穆长宁曾拿过这东西对付大狂鸟,黎枭还挺感兴趣,再者穆长宁也不缺这点东西,当下便跟抓瓜子似的抓了一大把出来。 黎枭捻了一根毒刺针细瞧,面具下的长眉微微挑起。 天魔宫的血殿中也养了两株嗜血藤,每日都有魔仆精心照料,黎枭曾在混沌之地见过穆长宁的嗜血藤,比起血殿中那两株,明显粗壮多了,就连这刺针的品质,也不是一个等级。 想到这里不由就有些好笑,那些魔仆们花了多少力气才能够勉强伺候好那两株金贵玩意儿,到了她这,倒是一点都不费事。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 收下刺针,黎枭转头便回了房。 穆长宁瞥了眼蹲门口的许玄度,跟陶远找了个清净地方闲聊。 客栈后长了一株老槐树,正是槐花开的时候,香气四溢,穆长宁倒了壶琼蜜酒,酒色清洌,丝丝甜香沁入肺腑,灵韵悠长,回味无穷。 陶远摩挲着手里的玉杯微笑起来:“金铭师兄一直念叨着这口琼蜜酒,这回若非恰好不在门中,定是要跟着高祖一块来的。” 穆长宁也是失笑,不由好奇起来:“永逸师叔也是因为师兄的事赶过来的?” “算是吧。”陶远看着她,解释道:“近期在光明观会有一场拍卖会,我和高祖本来是要一同前往光明观的,只是在半途上偶遇行色匆匆的讷言真尊,询问之下才获知原来慕衍师兄出了事,便干脆一道过来了,至于许师兄,倒确实是跟着讷言真尊一起来的。” 穆长宁了然点头,陶远苦笑道:“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世上竟有此等秘术,能将慕衍师兄变作少年模样。” 穆长宁垂下眸子,轻声叹息:“是啊,确实是个可怕的东西。” 初闻时的惊讶,再一细思,便是极恐了。 时光回溯术的妙用,远不止孟扶摇口中所说的,用来还原死物。 此法若是用得得当,返老还童、起死回生,这些都不会是异想天开,想必师父和永逸真君的心里都很清楚。 即便这些设想实现不了,但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也不知要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毕竟,慕衍就是个活生生存在的例子。 但同样的,他也是个例外。 因为即便等胡媚妖王恢复如初了,让她再来上这么一回,未必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只能说,只有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时光回溯术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威力,甚至这种特定条件,连胡媚妖王自己也说不个所以然。 总言之师兄的这番遭遇,必定是要对外守口如瓶的。 穆长宁敛眉沉思,陶远沉默了一会儿唤道:“穆师姐。” 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苍桐派中也是如此,如今穆长宁的修为比陶远高,陶远也改口叫起了师姐,只是他明显还有点不习惯。 穆长宁道:“我们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又是同辈,还是以道号相称吧。”陶远早些年结丹,道号是云其。 陶远点点头,深深看了她几眼。 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如今风华正茂,出落得越发清丽脱俗了。本来应该有许多话讲的,可现在到了嘴边,又觉得似乎没必要了。 “也不知道慕衍师兄能不能恢复。” “有师父在,应该是没问题的。”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穆长宁总觉得陶远有话没说完,但看他的样子也是不想说了,便适时转移了话题,“永逸师叔特意赶去光明观的拍卖会,可是拍卖会上有什么新奇东西?” “确实有一件值得一看。”陶远失笑,“听说这次拍卖会上压轴的是一件古宝,名为幻音铃,据说只要催动幻音铃,它的铃声就能驱使妖兽,使用法宝的修士修为越高,能够驱使的妖兽品阶便越高,数量也会越多。” “竟有如此御兽奇宝?”穆长宁饶有兴致,半开起了玩笑,“那拥有幻音铃的人修岂不是也能拥有一支妖兽大军?” “理论上是如此。”陶远哑然失笑,“若是能拍下这件古宝最好,即便不能得,开开眼界也不错,再者拍卖会上的奇珍异宝素来不少,说不定也会有想要的。” 说到这,他又问起穆长宁的动向,“广宁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无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光明观?倘若慕衍师兄恢复如初,讷言真尊和许师兄想必也会一同前往的。” 穆长宁心想等胡媚妖王吸收了火灵,解了时光回溯术的负面影响,红莲业火便十拿九稳了,去天魔宫的事还得小心谋划,急不得,怎么着也得等望穿苏醒了再说。 帮黎枭炼完丹,确实暂时无事,去看看也好。 穆长宁笑着点头,问了些陶恒慕菲菲等人的事,便径自回了房。 蛋蛋自从二次觉醒又吞了火种后便陷入了沉睡,穆长宁纵使有满腹疑问,这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将雪妖从寒冰炼蛊皿中放了出来。 如今的雪妖很虚弱,周围没有合适它的环境,穆长宁只能把它放到培养寒冰蛊的炼蛊皿里,让它暂居其中,就算效果不是很好,总归聊胜于无。 雪妖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抱着块寒冰晶一边啃一边流泪,“我的花容月貌,这得养多久才能养回来啊” 穆长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储物手镯里拿了只玉瓶递过去,“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试试吧。” 雪妖接住玉瓶,准确的说是抱住。它如今短手短脚的,整个人就像一只小雪球,还是有鼻子有眼的那种。 雪妖吃力地拔开瓶塞,抱着瓶颈一个劲地往里瞅,待闻到那股馥郁的冷香时,雪妖浑身一震,“这,这” “冰魄丹,我只有这个是对你有点用的。” 雪妖都快哭了,这回却是感动的。 它蹦上穆长宁的肩头,对着她的脸颊吧唧了一口,抱着她的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家伙,还是你对我好,不像我那个臭主人” 第404章 恢复 提起孟扶摇,穆长宁还是恍惚了一下。 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魔焰窟,她从苏讷言的飞毯上回望时的一眼。那人一身红衣飒飒,眉目如画,明明就是同一张脸,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根本千差万别。 “雪妖,你主人” 雪妖面色古怪,“你不是都知道吗?” 它迈着小短腿跳回桌子上,抱起玉瓶将嘴对准了瓶口,吃力地举高,等到冰魄丹咕噜噜地滚进它嘴里,雪妖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咽下。 “我是不太清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一开始倒真的是吓了跳,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雪妖砸吧砸吧嘴,舔舔唇满脸回味,“在其他人眼里,我家主人大约就是个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怪物,说不准哪天就会吞噬掉原本的灵魂,自己取而代之。” 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在面对异端时,他们都会本能地用恶意去揣测,然后把不安分的因素扼杀。 “其实主人压根就没打算对那小子做什么好吗?反倒是那小子,从主人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雪妖噘起嘴有些不满,“那小子原本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三魂七魄脆弱得不堪一击,差一点就要挂了,是主人用自己的灵魂之力一点点给他修复好的,这么多年共享身体,那小子的元神强度和修行速度不知比起同阶妖修高了多少倍,说起来他能有今天,主人还占大一半功劳呢!他原先需要仰仗主人的能力,凡事都好声好气的,可如今翅膀硬了,他就开始排斥主人了。” 雪妖插着腰既是愤懑又是不屑,“我就说嘛!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雪妖说的这些,穆长宁以前根本无从得知。 孟扶摇和孟扶桑之间的关系如何,也不是她能了解到的,她只是隐隐察觉到孟扶桑想要独立的心思。 想必在魔焰窟地穴也是如此,孟扶桑就是趁乱寻到时机反制,拿到主动权的。 这其中是是非非外人无法评断,若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自然彼此皆大欢喜,可人心易变,欲壑难填,矛盾冲突日积月累,总有爆发的时候。 “小师叔为什么不离开呢?” 穆长宁喃喃道:“独立在外,不用受人牵制,不是更好?” “这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雪妖摊手耸耸肩,“灵体一旦脱离肉身,难不成要做鬼修吗?再说了,谁又知道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它跳上穆长宁的肩头,伸手揉开她皱起的眉心,“我雪妖虽然没什么骨气,但既然认了主,这点忠心还是有的。” 说着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我雪妖的主人有且只有一个!” 穆长宁哑然失笑,伸手捏捏它的鼻子。 冰魄丹的效力强劲,雪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冰窟,浑身说不出的舒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在她肩头昏昏欲睡:“不用担心,那小子还为难不了主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它的声音越来越淡:“小家伙,我要休息一阵子,你什么时候有空,把我带回冰窟吧” 穆长宁缓缓点头,耳边冰凉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再看过去,雪妖都已经趴她肩膀上睡着了。 穆长宁将雪妖放回寒冰炼蛊皿,目前只能先委屈它在这里将就,等光明观的拍卖会结束后,她再去走一趟冰窟。 想到雪妖方才说的话,穆长宁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在极阴之地意外得来的那部鬼修功法。 这些年她在藏书阁看了不少书,对化神之外的境界有个粗浅的了解,相传修士到了炼虚境,肉体对元神的束缚作用便不大了,修士完全可以元神出窍,甚至修出身外化身。 但在炼虚之下,这具皮囊还是很重要的,元神脱离肉身后,一旦找不到宿体,便会逐渐消散,除非有办法转为鬼修 穆长宁心想,下次再见到师叔的时候,一定要把阴珠和鬼修功法给他,无论他接不接受,总归能多一个选择。 将纷乱的思绪理清,穆长宁沉下心神查看了一番识海。 火灵确实很强大,以她元婴期的神识强度,要将火灵收进空间画卷,也是很吃力的事。温养在识海中的养魂木明显缺了一小块,那部分已经溶解分散到了识海里,她甚至感觉到自己修炼的紫元诀功法又有一小步的进益。 说起来若是没有这截养魂木撑着,大概还没等她收下火灵,就已经被反噬了。 苏讷言给她喂了两粒回神丹,在回程途中她恢复得还不错,不过修养精神最好的办法,还是睡觉。 等穆长宁一觉睡醒,已经是三天后,她头一件事就是去问慕衍的状况如何,然而慕衍房中却是空空如也。 “广宁。”陶远出声唤道:“来看慕衍师兄的吗?” 穆长宁回身便见陶远和一脸怨念的许玄度站在一块,连忙上前问道:“师兄人在何处,可已恢复?” 陶远笑着点头,“慕衍师兄刚恢复不久,被讷言真尊唤去谈话后,便去寻黎堂主了,似乎是有要事相谈。” 穆长宁愣了一下,但在知道慕衍没事后,她就放心了,左右望了眼,又问道:“那胡媚妖王呢?” “鬼知道那只臭狐狸跑哪去了。”许玄度冷着一张脸轻哼:“真可惜,没能揍她一顿。” 穆长宁默默提醒,“你现在应该打不过她” “” 许玄度的脸色更臭了。 陶远不由失笑,清咳了声道:“对了广宁,讷言真尊让你出关后去寻他。” 穆长宁心想确实有些事要跟师父交代,点点头便先告辞。 还未扣门,苏讷言的房门便自发从里打开,穆长宁见他正在沏茶,忙过去接过茶壶,乖巧地倒了一杯递过去,嘿嘿笑道:“师父,师父辛苦了。” 苏讷言似笑非笑瞥她眼,“无事献殷勤。” 穆长宁脸色一正:“师父您怎么能那么想我呢?” “哦。”苏讷言不是很在意:“那你想说什么。” “我能想说什么,不是师父您让我来的” 听她低声嘟哝,苏讷言不客气地一个爆栗敲上去,穆长宁嗷一声叫:“师父,您别跟师叔一样动不动就敲我,真的会变笨的。” 第405章 拔苗助长 苏讷言挑挑眉不置可否,拍了拍一边的凳子让她坐下来,饶有兴致地为道:“说吧,扶摇的事,你知道多少?” 穆长宁将自己了解的情况简单说了遍,当然还是隐瞒了孟扶摇和望穿的那部分,可尽管如此,苏讷言也有些惊讶了。 “他还真什么都跟你说啊。” 苏讷言看她几眼,低叹道:“其实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当年无天殿送他来中土,客居苍桐派,七大宗门高层心里都是有数的,为了有个合理的身份,对外他便是你师祖的关门弟子扶摇真君,而陵水妖王扎根在云龙山脉,实则也只是奉命保护他的安危。” “前面百余年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次他的身体出现异样,师尊反复诊断才最终判定他体内存有双魂,当时情况紧急,师尊无奈之下只能封印住暴乱的那个,剩下来的,就是你后来认识的孟扶桑。” 穆长宁怔怔盯着他看,苏讷言摇头道:“对扶摇的事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这双魂性情截然不同,论起亲疏,我自然是对扶摇更熟悉些,不过显然,真正跟无天殿关系密切的,是孟扶桑。” “两百年期限一到,他想去哪,没人能干涉他的自由,扶摇倒还顾念旧情,可另外一位”说到这里,苏讷言目光微深,意味深长地提醒:“另一个,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 对人对事,苏讷言的经验比她不知多了多少倍。 穆长宁压下烦乱的思绪,垂眸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苏讷言微微颔首,这才有机会问起她在魔焰窟中的经过。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除却大狂王被他制服,其余的几乎已成定局,火种去向不明,而火灵也已被驯服,当时在地心的只有她与黎枭二人,对事情始末最清楚的也是他们。 修士在外冒险的经历和收获,都是个人宝贵的私产,有些时候,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适宜刨根问底,可火种事关重大,有些事苏讷言必须了解清楚。 穆长宁对苏讷言自是百分比信任,没有隐瞒地将在地心深处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听到后面苏讷言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是说,你的那只灵兽二次觉醒,然后把火种给吞了?” 穆长宁也知道这事听起来确实天方夜谭,试问有哪只妖兽能受得了火种的爆裂,把它一口吞了?更何况蛋蛋还是一只五阶妖兽。 “师父,我真没骗您,我当时也很惊讶,可火种真的是被蛋蛋吞了” 苏讷言并未接话,敛眉若有所思,穆长宁还想说什么,他忽然打断道:“让我看看你那灵兽二次觉醒后的样子。” 穆长宁不明所以,还是依言打开灵兽袋,苏讷言探了一丝神识进去,在看到那全身毛色金黄,尾羽艳丽,头顶一点朱红的大鸟时,不由一愣,“你看你这灵兽现在的模样像什么?” 穆长宁细思片刻,道:“鸾鸟?” 她记得最初付景宸将那枚灵兽蛋交与自己的时候,望穿曾说过,在灵兽蛋上感受到了一丝青鸾血脉。 苏讷言道:“为师若没看错,你这只灵兽应该是一只金鸾。” 鸾鸟乃是凤凰一脉,又被称作不死鸟,相传在鸾鸟死后,三日之内便会自发燃起涅槃之火,浴火重生。 可这世间即便是拥有鸾鸟血脉的妖兽都已少之又少,更何况是纯种的? “为师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苏讷言摸了摸下巴,“相传魔焰窟的火种,是上古神凤掉落的涅槃之火,神凤失去涅槃之火陨落,而魔焰窟却因为这粒火种绵延数万年不绝。” 穆长宁惊讶地瞪大眼,苏讷言看着好笑,“事情太久远了,无从考证,但若是真的,你的灵兽能吞下这火种也许并非偶然。” 想到这里,苏讷言忽然生出种莫名的忧心。 到了他这个境界,总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异常精准的直觉,发生在小徒弟身上匪夷所思的事一件接一件,这已经不能用气运福泽来说事了,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要脱离控制,往越来越诡异莫测的方向去。 压下这种忧虑,苏讷言沉声道:“黎枭那里我警告过了,地穴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有关火种的,切莫再对别人提起。” 穆长宁了然点头,又道:“可当时就我与黎堂主在地心,即便我不说,别人也会想到我们身上” “那可未必。”苏讷言笑了起来,“你别忘了,还有第三个人的。” 第三个穆长宁愣了会儿,一下反应过来:“师父!” 苏讷言笑着点头,“你的修为就是最好的护身符,试想,同等条件下,别人是先怀疑到你头上呢,还是为师呢?” 当然是苏讷言! 恐怕这时候,整个蛮荒都以为,火种是到了苏讷言手里了。 “可是,师父” 苏讷言知道她要说什么,叹息道:“长宁,你还年轻,需要顾虑的太多,可到了为师这个层面,不说无所畏惧,但相较于你,确实方便许多。” 穆长宁垂头喃喃:“是我又给师父添麻烦了。” 苏讷言冷哼声:“你应该庆幸,当时为师在场。”说着,又故作可怜地叹息:“你和慕衍那小子一样,都是麻烦精,你说说,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啊,收了你们这两个徒弟” 穆长宁噗嗤笑出声,“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父现在想后悔,晚了!” “嘿!” 师徒俩说笑了几句,穆长宁又想起最初在乱尸岗碰到的烛风宗炼二人,便将魔宫在炼制血魃的事提了提,苏讷言颔首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魔宫近几年动作确实有点多,具体对策宗门自有安排,你先不用掺和。” 说着顿了顿,苏讷言忽然问道:“你跟黎枭很熟?” “还可以。”穆长宁小心看他,“师父,怎么了?” “也没什么,这回能得到火灵,他也出了不少力。”苏讷言取了只小玉盒出来,“这个便当作为师的一点谢礼,另外,再送他一句话,拔苗助长,终无所得。” 第406章 非常 黎枭觉得,现在的情形有点不对劲,慕衍倒是变回原样了,这一点可喜可贺,这说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火灵确实是有用的。 可这家伙一声不吭地闯进他的房间,然后木着一张脸橡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偏偏又一个字都不说,这他么就很尴尬了。 这个时候真是无比怀念软萌好欺的狗蛋,对狗蛋而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狗蛋从不会拒绝,也不会反驳,还用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黎枭心底不止一次地感慨。 然而再怎么可惜,狗蛋反正是回不来了。 黎枭第数不清多少次看过去,慕衍的姿势表情从刚才开始就没变过,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不是,你有什么话就说,看我干嘛?看我我还能给你变出朵花来?”黎枭翻个白眼,慕衍终于动了,“啪”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心想,嘿,好家伙,这是要干架啊! 干架他也不怕,正好手痒了呢! 黎枭正欲站起来,慕衍下一句话就让他跌了回去。 “狗蛋?” “咳咳咳”黎枭一个岔气,接着就是一阵干咳。 慕衍眼里没有多少波动,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给根糖葫芦,让我叫你哥?” “”这是要秋后算账啊!居然还有点小心虚是怎么回事? 慕衍走近两步:“头好拍吗?” “”手感还不错。 再近两步:“脸好捏吗?” “”挺滑挺嫩的。 站到面前:“玩得高兴吗?” “还可以。” 慕衍:“” 看慕衍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模样,黎枭哈哈笑起来,殷红的唇咧开张扬的弧度,从胸腔散发出一种开怀的愉悦来。 小样儿,跟他斗,还差得远呢! 到底还是有点心虚,黎枭笑了两声就收敛了,瞥一眼近在跟前的慕衍,黎枭摆摆手道:“行了,不就口头上占了你几句便宜吗,下次你占回来不就好了?再说,我好歹也走了一遭魔焰窟,扯平了。” “扯不平。”慕衍冷声轻哼,伸出手一把将他按椅子上,淡淡道:“脱。” “” 什么鬼!你别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荡漾的话行不行? 穆长宁去找黎枭的时候还在想苏讷言说的那句话,拔苗助长,终无所得? 师父应该也是看出了一些名堂,黎枭近年来修为提升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依靠寻常普通的修炼法子,实在难以做到。 穆长宁倒是知道几分他是用何种方式晋升的,五毒堂修炼的具体方式她不是太清楚,但如今黎枭的眼圈都已经隐隐泛起深蓝,想必这些年淬毒的数量不在少数。 到底是为何这么急着提升?任何修炼之人都知道,欲速则不达,他这种罔顾根本的方式,未来即便结了婴,后患也将无穷,到时又得用什么天材地宝来稳固根基? 穆长宁一边想一边走,这个边陲小镇上的客栈就这么点大,即便黎枭的房间安排在最边角,穆长宁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只是这时候房里的动静有点大,就算内里设了阵法,听不到任何响声,但隔着房门却能看到里面灵光和魔光交相辉映,甚至房门此刻都在微微震动。 她记得陶远之前说,师兄来找黎枭有要事相商,他们不会直接打起来了吧? 这时候穆长宁也顾不得其他了,手里灵光一闪,一剑就朝着房门劈了过去。 砰一声响,房门被迫劈开,内里设置的结界应声而碎,几道剑气和魔刃扑面而来,被她灵巧地避过,再看进去,屋内简直一片狼藉。 桌椅器具碎了一地,墙面上全是魔刃剑气留下的痕迹,地上破了一个大洞,黎枭那块常年不离身的银色面具正稳稳地落在穆长宁脚边。 她木讷地抬眼,觉得眼下的情形似乎有些微妙。 她家师兄正把黎枭压在床板上,那张床已经缺了一个角,摇摇欲坠。黎枭身上的法衣被扒了大半,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至于她家师兄,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多了几道细碎的伤痕,束发的玉冠不知所踪,一头青丝流泻。 因为她劈门的缘故,这两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气氛出现一丝诡异的凝滞。 慕衍:“” 黎枭:“” 穆长宁:“” 不好,她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穆长宁呵呵干笑两声,一边笑一边往后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她拔腿就跑,一瞬已经看不到人了,黎枭气得直喊:“穆长宁,你他么给我回来!” 没过两秒,穆长宁再次出现在房中,两人的姿势依然没变,黎枭愣了愣,还在奇怪她怎么会这么听话,然而听到她下句话,黎枭恨不得立刻爬起来掐死她。 “不用解释,我都懂,你们男人的感情,就像深邃的大海” “” “” 慕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手一挥,那被劈开的门重新合上,他又布了两个加固阵法,慢悠悠地站起来,黎枭哼一声合上法衣,抚上额才发现自己面具都掉了,又一想反正这两人都看过他长什么样,没什么好遮掩的。 整个房里都快没落脚的地方了,穆长宁轻声嘟囔了句:“还真够激烈的” “喂,你想什么呢!” 黎枭气得瞪眼,慕衍也有点尴尬,清咳道:“师妹,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师兄你不是在给黎堂主诊疗吗?”穆长宁眨巴了两下眼,无辜极了。 先前没注意,后来才发现黎枭胸口有一团淡淡的流动的黑气,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只是她眼力出众,这才注意到了,何况慕衍又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一开始惊讶过后,就想明白了。 “是我不好,打扰到你们了。” 认错态度良好,慕衍哑口无言,黎枭嘴角抽搐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干脆闭了嘴。 “不过,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穆长宁指了指四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拆房子呢。” 慕衍整了下衣衫,淡淡道:“黎堂主既然不配合,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 第407章 心火 慕衍重新合上门后,很快又有人来了,许玄度拍着房门,声音有些急切:“师兄,怎么了,发生何事?” 穆长宁看了眼摇摇欲坠靠阵法撑着的房门,心里猜测着这门还能撑多久。 慕衍打出一道指诀,门外的许玄度被微微弹开,继而慕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无碍,我这还有些事,你先走吧。” 许玄度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黎枭狠狠翻个白眼,“我说慕衍,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怎么样与你何干?” 说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大概是觉得自己被人压制还被扒了衣服实在太丢脸了。 真是要不是他留了几分力,慕衍才是下面的那个! 没错,就是这样。 不论黎枭脑补了些什么,慕衍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黎枭的异样他不是现在才发现,当年为凑长生引,他也曾去西北魔域找过极地之手,只是最终无果,直到宗门发布召集令,表明极地之手已被寻回,将在魔域的一干弟子悉数召回,他这才准备动身回中土。 他当时走得有点远,已经到了魔域内四郡的边缘,靠近合欢宗的地盘,也是运气不好,碰到合欢宗的寻欢魔君,被寻欢魔君无端扣下。 这位寻欢魔君是出了名的爱美人,无论男女,她通常都将美人掳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亲自为他们绘制百美图,慕衍虽然未被为难,却也一时不得脱身。 本来寻欢魔君也没打算做什么,她也隐约知道慕衍的身份,真闹出什么大的,苏讷言必然第一个打上门来,寻欢魔君至多也就是关他几个月,等她画完百张美人图就放人。后来大约是寻欢魔君画的他那副画像被黎枭看到了,黎枭便向寻欢魔君讨了个面子,提前带他离开。 大约就是那个时候,他隐约发觉黎枭的不正常,却并未细问。 再在几年后,再次遇到黎枭的时候,他发现黎枭的修为突飞猛进,体内的积毒却越来越多,当年寻欢魔君那事,慕衍终究欠他一个人情,他尝试给他拔毒,见效却甚微,后来又想到了引毒,这其中最好的媒介就是穆长宁,这也是他几年前回门派找她的原因。 慕衍一言不发,黎枭不动声色,两人各站一边,穆长宁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瞅瞅,干笑着打破僵局:“我,我是来送东西的。” 她把苏讷言给的玉盒拿出来,推到黎枭面前,“师父让我给你的,感谢你这次慷慨相助。” 黎枭眉梢斜挑,饶有兴致,艳丽的唇角轻轻上扬,看人的目光无端透了股邪劲。 穆长宁微微晃神,不由再次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做什么都那么好看。 她摇摇头,目光转了圈,把那块面具捡回来重新递过去,“那啥,你还是戴上吧。”长这么一副祸水样,太具侵略性了。 黎枭脸色一黑,没好气地瞪她,穆长宁传音道:“师父还让我给你带句话,拔苗助长,终无所得。” 他目光微微一顿,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转瞬便点了点头,“替我谢过讷言真尊。” 气氛又一时冷下来,僵持不下,穆长宁没好意思继续留下来,“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她刚出门,阵法微微松动,房门终于不堪重负功成身退,“砰”的一声巨响,还是把人全引来了。 那个房间算是彻底毁了,黎枭睁着眼说瞎话,只道他们在切磋,掌柜的那时候看人的眼神都带了点点诡异,大约是觉得这两尊大佛吃饱了撑的,跑来他这座小庙里切磋。 慕衍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一袋子灵石扔出去全搞定。 穆长宁回房后揉了揉发沉的脑袋,黎枭胸口那块流动黑气有多诡异,相信师兄也看到了,可黎枭明显的不愿意多谈,她继续留下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交给师兄,改日再问问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师兄承了对方这么大个人情,肯定会尽心尽力,至于黎枭配不配合穆长宁想了想方才所见所闻,微微一笑,管他配不配合,师兄也搞的定! 穆长宁还没休息够,倒回床上继续睡,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她猛地惊醒,只觉得身体酥软无比,使不出力。 几乎在闻到这气味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谁了,凝素软香,这是火狐一族的天赋技能,能用凝素软香把她短暂麻痹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胡媚妖王。”穆长宁躺在床上,平静出声。 床边忽然多了一个红衣女子,妩媚多情,风流妖娆,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盯着她看,纤纤玉手缓慢抚上穆长宁的面颊,冰凉的指尖微微挪动。 “真是水灵的一张脸啊” 穆长宁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轻轻扯了扯嘴角:“抱歉,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对女妖更不感兴趣。 “”胡媚的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缩回了手,一脸嫌恶:“那正好,本王也不感兴趣。” 穆长宁试着动了动指尖,她是绝毒之体,胡媚妖王的凝素软香再厉害,过个一时半刻,她也能自行恢复。 “妖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胡媚的脸色黑沉,恨恨瞪向她,冷笑不已:“早年在无忧城,你们帮着从阳老头儿暗算本王的事,本王还未追究呢!” “那怎么能是暗算呢?”穆长宁辩驳道:“我们是光明正大的。” “你”胡媚嘴角狠狠一抽:“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王说话!” 穆长宁就静静看着她不说话,胡媚深呼吸几下,气势弱了下来。 要不是被苏讷言逼着答应了那些丧权辱国的道道协议,她至于被个金丹小修士牵着鼻子走! “你们人修就是狡猾!”胡媚动不了她,也只能这时候过过嘴瘾。 “你们狐狸也不差。”穆长宁笑了声,翻身坐起来。 胡媚一脸见鬼似的看她,“你怎么还能动” “妖王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穆长宁盘膝而坐,“妖王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胡媚的脸几经变色,最后哼了声,手指轻轻一点落在胸口,拉出一条细长的红线,红线凝聚指尖,化作一簇静静燃烧的红莲业火。 “这是本王答应过的心火,还不收下?” 第408章 拉仇恨 血红到近乎诡谲的火焰在指尖跳动,不如混沌阴阳火的爆裂强势,红莲业火看起来温柔而沉静,就这般静静燃烧,好似温和无害。 然而只有真正沾上它的人才会知道它的可怕之处,此火能够直接焚烧元神,侵蚀灵魂,相传在冥界之中,便是用此火,煅烧罪孽之魂,所以佛魔尊者的罪孽魔骨,也只能用红莲业火焚烧净化。 此火本是地狱之火,当初佛魔尊者遍寻人界不得,这才不得已将魔骨封印,望穿既从佛魔尊者手中得来空间之石,也当履行承诺为其净化魔骨罪孽。 这火非得不可。 穆长宁仔细看了眼,疑惑道:“妖王为何” “为何不给孟扶摇,反倒给你这个小丫头?”胡媚像是早就料到她想问什么,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当初的胡媚无路可走,只能向他们寻求庇护,孟扶摇替她寻来火灵,与之交换的条件,便是她的一簇心火。而如今胡媚恢复如初,即便履行承诺,也不该跑来她这。 胡媚翻个白眼,道:“你们出发当天,他便来寻本王说了这事,只道事后将心火交与你便可。”说到这里不由冷哼几声:“也好,本王还懒得去找他呢!” 穆长宁愣了片刻,不知怎么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之感。若是同去同归,孟扶摇自然不必多此一举,难道他是早料到自己根本不会与他们一道归来,才事先做此安排? 不提她心中所想如何,胡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还不快接?” 穆长宁闻言小心凝了一缕灵力,牵引着红莲业火落入自己的指尖,这簇心火带有主人的意识,并不会伤到她,然而在穆长宁触及到它的那一刻,依然有种战栗之感,从灵魂深处传来,无端背脊发凉。 胡媚慵懒地弹了弹指甲,道:“你可以将这簇心火保存在自己丹田下方的源火之处,当需要之时再取出使用,但这毕竟不是你的源火,一旦用完可就没了,别指望本王还会再给你第二簇。” “晚辈明白。”穆长宁依言照做,将这簇红莲业火收入体内。 她自身源火已经与混沌阳火融为一体,化作一朵白玉火莲盘踞在丹田下方,就好像托举着丹田的莲座,这簇红莲业火一经收下,便落到白玉火莲中心,化作一点红蕊,闪烁了两下后归于平静。 “多谢妖王。” 胡媚瘪了瘪嘴,又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实在没忍住问:“你和孟扶摇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长宁怔忪了一下,道:“师叔侄关系。” “真的?”胡媚犹自不信。 穆长宁当然不可能将有关望穿事告诉她,笑着点头。 胡媚不由纳闷。眼前这张脸,越看越熟悉,当初这丫头还是筑基修士的时候,她就觉得眼熟,只近几年似乎她的样貌又变了少许,虽改动不大,却与记忆里那张面孔渐渐吻合。 胡媚通常见着孟扶摇都是绕道走的,当年她一时兴起,跑去孟扶摇的地盘,在冰窟找到了一口冰棺。能被孟扶摇放在眼底下保护的东西,胡媚当然好奇,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口冰棺里装着的却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就因为那么几眼,孟扶摇追了她半个蛮荒,还把她的毛烧了个精光,这件事让胡媚印象深刻,那个女人的样貌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 胡媚一直觉得,冰棺里那女人肯定就是孟扶摇相好的,而她眼下看着,这个小丫头,竟与那女子像了七成。 莫不是被当成了替身? 胡媚冷笑出来,“你们人修,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另外一句,还有待考量。” 穆长宁不置可否,“妖王似乎很有偏见。” “这不是偏见,是事实。”胡媚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一下子阴戾下来,周身气势陡变:“若非被人偷袭,你以为,本王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偷袭”穆长宁讶然,“妖王此劫竟是人为?” “若说是人为也算不上。”胡媚冷冷一笑,“那可是人间少有的鬼修呢!” 提到鬼修二字,穆长宁面色也是一变,鬼修人间难见,能奈何得了胡媚妖王的鬼修更是少之又少,那个名字便呼之欲出了。 “烛风。” 胡媚本还有些懊恼,为何要跟一个小丫头说这些有的没的,眼下见她的反应却是蓦地一顿,指尖点上她的眉心,一个人影当下浮现在她脑海里:“你认识?” 这人影可不正是烛风? 胡媚妖王被烛风偷袭,师兄追随凶尸至乱尸岗,与炼尸魔修大战一场,又被重伤的胡媚妖王借力施展了时光回溯术,而她又恰好在乱尸岗遇到了烛风宗炼这一切都恰好对上了。 “本王问你话呢,这人是谁?” 穆长宁道:“此人名为烛风,元婴鬼修,如今应该已经投靠了天魔宫,在魔宫地位恐怕不低。” “天魔宫”胡媚喃喃念了两声,冷哼道:“地位不低又如何,敢暗算本王,本王就让他知道下场!” 她话才说完便化作一道红影离去,穆长宁只觉得一阵香风拂过,熏得她喘不过气,再睁眼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烛风会偷袭胡媚妖王并不奇怪,他毕竟是以魂体修行,在人间有诸多限制,且不论他是不是其他元婴修士的对手,他首先最该怕的,就是红莲业火,这火就是一切灵魂体的克星,烛风不得不防。 如果有这么一天,胡媚妖王实力大跌,又恰好出现在他面前,烛风心思浮动过后,当然也有理由赶尽杀绝。 只可惜,还是没能得逞,非但不得逞,还给自己寻了个敌人。 穆长宁不知不觉就给烛风拉了个仇恨。 在这小镇逗留了几天后,苏讷言果然带着他们去了光明观,黎枭也在这其中之列,他还有一样丹药需要托穆长宁炼制,只能暂时跟着他们走,然而令穆长宁奇怪的是,他至今也没说到底要她炼什么丹。 从小镇去光明观并不远,一个时辰也便到了,当初兽潮期间,最北面的光明观直接受敌,穆长宁还在这里短暂避过难,经过这么多年修整,光明观早就恢复了往日辉煌。 第409章 旧人 光明观近些日子很是热闹,多是冲着这次拍卖会来的。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主办方总会放出一些风声来博取噱头,吸引别人前来,而这回拍卖会最大的亮点,无非就是幻音铃,不止是永逸真君为了幻音铃而来,相信很多人都对这样古宝很感兴趣。 其实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在各地举办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但有名的却不多,光明观的拍卖会算是其中首屈一指的了,不仅经常拿出稀罕物件拍卖,还往往都能卖出天价。 不提拍卖物品好坏,光是这拍卖的价格,就足以许多人来看热闹。 当然,也不是谁人都能来看热闹的,来这的人大多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怎样,总得要有拍得下这些东西的资本,比如苏讷言到来,自然就被奉为座上宾了。 穆长宁参加过的拍卖会,还是早些年在点苍城的云顶拍卖会,那时候还是陶恒带着的,可比起光明观的这场,不知小了多少倍。 在光明观山门前接引的是几位金丹真人,在远远看到苏讷言一行人时,几人连忙迎了上来请礼,大约也是没想到他会来。 苏讷言笑得和蔼可亲:“光明观的大日子,客从四方来,本尊不过路过,前来凑凑热闹,几位不必拘谨。” 拍卖会还要再过两天才会举行,光明观中为来客准备了客院,一位金丹真人前来为众人引路,穆长宁一看,竟还是老熟人致远真人。 当初无垠秘境再开,诸多金丹真人共赴秘境,到最后闯到地宫深处,又从骨魔手下逃脱的,也就只有那么十数人,致远真人也在其中之列,只是那时致远真人被骨魔所伤,魔气入体,壮士断腕自断右腿,后来还是因为慕衍给了他断续丹才恢复如初的。 致远真人也想到了当年的事,再一看他们这一行中的金丹修士,除了一个陶远,其余都是一起从地宫中共患难过的,一时也感慨万分,“几位真人,别来无恙。” 穆长宁几人皆都点头回礼,致远真人仔细算了算,不由笑起来,“说起来上次一别至今,都已经快二十载了,如今再见几位,真是感触良多,诸位在光明观有何要求,尽管吩咐,在下力所能及之内,事必躬亲。” 慕衍施礼谢过。 永逸真君倒是比较关系拍卖会的事,问起如今到了的人有哪些,致远真人一一相回:“与往届所差无几,除了七大宗门,便是一些大修仙世家,包括丹道盟和大泽几位常客,还有便是几个为数不多的散修。” 他说完不由看了黎枭一眼,黎枭双眼一眯,“致远真人有何话不妨直说。” 致远真人忙道:“黎堂主莫怪,在下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为何黎堂主不与魔宫一路。” 黎枭眉头攒动,冷冷出声:“本座临时有要事,晚到几日,不行?” 致远真人只能干笑着赔罪。 穆长宁看了黎枭一眼,传音问道:“你真是跟他们一起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黎枭并不想理她。 穆长宁心想,看他的样子,恐怕也不是跟他有多合得来的人。她无所谓道:“说实话,你本来就是要来光明观的吧,肯跟着我们来,其实就是为了跟他们会合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黎枭翻个白眼,“多事!” 穆长宁也不再理他了,问起致远真人:“不知今年魔宫来的是何人?” 来这种场合,必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希望不是很大,穆长宁还是有些期待能遇到宫无忧的,算起来她们都有十多年未见了,也不知到她现在怎么样。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何况致远真人跟他们几个还有当初一起共患难的情分,当下便悉数告之:“魔宫来的是巫诅堂的公输魔君和封少主,另外还有几位金丹魔修。” 提到巫诅堂,大家多少都会有点忌惮他们的夺情,而封奕是巫诅堂几百年不出的天才,公输魔君作为封奕的师父,同样深不可测。 “封奕?”许玄度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后便紧紧皱起了眉,“他竟然没死?” 当初他们几个在地宫中人可是亲眼看着封奕整个人掉入地心岩浆的,最后从出口出来时也未看到有他的影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秘境里了。 祸害遗千年,真是命大! 致远真人也是苦笑,“是啊,封少主没有陨落在地宫,且这些年精进也不小。” 穆长宁也有些惊讶,她是没料到来的人会是封奕,更没想到时隔多年,再遇到封奕会是在这里。 难怪黎枭不愿多谈,据她所知,黎枭跟封奕的关系,可没多么友好。 封奕出现,难免就让穆长宁想到魔骨的事。 要么封奕就把魔骨随身携带,他若是把东西藏在魔宫,穆长宁又不可能找到人去把它给偷出来,最冒险的方法就是亲自闯一趟魔宫。 且不论去魔宫如何困难重重,她一个道修,真到了魔宫又要怎么躲过排查,一旦被发现,被扒掉一层皮都是轻的。 更何况她对天魔宫的一切都知之甚少,封奕把魔骨放在哪里她又不知道,光靠那么一张天魔宫的地图,实在太困难了。 致远真人将几人分别领去不同客院,穆长宁挑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前门便是一条溪流,周边花草丛生,十分幽静。 致远真人道:“西北角客院住的是天机门几位道友,东北方则是凌霄殿几位道友,广宁道友若是有事,只要看到身穿光明观道袍的弟子,皆可差遣。” 穆长宁点头谢过,她看到西南方向一堵高高的花墙,想到方才致远真人就是把黎枭往那个方向引的,指了指问道:“花墙对面住的可是魔宫修士?” “正是。”致远真人道:“入住之前公输魔君曾打过招呼,非要事不得打扰,广宁道友还是莫要靠近为好。” 穆长宁了然:“多谢致远道友。” 第410章 平妖令 待到致远真人告辞后,穆长宁又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微微挑起眉梢。 靠近的方式又不是只有那么一种。 她缓步走向花墙。 这处庭院偏僻,往来之人甚少,难得有光明观的弟子走过,见到金丹真人,也不会多打扰,只当她是要四处转转看风景。 穆长宁翻手取出一只黑黢黢的小甲虫,这是一只利齿蛊,体型小巧,利齿却锋锐如刀,算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蛊虫,不懂行的人瞧见了也只会当作是一只普通的虫子,不放在心上。 她分出了一缕神识覆在利齿蛊上,任由它穿过花墙,一路畅通无阻地爬到远处的院落里。 神识就是元神的触手,也是修士的耳目,能够延伸至肉眼难以企及的地方,随着穆长宁紫元诀功法的进益,分出一小部分神识到其他物品身上不是多困难的事,何况蛊虫小巧不起眼,身上又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不会轻易引起别人注意。 随着利齿蛊的行动,穆长宁也能看到那院落中景象,与其他客院别无二致,若说哪里不同,大约便是格外安静些。 利齿蛊一路沿着墙角爬至房外设置的结界边,除却原本便存在阵法禁制,还额外多了一重结界,穆长宁分出心神感受了一下,大约肯定这是个阻隔界,隔绝一切外来物,甚至是光线声音。 有这个阻隔界在,屋内定然漆黑一片,穆长宁是不太理解这东西存在的必要,不过这也并不打紧。 此番动作已是她能做到的极致,没有收获她也并没有多么遗憾。 利齿蛊安安静静蛰伏在角落里,穆长宁便一路闲庭看花般走回自己的客院,却发现已有人等在院外。 来人一身玄衣劲装,紫金玉冠束发,身形高大,负手而立,远远便能感到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人转过头来,平凡无奇的样貌,一双眸子幽深似海,在见到她时,唇角微微弯起浅薄的弧度。 “五哥?” 穆长宁倒是一眼认出他来了,那个疑问的语气,不过是觉得凌玄英似乎比起从前生冷了许多,也凌厉了不少。 以前若说他是一把未开锋的刀,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能让人感受到那阵扑面而来凛冽气势,尽管在她面前,他已经刻意收敛。 “听说讷言真尊来了,我猜你可能也会在,便过来碰碰运气,倒真看到你了。”凌玄英笑起来的时候,依然有种春风拂面之感,原本其貌不扬的五官都随之柔和起来,仿佛方才的冷硬都是她的错觉。 穆长宁失笑,“你这消息真灵通,我到光明观可还没多长时间呢。”她挥手打开门前禁制,侧身道:“进来坐坐吧。” 二人相对而坐,穆长宁取出新酿的琼蜜酒和空间新摘的灵果招待他,“五哥是和成规真君一起来的吗?” 两年前,天机门的成规真人顺利结婴,至此天机门中便是一位化神真尊,九位元婴真君,实力又进一步,天机门宴请各派修士前去观成规真人的结婴大礼,穆长宁那时虽闭关不出,却也有所耳闻,何况成规真君还是凌玄英的师父,她也便随了一份礼请前去观礼的修士一并带去。 凌玄英点点头,“光明观这场拍卖会三十年才开一次,中间又因为兽潮的缘故断了一届,相较于上一次,已经时隔六十年,除了已经传出风声的几样物事,这回拍卖的奇品珍品绝不会在少数。” “难道天机门对幻音铃也很感兴趣?” 穆长宁对这次拍卖会了解不算太多,各门派派遣修士前来拍下的拍品,有的是私人意愿所拍,有的则是为公家所有,像幻音铃这种,单凭个人财力,想要一举拿下并不容易。 “幻音铃”凌玄英喃喃念叨了两声,哑然失笑:“就是那个号称能够驱使妖兽的古宝?也对,这次确实许多人都是冲着这古宝来的,不过,在我看来,那幻音铃却是鸡肋。” “鸡肋?” 凌玄英道:“凭此界修士所能,即便将幻音铃的用途发挥到极致,又能真正驱使多少妖兽?拥有一支妖兽大军听上去是很不错,甚至这支妖兽大军还是由高阶妖兽组成,在一定领域内所向披靡,可真的当对上蛮荒妖王呢,又甚至是,妖主呢?” 穆长宁微微一愣,凌玄英继续道:“妖兽在面对更高阶的妖修,又或者是血脉的压制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害怕,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质,如幻音铃这种靠法宝御兽的,能抵得过妖兽的本能?” 穆长宁一时沉默,无奈笑道:“这么一说,倒也是。” 凌玄英道:“各门派那些元婴修士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他们本来也就没想过用这东西来对抗妖修,如此一来,幻音铃作为御兽法宝,自然是顶尖的。” 他看穆长宁一副受教的模样,眼里笑意渐浓,“不过若说这世上有什么能号令天下群妖,倒也确实存在。” 穆长宁愕然瞠目,凌玄英一字一顿道:“平妖令。” 平妖令? 穆长宁从未听过这样东西,凌玄英的目光却忽然犀利起来:“相传太古时期,女娲造人,神农造兽,然而神农还没来得及给万兽开智,便下落不明,不知所踪,留下的便是这样一枚平妖令,只要拥有此令者,便可令群妖俯首,万兽称臣。” 凌玄英的语气格外的认真,穆长宁心中突的一跳。 神农,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她的身世就像一团迷雾,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她是神农的后裔,身上流着神农一族的血脉,然而,事实的真相无从考究,她也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冷不丁这么被这么一提,穆长宁还真被吓了一跳。 “平妖令带着神农的神息,面对造兽之主,就算是此界妖主,也无力反抗。”凌玄英满面微笑。 “五哥从哪听到的这些。”穆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开口:“倘若真有平妖令,也就不会有两百年一遇的兽潮了。” 第411章 窃听 凌玄英深深看向她:“你不信?” 驱使天下万妖,听起来便匪夷所思,凌玄英这话,说给任何人听,大约都是不信的。可穆长宁,不能不信。 穆长宁沉吟片刻,摇头道:“倒也不是不信,只是此物神奇,即便是有,想来也不该存在此界,就算在此界,也不是谁人都能驱使得起的。” “这是自然。”凌玄英道:“平妖令既是神农留下的,也便唯有神农血脉者才能发挥它的本来威力。” 穆长宁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灵果啃了口,总觉得凌玄英意有所指。可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她身上流有神农血脉的啊。 自从在神洲,通过梵珈的鬼眼看到凌玄英的命灯只有一盏后,穆长宁便知道他的特殊,只是她没细问,他也没多说,这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固有的默契。 这些年他的变化一日比一日大,若非她能感觉到,凌玄英始终都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穆长宁差点都要以为他是被偷梁换柱了。 她是不太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何况修士在结丹过后,性情大变的也不在少数,像他这种情况,还算是正常的。 没再多说平妖令的事,两人又随便聊了些近年的经历,凌玄英没坐多久就走了,穆长宁回了房,一面静心打坐,一面分出部分心神关注魔修院落里的情况。 利齿蛊始终待在角落安静如鸡,第一天过去,风平浪静,第二天同样如此,她原以为此次注定毫无收获了,谁知在拍卖会的前夕,她看到有一个魔修走进了那个院落。 角落里的利齿蛊悄无声息地爬过去,门前的结界打开,在那人走过时,利齿蛊咬住了魔修的袍角,爬进衣袍内侧,至此无人察觉。 有阻隔界在,外头一丝亮光都透不进来,屋内只放了两盏角灯,还是很昏暗,穆长宁只隐约能看到榻上一个黑袍人影。 “封少主。”魔修恭声请礼。 榻上的人影动了动,缓步走过来,他整个人都裹在黑袍下,斗篷的帽子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住,只隐约看到一截削尖的下巴,森白如骸骨。 穆长宁连连皱眉,封奕的身形比起从前似乎更消瘦了,可他身上那股阴邪的气质却不减反增,就连修为也跨过了金丹中期,步入后期。穆长宁讶然不已,要知道,二十多年前这人还是个金丹初期呢。 “都打听清楚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浸了暗夜阴冷的湖水,带着让人窒息的湿腻。 魔修点点头,“此次拍卖会一共二十一件拍品,主要都是一些材料丹药和法宝,多数门派都是冲着幻音铃来的,另外百炼谷和天机门同样对紫金玉髓势在必得。” 紫金玉髓? 穆长宁对这样东西并不陌生,当年她和付文轩就在醉花阴秘境里挖到了两块,她的本命法宝还是加了紫金玉髓锻造的,这样极品融合剂,放在任何炼器大师眼里都是至宝,在炼制法宝时,只要加入几滴,就能提高法宝的成功率和品质。 魔修既然说了同样,便说明封奕也是冲着紫金玉髓来的。 穆长宁凝神细听,然而封奕冷哼了声却没多谈,转而问道:“黎枭呢?” 那魔修回道:“黎堂主似乎对金线蟾珠有点兴趣。” “金线蟾珠”封奕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冷笑了起来,“他居然想炼五毒丹。” “可是五毒堂的不传秘药?” 那魔修闻言攒起眉,“黎堂主找谁来给他炼丹?此丹七品巅峰,接近八品,要找出个八阶炼丹师就已是万分难得了,何况五毒丹出炉时的丹气含有剧毒,元婴修士全盛之时才能勉强抵挡,届时丹没炼成,命先丢了,哪个冤大头乐意给他炼?”说到这里,魔修顿了顿,又摇起头来,“除非黎堂主有本事请到讷言真尊高抬贵手。” 穆长宁嘴角直抽。师父当然不会给黎枭炼五毒丹,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冤大头了。 如果五毒丹出炉时的丹气真的有那么毒的话,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难怪黎枭迟迟没有把丹方材料给她,原来还差了这一味。 封奕勾了勾唇满不在意,“就算一时找不到人炼丹,这也并不妨碍他事先准备起来。” 他微微扬起头颅。 昏暗的角灯光下,封奕兜帽下的一张面孔若隐若现。 穆长宁不由瞠目,封奕的皮肤干枯如柴,五官深邃突出,眼圈隐隐泛红,几缕银丝不听话地从帽中探出头来,她可以想象,此时的封奕几乎满头银发。 “百炼谷至今没别的动静?” 封奕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魔修似乎不敢直视他,垂了头道:“没有,正卿真君向来喜爱四海云游,几年没消息都是常有的。” 封奕微微点头,“那边再差人留心一下,等拍卖会结束我们就启程回魔域。” 魔修拱手应是,不等封奕赶人,便自觉退下,跨出门槛后,房外的阵法结界自主关闭,庭院又一次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魔修走动间衣衫浮动,这衣袍本也是一件法衣,水火不侵,利齿蛊撑了许久终于再也咬不住,咕噜噜滚了下来。 穆长宁猝然一惊,飞快地将放在利齿蛊上的神识收回,切断了对庭院的监控。 魔修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滚到脚边,蹲下身便捻了起来。 “利齿蛊?”同为魔宫中人,对这些东西,他们多少有些了解。 “怎么跑这来了?”他微微攒起眉头,想到隔壁院落里就住着一个虫蛊堂的魔修,当下嫌恶地翻个白眼,“都让他收好这些小东西了,也不怕扰了少主清净。” 他将利齿蛊随手一丢,一脚踩上去便头也不回离开。 穆长宁深深吸口气,她并不担心魔修会排查到她这里,一只小蛊虫,能做的文章太少,何况不是在封奕面前穿帮的,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起封奕那个样子,就像是个血肉日渐消融的干尸,穆长宁还真有点心有余悸,不过从他们口中好歹知道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封奕是为紫金玉髓而来,这让她想起一件事。当年在魔域花都的城主府,黎枭就曾跟她说过,这些年封奕都在收集顶尖的炼器材料,这紫金玉髓必然就是其中一环,还很可能是最后一环。 二十年磨一剑,封奕要打磨的魔器必然不是凡品,否则也不至于用到紫金玉髓了。 他们甚至还提到了正卿真君。 这个人的大名如雷贯耳,炼器一道的大宗师,穆长宁不止听过一次,但也只有当初兽潮期间的两面之缘。 他近些年已经很少为人打造法宝了,最近的一次还是给温岚锻造本命法宝,那架碧血瑶琴就是出自正卿真君之手,然而这几年再也没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正如魔修所说的,正卿真君脾性古怪,常年云游四海,能入他眼的不多,要找到他人更不容易。 难不成封奕还打了主意要正卿真君来炼器? 事实究竟如何穆长宁不得而知,从他们话里能得知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拍卖会如期举行,穆长宁跟着苏讷言永逸真君一行人进了光明观刻意开辟出来的会场,便有观中弟子将他们领去其中一个包厢,呈上上好的灵茶灵果灵酒。 许玄度随手倒了杯这所谓的琼浆玉液,砸了咂嘴觉得索然无味,转头便看向穆长宁。 “你看我干嘛?” 许玄度继续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穆长宁翻个白眼,“服了你了。” 她翻手取了两坛琼蜜酒甩过去,被许玄度稳稳接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几丝满意,随后又屁颠屁颠跑去慕衍跟前。 陶远噗嗤笑出声,穆长宁不由目瞪口呆,这手借花献佛玩得可真溜啊! 几个小辈玩闹,苏讷言和永逸真君看得也有些好笑,这几个人年纪本来也不大,他们没必要太过约束。 这个包间的位置,从窗口看下去一览无遗,他们来得算早的,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有不少还是熟面孔。 苏讷言随意瞥了眼,待看到几个身影时,眼角不由自主一跳。 “师父,是咏梅真人,还有行止真君!”穆长宁也注意到了这一行白袍人。 自从在幻海迦业寺一别后,回到中土,便再难听到天算子的消息,他们就像是忽然出世,又紧接着忽然消失,尤其因为温岚天命人的身份判定有误,天算的声望受到了一定影响,连着他们与天机门的关系,也变得不尴不尬起来。 “嗯。”苏讷言淡淡应了声。 天算子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只可能是有了新的目标,放在往常,他或许还会留意一下,可这回,不知怎么,苏讷言总有种隐约的不安。 高阶修士从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尤其到了他这个境界,某些预感更是精准得可怕。 穆长宁见苏讷言兴致不高,也便坐了回去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后,会场全部坐满了,拍卖会才正式开始。 第412章 竞标 不似点苍城的云顶拍卖会还需要靠美女吸引眼球,光明观里九成九九都是男修,主持拍卖会的是一位道号浮霁的金丹真人,此人长相俊逸,为人八面玲珑又风趣幽默,素有玉面郎君的称号。 一番简单的开场白后,浮霁真人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进入正题:“废话就不多说了,在正餐之前,咱们先来一道开胃小菜。” 第一件拍品被推了上来,那是一块上品寒冰晶,看质地成色都属一流,无论是用来炼器或是辅助修炼,都是难得的佳品。 若是在从前,穆长宁或许还会多看两眼,不过自从在魔焰窟看到雪妖把寒冰晶当糖豆吃后,她忽然觉得这东西有些掉价。 再者寒冰晶无论是炼器或是辅助修炼,都只能适合冰灵根修士,再放低些要求,拥有水灵根的修士也能勉强使用。虽说寒冰晶确实珍贵,但因为适用场合的局限,说它是开胃小菜也不为过。 穆长宁转头看了看慕衍和许玄度,这二人恰好都是上品冰灵根,尤其在当初无垠秘境的地宫中得到了万年玉髓,进一步提高了纯净度后,保守估计,他们如今的灵根纯净度恐怕都在95以上,寒冰晶中蕴含的灵力几乎能够全然吸收。 “上品寒冰晶,底价五千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随着浮霁真人宣布开始,很快就有人报价接上。 灵石品阶分为上中下三等,每个等阶都是一比一百的比例,也就这种大型拍卖会,开局便以中品灵石量价。 慕衍对寒冰晶没什么兴趣,一直安静坐在一边,许玄度开始时是没动静,等到喊价的人少了,这才往上抬,最后以四万一千中品灵石将寒冰晶拿下。 接下来又拍了好几件拍品,穆长宁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苏讷言和永逸真君端坐钓鱼台,一个百无聊赖,一个如老僧入定,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轻易不会出手。 直到金线蟾珠被推上拍卖台。 众所周知,五毒皆可产珠,佩戴五毒内珠,可驱邪避毒,但若只是这般,蟾珠绝不会被摆上拍卖台,眼下这枚蟾珠通体橙黄,犹如剔透的水晶,但蟾珠的中间却被一道细细的金线分割,像是凭的多出来的杂质。 奇特就奇特在这根金线上。据浮霁真人所说,这枚金线蟾珠出自一只七阶巅峰化形渡劫的金蟾,金蟾渡劫功败垂成,元神陷入沉睡,身体仅剩的生机被封存在了这枚蟾珠内,形成一道金线,那些生机可持续维持它的生命,只是还未等到金蟾魂识苏醒,这枚蟾珠便被人挖了出来。 若是将这金线蟾珠含入垂死之人口中,金线中蕴含的生机同样能够维持人修生命,使之处于一种假死状态,这也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续命。 金线蟾珠属于偏门拍品,底价八万中品灵石,穆长宁看着倒是觉得挺新鲜,但却还没到让她拍下的地步。 加价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到加到了五十万中品灵石才慢了下来。 穆长宁看向苏讷言,问道:“师父,这金线蟾珠既是续命之用,那究竟能够续上多久?” 苏讷言呵呵笑出声:“这就是拍卖场精明的地方了,他们只说能够续命,却没说能续多久,因为这个时间,连最好的鉴赏师也无法预估,也许是几年,也许几十年,又也许只有几天几月,更甚至因人而异,未知性太多了,谁又知道呢?” “这么说,将它拍回去其实是在冒险咯?” “冒险也是一种投资。”苏讷言老神在在:“修士大都惜命,若是能用灵石换几年光阴,即便这段时间都是假死状态,相信多数人也是愿意的。” 这样东西,若是放在十年前,长生引还未凑齐的时候,苏讷言是说什么也要将它拍下来的,哪怕只能拖上一时半刻,他也要继续争取。 金线蟾珠的价格被抬到了一百二十万中品灵石,到后来竞拍的就只剩了两家。 这些包厢都是特质的,喊价的声音经过阵法处理,与本来音色天差地别,没人能认得出来,但穆长宁可以肯定,这两家其中之一就是黎枭,不过黎枭却不是为这生机留一线,而是为了炼制五毒丹。 直到一百八十万中品灵石的时候,另外一家也停了,就在浮霁真人即将宣布金线蟾珠的归属时,先前一直沉默是金的慕衍忽然开口:“两百万中品灵石。” “” 两百万中品灵石,便相当于两万上品灵石了。 穆长宁微微一愣,就连许玄度也一副见鬼似的模样看他。 苏讷言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对面包厢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往上加价:“两百一十万中品灵石。” 慕衍面不改色:“两百五十万。” “两百八十万!” “三百万。” 那个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三百五十万!” 慕衍眼睛都没眨一下,微启薄唇,轻飘飘吐出三个字:“四百万。” “” 包厢里的人呆了呆,就连外面主持拍卖会的浮霁真人都有些发愣,他是真没想到这枚蟾珠会被拍到这个价格。 但拍得越高,他们光明观的获益只会更大。 浮霁真人激动地羽扇直摇,“三号包厢叫价四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四百万一次,四百万两次,四百” “五百万!” 那个声音怒气冲冲地打断浮霁真人的话,慕衍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往上加,他衣襟内忽然乌光一闪,一团黑色气雾冲出来,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许玄度没见过符灵,蓦地一惊,当场拔剑,朝着那团气雾劈过去。 人形散了片刻,又重新凝聚起来。 “这” 许玄度和他的小伙伴都已经惊呆了,然而让他惊讶的不止如此,而是这团气雾竟然口吐人言。 “慕衍,你要这东西干嘛,你他么再跟老子抢试试!” 黎枭的声音很好辨认,只是此刻听起来却是气急败坏,穆长宁几乎能想象到他脸色铁青抖着唇瞪人的模样。 只是她实在有点好奇,明明声音已经经过阵法处理了,为何黎枭还是能认出跟他竞标的人是师兄啊。 第413章 截胡 黎枭说完这句话,符灵便幽幽散去,重新化作一团黑雾,钻回慕衍的衣襟内。 许玄度从一开始的愕然中回过神来,当下表示不满。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有人这么凶过师兄呢,这个黎枭简直可恶! “拍卖本来就是价高者得,这算什么,还不许别人竞价了?他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无法无天?” 黎枭已经出价到了五百万,浮霁真人语气激昂:“八号包厢出价五百万中品灵石,还有比五百万更高的吗?五百万一次” 倒数已经开始,许玄度看着跃跃欲试,“师兄,不继续吗?”他摩拳擦掌,大有冲上去跟人一较高下的势头。 慕衍半垂下眼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用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浮霁真人也已经一锤定音:“金线蟾珠归八号包厢所有!” 许玄度噎了噎,有些不理解:“师兄,为何要让给他,你如果真的想要,那就拍下来啊,咱们难不成还怕了他不成?” 说到这里他不由一顿,显然是想到了先前慕衍变成少年,黎枭和穆长宁深入魔焰窟取火灵的事。 若是顾忌着这份人情许玄度顿时偃旗息鼓,重新坐了下去,又开始纳闷:“他怎么知道跟他竞拍的是师兄啊。” 如果换了别人,才不会受他威胁,可偏偏就是师兄,这个面子不卖不行。 穆长宁大感汗颜,心道你到现在才发现重点所在吗? 她又看了眼慕衍,直觉慕衍其实并不是想要那枚金线蟾珠的,先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慕衍突然叫价的时候,真吓了他们一跳。 或许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黎枭拍得此物。 本来至多两百万中品灵石拿下的东西,硬生生飚到了五百万,这都相当于五万上品灵石了,穆长宁就算手头阔绰不缺钱,一时要拿出五万上品灵石也够呛,估计还得去回春堂卖点东西凑凑。 她想起自己当初向黎枭讨要十万上品灵石的时候,那家伙还死活不乐意呢,估计这会儿心都在滴血了。 事实确如穆长宁所料,此刻的黎枭虽然拍到了东西,脸色却没好看到哪里去,紧抿着薄唇活像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 同一个包厢内的封奕低低笑出声来,语气轻慢而嘲弄:“黎堂主还真是财大气粗。” “多谢夸奖。” 黎枭斜睨他一眼,不为所动,满脸冷漠,殊不知在高冷的外表下,心中小人早已泪流满面:我的灵石、的灵石、灵石、石 拍卖还在继续,三号包厢内,陶远颇为好奇方才那团雾状的黑影,望向慕衍请教道:“慕衍师兄,刚刚那个是什么?” 事实上除了穆长宁以外,其他几个不知道符灵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有些好奇的。 苏讷言隐约能感知到这东西的本质应该是一种幻灵,然而具体怎么形成的就不得而知了,方才它忽然出现的时候,苏讷言也是察觉到此物并没有攻击性,这才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那是符灵,由灵符经过特殊手法炼制而成。”慕衍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符纸,符纸看上去与普通灵符并无二致,然而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上品灵符的数十倍。 “这张是通讯符灵,一定范围内可互相传讯。” 虽然他们从前都没见过此物,但既然方才黎枭是通过符灵和慕衍传讯的,可想而知这东西应该和他有些关系。 苏讷言挑挑眉,问道:“黎枭炼出来的?” “是。” “有点意思。”苏讷言没再多问,扬了扬下巴让他把东西收回去。 倒是许玄度翻了个白眼,坐到一边生闷气:总感觉师兄有小秘密了,不开心。 黎枭闹这么一出,穆长宁也就知道封奕在八号包厢内了,所以当紫金玉髓被摆上拍卖台时,八号包厢再次成为竞标主力。 穆长宁拢紧了手。理论上来说,封奕的实力越强,往后对她的威胁只会越大,他要这块紫金玉髓无非就是想炼器,若此刻能给他使绊子,截了他的胡,他要炼制的那样魔器起码还能再拖一拖。 只是当价格加到七万上品灵石时,穆长宁恹恹垂了脑袋。 苏讷言留心到她的神情,好笑之余还是传音问道:“想要?” 穆长宁一愣,讷讷道:“师父,我” 苏讷言一个眼神制止她要说的话,“你不用解释,我就问你,要还是不要?” 穆长宁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目光果决而坚定:“要!” 苏讷言勾唇笑起来,开口就把价格往上加,而且还是一下子质的飞跃:“十五万上品灵石。” 八号包厢里的封奕面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就连整个会场都静了片刻。 方才那枚金线蟾珠就是三号和八号包厢的竞争,如今到这块紫金玉髓,居然又来了! 那里面都是谁啊! 不止一个人心里有这样的疑问。 浮霁真人忍了忍,这才忍住已经到嘴边的笑,轻咳一声道:“三号包厢出价十五万,还有比十五万更高的吗?” 封奕咬牙跟上:“十五万一千。” 苏讷言笑了声,再次开口:“三十万。” “” 永逸真君眉头莫名一跳,几个小辈都是目瞪口呆,哪有人这么加价的? “师,师叔”永逸真君忍不住开口。 “怎么,以本尊的身家,难不成还拿不下这么一块紫金玉髓?”苏讷言满不在乎。 永逸真君心道您真是说笑了,以您的身家,就是拍下今天拍卖会的所有东西恐怕都不成问题。 苏讷言到底多有钱?这个问题向来无解。 封奕砰地一下拍了桌子站起来,枯瘦的脸上面色狰狞,就连始终枯坐一边的公输魔君也不由睁了眼。整个包厢针落可闻,唯一还能高兴得起来的,大约就只有黎枭了。 浮霁真人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在察觉到会场气氛的不对劲时,他便意识到真不是自己幻听。 封奕深深吸一口气,“三十一万!” 苏讷言摇摇头一副颇为无趣的样子:“六十万,道友还要再加吗?” “” 第414章 有钱任性 全场鸦雀无声。 六十万上品灵石是什么概念? 一条中型灵脉里的所有上品灵石全部加起来,大约就是这么多了。 花六十万上品灵石买一颗紫金玉髓,在场的人心想,这人大约是疯了。 浮霁真人自认也算见过些世面,然而今天的拍卖却令他大跌眼镜。要知道,最后一样幻音铃还没拍呢,他们预估的幻音铃的成交价也就在这个数字左右了,结果一块紫金玉髓便率先打破预期。 永逸真君眼角抽了几下,满脸肉疼:“讷言师叔,一块紫金玉髓,用六十万,还是上品灵石” 苏讷言一眼斜睨过去:“花你灵石了?” 永逸真君哑然,默默垂下头无话可说。 穆长宁也有点傻眼,她虽然是想截封奕的胡,可这阵仗未免太大了! “师父” 苏讷言摇摇头,“千金难买我高兴,别闹,一边玩去。” 穆长宁:“”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有钱任性。 封奕目光阴沉,咬牙狠狠瞪着展台,双拳紧握捏得咯吱作响:“百炼谷,天机门究竟是谁!” 公输魔君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皮轻轻一抬,传音淡淡道:“这两家里面,谁有这个身家资本,又有谁会专门花六十万买一块只是用来炼器的紫金玉髓?” 封奕微微一愣,霎时反应过来:“师尊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我们?” 先前他们便跟黎枭抢金线蟾珠,如今又和他抢紫金玉髓,若不是刻意针对,封奕如何都不信。 这得跟魔宫有多大仇啊? 黎枭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大约会呵呵一笑。 