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情》 第1章 九点一刻,阮夏和秦婧对过表,审视了一下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走出了洗手间。 半露天的会场里香风阵阵,自诩艺术家的男男女女们大多喝到半醉,借着微醺的酒意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搜寻艳遇对象。 阮夏用冰冷的眼神拒绝掉第四个妄图搭讪的男人,走向自己的猎物。 五分钟后,她花了高价买通的酒店员工会灭掉会场所有的灯,在那之前,她必须找到最佳位置,赶在恢复供电前把猎物推下泳池、再救他上来。 离约定时间仅剩三分钟的时候,秦婧成功地把猎物诱到了泳池深水区的边缘。 阮夏整了整抹胸连体裤的透明肩带,确保下水救人时不会走光。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猎物的外型和她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杂志上说,这位签下了诸多知名演奏家、一手捧红了眼下炙手可热的大提琴家司菲的经济公司老板禇君看上去很有艺术气质,可惜片刻前见到本尊,阮夏完全无法从这个超过一百公斤的胖子身上找出一粒艺术细菌。 、+、100kg+,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难题。 作为一个具有百折不挠优良品质的女青年,阮夏只纠结了半分钟,便决定继续。毕竟这是预选赛就被淘汰的她能想出的唯一得以直接进入即将举行的决赛的办法。 谁救了王子的命,王子便许谁婚姻——阮夏不需要婚姻那么高端的馈赠,只想换来一个签约经济公司、成为大提琴手的机会,比起期待爱情的小人鱼,她实在不算贪心。 没有舍身救人的机会,她便自己制造机会。 把王子趁黑推下水再捞上来,整套动作难度系数40,阮夏深吸了一口气、祈祷可以顺利完成。 还有一分钟的时候,阮夏再次估计了一下胖王子的体重,应该超过120kg,几乎是她的三倍。 如果能想出别的办法,她实在不愿意挑战自己的极限。 最后四十五秒,阮夏忽而注意到了胖王子左手边三米处立着的那个穿黑色立领衬衣的男人。 只一眼便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身高目测到,身材完美、气质一流、五官谈不上精致但组合在一起非常耐看,眼神虽然高冷,可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荷尔蒙的味道盖过香水味四散开来,阮夏清楚地听到心脏的某处破土发芽的声音。 完完全全是她的菜。 遇上这么个极品,也算不枉此行。 发现阮夏临阵走神儿,使出浑身解数缠住胖王子的秦婧简直想冲过来揍她一顿。 黑衬衣也同样察觉到了阮夏灼灼的目光,移过眼看她。 因为拿不准极品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阮夏权衡了一下,换上了不谙世事的笑容。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总是难以抗拒纯情少女。 然而极品的嘴角却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喜欢纯情少女?有品位。 阮夏又送去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极品露出了玩味的笑。 有戏?就在阮夏和自己赌极品会不会先走过来的时候,会场的灯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她终于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成为经济公司老板救命恩人的机会虽然难寻,合胃口的极品却更不容易见,下水救人之后妆会花、衣服会湿……就在阮夏决定为了美色放弃计划的时候,乱成一团的会场传来了胖王子的呼救。 推的可真准时……这种情况她如果放弃救人岂不是要变谋杀…… 阮夏含恨舍弃极品,跳下了水。 胖王子比她想象中更沉,阮夏拼尽全力把他硕大的头托出水面,他却毫不配合地继续扑腾。 安排好的、保证安全的救生员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就在阮夏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有人跳入了泳池。 那人游到她的身边,却因四处漆黑一片没能第一时间进行有效援助。 阮夏踩到了他,求生的本能令她下意识用力一蹬,想借力游出深水区,却终因体力透支,在确认胖王子安全地被人接走后,沉了下去。 泳池里冰冷的水灌入了阮夏的嘴巴,失去意识前,她想的却是,她因车祸丧失的记忆能不能如狗血剧里演的那样通过再次遇险找回来? 如果能,溺个水也算值。 …… 阮夏被救上岸后昏了半个钟头。 从医院的病床上坐起来,她胸口剧痛,缓了片刻才能顺畅的呼吸。她试着回忆了一下,脑海里仍旧是一团浓雾。 秦婧递了瓶矿泉水过来:“还好吧?” 阮夏“嗯”了一声,拧开盖,喝了一小口,水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她才敢缓缓咽下,肺部仍是疼。 “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先听好的。” 1 “褚先生很感激你救了他,想送份礼物表达谢意。” 哦?成功了。 “第一个坏消息是,褚先生说这礼物不包括让你空降决赛,因为这有违大赛公平原则。” 阮夏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她这不是没有办法么,连莫言都说过,只有不顾一切才能实现目标。更何况这场震动古典音乐圈的声势浩大的选秀比赛本来也没有给她公平。 海选的时候,评委只问了句“你的梦想是什么”、连打开琴盒的机会都没给阮夏,就判她出局。 梦想这东西,以前的她有没有不知道,失去记忆后,于她来说,唯一的梦想就是找回记忆,虽然医生说希望十分渺茫。 因为找回记忆这事儿和参加比赛听上去关系不大,阮夏便直截了当地答“想出名”,几个评委闻言皆是一脸不屑,仿佛她侮辱了艺术般,一齐打了负分让她滚粗。 她至今没弄明白自己哪里侮辱了艺术。参加海选的一千多位乐手如果不是想出名,在家自我陶醉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报名争取签约机会? 说实话的不给机会,用冠冕堂皇的语言掩饰自己的的被推崇,这样的标准阮夏真的无法理解。 她必须要出名,只有出了名才有机会接近司菲——那位受胖王子力捧的美女大提琴家。 只有接近了司菲,她才有可能想起点什么,因为她就是在去见司菲的路上出的车祸。 司菲是她所知道的,和过去有关的唯一线索。 “其实我觉得那胖子不帮你也未必是为了公不公平,选秀比赛哪个没猫腻,还不是因为怕得罪投资人。哦,第二个坏消息是你踢伤了下水救你们的投资人傅先生。” “傅先生?” “你见过的,就是穿黑衬衣的那个,你刚刚还对着人家流口水呢。” 阮夏怔了片刻,惊喜不已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哪是坏消息,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秦婧诧异地看着她。 “我脑子没进水。我男神救了我,我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以身相许了?” “……” “他叫傅什么?我把他踢伤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那么说他也在这间医院里?” “他叫傅岳,住隔壁病房。” 第2章 听到这话,阮夏立时冲出病房,打了辆车回公寓。 隔了足足两个钟头,她才回来。 秦婧见她仍旧穿着病号服,脸上也无妆,疑惑道:“还以为你回家是为了换裙子化妆。” 阮夏嗤之以鼻:“就你这段数,活该没男朋友。” 秦婧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才察觉出她的不同。 粗糙无形的病号服内加了件墨绿色的美背背心,阮夏人瘦,外头的衬衣又松垮,个子高过她的人,轻易就能顺着交叉的丝带一眼望尽她整片白皙无暇的后背。 上衣没换,病号裤却换成了短裤,她个子小衬衣大,短裤仅长出两指,露出一双笔直纤瘦的腿。 脚链上缀着的钻石将日光灯的光折射成无数细碎的斑点,晃得人移不开眼,却远不及她洁白圆润的脚趾好看。脚生的完美,竟能把一双墨绿的平底人字凉鞋穿出优雅来。 她的皮肤本就细腻,擦没擦粉倒是看不出。 阮夏对着镜子抓了抓束起来的短发,造出刚刚苏醒的假象。 秦婧笑骂道:“还不是因为优质男都被你这种妖艳心机girl骗走了,我们好女孩才会被剩下。” 阮夏懒得斗嘴,隔空吻了下秦婧,打开门走了出去,只余下满室水果蛋糕般甜腻的香。 隔壁病房的门虚掩着,阮夏在门外停留了片刻,依稀听到医生说,傅先生,您的肺部几个月前才受过伤,还没完全恢复又被重创,着凉和剧烈运动都是大忌。 傅岳声音低沉,说了句什么听不太清。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诸如多喝梨水养肺、注意保暖切忌感冒之类的才离开。 与医生擦肩而过的阮夏曲起食指扣了下门,见傅岳的目光移了过来,才面带歉意地走了进去。 “听说您救了我,我却踢伤了您?” 傅岳放下手中的书,表情冷淡地打量了她几秒,似是对她印象全无,片刻后才说:“‘救’字不敢当,我也是被人推下去的,拉你上岸是因为你拖住我不放。” 一个“也”字听得阮夏心中一跳,却不动声色地莞尔一笑:“因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确实救了我我又踢伤了您,连声谢谢和抱歉也不过来说,总是讲不过去的。” 傅岳“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而后拿起书继续翻,翻了几页又抬头,见阮夏立在原处仍未走,面露不解:“还有事?” 收到逐客令,阮夏咬了下嘴唇,笑笑:“傅先生您先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阮夏一进病房,秦婧马上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位傅先生有没有被你拿下?” 踢铁板踢到脚趾骨折的阮夏嫌丢脸,撒谎道:“约了明天见面。收拾东西,办出院。” 她只是呛了几口水,观不观察无关紧要。 第二日一早,阮夏便让煮饭的阿姨用雪梨、燕窝和川贝煮了锅梨汤,男人大多不爱甜食,梨子又足够清甜,她特意嘱咐不要放冰糖。 然而诚意满满地拎着“亲自”炖的梨汤赶到病房,阮夏却被告知傅先生一早就办了出院手续。 漂亮的女孩总是容易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哪怕她说了明天再来探病后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真的踩了空,阮夏也气得胃疼。 “你们不是约好了吗?”不明所以的秦婧问道。 “……” 没等到阮夏的回答,秦婧再次补刀:“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呀……不是吧,你没要他的电话?你不是老司机么……” 阮夏白了她一眼,把保温桶放到她手上:“你不是说想喝么?全喝光好了。” 拿人薪水替人分忧,阮大小姐心情不好,身为助理兼好友,秦婧立刻提议:“我们去逛街?你喜欢的那几个牌子冬款已经上市了呢。” 阮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任由秦婧把自己拉到了附近的百货公司。 酷爱存钱的秦婧试穿了几款都喜欢,却舍不得下手,说全价不合算,等季末打折再来,阮夏却对满眼的华服美包兴趣缺缺。 秦婧穿回自己的衣服,看到阮夏把几个购物袋塞到自己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送你的。”阮夏用手勾了勾秦婧的下巴,戏谑道,“还想要什么?朕都买给你。来,爱妃,让我看看你心满意足的笑。” 秦婧看了眼购物袋中的东西,心算了一下价格,愕然道:“你不是要解雇我吧,这是遣散费?” 阮夏“切”了一声,转而说:“你知道这世界上最虐的事情是什么吗?” 不等秦婧回答,她再次开口:“不是你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却买不起,而是你什么都买得起,可什么都不想要。” 前者还有奋斗的动力,后者则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秦婧理解不了有钱人的世界,却因拿人手短违心赞叹道:“说的……有理。” 四个月前,阮夏遭遇车祸,记忆空白一片,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家人、没有过去,仿佛生活在一团浓雾里。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宅和大笔存款,以及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看护秦婧。 她伤的不重,仅有两处骨折,医生说失忆是因为剧痛和过度惊吓,能不能恢复不好说。 出院之后的这两个月,刚开始疯狂购物还能填满她的空虚,毕竟拥有漂亮的外表能让女人心情愉悦,待衣帽间再也盛不下任何东西,她只得去找新的事做。 而眼下,最令阮夏感兴趣的已不再是见司菲找回忆,而是傅岳。 网络时代,搜寻一个人并非难事,阮夏只动了动手指,便百度出了傅岳的来历。 31岁,牛津法学博士,知名律师。 查到他供职的律师事务所的地址,阮夏瞬间满血复活。 第二日下午,阮夏便走进了律师事务所,她选了条藏蓝的棉质吊带长裙,脚踩平底小红鞋,俨然一副单纯无害的文艺少女模样。 本以为前台会为难她,不想说明来意后,前台给傅岳的助理打了通电话,助理十分客气地将她引进了傅岳的办公室。 傅岳正立在落地窗前喝红茶,听到开门的声响,回头看向她,表情并不意外。 四目相对了数秒,阮夏心中的小苗瞬间长高了两倍——这男人不该单单用帅或英俊来形容,而应该是仪表堂堂。 阮夏此番准备博同情,简单地寒暄后,把碎发别到耳后,望着傅岳那张百分之一千符合她审美的脸,放缓了语气柔声说:“傅先生,除了道谢之外,我还有别的事想拜托你。” 傅岳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我几个月前遭遇了车祸,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身边也没有家人和朋友。有人告诉我,出事的那辆车子被人动过手脚,不是意外,是谋杀。我很害怕,可能有生命危险,身边又没有可信的人,你能帮帮我么?你救过我一次,应该不介意再救我一次吧?” 见傅岳沉默,阮夏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玩笑,但……” “阮小姐,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傅岳翻出一张名片,推到阮夏面前。 阮夏在心中窃喜终于拿到了联系方式,然而一低头却发现名片上的名字并不是傅岳的。 “这家侦探事务所是朋友开的,更适合你。你的诉求超出了律师的能力范围,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阮夏不想再次铩羽而归,不死心地问,“如果想请你当律师,我该告谁?” “过十亿的并购案,上市公司资产重组、股权转让……如果有这些需要,或许我能帮到你。” “……” 只要这人不瞎,就一定能看出自己对他有兴趣,这么绕圈子,是没看上她?阮夏瞟了眼傅岳身后那面能映出人影的玻璃,看清自己秀美的身影,重新拾起了自信。 论坛上说,傅律师尚是单身,性向正常,如果这消息属实的话,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是嫌自己不够美么? 只敢在秦婧面前冒充老司机的阮夏恼羞成怒,正想拍桌子大喊“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美貌”时,傅岳的手机进了通电话。 无意间瞥到来显上的名字,阮夏怔住了——司菲? 傅岳并没接听,挂断了电话,抬眸看她。 阮夏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却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皮相倒是不错,但看向她的眼神却莫名令人生厌。 阮夏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怕他与过去有关,立刻问:“这位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来人扫了阮夏一眼,赶在他开口前,傅岳说:“黎铮,找我有事?” 黎铮看向阮夏,阮夏会意,起身向傅岳告辞:“傅先生,明天见。” 阮夏一走,黎铮便似笑非笑地重复阮夏的话:“‘傅先生,明天见’?她叫你傅先生……怎么个意思,她真失忆了?” 不等傅岳回答,黎铮又说:“被一个小你八岁的丫头片子三年甩了五次,求复合六次,只成功了四次,你还没腻歪呢?准备再接再厉?嫌上次车祸进icu没死成不过瘾?” 傅岳极为不悦地瞪了黎铮一眼,作为多年的同学兼好友,黎铮十分看不惯阮夏,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好不容易她失忆了,主动勾搭你,你怎么不赶紧跪迎?真长出息了?还是玩欲擒故纵呢!” 冷着脸的傅岳皱眉道:“滚出去。” 第3章 虽然莫言说过面子不能当饭吃,但骄傲作祟,捧着碎成无数片的玻璃少女心从写字楼走出来,阮夏感到无比沮丧。 怪只怪她段数太低,这两个月狗血剧看的虽多,实战经验却为零。 阮夏恨自己的智商不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再见傅岳的理由。 车祸受伤后,身体虽然恢复了,可她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平均值以下,记忆力尤其差。 康复后第一次独自上街时她迷了路,求助警察叔叔的时候,非但背不出家庭住址、身份证号,连自己叫阮春、阮夏、阮秋、阮冬也不确定,只答得出“性别为女”。 幸好她看起来足够干净漂亮,在场的三个警察叔叔虽然诧异,但仍旧选择相信她患了失忆症,没有把她当作智障送进福利机构。最年轻的那一个甚至还不断偷瞄她,神情里虽然没有爱慕,却有怜悯。 秦婧找到她的时候,年轻的警察叔叔追了出来,请秦婧等在一边,说有话要单独告诉她。 她以为警察叔叔对自己一见钟情、想要表白,不想他说的却是:“阮小姐,我好像见过你……你三个月前是不是出过车祸?当时我就在现场,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你开的那辆途锐刹车系统被人动过手脚……我怀疑那不是意外……我赶到的时候,你的手机正好跳出了一条提醒,只有一句话——约司菲,四点。” 面子再大也没有命大,既然傅岳认识司菲,哪怕死缠烂打,她也是为了找到线索呀。 终于说服了自己、克服掉自尊心的阮夏瞬间恢复了好心情,打了通电话给秦婧,约她出去吃放题。 近墨者黑,从昏迷中醒来后,一睁眼见到的便是秦婧的阮夏虽和她有着巨大的贫富差异,但两个人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她也自然而然地染上了爱占小便宜的恶习。 只选贵的不选合口的,即便折磨了胃,盘算过之后,自觉吃回了388元的两人却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 正扶着肚子等电梯,阮夏意外看到了在傅岳办公室见过的那位黎铮。 原来是住一栋楼的邻居?难怪之前觉得眼熟。 阮夏本想和黎铮打个招呼,却见他明明看到了自己,竟冷着脸移过了眼。 阮夏“切”了一声,神气什么!以为自己很帅,所有的女人主动搭话都是为了勾引么?长得跟只老狐狸似的,比傅岳差远了,变态自恋狂! 白了黎铮一眼后,阮夏拉着秦婧冲进电梯,飞快地按下了“闭合”按钮。 …… 洗过澡之后,阮夏裹着浴袍去酒柜翻了瓶白兰地出来,往干邑杯中丢了块黄糖,拿热水化开,慢条斯理地晃均,才兑入琥珀色的酒。 白兰地太烈,哪怕掺了浓糖水,浅尝一口,也一样由舌尖一路辣到喉咙。她不觉得好喝,却爱极了这种辛辣刺激的感觉。 喝掉小半瓶酒,带着三分醉意,阮夏终于想到再见傅岳的借口。 酒精可真是个好东西。 一觉睡到第二日十点,看过时间,阮夏迅速从床上翻了下来,花三分钟刷牙洗脸,用一个钟头选衣服鞋子口红指甲油,再拿一刻钟化了个妆。 出门的时候十一点过半,加上打车的时间,不出意外,她刚好能在午休前十分钟赶到傅岳的眼前。 这个时间过去,请救命恩人吃个午饭简直太顺理成章了。 探病的那次她误信了那句“无论哪个年纪的男人,都专一的爱着十八岁的女人”的鬼话,才素着一张脸穿平跟扮成少女出现,折戟沉沙后,她又伪装成与实际年龄相符的文青,哪知仍旧没赢得傅岳的垂青。 发誓不能再输第三次的阮夏此番走熟女路线,黑色蕾丝短旗袍、祖母绿胸针、月光银蛇纹高跟鞋、玫瑰紫的纪梵希207以及同色指甲油,再加上被烫得微卷的短发,令二十三岁的她看上去足足大了五六岁。 这一次,她成功地吸引到了傅岳的目光,只可惜看向她时,傅岳的表情里不止毫无惊艳,还有几分好笑。 阮夏气到胸闷,她想不出自己哪里可笑,明明这一路走来,她连女人都掰弯了好几个。 “阮小姐,有事找我?”傅岳收起片刻前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问。 阮夏妩媚地一笑,柔声说:“傅先生,我的记事本丢了,想来想去应该是落在了您这儿……那个记事本很重要,能麻烦您帮我找找么?” 傅岳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把助理叫进来,吩咐过她替阮夏找记事本后,便要推门出去。 “您是要去吃午饭吗?我正好也没吃,等……” 不等阮夏讲完,傅岳便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约了客户。” 看着傅岳离去的背影,阮夏忍了又忍,才没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傅岳虽然爱装酷,他的助理却十分热心,趁着助理四处翻找的空隙,阮夏把一只酒红羊皮面记事本塞到一堆文件夹中,笑着和助理道别。 “麻烦你了nile,看来不在这儿。” 阮夏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这让助理有几分意外,送她出去的时候,助理随口赞她的香水好闻,阮夏立刻从包中翻出那支香水送她。 “这个味道更适合你们ol,我平时很少用。” 助理怔了一下才道谢,以为阮夏会问自己傅先生的联系方式,不想她却径直离开了。 那只记事本的扉页写了阮夏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若傅岳对她有意,发现后一定会不假人手地亲自还回来。 阮夏的算盘打得虽然好,却自知连百分之二十的胜算也没有。 她对自己说,如果傅岳这次不主动找来,便就此放弃。 草原如此辽阔,能出现一棵她中意的小草,就必定能遇见第二棵和第三棵……至于司菲,总是可以想到办法见到的。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等了三天不见傅岳的电话,阮夏仍旧狠狠地失落了一把。 宿醉醒来之后胸口还是发闷,她便给正放假的秦婧打了通电话。 “我失恋了……” 听完阮夏的叙述,秦婧问:“你是不是很闲?” “我就是很闲啊!离开学还有二十多天呢。” “给自己找点事做。” “我找了啊,追喜欢的男人不就是事儿吗?可惜他不理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天天闲呆着早就疯了。” “我是说找点有意义的事做,比如找个兼职什么的。” 挂上电话,阮夏立刻打开笔记本,搜索招聘网站。 为了打发时间,她一个多月前就找了份大提琴家教的工作,可惜一周只有两个晚上。 她输入“大提琴”之后,跳出了十几份兼职,可大多需要证书,只有两份工作适合什么资历都没有的她。 一份是小乐团的大提琴手,一份是珠宝店的平面模特。 阮夏自然对大提琴手更感兴趣,可看到那家叫“萝小江的珠宝&巧克力店”的招聘启示上写“什么都不需要会,但要足够漂亮”,仍是投出了简历。 接连被傅岳打击了三次,她急需证明自己的魅力。 投出简历的当天,阮夏便接到了面试电话。 珠宝店的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人看着挺和气,目光却有些呆滞,像是有心事。 落座后,老板自顾自地出神儿,隔了好一会儿都不提问。阮夏等得不耐烦,忍不住曲起食指扣了扣桌子。 老板这才回过神儿。 “你有相关经验吗?”老板问。 “没有。” “念书时学什么专业的?” “不记得了。” “有特长吗。” “没有。” 或许有,但是眼下想不起来了。 “……那为什么过来面试?” 阮夏想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闲着无聊。除了外形达标、听得懂人话,你对平面模特还有别的要求?” 虽然对这份工作兴趣不大,她却不想再次失败,补充道:“哦,我会拉大提琴。” “你对薪酬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你看着给吧。” 老板打量了她几秒,又看了眼她的简历,笑道:“阮夏?就你了。” 一旁的店员提醒道:“还有三个应聘平模的没面……” “让她们回去吧。” 店员走后,老板向阮夏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江以萝,晚点签个兼职合同,有需要我会提前通知你。” 与江老板握过手,阮夏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面后面的三个就决定用我?” 江以萝灿然一笑:“因为她们不可能比你更漂亮啊。” 听到这话,阮夏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吧,才不是她不够美,根本是傅岳眼瞎。 阮夏心情大好地离开后不久,傅岳就走进了这间珠宝店。 江以萝恰巧是黎铮的女朋友,傅岳与她算不上熟络,却说得上话。 七拐八绕了一番后,傅岳捡起桌上的一张简历,看了片刻,问:“这个叫阮夏的,刚刚在你这儿面试过?” “你认识?” “不认识。别用她。” 江以萝“哦”了一声:“真不巧,我已经录用了,她很合我心意。” “……”为了达到目的,傅岳只好破点小财,“听你的店员说,你店里的巧克力三百一盒?我要两百盒。” “我像是会被两百盒巧克力收买的人吗?”江以萝的眼睛里闪出了狡黠的光。 傅岳无意与她斗嘴,笑道:“你用她当平模也行,但拍宣传照发到网上的时候千万别露她的正脸……四百盒加黎铮的把柄,成交?” 江以萝这才松口:“只接受全款,谢谢。” 刷卡付钱后,傅岳打了通电话给助理,让她带人过来拉走巧克力分给同事,分不掉的就送客户。 结束和助理的通话,傅岳又拨出了秦婧的号码。 阮夏刚刚离开,秦婧并没和她在一起,所以敢接他的电话。 “最近阮小姐有没有见过陌生人?” 