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记》 第一章 祸 从 天 降 夕阳将山岗映照得满目红色,六月天气,酷暑难当。 一只兔子从草从中窜出,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飞来,将兔子钉在地上,箭身兀自不停颤动。 “射中了!射中了!”树后跃出一个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手执长弓,腰挎箭囊。跟着转出一个中年汉子,身材不高,神情却甚是坚毅。 少年几个纵跃,到了兔子跟前,将箭从地上拔出,拾起兔子,取下箭,在兔身上擦了擦,放入箭囊,提到汉子面前,满脸得色,喜道:“爹,孩儿腕力不错罢?您看,好大的兔子!” 汉子哼了一声,道:“什么不错,还差得远。小得即满,难成大器。”少年吐吐舌头,走到树后,将兔子放入背篓背起。只见背篓里已有两只山鸡,两只兔子。 汉子看了看天色,“抟儿,差不多,回家罢。”少年嘻嘻笑道:“爹,咱俩人赛赛脚力。”也不等父亲答话,拔脚便跑。汉子微笑,摇摇头,自后跟上,却不追赶,不疾不徐 少年转过山角,到了一条河边,河水不大,甚是清澈。少年奔到河边,低头洗了洗手,掬起一捧水,一饮而尽。忽听得一声鹿鸣,少年抬头一看,只见十数丈外,一只鹿河边饮水,鹿身七彩斑斓,好看至极。少年大喜,放下背篓,蹑手蹑脚走上前,轻轻从背上取下长弓,抽出一只箭,搭在弓上,用力射出,正中鹿身,那鹿一声哀鸣,倒在地上。少年奔上前去,那鹿已然毙命。回头一看,父亲已然走近。少年叫道:“爹,您快来看,我打了一只鹿。”汉子走来,俯身一看,脸现诧异之色,俯身将鹿翻转,沉吟不语。少年道:“爹,您怎么了?”汉子道:“这是麋鹿,乃是南方之物,咱这里可不产此物。“少年笑道“爹,您不是说咱这秦岭山和西蜀巴山相连,秦巴山脉本是一体,鹿自己长脚会走,许是自南方迁移而来”汉子点头道:“那也说得是。”俯身抓起鹿,放在肩上,毫不费力。少年背起背篓,俩人沿河再行数里,眼前出现五六座茅屋,依山而建。少年喊道:“外婆,我们回来了!” 一个妇人应声走出。少年跑到妇人面前,仰脸说道:“外婆,我们今天打了三只兔子,两只山鸡。”妇人爱怜地摸着男孩的头,“累不累?”少年摇了摇头,嘻嘻笑道:“不累,外婆,今天的猎物都是我打的。“妇人笑道:”外婆老了,不中用了,抟儿可长大了,真厉害。”少年笑道:“外婆,您一点也不老,您那么美丽,我爹都说您呢,说您年轻。只见妇人虽是布衣粗裙,却是容貌秀丽,姿容端庄,眉目之中,甚有韵味,一举一动,风姿嫣然。妇人脸上微现红晕,瞟了汉子一眼,汉子喝道:“抟儿,你瞎说什么?”少年吐吐舌头,道:‘外婆,我饿了,我要吃鹿肉。“妇人笑道:“好,叫你爹快去洗剥鹿肉,外婆给你做。”汉子答应一声,自去收拾。 天已大黑,灯已亮起,只见屋中甚是简陋,一桌数椅,墙上钉着三张虎皮。 三人坐在桌旁,妇人转身出屋,眨眼间端了一只木托盘进来,一盘蘑菇,一盘木耳,一盆鹿肉,三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少年欢叫道:“吃鹿肉了!”妇人不时地给两人夹菜,少年狼吞虎咽。妇人和汉子对望一眼,都是一笑。少年道:“外婆,爹,你们笑什么?”妇人笑道:“抟儿,你这吃相可不好,把人家姑娘就吓跑了,将来娶不到媳妇。”少年道:“我才不要媳妇呢,我要永远跟着你们。”妇人笑道:“瞎说,不要媳妇怎么行?等你大了,自然会有喜欢的女子。”少年道:“我娶媳妇,就要娶像外婆这么漂亮的姑娘。”妇人抿嘴一笑,灯光下,虽已是徐娘半老,却是说不是的美貌温柔。汉子喝道:‘胡说什么,没大没小。“少年做个鬼脸,低头吃饭。妇人夹了一块鹿肉给汉子,道:“你也快吃吧,累了一天”。汉子应了一声道:“谢谢娘。”夹起鹿肉放进嘴里,觉得味道极嫩极美,吃了几块,越吃越热,体内似乎有一团火在慢慢燃起,越来越大,越来越热。抬头一看,只见妇人脸上也是红通通的,眉眼含春,美艳不可方物。汉子心中一动,不由一呆。妇人抬头,也是望着汉子,眼中秋波荡漾。汉子急忙低头,心神不定,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在自己腿上用力掐了一把,急忙收束心神。少年浑然不觉,只是低头吃饭,很快吃饱了,将碗一推,道:“外婆,爹,我累了,要去睡了。”不等俩人答话,起身出去了。 妇人柔声道:“陈超,你慢慢吃,不急,我再去给你盛饭。“伸手去取陈超的碗,陈超急忙伸手去拿碗,刚好碰在妇人手上,只觉心神一荡,急忙缩手,呐呐道:“不用了,我吃饱了。”妇人道:“那我收拾了。” 陈超应了一声,起身出屋,回到自己房中。月夜皎洁,照进房中。陈超呆坐在床上,心中动荡不宁。只觉全身越来越热,坐卧不宁,燥热不安,只想找个地方发泄。