满肚子阴谋论的人,通常会把事情想复杂,脑补出一出出大戏。封奕遭针对倒是真的,但慕衍会跟他抢蟾珠,纯粹是那家伙老毛病又犯了! 封奕在脑中飞速地思索每一个有可能的人,一时却实在想不到究竟有谁要阻拦他的路。 “三号包厢出价六十万上品灵石,还有比六十万更高的吗?”浮霁真人从一开始的恍惚中冷静下来,继续主持拍卖会。 会场的气氛已经烘托到了极致,然而此刻却安静地大气都不出,一个个都在等着接下来的争夺战。 封奕的手指紧紧抓着桌角,手背上青筋毕现,他才想要开口,却见公输魔君抬了抬手。 “师尊?”封奕一下子急了,公输魔君这是要他收手的意思。 灵石是这片大陆的通用货币,只有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才会产出灵石矿或是灵脉,众所周知,魔域之所以被称作魔域,便是那里的魔气浓度远远大于灵气浓度,因此在魔域的灵脉是十分稀少的,六十万上品灵石,已经大大超过了预估,封奕还真拿不出来。 “错过这一块,还有下一块,这世上又不是找不到紫金玉髓了,二十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刻?没必要争一时之气。”公输魔君又重新闭上眼倚回靠椅上,神态慵懒好似昏昏欲睡。 封奕紧咬牙关,把桌子一角都掰了下来,阴沉着脸坐了回去。 八号包厢没再加价,紫金玉髓顺利落入苏讷言手中。 会场中看热闹的人没由来的有些失望,永逸真君却悄悄松了口气。 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如果对面继续往上加,讷言师叔下一个喊出来的价格说不定就是一百二十万了! 他这颗心脏可经不起折腾。 幸好,幸好 拍卖还在继续,等到最后幻音铃被摆上台时,气氛真正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苏讷言对这幻音铃没什么兴趣,永逸真君却是加入了竞标大军。 因为先前金线蟾珠和紫金玉髓的竞标,三号包厢大出风头,等到永逸真君加入竞拍后,原本几家不由默默退出,不和大土豪争,最后幻音铃被永逸真君以五十七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竟然还低于紫金玉髓的成交价。 这场拍卖会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许多人都在猜测三号包厢里面究竟是哪号大人物,直到看到苏讷言从里面走出来时,才生出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永逸真君见到从八号包厢里走出来的几个黑袍人,无奈苦笑了下:“原来是他们。” 封奕目光隐晦地扫过,在穆长宁等一行人身上顿了顿,很快又收回视线。 若是苏讷言的话,确实不是他能够挑衅得起来的,这回就算再不甘,也只能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 公输魔君倒是还保留着良好的风度,朝着苏讷言微微点头。 拍卖会既然已经结束,他又没有继续多留的意思,便准备带着封奕回魔宫,黎枭暂时与他们不同路,立在原地微微垂首恭送公输魔君,等人都走远了再抬眸时,他特意回来瞪了眼慕衍,这才轻哼声转身离去。 慕衍:“” 穆长宁默默翻了个白眼,转头传音问道:“师兄,你是故意和他抢蟾珠的?” 慕衍微微一愣,“为何这样问。”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有种这样的感觉。” 慕衍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穆长宁原以为他不会再谈这个话题,他却意外地点了点头,“黎枭是不是找你给他炼丹了?” 这回换穆长宁愣了下,慕衍轻叹声不再多言。 “黎枭的状况,很糟糕吗?”穆长宁想起那日看到的他胸前那团黑气,若是好解决的话,师兄也就不用跟他抢蟾珠,阻止他炼五毒丹了。 慕衍语气微冷:“按他的说法,死不了,最多吃点苦头。” “连师兄也没办法?”穆长宁想了想,道:“如果我” “治标不治本。”慕衍知道她想说什么,摇摇头轻叹,“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穆长宁彻底哑然。 两人都没再谈这件事,最后的交接工作完成,紫金玉髓被送到苏讷言手里。 “喏,拿去玩吧。”苏讷言随手一丢,那枚小儿拳头大小的紫金玉髓堪堪落到穆长宁手中,想到这块玉髓的价值,穆长宁忽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 第415章 天机盒 这块紫金玉髓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座灵石山了,她开始也没想到,就因为她一句话,苏讷言就花了这么多灵石买一块石头,过后还一脸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模样。 许玄度和陶远看过来的表情有些微妙,穆长宁没忍住悄悄传音问慕衍:“师父这得多有钱啊?” 慕衍微微弯唇笑起来,“至少刚才那些,对师尊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穆长宁:“”壕,大写的壕。 “多谢师父。”穆长宁把紫金玉髓收起来,翻手取出几坛上好的琼蜜酒,笑着递过去:“徒儿一点心意,还望师傅笑纳。” 苏讷言倒是挺好这口,也便不与她客气。 拍卖会结束,苏讷言婉拒了光明观几位元婴真君的邀约,打算直接回门派,穆长宁跟着他一路到山门后,开口说道:“师父,我还打算再四处转转,就不跟您回去了。” 苏讷言倒也不意外,只叮嘱了一句:“别太浪。”他又看向慕衍,微扬起下巴:“小子你呢?” “弟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慕衍拱手回道。 许玄度不由微愣,开口道:“师兄你还有什么事,我留下来帮你!” “既是私事,便无需旁人插手了。”慕衍神色冷淡。 许玄度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找不出其他借口,苏讷言不再多管他们,朝永逸真君点点头,几人便一同御器远去。 周边云雾缥缈,光明观在视线中越来越远,陶远不由又回头望了一眼。 他这点小动作全然被永逸真君看来眼里,永逸真君瞧他那模样不由传音揶揄:“都没影了,还看?” 陶远面上露出些许被抓包后的窘迫:“高祖,我没” “否认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修的又不是无情道,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永逸真君愈发好笑:“你小子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陶远猛地一怔,想到自己的心意全被人看在眼里,脸色更是发赧。 永逸真君轻叹道:“云其,别怪高祖泼冷水,那丫头志不在此,这个世界很大,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你的目光且放长远些。” “高祖,我都明白。”陶远垂下眼眸。 自己的心意自己知道就好了,他也不一定要如何,更不想给人添不自在。现在这样就很好,起码大家以后还能一起谈天喝酒,勉励共进。 穆长宁目送苏讷言一行远去,偏过头便见天机门一行人也到了山门前,领头的便是成规真君,身后跟了几位金丹真人,凌玄英和凌清塘也在其中之列。 先前已经见过凌玄英了,只是她没料到凌清塘也在这里。 “成规真君。” 穆长宁与慕衍上前见礼,成规真君捋着胡子呵呵直笑:“二位小友别来无恙。” 双方客套了几句,凌玄英给穆长宁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走到一旁角落里,穆长宁瞥了眼成规真君,对方却睁只眼闭只眼只做不知。 “怎么了?” 穆长宁跟着他走到一边,凌玄英直接塞了样东西给她:“这个你拿着。” 那是一颗透明的珠子,放在阳光下却能折射出五色光芒,熠熠生辉。 穆长宁认识这东西,刚才拍卖会的时候,继寒冰晶之后的第二件拍品便是它,据说那是海蜃兽头顶的珠子,因海蜃兽实在稀有,蜃珠又精致美观,深受女修士喜爱,它便被摆上了展台。 而说起它的作用,其实也就一个制幻,对于修炼幻术的修士而言自然是宝贝,但穆长宁不精此道,给她就委实浪费了。 “我要这个干嘛。”穆长宁正要把东西还回去,手伸到一半却忽然抖了抖,只因为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望穿正一个劲地在她耳边嚷嚷:“收下收下!” “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望穿随意回了句,急急道:“蜃珠你先收下,以后会有用的。” “” 凌玄英淡淡一笑,把蜃珠推了回去,“你们女修不就喜欢这种好看的东西?” “呃确实。”穆长宁有些尴尬,“不如我把你先前拍下所花的灵石给你?” “既是送你的,为何还要给我灵石?”凌玄英摇摇头,“清扬,与我不必这般生分,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送我几坛美酒。” 穆长宁晕晕乎乎地拿了几坛琼蜜酒给他,还附带了几瓶琼花蜜。 这方交谈融洽之时,凌清塘幽幽望来一眼,然而还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凌玄英轻抬眼眸,犀利的目光生冷威严,她便忽然像是受了惊一般,慌乱地移开视线 穆长宁眉梢微微一跳,凌玄英解释道:“十一如今潜心修行,前尘往事已经不再拘泥。” 这话无非是在说,凌清塘往后跟穆长宁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穆长宁好奇道:“这其中,五哥出了多少力?” 凌玄英笑而不语,这似乎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事。 短暂叙过旧,凌玄英终究还是要随成规真君回门派的,他深深看了眼穆长宁,悠悠说道:“你多保重。” 待到天机门一行人远去,黎枭这才再次出现。 拿到了金线蟾珠,凑够了所有材料,接下来无非就是炼丹了。 他给穆长宁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随后便御器升空,穆长宁祭出鲛绡帕紧随其上,然而下一刻,黎枭就看到身后的慕衍踩在一柄飞剑上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嘴角一抽,险些从飞行法宝上跌下来,回过头气急败坏:“你他么又跟着我干嘛?” 慕衍面不改色:“你想多了,我只是跟着师妹。” 黎枭:“”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黎枭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黑沉下来,随后身形就化作一道遁光飞速远去,似乎要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他们并不知道,在那几道遁光消散后,行止真君等人姗姗来迟,望着浩渺的天空若有所思。 “九哥,人都走了。”咏梅真人低声说道。 自从在幻海迦业寺中发生那一系列事后,他们便好像一时失去了所有目标,温岚身死,天命人判断有误,一切前功尽弃,这对他们的打击同样很大,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蒲宴留下的那枚天机盒上。 行止真君花了几年功夫钻研天机盒,终于将它成功破解。 天机盒被打开的时候,只浮现出几行字,大致意思便是要他们在极阴地修建祭台,以天命人献祭通天路。 这种方式闻所未闻,内容更是让人惊诧不已,甚至行止真君都一度怀疑是不是蒲宴出了错,或是东西被掉了包。 然而能设下这天机盒,除了灵使再无可能。而蒲宴又是历来灵使中唯一一个能与白灵界沟通的人,若是连她留下的讯息都不准确,那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别人眼里一手占星术出神入化的天算子,事实上也有诸多无可奈何。 行止真君攒紧的眉心便没有松下过:“我至今仍然想不通。”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咏梅真人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天机盒中涉及的内容,注定把他们先前的一切努力彻底推翻,那方式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眼下摆在他们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区别只在于走或是不走。 修真界的残酷血腥,所有修士都有领略,若是通天之路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启的,或许不是没可能。 行止真君摇摇头,“那又为何,无命乃天命?” 咏梅真人哑然,这些事他们琢磨了不止一次,却每每都得不出一个定论。 行止真君又一次问道:“你真的确定,那孩子就是天生无命?” “我为她卜算的当天,讷言真尊也在场,没人比我们更清楚那孩子的命格,为此讷言真尊还曾拜托我保守秘密”咏梅真人闭了闭眼,“其实仔细想想也没错,若那孩子真只是个普通人,八姐又何必大费周章,还要夺舍保她十年周全?” 两人一时无言,咏梅真人轻声叹道:“若要想动她,讷言真尊想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以他一人之力,难抵天下众人。”行止真君虽然有些不忍,但在大是非面前,他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整个修真界都在期盼着通天路,如今现成的钥匙就摆在面前,全天下的修士都将遵从内心的召唤,苏讷言哪怕不为所动,又如何有这个能力,与整个修真界作对。 咏梅真人也想到了这一茬,几乎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血雨腥风。 行止真君长叹道:“如今不必打草惊蛇,建造祭台还需费些功夫,既然要在极阴地大兴土木,我们先走一趟魔域吧。” 咏梅真人默了默,低声应是。 穆长宁可不知道这方发生了什么,黎枭一路把她往深山老林里带,慕衍也始终默默跟随,这举动毫无疑问受到了黎枭的明嘲暗讽,但大多都被慕衍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 穆长宁夹在两人中间,大感汗颜。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两百多岁了,怎么凑到一块就没一刻消停! 第416章 还差一块 望穿自从苏醒过来后就发现她丹田下的源火之处多了一簇火苗,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所需要的红莲业火,他开始时并未多想,只是问道:“孟扶摇把红莲业火要来了?” “算是吧。” 穆长宁简单给他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是望穿都不由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到如今安好无恙的慕衍,不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和胡媚妖王建立平等契约,只能被签订的一方主动解除才能生效,否则契约就将长久有效,有个化形末期的妖修做灵兽,这小子算不算因祸得福?” 穆长宁微微摇头,“胡媚妖王是那么容易驱使差遣的?” 平等契约并不能够强制令对方做什么事,胡媚妖王也未必就会听从指挥。 望穿也想到了这点,摇摇头不再谈这个,转而问道:“那只鸟也进化了?” “是啊,它还把火种一口吞了。”说起这个,穆长宁依然有点骇然,“师父说魔焰窟的火种本是上古神凤的涅槃之火,而蛋蛋二次觉醒后的本体应该是一只金鸾,这才能够将火种吞下。它现在已经沉睡了,我就是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望穿将一缕神识探进灵兽袋,那只通体金黄的鸾鸟正缩成一团睡得正香,他反复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倒是感觉到鸾鸟身上纯正的血脉之力。 “反正又不是坏事。”他呵呵笑起来:“说起来你这家伙运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确实,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了。 “那你呢,炼化了空间之石,又得到了什么新能力?”她想了想猜测:“应该是与空间地域有关吧,难道真的能撕开空间裂缝,去到其他界面?” “嘿嘿嘿,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望穿翻个白眼:“我要是真有这个能力,现在就直接带你去白灵界了好吗,还窝在这里做什么?” 穆长宁一想也是,“所以,到底是什么?” “瞬间转移。”望穿一挺小胸脯,白嫩嫩的小脸自信满满:“只要一瞬间的功夫,我就能把你从这里转移到万万里开外,就比如那遥不可及的神洲海域,你只要闭上眼,嗖地一下就到了,什么远距离传送阵,那都是垃圾,垃圾!” 简言之,就是一个无视距离的定点传送。 见望穿一脸不屑的模样,穆长宁挑了挑眉,“这种传送需要耗费多少能量?过后呢,你要休息多久?” 望穿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所在,面色蓦地一僵,垂头讷讷道:“一个月至多用一次,如果距离太远,这个时间还要继续延长。” “” “但至少在这个界面,你想去哪里浪,我就能送你去哪里浪!”他着重强调。 “”她要这么浪干嘛? 穆长宁摇摇头,望穿出声问道:“现在红莲业火有了,魔骨的下落呢,你打听到了没?” 穆长宁看了眼前方一言不发御器飞行的黎枭,缓缓摇头,“我还没细问。” 也许等给黎枭炼完丹之后,她会向他讨厌几十年前对方亏欠的那个人情。 说到这里不由一顿,穆长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不由自主试探起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望穿眉尖一跳,听出了她的弦外音,“喂,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有吗?” 望穿直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想我去对付孟扶摇?” “”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小手帕,装模作样地哭唧唧:“好伤心哦,宁宁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说人话!” “我发现还差一块。”望穿一秒变正经,“除了孟扶摇,还差一块。” 穆长宁微微一愣,惊讶地同时几不可察松了口气。 诚然,如望穿所言,她真的不希望孟扶摇就这样消失,然而她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也压根就阻止不了,最笨的方法,无非就是拖延下去。 “最后一块碎片在哪里,是什么?” 说到这个,望穿也是满脸无奈:“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隐约能感觉到还差那么一块,但偏偏感应不到它的位置,就好像它与我之间的牵连,几乎已经完全斩断了。” “那么,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可以这么说吧。” 气氛忽然沉默了一下,穆长宁问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咯。”望穿翻个白眼,“先把佛魔尊者留下来的委托做完吧,最起码我有种直觉,那最后一块碎片不会离我太远。” 再往后穆长宁没再和望穿交谈,只默不作声地跟着黎枭,周围的人烟愈渐稀少,直到了一处深山老林。 黎枭在一面光秃秃的山壁前停下,不知在哪按了按,山壁上蓦地出现一条通道,三人沿着通道走了一阵,最后到了一处四面环山的幽静山谷。 他在一面山壁上劈了一个石室,然后扔了个储物袋给穆长宁:“材料都在这里,照着丹方炼制就行了,七品巅峰的丹药,你应该搞得定吧。” 慕衍抬了抬眼,穆长宁失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凡是炼丹,总有成或不成的,我也不能做出绝对保证。”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穆长宁眨了眨眼道:“若是炼坏了,我可没东西赔你啊。” 黎枭白她一眼,“只要你不故意炼坏就行了。” 穆长宁切一声,答应别人的事,她当然会尽力而为,求一个问心无愧。 她拿出五毒丹的丹方,粗粗看了眼,淡淡道:“行吧,我先研究一下,三个月,成与不成自见分晓。” 黎枭微微颔首,斜睨了慕衍一眼,没好气道:“你,跟我走。”说完也不等他,径自往来时的通道去了。 慕衍淡淡一瞥,无奈摇了摇头,转而对穆长宁道:“师妹,五毒丹出炉时的丹气剧毒,你多小心。” “师兄放心,换了别人或许要头疼一下,于我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慕衍想到她的体质,点点头不再多言,转头便朝通道走去。 他们俩去哪,穆长宁并不关心,相较而言,她还是对着五毒丹更加感兴趣。 第417章 头骨 随着最后一套指诀打下,五毒丹彻底成形,被炉火包围着在丹炉中滴溜溜地旋转,丹炉微微晃动,内里发出阵阵嗡鸣,从缝隙中隐约透出几缕乌光,好似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破炉而出。 这炼制五毒丹的炉鼎也是黎枭提供的,究竟是什么材质她不得而知,但若是换了其他丹炉,恐怕丹还未成,鼎先废了,而这只丹炉却能紧紧锁住丹气使之不外泄。 穆长宁时刻关注着炉内的状况,待到五毒丹表面呈现出乌金色时,她打出收丹印诀。 丹炉顶盖砰的一声被打开,被压抑已久的丹气霎时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出,凝聚成一团黑雾,在石室中乱窜。 那丹气是墨黑色的,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顷刻间便充满整个石室,最可怕的是,石室的四壁在触及这些丹气时,竟被腐蚀掉了一层。 穆长宁早有准备,虽然她并不惧怕这些丹气,但能省些力气总是好的。 脖颈间垂挂的帝女玉青光一闪,在她周围结出一个结界,黑雾被彻底阻断在结界之外,与此同时,她的手中再次打出一套指诀,破开重重黑雾,等到收手之时,掌心便多了三枚丹药,通体乌黑,金光内敛。 那只收丹的手在触碰到黑雾时猛地一痛,整只手掌都开始发青发紫,甚至一路往手臂上方蔓延。 穆长宁不得不感慨这丹气的毒性剧烈,拿出玉瓶将五毒丹装了回去。手臂的颜色很快便褪去,恢复如初,穆长宁一面撑起青光结界静静等待黑雾的散去,一面原地打坐恢复灵力。 她放出神识往石室外探了眼,整片山谷都被毁了,花草枯萎坏死,半空中氤氲着一层黑色薄雾,就像是深山丛林中形成的瘴气。 等过了两天,黑雾淡了些了,这些黑气又忽然朝着某个方向涌去,穆长宁走出石室,便见黎枭站在来时的通道入口,手里拿着一只墨玉葫芦,口中念念有词,这些黑气便尽数被他收入葫芦中。 黎枭和慕衍一前一后走过来,慕衍先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问道:“怎么样?” 穆长宁扬唇笑了笑,“没事。”她将装了五毒丹的玉瓶递给黎枭,“喏,幸不辱命。” 黎枭看了眼,似乎对丹药的品质很满意,微微弯唇道:“谢了。” “咦,真难得听到你说一句谢谢。” 穆长宁没忍住挤兑他两下,黎枭方才和缓的脸又瞬间板起来,恼道:“当我没说!” 先前答应了的事都完成了,穆长宁有意向他打听有关魔骨的事,转头对慕衍道:“师兄,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他谈谈。” “好。”慕衍没有多问,淡淡点头很有风度地走远。 穆长宁随手结了个隔音结界,黎枭满面狐疑:“你想干什么,搞这么神秘。” 穆长宁直接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混沌之地,你欠我一颗赤阳丹?” 这事黎枭当然记得,穆长宁乍一提起时他还愣了愣,下一瞬便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还想要十万上品灵石?我跟你讲,老子没钱给你!” 先前拍卖会上买那枚金线蟾珠,就把他手头的灵石几乎全花光了,十万上品灵石,想都不要想! 穆长宁瞬间无语,她的脑门上难道写着缺钱两个字吗?什么脑回路啊! “不要你的灵石!”她没好气道。不过要是她花了五万上品灵石去买一颗金线蟾珠,估计这时候也要穷得吃土了。 想到这里穆长宁不由又有点好奇,“你那时候是怎么知道和你竞拍的人是师兄啊?” 要不是后来他通过符灵威胁了一番,师兄可能还会继续跟他争。 “那还用说?”黎枭一脸理所当然,“那种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除了慕衍还能是谁?” 穆长宁:“”她怎么不知道师兄说话用什么语气和腔调? 黎枭刚才一激动,还以为她是来要灵石的,回过神来也想到她是来索要当年他欠下的人情了,遂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行了,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尽管提。” “你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行不行,我还不至于让你上刀山下油锅。”穆长宁翻个白眼,低声道:“就是要向你打听几件事。” “这么简单?”黎枭还有点不信。 穆长宁心道未必就简单。她要问的会涉及到天魔宫,甚至也许还会触及些许底线,放在以前黎枭肯定回四个字,无可奉告,但魔骨的事对她太重要了,她也只能用当年那个人情来要求他。 “我记得当初我去魔域花都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封奕活着从无垠秘境出来,还带回了地宫中的那具魔骨。” 黎枭蓦地一怔,穆长宁继续道:“我想知道那具魔骨的去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黎枭紧紧攒眉。 “你别管我做什么,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穆长宁的态度很强硬,黎枭咬了咬牙,心下暗恼:“穆长宁,你可真是好样的!” 知道他不会说,才以此为要挟,偏偏还是他曾经亲口允诺的,不能不作数。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黎枭还是闭了闭眼妥协:“魔骨被封奕收下了,他似乎是打算用魔骨炼器,这些年都在寻找与之匹配的材料和炼器大师,这次拍卖会上拍的紫金玉髓也是为了这个。” 穆长宁心道和自己料想的也差不多了,“所以魔骨是在封奕身上?” “具体在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件事。”五毒堂和巫诅堂关系一般,他跟封奕更是毫无交情,能维持面上和平就已经不错了。 穆长宁定定看了他几眼,又问道:“那头骨呢?” 她记得曾经黎枭提起过,封奕带回魔骨时是缺了个头颅的,如果躯干骨被他拿来当炼器的材料,那还有一个头骨去向不明。 黎枭再一次后悔自己曾经透露太多,如果先前说的躯干骨的事可有可无,无伤大雅,那头骨就真的是涉及某些魔宫隐秘了。 “你就不能换个问问?” 穆长宁摇摇头,表示没得商量。 第418章 拟化 黎枭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穆长宁,即便这是我欠你的,但出于立场,有些事情我真的无可奉告,你换别的要求吧。” 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穆长宁也知道真要他如数交代是在为难人了。 她沉吟片刻,还是想再尝试一下,“我不用你将前因后果都透露给我,你只要告诉我头骨如今所处的具体位置便可。”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具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骸骨,沾满罪孽,也就只有封奕会想到拿它来炼器,其他还有谁会关心它的下落?那时候在秘境地宫从魔骨手下险死还生的众人,若是不刻意提起,只怕都想不起来这具魔骨的存在了。 “如你所言,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秘密。”穆长宁低声道:“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黎枭良久未语,似乎是在衡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当年封奕从无垠秘境带回来的不仅仅是那具魔骨,还有一簇熔岩地心火,虽然那簇熔岩地心火因为吸收了太多死怨之气,已经妖化,但天地奇火的珍贵程度毋庸置疑,封奕自己吸收炼化不了,便顺水推舟将之带回来献给魔宫卖个人情,魔宫内奇人异士众多,总有办法能物尽其用,而用来承载熔岩地心火的容器,便是那块头盖骨。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是琢磨出了一个能充分利用熔岩地心火的方法,如今就差最后一点完善,而头骨与之连为一体,自然也成了机密,怎么可能透露给外人知晓。 黎枭轻叹声:“我只能告诉你,头骨被收藏在魔宫内,其他的,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穆长宁微垂下眼眸,黎枭也知道其实这些话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总归是自己曾经亲口允诺过的,他从怀中取了一张符纸递过去,“这次就不算了,你还是好好想想,究竟需要什么,想好了,就用这个传讯符灵通知我。” 穆长宁微微一顿,伸手接过,“谢谢。” 两人没再继续原来的话题,似乎这件事就这么无疾而终,穆长宁看了眼黎枭走远的身影,垂头幽幽道:“望穿,忽然觉得我是在欺负人。” 虽然没从黎枭口中得知点什么有用信息,但他心里想的什么,望穿用读心术都能读得一清二楚,头骨和熔岩地心火的事,穆长宁已经通过望穿知道了。 当初她就猜测封奕是将那簇妖火带了回去,结果证明确实如此,他自己没本事将它吸收炼化,总有其他人有办法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虽然穆长宁不太清楚这个方法是什么。 从黎枭那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然而那个人情却没有就此抵消,甚至他连发生什么也不自知现在想想真有点愧疚。 望穿可就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见穆长宁不大高兴的模样,安慰道:“大不了以后有机会你再补偿他呗。” 穆长宁点点头,望穿和她说起魔骨的事:“现在如你所见,魔骨被分成了两部分,躯干骨被封奕收着预备炼制魔器,而头骨则作为存储熔岩地心火的容器,躯干骨究竟被收纳在哪里还不确定,再者要从封奕手里抢东西也不是易事,如今有点眉目的也就是那块头骨。” “可魔宫那么大,头骨究竟放在哪?” 黎枭只说在天魔宫内,却未阐明具体位置,而望穿也没从他内心读到这一部分的关键信息,这还不如躯干骨下落明确呢。 望穿不由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有天魔宫的地图吗?万年魔骨,充满阴煞之气,恰恰便是滋养那簇妖火的养料,但光是如此还是不够的,要想完好保存这簇熔岩地心火,必须放在阴气环绕之地。” 穆长宁快速回想那副天魔宫的地图,因为对阵法的熟知了解,她对魔宫的构造方位很敏感,自然能很快找出其中的藏风聚气之地。 “血殿!”穆长宁道:“头骨被放在血殿内?” “这只是个猜测,究竟是或不是,总得去看了才知道。”望穿老神在在。 穆长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要我只身闯魔宫吧?” “嗯哼。” “”她沉默了一下,蓦然扶额:“你可真看得起我,先不说我怎么混进去,就是我一个道修,在全是魔修的地方不被发现就有鬼了,那时候我直接就能被生吞活剥了!” “这不是有我呢吗?”望穿道:“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就撤退呗,我这瞬间转移难道是吃素的?他们就是想捉你都捉不住,再说这穿帮的问题,我先前不是让你收下那颗蜃珠了吗?” 想到那颗被凌玄英硬塞过来的蜃珠,穆长宁微微一愣,“你是说,幻术?” 蜃珠能制幻,像穆长宁这种不精通的,碰到比自己修为低的,用蜃珠制造出来的幻象一般不会被识破,除非有人专门修习了破幻之法,但遇到比她修为高的,她就没办法了。 “我每收回一块碎片,自能有相应的能力,还记得当初在无垠秘境地宫,我收了一只食梦貘吗?” 穆长宁当然记得,她对食梦貘制造出来的梦境还记忆深刻呢,不过这些年她却没见过望穿用有关食梦貘的相关能力。 “拟化。”望穿知道她想问什么:“食梦貘带给我的能力就是拟化,我能照自己所想模拟出任何东西,就算你身体里运转的是灵力,我也能让你对外呈现出来的是魔力。” “这么厉害的东西你为什么从来不提?” 望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以前你又不需要这个。” 穆长宁无言以对,他继续道:“蜃珠配合拟化,双重保险,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要怎么混进魔宫。” “”天,这个问题也好难。 此间事了,穆长宁还要去头疼混进魔宫的事,但在此之前她还要把雪妖送回冰窟。 与慕衍告别的时候,他只取了一枚玉简交给她:“这是我从前在一个前辈洞府得来的剑法心得,对你应该会有点帮助。” 这是为了感谢她先前去魔焰窟收取火灵之事,穆长宁推拒不得,在慕衍的坚持下只好收下,随后又取了几坛子琼花蜜出来,嘿嘿笑道:“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嗜甜,这个也请师兄收下吧。” 慕衍微微一愣,显然想到了当初变成少年时是怎么粘着她要糖吃的。 他面不改色,微微点了点头很是淡定地接过。当然,如果忽略他微微泛红的耳根的话 第419章 预知 黎枭收了五毒丹后便在这片山谷内闭关了,慕衍也找了个清净地结庐而居,他们俩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穆长宁没有细问,道过别后便启程动身。 望穿斜躺在鲛绡帕上,闭上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说,你这是准备去哪呢?” 穆长宁淡淡道:“若要去魔宫,还是得先去魔域,正好可以顺道走一趟冰窟,之前在魔焰窟,雪妖耗费了太多本源,我要先把它送回去,那里更有利于它恢复。” 雪妖自从吃下那枚冰魄丹后就一度陷入沉睡,寒冰炼蛊皿里蕴含的冰灵气对它而言太稀薄,总归还是冰窟更适合它。 望穿眉尾轻轻一挑:“孟扶摇的地盘?” “是啊。”穆长宁轻叹了声:“不过现在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在魔焰窟,最后拥有身体主导权的人可是孟扶桑,虽然雪妖说他很快会回来,可这个很快究竟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不可否认,除了是把雪妖送回去外,穆长宁同样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的,如果孟扶摇当真在那,她也有些东西要交给他。 大半个月后,穆长宁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落地,将雪妖从寒冰炼蛊皿里了放出来。大概是感觉到了周围浓郁的冰灵气,缩成一个小雪球的雪妖幽幽醒转,伸展了一下身体,“哇,小家伙你真的把我送回来了。” 雪妖蹦上她的肩头,对着她的侧脸吧唧了一口,穆长宁无奈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你那颗丹药真不错。”雪妖舔了舔嘴唇,一脸回味无穷,眼睛好像盛满了星光一般亮晶晶的,“要是还能再有一颗就更好了。” “想得美!”望穿翻个白眼,“一颗就够你受用了,你再要恢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雪妖这才发现穆长宁的身边还跟了个白衣小男孩,当下眉头一皱:“哪来的小矮子?” 望穿:“” 主仆两个真是一样的讨厌! “你他么比我还矮!”望穿不跟它废话,灵威猛地一放,作为世间仅剩的神灵,天生便压制如雪妖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 雪妖身子晃了晃,吧唧一下就从穆长宁肩头跌落到雪地里,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望穿,可以了。”穆长宁出声相劝,望穿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灵威收了回去。 雪妖颤颤悠悠地爬起来,再看过去的目光已然充满忌惮。这个外貌看似孩童的小矮子,令它本能地感到胆寒,它又蹭回穆长宁肩上寻求安慰。 穆长宁一路朝着冰窟的方向走,当年孟扶摇在她额心种下了破阵法印,凭借这个法印她便可以随意地出入冰窟。 刚刚踏入冰室,雪妖便惊疑道:“咦,主人也在?” 雪妖和孟扶摇签订主仆契约,若对方在附近它一定会有所感应。 这对穆长宁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她随着雪妖一路走到中央冰室,还未穿墙而过,那面石墙便发出一阵光芒,眼前一花后,她已经处于中央石室内,但望穿和雪妖却被留在了外面。 孟扶摇依旧是一身红衣,坐在石桌前懒洋洋地看过来,蓦地勾唇一笑,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怎么忽然来这了?” “小师叔莫非不欢迎我?”她同样笑着走过去,心想果然还是在面对孟扶摇的时候会比较自在。 孟扶摇斜睨她一眼,摇头失笑:“你说呢?” 他一副明知故问模样,穆长宁走近了才发现他面前放了一根断成两截的碧玉箫,这是他惯常用的法宝,如今却是报废了。 穆长宁微微一愣,“怎么断了?” 孟扶摇垂眸片刻,无奈叹了声:“被大狂王啄断的。” 在魔焰窟他和大狂王一场激战,最终还是落了下风,穆长宁见他满脸可惜,建议道:“若是找个好的炼器大师,兴许还能修复。” 孟扶摇却摇了摇头,“即便修复了,也不是原来的了。” 穆长宁哑口无言,孟扶摇看了她一眼,将断了的玉箫递过去:“给你吧。” “给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道:“就当帮我找个合适的炼器师,等以后重铸好了再给我。” “好。”也不是什么难事,穆长宁直接答应下来。 玉箫入手温凉,穆长宁不懂炼器一道,也不清楚这箫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但等以后回了门派,她倒是可以请器峰的启光真君帮个忙。 目光落在玉箫尾端,一个小小的印刻上去的“沅”字,穆长宁伸手抚了抚,抬头看了孟扶摇一眼。 这箫应该是谁送给师叔的吧 她没再多想,将断箫收回储物手镯,转而取了两样东西出来。一样是通体乌黑阴气浓重的珠子,一样则是一枚功法玉简。 孟扶摇淡淡瞥了眼,紧接着便是瞳孔微微一缩。 眼前浮现出来某些画面,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在那画面里,穆长宁正紧紧抓着一个黑衣男子的手,脸上神情满是错愕:“你为什么” “老子就算便宜了你也不能便宜那个畜生!”男子的手骨节分明,因过度用力而指尖泛白,两人交握的双手处,有一白一黑两种颜色的光芒交替闪现。再后来,黑光逐渐暗淡,男子那只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穆长宁,你他么给我收好了!”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又咬牙切齿,“这次是我栽了,如果有下辈子,老子一定卷土重来。” 穆长宁脸色惨白,目光却逐渐坚定锐利:“今生事今生了,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她颤着手取出两样东西递了过去,“有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尝试” “师叔,你在听我说吗?” 穆长宁唤了声,孟扶摇猛然回神,她的手里还拿着阴珠和鬼修功法,而在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里,她递过去的也分明就是这两样东西! 他深深看向穆长宁,目光闪烁不停。 只有他知道,方才闪过的画面,就是将来某个时刻将会发生的事。 预知,这才是孟扶摇真正的能力。 第420章 未来 孟扶摇总能预见某些未来将要发生的事,虽然并非事无巨细,但至少他看到的那部分从没出错过。 在醉花阴秘境初见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大约就是野蛮乖戾。 知道她会得到从中不少好处,孟扶摇便默认她吸收黑寡妇内丹的能量,但放到她眼里,这大概就是冷酷凶残的表现,以至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见到他都想要绕道走,让他每每头疼不已。 好不容易消除了她的芥蒂,这丫头又满世界地乱跑,还跑到了无天殿里。预知梦里的穆长宁在无天殿被折磨地生不如死,他自己也尝过启灵丹的滋味,那是连灵魂都要被绞碎的痛苦,即便苏讷言不来找他,无天殿这一趟他也非去不可。 早早地知道她结丹时会出现的异象,他赶着陵水妖王跑去苍桐派,为她打起掩护,所有人都以为群妖暴动是因为陵水妖王的修为压制,没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而在苍桐派一众人为凑齐长生引四处奔走时,他泰然自若,穆长宁问他最后一味欲望泉会不会找到,他无比笃定,看着她狐疑的眼神,孟扶摇也没办法说,那是他亲眼看到的。 包括不久前那次魔焰窟之行。 换了往常,即便对自己再自信,他也不会把她带去魔焰窟淌这趟浑水,可他知道,那里有她必须要拿到的东西,换了其他任何人来都没用。半推半就答应她带上她这只小拖油瓶,穆长宁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当时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以他的本事,想从大狂王手里讨得便宜是很难的,但他却能在短时间内和大狂王一较高下,要不是后来孟扶桑忽然苏醒,二者胜负仍未可知。他所倚仗的,也无非就是预判出大狂王的下一步动作,抢占先机做出反击,就连雪妖,也是这般被他驯服的。 包括现在,她拿出来的这两样东西后,他又看到了某些一闪而过的画面。 孟扶摇定定看向面前的少女,无奈苦笑了一下,“你要把它们给我啊?” 穆长宁斟酌着道:“我是觉得,师叔换个方式,总比现在这样受制于人更自由些。” 他微微沉默:“你是觉得,我更适合做个鬼修?” 穆长宁哑口无言,孟扶摇叹道:“你自己留着吧。” 现在给了他,那未来她欠别人的因果,要拿什么东西去还? 穆长宁怔怔站在原地,她想,如果能做人,大约没人会想要做鬼吧…… “我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孟扶摇低声安慰。 穆长宁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东西收了回去,他又问起她别的:“胡媚把心火给你了没?” 她半垂着头,语气恹恹的:“给了。” 孟扶摇又问:“慕衍恢复了?” 她点头,“恢复了。” 孟扶摇挑起眉,“小矮子也醒了?” “嗯,醒了。”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孟扶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视线里出现一双云龙靴,孟扶摇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穆长宁。” “啊?”她不明所以地抬头。 “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孟扶摇微微俯下身,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来,“怎么,也没说你啥,这还委屈上了?” 他的指尖微凉,笑容却极暖,黑亮的眼眸里像是盛了星光般璀璨,穆长宁隐约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刺得她不由自主别开目光。 “哪里有委屈?”她低声道:“只是觉得似乎帮不上师叔什么忙。” 这回换孟扶摇沉默了一下,又蓦然噗嗤笑出声:“你好好的不作妖,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 他接着道:“免得还得有人去给你收拾残局。” “……”这个天已经聊不下去了! 但是孟扶摇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接下来打算去哪,做什么?” 穆长宁目光飘忽了一下,“就……随便转转。” “你不是很会说谎。”他幽幽道。 穆长宁扯了扯嘴角,有那么点尴尬。 她感到孟扶摇的掌心忽然贴上她的脸颊,他的手有些凉,她的脸却是温热的。 孟扶摇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幽远起来。 黑沉沉的天空,高高的祭台,天空一道接一道的惊雷闪过,道、魔、妖、佛,四方齐聚,远远望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似乎在进行着什么庄重的仪式,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现着期待和渴望,哪怕素来以清心寡欲著称的佛修们,也并非如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 祭台上方燃起了一大片熊熊烈火,单薄瘦弱的少女被透骨钉钉在了刑架上,鲜血染红了衣衫,而她只是冷漠地环视四周,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阴沉狠绝的笑来,再往后,他能看到的便只剩下一片浓浓血雾。 孟扶摇缓缓收回手,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时候他也很讨厌自己这个能力,这有可能会让他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他自己都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会看到这样一幕,只是近来这一切都慢慢清晰起来了。周遭修士的嘴脸,众人口中的呐喊议论,阴沉肃杀的氛围,还有祭台上孤立无依的少女,一切都显得这样真实。 孟扶摇不是没尝试过阻止,但他似乎无能为力。 就像他当初紧赶慢赶地赶去迦业寺,可温岚还是被付景宸手刃了一样。 还是迟了一步。 “师叔,怎么了?”穆长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不知所措,孟扶摇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年那个年轻人的警告言犹在耳,他确实不敢拿未来下注。此刻任意一环的改变,都有可能影响到以后。 至少他现在还能确定,即便是在他预见的场景之后,她依然还是安好无恙的。 “如果我让你别去,你一定不愿意。”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穆长宁心头一跳,差点就以为他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大事了。 孟扶摇揉了揉她的头,无奈笑道:“小心些吧。” 第421章 内四郡 穆长宁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 这时中央石室的墙壁上发出了咚咚咚的撞击声,显然是有人在外面砸墙。穆长宁转头看了眼,无奈道:“望穿在闹小脾气了。” 毕竟望穿如果真的想进来,孟扶摇也是困不住他的,现在的他不过是想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 孟扶摇勾了勾唇,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默了默又悠悠然问道:“听说近来天算子又现身了?” “是啊,本来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几年,不过我前几个月却在光明观的拍卖会上看到过他们。”甚至连灵使行止真君都出现了,总觉得接下来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穆长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叔也有耳闻?” “我又不是与世隔绝,消息没你想的那么闭塞。”孟扶摇道:“占星之术受人推崇自有它的理由,更甚有传言道天算子手中掌握了天下人的命运,世人自然对此趋之若鹜,早就算不得什么新闻了。” “这种说法,可就委实夸张了。”穆长宁伸出手握了握拳,目光清亮无比,“命还是在自己手上的,我若命不该绝,谁也没法拿走。” 孟扶摇沉默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陡然轻笑起来,末了交代道:“你不要与他们过多接触。” “谁?” “天算子。” 穆长宁微微一愣,好笑道:“本来也没什么继续接触的理由啊。” 她与蒲氏一族唯一的牵连便是蒲宴,如今蒲宴交代她的事已经全部完成了,至于蒲氏一族身负诅咒的缘由,若是一朝一夕之内能够解答的话,他们也不用这么多年饱受折磨了。 不过她与天算一族关系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无仇无怨,最多就是真的碰了面时,点头之交的情分吧。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孟扶摇严肃道:“下次遇到他们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 穆长宁被他这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半晌后点头应下来,孟扶摇也没再跟她交代其他事,只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轻声道:“等玉箫重铸好了,别忘了把它给我。” 这是他第二次提这件事,大约这碧玉箫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吧。 其实孟扶摇若真的乐意,找一个炼器大师为他重铸法宝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何必还要经她之手…… 想不通这点,穆长宁也只能答道:“好。” 等穆长宁离开中央冰室,孟扶摇的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眼中神色明明灭灭变化个不停,最终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扬起了一个冷佞的弧度。 若是穆长宁还在这里,大概就会发现,如今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已经换成了孟扶桑。 他轻轻挥手,面前半空出现了一面水幕,水幕之中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只是他此刻满面微笑,而那影子却是面无表情。 “不惜拼着神魂受损也要掌控主权,就为了这时候见她一面?看来那小丫头对你而言真的不一般啊……”孟扶桑一副调笑的口吻,只是在看到对方岿然不动的模样后,又觉德兴致缺缺,“扶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无话可说了?” 孟扶摇神色淡淡:“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孟扶桑挑挑眉,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到头来却只是轻笑了声。他们之间病态共生的关系,注定他们无法和平共处,更不可能交心。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我比你更早认识她的,怎么这小丫头就更向着你呢?”孟扶桑幽幽道。 哪怕知道了孟扶摇只是个入侵者,但也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比谁更早认识吗……孟扶摇不由自主勾起唇:“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也是。”孟扶桑赞同地点点头,“毕竟像你这样变\态的能力,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有的。” 说到这里,他又饶有兴致起来:“这次又看到了什么?” “与你何干?” “与我是没多大干系,可与那小丫头的干系就大了去了!” 孟扶摇不为所动。 见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孟扶桑目光渐沉,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又是随手一挥,面前的水幕顷刻支离破碎,再不见孟扶摇的影子。 孟扶桑冷眉压眼,轻轻哼了声:“就算能看到部分未来又如何?你自己什么结局,你永远不会知道!” 而他,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穆长宁走出中央冰室后便看见望穿蹲在那里挠墙,雪妖已经看不见人了,估计跑哪儿修炼去了。 “怎么那么久?”望穿有些不满地瘪瘪嘴。 穆长宁也没觉得自己待了有多久,看他蹲在那里满脸无聊的模样,无奈笑了声:“我们走吧。” 望穿蹦起来跟着她往外走,“他收了你的东西了?” 穆长宁摇头,“没有。” “为什么?” “他不需要。” 望穿垂眸片刻,恍然大悟:“他该不会是觉得离开了那肉身后成了灵魂体,我会立刻拿他开涮,所以不敢了吧?” 穆长宁拍了拍他的脑袋,“别乱想了,师叔总有他的理由。” 望穿翻个白眼朝着她做了个鬼脸。 半年后,天边闪过一道乌光,一男一女先后从飞行法宝上一跃而下,落在这片迷瘴林的外围。 自从离开冰窟后,穆长宁直接就进了魔域,靠着蜃珠改变了一下容貌外形,又靠着望穿的拟化让她在对外展现出来的全是魔力,她在魔域行走丝毫不费事,如今已经走到了内四郡的边界。 其实当初意外得来的那份魔宫地图中,就记载有一个传送阵,能够直接将她从迷雾鬼林传送到天魔宫附近,但最后她跟望穿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放弃这条捷径。 天魔宫周边防守严密,先不提这样的远距离传送阵启动后会不会引人注意,就算她真的成功传送到了那里,要躲过一切排查混进去也并非易事,唯有另寻他法,如此一来穆长宁也只能在魔域四处转悠,看看能否有机会能接近和魔宫有关系的人,或是干脆来个李代桃僵。32 第422章 靶子 内四郡主要是魔宫七堂的分堂驻点,如今这片迷瘴林应该是五毒堂和合欢堂地界的交界处,这片迷瘴林里毒草魔物丛生,附近几个城镇中的魔修常常会来这里采药猎妖,若是有所收获,便可以去执事殿换取灵石,大多数散修都是凭此谋生的。 先前穆长宁便是在这附近的大莫城里落脚,化名苏容。 这处迷瘴林她也已经来过几次了,每次的收获都还不错,上回她还猎到了一头七阶银狼,从眼睛处一剑穿脑,以至于整头银狼的身上伤口极少,皮毛完好。 当她把银狼整个砸在执事殿大堂里的时候,场面整个安静了片刻,随后,苏容这个名字便在大莫城的散修中传开了,甚至还有几个魔修提出和她一起组团的要求,皆被穆长宁高冷地拒绝,对方也无话可说。 穆长宁掸了掸衣袍,双眼微眯,望穿嘿嘿笑着道:“还有几个跟屁虫呢。” “他们要有这个本事跟上,那就跟着好了。”穆长宁不在意地勾勾唇。 之前的高调行事,难免会有人注意到她,见她又来了迷瘴林,也是想着能不能趁机从她这里捞点好处。 她现在换了副打扮,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容貌也是往平凡普通里调整,就是那种放进人堆里不会让人一眼注意到的长相,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浑身冷傲,拒人千里,包括修为都被她压制在了金丹前期,这时候即便是曾经相识的人站到她面前,只怕一时半刻也认不出她来。 望穿双手环有些纳闷:“我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穆长宁眨眨眼,咧嘴笑开:“我比着无忧的模板来的,怎么样,像不像?” 望穿:“……”一秒破功了好吗? “你还是继续装面瘫吧。” 穆长宁赶忙收了表情,变脸速度连望穿看了都有些啧啧称奇。 他现在就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相貌俊美无双,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这倒不是变形丹的功劳,而是他直接给自己拟化了一个外形,对此穆长宁也有狐疑过,既然早便可以用成人样貌示人,为何在神洲时还偏要一副孩童模样。 望穿回答时一脸理所当然:“梵珈明显更吃这套啊!” 穆长宁:“……” 合着这货就是为了泡妞! 他们两个在外皆以姐弟相称,二人一个样貌出众,一个平平无奇,可以说穆长宁能在大莫城这么快出名,望穿也占了一部分功劳。 外形实在太扎眼了好吗?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迷瘴林,感觉到身后几个小尾巴的动静,她在林中七拐八拐,又祭出土灵珠带着望穿遁到了百里开外,直接甩开了那群人。 迷瘴林中满是瘴气,越往深处走越容易迷失方向,穆长宁刚遁地出来,就感觉周边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唧唧。” 林间忽然出现几声鸟鸣,浓浓瘴雾间有几缕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那是这迷瘴林里一种特有的妖兽,子午燕,它的口水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深受女修喜爱,只是子午燕十分灵活,又深谙隐匿之术,并不好捉,因此也是样稀罕玩意。 穆长宁不动声色,闭眼感受了一下,手掌轻翻,下一刻便快速出手,几根刺针飞出,便听得啪啪啪几声脆响,三只子午燕落到地上,每一只翅膀上都被钉了刺针,子午燕扑腾了几下,很快便已无声无息。 穆长宁上前把子午燕收进储物袋,“子午燕出现在这里,附近应该会有燕子窝。” 望穿见状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还真打算一直这么干下去啊?你难不成还缺这点灵石?” “大莫城执事殿的执事是合欢堂分堂主的外甥女。”穆长宁道。 望穿微微一愣,“所以?” “你没发现最近关注我们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吗?”她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望穿顿了顿随后跟上:“……然后?” 穆长宁勾唇笑起来,旋即一想要维持自己的高冷形象,又立刻收敛起来,语音里却还带着某些意味不明的调笑:“听说合欢堂的某些女修最喜欢长得漂亮的男孩子了。” “……” 望穿整个人都傻眼了,蹦起来哇哇直叫:“好啊,你搞这么多事,就是拿我当活靶子!” 穆长宁摇摇头语重心长:“总要有人做出点牺牲嘛。” “那你怎么不去?”望穿愤愤不平。 穆长宁无奈:“我是女的啊,反串起来很容易穿帮的。” “……”呸,不要脸!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合欢堂里都是女修。” “……”那又怎么样? 她继续加把火:“漂亮小姐姐哦。” “……”切,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胸很大的那种……”穆长宁再抛下一枚重磅炸弹。 “咳咳咳……”望穿清咳了几声,脸上浮现出几抹淡淡的红晕,又忽然将脸别开,缓缓道:“既然真的别无他法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我的美色好了。” 穆长宁:“……” 就知道你这德行! 两人没再就此多谈,穆长宁继续在林子里转悠,还找到了两个子午燕的燕窝,然而越往里走,四周便越安静,瘴气也越来越浓重了,更甚至还有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寒气袭来,凉飕飕地慢慢爬上脊骨。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望穿四下里看了眼,道:“生灵的气息很弱。” 穆长宁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罗盘,看到上面的指针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就知道不妙了。 从刚刚走过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再看一看四周,才隐约察觉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之阵,而且还是一个困阵。 “望穿,看来我们运气有点好啊。”穆长宁无奈苦笑。 难得用一次土灵珠,一传就给她传到这困阵里头来了,这下好,还得去找阵眼。 望穿翻个白眼:“怪谁?” 第423章 青冥阴藤 天然之阵的精妙之处便在于它的灵性,自然形成,是个完整的个体,何况她能到现在深入阵中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这阵法的存在,便足以见得其严密无缺,即便此刻再用土灵珠遁地,至多也就是在这天然之阵的内部徘徊罢了。 穆长宁倒也不急,进都进来了,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找出路。 不过确实如望穿所说,附近生灵的气息极弱,这一点实在有些奇怪。 他们在迷瘴林里转了个把时辰,穆长宁怀疑其实他们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穷尽的循环之中,周围都是些一成不变的林木,还有浓浓的瘴雾弥漫。 穆长宁干脆驻留在原地,翻手掏出了几只全身灰扑扑的小飞蝶,让它们朝不同的方向飞。这也是一种蛊虫,名为引路蝶,别的本事没有,认路水平一流,若是陷入迷宫之中,用它来找路最为合适。 上回在魔焰窟里转转悠悠了许多次,全靠着黎枭的符灵才少走了多冤枉路,回去后穆长宁也尝试着培养了一些引路蝶备用,现在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结果过了几个时辰,那几只引路蝶也没有回返,望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引路蝶也迷路了,我看你怎么办!” 穆长宁无语地白他一眼,“说的好像和我困在一起的人不是你一样。” 望穿啧啧摇着头,“非也非也,我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想到他新增的瞬移能力,穆长宁哑口无言,再看他一脸臭屁的嘚瑟模样,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货在等着她求他! 穆长宁不为所动,现在是望穿在身边,她可以依仗他的能力,哪一天他若是不在,难不成她还只能等死了? 不要过分依赖别人,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养成这个习惯了。 望穿耸耸肩随便她,往旁边一颗树下坐下,叼着根草看她忙活,“我说,要不你一剑劈下去试试,说不这定阵法还能被你劈出个裂缝来。” 穆长宁摇摇头,“天然之阵顺应自然,只能顺势而为,用暴力可解决不了问题。” 说实话,这还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完整的一个天然法阵,比绝大多数人工阵法还要精密,若是不懂门道的人闯进来,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慢慢地天色黑了,望穿早就闲得发慌,先回了空间睡大觉,留她一个人找出路。 雾气越来越浓,这处迷瘴林里的雾都是有毒的,也是因此,来这里狩猎的修士必须配备大量的解毒丹或是破瘴丹。 冷风嗖嗖地从脚底吹过,这里的风带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寒,像是有一只只无形的手,顺着她的脚踝慢慢往上爬。 穆长宁微微一凛。 惨白的月光透过重重雾霭落到地面上,松软的泥土一起一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径自唤出炽虹剑,一跃而起,就在脚尖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一条青紫色的藤蔓从土中钻出,与她的双脚堪堪擦过,依稀可见藤蔓上一个个细小的吸盘。 穆长宁反手朝着脚下挥出一道剑气,那藤蔓往回缩了缩,很快又再次缠上来,与此同时,大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接二连三有藤蔓从土中窜出。 穆长宁踏着鲛绡帕浮在半空,往下看去,只看到无数藤蔓缠绕在一起,粗细不一,盘根错节,交织在一处起伏蠕动。 “青冥阴藤!”穆长宁紧紧攒起眉。 与嗜血藤类似,青冥阴藤也是一种以吞噬为主的魔植,只不过它比之嗜血藤更为霸道,一旦被青冥阴藤缠上,它就会先将你的血液吸干,再逐步腐蚀你的皮肉,待到只剩下一具骸骨了,还要将之绞成粉末,成为滋养自身的肥料。 难怪这里的生灵气息极弱,原来地底下还藏着这么个东西!别说是人了,只怕被它碰上了,连只蚊子都不会放过。 之所以叫阴藤,便是它不能见阳光,白天潜伏在地底,无声无息,到了夜晚便破土现身,而这处环境又极为特殊,周围是个天然困阵,一旦有人修或是妖兽闯入,就会被困在其中,待到了晚上后,便活生生地成为青冥阴藤的猎杀对象。 而眼下这阴藤,也不知究竟存活了多久,只怕也已经生了灵智了。 穆长宁唏嘘一声,而这些藤蔓在察觉到人气时,早已经兴奋起来了,万千藤蔓犹如挥动的触手,一股脑地朝她涌去。 一根臂粗的藤蔓近到她身前,穆长宁挥剑斩下,便听得“铿”一声,藤蔓蔫巴巴地倒了下去,却是完好无损,而穆长宁因为反作用力倒退几步,虎口一阵发麻。 这青冥阴藤的坚硬程度实在有些超乎想象。 彼此之间的初步试探,穆长宁这下可不敢小瞧了这玩意儿,在炽虹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混沌阳火,再砍到藤蔓上时,对方触及到火光后直接便缩了回去,显而易见那些青紫色的藤蔓上被烧出了一个个焦黑的细小缺口。 青冥阴藤惧怕阳光,自然也会惧怕这至炎至烈的混沌阳火。 放在面前的猎物,看得到却吃不着,青冥阴藤岂会甘心?它们不住在地面蠕动徘徊,却不敢轻举妄动,只一下又一下小心地试探,结果不是被穆长宁烧坏一段就是被她砍下一截,对方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她打着游击战,好像是要消耗光她全身的灵力一般。 处在困阵里,无法脱身,再等到灵力消耗殆尽,自然而然就成了它们的腹中餐。 穆长宁啧啧称奇:“莫不是成精了吧!” 她可没工夫跟它们耗下去,手中打出无数指诀,口中轻喝一声:“画地为牢!” 便见地面同样窜出无数青木荆棘,交错到一处,形成一个硕大的囚牢。 这些青木荆棘都是穆长宁用灵力召唤出来的,青冥阴藤既然什么都能吞,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东西,当下便杂七杂八地缠绕上去,疯狂地汲取其中的生机养分,原本绿意融融生机盎然的荆棘立刻变得枯黄干燥。 也是这个时候,穆长宁瞅准时机,指尖弹出一点乳白色的火光,落到这些枯枝败叶上,枯叶一点就着,顷刻燃起熊熊大火,青冥阴藤撤退不及,也被混沌阳火席卷上身,便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转眼间满地的藤蔓便烧了大半。 然而这却不算完,又是许许多多的阴藤钻出地面,不怕死地朝着这一片大火扑上去,最下面的被烧成了灰烬,又一片扑了上去,层层覆盖,硬生生将火扑灭。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妖植向来都是生存能力最强的东西,只要根还在,它就不会死,而青冥阴藤的根,深埋在地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穆长宁狠狠抽了抽嘴角,“还真成精了!” 地表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大片林木因此倒塌,伴随着阵阵奇异的声响,好似某种野兽的嘶吼咆哮。 可想而知,穆长宁这回是真的惹怒它们了。 又是成片的藤蔓从地底下飞速窜出,然而现在的阴藤却已经有了水桶粗细,若说先前还是小打小闹,这回青冥阴藤就是摆明了要她的命。 一条条青紫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扑来,每条藤蔓上的吸盘都有拳头大小,上面附着着乳白色的粘液,一旦被这些吸盘吸住,想要脱身便极其困难。 穆长宁打开了火刃壁,当下一堵堵火墙将她团团围绕,火墙之上剑气环绕,杀意袭人,混沌阳火的炽烈高温,这些藤蔓游走在外根本不敢靠近,穆长宁又祭出五指山,打入道道指诀,五指山瞬间变大,重于泰山,朝着藤蔓坑重重地压下去。 地面砸出一个巨坑,远远望去便像是平地而起了一座巨山,那些藤蔓便俱都被它压在山下。 然而只是片刻,五指山就抖动起来,山脚下的泥土里窜出一根又一根藤蔓,竟硬生生将这座巨山抬起,随后藤蔓沿着山体往上爬,覆盖了整座大山。 “该死。”穆长宁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挥手又将五指山收回。 沾满乳白色粘液的小山落于掌心,穆长宁当下便感觉到一股被腐蚀的刺痛,万幸这法宝没有问题。 妖植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生生不息,看来要是不把它的根挖出来,今天是不会善了了。 青冥阴藤于半空挥舞,卷起道道风刃,浓浓的雾气被风刃劈开,眼前豁然开朗,惨白的月光毫无遮挡地洋洋洒洒落下一地银辉,正欲探出神识深入地下找藤根的穆长宁微微一怔,也是这时候,天上的月光猛地一闪,泛起淡淡青光。 沐浴在月光下的青冥阴藤相互缠绕拧成了一股,而在这一股的顶端,蓦地开出一朵碗口大小的花朵,花朵呈淡青色,玲珑剔透,一点点将月华吸入其中,缓缓绽放。 花开的一刹那,仿若有低低的吟唱从天边而来,响在耳畔,让人心神蓦地一阵恍惚。 与此同时,花心喷出一团青汁,落在火刃壁上,发出滋滋声响,熊熊火光黯淡了下去,其中一面火墙出现了一个缺口,那青冥阴藤便就着这个缺口一举攻入。 穆长宁立刻回过神来,提剑朝那拧成一股的藤蔓砍去,而那一股藤蔓又在刹那间松开,化作万千触手,以天罗地之势扑面而来。 大半藤蔓被她击退,可其中一根却悄悄缠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一股阴寒之气从左腕传来,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穆长宁蓦地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她发现全身的灵力竟然就此凝滞了,动用不得分毫。 这青冥阴藤居然还能封锁她的灵力! 没了灵力的支撑,火刃壁顷刻消失,就连鲛绡帕也变成了一块帕子飞回她手中,而她更是从高空快速坠落。 眼看着这些藤蔓就要兜头砸下来,藤蔓更是爬到了肩膀,穆长宁狠了狠心,一剑便将左臂齐肩切断,就地打了个滚。 “宁宁!” 望穿早就发现了外界的动静,只不过一直懒洋洋地坐壁上观,可一看形势不妙,他当即从空间跑出来,半扶着她远离这个深坑。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青冥阴藤,它们裹着穆长宁的那条断臂,飞快地吞噬,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几乎在转瞬间便化作灰烬。 穆长宁脸色惨白,额上布满冷汗,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眼神却愈渐清明,泛起淡淡冷意。 “青冥阴藤是吧。”穆长宁看着一边蠢蠢欲动的藤蔓,勾唇冷笑了声,“那我们就来看看,谁吞谁更厉害!” 她甩手扔下一把无色透明的种子,疯狂地催动灵力使之快速生长,眨眼的功夫,面前的这个深坑中又长出了成片的嗜血藤。 