秦婧想了想:“没有。您是她最近唯一认识的‘陌生人’。” “你确定?” “确定,我们天天在一起。” 那么和她说起车祸的能是谁? 把手机放回口袋,傅岳眉头紧锁。 四个月前的车祸的确不是意外,而至今他也没查清是谁要阮夏死,在找出害她的人之前,他实在不敢让她抛头露面。 参加大提琴比赛、当平面模特都太危险,偏偏她就是不肯安分,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第4章 从珠宝店出来,阮夏直接去了韦拓拓家。 韦拓拓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父母离异,在大学教书的父亲独自带他。韦教授每周有两晚要回学校上课,无暇照看儿子,便请了阮夏做韦拓拓的家教。 韦拓拓有专门的大提琴老师,阮夏只需看着他练琴即可。 阮夏早到了半个钟头,遇到了正要出门的韦教授。 简单的寒暄之后,阮夏上了楼,韦拓拓正缠着保姆要巧克力,见到她,立刻笑得露出两颗蛀掉了一半的门牙。 “阮姐姐,今天的奖励是什么?” “完成了任务再说。” 五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每晚两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于韦拓拓来说,原本是最煎熬的时刻。 阮夏来了之后,他的积极性高了许多。 阮夏从不死守两个小时,只要韦拓拓能准确无误地拉够二十遍规定曲目,便可以结束练习,得到奖励。 虽然每周阮夏只过来两次,但为了能尽早地得到奖励,余下的五天韦拓拓也会自觉自愿地用心练习。 阮夏把琴谱翻到周末要复课的那首练习曲,见他又用铅笔在五线谱上标了简谱,立刻拿眼斜他。 “你这样偷懒,永远看不熟五线谱。” 韦拓拓合上琴谱转移话题:“我已经背下来了,不用看这个。” 阮夏拿出火柴盒,把里头的火柴全数倒出来,刚好是二十根,完美地拉完一遍才可以放回去一根。 韦拓拓看了眼火柴,摆好姿势,开始拉琴。 练习曲很是枯燥,阮夏又十分严格,即使没有错音,节奏掌握得不好也不能作数。 一个多月的磨合后,韦拓拓已经习惯了她的严格,听到她说这遍不算,最多只嘟嘟嘴,绝不敢抗议。因为抗议没用。 完成二十遍只用了四十五分钟。韦拓拓急着要奖励,连保姆送上来的葡萄汁也顾不上喝。 阮夏从包中找出新买的裸眼3d游戏机,递到了他的手里。 韦拓拓欢呼一声,阮姐姐总能给他惊喜。 韦教授回来的时候,离阮夏离开还有一刻钟,上楼时看到儿子正玩游戏机,他虽意外,并没说什么。 阮夏见他进来,起身打了个招呼:“韦教授……” 韦教授笑着打断了她的解释:“叫我韦既明就好。拓拓这一个多月进步很快,你的方法很好。” 阮夏松了口气。她做家教不过是想打发时间,若不是家长够开明,以她的性格,未必能坚持下去。 见阮夏朝自己伸出手,韦拓拓恋恋不舍地交回了游戏机。 “阮姐姐,下周的奖励是什么?” “下周再说。” 保姆进来带韦拓拓去洗澡,韦既明亲自送她出去。 “我九月初就开学了,学校离这儿比较远,您可以提前给拓拓找新家教。” “研究生?哪个学校?” “z大。” “我正好在z大上班,拓拓不好管,难得愿意听你的,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教他。离得远不是问题,时间可以定的灵活一点,我下班的时候顺道载你过来。” 韦既明虽称不上英俊,但高大挺拔,气质儒雅,嗓音也让人如沐春风。 他的态度太诚恳,害阮夏不好意思立刻回绝,只说:“到时候看看学校的课程安排,时间来得及的话,我也挺舍不得拓拓的。” 韦既明一直把她送到小区门外,阮夏同他挥手道别,心中却浮起了另一个身影。 同是三十多岁的高学历成功人士,韦教授如此温和,某些人却拽上了天。 切。 …… 隔日阮夏又接到了小乐团的面试电话,比起平面模特,她对做大提琴手的机会要重视的多。 没有能证明自己的证书,唯有用实力说话,她从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选了支最拿手的,练足了两个钟头,才背上琴打车到了位于市图书馆一角的乐团办公地。 哪知面试的团长及副团长连琴盒都没让她打开,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对望一眼,请她……签试用合同? 阮夏本想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行”,又唯恐露怯,便佯装出淡定,面带职业化的微笑,起身同他们握手。 从乐团出来,阮夏心情大好地给秦婧打了通电话,要她到百货公司等自己。 总要准备几条气质脱俗的长裙待排练和演出时穿。 正想和秦婧吃顿大餐庆祝终于迈出了第一步,阮夏便接到了副团长的电话。 到酒店包间的时候,阮夏才知道饭局是为赞助商而设,自己不过是饭桌上的“调味品”。 除了她,包间里还有另两位“调味品”,皆有几分姿色。经副团长介绍过,阮夏才知道,她们一位是钢琴手,一位是小提琴手。 或许是她的面孔最新鲜漂亮,副团长把她安排到了赞助商的右手边。 瞥见赞助商那张干瘦而布满褶皱的脸,阮夏只觉得满心腻歪。 而另两位“调味品”的目光里竟有……妒忌? 阮夏毫无俗世经验,并不明白这种应酬十分寻常,她对这个所谓的乐团倍感失望,板下脸正准备离开,包间的门又开了。 瞥见进来的人,阮夏不由得一怔。 团长和副团长并不认识傅岳,出声问:“您是?” 傅岳不语,赞助商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起身:“傅先生?” 傅岳的眼神扫到阮夏,迅速移开:“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不等他离开,赞助商便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傅先生,我们见过的,您还记得吗?” 瞥见赞助商殷勤伸出的手,傅岳虽面露疑惑,却也递上了自己的手,同他握了握。 抛开傅家的背景不谈,傅岳为诸多上市公司争取过利益,又与一众商界名流交好,若能得他牵线,认识一位牛人,日后必能财源广进。 听到赞助商介绍说傅律师十分热爱古典音乐,不久前还曾赞助过选秀比赛,副团长马上一脸殷切地递上名片,向他诉起了追求艺术的苦。 赞助商让出了上座,或许是不忍心驳他的面子,走错门的傅岳竟真的坐到了阮夏身边。 团长和副团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傅岳才开口:“我不懂音乐。和禇君是朋友,律所正好有笔经费,所以借花献佛。” 虽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婉拒,团长的热情却丝毫未减:“您和禇君是朋友?他可不简单,眼下这行情,我们圈里也就他能轻轻松松赚大钱,他手下名家多,若是能请一两个到我们团帮我们助演……” “这个不难。”傅岳笑了笑,眼神在阮夏的背后流连了片刻,而后抬手看表,起身告辞。 团长会意,立刻吩咐阮夏送傅岳。 阮夏冷着脸瞥了下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团长,看懂他神色里的暗示,瞪了他一眼,先于傅岳走出了包间。 幸而上午签的只是试用合同,三个月内,双方觉得不合适,合同随时可以中止。 不想再拿热脸换冷眼的阮夏没有回头,径直往酒店大门处走。 出了酒店,走在后面的傅岳却主动问:“送你回家?” 意外之余,阮夏定住脚,回过头冲傅岳莞尔笑道:“不好意思财神先生,半分钟前我已经把老板炒了,不需要再奉命卖笑。” 傅岳闻言怔了几秒,忽而一笑,笑容顷刻间由嘴角眉梢蔓延至眼底。 这还是阮夏头一次见他笑,她恍惚了片刻,再次被美色蛊惑。 笑起来明明这么暖,装什么冰山男。 切。 阮夏弯了弯嘴角,扬起脸说:“虽然不需要继续作为乐团员工卖笑,可身为两次被你拯救出水火的弱女子,我实在不能不请你喝一杯……傅先生,赏个脸吧?” 弱女子…… 傅岳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表情一言难尽。 她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母女俩在温德米尔生活了十六年。阮阿姨四十多岁时依旧美丽,家中没有男人保护,母亲又太过温婉,她的性格自然强悍。 如果他晚到一步,把三流商人捧为座上宾的九流乐团团长倘若为了赞助强迫她做什么,或许要他救的就是他们了。 第5章 “下次吧。” 傅岳到底还是拒绝了,但比起前几次的冰冷,态度终归温和了许多。 这也算是进展吧?大脑被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占领的阮夏唯有自我安慰。 见阮夏站着不走,傅岳面露疑惑。 “不是说送我回家么?” “……我去开车。” “我也一起去。” 阮夏生怕他言而无信,立时跟了上去。 傅岳想笑,又怕被她看出端倪,唇线紧抿。 去停车场要经过种满了法桐的小道,夏天甩尾远去,秋风乍起,吹落了些许将黄未黄的梧桐叶,路灯昏暗的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阮夏跟在傅岳身后,脚步轻盈,一下踩在落叶上,一下去捉他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傅岳话再少,她也不觉尴尬。 傅岳开黑色的捷豹xj,这车和他本人一样,颜色虽沉闷、线条却性感。 车锁一开,阮夏便第一时间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傅岳坐进车子的时候,她正毫不客气地伸手开天窗。 车子开出了一大段路,傅岳才想起该问她的住址。 “你家在哪儿?” 阮夏不正面回答,随手一指:“左拐,上高架。” 高架? “……”作为陌生人,傅岳只得将错就错。 初秋夜风凉。天窗敞着,穿长袖衬衣的傅岳都抵不住不断灌入的冷意,更别说身旁穿无袖纱裙的这位。 他正想关上天窗,侧过头却见阮夏早已把自己搭在后座的烟灰色薄开衫披到了身上。 她人瘦,个子也矮,蜷起腿整个人窝在副驾驶上,座椅竟还能空出三分之一。 见阮夏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的侧脸看,完全不掩饰眼中的爱慕,傅岳反倒觉得不自在。他打开收音机,随手调到一个音乐电台,想搅散浮在空气里的危险气息。 电台正放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阮夏问:“这歌儿好听,谁唱的?” “不知道。”傅岳又问,“下了高架怎么走。” “右拐右拐再右拐。” “……” 而后再无言。 开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到了阮夏的公寓楼下。 傅岳想去便利店买烟,遂跟着她一起下车。 “你辞职后还找工作吗?”赶在阮夏说再见前,傅岳突然问。 阮夏意外了半秒,想了片刻,认真地说:“找呀,我是一定要做大提琴手的。” “为什么?” “因为感兴趣。一辈子这么短,能提得起兴趣的东西并不多,不想尽办法地得到怎么对得起自己?”阮夏目光炯炯,一语双关。 “再感兴趣也不值得卖笑?” 这话之前还有一个人问过阮夏。 在海选被淘汰的那一个月里,她其实也尝试过别的途径。听说司菲会客串某部电影里的音乐家后,她立刻应聘群众演员。因为外形格外出众,她顺利地被选中。然后开始了长达十天的煎熬。 十天里,因为不肯出卖色相,她扮演过跟踪女主被群殴的蛇精病、跳楼摔死的失足女、病人甲、医生乙、路人丙和丁,没角色演的时候就穿着戏服和其他群演手拉手顶着酷暑当人墙阻拦不听指挥的娱记和粉丝。 然而第十一天刚领完中午的盒饭,阮夏就听说司菲为了专心准备独奏音乐会和不想踏足娱乐圈临时辞演。 把难吃的盒饭随手送给和自己一起当过人墙的难友后,她正想直接离开,却被误会她是因为不愿接受潜规则才放弃明星梦的难友拉住。 难友告诉她,想当明星并不是只有卖身这一个捷径,某某非科班、相貌负一百分的一线男星,原本也是群演,因为有些功夫,被某国际大导演选中做保镖。 当上保镖的第二天他的运气就来了,遇到了想绑架导演的匪徒,他以一敌四救了导演的命,换来了男一号的机会,一举成名。 多亏这位难友的启发,阮夏才想出了把禇君推入泳池的烂计划。 不过这位难友和傅岳都不了解的却是,她并非不肯卖身,而是不肯卖给丑八怪。 “卖笑并不是不可以,但要看对方是谁。”阮夏莞尔一笑,声线柔媚,又不失天真,“傅先生,其实我已经后悔了。” 一路上她都暗自懊恼,不该为了保住面子说那句“不需要再奉命卖笑”。 在那种情境下遇到拒绝了自己的心仪的男人,简直尴尬满天飞。 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吸引她的是傅岳的脸和身材,又不是这个人,既然不求天长地久,会不会被他看轻有什么重要? 若是拿为了养家不能被团长炒鱿鱼做借口霸王硬上弓,眼下说不定已经亲上他漂亮的嘴巴了。 傅岳还没弄明白她后悔的是什么,阮夏便转身告辞。 目送她进了大厅,傅岳才锁车去便利店。 买了烟出来,还未走到车边,傅岳就瞥见去而复返的阮夏正等在他的车前。 阮夏同一时间看到了傅岳,她眯了眯眼,对自己说,连夹着烟的姿势也这么好看,还有什么理由放弃?面子是什么东西? 再次说服了自己的阮夏心情愉悦,把薄开衫隔空扔给他,笑着挥了挥手:“晚安,傅先生。” 傅岳接过薄衫,回了个笑给她。 阮夏走出了十几步,他才点燃了手中的烟,一口没抽,又见她转身跑了回来。 “有事?” “我忘记和你道歉了。我是故意指错路的,因为……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很喜欢你。你被女人追过么?喜欢我每天送花还是送饭给你?” “……” “你不说话我就送饭了哦,明天见。” 这一次,她倒没再折回来。 傅岳哭笑不得。 十六岁到二十三岁,隔了整整七年。 不是说每七年全身的细胞都会更新一次,变成崭新的人么?为什么她表达好感的方式仍旧如此直白。 傅岳抽完整根烟才上车,他的肺部在车祸中受过重创,至今还未完全恢复,烟自然是要戒的。 可有些习惯,明知有害却改不掉。有些人,明知当远离却身不由己。 所谓心瘾难戒。 坐进车子,傅岳把薄衫扔到后座。 车内仍残留着属于阮夏的味道,因为太熟悉,烟草的气息再浓也掩盖不掉。他愣了会神儿,差点动摇,想追过去,回忆了一遍车祸前她说的话,才生生克制住冲动。 但气也真的平了,她做得再过分,他也狠不下心不理睬。 …… 隔天阮夏并没送成饭,因为珠宝店的江老板亲自打了通电话过来,要她空出整个下午的时间为新到的古董首饰拍宣传视频和照片。 江老板说大提琴和古董首饰是绝配,所以视频的拍摄地在她家的琴房。 江老板只大她一岁,却独自住在大如庄园的宅子里,加上人美腿长,简直是人生赢家。 瞥见琴房一角的各色乐器,阮夏问:“您也会拉大提琴?” 别的乐器仅有一个,大提琴却好几把。 江老板笑笑:“叫我江以萝就好。我念书时的专业是大提琴,最近才转做珠宝这行。” 换好衣服,戴好古董珠宝,阮夏随手拉了段舒曼的《梦幻曲》,江以萝用钢琴替她伴奏。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仅录了两遍就过了,声音也同步收了进去。 阮夏换回自己的衣服,正要离开,却听到江以萝说:“面试的时候不觉得,看到你拉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你是我校友吗?” 阮夏心中一动,随即追问:“你在哪儿见过我?” “不记得了,但一定看过你演奏。” 阮夏没想到能遇上这样的惊喜,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放弃这份工作,笑着和一脸愁云的江以萝套近乎:“去我家喝一杯吧?边喝边想——你看上去心情很差,作为报酬,我当你的垃圾桶。” 江以萝怔了怔,欣然应约。 两人都不会做饭,便要了火锅外卖。 到家后,阮夏请江以萝到沙发上小坐,把龙虾和汤料一齐丢到锅中翻热。她把冰啤酒倒入玻璃杯,又把盛了伏特加的小酒杯也投进去。 递了杯“深水炸弹”给江以萝,阮夏问:“你愁眉苦脸是为了什么?男人么?” 许是平时很少喝酒,只尝了一口,江以萝就皱起了眉头,却强喝下大半杯才开口。 无外乎是男女间的纠结和较量。 阮夏完全理解不了。 她连喝了五六杯,直到晕眩感袭来,才坐到地毯上,斜倚在沙发前,笑容慵懒地开解道:“感情什么的又烦又无聊,能把好好的人折磨成脑子不好的蛇精病。享受视觉和身体上的愉悦不就好了,要什么爱情?” 江以萝笑笑:“说的有理,那你和傅岳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和傅岳?”阮夏十分意外,坐直了身体。 江以萝自觉失言,敷衍道:“我男朋友是黎铮,他和傅岳是好朋友。” 可是黎铮怎么会和女朋友说起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阮夏虽然诧异,但江以萝居然和变态自恋老狐狸是一对的消息却更让她惊奇,便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见江以萝的眉头仍然蹙着,阮夏笑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眼下什么都不缺,就缺烦恼。你好好想想在哪儿见过我,想出来的话我以身相许。” 第6章 对于女人来说,和另一女人成为挚友十分容易,仅需分享彼此的秘密即可。 更何况,除了分享过秘密、三观相同外,阮夏和江以萝还有诸多相似之处,因此,一场宿醉后,两人俨然成了生死之交。 江以萝决定同黎铮分手,干脆关上了手机,却因头痛、晕眩继续留在阮夏的公寓休息。 江以萝是阮夏有记忆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自然不肯为了美色弃因失恋而悲痛欲绝的好友不顾,足不出户地陪江以萝度过了最难熬的三日。 所以,阮夏口中的“明天”拖到了四日之后。 询问过傅岳le笑着请阮夏进去。 进傅岳的办公室前,阮夏从保温袋里拿出一盒寿司递给nile。 le笑着说了句谢谢,低声提醒道:“傅先生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 阮夏毫不在意,傅岳一直绷着一张脸,哪里有心情好的时候。 她拎着数只沉重的保温食盒走入的时候,傅岳正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 阮夏立在门后,停步不前,歪头笑道:“想请你吃饭,又觉得你肯定不会理我,只好自己找上门。” 傅岳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皱眉问:“你自己拎来的?” 阮夏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不然呢?” 从电梯间拎到这儿也算是自己拎的啊。 傅岳把食盒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把茶几上的杂志收拾到一边。 阮夏打开食盒,每一格的菜量都不多,却足有十种。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所以把拿手的都做了一遍。” “你做的?”傅岳的眼底有笑意,语气里有质疑。 “是呀。”阮夏撒起谎来表情自然,“路上塞车,所以到得晚,你还没吃过吧?” “没。” 傅岳从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阮夏,而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阮夏对面。 毕竟还不熟,阮夏准备了三双筷子,傅岳却没用公筷,直接夹起了一片藕。 阮夏自然不想和傅岳见外,便也没用公筷。 吃了一片藕,一块排骨,两片荷兰豆,傅岳便放下了筷子。 阮夏见状一脸受伤:“不好吃么?” “挺好。”傅岳喝了口矿泉水。 阮夏丢掉自己的筷子,拿公筷给傅岳夹了片鱼,不等他吃,又用勺子挖了勺蒸蛋。 “尝尝看。” 半分钟后,傅岳的碗中已经堆满了菜。 傅岳的手顿了顿,再次拿起筷子。 他吃得不慢,却远比不上阮夏夹菜的速度。 食盒中的菜终于吃尽后,阮夏又盛了一碗汤递到傅岳手中。 傅岳把汤放到一边,问收拾食盒的阮夏:“你怎么来的?” “打车。” “等下我叫人送你。” “好呀。”阮夏笑得眉眼弯弯,又问,“你不爱喝肉汤么?” 傅岳端起汤碗:“没不爱喝。” 虽然傅岳的话仍旧少,送饭刷存在感的过程却比阮夏预想中顺利许多,她原本以为最差的结果是傅岳不放她进门,最好的结果是准她留下食盒,却没想到竟能和男神共进午餐。 只是再顺利,存在感也不能天天刷,一周至多只能过来晃一次,余下的几日让阿姨过来送就好。 一起吃过饭,傅岳的喜好她已经记下了,之后不必再准备十几盒。只送两三样喜欢的远比准备一大堆看起来要用心得多。 傅岳刚差人送心满意足的阮夏离开,就把助理叫了进来。 le一进办公室,便瞥见了傅岳额头上细密的汗。 “傅先生,您还好吧?” “帮我买盒胃药。” le推门离开的时候,又见刚刚结束假期的黎铮走了进来。 “黎先生。” 时刻板着脸的黎铮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le一走,黎铮便冲以手压胃缓解疼痛的傅岳笑道:“你没事儿吧?那丫头喂你吃什么了?□□还是敌敌畏?你还真是不怕死……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傅岳弯了弯嘴角:“你是在嫉妒吧。” “……”准备了戒指求婚却惨遭被分手的黎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反问道,“我嫉妒你?” le送过胃药,招呼黎铮的助理吃寿司。 “我最喜欢这家店的寿司,你是特地买来安慰我的么。”黎铮被甩,他的助理自然要受波及。 “这是阮小姐给的,刚刚她过来给傅先生送饭。傅先生居然吃了呢,看来有戏。” “哪个阮小姐?上次穿旗袍的那位美人么?之前不是还有个姓司的大提琴家来找过傅先生?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 “那个司菲哪比得上阮小姐漂亮……”nile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撇了撇嘴,“她本人很高傲的,根本不是媒体宣传的那样。” “阮小姐送的饭傅先生吃了?”黎铮的助理忽然问,“傅先生之前已经吃过午饭了呀。你去送文件的时候,他和黎先生的饭都是我订的,吃完后桌子也是我收拾的。” “啊?”nile面露诧异……午饭吃了两次,怪不得要胃药。 …… 阮夏一到家就收到了学校的电话,听到招生办的人说之前寄给她的录取通知书出了错,录取她的不是文学院,而是音乐学院管弦系的大提琴专业,惊喜之余,她更觉得奇怪——这都能搞错? 不过相对于“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她自然乐意去音乐学院。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阮夏心情一好便不想独自呆在家,换上衬衣短裤,去街角的花店买花。 下了电梯,阮夏再次遇见黎铮,看到黎铮略显憔悴的面容,她悄悄拿出手机,想拍小视频给江以萝看,却瞥见黎铮的目光扫了过来。 阮夏心虚不已,立刻移开眼,佯装刷朋友圈,匆匆从黎铮身边走过。 “有空吗,找个地方聊聊。” “你在和我讲话?”阮夏挑眉问转身走向自己的黎铮。 得到黎铮的肯定,她笑道:“不好意思,没空呢。” 黎铮眯了眯眼,脸上的敌意非常明显,阮夏想不出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得罪过这人,只觉莫名其妙。 “如果我给你傅岳的电话号码呢?” 已经走出了五米的阮夏停住脚,回头一笑:“那就多谢了。” 阮夏和黎铮坐进咖啡馆,不约而同地什么都没点。 相看两生厌,何必浪费时间。 记下傅岳的手机号码,阮夏抬起头说:“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我两个。” “为什么?” 这人真是和自己想象中一样没风度,阮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拿出粉饼,对着镜子补了补妆,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觉得吃亏就算啦,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想问的。” “你问吧。”再看不惯阮夏,黎铮也不会同女人费口舌。 “第一个问题,傅岳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黎铮答得不假思索:“他喜欢脑子不好,以作为乐的。” “……” 男神的口味还真特别。 “第二个,傅岳和司菲是什么关系?” 黎铮深深地看了阮夏一眼,不复片刻前的干脆,思索了几秒才说:“普通朋友。” “你这几天都和江以萝在一起?她现在在哪儿?方便的话帮我打个电话给她。” “你怎么知道她和我在一起?”这人的消息好灵通。 黎铮不语,等着她回答。 “是呀,我们一直在一起。”说完了这句,阮夏站了起来,“黎先生,你问的是两个问题,我只能答一个。关于傅岳,我没什么想问你了,赶时间,先走啦。” “……” 出了咖啡馆,阮夏的心情更加晴朗,既没出卖朋友,又要到了男神的手机号码,还欣赏到了自恋老狐狸被噎住的表情,运气真是好。 在花店买了束五色的波斯毛茛,阮夏捧着花多角度自拍了n张,选了张最美的,用彩信发给傅岳,附言道——【傅先生,花儿漂不漂亮?送你,笔芯-3-】 第7章 傍晚,休假多日的秦婧终于从老家回来。 秦婧一进门,最怕一个人呆着的阮夏立刻给了她一个熊抱。 秦婧带回了一堆家乡特产,两人便没让阿姨准备晚饭,煮了一锅白面,用秦妈妈自制的香菇牛肉辣酱拌着吃。 阮夏不擅长吃辣,偏偏越吃越停不下,吃光拌面马上冲到冰箱前开了瓶冰可乐。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嘴巴的肿痛才稍稍缓解。 手机进了通电话,是江以萝打来的。讲完电话,挂上手机,阮夏才看到短信箱里来自傅岳的回复。 【漂亮,谢谢。另,“笔芯-3-”是什么意思?】 短信而已,居然连标点都点得那么认真,这人一本正经得如此可爱,完完全全地满足了她的恶趣味。 令阮夏感兴趣的原本只是傅岳的脸和身材,不成想,他的性格竟也能戳中她的萌点。 她乐不可支,立刻回复道——【傅先生,您的微信号是多少?】 【同手机号。】 阮夏一早便搜过,却没搜到,大概傅岳设置了“不可通过手机号码搜索”。 她把自己微信号发给傅岳,五分钟后,傅岳居然真的加了。 有戏? 阮夏兴奋地蹦到沙发上,又躺下打了个滚。 她选了个粉红恐龙亲亲的表情发给傅岳——【笔芯=比心。】 【……】 傅岳太闷,谈话进行不下去,处于兴奋中的阮夏却并不在意,哼着歌调了杯甜酒。 “大小姐,您能别晃来晃去吗,我头晕。”喜静的秦婧忍不住出声。 阮夏将薄荷色的酒一饮而尽,隔空飞吻过秦婧,飘进了卧室。 三十分钟后,阮夏招手把秦婧叫进了衣帽间。 看清阮夏脸上精致的妆容,秦婧疑惑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哪也不去,快来帮我选衣服。” 在众多裙子里,阮夏最终选定了一袭纯黑的露肩长裙。 换好裙子,她又把短发束成公主头,抱着大提琴坐到落地窗旁,把手机交给秦婧,请她帮自己录视频。 曲子选的是哀伤舒缓的《辛德勒名单》的主题曲。 录了五遍,阮夏才满意自己的表情,却嫌腿不够长,去衣帽间找了双酒红高跟鞋。 录了十遍,回放的时候看到豆沙粉的唇膏和酒红高跟鞋不配,卸掉唇膏后,她另涂了支和高跟鞋同色的。 录到第二十遍,她又觉得动作不够优雅,挑剔了一番秦婧的拍摄水准及角度后,再次抱起了大提琴。 