迷迷糊糊中,倒在床上,合衣睡着。梦中妻子向自己走来,扑进自己怀里,抱紧了自己。自己也抱紧了妻子,只想将她融化在怀里。 忽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怀里确实抱着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借着月光一看,不由一呆,急忙推开,道:“娘,这,这“妇人抱紧陈超,喃喃道:“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叫我孙芸,芸儿,我爱你,我要你!“陈超道“不,你是婷儿的娘,是我的岳母,是抟儿的外婆,是齐王的妃子,我”孙芸伸手捂住陈超的嘴,柔声道:“别说了,阿超,婷儿生抟儿难产,已经不在了,齐王已死,他当了皇帝以后,找了那么多女人,天天风流快活,自打我十七岁上生了婷儿,他就没碰过我,哪里还管过我。这十年来,你我朝夕相处,一起照顾抟儿,你恪守礼数,对我尊敬照顾有加,为我女儿守身如玉,也算对得起我女儿。我劝你再找一个女人,再娶一个妻子,可你就是不肯不愿,你性起想要的时候都是去河里洗凉水澡,强自压制,是不是?每次看着你这么折磨自己,我替你难受。”陈超道:“我……”孙芸柔声道:“我是女人,我知道你想要,你难受,我想给你,我,我也想要。”说完,轻轻吻向陈超,舌头伸进陈朝嘴里,陈朝体内欲火翻腾,再也把持不住,一下子拉过孙芸,扯开她衣服,只见胸脯高挺雪白,虽年近五旬,丰盈似少女,神情娇羞。陈超再也无法忍耐,抱住她,孙芸轻声呻吟,拉着陈超倒在床上,陈超压上去,用力动着,孙芸搂紧陈超后背,咬住陈超肩膀,陈超更是用力。女人呻吟声越来越大,春意越来越浓了。 正当销魂之际,屋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好一对狗男女!”陈超一惊而起,喝道:“什么人?”抓起衣服穿上,窜出门来,月明如昼,只见院中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嘿嘿冷笑道:“十年不见,你和丈母娘风流快活,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么?”陈超喝道:“敬翔,原来是你,你胡说什么?”敬翔冷笑道:“'怎么你做得,我便说不得?”陈超道:“你……”敬翔阴笑道:“怎么样,鹿肉的滋味不错吧?”陈超一呆,道:“鹿肉,你……”敬翔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鹿肉,那鹿是我亲自喂养三年,每日喂它壮阳之草,三年下来,这鹿已是奇淫无比,其肉更是催情之药,今日我不远千里给你送来,够意思罢?嘿嘿。”陈超呆住。敬翔笑道:“你二人朝夕相对,早已是干柴烈火,我只不过是点个火星而已。姓陈的,我倒是佩服你,十年来,你规规矩矩,身边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你可是老老实实,,不越雷池。佩服啊,佩服,只可惜,晚节不保,十年道行,毁于一旦,未能守住本心,始终如一。”陈超呆立无言。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畜生,你为什么这么做?”原来孙芸已经穿衣出来,倚门而立。敬翔哈哈大笑,道:“我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们不知道?”陈超道:“知道什么?”敬翔缓缓道:“你我出自同门,同时跟着黄巢来打天下,”救黎民,可是黄巢对你比对我好,好得太多,他处处提拔你,重用你,你处处比我强,这些我都忍了,我可以不在乎,可气他后来把女儿嫁给了你,黄婷,婷妹,我也爱她,我比你爱她,是你抢走了她,我恨,恨天,恨地,恨他,恨他,恨她,恨我自己!我恨!”陈超道:“这就是你投靠朱温,背叛齐王的原因?”敬翔冷笑道:“背叛?是黄巢先背叛,你我本意都是随他起兵除,安黎民,建盛世,可是打下长安以后,他贪图享受,迷失本性,忘了初心,背叛初衷,嘿嘿,他的背叛,是根本背叛,我比他,那是小巫见大巫,我只不过跟着朱温找点富贵荣华。” 陈超默然。这时,陈抟已然惊醒出门,奔到孙云芸身前道:“外婆,怎么了,这人是谁?”孙云芸道:“抟儿,你回房去,别出来。”敬翔冷笑道:“怎么?你二人做下此等丑事,怕孩子知道么?”陈超怒道:“你想怎样?”敬翔嘿嘿笑道:“你一直以初心自守,英雄自许,可是你今日铸下大错,你和我一样,和黄巢一样,我们都回不到过去,回不到从前,回不到原来出发的地方,不如你跟我走,一起去见朱温,你交出黄巢留下的宝藏,我们共享富贵如何?”