穆长宁将长在空间中的两株嗜血妖藤放了出来,感受到主人的熊熊战意,它们当即欢呼一声朝着青冥阴藤冲了过去。 两种吞噬藤蔓交织在一起,嗜血藤的尖刺狠狠扎入阴藤,而阴藤的吸盘则稳稳吸在嗜血藤的身上,二者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彼此缠得不可开交。 望穿见那边打得难舍难分,小声问道:“你怎么样?” 穆长宁白他一眼:“怎么不看戏了?” “我……我这不是看你能对付,就懒得出手嘛。”他又看了眼她的断臂,皱起好看的眉毛,“你这手……” 穆长宁倒是不怎么在意,只快速运转灵力止了血,悠悠道:“之前在神洲时,我炼制了断续丹,这断臂至多一月就能长好。” “那就好。”望穿松了口气,转头恨恨起来:“这些破藤蔓,赶紧一把火烧了它!” “烧了多可惜。”穆长宁冷笑声:“给嗜血妖藤做肥料多好。” 刚才也是大意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它钻了空子,那朵藤花开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受到了点影响,幸亏她一直修炼紫元诀,神识强度过关,立马从迷惑状态里反应过来,否则这时候就不止是断臂,而是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2 第424章 不死之心 血红色的嗜血妖藤和青紫色的青冥阴藤完完全全搅和在一块,嗜血妖藤棋逢对手,正是兴奋之际,表现出了绝佳的战意。 穆长宁并不担心在这场较量中嗜血妖藤会落下风,这两株藤蔓被她种在空间中数十年,在一日一年的时间流速加成下,早已满了上万岁,她一直都用兽血喂养,后来又靠着墨心暗莲花露的滋润,嗜血妖藤成长地十分迅速,吞噬能力上了好几个台阶不说,胃口也相当之大。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些水桶粗的青冥阴藤逐渐干瘪下去,反倒是嗜血妖藤越发粗壮,色泽愈加鲜红莹亮,甚至它们还将其中最精纯的一部分能量反馈给她,让穆长宁原本有些力竭的身体重新充斥灵力。 她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而这时天上的月亮又闪了一下,月华散成无数零星碎片,没入青冥阴藤的身体,藤蔓上复又开出许许多多的青色小花。 穆长宁早就领教过这藤花的厉害,又岂会再给它这个机会? 她右手执剑,眸光冷冽,双眼之中紫意流转,整片星空在她眼中呈旋涡状不断扭曲,最后凝聚成一个点,便是那盏明月的位置。 声赫赫,剑气萦绕间,一只巨大的乳白色火凤刹那凝成,穆长宁一声轻喝:“去!” 火凤展翅高飞,以遮天蔽日之势冲向天空,直直撞向天边那盏明月。 也是在刚刚藤花开放的一刻,穆长宁才摸索到这个天然之阵的奥妙。 除了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困势外,这里面同样包含了一个幻阵,不过与其说是幻阵,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面镜子。眼前这片夜空,根本不是真正的夜空,而是镜面反射出来的景象,但因为它反射的就是真实的星空,所以十分容易让人忽略它本身的虚假。 破阵向来都是以点及面,这天然之阵是一个整体,破了幻境这一环,困阵也会随之出现破绽,接下来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火凤撞到明月之上,夜空刹那间裂成无数块,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空中,青冥阴藤身上那些结出的花苞还未绽放,就已经枯萎,它也彻底处在了劣势。 就在这个时候,藤蔓坑的正北方向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缝。 穆长宁一跃而起,口中喝道:“至炎十字斩!” 空中顿时出现一道亮白的剑光,声势浩大,带动阵阵劲风,紧随着又出现一道横亘的剑芒,两道剑光交叉为十字,直朝着裂缝打去。 便听得轰天动地一声巨响,空门大开,狂风呼啸,卷起万千尘土。 “还想跑?” 见青冥阴藤的退缩之势,望穿嘿嘿一笑,威压一放,青冥阴藤便动弹不得,他指尖轻点,一束白光没入地底,没一会儿功夫,他手掌一收,一张巨兜着一块大家伙被拖出地面,身后拖泥带水地还连着无数藤蔓枝条。 巨中的便是青冥阴藤的根茎,外部呈青灰色,一剑切开,内部却泛着淡红,流出清香的汁液。 嗜血妖藤欢呼一声,赶忙扑了上去,大口大口吞咽。 青冥阴藤的枝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急促而响亮,好似绝望的呐喊。 望穿眉尾蓦地一挑,嗜血妖藤吞咽的动作也不由停下来。 “主人……”嗜血妖藤依然紧紧缠绕在根茎上,少年般清朗的声音响在耳畔:“主人,它在求饶。” 穆长宁微微抬眸,嗜血妖藤伸出一根小藤小心地缠住她的右腕,随后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开口:“别,别杀我……” 这是青冥阴藤的服软。 兽类修行不易,植物要生出灵智更不容易,长成它这样,其间心酸苦楚不一而足,若是连它的根都毁了,那它就真的要死了。 穆长宁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臂,不为所动,青冥阴藤又道:“我可以把我的精魄给你,求你饶我一命,不要毁了我的根。” 这世上的妖植稀少,有关它们的记载同样罕见,什么是精魄,穆长宁并不是很了解。 望穿解释道:“如果说根是妖植的生存之本,那么精魄就相当于是它的内丹,是这么多年修为的凝练精华,这阴藤看样子少说也有五万岁了,它的精魄……啧啧啧。” 望穿不由感叹起来。 穆长宁问道:“它把精魄给我,是不是意味着要重头再修?” “差不多吧。”望穿道:“不过对妖植而言,根还是最重要的,根没了命就没了,但精魄没了以后还会再生,何况重修的速度可比起第一次快多了。” 穆长宁微微眯眼:“还挺会谈条件!” 望穿瞥了眼她的断臂,知道她是真动怒了,换了谁断了一条手臂后,大约都开心不起来。 “你若执意要它性命,它可能会将精魄引爆,拼着鱼死破也要拖你下水。”望穿想了想道:“妖植的精魄对人修元神是极为滋补之物,必要时可以护住元神不灭,因此又被称作不死之心。宁宁,这买卖不亏。” “不死之心……”穆长宁喃喃念了声。 等待是难熬的,期间嗜血妖藤并未停止吞噬,青冥阴藤受制于人,不敢提意见,只耐心等着这个人修宣布处决的结果。 青冥阴藤长在这天然之阵里,占尽天时地利,一直安安稳稳地修炼,吞吐吸收月华,而所有不慎闯进阵中的生灵,无一不成为它的腹中餐,极少失利,哪知今日会踢到这块铁板。 命握在人家手里,它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紧紧关注着这个女修,直到她吐出一个字“好”,青冥阴藤才如蒙大赦。断根处分泌出淡红色的汁液,汁液逐渐凝成一团,飞往穆长宁的方向。 穆长宁伸手接过,命令嗜血妖藤退下,嗜血妖藤又猛吸了好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那个被打开的空门正在缓缓闭合,又只剩了一条细缝,穆长宁和望穿不再管青冥阴藤如何,一前一后朝着裂缝走去,留下身后满地狼藉。 裂缝在二人走出后缓缓合上,穆长宁回头看了眼,只见雾霭重重,林木成荫,若不是左臂的疼痛犹在,真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1937 第425章 上钩 青冥阴藤的精魄是一团淡粉色类似树脂一样的东西,万年老藤毕生的精华,带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其间充斥的盎然生机。 穆长宁将精魄封在一只寒冰玉制成的玉盒里,这种玉盒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存精魄,不让生机流失。 她把精魄收进储物手镯,再次感慨,“真难想象,这个地方还会有这样精密的天然之阵。” 不懂阵法的人闯入,即便不被青冥阴藤吞噬,也要被困死在那里,找不到出路,更别说其他误闯进去的妖兽生灵了。 “若不是有这个阵法的掩护,那青冥阴藤还能安安稳稳地长这么大,还被喂得这么肥?”望穿摇摇头不再多谈,见她一身狼狈,面色惨白,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便道:“要不你回空间休息一下,等手长好了再……” 话到这里猛地一顿,穆长宁也朝某个方向看过去,数十里开外,有一行四人正朝着这处走过来,为首的是一名青衣女子,金丹中期,清秀可人,另外三个也都是妙龄女子,且都有金丹期修为,相貌各异,风姿绰约,各具风情。 这样一行四个美人,走到哪里都足够养眼,吸引别人的眼球,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望穿的眼睛一下就看直了,根本挪不开视线。 穆长宁白了他一眼,懒得管他,倒是小心放开神识。 这几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那个青衣女修,但这女修的神识强度绝没有她高,穆长宁有这个自信不被她们发现。 几个女修的样貌生得一个比一个好,为首的那个青衣女修和其他几个比起来都算是样貌平平了,这其中一个粉衣女子,眼含风情,烟视媚行,衣着比起其他几个都要清凉,很有合欢宗女修的特点。 而这片迷瘴林确实靠近合欢宗的地盘,若有合欢宗女修出没也不足为奇,可其他几人看起来却很正常,穆长宁一时也有些捉摸不透。 “明明就是往这个方向来了的啊……”粉衣女子已经有些不耐烦,娇声道:“都跟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影都没有?” 青衣女修倒还是极有耐心,只淡淡睨了她一眼,道:“能一进林子就发现不对劲,把好几拨人都甩了的,你以为这个苏容是什么简单角色?若不是我有定星罗盘,我们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 大约青衣女修素有威严,只简单说了一句,粉衣女子便努了努嘴不敢多言。 穆长宁轻轻挑了挑眉,原来这几个就是一开始跟着她的几条小尾巴。 就是不知道,她们几个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望穿来的了…… 旁边一个黄衫女修巧声笑道:“说起这个苏容,以前倒是从没听过这号人物,听人说是四处游历的散修,不过实力倒是相当的出色。” 穆长宁心道你当然没听过,苏容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她信口胡诌的,你能听过就有鬼了。 粉衣女子根本闲不住,闻言又嘻嘻笑道:“她实力再强,还能有晚霜姐厉害?”她悄悄瞥了眼青衣女修,见对方没有出言呵斥,这才继续接上:“反正我们只要将那小公子带回去就好了,那苏容,管她是死是活呢!” 说到这里就不由兴奋起来了,“话说我好久都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公子了,那苏容其貌不扬,没想到她弟弟竟然能长这么好看,比上回魔君亲自带回来的那位还要好看,如果我们将他带回去,魔君一定会高兴的!” 那名为晚霜的青衣女修见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凉凉哼了声:“先找到人再说吧。” “……” 穆长宁抽了抽眼角,将神识收回,基本可以肯定这几个女修就是合欢宗门人无疑了。这种到处搜罗漂亮男子的事,还能一次性出动四个金丹修士,除了合欢宗,还真找不出几个了。 这种情况倒是她一开始就预算好的,所以毫不避讳地在大莫城大展拳脚,就连带跟着她一起的望穿也受到一定关注。 她仔细算计,想要和魔宫有接触,合欢堂算是最好切入的地方,现在只能说,鱼儿上钩了。 望穿倒是挺高兴,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叹息:“唉,美貌是种罪孽……” “……” 穆长宁告诉自己要淡定,低头一看自己眼下这缺了一条胳膊的情况,觉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那几个人,快点上吗? 见望穿还沉浸在那几个美人身上,穆长宁翻个白眼提醒道:“你注意点。”144 第426章 扭转 这四名女修一路上都在用神识仔细探查,又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后,还是没有任何收获,那粉衣女子忍不住道:“晚霜姐,真的是往这走吗?” 名为晚霜的青衣女子拿出定星罗盘,见上头指针游移不定,不由微微攒眉,四人中最为安静的那名白衣女修目光轻闪,道:“是隐匿阵法。”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拿出法宝朝着一个方向打去,果不其然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而那屏障在她们四人的合力攻击下泛起圈圈波纹,就在波纹消散的那一刻,一道黑影蓦地冲出,身形快如闪电,二话不说便朝她们发起攻势。 四名女修早有准备,在穆长宁袭来时,便齐齐后退,然而架不住她如鬼魅般的步法,几人中修为最低的粉衣女子还是一个不慎被一道剑气击中肩膀。 “啊!”粉衣女子惊呼一声,动作猛地一顿,还是黄衫女修及时扯住她猛地后退,才能避免二次伤害。 双方拉开距离,直到此刻她们才看清那道黑影如今的形状。 平凡无奇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姿容,一身劲装凛然,手执一把赤红长剑,正目光冷毅地看向她们,而最关键的是,她的整条左臂,都被齐根切断了,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看伤口依然很新。 毫无疑问,这人在遇到她们之前,只怕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还吃了不小的亏,如今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 “你们想做什么?”穆长宁冷声问道。 晚霜的视线在她的肩膀处顿了顿,四下看了眼,并没有看到她们的目标人物,当下皱了皱眉。 听说这苏容和她弟弟形影不离,既然她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那苏小公子该不会…… 晚霜心下还在琢磨,这边那个被穆长宁伤了的粉衣女子便怒斥道:“少废话,你弟弟呢!” 晚霜眸子微眯,暗骂了声。 如今情形还不明朗,苏容对她们的来意并不了解,粉衣女子这句话就相当于直接暴露了她们的目标,简直愚蠢至极! 晚霜暗瞪她一眼,粉衣女子却顾不得了,她目前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好,肩膀剧痛,鲜血汩汩涌出,怎么都止不住,好像有一股灼热的气芒从伤口侵入血肉,她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酸麻得厉害,完全使不出力,甚至体内凝聚起来的魔力竟也顷刻消散。 粉衣女子从来不知道,一道剑气造成的伤害也能这么大,她本就是冲动易怒的性子,当下便将怒气转移到穆长宁身上,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满是怒火。 穆长宁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圈,眸光更冷,“你们是合欢堂的人!” 语气里带了笃定之意,晚霜再次暗骂那粉衣女子坏事。 不过她们的本意本来也是将那白面小生带走,至于这苏容,若是对方能直接把人卖了当然最好,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那便干脆点,杀了了事,以绝后患。 已经被获悉目的了,她们也不用伪装,横竖如今四对一,这苏容就是再能耐,在断了一臂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是她们几个的对手? 晚霜神色冷淡,手中拿着一条长鞭,利落地甩出一个鞭花:“苏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令弟姿容出色,入了我们姐妹几个的眼,我们打算请他回堂中作客……苏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定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令弟,必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作客?”穆长宁冷冷一笑,“说得好听,你们合欢堂究竟做的是什么勾当,世人皆知,以作客为名,行采补之事,你以为我会同意?” 晚霜扯了扯嘴角,心想她们那位魔君,要是真的采补男修就好了! 她也懒得多说,至少从对方的态度里得出一个结论,那位苏小公子应该是安然无恙的,这样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苏姑娘不同意也没关系,听闻苏姑娘姐弟二人感情甚笃,若是苏姑娘落到了我们手中,不知令弟会不会熟视无睹?”晚霜面带微笑,眉眼中带着股难言的自信,使得整张脸都光彩照人起来,带着某种难言的吸引力。 穆长宁不由瞪大双眼:“你们连女修都不放过!” 说实话,比起她以前遇到的合欢宗女修,这几个人简直都正常地不像话了。虽然行事作风依旧是惯有的风格,但她们身上却没有那种妖艳贱货的气质。 晚霜几人齐齐抽了抽嘴角,为她的脑回路感到惊奇。 她们也不打算跟这人废话,捉了她,就不怕目标人物不上钩。 “上!” 晚霜伸手一挥,白衣女修手握一把大旗,顷刻蓄势待发,而黄衫女修却微微犹豫了一下。 她看了眼已经疼得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满脸惨白的粉衣女子,出声道:“晚霜姐,盈袖的情况似乎不大妙……” 黄衫女修话还未说完,最后一个字卡在嗓子眼,便觉额心一凉。 视线里只余一道金光从面前划过,紧接着便没了意识。 黄衫女修直直倒在地上,晚霜和白衣女修同时一惊,一个白衣身影手执弓箭,从远处的一棵巨树上跳下,可不是她们刚刚在找的望穿? 可他的出手速度太快了,快得她们谁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她们连对方就躲在树上也没察觉,这隐匿之术得多精妙? 而这个时候,还在地上疼得抽搐的粉衣女子颤抖地更加厉害了,美貌的面孔显得扭曲而狰狞,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再然后,从她肩膀的伤处蓦地钻出一根细小的藤蔓,藤蔓越窜越多,直到将粉衣女修整个裹在里面,裹成一个大茧,再探去,这粉衣女子已经没了生息。 方才交手的时候,穆长宁就是冲着这里面修为最弱的粉衣女子去的,伤了她的肩膀,将混沌阳火的灼热之气灌入其中,阻止伤口愈合,又任由嗜血妖藤的寄生种子进入她体内,只要时间一到,这个粉衣女修就废了,而现在望穿又偷袭掉一人,剩下的两个,就是可供穆长宁选择的对象了。 “啧,死得可真惨。”望穿可有可无地感叹了句。 晚霜和另外一个白衣女修心下骇然,还未正式交锋,她们这里就死了两个,局势刹那便已扭转。 第427章 探底 穆长宁对外显露的修为是金丹初期,而望穿如今的实力,在元婴修士间所向披靡,拼尽全力的话,大约勉强可以和化神初期拼一拼,只是在外人眼中,这也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男修,又因为那张脸看着显嫩,所以给人一种他年纪不大的错觉。 而这四个女修,望穿就算动动手指头都能直接送她们上西天,可谁教她们太自信了呢,还浪费口舌跟她扯皮,何况穆长宁也并不想直接要了她们所有人的命。 意识到不对劲,晚霜和白衣女修直接冲了上来先下手为强,她们自我安慰,至少对面只是两个金丹初期,而且一个还受了重伤,而她们却有一个是金丹中期,真的硬碰硬,未必吃亏。 然而她们还是太天真了,就算那个男修只是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戏,动也不动,她们两个打这残臂女修一个,竟也讨不着好。 白衣女修大旗插地,口中念念有词,轻喝一声“去”,硕大的旗帜刹那变为三十六把小旗,摆成了一个阵法,旗帜旋转游走,处在阵中的穆阵阵,凝成一道道风刃,带着强烈的杀气袭来,而阵外的一切都已模糊成一片,看不真切。 这些风刃越来越急,杀意越来越浓,穆长宁连连闪身躲避,琢磨了一下,大致有了点数,翻手取出几根阵柱,朝着几个方向打去,单手快速结印。 断臂的影响确实不小,比如此刻,穆长宁结印的速慢了一倍,她吞了粒血灵丹,不要灵力地踩动轻身步法快速躲避风刃,实在避无可避,那也硬着头皮扛上一两下,没过多久,她身上又多了一些细碎伤口,但手印也已经全部结成。 阵外的白衣女修操控这些旗帜,三十六面小旗将穆长宁完完全全地笼罩其中,随着白衣女修的法印一起一落。 阵中女修的动作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没有过多的余力去阻挡,只能加快自己的攻势,可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和额上越来越多的冷汗直接显露了她的吃力,而后便听得旗阵中一声轻喝:“破!”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这三十六面小旗突然被一股巨力炸开。本命法宝受损,白衣女修连连后退,口吐鲜血一下跌坐在地,动了动嘴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已昏迷过去。 晚霜心中一惊,长鞭甩过去的同时,手中洒出一把粉末。想也知道这粉末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穆长宁想也不想就直接冲了进去。 轰的一声,这些粉末被点燃,林中刹那燃起一阵熊熊大火,这种火焰还是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晚霜本以为能松口气了,可下一秒却瞪大双眼惊骇欲绝。 这个女修就这样一步一步稳健自如地在火中穿梭,丝毫不受影响。她身上的法衣都已经破破烂烂,因为是黑色的,看不出来被血染红的痕迹,然而破碎的部分却能清晰看到里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她像是毫无所察,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火光的影响,她的一双眼睛都泛起了淡紫,举着长剑来势汹汹,无畏无惧,宛若从地狱而来的杀神。 晚霜被这气势所震,一股寒意没由来地从背脊慢慢爬上来,好像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是枉然。 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就在那把赤红长剑的剑尖抵到喉间的时候,晚霜心道一句“吾命休矣”,哪知对方手腕一转,剑柄朝着她的后颈重重敲下,晚霜连哼都没哼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了。 穆长宁以剑拄地,稳住身形,鲜血随着指尖滴下,沿着长剑缓缓流下。 “没事吧?”望穿探出脑袋问了声,穆长宁刹那回头,眸中寒意未退,倒是教望穿愣了愣。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水眸已是平静无波。 “还好。” 穆长宁应了声,又吞了几颗丹药,止了血,随后低头看向已经昏死过去的两人。 之所以开始时留下这两个,自然也是有讲究的,穆长宁既然打算李代桃僵,就要找个合适的。那粉衣女子太轻挑,黄衫女修又有点跳脱,而晚霜沉稳,白衣女修冷淡,比起其他两人,这两个明显更为妥当。 “所以,选哪个?”望穿问道。 穆长宁想了想,指着晚霜道:“就她吧。” 看得出来这些人里面就这个晚霜地位最高,说话分量最重,若用她的身份,行事自能便捷些,但同样的,危险性也更大。 穆长宁这句话也就意味着,白衫女修不用留下了。 “这么好看小姐姐,真有点可惜。”望穿嘴上说着可惜,下手倒是不留情,很快白衣女修就没了生息。 穆长宁没什么不忍,她们几个若一开始没打算招惹她,就不会有此下场,做事留一线,也是什么情况,妇人之仁最要不得。 把现场毁尸灭迹,穆长宁拎着晚霜就进了空间,给她喂了七日醉。 这是穆长宁调制出来的顶级迷药,就算元婴修士吃下了,也得昏迷个七天七夜不醒,一连迷了她一个月,穆长宁趁着这段时间调理好了身体,又服下断续丹将断臂修复完毕,这才走向晚霜。 想要冒充别人,除了形似,也得知道点对方的底细。 搜魂之术会重创神魂,像晚霜这种金丹修士,合欢宗中必然有设立她的魂牌,一旦魂牌出现问题,是个人都知道对方凶多吉少,而她这时候若是以晚霜的身份完好无损地出现,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是冒牌货吗? 不仅搜魂不可取,甚至在她冒充对方的期间,晚霜都必须活得好好的。 好在虽然不能用搜魂术,但望穿却可以帮她牵线。食梦貘带给他的能力是拟化,但它最基本的能力却是入梦,让穆长宁进入晚霜的梦境,探寻对方的记忆,也只是小事一桩。 入梦的过程,于穆长宁而言,就像是以别人的视角做了一场梦。 第428章 合欢宗 天魔宫下有七堂,每堂堂下分九旗,合欢堂内有九色旗,秋晚霜便是其中的青罗旗主。 秋晚霜是合欢堂寻欢魔君的手下,由于经常为魔君搜罗各色美男子,因而算得上是寻欢魔君的得力助手,而另外三个女修,则都是这一旗中之人,在堂内时大家都要尊称秋晚霜一声旗主,而行走在外时为掩人耳目,则多以姐妹相称。 魔宫是个庞然大物,穆长宁所能了解到的东西太少,但这位寻欢魔君却极有意思,算得上是一朵特大号的奇葩,奇葩到,哪怕穆长宁远在中土,也曾听闻过她的名号。 相传寻欢魔君爱好美男子,模样越是俊俏的,她越是喜欢,不仅手下常常外出猎美,她自己也会隔段时间带上一个回来。 然而她带回这些美人,却不是为了采补或是双修练什么功法,而是用来看的。 那些人都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没有半点怠慢,她会亲自为自己中意的美人们绘制百美图,每个画上一百幅,各种姿态各种形状,不带重样的,而在这期间她与对方朝夕相处,待到百美图大功告成,便放人离去。 然而也不知道这位寻欢魔君究竟是有什么魅力,那些与她朝夕相对的男子们,不论是凡夫俗子,抑或是修真奇才,七八成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她念念不忘,舍不得离开,哪怕是走了,对方也会成为自己心中的一颗朱砂痣。 可她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也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征服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身边美男环绕,寻欢作乐,畅意逍遥,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对于寻欢魔君,正道多数老古板大约都要说一句“妖女”、“祸水”,穆长宁倒没多大感觉,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这位寻欢魔君,只是把率性而为表现到了极致。 然而寻欢魔君并不理会堂中事,也不管下面那些人是怎么把她要的美人带回来的,因而难免有人为讨魔君欢心,四处烧杀抢掠,寻欢魔君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她是魔修,需要讲什么道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这么任性。 秋晚霜这种事就没少做过,可惜这次恰恰栽在了穆长宁的手里。 读完了秋晚霜的记忆,穆长宁微拧眉心有点纠结。 这个青罗旗主的身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合欢堂修的多为媚功,只不过媚功也分三六九等,穆长宁以前遇到的那些妖艳贱货,修炼的与其说是媚功,倒不如说是采补术更为合适。 或许中土多数人都有理解上的偏差,真正的上乘媚功,是内媚之术,媚功大成时,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秋晚霜这一行几个女修,除了那个粉衣的盈袖,其他几个修的都是上等功法,秋晚霜炼了这么多年,总该有点小成了吧? 穆长宁又不会什么内媚术,望穿的拟化倒是能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秋晚霜,可这骗骗其他人或许还能勉强蒙混过关,到了寻欢魔君那里,就真的不好混了。 偏偏秋晚霜若是回了合欢堂,一定是要去寻欢魔君那里复命的,这一关避无可避。 穆长宁也不是没想过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只是这样太费时费力,魔宫的森严守卫,不可能容许一个小人物乱闯。 望穿也有点头疼,穆长宁又低头看了眼秋晚霜,一狠心闭上眼疯狂地运转体内灵力冲击经脉,没过一会儿她便已经汗如雨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去!” 望穿目瞪口呆:“你,你这也太狠了吧!” 穆长宁捂着剧痛的胸口,有气无力地瞪他:“我他妈是为了谁啊!” 体内的经脉被她用灵力冲荡地千疮百孔,这种剧痛意志不坚定的说不定就要直接晕过去,可穆长宁在经历过启灵丹后,耐痛能力早已上了一个台阶,这种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虽然自断经脉,但靠着混沌阳火和万年钟乳,不出三个月她就能完全恢复,但因为经脉断裂的缘故,寻欢魔君在探查时也会受阻,她可不认为,堂堂魔君会为了一个手下特意耗费魔力为她修复经脉,尤其还是在她将望穿带过去,转移了注意力的情况下。 这也是穆长宁目前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了。 望穿扑过去一下抱住她的大腿,满脸感动,“哇塞,宁宁,你这么好,我简直无以为报。” 穆长宁翻个白眼:“滚,我不要你以身相许。” 望穿:“……” 打算好了一切,二人便不再多逗留,直接去往合欢宗。 穿过这片迷瘴林,就到了内四郡,合欢宗的总部就设在内四郡的香澜郡,那是一座鸟语花香的巨大城池,合欢宗内都是女修,衣香鬓影,美人如云,声名远播,不少人都曾慕名而来,但却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望穿被穆长宁用一根绳索捆了手一路牵着走,守城门的女修当然认识秋晚霜,一看她身后牵着的一脸生无可恋的俊美小公子,眼前霎时一亮,也知道她这是“狩猎”归来了。 “秋旗主,好俊俏的小公子啊。”一个肤白大眼的女修嘻嘻笑道,凑上来就。 穆长宁细想秋晚霜平日的行事作风,侧身一挡一眼斜睨过去,那女修便讪讪往后退。 穆长宁一个字都不多说,牵着望穿就往城内走,却发现有点牵不动,回头一看,好家伙,这人盯着城内随处可见的美人,眼珠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穆长宁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克制点?” 望穿一脸苦逼:“宁宁,只能远远地看好痛苦。” 穆长宁都快没脾气了,“这些算什么,待会儿带你去看个极品。” 两人传着音渐行渐远,门口守城的女修不免交谈起来,“我怎么觉得秋旗主有点怪怪的?” 原先跟穆长宁搭话的那貌美女修哼了声:“哪儿怪,还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是啊,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脚步也有点沉重。”另一个女修默了默道:“我记得秋旗主本来是带了人的,怎么独自回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那貌美女修一下脸色惨白:“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我听人说起过,魂堂一下碎了三块魂牌!” 第429章 摄魂术 能拥有魂牌并且被设立在魂堂的,都是金丹及以上的修士,一次性碎了三块魂魄,就表明有三个金丹修士同时陨落,这事即便放在魔宫,也不算小了,前段时间还传得挺厉害,就是她们这些轮换守城门的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太清楚那碎了的三块魂牌都是谁的。 “该不会是秋旗主那一拨人吧?”貌美女修睁大了眼。 其余几人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定是碰到硬茬了,而且我看秋旗主的样子,只怕也是受了重伤的。” “真看不出来,长得那么干净斯文的小公子,杀伤力居然这么大。” “人不可貌相,不过秋旗主也算是栽跟头了,这回不受罚都算是轻的。” 秋晚霜的人缘并不好,几个女修话里不乏有幸灾乐祸之意,守城的时光太过枯燥,总得自己寻点乐子。 骗过了城门的守卫,穆长宁微微松了口气,直接朝着秋晚霜印象中寻欢魔君的洞府而去,直到了一片欢愉树林前停了下来。 欢愉树分雌雄,相依相伴而生,树上开满了粉色的小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粉色的云彩,此花本无香气,合欢堂却有秘法能用这花制香,在道侣双修之时增添情趣不提,还能提升双修的效果,是以极受人追捧,往往一香难求。 穆长宁看了望穿一眼,对方眨了眨眼表示准备好了,穆长宁便照着秋晚霜素来的习惯,于林前拱手而立,肃容道:“属下秋晚霜,求见魔君。” 她的声音早已用特质的变声丸改变,与秋晚霜的音色一般无二,几乎听不出差别。 过了片刻,林间出现一条通道,穆长宁暗暗吸一口气,牵着望穿朝里走去。 欢愉树林不过是外部法阵,内里实则别有洞天,寻欢魔君的洞府建于水中央,是个水榭亭台,周围白纱环绕,随风而动,颇有种飘然若仙之感。 沿着小竹桥走至水榭中,便见一蓝衣女子背对着她立于窗前,长发及膝,身姿窈窕。 穆长宁忙垂头不敢多看,望穿瞟了眼,为了不坏事,内心肉疼、面上却冷漠地别过头,还附带一声轻哼。 便是这一声将寻欢魔君的注意力引来,女子转过身的瞬间,饶是看过不少美人的望穿,这时候也不由晃了晃神。 毫无疑问,寻欢魔君的容色是极好的,但真要说天下无双倒也未必,便说宫无忧的样貌,也要比她美上几分,但这人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风韵,就好像浑身处在了一种看不见的光环里,莫名地能够吸引别人全部的注意力。 这便是内媚之功大成之后所能达到的效果,这种魅力对于异性的吸引是毋庸置疑的,更甚至连女修都能受到会心一击,相传若是内媚之功修炼至臻化境,只要是有些灵智的生灵,都会受其吸引。 当然,这只是传说中的事了。 看到望穿愣神的片刻,寻欢魔君饶有兴致地微微勾唇,“这就是你此次出门的收获?” 声音空灵清越,穆长宁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随后将头垂得更低,闷声道:“是。” 寻欢魔君依旧将视线停留在望穿身上,见对方扭着头抿紧唇一脸不屈,甚至带了点点仇视的模样,不由心下好笑。 多少人到她这里的时候都是这副心气高傲的样子,可时间一长了,却是赶都赶不走。 寻欢魔君享受这种被人追逐的感觉,尤其那人一开始越反感,她的兴趣越多大,但一旦对方表现出某些迷恋沉沦的苗头,这种兴趣就会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火,快速熄灭,再也点不燃。 也是这个时候,她会对曾经的“宠儿”置之不理,再去寻找下个目标,至于原本那位会怎样……与她何干? 寻欢魔君同样挑剔,近些年能让她感兴趣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前两年倒是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极好的,可惜还是没缘分。 秋晚霜带回来的这个小可爱看上去倒是挺合她胃口。 寻欢魔君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穆长宁,元婴修士的五感六识格外出众,饶是穆长宁已经尽力压制,心跳依然错跳了几个节拍。 “你在紧张什么?” 穆长宁暗暗一惊,单膝跪地,惶恐道:“属下……属下办事不利。” 秋晚霜对寻欢魔君本就是又敬又畏,如此表现倒也挑不出错。 寻欢魔君想起前段时日魂堂碎掉的三块魂牌,已经有人来向她禀告,死了的几个都是她的人,更确切的说,是青罗旗下的人,也就是说,跟秋晚霜一道出行的几个金丹修士,都死了。 寻欢魔君又看了眼一旁的望穿,挑眉道:“说说看。” 穆长宁便将她与秋晚霜狭路相逢的事说了遍,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改成了秋晚霜将苏容手刃。 说到这里,望穿也配合地怒目而视,像是想起当时的情形,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活像对方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两个金丹初期,就能把你们打成这样?” 穆长宁更加惶恐,“是属下无能!”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有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缓缓抬起。 穆长宁跟着仰起脸,对视上一双幽黑如墨的双瞳,那一瞬,好像望进了一对无底的漩涡,连意识都要随着一起沉沦进去。 穆长宁意识到寻欢魔君的意图,咬牙保持着一丝清醒,将她想看到的东西,以秋晚霜的视角断断续续地呈现到她面前。 一会儿后,寻欢魔君松了手,淡淡道:“伤得还不轻。” 她已经意识到了对方体内乱七八糟的经脉,也懒得再多看,而且刚才她也确实用摄魂术看到了一些画面,和秋晚霜说的几乎差不离。 穆长宁低头沉默不语,暗暗却抹了把汗。 从秋晚霜的记忆里,她也知道寻欢魔君一手摄魂术了得,能够迷惑对方的心智。 既然寻欢魔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穆长宁就想象给她看。 做戏做全套,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也幸亏寻欢魔君只是想辨别真伪,而秋晚霜又只是金丹期,因此只用了不到两成的功力,穆长宁才能就此钻了空子。 第430章 冰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寻欢魔君亦如是。 无论穆长宁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总比不过自己亲眼所见来得放心。 寻欢魔君不再多看她,转头淡声道:“到底还是你的疏忽,自去掌事殿领罚吧。” “是。” 穆长宁低声应是,正欲转身之时,却又被寻欢魔君叫住:“慢着。” 穆长宁心里咯噔了一下,脚步猛地一顿,望穿同样眉尖轻拧,袖下手掌微微握拳。 “魔君有何吩咐。” 寻欢魔君扔了一只玉瓶过来,是修复内伤的上品丹药,穆长宁微微一愣,忙俯首拜谢:“谢魔君赐药。” “未来一年,别出现在本君面前。” “……属下遵命。” 走出水榭的时候,穆长宁的脸色不是太好,甚至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 寻欢魔君的这摄魂术确实精妙,但凡她的神识强度低上一点,又或者当时的寻欢魔君再多使一分力,这份伪装必然会失败。 其实当时不止是穆长宁,包括望穿也同样严阵以待,一旦没有瞒过去,又或者出现什么纰漏,望穿便会直接带她离开这里。 但似乎幸运女神是站在她这边的。 也亏得寻欢魔君与秋晚霜的接触不多,平素对于这个手下也无过多关注,再加上她带回来的人又确实让她感到满意,种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寻欢魔君才能这样轻易放过她。 穆长宁轻轻呼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如今最难的一关暂且是过了,留望穿应付那个寻欢魔君……应该问题不大吧? 穆长宁心想望穿虽然喜欢看漂亮妹子,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她按着寻欢魔君的指示,前去掌事殿领罚。 合欢堂一次性陨落了三名金丹修士,算得上是一笔损失,虽说此事也是意外,但秋晚霜这个小领队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这次又是她们私自行动,寻欢魔君又摆明了不加干预,她就更没逃脱的可能了。 穆长宁有点心累,她在自家门派都没有受过罚,结果跑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一上来就这么苦逼。 掌事殿剥夺了秋晚霜青罗旗主的身份,这也在穆长宁的预料之中,她听候发落,乖乖交出旗主令牌,掌事殿的掌事又罚她去蹲一年冰牢。 蹲就蹲吧,穆长宁低头沉默不置一词。 那掌事看她脸色苍白,心知她受了不轻的伤,叹息道:“你也别怨人,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穆长宁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掌事又道:“冰牢虽说苦是苦了点,但于修行还是有一定好处的,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与中土的许多门派差不多,与其说是训诫处罚,倒不如说是强制苦修,类似冰牢这种地方,阴寒刻骨,十分难耐,必须时时刻刻不松懈,才能抵挡住这股寒冷,而这日积月累反复淬炼的过程,自然对修行有好处,毕竟他们的宗旨不是要毁了一个金丹修士,只是给个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而已。 可这掌事似乎忽略了一件事,这时候的“秋晚霜”可是身受重伤的,自身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别说修炼了,恐怕连冰牢的寒气都承受不住,一个不好极可能伤了根基。 这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意欲毁了她? 想到这位掌事的身份,穆长宁又有点了然,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那晚霜真是要多谢崔掌事了。” 那个“谢”字咬得极重,讽刺意味十足,这时候如果继续缩头做包子,估计就不符合秋晚霜的人设了。 崔掌事愣了愣,穆长宁不再多留,掉头就走,还没到门口,就有一个一身橙衣长相艳丽的女修笑嘻嘻地走进来,一看穆长宁,当即笑道:“呦,这不是秋旗主吗,啊,不对,已经不是旗主了。” 穆长宁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 她只想安安静静去冰牢蹲一会儿,怎么总有傻逼出来挡道? 这个橙衣女修就是崔掌事的侄女崔翩翩,青罗旗的副旗主,平素与秋晚霜最不对付,这回旗主令交了出去,不用说接手的就是这位了,崔翩翩可不得逮着机会明嘲暗讽一番? 果然崔翩翩呵呵笑道:“晚霜姐你也别太难过,这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嘛,以前你这种事也没少干过,这回栽了跟头,只能说运道不好。” 崔翩翩笑容满面,十分得意。她自认不必秋晚霜差,不过是对方更会钻营,抱上寻欢魔君的大腿,带着她的小分队四处去搜罗美男子讨魔君欢心。 现在怎么样?阴沟里翻船了吧? 即便在魔君面前混了脸熟又怎样?关键时候,魔君还不是不护她? 穆长宁有点心累。 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尤其合欢堂还都是女修,一群女人扎堆,想想都觉得头疼。 穆长宁一点都不想理她,崔翩翩非要继续凑过来,甚至一把拉住她的手,感受到对方探入自己身体的魔力,穆长宁眯了眯眼,猛地伸手一挥,冷眼相对:“滚!” 崔翩翩愣了愣,穆长宁已经甩开她直接走远了,好一会儿,崔翩翩才转头看向崔掌事,美目瞪圆:“姑姑,这秋晚霜怎么回事啊?” 崔掌事摇头道:“她的脾气你还不懂?这次又吃了这么大亏,难免的。”说着,她便将旗主令给了崔翩翩。 崔翩翩高兴地接过,语气幸灾乐祸:“姑姑,我跟你说,我刚刚探了探她的伤势,经脉破碎,乱七八糟的,这种身体再去冰牢待上一年,别说伤势痊愈了,恐怕还得留下点暗伤……” 穆长宁眉目沉沉,随着掌事殿的侍女走到一片冰湖,这冰牢就在冰湖底部,除非有令牌从外界打开,否则根本出不来。 穆长宁二话不说直接入了湖底。此刻在这里的如果是真的秋晚霜,或许真如崔氏姑侄两个所料的一样,可因为她有混沌阳火,这里的寒气对她根本起不到丝毫影响,冰牢对她而言反而成了的清净地,让她能好好调理这一身伤。 一年确实很快就会过去,她都已经到合欢堂了,魔宫难道还会远吗? 第431章 百美图 湖底的冰牢由一个个狭小的冰室组成,冰室仅有半人高,将将够一个人盘膝而坐,就连转个身舒展一下身体都觉得困难,寻常人待上数月或许无碍,但时间一长就有点受不了了,不仅仅是因为冰牢苦寒,更是因为在这狭窄空间中待久了,太过压抑。 穆长宁倒是在这里待得挺自在,关键是没有人打扰。 魔修随心所欲,而道修却重在修心,诚然她做不到如佛修禅定那般,一经入定便能够数十年不动一下,但只是一年,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 她甚至都已经把未来一年都打算好了,三个月的时间用来修复经脉,剩下的九个月就干脆静心修炼,前头漂泊了两年,她也正好能趁此时机沉淀一下。 在合欢堂的地盘闭关,现在想想还是蛮神奇的。 这冰牢中多为魔气,空间中倒是灵气充足,只是这里毕竟不是能让人安心的地方,穆长宁期间便也没打算进空间,而是用身边的灵石修炼。 想象很美好,可事实却是,生活永远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意外。 穆长宁才在冰牢待了一个月,就收到了望穿的来音。 冰牢的大门没有令牌确实不能开启,但这并不妨碍望穿联系他,事实上若非她所在的这个冰牢太小,没有其余人容身的空间,望穿完全能够无视冰牢的防御,直接出现在这里。 当然在合欢堂行事还是尽量收敛一点为好,望穿只是通过他们之间的血契与她的心神进行交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穆长宁有点意外,望穿联系她的这个时间,比她想象的提前了很多啊! 望穿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顺便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穆长宁有些好笑,扯着嘴角道:“我这挺好的,倒是你,可别到时候深陷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望穿蓦然一顿,穆长宁察觉到不对劲,狐疑道:“你怎么了?有寻欢魔君这么个大美人陪着还不好?话说你那边没出问题吧?” 望穿顿了顿,立即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连说话语气都虚了,穆长宁能信他才怪! 她沉默不说话,望穿也没开口,两人一时沉默,好一会儿了,望穿叹道:“好吧,出了点意外。”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悲愤:“宁宁,我跟你讲,这个寻欢魔君简直是朵奇葩!大奇葩!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她更奇葩的人了!我难道不好看吗?没有魅力吗?她对着我,居然只知道拿只笔在那边画画画!” 穆长宁心道不然呢,寻欢魔君搜掠美男子本就是为绘制百美图,你难不成还想跟她酱酱酿酿吗? “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我会看上她?”望穿声音惊恐,莫名抖了两下,“她要画也就画吧,怎么说我也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不是?可她画了却不给我看!你说我能就这么算了吗?” “……所以,你偷偷去看了?” “对,我找了个机会,潜到了她的小私库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望穿不等她回答,就先揭秘了,“我可算是看到她画的那些画了,什么狗屁百美图,那些根本就是春\宫图!” 穆长宁:“……” 要是正常的春\宫图,望穿的反应估计就不会这么大了,穆长宁至今仍记得他当初拿着他那些小宝贝当精神食粮。 果然望穿愤愤道:“画上全是男的,你能想象两个男的做那种事吗?” “呃……”也不是不能。 “最关键的是,我居然还是下面的那个!” “……”这个就比较厉害了。 穆长宁告诉自己不要笑,可莫名的就是觉得有种喜感,回头一想以望穿的脾气,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这时候,她基本也就猜到望穿口中那个意外是什么了。穆长宁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还是要自己再确认遍:“你做了什么?” 果然望穿轻哼声,理所当然道:“放了把火全烧了!” 穆长宁瞬间无语,“你,你可真行!” 寻欢魔君的心血,这么被他一把火烧了,对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她几乎能够想象到这时候外面得乱成什么样子。 “你急什么?人家又不知道是我干的。” 以他的本事,在合欢宗横着走别人都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他们难不成还以为一条破绳子,再来一些不入流的药物就能困住他了? 想得美! “我还嫌烧少了呢,那个女人画的绝对远不止这些,真正的好东西肯定被她随身放在储物戒指里珍藏了。”说到这里,望穿还有点可惜。 本来还觉得寻欢魔君长得好看,经此一事,望穿对那女人是没有半点好感了,也便连着见面都没有好脸色。 “我联系你就是来跟你报备一下,那什么,我烧了那些画,那女人大发雷霆,偏偏因为找不出罪魁祸首,这段时间很暴躁,她底头那些手下人人自危,就那个新上任的青罗旗主,叫崔什么的,一下子撞枪口上了,寻欢魔君直接就把她旗主令收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被放出来了。” 穆长宁都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说实话,在冰牢里也挺好的。 一年半以后,会在魔宫举行一个庆典,那是魔修的狂欢之夜,那时候,如秋晚霜这种金丹修士,是拥有进入魔宫参加庆典的资格的。 她要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这冰牢里待上一年时间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还能让她规避掉一些被人识破的风险,结果望穿来了这么一出。 见穆长宁半晌没说话,望穿小心道:“宁宁,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穆长宁无奈道:“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见招拆招呗,不过你以后好歹收敛点。” 望穿满口应是,穆长宁想也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也就不去多管了。 果然在冰牢里又待了半个月,就有人打开了冰牢带她去掌事殿,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旗主令,穆长宁瞥了眼崔掌事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牵了牵嘴角转个身就走了。 第432章 万剑归宗 穆长宁走得急,自然也就错过了崔掌事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神情。 秋晚霜能这么快被放出来,一开始确实谁都没想到。 寻欢魔君私库失火之事至今仍查不到原因,毕竟能够穿透重重法阵结界无声无息到达魔君私邸的人实在屈指可数,再怎么样也该是个元婴修士,可哪个元婴大能这么无聊,专门跑一趟就为烧了魔君的宝贝百美图? 这事若非是外敌闯入,便是有内鬼作祟,可仔细排查了一圈,却没什么结果,反倒是崔翩翩办事不利被撤了职,她这手里的旗主令还没有捂热乎呢,就又拱手交了出来,原先的一番谋划打算到现在全泡汤了,心里自然不甘心。 崔掌事一方面觉得可惜,一方面又觉得造化弄人,今天再一看秋晚霜,又直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秋晚霜身受重伤,又在冰牢待了一个多月,怎么着伤势也应该加重才对,可如今看来,对方神韵清奇,气色反倒比月前还好,不管怎么说,就是有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穆长宁还不知道崔掌事已经心生怀疑,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她不是奥斯卡,纸终究包不住火,不熟悉的人还好,和熟悉的人待一起时间长了,蛛丝马迹就会越来越多,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一直拖到天魔宫的庆典,那么秋晚霜这个身份就可以扔了。 从冰牢出来后,穆长宁直接回了秋晚霜的洞府闭关,一律不见人,毕竟秋晚霜先前受了重伤不是,还在冰牢里待了一个多月,闭关调养一段时间无可厚非,而且寻欢魔君先前也说过一年内不想看到她,穆长宁更加乐得清静。 这一闭关就足足闭了一年多,她的伤势早就好了,这个地方灵气不足穆长宁就没专注修炼,反倒参详起慕衍先前给她的那套剑法心得,这是一位剑修前辈的毕生感悟,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但剑意传承始终如一。 宝剑无名,剑道无情,剑势无形,剑意无我,这位前辈人称四无道人。 基本到了他那个境界,剑早已不仅仅是剑了,那更是手的延长,是身体生命的一部分。他的一生跌宕起伏,爱剑、惜剑、痴剑、弃剑,最后的最后,剑已不再拘泥于形式,剑由心生,万物皆可为剑。 “万剑归宗……”穆长宁看着心得扉页上的四个字喃喃念道,隐约似乎有些感悟,可明明近在眼前了,却依旧隔着一层屏障,触不可及。 她知道这是心境体悟还没到家,也就不做强求,感悟同样讲求机缘,人称灵光一闪,同样也讲求一个时机。 等着等着,魔宫的庆典也快到了,穆长宁没再打算继续窝下去。 而望穿那边,进展的有些不太顺利。一开始穆长宁拉着望穿来合欢堂也是为了打个掩护,增加可信度,只要等到寻欢魔君画完百美图,望穿就自由了。 望穿自认自己直得硬邦邦,自从知道寻欢魔君的底细后,对她就没有半点好脸色,殊不知他这样不配合,反倒让寻欢魔君更感兴趣了,逼急了的时候,望穿真想直接一走了之,可到底还顾忌着穆长宁在合欢堂。 人是“秋晚霜”带回来的,出了什么问题,难免也要怀疑到她头上。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为了看合欢堂的这些女修出卖美色? 是,确实是胸大外兼肤白貌美,可这群女人根本就不正常啊! 望穿后悔不迭,垂头丧气地向她寻求安慰,穆长宁想了想,给他出主意:“其实要从寻欢魔君那里脱身也容易,我倒是听闻过她的秉性,她之所以这么看重你,主要也是因为你对她没意思。” 没有任何情感纠葛,她就把你当宝贝,恨不得把你宠上天,一旦牵扯上感情,寻欢魔君就会大倒胃口,再加上她画的那些百美图……穆长宁也是惊叹不已,所以事实真相就是,这女人真的是个腐啊! 望穿一听就如临大敌:“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装都装不出来好吗?”别说装了,就是想想都一阵恶寒。 穆长宁轻轻挑眉:“把她想象成无忧呢?” 望穿一愣,脸色变得莫名,眼神也不由飘忽起来,讷讷道:“那,那我去试试。” 穆长宁啧啧称叹。 果然没过多久,寻欢魔君的新宠就遭到了冷遇,不过对于这种事,合欢堂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再往后,寻欢魔君开始赶人,望穿抱紧合欢堂城门前的柱子哭爹喊娘,就是不肯走,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可怜,倒是惹了不少女修对他心生怜惜。 穆长宁看他用力过度的表演和暗暗得意的神情,莫名觉得辣眼睛,搓了搓胳膊掉头就走。 好在这件事可算是告了一段落,魔宫的庆典也要到了。 这庆典每隔百年一次,据说这一天是魔祖创立天魔宫的日子,具体能够追溯到多少年前穆长宁就不清楚了,但无疑这是一场属于魔宫的狂欢,天魔宫下七堂所有金丹及以上修士都可前往魔宫观礼,秋晚霜身为如今的青罗旗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望穿自从摆脱了寻欢魔君后就回了空间,轻易不出来见人。而越到庆典的日子他越兴奋,不仅仅是为即将在魔宫大干一场,还为了某个很久很久没看到的人。 “宁宁,你说这次去魔宫会遇到无忧吗?”听得出来他对此事十分期待。 “应该会吧。” 宫无忧不仅仅是金丹修士,更是魔宫的少主,这种大活动,怎么也会出席的。而且不仅仅是无忧,还有黎枭、封奕、烛风,这些人想必也都会到场。 “不过那时候,我想我应该不会去跟她打招呼吧。”穆长宁苦笑道。 对方认不认得出她来还两说,毕竟时机不太对,都浪到人家大本营来了,再跑去叙旧明显不合适。何况她这次做的事和魔宫的利益还有冲突,无忧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大概也会难做吧。 第433章 怀疑 穆长宁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明明说好了引为知己,可她们在某些方面,偏偏背道而驰。 有些事不得不做,亦不可不为,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们俩站在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上,又该怎么办。 望穿隐约察觉到她的为难,沉默了半晌道:“要不然就到此为止吧。” 穆长宁看过去,望穿道:“毕竟和佛魔尊者定下契约的是我,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别参与了。” 穆长宁叹了声:“行百里,半九十,就像你说的,都已经到这里了,我即便现在想要抽身,也不容易。” 既然当初选择了来魔域,这种事也是该做好准备的。 “这么多年过来,我们俩就别分你我了。”销毁魔骨也不是望穿一人的事,空间之石被回收,受益的从来不止望穿一个,她同样也是直接受益人,这件事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两人都没再提这个话题,庆典将至,合欢堂也热闹了起来。 天魔宫处在琅琊雪山深处,七大分堂以众星拱月之势分处魔宫周边几郡,合欢堂里就有直接传送到魔宫的传送阵,只不过这个传送阵往日是关闭的,如今开启也是为了省去路上的功夫,更加方便而已。 秋晚霜作为合欢堂九色旗主之一,也是比较早的一批踏上传送阵的人,而好巧不巧,崔翩翩和她的姑姑崔掌事也在同一批次。 穆长宁先前闭关了一年多,在众人眼里就是去养伤的,而如今既然出关,当然也就意味着伤势痊愈。 旗主令得而复失,崔翩翩还在记恨,暗暗瞪了几眼穆长宁,都被她选择性无视了,倒是崔掌事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晦暗难明。 “宁宁,你小心点这两个人,那个老女人已经起疑了。”望穿能轻而易举地读出在场之人的心中想法,崔翩翩或是崔掌事怎么想也同样逃不过。 穆长宁微微抬了抬眼眸,心道似乎比她预计的还要早一些,但既然对方目前还能按兵不动,那至少说明到此刻也还没有完全肯定下来。 传送阵开启的瞬间,光芒大炽,众人眩晕了一下过后,入目的便是一片银装素裹,显然已经到了琅琊雪山地界。 一众人各自御器而起,崔掌事不经意间看向穆长宁。一个人的样貌音色修为都可以作假,可使用的法宝总不至于也完全一样吧? 秋晚霜的飞行法宝是一支白玉簪,待看到对方脚踏白玉簪面不改色地从眼前掠过后,崔掌事又不由暗暗攒紧眉。 “姑姑,怎么了?”崔翩翩不理解她为何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崔掌事轻轻摇头,这回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早已走远的穆长宁暗暗扯了扯嘴角。 望穿的拟化连灵力都能模拟成魔力,更何况只是一样法宝的外观?崔掌事不过金丹后期修为,也并不精通破幻之术,怎么可能看得透。 一行人飞行至一片断崖前,断崖之下魔气缭绕,深不可测,放出神识还能感受到一层无形的屏障。 崔掌事拿出一道令牌扔向半空,打入数道指诀,令牌刹那变大,流光四溢,旋即断崖之下便出现一条康庄大道,而大道的尽头一片光亮,那里便是魔宫的入口。 穆长宁随着众人跨入光亮之地,感觉似乎有一束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也是这个时候,望穿加大了拟化了效果。 这也算是进入魔宫的最后一道关卡了,在这里,隐身术伪装术都会失效,这也相当于是一面照妖镜,一切妖魔鬼怪都会在审视下显露原形,为的便是防止有人混进来。 来之前穆长宁也曾问过望穿对这入口处的审视之光有几分把握,望穿不在意地道:“这光也是人为造出来的,用来对付人修的手段是不是百试百灵都不能够完全保证,更别说其他了。” 等到穆长宁穿过入口,没有任何异样发生,她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崔掌事也暂时歇了心思。 兴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在秋晚霜的记忆里,穆长宁已经见识过魔宫的宏伟,比起蛮荒妖主的无天殿同样不遑多让,又因为是庆典,今天的魔宫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典礼设在中央大殿前的广场上,这个时候不少宾客已经到了,按照身份高低入座,依照秋晚霜的身份,坐的不算太靠前,但也并不靠后。 魔仆们忙着呈上酒水佳肴,有关系好的魔修们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地说笑交谈起来,穆长宁看了眼面前桌案上摆放的猩红酒品,倒是不陌生。血腥红酿,当年在花都城主府她也曾品尝过一次,味道……还算不错吧。 穆长宁默默喝着酒,一面小心观察打量周围的环境。 天魔宫的占地面积极广,但秋晚霜因为身份限制的原因,来过魔宫的次数本来就不多,甚至魔宫中真正去过的地方也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穆长宁手里倒是有天魔宫的完整地图,早前她也将那份地图背了个滚瓜烂熟,这时候脑中就开始规划各种各样不同的路线。 崔掌事和崔翩翩坐得并不远,与人谈笑的同时不经意间瞥见坐在一边品酒的穆长宁,狐疑道:“姑姑,这秋晚霜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按理不应该趁机去别人面前讨巧卖乖了吗?” 秋晚霜一贯会钻营取巧,合欢堂许多人都看她不顺眼,也因此她在合欢堂的人缘极差,但与其他几堂的修士倒是意外地合得来。 崔掌事暗暗摇头,“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从她闭关之前就有,曾经也想试探试探,可她却以闭关疗伤为由将所有人拒之门外,我也就一直没这个机会。” 崔掌事甚至怀疑,秋晚霜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可魂堂中属于秋晚霜的魂牌安好无恙,因此她又猜测是不是有人顶替了,可魔宫入口处的审视之光又检查不到异样。 要么是因为什么事,秋晚霜真的性情大变,要么,对方真的是个伪装高手。 要是后者,那真是太可怕了…… “翩翩,你记得多留心这个人。”崔掌事再三交代。 崔翩翩轻哼声打包票:“姑姑你就放心吧,我倒要看看她想打什么鬼主意!” 第434章 不见 这边二人还在窃窃私语,望穿已经将她们的打算如数说给了穆长宁听,穆长宁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眸。现在都已经被盯上了,此刻她就是做的再多也不会消除她们的猜疑,既然如此,干脆也不用再做什么无用功了。 天魔宫的庆典,宴请的不仅仅是魔宫中人,也有在魔域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一方大佬,这些人都或多或少与魔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穆长宁就看到了花都的步城主,还有步安歌步安瑾等人,他们自然都被奉为座上宾,坐在了前列。 到后面,七大堂的各位长老也纷纷就位,包括合欢堂的寻欢魔君,阴鬼堂的紫夜魔君,幽冥堂戴月魔君,巫诅堂的公输魔君,虫蛊堂的巫婆婆等等,自然黎枭、封奕等人也俱都在列,就连那日在乱尸岗遇到的尸傀堂宗炼也在,几乎魔宫所有金丹或是金丹以上的修士都到场了。 可这么多人都齐了,却独独没有见到宫无忧,包括烛风沉壁那几个鬼修也不见踪影。 望穿也在翘首企盼,可连无忧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由攒眉:“无忧呢?” “也许在后面吧……和魔尊一起出来?”毕竟是少主,压轴出场也能理解,至于烛风那几个鬼修,本来自身阴气就重,也不会喜欢这种人多阳气重的场合。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广场的尽头建起了一座高高的祭台,一轮圆月升起,月光莹白,洋洋洒洒落下,当月亮升到祭台正上方时,一团黑雾从天际快速划过,落到祭台下方,随着黑雾的散去,一个身穿暗红滚边黑袍男子便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几乎同时,在场所有魔修纷纷起身见礼。 “恭迎无殇魔尊。” 整齐划一的声音,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乍一响起,声震云霄。 穆长宁低垂着头,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这位魔尊大人,可是真正的化神修士,本领高强,深不可测,就算是师父在这里,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方才匆匆一瞥,穆长宁只隐约看到个轮廓。无殇魔尊的相貌,她只有在当年兽潮结束之时,在无忧城远远地观望过一次,而就在刚刚,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压制,让她不敢抬眸直视正颜。 若光是从样貌来看,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七八的俊美青年,穆长宁具体不太清楚无殇魔尊究竟活了多少岁,但他既然能够和师祖涵熙真尊齐名,想必也是只老妖精了,只是单论外形,确实看不太出来。 无殇魔尊双手微抬,众人这才纷纷直起身。 天魔宫的庆典说白了也就是一场祭祀,而主持祭祀的人,自然就是历代魔尊。 一众人神情庄重,注视着无殇魔尊一步步踏上祭台,望穿对这场祭祀的过程却是半点兴致也无。 “宁宁,无忧不在。”他的语气里不乏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困惑。 这样的日子,作为魔宫未来的继承人,宫无忧却并未到场现身,如何也说不通,或许在场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可眼下更重要的还是祭祀仪式,根本没人关心这一点。 穆长宁神色微凝。 如若不是无忧此刻人不在魔域,那便是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没有办法出席。 和宫无忧相处过一段时日,穆长宁多多少少对她有些了解,她极少出过魔域,结丹以前的大半时间都是在雪岭部落度过的,难得有一次偷偷跑出来到了中土,身边却连最基本的灵石都没有,还要去黑市摆摊卖蛊虫,但这同样成就了她们的初次见面,包括后面两人一起解决吸血蛊,一起去冰海取紫云珠。 可那一次,她还是被封奕亲自追来带了回去。 无论无忧在哪里,无论她走到天涯还是海角,魔宫的人总有办法能够找到她,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保护。表面上无忧是魔宫少主,身份尊贵,可实际上她却没有太多自由可言,也是因为这一点,无忧的性格冷僻,几乎没有朋友,所以她喜欢听自己讲述曾经游历的经历,也期待和她一起四处历险。 外表冷漠的人,内心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穆长宁能够感受得到。 她有些恍惚,望穿也攒紧眉,即便他用读心术能够读出在场绝大部分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前提是,这个人得想到这个方面,可他读了一圈,却没有任何收获。 “宁宁,她会在哪?” “我也不知道……待会儿找个机会打听一下。” 无殇魔尊已经登上了祭台,而在祭台之下,九位元婴魔君各自手执一面幡旗,一人占据一个阵点,结成一个阵型,口中念起咒语。 随着一道道印诀的打下,地面亮起一个古怪的印记,似人非人,似蛇非蛇,据说这是专属于魔宫的图腾。 月华倾泻而下,落在图腾之上,此时无殇魔尊取出一颗血红的珠子,随手抛开,那珠子在半空滴溜溜地旋转了几圈,发出炫目的红光,连带着月光也染上了淡淡血色,而待到仔细看去,那确实就是一轮血月。 每逢祭祀必有祭品,而这粒珠子是集上万人和妖兽精血凝练而成的血魄,分量已是极重。 血色月华如练倾洒而下,图腾也在血月映衬下泛起红光,元婴魔君口中咒语声愈加急促,随着几人一声轻喝,图腾刹那升空,在圣职高台之上时,又如烟花般绽放,化作点点血色流光。 在场每个魔修都举起手中的酒杯,这些流光便被牵引着落入酒杯之中。血魄采集过程繁杂,又用秘法凝练,对魔修修行大有裨益,这样几点流光,已是抵得过寻常数年打坐之功。 所以说,这场庆典,其实也算是变相的给魔宫众修士的福利了。 穆长宁看了眼杯中愈发猩红的酒品,对这东西是真的半点兴趣也无,周围一干魔修品得津津有味,她直接用了个转移术,将血腥红酿浇灌到了嗜血妖藤身上,对方倒是十分受用。 仪式到此也已经结束了,无殇魔尊也不过露了露脸,便先行离去,剩下一众人则可在此畅饮狂欢,自然大多数元婴魔君都是选择直接离去的。 丝竹声起,广场中央迎来一干貌美舞姬,此处热闹非凡,而魔宫其他角落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处偏殿内,两个白袍人望着天上一闪而过的血色光辉沉默不语。两人都已是白发苍苍,神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第435章 是谁 血月光辉一闪而逝,再望去,皓月当空,繁星闪烁,远处的热闹丝毫没有传递到这处角落,徒留一片清寂。 白须白发的老者手中拨弄着一把珠算,随着他指尖的快速拨动,一道道流光溢出,于半空结成一片星空图,星图之中仿若有千万条丝线交织成一张巨网,巨网的每一个结点处都坠着一颗星星,有的璀璨夺目,有的黯淡无光,有的平平无奇。 星移斗转,每颗星辰都有着各自的运转轨迹,或交错,或相遇,当这些轨迹都已经逐渐明朗清晰之时,这些星辰却蓦地迸发出一股炫目的光芒,珠算顷刻落在地上,砰的发出一声脆响。 “咏梅。” 另一边的行止真君伸手扶住他轻晃的身体,看到他不佳的脸色,给他喂了粒丹药,轻叹一声:“别再逞强了。” 咏梅真人气喘了两下,摇头苦笑不已:“九哥,是不是一个人真的有江郎才尽的时候?” 不怪他有此感慨,天算一族以占星之术闻名,可近来他们却屡屡碰壁,卜算的最终结果,往往都是一团迷雾,未来将会如何却是半点都看不真切。 这也不仅仅是咏梅真人一人如此,包括行止真君,同样受此困扰。 行止真君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珠算,沉声摇头:“青灵岛的传承玉璧也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那是他们族奉的圣物,自从几十年前传达过神谕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示下,而今冥冥中似乎产生了一股阻力,在阻拦着他们窥探未来,而这份阻力偏偏就让他们束手无策。 “九哥,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行止真君猛地一窒,咏梅真人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是从祭天台兴建开始的。” 两年前,他们深入魔域,意图按照天机盒中记载的方法,在极阴地修建祭台,只是这件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光靠他们几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的,因而他们选择了向魔宫求助。 天算子的影响力从来都不可小觑,哪怕是曾经在温岚的事上出了差错,但这也不代表他们被人全盘否认。 他们所谋之事,也是整个修真界所谋之事,何况他们也确实有真材实料。魔宫很快将他们奉为座上宾,也竭力配合他们在极阴地大兴土木。