第二十二遍总算合了心意,阮夏刚想发给傅岳,却后悔没好好布置一下背景。 她拉起白色的纱帘,央求秦婧和自己一起把一株巨大的绿植搬到窗边,换了几次绿植的位置,再把沙发左侧的木圆桌拖过来,摆上下午买的那束波斯毛茛。 透过镜头调整了数次,她终于满意构图。 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做到“完美”,阮夏稍稍调整了一下色调,把视频发给了傅岳——【为你录的安眠曲/红心/好梦哦,傅先生/红心/】 【谢谢,晚安。】 【傅先生,一直忘了说,你穿黑色最好看/恐龙亲亲/晚安】 对方没再回。 …… 傅岳看了上百遍她发来的小视频才睡,嘴角一直上扬到第二日清晨。 倒追过他的女人不少,但论花样百出,隔了七年,她依旧出类拔萃。 傅岳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午饭前。 他一个人住,又不喜欢下厨,多年来早餐都是黑咖啡加白煮蛋,因此午饭总是十二点前吃。 这一日,为了等阮夏共进午餐,开了一上午会的傅岳饿到了快一点,却只等来了阮夏派出的阿姨。 餐盒里倒有她手写的字条——【傅先生,午饭要好好吃-】 比起当年恨不得一天在他面前晃十回的她,这一次的诚意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傅岳犹豫了一下,主动发了条微信道谢。 然而前一天还秒回的阮夏,直到他下班也没再发回来。 别说当晚的安眠曲,她连第二天第三天的午饭都没送。 直到黎铮把江以萝的朋友圈截图给他看,傅岳才知道,阮夏陪着江以萝去了日本选海水珍珠。 虽然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但如此时冷时热,傅岳依旧适应不了。 …… 阮夏回来的当天,还没顾上补觉,就被江以萝拉去参加珠宝拍卖会。 早晨赶飞机起得早,进会场时,她哈欠连连:“江总,人家都是一男一女结伴,你带我过来,人家会怀疑我们的性取向,以为我被你包养。” “为什么不是你包养我?” “因为你比我高十几公分,还打扮得如此中性。而且你本来就是霸道总裁,我是拿你工资听你差遣的打工妹。” 江以萝哈哈一笑:“等下你看上什么,三千以内,我拍下来送你。” “三千以内来拍卖会拍珠宝……”阮夏正想夸江总大手笔,听到不远处的喧哗,一扭头竟看到人群的中央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替粉丝签名。 司菲? 虽然没见过本人,但她在网上搜索过无数次这个人,每一张司菲曝光的照片她都看过,绝无认错的可能。 和江以萝稍稍交待了两句,阮夏便沿着司菲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却没再看到她的身影。 阮夏抓住路过的工作人员,得知拍卖行确实请了司菲过来暖场,顿时后悔出门前不该磨蹭,竟生生与找了几个月的人擦肩而过。 她情绪低落,无心再进场,想给江以萝打通电话说先走一步,又记起手机丢了还未来及买新的。 阮夏离开宴会厅,路过酒店大堂的洗手间时,司菲与助理恰巧从洗手间出来。 看清距自己仅有十余米的那个穿裸粉色无袖裤裙的优雅女人,阮夏脚步一顿。 不等阮夏出声,司菲便感受到了来自她的灼灼的目光。 司菲原本正与助理聊天,侧头看见阮夏,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浅笑,眼神逐渐由温和转为冰冷。 “司菲小姐,您好?”阮夏冲她笑了笑,走了过去。 助理见状上前一步,皱着眉挡在司菲前头:“不好意思,签名合影时间已经结束了。” “我不是来要签名合影的。司菲小姐,冒昧地问一句,我们是不是认识?” 司菲面露疑惑,用探究的眼神扫了阮夏几眼,思索了片刻才傲慢地摇了下头。 见司菲和替她背着琴盒的助理转身欲走,情急之下,阮夏提高了声音:“你真的不认识我?” 司菲看见她后这周身的敌意哪里像不认识? 分明就是熟人,但只怕是敌非友。 发现司菲压根不准备搭理自己,阮夏又说:“几个月前,我遇到车祸,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有过节,如果有,我跟你道歉……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们聊两句,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 听到“车祸”、“失忆”、“过节”,看到司菲脸上的厌恶和不耐烦,助理更警惕。 她招手叫来保安,请他们替司小姐拦下这位莫名其妙的“粉丝”。 阮夏被保安拉住,只能看着司菲和助理离开。 与“过去”失之交臂,一连两三天,阮夏的心情都格外低落。 秦婧帮她买了新手机补办了电话卡,她也无心打开微信骚扰傅岳。 直到听说江以萝和黎铮订婚的消息,阮夏的声线才因太过惊讶而欢快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珠宝拍卖会那晚,他突然跟我求婚……喏,这是钻戒,是不是亮到闪瞎眼?原来早在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前,他就把求婚戒指快递给我了,我以为是别的,没拆,直接扔垃圾箱了,还好又找回来了。对了。他还主动找我爸爸求和呢,明明是我爸爸做错再先……” “拍卖会前一天你还说绝不原谅他……要不是你喝多了我拖你回酒店,我的手机也不会丢!” 一脸幸福的江以萝恨不得连瞳孔都变成了粉色的爱心,只顾抱着戒指傻乐,哪听得进阮夏的抱怨。 因为看不惯黎铮,想令他多煎熬几日的阮夏自觉前几日劝江以萝别太快服软的话完全白说了,一脸恨铁不成钢。 感受到好友的怨念,江以萝讨好地一笑,邀请道:“为了庆祝我们订婚,黎铮请大家去岛上的度假山庄玩,你也去吧?” “不去,没劲。” “傅岳好像也去的。” 阮夏立刻来了精神:“是好像还是一定?” “如果我拜托黎铮,说不定能变成一定。其实我家黎宝宝很可爱的,哪里变态了,不准你以后再讲他坏话。真不明白,你们连话都没讲过几句,为什么会互相看不顺眼。” “互相?”阮夏挑眉问。 那么说,老狐狸也讲自己的坏话了? 江以萝自觉失言,干笑了两声:“黎铮说你和傅岳很配来着,你喜欢傅岳的话,我们帮你创造机会?” “谢谢啦,不需要。自己追更有趣。” 送走江以萝,阮夏打开微信,看到数日前傅岳发来的那条道谢微信,立刻回了个“爱心”过去。 【真想谢我,明天就一起吃午饭。】 第8章 傅岳许久未回。 阮夏洗过澡,端着红酒杯坐到床上,第六次点开微信查看,仍是没有回复。 确认网络没问题后,她干脆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第九声才通,听到傅岳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间,口中含着酒的阮夏急忙咽下,被呛得连咳了两声才开口:“傅先生~~” “有事?” “明天中午你有空么?” “没有。”他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午要出差。” “前几天我的手机丢了,所以都没能联系你。” 电话那头的傅岳“嗯”了一声。 “你上午在办公室么?” “不在。” 阮夏语气失望:“我买了礼物给你,明天上午送到你办公室。” “谢谢。” 阮夏找不到话说,唯有道声“再见”挂断电话。 她只在日本呆了两天,除了挑珍珠就是听江以罗诉苦,一件伴手礼也没顾得上买,想表现深情刷存在感,礼物一定要用心选。 眼下刚刚八点过半,百货公司应该还没关门,阮夏向来是想到什么一定要立刻做的性格,当即套了条小白裙,随便洗了把脸,踩上平跟强拖着正敷面膜的秦婧出了门。 钱包衬衣之类的太寻常,且百分之百傅岳不会用不会穿,在百货公司转了一圈,她最终选了条男用手帕。 冰蓝的底子,除了右下角的两条白线和logo再无装饰。 瞥见秦婧脸上的疲惫,阮夏讨好地笑了笑,安抚道:“那条黄色的女生用好看,我买给你当加班费?” “我要小两千的手帕干吗,供起来么?” “那找个地方吃夜宵。” 阮夏带着秦婧坐进了江以萝推荐过的私房菜馆。 她生来吃不胖,逛久了又觉得饿,看什么都好吃,干脆点了一大桌。 天天嚷着减肥的秦婧受不住美食的诱惑,边吃边央求阮夏待会儿陪自己徒步走回去消食。 两人从菜馆出来已过十一点,秋日昼夜温差大,刚走了几百米,穿无袖连衣短裙的阮夏就察觉到了夜风中的寒意。 秦婧向来细致,见阮夏轻抚胳膊,便让她等在原地,小跑着去五十米外的小店买热腾腾的姜汁奶茶。 等秦婧的空隙,阮夏翻出手机,正想给傅岳发晚安微信,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宝蓝色跑车上走下了一位身材窈窕、穿小白裙的美人。 看到美人,阮夏有些讶异,倒不是因为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而是她与美人撞了衫。 美人虽然下了车,却并没走,神情激动地朝着车内的人叫嚷,音调颇为尖锐,一个年轻男人随后下了车,同美人说了句什么,惹得美人对他又踢又打。 “季泊川,你混蛋!分手就分手,谁离不开你!” 美人说完这句,踩着高跟鞋愤然离去。 年轻男人一脸淡漠,看也不看她,径直上了车。 美人经过阮夏身边时,阮夏特地看了她一眼,浓重的眼妆花得天崩地裂,令一张尖尖的巴掌脸显得尤为滑稽,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得不说这是真爱。 宝蓝色的跑车只开出了不到两百米便又停了下来,见年轻男人下车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围观了全程的吃瓜群众阮夏本以为要上演挽留的戏码,转头看了一眼,美人却早已消失在了十字路口。 “你手机。”季泊川皱着眉把手机递到阮夏面前。 阮夏一回头,两人同时愣住了。 如同刚吃过一碗肥腻的东坡肉便遇上一杯清新怡人酸甜正好的薄荷柑橘水,阮夏未施粉黛的脸在夜幕的润色下显得尤为动人,瞬间解了季泊川满心的腻味。 “你女朋友往那边走了。”阮夏好心提醒道。 听到这话,季泊川终于回过神儿,他张了张嘴,隔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早就忘了什么是心动的季泊川此刻仿佛重回年少时代,心脏狂跳,一边欣喜、一边懊丧地明白自己此刻必定是一脸蠢相。 阮夏提醒之后再没注意季泊川,见秦婧捧着奶茶走过来,立刻迎了过去。 秦婧递了杯奶茶给阮夏,目光在她与季泊川之间巡视了一圈,笑问:“这是?” 阮夏没答,挽上秦婧的胳膊欲走。 连名字也没来及问的季泊川情急之下拉住了阮夏的胳膊,阮夏诧异地回头看向他,他又舌头打结,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得暂且放开手。 这一幕落在去而复返找手机的美人眼中,自然要误会。 美人眼中冒火,冲过来推开和自己撞衫的阮夏,而后瞪向季泊川:“这是你新欢?怪不得要和我分手!同样的衣服送两个人,季少真是懂得‘浪漫’。” 手捧奶茶的阮夏猝不及防,被推得一晃,温热的奶茶洒了一身。 热闹果然瞧不得,无辜被殃及的阮夏本想解释,瞥见美人滑稽的花脸,只觉好笑,怕一开口会忍不住笑出声,便拉上摸不着头脑的秦婧扭头就走。 还没和秦婧八卦完来龙去脉,季泊川就追了上来,连声向裙子湿了大片的阮夏道歉,又递上了纸巾。 正讲人是非的阮夏不知被当事人听去了多少,尴尬地一笑,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怪我爱凑热闹,你去追你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经验老道的季泊川早已恢复了冷静,绅士地笑道,“你衣服湿了,吹冷风会感冒,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 害女人哭花妆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好心?无事献殷勤,他的目的阮夏自然看得穿。 阮夏收起了尴尬,冷着脸把目光从季泊川身上移回来,拉着秦婧走到路边伸手拦车——穿湿裙子吹冷风的确不好受。 作为老手,季泊川明白,眼下这种状况,表现得太明显必定死路一条,所以并不勉强,走到更容易拦出租的另一边,先一步拦到了车子。 他从钱包里摸出几张大钞,递给司机,直起身看向阮夏再次道歉:“对不住,找辆车送你们回家当赔罪。” 说完这句,季泊川便先一步离开了。 阮夏意外了一秒,说了句谢谢,倒没再客气。 成功赢回了几分好感的季泊川冲她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夏和秦婧坐的那辆出租车一开,季泊川便驾车跟在了后头。 一路跟着她们摸到阮夏公寓的楼下,季泊川把车子停在了相对隐蔽的地方。 住在这栋大厦里的人非富即贵,看来他惯用的金钱攻势发挥不了作用,不过两个女孩同住,至少能证明她没有同居男友。 阮夏和秦婧一进电梯,季泊川就走下车子进了大厦,三言两语间,他便套出了阮夏的名字和门牌号码。 …… 阮夏一到家,随便换了件衣服,便翻出纸笔和针线,打开台灯,坐到了书桌前。 “你在干什么?”秦婧问。 “绣字。你绣过么,传授点经验。” “我只绣过十字绣。” “十字绣是什么东西?” “……你要绣什么?” “绣我男神的姓。他看到后一定会感受到我的真心,一定会觉得我和外头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同,好深情好专一。” “祝你……玩得愉快。”朝夕相处,秦婧太了解阮夏的个性,真心恐怕没有多少,用“玩心”来形容更恰当。 她比谁都希望阮夏和傅先生早点在一起,与阮夏相处出了感情,每次接到傅先生的电话,都难免有负罪感。 阮夏在网上查看过教程,折腾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绣好手帕,她对着光看了眼手帕一角的“傅”字,默默赞美了一下心灵手巧的自己。 第二日一早,阮夏便去了傅岳的办公室。 送了盒生巧给nile后,阮夏才拜托她替自己把礼物转交给傅岳。 “傅先生现在就在办公室里,礼物还是你亲手给比较好,我先替你打个电话?”nile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换了别人,必定不会提议。 阮夏一脸惊喜,抱着nile的胳膊连声说谢谢。 见到傅岳,阮夏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说上午不在办公室吗?” “落了份文件,过来拿。” “那我的运气可真好。喏,礼物。” “谢谢。”傅岳接过礼物,放到一边。 送完礼物的阮夏赖着不走:“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傅岳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手帕,礼貌地回应道:“喜欢。” “我绣了你的名字在上面,我觉得手帕很衬你的气质。” 傅岳这才留意到手帕上的“傅”,抬头问:“你绣的?” 阮夏点头,把受伤的食指举到他眼前邀功:“我是第一次,练习了好几天才动手。虽然有点丑,但看在我那么努力的份上,你会用的是不是?” 傅岳笑容温和地“嗯”了一声。 阮夏偷偷比了个“耶”的手势,表情却带着些许委屈:“傅先生,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在外头应酬,没看到。” “我还以为你讨厌我才不回的,难过得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你能不能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傅岳看着一脸诚恳的阮夏,哑然失笑,谁说花言巧语是男人的专利? 第9章 阮夏一到家,就收到了一份快递,纸盒里有条白裙,与昨天弄脏的那条款式不同,却是同一个牌子,号码也很准。 盒子里没有任何表明寄件人身份的卡片,可她用脚趾也想得出这是谁送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竟能摸清她的住址和手机号码,手段真是高明。 阮夏有些后悔没留昨天那位季姓渣男的联系方式,向他讨教几招,用在傅岳身上,一定事半功倍。 哪知出门去韦拓拓家的路上,阮夏再次遇到了季渣男。 真是意外又不意外。 季渣渣提也不提裙子的事儿,打了个招呼,便爽快地离开了。 如果不是从韦拓拓家出来又一次看到季泊川的车子呼啸而过,阮夏简直要疑心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打不到车?”季泊川停住车子,降下车窗。 “走到前面的大路上就好了。” “我刚刚办完事,送你?”见阮夏不表态,季泊川又说,“一天遇到你两次,老天都嫌我道歉道得不够诚恳。” 本着向渣渣学习技巧的目的,阮夏坐进了季泊川的副驾驶。 “你要去哪儿?” “回家。”阮夏语气冷淡,很有傅岳的风采。 “你家住哪儿?” “你上午不是才往我家寄过裙子?” “呀!被你发现了。”季泊川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一脸害羞。 这红得恰到好处的脸……如果不是见过他甩女人时的冷漠,阮夏都要相信这的确是一枚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了。 比起她的粗暴直白,这欲说还休的小羞涩要勾人多了,失策啊失策,现在再去傅岳面前装纯情还来得及么? 阮夏思考了片刻,无奈地想,为了不叫他以为自己精分,恐怕只能继续直白下去。 …… 此后的几天,每天下午5:20分都有人准时送大捧的新鲜玫瑰和甜点到阮夏的公寓。 如此别出心裁地每天表白,却从没主动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过来——季渣渣像一切合格的暗恋者一样耐心十足,仿佛他送花送点心单纯是想要喜欢的人开心,毫无不良企图,令阮夏一到傍晚就习惯性地等待门铃响起。 阮夏受到启发,原来做好事要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会起反效果。 她每日都让家中的阿姨煮不同的梨水,然后用保温壶按时按点地快递给傅岳——医生让他多喝梨水来着。 但她从不在早晚的请安微信中提起此事、更不再写署名小纸条。 如此持续送了五天,第六天的上午,傅岳终于主动微信她——【下午别再送梨汤了,我不在办公室。】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嗯,她送梨汤是关心他的身体,才不是为了刷存在感。 【不然还会有谁。】 那么说,他的身边没有别的追求者? 【傅先生,后天你去岛上玩吗?你去我才去。】 【应该去。】 阮夏自动把“应该”等同于“一定”——【好高兴/亲亲/后天见。】 …… 虽然从江以萝处听说傅岳一定会来,但游艇都要开了,阮夏也没见他的人影,反倒是遇见了季渣渣。 听到江以萝介绍,阮夏才知道季泊川做律师的哥哥季泊均不但是江以萝的前未婚夫,还是傅岳、黎铮的好友。 这世界可真是小。 看到阮夏,惊喜之余,季泊川自然要凑过去,他很会哄女孩高兴,也擅于恭维人,哪怕阮夏知道他的企图,更对他毫无兴趣,也丝毫讨厌不起来这人。 傅岳走上观景台的时候,阮夏正被季泊川逗得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两人的站位已经打破了社交距离。 直到季泊川回头和傅岳打招呼,阮夏才发现男神也在。 “傅岳哥,你找我?”见傅岳多看了自己两眼,季泊川问。 “你哥呢?” “不知道,没见他。” 傅岳“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阮夏啃着指甲揣摩傅岳方才的表情,是她眼花了么,他好像不高兴了呢。 为了搞清楚是他吃醋还是自己眼花,阮夏没有立刻去追傅岳。 有钱人的游艇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阮夏透过观景台的弧形落地窗往下看,这些男人里,谁花心谁正经一目了然,傅岳果然是标准的禁欲系。 而杵在她身旁的这位季渣渣,几乎和船上的每个网红脸都是旧相识。 见网红脸们时不时地过来调笑,季泊川原本想装无辜,后来发现黑历史太多装不了,唯有隐晦地表示,遇见了她,他才想要结束荒唐的岁月。 阮夏在心中“呸”了一声,甩开了季泊川。 找遍了上下两层,阮夏才终于看到独自坐在茶水间旁沙发上看书的傅岳。 “傅先生。” 傅岳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嗯”都没发出一声,便又继续看书。 果然是吃醋了么?一阵窃喜之后,阮夏再次出声:“傅先生,你怎么不出去玩儿,一个人躲在这儿?” 她以为傅岳下句一定接“有事儿?”,不想却听到他说:“季泊川前几天说遇到真爱了,准备金盆洗手,没想到就是你。” 这是在黑追求她的男人吗?为了确定,阮夏装傻道:“金盆洗手是什么意思?” 傅岳露出了“你真不懂?”的神情,没再开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阮夏心情大好,表忠心道:“花心男什么的我们这种没什么经历的小姑娘哪敢惹……何况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傅岳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哦”了一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当然是你的脸啊!你的性格这么无聊我还兴趣不减,绝对称得上真爱颜粉好不好。 话虽如此,怕被当成肤浅的女人,阮夏没敢讲实话,而“喜欢你深邃的眼神和渊博的学识”这种恭维话她也是不屑说的。 “喜欢哪里有为什么……傅先生,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呀?” “相信。” “那你对谁一见钟情过么?” “没有。” 倒是被人一见钟情过,而且那个人还是她。 只不过那个时候,才十六岁的她是连名带姓叫他“傅岳”的。 初见的时候她妈妈刚刚病逝,她被接到妈妈好友的家中,他与她妈妈的好友算朋友,按辈分,她是应该叫他傅叔叔的,却一直没大没小。 此去经年,她已经从那个虽然非常漂亮却尚未长开,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蜕变成了真正的女人,他竟依然记得初遇她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记起了她十六岁时漆黑而大的瞳孔、淡蓝如幼童的眼白、微微的婴儿肥和身上的橘子香气。 那个踮起脚尖亲吻他时眸子明亮得似是能让整片星空黯然失色的小女孩,真是令人怀念。 …… 小岛并不远,因此阮夏没能在傅岳身边赖太久。 下了游艇,一行人便被车子接到了别墅。有江以萝在,做东的黎铮再不喜欢阮夏,也只得把阮夏安排到了傅岳的隔壁。 其他人都分在一层到三层,只有阮夏和傅岳住在仅有两个房间的阁楼上。 阮夏对这个分配方案十分满意,因为手机收不到信号,心情大好地亲自去找江以萝道谢,却撞见对主人的安排颇为不满的季泊川正缠着黎铮要换房间。 以往这种集体活动,季泊川哪次不携美人同行?肯孤身过来,是否真的准备洗心革面不说,眼下自然是在兴头上。 “你要和傅岳换房间?为什么?” 季泊川的理由自然是阮夏。 “谁?”黎铮的语气十分诧异,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她是谁么?” “她谁呀?” “她……”黎铮的余光瞥到阮夏,咽下了本要讲的话,转而说,“换房间这种小事你直接去找傅岳说不就好了。” 第10章 季泊川第一时间去找傅岳。 阮夏迅速返回自己的房间,隔着门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傅岳季泊川的声音太低沉,居然一句也听不清。 不过,直到临近晚饭时间,也没见季泊川过来换房间。 那么说,傅岳拒绝啦? 阮夏心花怒放,她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走进浴室鼓捣了片刻,便去敲傅岳的门。 替她开门的时候,傅岳的手中端着杯金黄色的茶。 阮夏凑过去闻了闻他的杯子:“这是什么茶?好香。” 不等傅岳开口,她便不请自入,坐到露台的藤椅上,歪着头冲傅岳笑:“傅先生,你喝的茶我也要一杯。” “等着。”傅岳煮水烫杯子,给阮夏冲了杯金骏眉。 阮夏爱酒,对茶兴趣缺缺,吹凉后她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边欣赏傅岳放倒箱子、收拾行李。 男人的东西少,除了换洗衣服和刮胡刀等几样零碎物品,他的箱子里便只有笔记本和文件。 连出来玩也不忘工作,这人是有多爱赚钱。 一杯金骏眉喝光,她回到室内,把杯子随手放到书桌上。 傅岳整洁惯了,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拿起杯子去水池边清洗。 “傅先生,我想洗澡,可是我那屋的花洒不出水,能借用你的浴室么?” “……不能。” 同阮夏意料中一样,以傅岳这种古板的性子,自然不会放她进去洗澡。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没等她央求,傅岳便主动去了她的房间,替她修水龙头。 见傅岳挽起衬衣袖子检查水管,阮夏坐到洗手台上,荡着脚看他忙活。 果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觉得有趣。 “傅先生,季泊川来找过你换房间?” “嗯。” 清理掉水管里结的碱和污垢,拧开花洒,仍是没水,傅岳便走到洗手台边,弯腰打开角柜找扳手。 “傅先生……” 傅岳下意识抬头,四目相对间,许是阮夏的目光太灼热,他竟觉脸上一热,立时扭开了脸。 “你为什么不和他换房间?” “麻烦。” “可是他来找你的时候,你连行李箱都没打开,把箱子从三楼拎到二楼,有多麻烦?” 傅岳被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很是无奈。 阮夏乘胜追击:“你不和他换房间是因为想和我做邻居对不对?” “……” “或者是,你不想我和季泊川做邻居……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你吃醋了对不对?” 傅岳皱眉,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你想太多了。” 阮夏的面子下不来,静静看了两秒凝在他眉间的“川”字,一时气结,跳下洗手台,走到傅岳身边,径直去拧之前被她用抹布遮住的水阀。 水阀一开,水瞬间从花洒喷出。 她看也不看傅岳,关上花洒,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阮夏就遇到了季泊川。 季泊川捧着一小束野花,阮夏抬手看表,整好是五点二十。 还真是准时。 不吃醋是不是?阮夏接过野花,莞尔一笑,语气愉悦地赞美道:“好漂亮,比起你每天送的玫瑰,我更喜欢这个呢。” 季泊川被心上人明媚的笑容晃得头晕,受宠若惊地说:“那我每天乘船过来给你采。晚饭时间快到了,一起去吃?” “好呀,我正好饿了。”阮夏和季泊川并肩走了出去。 一走出傅岳的视线,阮夏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甩开了季泊川。 