陈超本来心中痛悔之极,万念皆灰,此刻听敬翔这么一说,反倒灵台清明,心神一定,当下释然,淡淡道:“你处心积虑算计我,害我修行,毁我道行,就是为了这个?要宝藏,得富贵,投朱温,得荣华,事也不是?好啊,真好!”敬翔大喜:“你答应了?”陈超仰天大笑,忽地大喝道:“呸!你这狗贼小人,我杀了你,省得你再害人害己!话音未落,一掌劈出,敬翔举掌挡住,嘭地一声巨响,二人都是身形一震,各自退后。敬翔飘身退开,冷冷道:“论武功,你我半斤八两,你虽略胜一筹,可也无奈于我,何必呢。”陈超不答,欺身上前,掌劈指戳,招招抢攻。斗到分际,敬翔一掌切下,满以为陈超会挡架,谁知陈超不管不顾,硬生生挨了一掌,跟着一拳击出,打在敬翔胸口,两人同时摔开丈外。敬翔吐出一口血,怒道:“你不要命了?”陈超道:“不错,你我同门,功力相当,可我敢死,我不怕死,你呢?”敬翔惊怒交集,道:“你个傻子,不要金子,不要地位,今日又成傻子,不要命?!”陈超道:“是,今日谁你我谁也别活!”敬翔看他双目尽赤,势如疯虎,不敢停留,飞身便逃,几个起跃,不见踪迹。陈超扑地坐倒,哇地一声,大口吐血。 孙芸和陈抟扑上前去。陈抟哭到道:“爹!”孙芸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陈超喘息道:“当年我朱温兵变叛乱,我为了救抟儿外公,敬翔,杨师厚,还有铁枪王彦章围攻我,朱温自后偷袭,我受了朱温一记猪瘟掌,内伤至今未愈,功力大减,今日已不是敬翔对手,只不过他不知道。他武功一直不及我,始终忌惮我,只有如此才能吓跑他,保住你们。”孙芸道:“可是你……”陈超道:“抟儿,爹床下埋着一个铁箱,你去取来。”陈抟含泪答应去了。 孙芸扶住陈超,哽咽道:“是我害了你,我……,”陈超摇摇头,道:“不怪你,我也不好,一个人要守住初心本意,是太难了,可是既然做了,错了,也没什么后悔。一”孙芸抱住他,道:“我不悔,不后悔,你要怎么,我都随你。” 说话间,陈抟抱了一只铁箱出来,没有上锁。陈超道:“打开罢。你自己看。” 打开铁箱,一卷黄布映入眼帘。一打开,登时满室生辉。原来是一尊玉佛,慈眉善目,晶莹剔透。拿在手中,冰凉如水。再看旁边,有一卷书画。打开一看,画中人头戴冲天冠,身穿赭黄袍,腰挎宝剑,手里捧着一本书,相貌儒雅,却是满脸英气。画中题着两句诗。 陈抟自幼就随父母读书识字,这几字却也不难,都认得:“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诗。”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唐末诗人林宽的诗句。画像两边各题着一首诗。 左边一首: 《不第后赋菊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右边一首: 《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两首诗父亲教他反复读过,告诉他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所做。 箱中有一柄短剑,黑幽幽毫不起眼,拿起一看,剑身刻着子字:赤子剑。 陈超手指画中人:“这便是你外祖父黄巢,当年以一介布衣,举众百万,身登皇位,实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这两首诗便是你外祖父所写,爹早教过你了。那本《指玄篇》乃祖师张果老所著,是修炼内功的无上心法。”陈抟含泪点头。 “这尊玉佛是当年你外祖父兵败退出长安时请高手匠人所雕,内藏他一生所学所悟,另有一份藏宝图。乱兵之中,你外祖父交我保管。这尊玉佛,得之者可安天下。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将来……再举义旗,解民倒悬……” 陈抟哭叫道:“爹,孩儿记住了。 第二章 云英初识 古道,小镇。庙会,集市。 街道两边摆着蔬菜、果品、杂货,人来人往,颇是热闹。一个十四五岁少年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一只小野猪,几只锦鸡。旁边一个十六七岁少女,面前摆着一篮鸡蛋,少女在叫卖,却无人问津。少女叫卖一阵,回头向少年道:“小抟子,你也喊那,累死姐了。”少年摇头不语。少女嗔道:“你不该叫小抟子,该叫大哑子。姐渴了,去,给姐讨碗水喝。”少年起身,去身后人家端了一碗水出来。少女接过,一饮而尽,心情大好,笑道:“小抟子,今想吃什么饭,回家姐给你做。”少年道:“搅团。”少女格格笑道:“就知道你会说这个。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你不该叫陈抟,该叫陈团,搅团的团,我以后叫你小团子。” 