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在卦算之上遇到的障碍越来越大。 行止真君一言不发,咏梅真人犹豫片刻,道:“九哥,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行止真君看向他:“会不会天机盒中所载本身有误,会不会八姐在将我们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引导?” 咏梅真人沉默,诚然他心中确实有这些猜测,可凭他想破脑袋又想不出蒲宴会有什么误导他们立场和动机。 “我只是觉得,我们似乎卷进了一团越来越乱的命盘里。” 天算子有着先天敏锐的感知能力,除却已故的蒲宴,这一辈里,灵觉最出色的便是咏梅真人,若非是他的修炼资质实在差了些,这一代灵使也不会落到行止真君头上。 他们从来靠占星术预测卜算,可如今连占星之术都失灵了,难免教人有些心绪不宁。 “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胆小了。”行止真君仰头望了眼星空,长长叹息道:“咏梅,命盘早乱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明日我们就去极阴地看看吧。” 两年来,凭天魔宫的大量投入,祭台也快要竣工了。 成败与否,一试便知,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夜色正浓,酒过三巡,气氛却愈加火热,穆长宁有心想打探一下宫无忧的消息,可与秋晚霜记忆中几个交好的修士探讨下来,却没有什么结果。 “我也奇怪着呢,今天这样的场合居然不见少主。”那男修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摇头道:“不过少主也不是我们能随便接触到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他们只是天魔宫的精英修士,而并非核心,别说和宫无忧有所往来了,就是话都不曾说过两句,彼此的圈子不同,消息自然也不流通。 那男修说着就勾起穆长宁肩膀,嘿嘿笑道:“难得来次魔宫,摘星楼的景致不错,我们去看看?” 声音喑哑,带着某种不明的意味,就是放在肩上的手也有些不规矩起来了。 穆长宁眯了眯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但到底还是顾虑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强笑着拍开他的手,道:“喝得多,有点醉了,我先回去了。” 男修神色莫名,穆长宁却懒得管那么多,心下不由微恼,暗道秋晚霜这个身份必须得丢了! 男修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仰头喝了口酒,看到一旁随着起身的崔翩翩,又笑着迎了上去,“诶,翩翩,晚霜这是怎么了啊?” 崔翩翩哪有空理他?她着急知道秋晚霜去干什么,便一把推开那男修,径自翻了个白眼,“我若是知道,还在这里跟你鬼扯什么!” 说完就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径自朝着穆长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徒留男修满脸无奈:“这一个两个的……” 这日庆典,天魔宫中有为众人备好的客房,穆长宁无视魔仆的指引,径自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当然,她也没忽略身后跟着的那条小尾巴。 崔翩翩还想跟她玩追踪? 穆长宁眸光微闪,干脆闪身朝着一旁的偏僻小路走去,崔翩翩当然尾随跟上,可越是跟,越觉得不对劲。 对方的身法步子十分陌生,她从没在秋晚霜的身上看到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对手。 秋晚霜和崔翩翩相看两厌这么多年,对彼此可谓知根知底,之前是穆长宁一直避而不见,她没有多少机会辨认,如今留心观察下来,很快就发现了破绽。 直到前方穆长宁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崔翩翩手中也已经暗暗扣了几枚飞刀。 “不对,你不是秋晚霜!”崔翩翩语气十分笃定,“你到底是谁!” 第436章 ?r?]?v4|????=5_89??f?=?q??w??+pf+{?5 ???o,?7???若不是真正的秋晚霜,那么正主究竟去了哪里,而这个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冒名顶替的?\r 是在庆典的时候?还是秋晚霜在合欢堂闭关的时候?还是在冰牢里的时候?又或者,一年多以前秋晚霜的那次外出过后,其实根本就没有回来!\r 说不定她跟另外三个人一样,早不知道死在哪了!\r 这样一个认知让崔翩翩心惊胆战,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可就是骗过了寻欢魔君,硬生生在合欢堂潜伏了一年多啊!她甚至还躲过了魔宫入口处的排查,而自己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r 寻欢魔君私库走水一事说不定也和她有关,可那时候她明明被关在冰牢不得脱身,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那件事从来没有人怀疑到秋晚霜头上。\r 电光火石间,崔翩翩想了许多,此刻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r 方才急着追上来,她都没来得及与姑姑打声招呼,再看了眼四周,她显然是被引到了一个冷僻荒芜的角落了,周围连个魔仆的身影都看不到,而对方的本领又一定在她之上……崔翩翩只感到背后没由来地沁出一阵冷汗。\r 可转念一想这事未必不会是个契机,要知道,此刻魔宫有外人闯入,她若能及时通报,少不得会立下大功,而凭自己的本事,自保上一段时间,问题也不会太大。\r 崔翩翩悄悄拿出了信号弹,只要她将这东西发射出去,以魔宫今日群英荟萃的盛况,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这个人就算再厉害,又能打得过这么多高阶魔修?\r 几乎这么一想,崔翩翩手上便猛地用力,信号弹在空中爆开,发出绚烂光芒,可她面上笑容还未展开,前方的身影便蓦然回身,一双眸子冷厉,紫意盈盈,让崔翩翩无端一怔,紧接着便觉得脑中猛地一阵剧痛,识海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意识刹那溃散。\r 随着崔翩翩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二人站立的位置发出一阵金光,地面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光可鉴人,而周围的一切景致皆都在模糊远去。\r 其实两人早已处在轮回台内,从崔翩翩开始追踪她起,就已经入了套,不知不觉踏进轮回台。依照现实制造出的幻象,真实到毫无瑕疵,而崔翩翩想来也没有这个本事短时间内就分辨出真伪,那枚信号弹,她自以为发送出去了,其实不过是湮灭在轮回台中罢了。\r 虚空中荡漾出一圈水波波纹纹,望穿从波纹里缓缓走出,朝她比了个手势。\r 穆长宁问道:“靠谱吗?”\r 望穿翻个白眼:“上次你们从轮回台出来,我清除那么多人的记忆,也没见哪个想起来啊。”\r 这次不过是如法炮制,清除了崔翩翩在幻境中的记忆罢了,等她醒来之后,也只会记得自己从广场尾随秋晚霜而来,至于后面的事,就是一片空白了。\r 穆长宁敛眉沉思:“就连寻欢魔君的摄魂术也探不出来?”\r “在轮回台里的一切都由我做主,从根本上消除的东西,还要怎么复原?”望穿摆摆手,“行了快别耽误了,速战速决。”\r 今日的魔宫高阶修士云集,他们现在还能暂时安全,可再多耽搁一刻就会多一份风险。\r 穆长宁点点头,将一直被关在空间中的秋晚霜放了出来,快速处理好现场。\r 望穿看着她忙活,想了想还是问道:“宁宁,我不太明白。”\r 穆长宁知道他想问什么,相较于活人而言,死人才会更容易让人放心,崔翩翩这个人既然坏了事,杀了就是了,又何必搞得这么麻烦。\r 她眨眼间换了个普通魔仆的装束样貌,悠悠说道:“第一,我跟她无冤无仇,她只是刚好识破了我的伪装,如果有更妥当的方法,我就没必要杀人灭口,第二,要杀她确实不难,但在魔宫动手后患无穷,而且我也刚好需要一个人为我转移视线。”\r 一切处理完毕,穆长宁径自使用土灵珠遁到了别处,望穿也将轮回台收回。\r 没过多久,他们原先所处的地方便爆发一阵喧嚣之声,先前曾邀穆长宁摘星楼一聚的男修循着二人的踪迹跟来,直走到一处偏院后,就发现这两人皆都倒在地上。崔翩翩昏迷不醒,而秋晚霜已然气绝,被人一刀毙命。\r 身为合欢堂青罗正副旗主,这两人在魔宫一死一伤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男修很快召集了人过来,这方偏院转眼间已然灯火通明。\r 好不容易将崔翩翩唤醒,对方却还晕晕乎乎的思维混乱,而在看清身边气绝的秋晚霜后,更是满脸惊恐讶异,待问及秋晚霜的死因时,她又完全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再加上伤人的武器还是她惯用的飞刀,崔翩翩更是百口莫辩,只能反复强调自己不是凶手。\r 魔宫教义,不可自相残杀。她是跟秋晚霜素来不合,就算她曾经想过要秋晚霜的命,也不会傻到在魔宫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r 这事总得要有个人主持大局的,涉及到合欢堂两位金丹修士,立刻便有魔修通知了寻欢魔君,只是众人谁都没想到,与寻欢魔君一道前来的,还有黎枭。\r 寻欢魔君看了眼秋晚霜的尸首,娥眉轻攒,如穆长宁一开始所料,她对崔翩翩施展了摄魂术,结果一无所获。\r “本君记得,封少主有一面八宝镜。”\r 黎枭眉眼轻抬,封奕的八宝镜是一样辅助型法宝,额外还有一个功能,便是能够将某个地方两个时辰内发生的景象再现。\r 寻欢魔君吩咐魔仆前去请人,封奕来得也快,听闻前因后果,祭出一面玄光镜子,掐起指诀,镜面中很快便浮现出一些画面,两个金丹女修一前一后经过此地,秋晚霜在前头走得倒是坦荡,崔翩翩紧随其后却有些鬼鬼祟祟,再然后,镜面白光一闪,所有画面戛然而止。\r 所有人俱都一怔,不明所以,寻欢魔君抬了抬眉:“怎么回事?”\r 封奕嘴唇紧抿,眼中神色不明,却也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r 这下是连八宝镜也无法佐证了,秋晚霜的死无疑成了一桩无头公案。\r 崔翩翩面色灰白,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自家姑姑。\r 没人能证明她的无辜,但也没人能证明她有罪,崔掌事待要求情,寻欢魔君却已下了令,“崔翩翩关入合欢宗冰牢,此事以后再审,都散了。”\r 魔君下了令,没人再有异议,崔翩翩好好的尾随别人本来就动机不纯,但今天这事又着实蹊跷,不好直接下定论。\r 一干魔修各自散去,封奕看了眼自己的法宝沉默不语,半晌后也带着满腔疑惑离开,反倒是黎枭留了下来,摆弄了一阵秋晚霜的尸身。\r “你发现了什么?”寻欢魔君看了他眼。\r 黎枭慢慢勾唇:“封奕的八宝镜都没看出点名堂,魔君指望我什么?”\r 寻欢魔君哑然。黎枭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能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此刻听他阴阳怪调的语气,哪还能不知道这臭小子又在闹别扭了。\r “说正经的。”寻欢魔君无奈。\r 黎枭扯扯嘴角,悠悠道:“死得很安详,没有任何挣扎迹象,手脚略有僵软,似乎长期不曾移动。”他又取了一根针扎进秋晚霜的头顶的百会穴,指尖乌光一闪,拔出后看了一眼,目光便冷凝起来,“上等迷药。”\r 寻欢魔君眸光微闪,黎枭见状不由好奇:“魔君想到什么了?”\r 想到了什么?\r 如果是如黎枭所说的,秋晚霜就是被下了药,长期不能自主,那这一年多以来待在合欢堂的是谁,今天到魔宫来的又是谁?真的秋晚霜死在这里,那么假的那个去了哪里?\r 寻欢魔君不由想起一年多前那个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子,想到自己莫名走水的私库,被烧毁的上百副画卷,还有那个被自己赶走的俊美少年,不由就笑了一声。\r 有意思,很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r “这事你先不用管了。”寻欢魔君的整副眉眼都亮了起来,本就秀丽的五官更加娇美动人,摄人心魄。\r 黎枭默默移开视线。\r 寻欢魔君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混进了魔宫,不过事情还无定论,不宜打草惊蛇,何况真要在魔宫翻出什么天,对方也未必有这个本事。\r “魔君,适可而止。”\r “本君自有分寸。”\r 黎枭暗暗翻个白眼,几乎不对她口中的“分寸”抱有什么希望,他只是想到刚才在封奕八宝镜中看到的影像。\r 影像很短,然而该留心的地方还是留意到了。\r 比如那个秋晚霜的步法,虽然散乱,却隐约透了点熟悉……\r 而此刻的穆长宁早就走远了,这魔宫之中魔仆不胜凡几,但贸然多出一个来路不明的也是麻烦事,为保险起见,她敲晕了一个落单的魔仆,照着伪装秋晚霜的方式重新又来了一遍。\r 大抵她的运气还不错,这个被她选中的魔仆是个专门侍弄药园魔植的,名叫九六。\r 先前穆长宁就推断过,整个天魔宫阴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血殿,而存放头骨的地方也极可能是血殿。在血殿之中,养了两株嗜血藤,这嗜血藤本该是生在极阴地的,能被移到魔宫中来成活已是不易,这么多年来都是由药园魔仆小心饲养。\r 也就是说,凭着现在这个魔仆的身份,她甚至有可能光明正大进入血殿 第437章 血殿 ?l??ol?w[???/v4q{r??&039;6?bf8??4u?|h?wqodb??hod?(???看了几遍镜中的影像,依然理不出什么头绪,本是与他不相干之事,可直觉又却告诉他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r 这面镜子是公输魔君赠予的法宝,封奕自己不明白,便去公输魔君那里寻求答案。\r 整个天魔宫主要是魔尊的洞府,其下七大分堂皆都在魔宫设有司殿,但真正的本部还是分布在内四郡中。\r 巫诅堂的司殿常年昏暗,公输魔君披着一身黑袍坐在阴影里,角灯的微光下依稀能看到他枯褶如树皮的皮肤。\r 夺情修炼到后来,血肉都会逐渐消弭无形,喜阴惧阳,形同骸骨,封奕自己便深有体会,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干瘦的双手,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锋芒。\r “出什么事了?”\r 封奕大致将事情说了遍,随后将八宝镜取出,公输魔君见了沉默片刻,道:“非常之事便不可用常理忖度。”\r “师尊的意思……”封奕略一思量,摇摇头,“我想不出谁有这个本事。”\r 公输魔君只是笑笑,“今日的魔宫很热闹。”\r 确实,今日的魔宫,来往之人鱼龙混杂,虽他们多少都与魔宫有些关系,可谁也不能够保证这些人有无二心。\r “以前也并非没有这种事,单看对方图谋什么了。”公输魔君似乎并不如何放心上。\r 既然魔宫大开门庭广邀宾客,那么该有的防卫工作自然也都做好了,管他究竟是谁,想在这个档口钻空子,想也知道是极难的。\r 来者是客,至少现在不宜大动干戈。\r 二人的大致方向其实没错,只是黎枭与寻欢魔君将目标锁定在了外来人士,而公输魔君却将之定位在了今日的来宾身上。\r 封奕犹自不放心,沉声道:“师尊,我想先回堂中。”\r 公输魔君抬了抬眼,心知他是关心那样法宝的炼制进度。\r 自从两年多前在光明观错失那块紫金玉髓,封奕就开始天南地北搜罗紫金玉髓的消息,也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真让他从大泽极南的逐鹿弄来一小块。\r 公输魔君知道他在这事上费了多了心血,点点头也便应允,又追问道:“那老家伙同意了?”\r 万事俱备,如今所有材料一应俱全,唯独缺一个顶级的炼器大宗师,封奕便将目标对准了百炼谷正卿真君。\r 也算他有本事,还真的把那老东西请了过来。\r 说到这个,封奕弯唇笑了笑,“人人都道正卿真君是个老顽固,其实也是个痴人,他痴于炼器,若有从未炼制过的法宝,他会很乐意尝试。”\r 在痴人的眼中,立场远没有兴趣重要,就算炼制的是一样邪器,只要能入他的眼,其他都能先放一边。\r 之前封奕也曾与正卿真君交流过,对方甚至隐晦地表示,倘若真的炼制成功,到手的可能会是一件灵器!\r 灵器……那是比之法宝更珍贵万分的灵器!\r 封奕的目光明亮灼热,又在刹那阴沉下来。\r 若是两年多前那块紫金玉髓能到手,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如今正卿真君已经开炉炼器,整个过程,他都不容许出任何差错!\r 庆典期间,崔翩翩和秋晚霜的事在寻欢魔君的刻意压制下也只是掀起了一个小水花,来往魔宫的宾客或是应邀留在魔宫作客,或是次日便启程回返,又或者由人带领着在内四郡游略赏玩。\r 九六作为侍弄魔植的小魔仆,一如往常地窝在药园里,管理一小片药田。作为魔仆,九六本身便没有太大的自由,穆长宁也不好用这么一个身份在魔宫里乱晃。\r 但望穿就没这么多顾忌了,收回这么多块碎片,他的能力已经大大提升,隐身术也上了一个等阶。用符箓或是术法制造的隐身效果多少都会带有一些能量波动,而望穿如今的隐身术却好像是融于天地间,与自然化作一体,如果穆长宁不开天眼,大约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r 穆长宁还在侍弄魔植的时候,感到空间中一阵波动,那是望穿在魔宫转了圈回来了。\r 她依旧不动声色地除着杂草,望穿却颇为愤慨地道:“宁宁,你猜我看到了谁。”\r 穆长宁摇头不知,望穿轻哼一声:“行止和咏梅啊!”\r 她动作猛地一顿,“咏梅真人,行止真君?”\r 这个结果确实是她从没想过的,自从在光明观远远见过他们一次之后,也根本没再听说天算子们的动向,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会出现在魔宫的。\r “他们在魔宫做什么?”\r 望穿耸耸肩,“这我也不清楚,两个人急匆匆走了,我也没来得及细探,不过看样子,他们是被魔宫奉为座上宾的,说不定和魔修勾结了呢?”\r 勾结?\r 就算是勾结,总得有目的可言,他们具体又在谋划些什么?\r 穆长宁紧拧眉心,蓦地想起来魔域之前,孟扶摇与她说的话:“你不要与他们过多接触……下次遇到他们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r 她有些混乱,本来这一趟是为了魔骨,却不想还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r 穆长宁稍稍留了个心,又问道:“封奕那里呢,躯干骨的下落打听到了没?”\r “别提了,我在巫诅堂司殿蹲了小半天,才知道封奕早早就回去了,连个人都没看到。”望穿气恼道:“溜得可真快。”\r 穆长宁不置可否,封奕走得这么急,肯定是有急事……黎枭说过,封奕要拿躯干骨炼器,虽说两年前她悄悄使了个绊子,但这不代表两年来不会生出其他变故。\r 穆长宁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边望穿又垂头丧气道:“宁宁,我还是没找到无忧。”\r “……也许她根本不在魔宫里。”\r “不,她肯定在!”不知道为何望穿对此十分笃定,“魔宫中这么多暗室密道,她只是在我找不到的地方!”\r 穆长宁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r 望穿嗫嚅了半晌,悠悠道:“我发现我和她之间有种莫名的联系,虽然很浅薄,但我现在能感受得到。”\r 穆长宁猛地一愣。\r 曾经望穿也和她说过,在他凌乱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她和宫无忧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那是他的创造者,相当于是望穿的母亲,她把他留在昆仑之巅,日复一日地翘首以盼,可最终等来的只有姜石年。\r 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人莫名其妙长相如此相似,望穿曾经怀疑过,无忧是那个女子的轮回转世,只是一直都得不到确认。\r “你的意思是……无忧真的是那女子的转世?”否则穆长宁也想不通,望穿怎么会莫名其妙感应得到她。\r 望穿垂眸喃喃:“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昵,想要靠近她,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r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r 若真如望穿所说的,无忧就在这魔宫中,那为何庆典那日却不现身?\r “你能感应到她的具体位置吗?”\r “能。”望穿顿了顿,无奈道:“无殇宫方向。”\r 穆长宁:“……”\r 无殇宫可是无殇魔尊的洞府啊!\r 宫无忧在他兄长的洞府里也很正常,可她要是不自己出来,穆长宁是没有这个本事进去见她一面的。\r 怎么见?在化神后期魔尊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吗?她是嫌命长?\r 望穿也能想到这一点,虽然看不到无忧有点失望,但凡事也不能太勉强。\r 上次见无忧还是在兽潮之前,之后穆长宁虽然也和宫无忧在魔域有过一段时间相处,可那时候望穿恰恰好在闭关炼化新得的神石碎片,巧妙地错开了,现在想想就觉得好气哦。\r 望穿蹲在角落里浑身散发怨气,穆长宁扯了扯嘴角直接无视,继续手头上的事。\r 每个庞大的组织背后都有小人物,他们是金字塔的底端,鲜少会引起上层的注意,但也正是因此,可施展的空间也大了许多。\r 几天下来,穆长宁已经习惯了魔仆的工作,只是九六是个低阶魔仆,就算进血殿侍弄嗜血藤,也挨不到九六的头上。而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魔宫的守卫防御可谓固若金汤,血殿外光穆长宁感受到的,就有四五层法阵,她也不是破不了,可要想不惊动他人破开法阵却是不太可能。\r 穆长宁只能另辟蹊径,捣鼓了一种有利于植物生长的营养液,把它献给了药园的掌事,九六也经常做这种事,给管事塞些灵石,好分配到一些轻松简单的工作,管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r 这回这个营养液倒是让管事眼前一亮,穆长宁极有眼力见地把方子给献上,声称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管事虽然心有疑惑,但现成的利益放在眼前,她也断不会拒绝。\r 再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多了,九六得了管事的青眼,受到提拔,开始负责血殿中某片魔植的养植工作,这前前后后也不过过了半个月。\r 血殿之所以名为血殿,主要是因为那两株嗜血妖藤,但负责嗜血妖藤的魔仆,却不是九六这种小人物,而因为此处阴气极重,也同样种植了许多喜阴的魔植,穆长宁现在负责的,就是其中一小块。 第438章 龙泉魔君 血殿处在魔宫的西北角,因为地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阴眼,故而整座殿内阴气充足,寒意逼人,虽还不能够与极阴之地媲美,但也算得上适合嗜血藤生长。 穆长宁是跟着管事一起来的,一进殿中就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压制住自动运转起的混沌阳火,依着本能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感叹:“真冷啊。” 管事见状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面领着她往里走,一面数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来这做什么,这里阴气重,尤其女子本就体寒,更不能久待,你这小身板,能撑得了多久?” 穆长宁嘿嘿笑道:“谁不知道这血殿里种了许多宝贝,只有管事这种有身份的人才能进来,九六来这一趟,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也能说我也是来过血殿的,多有面儿。” 管事被她逗笑了,对她变相的拍马也很受用,摇摇头不再多说。 穆长宁一路上目不斜视,只小心地放出神识探查周围,血殿极大,分了一片又一片的药田,而深处则坐落着一座司殿,穆长宁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有金丹修士的气息,而嗜血藤则被种在司殿一旁的天井里,两株藤蔓浑身碧绿色,此刻正懒洋洋地沿着天井壁缠绕生长。 “它们长得没我们好。”空间中两株嗜血妖藤摇摆着身子,语气十分得意。 那能一样吗? 穆长宁好笑,空间里的环境本就有利灵植生长,这两株嗜血妖藤在空间一日一年的生长流速下,早就上万岁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开了灵智,而两年前它们还吞了不少青冥阴藤的修炼精华,现在长得就愈发成熟了。 管事将穆长宁带去一片小药田,周围的药田里也各自有魔仆在侍弄,管事指着面前一片千丝菊道:“这一片就交给你了,千丝菊招虫,花瓣又娇嫩,仔细着些,别碰坏了。” “好,大人请放心。”穆长宁笑着应是。 等到管事走了,穆长宁也开始蹲下挑虫子。 千丝菊所在的这片药田在边缘地带,离血殿中心极远,放眼望去最可能放置头骨的地方就是司殿,可司殿外设立的结界能隔绝神识探查,穆长宁一时也不能确定头骨在不在那里。 不过这也并不碍事,她虽然看不到,但这里,遍地都是耳目。 穆长宁将嗜血妖藤悄悄放出来,只有一小截,筷子粗细,在遍地鲜红的千丝菊内,一点都不起眼。 嗜血妖藤是妖植,能够与植物类沟通,高阶的灵植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智,而等阶的压制,完全足够嗜血妖藤在灵植之中称王。 魔仆们也有自己的职责本分,轻易不会向人透露某些辛密,但植物就不一样了,修真界种真正能称得上是妖植的太少,穆长宁至今除了她家嗜血妖藤之外,也就见过那迷瘴林中青冥阴藤一个,大多数人都不会刻意防备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也是因此,这些植物也就成了她最好的探子。 但这法子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适用的,首先,这个地方得要有植物,其次,这植物还得有一定的自我意识。 便如此刻,嗜血妖藤尝试着和这片千丝菊交谈,千丝菊本能地感受到高阶妖植的等阶压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像是畏惧,又像是兴奋,穆长宁看着花田里左摇右摆的千丝菊,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 “不行,这千丝菊等级有点低,意识不全,说话也不清不楚没头没脑的。”嗜血妖藤有些沮丧,对千丝菊的智商表示深深的忧伤。 穆长宁额角跳了两下,环视四周,问道:“这血殿里哪个能对你有问必答?” 嗜血妖藤顿了顿,接着便异口同声地表示:“那两根小藤勉强还能入眼。” “……” 凭九六的身份,就连近嗜血藤身的机会都没有。 穆长宁又犯了愁,嗜血妖藤却摇摆着身子表示:“主人主人,我有办法!” 没等穆长宁问是什么办法,它便已悄悄舒展开身子,藤身上的几根尖刺自动脱落,随后原来的位置上开出几朵雪白的小花,一股极淡极淡如兰似菊的香味从花苞处散发开来。 这花苞只开了片刻,嗜血妖藤就收了回去,乖巧地盘绕在穆长宁的手腕上。 极短的时间内,加之血殿中阴寒之气的循环缭绕,香气很快便传播散去,也有嗅觉极为灵敏的魔仆嗅到了这股奇异的花香,但因为香味若隐若现,一时也无法辨别来源。 可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的香气也已经够了。 这花香是嗜血妖藤释放的一点点草木精华,对灵植魔植而言就相当于最极品的补品,嗅到香气的魔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了狂。 “啊!” 旁边侍弄大嘴花的魔仆惊恐叫出声,只因原本老老实实闭合着花苞的大嘴花忽然开了,张开满是尖刺的花瓣,一口咬在魔仆的手上,咬下了一块肉,刹那鲜血淋漓。 血气蔓延,更加刺激了这血殿中的魔植。 这边龙舌兰吐出长长的布满倒刺的花蕊,在空中胡乱挥舞,被花蕊不幸抽中的魔仆立刻被带出一串血珠子,那边冰箭草叶尖凝出一根根细小的冰针,无差别地释放,让人避闪不及,而最深处一直蛰伏不动的嗜血藤也跟着慢慢抬起了头,藤身快速蔓延,窜出无数分支,几乎眨眼之间便覆盖了半个血殿。 原本静谧的血殿顷刻之间鸡飞狗跳,嘈杂不堪。 穆长宁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真没想到嗜血妖藤的草木精能让魔植这么疯狂。 “主人不能去找它们,那就让它们来找主人。”嗜血妖藤伸出嫩嫩的藤尖挠着穆长宁手心,话里隐约带着讨好的意味:“主人,我做得棒不棒?” “……”穆长宁还能说什么? 这一下子闹得这么乱,天井中的嗜血藤被刺激到了,藤蔓分支逮着一个人就把缠上去卷起来,倒刺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有的魔仆还被高高举到半空。 直到近到穆长宁跟前时,藤蔓缠上了她的脚踝,却在感觉到嗜血妖藤的气息时,猛地一缩,穆长宁却自己靠了过去,让它缠上自己的手臂。 嗜血妖藤盘在手腕上,而血殿中的嗜血藤又覆盖在其上,与之亲密接触,根本没人会发现,穆长宁的手上还盘着另外一条藤蔓。 “老,老大……” 微弱的气音在穆长宁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她与嗜血妖藤心神相连,可以通过妖藤与其他高阶的灵植魔植对话,这声老大是这血殿中的嗜血藤对妖藤的称呼,二者本是同宗,而妖藤的等阶又比它高,叫声老大合情合理。 血殿这回闹出来的动静极大,很快司殿中的金丹修士就会出面,她必须速战速决,把该问的都问清楚。 “血殿中有没有存放一块头骨?这头骨质地如玉,阴气四溢,带有极重的罪孽之气,而头骨中又盛放着一簇血红色的天地奇火。” 这是望穿用读心术从黎枭那里读来的信息,躯干骨被封奕拿去炼器,头骨则作为盛放熔岩地心火的容器,如果头骨真的放在血殿里,常年生在血殿中的嗜血藤应该知道下落。 “有的有的。”嗜血藤见到同类老大,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挥舞着藤蔓,仿佛是在人性化地点头,“在血殿的地下密室里,阴眼的位置,那块头骨放那里好多年了,吸走了好多本来属于小藤的阴气,小藤好讨厌它!” 穆长宁眼睛一亮,随后微微皱眉,她看过手里那副魔宫地图,对魔宫的构造环境也算得上了解,可她却并不记得血殿里还有个地下密室啊。 没等穆长宁细问,嗜血藤又说:“还好前段时间它被人领走了,再也没有东西和小藤抢阴气了。” 穆长宁蓦地一愣。 被取走了? 这时,司殿中的金丹修士也闻声出来,触目可及都是乱糟糟的一团,魔仆伤的伤逃的逃,还有被嗜血藤困住动弹不得的。 “怎么回事?”金丹魔修虎目一瞪,侧目看向一旁的执事,“不是已经喂过血了吗?嗜血藤怎么又不听话了?” 这满殿的药田都不算什么,真正珍贵的是这两株嗜血藤,世代培养下来,在它们身上花费的心血数不胜数,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这……属下也不清楚。”执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忽然之间,这些魔植都跟疯了一样,魔仆被伤,这嗜血藤一闻到血气,就忍不住了……兴许是兽血的滋味尝腻了,嗜血藤想试试人血?” 金丹魔修狠狠瞪他一眼,执事忙闭口不言。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嗜血藤发狂的现象,这两株藤蔓被娇养惯了,简直比大小姐还难伺候,偏偏他们还得惯着它宠着它,真是人不如藤…… 好在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有对策。 金丹魔修取出一只小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些粉末,触及到粉末的嗜血藤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腾地收了回去,被藤蔓缠上的魔仆软倒在地,脸色苍白,俨然是被吸了不少血。 穆长宁感觉到缠在自己手上的藤蔓力道忽然松了松,见势不好,赶忙问道:“是被谁取走的,取去干嘛?” 金丹魔修手中的那粉末是一种能让魔植陷入沉眠的药粉,原是花都城主府步家研制来培育魔植的,谁知最后出来的效果与预期根本南辕北辙,后来这方子被步家献给了五毒堂,又辗转分配到了血殿,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嗜血藤本来就低的声音显得更加微弱了,“小藤,小藤也不知道……小藤只听到司殿殿主唤那人龙泉魔君,其余的,其余的小藤就不清楚了……” 说到后面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嗜血藤恋恋不舍地摩挲着穆长宁手腕上的妖藤,有些委屈:“老大……” 话刚说完,整根藤蔓都松开缩了回去,穆长宁也赶忙将嗜血妖藤收回空间,整个人跌坐在地,厚重的刘海挡住了眸底氤氲的暗光,整张面孔都显得晦暗不明。 嗜血藤重新回了天井,懒洋洋地趴在墙壁上,金丹魔修看了眼,沉着脸道:“从明天开始,除兽血外,再给嗜血藤喂食人血。” 执事连连点头:“属下遵命。” 金丹魔修又看了眼整个血殿中乱七八糟的药园,眯了眯眼沉声道:“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番执事着人排查嗜血藤发狂起因,而那些被嗜血藤或是其他具有攻击性魔植伤了的魔仆都被放了回去,穆长宁也在其中之列。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血殿里,领了执事发派下来的药,回了属于九六的房间。 魔仆是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九六的房间是六人混住,但这个时候其他几人都在当值,也就穆长宁一个人在。 她回想方才嗜血藤提供的消息,喃喃念道:“龙泉魔君……” “这人是谁?”之前一直沉默的望穿忽然出声。 穆长宁解释道:“我听过这个人,那是尸傀堂的炼尸大宗师,据说他本人实力并不强,在魔宫或许排不上号,但他手中出品凶尸奇尸无数,各个都能以一当十,因此谁都不能小看他。” 提起龙泉魔君,穆长宁还想到一件事,当初在乱尸岗遇上烛风和尸傀堂的宗炼,这二人在商量炼制血魃之事。 她虽然对炼尸的过程并不熟悉,可当初在雪岭部落之时也曾在宫无忧的书房里看到过相关杂记,也知晓凭那金丹魔修宗炼的本事,要炼制血魃还是不够格的,宗炼至多就是做一些准备工作,炼出血魃的毛胚,最后的炼制和润色,定是要龙泉魔君接手无疑。 而现在熔岩地心火又被龙泉魔君拿去,她不免会将两件事牵扯到一起。 “说不定你猜对了。”望穿沉声道。 “什么?” “那簇熔岩地心火,虽也是天地奇火,但是根本不适合人修吸收,我跟你说过吧?” 第439章 掉马 当初还是炼气期的时候,穆长宁就曾到过无垠秘境的地心,见识过那簇妖火。 熔岩地心火能量狂暴,人修难以承受,若是强行吸收极可能爆体而亡,再加之它又吸收了太多死气,奇火妖化,即便侥幸能够将之驯服炼化,也会被影响到本人神智,入魔入狂,而即便将之掺入法宝之中炼器,那炼出的也是邪器,还是有七八成的概率会反噬其主的邪器。 正是因此,封奕将它带回来之后,魔宫一直都将它存放在血殿里,那是因为没有妥当的方法处置它,而封奕即便是要用魔骨炼器,也从没有打过这簇妖火的主意。 可现在,它却被龙泉魔君取走了,这说明什么? “人修和走尸不同,走尸无病无痛,没有感知,炼尸的过程其实也是个反复淬炼肉身的过程,可以说经过炼制的走尸身体强度比之同阶修士高了数倍,以这样的强度来容纳熔岩地心火,兴许可行?”穆长宁说出自己的猜测。 望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对炼尸一道其实也不大清楚,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能理解龙泉魔君为何要将奇火带走了,他就是想让血魃吸收奇火,而他则通过御尸之术控制血魃,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一个绝佳的助力打手。” 穆长宁真要为这法子点个赞了,怎么被他们想出来的! “可是血魃这种东西,若是真的炼制成功了,那是会开启灵智的,就算有了灵智的血魃也听令于龙泉魔君,唯命是从,可谁用能够保证,炼化了妖火之后,它的灵智还能保全,不会受到影响?” 血魃入狂入魔,反噬其主那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他不听从号令,为祸四方,本身就相当于有了元婴修士的实力,如果再有熔岩地心火相助,寻常人也奈何不了它。 望穿瘪瘪嘴,“灵智这东西,很难说的。” 血魃炼制大成,确实会开启灵智,可谁又知道,这个灵智具体是到了什么程度,也许只是刚刚好有了一些意识,也许再多一点,它生出了智慧。 龙泉魔君既然开始着手做这事,也就应该想过种种可能,说不定他还有法子抹除血魃的灵智。 不管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总之无论是头骨或是躯干骨,都和他们失之交臂了。 “现在的魔宫,就是一只空壳子。”望穿话中不乏失落。 其实他们的猜测还是没错的,头骨也确实被放置在了血殿里,可偏偏他们就是来晚了一步! 想来也是,他们想法子混进来的时候,正好是魔宫庆典的时候,那天来的可不仅仅是天魔宫的自家人啊,还有不少上宾,即便不将宫中要紧的东西转移,也要派遣信得过的人严防死守,否则谁能够保证,这群来宾里面,有没有这么一两个,存了心打这些宝贝东西的主意。 当然,也可能并非这个原因,说不定也是血魃即将炼成,龙泉魔君将东西拿走,是要完成最后一步润色工作。 “宁宁,我们好像白来一趟了。”望穿垂头丧气。 废了这么多事,在魔域辗转了两年多,又费脑又废力的,期间他还给寻欢魔君那臭女人占便宜画了什么百美图,到最后却什么东西都没捞着! 望穿心里苦,可惜说不出。 穆长宁抿抿唇:“其实也不算白来吧……” 至少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事的,比如说天算子与魔宫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又比如,魔宫意欲炼制血魃吸收熔岩地心火。 这些事如果不是亲自来这一趟,谁又能想得到? 这方穆长宁老老实实待在魔仆的杂役房内,那边血殿中却还在为今日嗜血藤发狂一事做深入调查,伤了的魔仆可以不在意,损坏的药田也可以不追究,可一旦涉及到嗜血藤的安危,就由不得马虎了。 据当时的魔仆所说,这些魔植开始不对劲是因为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谁都没闻出来那股香味是什么,而到了现在,因为不少魔仆见了血,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气,本来就淡的味道更加几不可闻了。 血殿司殿中的金丹魔修想到一个人,亲自去了合欢堂司殿请寻欢魔君,合欢堂制欢愉香,寻欢魔君对香气的灵敏度更是一绝,说句不大尊敬的话,就是比狗鼻子还要狗鼻子。 众位魔君的洞府其实是不在天魔宫中的,寻欢魔君在庆典那日前来魔宫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可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司殿又不需要她这种元婴魔君当值,可到现在都已经半个多月了,人家怎么还待在魔宫不走呢? 金丹魔修不敢妄自揣摩元婴魔君的意思,横竖人家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也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好了。 将来意与寻欢魔君说了,寻欢魔君的双眼霎时大亮,“当真?” 美人明眸善睐,烟视媚行,光彩夺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让金丹魔修一阵恍惚,直到寻欢魔君轻咳一声才刹那回过神来,忙低下头不敢造次冒犯,心中暗恼不已。 所以他不敢轻易见寻欢魔君,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被吸引。 “确实如此。” 话音刚落,面前便有一阵香风略过,再看去哪还有寻欢魔君的影子。金丹魔修愣了愣,忙快步回了血殿。 而等他回到血殿,不仅寻欢魔君在场,他甚至还看到了五毒堂主黎枭,问及才知道,这是寻欢魔君半路上将人扯了过来的。 黎枭满脸无奈地跟在寻欢魔君身后,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知道,魔君此时正在兴头上? 自从庆典那日他们推断出有人混进天魔宫后,寻欢魔君就一直在守株待兔,就等着把人揪出来。魔宫中的人这么多,一个一个排查得查到何时,何况那时候魔宫的宾客还未完全散场,不宜太过张扬,可一连等了半个多月了也没消息,他几乎觉得,魔君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那个人倒也沉得住气,到现在才闹出点事,不过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黎枭看了眼软趴趴卧在天井中的嗜血藤,眸光有些晦涩。 过了这么久,那股香气都被吸收的差不多,早就微乎其微了,但寻欢魔君也有自己的手段。 她手中抛出一粒珠子,珠子在半空发出炫目的红光,将整个血殿都映亮,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丝丝缕缕的细线朝着珠子聚拢过来,被吸入其中。 寻欢魔君将珠子收回,看到里面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白线,微微挑起眉。 用了凝练珠,居然也只能捕捉到这么一点点? 她小心仔细地辨别,这空气中仅存的一缕香气在这辨认的过程中烟消云散,寻欢魔君的神色也有点古怪,不太确定地道:“有点像是浓缩过的草木精华,可具体是什么东西的草木精,这我还真不太清楚了。” 草木精? 司殿的金丹魔修讶然不已,哪里跑出来的草木精,又有什么东西的草木精能让从来都不缺好东西的嗜血藤这么狂热? 心念电转,金丹魔修立刻想到,定是有人故意在血殿生事! 可对方又有什么目的? 寻欢魔君目光转了圈,此刻魔仆们正在处理着被毁坏掉的花田,她想了想问道:“今日来过血殿的都有哪些人,魔仆都在这里了?” “基本都在这了,还有二十多个被嗜血藤和魔植所伤,已经先让他们回去了。” 金丹魔修还在回答寻欢魔君的问题,黎枭却顺着嗜血藤爬过的痕迹一路看过去,走到边缘处那片千丝菊花田处时,目光微微一闪,从毁坏的花田里捡出一根两寸左右的黑色刺针。 便是先前嗜血妖藤开花时褪掉的几根尖刺之一。 寻欢魔君留心到他这边的情况,跟着过来瞧了眼,那司殿的金丹魔修见状道:“这是嗜血藤的毒刺,应该是在拖曳过程中掉落的。” 黎枭并不言语,确实,这刺是嗜血藤的,但不是血殿里这两株嗜血藤的,虽然外形差不多,可质地却有差别,颜色也更加乌黑发亮,最关键的是,上面的毒性,跟血殿里这两株嗜血藤的毒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黎枭眸色猛地一沉。 这种刺针,他见过一次,不仅见过,他现在手里还有不少呢! 三年前他跟穆长宁几个一起闯魔焰窟,见她用过这刺针对付大狂鸟,后来他也向她讨要了一些,那人倒是大方,直接抓了一大把给他,跟现在他手里这个,一模一样! 黎枭一直知道她手里有两株嗜血藤,就算不清楚她是怎么养的,但他相信,这世上能够养嗜血藤的人绝对不多,这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紧接着他又想起在封奕的八宝镜里看到的影像了。 是了,那步法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去他娘的眼熟! 穆长宁! 你浪归浪,居然都敢浪到魔宫来了! 你他么怎么不上天呢! 黎枭憋了一肚子的火,寻欢魔君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不由攒起娥眉,“怎么了?这刺有什么不对?” 说着便要去取那刺针,被黎枭扬了扬手躲过。 “没什么,难得拿到根嗜血藤的毒刺,有些稀奇罢了。” 那金丹魔修一愣,悄悄看了他一眼,就怕黎枭开口要去嗜血藤身上拔几根刺下来,那他是让拔呢,还是不让拔呢? 不提金丹魔修脑补到哪里去了,寻欢魔君却深深看了黎枭一眼,轻哼一声。 到后来也没再找出什么疑点,那丝草木精华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血殿的魔仆又不少,一圈圈盘问下来,寻欢魔君恹恹的没兴致,摆手就走了。 金丹魔修除了恭送还能怎么办?这事说到底还得他自己去烦心,所幸嗜血藤是没事啊,金丹魔修庆幸不已,决定再朝上头报备一番,给血殿再加几重防备守卫,再去把那个捣乱分子抓出来! 至于黎枭,多留了片刻,向其他魔仆询问到了一些事后,才转身离去。 那片千丝菊花田是一个新来的魔仆九六管理的,九六被嗜血妖藤所创,领了丹药回去歇息养伤了。 黎枭表示呵呵。 九六?去你妹的九六! 他敢打包票,这个九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穆长宁装的! 真是好本事啊,一个小小的魔仆,确实不会有人刻意关注,要不是他刚刚好见过穆长宁有嗜血藤,要不是他之前向她讨了些刺针,能够分辨出二者的差别,那还真就被她给混过去了! 到了这时候,黎枭不得不仔细想想穆长宁目的何在了,千辛万苦混进来,还在血殿搞出这么多花样,为了什么? 嗜血藤? 他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灵光一闪想到先前一直存放在血殿密室中的头骨以及熔岩地心火。 在此之前,穆长宁也曾向他追问过魔骨的下落,他只说头骨被放在魔宫内。 就是因为这个,她还特意跑到魔宫来? 黎枭沉眸朝着九六所在的杂役房走去。 穆长宁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了,她跟望穿提道:“我还发现一件事来着,我拿到的那张魔宫地图,上面根本就没有标明血殿下面还有个密室,可嗜血藤却说,头骨是被放在密室里的。” 望穿低眉想了想,问道:“那地图是多少年前的了?” 穆长宁一愣,仔细算了算,自她从鱼怪肚中得来那枚储物戒指,到如今大约都已经过了七十多年了。 七十年,虽不至于沧海桑田,但能够改变的东西却很多。 当初黎枭为追查天魔宫的叛徒,一路东去,屠戮了水月村,还和师兄打了一架,可到最后地图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她手里,那便证明黎枭此行是无功而返的。 不管这副地图最后是到了谁手中,在面对魔宫地形可能泄露的风险时,天魔宫怎么可能不做出应对之策? 表面上的大构造或许没变,可内里那些最重要的暗室密道,想来都已经天翻地覆了吧。 穆长宁不由敲了敲头,傻子才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 第440章 金屋藏娇 头骨被龙泉魔君带走,躯干骨则在封奕手中,而这二人如今又都不在魔宫内,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一时也没机会峰回路转,可就这么无功而返又实在有点可惜。 毕竟相较于合欢堂而言,尸傀堂和巫诅堂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够进的了。 尸傀堂中主要负责炼尸,尸气阴邪,而女子体质本就偏阴,若是在炼尸之时被尸气入体,又是一桩麻烦事,因而整个尸傀堂中的女修屈指可数。万绿丛中几点红,那几个女修受到的关注可想而知,而穆长宁对于反串这种事是真的没有任何把握,至于巫诅堂,全堂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彼此之间早就混熟了,哪还有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穆长宁拍了拍额头长叹一声,有点心累,只是这种情绪还未延续下去,她便猝然抬眸,神色古怪莫名。 “他怎么来了?” 在魔宫,穆长宁几乎保持着时刻的警惕,神识也始终开启着,谨防周围有任何突发事件发生,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用神识探测到,黎枭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这里是魔仆的杂役房,换言之也就是整个魔宫最低等的地方,黎枭堂堂一个堂主,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来这里? 穆长宁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而黎枭已经由掌事带领着过来了,便是那个穆长宁献了营养液后,将她安排到血殿供职的掌事。 “九六一直都是个心细乖巧的,属下也是看她做事稳妥为人踏实,便想着将她安排进血殿侍弄花田,哪知这孩子运气实在不大好,这才头一天,就遇到这莫名其妙的事,还好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上了药再好好休养几天便无大碍了。” 管事一面恭敬地将黎枭领往这个院子,一面和他解释着前因后果,穆长宁心里猛地一咯噔,没太明白黎枭莫名其妙打听九六的事做什么? 不等她细想,管事就敲了门,喊道:“九六,快出来!” 穆长宁只好硬着头皮开门,不经意间抬眸撞进黎枭一双深邃黑沉的眼睛里,没由来地就有点心虚。 “黎,黎堂主!” 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又猛然低头不敢多看,慌乱行礼。 作为一个小魔仆,能这么近距离地靠近一堂之主确实是该惊奇讶异,又本能畏惧的。 黎枭嘴唇抿得极紧,唇角轻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眸色更加暗沉,穆长宁只觉得自己被他的视线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那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管事推了她一把,嗔道:“九六啊,你可算是好福气了,黎堂主那儿正好还缺一个拣药的药童,今日你打理的那片千丝菊不错,黎堂主就要你去他那儿当值了,还不快快谢过?” 说着还一个劲地给她眨眼睛,生怕她没有眼力见。毕竟,去五毒堂做药童可比窝在这里当一个小魔仆有前途多了。 穆长宁就呵呵了。 什么千丝菊?那片花田她连动都没怎么动过好吗?而且现在估计都被嗜血藤毁得差不多了,能看出来打理得不错就有鬼了。 这分明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要把她带走,而且这借口连她都没眼看好吗?这管事还一副“你这是走了大运”的表情,想想都醉了。 黎枭已经发现她是混进来的奸细了?若是如此,直接采用武力手段不就好了,这么迂回周折做什么。 难不成,这家伙还认出她来了吧? 不应该啊……就算能察觉到有人擅闯魔宫,就算能够定位到九六的身上,可她都这样了,黎枭还能有火眼金睛辨认出她的本来面貌? “怎么,不愿意?”黎枭见她垂着头沉默不语,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听上去极为不悦。 没等穆长宁回答,管事就抢着答道:“哪能呢,多好的机会啊,九六怎么可能不愿意?”她推搡了穆长宁一把,瞪眼道:“是不是,九六?” “……是。”她还能说什么?半垂着头躬身谢过:“多谢堂主。” 黎枭又看了她一眼,冷漠转身,凉凉地丢下两个字“跟上”,便不再管她,率先大步走出去了。 穆长宁:“……” 黎枭是把她带去五毒堂司殿的方向,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反倒弄得穆长宁惴惴不安,反复琢磨他到底想做什么,直到黎枭将她领入一间炼药房,挥手打开门口的禁制,拒绝任何人进入后,穆长宁悄悄蹙起了眉。 “堂主需要九六做什么?” 黎枭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炼药房中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就连气氛也有种压抑的沉闷。 “你想做什么?”他阴沉着脸,冷眉压眼,低声问道。 穆长宁半垂着的眼眸中瞳孔蓦地一缩,手指微微动了动,“九六不明白堂主的意思。” 他忽然就笑了。 艳色的唇扬起浅薄的弧度,低低的笑声从胸膛里闷闷地传出来,带了三分邪佞,三分狂肆,还有四分愠怒:“装!你接着给我装!” 望穿捂脸不忍直视,默默提醒:“宁宁,他都已经知道了。” 穆长宁:“……” 握了个大草! 虽然之前就想过这种可能,可是,他到底怎么发现的! “你……你怎么不早说!”穆长宁有点无奈。 望穿比她还要无奈:“我也是刚刚才读到的……” 两人都是一脸懵逼,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唯有黎枭冷笑着盯着她看,“怎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 望穿轻叹声:“宁宁,要走吗?” 该知道的事情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只要她点头同意,望穿就能带着她瞬间转移到别处,远离魔宫这个是非地。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退路,虽然会留下一定后患,但至少能够保证他们能够顺利脱身。 穆长宁悄悄握紧拳,犹豫了一下,又慢慢松开。 现在就算能够让望穿直接带她离开,不必接受黎枭的苛责盘问,不用面对接下来的场面,可是有些事,还是给个交代吧。 毕竟就算黎枭知道了是她,也只是把她带来自己的地盘单独审问,而非将她交出去,交给魔宫处置。 如果是后者,她此刻就算不死,想必也已经被监禁起来了。 无论黎枭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最起码这个时候,他本质上是在帮她的。 “穆长宁,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他话里讽刺意味十足,冷笑着诘问。 就算此刻听他指名道姓叫出自己的名字,穆长宁也已经足够平静。 “你是怎么发现的?怎么知道是我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黎枭轻哼了声,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伪装成秋晚霜混进来就能天衣无缝了?是,崔翩翩是被你想法子糊弄过去了,可那天魔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以为都是吃素的?” 穆长宁低头沉默。 她知道,那天就算解决了崔翩翩这个麻烦,但也并不代表她不会露馅,只是她以为,他们也许会将视线投递到庆典那日的来宾身上,毕竟秋晚霜已死,谁还能怀疑到一个“死人”身上来? “秋晚霜长期服食迷药,体内还有迷药残留,身体也因为长期不曾动弹而僵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穆长宁想到自己为了维持秋晚霜魂牌的完好,长期给她喂食七日醉,不由愣了愣。 是了,如果死了的那个是各长期不能动弹的人,那之前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又是谁?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这一点确实是她疏忽了。 黎枭扯扯嘴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用化尸水把秋晚霜的尸体销毁得干干净净,不给别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受教了。” 黎枭猛地一噎,“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这个吗?” 穆长宁有点想笑,清咳了声忍住,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只能确定原先那个秋晚霜是冒牌的,那接下来呢,又是怎么肯定是我。” 黎枭不多回答,只扔了一样东西给她,就是他在血殿那片千丝菊花田里捡到的刺针。 穆长宁只看了一眼,就想到原因了。 嗜血妖藤和血殿里面那两株嗜血藤还是有本质差别的,而之前她也给过黎枭不少嗜血妖藤的刺针。 没想到,最终是她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被他看出来,她也算心服口服。 穆长宁只等着黎枭开口,她知道对方肯定有一肚子的疑问,把她带来这里,也是为了向她征询一个解释。 然而黎枭却没有第一时间寻求答案,穆长宁已经察觉到了门外的来人,而黎枭看了眼炼药房的大门,随后便挥手打开一道石门,俨然是个暗室。 “进去,别出来。” 这种摆明了包庇的架势让她愣了愣,黎枭不由瞪眼:“怎么?还等我请你进去?” 穆长宁不再多言,转了个身走进暗室,随后黎枭才打开了炼药房大门,便见寻欢魔君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上,似笑非笑看过来:“我等了这么久才开门,你这房里莫不是金屋藏娇了吧?” 第441章 交代 黎枭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寻欢魔君哈哈笑着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小气。” 说着又朝他眨眨眼,一脸好奇:“话说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哪个女修能入了你的法眼,那么,男修呢?” 回答她的是“砰”一声的关门声,然而寻欢魔君早有防备,一个扭腰闪身进来,大剌剌地坐到桌案前,缓缓摇头,“阿枭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很可爱的。” 黎枭眉眼微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翻了个白眼置之不理。 前五毒堂主,也便是黎枭的师父,和寻欢魔君关系匪浅,师尊醉心修炼,幼时的黎枭大多时候都是交由寻欢魔君亲自教导的,对方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半个师父,而在师尊陨落后,也是由寻欢魔君力保,他才能够继任一堂之主,否则,在实力为尊的魔宫,以他当时金丹初期的修为,哪来这么大的底气? 筑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合欢堂度过的,因为长相的原因,他在满是女修的合欢堂内受到的关注度可想而知,以至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以内,他都不想再踏进合欢堂半步,甚至连见到女修都有种要绕道走的冲动。 对于寻欢魔君某些方面的癖好,黎枭比一般人都要清楚,也正是因为寻欢魔君没当他是外人,才会动不动就拿他开玩笑,如果跟她较真,黎枭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会被气死。 “魔君想问什么,大可以直说。” 黎枭心知在血殿的时候,那司殿殿主虽然没有起疑,但从他拿起嗜血妖藤的刺针起,寻欢魔君还是看出些端倪了,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他这里。 寻欢魔君弯唇笑了笑,“你难道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黎枭抬了抬眼皮,一言不发,寻欢魔君挑起眉,“你我都清楚,那日庆典进来魔宫的秋晚霜其实是个假货,而今日血殿中嗜血藤因为那丝草木精华闹出的动静,也十有八九和那人有关,不是吗?” 黎枭面不改色:“血殿来往之人不少,一个一个排查下来,总会有线索的。” “是啊,不过费时又费力。”寻欢魔君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好耐心。” 黎枭闻言就笑了,“魔君来我这里,就能有答案了?” “有没有答案不要紧,本君主要就是觉得挺长时间没来了,过来随便看看。”寻欢魔君目光扫了圈,停留在墙上挂的一副丹青画上,“本君记得,你这药房里有一间密室吧?” 黎枭微微眯眼,还没待回答,寻欢魔君手中已经打出一道指诀没入墙面上的丹青画中。黎枭本来就不擅法阵,这种暗室的打开方式她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果然随着这道指诀落下,墙面之上缓缓打开一个石门。 黎枭手指动了动,暗道一声糟糕,然而等寻欢魔君打开石门后,偌大的暗室内除了一个熔炉和一个黑水池以外,再看不见其他物件,更别说是个人影了。 竟然没人? 寻欢魔君微愣,再用神识仔仔细细扫了遍,还是空无一物。 黎枭也有些惊讶,他之前分明是看着穆长宁进去的,随后想到那家伙都敢闯到魔宫来了,而且还能随意变换样貌气息,那身上定是有什么遮掩的法宝在。 “我这破地方就这么点大,魔君还想看什么?” 寻欢魔君微抿红唇,黎枭低叹道:“姑姑。” 寻欢魔君不由一愣,她都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小子叫过她姑姑了。 事实究竟如何,她心里基本有数,这小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帮着对方隐瞒。 轻轻叹了声,寻欢魔君万分无奈:“阿枭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种“儿大不由娘”的语气让黎枭莫名牙疼,但他也知道,寻欢魔君这回是不会继续追究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寻欢魔君挥挥手朝门外走,“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有些事不必多说,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既然他都要任性包庇一回了,她就算当个护短纵容的长辈由着他去胡闹又能怎样。 人都已经走远了,也不管对方还听不听得到,黎枭缓缓垂眸:“多谢姑姑。” 重新开启了门前禁制,黎枭攒紧眉回身望去。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整个魔宫地下布满阵法,她若是遁地逃逸,定会触动地下法阵,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动静,那便说明,她应该还在这里。 “出来。”黎枭淡声道。 虚空之中泛起圈圈波纹,穆长宁从这波纹里走出,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寻欢魔君在开启暗室石门的时候,穆长宁便躲进空间了,那时候就算贴上隐灵符隐匿身形气息灵力波动,也未必能够逃得过寻欢魔君的法眼,她只能先到空间里避避风头。 黎枭目光微动,穆长宁主动解释道:“高级隐身术……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世上芥子空间何其之少,黎枭也没想到这上面,便当那真是什么上等的隐身秘术,瞥了她眼幽幽问道:“你怎么惹上她的?” “什么?” “寻欢魔君,你怎么招惹到她的?” 穆长宁哑然,顿了顿道:“烧了她几幅画……算不算?” 黎枭不由一噎,当下就给她气笑了,讥讽道:“穆长宁,你可真他么有本事!” 那画就是她的宝贝,这家伙居然敢去烧?去了合欢堂还这么嚣张,这是对自己有多自信啊?黎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穆长宁也不想这样,画是望穿烧的,可她除了把责任揽下来还能怎么办?所以当黎枭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无话可说,至于望穿,他自知理亏,干脆蹲在空间一隅,始终安静如鸡。 “刚才……谢谢了。”气氛在一种诡异而短暂的沉默之后,穆长宁开口道谢。 她当然看得出来,若不是卖黎枭的面子,寻欢魔君是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被一个元婴魔君盯上的滋味,可是一点都不美妙。 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这下子是真的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可穆长宁也没有后悔刚才留下来,虽然一走了之确实简单方便,但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她也会亏心。 黎枭拂袖坐到案前,摆着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上下扫了一遍,淡声道:“说吧,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穆长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他:“为了魔骨。” 黎枭心道一句果然,之前穆长宁向她打听魔骨消息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他是真没想到,这女人是真的有胆子过来。 “我来魔宫没想搞什么大乱子,只是因为十多年前我无意间踏上神洲大地,在幻海迦业寺闯入佛市,又在佛市之中遇到一缕佛陀的神识,那佛陀生前入了杀孽道,剔去魔骨之后得以成佛,后将魔骨封在了无垠秘境,就是被封奕带回的那具,我答应了那位佛魔尊者,为他毁去这具魔骨。” 穆长宁将事实原委道来,只是省去了其中望穿与佛魔尊者之间的协议,黎枭也知道既然她应下这桩事,定然是得到了好处,但他也没有细问。 “化神修士的罪孽之骨,如何毁去,用你的混沌阳火?” 穆长宁摇摇头,“罪孽之骨,必须用地狱之火才能销毁。” 地狱之火为何物,黎枭当然清楚,这世上拥有红莲业火的只有一个人。 他蓦地想起三年前胡媚妖王那件事,当时孟扶摇向胡媚妖王讨要的,就是一簇心火。 黎枭不由冷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就有此打算了,还真是蓄谋已久啊。 “我之前问过去你,你说魔骨的躯干骨被封奕拿去炼器,而头骨则储放在魔宫内,我想魔骨身上阴煞之气沉重,若想保存完好,应当是被放在阴气浓郁的地方的,所以……” “所以,你就去了血殿。”黎枭替她将剩下的话说完,冷笑连连,“让你的嗜血藤搞出这么大动静,你又是想做什么?” 穆长宁哑然,黎枭接着道:“让我猜猜,你那两株嗜血藤,品质这么高,是不是灵智已经很完善了?植物之间自有属于他们交流方式,你从血殿的魔植身上打听出了什么?” 她良久未语,黎枭环起胸好整以暇地观望,目光渐冷,薄唇抿起,声音也愈发淡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吧?穆长宁,你说我现在是要把你交出去呢,还是交出去呢,还是交出去呢?” “……” 望穿听不下去了,“我说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直接跑路不就完事了?” 穆长宁默然半晌,缓缓摇头,“你要把我交出去,我也无话可说。” 他怒目而视:“你他么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是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我,但至少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句句属实。”穆长宁微微叹了声,道:“我只是不想骗你。” 第442章 换血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他要怎么做,穆长宁其实无所谓,他刚才都愿意帮着她隐瞒寻欢魔君了,而她也确实欠了他一个解释。 也幸亏今天在这里的是黎枭,否则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本身也是她理亏在先,站在黎枭的立场,对于任何一个擅闯魔宫的人,无论对方究竟是何来意,他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那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之间的交情了。 黎枭周身的气压低沉,抿紧唇良久未语,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事。 诚然,到目前为止,穆长宁并未对天魔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某些明明不该她知道的事,却偏偏被她发现了。 他也不清楚对方究竟从血殿那些魔植身上探听到多少东西,可按照他惯有的作风,素来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 换了别人,黎枭早就出手将人擒拿了,可偏偏就是这个人,是他早些年曾经起过心魔誓不会加害的人,是在混沌之地因为一颗赤阳丹而欠了一份人情的人,也是第一个对他说,他们是朋友的人。 黎枭的脸色几经变换,过后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沉郁幽深,“不管你在魔宫听到看到或是猜到了什么,从今往后都装聋作哑只作不知,把什么都咽回肚子里,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你也别再在这里耍什么花样,答应以上两点,我就带你离开。” 穆长宁微微一愣,愕然抬眸。 他这是不再追究,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的意思? 见她这副呆样,黎枭目光猛地一沉,冷哼了一下,“还不满足?穆长宁,你可别得寸进尺!” 穆长宁微微抿唇,想了想摇头道:“前面一点我可以答应,在魔宫的所见所闻我都不会透露给他人知晓,可关于魔骨的事,抱歉,已经开始了,我就不会就此放弃。” 黎枭都要给她气笑了,双手环胸好整以暇,“我有说过让你放弃吗?” 穆长宁一怔,黎枭翻了个白眼,“你应该知道,继续在魔宫待下去,你需要的魔骨也不会有任何指望,封奕那边严防死守滴水不漏,确实不好插手,但关于头骨,却勉强可以一试。” 听他的语气,穆长宁不由轻轻挑起眉,“你……要帮我?” 黎枭不置可否。 头骨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储放熔岩地心火的容器,将被处以点天灯极刑的修士尸油作为燃料,再配合万年魔骨的阴煞之气,才能保证那簇奇火长明不灭。 而等到这簇火被血魃吸收之后,容器的作用就没有这般大了,他想要拿到头骨,只需与龙泉魔君好好商讨便可,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但若换作穆长宁,其间却要经历千难万险,困难程度不言而喻。 穆长宁目光浮动,黎枭能提出这件事,必要是有几分把握的,确实,由他出面是比自己要可靠方便多了。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亘古不变的定律,放在哪儿都适用。 “你需要我做什么?”穆长宁抬眸问道。 黎枭深深看了她一眼。 确实,他并没有这么好心,可以无条件地帮她做什么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世上,别说是道友了,就是道侣、亲人之间,也未必能够做得到掏心掏肺,这种事他早看腻了。 或许他也会顾念某些情谊,穆长宁这个人,比起那些路人甲乙丙丁,对他而言确实是不太一样的。黎枭也想把她当成可以让自己放心将后背交出去的伙伴,但自小接受的教导、生存的环境,都在告诉他,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背脊之上突然蹿起的刺痛犹如有千万只蚁虫在啃咬,一时间仿若刺入骨髓,黎枭不由蜷了蜷手指,身子往后靠了靠,脖颈边的青筋根根暴起,双目发赤。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将这种刺痛强自按捺下来。 这种情况最近越来越频繁了,穆长宁三年前给他炼制了五毒丹,至今他已经服用了两颗,还剩下最后一颗,他打算在冲击元婴之时服用。 