她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在楼下的游泳池边踢了会儿石子就平了大半。 本来就是自己在追傅岳,凭什么要求人家按自己的剧本来?这气生的实在有些矫情。 想抱得美男归,脸皮不厚点怎么行? 她去了趟江以萝的房间,顺手把花送给江以萝,又要了纸和笔,写了张纸条给傅岳。 拜托江以萝把纸条交给傅岳后,阮夏便随手捡了本书,独自去了海边。 …… 傅岳楼上楼下找了半个钟头,也没看到阮夏,远远看清客厅里没有她,就没往人堆里凑,因此等在客厅的江以萝没能如期把纸条交给他。 岛上收不到信号,试了几次都打不出电话,确定了阮夏没同季泊川在一起,傅岳只得去问江以萝。 展开江以萝递来的纸条,傅岳便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傅先生,你请我看日落的话,我可以原谅你糟糕的态度也说不定呢。】 傅岳哭笑不得,问清哪片沙滩的日落最美,快步赶了过去。 傅岳找到阮夏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块礁石上看书,夕阳的余晖给她的背影蒙上了层柔和的暖光,说不出的美。 然而下一秒,傅岳的心便揪了起来——涨潮了。 阮夏带着这本推理书过来,原先并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需要这么个道具,摆出文艺少女的造型。 哪知傅岳迟迟不出现,无聊中她看了几页,竟渐渐被剧情吸引,直到听见傅岳叫自己的名字,她才发现海面升高了不少。 原先裸\\露在外的礁石群被海水漫过了一半,但只慌乱了一刹那,她便冷静了下来。 “你别怕,站稳了等着我。”说完了这句,傅岳便迎了过来。 ……可其实她,一点也不怕啊。 天气好,风浪并不大,把人卷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海面刚刚没过礁石群,百分之六十的礁石依稀可见,她站的地方离岸也不算远,与其等着傅岳过来援救,倒不如趁着水位没涨高,即刻自己走回去安全。 然而她仅挪了一小步,傅岳马上高声制止。 阮夏估算过傅岳走过来的时间和原地不动的风险后,决定为了美色冒点小险。 等待傅岳趟过来的两分钟里,她迅速记下了即将消失在水中的礁石的位置。 傅岳够到阮夏的手时,她脚下的那块原本硕大的礁石仅剩下不到一平米在海面上,而隐在海水中的礁石群也只看得清百分之二三十了。 傅岳顾不上安抚她,半揽半拉地直接把她带离了原先的位置。 先前傅岳的注意力全在阮夏身上,礁石的位置自然没有全程淡定的阮夏记得牢。 开头一分钟,还是傅岳带着她走,当海面又升高了一截,礁石的可见度不到百分之十后,便是她引导着傅岳避免踩空了。 带着阮夏,傅岳不敢大意,每走一步前都先下脚试试深浅,眼看他要踩错地儿,阮夏自然全力拉他回来,不想却因重心不稳,自己踩入了两块礁石的缝隙中。 她的左脚跟被尖利的礁石刮破,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傅岳见状,不顾阮夏的反对,直接背起了她,好在离岸已经很近了,海水虽然漫过了阮夏的腰,但深一脚浅一脚地稳步走,总算有惊无险。 安全之后,傅岳把阮夏放到沙滩上,半跪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见不过是皮外伤,傅岳放下心来,板着脸训人:“你有没有常识?那么一大片沙滩,非去石头上坐着?” 阮夏在心中吐槽道——若不是某人迟迟不来,不等涨潮她就回沙滩上散着步欣赏落日了啊……而且风浪不大,离岸不远,她水性又好,摸回来至多受点皮外伤…… 虽然不服,阮夏却没辩驳,硬挤出了几滴眼泪,委委屈屈地扑入了傅岳的怀中啜泣。 傅岳心中一软,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我背你回去处理伤口。” 陷入兴奋中的阮夏却根本没留意他的话。 嗷嗷嗷!这胸肌!嘤嘤嘤!这弹性! 阮夏用脸在他的胸口来回蹭了几下,觉得脚后跟上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担心被怀疑,她好想把箍住他虽窄却有力的腰的手往前移一移,确认他是否有腹肌。 傅岳重复到第三遍,阮夏才听清他的话。 她虽不舍,却不得不把脸从他的胸前挪开,睁着微红的眼睛说:“你背我么?这不好吧,被他们看到要误会的……我还是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傅岳眯了眯眼:“你怕谁误会,季泊川?” “当然不是,我是怕影响你的清白……你又不喜欢我,一定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的。” 傅岳实在佩服她的演技,他担心她脚上的伤口耽搁久了会发炎,便没出言逗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阮夏半蹲了下来说:“快上来。” 第11章 许是个子高又爱穿深色的缘故,傅岳看上去稍嫌清瘦,然而爬到他的背上,阮夏才惊喜地发现,他的肩背居然如此宽厚。 她牢牢地勾住傅岳,把脑袋轮流枕在他的左右肩上,脸紧贴着他的脖子。 傅岳不用香水,身上有干净清爽的肥皂香。阮夏深吸了一口气,哦,还有股淡淡的茶叶的味道,嗷嗷,她实在是好喜欢。 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子,心痒难耐。 这紧实有弹性还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真的真的好想咬一口。 感受到背上的人的不安分,傅岳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乱动?” 片刻后,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哭了?脚很疼?” 那不是眼泪,而是……口水。 阮夏尴尬无比,怕被傅岳发现真相,声音软糯地栽赃道:“你总是对我凶的,光是今天,就已经三次了。” 很凶吗?他以前也总教训她,从没见她哭过啊。只是记忆丢了,连性子都跟着变了? 虽然疑心真假,傅岳的口气却到底软了下来:“疼就再忍一会,卫生所马上就到了。” 岛上的卫生所不大,已经过了白班时间,急诊室里只有一位年轻的男医生。 阮夏不肯让男医生处理,执意要傅岳替自己包扎。 创面不大,不需要缝合,却很深,里头还有碎石渣,好言相劝不听,傅岳忍不住吼了她一句,阮夏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却也不屈服。 傅岳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 见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阮夏马上快快乐乐地把脚伸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脚生得非常漂亮,小巧纤瘦又白皙,脚趾圆润而细腻,他的指腹上有薄茧,生怕磨到她,不敢握得太用力。 在医生的指导下,傅岳用生理盐水替她冲洗伤口。 刚冲一下,阮夏就疼得缩脚吸气。 “很疼吗?” “不疼啊。”阮夏灿然一笑,把脚又伸了回去、 她的伤口里有碎石渣,三下两下冲不干净,后来虽然没再吸气叫疼,可却全程咬着牙。 傅岳的额头和后背都沁满了汗,她的脚不由自主地一缩,他的心尖都跟着颤。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要这样还。 终于冲洗干净后,傅岳又替她涂药包扎,因怕弄疼她,显得格外笨手笨脚。 拿上医生开的药,傅岳再次背起了阮夏。 怕她记不住,往别墅走的路上,傅岳一样样交待她怎么用怎么吃。 阮夏根本不耐烦听:“傅先生,你记住就好啦,药都放在你那里。” “我?” “我是为了拉你回来才受伤的!如果不是我,流血受伤的就是你,你难道不要对我负责,每天按时过来替我换纱布、提醒我吃药吗?”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谁叫我喜欢你呢!我宁可自己疼,也不希望你疼的!”阮夏仿佛没听出傅岳在揶揄她,抓住一切机会表白,“我要你替我包扎就是想你先练习一下,医生说差不多要换三次纱布。” “……” “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才觉得无所谓。我喜欢你,就不乐意年轻的女医生碰你的。” “……” 傅岳无奈地摇头笑,即使不记得以前的事,她也还是原来的她,讲起歪理永远理直气壮,再无理取闹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们到别墅的时候,众人正在跳舞喝酒吃盐烤海鲜,见状皆面露惊奇。 不知情的吃瓜群众见平日里不近女色的傅岳竟背了个女人回来,以为今日的太阳是打东边落山的,不由地多瞟了几眼阮夏——原来傅冰山喜欢身材小巧的美人? 融化傅冰山的美人年纪看着虽不大,却漂亮到了骨子里,妩媚又不失天真。原来傅冰山性取向没问题,只是嘴刁而已。 知情的黎铮以手扶额,看向傅岳时,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江以萝笑着冲阮夏竖了下大拇指,使劲儿踩了踩未婚夫的脚背,用眼神勒令他换个表情,表达祝福。 妻管严患者黎铮奉命鼓了两下掌,傅岳和阮夏却并不领情,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 ……这还真是天生一对。 当场石化了的季泊川的少男心碎了一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追上了楼去。 瞥见阮夏没穿鞋、包着纱布的左脚,季泊川再次看到希望:“夏夏受伤了?” 傅岳“嗯”了一声,阮夏因为“睡着了”,自然无法回答。 季泊川上前一步,欲接下阮夏:“傅岳哥,我来吧。” 他怎么就没有傅岳的好运呢,要是第一个遇见阮夏受伤的是他的话,说不定眼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傅岳躲了一下,皱眉道:“你二哥没找过你?” “没呀,他找我干吗?” 季泊川摸不着头脑,然而话音还没落,季泊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季泊川走到拐角处,按下了接听。 “你去哪儿了?”季泊均问。 “我……” 季泊川还没说完,季泊均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论文写完了吗?” “还没。” “那还有空纠缠女人?” “……我没……” “你知道你缠着的那个是谁吗?”季泊均再次打断了堂弟的话。 “谁呀……她是傅岳哥在英国的女朋友?不对啊,我记得他那位不叫阮夏,叫什么,什么斐来着……” 电话那头的季泊均不知道训斥了句什么,季泊川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季泊川颓然地想,再合意又怎么样,他叫了傅岳这么多年哥,怎么能跟兄长抢女人。 …… 一走上空无一人的三楼,傅岳便对背上的人说:“别装睡了,他走了。” 阮夏久久没有应声。 真睡着了? 傅岳换了个姿势,由背改为横抱,见她呼吸均匀,似是真的睡熟了,便只好自己动手翻找她口袋里的钥匙。 阮夏当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回自己的房间而已,发觉傅岳毫不避讳地逐个翻她背带牛仔裤的口袋,心中自然有些诧异。 初秋的衣服薄,她还以为他这种老古板会奉行男女授受不亲呢。 傅岳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翻个口袋而已,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 找不到钥匙,傅岳推了推她:“醒醒,你房间的钥匙呢?” 装睡的人怎么可能推得醒。 傅岳只得给黎铮打了通电话,让他差人送备用钥匙上来。 被江以萝看着,黎铮唯有说:“没有备用钥匙,你们睡一屋不就得了。你要不愿意,就把她扔走廊上。” “……” 把阮夏放到自己的床上,傅岳想去换下被海水浸湿的裤子,被阮夏紧紧抱住的胳膊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他尚未站稳,阮夏幅度颇大地翻了个身,把他也卷到了床上。 阮夏用腿压住他的腿,如同一只八爪鱼般挂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太熟悉她的睡姿,所以傅岳很肯定她在装睡。 但他没立刻推开她,就那么静静地被她抱着躺了片刻,刚准备起身,不安分的阮夏就拿脸来回拱他的脖子。 傅岳瞬间起了反应,深呼了一口气,用手指挠了挠她手臂的内侧,阮夏最最怕痒,立刻绷不住,笑出了声。 “还不快松开。” 被拆穿的阮夏悻悻地放开傅岳,坐起了身。 “回房换衣服去,你的裤子还湿着,当心着凉。” “我的钥匙没带出来。”回不了房这件事,她早有预谋。 “……” 阮夏下了床:“我走啦。去看看有没有空房间。没空房间了的话,我就去睡走廊好了。” 她还没走出两步,傅岳就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短袖扔给她:“去洗手间稍微洗洗,伤口别碰到水。” 目的达成,阮夏欢呼一声,直接往浴室奔,刚迈开步子,便碰到了伤口,疼得半晌没直起身。 傅岳想教训她,又怕她撇嘴,忍了又忍,转身走出了房间。 傅岳足足比她高出24,因此他的短袖阮夏完全能当睡裙穿。 阮夏洗得慢,她从洗手间出来,傅岳仍旧没有回来。 她正疑心房间的主人躲出去了,傅岳就拎着一个食盒开门进来。 闻到饭菜的香气,阮夏立刻觉得腹中空空:“我饿死了。” 打开食盒,阮夏眉开眼笑:“这几样都是我喜欢的,傅先生,原来我们的口味这么像,你也喜欢咖喱?” 傅岳没应声,把食物摆到露台的桌上。 吃过晚饭,忍受不了脏乱的傅岳即刻把碗碟收回食盒,送回了厨房。 再回来时,瞥见被阮夏随手丢到地上的背带牛仔裤,傅岳习惯性地拎起来走到洗手间替她洗。 阮夏见状有些吃惊,这人难道有整理癖么?见不得一点凌乱? “傅先生,你干吗帮我洗衣服?” “我不洗你会洗吗?” 当然不会,她的衣服从来都是直接丢洗衣机的,房间里又没有洗衣机。 洗好后,傅岳把背带裤晾到露台上,倒了杯温水提醒阮夏吃药,然后督促她睡觉。 “那你呢?” “我还有公事没处理。” 阮夏不想错过难得的独处机会,坚持不睡,等着他办完公事,然而渐渐熬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第12章 阮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床头柜上有只保温杯,杯子下压着张字条——【我去晨跑,你喝过水去洗漱,早饭我等下带回来,你脚上有伤,不要随便出门。】 傅律师虽然看着冷,但照顾起人来居然如此在行。外冷内热的禁欲系暖男什么的,她怎么好轻易放过。 阮夏满心雀跃地吻了下纸条,一口气喝光保温杯里的柠檬水,翻身下床。 她当然不肯老实呆着。 她房间的露台与傅岳的挨着,前一日她特意没锁房间到露台的那扇门,因此拖着受伤的脚爬回自己的露台后,阮夏轻松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除了傅岳,她对这岛上的一切都兴趣缺缺,自然愿意“听话”地呆在傅岳的房间,但必须要美美地呆着。 阮夏化了个裸妆,换上格子衬衣和短裤,又爬回了傅岳的房间,刚刚站定,傅岳就拎着早饭回来了。 到底是直男,阮夏折腾了大半个钟头,傅岳竟没看出她化过妆、换了衣服。 一众人或者出海钓鱼,或者玩拖曳伞,或者射击,或者打沙滩排球,只有傅岳和阮夏呆在房间里。 手机收不到信号,阮夏无所事事地趴在床上晃着脚欣赏了一个钟头傅岳工作,见他合上笔记本,立刻光着脚下床向他借笔记本。 “你的笔记本里有电影么?” “没有。”傅岳不肯借她,只说里面有重要文件。 “我又不是商业间谍,不会看你的文件的。是不是里面还留着前女友的照片没删?” “我前女友?” “黎铮说的,他说你前女友脑子不好,以作为乐。” “他什么时候说的。”傅岳立马沉下了脸。 “就是我家江总甩了他的时候啊,他来套我话,为了换情报,告诉我的。傅先生,你前女友……” 阮夏还没说完,傅岳便出声打断:“他的话你也信?他脑子才不好。” 瞥见傅岳脸上的不悦,阮夏没敢再问。 都分手了还不许旁人说,就这么长情么?阮夏撇了撇嘴。 闷了一整个上午,午饭阮夏再也不肯在房里吃,要下楼的时候,傅岳终于发现她换了衣服。 不过,他的关注点却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而是短裤的长度。 想起季泊川前一日看她的目光,傅岳就气闷,忍了又忍还是说:“你就非得穿这么短的裤子?” “啊?”阮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背带裤差不多干了,要不要换上?我怕你冷。” “我不冷呀。”虽然已经入了秋,白天午后的温度仍在三十度上下。 说过不冷后,见傅岳依旧横在自己和门之间不挪脚,阮夏忽而恍然大悟。 “唔,这么说起来,是有点冷,我去换裤子,傅先生,你等我一下。” 阮夏的笑容颇有深意,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听话的她,可真是好久不见。 换上牛仔裤,阮夏扯住了傅岳的衣角:“听话的宝宝有糖吃。傅先生,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傅岳的话音还未落,阮夏就并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唇上一摁,复又摁在了傅岳的嘴唇上。 “亲亲。” 傅岳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晃了晃右手,咯咯一笑,先一步开门挪了出去。 她伤在脚后跟,只好踮着脚尖走路,走到楼梯口,傅岳径直背起了她。 忽而腾空,最初的惊吓之后,阮夏立刻抱住了傅岳的脖子,她满心欢喜地想,这算不算成功了一半呢? …… 季泊川也在餐厅,身旁坐着位网红脸,见到傅岳和阮夏进来,目光在阮夏脸上停滞了一秒,立刻移开了脸。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每天亲手采花送自己的人,今天就当众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阮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花言巧语、会玩浪漫的男人果然不可靠,还是她的傅先生最最好。 一顿午饭下来,仗着脚上的伤,阮夏把傅岳指使得团团转,傅岳很有风度,私下虽然偶尔会不耐烦,当着众人的面儿绝对是十足的绅士。 阮夏拿余光瞥来时在游艇上妄图勾搭傅岳的那几个女人,她们果然统统转移了目标。 “我使唤你是在帮你挡烂桃花呢!”一回到房间,阮夏便扬起脸笑着邀功道,“据我观察,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女人对你虎视眈眈,我扮成你女朋友帮你挡掉她们,你就只要被我一个人骚扰。不然的话,同时被四个人觊觎,你会吃不消的。” “……太谢谢你了,”傅岳哭笑不得,“不过你怎么能肯定,对我来说,她们都是烂桃花?” “因为我比她们都漂亮呀。你连我都看不上,怎么会看得上她们。” “……” 瞥见傅岳眼里的笑意,阮夏气结不已,她从床上站起来,踮着脚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傅岳跟前,居高临下地直视他的眼睛,问:“你笑什么,难道我不漂亮么?” 不出两秒,傅岳便避开了眼,轻咳一声:“我要午睡了,你回你房间去。” “我打不开门,回不去。” “你没钥匙,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呀,终于发现了? 阮夏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再纠缠,走到露台,抬腿就爬。 傅岳见状立即把她拖了回来。 “你早晨就是这样拿到衣服的?” “不然呢!” 两个露台离得虽然近,石栏之间也有五十公分的距离,她人瘦,万一踩空从三楼掉到草坪上去,即使不重伤起码也得骨折。 傅岳头疼不已,松开攥着她胳膊的手,正要问她有没有脑子,就见阮夏再次爬上了石栏。 没等他反应过来出手阻拦,阮夏便轻轻松松地跨到了对面的石栏上。 她由石栏跳到露台上,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傅先生,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会再过去烦你了。” “……” 阮夏明白,在女追男这个命题下,存在感刷多了,只会惹人厌,死缠烂打和欲擒故纵有机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因此非但这一日中午之后她没再出现,连第二日,她也是先于傅岳离开的。 第二天一早,被告知阮夏已经跟着另一艘游艇离开了,本想给她换药的傅岳很是无语,只得把药寄到她的公寓。 拆开纸箱,看到药盒外贴着一张便利贴,阮夏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 便利贴上密密麻麻都是字,除了换药的时间和每种药的用法外,傅岳还加了一句——【结痂之前少出门,别再做危险的事儿。】 阮夏原地转了个圈,翻出夹在笔记本中的另一张傅岳手写的纸条,与便利贴放在一起,拍了张照,发给了他。 【傅先生,我要把它们裱起来。】 【……】 【这是你关心我的证明。】 【你为了救我才负伤,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 【对哦,要不是我,你说不定会被海水冲走,我救了你的命,你还没正式谢我呢!】 【你要我怎么谢你?】 【你知道的。】 【?】 【当然是以身相许。】 【……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是什么时候?】 【等你脚好了。】 【谢我的话,吃什么要我来决定!】 【好。】 【我截图了,说话算话哦!】 然而直到阮夏的脚完全好了,她也没主动微信傅岳要他履行约定。 因为……她开学了。 对于车祸后在家闷了半年、如果不找兼职几乎接触不到外头的人的阮夏来说,开学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儿。 忙着与刚刚认识的老师同学聚会,忙着适应新生活,她自然抽不出空追傅岳。 开学的第四天,她从韦既明的车上下来,第三次向他请辞。 “一周两次对我来说有点困难……” 韦既明替她关上车门,理解地笑了笑:“如果是这样,我也不好再强求你,拓拓很喜欢你,如果你之后还需要兼职,随时欢迎。” 阮夏有些伤感,她也挺喜欢拓拓,只是开学后事情一多,同时做两份兼职太吃力,江以萝和韦拓拓,她总要有个取舍。 “对了,我给拓拓买了份礼物,刚刚忘记给他了。” 阮夏从包里翻出一个恐龙模型递给韦既明,韦既明接过恐龙,说了句“谢谢”。 一支唇膏从包中滚落,她和韦既明同时弯腰捡,头碰到一起,阮夏摸了摸额头,与韦既明相视一笑。 这一幕恰好落到不远处的傅岳眼中,令他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许是因为从小跟着母亲生活,从未见过生父,她一直喜欢跟比自己大的男人接触。 与专程送自己的韦既明说过再见,阮夏还没过马路,就看到了五六日没联系的傅岳。 傅岳正立在学校的侧门前抽烟,他向来是人群中最醒目的一个,进进出出的女学生瞧见他,步子都迈得小了。 “傅先生,你怎么来了?”阮夏一脸惊喜地奔了过去。 第13章 傅岳摁灭手中的烟,面无表情地把一个酒红色羊皮面记事本递到阮夏面前。 阮夏怔了一下才记起,这个记事本是很早之前自己故意藏到傅岳办公室的。 到现在才发现? “怎么不快递给我或让nile送给我?”阮夏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顺路。”说完这句,傅岳向阮夏身后看去。 韦既明追了过来,把一只卡包递到阮夏手中:“你的?落在我车上了。” 感受到傅岳的注视,韦既明温和地冲傅岳笑了笑,问阮夏:“你朋友?” “男朋友。”傅岳先于阮夏开口,又回了个笑给韦既明。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阮夏和韦既明同时一愣。 韦既明走后,阮夏自然不会放过傅岳:“你是我男朋友……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傅先生真准备以身相许么?” “你帮我挡了三朵烂桃花,我总得帮你挡一朵当回报。” “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韦教授是烂桃花?”阮夏用傅岳的话反问他,“韦教授成熟儒雅有风度还顾家,我们学校好多女生把他当作人生目标。” 傅岳神情冷淡,没再出声。 看出端倪的阮夏在心中窃喜,见好就收地解释道:“当然,有你在前,我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好。你才是我的人生目标!我之前给韦教授的儿子做家教,刚刚已经把家教的工作给辞掉了。韦教授人很好,只是把我当学生而已,他晚上有选修课要上才顺道载我回来的,才不是什么烂桃花呢。” “他对你没企图,听说我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会怔住?”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男朋友的年纪居然这么大。” “年纪大?” 阮夏挽上傅岳的胳膊,笑问:“人生目标先生,我好饿,你还欠我顿饭呢!你请我吃晚饭!” “想吃什么?”傅岳抽出胳膊,边往停车场走边问她。 “想吃你做的饭。” “……” “说好饭你来请,吃什么我选的!我就想去你家吃你做的饭。你家有菜吗?我们要不要先去买?” 傅岳的冰箱里只有茶叶、咖啡豆、矿泉水和鸡蛋,自然不能撑起一顿晚餐。 这还是阮夏有记忆以来头一次买菜,进了超市看到什么都要拿一份,结账的时候足足装了四大包。 车驶进小区,阮夏才发现,傅岳的家离自己家竟近到仅隔了一条街。 “傅先生,我以后能常来你家吗?” “我说不能你就真不来了吗?” 傅岳的公寓不大,不过一百平,仅有一间卧室,书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居然没有沙发区。 他一个人住,冰箱自然小。傅岳泡茶的间隙,阮夏挑出今晚准备做的菜和配料后,把其它东西一股脑塞入冰箱。 傅岳见状,皱着眉把她片刻前塞入的东西全数拿出来,一样样整齐地排列好后才重新放进冰箱。 阮夏“切”了一声,拎了包薯片坐到书柜前的地毯上环视这间公寓。 地板、家具、墙面、窗帘统统纤尘不染,整洁到连一片纸、一只袜子都看不到,卧室的床单也平整地像刚刚熨过,居然还叠了被子,完全不像男人住的地方。 或许人人都潜藏着破坏的,傅岳的公寓越整洁,阮夏就越想弄乱它,他本人越冷静淡定,她就越期待看到他慌乱抓狂。 啃了半包薯片,阮夏去冰箱找水喝,路过厨房,看到边百度食谱边切菜的傅岳,惊讶道:“你不会做鳕鱼么?” “嗯。” “那在超市你为什么还说想吃什么随便拿?