这少年正是陈抟,那日深夜巨变,下山而去,雷雨突发,路上避雨,结识农户秦老爹一家,第二rb欲辞行,却受了风寒,加之伤心过度,一病数日,秦老爹一家悉心照顾,此后便在秦家住下,白日里做农活,上山打猎,晚上苦练武功。那少女是秦老爹的女儿秦铃。 陈抟道:“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名字只是代号,何况这两字同音,不写出来,谁知道呢?”秦铃拍手笑道:“好罢,你倒想得开。小团子,那我叫,你答应。”陈抟嗯了一声。秦铃叫道:“搅团子!”陈抟应了一声。秦铃格格娇笑道:“傻子,我叫你搅团子,你也答应?”陈抟道:“你故意咬字不清,那也由得你。”秦铃笑道:“搅团子,然头,脑子不清。” 陈抟嘿嘿一笑,忽地大声叫道:“秦岭猪,秦岭猪,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一头猪,秦岭猪!”秦铃笑道:“这才乖了,知道叫卖了,姐叫了一早上,累了,你叫,大声叫。“ ”陈抟叫的更是大声:“秦岭猪,秦岭猪!”路人纷纷侧目。秦铃在一旁兴高采烈,跟着叫:“秦岭猪,秦岭猪!”一转头,见陈抟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忽地回过味来:“秦岭猪,秦铃猪,好啊,搅团子,你敢骂我,你捉弄我!”陈抟笑道:“你刚才自己承认了,何况你也叫了,秦岭猪。”秦铃伸手去掐陈抟:“你才是猪,野猪,蠢猪!”陈抟闪到街中,秦铃追出来,两人当街嬉戏。 陈抟性格飞扬跳脱,浑不似父亲沉毅端庄,三年来,丧亲之痛渐减,少年心性便显。 十数骑疾驰而来,路人纷纷闪避,秦铃却躲闪不及,眼看其中一匹马要踩到秦铃,陈抟飞跃而起,一手拉过秦铃,一手将马一推,情急之下,用了内力,那马一声长鸣,直立起来,马上之人惊呼一声,眼看要从马上摔下,另一匹马上乘客急跃而起,伸手将那人接住,跟着跃回马上。这几下瞬间发生,惊心动魄。 秦铃惊魂未定,花容失色,拉着陈抟。马上跳下一人,一股香气袭人,陈抟抬头一看,一张俏丽脸庞,肌肤雪白,满脸怒色,乃是一个美丽少女。那少女怒道:“你做什么?”声音清脆之极。陈抟呆呆望着,忘了答话。秦铃道:“喂,是你差点伤了我好不好,你倒有理?”扭头看陈抟还是呆呆望着那少女,不由得一股酸气涌上,怒道:“看什么?她很好看吗?”陈抟随口答道:“好看。”秦铃大怒,伸手扭住陈抟耳朵,怒道:“给你个机会重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那少女本来怒气冲冲,看到这样,莞尔一笑,娇媚之极。 陈抟心神一荡。秦铃用力一扯,陈抟耳朵吃痛,回过神来,笑道:“你好看。”秦铃道:“哼,口不应心。”陈抟正色道:“当然是你好看,你想啊,我天天看你,都没看够,今天只看她一眼,就够了,以后也看不见到,还要每天看你呢。” 秦铃知道自己只是山野村姑,对面这女子姿容秀丽,气质高雅,自己远远不及,此刻听陈抟这么一说,芳心大悦。陈抟道:“你先松手行不行啊,疼。”秦铃哼道:“活该。” 那少女本来面色稍缓,此刻面色一沉,道:“本小姐受了惊吓,你们要赔我。”秦铃道:“我才受了惊,你该赔我,恶人先告状。”少女道:“我没让你赔,你赔我还不要,让他赔。”陈抟一笑,道:“是,我们错了,你没错。”躬身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拉着秦铃转身便走。少女手中马鞭一拦,道:“慢着,这就想走?你还没赔我呢。”陈抟笑道:“赔了啊,刚才我赔给你了,你要是不想要,那就还给我,我另外赔你。”少女怒道:“一句话就想了事,太便宜你了罢?”陈抟正色道:“古人千金一诺,一句话可值千金,如何算得便宜?_ 你不要,请还我。”少女一笑,道:“好,我还你。”当下盈盈一礼:“对不起,是小女子的错。”陈抟笑道:“你小女子既已知错,我大丈夫就不计较了。走了。”秦铃噗哧笑出声来。少女一怔。陈抟道:“刚才你可是亲口承认你错了,大家伙可都听见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难不成你想反悔不成?”少女又气又怒,顿足道:“你……无赖!” 忽听一声断喝:“小子无礼!”少女同行马上跃下一汉子,伸手向陈抟抓来,陈抟闪身避开。那人五指成爪,带着风声。陈抟只是一味避让,并不出手。那人急忙收拾不下,脸上无光,心下焦躁,那少女笑盈盈看着。眼看那人又是一爪,陈抟童心忽起,闪到少女身后,那人收势不及,眼看要伤到少女,马上另外一个老者跃身而来,一把拉住那汉子,再看眼前一花,少女已经不见。原来陈抟已抱着少女远远闪开。 少女花容失色,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急忙退开陈抟。