五毒丹的效果虽好,但带来的后遗症也同样不可小觑,如果此刻用神识内视,便能够发现,他的脊骨、胸肋骨上分布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那些都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毒素,渐渐侵蚀肺腑脏器所致。 黎枭至今仍记得他师尊陨落时的样子,那时候的师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巫诅堂的是一路人。他的指尖泛黑,嘴唇乌紫,眼圈黛青,四肢紧紧蜷曲着,牙关紧咬,面目狰狞。 师尊胸肋背脊处的皮肤都是青黑一片,而用神识往内看,便会看到骸骨已是一片乌黑。 而现在,黎枭觉得,自己似乎在走他师尊的老路。 五毒堂的毒功越到后期自伤越重,这是这套功法本身的缺陷,这么多年传承下来,谁都没有办法,他也不是没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之前慕衍也尝试过各种方式为他逼出这些顽毒,可那些都是循序渐进的法子,他没那么多耐心,也没这些闲工夫。 黎枭很清楚,慕衍也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那个办法,他不愿意去尝试。 忍过最难熬的一瞬,黎枭轻轻呼了口气。 穆长宁见他面色怪异,不由攒起眉,黎枭扯了扯嘴角,伸出手道:“你自己看吧。” 穆长宁抓住他的腕子,感觉到他的体温比一般人都要低,下一瞬,体内的混沌阳火便自发地朝着他的身体涌去,而他身体中的混沌阴火也像是受到召唤一般迎上来,阴阳二火交织的同时,穆长宁用神识一点一点探过他的身体,眉心越拧越紧,直到将阳火收回时,她的手掌之上已经带了一层薄薄的黑气。 除了慕衍,这是黎枭第一次自愿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完完本本展露在别人眼里,可穆长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她摇摇头,不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身体是他的,他还能没点数? “我要怎么做。” 黎枭默了默,垂眸淡淡吐出两个字:“换血。” 第443章 精血相融 说起来也是可笑,黎枭自小开始玩毒,也算一代炼毒大师,可却偏偏对自己身上的毒无可奈何。 那些顽毒已经与他自身融为一体,他也一直在靠着修为强行压制,就算有时候压抑不住了,这些小东西跑出来作乱,也不过就是受些皮肉苦。毒蛇窟蜘蛛窝他都闯过,九死一生最后还不是活着出来了,难不成他还会怕这点小病小痛? 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渐渐的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种锥心刺骨的折磨,就像四肢百骸都在被虫蚁啃咬,有如万千刺针狠狠扎在脊骨上,那种痛苦有时候真的能把人逼疯,他也不是不能忍,可时间长了也会渐渐力不从心。 而且这还是在他极力压制的情况下,若是他放任毒素的蔓延,那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黎枭甚至有种预感,待到他全心冲击元婴的时候,这些一直被他死死压制的顽毒就会全面爆发,那时造成的巨大痛苦有可能会击溃他的理智防线,届时最好的结果就是结婴失败,重头再来,而最坏的结果,毫无疑问就是身死魂消。 有些事他不能轻易冒险,他能想到最有效可靠的方法,就是找一个绝毒之体换血。 对于他们修炼毒功的人而言,最珍贵的往往不是什么稀有的毒物,而是一个拥有绝毒之体辅助修炼。 只是这样的体质千载难逢,当初在知道穆长宁是这个体质的时候,黎枭简直是欣喜若狂,可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个玩笑,在知道这件事后,他们便一起进入混沌之地,他还立下心魔誓,答应了对方诸多条件。 如果没有那一遭,或许穆长宁早就被他抓回魔域囚禁起来了。 与绝毒之体换血,不是一次就足够的,这是个反反复复的过程,具体需要多久,黎枭也不清楚。 届时他身上的顽毒会被渐渐转移到穆长宁的身上,因为自身免疫毒素,她可以慢慢消化掉这些让他头疼不已的顽毒,只是消化的过程,也会如他一样,痛苦难忍。 慕衍不是不清楚这个方法,可在为他拔毒的过程中,慕衍却对此只字未提。 哪怕用这种方法最快速简单有效,哪怕到最后对穆长宁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他也一度装聋作哑。 黎枭可以理解。他们是师兄妹,按照慕衍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强迫穆长宁做任何事。 说到底,人都是有私心的。 慕衍有,而他也有。 炼药房内针落可闻,穆长宁闻言沉默了良久,眉心一点点拧起,“我是道修,血肉之中也都是灵力,与你的魔力并不兼容,和你换血,只怕会适得其反吧?” 确实,这是最大的问题。 黎枭沉吟片刻,道:“若是精血相融呢?” “……” 穆长宁哑然无声,望穿没忍住要骂娘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精血对于一个修士而言何其珍贵,它与元神相通,若是精血相融,则从此心神相连,彼此也便不会排斥。 这相当于是一个契约,只是这个契约除非一方身死,否则无法解除,一般只有最亲密的道侣之间,才会交融精血。 因此若是在双修典礼上看到有精血相融这一仪式,前来观礼的宾客便知道,这一对道侣感情甚笃,因为这是对另一半最忠诚的誓言。 结果现在这个臭不要脸的说,要跟穆长宁精血相融。 “宁宁,别听他的,这臭不要脸的要占你便宜!头骨咱们另想办法,我还就不信了,没了他还不行了?” 望穿一个劲地在穆长宁耳边叨叨,存了心不想让她答应。 黎枭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他们修行方式不同,除了精血交融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办法能够让彼此互不排斥。 尽管这件事背后的意义,放在他们两个身上,有点不大合适。 穆长宁面色古怪,黎枭也有点不自在,握拳抵唇清咳了声,悠悠道:“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逼你。” “还考虑什么?”望穿急急道:“宁宁,走,咱们立刻就走!” 穆长宁没搭理望穿,她抬眸定定看向黎枭,直看得他都有点坐不住了,这才摸了摸下巴疑道:“你能放心和我心神相连?要知道,精血一旦交融,可就没办法解除了。” 黎枭蓦地一愣,他都已经做好了对方会严词拒绝或者恼羞成怒的准备了,甚至把她逼急了提着剑冲上来找他大干一场的可能性他都想过了,可这发展怎么就有点不对劲呢? 黎枭默了默,道:“这是唯一的方法。” “行吧。”穆长宁点头应下。 这么爽快地答应,不仅黎枭愣了愣,就连望穿都惊悚了。 “卧槽,你还真答应了?” 望穿高亮的声音响在脑海里,吵得穆长宁有点头疼。 她不由皱了皱眉,“他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望穿真想劈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包草:“你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穆长宁无奈,“感情极好的道侣之间会精血相融,但这并不代表精血相融的两个人就一定是道侣。” 这件事并不像双修,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两个人心神相通,就类似于心有灵犀,往往能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状态,凡事也容易想到一块,彼此间更加合拍,看待对方也更亲切。 这种心有灵犀的状态若是不想维持,往后也可以单方面切断,但精血相融后的两个人,会受到契约的牵制,彼此不可伤害对方。 本质上来说,这事和黎枭曾经发过的那个心魔誓异曲同工,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就算不是亲密无间,那她也相当于多了一个挚友,这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 望穿为她的逻辑折服,想说点什么反驳,可到头来却发现,卧槽,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可转念一想,碰到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她会这样无所谓。 没有情根的人,不知道情为何物,也因此,她从来都没将这些在其他女修眼里看来极重的事放在心上,所以真正遇上的时候,才能这样理性地思考问题,否则换了女修,不管怎么样,你总该难为情地羞赧一下吧? 第444章 璃兽 一  穆长宁答应地这么痛快,反倒让黎枭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目光闪了闪:“你……不用再考虑一下?” 穆长宁霎时无语,提也是他提的,到现在犹豫不定的反倒成他了。 她翻个白眼,直接忽略了这个蠢问题,“现在就开始吗?” 黎枭默了默,微微摇头,“先不急,你先和我去五毒堂。” 这儿虽然是司殿,一般不会有人打扰,但终究还是在天魔宫,人多眼杂,而五毒堂是他的地盘,要做什么也能放开手脚,没有太多顾忌。 凭他的身份,要在魔宫中随便讨要走一个魔仆并不是难事,但若是凭穆长宁自己,以一个小小魔仆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地离开魔宫却是极困难的,黎枭也不太清楚她一开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又到底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怎样的后路。 他交代了一番后续事宜,便带着穆长宁离开魔宫前往五毒堂。 庆典过后,通往魔宫的传送阵门关闭,如今想要离开,就只能选择御器飞行。 血殿之中的魔仆们还在为嗜血藤的事忙活,短短时间内,各殿走动的巡卫都多起来了,阵仗还不小,寻欢魔君听说黎堂主带走了一个名叫九六的小魔仆后,搁下手中的画笔,挑挑眉一笑了之,也不再继续在魔宫多留,抚抚衣袖径自走人。 依然是入口处那片耀眼的白光,经过白光洗礼之后,便是来时的那片断崖,以及目所能及之处,皑皑白雪。 黎枭偏过头望了眼,穆长宁依旧是九六那样一副其貌不扬的模样,甚至连身上涌动着的都是魔气。 知道她身上必有遮掩伪装型的法宝,黎枭暗暗惊奇的同时,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五毒堂毗邻合欢堂,与魔宫本营相距并不远,若是从五毒堂再接着往西北方向飞行千里,便可到达勾沉渊。一道天堑,分隔了尸傀堂和巫诅堂,据说在勾沉渊附近,还存在有一种特殊的天然禁制,所有飞行法宝都会失效,一旦落入勾沉渊底,除非是能够凭空飞行的元婴修士,或是有着能够飞行的灵兽在,否则极可能会被困死在那里爬不出来。 穆长宁遥遥望了眼西北方,转眸问道:“封奕是不是已经开始炼器了?” 魔宫庆典当晚他就急忙离开,次日望穿连个影子都没蹲到,如此行色匆匆肯定是有急事,穆长宁难免要怀疑到这上面。 黎枭心知她对此事上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封奕那里的情况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有没有炼器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听说他前不久好像才从大泽回来。” 他们两个素来不合,有关那样法宝的事封奕更是瞒得紧,黎枭也是通过杂七杂八的线索猜出来的,毕竟那魔骨可是封奕当初在无垠秘境浪费了一个灵胎替身才弄回来的东西,可不得看成宝贝眼珠子? “大泽……”穆长宁轻声喃喃。 黎枭不由想到三年前那场光明观的拍卖会,讷言真尊一掷千金拍下封奕本来势在必得的紫金玉髓,他原本是不太明白讷言真尊怎么会对一块极品融合剂这样看重的,但现在联想到穆长宁要焚毁魔骨的目的,基本上就懂了。 不是苏讷言要那块紫金玉髓,而是穆长宁存了心要给封奕使绊子。 大泽素产矿石,穆长宁当初手里那块紫金玉髓就是付文轩从醉花阴里挖出来的,封奕刚从大泽回来不久,说不定还真就被他找到了,那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开始炼器了。 穆长宁早就有这种觉悟,她能阻得了一时,却阻不了一世,毕竟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封奕,别说背后阴人了,她现在连跟他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封奕开始炼器,请的炼器师会是谁,地点又会在哪?” 黎枭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模样,“你觉得这些他可能会透露给外人知晓?” 穆长宁哑然,无言以对,黎枭叹了一声,到底是觉得要跟她精血相融还是自己占了便宜,有些事,能帮则帮吧。 他悠悠道:“这件事我尽量给你留意打听。” 穆长宁看他一眼,道了声谢。 等黎枭带着她到五毒堂时,穆长宁明显愣了愣。 她本以为五毒堂会设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周围也定然满是毒物魔物,一派阴暗潮湿。然而事实上,五毒堂确实占据了一座山头,这山中毒物丛生,周围也布下重重迷阵,远看时乌压压一片,然而迷阵之内却别有洞天,俨然是个山清水秀之地。 黎枭的洞府建在一眼热泉边,一排木屋看起来干净整洁,热泉雾气氤氲,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光是闻着气味就能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他刚打开洞府禁制,就有一只全身雪白只有双耳上长了两撮灰毛的兔子窜过来,扑到他脚边撒着欢,黎枭始终面无表情,倒是穆长宁定定看了它一会儿,愕然道:“这是……璃兽?” 黎枭长眉一挑:“你知道?” “嗯,曾经在一本典籍上看到过。”璃兽与狰兽一样,也是一种稀有妖兽,没什么强大的攻击力,繁衍也十分困难,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经很少见了。 它最珍贵的地方,就在于破除结界,只要有它在,所有人为的结界基本都是形同虚设。 “这是你的灵宠?”穆长宁有点不敢相信。 黎枭面色古怪:“不行?” 她干巴巴地笑:“我还以为你只会养瘴魔那种小可爱。” “……” 黎枭瞪她一眼,懒得理她,也没急着要跟她换血,给她安排在了最西面的一间小木屋,随后直接和衣泡到热泉里去了。 那热泉形同沸水,他泡在里面却跟没感觉一样,摘了面具后穆长宁才发现他的脸白得吓人,眼圈也微微有点发黑,倒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色。热泉的气雾氤氲,他眉心紧拧,额上慢慢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沿着面颊往下淌,只是那些汗都是黑色的。 穆长宁啧啧了两声,不再多看,瞥见乖巧地趴在一边,睁着双红彤彤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的璃兽,轻笑了声,随手取了几颗灵果喂它,转个身直接走了。 第445章 一  黎枭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时已经是在三天后,他瞥了眼蹲在穆长宁脚边啃灵果啃得正欢的璃兽,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穆长宁也有点无奈:“我设的阵法禁制对它完全没用,它总有办法能够进来。” 大约是那天来的时候给它喂了几颗灵果,懵懵懂懂的小璃兽就知道跟着她就有果子吃,往后便时常往她这里窜,用那双水汪汪的红眼睛盯着她看。 这只璃兽其实只能算是一只幼兽,但它的天赋却一点都不差,阵法结界在它眼里都跟块豆腐一样不堪一击,无论她设了几重禁制,最后都能被璃兽轻轻松松破开,到后面穆长宁也就随便它去了。 也是因为它的天赋技能太变\态,璃兽往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灵兽,尤其穆长宁这几天领教过了它的本事,更是觉得新奇不已,“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只小东西的?” 黎枭瞥了她眼,淡淡道:“封闭之地。” 原是随意解释的一句,穆长宁闻言却蓦地一愣,想了想几乎脱口而出:“你和师兄曾进过的封闭之地。” 这回就换成黎枭愣住了。 他当初确实是曾经跟慕衍一起误入过封闭之地,既被称为封闭之地,也便意味着没有出路,后来若非他们两人联手逮到了这只璃兽,只怕他们就要被一直困在里面了。而在逃出生天之后,二人平分了从里面得来的战利品,慕衍选择了木灵精,璃兽则归他所有。 他看得出其实慕衍对璃兽有点兴趣,璃兽性情单纯,也明显更亲近对方,不过最后慕衍也没跟他抢。 黎枭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带着某种狐疑的审视:“他连这些都跟你说?” “呃……只是偶然听师兄提及过一次。”穆长宁笑道。 当年兽潮才刚开始,慕衍就在一次作战中重伤,她用混沌阳火为他淬炼修复经脉时,就发现师兄的经脉其实已经被混沌阴火淬炼过一遍了,事后慕衍还将木灵精给了她,据他所言那是从封闭之地中得来的,而且当时黎枭和他一样误闯了进去。 这世上封闭之地可没那么多,又是他们都去过的,想来也就那么一个了。 黎枭沉默一瞬,瞥了眼啃灵果啃得嘴边满是汁水的璃兽,又看了眼穆长宁,心想若是日后慕衍知道他私底下找了他师妹换血逼毒,大约又要冷着脸提剑跟自己干一架了吧? 不仅是慕衍,苏讷言也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黎枭已然无所畏惧,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身幽幽道:“你跟我过来吧。” 穆长宁心知他是要开始换血了,便快步跟了过去。望穿张张嘴,本来还想不死心地再劝一劝,结果看她一脸无所谓,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空旷的房间内,穆长宁和黎枭各自坐在一枚蒲团之上,两人咬破自己的中指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朝对方弹去,随后两滴精血于半空会和交融,随后又分成了两滴血珠子,各自飞入二人眉心。 那一瞬,穆长宁心中升起一股奇异之感,就好像冥冥中和某个人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联系,而那个人就近在咫尺,对方周身特有的气场都让她觉得异常的熟悉和亲切。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们本来就分具阴阳二火,靠得近了体内的真火都会有些微异动,彼此之间的气场早就很熟悉了,只不过现在感觉更强烈了一点。 穆长宁睁眼看过去,黎枭还是那个黎枭,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你有感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她不由问道。 黎枭沉吟半晌,面色古怪地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真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大约是觉得看她的时候更顺眼了点吧……不过他本来也就不讨厌她。 两人眼对眼瞪了片刻,大约是觉得这行为实在蠢了点,默契地各自错开视线,只有一直以来旁观的望穿发现,这两人此刻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黎枭轻咳了声道:“开始吧。” 换血的过程完全是由黎枭主导,他怎么说,穆长宁便怎么做。 二人盘膝相对而坐,黎枭在两只手掌的掌心各自划了一道口子,穆长宁如法炮制,随后他们将双手相抵,伤口处紧紧相对,各自运转体内灵力魔力,促进血液往对方体内流去,混沌阴阳火也在二人双手间明明灭灭地跳跃,更加速了血液的流逝。 因为已经精血相融过,他们彼此的血液不会再互相排斥,一切都进行地十分顺利,而就在这个换血的过程开始没多久,穆长宁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随着黎枭的血液越来越多地涌入体内,穆长宁明显感到自己手脚开始发麻,一股钝钝的疼痛从脊骨处一寸一寸往上爬,往里渗。 先是背脊,再是胸肋,接着是肩颈,一层层细细密密的疼痛感覆上来,越来越重,到后面就变成了钻心的疼,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一口一口咬着她的骨头,要将她拆卸入腹。 黎枭早前跟她说过,换血的过程会不好受,穆长宁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是不能忍,当年服用启灵丹断筋碎骨的折磨都挺过来了,这点也不算什么。 穆长宁不好受,黎枭也没痛快到哪里去,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此刻是“共情”的,就连承受的痛苦也平分了。 他睁眼看了看对方,穆长宁身形微颤,眉心紧拧,额上的冷汗开始一滴一滴往下落,却始终闭着眼咬紧牙关强忍着,连哼都没哼一下。 有点惊讶于她的忍耐能力,黎枭随后又闭上眼凝神静气,引导着血液快速交换。 第一次换血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个周天后便停了下来。 黎枭有种久违的神清气爽之感,穆长宁却脸色苍白地捂着还在发疼的胸肋,狠狠白他一眼。 虽说是绝毒之体,但经由对方带到体内的毒素也是需要时间去化解的,也就是说,黎枭这时候是没事了,可到了她这,这个疼痛的过程,还要继续延长。 第446章 逐客 一  穆长宁大概知道他平时毒发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了,尤其是到了后期,这种发作频率还会越来越高,带来的痛苦也会越来越大。 一次两次的挺一挺也就算了,可长久这么折磨下去,意志再坚定也受不了,难怪这些年见他,感觉一次比一次消瘦。 所以说,干嘛非要炼这种毒功,还偏偏选了这种速成之法呢,这下隐患都显露出来了吧。 黎枭看她垂着头极力忍耐的样子,抿了抿唇犹豫道:“还好吗?” 穆长宁摆摆手不太想说话,好不容易等到一波绞痛过去,这才轻舒了口气道:“你先出去吧。” 自知留下来没什么用,黎枭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穆长宁则深吸一口气,继续盘膝运功。 她放开神识内视,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许许多多混迹在血液中的黑色微粒,它们都是经由换血带进来的毒素分子,此刻正在血管经脉之中欢快地游走,不过它们似乎更喜欢依附到骨头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在脊骨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斑驳黑点。 穆长宁让灵气游走于各大经脉,加快那些外来毒素的流转,让身体更快速地消耗它们,虽然这样带来的痛苦会更大,但总归长痛不如短痛。 脊骨上的黑斑在灵力一遍遍的扫荡之下变回微粒,又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重新聚集到一起,形成一团流动的黑气,而这黑气又在一遍遍的游走中渐渐缩小,到最后湮灭无踪。 待到一切都结束后,穆长宁这才睁开眼,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又发现一点不同,她体内的灵力似乎更精纯了一点,就连修为也跟着增长了一丝,虽然这种增长并不明显,但却无法令人忽略。 原以为只是巧合,然而在接下来几次换血后,这种现象却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到了后来,换血持续的过程越来越长,这种增长幅度也越来越大,甚至穆长宁都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触及到金丹后期的门槛。 要知道,她上一回进阶金丹六层,还是在五年前啃了一个人参果后,短期之内,她还没想过要冲击金丹后期,只想一切顺其自然,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地就触摸到瓶颈了。 而与穆长宁恰恰相反的,黎枭体内的毒素虽然在被逐渐排出,可他却感觉到修为的下降,虽还不至跌下金丹大圆满,但就像一口水缸,本来里面装满了水,却因为破了一个洞,缸中的水在无知无觉中悄无声息地流出,至于流到了哪里,看穆长宁这段时间增长的修为就知道了。 那些毒素在他身体里潜伏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被带出去的同时总会携带走一些其他东西,寻常人光是对这些毒素就奈何不得,可穆长宁却能一律照单全收完全消化,再将之转变为她自己的所有物。 黎枭抿紧唇,良久未语。 本来他也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能够从根本上拔除这些多年累积的顽毒,就已经很不错了,有得必有失,他没那么多好计较的,而且被带走的只有那么一小部分,否则若是当真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他想自己大约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要说这是件坏事,倒也不绝对。 黎枭原本就是通过淬毒之法来快速提升修为的,除却积攒在身体里越来越多的毒素外,根基也没有一般人踏踏实实修炼的来得稳定,就像是一锅即将沸腾的水,看起来有满满的一壶,其实内部却有许许多多的气泡。 而现在,这些“气泡”都被穆长宁带走了,留下的只是纯粹无杂质的水,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为他提炼稳固了根基。 别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结果,因为黎枭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体质的原因,又或许是在混沌阴阳火的共同作用下,于换血过程中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总之这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坏事。 大半年之后,黎枭体内的毒清了大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穆长宁也从金丹中期成功跨入了金丹后期。 黎枭已经有把握,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去冲击元婴,至少不用再担心这些顽毒作乱的问题了,但也正是因为某一小部分修为被吸走的原因,他原本结婴的计划,大约还得再往后拖延几年。 这一日,黎枭从换血中抽身,运转魔力将双手上的伤口愈合后,一反常态地留了下来。 随着清毒工作的进展,穆长宁要承受的痛苦越来越小,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从打坐之中回神,看了眼面前长身玉立的某人。 黎枭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这段时间多谢了。” 这种开场白,似乎是逐客的开端。 穆长宁轻轻扬起眉梢,“还没清完呢。” 越是往后,那些毒素便越是顽固,有如跗骨之蛆,往往要花费很大功夫才能剔除一丝,不过黎枭已经不在乎了,“我们这些修炼毒功的,体内没点毒也不行,剩下的,我已经可以应付了。” 穆长宁有种他要赶人的错觉,或许也不是错觉。 精血相融后,二人心神相连,虽然穆长宁切断了这种心神上联系,但对于对方的心绪上的变化还是很容易捕捉到。 就像现在,他似乎希望她尽快离开。 这大半年来,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没什么变化,穆长宁抱起胳膊斜斜睨他一眼,黎枭垂眸抿唇道:“从五毒堂一路往东南便可出内四郡,我会给你一块令牌,让你能够畅行无阻,头骨我也会为你取到,届时通过符灵与你联系。” 穆长宁点了点头,沉默不语,黎枭又道:“之前帮你留心了封奕的情况,我也是到最近才得到准确消息。” 她双目微眯,“什么?” “封奕早在庆典前便已着手准备炼器,这段时间一直在巫诅堂地牢中守关护法,而负责炼器的人……” “正卿真君。”穆长宁接道。 他蓦地一愣,“你知道?” 第447章 注灵 一  穆长宁缓声道:“论炼器,在如今的修真界,正卿真君若自认第二,大约没人敢称第一,封奕既然对这事这般重视,当然会给自己选择最好的。” 最关键的是,当初在光明观,她用蛊虫窃听之时,就曾听到封奕和他的属下提及过正卿真君,结合这一点,就不难猜了。 就是不知道封奕是怎么说服正卿真君,让他着手炼器的,毕竟这些年能让这位炼器大师出手的作品已经越来越少了,若非是如温岚那样合他眼缘之人开口相求,便是这件法宝确确实实让他心动手痒了。 “巫诅堂的地牢我也没去过,外部究竟有多少层防守不得而知,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说到这里,黎枭微微一顿,看了她眼暗含警告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数,你可别冲动。” 毕竟这家伙连天魔宫都说闯就闯了,半点都不带含糊,即便再做出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穆长宁翻个白眼:“我知道。”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早就做好生米煮成熟饭的心理准备了,先时寻不到机会,到现在即便再想阻止封奕炼器也来不及,这也就意味着,等到正卿真君成功炼制成法宝,她再想毁掉魔骨,势必要和封奕正面一战。 这些年下来,封奕成长到何等地步她不清楚,夺情的滋味早些年在轮回台中便体会过一次,甚至封奕还有灵胎替身,必要时可以为他挡下致命一击……而这次以魔骨炼制的法宝,究竟有何作用还不得而知,但想来也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桩桩件件细数下来,穆长宁眉目愈发凝重,也是这时,西北方向忽然窜起一道通天红光,宛如一道血红色的擎天柱,立于天地之间,光彩夺目。 穆长宁和黎枭同时抬眼望去,光柱耀眼,转瞬即逝,却将天际染红,周围云彩皆都展现出一种诡谲的猩红,更有狂风大作,伴着轰轰雷声,黑压压的乌云压顶,一层一层纷至沓来,隐约可见那乌云之中闪动的金色电光。 天现异象,必有宝物出世,黎枭微微一愣,拧眉沉声道:“是巫诅堂方向。” 穆长宁心中一沉,望穿啧啧叹道:“既能引出异象,想来应该不止是法宝了。” “你的意思是……灵器,甚至是灵宝?” 宝器有灵,品阶分为四类,法器、法宝、灵器、灵宝,越是往上,品阶便越高,灵性也越足,相传上品灵宝已经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这意识便被称作器魂。 如今的修真界别说是灵宝了,便是灵器都难寻其一,穆长宁的炽虹剑虽说是半步灵器,温养在丹田内,总有一天能够进阶,但至少此刻与真正的灵器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这半步,是质的飞跃。 乌云中的金色电光终于落下,灵器出炉,引动九重天雷。 穆长宁眼中映着那抹妖异红光,不知何所思,黎枭瞥了眼,起身欲往外走,临行前又顿了顿,回头叮嘱道:“我去看看,你呆在这里,别乱走动。” 穆长宁觉得他这话多此一举,虽然她确实很想过去亲眼瞧瞧,但她如今明面上的身份就只是个小药童,即便想要随便走动也没这个资格。 想了想,穆长宁还是递了只利齿蛊给他。 黎枭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养蛊虫,想到她和宫无忧交情匪浅,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意外,只是他却能感觉到这只利齿蛊上有轻微的神识波动,若是别人的,他可能还察觉不了,可偏偏因为跟穆长宁精血相融,他对她的神识波动尤为敏感熟悉。 这是神识外附? 黎枭愣了片刻。 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她神识的强大,只是这种事连元婴修士都未必能够做到,而她如今也不过刚刚金丹后期…… 黎枭微微勾唇,默不作声将利齿蛊收到袖中。 以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能随便走动,但作为修士就是这点好,各种应对手段层出不穷,有了这只附带着她神识的利齿蛊在,就相当于将她的耳目延伸到千百里开外。 带着利齿蛊,黎枭一路往西北方向疾驰,千百里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而这时也已经有不少魔修聚集此处了,无疑都是为了异象而来,只是此刻雷劫落下,他们便都只是在远处观望。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进阶元婴?可也没听说巫诅堂有金丹大圆满的魔修啊,再说元婴雷劫只有一道,也不该是这样的……”有人瞧着这异象喃喃自语,满是不解。 很快便有人接道:“天现异象,只怕是有宝物现世,难道巫诅堂人杰地灵,多年沉积的宝物无意中被挖掘出来了?” 知晓封奕筹谋炼器之事的人毕竟少数,少有人会往这个方向想,只当是有什么天才地宝猝然面世。 这一说法很快得到了认同,可也有人觉得不对劲,摇着头呵呵笑道:“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等雷劫过了,问上一问不就好了?” 这时已经落下五道金雷了,这金雷的威力比起元婴天雷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元婴天雷只有一道,在最后元婴大成之际,醍醐灌顶,为修士洗筋伐脉,塑炼金身。 黎枭立在一座山头之上,沉默着遥遥望去,寻欢魔君飘飘然落到他身侧,偏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的扬唇笑道:“有些时日未见,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啊。” 黎枭双目微垂,一言不发,看起来极为乖巧,可架不住寻欢魔君来一手突袭,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扣住他的腕子面露讶异了。 “魔君!”黎枭沉着声甩开手,脸色也不太好看。 寻欢魔君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这小子贯就这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只不过对于黎枭现在的身体状况,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转念一想,又挑起眉传音问道:“那个小魔仆的功劳?” 没了那些顽毒作祟,难怪气色好了。 寻欢魔君同样通晓药理,可黎枭身上的积毒,她却也头疼,可偏偏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再说若是早有办法,五毒堂上上下下早就更上一层楼了,当年他师尊身陨之时,她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黎枭的变化就是在这半年多发生的,这之前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约就是他从魔宫带走了一个小魔仆,而这魔仆什么身份他们心知肚明,原道是对方徇私包庇,原来是另有打算啊。 “难不成那是个绝毒之体?”寻欢魔君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重。 黎枭冷眉压眼,目光凛然,心道既然连寻欢魔君都能这么轻易看出来,换了其他人想必就更不用说了。 “你带回来这么个人,他知道吗?”耳边又传来寻欢魔君的声音。 黎枭深深叹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利齿蛊上附着的丁点神识能够将千百里外的所见所闻反馈给远在五毒堂的穆长宁,而为了方便,她将本来切断的心神联系重新续上,因此黎枭与寻欢魔君的传音,她其实也能听到。 而在黎枭皱眉的同时,穆长宁也在跟着皱眉,不太清楚寻欢魔君口中那个“他”指的究竟是谁。 “若是想保她,就尽快送她离开吧。”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寻欢魔君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个小魔仆……也不知道是该叫她九六,还是秋晚霜,还是苏容,又或者,其实哪个都不是,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大概也只有黎枭清楚,可他不会说。 能够混迹到魔宫内部,就算不曾搅得天翻地覆,也算是有本事了。说实在的,如果可以,寻欢魔君真想亲自扒掉她伪装的外皮,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我明白。”黎枭沉声回道。 穆长宁听得满头雾水,而话题到此又戛然而止,她想,黎枭这么急着让她离开,大约跟寻欢魔君口中那个“他”有关。 天边的金雷一道又一道地降落,巫诅堂地牢之外的重重阵法防护在第五道金雷落下时便寿终正寝,而剩下的四道金雷,是由公输魔君和正卿真君合力挡下的。 封奕双眼通红,紧紧地盯着悬浮在半空的那一团红光,感受着它与自己心脉越来越深切的联系,目光愈发灼热炽烈。 这是灵器,是他梦寐以求的灵器,正卿真君也说,这是他迄今为止炼制过品质最好的法宝,足以成为他的封炉之作。 其实光用封奕找来的那些材料,想要炼制出灵器其实是还差一点的。灵器有灵,凭现今修真界的条件和材料,想要炼出有灵识的法宝几乎不可能,因此便只剩了一个方法,注灵。 为极品法宝注入灵识,需要注灵之物心甘情愿,封奕找不到这种东西,但他还剩一个替身。 那是以他元神精血佐以灵胎铸炼而成,与他息息相关,他的一生也就只有两个,当初在无垠秘境废了一个,如今这个,便正好成为注灵的材料。 第448章 骨琴 天雷落下八道之后,公输魔君和正卿真君同时收手。 因这灵器是以封奕替身注灵所成,与他共为一体,即便不用经过炼化,也能够为他所用,但在金雷淬炼灵器之时,封奕同样会受到影响。 他若是元婴期,大约还能够承受这部分金雷之威,但此时的封奕也不过是金丹后期修为,九道天雷砸下来,灵器受得住,他却承受不起,届时天雷还未落完,封奕便已经爆体而亡了。 是以这前面八道天雷,只能够由别人替他抵挡,但这最后一道,却必须他自己硬挺过去,经过金雷淬炼,灵器才能算真正大成。 正卿真君和公输魔君长舒一口气,目光紧紧注视着半空中沐浴在一团红光之中的物件,隐约可见那其中包裹着的是一把骨琴,森白骸骨泛着玉质的莹润光辉,在一片诡谲红光之中显得格外妖异。 封奕严阵以待,朝身上贴了数道护身符,又祭出一口青铜大钟,悬于头顶,大钟在原地滴溜溜地旋转,落下一地灿灿金辉,将封奕全然笼罩在内,与此同时,地面亮起了一个六芒星阵,他便静坐在这阵法中央,全神戒备。 金雷与红光碰撞,一瞬亮起的炽烈光芒灼人眼球,这一刻天地间仿若只剩一道冲天气芒,带起呼啸狂风,远远观望的修士都能感受到这气芒带来的强烈冲击波。 而封奕所做的三重防护,在金雷落下之时土崩瓦解。 六芒星阵支离破碎,青铜大钟四分五裂,护身符箓化作齑粉。 封奕趴倒在地面上,全身痉挛,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浑身血脉贲张,四肢蜷曲,面目狰狞,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有细小的血珠子从毛孔中一点点渗出来。 像是只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许久,气芒散去,风暴渐歇,留下满目疮痍的巫诅堂本部。 公输魔君抬眼看去,蓦地一惊,只见封奕趴着一动不动,身下的地面满是黏稠的血液,若非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公输魔君甚至以为眼下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阿奕!”公输魔君快步上前,将封奕扶起。 几乎是同时的,正卿真君也望向那把已经稳稳落地的骨琴,目光灼灼如火,不由自主地靠近。 这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也是他迄今为止做过品阶最高的作品,哪怕它只是一个魔器,甚至说是一个邪器,可这都是他的滴滴心血。 骨琴森白,晶莹如玉,魔气缭绕,阴煞袭人,隐隐透着股妖异红芒。 察觉到有人靠近,骨琴微动,自发地发出铮铮的嗡鸣,琴身蓦地红光一闪,一股阴邪煞气顿时将正卿真君逼退。 正卿真君不怒反笑,笑声疏朗,透着显而易见的满意和愉悦。 而封奕此时也已经缓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祭,苍白的唇缓缓勾起,心神微动,那骨琴便如有意识般飞往他的方向。 封奕能感觉到自己与骨琴之间的联系,这是不输于本命法宝的默契,而自此往后,它将与他共为一体! 低沉而张狂的笑声蓦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地牢内。 此方的动静,不仅在内四郡引起一番轰动,即便身处荒漠之中的极阴之地,也能窥得少许。 十万大山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原先伫立在那的一座黑塔,此刻已经化作一座高高的祭台。 那里本来是一座锁魂塔,是鬼城的命脉和根本,里面锁着不知几何的痴魂怨鬼,留存着最后一丝执念,宁愿在塔内浑浑噩噩度日,也不愿步入轮回。 锁魂塔,那是整个极阴之地阴气最重的地方,相传言,那里也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而如今,因为天机盒中一番警示谕言,锁魂塔倒,祭天台起,鬼城早已面目全非。 烛风立在祭台之下,遥遥望向西北方,那是巫诅堂的方向。 极阴之地本来只有每年中秋之日才会开启,可现在有人在入口之处设立阴阳颠倒大阵,将之网缚强行打开,到如今,已是能够随人来去自如。 姓蒲的一伙人寻去魔宫,要求在这里设立祭天台,魔尊由着他们去了,还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由烛风监工完成。 鬼城是烛风最熟悉的地方,重新回到这里,他已心静如水,锁魂塔被推倒的时候,塔内孤魂暴露在日光之下,一阵鬼哭狼嚎,被阳光灼为丝丝缕缕青烟之时,他不为所动,姓蒲的指挥着魔仆们建造祭台时,他冷眼旁观。 在别人眼里,冠上“天算”二字,他们便是个宝,可在他眼里,这帮人也不过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烛风虽不清楚在这地方设立祭天台有何之用,但他们既然想折腾,他也就由着他们折腾。 反正现在祭台已经竣工了,一切眼见为实,最终即便败兴而归了,砸的也不是自己的招牌。 想到这,烛风缓缓勾起唇,桀桀冷笑,看到了那号称天算灵使的家伙望着天边的异象,拿出手中的珠算噼噼啪啪拨个没完,眉心越拧越紧,与身边人窃窃私语个没完。 他们不清楚具体情况,烛风却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 他本身与巫诅堂关系密切,而封奕又是他看重的后生,骨琴既然能引起这么轰动的效果,想来品质也不会低。 封奕能够得此助力,他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烛风悠悠然从行止真君等人身边走过,那些人似乎在此刻达成了一致,面色凝重又带了点难言的兴奋与期待,好像是要准备开始干一番大事。 他们要干什么大事,烛风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反倒比较关心封奕那新出炉的灵器。 动静都已经平息了,驻足观望的魔修们跃跃欲试,急需知道巫诅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带了头,很快便有无数魔修蜂拥而上。 寻欢魔君偏过头看了眼黎枭,挑眉笑问:“不过去看看?” “去!怎么不去?”黎枭本来就是为探虚实而来,不仅是穆长宁好奇封奕大费周章究竟倒腾出了个什么玩意,他也很想知道。 第449章 来人 通过附着在利齿蛊身上的神识,穆长宁能够直观感受到现场的氛围。 大约是因为早便预料到这种人满为患的情况,封奕和公输魔君不慌不忙地应对,从容不迫,而待问及方才天现异象的原因之时,封奕倒也大方,手腕翻转便将收入体内的骨琴取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四下针落可闻。 紧接着便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灵器?这是灵器!只有灵器才会引来九重天雷!” “真是巧夺天工,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还能亲眼看到灵器。” “恭喜封少主……” 一番溢美恭贺之词,落在封奕耳中,也不过让他唇角上扬了一个浅薄的弧度,在场之人的目光,惊叹、火热、嫉恨、贪婪,不一而足,若非这骨琴是以他的替身注灵,与他心血相连,不可为他人所用,指不定这些人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灵器谁不想要?在人家的地盘,当着别人的面,自然只好隐忍不发不表现出来,但他们内心究竟转了多少个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有脑子转得快的,很快便将主意打到了炼器师身上。 之前许多年不曾出过灵器,他们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既然已经炼出了第一个,那以后就能够再炼出第二个,第三个……别人的拿不来,那就专心炼自己的。 本已经避到角落打算功成身退的正卿真君被几人围住,又是一番热闹。 骨琴的第一次面世,便注定了承载诸多荣耀光芒,多得是人对它感到好奇,然而具体细节不好过问,只有人笑问道:“不知这骨琴是何名字?” 封奕削尖苍白的手指拂过琴身,扬起唇角一字一顿:“骨琴,名弑魂。” 掌下有乌光闪现,红芒稍纵即逝,便见“弑魂”两字被深深刻印在琴尾之上,被命名后的骨琴微微震动,琴弦轻颤,铮铮嗡鸣。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头脑一空,有种目眩神迷之感。在场的最低也有金丹修为,以他们的神识强度,尚能相安无事,可利齿蛊上附着的那一缕神识却被这琴音震了回来,千里之外的穆长宁闷哼一声,脑中蓦地一阵刺痛,脸色微微发白。 黎枭愣了愣,明显感觉到穆长宁那缕神识被逼退了,再看向封奕手中的骨琴,眼底便不由多了几分深沉郁色。 “怎么样?”望穿见穆长宁皱起的眉心,忍不住问道。 被神识反噬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所幸只是片刻功夫,待到那阵刺痛褪去后,穆长宁轻叹了是缓缓摇头。 “弑魂琴……”她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想到方才所见所闻,还有那一瞬被琴音突袭时的异样,穆长宁仍然心有余悸。 “看来这弑魂琴是作用在元神之上的灵器了。” 这并不奇怪,既然做成骨琴,想来也是用的音攻,而音攻则多数都是作用在元神之上,只这弑魂琴的效用格外的强烈。 穆长宁见过使用音攻的修士并不多,温岚算是一个,当初正卿真君为她炼制的本命法宝便是一架碧血瑶琴,似乎正卿真君对这类法宝情有独钟。 封奕给骨琴取名弑魂,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若真的能够直接斩杀元神,灭人于无形,这确实能让他以后无往不利。 “那可未必哦。”望穿瘪瘪嘴,“灵器确实是灵器,听着是牛掰,那也得它的主人用得起来才行啊!法宝的威力直接取决于主人的力量,灵器就更是如此了,你觉得以封奕金丹后期的实力,能够发挥骨琴的几成威力?” 这灵器,若是落到化神修士手里,确实锦上添花,哪怕元婴修士,也是如虎添翼,可封奕呢,连天雷都得别人给他扛下八道才能承受得住,灵器到了他手里,也不过是比极品法宝厉害那么一点罢了。 望穿甚至敢打包票,封奕用一次弑魂琴,就要抽干体内积蓄的所有的力量,若是不能够一击必杀,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他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弑魂琴到了他手里就没有用,好歹也是灵器呢,有了弑魂琴在手,不说封奕能够成为元婴之下第一人,但至少可以保他在金丹修士中所向披靡了,未来等他成长起来,弑魂琴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 可弑魂就是再厉害,望穿也看它不顺眼,尤其看到琴身之上的一条条白骨,他就特别想一把火把它烧个干干净净。 穆长宁表示理解,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天下一切灵物都得听你的,那这灵器里的灵识如何?” 望穿微微一愣。 方才穆长宁通过神识外附见识到了弑魂琴的庐山真面目,望穿跟她心神互通,当然也在那短短时间内细心感受了一番。 他面色有些古怪:“若是自然炼成的灵识,当然没问题了。” “……什么意思。” “灵器有灵识,温岚那炼妖葫的器灵小玉能被我秒成渣渣,可这弑魂琴的灵识却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注入,那样就不听我使唤了。”望穿摊开手耸了耸肩。 “人为注入……”穆长宁想起来在骨琴大成之后,封奕甚至都没有经过炼化,就能直接收入体内,这种人与器之间的契合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达成的。 这让她不由怀疑,正卿真君究竟是把什么东西注入了弑魂琴中。 还未待细思,穆长宁便感到裙摆正在被拉扯,小璃兽张嘴咬住了她的裙角,把她往一个方向拖,穆长宁愣了愣,不明所以,望穿提醒道:“来人了。” 穆长宁望向入口,神识外放,依稀可见一个黑袍人正站在阵法外。来人金丹初期,面容白净,看着年纪不大,一双眸子却带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这半年多来,从未有人踏足过黎枭的洞府,甫一来人,还是在黎枭不在的时候,穆长宁不由皱起眉心。 而来人只是抬眸看了眼,勾唇微笑,双目发亮,轻轻松松便破开了门口禁制,闲闲步入其中。 第450章 等到人进来了,穆长宁不可避免地与之正面迎上。 能对这里这样熟悉,还能够轻轻松松便解开门前禁制的,必是对黎枭极为熟稔之人,但穆长宁却偏偏生出一种来者不善之感。 她这半年多来依旧维持着小魔仆九六的模样,哪怕黎枭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哪怕这段时间也没有外人踏入过此地半步,她都不曾用过真面目示人,而在门口禁制打开的那一刻,穆长宁极隐晦地扫了一眼,便惊讶地瞪着来人,仿佛是在意外这个进来的人为何不是黎枭。 男子却只是定定盯着她看了片刻,沉沉的眼中有某种暗光一闪而过,倏而问道:“你就是堂主从魔宫带回来的小药童?” 黎枭带走一个小魔仆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她可不认为九六这么一个小角色还能惊动得了金丹修士。 但似乎,这个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穆长宁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垂眸便给来人请礼,“奴名九六,是五毒堂一名药童,不知大人是……” “本座是谁你无需知晓。” 男子的神情倨傲,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个待价而沽的精明商人,无端的令人心生不悦,穆长宁微微眯眼,留心到他的称谓。 既然自称本座,那身份定然不低了…… 刚这般猜测,男子的指尖微动,一道薄如蝉翼的飞刀蓦地飞出,直直飞往她的方向,看轨迹的落点应该是她的手臂,而泛着蓝光的刀刃明显淬了剧毒,穆长宁几乎一瞬就明白了这人的来意。 多么类似的手法。 当初在遇上瘴魔的时候,黎枭也是用的这一招,确定了她是绝毒之体,若非后来两人阴差阳错卷进了混沌之地,她早被抓起来了。 而先前黎枭与寻欢魔君的对话,也曾隐晦地提及到一个人,穆长宁几乎立刻就和眼前这金丹魔修联系起来了。 飞刀破空而来,速度极快,穆长宁反射性地矮身一躲,飞刀只堪堪割下她的一缕发丝。 低阶魔仆九六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但她此刻却顾不得其他了。 五毒堂中觊觎绝毒之体的不是一个两个,修炼毒功之人,都希望能够有个这样的人辅助修炼,原先是没人知晓,可黎枭的身体状况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论功法品质优劣,那都是毒功本身固有的缺陷,既然黎枭找到了法子克服这个问题,难免就会惹到别人注意。 不止是寻欢魔君想得到,只要有心观察的,都能猜到些许眉目。 凡事有一就有二,开了这个头,往后麻烦只会接踵而来,而眼前这个人可不是黎枭,会顾虑她的感受,迁就她的意愿。 看到穆长宁避开自己的攻势,男子明显愣了一瞬,随后双眼便跟着眯起,哑声说道:“倒是小看了你……” 他说着便双手成爪,十指指甲迅速拉长,以飞鹰之势朝穆长宁扑来,双爪划过,发出呼呼破空声,带起细小的魔气风刃,席卷而去,穆长宁脚下微动,几步挪移,再次偏身躲过,几次下来,男子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变作狐疑。 一个小魔仆,能有这样的身手?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可九六又确确实实是黎枭从魔宫带回来的魔仆…… 男子满腹疑问,手下攻势愈发猛烈,穆长宁连连后退,不想跟他打。 倒不是说打不过,只是这里毕竟是五毒堂的地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闹出太大的动静,就会引来更多的人,届时便更难收场。 穆长宁悄悄往黎枭给她的传讯符灵里输入了一点灵力……她只能往后拖,拖到黎枭回来。 早在洞府的禁制被打开的那一瞬,黎枭便感应到了,除了自己,也只有一个人能轻易打开他洞府的禁制。 黎枭眉目微沉,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着如鱼得水的封奕,掉头就走。 寻欢魔君微微一愣,“你干嘛呢?” 黎枭什么都没说,转瞬便已踏上飞行法宝乘风而去,衣襟内的传讯符灵传来轻微的魔力波动,他深吸口气,再次加快速度。 封奕望了眼那道转瞬即逝的流光,嘴角冷淡地牵扯了一下,寻欢魔君挑眉顿了顿,笑着与封奕道了声喜,同样施施然离去。 千里的距离,在极速飞行之下,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黎枭远远望见毒山一角爆发出来的剧烈的魔光波动,显然是有结丹修士在打斗,而附近也有瞧见动静的修士在朝这里赶来,他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被穆长宁这种游走闪避的方式惹毛了,男子不得不拿出真本事,穆长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然而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在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化解对方的攻势。 只两三个回合下来,男子便意识到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他眼瞳泛红,目光阴郁,有细碎的黑色纹路顺着他的脖颈爬上面颊,浑身魔气翻腾,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浓浓黑雾里,而被黑雾触及到的草木,都在一瞬间枯萎。 “你究竟是什么人!”男子厉声问道。 对上那双血色双瞳,穆长宁有那么一瞬感到恍惚,仿佛自己的意识被吸进了一个黏腻的漩涡里,混混沌沌地醒不过来。 “宁宁!”望穿大声喝道,将穆长宁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而在清醒过来时,她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男子周身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凝聚成了两条锁链,笔直地朝她袭来。 穆长宁当即挥剑斩去锁链,锁链散去的一刻化为缭绕黑气,弥散在她周围。她指尖点在帝女玉上,结出一个结界,与此同时的,双眼泛起浓浓紫意,神识凝为利箭,对准对方的识海猛地刺去。 两声闷哼声传来,穆长宁和男子几乎同时倒退一步,两人的目光中皆有片刻的错愕。 一个惊讶于对方竟能抵挡住自己的神识攻击,一个则震惊于以对方的神识强度竟能伤到自己。 穆长宁这才发现,这个男子的神识远比他的修为强大得多,她自己因为修炼紫元诀的关系,神识强度已经能与元婴修士相媲美,而这个金丹初期的魔修,竟然比她不遑多让,所以方才她才险些迷失在他的血瞳里。 难道他也修炼过元神功法? 第451章 独食 “恐怕不是。”望穿一句话否定了她的猜测,“你刚才用神识攻击他的时候,我发现这人有些神魂不稳,就好像……元神和身体不太契合。” 听到这句话,穆长宁猛地一愣。 元神与身体不契合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本体,那么元神必然能够百分百契合肉身,一旦出现了排斥现象,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夺舍!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对方明明只有金丹修为,神识却达到了元婴期强度。 竟是个元婴修士身陨之后夺舍重生的! 穆长宁神色微凝,心念急转。 整个魔域,元婴修士加起来不会超过两百人,这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又冲着绝毒之体而来,势必与五毒堂有关。而整个五毒堂的元婴魔君数量更在少数,否则也轮不到黎枭来做这个堂主,近百年来,她所听闻过的,五毒堂陨落的元婴魔君只有一个。 前五毒堂主,石斛魔君,也就是黎枭的师尊。 乍一看这个年轻男子,大约谁也不会将他与石斛魔君联系起来,谁又能想到,前五毒堂主,在身陨之后,竟会夺舍再生。 而据传言,石斛魔君是因为练功之时走火入魔才身陨的,到了那个修为层面,以这样一种憋屈的方式陨落之后,出于不甘心选一个合适的躯体夺舍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理解归理解,真碰上这个人,穆长宁还是不由苦笑,“这回麻烦了……” 神识外放下,她能看到一群因为察觉到打斗动静而赶来的修士,就是黎枭也已经在不远处了,今天如果换了是别人,黎枭或许还能用强势手段压下,但偏偏是他的师尊石斛魔君。 大约这事放谁身上都会陷入两难之地,若是动静闹得再大些,便更加麻烦了。 求人不如求己,穆长宁不可能把宝都押在别人身上,她正寻思着应对之策,甚至都想过若是被逼急了便直接让望穿将她传送走了。 只是大变活人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 而经过方才一击,石斛魔君看向穆长宁的目光已经有些警惕了。 穆长宁压制了修为,石斛魔君看不出她的深浅,但对方的神识攻击却让他有个大体的认知,能和自己如今神识强度相当的,最起码也是元婴修士。 若是元婴修士,单凭他现在的能力还真的毫无胜算。 石斛魔君不清楚黎枭是怎么找来这个人的,但从这段时间的种种迹象看来,这小子明显是起了独吞的念头,甚至再深入些,黎枭是打算自己用过之后便放人离开的。 开玩笑!这可是绝毒之体啊! 这么个天然的宝贝放在眼前,就这么放走,简直暴殄天物! 石斛魔君夺舍之前便饱尝顽毒之苦,元婴毒修体内的顽毒,发作起来简直能将人逼疯。他的前半生都在遍寻绝毒之体而不得,最后还是在修炼之时被活生生折磨地走火入魔而亡,以至于夺舍之后,他惜命地循序渐进,不敢妄动。 而现在,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放在眼前,黎枭是用完了,他还没享用呢!这五毒堂上上下下成百上千的毒修,不说都来分杯羹,但自己总该排得上号吧? 石斛魔君可以不计较黎枭先前的不敬师长,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瞒得牢牢的,但就这么把绝毒之体放走,他第一个便不同意! 这里是五毒堂,是他的地盘,想走,也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石斛魔君桀桀冷笑,双目泛红,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个在沙漠里走了十天半个月的人,乍一瞧见绿洲时的兴奋狂热。 心中想了太多,其实也不过也不过是转瞬功夫,望穿简直要被他的想法恶心死了。 在他看来,宁宁给黎枭换血本来就已经够憋屈了,这老怪物居然也想来横插一脚,他妈做梦吧你! 石斛魔君手腕翻动取出了个信号弹,摆明了是要召人过来。元婴修士又如何,蚁多还咬死象呢,不信拿不下你! 穆长宁早防着他这一招了。 在石斛魔君将信号弹扔出去的同时,她也扔出了几个粉紫色的花苞。那是长在空间之中的大嘴花,这么多年生长下来,大嘴花的强度都可以媲美上等法器了。 穆长宁催动灵力,花苞刹那开放,大嘴花一口将信号弹吞下,紧接着又是一朵大嘴花张开血盆大口将前一朵大嘴花吞下,如此大花吃小花地叠加了几层,待到信号弹爆炸之时,也不过在大嘴花内部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便了无声息。 石斛魔君惊得瞪大眼,而此时黎枭也终于紧赶慢赶赶来,挥手打开禁制隔绝那些闻讯而来的修士的视线,挺身挡在穆长宁身前,眉目微沉:“师尊。” “师尊?你还当我是师尊?”石斛魔君讥笑不已,目光越过他牢牢盯住穆长宁,冷声哼道:“找到了绝毒之体,你却只想着吃独食!黎枭,这么多年,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黎枭不置可否,也没有出声辩驳,只是维持着挡在穆长宁身前的姿势,态度强硬。 他是没什么原则也没什么底线,可穆长宁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被牵扯进来的,他们两个现在谁欠的谁也说不清了,但至少这次,他得保她安然无恙离开五毒堂。 石斛魔君见状不由眯起了眼,“你这是摆明了要跟为师作对了?”他哈哈狞笑不已,“好极好极,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 石斛魔君摆出进攻的姿势,指节嘎吱作响,周身魔气环绕,衣袂无风自摆。 “那就让为师领教领教,你如今本事究竟如何!” 黎枭拧起眉心,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师尊,我不想跟你打,但有些事,恕难从命。” 说着,他便往一边蹲着的璃兽屁股上踹了一脚,小璃兽嗷呜一声蹦起来,蹦到穆长宁怀里,穆长宁微微一愣,随后便看到黎枭给她使了个眼色,“走!” 穆长宁了然会意,顷刻御器便而起,有了璃兽在,五毒堂所有的禁制结界都形同虚设,她一路畅通无阻地飞离毒山,众人视线里也只余一道流光。 第452章 减弱 石斛魔君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羊飞了,但奈何黎枭挡在了他前面。 这个身体是他夺舍之后所有,本体修为并不高,不过刚刚金丹初期,自然不是现在的黎枭的对手,就算对方顾念着师徒情分没有下什么狠手,但对黎枭而言,想要阻拦他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被以下犯上的愤怒,加上到手的猎物即将逃脱的焦躁,令石斛魔君几欲癫狂,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运起全力,凭空凝出了一把硕大的魔刀,朝着黎枭迎面劈下。 距离太近,又是毫无防备之下,即便能够挡下,也要受不小的伤。 黎枭处处留情,本就是意在拖住石斛魔君,因此只用了五分力,可他没有想过,他的师尊竟会下这种死手。 他眸光微黯,手腕翻转,符灵已经握于手中。 出于某些原因,他能够炼制符灵的事,在魔域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包括石斛魔君在内。第一次随心所欲地使用符灵,还是在魔焰窟。 说来也是可笑,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竟然比面对亲近之人还要自在。 师徒之间的隔阂早已存在,这层关系或许早就名存实亡,今天关于绝毒之体的事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将所有矛盾全部引燃。 他几乎能够想象,当符灵正式在魔域面世,又有多少人要坐不住。 然而手中的符灵终究没有用出来。 一道彩练划过天际,飘飘然落于黎枭腰间,将他猛地拉了过去,随后一支画笔旋转飞出,与魔刀相撞,“铿”地发出一声震响,魔刀顷刻被撞散,化作点点魔光消散,而画笔则悠悠飞回了寻欢魔君手中。 寻欢魔君淡淡瞥了黎枭一眼,又笑着朝石斛魔君望了过去,“石斛,怎么这么大火气呢?” 美目流转,风华绝代,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 有附近围观的男修不由自主心神沉醉,目光追随而去,可石斛魔君完全不吃这一套,甚至他比先前更加愤怒了。 “寻欢,连你也要阻我去路!” “阻什么路?”寻欢魔君故作不知,迷茫地眨了眨眼,懒洋洋地摆手道:“阿枭这小子又惹什么事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的?你要教训他私底下说两句不就得了,这么闹腾,不要面子的吗?” 黎枭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目光往毒山之外遥遥望了眼。 这么一耽搁,石斛魔君没能追上去,而那些先前瞧见打斗赶来的魔修或多或少都被寻欢魔君引去了注意力,到了这时候,已经看不见穆长宁的人影了。 璃兽能把一切禁制破开,虽然穆长宁也有这个能力破除阵法禁制,但璃兽还是能让她省下不少力,这段时间那小家伙明显很亲近她,就是交由她保管一段时间也无大碍。 他只能做到这了,剩下的,也只能希望穆长宁自求多福了。 黎枭轻轻瞥了眼气急败坏的石斛魔君,对于丢失了这么一块肥肉,石斛魔君终究郁气难消,目光阴戾地瞪向明显一个鼻孔出气的黎枭和寻欢魔君二人。 “你以为她能跑的掉?先前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可既然她已经出现了,那么就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她抓回来!” 石斛魔君丢下一句话便甩袖离开,黎枭默默望了眼,只在心下暗叹一声。 寻欢魔君一脸的果然如此,摇着头无奈道:“还是被他知道了,你师尊什么德行你是懂的。”说到这里,寻欢魔君也不由有点好奇,传音问道:“话说那小丫头究竟是谁啊,伪装之术竟然连我都看不透,你悄悄地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黎枭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挥手打开洞府禁制,做了个请的姿势:“魔君慢走不送。” 寻欢魔君蓦地一噎,施施然转身,末了又幽幽加了一句:“先想好怎么解释你从魔宫带回来的小魔仆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黎枭不由皱眉,敛眸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穆长宁极速飞行了一段距离后,便猛地用土灵珠遁地到千里开外的一座荒山,在细细用神识探过附近没有人息之后,便闪身进入空间,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把璃兽放进灵兽袋,又丢了几个灵果进去。 想到那石斛魔君,穆长宁也不由暗骂一句:“都什么破事!” 她是知道自己这体质就是个麻烦,尤其是在遍地毒修的五毒堂,只是没料到意外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反正魔域是待不下去了,好在除了黎枭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用九六的身份闹出的种种,怕是要给黎枭留下一堆后续的烂摊子了。 穆长宁起了回中土的念头,转而对望穿说道:“现在就回去吧,黎枭若是守信,头骨自会取到,封奕的弑魂琴已然大成,若想毁去,只能以后再寻机会。” 她说了一堆,望穿却有些失神,直到穆长宁第三次叫他,他才猛地回神,茫然道:“你刚说什么?” 穆长宁看了他好几眼,“我说我们现在就走吧,用瞬移离开魔域。” 即便石斛魔君不死心,在整个魔域追踪她,大约也想不到她已经这么快就离开了,届时天大地大,他就算再想找她,没有目标,也只能是只无头苍蝇,就算想要找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望穿没有回答,只是深沉地垂着眸一言不发。 穆长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望穿沉吟半晌,好一会儿才抬起黝黑如墨的双眸,幽幽说道:“宁宁,我们可能暂时不能走……” 待问及原因,望穿只道他和无忧之间的感应联系在逐渐减弱。 “先前只当是距离远了,没有在魔宫之时那么强烈,可现在这种感应却越来越弱,就像是一条将断未断的绳索,只剩了最后一丝连接。” 望穿能够感应到无忧的事穆长宁早就知道,听他说这种感应在减弱,她乍然便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453章 询问 这种联系,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非外力所能干涉,那么在哪种情形下,彼此之间的关联会被削弱,乃至消失。 穆长宁目光闪了闪,从望穿微微发白的脸色中猜到了答案。 “她的身体在衰弱,生机在逐步流逝。” 虽然料到了这种可能,可真的当亲耳听到时,穆长宁还是下意识地表示不信,“怎么可能!无忧是天魔宫的少宫主,她不是人在魔宫吗,怎么会……” 说到这里,穆长宁蓦地一顿,她想起半年多以前在魔宫举办的庆典。 本来身为少宫主,无忧势必是会出席这种场合的,可在那一天,穆长宁却连她的人影都没看到,虽然困惑,但因为打听不到具体消息,她也只能作罢。 后来望穿说他能感应到无忧的位置,穆长宁在魔宫期间,无忧一直都在无殇宫内,从来没挪过地方。 无殇宫是魔尊的洞府,凭穆长宁别说是进去了,就连靠近都不能够,虽然不清楚无忧在里面究竟是做什么,但她以为宫无忧在她兄长的洞府内闭个关也很正常,压根就没往其他方向想。 现在如果说无忧的生机在流逝,那么,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无忧在无殇宫内,根本不是在闭关,她在庆典那日,也不是不想出席,而是根本就不能出席!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穆长宁瞪大眼不可置信,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她现在已经在魔宫之外,即便再想要一探虚实,也没了这个机会。 甚至,她连宫无忧到底怎么了也不清楚。 除了懊恼,更多的是自责,如果当时她再坚持一下,又或者在无忧身上多花些心思,也许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着急。 望穿垂下头,眉目间尽是焦灼,“本来我跟她之间的这种联系就薄弱,而这种变化又很细微,一日一日循序渐进,我开始时无所察觉,可就在刚刚,就像忽然质变了一样,幅度大得即便我想忽略也不行。” 望穿神色恹恹,同样很是懊恼,束着手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穆长宁暗叹一声,这时候再去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她问道:“那现在呢,无忧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 “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望穿缓缓摇头,“可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继续衰弱,照这样下去……” 后面的话望穿没再说,穆长宁明白他的意思。 