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做呢?” “我什么都没做过,所以你拿什么都一样。” “……”阮夏拿矿泉水的同时,又偷偷带了袋饼干,她虽在心中叫苦,脸上却满满都是感动,“傅先生,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荣幸了。” “你吃零食的时候不要到处走,就呆在一个地方吃。” “为什么?” “碎屑撒的到处都是,不好清理。” “能不能把你家的钟点工介绍给我?看起来她比我家的阿姨敬业多了。” “我不用钟点工。” 阮夏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早知道就不逼你做饭给我吃,让你去我家帮我打扫屋子了。” “……” 傅岳正煎鳕鱼,手机忽而响了,挂上电话,他回头对阮夏说:“nile送了份文件给我,能不能替我下楼拿?” 阮夏拍了拍身上的饼干碎屑,嘀咕了一句:“让她送上来不就得了,你对助理可真好。” 然而见到nile她才知道,傅岳最不喜欢旁人进他的公寓,难怪工作再忙,也宁肯自己打扫。 那么说来,对他而言,自己是特别的? 但即使有百分之一百的胜算,阮夏也绝不会主动对傅岳说“请你当我的男朋友”。 她虽然不介意每天都表白,虽然享受追求中意的男人的过程,但至关重要的一步总要对方先迈出,总要对方低一次头,才能算真正成功。 再次回到公寓的时候,牛排、香煎银鳕鱼和海鲜意面已经摆到了桌上,她之前弄歪的地毯也恢复了原样,扫地机器人正清理她制造出的碎屑,傅岳在打扫厨房。 她洗个手的工夫,厨房便整洁如初,这人做律师太屈才,应该开个培训保洁阿姨的公司当霸道总裁。 傅岳做的饭谈不上好吃,味道勉强算过得去,但作为新手,已经非常难得。 吃过饭,阮夏抢着洗碗,傅岳执意不让她动手。 阮夏倚在厨房的门前,笑着问:“傅先生,做家务其实是你的爱好对吧?” “谁会有这种爱好。”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洗碗,是怕累着我么?” “你洗不干净我还要再洗一次,倒不如自己动手。” “……” 傅岳把阮夏送到硕博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 宿舍是两人间,阮夏虽不习惯与人同住,却觉得集体生活新鲜热闹,决定先住上一段,待和同学混熟了再搬回家去。 室友未娜很好相处,她的父母皆是这所大学的老师,从小在这儿长大,无需像阮夏般适应环境。 未娜本科念的也是这所学校,人缘极好,她在宿舍的时候,串门的人从来不断。 八卦是多数女人的终生爱好,阮夏也不例外,因此对自己的宿舍总没安静的时候并不反感。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介意成为八卦的主角。 她惹人注目的原因无非就是外貌太出众,一进校便招蜂引蝶,只是那些又傻又自大的男生她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实在想不通屋里那位正讲她是非的女生在酸什么。 阮夏在宿舍门外立了片刻,为了避免尴尬,正想悄悄离开,却听未娜出声打断了那位酸言酸语的女生的话。 “长得漂亮也不是阮夏的错啊,她背景很深,还那么和气,比起某个人,算是很好很低调了。” 听到“背景很深”,已经走出了几步的阮夏停住了脚。 屋里的几个女生来了兴趣,立刻追问:“什么背景?” 未娜压低了声音说:“阮夏是外籍生,虽然考试形式和我们不同,但正常也是要考的,可她连过场都没走,而且之前要入的是文学院,临近开学才改到音乐学院……她本科虽是名校,但专业也和音乐无关。” 几个女人纷纷猜测她的来头,阮夏只觉得好笑,离开宿舍楼,走到校外买了几份夜宵才又回来。 是招生办搞错了录取通知而已,居然以讹传讹到这种地步。 她哪有什么背景,更不是什么外籍生。 听秦婧说,她唯一的亲人是单身了一辈子的妈妈,她妈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妈妈年轻时又与外公断绝了关系,她根本没有别的近亲。 未娜编排她有背景,是不愿意相信她又美又有才华、考上这所学校是靠自己么? 阮夏进屋的时候,四个女生正讲老师的八卦,见她特意带了夜宵给她们,略微尴尬了几秒,便格外殷勤地给她让位子,酸她招蜂引蝶的那位因为不好意思尤其热情。 “阮夏,后天司菲过来做讲座,估计位子不好占,你去么,你想去的话我们替你占位子。” 第14章 “司菲要来咱们学校?我去的!” 司菲恶劣的态度非但没减弱阮夏对她的兴趣,反而令阮夏更想一探究竟。 听到同学夸司菲又美又有才,还低调谦逊,未娜撇了撇嘴。 “其实司菲这种被包装过度的哪算艺术家,什么淡泊名利,出身于那种家庭,能是小白花?” 众人纷纷起了八卦之心。 一个阮夏没见过的女生问未娜:“她出身于什么家庭?听说她家境很好呀!父母都是牛津的老师,爸爸在英国是很出名的指挥家,不过因为意外英年早逝了。” 未娜“切”了一声:“司菲是领养的,不然她妈妈是英国人,她就该是混血了。她爸妈是形婚,妈妈是女同,爸爸的私生活很乱,还有和养女不清不楚的传闻。” “和养女不清不楚?真假的?”想起司菲那张淡漠的脸,阮夏有些吃惊。 未娜还没开口,便有人恭维道:“娜娜的情报很灵通的,从没出错过!真没想到呀,她的家庭关系这么狗血。” 从没出错过?阮夏摇头笑了笑,难道之前说自己有背景的不是未娜么? “这事儿在当地都传开了,她爸去世之后,她大概也是呆不下去了才回国的吧……没想到没过多久居然红了!什么华裔天才大提琴家,其实她的演奏水准……呵呵,普通人听不出高低,我们这种从小学音乐的能听不出么?她也就是靠炫技巧唬人,哪有半分感染力?” “是的!司菲那个水平,普通人苦练十年就能达到,根本不能和真正有天赋的相提并论!她能出名也就是因为运气好、长得又好看点,论漂亮,她还比不上阮夏呢!” 众人纷纷附和,阮夏渐渐觉得无趣,便起身去洗漱。 司菲的养父母是牛津的老师?难怪会与傅岳认识。傅岳说过,他和禇君是好朋友来着,而司菲又是禇君一手捧红的,虽然黎铮说傅岳和司菲只是普通朋友,可阮夏总觉得这两人的交情匪浅。 …… 后一日司菲过来的时候,别说学校礼堂,连礼堂外头的那条路都站满了人,未娜差了个想追阮夏的男生提前找位子,也只占到了最后一排。 原来司菲到他们学校来,不单是做讲座,更是受聘成为客座讲师。 学乐器演奏最好的出路不外是如司菲一样,年轻的时候做大提琴家,定期办演奏会、出唱片、到大学里做名誉讲师,老了就彻底转为全职教授教书育人。既体面风光,还受人尊敬。 阮夏用手机拍了张司菲的照片,微信传给傅岳——【想要她的签名,可是挤不过去qaq】 傅岳很快回复了过来——【热闹有什么好凑的。】 【要是别人过来我才不凑热闹,这位司小姐是我人生目标,好想见见她。】 【你到底有几个人生目标?】 【两个,你和她-3-】 【今天晚上我会去你们学校法学院做讲座。】 【真的么?不早说!买荧光棒、做横幅、组织应援团需要时间!】 【……】 【司小姐的讲座这么轰动,我们傅先生的可不能冷清。】 【别闹,结束后请你吃饭。】 无论她怎么引导,傅岳都绝口不提自己认识司菲,这一定有问题。 …… 住了几天校,阮夏的新鲜感渐渐淡了下去,便搬回了家。为了等傅岳,下午上完两节大提琴表演风格研究,她便没急着回家,坐进了图书馆旁的书吧消磨时间。 百无聊赖间,她随手从书架上找了本游记,翻了几页觉得没意思,就推到一旁,拿出手机微信傅岳。 【你什么时候过来?】 【晚点。】 【晚点是多晚?我刚刚下课,好困。】 【困就回去睡。】 【不要,我要等你请我吃饭。】 【还不到四点你就等吃饭,作业写完了吗?】 阮夏正想回复,书吧进了几位新客人,来人带进了一阵风,把她手边的书吹得哗哗直响。 阮夏正想把书送回原处,无意中瞥见被风吹开的那页,莫名觉得上面的图片十分眼熟。 英国湖区最美的小镇? 阮夏盯着图片看了好一会儿,拍下来传给傅岳——【傅先生,这个地方我觉得很熟悉,你不是在英国念过书么?去过这里吗?】 傅岳隔了许久才回——【没有。】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你什么时候有假期?我可能到过这个叫温德米尔的小镇,去了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等了足足一刻钟,阮夏才收到回复——【好,过几个月放年假的时候一起去。】 居然同意了?阮夏很是意外。 她原先以为傅岳不可能答应和她出游,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反正有秦婧作陪,本想尽快请假动身,但和喜欢的人单独旅行的诱惑太大,晚几个月再去也没什么。 阮夏把手机丢到一旁,一页页地翻游记,希望能再找出点什么,刚翻到介绍牛津的那一章,忽然有人把一杯咖啡放到了她的面前。 抬头望去,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生正腼腆地冲她笑。 “我没点咖啡。” “送你喝。”男生脸上一红,扭头就走,坐回角落偷偷瞟阮夏。 “……” 奶泡上有用可可写的“loveu”,杯子上还贴着张便签,上面有一行丑丑的字——“你笑起来很好看,能加个微信吗?我的微信号” 真是……和小学生一样幼稚,所以她对小男生提不起来兴趣。 阮夏当然不会搭理,却把“loveu”拍下来微信给傅岳——【傅先生,刚刚有帅哥跟我表白耶!】 【不怕里面下了药你就喝好了。】 这话酸得令阮夏直想笑——【我才不喝。我只喝你给的,哪怕下了药。】 因为受不了男生的目光,阮夏提前从书吧走了出来,到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后才不过五点,离讲座开始还有一个多钟头。 正想着要不要提前过去占最方便花痴男神的第一排,阮夏就看到了傅岳的车子。 她还没来得及迎上去,就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从傅岳的车上走了下来,待他停好车子,那女人直接挽上了他。 挽着他的女人说不上多美,但气场与他莫名相似,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格外和谐。 阮夏气结了两秒,迎面走了上去。 瞥见来势汹汹的阮夏,高挑的女人看向傅岳,问:“你们认识?” 没等傅岳开口,阮夏便拉住傅岳的胳膊把他扯到了自己身边,扬起脸怒视他。 傅岳轻咳了一声,想抽出胳膊,无奈阮夏抱得太紧,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这是我堂妹,傅施。” 堂……妹?堂妹就能当众挽胳膊么?欺负她没堂哥吗! 阮夏没放开傅岳的胳膊,却换上笑脸,甜甜地说道:“傅小姐,你好。我是阮夏。” 傅施把手抄进口袋,笑道:“你还是学生吧?我比你大太多,嫂子可叫不出口,叫阮妹妹可以么?” 阮夏欣然接受了“嫂子”的头衔,果断丢开傅岳,站到傅施那边:“傅姐姐,我请你吃饭吧,离讲座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 阮夏很会找话题,她与傅施聊得十分投机,没到食堂便互加了微信,片刻前的尴尬仿佛从未出现过,傅岳倒是被冷落在了一边。 傅施小傅岳两岁,在这所学校的法学院教英语,傅岳过来做讲座就是受她所迫。 坐进食堂的包间,趁着傅岳点菜的工夫,傅施悄声问阮夏:“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小鲜肉呢?你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追吧?怎么会和我哥这么无聊的人在一起?” “我就是喜欢他无聊啊!我们还没在一起呢,是我单方面在追他。” 许是没遇到过阮夏这般直白的女孩子,傅施闻言略感诧异,摆出看好戏的姿态欣赏傅岳脸上难得一见的窘迫。 吃过饭,请客的阮夏把钱包丢给傅岳结账,挽着傅施走了先行走了出去。 听到阮夏抱怨傅岳不爱搭理自己,傅施笑道:“我介绍个比他有趣比他帅的给你,你带着新人在他眼前晃一晃,他这点臭毛病一准立马好。” 结过账的傅岳追上两人,听到这话,隔着阮夏瞪了眼堂妹,傅施收到警告,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三个人正要下楼,迎面遇上了音乐学院的几位领导带着司菲上来吃饭,见到阮夏走在傅岳傅施之间,司菲停下脚步,怔了许久。 傅岳下意识往阮夏身边站了站,挡在她和司菲之间。 看清这个类似于保护的动作,司菲的脸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才笑出来:“这么巧,傅岳哥。” 傅岳的语气还算温和:“嗯。我赶时间,改天再聊。” 说完这句,他便带着阮夏和堂妹离开了。 阮夏的个子矮,视线完全被傅岳挡住,有心和司菲“交流”却没能如愿。 第15章 傅岳的讲座远不如司菲的讲座火爆,但也不算冷清。 讲座结束后,坐在前排的阮夏第一时间站到傅岳身边,成功吓退了打算单独向傅岳提问的女生若干。 从阶梯教室出来,不想当电灯泡的傅施随便扯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学校里的桂花似是开了,晚风里夹着若有似无的甜,阮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味道找桂花树,傅岳跟在她的后头。 “过来提问的那几个女学生万一是真好学呢?”想起阮夏方才的举动,傅岳笑着问。 “真的好学就该像戴眼镜的那个男生那样直接问问题,而不是一边推搡着哈哈笑一边问你要邮箱和手机号!” “穿背带裙的那个过来前,还对着镜子涂唇膏来着!” 瞥见傅岳脸上的笑,阮夏哼了一声:“我说的不对么?难道你还真准备给她们留联系方式?” “……对。手机号码当然不会留,工作邮箱倒是没关系。” “邮箱也不可以!” 阮夏终于寻到桂花树,立刻摘了几朵放到手心,捧到傅岳脸前:“甜吧?不知道哪里有卖桂花盆栽的。” 阮夏的指尖擦过傅岳的嘴唇,和着桂花的香甜,她的目光太纯净,害傅岳忍了又忍,才没低头吻下去。 “我送你的手帕呢?可以多包点桂花带回家。” 傅岳下意识把手伸进西裤口袋,抽出那条手帕,递到了她的手上。 待看清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他才惊觉马失前蹄。 阮夏也没料到,他居然会真的随身带着。 “傅先生,其实你一点也不讨厌我是不是?” 傅岳脸颊微热,“嗯”了一声,岔开话题:“你饿不饿?去吃夜宵?” 阮夏声线雀跃:“这附近有家烤肉店超级好吃。” 虽然不是苍蝇馆子,但环境着实一般,好在食材够新鲜、桌椅餐具也算干净,只是油烟味太大。对气味十分敏感、又喜欢清淡食物的傅岳很不习惯,碍着阮夏喜欢,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这家店是室友带我来的,刚开学的那几天,每天晚上聚餐,我都快胖了。” “胖了才好,不过你的体质估计不会发胖,多吃几顿地沟油最多变傻。” 赶在阮夏嗔怒前,傅岳又问:“喜欢学校的生活吗?” “喜欢呀。” 听到她说喜欢,傅岳嘴角微勾——总算没有白费工夫。 “不过没意思的课比有意思的课多太多了。” “什么是没意思的课?” “音乐教育学、论文写作与科研方法论、还有马克思什么的。以后我上这种课的时候能找你聊天吗?” “嗯,如果我不在工作的话。和同学相处的愉快吗?” “面上算愉快……”阮夏撅了下嘴,低头把正烤着的牛里脊翻了个面。 傅岳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眉头微皱:“怎么了?” “也没怎么。昨天上专业技能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再演奏一次复试时选的曲目,我不记得了,就随便拉了一首,后来才知道复试的曲目是学校限定的,要从贝多芬五首奏鸣曲或勃拉姆斯两首奏鸣曲中任选一首……同学不知道我失忆的事儿,更觉得我没有考试,是走后门进来的。” “更?” “之前就有人在背后说我背景深什么的。我哪有什么背景啊,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你。” 傅岳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后一句,又笑了,状似无意地问:“你之后想做什么?留校当老师?” 吃晚饭的时候,阮夏说过羡慕傅施的职业。 “留校很难吧,我也没兴趣。当老师要考博的,一辈子写论文什么的,想想就可怕。”阮夏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次套话,“我想做大提琴家,最好能成为知名乐团的首席、办独奏音乐会、出专辑……不过实在是太难了,八成实现不了。司菲那种频繁参加综艺节目、不断在媒体上露脸的,其实不算纯粹的艺术家,而是明星。” 傅岳“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但是她也很成功啊,听说已经在准备独奏音乐会了……傅先生,你明明认识她,也知道我对她感兴趣,都不帮我要签名的。” 傅岳夹起一片肉,沾过酱料塞到她嘴里:“签名合照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又不能吃。” 阮夏嘴巴鼓鼓的嚼了好一会儿,见套不出话,只好直接问:“你和她很熟么?是怎么认识的?” “念书的时候认识的,不算熟。”傅岳显然不想继续聊司菲,很快岔开了话题。 …… 周五下午,未娜送了两张音乐会的票给阮夏,莫名其妙之余,阮夏立刻微信傅岳。 【明天下午约了客户谈事。】 阮夏发了个委屈的表情——【那我找同学去。】 看过之后,傅岳继续交待助理事情。 才隔了两秒,他的手机就又进了条微信——【是男同学!】 傅岳摇头笑笑,对助理说:“这件事先放放,你联系一下方总的秘书,问能不能改约到后天。” 助理虽然诧异,却没多问,当即联系方总的秘书。 方总虽然忙,却还算好说话,说后天只有晚上抽得出空le查过行程表,为难地说:“可是后天晚上您有应酬。” 傅岳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边回复边说:“什么应酬,推不掉就改期。” 【记错了,和客户约的是后天。】 【可是我已经和小男生约好了/傲慢/我们下次再约吧。】 傅岳哭笑不得,听到助理说应酬推不掉,心不在焉地说:“那就还是明天下午见方总吧。” “……” 从傅岳的办公室出来le苦着脸向黎铮的助理吐槽。 “人家方总那么忙,改来改去地我怎么好开口……” 黎铮的助理幸灾乐祸:“傅先生和黎先生果然是好朋友,前一段黎先生也是这样,你祈祷傅先生千万别和阮小姐吵架,不然你就要体会到我当初的痛苦了。” …… 阮夏约的小男生是韦拓拓,等傅岳微信的时候,韦拓拓打了通电话给她,听到她真的不再教自己,韦拓拓当即哭了出来。 她心一软,便哄他说可以带他去听音乐会。 韦拓拓马上破涕为笑。 挂断电话,收到傅岳的微信后,哪怕再想和男神约会,阮夏也不敢对着五岁的小孩子出尔反尔。 怕被人误会成韦拓拓的妈妈,第二日阮夏打扮得格外少女。 哪知去接韦拓拓的时候,韦既明牵着他的手走了出来。 “不介意我也一起去吧?” 阮夏怔了片刻才了然。 电视里微博里每天都有小孩子被拐卖的新闻,负责任的家长哪敢让外人独自带走自己的孩子,是她欠考虑。 “好呀,反正票有两张,拓拓的身高应该可以免票。” 韦既明笑了笑:“只靠奖励督促他练琴治标不治本,得调动他的兴趣,他才能自觉自愿地用功,阮老师,还是你想得周道。” 阮夏生出了种无功受禄之感,没有搭话,只笑笑。 两个多钟头的音乐会对小孩子来说有些冗长,碍着爸爸在旁边,韦拓拓只得规规矩矩地坐着,中场休息的时候也不敢乱走。 阮夏十分好奇,明明韦既明如此温和,儿子却如此怕他,便讨教管小孩子的方法。 “因为我轻易不教训他,偶尔一次,反倒让他印象深刻。” 阮夏正要恭维一句,却见韦既明的手机屏幕又响了,虽然是中场休息时间,韦既明扫了眼来显,第六次挂断电话,或许是对方缠得太紧,他想了一下,干脆关上了手机。 好不容易熬到音乐会结束的韦拓拓趁爸爸去洗手间的工夫,偷偷对阮夏说想吃披萨和薯条,被看着严肃其实很宠儿子的韦既明听到,顺势说请阮夏吃饭。 三个人进了间意式餐厅,刚刚坐下,阮夏就听到邻座的一个女人啜泣着向女朋友抱怨前夫不理自己。 她顺着声音看了一眼,那女人不止漂亮,更有些眼熟,阮夏想了又想,才记起这似乎是电视台播晚间新闻的主播,叫林什么来着。 正想女主播的名字,阮夏就听到韦拓拓声音清脆地叫了声“妈妈”。 妈妈? 看清前夫和儿子,惊喜之余,林露当即止住了哭泣,迎了过来,朝着韦拓拓伸手。 “宝宝,妈妈好想你。” 韦拓拓看了眼父亲,走了过去,许是不喜欢妈妈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只被抱了几秒,韦拓拓就偏了偏头,挣开了妈妈,母子俩毫无亲昵之感。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林露眼眶微红,语气哀怨,连阮夏听了心都发软,韦既明却冷着脸问:“你想看儿子打阿姨的电话就好,不必找我。” 不知是不想当着儿子的面和前妻吵架,还是不愿意叫外人看笑话,韦既明看了眼阮夏,示意她换个餐厅。 顺着前夫的目光,林露这才看清背对着自己窝在卡座里的阮夏。 阮夏有些尴尬地冲林露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林露目光冷峻地上下扫视阮夏。 漂亮的女孩子林露见得多了,漂亮到这种程度的却罕有,更何况还如此年轻,看模样连二十岁都不到也说不定。 林露连蔑视的眼神都懒得给阮夏,只问前夫:“怪不得不接我电话,敢情是老树开花了?真看不出你也好这口,带着小自己一半的女孩出门特有面子吧?” 躺枪的阮夏第一次从韦既明的脸上看到怒意。 不想为了打赢嘴仗失掉体面和不讲道理的女人啰嗦的韦既明忍了又忍,拉上儿子,抱歉地看了阮夏一眼,低声让她跟自己一起离开。 第16章 为了避免尴尬,一走出餐厅,阮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韦既明再三道歉,韦拓拓垂着头,连再见也没说。 看来父母关系糟糕,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直到韦拓拓的奶奶找到学校来,阮夏才哭笑不得地发觉,真正被波及被影响的其实是自己。 “阿姨,您找我?” 阮夏之前在韦家和韦奶奶打过两次照面,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她对这位年近七十依旧端庄优雅的老太太颇有好感。 “阮老师不赶时间的话,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换作寻常的老太太,阮夏一定不耐烦应酬,但韦奶奶的气质风度太出色,不由得让人觉得跟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是件挺享受的事儿。 坐进书吧,喝了一口咖啡,韦奶奶才结束寒暄,状似无意地笑道:“你昨天带着拓拓去听音乐会了?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负责用心的真是没几个。” 听到这句,阮夏终于明白了韦奶奶的来意,停顿了片刻,才答道:“前天拓拓给我打电话,听到他哭,我一时脑热答应带他出去……韦先生估计是怕我毛躁,一个人带孩子外出搞不定,又不想扫拓拓的兴,才一起去的,没想到会遇到拓拓的妈妈,害她误会了,现在解释清楚了吧?” 见阮夏耐着性子解释前因后果,韦奶奶反倒不好意思:“林露那个性子,没事都要闹上一闹,我们都习惯了,她爱怎么想都随她……拓拓爸爸就是觉得对不住你,你们年轻的女孩子,名誉比什么都重要,他本想正式和你道歉,不巧今天又要带几个学生出国比赛,所以托我过来。” 林露一心想复合,无奈前夫根本不搭理她,美女总是容易自恋,她本以为离婚的时候自己做的太过火,如今韦既明才拉不下脸立即原谅,只要哄一哄,把台阶铺到他脚下,他总会回心转意,毕竟他们有个儿子,毕竟离婚四年他都没再另找。 待见到阮夏,她才乱了分寸,再正直顾家的男人大概也抵御不了年轻女孩的诱惑,尤其这女孩还如此漂亮。 因此,韦既明带着儿子和阮夏前脚刚离开,林露就哭着到了韦家老宅。 韦家是书香世家,高级知识分子把体面看得比天还大,心里再不喜欢这个儿媳,韦奶奶也要维持面上的客气,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完。 韦爷爷最不耐烦家长里短,直接躲进了书房。 听说儿子找了个小自己一半的女朋友,韦奶奶将信将疑,问过孙子,才知道是之前过来做家教的阮夏。 恰逢儿子出差,她犹豫了一夜,还是决定过来问问情况。 虽然韦奶奶不清楚儿子儿媳为何离婚,但在上一辈的人眼里,夫妻自然是原配的好,至少为了孙子,林露再爱闹,也比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姑娘适合儿子。 韦既明和林露结婚的时候,她就觉得儿子更适合娴静的姑娘,漂亮活泼的女孩大多娇气,儿子的性格如此沉闷,多半哄不住。 果不其然,孙子还不到一岁,两人就闹起了离婚,她至今后悔当初没干涉。 因此眼下虽觉得不妥,她还是硬着头皮过来见阮夏,听到阮夏说只是误会,韦奶奶放心之余,再次表达歉意后,旁敲侧击地表明了自己希望儿子儿媳复婚的立场。 送走韦奶奶,阮夏倍感气闷,原来无关乎性格学识修养,所有的老太太都会高估自己儿子的行情。 然而更令人错愕的事情还在后头。 韦奶奶找过来的第二日,阮夏下午有课,便留在宿舍午休,临近上课时间,她正要带上书去教学楼,就见未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你不是说直接去教室,不回来了么?”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未娜不答反问。 阮夏拿起床角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未娜:“睡觉的时候关静音了。” “你别去上课了,宿舍楼下和教学楼下都有人蹲守。” “什么蹲守?” 见阮夏一脸莫名其妙,未娜十分诧异:“你没上微博?” “怎么了?” 未娜一脸无语,把天涯的帖子和热搜第六的微博用微信分享给阮夏。 “美女主播林露惨遭抛弃,丈夫公然带儿子和小三出游”…… 帖子上附着几张照片,第一张是林露啜泣着向好友哭诉,素着一张脸眼眶微红,看上去比新闻里的容光焕发的她憔悴许多,连阮夏瞧着都心生怜悯。 第二张是林露紧紧抱着儿子,然而站在对面的丈夫一脸不耐烦。 第三张是丈夫牵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除了韦既明和韦拓拓,画面里竟还有她?看到自己的背影,阮夏才反应过来遭到上万网友咒骂的小三居然是自己…… 第四张照片竟是韦奶奶与她同框,虽然只拍到了她的侧脸,但学校信息却暴露了出来。 幸好新闻主播的关注度不比明星,否则沾上“婚内出轨”这个词,妥妥要上热搜第一。 “韦老师和林露离婚很多年了,是前夫和前妻。”瞥见未娜的表情,阮夏只好补充,“我和韦老师压根不熟……这是个误会。” 未娜看了眼时间,交待阮夏:“你别去上课了,暂时躲在宿舍里。我替你请假,学校里潜伏着好多想拍你正脸的记者,宿舍楼下也有,刚刚还有个背影和你相似的女生被人扔了鸡蛋!” “……” 未娜离开后,阮夏看了一个多钟头帖子才弄明白事情的始末。 早在她和韦家父子进餐厅前,哭哭啼啼的林露就引起了食客的注意,并被好事者拍下了照片,待韦家父子出现后,好事者自然不会错过林露夸张的言语和举动。 好事者自行脑补了整件事,而后将这件事捅给娱记,早在昨晚事件曝光前,娱记就查到了她的真实信息,并拍到了未奶奶来找她的照片。 证据确凿,如果阮夏不是当事人,恐怕也不会怀疑帖子的真实性。 看完帖子,阮夏打开微博,讶异地发现这件事已经升至了热搜第三,看到满屏骂自己和韦既明的评论,除了荒谬,她倒不觉得有多委屈,反正自己问心无愧。 