另一个声音响起:“还不快放开!”跟着耳朵一痛,原来秦铃醋意大发,追过来拧住他耳朵。 老者讶异之极,万没想到这乡野少年竟有如此身手。马上一个公子沉声道:“走罢!”此人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此刻一语既出,充满威严。老者和那汉子即刻回身上马,再无言语。少女却向陈抟道:“你,跟我走!”陈抟尚未言语,秦铃怒道:“你说什么?”少女笑吟吟道:“我让他跟我走。”秦铃更怒:“呸!凭什么?为什么?”少女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笑面如花,慢悠悠道:“我买他。”秦铃一愣,接着大怒:“我不卖!”一怒之下,手上更是用力,陈抟耳朵吃痛,哎呦一声。 少女道:“我要的是他,关你什么事?你想卖,我还不要。”秦铃怒道:“他是我的,不卖!”少女悠然道:“他是你的?他是你什么人?”秦铃涨红了脸,道:“他是我……我弟弟。”少女娇笑道:“嘿,是弟弟啊,我还以为是你情郎呢。”秦铃又羞又怒,道:“你管不着!” 陈抟挣脱开秦铃,摸着耳朵道:“五百两银子,成交。”他是开玩笑,没想到那少女想都不想,道:“好,五百两,成交。”马上那公子喝道:“别胡闹。”那少女奔到马前,伸手道:“银子。”公子俯身伸手去拉她上马,少女闪开,退后一步,道:“银子。”公子略一沉吟,手一摆,身后一人掏出银袋,递给少女。少女道:“五百两?”那人恭声道:“只多不少。”少女走过去,递向陈抟。陈抟愣住,秦铃道:“有钱就有什么了不起,不卖。”拉着陈抟要走。 陈抟伸手接过银袋,打开看了看,笑道:“真的。”又掂了掂,道:“够了。”塞到秦铃手里,道:“给老爹和大娘说一声,我走了,我会回来的,你等我,一定。”秦铃哭道:“不要,我不要你走!”少女回身上马,陈抟一狠心,跟过去,一人牵过一匹空马,陈抟跃上马背。 少女向秦铃道:“他说你比我好看,还说天天看你看不够,以后我要他天天看我。哼哼。”说罢瞟了身后陈抟一眼。陈抟却低着头,眼角有泪,不欲人看。 爹给自己的赤子剑、玉佛和画像都已掘地深藏,剑谱随身不离,可还有放不下、舍不得的东西,那是什么? 公子一催马,一行人疾驰而去。 秦铃望着陈抟离去的方向,怔怔留下泪来,止也止不住,心道:“我,不会,等你回来的,一定不会。我会去找你,千里万里,我都会去找你。” 第三章 古道遇伏 陈抟随着一行人向东而行,快马疾驰,一路无话。陈抟跟在少女后面,夹在队伍中间,见那公子身形挺拔,少女英姿飒爽,老者印堂发亮,分明内功高深,其余十余人个个身手矫健,心下暗自讶异。那少女数次回望陈抟,似乎生怕他跑了。陈抟佯装不见,低头不理。 下午到了大散关。那路是越来越窄,两边是悬崖峭壁。公子驻马道:“李太白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地之险峻,颇不亚于蜀道。”日间那老者道:“公子说的是,这是古栈道,当年汉高祖出汉中,诸葛亮伐中原,皆循此路。”公子笑道:“汉高祖从此过,克成帝业,诸葛亮走此路,壮志未酬。马师傅,你说今日我等经此,日后如何?”老者笑道:“公子志向高远,福泽深厚,日后定当心想事成”公子扬鞭大笑,回身道:“小兄弟,适才看你救援舍妹,身怀绝技,一路骑马,骑术精湛,不知尊姓大名,师承何派?” 陈抟看那公子面如冠玉,英气勃勃,心生好感,笑道:“小弟陈抟,山野小子,不懂武功,更不会什么绝技,只不过自幼随父上山打猎,身手灵活而已。其实刚才那位大哥手下留情,没下重手罢了。这位大哥手下自有分寸,何况这位小姐女中豪杰,小弟那是多此一举,哪里谈得上救援。” 公子与那老者对望一眼,老者道:“小兄弟过谦了,不知令尊大人名讳可否见告?”陈抟听他提及父亲,触动伤心事,不由得心中酸痛,道:“在下父亲乃是山野村夫,打猎务农为生,不说也罢。”他不欲提及父亲,又不愿谎言相欺。 老者心中疑虑,还欲再问,公子道:“小兄弟,咱们再赶一程路打尖歇息如何?”陈抟未及答话,少女噘嘴道:“不好,我累了,也饿了。”公子道:“舍妹无礼,兄弟莫怪。”陈抟笑道:“不瞒公子,小弟早都饿了,你看,马儿都在低头吃草呢。”公子哈哈大笑:“小兄弟真有趣,你是在提醒在下要给坐骑喂食草料,歇息脚力。” 老者道:“公子,此地险峻,不可久留。还是过了这个隘口,找个客店。”公子情知老者所言有理,点头道:“走罢。”催马当先便行。老者急忙道:“公子慢行。”抢在公子前面。 再走一阵,前面巨石挡路,那路极哥窄,仅容一人一骑通过。老者驱马上前,刚到大石前,嗖地一支响箭射来,跟着乱箭飞来。老者大叫:“保护公子!”双掌挥舞,掌力到处,那箭纷纷跌落。老者双掌推出,跟着从马上跃身而起,飞向巨石。众随从一拥而上,护着公子和少女后退。 