再下去,无忧的死期恐怕也不远了。 穆长宁不由扶额,紧紧攒起眉心。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无忧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枭好不容易才基本收拾好石斛魔君搅出的烂摊子。 对于小魔仆九六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只说自己事先并不清楚,将人从魔宫带去五毒堂,只不过是因为发现了她是个绝毒之体,而之所以放她离开,也是因为早前允诺过成全她自由,至于她跟石斛魔君打得不可开交之事,黎枭一概推脱于自己不知情。 掌刑堂的人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尤其早先在魔宫也出过两起不大不小的事,先是庆典之日合欢堂青罗旗主无端丧命,再是血殿嗜血藤无故暴动,尤其是后者,九六当时也是在血殿内的。 魔宫混进了不干净的人,这是掌刑堂的失职,虽然目前为止不曾造成什么大的损失,但黎枭还是有纵容包庇的嫌疑,尤其石斛魔君还在那边煽风点火,不嫌事大。 黎枭很清楚自己的师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逼他就范,说出九六的身份和下落,石斛魔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黎枭以前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生在魔域,长在魔宫,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周边人耳濡目染,可真当石斛魔君算计到他头上时,黎枭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干脆保持沉默,懒得争辩,后来还是寻欢魔君出面,也不知道跟掌刑堂的一群老家伙们说了些什么,他这才得以脱身。 为此石斛魔君少不得要跟寻欢魔君呛声,面目狰狞神色阴戾,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黎枭都懒得多看。 等他重新回到洞府,在热泉里泡了半日,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二话不说便将丢出几个指刃。 圆月高悬,夜色下只看到一个黑影灵活地扭动着身躯,躲过这些飞旋的指刃。 几乎是同一时刻的,体内的混沌阴火便沸腾了起来。 “穆长宁!” 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脸颊上,她又换了一张全新的面孔,身形也比先前矮小了许多,但精血相连过后,即便她化成灰,黎枭也认得出她来,当下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你还敢来!你怎么来的!” 刚问出口,黎枭就顿了。 是了,他都把璃由她保管了,这整座毒山上的阵法屏障于她而言就是块嫩豆腐,管个屁用。 “你还来干什么。”黎枭扶额,有点心累,什么事扯上这女人,都会变得不受控制。 穆长宁从阴影中走出来,还是一张平凡到找不出任何特色的脸,只是此刻她的眼睛像盛了满天星光,格外明亮。 “黎枭,有些事我无人可问,只能问你,我求你告诉我。”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用求这个字。 黎枭微微发怔,见她神色间的认真迫切,就算知道她所问之事必然不简单,甚至可能涉及到某些辛密,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你先说。” 穆长宁郑重问道:“我想知道,无忧怎么了。” 话才说出口,黎枭的目光便不由自主闪了闪。 在花都城主府的时候,他就知道穆长宁和宫无忧关系非同一般,后来也听虫蛊堂的巫婆婆说起过,宫无忧曾邀请讷言真尊的小徒弟在雪岭部落作客了两年。 宫无忧的性格冷僻,黎枭虽接触不多,但说实话,能让她这样在意的人,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之前在魔宫识破她的伪装,穆长宁将来意原委一一道明,他确定穆长宁当时应该没有保留。 既然如此,现在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忽然提起宫无忧了。 第454章 态度 黎枭不动声色,继而若无其事说道:“少主鲜少与人来往,我与她又不熟,算起来也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人了……”他微微一顿,看了穆长宁一眼,悠悠道:“你若是想要询问她的现状,那恐怕是找错了人。” 穆长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神相连过后,她能够辨别对方所言真伪,何况还有望穿的读心术在。 但这时候,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又或许是真的无计可施,在魔域,除了黎枭,她当真再也找不出其他可以投石问路之人。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之前我用秋晚霜的身份参加庆典,魔尊在主持祭祀之时,我便不曾看到无忧在场,身为魔宫少主,为何这种场合也不用出席?” 黎枭扯了扯嘴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鼻间轻哼了声:“出不出席那都是她的自由,她若不想出席,大可以不必前往,没人逼她,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说到这里,都没有任何有实际意义的结果,他说得确实字字句句都是真,但穆长宁不清楚黎枭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刻意隐瞒下了某些要点,只挑着无足轻重的部分一一道来。 甚至因为他们之间的心神默契,他连某些不必要的心理活动都省去了,即便望穿想要深入探寻,也不得其门而入。 “真的连一点眉目都没有吗?”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黎枭眉心渐凝,清冷月光挥洒在他身上,银色面具反射着明亮的光,更显得一双眼瞳暗沉幽深。 “穆长宁,问不问那是你的事,但告不告诉你这是我的自由,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凭的什么倚仗,要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一步步欺身而来,就像暗夜里缓步走来的魔,定定盯着她,一字一顿:“平心而论,若是我向你打听苍桐派的事,你又是否会全然告知,毫不隐瞒?” 穆长宁垂下眼睑,指尖发颤。 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事为难,甚至有违原则,这才开口相求。 在往常,这一趟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结果,不必再多此一举,可事关无忧的生死,她实在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望穿磨了磨牙,跃跃欲试要跳出空间。 既然撬不开他的嘴,那就直接侵入他的记忆,就像对秋晚霜和九六做的那样,黎枭不愿意给,他就自来取! “你冷静些!”穆长宁忙阻止他。 黎枭不是被打晕的秋晚霜,也不是弱小的九六,精血相连后,他们便不能够刀剑相向,望穿贸贸然对他出手,就算得手了,可待到事后他再想起来,穆长宁也没法解释。 何况她相信,黎枭恐怕也未必知道多少内情。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望穿气恼道:“无忧生死一线间,你还能淡定地下来?” “再着急也没用。” 望穿的平常心,似乎在遇到无忧的时候,就彻底瓦解了。 穆长宁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羁绊,而她将无忧视作知己好友,也不可能熟视无睹,只是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既然从别处问不出所以然,那就当面见了再说吧。天魔宫,她既然能闯第一次,就能闯第二次,无论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去见宫无忧一面。 “我知道了。”穆长宁微微颔首,不再多留。 黎枭看着那道身影干脆利落地转身,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了,不由心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如果容易,她也不必一来就用“求”这个字眼。 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这女人从来都是这样! 黎枭拧紧眉翻了个白眼,忽然开口叫住她,无奈道:“我只能告诉你,自从少主百岁诞后,便被魔尊接入了魔宫,至今未归。” 他那句话,翻译过来便是:如果不出意外,宫无忧应该还是在天魔宫内。 穆长宁素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她连天魔宫都敢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乱闯,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黎枭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底气,但似乎,她若真的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还真能做得到。 少主自小长在雪岭部落,真正来魔宫的时间极少,魔尊将少主接进魔宫也没什么稀奇,根本不值得关注,那日庆典少主未曾现身,他也不过稀奇了一下便不再留心,可现在看穆长宁这么着急,或许真的出了什么事。 宫无忧说是魔宫少主,但真正知情的人却知道,她的身份向来不尴不尬,身边总有些赶也赶不走的耳目,唯一的一次出逃,远离魔域,后来还是在兽潮前被人找了回去。 这些事黎枭也就是过了过脑子,从没往深处想过,毕竟有些明摆着的雷,他没这个兴趣去踩。 告诉她宫无忧的位置,也不过就是能让她少走些弯路,至于其他的,那就免谈了。 穆长宁转身看了他眼,虽然她已经知道无忧身处无殇宫内,但黎枭愿意交代这个,哪怕没有实际效用,她也已经很感激了。 “多谢。” 黎枭别过头,等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浓浓夜色里,也没再开口让她把璃兽留下。 或许是因为她离开这片毒山还需要璃兽的辅助,又或许是等她想办法进入魔宫后,璃兽能成为她的一大助力……但他既然刚才没开这个口,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穆长宁肯定也能明白这一点。 黎枭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额头,自言自语:“所以,我为什么要帮她?” 回答他的只有热泉里水泡爆破的噗嗤声。 穆长宁抱着璃兽快速穿梭在整片毒山间,轻松避开巡逻的守卫,出入如无人之境,直接闯进了一个金丹魔修的洞府,无声无息便将人制服在地,灌下三倍份量的七日醉,扔到角落里。 天魔宫的司殿中,总有金丹魔修当值,五毒堂也不例外,她要光明正大再入魔宫,只能用别的身份,借用这个漏洞。 来之前她去值房翻了翻卷轴,下一个轮换当值的,便是这个魔修。 第455章 夜探 待到天明之际,穆长宁借用了当值魔修的身份,顺利地进了天魔宫,来到五毒堂司殿。 司殿之中众人各司其职,需要她做的并不多,实则更像个甩手掌柜,只需象征性地报个到,在司殿坐镇即可。 白日里耳目众多,即便她想做些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可真就这样干耗着等天黑之后再行动,也不是办法。 穆长宁思索再三,起身去虫蛊堂的司殿里坐了一会儿。 魔宫众人对宫无忧不是不知内情,便是讳莫如深,她想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什么,基本已经是不可能了,但宫无忧自小长在雪岭部落,与虫蛊堂关系最为密切,眼下她也只能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五毒堂和虫蛊堂的来往频繁,毕竟有些蛊虫的养殖也是需要喂毒的,而这些毒大多数都是从五毒堂出来。 可以说,天魔宫下七堂互相关联,几乎形成了一条循环互补链,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五毒堂与虫蛊堂两方的修士关系也都不错。 穆长宁这次选的当值魔修是个男修,因为望穿的拟化,外貌形体上虽然挑不出错来,但对她来说,还是感觉有点奇怪,可是迫不得已,现在也只能先将就了。 好在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在虫蛊堂当值的也是个男修,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方式,无非就是那么几样,穆长宁以美酒相待,那虫蛊堂魔修当下便双眼大亮,邀着她进殿一叙。 穆长宁拿的是自己精心酿制的琼蜜酒,她不说只此一家,但至少在中土乃至魔域,只单单琼花蜜这一样,便是极少有的。 虫蛊堂魔修一沾便有些停不下来,双目大炽:“老弟,这是哪来的?人间极品啊!” 穆长宁拍了拍酒坛,失笑道:“偶然得了几坛,这不是想着咱哥两许久没聚,拿出来给老哥尝尝鲜?” “嘿嘿,老弟可真够意思!”虫蛊堂魔修砸吧了一下嘴,啧啧称叹:“香,真香!” 喝了几杯,话也就渐渐多起来了,虫蛊堂魔修拍着桌子道:“也就是这两天,老弟你要是再早些时候,哥哥可未必有这个工夫陪老弟畅饮了。” 穆长宁眉毛一挑,“怎么,老哥很忙吗?” “忙倒也谈不上,就是有巫婆婆在,我也不好太过放肆不是?”他嘿嘿直笑。 巫婆婆? 穆长宁还是当初在雪岭部落见过巫婆婆一次,只知道这是位元婴修士,地位不低,是虫蛊堂的长老,无忧的蛊术也是跟她学的。 “巫婆婆每日都在?”穆长宁面色古怪。 元婴魔君都有自己的洞府,但都不设在天魔宫内,除非必要的日子,一般元婴魔君都不会来魔宫。 她心中一动,总感觉巫婆婆长期留在魔宫,也许和无忧有些关系。 “是啊,差不多一年前吧,巫婆婆就常驻魔宫了……”虫蛊堂魔修仰头喝了杯酒,声音压低了些许:“这话老哥也就和你说说……” 穆长宁正襟危坐,便听他说道:“巫婆婆在魔宫的这段时间,还总是进出无殇宫呢,我以前还不知道,原来婆婆这般得魔尊器重。” 毕竟,能进魔宫的人不少,但真正有机会去无殇宫中的,却屈指可数。 穆长宁面色讶然:“巫婆婆如今也在无殇宫内?” “是啊。”魔修点头道:“前几日又去了一次,这期间都没见她出来,应该还在吧……” 虫蛊堂魔修没心没肺地说着,穆长宁心中已然百转千回。 一年左右之前,正是无忧百岁诞的时候,黎枭也说过,无忧就是那时候被接入魔宫的,而巫婆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常驻天魔宫,若说这里面没点关联,她还真就不信了。 或者再往深处去一些,无忧近来生机严重流逝,而巫婆婆又是近日进的无殇宫,这二者之间又有没有关系。 穆长宁意图再问出些东西,可虫蛊堂魔修却也不清楚其他内情,多的也问不出来了。 等到喝完一坛酒,穆长宁在虫蛊堂魔修相送下走出司殿,缓步往回走,目光遥遥望了眼无殇宫方向。 “望穿,无忧还在无殇宫内吗?” “还有一丝微弱的联系在,还是在的。” 望穿的声音难掩疲惫,穆长宁抿紧唇深深吸了口气。 “不等了,就今晚。” 望穿沉默了好一会儿,默默说道:“无殇宫的地形,你确定没变?” 穆长宁当年虽说偶然得来了一张魔宫全地图,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魔宫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地图上的出入不大,但内部构造却早就变了,那多出来的血殿地下室便是明晃晃的例子。 这一点,她不是早就意识到了? “我是不能确定无殇宫的内部构造有没有变,但现在除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还有别的办法吗?” 无知者无畏,她就是当一回无知者也无妨。 待到入了夜,魔宫也安静了下来,穆长宁换了一身黑衣,犹如一只灵巧的猫,无声无息地在各大宫殿间穿梭自如。凭借着远距离的神识探测,她也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轻轻松松避开夜巡的守卫。 无殇宫在整个魔宫的最中心,占地极广,周围则分布着各大司殿,形如众星捧月,宫外设置着多重屏障,除却能够远远看到整座宫殿的大致形状外,等闲人等都无法轻易靠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殇宫外从来不需要巡卫队踏足。 穆长宁走到近前,已经隐隐能够感受到那重重屏障释放出来的压力,但如果是璃兽,面对这些阵法结界,就丝毫无压力了。 璃兽就像是个漏洞一般的存在,能在别人无所知的情况下穿透任意法阵,黎枭把它留给她,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帮助了。 穆长宁找了个留影石的死角,将小璃兽放出来,璃兽动了动灰灰的长耳,后腿一蹬便冲向屏障禁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那禁制上便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璃兽纵身跳入的同时,穆长宁也紧跟着跻身而入,随后那缺口又在身后缓缓闭合。 第456章 河道 穆长宁指尖轻轻在帝女玉上一点,一层薄薄的青光覆盖在身上,隔绝她的一切生息,同时她将灵域展开到了极致,警惕地探查了一番四周,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入目的应该是一座花园,只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暗香疏影,繁花似锦,反而尽是些枯枝败叶,一派萎顿之象,像是已经许久未曾有人打理过的样子,而更远处亭台楼阁倒是精雕细刻、富丽堂皇。 魔宫穷奢极侈,穆长宁早便深有体会,可直到进了无殇宫,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奢华,就是那挂在屋檐下的角灯,都是以极珍贵的蓝碧玺打磨雕琢而成。 换了往常,或许穆长宁还要惊叹一番,然而此刻她却没了这个心情。 无殇宫是魔尊的洞府,寻常不会有其他人进来打扰,而之前也从那虫蛊堂当值魔修的口中打听出来,魔尊不喜欢有人伺候,没有贴身侍女,因此现在整座洞府之中,除却无殇魔尊本人之外,应该只有无忧与巫婆婆二人在。 除却无忧不提,无论是化神期的无殇魔尊,又或者是元婴期的巫婆婆,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找惹得起的,若和他们迎面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此刻她一点都不紧张,那才是假的。 “望穿,无忧在哪。” 穆长宁掩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只用心神与他交流。 凭借望穿和无忧之间莫名的联系,他现在就像个人形雷达,能够快速扫描出无忧的大致方向。 望穿细细感受了片刻,到了无殇宫内部,他与无忧更近了,这份感应无疑强了些许,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更能深切体会到对方生机是如何缓步流逝的,就像一个沙漏,每时每刻,都有流沙落出,待到流沙落尽之日,便是她生命终结之日。 “应该是在地宫之中。” 无殇宫除却表面上能够看到的建筑外,地下还有一座地宫,这在穆长宁手中那份地图上同样有记载。 她先前将神识凝成细细的一股探查了一遍,整座无殇宫的地形和手中地图上所载别无二致,似乎这几十年来都未曾改变过,但地下宫道是否还是一如往初,她就不能肯定了。 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余的选择。 地图上所记载的,地宫的正式入口是在宫殿内部,但若是想从那里进去,穆长宁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无声无息不惊动别人,尤其对方还是化神修士。 如若不是璃兽破阵之时不会产生任何动静,想必早在穆长宁触碰阵法禁制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无殇魔尊擒住了,甚至只要现在魔尊一个警醒,突然用神识在整个洞府中轻轻一扫,她也许便会无所遁形。 自己现在还能活着行走在无殇宫内,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当然,这也跟高阶修士的习惯有关,穆长宁若是在自己洞府里,如若禁制不曾被触动,她一般是不会动不动就将自己洞府扫视一遍的,如果在自己的地盘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那就真的太累了。 或许也可能,魔尊现在还有更值得关注的重点,便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别的事物上……比如,宫无忧。 穆长宁目光微沉,身形快速穿梭在黑夜里。 她甚至都不敢使用灵力,就怕产生任何的灵力波动。毕竟越是高阶的修士越敏感,她不敢拿这点来赌,此刻她也就像是个身手好一些的凡人,连步子都尽量放轻,精神更是时刻绷紧。 地宫之中有一条寒泉流过,这条寒泉连通地下河道,穆长宁是不太清楚当初修建这座地宫的意义何在,但水流既是通的,也许她可以尝试走一下水路。 走到园林深处,便听到淙淙水声,穆长宁当即毫不犹豫地入水,顷刻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四肢百骸,几乎可以和极阴之地的寒潭水媲美了。 运转了一下体内的混沌阳火,穆长宁便顺着水流径自朝深处游去。 周围越来越暗,水流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一路游过来,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约便是这些河道里,居然没有任何生灵,别说是鱼虾了,就连水草都不见一根。 事若反常必有妖,穆长宁深谙这个道理,静得出奇的河道中,除了流水声,再无其他动静,只是这千篇一律的水流声里,似乎也混进了其他不规律的响动。 穆长宁停在原地,细细辩听,那种仿佛泡泡爆开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地传入耳中…… 第457章 门兽 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在视觉无用的情形下,其他感知便变得格外敏锐,除却那种怪异的声响,就是周围河水的流动方向也有些细微的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缓慢翻搅。 穆长宁心中一凛。 早前便想过,既然河道水流互通,那么地宫水道入口处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御,总体逃不过两种,不是高深奥妙的机关法阵,便是通灵强大的守护门兽。 若是前者,通过璃兽便可破开阵法而入,可若是后者…… 穆长宁凝神闭眼,将灵域开启到极致,整个人都仿佛与水流融为一体,河道中的每一滴水皆都成为她的耳目,将整片河域中的动静向她如实汇报。 幽深的地下河道里,隐藏着无数暗流,而这些暗流皆都朝着一个方向交汇,交汇之处水波流动,冒出大大小小无数气泡,而这些气泡又随着水流缓慢消散。 如果是其他人,到此或许便会收回注意力,暗道一声疑神疑鬼,可穆长宁却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出于谨慎起见,她将神识拧成千万缕神识丝,顺着流水朝那交汇之处涌去,细细探查。 神识丝一路畅通无阻地穿透流水,却在下一刻隐隐触碰到一样异物。接二连三地触及,穆长宁陡然瞠目,猛地将神识丝全部收回。 暗夜中的河水里,有着无数透明的触手,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她大致描摹了一遍,才发现这是一只全身透明的水母,而那些所谓暗流交汇撞出的气泡,实则却皆是由水母口中吐出。 “是一只八阶水母王!” 穆长宁第一次见到水母王,还是在海域的鲛人宫前,那是鲛人族的海月将军,一身毒素和数之不尽的触手让人头疼不已。水母这种妖兽要想长至八阶,便比其他妖兽更为困难,穆长宁从没想过,水道的守护门兽,竟会是一只水母王,而她方才的试探,也已然引起了水母王的注意。 “哪里来的人类?” 水母王喑哑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一双猩红的眼缓缓张开,在黑暗中宛若两只硕大的红灯笼。万千触手开始朝她这里涌来,触手之上附着了一层幽绿的粘液,一点点化在河水里,就连河水都染上了一层盈盈绿意。 穆长宁不可能坐以待毙,由着水母王单独发动攻势,她同样快步上前,手中出现一只色白线团,缠丝束顷刻之间化为万千灵丝,缠绕上水母王的每一根触手,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触手朝她伸过来。 万千灵丝随着水母王的动作在水中拨动,借着微弱的灵光,依稀可见那只水母王的本体。 “雕虫小技。”水母王哼哼冷笑,显然不将穆长宁放在眼里。 它守在此处不知何许岁月,日子过得极其无聊,难得闯进来一个人类,水母王除却惯性的捕猎,更多的还是存了戏弄的念头。 先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再一口吞下。 水母王的触手之上粘液分泌得越来越多,灵丝在粘液的侵蚀下逐渐黯淡无光,刹那断裂,与此同时那触手顶端又射出无数牛毛小针,混入水流中,无孔不入,穆长宁顿觉手指一麻,快速在周围结出一个结界,那些牛毛细针便都被挡在结界之外,水母王的触手再次朝她伸过来。 穆长宁心知不能拖太久,她不知道这只水母王和魔尊是什么关系,如若它是魔尊的灵宠,那么主仆之间只需要一个心念传达,魔尊便能清楚自己的到来,而如今不过是水母王自负于可以对付她这个外来者,才没有立刻将此事传达给魔尊知晓。 她只能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解决掉水母王。 吩咐了望穿几句,穆长宁重新将神识凝成细丝,如先前一般,缠上水母王的触手。 水母王心中冷笑,暗道这人类怎么不见棺材不掉泪,然而很快它便发现,自己触手之上的粘液竟对这些神识丝全然无用,而它的触手很快都被这个人类梳理并拢到一起,捆成了一束。 水母王在水中翻滚,急切地想要挣脱神识丝的束缚,口中泡泡吐得更急,河水已经随着这些泡泡变为浓浓的幽绿色,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它的毒素,可眼前这个人修却全然无惧,依旧好好地站在原地。 细小的火光顺着那些神识丝寸寸蔓延,一路延伸至它的触手,灼热滚烫得令水属性的它灵魂都要为之一颤,然而更可怕的是,它强悍的肉身竟在这火光烤炽下被逐步蒸干…… 只一下,它便知这不是凡火。 身体千疮百孔,水母王疼得龇牙咧嘴,嚎啕阵阵。 这样完全的压制令水母王心中警铃大作,至此,它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人修。它猛然回神,就要向主人禀报这件事,这个人修再厉害,也绝不会有主人厉害。 然而念头刚起,水母王的视线便不经意地对视上那个人修的双眼。 一片幽绿里,那双莹莹紫目如此醒目,水母王不由一怔,旋即它便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猛烈撞击,它当即忍不住嚎叫出声,脑中一片空白。 要知道,它可是八阶妖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修的神识居然能够伤到它! 痛苦的同时,水母王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它硕大的身体在水中猛烈翻滚,地下河道的河水被它搅得波涛汹涌。 穆长宁冷眼看着,脸色有些发白。 神识丝的使用本就废力,更别提她方才还几乎运起全部神识朝着水母王的识海全力一击,击溃它的已意识,但很快她就松了口气。 水母王不知道,在幽暗之中,有个人早已无声无息来到了它的身后。 望穿使用了隐身术悄无声息踏出空间,水母王也没发现他的存在,等到身后蓦地亮起一道金光时,它才后知后觉地猝然回身,这时它再想要给主人传递一个心念,可脑中的剧痛却让它连这个意识都凝聚不起来,只看得到眼前越来越近的金光。 “不能杀!” 穆长宁猛然大喝,望穿的手掌应声落在水母王硕大的脑袋上,水母王的身子立即软趴趴地沉入水底。 第458章 兄长 穆长宁看了眼沉在河底一动不动的水母王,那两只大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笨重透明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她不由一愣,“死了?” “我下手还能没点分寸?”望穿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只是晕了。” 这只水母王被派遣在这里守门,有很大的可能它就是无殇魔尊的灵宠,若是它死了,主仆契约中断,无殇魔尊还能不知发生了何事?届时他们用尽心思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所花费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了。 穆长宁微微松了口气,方才一战对她的神识耗损极大,要制住一只八阶水母王不是那么容易的,直到此刻她还有点头重脚轻,但显然水母王在还没来得及通风报信之前,就已经晕了,否则自己现在想必早已成了无殇魔尊的手下亡魂。 穆长宁不再耽搁,绕过水母王的身体往更深处走去。 幽深的河道绵延,愈发寒冷,到后面水流中已经混进了冰渣子,但很快一个水下洞口就出现在眼前。 虽极细微隐蔽,但穆长宁还是能隐隐感受到这洞口有些微的阵法波动,她再次将璃兽取出,如先前一般如法炮制,悄无声息地进入阵中。 至此,便到了真正的地宫。 与此同时,错综复杂的地下宫道交汇之处,也便是地宫的中心,一个硕大的地下暗房内,一身黑衣模样俊美的男子缓缓张开双眼,长吐了一口浊气。 他展开右手,掌心一片乌光缭绕中,有一点金芒从中缓缓透出,这金芒越来越盛,到后来完全吞噬了乌光,再次暗下去后,才彻底显露出真容来。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金蚕蛊,通体金黄,八足赤红,复眼明亮,此刻正懒洋洋地在他手掌之上爬行翻滚。金蚕的外皮已经有些开裂,似乎正到了蜕皮的时候。 巫婆婆看了眼金蚕,点头满意道:“再待最后一次进食,蛊皇便可褪下旧壳。” 无殇魔尊勾唇微笑,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 宫无忧身着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平躺在一张寒冰玉床上,四肢皆被牢牢锁住固定,动弹不得。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精致的眉眼之上蒙了一层细细的薄霜,若非胸口还在细微地一起一伏,光看只怕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无殇魔尊缓步走至寒冰玉床前,定定注视了她半晌,沉声问道:“蛊皇何时可以再次进食。” 巫婆婆弯唇而笑,干枯的面容上折出一条条深深的褶子,悠然回答:“随时都可以。” “哦。” 无殇魔尊淡淡应了声,修长的手指慢慢伸出,小心地拂去宫无忧眉眼之上的霜色,一张绝色玉颜完整展露眼前。 素来冰霜雪色的人,此刻倒多了几分柔弱无依的风韵。 无殇魔尊轻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说实话,他活这么久,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过宫无忧的姿色,确实是再难以找出能出其右者。 若不是碧血金蚕进入了成熟期,无殇魔尊其实不介意继续像以前那样养着她纵着她,毕竟这样的美人确实很难得,就算放在那里当花瓶似的养养眼也挺好。 “可惜了。” 他慢慢收回手指,抚了抚金蚕的脑袋,漠然转身,淡淡道:“那就开始吧。” “是。”巫婆婆微微躬身,行至玉床前,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捏住宫无忧的下巴迫她张开嘴,将东西给她灌进口中。 殷红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入腹中,还有些许残留在唇上,为她苍白的唇染了一丝血色。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安然入睡的宫无忧眉心慢慢攒起,面色越来越痛苦难忍,被锁住的四肢不由自主开始抽搐。 她的喉间不禁发出痛呼声,但似乎是因为没什么力气了,连声响都只有微弱的气音。 宫无忧睁开双眼,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一双黑眸中布满血丝,只偏过头一瞬不瞬盯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无殇魔尊,幽怨而愤恨。 这种眼神,无殇魔尊早见多了,丝毫不以为意,“别这么看着我,本尊的好妹妹。” 宫无忧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唇角向上扬了扬,声音在颤抖之中断断续续:“我哪来……你这么大的兄长。” 宫无忧不过刚过百岁诞,而无殇魔尊的年龄,就是做她的先祖都已经够了,对外宣称她是天魔宫的少主,是他的妹妹,可只要有脑子的想想便知道是真是假。 还兄长? 呵呵,也不过骗骗三岁小孩罢了! 第459章 蛊皇 撕裂般的绞痛从心口处传来,宫无忧疼得双目睁圆,十指蜷紧,一滴滴冷汗顺着额角躺下,落在寒冰玉床上,很快便化作白烟。 沉闷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响起,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仿佛随时都要跳出胸腔。空荡的石室内,除了细微的滴水声,便只剩宫无忧的心跳和喘息。 可她还是睁大了眼,倔强地盯着无殇魔尊,又缓慢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巫婆婆身上。 幽深的目光里隐约包含着某种情绪,而巫婆婆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宫无忧沉沉闭上眼,终是泯灭了最后一丝亮光。 无殇魔尊不是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但他却一点都不担心。 宫无忧虽是巫婆婆带大的,但这个孩子同样也是巫婆婆亲自挑选的,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来做碧血金蚕的宿主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碧血金蚕在她手里成长得很迅速,不过短短百年,便已经进入了成熟期,哪怕二十年前在一次蛊斗中受了创,也被宫无忧找来了极地之手修复。 宫无忧在碧血金蚕上费了不少心力,可以说,碧血金蚕能成长得这么好,宫无忧功不可没,如今让碧血金蚕反噬其主,她自然不会好受。 而巫婆婆作为虫蛊堂资历最深的长老,十分懂得究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切为蛊皇服务,这才是虫蛊堂的信仰与教条。 无殇魔尊逗弄着手中的金蚕,悠悠说道:“别急,快好了,会让你好好饱餐一顿的。” 宫无忧闻言攥紧了拳头,手背上脖颈间的青筋一根根接连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掌中,有血液顺着指缝缓慢流出,鲜血的气味蔓延开,无殇魔尊手中的金蚕霎时动得更加欢腾了。 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下金蚕,目光沉沉地看了宫无忧一眼,淡声道:“还是省点力气吧,兴许你还能多撑一会儿。” 回答她的只有那一声赛过一声的急促心跳,以及宫无忧越来越重的闷哼。 穆长宁顺着九曲十八弯的地下宫道一路疾驰,她也不知道这些通道究竟通往何处,她只能照着手中那份老旧的地图转悠。 这个地宫中,暗房石室有不少,有的里面还豢养了魔物,穆长宁不知道宫无忧具体在哪里,她只能根据望穿指认的大致方向猜测是在最中心。 她更是不敢轻易闯入这些石室中,尤其那些有着生灵气息的石室,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一点细小的动静都能引发灾难。 在地道里转了半晌,一路走过来,穆长宁倒是发现这里的地形和地图上所载的信息几乎别无二致,至少到现在,她还没有走过弯路。 “那就只有可能是无殇宫在这几十年中并未做过修整。”望穿猜测道。 毕竟这里可是无殇魔尊的洞府,退一万步讲,那副地图真若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对方能不能进入魔宫首先就是个问题,更何况还是拥有绝对武力值的无殇魔尊的洞府了。 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化神修士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这么多年的修行几乎就相当于白费了。 在整个天魔宫,哪里都有可能修整重建,却唯独无殇宫没有这个必要。 穆长宁意识到这一点,心中一喜,如此倒是给她大大提供了方便,那她大可以少些顾忌了。 在走过一个冗长幽暗的通道时,望穿忽然出了声:“宁宁……” 极轻弱的气音,让穆长宁倏然顿下脚步,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怎么了?” “又开始了……” 望穿所说的开始,无非就是无忧的生机又在持续流逝中。 这回答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本来宫无忧的身体状况就已经不太好了,生机继续消散,后果会如何穆长宁不想再去细想。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下一刻便更加快脚步。幽深黑暗的通道里,一道人影快速穿梭而过,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及。 当初在雪岭部落把酒言欢,引为知己,一别十数年,穆长宁从没想过,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场合。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不自量力,但明知对方在饱受煎熬,她若什么都不做,才会真的后悔莫及。 穆长宁悄悄握紧双拳,一双眼在幽暗之中愈发坚定明亮。 无忧,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两个时辰后,穆长宁停在一面石墙前,翻手取出了一支细长竹筒,竹筒中装的是些蛊虫,而这些蛊虫此刻却有些不对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瑟缩地窝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穆长宁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喂养的蛊虫中,也有几只已经到了蛊将的品阶,可就是它们,此刻也都畏畏缩缩地竭力降低存在感。 蛊虫开启灵智比兽类还要困难,真要从它们口中得知什么却也困难,但发生这种事,无非也就是等阶压制一个可能。 里面起码有一只蛊王,甚至更高的……蛊皇! “宁宁,到此为止。”望穿悄然走出空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剩下的,交给我。” 穆长宁微微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 望穿厉声打断她:“你先前神识损耗过度,如今状态不好,别说无殇魔尊了,就是元婴期的巫婆婆你也毫无招架之力,你能够毫发无伤走到这里已经是运气了,我比你多更多底牌,现在你就进空间,在这等我。” 穆长宁抿紧唇,望穿叹道:“相信我,我比你更不希望无忧有一点差池。” 穆长宁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将璃兽递给他,轻声道:“小心。” 望穿摆摆手,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石墙前,穆长宁也不再逞强,闪身进了空间。 石墙之后又是一条潮湿泥泞的通道,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里两侧石壁里有着细微的生灵气息,显然其内掩藏了什么魔物。 若换了穆长宁,这时候肯定是要被这些魔物围攻了,就算能够全身而退,等待她的也是魔尊或是巫婆婆的到来。 望穿直接使了隐身术,掩藏了身形气息,没有引起魔物的丝毫注意,悄无声息地便一路走至尽头。 第460章 化蝶 尽头之处是一面石墙,墙面上是一条鸣蛇的半身浮雕,鸣蛇的那一双竖瞳正凌厉幽深地注视着前方,更隐隐透着些许红光。 若是按照穆长宁手中那张地图的记载来讲,那么整座地宫的最中心便是在这面石墙之后,而与宫无忧之间那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联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还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牵扯。 望穿快步上前,心跳随着一起一落砰砰作响。 与方才走过来的通道一样,这面石墙之上同样有着生灵之息,若是没有出错,便是这条鸣蛇浮雕。 他的隐身术能与自然融为一体,即便无殇魔尊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顷刻找准他的位置,此时的鸣蛇自是不曾感知到他的存在。 只是若如先前一般通过璃兽穿透石墙入口,那么便势必会惊动到它。 机会只有一次…… 望穿的手掌缓缓伸出置于石墙前。 宫无忧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又在寒冰玉上化作丝丝白气,整个人的周围都被白雾缭绕,若是忽略她惨白的脸色,或许真会以为这是哪路下凡尘的仙子。 此刻的宫无忧气若游丝,整个人近乎麻木地平躺在寒冰玉床上。 她的四肢被锁住,丹田被封印,蛊虫反噬之时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时刻都保持着清醒,却也更让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发生着什么。 别人被反噬之时是什么滋味,宫无忧并不清楚,她在此之前也不曾领教过。自小长在雪岭部落,她看过太多被蛊虫啃噬的蛊女,置身事外,习以为常。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疼,是真疼啊……疼得都快疯了,她甚至希望随便哪来个人,直接给她一个痛快,也不要像现在这样,钝刀割肉,一刀一刀地折磨。 可无论是魔尊还是巫婆婆,都不会同意的。 只有最新鲜的,才是蛊皇最好的食物。 他们必须要她活着,十分清醒地活着! 心口处的衣服正在耸动,一条白白嫩嫩泛着淡淡金色的蚕蛊缓缓爬了出来。若是穆长宁在场,必会清楚这是宫无忧的本命虫蛊碧血金蚕,可是比起她曾经见过的,如今的碧血金蚕,体型足足大了一倍。 像是喝多了酒的醉汉一样,碧血金蚕扭着胖乎乎的身体,左摇右摆缓慢地爬行蠕动,身子歪了歪便一个栽倒,稳稳地落在巫婆婆手中。 巫婆婆捧着碧血金蚕走向魔尊,无殇魔尊这才将蛊皇与碧血金蚕放至一处,碧血金蚕的身形是蛊皇的好几倍,一到蛊皇身边,它便乖巧地匍匐在地,任由蛊皇吐出一根细丝,将自己和蛊皇一起结成了一个大茧。 大茧内部隔绝了一切神识探查,其中发生着什么不得而知,宫无忧只是淡淡望了眼,无力地勾了勾唇角讥讽而笑。 蛊皇只有一个,也是历代魔尊所持有,蛊虫的培养从来都是互相吞噬,蛊皇更不例外,宫无忧不清楚这只蛊皇是经历过多少次蛊斗之后才蜕变蛊皇的,但却是后来才知道,碧血金蚕原来是蛊皇的子蛊。 修士的等阶越高,孕育子嗣便会越困难,对于蛊虫而言同样如此。 蛊皇的子蛊稀少,碧血金蚕更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样的子蛊,若不是被当作下一代蛊皇培养,便是留作蛊皇化蝶之时所用。 而碧血金蚕很显然是后者。 从它进阶蛊王之日起,宫无忧便用心头血滋养,令其成为自己的本命虫蛊,与自己息息相关,她精心培养细心呵护,也是在自己百岁诞前不久,碧血金蚕彻底进入成熟期。 这样的碧血金蚕,在蛊王之中可以拔得头筹,可也是这个时候,蛊皇出现的化蝶的迹象。 蛊皇化蝶需要大量的能量支撑,眼下就没有比碧血金蚕更合适的了,又或者说,碧血金蚕从出生之日起,便是被冠以如此使命的,它终将成为蛊皇化蝶时的养料。 可光光用碧血金蚕献祭,也还是不够的。 还需要搭上寄体的一颗心。 碧血金蚕虽然认主,却也抵不过骨子里刻下的本能,无论是身为蛊皇的等阶压制,又或者是身为母蛊的调令差遣,都让碧血金蚕无法抗拒。 无殇魔尊将她困在无殇宫的地宫之内,让碧血金蚕一口一口啃噬她的心脉,再一一反哺给蛊皇。 这个过程前前后后持续了许久,宫无忧除却坐以待毙,毫无选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本命蛊将她的心脉一口一口咬下,又一口一口反哺给蛊皇,到如今,已经是最后一次反哺,待到蛊皇将碧血金蚕也一并吞下,便会进入沉眠,等待破茧成蝶。 而她的胸腔,现在也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我不明白。”宫无忧有气无力道。 凡人没了心很快便会死,修士也不例外,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宫无忧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长时间,但有些事,她想弄个清楚,至少不做个冤死鬼。 或许是大局已定,无殇魔尊心情大好,挥挥手撤掉那些绑住她手脚的束缚,淡淡道:“想问什么。” “如果你一开始就想要子蛊献祭,那为何还要对外宣称我是你的妹妹,是天魔宫的少宫主。” 这一点宫无忧始终想不通,她虽心中清楚无殇魔尊不可能是她兄长,可自小到大这么多年,也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受益良多。 无殇魔尊轻轻挑眉,摇头失笑:“魔宫的传承从来不是靠血缘,而是看资质,而这个资质,则是与蛊皇的契合度,与蛊皇越是契合,对寄体的好处也就越大。” “子蛊有许多条,真正长成的,也只有一个碧血金蚕,而你是最适合它的人。” 无殇魔尊看了眼一旁笼罩在淡淡金光之中的大茧,轻叹道:“你与碧血金蚕百分百契合,本来你确实应该是下一任继承人的,可谁让……” “谁让蛊皇忽然有了化蝶之象呢?” 宫无忧替他将剩下的话说话,表情似嘲似笑。 是精心培养下一任继承人,还是有机会自己更上一层楼? 两个选择摆在眼前,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她到底还是比不过一条虫子。 第461章 偷人 宫无忧自嘲地想,将自己和蛊皇相提并论或许也是欠缺妥当了,在人眼里,二者根本没有可以拿来一较高下的资格。 道修修仙,魔修修魔,谁人都欲追求长生大道,渴望登峰造极,无论蛊皇是否出现化蝶之象,无殇魔尊只怕从没将她当作下一任蛊皇寄体来看待。 她自小便被无殇魔尊打着保护的名头,让人处处监视,毫无自由可言。他的眼线总能找得到她的行踪,哪怕她跑到万里之外的中土,但因为碧血金蚕在她身上,她就永远不可能逃得过魔尊的掌控。 宫无忧一直都清楚,只是她到底不舍得丢弃碧血金蚕。 现在看来,魔尊根本不是怕她出什么闪失,而是不希望碧血金蚕有个好歹。 她一直都只是别人成魔路上的踏脚石。 宫无忧全身使不出更多的力。 她动了动手指,又看了眼巫婆婆,声音更加喑哑了,“巫婆婆也是从头到尾的知情人吧,被瞒在鼓里的,也只有我罢了。” 巫婆婆悄然垂眸,默认了这种说法,宫无忧忽然就笑了起来,“魔尊下得一手好棋。” 无殇魔尊挑挑眉,面带笑意,摇头叹道:“过奖。” “那现在呢,物尽其用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说处置就有点伤情分了。”他呵呵一笑,走近几步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寡淡,语气却极温和:“无忧,本尊当初为你起这名,便是望你一生无忧的……” 下巴上的力道让人不容忽视,宫无忧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干脆闭上双眼。 这个虚伪的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宫无忧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呼吸也渐渐迟缓沉重,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了。 真可惜,没能再见她一面,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她有些惋惜地想道。 看到宫无忧一脸平静,没有意想中的不可置信怒不可遏,无殇魔尊又有些不满。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愿给一丝多余的表情,碧血金蚕反噬的时候反倒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他终于能从她身上看到除却冷淡之外的其余东西。 微凉的指尖在她面颊上划过,无殇魔尊忽然恶劣地低声说道:“无忧,其实你这副皮囊还是很不错的……” 宫无忧猝然睁眼,一双黑眸里隐隐有火光流动。 生长在魔域,她清楚魔修有多少种手段,魔宫还有一座尸傀堂,他这意思无非是要拿她炼尸! “龙泉最近在炼一具血魃,如今也差不多快完工了,到那时候,本尊将你交给他如何?” 无殇魔尊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尤其在看到宫无忧眼底的愤怒时,他更是愉悦不已,“依本尊看,你这资质,怎么着也能炼成一具艳尸吧?” “宫无殇!” 宫无忧厉声喝道,哪怕此刻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威慑力,但其中的怒意已然显而易见。 无殇魔尊唇角不由上扬,还未形成弧度,忽的面色一变,扬手转身便打出一道乌光,鸣蛇硕大的身体被一支金光闪闪的长剑钉住,极速飞来,带来一阵猛烈的劲风,又被无殇魔尊一掌拍开。 鸣蛇砰的摔倒在地,身子只剩了半截,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说得断断续续,“主人,有人闯入……” 话音才落,便倒头咽了气。 巫婆婆悚然一惊,忙护住结成的大茧,厉声喝问:“什么人!” 无殇魔尊同样朝已经打开的门庭望去,可入目只是空荡荡的一条通道,再看向寒冰玉床的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显然是在方才那一刻,被人带走了。 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凭他的修为,竟也不曾感知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甚至来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无知无觉走到这里,更稀奇的是,这一刻他放开神识覆盖所有的地下宫道、整个无殇宫,乃至整个天魔宫,都没察觉到任何可疑人士。 唯有河道里被打晕的水母王沉在水底。 “尊上……”巫婆婆惊奇出声,她同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显然对方是从河道过来的,之前尊上和她都将注意力放在蛊皇身上,又对这里的安全可靠有着绝对的信心,便未在这上面留有防备之心。 可先不说无殇宫外的重重机关法阵,便是这外头掩藏的魔物、四通八达的地道,河道中的水母王,哪样是好对付的? 对方到底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到这里的? 巫婆婆只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却是,这件事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找?你拿什么去找?”无殇魔尊的语气十分平静,巫婆婆却蓦地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碧血金蚕已经不在宫无忧的身上,她的具体位置,如今也没法定位了。 “更何况……”无殇魔尊目光沉沉,弯唇冷笑:“人可能都已经不在魔宫了。” “不可能!”巫婆婆下意识地反对,“魔宫地下皆有阵法,若是谁遁地逃离,必然触动禁制……”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来人都能无视无殇宫的防护大阵了,这点地下禁制又算得了什么……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压抑,好半晌无殇魔尊才问道:“无忧与谁有交情?” 巫婆婆微微一愣,“少主素来不喜与人来往,若说与谁相交不错,便是中土苍桐派讷言真尊的小弟子广宁真人,可……” 可广宁真人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在一个化神修士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莫不是……讷言真尊?”巫婆婆猜测道。 “不会。”无殇魔尊摇头否决。 方才虽未正面交手,但他多多少少有些许感知,对方使用的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比之更为纯粹的力量,或许可以称之为本源之力。 苏讷言若是能调用天地本源,早便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了! “广宁真人?”无殇魔尊摸了摸下巴,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望穿将自身力量运用到了极致,才从无殇魔尊眼皮子底下将宫无忧偷出来,又直接与穆长宁会和,没有一丝犹豫地便靠着瞬移回到了中土,至此已然元气大伤,拟化的效果再也支撑不住,又变回了七八岁小孩的模样,脸色惨白地抱着宫无忧跌坐在空间。 第462章 赶路 小小的身子用力支撑着宫无忧绵软无力的身体,让她半靠在他身上,又一时撑不住一同倒了下去,望穿倒还记得给她当人形肉盾。 宫无忧只觉得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反应过来时,却是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陌生之地,头顶是一株茂盛的杨柳,而杨柳树旁则是一片澄清的湖水,依稀能感觉到湖水中散发出来的清幽灵气,甚至湖畔还种着许多年份不小的珍贵灵植,以及两株相互依偎着的嗜血藤。 宫无忧在看到嗜血妖藤是便微微一愣,然而最是让她无法忽略的,还是身下那具温热瘦小的身体。 “你……”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慢慢别过头,入目的便是一个粉雕玉琢相貌精致的男孩。 这个人宫无忧记得,她曾经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她刚认识穆长宁的那会儿,这个男孩子一直粘着她不放,而据穆长宁所说,这位是她的弟弟。 “你还好吧?”望穿皱着一张小脸,他自己的脸色其实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看,一错不错。 宫无忧蓦地一窒,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无忧!” 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前不久她还在惦念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长宁?”宫无忧语带惊奇,直到穆长宁将她扶起半靠在杨柳树上时,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半开玩笑地问道:“是真的吧?” “真的,是真的。”穆长宁和着灵泉水给她喂了几粒丹药,扣住她的腕子,口中喃喃道:“别怕,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宫无忧顺从地把她喂过来的东西一一咽下,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些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让她确定了,这一切确实不是幻象。 穆长宁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有些颤抖,抬眸惊疑不定。 方才她给宫无忧服下的,都是些温养和治疗内伤的丹药,她本来是想查看一番宫无忧究竟伤势如何,可结果竟是没有脉搏! 摸不到脉搏! 任何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脉搏? “无忧,你……”穆长宁睁大双眼,她用神识细细扫过宫无忧身体的每一寸,却发现她的心室空荡荡一片,就连周围的心脉也一并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喉口发紧,指尖因为用力绷紧而微微发白。 宫无忧抿了抿苍白的唇,缓缓摇头,“别白费力气了,碧血金蚕反噬其主,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不过能再见你一面,倒也不错。” 她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但神态却比在无殇宫时放松了不少,似乎心情很好。 若问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是她可以完全信任,将后背交托出去的,大约也只有一个穆长宁了。 她最大的遗憾,无非就是不能在死前在见她一面,但现在,连最后的心愿都满足了。 穆长宁依然无法接受,抓着宫无忧腕子的手还在无意识地颤着。 “碧血金蚕,怎会反噬?” 宫无忧并不想再回忆那些腌臜事,但既然穆长宁开口问,她也愿意悉数告知。 她其实并不清楚穆长宁是怎么知道她有危险的,又是怎么去的天魔宫,怎么把她从无殇魔尊眼皮子底下带走脱身的。 但这其中所要克服的一切,势必不会容易,尤其对于穆长宁这个道修而言,更是千难万险。 修真界的残酷炎凉,宫无忧没有比这一刻更深有体会了,在她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个悲剧,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生在这个世上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关心她的生死,将她放在心上。 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莫名竟觉得鼻子发酸,宫无忧看到穆长宁隐隐发红的眼,好笑道:“我觉得,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逃出了魔域,去三甸城的黑市里卖蛊虫……” 这种类似离别赠言的话,穆长宁不愿意听。 她翻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一股脑地全扔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道:“一辈子还长着呢,以后你就未必会这么想了。” 穆长宁腾地站起来,宫无忧疑惑抬眸。 光线有些刺眼,她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唇一开一合,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传过来:“我带你去找我师兄,他是医修,肯定有办法治你,还有我师父、师祖,他们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该拿什么救你!” “还有,别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马上给我打起精神来,如果我发现你偷懒了,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穆长宁撂下几句话甩袖就走,转眼间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宫无忧愣了好一会儿,垂眸低喃:“中土,太远了……”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可也知道穆长宁即便把她带离魔宫,只怕也还是在魔域范围内,而无殇魔尊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的。 能不能离开魔域暂且不说,便是侥幸离开了,等穆长宁到达苍桐派,也要数月之久了。 “这里已经是中土了。”一直乖巧坐在一旁的望穿出声说道。 他半垂着眸,长翘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小男孩,周身的气息却格外压抑阴沉,紧握着双拳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望穿无比的后悔,如果他早知道,刚才带无忧走的时候,就该往那枚大茧上射个七八箭。 就为了一条破虫子,还想搭上无忧一条命! 望穿忍了好久才忍住心底暴虐的念头,察觉到宫无忧疑惑惊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这才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 宫无忧上次见他还是几十年前,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 至此她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里是哪。” 望穿把人带进空间,也是穆长宁同意的,既然把人带来了,他就没打算继续瞒着宫无忧,一五一十与她说起,当宫无忧问起穆长宁是如何将她从魔宫带走的,望穿也一一相告。 空间中有望穿照顾着宫无忧,穆长宁只踏着鲛绡帕没日没夜地往苍桐派的方向赶,望穿瞬移定位的地点离苍桐派还有些距离,多拖一刻,宫无忧就多一分危险,她只能一把一把吞丹药,不要命地赶路,终于在第五日,看到了苍桐派的山门。 第463章 无救 临近山门之时,穆长宁将宫无忧背在背上,径自冲向山门,守门的弟子只看到一道碧色流光极速地从眼前划过,刚想出声喝问,手中便被塞了一块身份玉牌,随后便只能木愣愣地目送着那个人影飞速离开。 “这谁啊,怎的风风火火的?”另一个守门弟子也是一愣,不过在见着那块身份玉牌时,便知是门中弟子了,还极可能是某位前辈。 那弟子端详了片刻身份玉牌,眼睛猝然一亮,“是丹峰的广宁师叔!广宁师叔回来了!” 广宁真人的名号,在苍桐派年轻弟子中早已如雷贯耳,无论是她师从讷言真尊,还是本身极高的天赋实力,都凌驾于曾经的苍桐四杰之上,足以成为整个门派乃至中土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门派的弟子一代一代地翻新,前人的事迹自是成为激励他们的楷模和榜样,穆长宁在门中年轻弟子里可是有着不少拥趸存在,只可惜广宁真人素来深居简出,又时常在外游历,真正有幸得以一见的机会却不多。 守门弟子捧着玉牌面颊泛红,有种难言的激动兴奋,另一名弟子同样热血澎湃,可旋即又蹙眉道:“广宁真人行色匆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拿着玉牌的弟子垂眸沉思:“方才见师叔背上似乎驼了个姑娘……” 二人面面相觑,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讪讪作罢,商量着过会儿再将玉牌送往明火峰去。 穆长宁来不及去执事堂登记,一路直奔慕衍的小寒峰,一路上撞见了不少人,她也没工夫多打招呼了,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楚寒枫驻足原地,摸了摸下巴遥遥望去,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宫无忧此刻只剩了一口气,奄奄一息地趴在她背上,呼吸几不可闻。 穆长宁能试的方法都已经试过了,最后还是靠着一粒九转还魂丹给她吊着命,否则即便这五日,只怕宫无忧也撑不过去。 慕衍本是在洞府中整理药田,一道灵光飞入手中,他看完之后面色微变,挥手便将洞府禁制打开,穆长宁长驱直入,慕衍便一路将她引至一间竹屋内。 “师兄!” 穆长宁将宫无忧放置竹榻上,还待说什么,慕衍看了她眼,沉声道:“你别急,我先看看。” 穆长宁乖乖立在一侧不敢出声打扰,只定定看着慕衍动作,却只见他面色愈渐凝重,眉心也随之紧紧攒起。 待到慕衍收了手,穆长宁忙问道:“师兄,无忧她……” “这姑娘伤得……”慕衍不知该怎么说,只叹了一声道:“得请师尊来看看。” 他朝安临峰发了一道传讯符,见穆长宁灰头土脸面色发白,极憔悴的模样,扣起她的腕子探了探,无奈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慕衍把她按到一边椅子上,拿出几粒丹药,盯着她吃下去:“你现在极度力竭,气血损耗严重,先坐着别动。” 穆长宁一路赶过来,几次逼出精血催动鲛绡帕,就怕自己太慢,耽误了无忧的伤势,到现在早已经是头重脚轻,若不是咬牙硬撑着,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会儿功夫,苏讷言就过来了,穆长宁又立刻站起来,苏讷言匆匆扫了眼,下巴点了点门外,对她说道:“出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师父……” “你先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苏讷言不由分说,柔和的掌风将她送至门外,随之而来的便是紧闭的门扉。 穆长宁心知苏讷言这是要支走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转身先回了明火峰。 这边苏讷言对宫无忧的情形也是一筹莫展,慕衍想了想道:“师尊,这位姑娘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心脉处的切口,是被利齿咬断的……” “是蛊虫。”苏讷言只淡淡瞥了眼,摇头叹道:“本来早该死了。” “是,但师妹似乎用九转还魂丹为她续着命。” 苏讷言一言不发,凭穆长宁如今的本事,要炼九品丹药只怕还够呛,而当初她从极阴之地带回极地之手与无目之蛇时,苏讷言就曾给过她三粒九转还魂丹,如今用在这个人身上…… “浪费了。”苏讷言摇摇头。 一个必死之人,即便用了九转还魂丹,也回天乏术。 慕衍微微一窒,“师尊也没法救?” “救?你拿什么救?”苏讷言斜睨向他,“给她再找来一颗心?还是凭空捏一个出来?” 慕衍哑然,苏讷言摆了摆手,挥手打开房门,见穆长宁穿戴整齐换了身行头,又巴巴地等在门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目露微光:“师父……” 苏讷言只问她一句话:“草木没了根会死,人没了心可还能活?” 穆长宁浑身一震,眼眶泛了红,讷讷问道:“师父……也没办法?” 苏讷言长叹一声:“长宁,你师父我也是人,不是神仙,更不是十殿阎王,管不了人生死。” 身处空间中的望穿闻言跟着垂下眸,他也知道是这个结果,若是有办法,他早便想到了,可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有。”苏讷言一本正经点头,穆长宁眼睛一亮,便听他幽幽说道:“上古有息壤,生生不息,永不减耗,若能有一块息壤,植入心房,兴许可行。” 穆长宁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息壤,她去哪里找什么息壤? 苏讷言闭了闭眼,没问她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个救回来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带她回来,只是上前给了她一只小玉瓶,“这里面的灵液,还能让她撑一段时日,有什么要交代的,尽快吧。” 他拍了拍穆长宁的肩膀,径自离去,慕衍顿了顿,同样无奈离开,只余穆长宁怔怔立在床边,捏着手中的玉瓶,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她早也见惯了生生死死,自己也曾在生死边缘间徘徊过,兽潮期间,陨落之人更是动辄成百上千,血流成河,可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方式正视死亡。 第464章 惊人 穆长宁在床前立了良久,直到太阳都偏西了,才回过神,给宫无忧喂了小半瓶灵液,过了片刻,她便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微微涣散,又重新凝聚起来。 “怎么样?”穆长宁低声问道。 宫无忧微微点头。 服下灵液后,她总算有了点生气,不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虽然气色依然极差,但总算也能保持清醒了。 可惜这也只是一种假象,待到灵液的效力完全消散,一切又都会恢复原状。 宫无忧没问自己的伤情如何,只是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是哪?” 穆长宁将她扶起半靠在床头,缓声说:“苍桐派,这里是我师兄的洞府。” “那你的洞府呢?” “这是小寒峰,隔两座山头的明火峰就是我的洞府。” 宫无忧闻言眼睛微微一亮,“长宁,我想去。” “好。”这时候,穆长宁自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她如来时一般将人背在背上,宫无忧有心想要自己走,只可惜这时候四肢无力,便只好乖乖趴在她肩头。 穆长宁走得很慢,权当带着她看风景,苍桐派的景致向来不错,尤其丹峰更是花草丰盛,幽静秀丽。 耳边传来一声极淡的叹息,穆长宁微微一顿,“怎么了?” 宫无忧道:“想起来在死亡之海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把我背到极阴之地的。” 那时候她们遇到了流沙河,实在避之不及,宫无忧用了秘术才带着她遁走,却也因此受了伤,昏迷不醒。 她只能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漠里。 “时间过得好快啊。”穆长宁不由感慨。 二十年的岁月,似乎就是眨个眼的功夫,弹指一挥间。那个时候的她们,大约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穆长宁眼睛有点发热,只垂着眸将眼底升起的水汽憋回去,一边往明火峰的方向走,一边与她说着话:“说起来你倒是确实还没来过我这作客呢,你上回来中土,是不是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 “我只来过一次中土。” 宫无忧轻轻道:“我之前在好几个地方摆过摊的,没一个人愿意买我的东西,不过后来运气就不错了,遇到个傻子,花五千灵石买了一堆没用的蛊虫。” 穆长宁哑然失笑:“还附带一个跟屁虫,缠着问你怎么养蛊。” 像是想起当时的情形,宫无忧半眯起眼,目光柔和,唇角微微含着笑。没有了那些冷漠凌厉的棱角、拒人千里的寡淡,碎金般的夕阳落在她脸上,只显得整个人暖融融的,某一瞬美得不似真人。 等在明火峰外的楚寒枫眼神一窒,视线胶着地黏在宫无忧身上,一时竟移不开。 