只是林露着实有些可气,即使她认定自己是韦既明的女朋友,也不该隐瞒下和前夫早已离婚多年的事实,发模棱两可的微博。 她在微博里说,虽然痛心,但还不想放弃家庭,为了不让儿子受伤害,感谢网友的关心之余,恳请大家别再关注自己的家事。 这条微博一出,转发评论瞬间暴涨,有骂林露不争气离不开出轨男人的,有赞她是好女人好妈妈的,有鼓励她的,更多的还是咒骂小三和渣男该下地狱的。 …… 未娜久久未回宿舍,阮夏饿得前心贴后背,想出门吃饭,从窗口往下,却觉得谁都可疑。 正要给未娜打电话,傅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吃饭了吗?” “还没……” “出来一起吃饭吧。” “我现在……似乎不太方便出门。” “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呢,走下来能有多不方便?” 阮夏犹豫了一下,穿衣服出门。 或许是她敏感,一路上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在注视自己,连宿管阿姨都无故问她是不是叫阮夏…… 傅岳的车子就停在硕博楼的门前,阮夏迅速地坐进副驾驶,降下小半扇车窗,细细观察了一番,没发现可疑人员,才松了口气。 哪有什么潜伏的记者和想扔她臭鸡蛋的热血群众,未娜就会大惊小怪! 一转头对上傅岳探究的目光,阮夏呵呵一笑:“惹了点小麻烦……” “被成千上万的网友误会成小三是小麻烦?” “你都知道了呀……我还以为你不看八卦贴呢……有多严重,顶多围观两天,他们就会去关注新的热点了……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人拿鸡蛋扔我的……” “不光有人准备拿鸡蛋扔你,刚刚还有人在这儿拉白底黑字的横幅。不过我报了警,他们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我好饿,”阮夏只想尽快结束这个丢脸的话题,“我们去哪儿吃饭?” 傅岳久未答话,他记起上一次她被众人误解时也是这般不当回事,仿佛是因为心虚才刻意装出无所谓。而不似绝大多数被冤枉的人那样,崩溃、不断解释,想要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原来……错在自己。 “傅岳?” 傅岳回过神,冲她一笑:“我家。这件事的热度降下来前,你最好别到处走,课暂时也别上了。” 第17章 到了公寓,阮夏才明白过来,原来傅岳竟是要自己在他家住下。 早在去学校之前,傅岳的冰箱就塞满了她喜欢的食物,更新添了电烤炉。 “咦,这个不是烤肉用的吗?上次来你家的时候没有,是新买的么?” “嗯。” 阮夏嘴角带笑,面露狐疑:“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你说呢?” 阮夏转到正泡茶的傅岳面前,眼睛亮得像狗狗见到新鲜的肉骨头,声音清脆地问:“傅先生,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了?” 傅岳把一颗佐茶的蜜饯塞到阮夏口中:“你就不能含蓄一点点?” 咦?没有否认呢。 天道酬勤,努力了这么久,冰山男终于被她驯服了…… 沉浸在巨大的成就感中的阮夏接过傅岳递来的茶,转了转眼睛,决定验收革命成果。 “傅先生。” “嗯?” “我想吃葡萄和榴莲,你家都没有水果的……” “我等下去买。” “我也一起去,你挑的一定没我甜,我很会挑水果的。” 傅岳打开手机,扒皮帖删掉了两个,又起来三个,并且曝光了她的入学证件照,他把证件照给她看:“你现在最好别出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阮夏看了眼证件照,自我陶醉道:“哎呀,我怎么连素颜证件照都这么好看呢……他们的眼睛都瞎了么?居然骂我丑。” “……” “傅先生,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吧?” 傅岳不答反问:“你在乎我的看法吗?” “当然啦!你是我男神呀!” “你当然不是小三。可是有些麻烦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错的又不是我,我怎么避免?”阮夏理直气壮,“过分的是韦教授前妻,明明已经离婚好几年了,还混淆视听博同情!” 记起曾经的争执,傅岳忍下了原本要说的话:“不是想出门吗?走吧。” 买完水果,阮夏又要回自己的公寓拿换洗衣服。 明明是避难,她却欢天喜地地好似在度假。 见她收拾了一大箱衣服化妆品,连抱枕都带,又往另一个箱子里装酒和杯子,傅岳忍不住问:“不是来拿换洗衣服的吗?你带这些做什么?” “不抱着这个抱枕我睡不着……借酒浇愁啊,我被骂的那么惨。” 虽然看不出她哪里惨,傅岳却没再出言阻止。 秦婧进门的时候,看到阮夏收拾出的三只巨大的箱子,愕然道:“你准备卖房子?” “网上不是有人悬赏捉我么,这儿不安全,只好先去傅先生家躲几天。” 说话间一分神,同时拿了三瓶酒两只杯子的阮夏终于打破了其中一瓶酒,傅岳的步子迈得再快,她终于还是割破了手指。 嘱咐过秦婧清理掉碎玻璃,傅岳又轻车熟路地找出了客厅的医药箱。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医药箱在哪儿?” 傅岳怔了一下,答不上来。 因为这儿原本就是他家呀……拿着拖把的秦婧替傅岳解围道:“你伤口里有没有碎玻璃?” 阮夏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把咕咕冒血的食指放到嘴巴里吸。 见创面不大,傅岳只把云南白药和创可贴递给她。 阮夏却把手指伸到他眼前:“你替我包。” “……” 把三只箱子搬进公寓后,傅岳没急着打开,而是先折起自己的衬衣西裤,空出了半个衣柜给阮夏。 阮夏觉得这简直是多此一举:“我带的衣服都是不需要挂的,放在箱子里就好,不然离开的时候还得再收拾一次。” 傅岳自然不会放任阮夏把小山一样的行李横在自己的客厅里。 阮夏边用勺子吃榴莲,边心满意足地看傅岳把自己的各种杂物一样样收进他的柜子里,不出一个钟头,他的公寓里就满是她的气息。 阮夏挖了一大勺榴莲,递到傅岳嘴边:“傅先生,辛苦了!最甜最软的一口留给你。” 傅岳立时偏过头,一脸难以忍受。 “你不喜欢榴莲吗?” “是非常讨厌。” 讨厌榴莲的人不是闻到味道都想吐么?阮夏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榴莲味,这样一个一丝凌乱也受不了的人,居然能容忍自己到如此地步,看来远不止是有一点点喜欢。 虽然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打动了他,但回忆起初见时他高冷的眼神和语气,阮夏在心中暗爽,当即兴奋地在傅岳的床上滚了两圈。 她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性子,心中的破坏欲促使她迫切地想要探寻一下傅岳的容忍度,便假装不知道他介意旁人出入他的公寓,委委屈屈地问:“傅先生,你明天要上班吗?” “嗯。明早要上庭,下午的会也推不掉。但中午会过来给你送饭,下班后也没应酬。你不要自己叫外卖,娱记为了抢头条,很可能会扮成送外卖送快递的摸进来。” “那我能叫江以萝过来陪我吗?我一个人呆着会忍不住看评论……” “能。” “那你下班叫上老狐……黎铮一起过来吧,我和江以萝做好饭等你们,四人约会什么的,多有意思!” “……”傅岳犹豫了片刻,看清阮夏眼中的期待,还是说了“好”。 居然真的可以?冰山男什么的,果然是收服前傲娇,收服后软萌么。 事不过三,阮夏不敢再试傅岳的底线,老老实实地开窗换气、洗澡换衣。 窗外忽而疾风骤雨,碍着傅岳在,阮夏没换敞领睡裙,只穿短袖短裤睡。 傅岳早在客厅铺好了地铺,正要躺下,就见阮夏凑了过来。 “傅先生,热牛奶。” 傅岳说了声“谢谢”,接过牛奶,本以为她会粘着他一起睡,却不想送过牛奶,阮夏就干脆地离开了。 认识再久,他也始终摸不清她的脾气。 被褥上满是傅岳的气息,认床的阮夏抱着被子辗转难眠。 雨滴一下下打在窗子上,阮夏起身去倒酒助眠,路过客厅,傅岳却是睡熟了。 他的唇形很好看,咬上去一定格外可口。 借着酒意,阮夏半跪下去低下头,还差三公分的时候,傅岳捉住了她撑在他肩侧的手,阮夏重心不稳,被他拉倒在身旁,正要坐起来,又被他翻身抱住。 ……这可不怪她。 美色当前,阮夏在他的胸、前按了按,手指正要下移,突然听到他说:“司斐,别闹,老实睡觉。” 司fěi……司菲? 第18章 阮夏当即推开了傅岳。 傅岳迷茫了一秒,也坐起了身。 阮夏板着脸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酒杯,冷声说:“傅先生梦见谁了?抓着我不放做什么?” 傅岳的意识尚未清明,还没答话,阮夏就拎了瓶红酒甩上了卧室的门。 ……他没做梦。 阮夏喝掉了半瓶酒,却仍觉气闷,人家不过是半梦半醒间叫错了名字而已,连她自己都诧异,自己居然如此在意。 她喜欢的明明是这个人的脸,得到人就好啦,管他的心在哪儿做什么? 默念了三遍“你才不喜欢他你才不喜欢他你才不喜欢他”,气仍是没消,不想继续折磨自己的阮夏只好去客厅折磨别人。 她气势汹汹地打开客厅的顶灯,拿脚踢了踢仍在睡觉的傅岳:“你起来。” 刚刚重新睡去的傅岳隔了两秒才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坐了起来,声音中有一丝不悦:“大半夜你闹什么?” “你刚刚拉着我叫司菲,我不高兴。” “司菲?” “你骗我!你之前说过你和司菲不熟的!她是你梦中的女神么?你肯理我是因为我和她一样会拉大提琴吗?你把我当她的替身对不对?”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刚刚明明拉着我喊司菲来着!” 静静地看了几秒阮夏因为气愤而绯红一片的脸颊,傅岳无奈,犹豫了一下,说:“不是司菲,是司斐。” “什么?” “斐然的斐,我以前女朋友的名字。我和司菲的确不熟,没骗你。” “……” 重点不是骗不骗,而是你拉着我的手叫别人的名字。 可吃前女友的陈年干醋会拉低她光辉的形象……阮夏忍了又忍,莞尔一笑:“既然惦记到做梦都叫人家名字,你干吗和人家分手啊?你还有这位司小姐的联系方式么?我替你告诉她,她一感动,说不定肯和你重修旧好呢。” 这话在傅岳听来着实微妙,他哭笑不得地说:“她听了不会感动,是她不要我。” 阮夏怕再说下去会气吐血,冷哼了一声,回了卧室。 刚刚关上门,傅岳就在外头喊:“开门,我们聊聊。” 阮夏打开门,瞪着傅岳说:“聊什么?你前女友么?” “聊聊我有多喜欢你。” 不等阮夏反应,傅岳就夹着枕头挤了进来。 他强拥着阮夏躺到床上,反手关上壁灯:“睡吧,睡着了我叫两次你的名字。” 阮夏想让他滚出去,可推他的时候手搭在他的小腹上,他竟没有反抗,一块、两块、三块……八块,嗷嗷嗷,原来这就是八块腹肌,等一等,是八块还是六块?再数一次。 手附在他暖和的小腹上上下移动,连数了两次,困意袭来,她便忘了眼下应当生气。 …… 这一夜,阮夏睡得格外好。 第二日一早,傅岳一起床,却强行将她拉了起来。 阮夏最恨别人吵她睡觉,自然愤懑不已:“你干嘛?” “你昨天不是说以后每天都做早饭给我吃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 阮夏揉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昨天她好像是说过来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斜了傅岳一眼,神情傲慢:“那是昨天说的,我讲这话的时候,你还没说喜欢我呢!你喜欢我会忍心让我一大早下厨吗?不该是你做早饭给我吃么?” “……”傅岳哭笑不得,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果然不能让她太快得逞,怪他太沉不住气。 他赶着上庭,只来得及烤吐司、煎荷包蛋,不想阮夏却嫌弃他煎的荷包蛋太老、吐司不够焦。 傅岳耐心十足地又重新做了一次,他看了眼手表,见时间紧迫,顾不上自己吃早饭,直接去洗漱。 一刻钟后,傅岳系好衬衣袖扣,拎起西装外套和公文包正要出门,就见阮夏赶到门边,把饭盒和保温壶举到了他的面前。 看了眼玻璃饭盒里模样花哨的三明治,习惯早餐吃白煮蛋和黑咖啡的傅岳不好把食物放进公文包,只得三口两口地当场吃光。 阮夏递上纸巾,让他擦嘴角:“好吃么?” 吐司硬,煎火腿和鸡蛋放的油太多,生菜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有生水还特别凉,番茄酱是他最讨厌的东西之一,合在一起,味道简直难以描述,但他显然不敢讲实话。 听到傅岳夸自己有烹饪天赋,阮夏心满意足地把保温杯放到他的手中:“柠檬蜂蜜水。” “……这个就不带了。” “以后我每天都煮各种茶水装进保温杯给你随身带着。你要多喝水,这样才不容易老,我爱的是你的脸,你老了我就不喜欢你了。”阮夏的指腹抚上傅岳的嘴唇,“你看,你的嘴巴都起皮了!” “……” 看到傅岳的表情,阮夏哈哈一笑:“终于熬出头,可以说实话了!” …… 江以萝的店铺上新,抽不出空,阮夏便和她约到后一日,挂上电话,她怕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忍不住又刷帖子,干脆关上了手机。 一直到临睡前,阮夏才又打开手机,看热度有没有降下来。 不想隔了一天一夜,热度非但没减,楼反倒越盖越高,阮夏略感心塞地点进去,才发现韦教授竟真身上阵晒出了离婚证。 离婚证上的日期虽是四年多以前,但吃瓜群众看了却更加愤慨。 林露刚刚生了儿子,尚在哺乳期就被离婚,还被剥夺了抚养权,见儿子一面都十分困难,真是可怜。 韦教授一脸道貌岸然,一定是出轨爱上了年轻的女学生,才抛弃刚刚为自己生了孩子的发妻。 阮夏正要去傅岳处撒娇求安慰,手机就进了通电话,是韦教授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韦教授再三道歉,说自己下了飞机才知道此事,不断打阮夏的电话她却始终关机,非常担心。 “没关系,你别太自责,也不怪你的……你放心,我挺好的,也没什么危险,这几天住在朋友家,就是暂时不方便去学校上课。” “你朋友家在哪儿?我过去找你,这事儿闹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风波过去后,我一定会补偿你。” 阮夏看了眼不远处冷着脸看自己的傅岳,马上拒绝道:“你不用过来找我,你也减少外出比较好,没关系的,最多一个星期,大家就忘啦。” 阮夏又敷衍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后,腻到傅岳身边:“你怎么啦?干吗板着脸?我好可怜,韦教授把离婚证都晒出来了,大家居然还骂我们,好过分!” “你有什么可怜的,你的韦教授不是要补偿你吗。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人家已经很自责啦,我怎么再好怪他。” 傅岳对上阮夏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替人着想。” “因为我们都是受害者呀!过分的是那个林露,一直在微博上装可怜、引导舆论,好希望她被骂!” “我要睡了,你呆在客厅会吵到我,回卧房吧。”傅岳边打地铺边下逐客令。 阮夏撇了撇嘴,转身就走。刚走到卧室门边,窗外突然传来一记惊雷,风声雨声紧随其后。 她受惊了一般挤到傅岳身边,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角说:“我最怕打雷。” 怕打雷?看她装得认真,傅岳直想笑,想到韦既明,又板下脸说:“你……” 不等他说完,阮夏便反问:“你是吃醋了吗?” “……” “你要是承认你吃醋了,我就把韦教授拉到黑名单,再也不接他的电话。” 傅岳瞪了她一眼,起身去关客厅的顶灯,隔了许久,他才在黑暗里开口:“嗯,我吃醋了。” …… 或许是否极泰来,第二日上午情况终于逆转,渣男包子女变成了渣女包子男,因为林露和韦教授几年前离婚的真正原因终于被爆出——是林露和前一阵因贪污下台的副台长婚外恋。 为了保住男人的面子,多年来韦既明才连父母都瞒着,只对外宣称与前妻性格不合。 证据确凿,公众的视线很快被转移到副台长究竟潜、规则了多少女人上,林露连学生时代的情史都被扒了出来。 阮夏和江以萝凑在一起边看帖子边啧啧感叹。 江以萝喝了口香槟,笑道:“其实这个韦教授人挺好的,男人么,面子大过天,如果不是牵涉到无辜的你,他一定宁愿被人骂无耻贱男,也不愿意让全世界知道他戴过绿帽子。” 阮夏回过头,悄悄看了眼傅岳,见他正和黎铮聊天,才低声表示认同:“对呀,我挺感动的。” 听到未婚妻的话,黎铮只觉讽刺,笑着调侃傅岳:“好事是你做的,功劳却记到情敌头上,傅律师,有何感想?” 傅岳瞪了他一眼:“吃撑了?赶紧带着你女朋友回去吧。” 第19章 黎铮和江以萝走后,因着心情实在好,阮夏主动帮着傅岳打扫屋子。 整理过屋子,她嫌身上的汗味难闻,第一时间冲进洗手间。洗过澡后,阮夏换了条最喜欢的连衣裙,哼着歌开了瓶起泡酒。 她递了一杯给傅岳:“傅先生,请你喝酒。” 傅岳接过酒,斜了她一眼:“不是不在乎网民说什么吗?” “可我爱看恶有恶报呀!而且明天我就能随便出门了,傅先生,我能到你的办公室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能。” “你家小小的,比我家温馨,我能再住几天吗?” “能。” 阮夏欢呼一声,隔空吻了下傅岳,边点开手机视频app边抱怨道:“你家都没电视,也没沙发的!” “你明天不急着去学校的话,去选电视和沙发。” 视频网站首页上有一档司菲参加综艺节目的视频,阮夏点了进去,看到满脸笑容的司菲,记起她看向自己时满脸的厌恶,她的好心情顿时失掉一半。 “傅先生……” “嗯?” “就算不熟,你和司菲也是认识的对吧?我上次听到她叫你‘傅岳哥’来着。” “好好地说她做什么?”傅岳半分也不想提起这个人。 “我和你说过没?其实之前我一直在找司菲,我去参加大提琴比赛也是为了找机会见到她,因为我很想记起以前的事,而她是我知道的有关过去的唯一线索。有人告诉我,我就是在去见她的路上出的车祸……其实之前江以萝带我去拍卖会,我遇见过她来着,她说她不认识我,但是她一定在撒谎,因为我看得出来,我们不止认识,她还一定很讨厌我。” “傅先生,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到底认不认识我?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想知道。” 傅岳似是在出神儿,阮夏又叫了两声他才“嗯”了一声:“改天见到她,我帮你问问。” “为什么改天,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我……” “你有她的号码我知道!” “……” “傅先生~~” 她抱着他的胳膊,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神情楚楚可怜,眼睛里竟隐约有闪闪的泪光,傅岳明明分得清真假,却习惯性应允:“嗯,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傅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许是怕她跟过去,拨下号码后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接通,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人听。” 阮夏“哦”了一声,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似是无意地问:“你和禇君是朋友,司菲又是他一手捧红的,他们两个认识是你介绍的吗?” 傅岳顿了顿才说:“不是。” 真的不是? 看清他眉宇间明显的不悦,阮夏没再多问,转而说:“黎铮和江以萝带来的梅酒要不要打开尝一尝?我去看看冰箱里的冰块有没有冻好。” 傅岳的神情很快缓和下来,冲阮夏笑了笑:“我先去洗澡,等下一起尝尝。” 阮夏分别往两只杯子里丢了半杯冰块,想起傅岳肺部前不久才受过伤,把他杯中的冰块减掉大半。 正倒酒,她突然听到客厅的手机在震动,待端着酒杯走过去,震动声却又停止了。 阮夏拿起手机看了看,不是自己的。喝了口冰梅酒,她又点了下傅岳的手机,是司菲打来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滑开傅岳的手机记下司菲的号码,司菲就发了条微信过来——【刚刚在和朋友吃饭。我昨天傍晚才飞回来,今天又加班到很晚,明天一早还要飞,你上次找我什么事?不如我们约……】 阮夏控制不住好奇心,拿起傅岳的手机试着解锁,他上次说过的手机密码是什么来着?200766还是200788?只记得是一个日期。 两个都试了一次,却全不对,正想试070606,身后忽而传来了傅岳的脚步声。 阮夏心中一慌,顺手把手机塞到靠枕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心虚。 “刚刚有电话进来?你的还是我的。” “……不是我的。” 眼看傅岳要过来找手机,阮夏在心中骂自己太蠢,没镇定地把手机放回原处,为了转移他的视线,她脑中一热,转身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把口中没来及咽下的冰梅酒全数喂到他的嘴里,心砰砰直跳,脸颊也辣地发烫,却假装自己是名老司机,放开傅岳的脖子,嫣然一笑:“味道是不是特别好?” 一秒钟的错愕后,傅岳眼中带笑,来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没尝出来,再给一口?” 阮夏脸上更红,却不愿被人看出生涩,“切”了一声,拿上酒杯扭头往卧室走。 她吞了一大口冰酒,想平复跳得太不像话的心脏,不想却被傅岳追上,生生抢去了口中的酒。 吸干阮夏口中的最后一点液体后,傅岳把她压到书架上,再次吻了下来。 书架上的书被撞得落下三四本,谁也顾不上捡,只想占到上峰。 阮夏向来不甘示弱,哪肯承认吻技不如人,干脆用牙齿啃,偏偏傅岳躲得及时,一次都没让她得逞。 节节败退后,阮夏恼羞成怒,却找寻不到发泄的出口,占足了便宜后,傅岳心满意足地松开嘴,却并没放开箍着她的手,仗着身高差,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 挑衅么?阮夏一时气结,对准他的肩,径直咬了下去。他的肉太紧实,硌的她牙齿发酸,却不肯松口。 “疼,别闹。” 阮夏却咬得更欢。 傅岳吃痛,把手伸到阮夏的裙底,没等她回过神来,底裤就滑落至脚底,傅岳松掉自己的裤袋,架起她的腿,撞了进去。 阮夏似是全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松开了嘴巴,她的眼神清澈而无辜,带着些许愕然,一脸懵懂地抬头看向傅岳。 趁阮夏尚未反应过来,傅岳将她拎到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他们之间多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了,一年半?两年?甚至更久。 “疼吗?”傅岳沉声问。 阮夏深思混沌,隔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起初是有一点点不适,却也谈不上疼痛,像海绵吸饱了水,随着傅岳的频率,她觉得自己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都被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包围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傅岳起身下床,底裤早已不知所踪,他便胡乱套上条牛仔裤,把全身发软,瘫在床上的阮夏拎到了浴室。 见他拿下花洒试水温,阮夏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此刻她再也顾不上装老司机,结结巴巴地请他出去,说自己来就好。 傅岳脸上的笑意渐浓,剥掉她的裙子,从脖子上的印记开始冲洗。 阮夏连眼都不敢睁,淋浴间是单人的,地方小,地又滑,她只好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脖子上。 水温稍嫌凉,浇到皮肤上激起了一串串冷意,阮夏却羞到浑身发烫,可恨傅岳竟不肯给她留半点面子,笑着说:“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叶公好龙’?” 听出他的得意,阮夏恨不能咬断他的脖子,可一直到被他用浴巾裹住,送回床上,她才敢睁开眼。 见他返回浴室,似是想自己冲洗,阮夏有心报复,声音娇软地唤到:“傅先生~~” 傅岳知道没有好事,却不由地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嘴巴渴,要喝水。” 傅岳最忍受不了黏腻,却不得不去冰箱里找了瓶矿泉水给她。 “我冷,不要喝凉的……” 傅岳只好返身去厨房煮水泡茶。 阮夏套上衬衣裙,跟了过去。 身材一流的男人穿牛仔裤裸着上身最迷人,尤其是紧致的蜜色皮肤上还凝着汗与水。 记起片刻前的溃不成军,阮夏强咽下口水,没有扑过去。 她虽然热爱美色,却只是想摸一摸,咬一咬,不料调戏不成,反被吃干抹净,面子也同里子一起丢到了太平洋,简直称得上奇耻大辱。 傅岳一定看得出她毫无经验,不然为何笑得那样暧昧。 等等……毫无经验? 阮夏立即奔回了卧室,去查看床单,床单上并无血迹,她也毫无痛感,那么说来,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呀…… 她以前有过男朋友么?阮夏试图回忆,却想不到任何线索。 傅岳递上暖胃的红茶,金骏眉的味道馥郁醇厚,隐约有玫瑰的香气,阮夏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心神渐渐地宁静了下来。 傅岳极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和床单,拍了拍床,要阮夏过来。 阮夏正想心事,无暇同他玩笑,顺从地走了过去。 屋子里到处都是傅岳的气息,连带她的身上也满满都是,傅岳的怀抱又宽又暖,然而灯一熄灭,阮夏却再次纠结起过去。 第20章 闷了数日,第二日一早,阮夏就化了个美美的妆出门逛街。 她用粉底遮过了脖子和锁骨,但印子太深,眼尖的秦婧还是一眼就望见了。 “傅先生到底还是被你吃干抹净了!”秦婧啧啧了两声,大力赞美阮夏的手段高明。 作为被吃干抹净的一方,这赞美阮夏着实受之有愧,笑得十分勉强。 阮夏对傅岳一直有种调戏良家的感觉,猛然被他摸清底牌,她简直不爽到了极点,心情一不爽她就想作天作地。 早晨出门前,傅岳留了张信用卡给阮夏,让她看看公寓里还有缺什么,抽空补齐。 阮夏闲来无事,用了一整个白天,把傅岳的公寓变了个样,她本想用小碎花把他的公寓装点成田园少女风,让傅岳住不下去。想了想又觉得这举动太幼稚,便从实用出发,维持原本的风格,添了几样东西,挪了挪家具的位置,给他冷冰冰的公寓增加了一丝烟火气。 傍晚时分,估摸着傅岳差不多下班了,阮夏拍了几张照片微信给他——【傅先生,你喜欢么?】 傅岳看到照片,反倒有一丝意外,他本以为她会把自己的公寓折腾成粉色少女系或卡通风,见她竟肯认认真真地替自己着想,嘴角不由地上扬,他的大小姐终于懂事了? 