只见石后闪出两人,都是黑巾蒙面,抢先跃上巨石,各出一掌,击向老者。四掌相交,嘭地一声,老者翻身落回马背,那两人身形晃动,隐回石后。又是乱箭射来。 陈抟自幼随父亲学习骑射,听那箭声,看那箭形,颇觉差劲,暗暗摇头。他却不知,他父亲当年武功卓绝,号称神射,那是以内力射箭,陈抟从小得父亲传授内功,又以内力习练箭术,劲力、射程比之普通人可算云泥之别。 众人退后数十丈外,箭射不到。老者退回到公子身边道:“公子,敌方人众,不明底细,刚才那两人武功甚强,不知敌人还有没有强手。”公子点点头,从地上捡起一支箭,看了看,道:“敌情不明,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敌人人数,对方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这一战,咱们可被动了。”老者躬身道:“属下无能。”少女道:“哥,怕什么,咱们冲过去便是。哼,这定是朱温那老贼派来的人。”公子笑道:“好啊,妹子,你当先锋,大家伙都跟着你,如何?”少女有意无意瞄了陈抟一眼,抽出腰间宝剑,挥舞几下,慨然道:“好,上马,随本先锋冲!”公子哈哈大笑。 陈抟本对这一行人深怀戒心,此刻看这公子当此危境,仍是气度恢弘,神定气闲,心下佩服。又听少女言到朱温,那是害死外公外婆和父母的大仇人,不共戴天,不由得激起同仇敌忾之心。 少女恨恨道:“这朱温瘟神太坏,就会干偷鸡摸狗的事,背地里暗算人,在这鬼地方埋伏。”公子道:“恐怕未必是他。此地险峻,两山夹一川,正是设伏绝佳之地,可怪不得设伏之人。”陈抟暗暗点头-。 公子沉吟半晌,暫向老者道:“马师傅,传令大伙下马歇息,就地打尖,吃些干粮。”老者一怔道:“公子,敌人在侧,虎视眈眈,这”公子展颜笑道:“无妨,对方不会进攻。“老者将信将疑,不敢违令,传令众随从下马歇息,私下却暗自戒备。那些随从从马上取下水袋干粮吃饮,却都倚在马旁,随时戒备。 公子见状一笑,就在路旁草地上坐了,老者奉上干粮饮水。少女瞪了陈抟一眼,道:“喂,小子,傻站着干嘛,还不伺候本小姐吃喝。”陈抟明知对面便是敌人,这公子却视若无睹,浑不在意,正自诧异,听少女一喊,不及搭话,公子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坐下。”陈抟嘻嘻一笑,摊开手掌,做无奈状,少女恨道:“你等着。”陈抟早看出少女对哥哥似乎颇为畏惧。当下走到公子跟前,走过去,那少女跟来,围坐在公子旁边。 公子打开水袋,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递给陈抟,陈抟喝了几口,还给公子,公子接过又喝了一大口。陈抟心下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原来陈抟年纪虽小,却是天生的心思机敏,聪明至极,加之父亲从小教诲,三年前又遭受巨变,虽无江湖经验,却是脑洞大开,有如老江湖一般。那公子与陈抟萍水相逢,互存戒心,水是公子的,公子先喝一口,那是为了让陈抟放心饮用,陈抟喝过后,公子又喝,毫不嫌弃,那是当陈抟是自己人。陈抟心里心里自然感激佩服。 公子取出一块大饼,递给陈抟,陈抟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道:“好吃。”几口吃完,公子又递给他一块,陈抟狼吞虎咽。少女看他样子,噗嗤笑道:“饿死鬼,噎死你!”这句话听在耳中,三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外婆说:“你这吃相可不好,将来娶不到媳妇。”父亲在灯下微笑。情景如昨,言犹在耳,却已是天人永隔,自己从此成为孤儿,心中大痛,宛如重锤,猛击胸口,住口不吃,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不会掩饰,真情流露,不由得怔怔流下泪来。少女一愣,不明就里,看他伤心,以为自己说话伤了他,心中愧疚,道:“我是说着玩的,你怎么了?”陈抟索性放声大哭,哽咽道:“我要是饿死可怎么办呀,会不会变成鬼呀,青面獠牙的。”向少女道:“到时我来找你玩,你还会认得我吗?”少女笑道:“你都变成鬼了,来找我干嘛?你别来,我怕。”陈抟道:“我来找你还银子啊,五百两,不对,一千两,还有五百两,是利息。”少女格格笑道:“你不要来,我不要了你还,到时你变成孤魂野鬼,那么可怜,还是你自己留着罢。” 公子微笑不语,此刻终于放下心来。他早看出陈抟身怀上乘武功,倘若是敌人派来卧底,有所图谋,那便不得不防。他刚才是考较陈抟,倘若陈抟是敌人派来,那便不会放心吃喝;倘若真是萍水相逢、偶然相遇,陈抟没有豪情气度,也不会放开吃喝。