穆长宁侧着身隔开楚寒枫直白的目光,攒起眉心:“你怎么来了?” 楚寒枫这才回过神,心下暗恼,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的身份玉牌。” 穆长宁回门派时太匆忙,扔了玉牌就跑,路上撞了人也没管,楚寒枫心中狐疑,本想去山门处打听一番的,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只看到守门弟子拿了穆长宁的身份玉牌,便接了玉牌亲自送来。 本来这种小事随便找个弟子便好了,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人已经在明火峰外了。 他跟穆长宁的关系算不上好,交情也寡淡如水,这些年她的名声越来越响,掩过了曾经那些精英弟子的光芒,从前人人称道的苍桐四杰,如今还有多少人提及? 门下的新弟子们都知道广宁真人,知道轻度真人许玄度,知道云其真人陶远,知道时越真人方青城……而他,楚寒枫,至今仍停留在筑基大圆满。 他今年不过百岁出头,还算年轻,师尊新觉真君几次三番劝导他不必操之过急,厚积而薄发,然而他心里清楚,比起真正的顶尖精英,他确确实实已经差了一大截了,甚至连慕菲菲现在都超过他了,而在屡次结丹失败之后,他的心态到底已经大不如前。 尤其在穆长宁回门后,他就更想要看看,这个在修真界大放异彩光芒万丈的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了。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容貌如此惊人的女修。 穆长宁没多余的心力管他来做什么,只是收下玉牌道了谢,楚寒枫又看了眼宫无忧,追问道:“这位道友是……” “朋友。”穆长宁言简意赅:“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劳你跑这一趟。” 楚寒枫还没来得及多问,穆长宁已经越过他进了洞府,徒留他对着已经闭合的禁制,握紧了双拳。 “你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低哑的声音飘散在夕阳余晖里,楚寒枫目光沉沉地又看了几眼,才转头离开。 明火峰的布置和从前的听风谷差不多,种了很多竹子,后山还有一条瀑布,她自己则在瀑布后挖了个洞,做闭关之用。 穆长宁带着宫无忧转了一圈,让她坐在竹林间的石桌旁。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望穿也从空间中出来,紧挨着宫无忧坐。 知道穆长宁有一个芥子空间,还有器灵时,宫无忧是惊讶的,但若非如此,穆长宁也不可能将她从无殇宫中带出来,何况他们都愿意将事实悉数相告了,这份信任已然万分难得。 穆长宁和在雪岭部落时一样,温了一壶酒,一边说道:“前些年去过海域,得了一截琼树枝,这是我新酿的琼蜜酒,你要好好品品。我这地方虽然简单,不过胜在清静,往常也无人打扰。” 知道宫无忧爱听,穆长宁又与她说起自从雪岭部落分别后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直到日薄西山,月上柳梢。 宫无忧安安静静地听,美酒入腹,齿颊留香,待到穆长宁说完了,她才问道:“你就没其他要跟我说的?” 穆长宁微微一愣,宫无忧轻声道:“你和慕衍真人还有讷言真尊说的话,我听得到。” 穆长宁脸色蓦地一白,很想开口申辩,却又无话可说,只握紧了手半垂下头。 第465章 隐患 入了夜,石桌之上放了盏角灯,幽幽光芒明明灭灭,两人半晌都未曾言语。还是宫无忧率先打破了这种静谧的氛围,低低问道:“你是在难过吗?” “我不该难过吗?”穆长宁有些沮丧。 一个人的本事就算再大,也终究不是万能的,总会有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有这样无力又无奈的时候。 “长宁,我很高兴。”宫无忧说道。 穆长宁抬头看她,宫无忧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一脸的轻松,“真的,没有比现在更高兴的了。” “魔尊做的一切,我虽怨恨,可换我处在同样的境地,我未必不会做出类似的事,但巫婆婆不一样。我自小没什么朋友,巫婆婆将我带去雪岭部落,她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于我而言,她就是师长,我尊她敬她,可在我被囚禁于无殇宫的那些日子,她也只是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我当时便觉得,这个世界,比我想的还要虚伪……”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穆长宁可以想象宫无忧当时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苏讷言也像巫婆婆一样,看着她去死,甚至还顺势推波助澜一把,她也会很难过的。 但苏讷言和巫婆婆到底不一样。 “我能清醒地感受到碧血金蚕是怎么将我的心脉一点点啃噬干净的,疼到麻木之时,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宫无忧说:“一切结束后,我以为可以解脱了,可他还不肯放过我,要拿我去炼尸,那时才是真正的绝望……” 望穿咬牙切齿,眼中冒起熊熊火光,穆长宁也听得心头火起。 宫无忧轻叹道:“然后,你来了,就在几天之前,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和你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的机会。” 穆长宁心酸不已,也后悔不迭,“在庆典那日我没看到你,我就应该想到不正常的,望穿说你一直在无殇宫,我只当你是在里面闭关,并未多想,如果当时我能想着来见你一面,哪怕只是多留一个心眼,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宫无忧悠悠道:“长宁,我很感谢你,若我继续留在魔宫,即便身陨之后,也必然不得善终。” 也是在那时候,宫无忧才知道,原来无殇魔尊是这么讨厌她,又或者是他骨子里的嗜血因子太重了,非要把人折磨到极致才能满足他的扭曲心理。 说了这么久的话,宫无忧已经很累了,穆长宁忙将她扶进屋,望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 宫无忧抓住她的手,低声喘道:“长宁,我无故消失,魔尊势必会一一排查,你做得再细致,也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巫婆婆也很清楚,除了你,我几乎没有任何交好之人,若是怀疑到你头上,必会给你带来麻烦。魔尊野心不小,尤其这几年更是动作频频,若借此事发难……” 穆长宁制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既然当初她把人带回门派,就曾想过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你安心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宫无忧深深看了她几眼,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在她这里感到心安,很快便沉沉睡过去。 穆长宁把剩余的灵液交给望穿,让他留下来照看宫无忧,自己则去找了苏讷言。 无忧所说的情况不得不防,有些事她也必须要给苏讷言报备。 苏讷言只是问道:“那个小女娃子是谁?” “她叫宫无忧。”穆长宁如实回答。 对这个答案,苏讷言也始料未及,微微一愣,“天魔宫的少宫主?” 他转念一想,联系到对方的伤势,便直觉不妙。 穆长宁道:“无忧有一条本命蛊虫碧血金蚕,可蛊皇即将化蝶,需要吞噬大量能量,魔尊便将无忧关起来,令碧血金蚕反噬其主,随后又将自己献祭给蛊皇,我知道这事,便寻了个机会将无忧偷了出来,又因为她的伤势,把她带回门派求治。” 穆长宁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遍,饶是苏讷言,这下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无殇魔尊是什么人,她居然敢去偷他的人,而且还真给她成功了! 怎么做到的! 苏讷言知道这里面的经过必然不可能如她说的这样一笔带过,小徒弟这段时间的具体经历,他已经不想多问了。 “你把她带回来,可曾想过后果?” 穆长宁垂下双眸:“当时救人心切,我别无他法,日后若因此事引发纠葛,我愿一力承担。” 苏讷言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无奈叹道:“随你吧,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急着跳出来,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轮不到你头上。” 穆长宁愣了愣,鼻子又是一酸。 她能肆无忌惮将无忧带来苍桐派,很大程度上也是仰仗的苏讷言。付文轩曾不止一次感慨过她有个好师父,穆长宁何尝不是这样想。 她是三生有幸,才能拜他为师。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从魔尊手底下抢人,也是有本事了。”苏讷言嘿嘿笑道:“为师都没这么做过,干得漂亮!” 穆长宁哭笑不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刚才那点感触压下去,复又问道:“师父,无忧是不是真的没得治了。” 苏讷言摇摇头,“若她只是心脉俱碎,你保她一线生机来找我,或许我还能试着给她补补,可她现在整个心室都空了,除非你能另外找个合适的给她补上。” 穆长宁抬起眉,苏讷言淡声道:“先不说这合适的条件有多苛刻,就算真的被你找到了,你是要挖了那人的心去救别人吗?” 穆长宁蓦地一噎,又恹恹垂下了脑袋。 苏讷言额外补充了一句:“至于别的旁门左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穆长宁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将死的修士而言,还有一个方式,夺舍。 虽然大多正道人士明令禁止此举,一旦被人发现了,甚至还有打着替天行道的人穷追不舍。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谁又能保证真的不会动旁的歪心思? 毕竟还是活着好啊。 第466章 尝试 穆长宁垂头丧气地回到明火峰,一波波虚弱感涌上来,连走路都有些许踉跄。 她又去宫无忧房里看了眼,对方已经熟睡了,呼吸清浅,神态放松,只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望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 从魔域回到中土,抽掉了望穿大部分本源,他如今也只能维持着孩童模样,状态并不比穆长宁好到哪里去,少不得要修养月余才能复原。 这一趟魔域之行,与他们而言当真是元气大伤。 “你先回空间吧,这里有我看着。” 望穿看了她一眼,“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愿做,只要有一颗全新的心脏,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穆长宁并不否认,“可是要去哪里找与无忧匹配的心源?她是魔修,相对应的心源也必须出自魔修,还得血脉相合,修为相当,功法相似……这一切暂且不提,即便找得到,人家如何愿意以命换命?” “如若不愿,那便强取!”望穿眸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利芒,一字一顿:“事在人为。”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低声叹道:“你找得到,无忧未必等得起。” 苏讷言给的灵液,根本撑不了多久,而心源也必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寻得到的,她无法令时间停驻,让无忧的身体不再继续恶化,更没本事像胡媚妖王那样,令时光回溯,一切回到最初。 穆长宁猛然一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时光回溯…… 大约是他们的争执扰了佳人休养,宫无忧不知何时睁了眼看着他们,还是望穿率先发现了,一脸的懊恼,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乖乖立在一旁。 宫无忧看得莫名好笑,唇角也扬起一抹浅薄的弧度。 望穿说他们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感应,也是因为这份感应,他们才能救她于水火,宫无忧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初闻此事也是觉得惊奇,但或许是因为穆长宁的关系,即便望穿爱粘着她,宫无忧也没觉得怎么样了。 穆长宁几步上前,歉然道:“吵到你了。” 宫无忧摇着头,目光清明,慢慢说道:“你不会,我也不需要你这样。” 穆长宁一愣,宫无忧又笃定道:“为救人而害人,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长宁了。” 穆长宁能走到今天,手上沾的血腥从来都不少,但也没真正意义上去主动害人。资源可以自己挣,但主动杀人夺宝之事,她还不屑去做。 “对不起。” 穆长宁深吸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转了身便道:“望穿,你跟我出来。” 宫无忧看了眼二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去的身影,几不可察叹了口气。 望穿听穆长宁说完自己所想,惊得合不拢嘴,“你说要去找那只狐狸?” “当初胡媚妖王便是用了时光回溯术为自己留了一线生机,她自己变回了一只小火狐,师兄也变回少年模样,若非后来取来火灵,他们至今还恢复不了。” 时光倒流,返老还童,起死回生,这种事实在有违天理,听起来便不可思议,但穆长宁很清楚,此事切切实实曾经发生过。 “事无绝对,或许那次只是误打误撞,谁能保证胡媚能再次成功?”望穿依然持否定态度,这种类似于时空奥义却又与之截然不同的秘术,他并不信任。 穆长宁闭了闭眼,“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望穿,我只能一试。” 他沉吟良久,才认命点头,又问道:“逆天改命,必会遭报,你拿什么说服胡媚妖王帮这个忙?” “不死之心,可能让她心动?” 望穿心中一惊。 那是青冥阴藤的精魄,妖植的不死之心,大约这世上没几个人不会心动了…… 穆长宁既决定兵行险招,便立马付诸行动。 她是没办法联系胡媚妖王,但当初胡媚妖王为时光回溯强行借力,与慕衍签订平等契约,换言之他们至今仍是主仆关系,只要慕衍想要召唤,胡媚妖王定会前来。 在穆长宁提出这件事时,慕衍便猜到她是什么想法。这事虽然在他看来也不怎么靠谱,但事到如今,哪怕只是一点希望,她都会去尝试的。 慕衍确实联络上了胡媚妖王,对方也在往苍桐派赶来,具体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慕衍这几日都在帮着看顾宫无忧的伤势,虽起不到实质效用,但总归能再拖一拖。 穆长宁也与他提过几句宫无忧的事,慕衍闻言后神情古怪惊愕并不比苏讷言好到哪里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前几年,是去了魔域?” 他注意到穆长宁如今已经是金丹后期了,她今年还不到百岁,这样的修炼速度,放眼整个修真界,怕是再难找出其他能够与之相媲美者。 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与修为增长相对应的,是背后的凶险。不必她说,慕衍也能猜到她在魔域的经历究竟如何心惊。 “那你可是见到了黎枭?” 穆长宁闻言一愣,眼珠微微一转,慕衍便知她是见到了,沉声说道:“他不管不顾强行服用五毒丹,情况只会更糟,热泉药浴也治标不治本。” 穆长宁挠了挠头,心道原来黎枭洞府里那眼热泉是师兄的建议。 因为当初魔焰窟之行,师兄始终亏欠了黎枭一个人情,便决定为他拔毒,但奈何再好的医生,碰上不听话的病人也没辙。若是在他们换血之前,或许师兄说的没错,黎枭一意孤行,后果可想而知,不过现在…… “师兄,他体内余毒清的都差不多了。”穆长宁说道。 慕衍一愣,像是没料到这个结果,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扣住她的腕子仔仔细细探了一遍,探得穆长宁都要禁不住心虚了,只注意到他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 慕衍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打断:“师兄,这事肯定是我自愿的,他帮了我很大的忙,要不是他,我很可能没法安全走出魔域,还把无忧带出来。” 璃兽还在她的灵兽袋里,她挥挥手直接走人了,黎枭却还在魔域待着,说不定还要想法子应付她留下的烂摊子。 第467章 选择 慕衍半晌未语。 换血之法,他不是不清楚,但势必要将穆长宁扯进来,何况此事开展的前提势必要二人精血相融才可互不排斥,对于师妹而言,这付出太大了,他也就一度装聋作哑,可怎成想黎枭居然自己找上门了。 慕衍抿了抿唇,不知该作何心情,气恼责备更是无从说起,何况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旁人还能多说些什么? 且他看穆长宁也是完完全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或许是当真不在意吧。 慕衍低叹道:“既不是他强迫的便好。” 穆长宁失笑,“师兄多虑了,他能强迫我做什么?”她微微一顿,末了又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缓声说:“只要我不愿意,哪怕是拼了命玉石俱焚,也不可能遂了人意。” 慕衍微微一怔。 胡媚妖王是在召唤令后第七天出现的,她来时极低调,由着慕衍亲自引领。毕竟当初兽潮间,得以一睹妖王真容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如今人族妖族虽早已歇战,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也没这个必要交往过密。 慕衍当初身中时光回溯术的事,苍桐派中也不过苏讷言永逸真君以及当时在场的几个小辈知晓,人人皆知此事不可声张,便一并守口如瓶。 这次穆长宁意欲如法炮制,也便不曾惊动旁人,左不过苏讷言和慕衍两人参与其中。 慕衍留与胡媚妖王与穆长宁单独谈话,穆长宁展颜笑道:“经年未见,妖王依旧容光焕发。” “算你有眼光。”胡媚妖王自得挑眉,原先被呼之即来的郁气消了些许,又顷刻板起脸来,“好话就省省吧,有目共睹的事便别提了,急急忙忙找本王来做什么?” 穆长宁沉默片刻,将胡媚妖王领至宫无忧面前,与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胡媚妖王闻言似笑非笑,“要本王为这小丫头回溯时光?凭什么?苏讷言和慕衍当真以为能对本王指手画脚不成?” “妖王稍安勿躁,晚辈自是不可能差遣命令妖王,这厢才有求于人。” 穆长宁将姿态放低,胡媚妖王这才幽幽说道:“有求于人,总得拿出点诚意。” 穆长宁将青冥阴藤的精魄取出,胡媚妖王只看一眼面色便是一肃,穆长宁问道:“不知晚辈的诚意够不够?” 望穿说的不错,不死之心,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够不心动,胡媚妖王同样如此。 将此物摆到胡媚妖王眼前,她也不怕对方会出什么歪心思,即便是有这个念头,可眼下是在苍桐派,苏讷言的眼皮子底下,胡媚妖王即便想做些什么也得三思。 “你打算得倒是仔细。”胡媚妖王轻哼一声,对那不死之心却是真的极感兴趣。 “本王也不怕跟你实话实说,时光回溯术对修复死物确实可行,你拿个碎花瓶让本王复原自是不在话下,可对活人,究竟有几成把握连我自己都没数。” 穆长宁对此并不意外,若是真能屡试不爽,这天道平衡只怕早就乱了。 当初胡媚妖王能回溯时光,兴许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也可能单单就是她的运气好。 无忧有没有这个好运气,穆长宁不知道。 便如别人托她炼丹,在成丹出炉之前,她没办法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若是炼成,自然皆大欢喜,即便失败,也不能归错到丹师身上。 “无论成功与否,晚辈只求妖王一试。” 既是不计较后果,胡媚妖王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只待子时一到便开始施法。 宫无忧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苏讷言给的灵液已经全部用完,她整个人都开始呈现油尽灯枯之势,却又好像是有预感一般,忽然醒了过来,眼中是难得的清明剔透。 “你醒了正好。”穆长宁与她说起时光回溯术之事,“胡媚妖王会为你回溯时光,若是成功,一切都可回到最初,若是失败……” 她话音一顿,拿出一颗乌黑的珠子放到宫无忧手中,珠子入手冰凉,令灵魂都为之一颤。 穆长宁交代道:“这是阴珠,是我在无垠秘境的一只魈鬼那里得来的,可以用以滋养元神。你的肉身之中生机已经消耗殆尽,若是此次胡媚妖王不成功,你可将元神暂时存放在内,事后……” “事后,是夺舍,还是转为鬼修?”宫无忧问道。 穆长宁哑然无声,她不知道宫无忧是不是排斥这个。 宫无忧却只道:“你连退路都为我想好了。” 她一愣,宫无忧也拿出一枚玉简和一块留影石递了过去,“兴许会对你有用,你先收着,以后再看。” “好。”穆长宁翻手收进储物袋。 宫无忧手中把玩着那颗阴珠,目光清泠,低声问道:“长宁,你希望我选哪个?” 穆长宁不知道该怎么答。 若是夺舍,换个身体重新开始,但却有伤天和,若是转修鬼道,在阳间修行,只怕更是千难万难。 宫无忧唇角微微弯起,握紧阴珠道:“去极阴之地故地重游也不错。” 这便是要选后者了。 穆长宁道:“或许我们可以乐观一点。” “也对。”她又是笑。 宫无忧笑起来极好看,只这一天她笑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多,无端让人心里发慌。 穆长宁和望穿都在房中陪着她,宫无忧今天精神似乎格外的好,穆长宁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光返照,却只能寄希望于胡媚妖王。 直到子时临近了,穆长宁起身去请胡媚妖王,宫无忧忽然拉住她说:“事到如今,我什么都想开了,什么结果也都能坦然接受,你别难过。” 穆长宁点头。 她又说:“我有说过吧,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认识你。” 穆长宁握紧她的手,“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像你啊。” 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穆长宁将胡媚妖王请来。 妖王施法之时不容许有旁人围观,穆长宁也只能候在屋外,望穿却不肯走,使了隐身之术就待在宫无忧身边,哪也不去。 第468章 归途 孤月伶仃,风声萧索,明火峰上灯火通明。 小竹屋外布了重重法阵,穆长宁便定定立在法阵之外,仿佛脚下生根岿然不动。 胡媚妖王既是不许他人旁观,苏讷言与慕衍便坐在门外石桌旁,耐心等待,也不去施法窥探屋中情景,自然也不会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胡媚妖王倒是真的认认真真在施法。 她素手轻翻,掌心出现一朵血色红莲,这朵红莲自她手中飞旋而出,越变越大,发出耀眼的红光,缓缓飞至宫无忧身体上方,在原地滴溜溜地旋转。 宫无忧的面色几近青白,全身冰凉,呼吸几不可闻,手中握着阴珠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但很快,她能感到一道温暖的光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光线之中仿佛蕴含着蓬勃生机,一寸一寸晕染着她僵冷又疲惫的身体,让她有种全身都浸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 胡媚妖王的口中吟唱着繁杂悠远的古调,她轻闭双眼,神态平和,面庞莹白如玉,全身都仿佛笼罩在一种神圣的光辉之内,随着她指尖跃出一点红芒落入血莲,血莲的光芒便又是一盛,犹如红沙般丝丝缕缕坠落。 那红沙没入宫无忧的身体,她全身的皮肤逐渐恢复光滑莹白,呼吸逐渐加重,胸膛的起伏愈发明显,连面色都一点点红润起来。 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宫无忧状况的望穿见状不由目光微亮,看样子,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而宫无忧也感觉到了自己全身轻盈似羽毛,体力在一点一点慢慢恢复。 她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 干净整洁的竹屋内,一个红衣女子立在床边,她知道这位就是穆长宁提及的胡媚妖王。此刻的胡媚妖王口中吟唱依旧未停,手中指诀一道又一道接二连三地打入头顶悬着的红莲内,那红莲便慢慢缩小,直到变成只有鸽子蛋大小时,才朝着她飞过来,没入眉心。 也是在这一瞬,宫无忧的身体里迸发出一阵耀眼金光,那金光炫目地能够掩盖一切光芒,将整个屋子都随之照亮。 仿佛时间忽然静止,窗外的风停了,卷落的竹叶定格在半空,胡媚妖王口中的吟唱声猝然凝滞,一切都被掩埋在这片金光里,一切都在金光里无所遁形。 宫无忧看到了隐去身形的望穿。 那个小小的精致的男孩子,就站在她的床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的目光也不由对视上去。 只这短暂交汇的一眼,便好似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 好像漂泊了许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归途,发自内心地生出一股归属感。 在宫无忧了然、望穿惊愕的目光下,那朵原本没入宫无忧眉心的血莲被弹了出来,而宫无忧的身体则被这阵金光完完全全笼罩,待到金光褪去后,床上只剩了一颗乌溜溜的阴珠,取而代之的,是望穿手中多了一块小巧的五色石子。 这一切说来长久,实则却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 漆黑的夜里,只看到一束金光猛地冲天而起,一闪即逝。 竹屋外的穆长宁苏讷言和慕衍三人同时抬眸,面露讶异。 苍桐派的修士弟子们察觉金光,皆都遥遥望去,却发现那是丹峰的方向,更有元婴真君飞速赶去一探因果。 与此同时,无殇宫中稳坐如山的魔尊眉梢轻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那玉牌正是宫无忧的魂牌,只是此时的魂牌之上出现道道裂纹,寸寸龟裂,很快碎成一地玉屑。 “死了?” 无殇魔尊漠然开口,从鼻中轻哼一声,“倒是比我想得要久……” 天机门内,正与成规真君对弈的凌玄英指尖猛地一颤,一粒黑子不慎掉落棋盘,自杀了一大片。 成规真君百思不得其解,纳闷道:“飞扬,你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凌玄英沉默良久,忽而展露笑颜,幽幽叹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蛮荒无天殿,正盘膝打坐的孟扶桑忽而睁开双眼,全身微颤,双拳紧握,眸中红芒明明灭灭,臂上青筋根根暴起。 他挥手展开一面水镜,看着水镜中那个红衣墨发目光冷然的男子,大怒吼道:“你又要搞什么鬼!” 孟扶摇有所感应,此界属于望穿的神石碎片,除他之外,应当已被全部收回了,而这最后一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孟扶桑,讥讽一笑:“你觉得你还能困住我多久?” “能困多久便困多久。”孟扶桑咬牙切齿,放下豪言:“我现在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如意,你也休想如意!” 苍桐派明火峰的小竹屋内,没了金光的干扰,望穿还是那副隐身的状态,却是木愣愣地立在原地,只是直直地盯着手中那块五彩小石子,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血莲飞回胡媚妖王体内,胡媚妖王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晃,脸色蓦然便是一白,待她定定神稳住身子,却惊骇地发现那床上的人居然不见了! 胡媚妖王四下探寻,空荡荡的竹屋,除她之外再无一人,就连床榻之上那枚阴珠之内,也是空空如也,丝毫不见其元神的踪迹。 就算是施展时光回溯术,也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变没了啊!更何况她心里还很清楚,这秘术根本还没施展完成,不过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一股力量给打断了。 无奈之下,胡媚妖王只能一脸莫名地走出竹屋。 候在门外的穆长宁当即望了过去,就连苏讷言和慕衍也俱都投去询问的目光,胡媚妖王更是心里阵阵发苦。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都是什么事,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她把那小丫头挫骨扬灰了呢! 天知道她跟那小丫头无冤无仇的,在此之前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何况苏讷言就在外面盯着,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要跟自己过不去? “你们自己去看吧。” 胡媚妖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 穆长宁闻言当即冲了进去。 第469章 触发 空荡荡的屋内,不见宫无忧其人,穆长宁急急跑至床边,拿起那枚阴珠,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不仅她的元神没了,就连肉身都一并消失了。 他们不曾监视胡媚妖王的一举一动,这间竹屋之中发生的一切外人都无从得知,包括此时宫无忧的下落。 穆长宁下意识地就要去寻胡媚妖王问清前因后果,猛然想起望穿一直都在,对此间情况再了解不过。 “望穿!”穆长宁通过心神感应呼唤他,却感觉到望穿只是一声不响地悄悄回了空间。 “无忧去哪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无边的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他沉闷低哑的声音:“宁宁,无忧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下意识地逃避最坏的结果,穆长宁并未领会他话中之意,“所以我才问你无忧去哪了!” 望穿忽然苦笑出声。那笑声悲悯、无奈,还带着浓浓的疲惫。 他说:“这世上,再也没有宫无忧了。” 穆长宁僵在原地,心下猛地一沉,面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冷声问道:“谁做的,胡媚妖王?她怎么会……” “是我。”望穿打断她的猜测,似悲似痛地感叹:“是命运,是天意。” 苏讷言与慕衍进屋也是什么都没瞧见,只看到穆长宁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呆愣愣地立在床边,神色木然。 “人呢?”苏讷言斜斜睨了过去。 胡媚妖王拧紧眉心冷哼:“本王如何知晓!” 她也知道自己的辩解既苍白又无力,光是看着两人眼中的不信任就已经一目了然。 本来她也不屑解释,可这到底还是在苍桐派,苏讷言的修为又摆在那里,胡媚妖王也不得不收起几分尖锐,缓声说道:“本来正施着法,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可那丫头身体里竟无缘无故生出一道金芒,不仅将我的秘术打断,还造成了轻微反噬,等我回过神,人已经不见了。” 苏讷言挑起眉尾,似在思考胡媚妖王话中的可信度。 那道金光是他们有目共睹的,而他也从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庄严气息,既不属于灵力魔力,也不是妖力,而是一种近乎于世界本源的纯净力量。 胡媚妖王或许还无所察觉,但到了苏讷言这个修为层面,他对这方面却已经有了一定的感知。 那不是胡媚妖王或是宫无忧能够操纵的力量,难道当时在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场,如果真如胡媚妖王所说,金光是从宫无忧体内发出的,又或者那孩子本身便是个特殊的存在?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爱信不信!”胡媚妖王双手环胸避于一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苏讷言这才发现小徒弟安静过了头。 “长宁?”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闷声说道:“师父,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讷言心想或许徒弟清楚是怎么回事,否则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能一句不问。 他点点头,和慕衍一并离开,末了还不忘招呼胡媚妖王:“妖王,请吧。” 胡媚妖王看了眼穆长宁,心下暗恼。 出现这种意外,对于反复无常的人类来说,言而无信再正常不过了,这小丫头纵然没这个本事跟她叫板,可别忘了还有苏讷言这老东西在呢。 不死之心,十有八九是拿不到了。 胡媚妖王脸色猛地一沉,甩袖就往外走,哪知明火峰外竟还聚集着几位元婴真君和金丹真人,就连常年闭关不出世的涵熙真尊都到场了。 “这……胡,胡媚妖王?”永逸真君一愣,又看了看并行的苏讷言和慕衍,心中虽对蛮荒妖王出现在门中感到惊讶,却也有几分了然。 毕竟当初慕衍和胡媚妖王一起身中时光回溯术的事,他也是其中一个知情人,至少就目前来讲,胡媚妖王是友非敌。 但其他人未必这样通透,尤其刚刚明火峰上空还绽开那样炫目的金光,而胡媚妖王又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 还是涵熙真尊出声问道:“方才是怎么了?” 苏讷言早便想好了说辞,失笑道:“也没什么,妖王和广宁有几分交情,恰好路过便过来看看,妖王又顺手指教了几下,大晚上的,惊扰各位了。” 苏讷言说的话,还是令人信服的,陶远不由问道:“那广宁如何了?” “她还能如何?”胡媚妖王冷冷翻了个白眼,陶远颇有些尴尬地垂头。 那番说辞,应付应付别人也就算了,若不是感觉到那金光中的微妙气息,涵熙真尊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但他还不至于当面拆徒弟的台,淡淡道:“既然没事,都散了吧。” 明火峰外很快人走茶凉,穆长宁进了空间,只看到望穿靠坐在杨柳树干上,她当即走过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了。” 望穿转过头来,穆长宁猛地一愣。 小小少年脸色惨白,双眼通红,面上泪痕犹在,那眼里的神色太复杂,复杂地穆长宁完全看不懂。 他慢慢伸出手,展开五指,穆长宁看到一颗五色的小石子躺在他手心,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什么意思?” “这是无忧。”他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无力拿住那颗石子。 “所以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异常亲切,所以我与她之间有着莫名的牵绊,所以我总想靠近她,亲近她……她与我记忆中那个女子长相一致,我原以为无忧是她的转世,却从没想过,有一块碎片投入了六道轮回,就是因为我的记忆,她才会长成那个样子。” 穆长宁一步一步走过去,将他手心的石子握于掌中。 五色石光华内敛,触手温热。 穆长宁问道:“你为何现在才知道。” 望穿双手抱头,神情痛苦:“六道轮回冲淡了我与她之间的联系,那种牵连稀薄如纸,让我一度产生错觉。” “主人将部分时空奥义放在我身上,无忧身上也承载了一部分,胡媚的时光回溯术是时空奥义衍生出的分支,可在真正的本尊面前便是班门弄斧,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触发了我与碎片之间的潜在关联。” 第470章 苏醒 宫无忧体内发出的那道金光,便是属于五彩神石的本源力量,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望穿才真真正正地看清。 大约宫无忧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变故突生的那一刻,显得异常平静。 穆长宁紧紧攥紧手中的石子,就算棱角没入肉中,她也分毫不觉,只是仰起头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天空。 大概是光线太刺眼了,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所以,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请胡媚妖王来对无忧用那时光回溯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那样的无忧,就算肉身生机耗尽了,也还是可以将元神存放在阴珠里。 她可以带无忧去极阴之地,那是人间最适合鬼修修行的地方,无忧也可以在那里从头开始。 她们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 “宁宁,你怎么还不明白?”望穿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无忧既是碎片所化,无论胡媚妖王有没有出现,结果都不会有改变,这是无忧的宿命。” 他掰开穆长宁握紧的手,石子的棱角刺破她的掌心,沁出殷红的血液,那块小石子正微弱地发着金光。 “她不会希望你这样。” 穆长宁想起胡媚妖王进屋之前,宫无忧还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难过,跟她说什么结果都能坦然接受。 可到真的发生了什么,真正接受不了的,却是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喉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哽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心头悲痛难耐,穆长宁只觉得眼前模糊地什么都看不清,她双手捂脸,也只触碰到一片水渍。 穆长宁发泄般地哭了一场,等到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时,她就躺在空间的草地上,拿手臂遮着眼睛,低声叹道:“如果当初在黑市,无忧没有遇见我该有多好。” 没有遇到她,就没有遇到望穿,就算她还是会被无殇魔尊囚禁,还是会遭碧血金蚕反噬,而后命不久矣。 那时的宫无忧,将会前尘尽忘,再入轮回。 但至少还会有下辈子。 无忧说最幸运不过认识她,穆长宁却想,宫无忧大概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跟她结下这份孽缘。 穆长宁苦笑不跌:“这就是命?” 望穿垂头丧气道:“是造化。” 她惨然一笑,慢慢爬起来走出空间。 夜色消弭,天光大亮。 她拿出炽火剑,在竹林里不知疲倦地挥舞,剑气扫落片片竹叶,俱都围着她旋转飞舞,竹叶越落越多,凝聚到一处,积攒成一只硕大的青凤,穆长宁低喝一声,一只乳白色火凤凝聚成形,冲天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冲撞上那只竹叶汇聚而成的青凤。 轰的一声巨响,两只凤凰同时消散,无数燃烧的竹叶纷纷扬扬而落,穆长宁仿佛入定一般,不闪不避立于原地。 灵兽袋忽然鼓鼓囊囊地一起一落,穆长宁转了转眼珠子,将灵兽袋打开。 一只鸾鸟冲天飞起,它的羽毛金黄,闪闪发光,周身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华丽鲜亮,口中发出尖亮的啼叫,在半空盘旋了几圈,又稳稳落到穆长宁身边。 那是进化后的蛋蛋,自从在魔焰窟吞了火种之后,它便陷入沉睡,直到此刻才苏醒,而现在也是一只七阶妖兽了。 第471章 探究 蛋蛋如今的身形又大了一倍,外表光鲜亮丽看起来极为拉风,穆长宁站直了身体也只是刚刚好够到它的胸部。 蛋蛋垂下长长的脖颈蹭着她,穆长宁也伸手抚了抚它漂亮的羽毛。 “你醒了啊。” 若是往常,这时候她大约也是兴奋激动的,只如今却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蛋蛋也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低落,本来还想嚎上几嗓子,现在也就乖乖地趴卧在一边了。 与此同时,苍桐派的小弟子们还在为那日的异象津津乐道。 门派治下还算宽松,闲来无事之时,小弟子们就爱着讨论各类谈资,若是牵扯上名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便有几个炼气期的小弟子凑成了一堆,“那天的金光你们看到了没,好像是从丹峰的方向发出来的。” 有人起了这个头,七嘴八舌的什么都有,便有个年纪大一些的炼气弟子清咳一声道:“是丹峰没错,但更准确的讲,是明火峰。” “明火峰!”几人俱都一惊,“那不就是广宁真人的洞府?” “没有错。”那弟子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为自己先人一步的消息得意着:“我听在丹峰的一位师兄说,当时好几位长老都闻讯过去了,其实不过就是蛮荒的胡媚妖王在指点广宁真人呢!” “妖王啊!”小弟子们睁大了眼,既是震惊又面露憧憬,唰得一下热闹起来了:“广宁真人真厉害,居然连妖王都认识!” “蛮荒的妖兽都是些茹毛饮血的怪物,那胡媚妖王是不是也长得凶神恶煞?” “最难得的是广宁真人竟与妖王还有私交呢!”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年长些的弟子轻哼道:“无知!人家在兽潮中大杀四方的时候,你们几个还没生呢!” 这少不得又引起几人强烈的兴趣,缠着那年长的弟子要听故事。 楚寒枫刚办完一个任务回门,走去执事堂的时候,老远就能听到这群弟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其中还涉及到了穆长宁。 传奇之所以为传奇,正得益于这口口相传。 广宁真人在苍桐派,大约便是这群弟子口中的传奇了。 他驻足听了片刻,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而后面无表情地走开。 他怎么就不记得,穆长宁还和胡媚妖王有私交的?当年兽潮期间,在无忧城,听说还是拜得穆长宁和黎枭的混沌阴阳火,那天机门的从阳真君才能力挫胡媚妖王的。 这样两个人能够不成仇就已经不错了!也就这群小弟子,道听途说,说得跟真的一样。 楚寒枫表示不屑,可空穴来风,也未必全是虚假,至少胡媚妖王肯定是来过的。 既如此,胡媚妖王造访能所为何事? 不知怎么的,楚寒枫忽然就想起穆长宁回门那日惊鸿一瞥的女子了,那女修样貌出众是他生平仅见,就是想不记得都难。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一声清亮的鸟啼,而不远处的上空正飞旋着一只通体金黄的身形硕大的大鸟,沐浴在阳光下,仿佛一只绕烧着金焰的火鸟。 “看!好漂亮的鸟啊!”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弟子很快惊呼出声,楚寒枫轻瞥了一眼,眉心便是一拧。 若是他没有看错,那是明火峰的方向…… 擎山之上,涵熙真尊朝洞府之外望了眼,似笑非笑:“金鸾鸟,这可是很稀少的妖兽了。” 苏讷言只淡淡瞥了眼,半点惊讶也无,“广宁得了些机缘,原来一只灵兽二次觉醒了,成了现在的金鸾。” 涵熙真尊眉眼微动,不由想到几年前魔焰窟熄火之事,如今的魔焰窟再也不复当年盛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嶙峋怪石,就连火山群也全变成死火山了。 地下火都灭了,还指望哪里能来火? “所以这几年蛮荒时不时有人来盯你?” 苏讷言但笑不语。 火种消失的根源出在穆长宁身上,苏讷言不过是给徒弟挡灾。所有人都以为魔焰窟的火种是在苏讷言手里,谁能想到是被穆长宁的一只灵兽给吞了呢? 蛮荒那些妖修的小打小闹他还不放在眼里,不到特定时机,那些妖修也绝不敢明着来。 涵熙真尊不再多问,横竖怎么着苏讷言心里都有数,他只是问道:“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讷言掏了掏耳朵,“不是都已经说过了?” 涵熙真尊不由睨他一眼,“你糊弄谁呢?果真如此,那胡媚又为何赖着不走。” 苏讷言可一点都没有见好就收的自觉,耸耸肩继续睁眼说瞎话:“腿长在人自己身上,爱走不走。” 他是不太清楚徒弟许了胡媚妖王什么好处,不过能让胡媚动心,肯定也是宝贝,已经出了力,现在没要到东西,胡媚会这么吃了个哑巴亏掉头就走才怪。 苏讷言向来油盐不进,涵熙真尊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正色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那天那束金光之中蕴含的天地本源之力,你会没有察觉?” 苏讷言也端正了态度,涵熙真尊叹道:“讷言,广宁那孩子身上,秘密不少。” 苏讷言指了指自己笑着道:“你徒弟我身上秘密也不少,师尊是不是也要一一刨根究底啊?” 涵熙真尊一窒。 其实苏讷言也明白涵熙真尊是什么意思。 虽说长生引为他续命两百年,可等到两百年期限一到,一切还是要回归原点。 两百年,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再下一次,可没有另一副长生引了。 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曾一脚踏过鬼门关,如今一切回归安定,时限无多,他也想再尝试做点什么。 天地本源的力量,最是精纯,其中蕴含奥义无数,随便一点都能让人受益终身,若还能从中抽丝剥茧,未尝不可能寻到别的途径。 通天门一日不开,处在此界的修士,再如何神通广大,也终将化作一副枯骨。 修道之人,任谁都想看一看这条仙途的终点是什么样的。 苏讷言能够理解,只是他也不好强迫自己的徒弟。 “师尊,当年的长生引,若不是广宁,只怕凑起来也不会这般容易。”苏讷言悠悠道。 涵熙真尊微愣,见苏讷言施了一礼后走了,也没再开口留人,只是摇着头失笑不已。 第472章 五灵地脉图 穆长宁在竹林里一动不动站了许久,金乌西坠,黎明破晓,如是往复。肩头缀了几片落叶,她微微挪了挪身子,那竹叶便扑簌簌地掉落。 穆长宁想起宫无忧那晚给她的玉简和留影石,当时未来得及看,如今却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 那块留影石中刻录的是宫无忧用神识凝成的影像,皆是她在魔宫遭遇。她终究是怕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穆长宁,又唯恐魔尊以自己为借口倒打一耙来找麻烦,便以此单方面与魔宫划清界限。 这些年道魔双方表面虽相安无事,实则魔宫私下却动作不断,任何一场交战的打响必得出师有名,宫无忧熟知魔尊的做派,她虽不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却不得不防患未然。 至于那枚玉简。 穆长宁慢慢扫过,手指越攥越紧。 这玉简之上记载的是魔域的五灵地脉图,那是魔域的根基,地脉若是阻滞不通,势必引起天地聚变。 这副五灵地脉图并不完善,似是匆忙之间绘制而成,只着重绘制了中枢纽带,而枢纽的所在,便是魔域的一条天堑勾沉渊。 宫无忧在玉简上说,这地脉图她只在偶然间仓促翻阅过一次,地脉会因天地五灵多寡聚散而变动,唯枢纽横亘不变,而勾沉渊也是魔域气息最驳杂的地方,还有莫名的禁制无法使用飞行法宝。 她虽不清楚这副地脉图能做什么,但它的珍贵可想而知,便依着记忆将它绘制了一遍,交至穆长宁手上,也许只能始终只能压在箱底,又也许将来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玉简之上一笔一划皆由神识刻录,穆长宁分明记得,宫无忧当时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像是早知道会不久于世一样,好像连一刻都等不了,拼了命也要将所有的事都一次代完。 穆长宁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许久没吭声的望穿忽然低声问道:“宁宁,你怪我吗?” 穆长宁苦笑一声,“我怪得了谁?我能去怪谁?” 这样的结果谁能想得到?事情真正发生了,意外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她责怪不了任何人。 何况无忧的消亡,望穿并不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穆长宁闭了闭眼。 蛊虫反噬的剜心之痛,她没真正体会过,但留影石中还有宫无忧的记忆,她能够看得真真切切。整整近一年……即便自己当年服用启灵丹时断筋碎骨的折磨,也没像这样子钝刀磨肉。 把魔域的五灵地脉图交给穆长宁,何尝不是带了宫无忧一点报复的私心。 要说宫无忧心里没有一点怨恨,怎么可能呢? 他们拿宫无忧当成蛊皇化蝶的垫脚石,而其中还有一个她一直以来都敬若师长的巫婆婆。 斯人已逝,前尘恩怨俱散,宫无忧留下的遗憾,只有穆长宁能接手了,更何况如今的无忧已经变回了神石碎片,被望穿收下,那么属于宫无忧的公道,也只有她和望穿来讨了。 哪怕现在的自己,在那些人面前,依然弱小。 穆长宁将玉简和留影石都放到储物手镯里,深吸一口气。 未来还很长。 穆长宁走出明火峰时,是宫无忧陨落后的第七天,胡媚妖王已经等得极不耐烦,若不是碍于苏讷言,她定然早早地便不管不顾冲进去了。 结果这小丫头倒是还知道自己找上门来。 胡媚妖王现在对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穆长宁倒是不在意,将不死之心双手奉上,淡淡道:“劳妖王久等。” 胡媚妖王微微一愣,接过玉盒瞅了眼,确实是不死之心无疑。 她又看了眼面前的穆长宁。 几天不见,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不少,本来还算一个花样年华的小丫头,现在却无端多了几分沉郁之气,却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沉稳。 胡媚妖王大致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 那天那个女修无故消失,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穆长宁却只字不提,显然是已经通晓内情。 如今看她这副模样,恐怕那个女修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胡媚妖王也懒得多问,横竖这不死之心她也拿到手了,只捻着指尖似笑非笑瞥去一眼,轻哼道:“你倒是言而有信。” 望穿有点不满,要说这胡媚妖王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无忧的结局也不尽如人意,平白把不死之心送给她,怎么想都有些不甘。 穆长宁颔首垂眸说道:“当时便说好了,只求妖王一试,无论成败。” 无忧的事是个意外,就算没有胡媚妖王参与其中,结果也没有差别,但既然当初许下了承诺,而胡媚妖王也确实出了力,那她也不想因为一样东西出尔反尔。 就算今日耍赖,胡媚妖王身在苍桐派,确实不能乱来,最多就是由苏讷言出面调和,再补偿些别的东西,然后让她打道回府,可势必会让她心生不满,穆长宁也要因此跟她结下梁子。 一个十阶妖修的怒火,不是她一个金丹后期这么容易能够消受得起的。 倒不如就此给了她,卖个面子,也搏份好感,留条后路,往后再有其他事相求,也有得商量。 有舍才有得,不死之心是珍贵,但穆长宁也不是舍不起。 “算你识相。”胡媚妖王果然对她刮目相看。 看惯了人修丑恶的嘴脸,她原本也以为这一趟肯定是落空了,要不是憋着一口气,她也懒得赖在苍桐派不走,结果这个小丫头倒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最初注意到这个小女修是因为她的样貌和那一身特殊的血脉,后来则是因为无忧城跟从阳真君的那一战,而后又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被她撞见,而真正让胡媚妖王认认真真开始打量她的,却是现在。 仔细说起来,她跟这个小女修也算是有缘了,而这不死之心,她确实是拿得太过容易。 胡媚妖王拢了拢头发,随手扔过去一片红色绒毛,道:“这是本王的尾绒,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就用这个来找本王吧。” 待到说完,一阵香风拂过,人已经不见了。 第473章 追魂香 穆长宁收下胡媚妖王的尾绒之后,又去寻了苏讷言,苏讷言只上上下下扫了她几眼,眉心几不可察地微皱,转而问道:“胡媚走了?” “是。”穆长宁如实道:“妖王还给了我她的尾绒,说我以后若有难处可以寻她帮忙。” 苏讷言点头失笑,想来胡媚也没好意思占一个小辈那么大的便宜。 “那宫小友?” 穆长宁半垂着眸,低低道:“已经陨落了。” 看她消沉的模样,其实不难猜出,苏讷言叹道:“世事无常,你也别太难过。”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修课,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总要有去适应的一天。 只是宫无忧若当真陨落在苍桐派,可能会有一点麻烦,尤其还是在尸骨无存的情况下。 宫无忧既曾经是天魔宫的少宫主,魔宫势必会留存她的魂牌,甚至极可能还有其他隐藏手段,若是找到苍桐派来…… 届时死无对证,黑的都能被人说成是白的,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可太大了。 苏讷言摸了摸下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望穿靠着读心术获知他心中所想,不由有些不忿,无忧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麻烦,可苏讷言跟宫无忧到底无亲无故,他不可能拿同样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望穿将苏讷言的忧虑悉数告知穆长宁,穆长宁想了想,将那块留影石拿了出来,“无忧陨落前,将这个给了我。” 苏讷言用神识扫过,不由就是一愣,“这……” “大概也是出于和师父一样的顾虑吧。” 苏讷言轻叹道:“也是难为她了。” 穆长宁有点难受,在苏讷言把留影石递回的时候摇了摇头,“还是师父收着吧,您应该知道怎么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苏讷言微一沉吟,点头收下,穆长宁又抬头问道:“师父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那晚在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忧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既是陨落了,那么尸首又在哪里。 她以为苏讷言会有一大堆的问题,结果却一个也没问。 苏讷言好笑道:“你若愿意说,自会毫无保留,为师的好奇心可没你想的那么重。” 事到如今,穆长宁倒是愿意对苏讷言坦诚一切的,只是望穿似乎不太乐意。 说来也是奇怪,望穿可以什么都不问就对无忧毫不设防,却没办法完完全全信任其他人。他们两个之间的牵连,其实早就已经预见了,偏偏任谁都不曾往其他方向去想。 苏讷言看她失神的模样,忍不住交代道:“这些日子哪也别去了,待在洞府好好养伤,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早前气血两虚,后面又不曾好好调理,再加上后来宫无忧陨落的打击,穆长宁如今的状态已经是说不出的糟糕。 她也清楚这一点,点点头便回了明火峰闭关。 苏讷言又看了眼手中的留影石,眉目沉沉。 其实他的担忧一点也没错,宫无忧的魂牌确实还被做了其他手脚,里面掺了万里追魂香,主人陨落在何处,那香便会一路追寻着主人而去,萦绕月余不止。 这香靠人的嗅觉无法识别,但虫蛊堂却饲养了一种蛾子,自小被喂食此香长大,当饿极之时被放出,便会自发循着香味一路追踪而来,直到主人生前停留的最后一个地方。 第474章 排查 宫无忧无故消失在无殇宫,魔尊曾在天魔宫大肆排查,却找不出宫无忧半分影子,这一点倒是在意料之内。他当即封锁内四郡的各大关卡,又命巫婆婆随时待命。 碧血金蚕已经不在宫无忧身上,他不能确定她的具体位置,但好在还有追魂香。 宫无忧的情况,根本支持不了几天,等到魂牌碎裂的一刻,便可跟着寻香蛾找寻她的踪迹,巫婆婆也已经出发了,只是依据巫婆婆传回的消息,似乎宫无忧早已离开了魔域,而寻香蛾的飞行方向,竟是中土。 从魔域内四郡到中土边境,即便是元婴修士无休止地全速飞行,也要月余,而距离宫无忧离开魔域还不到半月时间,这一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同样的,也给了人一个思路。 宫无忧的交友关系实在太过简单,其中又与中土扯上关系的,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人。 巫婆婆只觉得不可思议,无殇魔尊不由带了点兴味。 木已成舟,蛊皇化蝶是大势所趋,宫无忧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她人在哪里,回不回来,对他而言意义不大,说要拿她去炼尸,更多的却只是为了激怒她。 但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手里抢东西,哪怕是他不要的东西! 那个人是不是穆长宁,无殇魔尊不能肯定,但想来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混到天魔宫中来的小老鼠,无知无觉搅弄起一番风浪,这确实是本事,但也不排除有人里应外合。 无殇魔尊既要彻查,手下自然全力配合。 各处安放的留影石都被一一搜集起来,可到了这时才发现其中有些皆被毁坏无法使用,不曾记录到进出无殇宫的可疑人士。 随后出事那日天魔宫中的所有人又被排查了一遍,然而本该在五毒堂司殿当值的魔修却不知所踪,后来才被人发现那魔修是被下了迷药在自家洞府中呼呼大睡。 毫无疑问那日前来当值的五毒堂魔修就是个冒牌货,原以为终于找到了一点眉目,可等到本尊被带去掌刑堂审讯却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没审出来。 很快又有人联系起年前发生的事,庆典之日青罗旗主无端丧命,过后半月血殿嗜血藤无故发狂,然而这两件事也都只是无头公案。 石斛魔君在这个当口又找上了黎枭,抱胸看着他哼哼冷笑,“那小魔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也跑不了,干脆点,将那人的身份说出来,也好将功抵过!” 黎枭面不改色,反而目光莫名地看过去:“师尊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明白。” “少给本座打马虎眼,九六是谁,人在哪里!”石斛魔君耐心告罄,懒得跟他虚与委蛇。 知道那小魔仆真实身份的只有黎枭一人,可石斛魔君偏偏撬不开他的嘴。 黎枭微微勾唇,“师尊要找九六,早说嘛!” 他拍了拍手,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后方药田中快步跑过来,恭敬施了一礼,“堂主有何吩咐?” 黎枭睨向石斛魔君,石斛魔君只瞪着眼前那个人。 卑微胆小畏缩的魔仆,尽管长着一模一样的样貌,石斛魔君也能肯定,这根本不是原来那个人! 第475章 先驱 穆长宁走的那天晚上把九六扔在了他洞府的门前,黎枭本来以为真的九六早就已经死了,结果人家却是好好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至于穆长宁是怎么把人从魔宫带出来的,天知道! 黎枭既然放任穆长宁的所作所为,也就默认了要给她收拾残局。 在穆长宁使用九六这个身份的期间,她所做的事,真正的九六却是一概不知情的,但这一点也好办,将九六带去寻欢魔君面前,给摄魂术催眠一番,让她知道自己是被黎枭看中带去五毒堂做个小药童的事实便可。 早就通过气,寻欢魔君帮个小忙也不在话下。 可石斛魔君却险些将眼睛瞪穿,“黎枭,你玩阴的!” “师尊这话可就无从说起了。” “装什么傻!”石斛魔君大怒,五指张开,九六当即被他吸至跟前锁住咽喉,“这个卑贱的魔仆会是绝毒之体?真的那个早就逃之夭夭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其中还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呢!” 石斛魔君无非是指他与穆长宁起冲突的那次,黎枭有意放人离开,为此两人还闹上了掌刑堂,结果却不了了之。 黎枭摇头失笑,“九六确实是绝毒之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大老远将她从魔宫带出来?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我换过了血,她的抗毒能力越来越弱,如今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一边说,九六一边涨红着脸扒着石斛魔君的手,艰难地点头附和。 绝毒之体只是传说中的体质,多少年下来也就遇上穆长宁这么一个,究竟是什么样的,就连石斛魔君自己也说不明白,在与人换过血后这种体质随之失效,也未必没有可能,谁又能明明白白指出错来? 黎枭叹道:“师尊也知道,在魔宫闹事的那位是个伪装高手,师尊那日与之交手,我本以为那是真正的九六,一时犹豫,就被她给逃了,过后才反应过来不对……” 石斛魔君冷笑,“你这些说辞,以为掌刑堂会信?” 他说到这里猛然一顿,奇怪于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掌刑堂还没来找黎枭的麻烦? 黎枭直直看过去,勾唇扬起一个极艳丽的笑:“一时不察导致贼人逃匿,看守不利使得五毒堂防御松懈,都是我的失职,师尊大概还不知道,我早便去掌刑堂领过罚了,这堂主职责卸下,我也正好轻松轻松。” 石斛魔君猛地一愣。 他肉身陨落之时,黎枭才不过金丹初期,魔宫素来能者居之,黎枭能从他手里接过这五毒堂主的位置,着实废了一番力,这些年黎枭一直占着这个位子,石斛魔君便以为,总归这还是他们师徒的,没有落到旁人手里去,未来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他手上。 而现在,黎枭居然说卸任便卸任! “黎枭!” 咔擦一声,石斛魔君拧断了九六的脖子,九六脸色青紫,双眼暴突,已然气绝。 石斛魔君随手将人丢掉,目光阴森刻骨:“黎枭,你可真对得起本座多年的栽培。” “师尊过奖。”黎枭微微一笑,看着九六死不瞑目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个好好的绝毒之体,师尊怎么说杀就杀?这人死了,可就没用了,本来还想等用完之后,再分给别人的……” 石斛魔君脸色铁青,“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把一个假货当成宝。” 黎枭有恃无恐,一字一顿:“我说她是,她便是。” 石斛魔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黎枭敢这么硬气不是没有道理,他实在太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优劣所在。 一个是夺舍之后前途受限,一个是金丹大圆满即将结婴,哪个更有价值,一目了然。 天魔宫,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只要有实力,就能过得更好。 “好极,好极!”石斛魔君气极反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甩袖掉头就走。 黎枭始终镇定自若。 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撕破脸皮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 石斛魔君当初陨落,费尽心思扶他上位,不让堂主之位旁落他人,这就注定了有一天他们俩可能要为利益兵戎相见,如今不过是因为一个绝毒之体而提前上演罢了。 五毒堂堂主的位置,他从来不屑,也就只有石斛魔君一直当个宝。这些年他不惜自损快速提升修为还是有用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更有话语权,底气也更足。 排查行动展开,先不论有没有结果,至少表面看上去是有板有眼的。 无殇魔尊也没过多关注这件事,蛊皇成茧化蝶需要一个过程,短则数月,长则三年,他将大茧随身携带,这一点等待的耐心,他还是有的。 也是这个时候,早前派遣去极阴之地督促施工的烛风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行止真君和咏梅真人。 天算蒲氏的人,修真界中任谁都会给三分薄面,他们当初自行找上门来时,无殇魔尊也对他们以礼相待,即便是提出要在极阴之地大兴土木,他也尽力配合。 盛名之下,对应的则是他们的本事,天算蒲氏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做了,总也有他们的理由。 烛风恭敬施了一礼,道:“尊上,祭天台已经竣工。” 无殇魔尊微微点头,看向行止真君二人,问道:“真君当初要修建这祭天台,虽未曾言明缘由,本尊也允了,如今这祭天台既已完成,真君总不至于再卖这个关子吧?” 行止真君抚须而笑,“魔尊配合至此,在下感激不尽,自然愿将原委如实道来。” 他说着便看了眼一旁的烛风,烛风心中一嗤,对他们不屑的同时,却也极有眼力见地退下。 行止真君随手结了一个结界,这才郑重开口:“实不相瞒,这祭天台,便与通天路有关。” 无殇魔尊目光一凝,行止真君这才娓娓道来,“祭天之台立于极阴之地,以天命之人献祭通天之路,天门自会开启。” 无殇魔尊沉默一瞬,潜意识中,第一反应大约也是荒唐。可转而一想,非常之事用非常之理推测,未必没有可能。 无殇魔尊不动声色,只悠悠道:“本尊若是没记错,那位天命人,便是中土天机门的冉星真人吧?而那位冉星真人,不是已经陨落了,据说还是死于生父付六长老之手。” 不怪无殇魔尊这么清楚,温岚做事素来张扬,自蒲氏族人判定她是星命最为出众的天命人后,她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而从阳真君也由着弟子胡来,自己又跟着扬眉吐气,逢人便开始夸耀自己小徒弟,到后来温岚身陨,从阳真君大闹太阴付家,已经成了修真界的一桩奇闻异事,好生热闹了一把。 魔宫自有魔宫的消息网,这些事无殇真尊就算足不出户,也都门儿清。 提起温岚,行止真君和咏梅真人脸上纷纷一讪,无论如何,温岚确实是他们的失误,若非亲眼所见,行止真君也无法想象,好端端一个人,芯子竟然给换了,更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人,星命居然也会如此出众。 无法解释的事太多,毕竟占星之术也不是万能的。 行止真君不是输不起的,大大方方便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从前找寻命格之人的方式有误,这才导致结果出现偏差,但这回想来不会有假了。” 无殇魔尊洗耳恭听,行止真君一字一顿道:“苍桐派广宁真人,穆长宁。” 听到广宁真人四个字时,无殇魔尊的身子便是下意识地一正,原来只有三分的信服,这一刻却是莫名增加到了七分。 原因无他,只为那个能从他手底下抢人,又在魔宫翻出天来的人,都跟穆长宁有很大程度上的关联。 可紧接着他的眉心就是一皱,若是行止真君所言不差,那就是要拿穆长宁献祭通天路? 行止真君见他犹豫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说的太过虚无,乍一听确实不容易相信,就连他自己,也对此心存疑虑,但眼下却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行。 行止真君殷切道:“魔尊,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只要在七月十五那日,在祭天台生祭天命人,通天之门自会开启。” 无殇魔尊似笑非笑,“你们这话,能有几个人信?” 先不论此事是否可行,苍桐派又不是没人了,想要拿穆长宁生祭,也不是容易的事。 行止真君却能察觉到魔尊话中的松动,又道:“众志成城,一人之力,难敌天下悠悠之口。”他挺起胸脯,自信满满,“天算子在修真界便是权威,只要我们的话,便足以令人信服!只需魔尊做此先驱。” “本尊考虑一下。” 行止真君与咏梅真人走出无殇宫时,已是繁星满天,咏梅真人仰头观天,轻声叹道:“魔尊未必会听我们的。” “没有几个人能够抵得过这个诱惑不心动的,我们只需静待时机……”行止真君看得很开,行百里半九十,越到后面,才越是艰难。 第476章 赤鬼星 咏梅真人偏头看过去,行止真君的目光灼热而炽烈,显然这时候是听不进去其他话了。事到如今,于他们而言确实没了回头路。 天道赐予他们族人的使命,却也同样是禁锢着他们最沉重的枷锁,除却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咏梅真人深深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头顶的浩渺星空,也是到了这时才发现一点异样。 星象的排布走势与往日差别甚大,明显可见夜空之中出现了一条线型的空白区域,这块空白区域上没有任何星子散落,好像这满天星斗都自发地朝两侧避开,不愿与之接触,便在夜空形成一条显而易见的楚河汉界。 咏梅真人的目光沿着这条河界一路追寻而去,便见遥远的东方隐隐红光闪烁,细看之下却是一颗猩红的流星自东向西划过,而这流星经过的路径,赫然便是这条河界。 咏梅真人目光一凝,忙伸手拉住行止真君,指向星空,“九哥,你快看!” 行止真君投去目光,紧接着面色便是一肃,愕然道:“那是……赤鬼星!” 二人对视一眼,飞快地取出卦盘算珠,指尖灵光闪烁,虚空之中很快便出现一幅星象图,漫天繁星好似受到这片星象图的牵引,投下一束束星光,点亮上面遍布的颗颗星子。 星象图上的星子随着他们指尖的翻飞灵活穿梭,千变万化,二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额上已是渐渐蒙上一层薄汗,而这时那赤鬼星光芒大耀,一束红芒迎头坠落在星象图上,便好似破碎的镜面遭逢重击,猛地支离破碎。 卦盘算珠应声落地,两人的身形俱都晃了晃。 “迷雾,一片迷雾……”行止真君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 曾经引以为傲的占星之术,到如今却再也发挥不了它的本来作用,他们所能看到的,只剩下重重迷雾,这样的他们,和废人还有何差别! 咏梅真人俯身捡起卦盘算珠,沉吟片刻,低声叹道:“赤鬼星现,必有魔物出世。”他看了眼赤鬼星的飞行轨迹,喃喃道:“祸从西方来。” 赤鬼星的出现,许多人皆都有目共睹,只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没几个人能够说出所以然来。 而此时的勾沉渊中,一个男子正平躺在坑洞内,他赤着上半身,紧闭着双眼,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面色却隐隐透着红光,只是胸膛毫无起伏。 赤\裸的上身用朱砂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而男子身下的泥土却是暗红色的浸满了鲜血,他的四肢则被沉重的锁链牢牢锁住。 男子的身边正跪坐着一个身量中等的白胡子魔修,魔修目光痴迷地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继而满意地连连点头。 