【喜欢。】 【喜欢就好,临别礼物,不谢。】 临别礼物?果然还是老样子…… 发完最后一条微信,阮夏把傅岳拖入了黑名单,他敢嘲笑她叶公好龙,她为什么不能提上裙子不认账? 拎着两只硕大的箱子的秦婧不想重新做回“间谍”,试着规劝道:“你这么闹,不怕傅先生生气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和他闹?他难道是我男朋友么?” 在阮夏的设想里,她才该是占上风、做主导的一方,她想撕下傅岳高不可攀的面具,想看他面红耳赤却拿她没辙,如果做不到,能让他气急败坏、不再气定神闲也好呀!哪知道会被碾压得那么惨,想起自己昨日被他抓进浴室时瑟瑟发抖的丢脸表现,阮夏悔恨不已。 不该是她逗傅岳,傅岳娇羞么?他还瞒着她和司菲牵扯不清,可真没意思。连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简直做py都嫌不合格。 …… 风波虽然平息了,但时间尚短,关注度没降,阮夏回了学校,却接连在宿舍窝了两天,没敢去上课。 经历过这件八卦后,阮夏在学校的知名度飙升,据未娜说,无数男生女生为了看一眼阮夏的真容,问清他们的课表后,一有空就在宿舍楼下和教室门外转悠。 回学校的第二日傍晚,阮夏终于熬不住,勇敢地走了出去。为了不让想来瞻仰她盛世美颜的吃瓜群众们失望,她特地打扮了一番。 果然一出了寝室,她人到哪儿,哪儿就静默片刻才重新喧闹起来。 幸而小三的罪名被洗刷干净了,不然迎接她的就不会是或惊艳或觉得不过尔尔的目光,而是口水和臭鸡蛋。 发现她离开了寝室,未娜第一时间发了条微信过来——【有没有被围观?】 【围观算不上,就是有种人气爆棚,明天就可以出道了的膨胀感。】 【你出道的话一定比司菲红,我给你当经纪人!】 阮夏只顾低头回微信,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她说了句“抱歉”,眼睛并没离开屏幕,不想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对方叫“阮夏”。 阮夏抬头一看,居然是韦拓明。 韦拓明清瘦了许多,却风度依旧,笑起来温文尔雅。 “我后来才知道我妈到学校来找过你,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我连电话都没脸打给你。” 见韦拓明又重提此事,阮夏头痛不已,只想赶紧敷衍过去,大大咧咧地笑道:“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如果不是我多事带拓拓听音乐会,他妈妈就不会误会,这么说来,我还该跟你说对不起呢。拓拓奶奶人很好,过来找我只是随便聊聊,我挺愿意和她聊天的。” 阮夏的毫不在意,令韦拓明略感惊讶:“我父母都觉得过意不去,想请你到家里吃饭,拓拓也挺想你的……” 话还没说完,两个正骑着自行车的女生就突然停在了不远处,其中一个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冲韦拓明喊:“韦老师,我们都支持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露那种女人不值得您伤心!您和阮同学太配啦!师生恋最萌了!” 阮夏和韦拓明还愣着,另一个又喊:“韦老师,我们都喜欢您的课!祝您和阮师母永远恩爱!阮师母,我们韦老师太不容易了,您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 “……” 待两个女生骑远了,阮夏才一脸无语地笑道:“帮我谢谢拓拓爷爷奶奶,我还是不去了……被人撞见了岂不是要传我们好事近了,你带我见家长?‘师母’这个词,我听一次就觉得会长十条皱纹。” 已近三十五岁的韦拓明接连咳嗽了两次,脸上竟浮了抹红晕,阮夏生得太明媚,他微微侧开脸,避开了她的眼睛:“等风波过去,再请你吃饭。” “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再来学校呢!”——毕竟绿帽子戴得人尽皆知,对一个体面的男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面对的事。 “早回来晚回来都一回事儿。越躲着不见人人就越好奇,早点回来上班,再好事的人,多看我两眼也就见怪不怪了。” 阮夏哈哈一笑:“韦老师说的有理!” 韦既明正要同她说“再见”,就见一辆黑色捷豹开了过来,看到傅岳下车,因为之前的绯闻,韦既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很快掩掉,提醒阮夏说:“你男朋友来了。” 阮夏回头看去,片刻的诧异后,对着傅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回头对韦既明澄清道:“傅先生不是我男朋友。” 傅岳闻言瞬间寒了脸,韦既明见了,知道两人在闹别扭,笑着冲傅岳点了下头,没多寒暄,径直离开。 走到阮夏眼前时傅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淡定,似笑非笑地说:“前一段天天表白,又是送饭又是绣手帕,我还以为遇到真爱了。谁知人家吃完霸王餐抹抹嘴就走,连个名分都不给……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 阮夏诧异地看了傅岳两秒,噗嗤一笑:“谁说我没给你名分,你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419对象。” “419对象?”傅岳眯了眯眼。 没等阮夏开口,他又说:“那天我那么卖力地伺候你,你连碗麻辣烫都没请我吃,像话么?” 这人真的是傅岳?阮夏抬眼看去,立在对面的仍是那个一丝不苟到连衬衣最上面的纽扣都要系上的禁欲系男人,他难得没穿西装,用黑衬衣配牛仔裤,黑衬衣是修身款,瞥见他窄窄的腰和宽厚的肩,阮夏不由地联想起他裸着上身穿牛仔裤泡茶的样子。 她还记起了他身上的味道和紧实的皮肤……如果有什么词能形容她此刻的感受,最准确的一个就是——她硬了。 阮夏本想结束游戏,收收心好好练琴,这一刻却色令智昏地冲傅岳笑了笑:“傅先生的品质一碗麻辣烫怎么配的上?找个地方请你吃火锅去。” 傅岳只笑笑,并不反驳,无比绅士地绕到副驾驶,替阮夏打开了车门。 阮夏有些奇怪,这人的脾气怎么如此好,被她甩了,还主动送上门被她用言语戏弄。 她有些过意不去,坐进副驾驶后收敛了起来,想正正经经地同他聊人生和理想,哪知傅岳却收起了好脸色,不再开口,专心致志地开车。 见傅岳把车子开到了远离城区的海边,阮夏问:“不是吃火锅吗?来海边做什么?看落日吗?” “离这儿一公里有个超五星酒店,我订了海景最好的房间和烛光晚餐。” 这是想宰她一顿大的,让她出点血泄愤?科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缺,就缺花钱的地方么? “我带了信用卡,想吃什么不用客气随便点,傅先生喜欢玫瑰么,我送999朵给你作为补偿?” 傅岳不答话,斜了她一眼,闭合车窗,打开了天窗。 “不是订了烛光晚餐吗?为什么停在这儿?” “先来点餐前甜点垫垫肚子。” “啊?” 阮夏四下找甜点的间隙,傅岳放倒了副驾驶的座椅。 淬不及防间仰躺了过去,阮夏自然吓了一跳,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埋怨,傅岳整个人就压了过来。 “你……” 车内的空间窄,两个人贴得再紧,也十分局促。偏偏傅岳还要变着花样摆弄她,她的脊椎磨的生疼,想要骂人,又一阵愉悦袭来,彻底淹没了她的愤怒。 傍晚的风不断由天窗灌入,带来了微咸的气息,阮夏的皮肤大半、裸在外头,只得抱紧傅岳取暖。 她咬着下唇仰起头,从天窗往外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颗星星赶在月亮前头冒了出来,周围一片静谧,除了两人的喘息便只听得到海浪声。 阮夏留心听,发觉海浪前进的节奏竟与傅岳相同,令她渐渐产生了幻觉。 …… 赶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阮夏饿得头昏,却负气不肯下车。 “怎么了?” 阮夏白了他一眼,没开口。 底、裤无法再穿,身体黏腻得无法形容,丝质连衣裙上都是褶皱,这副样子,她如何敢走进亮如白昼的酒店大堂。 傅岳揣摩到阮夏的顾忌后,翻出后座的开衫,罩在了她的身上。 阮夏想快些进房间洗漱,无奈步子却迈不大。终于进了房间后,她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拔下钥匙,防止傅岳进来。 淋浴之后,在浴池里泡了快半个钟头,阮夏才恋恋不舍地爬了出来。 无衣可换,她只得真空裹上浴袍开门出去。 傅岳正坐在弧形落地窗前倒香槟,他已经换上了白衬衣和西裤,头发微微有些湿,阮夏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套间的另一端还有间盥洗室。 这房间在一楼,观景的弧形飘窗一直延伸到海面,窗前的双人餐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了烛台,把香槟放回冰桶后,傅岳又划了一根火柴点蜡烛。 看到阮夏出来,傅岳笑着用下巴点了下沙发。 瞥见叠放在沙发上的裙子和内衣,阮夏始终绷着的脸才稍稍有了些笑意。 阮夏换衣服的间隙,傅岳打了通电话,请服务生送餐。 阮夏是真的饿了,顾不上正在生气,埋头吃了起来,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傅岳却慢条斯理地维持着优雅,时不时地讲上一个笑话。 阮夏全程一言不发,气氛竟也不算尴尬。 待阮夏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服务生进来撤桌的时候送上了一车玫瑰。 “花的钱找这位小姐要。”傅岳转而笑着问阮夏,“你不是要送花给我吗。” “你还要不要脸?” “脸是什么,能吃么?”他把“吃”字咬得极重,偏偏一脸道貌岸然,让想破口大骂的阮夏疑心龌龊的那个是自己。 “喝不喝酒?” 阮夏瞟了傅岳一眼:“干喝有什么意思,打赌才有趣。” “赌什么?” “赌……”阮夏想了想才说,“谁先醉倒谁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不许耍赖。” “好。” 以她的酒量,自然不可能是先醉的那个。 为了尽快放倒傅岳,阮夏从酒柜里选了瓶龙舌兰,连冰也不加,直接纯饮。 “你是女人,我该让你,我的酒自己喝,你的我替你喝一半。” “好啊。”阮夏想赢,自然不会拒绝。 哪知傅岳替她喝的方式竟又是从她嘴里抢。 这酒苦而辣,阮夏本想小口小口地嘬,一点一点地咽,被傅岳的舌头一扰,整口酒全数吞了下去,从喉咙到胃简直像着了火,她尚未恢复,傅岳慢悠悠地喝下自己的那杯后,又倒了一杯含在嘴里强喂给她。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阮夏喝的虽比傅岳少,酒量虽比他好,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得厉害。 “认不认输?” 阮夏本想摇头,见傅岳又喝了一口凑上来,不愿再被折磨一遍,泪眼汪汪地装可怜:“傅先生,我认输。” 说完这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傅岳已经把她横抱到了床上。 他替她盖上毯子,坐在床侧,垂下头在她耳畔沉声说:“别再有第七次。” “嗯?” “这一次算第六次,”傅岳重复她之前的话,“谁先醉倒就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我的要求是别再有第七次,不许耍赖。” 阮夏笑了笑,伸出小指:“嗯!不耍赖。可是傅先生,什么是第六次第七次?” 傅岳与她勾过小指,吻了吻她的头发,没再讲话。 “傅岳,把灯关上。”阮夏困倦无比,觉得灯光刺眼,又懒得抬手,便推了推身边的人。 听到她不再叫自己傅先生,傅岳怔了怔,回头看她。 阮夏头脑昏沉,却仍旧看得出傅岳的讶异,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不可以叫你傅岳么?” “我不可以叫你傅岳么?”——这话她十几岁的时候也说过,傅岳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像只软而多汁的橘子,已经过了那么久,他竟还记得那么清,或许是从那时起,他就想把她揉进怀里。 “傅岳,傅岳,傅岳,傅岳……” 醉酒的人总是多话,阮夏见傅岳发呆,就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边叫边咯咯笑,“咦?你的名字叫起来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是和哪个名人重音么?” “快睡吧。”傅岳关上顶灯壁灯,仅留一盏地灯。 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分外好看,酒是色媒人,美色当前,阮夏的智商全面下线,全然忘记了前两次被碾压时的惨烈。 “傅岳~我冷,想抱着你睡。” 傅岳摸了摸她滚热的手,无奈地一笑,顺从地躺下。 眼皮虽然沉重,阮夏却不肯安分,把手伸到他的小腹上来回捏了十几遍,见他没反对,又把脚压到了他的腰上。 片刻后,她还嫌不够,把脸枕在他的肩颈之间来回拱。 “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好香。” 傅岳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睡不睡?” “睡~” 阮夏恋恋不舍地移开脸、收回脚,手却停留在他的小腹上不愿移开。 “你的手。” “小气,摸一下会怎样!”阮夏哼了一声,移开了手,翻身前占小便宜般地拧了一下傅岳的腰。 正得意,不想傅岳竟伸手扯她的底/裤。 “你……” “小气,再来一次会怎样?” …… 两人闹到半夜,结束后没力气清理,谁也没嫌谁地拥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阮夏四肢酸软地瘫在床上不肯动,傅岳只得先去洗。 他刚进浴室,手机便响了。 阮夏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司菲打来的…… 只犹豫了一秒,她便滑开了手机,按下了接听。 “傅岳哥,起床了吗?”司菲的声音竟透着一丝活泼,与阮夏印象里的全然不同。 “起倒是起了,可是他去洗澡了,你有急事么?没有的话晚点再打吧。”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却也没立即挂断。 隔了十几秒,阮夏不耐烦:“司小姐,你还在吗?” 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地断线声。 什么斐然的斐,他的前任恐怕就是司菲吧?而且是藕断丝连的前任。 仅是点头之交的话,听到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司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反应? 傅岳从浴室出来,见阮夏板着脸,问:“怎么了?我又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了?” “刚刚有人打电话给你,我替你接了。” 傅岳边擦头发边滑开手机,见到通话记录的第一条是司菲,手上一顿,状似无意地问:“她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要找的是‘傅岳哥’。我一开口,她就把电话挂断了。”阮夏转到傅岳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傅先生,我替你接电话,你不会生气吧?” 傅岳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有什么好气的?” 看清他的脸上并无怒意,阮夏心中的气稍稍平了平。 只是此刻的她再也不能继续骗自己——她搬出他的公寓,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里子面子,而是介意他叫错自己的名字、联系司菲的时候又故意避开自己。 …… 阮夏莫名而来的坏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早餐时间,前一晚醉酒后胡闹,她眼下自然胃口缺缺,只坐在位子上拨弄手机,让傅岳拿杯牛奶给自己。 除了热牛奶,傅岳还替她拿了杯新榨的石榴汁,看到石榴汁,阮夏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傅岳还没答话,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回过头见是熟人,傅岳自然要寒暄几句。出于礼貌,阮夏也起身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傅律师,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和你真是般配。” “不是女朋友。”阮夏立刻否认。 那人走后,傅岳收起笑容,一脸不悦:“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是什么?429、439对象?” “pao友。”公众场合,阮夏不好出声,只用口型回答。 “你再说一遍。”傅岳咬牙切齿地反问。 阮夏甩了个“懒得搭理你”的眼神给气急败坏的傅岳,心情大好地端起石榴汁一饮而尽。 第21章 吃过早饭,前一晚只睡了不到四个钟头、又消耗了体力的阮夏哈欠连连,听到她说要回去补眠,傅岳便没有退房。 一沾到枕头上,阮夏就睡了过去,一觉无梦地睡到下午,她才又满血复活。 起床洗过脸,阮夏只觉神清气爽,拉开延伸到海面的弧形飘窗的窗帘,她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有这样美的碧海蓝天,前一晚把全部时间用来做不可描述的事和睡觉实在太浪费了。 她把客厅的躺椅挪到飘窗前,又在果篮里拣了只最貌美的石榴。而后半躺到躺椅上,边剥石榴,边问只睡了半个钟头就起身工作的傅岳:“傅先生,你怎么还在看文件,今天是周末哎!你就这么喜欢赚钱么?” “我不赚钱,怎么能供你天天闲着。” 阮夏“切”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你是包养我的金主一样。” 傅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懒洋洋地歪着脑袋晃着脚晒太阳,摇头笑了笑,继续工作。 阮夏剥了一手心石榴,光着脚跳下躺椅,走到傅岳身边,勾着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把石榴喂到他的嘴边,嗲声嗲气地说:“老公~休息一下嘛,我帮你揉揉肩?” 晶莹绯红的石榴堆在她白嫩的手心里格外诱人,傅岳垂下头一口吞掉石榴,又吻了吻她带着果香的手指,笑道:“嗯,好好揉,等下带你出去买包和珠宝。” 还真扮上金主了?阮夏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傅岳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正色道:“别闹,饿了就让人送餐进来。我很快就好,等下带你去海洋馆。” 海洋馆?当她是小孩子么。 虽然不满傅岳把她晾在一边自己忙工作,阮夏倒也没再闹他,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 两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在酒店的餐厅随便填饱肚子,步行到了离酒店不远的海洋馆。 傅岳买票的时候,等在一旁的阮夏接连看到两对勾肩搭背、十指紧扣的初中生情侣,啧啧感叹现在的孩子胆子真大的同时,腻到了傅岳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见傅岳回头,她笑盈盈地说:“老头子老太太才像我们刚刚那样走路!” 傅岳拿到票,带着阮夏挤出人群,侧头冲她笑了笑:“可是这么拉着手,不符合你对我们关系的定义。” 阮夏懒得同他争,斜了他一眼,将两人的手指缠得更紧。 一进了海洋馆,阮夏就兴奋不已:“我以前觉得这儿是小孩子喜欢的地方,居然都没来过,真的好漂亮。我要办年卡,每周都过来!” 阮夏最最喜欢白鲸,傅岳提醒了数次海豚表演要开始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展厅。 因是周末,他们到的又晚,位子并不好找,终于找到位子坐下后,阮夏拿出手机,竟发现傅岳用微信传了几张她和白鲸的照片过来,各个角度都有,构图十分完美。 “你什么时候拍的?”她边问边选了一张侧影一张背影发到朋友圈。 傅岳把爆米花和橙汁递到她手中:“你说呢,当然是你站着不走的时候。” 阮夏接过橙汁,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傅先生,爱你呦!” 邻座的两个五六岁的小朋友看着他们捂嘴直笑,傅岳觉得难为情,想提醒她在公共场合要注意形象,见她笑得灿烂,只皱了皱眉,并没开口。 看出他的意思,阮夏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傅先生,你这么一直装正经人,累不累呀?” 她把“装”字咬得很重,傅岳自然听得懂,他“哦”了一声,笑问:“那你喜欢我正经的时候,还是不正经的时候?” 听到阮夏骂自己“流/氓变态强/奸/犯”,傅岳向她耳语道:“前两个我认,后面的那个……要不要我背一遍书上的定义给你听?” 阮夏瞪了他一眼,咬着吸管转移话题:“原来以为你是个特别特别无聊的人,没想到居然挺会哄人高兴……手法如此娴熟,你以前一定骗过不少女孩吧?” 傅岳没回答,他不过是太了解她的喜好,哪里算会哄人。 阮夏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扁了扁嘴,气结不已地懒得再看他。 隔天是周一,阮夏准备销假上课,从海洋馆出来,一起吃过晚餐,傅岳便把她送到了学校。 傅岳负责的并购案到了最后阶段,第二日一早就飞到南方出长差,虽然大小会议每天三五个,应酬早晚都有,他却每天都定时打睡前电话给阮夏,微信更是抽空就发。 起先阮夏并不适应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和热情,两三日后倒也习惯了,时不时地还会主动电话微信他。 中秋节的前一日,同学纷纷请假提前离校,秦婧也飞回了老家,阮夏谢绝了未娜和江以萝的邀请,只说自己最不喜欢热闹,这下正好清静。 虽然喜欢清静,学生们也有一部分没有回家,校园远远称不上冷清,但是不断听到旁人同家人打问候电话,见到其他同学收到远在他乡的父母寄来的月饼和其它特产,阮夏还是察觉到了一丢丢悲凉。 这一晚通睡前电话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大宅的阮夏看着近乎满圆的月亮,状似无意地问:“傅岳,你明天回来么?” “不回来,手上的事情太多。” “可是,中秋节不是要陪家人过吗……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家人,你不是本地人么,父母家不在这儿吗?” “在这儿,不过回去的少。” 阮夏“哦”了一声,没再多说。虽然都是一个人过中秋,有家不回和无家可回却全然不是一种感觉。 中秋这天,阮夏睡到中午才起,打开微信,看到各种群里的红包、祝福和晒出的午饭照片,她决定也摆一桌土豪晚宴晒到群里让众人眼馋。 可气的是,她喜欢的那几家馆子最近几晚的酒席都订爆了,别说不送外卖,阮夏想加钱自取,他们也说人手和食材不够,无法保证时间。 有钱居然买不到一桌想吃的菜?那就自己动手做呗,能有多难? 然而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食材,她又打不到车,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坐上了出租,却遇上晚高峰。 三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堵了快两个小时,最后一段路,阮夏不耐烦继续等红灯,干脆下来走。 到公寓楼下时,她的胳膊早已酸得抬不起来,只怪自己不该心血来潮,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用泡面配月饼多好?折腾这一大圈买回去,她也没力气做成菜了。 气恼之余,正想把手里的几只塑料袋一起丢进垃圾桶,阮夏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傅岳? 她兴奋不已地奔了过去,不等她敲窗子,傅岳就下了车。 “你怎么不接电话?”下了飞机就直奔这儿的傅岳等足了三个钟头,自然要皱眉头。 阮夏无视他的语气,一脸雀跃地问:“你不是不回来过中秋么?” 傅岳锁上车,接下她手中的塑料袋:“你昨天问我,不就是想我回来陪你过?” “我哪有……”阮夏明知故问,“你是专程赶回来陪我的?你等下不去父母家?” “我家人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叔伯婶子什么的,还有一堆堂兄弟姐妹和小孩子,少我一个没关系。” “那不是有好几十个人?听起来好热闹啊。” “明年春节带你回去过。” “我去你家算什么,我才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多好。” “喜欢一个人?那我走了?” 阮夏瞪着他笑:“你敢!” 进了公寓,把阮夏买的东西拎到厨房,傅岳一脸无奈:“你买这么多,会做吗?” “不会。我以前给你送的饭,都是我家阿姨做的。” “……” “不过照着食谱做能有多难,不行就把龙虾螃蟹贝壳明虾海胆什么的一起丢到锅里蒸。” “那也要先洗干净呀。” “你是客人,我来洗。”话虽然说得干脆,但看了眼那些又黑又腥的活物,阮夏一脸犹豫。 “你老老实实地去客厅等着吃吧,弄破了手指,大过节的我还得带你去医院。” 阮夏又客气了两句,用她累了一下午才买回食材安慰自己,心安理得地走出了厨房。 她用手机拍了张傅岳的背影发到朋友圈,打了一行小字——【男神千里迢迢飞回来陪……】 打了一半阮夏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去车程三十分钟的菜市场买了几袋菜就累得不想动,而傅岳还真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的。 她的心中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丢开手机,奔去厨房,从背后抱住了傅岳。 “傅先生,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的人,你当我男朋友可以么?” 第22章 傅岳正在挑虾线,听到这一句,手上一顿:“别闹。” “傅先生……”阮夏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走他手中的明虾,绕到傅岳前面,环住他的腰,仰起脸问,“傅先生,你还没说愿不愿意呢……” “我什么时候不是你男朋友了?”