此刻见陈抟放怀大吃,时哭时笑,少年心性,心中疑虑尽消。 陈抟向公子道:“公子,在下心中有个疑问,不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偷袭进攻?”少女道:“这有何难。他们是做贼心虚,无胆鼠辈。”公子摇头道:“第一,对方不是无胆,也不是无力,而是无心;第二,不是朱温老贼的人。” “何以见得?”这一次却是少女和陈抟同时问道。 公子微笑道:“此处地势险要,利守不利攻,咱们进攻固然不易,但对方想进攻咱们,咱们只是一味防守,他们也便不易得手。有防守之心,而无进攻之意,此其一也;对方先用响箭,那是警告之意,我刚看过,箭上无毒,,倘若敌人有心偷袭,便不会先用先用响箭警告,箭上也当淬毒才是。有阻拦之意,无伤人之心,此其二也;前虽有伏敌,后却无追兵,倘若我等就此回转,那便无事。有驱赶之意,无围歼之心,此其三也。对方既然只是想阻止我前行,却无灭我之心,朱温老贼与我是死对头,定然不是他。” 这番话公子轻描淡写,娓娓道来,陈抟听在耳中,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细看那公子,只见他面如冠玉,方脸高鼻,英气勃勃,不由得心中倾慕,又有几分自惭形秽。 老者伺立在旁,听公子一番分析,不由得衷心佩服,道:“公子明见万里,真乃当世孔明。”少女笑道:“马师傅,你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老者干笑两声,道:“小姐说笑了,属下那是由衷之言。然则以公子之见,咱们该当如何?”公子凛然道:“人不我欲,我偏欲之。”老者躬身道:“公子说得是。”少女道:“你们说什么?听不懂。”陈抟道:“公子之意,敌人反对的,咱们便拥护,人家不想咱们做什么,咱们偏要做什么。”少女瞪眼道:“就你懂,显摆,臭拽,嘚瑟。” 陈抟已对公子倾心佩服,有心帮他,转念间有了主意,起身道:“公子且坐,小弟去去就来。”公子道:“兄弟随意。”少女却道:“我跟你去。”公子道:“小妹,别胡闹。”少女道:“他要是跑了呢?”公子笑道:“兄弟,我这妹子被我惯坏了,兄弟莫怪。”少女噘嘴道:“什么呀,他欠我银子,怕他逃债;咱们身处险境,怕他逃命。”陈抟笑道:“这里有毒蛇猛兽,你怕不怕?”少女气道:“我不怕,你才怕呢。”陈抟拔步便行,少女紧紧跟上。 待二人走远,老者使个眼色,两个随从悄悄跟上。公子却不动声色。 陈抟向山上走去,少女在后面叫道:“你慢点,等等我。”陈抟不理,走得更快了,边走边四处张望。忽听少女惊呼一声,急忙回头,看到少女坐倒在地。一瞥眼,只见远处两个随从隐在草中,心中怒道:“好啊,终究还是还是不信我。”气愤之下,真想一走了之,转念又想:“毕竟是萍水相逢,人家不信我,那也情有可原。再说光明磊落,来去分明,哼,等我帮你们这一次,那就两不相欠,各走各路。” 奔到少女跟前一看,少女抱着脚,花容失色,指着草丛道:‘’有蛇!”陈抟折下一根树枝,在草从中拨弄。少女道:“在那边。”陈抟过去寻找。 少女吃吃笑道:‘’傻子,骗你的。”陈抟怒道:“你们女人就会骗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少女笑面如花,仰脸道:‘’是吗,我漂亮吗?有多漂亮?”陈抟不答,转身欲走。 少女哎呦一声:‘’别走,我脚扭了。”陈抟不理。少女道:‘’这回是真的,不信你来看。”陈抟瓮声瓮气道:‘’你又骗我是不是?我不信。”少女急道:‘’不骗你,真的。”陈抟看她神情痛苦,不似有假,蹲下道:“哪只脚?你脱下靴子我看。”少女道:‘’左脚,我痛成这样,你替我脱。” 陈抟赤子之心,无所顾虑,也不多想,低下头,脱下少女靴子,只见脚面凸起,情知少女所言非虚,道:‘’你别动,忍着点。”少女既然受伤,说话那便,因此陈抟口气便也轻柔。少女嗯了一声。陈抟伸手去脱少女罗袜,只见脚掌雪白,少女轻呼一声,陈抟急忙住手:“疼吗?”少女摇摇头,红着脸,转过头,低声道:“不疼,没事。”陈抟脱下袜子,只见少女脚背高高肿起,四处打量,就在旁边扯了一把草,双手一搓,揉得碎了,摊在左手心,吐了一口唾沫,道:“别动啊。“少女低声道:‘’嗯。”陈抟听他语声有异,抬头一看,只见她满脸通红望着自己,双目柔情似水。不由得心中一荡,鼻中闻得一股幽香,少女吐气如兰,心中一荡,急忙低头,右手轻轻托起少女左脚,只觉触手光滑,柔若无骨,将草药敷在少女脚面。又给她穿上袜子,靴子。少女低声道:“今日那个女子是你姐姐?”陈抟嗯了一声。少女又问:“那你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陈抟道:“都好看。”少哼了一声:“小滑头。” 陈抟起身道:“好些没?”少女道:“不好,还疼呢。你给我弄得什么呀,还有你的臭口水。”