他嘿嘿直笑,指尖聚气凝为刀刃,于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滴滴鲜血顺势滴落,皆被喂入那男子口中,男子喉间霎时发出呜呜的嘶吼,手脚绷紧,扯动着铁链也跟着一起叮铃作响。 “快了,就快了……” 魔修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烛火出来。 烛火如豆,鲜红妖冶,而盛放烛火的灯盏,却是一块黑气缭绕的头盖骨。 这便是封奕从无垠秘境中带出的熔岩地心火,而那块头骨,也是穆长宁一度想要找寻的魔骨。 勾沉渊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巨大天堑,深度足有千万丈,因着地下便是五灵地脉的枢纽所在,是以此处气息最是驳杂,聚而不散,从而成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养尸之地,龙泉魔君毫不犹豫便将血魃埋在了这处。 这男子便是已经炼制成功的血魃,将鲜血喂与血魃,它便会认他为主。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待血魃将这熔岩地心火吸收,他以后便能够拥有一个实力超群又绝对忠诚的下属。 龙泉魔君口中喃喃吟唱出咒语,血魃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中布满了猩红色的血丝,眼圈也泛着幽幽红光。 随着龙泉魔君的吟唱,血魃开始挣扎,口中嘶吼声越来越大,嘴角咧开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 龙泉魔君面不改色,轻声安抚:“乖,听话。” 仿佛听得懂龙泉魔君的话语,血魃渐渐安静下来,而随着龙泉魔君一声轻喝:“去!”,那头骨之中盛放的熔岩地心火便随之飞出,落入血魃大张的口中。 血魃身形一窒,继而便开始剧烈挣扎,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臂粗的铁链几乎都快锁不住他,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它猛兽一般的嘶吼声。 龙泉魔君的眼中渐渐染上狂热,“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可在这时,天际一道红光快速划过,龙泉魔君抬头看去,只见到一颗猩红的流星越来越近,竟是即将要坠落此地。 赤鬼星划过之时,身后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火尾,周围的空气皆被灼烧地滚烫万分。 龙泉魔君看了眼还被锁在原地的血魃,又看了眼近在眼前的赤鬼星,两相权衡之下,掉头便走,远远地避开。 轰隆一声巨响,扬起飞沙无数,整片大地都随之猛烈震荡,山壁之上更有岩石簌簌滚落,勾沉渊里狂乱的气息交织在一处,卷起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风暴漩涡,连整个空间都近乎扭曲,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刻骨的阴寒之气。 龙泉魔君只能在这场风暴中尽力自保,要想与这流星正面相对,却是太过勉强。待到一切重归平静后,他才从安全地带走进狂沙烟雾之中。 龙泉魔君并不担心这冲击会对血魃造成多大影响,血魃的身躯早就千锤百炼,水火不侵,比元婴期的体修还要坚不可摧,但刚刚是血魃吸收熔岩地心火最关键的时刻,而方才那股弥散开的阴森寒气,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心悸。 浓浓烟雾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缓步走出,随着他的走动,还有叮当的铁链撞击声,龙泉魔君面色一喜,拿出一个铃铛摇晃出声:“血魃,过来。” 人影一步一步朝他靠近,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飞尘烟幕里愈渐清晰。 龙泉魔君这才发现,血魃的身上不知何时布满了黑色暗纹,浑身缭绕着浓郁的黑色尸气,所过之处,万物凋零,寸草不生。 血魃慢慢定住脚步,无论龙泉魔君如何摇铃也不再上前。直到这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血魃似乎不听他的命令。 就在龙泉魔君背后沁出冷汗之时,血魃忽然咧开嘴角,一对獠牙泛起森森冷光。 第477章 为祸 赤鬼星坠落在勾沉渊,许多魔修皆都有目共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勾沉渊的悬崖之上便已经林立了诸多魔修。 站在悬崖边朝下眺望,能看见的也只有重重迷雾,赤鬼星造成的动静极大,整片山谷还在隐隐震动,回荡着赫赫风声,而勾沉渊中又有着特殊的禁制,不仅隔绝了神识的探查,连飞行法宝也无法使用,纵使众人望眼欲穿,也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天边又飞来了一批人,其中便有巫诅堂的公输魔君和封奕,以及穆长宁曾在乱尸岗撞见的尸傀堂魔修宗炼。 勾沉渊宽达数万里,隔开了尸傀堂与巫诅堂,而此时到场的,绝大部分也都是这二堂中人。 宗炼神色慌张,站在崖边看了几眼,急急道:“魔君!龙泉魔君还在勾沉渊底!” 公输魔君闻言眉梢微挑。 龙泉魔君炼制血魃的事,天魔宫中知晓的人并不算多,当初几位堂主长老共同商议如何运用封奕带回的那簇妖火之时,便是龙泉魔君提出来炼制血魃,只是这事一直都是由尸傀堂负责,龙泉魔君也一度对外守口如瓶,若非今日宗炼失口,他也不知道原来龙泉选了这么个养尸地。 公输魔君又往深渊之下望了眼,赤鬼星千年难遇,又偏偏降落在此地,究竟预兆着什么,他也说不清。 “本君下去看看。” 封奕上前一步道:“师尊,我与你同去。” 公输魔君却是摇头,“不用了,本君找到龙泉魔君便上来。” 说罢,便身形一跃跳入重重云海之中。 这勾沉渊的禁制使得所有飞行法宝失效,除却天生能够飞行的兽类和拥有凭空飞行能力的元婴修士之外,再没有其他方法能够从谷底上来。 封奕在崖边等了半个时辰,就在耐心即将告罄,也要下谷底查看之时,云层之中出现了公输魔君的身影。 “师尊!” 封奕忙走至公输魔君跟前,宗炼同样翘首以盼,快步上前急问道:“魔君可有找到龙泉魔君?” 公输魔君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取出一只墨玉葫芦,拔开葫芦盖。 宗炼和封奕皆都放出神识探入墨玉葫芦之内,却只看到葫芦中一个淡紫色紧闭着双眼萎靡不振的小元婴,而那元婴的模样,分明就是缩小了的龙泉魔君。 宗炼双目瞪圆,惊声大喊:“魔君!” 天魔宫陨落了一位元婴修士已是极大的损失,据公输魔君所言,当日他在勾沉渊底看到了已经气绝的龙泉魔君,他的身体像是被利器切割,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但幸而元婴逃窜了出来,被公输魔君收纳,只要元婴还存在,往后便可再寻身躯夺舍再生。 众人也是后来才从龙泉魔君的元婴口中得知真相,原是龙泉魔君在炼制血魃最关键的时刻,赤鬼星横空出世,那血魃受到赤鬼星的影响发生了变化,一反常态生出了极高的灵智,又因为吞噬了熔岩地心火,入魔发狂,残暴不堪,丝毫不听龙泉魔君的命令,甚至在起尸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炼制它的主人动手。 而为了炼制出最完美的行尸,龙泉魔君在它身上下了许多功夫,那血魃的皮肉之强悍已不用多说,又兼之吞噬了妖火,实力恐怕是要直逼化神修士。 因为赤鬼星的缘故,那血魃身上还发生了什么其他变化,连龙泉魔君都说不清楚,这种未知的东西,往往才最是可怕。 如果血魃不能够为人所用,那么这种东西放出去,极可能便要为祸苍生。 血魃如今不知所踪,天魔宫很快出动了一部分人去找寻它的下落,可很快事情发展就不对劲了。 先是内四郡大片大片的山地无故失火,草木不生,又是某几个城镇惨遭屠城,难得有修行高深的修士逃出生天,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向魔宫求救。 血魃所过之处,皆都赤地千里,这只血魃的破坏力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到了这种地步,只剩下毁灭一条路可行。 意识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无殇魔尊也不能坐视不理,更多的魔修被派出追查血魃,可也不知这只血魃是不是真的成精了,在祸害了几个地方之后,知道事情闹大了,竟也懂得隐匿踪迹,避避风头,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能够告一段落,谁知到了第七天,那些被血魃屠戮的城镇中,满城的尸首纷纷起尸。 这些走尸与尸傀堂往日里炼制的又有不同,它们虽然同样不畏病痛,但肉身的强度却没有经过炼制之后那般强韧,哪怕无人操控,也能自己行动。且走尸生前修为越高,起尸之后生出灵智的可能性便会越大,它们浑身携带着尸毒,被咬到或是抓伤的人便会同样陷入狂乱,神志不清,继而成为新的走尸。 于是那些找寻血魃的魔修又只能前去解决这些走尸,免得这种起尸的情况继续蔓延,也是这时,血魃又开始作乱,等到有人前去抓它时,它又悄悄躲起来。 狡猾似狐,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想法,它不会和高阶修士硬碰硬,但却贯会欺负弱小,短短半月,便几乎殃及到了整个内四郡。 无殇魔尊有意亲自去毁了这只血魃,可它一旦躲起来,天大地大,又偏偏寻不到踪迹。无殇魔尊为此特意去寻行止真君及咏梅真人卜卦测算,但结果却也一无所获。 黎枭接到任务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日,他收下能够辨认血魃的验尸铃,提出要见龙泉魔君。 如今魔宫众修士都对血魃恨得牙痒痒,恨屋及乌便对血魃的创造者龙泉魔君同样颇有微词,但黎枭想要进一步多了解一番也不是不可行。 龙泉魔君依然还是只剩一只元婴,被温养在墨玉葫芦内,黎枭询问了一些有关血魃的细节,这才把话题引向别处:“当日魔君将熔岩地心火引入血魃体内之后,那不知用以盛放妖火的头骨如今在何处?” 第478章 蔓延 龙泉魔君蓦地一愣,细细回想了一番,慢慢道:“那时本君将熔岩地心火引入血魃体内,赤鬼星便轰然降落,本君心知无法与赤鬼星强拼,便闪躲避开,顺手将那头骨收回了储物戒指,可你也知道,后来血魃反噬其主,本君的肉身被它撕得四分五裂,全部留在了勾沉渊底……” 说到这里,龙泉魔君的元婴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似是对那段回忆仍旧心有余悸。 一个元婴修士,在血魃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后来把心一横干脆舍身而逃,只怕是连元婴都留不下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龙泉魔君颇有些纳闷。 黎枭扬眉道:“封奕都能用躯干骨炼骨琴,那块头骨想来也不会差,本来我便打算在你炼完血魃后厚颜向你讨要的。” 龙泉魔君当下有气又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 两人有些私交,龙泉魔君这么说,黎枭也不恼,只垂头摇了摇挂在腰间的验尸铃。 这验尸铃是尸傀堂的一种普通魔器,平日不会作响,只有当靠近走尸时才会发出声音。 血魃的外形与普通人无异,又懂得收敛气息,一不留神便会被它蒙混过去,只能靠验尸铃辨别真伪。 “魔君,你再着急也没用,血魃狡黠,行踪不定,又生性暴虐,魔域这么大,光是把内四郡翻过来就要废好大一番力,我想与其我们主动出击,倒不如等它上门。” 这些事龙泉魔君怎么能没想过,可要引它上门,总得要有合适的诱饵,这只血魃有自己的思维,龙泉魔君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黎枭摆摆手就走,面具下的眉心却越拧越紧。 当日血魃出世,有许多魔修齐聚勾沉渊悬崖边,但真正下去的却只有公输魔君一人,直到后来公输魔君将龙泉魔君的原因带上来,更是引起一阵暴动。 黎枭当天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下过勾沉渊了,谷底浓烟滚滚,尘土喧嚣,堆满了碎石,这些都是赤鬼星坠落的后果。 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他找到了龙泉魔君支离破碎的肉身,找到了破碎的储物袋和散落一地的法器丹药,也找到了血魃的养尸之所,却偏偏没有找到头骨。 黎枭也有想过是龙泉魔君把头骨收起来了,元婴修士大多都会有更高级的储物装备,而储物戒指这种东西材质都是特定的,轻易不会损坏,在肉身身陨之后也会现行,可龙泉魔君的十指上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见储物戒的踪迹。 如果那戒指依旧完好,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血魃拿走了,二是在公输魔君下崖找龙泉魔君之时顺手收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让人头疼不已。 翻找无果之后黎枭离开了勾沉渊,憋到现在去找龙泉魔君问个明白,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本来也是答应了穆长宁给她取来头骨,结果现在峰回路转,又出了岔子。 黎枭摇摇头,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领了任务去解决那些被血魃传染后的走尸,顺便也去找寻血魃的下落。 内四郡的起尸解决起来并不麻烦,魔宫出动大批人手,把这些走尸集中起来焚烧干净就没太大问题,可没过几天,中四郡外四郡又同样出现大批这类走尸,大多都是些低阶的修士和没有修为的凡人,但奈何数目众多。 走尸发起狂来逮着人便咬,他们身上携带着尸毒,被抓到咬伤的都会被传染,有自保能力的修士还能勉强应对,可其他修为低下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遭了秧。 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连龙泉魔君都始料未及,这只血魃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未知数,没人说得清。 内四郡的各关卡都有魔修重重把关,众人实在想不明白血魃到底是怎么将活动区域蔓延到中四郡乃至外四郡的,甚至连中土与魔域的边界地带也都遭了秧,再往后,延伸到中土,这件事就彻底兜不下去了。 “是水源。” 负责打探消息的魔修前来回禀之时,黎枭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这段时间多出现妖兽祸乱之事,其中尤以河兽居多。 “被血魃尸毒感染的人若不及时处理便会变作走尸,水源之中有血魃的尸毒,筑基以后修士能够辟谷,可凡人或炼气修士每日饮水,也会被相继感染。” 等到有人去调查水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尸毒,就连水中的鱼类妖兽皆都受到了影响而发狂暴乱,饮用了水源的人或是妖兽都会被染上尸毒,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祸及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才短短二十天,便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力。 所有人痛骂血魃的同时,好歹算是找到了一点头绪。 水源中的尸毒不可能源源不断,定然需要定时补充,血魃闹出这么大乱子,如今已是非除不可。 便有魔修来到各大水源守株待兔,黎枭恰好也是其中之一,而这一支小队伍中,领头的恰恰是幽冥堂的戴月魔君与阴鬼堂的紫夜魔君。 不怪乎要出动两位元婴后期的魔君,就连龙泉魔君都已经被血魃手撕了。经判断血魃的实力大约在元婴大圆满,直逼化神,便是两位元婴魔君也许都只能稍加牵制,真正制服可能还得无殇魔尊出手。 所有人都躲在暗处,隐藏在隐匿阵法之中,收敛气息。 水源处是一片开阔的水泽,流水汹涌,水声嘈杂,但好在视线开阔,并无遮挡物,一览无遗。 众人一直等到后半夜,直到在清冷月光,飞快地闪过一个影子,所有人都心神一凛。 那黑影是个成人男子的身形,身体灵活,全没有走尸该有的僵硬,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及,乍一看方以为会是某个高阶修士,可偏偏他周身没有任何生人气息。 那黑影是个成人男子的身形,身体灵活,全没有走尸该有的僵硬,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及,乍一看方以为会是某个高阶修士,可偏偏他周身没有任何生人气息。 第479章 尸毒 血魃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墨黑色透着幽绿的尸气,随着它的嘶吼,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面颊上慢慢浮现起了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而后满身的尸气便更加浓郁了,黑气更是朝着四周蔓延。 它将这些尸气聚集到一起,凝成一大团墨绿色的液体,毫不犹豫便将之丢至水源中,原本清澈的流水登时被染上墨绿色,散发出一股极腥臭的气味,顺着水流蜿蜒而下。 血魃的面上十分人性化地展现笑容,露出两颗獠牙。 黎枭目光不由一凝,借着月色看到了血魃手上有银光微微一闪,仔细打量后才发现,那银光原来是血魃右手食指上戴的一枚银指环。 他几乎是立即便联想到了龙泉魔君失踪的那枚储物戒指,血魃身上没有任何生气,即便是储物戒指到了它手上,也无法隐去形状,恰恰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若是这中间没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块头骨应该就在这枚储物戒指里。 躲藏在隐匿阵中的魔修们皆都屏息以待,大约是此刻血魃散发出来的尸气实在太浓郁了,寂静的夜里蓦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那些悬挂在他们腰间的验尸铃正剧烈震动,发出一声声脆响。 血魃闻声望来,一双眼眸殷红如血。 所有人俱都心神一震,迷迷糊糊地迷失在那束妖冶红光里,还是紫夜魔君率先回过神,大喝一声:“醒来!” 仿佛只是一瞬的功夫,血魃便已经近在咫尺,及时苏醒的魔修尚能够险险躲避,而那些避之不及的,几乎三两下就被它撕成一堆碎肉。 众人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戴月魔君赶忙发出传讯符,通知无殇魔尊的同时尽量召集人手,手一挥翻出几面阵旗,高喝道:“结阵!” 不论此处究竟展开着怎样一番恶战,水源的污染却是殃及到了许多无辜,不止魔域深受其害,就连中土也被波及,其中最早受到影响的便是西边最靠近魔域的浩气宗。 慕衍接到浩气宗的求助时,整个西部已经出现大片走尸,它们多数出现在仙凡混居或是凡人城镇,蔓延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最关键的是,浩气宗的修士们对这些尸毒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向别派求助。 慕衍在修真界中声名鹊起,又是少见的医修,浩气宗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他。 在这个世上,凡人终究是多于修士的,哪怕在修士面前他们显得渺小无能,但他们才是这整个世界的根基。 发生这种事,任何人都责无旁贷。 慕衍向门中禀明情况,几位元婴真君闻言纷纷面面相觑,大感惊讶,“这尸毒是哪来的?” 云和真君忽然想起一件事,“本君记得,数年前广宁下山后不久,曾发回一道传讯符,说是发现了魔宫意欲炼制血魃……” 提起这件事,其他几人也都有些印象,可知道归知道,想要细探有关血魃之事,却是无从入手,他们也只能留了个心眼提防。 明华真君拍案而起:“尸化既是从西部开始的,不消说定是天魔宫在为非作歹!” 慕衍默了默回道:“据信中所言,魔域的状况似乎比这还要更糟糕。” 这下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若说是魔方意欲挑起与道方的争端,使用这种阴损手段的话还说得过去,可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却不是天魔宫惯常的套路啊! 难不成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斗战真君出声说道:“要带多少人手你自己看着办,若有异动,随时联系门派。” “弟子遵命。” 慕衍拱手应是,正欲退下之时,苏讷言忽然开口:“记得把广宁也带上。” 慕衍微微一愣。 自从宫无忧陨落后,穆长宁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何况她的伤势都还未必痊愈,慕衍这次本来就没打算把她算在内。 “师尊,师妹她……” “照我说的做。” 苏讷言比他更了解穆长宁现在的状态。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让她继续窝在洞府里憋着,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是。” 慕衍不再多言,领了命便清点了近百位弟子前往浩气宗地界,这其中包括了穆长宁、许玄度、陶远和慕菲菲几位金丹修士在内,其余弟子则多是筑基中后期修为。 穆长宁原先的损耗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有些沉默寡言,还没从宫无忧陨落那件事里完全走出来,但如今有任务在身,她也只能先将个人感情放到一边。 不过十日便到了浩气宗地界,远远便能看到四下硝烟四起,仔细一瞧才发现失火的竟是一座座城镇和村庄。 所有人的神情皆都凝重起来,慕衍来到浩气宗门下的一个附属城镇虞城。 虞城便在浩气宗山脚下,是个仙凡混居的城镇,热闹富庶,但如今却是人烟稀少,不仅城外布了重重法阵,墙上贴满了符箓,便是各大入口也有修士把守。 前来迎接的是浩气宗的一位金丹修士文武真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忙将慕衍一行人请入城中,说起如今的情形:“河水之中不知为何混了尸毒,这尸毒十分厉害,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无法祛除化解,所有饮用了河水的人,先是神志不清,继而浑身发热,长出尖锐的牙齿和指甲,化作凶尸,力大无穷,又六亲不认,喜食新鲜血肉,而被凶尸伤及的人也会被相继传染,这附近已经有好几座城镇和村庄都成凶尸城凶尸村了,这虞城是因为就处在浩气宗山脚下,才能勉强控制住。” 慕菲菲不由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些凶尸城的?” 文武真人轻叹一声,“总不能让他们继续出去祸害别人吧,我等以桃木结阵,将凶尸困死其中,而后一把火烧了。” 慕菲菲想起路上看到的一处处被火焚烧后的废墟,莫名有些反胃。 难怪她在浓郁的烟火味中还隐约闻到了某种诡异又刺鼻的肉香,那些不就都是被烧掉的凶尸? 一些筑基弟子闻言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慕衍沉吟片刻问道:“可知毒源是从哪来的?” 文武真人摇摇头,“这条河从魔域流经中土,一直到汇入东部海域,若是说毒源从何而来,也只能是魔域那边了。” 他本来也以为这是魔域那边搞得鬼,可谁成想魔域十二郡也是一团乱麻。 “我们现在切断了这条河,不让尸毒继续朝下流蔓延,又禁止使用河水,可尸化范围太大,一时应顾不暇,门中也有不少弟子受害,我们只能向别派求助。” 文武真人恳求道:“慕衍道友,这尸毒我等是真没办法了,若不赶快寻出对策,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慕衍垂眸道:“在下定然尽力而为。” 苍桐派来的弟子很快都被分派了下去,慕衍和穆长宁等几位金丹真人就被文武真人请去了虞城城主府,带到了地下室中,隔得很远便能听到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但仔细辨别一番,却发现那是人声。 文武真人打开地室大门,昏暗潮湿的室内,只能看到一个男子被臂粗的链条牢牢锁在一根桃木桩上,男子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青白,表情狰狞,胸口被生生挖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此刻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正奋力地嘶吼嚎叫。 穆长宁发现这人身上的气息十分混乱,既有人息,又有尸气,还有种若有似无的死气,再看他胸前伤口处流着黑血,便知晓他是染上尸毒了。 “这是……经纬真人!”慕衍认出面前之人是浩气宗的一位金丹真人,不由一愣。 文武真人悲叹道:“是三日前被伤到的,当时也及时做了处理,剜掉了胸肉,又服了清心丹,可回来后没多久还是感染了,门中两位真君联手为他逼毒,非但没有成效,还因为灵力交汇的缘故携带了部分尸气入体,如今两位真君已经闭关去了,经纬师弟便被拴在这里,若往后继续恶化……” 文武真人没再继续说下去,但结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不可能放出去一个金丹凶尸,如果经纬真人真的成了凶尸,那就只能实行人道毁灭,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慕衍上前近到经纬真人身前探看,许玄度张了张嘴想阻止,话到嘴边又堪堪停住,只维持着随时进攻的姿势,一旦经纬真人出现一点异动,就别怪他出手伤人。 穆长宁想了想问道:“经纬真人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怎么会被凶尸所伤?” 说到这里也正是文武真人最头疼的地方,原来这群因为受感染而形成的凶尸之中,除却绝大部分的凡人和低阶修士之外,也不乏有妖兽甚至高阶修士。 这种由高阶修士形成的凶尸更为可怕,他们就像是这群凶尸的头目,拥有智慧,能够召集和命令手下,除却生前所掌握的本领之外,尸化之后各方面都得到了强化,实力大增,只是意识混乱,还狂暴嗜杀。 经纬真人本来是领着弟子负责处理一座凶尸城的,他们照常布下困尸阵,打算连人带尸一起烧个干净,谁知就有这么一个金丹期的凶尸从城中冲出来,根本不惧那困尸阵,直接对着众人大打出手。 也是经纬真人倒霉,碰上这么个怪物,尤其对方尸化之后各个属性都得到了加强,经纬真人直接陷入了一番恶战,后来虽然成功将那凶尸制服焚毁,自己却也在打斗过程中负了伤,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几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讲无疑是个噩耗。 就是金丹修士都无法抵抗这种尸毒化作凶尸,如果尸化范围继续扩大,那整个修真界都要大乱了。 穆长宁低头沉思,她想这些事只怕是何魔域那边有点关系的,还极可能与血魃有关。去魔宫走了一趟,她比别人知晓更多内情,只是之前答应过黎枭不与旁人说道。 龙泉魔君炼制血魃是准备让它吸收熔岩地心火的,正常的血魃就算拥有绝对的破坏力,可也是听从主人命令的,若是天魔宫要祸害中土还有理由,却没道理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血魃失控了。 而这失控的原因,也许就出在熔岩地心火上。 尤其前不久天现赤鬼星,那可是魔物出世的预兆。 穆长宁沉吟之时,被缚住的经纬真人忽然嘶声大吼,紧接着便听到许玄度利剑出鞘的声音,慕菲菲惊叫道:“六叔!” 慕衍一边打出一道掌风将许玄度的剑气打散,一边将一根金针扎在经纬真人的臂上穴位上,那原本张开五指伸向慕衍的手臂忽然便僵在半空动弹不得,随后经纬真人挣扎地便更厉害了。 慕衍淡淡看了许玄度一眼,许玄度有些尴尬地清咳声,默默把剑收了回去。 文武真人不由上前两步,“慕衍道友,经纬师弟他……” “这尸毒我一时没有头绪,而且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若等他彻底失去意识……”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沉,穆长宁想了想,取出一瓶杨枝甘露递过去,“师兄,这个可有用?” 慕衍眼眸微亮,点点头将杨枝甘露给经纬真人灌了进去,原本还狂躁不堪的人慢慢便安静了下去,眼中红光也微微褪去。 文武真人面色一喜,慕衍传音道:“师妹,我记得你有一串菩提佛珠。” 穆长宁点点头,将菩提佛珠取出,悬于经纬真人头顶,三十六颗佛珠发出灿灿佛光,柔和又圣洁,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经纬真人身上浮现,又被佛光打散,他的面部表情在佛光照耀下慢慢放松,眼中逐渐有了神采。 所有人都大为惊喜,见到经纬真人的嘴唇一开一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然而等听清那话,众人的心情却是异样沉重。 “杀了我……快,杀了我……” “经纬师弟!” 文武真人大为不忍,经纬真人却只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句话,等到穆长宁将佛珠收回,他方才力竭地晕过去。 第480章 尸瘟 文武真人问道:“慕衍道友,经纬师弟他……” 慕衍缓缓摇头,“杨枝甘露只能让他维持片刻的神志清醒,佛光也不过是暂时控制住尸毒的活跃及蔓延,究竟如何能解,尚且不明。” 穆长宁看了眼被牢牢锁在木桩上的经纬真人,手掌覆盖到他胸前,慕衍伸手将她拦下,摇头传音道:“师妹,我感觉到这尸毒有点不寻常,即便你是绝毒体,也未必……” “师兄放心,我有数。” 穆长宁这么说,慕衍也便不再拦着。 她的掌心亮起一道灵光,置于经纬真人胸前,便见有少量的黑色气雾状的尸毒顺着灵光被牵引至她体内,与此同时,穆长宁将灵域展开,每一分神识皆都牢牢锁定被引进来的尸毒。 文武真人目瞪口呆,就连许玄度几人也都蓦地一愣满脸不敢置信。 旁人恨不得离这些尸毒凶尸越远越好,这还真是头一回见有人主动引尸毒入体的! 陶远张了张口,转念一想若是对方没有一点把握,必然不会这样冒险,便只是紧紧盯着她。 那一缕黑气来到陌生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兴奋,顺势一拥而上,朝着穆长宁的四肢百骸涌去,然而就在这流窜过程中,黑气的体积大幅度缩水,属于毒的那一部分黑气被消化干净,而剩下的却是一小团掩藏起来的幽绿色不明物,丝毫不受绝毒体的影响。 穆长宁用神识锁住那团不明物,从丹田分出一缕混沌阳火将之团团包裹在内,可它竟也不惧混沌阳火的高温灼烧,反而在其中横冲直撞意图破开禁锢。 长久的僵持之下,幽绿不明物依然不见衰减之势,甚至由原先芝麻大小的一小团膨胀成了西瓜子大小,而且还有持续增长的趋势。 穆长宁心知这混沌阳火是对它没用了,放任它继续在体内膨胀下去的后果无疑就是尸化。 她狠了狠心,将这一团不明物逼到左手的小指上,随手取出一把匕首,将整根小指都齐根切了下来。 慕衍微微一怔:“师妹!” “广宁!”陶远和慕菲菲也是惊叫一声,快步上前。 穆长宁的额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目光扫向地上那根切下的小指,从小指断处流出的血已经变作了黑色,颜色也变成了尸化后的青白。 那团小东西太细小,若非穆长宁开了灵域全神贯注锁定,定还会有漏网之鱼留存下来,但总算也让她抓到了一点眉目。 尸毒大体应该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走尸携带的毒素,另一部分则是那细微到足以让人忽略的不明物体,前者随着血液流动扩散,或许还可以用丹药化解,后者却好像有生命意识一样,能够自由在人体内快速繁衍膨胀。 那一部分才是这尸毒的核心,也偏偏就是它让人无可奈何。 “广宁真人,这……”文武真人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穆长宁摇头道:“我没事。” 等到众人从地室中走出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沉重,慕菲菲看了眼穆长宁缺了一指的左手,苦恼道:“这怎么办啊?” “只是小指而已,没什么影响。”穆长宁没放心上,当初她的整条手臂都断了,也没怎么样,“我这还有断续丹,随时都能接上。” 她这么说慕菲菲就放心了。 文武真人很快给他们安排任务,穆长宁单独叫住慕衍,将自己的发现与他一一道来。 这尸毒已经不能用普通毒素来看待了,它们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病毒,而且传染率极高。 慕衍大感惊讶:“如此说来,这尸毒中还存在有生灵?” “是,姑且可以称之为病毒,它们细小到肉眼看不见,结构单一,但繁衍速度极快,能够在短时间内破坏人的肉身,随后侵占意识,就像凡人中爆发的瘟疫一样,只是这场尸瘟中的病毒太厉害,即便是修士,也无法抵御。” 在现代,微生物学领域上已经有了一定成就,穆长宁虽没细学过,但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皮毛原理,但在这个世界,慕衍却是头一次接触这种理论。 不过他的接受能力还是极好的,很快便能够举一反三,“若是凡人间的瘟疫,用对了药也能医好,那这尸瘟病毒是不是也能用药物灭杀?” “应该是这样。”穆长宁点头道:“病毒需要寄生才能繁衍,它的破坏力巨大的根本在于它繁衍极快,数量众多,我尝试过用混沌阳火灼烧,可它们丝毫不惧怕高温,若是能找到合适的干扰素抑制它的繁衍,破坏它的活性,剩下的便不足为惧。” 而现在真正的问题就在于,去哪里才能找到这种干扰素。 慕衍沉吟片刻,慢慢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一一尝试。” 这是最笨的,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这场尸瘟注定影响甚广,七大宗门的支援陆陆续续赶到,最早受到波及的凡人和低阶修士都已经被集中搜罗起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紧接着又出现了大批凶兽作乱,这些都是同样被尸瘟波及到的妖兽,它们成群结队地进犯人族,在各地区形成了小型兽潮,不仅各派出动元婴修士前来,就是蛮荒都不得不出动妖修来此解决问题。 不出几日,尸瘟已是蔓延到中部,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了,文武真人一脸不敢置信,“不可能!水源都已经切断了,尸瘟为何还会蔓延!” “只是切断水源又有什么用?”前来支援的凌玄英闻言只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抿紧了嘴唇,“尸瘟来势汹汹,若是能够及时制止,我们也就不用聚到这里来了。” 这场尸瘟,是这几十年来,继兽潮之后最大的灾难,到现在才多久,就已经死伤无数,再容忍它发展下去,也许各大宗门就要封山了,但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这些修士是能够安然无恙,可那就是对凡人生死不闻不问了。 他们这些修士倒也不是多了不起,但身上总也肩负某些责任。 第481章 讨债 不远处的试炼林中猛地蹿起一道冲天火光,滚滚浓烟随之升起,众人将目光投去,面上的神色多是了然无奈。 不久便有探查的修士前来禀报:“有一群三四阶的火球鼠与一群疾风狼在林中打斗,火借风势,火势蔓延速度极快。” 天机门的尔雅真人美目一凝,恨声道:“又来了!” 她也没再多说, 第482章 舍弃 周遭哄堂大笑,云和真君此刻却有些笑不出来。 虽说这次巫婆婆是倒打一耙,如今受了教训也该打道回府了,可至少她有一点没说错,这天魔宫的少主确确实实是陨落在苍桐派的,可奇就奇在,这人何时而来,何时而死。 云和真君细细回忆近来的发生的事,若说门中有什么稀奇事,大约便是那回胡媚妖王到访,深夜在明火峰指教广宁师侄,而那时候也确实出现了一点异象,那束冲天金光可是许多人都有目共睹的。 再仔细一算时间,若是那位少主果真陨落,魂牌碎裂后巫婆婆从魔宫一路赶来,时间似乎也能对得上。 而当时讷言师叔开口解释,便没人再多怀疑,如今这块留影石又在讷言师叔手中,想必他也是知情人了。 云和真君不由将目光投射过去,苏讷言长眉一扬,淡声问道:“想说什么?” 云和真君叹道:“魔宫一计不成,必然再生一计,巫风魔君此次回去,想来不久便又会卷土重来。” “他们如今自顾不暇,一时半会儿没这个精力。”苏讷言不在意道。 云和真君想了想,斟酌道:“师叔,那位少主的遗体,不妨交还给他们,如此也不会再给他们借口生事了。” 话音才落,苏讷言就淡淡看了他一眼,云和真君猛地噤声。 苏讷言又如何不知道?可是先不论宫无忧的尸首究竟还在不在,拿不拿的出来,即便是在,穆长宁也不可能同意把人交出去的。 “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云和真君微微垂眸,了然点头,“云和明白。” 巫婆婆被打下山后,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她的伤势虽重,但好在并没有伤到根基。 想来苏讷言到底还是收手了,否则就凭他的本事,随时都能教她连元婴都逃不掉。 她找上门去确实是理亏在先,但苏讷言这次要真把她的命留下来,那么理亏的一方也能成有理的了。 巫婆婆冷笑连连,想到先前的事,又觉气血翻涌,嘴里都沁出一股血腥味。 这次的失利,巫婆婆少不得要往回禀报,便向魔宫发了一道传讯符。紧接着她又想起苏讷言所说的尸瘟一事,心道对方不可能会无的放矢,又联想到自己来时路上隐约的听闻,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事实上,无殇魔尊哪里还管的上巫婆婆这里情况究竟如何,此时的天魔宫早就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自上次在水源捕获到血魃的踪迹,那帮潜伏已久的魔修便拼死奋战,而血魃只是吹了吹口哨,很快便有一只只双眼猩红,身上布满诡异暗纹的高阶妖兽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这些都是被血魃改造后的凶兽,它们已经成为了血魃的麾下一员。 本来一个血魃就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又多了十多只高阶凶兽,更是犯难,尤其这些凶兽还都刀枪不入,用寻常手段居然伤不到它们。 戴月魔君和紫夜魔君好不容易才将血魃留了下来,而魔尊也终于及时赶到,与血魃战在一起。 血魃确实不是无殇魔尊的对手,即便身具熔岩地心火,也达不到与魔尊一战的实力,很快便处在了下风。可它倒也狠得下心,当下便弃了右手。 从右臂断处流出黏稠幽绿的血液,那血液接触到空气,当即便化作一阵灼热的幽绿烟雾,四散开来,不仅腐蚀性极高,还携带着浓郁的尸毒,轻易便能破开众魔修的护体魔气。 当时没来得及撑起防护罩的修士,几乎是在片刻功夫便被腐化成一具骸骨,那骸骨尚且温热,其上鲜血淋漓。 要知道,这群埋伏的魔修之中,最低也有金丹修为,却在眨个眼的功夫里就魂归故里。 血魃就是在这个时候,趁机逃走的,他逃窜地飞快,眨眼功夫便已不见踪影,无殇魔尊有意要追,却猛地感受到体内魔力有些许凝滞,一探才发现不知何时也吸入了一些尸气。 血魃的尸气非同小可,哪怕无殇魔尊也不能小瞧,他早便回宫闭关净化尸气去了,哪还管得到其他? 不仅宫无忧的事他不催促,就连当初下令排查魔宫之中有无内奸之事他也不过问了,何况天魔宫上上下下都得想法子收拾血魃捅出的篓子,这种无关紧要的破事自然排到了后头。 这让想尽法子想要抓黎枭小辫子的石斛魔君大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他是铁了心想要给这不听话的臭小子一个教训,可哪知还未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算他小子运气好! 黎枭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运气,那晚与血魃迎面相击,不得不说魔宫损失惨重。 戴月魔君陨落在血魃手下,甚至连元婴都没留下,紫夜魔君也同样受了重伤,最可怕的还是他中了尸毒,就算凭着修为的强悍暂时压制住了,可尸傀堂那些用以对付尸毒的法子却是一个也不奏效,就是龙泉魔君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几乎已经下定论了。 紫夜魔君若是不肯舍弃这副肉身,便只有毁灭一条路走。 魔宫是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个不听话的元婴凶尸的。 更不用提那些或是陨落或是同样中了尸毒的金丹魔修。 黎枭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胸前一直延伸至腰侧,伤处的腐肉被整个剜掉,可用再好的药也迟迟不曾愈合,周围的皮肤呈现了青白色,胸前更是若隐若现出现一种黑色的纹理。 拜血魃所赐,他身上多了这么一道东西,而且,他也确实拿这尸毒毫无办法。 黎枭一遍遍让混沌阴火游走全身,那些尸毒好像确实畏惧混沌阴火,扩散缓慢,他的情况也比旁人好上了太多,至少此刻,他还能保持神智的清醒,但也仅限于此。 魔宫同样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尸毒不除,若不舍弃肉身,便是死路一条。 舍弃肉身? 好不容易将体内积毒清干净,只要再给他三年五载,他就有把握结婴,现在让他舍弃肉身? 怎么甘心呢? 第483章 那些被尸毒感染的修士,要么疯了,要么死了,或者便是以凶尸的方式,那样不死不活地存在着。 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没有自由,眼里只有血肉和杀戮,甚至连他当初在混沌之地见过的不死人还不如。 识时务的人,自然会分得清该如何选择。修行到他们这个境界并不容易,谁都不希望消亡,在自己尚且留存意识的时候,将元神保留起来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黎枭看了眼摆在面前的安神石,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决。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可什么都不尝试便这么认了命他也不会甘愿。既然混沌阴火能够克制住尸毒蔓延,让他至今仍能维持正常,那便印证了他比旁人多一分机会。 魔域既然容不下他,他自有其他安身之所。<i><a href="/8519/" >天地乱弑作品目录</a></i> 黎枭将安神石丢到了角落。 如今他的洞府外有专人把守,还有各类结界法阵,上层更是直接下了命令,若他的身体出现一点异动,不用多过问,直接灭杀。 璃兽不在身边,黎枭要想悄无声息地离开魔域并不容易,但终究还有一个人能够帮他。 寻欢魔君的摄魂之术炉火纯青,那些看守之人绝不是她的对手,甚至事后有关这一段的记忆也会模模糊糊记不起来。 当初穆长宁为他换血祛毒之时,曾给过他不少丹药,其中就有一瓶变形丹,这东西他从前是收着只是觉得好玩,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 黎枭干脆变形成了合欢堂的一个女修,跟着寻欢魔君出了天魔宫范围。 如今魔域因为血魃闹出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就是寻欢魔君也有任务在身,只能送到这里。 “你要去找她吗?” 寻欢魔君并不清楚穆长宁的真实身份,也不知是该称呼她秋晚霜还是九六还是苏容,但黎枭明白,她说的人就是穆长宁。 他摇头道:“或许连她也没办法吧。” 这尸毒已经不是纯粹的毒了,哪怕穆长宁是绝毒之体,对这尸毒也同样没用。 寻欢魔君叹道:“如今魔域人人自危,你多保重,魔宫这里我会尽量给你拖延着,记得尽量少用魔力,否则尸毒会扩散地更快……” “我明白。”黎枭垂眸道:“谢谢姑姑。” 寻欢魔君缓缓摇头,“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黎枭不再多留,转身便离开。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要去哪,又或者能去哪,可无论在哪里,总比在魔宫的机会多。他不甘于就这般结束,何况还有许多事未曾完成…… 寻欢魔君远远看了眼,几不可察道:“祝你好运吧。” 寻欢魔君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脚离开后没多久,石斛魔君便找上门来了。当日同在水源处迎面撞上血魃的修士,几乎都已经安置好了,黎枭却是最犹豫不决的一个。 石斛魔君本是想来劝一劝,他对那绝毒之体尚未死心,黎枭若是死了,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可谁知到了地,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而那些守卫,竟都一个个迷迷糊糊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84章 寻主 “寻欢!” 石斛魔君当即便想到了寻欢魔君,整个魔宫,会帮黎枭的大约也就只有她一个,而这些人正是因为中了寻欢魔君的摄魂术,否则又如何会是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石斛魔君气极怒极,一掌拍在门前石柱上,坚硬的石柱裂开道道裂纹,轰然倒塌。 黎枭这么跑了,下落不明,让他现在去哪里找人,那个绝毒之体的下落线索难不成就要这样断了? 何其甘心! 石斛魔君一路往回走时,脸色都沉得滴水,直到迎面撞上一个人。 “封奕?” 这里是五毒堂的地盘,这个方向只有可能是去往黎枭的洞府,封奕乍一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微微一惊。 可转念一想,封奕和黎枭两个人从来都没什么交情,他会来这,若不是落井下石,便是有所图谋。 封奕的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黑袍里,哪怕在艳阳之下,也平白添了一分暮气沉沉之感。 “石斛魔君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的声音也是低沉沙哑,像经过沙子磨砺的一般。 石斛魔君懒得跟他打哑谜,“黎枭跑了!” 封奕微微一惊,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异光,攒眉道:“他这样身染尸毒,就这么跑出去岂不是要为祸一方?” 石斛魔君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在这还装模作样有意思?” 都是同样的目的,何必遮遮掩掩。 巫诅堂夺情之名响彻修真界,封奕在这方面造化不低,后来又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烛风指点,更是一日千里,何况最近又新得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灵器,更令他声名大振,实力大增,黎枭身上若说还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大约就只剩混沌阴火了。 石斛魔君敢打赌,封奕盯着黎枭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封奕唇边笑容微缓,石斛魔君甩袖与他擦肩而过,脑中忽然响起一道传音:“你难道不想知道黎枭在哪里吗?” 石斛魔君脚步一顿,狐疑回头,封奕眯眼道:“各取所需,我们也可以合作。” …… 黎枭一路东行,因体内尸毒所限,他也不敢过分使用魔力,只是骑在一只角鹿身上。 这角鹿也并非真实的角鹿,而是由符灵所化,它的周身萦绕着黑色的气雾,时聚时散,可四肢灵活,双目炯炯有神,竟也像真的一般。 黎枭练的符灵大多都是傀儡性质,他也曾尝试着收取魂魄炼入符灵之中,形成召唤灵,这只符灵便是由一只五阶灵鹿的兽魂炼成。灵鹿个性温驯,拿它炼制符灵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驯服那些猛兽的兽魂为己所用。 这一方面,即便是洛南柯,在符文手札中都不曾细细记载,黎枭只能靠自己摸索,如今他不过才起步,理清了一些头绪,可不想就此中断。 他骑行而来,发现如今魔域的尸瘟已经很严重了,听说还殃及到了中土,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蛮荒、大泽、甚至是神洲沦陷也都是早晚的事。 现在的修真界,迫切地需要一个救世主。 黎枭一路都尽可能避着那些被尸毒支配的凶尸凶兽,然而总还是有撞上它们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如此势必是要进行一场恶战的,可结果出乎意料,这些凶尸凶兽竟然都主动避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黎枭想了想,猜测大约是和自己身上的尸毒有关。 最早出现的那批凶尸凶兽,都被人以雷霆之势消灭了,而现在这些凶尸凶兽,都是一代代传染下去的,虽然尸毒的效果不变,但依然有品阶优劣高低之分,他身上的尸毒都来自于血魃,那是最纯正的一代,自然能让这些凶尸闻风丧胆。 如此倒是省了他不少力,只是这种庆幸在看到血魃的那只断手时灰飞烟灭。 黎枭怔怔盯着那只健壮的右臂,臂上肤色青白,肤下青筋若隐若现,五指一张一合,那食指之上,还戴着一枚银色的储物戒指。 黎枭额上不由淌下了几滴冷汗,这只断臂,就是血魃为了逃脱之时舍弃的,断臂沾染了一部分主人的凶性,在血魃遁走过后,依然在持续作乱,后来被镇压在桃木阵里才算勉强安静下来。 可离开了主人的断臂总有一种想要回去的执念,逃脱了束缚的断臂,必然会去主动寻找主人的踪迹,这也是无殇魔尊没急着立刻毁掉它的原因,在血魃下落不明的时候,断臂是唯一能够指引方向的东西。 然而断臂终究没有灵智,它只会跟着熟悉的气息而来,血魃狡黠似狐,自有办法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那么断臂追踪到的,便极可能是受到血魃直接迫害之人。 当时被血魃伤及的修士要么死了,要么就都是弃暗投明舍弃肉身了,那些无用的尸身全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黎枭还活着,并且携带着血魃的尸毒活着。 于是,这只断臂找上门来了。 黎枭握紧了拳,轻捻指尖,指刃根根暴起,目光紧紧盯着断臂,微微俯身像只豹子一样蓄势待发。 二者对峙了半晌,大约断臂也发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主人了,猛地一跃而起,朝他脸上抓去。 黎枭早有准备,脚尖朝地面轻轻一点,纵身跃起,避开断臂的去势,十根指刃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朝断臂打去,每一根上面都附着了一层混沌阴火,断臂左闪右避,避开了大半,却还是有两根铿铿打在上头,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虽未曾留下伤痕,可那指刃之上的混沌阴火却像是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到上面挥之不去。 混沌阴火既能压制尸毒,对断臂便同样也能造成一定影响,果然断臂去势一顿,就地打了个滚,想要扑灭这些让它森冷至极的火焰,黎枭却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 他的掌心乌光大耀,隐隐能看到一只漆黑如墨的吞天狼凝聚成形,黎枭的脸色越发苍白,体内的尸毒因为过多调用魔力汹涌澎湃,尸毒大肆入侵他的血管经脉,游走至他的四肢百骸,他能明显感觉到四肢的僵硬无力,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而就在这时,铮铮两声尖锐的琴音猛地响起,夹杂着百鬼哭嚎一般的惨叫声,如利箭穿云破月而来。 第485章 转机 琴音裹挟着凛冽的杀气,四周无端刮起一阵森冷阴风,意识仿佛陷入了一团黏稠腥腻的黑色浓雾里,而琴音的出现则像是一把利刃,硬生生地劈开这团浓雾,直直劈向那扇紧闭的识海之门。 识海之门牢固若金汤,内里却包裹着极脆弱的元神,而这把利刃,活活地在封闭的识海之门上劈开一条裂缝。 黎枭脑中巨震,痛苦嘶嚎。 一种足以令灵魂为之颤抖的剧痛席卷全身,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叫嚣,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凝聚在手心的吞天狼早已散去,而他则僵直着身体缓缓倒下。 阴冷席卷而上,自从收服了混沌阴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冷的感觉了。 他大概能猜到那道琴音的来源。 能够直接作用在元神上的法宝或是功法都很少见,而能够这样轻易直接劈开他识海之门的东西更是罕有,他暂时能够想到的,只有封奕那架灵器骨琴,弑魂。 封奕就在这附近! 黎枭本来就身中尸毒,与断臂相斗之时又激发了毒性的扩散,状态急剧下跌,连封奕什么时候来的,躲在了哪里都没察觉。 又或许,这断臂本来就是封奕放出来的。 断臂虽是出自血魃,却没有灵智,它的动作更多的还是仰仗于本能与自身携带的凶戾之气,至少黎枭有把握,在他全盛之时,将这条断臂收服不成问题。 而对封奕来讲,断臂同样构不成威胁,即便将它放走,封奕也能有本事将它重新捉回来,这一点无伤大雅。 可断臂能够指引方向,带他找到黎枭。 魔修极少讲道理,封奕更是个中翘楚,他修炼夺情,看中了什么特别想要的,付出一点代价,直接抢了就是,他对穆长宁虎视眈眈已久,对他的混沌阴火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碍于身处魔宫,受教条所限无从下手罢了。 可如今机会来了,他又怎会放过? 即便回头黎枭死了,他也能说那是黎枭尸毒发作,他察觉有异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谁都不会指摘他半分! 高手之间的过招,往往一个眨眼的功夫,便会扭转局势。 方才黎枭处于上风,可眼下被封奕这么一打断,断臂得到了喘息的余地。臂上附着的混沌阴火因为没有魔力的维持很快熄灭,断臂在原地顿了顿,手指屈伸数次,又猛地窜到黎枭身边,朝他面上抓挠过去,五指指甲暴涨,漆黑如墨。 眼前恢复了一点光亮,黎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五根尖利的指甲。 身体几乎全部僵硬,他的意识也混混沌沌被绞成一团浆糊,提不起办分力气。那一刻,他想,大约是逃不掉了。 黎枭并不怕死,从尸山血海、狼窝蛇窟里爬出来的人,早就有了这方面的觉悟,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便宜了封奕! 断臂停在黎枭面前一寸,五指一通乱舞,却怎么也够不到它钟爱的血肉。 黎枭顺势看去,只见断臂被十数根丝线牢牢牵扯住,再不得寸进,而丝线的另一端,正握在石斛魔君的手里,而封奕也从暗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石斛魔君眼中隐含得意之色,“阿枭,事到如今,你还坚持什么?只要你告诉为师,那个绝毒之体的下落,为师立马将这只断臂收回去!” 黎枭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不为所动。 这二人有备而来,即便收回断臂又有什么意思? 石斛魔君恼道:“黎枭,血魃的凶残你是知道的,现在只要我放手,这只断臂就能把你大卸八块!” 黎枭讥笑出声,难道他还要感谢石斛魔君给他留个全尸不成? 他撇开目光,看到封奕闲闲立在一旁,仿佛对一切都已成竹在胸,眸中不由自主划过一道阴鸷。 他的东西,就算是喂了狗,也不可能让封奕捡了漏! 面前的断臂被石斛魔君束缚,可依然狂性不减,对着他张牙舞爪,那枚储物戒指还稳稳地套在食指之上。 除非把断臂毁去,否则这枚戒指是拿不下来的,可若是毁去断臂,那么寻找血魃的线索就会被切断,他们俩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戒指里面,还有那块穆长宁一直要找的头骨。 骨琴在封奕手中,头骨又在储物戒指里,她想要的一副魔骨凑齐了,若是穆长宁在这,定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穆长宁……她当初既能悄无声息从魔宫回到中土,那现在,是不是也能从中土来到这里。 黎枭几乎是用了丹田中仅剩的魔力,强行触发他与穆长宁之间因精血相连而产生的心神联系。 而此时的穆长宁,刚刚见证了经纬真人的陨落。 即便是被安置在冰室里,每日灌入杨枝甘露,每日用佛光洗礼,可经纬真人最后还是尸化了,在他彻底陷入癫狂之前,文武真人亲手了结了他。 天空下着阴冷的黑雨,原本被绿植覆盖的山林此刻光秃秃一片,已然寸草不生。 这场尸瘟,对于修真界来讲,几乎称得上是毁灭性的灾难,未来还会发展成什么样,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穆长宁神色难掩疲惫,站在屋檐下沉默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广袖被风吹得飘飘扬起。 “广宁。” 陶远站在远处瞧见那个碧衣身影,禁不住唤了声,走到她身侧,低声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别灰心。” 穆长宁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微抿着薄唇缓缓点头。 陶远又道:“方才凌霄殿来信了,有一批佛修跟随佛子一道来讲经论道,足有数十人,听闻尸瘟横行,特来度化往生,如今已经朝这处赶来了。” 佛子? 穆长宁微愣,“付文轩?” “正是付兄。”陶远叹道:“来得太是时候了,真是场及时雨。” 听到这个消息,穆长宁也是一喜,付文轩既是佛子,跟随他的定然都是些得道高僧,迦业寺佛法精湛,可不是她这一串菩提佛珠能比的,但愿能有转机吧。 第486章 毒蛇 穆长宁眼眼微松,唇角还未扬起,又倏然一顿,一股心悸之感油然而生,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正在狠狠拉扯着她的神经。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她也明白是因何而起。 黎枭? 他们两个虽说交融过精血,却也彼此默契地将这份心神关联切断,这还是头一回,黎枭凭此主动联系她。 肯定是出事了! 陶远见她面色勃然大变,不由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暂时离开一下。” 穆长宁来不及解释,匆匆丢下一句话,祭出鲛绡帕猛地冲进雨幕里,陶远还想开口询问,可才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甚至连神识都捕捉不到她的踪迹。 陶远猛地一愣,他是知道广宁的修为提升很快,实力也相当不俗,可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i><a href="/6157/" >疯狂的手机作品目录</a></i> 陶远又哪里知道,穆长宁此刻早就不在中土了,他之所以没能用神识探测到她,不过是因为穆长宁所在的位置已经超过了他的神识范围。 几乎是在踏上鲛绡帕的那一刻,望穿就打开了空间间隙,将穆长宁送至黎枭的所在地。她一眼便看到那只停留在黎枭身前张牙舞爪的断臂,以及站在不远处闲庭看花般的封奕及石斛魔君。 穆长宁眼睛微眯,脑中极速飞转,当即甩手抛出一串菩提佛珠,佛珠稳稳地落到断臂之上,蓦然紧缩,将断臂牢牢绑住。 每一颗菩提子皆都发出耀目佛光,那断臂一下便像是被佛光灼烧到了,倒在地上翻滚不已。 变故来得太突然,没人料想到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封奕和石斛魔君也只看到一道碧衣身影快速闪过,而后黎枭便已经不在原地了。<i><a href="/6158/" >烈火红莲</a></i> 但两人的反应也很快,一前一后快速拦截住了穆长宁去路。 黎枭全身僵硬地半靠着穆长宁,他的脸色惨白,皮肤隐隐泛着青,指甲已经开始变黑变锋利,一双眼睛涣散无神,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只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亮了亮,艰难地扯了个笑。 这段时间接触的凶尸多了,穆长宁如何还能不知道黎枭这是中了尸毒,不仅如此,这都已经到了快要尸化的地步了。 她想到刚才的那只断臂,脸色猛地一沉,再看向拦下她的两人,翻手便将炽虹剑握于掌心。 “穆长宁!” 封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随后眼里卷起暗沉的漩涡,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他本来便有打算要取走黎枭的内火,可只是混沌阴火又如何能够满足他的胃口,俗话说好事成双,能将混沌阴阳火悉数收入囊中,那才叫真的美事一桩。<i><a href="/6159/" >音乐魔法师作品目录</a></i> 正好,他刚这么一想,穆长宁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是你!” 石斛魔君惊叫一声,他是不曾见过穆长宁真面目的,但他记得她手里那把剑,他曾在黎枭的洞府与她短暂交锋过,虽然那个时候对方身上涌动的是魔力,而此刻却是灵力,但这个眼神,这把暗红长剑,他绝不可能认错! 这个女修,分明就是他一度心心念念的绝毒之体! 石斛魔君大为惊喜,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到了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很巧的,石斛魔君又跟封奕一拍即合了。 穆长宁眉目微沉,黎枭现在动弹不得,而望穿又因为刚刚施展过瞬移之术正是虚弱的时候,凭她的力量,只能够牵制住其中一人,若再算上霹雳和蛋蛋,或许勉强还能够打个平手。<i><a href="/6160/" >世王作品目录</a></i> 她曾和石斛魔君交过手,这人虽曾是元婴魔君,但现在却只是个金丹修士,实力不及全盛时的十之一二,而封奕……她不清楚封奕现在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尤其是在对方还得了一件灵器骨琴的情况下。 穆长宁是很想趁机把那架骨琴毁了,但有时候也得量力而行,就目前来讲,她可能是处在了弱势的一方。 “望穿,你还能瞬移吗?”穆长宁传音问道。 望穿默了默,“可以,但我需要一点时间酝酿,而且这次传不到太远的地方了。” “这就足够了。” 穆长宁伸手往灵兽袋上一拍,一只背生双翼的黑纹白虎仰天咆哮,另一只全身燃烧烈焰的金黄鸾鸟冲天而起,一刹那虎啸凤鸣齐齐响彻云霄,声势浩大。<i><a href="/6161/" >科幻电影系统</a></i> 封奕微微一顿,那两只七阶灵兽便齐齐朝他攻了过去,而穆长宁也不停顿,将黎枭暂且放下,提剑便朝石斛魔君冲去。 石斛魔君双眼泛起猩红,周身魔气暴涨,整个人浮在半空,两条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竟在下一瞬化作两条毒蛇,嘶嘶吐着鲜红的蛇信,蜿蜒着朝她游了过去。 穆长宁眉间一凝,当即提剑将其中一条毒蛇的舌头的斩断,另一只手紧紧掐住还有一条蛇的七寸。 蛇身布满鳞片滑不溜秋,在她手里扭动,力大无穷,穆长宁几乎要握不住,而另一条被他斩下首级的毒蛇则喷出了一滩墨绿色的汁液,兜头浇上去。 脖颈间悬挂的帝女玉青光一闪,一个青光结界刹那结成,挡住这团汁液,而那蛇头截断处,竟又蓦地生出了两条毒蛇。 穆长宁心下一惊,左手控不住蛇身,被它挣脱开,而那新生的两条毒蛇又张开大口朝她咬了过去。 她当即一个后翻,险之又险避开其中两条,却还是被一条咬住了手腕,一刹那一股酸麻袭来。 穆长宁又将那条毒蛇砍断,毫无意外地看到截断处又生出了两条。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毒蛇越生越多,怎么砍都砍不完,而石斛魔君此刻被毒蛇环绕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 这是什么魔功? 石斛魔君看到她左闪右避招架不住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上次本座还留了一手,今日本座非得跟你好好玩玩!” 穆长宁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到封奕那里,蛋蛋和霹雳两只七阶灵兽加起来,竟也没在封奕手里讨到便宜。 她干脆收了剑,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线团,脚尖点地,猛地往那毒蛇堆里跳进去。 石斛魔君见状冷哼:“找死!” 第487章 脱身 究竟是不是找死穆长宁不知道,她只清楚,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霹雳和蛋蛋拖不了封奕多久,她必须速战速决先解决石斛魔君。 无数条毒蛇围绕着石斛魔君,每一条都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吐着幽绿的毒液,交织缠绕成滚动的蛇团,而石斛魔君则身处在这团蛇团的中心,整个人看 第488章 赠与 穆长宁眼前白光一闪,再次睁眼时,已是一片冰天雪地,满目银装素裹。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疼,一片片鹅毛大雪簌簌而落,很快便在肩上发梢堆出一片雪白。 穆长宁没来得及确定自己眼下正处在什么位置,黎枭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肩上,而就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清晰可见那断臂依然狠狠 第489章 焚毁 刚刚脱离肉身的魂体是十分脆弱的,黎枭最后用神识传递完这句话后便没了声息,穆长宁往阴珠内看了眼,对方已经陷入了沉眠。 能够存储元神的物件并不多,魔宫多数情况下都是用的安神石,可这也仅仅是用以暂时储放元神,并不长久,是以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好下一个寄体夺舍。 但阴珠内的环境,却能润物无声地滋养元神,在阴珠中待上一段时日,未来若想转习鬼修之道,好处也将不一而足。 穆长宁将阴珠小心收下,转而看向雪地上黎枭的身躯。 即便元神已经离体,肉身却仍旧在尸化的过程中,如此下去,不过是这世上再多一具凶尸罢了。 穆长宁取出几枚桃核,同样用木灵力催生出桃木,将黎枭的肉身包围其中,随后指尖轻弹,一缕黑白二色交缠的火焰落到桃木桩上,顷刻便燃起熊熊烈火。 白焰灼烈,黑焰寒凉,血肉之躯在二者共同的作用下面目全非,被烧得全身焦黑,偏生这个时候,黑尸彻底尸变了,顶着一张血肉模糊到看不清面容的脸,在雪地里扑腾颤抖,想要逃离,却又在触碰到桃木桩时,将手缩了回去。 穆长宁目光怔怔地看着在火堆中挣扎嘶吼的黑尸,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闭了闭眼,持续输送着灵力,令大火越烧越旺。 阴火限制着它的动作,阳火灼烧着他的皮肉,黑尸的动作缓了下来,被烧成了一堆焦土,穆长宁才轻轻叹了声,将目光转到一旁的断臂之上。 困了这么久,断臂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之前元气大伤,此刻再放它出来,以她现在的力量,只怕未必能毁得了它。 穆长宁眸子一眯,同样弹出一缕混沌阴阳火落到断臂之上。 “宁宁……” 望穿的声音在这时缓缓响起,又低又沉,似乎格外虚弱。 连续两次撕开空间间隙瞬移,抽去了他体内大半的力量,穆长宁想,他大约又要开始沉眠闭关了。 “你是要炼化无忧那块碎片了吗?” 望穿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声。 从前收回神石碎片,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闭关炼化,或许是因为这块的来源是无忧,这一次,他犹豫了许久。 穆长宁顿了顿,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木已成舟,无忧已经陨落了,即使再保存着那块碎片,她也不可能回来了。 穆长宁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安心去闭关吧。” 望穿攥紧了拳,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往后再没了其余动静。 鹅毛大雪在呼啸的风里簌簌扬扬地落,虞城的城主府里,因凌霄殿传回了佛子的消息,众人愁容惨淡的面上终于添了几许喜色。 慕衍看了眼屋外瓢泼而落的黑雨,神色蓦地一凝,从怀中取出一张明黄的符纸,那符纸之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上面原本鲜亮的繁杂符文随着黑气的消散逐渐失去光泽,变得黯淡无光。 慕衍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 “师兄,你在看什么?”许玄度察觉他的失神,从一旁走了过来,在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符纸时,不由攒起了眉,“这不是黎枭的符灵吗,师兄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符灵这种东西,许玄度见过一次,那是在光明观的拍卖会上,慕衍和黎枭正竞标一枚金线蟾珠,黎枭就是用这传讯符灵和慕衍取得联系的。 慕衍紧紧盯着已经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符灵,想要通过它与黎枭取得联系,却是如何也不能了。 如今在他手里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废纸一张。 这东西是黎枭炼出来的,一定范围内可以互相通讯,可现在符灵失灵了,是不是意味着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慕衍捏紧了那张符纸,转头四下望了眼,没找到穆长宁的影子,才问道:“师妹呢?” “不知道啊。”许玄度一脸莫名,拉住正巧回来的陶远问道:“云其,你看到广宁了没?你刚刚不是去找她了?” 陶远蓦地一愣,清咳了声道:“方才是在一起的,可才说了几句话,广宁忽然就说有事要离开,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看不到她人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广宁也没跟我说。” 慕衍的神色更加沉重,袖下手指紧握成拳。 黎枭为了换血祛毒和穆长宁精血互溶,自此他们两个心神相通,彼此之间多了一分微妙的关系。 本来慕衍只是猜测,可如今穆长宁无故消失,而符灵又毫无征兆地失效,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问题。 黎枭出事了…… 许玄度不理解慕衍怎么就忽然神色大变,与陶远两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而不远处的凌玄英瞥见这方的动静,摩挲着手指半垂下眼眸,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 茫茫雪地里,混沌阴阳火已经燃烧了三日。 断臂是血魃的一部分,皮肉的强悍根本不能够与普通凶尸相提并论,但所幸混沌阴阳火能够克制它。 至阴之火压制它的凶性戾气,至阳之火则一点点慢慢消融它的血肉。 穆长宁猜测自己是被传送到了北部,这里异常寒冷大雪纷飞,恐怕是已经接近了极北之地,甚至到了蛮荒的边缘。 从这里回到中土,最少也要飞上大半个月,再加上现在因为尸毒肆虐,凶兽凶尸无处不在,这条路上更是困难重重,以她如今的状态,未必应付的过去。 雪地的妖兽不少,尤其到了蛮荒,高阶妖兽更是数不胜数,她在原地布了个法阵隐匿身形气息,一面烧毁断臂,一面尽量恢复元气。 直到了第五日,断臂终于被焚毁成一团焦灰。 穆长宁从那团焦灰里拿出了那枚银色的储物戒指,黎枭说那块头骨就在这枚储物戒指里,穆长宁聚起一缕神识向内探去,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块色质如玉又充满阴煞之气的头骨。 她没急着把这块头骨毁去,红莲业火只有一簇,还要连封奕的那架古琴一并计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