陈抟道:‘’这是草药,治伤可灵了。上次黑子随我去打猎,受伤了,就是这么治好的。”少女道:‘黑子是谁?‘’陈抟笑道:“秦老爹养的猎狗。”少女怒道:“你又欺负我。”陈抟正色道:‘真的,我们那里阿猫阿狗受了伤,扭了脚都是这样治好的。“少女怒道:“你还说?!”陈抟哈哈大笑:“你乖乖在这别动,等我。“少女道:“你干嘛去?”陈抟道:“我自然有我的事,你等着就行。”少女道:“我怕。”陈抟看她此刻楚楚可怜,无复刁蛮之状,心中一软,高叫道:“喂,你们两个出来罢。”那两个随从从后面草丛出来。少女怒道:“谁让你们跟来的?”转念便明白是哥哥之意,当下住口不言。那两个随从低头呐呐道:“公子挂念小姐,派我们来看看。”少女哼了一声。 陈抟道:‘’烦劳两位送你们小姐回去,我后面便来。”转身就走,爬上半山,寻了十几个野蜂包,又折些松枝,想了想,又扯了几把野蒜苗揣在怀中,脱下衣服,将蜂包裹住,拖着松枝回到路上。眼见得夕阳西沉。 少女一直在路上张望,看他回来,满脸喜色,道:‘’你没跑啊?”陈抟笑道:“我让你等我,大丈夫岂可失信于小女子?”少女笑道:‘’巧言令色,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是怕我日后找你算账。”公子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这是?”陈抟笑道:“我去找帮手,搬救兵。”公子不动声色道:“有劳兄弟。”也不多问。少女却道:“骗人,你找的帮手救兵呢?”陈抟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待会你就知道了。” 公子道:“用不用帮忙?”陈抟摇摇头,路边捡了一些枯枝落叶,堆在路中,将松枝架在上面,取出怀中火石,点着了落叶,火慢慢燃起,松枝是湿的,却急忙不燃,不一会,浓烟四起。陈抟道:“公子,让大家都到火堆后面来,都取出弓箭。“众人好奇,都依言听话。 陈抟道:“你们都张弓搭箭,准备好待会我向对面扔东西,你们用力射那个东西,一人瞄准一个,要快,要准。”众人答应了。陈抟解开衣服,迅速抓起蜂包,双手齐发,快如闪电,飞向对面。众箭齐发,穿住蜂包飞向对面,那蜂包被箭射穿,万蜂齐出,嗡嗡声大起,只听对面哎呀,妈呀,啊啊,惨呼声四起。众人一愕之间,随即明白,相视而笑。公子呵呵大笑道:“兄弟,真有你的,妙啊。”少女在一边坐着,笑逐颜开,拍手道:“好玩,好玩!” 耳听得对面哭爹叫娘,隐约有人叫道:“弟兄们撤!”随即听得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远。老者沉声道:“大家伙且慢,小心有诈!待我先去查看,大家小心提防。”陈抟捡起一根燃着的树枝,又从怀中取出几根野蒜苗,递给他,笑道:“老爷子,用衣服包住头,带上火把,倘若被蜂蜇了,抹上便是。”老者抱拳道:“多谢。”接过来,飞身而起,几个纵跃,上了巨石,举目一望,又跳了下去,过了一会,又飞身而回,道:“公子,属下查看过了,敌人已经走了,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属下查不到什么端倪。只是那些蜂”陈抟道:“不打紧,咱们照着刚才那个法子,快速通过便是。” 少女笑道:“喂,姓陈的,你可真坏,想到这法子。对了,你为什么要点火,还弄这么大烟,我的眼睛都熏疼了?”陈抟笑道:“野蜂最怕烟火,倘若不这样,它们可不认人,飞回来蛰咱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变成猪头。”少女道:“这帮人此刻定然都变成猪头了,真好玩,叫他们害人,蛰死他们才好。”陈抟摇头道:“死不了的,过得十天半月就好了。公子说,他们没有伤人之意,只是不想咱们通过,咱们又何必害他们性命?”少女哼道:“你倒好心。“ 公子展颜笑道:‘’兄弟年纪虽小,却是冰雪聪明,更兼宅心仁厚,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不用半分力气,不伤一人而解此危局,做哥哥的实在佩服。” 陈抟笑道:“公子过谦了,对方本无伤人之意,根本不算什么危局,最多算是困局而已。再说,即便今日没有小弟,那些人也挡不住哥哥神勇。”少女却道:“什么困局,我看就是个破局,烂局,败局,不堪一击。” 这公子以英雄自许,自负甚高,陈抟这句话直说到他心里,不由得豪气顿生,哈哈笑道:“说得好,兄弟,做哥哥的此行最大收获便是结识了你这个好兄弟,我李存勖真是三生有幸。” 陈抟又惊又喜,道:“你便是晋王,那个打得朱温丢盔弃甲的晋王李存勖?” 公子傲然道:“不错,我便是李存勖,李亚子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