傅岳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再敢提pao友和419,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你都没问过我要不要做你的女朋友就直接……直接欺负我,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我……”阮夏再次抱住了他,一脸委屈地拖长了尾音撒娇。 明知道她的委屈是装的,傅岳的心却软成一片,语气格外温柔地推了推她:“回客厅等着,饭大概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好,饿了先吃点别的。” 阮夏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巴,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别做了,那么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又不好吃。中餐厅没位子,我们去吃西餐。” 阮夏嫌弃身上有海鲜的腥气,要傅岳等自己片刻,回卧室洗澡换衣。 阮夏花了整整一个钟头洗澡化妆,又选了件半露背的吊带裙,穿上超高跟,总算够得上高她二十四公分的傅岳的下巴了。 傅岳换过衬衣后早在客厅等了多时,阮夏瞥了眼厨房,果然已经被他收拾得当。不但长得帅,还如此贤良淑德会赚钱,她简直是挖到宝了。 阮夏笑盈盈地腻到傅岳跟前,问:“傅岳,我漂不漂亮?” 看到她裸/露在外头的锁骨和后背,傅岳皱眉道:“你不冷吗?去换件长袖的。” “不要换,这条裙子我最喜欢。你抱着我就不冷啦。” 她兴高采烈的时候最爱撒娇,一句话不对付生气了就马上冷下脸不理人,傅岳虽不喜欢她露胳膊露腿,却更不愿破坏眼下的好气氛,只得把她拥入怀中走出了门。 傅岳性子沉稳,平常最看不惯年轻男女在公共场所勾肩搭背,因此一下了电梯就放开了阮夏。 九月中下旬的晚风虽不刺骨,却也寒意十足,一走出公寓楼,阮夏便打了个喷嚏。 傅岳回头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中的笑意,明白她的用意,只笑着说了句“活该”,并没如她所愿地当众把她揽到自己怀中。 想令高不可攀的傅律师形象崩坏的阮夏再次失败,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两人折腾了一圈早已没了饿意,便选了间环境优雅,赏月最佳的酒店顶层餐厅。食物只是勉强说得过去,红酒却很好。 傅岳没有剩饭的习惯,慢条斯理地吃面前的牛排,阮夏嫌自己点的羊排有膻味,只尝了一口,就没再动。 见傅岳盘中的食物即将吃光,阮夏便把自己的羊排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吃不掉,你替我吃,我喜欢看你吃东西。” “现在不吃,等下别喊饿。” 傅岳把她的羊排拉到自己面前,另点了一份烤鸡肉沙拉给她。 阮夏从沙拉里拣了半颗樱桃萝卜放进嘴里,用手撑着脑袋,慵慵懒懒地晃着酒杯边嚼边看着男朋友笑:“傅先生秀色可餐,光是这么看着,我就已经很饱了。” 餐厅里人少,阮夏的声音虽低,离得近些也能听个大概,邻座的那个男人明明带着女伴,打阮夏一进来,目光就不断往她身上飘,傅岳面露不悦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沉声训斥阮夏:“能不能坐直好好吃?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阮夏“切”了一声,听话地直起了腰,推开面前的沙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瞥了傅岳一眼,不满道:“你和你那位叫司什么斐的前任,一定是她甩的你吧?” 见傅岳脸色一滞,她心中发酸,冷哼道:“你又凶又无聊,一点也不温柔,还不会说好听的,不被甩才怪。” “……” 所以,她甩他五次的理由就是这些? 傅岳被戳中心事,瞬间寒了脸。 傅岳一板脸,阮夏顿时就后悔了,人家为了陪她不管家人大老远地飞回来,她却煞风景地提前任,实在太没风度了。 凶她的账晚点再算,在一起的第一天,怎么好闹别扭。 “你生气了?”阮夏摆出惊讶脸,语气无辜,“我跟你开玩笑的……” “傅先生脸帅身材好书念得棒又有钱,某个方面也很突出……完全有资本又凶又无聊。” 阮夏讲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澈,一派无邪,桌布下的脚却踢掉了高跟鞋,来回在他的腿腹上摩挲。 她妩媚又天真,言语间有暧昧却全无色/情的意味,在傅岳看来,最是撩人。 傅岳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喉结动了动,问:“你吃好了没?” 不等阮夏回答,他便起身拉起她往外走,因着不想让邻座的男人看去她光洁白皙的后背,傅岳破天荒地当众揽住了她。 阮夏眼中带笑,微微晃了晃,似是想挣开他:“傅先生,你怎么剩饭了?还有,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不太好吧?” 傅岳结过账,一路揽着阮夏走到没人的电梯间才放开。 等电梯的时候,傅岳问:“我喝了酒不好开车。车又停得远,而且没有外套,你这么走出去会着凉,不如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阮夏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一口回绝:“喝酒了找代驾不就好啦,我没带睡衣化妆品,不想住外面。” 这酒店离公寓不过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加上找代驾和上楼,至多一个多钟头,就那么急不可耐么?阮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直接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你”不就好了,扯那么多借口,这男人可真虚伪。 他越是装,她便越想搞破坏,用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耳垂:“傅先生,你耳朵怎么红了?你没喝多少呀……是热的么,要不要松开领口?” 瞥见有服务生上来,傅岳一把捉住她覆上自己领间的手丢到一边,用眼神警告她别作死。 服务生和他们上了一个电梯,从六十六楼降到四十二楼才下去,其间阮夏不断用高跟鞋的尖踢傅岳的脚跟表达不满。 服务生离开后,电梯闭合的下一秒,傅岳就回身把阮夏抵到了镜子上,她的裙子是露背的,自然要喊“凉”,傅岳却好似没听到,边咬她边把她从上到下揉了个遍。下到三十楼,傅岳终于放开了她。 三十楼是酒店大堂,从镜子里瞥见自己凌乱的头发,阮夏恨恨地缩在拐角,没敢出去。 办好入住手续,傅岳又把阮夏拎入了电梯,电梯里另有两个住客,阮夏用手理了理头发,状似无意地说:“呀,傅先生,电梯里有摄像头呢。” 他们的房间在五十九层,电梯里的人上上下下,到了五十一层才全部离开。 “你刚刚的样子,监控都照下来了……”阮夏看着他笑。 傅岳也笑了一下,把原本站在半米外的她扯到自己跟前:“谁想看谁就看个够好了。” 两人一路吻下电梯,进了房间,傅岳更是原形毕露。 接连两次之后,最喜欢的裙子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阮夏又得意又悲愤地想,傅律师高冷禁欲的形象终于全线崩坏了,可惜恶趣味虽然满足了,自己也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岳从阮夏身上翻下后,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刚刚哭什么?能惹不能撑,说的就是你。” “……” 阮夏趴在床上不想动,傅岳先进了浴室,匆匆洗完后,擦着头发问:“你怎么还不去洗?” “累。” “我帮你?” 听到这句,阮夏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自己可以。” 见到她脸上的惶然,傅岳笑出了声。 阮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岳正立在露台上抽烟。 两人都不愿穿酒店的浴袍,阮夏心爱的裙子已经成了四块碎布,傅岳把衬衣留给了她,自己只穿了条牛仔裤。 阮夏套着傅岳的衬衣踩着纸拖鞋推开移门走了出去。 一阵冷风吹过来,阮夏立刻缩了缩脖子。 “站在外头不冷么?” “怕在里面会有味道,你不是不喜欢烟味?” “没有啊。”阮夏一脱高跟,立马矮了傅岳一大截,她踮着脚往上凑了凑,“我也要吸一口,我还没吸过烟呢。” 傅岳闻言立马摁灭手中的烟,白了她一眼:“进去睡觉吧。” 阮夏却抱着他的胳膊不肯走:“傅先生,你的手机密码是什么意思?” 不等傅岳回答她又说:“我知道那不是你生日,不管是什么日子,你现在就要改,要改成160915,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分手一周年纪念日。” “……据说拿分手威胁男朋友的女孩智商都在负一百以下。”嘴上虽然这么说,傅岳却笑着从牛仔裤口袋中翻出手机,把密码改了过来。 “你还要对着月亮发誓,要永远喜欢我对我好。” “……我觉得,我和你之间,应该是你发这个誓。” “我为什么要发誓?有人叫你‘傅岳哥’,又没有人对着我喊‘阮夏妹妹’……”阮夏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别的女人这么叫你,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这么叫,要不要脸呀?我以后再听到,一定不会给她留面子,第一时间让她闭嘴!” 傅岳点头笑道:“这事儿你不是没干过。” “我哪有?傅岳,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你不能再对我凶。” 虽然傅岳没觉得自己凶过,却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嗯。” 见阮夏接连打喷嚏,傅岳揉了揉她的头发:“进去吧,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再过三四天就能回来,带礼物给你。” 阮夏一进屋便觉得饿,又怕被傅岳数落,只得去啃酒店送的月饼,许是月饼太甜腻,才吃了半块她就想吐,喝掉半瓶水才勉强压住。 因身上疲乏,不等留在露台讲电话的傅岳结束通话,她便先一步上床休息。 傅岳还没回来,胃中不停翻滚的阮夏便跳下了床,冲到浴室吐。 傅岳见状立刻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怎么了?” “恶心没劲儿还困……傅先生,我不会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傅岳伸手去拉半蹲着的她,一触到她的太阳穴,他又气又心疼地说,“你发烧了,下次还敢不敢穿那么少?” 阮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呛道:“你下次还敢不敢不管我,自己走在前面?对了,你还把我往那么凉的镜子上推……” “……” 傅岳心中有愧,为了早点把她哄去医院,当即认了错。 阮夏浑身不适,任凭他软硬兼施,瘫在床上怎么都不肯动。 傅岳只得自己出门买药和体温计。 傅岳刚离开不久,他的手机便响了,阮夏头昏脑沉,没看来显,直接按了接听。 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阿姨辈的人,电话一通她便径直问:“小岳,你现在在哪儿呢?你刘阿姨说刚刚看到你了。” “他出门了……您是?”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隔了许久对方才犹疑地问:“你是……司斐?” 第23章 “我不是。” 对方停顿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阮夏看了眼来显,屏幕上的名字居然是……“妈”? 为什么每次她替傅岳接电话,对方都是这个调调? 阮夏实在太难受,顾不上深究,把手机丢到一边,昏睡了过去。 傅岳回来后,第一时间给她量体温,见她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六,不由她反对,直接背起她,去了医院。 阮夏趴在傅岳的背上,一路睡得很沉。 确定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傅岳才放下了心。 凌晨五点,挂完点滴,退了烧的阮夏揉了揉太阳穴,坐起了身。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明明有张陪护床,傅岳却没睡,半倚在沙发上以手撑头,闭目养神。 虽然意识昏沉,阮夏却知道,她高热未退的时候,傅岳一直握着她的手,用湿毛巾给她擦额头。 阮夏跳下床,待头重脚轻的晕眩感缓解之后,蹑手蹑脚地凑到傅岳跟前,吻了下他的脸颊。 傅岳睡得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傅先生,我们回家吧。” 傅岳看了眼她光着的脚,还没开口,阮夏就蹭蹭蹭地跑回床边穿上了鞋子,模样乖巧地冲他笑。 “我们回家吧,你下午不是要走么?不睡一觉会没精神的。”她向来容易满足,旁人对她好一分,她总要加倍体贴回来。 她只是伤风感冒,无须住院,傅岳点了点头:“回家也好,你认床,在这儿休息不好。我今天不走了。” “你的工作不是推不开吗?我又没关系的。” 傅岳没回答,目光柔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三下两下地收拾好东西,用外套裹住阮夏,拥着她走了出去。 阮夏十分嫌弃傅岳替她买的这套深玫红色的运动装,直男的审美真是一言难尽。 她腹中空空,自然要喊饿,傅岳将她带到了茶楼,却不许她随便要点心,陪着她一起吃没味道的白粥。 阮夏虽然不满,却也没闹,胃口缺缺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小半碗,便把碗推到了一边。 傅岳的目光扫了下她的碗,当即又点了碗白粥外带。 “傅岳,昨天你去买药的时候,你妈妈打过电话给你。” “你接了?” “嗯。” 傅岳望着她笑:“本来想过一段再介绍你给我家人认识的,这下提前暴露了。他们天天催我结婚,知道我终于交了女朋友,肯定高兴。估计会急着让我带你回去,国庆有可能全家一起度假,你去不去?” “可是我觉得你妈妈一点也不高兴,我只说了一句话,她就问我是不是司斐……我说不是,她马上挂断了电话。” 说完这句,阮夏小心翼翼地观察傅岳的神色。 傅岳一脸讶异,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我妈问你是不是司斐?” “她问我是不是司斐的时候,语气非常不好,你过去那位司小姐是不是很不讨你妈妈喜欢呀?” “怎么会。我从没和我妈说起过感情上的事。” 因无意与同父异母的哥哥争股份,他大学刻意避开商科转而念法律,母亲恨他不争气,前些年与他的关系很是紧张,父亲太忙,并不关心两个儿子交了什么女朋友,所以她的存在,他只与感情极好的哥哥提过。 母亲知道司斐,这令傅岳十分意外。 傅岳没和父母提过前任,却要带自己回家——这让阮夏很是满意,心情大好地岔开了话题:“我想吃生滚鱼片粥,还要吃甜品。” “你昨晚吐了那么多次,总得吃几顿清淡的。等病好了,我再带你过来。” 阮夏噘嘴表示不满:“这儿离我们学校那么远,周末我又起不来……” “我起得来,过来替你买。” “做一天好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傅先生,你得每天都早早起床买早餐给我。” “你还真是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男朋友客气?” …… 傅岳本不想下午就走,无奈不断有工作电话打来,阮夏也难得懂事地再三催他离开。 秦婧回了老家,他便打了通电话给江以萝,再三托付,才上了飞机。 对于傅岳要江以萝搬到阮夏家陪她同住这事儿,黎铮有十二分的不满,虽然他的公寓和阮夏的在同一栋楼,江以萝只需从15楼挪到17楼。 这处公寓是刚回国的时候他和傅岳一块买的。大半年前阮夏前脚刚踹了傅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后脚就出了车祸,伤得更重的傅岳还能心甘情愿地把家腾出来给她,自个儿搬进临时买的小房子,不得不说,这丫头洗脑的功力一流。 黎铮生怕江以萝和阮夏呆几天会传染作病再和自己闹分手,言语中难免带了些阻挠。 阮夏何其聪明,自然看得出黎铮的意思,她不喜欢麻烦人,便推说傅岳太大惊小怪,自己不过是感冒而已,学校有课要提前回去。 江以萝劝不住,只得开车送她回学校。 江以萝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打车回了傅岳的公寓——与黎铮江以萝住一栋楼,回自己家难免会遇见。 傍晚时分,阮夏又发起了热,才想起医生一共开了三天点滴。 独自去医院打完点滴,阮夏回到傅岳的公寓时已经接近九点。 烧退了之后,她终于舒服了一点,有精神回傅岳的微信和电话。 阮夏惊讶地发现,平素惜字如金的傅岳居然如此婆妈,大到按时吃药、记着去医院打针,小到出门穿长裤带外套、多喝水、别乱吃东西、多量体温,他每件事都要重复三遍以上,终于舍得挂上电话后,还用微信发了张作息时间表过来。 阮夏正要笑他提前进入了更年期,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是送外卖的,看也没看便开了门。 不想立在门外的却是一位保养得十分得当的太太。 阮夏猜到这位应该是傅岳的母亲,便笑盈盈地问:“您好,请问您找?” 傅太太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了一通,语气生硬地说:“我是傅岳的妈妈。” 不等阮夏请她进来,她便宣誓主权般地先一步走进了屋子。 儿子的家她还是第一次来,环视过四周后,傅太太才坐到了沙发上。 “阿姨,您喝什么?我去泡茶?” “不用麻烦,你坐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阮夏虽然摸不着头脑,碍着对方是男朋友的妈妈,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 “司小姐,上一次我找过你后,你很快和傅岳分了手,我还以为你是有廉耻心的……没想到你居然能追到这儿来,当真是小瞧了你。” “我不是……” 傅太太不想听她讲话,直接打断了她:“你这种名声,怎么敢缠着傅岳的?别说上头还有他爷爷奶奶,但凡我和他爸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容许你嫁到我们傅家。” 阮夏虽然知道傅岳的妈妈弄错了人,但当面被骂没廉耻心,脸上还是挂不住,却因好奇心作祟,套话道:“我什么名声啊?” 傅太太却没如她所愿地透露傅岳的前任为何名声差,只用“你做过的丢脸事我根本讲不出口”的表情望了阮夏几秒,皱眉道:“我没空和你绕圈子,除了继续和傅岳在一起,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您说的那位司小姐。我叫阮夏,才刚和傅岳在一起没多久……” 傅太太的表情疑惑了几秒,司斐人在英国,所以她并没见过她,只打过三次电话,可…… 傅太太轻咳了一声,语气稍稍有所缓和:“我们之前通过几次电话,你的声音很特别,我应该不会记错的。” “……”阮夏无奈,只得从包中翻出自己的学生证,拿给傅太太看。 看到学生证上的名字确是“阮夏”,而不是“司斐”,傅太太面露尴尬。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颇不自然地没话找话道:“你也是学大提琴的?” “也?” 傅太太自觉失言,笑着随口扯道:“我有个侄女也学大提琴。” 傅太太心下无奈,好不容易摆脱了司斐,儿子居然还能找个声音如此像、同样是拉大提琴的替身,真是没出息。 她原本对儿子的结婚对象要求极高,但有了司斐在前头,如今早已降低了期望值,又因眼下的情形太尴尬,她不好多打听阮夏的背景,只抱歉地一笑,解释道:“傅岳这孩子从小就优秀,难免会惹上心怀不轨的女孩子……今天真是……” “阿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您也别在意。” 傅太太说了句“有空来家里玩”,便起身告辞。 阮夏虽觉得莫名其妙,却因不愿意节外生枝,没和傅岳提。 …… 傅岳口中的三四日拖了近一周,听到他说还要再呆几日才能回来,阮夏当即撒娇表示不满。 放下电话,百无聊赖间,阮夏刷起了微博,无意中看到一条有关司菲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知道司菲这几日恰巧也在傅岳呆的南方城市录节目,阮夏不得不多想。 从傅岳妈妈的口中得知,他的那位前任司小姐也是大提琴手,同样有不好的传闻,那么不是司菲又是谁? 阮夏考虑了片刻,立即走出宿舍,去找韦既明。 韦既明刚下课,看到阮夏在教室门口等自己,十分意外。 过往的学生大多看过之前的八卦帖子,来来回回地自然要关注他们。 韦既明不想被围观,把阮夏带到了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问:“找我有事?” “韦老师,你能帮我个忙吗?” 望着阮夏的笑脸,韦既明脱口而出:“能啊。” “我想请几天假,可是赵婕老师的那门课后天要考试,她挺严格的。你能不能替我和她说说情?等我回来再补考?我的病已经好了,开不出病假条。” “你病了?” “感冒而已。我想请几天假,实在编不出理由。” “你请假做什么?” “去找我家傅岳,他出差了,挺远的,我想去看他。” “……你就不能等到国庆再去?” “这个……热恋期什么的。”阮夏双手合十,满眼期待,“韦老师,拜托拜托。” 韦拓明不知为何居然感到了些许失落,却笑着应允:“下不为例。” 第24章 为了尽早赶到傅岳身边,阮夏连箱子都没收,直奔高铁站。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傅岳的手机不通,阮夏只好联系nile。 傅岳尚在应酬,留在酒店待命的nile驱车到车站接她。 听到阮夏说想给傅岳惊喜le十分配合地替她打开了酒店房间的门,并没事先通知傅岳。 阮夏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玩贪吃蛇,玩到左手大拇指指腹磨出了薄茧,才终于等到门处的响动。 半醉的傅岳打开门看到阮夏,直以为自己喝出了幻觉。 见傅岳怔着,阮夏扬起脸笑道:“惊喜还是惊吓?” 傅岳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发现触感真实,关上门吻了下她的眉心:“当然是惊喜。” 他的身上有酒气,阮夏却并不觉得难闻。 她贪恋地在傅岳怀中拱了几下,才舍得推开他冷哼道:“听到你说忙,还以为是天天开会看文件呢!原来是忙着花天酒地。” 傅岳揉了揉太阳穴,笑得露出了八颗牙:“我倒宁愿开会看文件……一整晚正事聊不到三句,还不好不给面子先走。” “饭局上一定少不了美女吧?” “女人倒是有,但没看出哪里美。” “你没带助理一个人去,没人黏过去替你倒酒么?” 傅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一下给她看屏保:“黏过来的几个都丑得没法瞧,一看到我女朋友的照片,不用我赶,就自惭形秽地自动离开了。” 傅岳的屏保是那日她剥石榴的侧影,他拍的时候她竟没发觉。 阮夏狐疑地挑了挑眉,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心脏,笑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糊弄?丑得没法瞧你会呆到十二点才回来?一定是nile不讲信用地偷偷通知你我来了……你心虚!为了哄我才临时换上的。” “呦!被你发现了。女孩子还是傻一点可爱。”傅岳收起笑脸,解开衬衣纽扣,作势往浴室走。 阮夏原本是开玩笑,见傅岳竟承认了,难免负气。 她不愿被傅岳看出自己的在意,转身去冰箱里找冰可乐平气。 哪知冰箱门还没关上,阮夏就被追过来的傅岳拎起来丢到了沙发上。 傅岳整个人压了上来,捏住她的下巴板着脸教训道:“好话不听,非得找茬逼着我收拾你是不是?” “疼!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又对我凶。” 傅岳闻言立刻松了手,语气温柔地问:“吃晚饭了没?” “吃过了。” 傅岳坐起身:“等我一下,我洗个澡换件衣服带你出去吃夜宵。” 见男朋友回头哄自己,阮夏的气焰反而更胜:“看到你就气饱了!何况坐了一下午车,我也懒得动。” 虽然知道她一贯是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傅岳却觉得她连矫情的时候都好看:“那你在房间等着,我出去给你买,你吃的时候我躲厕所去不招你烦。” 阮夏笑着瞪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臭死了,快去洗澡。” 傅岳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阮夏已经躺到了床上。 见她一脸困倦,傅岳坐到她身旁,关上了电视机:“累了就睡,睡前躺着看电视玩手机的习惯太坏。” 阮夏最烦他啰嗦,只当没听到,翻了个身继续玩贪吃蛇。 傅岳又问:“你们学校没放假吧?” “没有,翘课来的。” 傅岳戳了戳她的额头:“就不能稍微用点功?” “我每天都坚持练琴,哪里不用功?我过来找你,是因为最近几天总是胡思乱想,就算不翘课,也听不进去。” “胡思乱想?” 阮夏坐起了身,看着傅岳的眼睛说:“我看到娱乐新闻,知道司菲也在这儿。” “嗯。” “你知道?” “前几天她微信过我。我顺便替你问了她,她说她并不认识你,你车祸前所谓的去见她,应该是去看她的演奏会。” “你们没见面?” “我见她做什么?” “从知道司菲也在这儿,我就觉得绿云罩顶……” “绿云罩顶?”望着阮夏脸上的委屈,错愕的同时,傅岳哭笑不得,“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她有关系?” “傅先生,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接受不了你喜欢我的同时心里还惦记着别人。百分之九十九喜欢我,百分之一惦记别人也不行!” 傅岳拿起阮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这里百分之一百只有你。” 他极少说情话,偶尔说一句,总能哄得阮夏眉开眼笑。 阮夏立刻忘掉了这些天的辗转反侧,她怕男朋友觉得自己小心眼,坐起身来圈住他,花言巧语道:“我翘课过来,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想你了,只有百分之一是怕戴绿帽子。” “……” 为了不叫傅岳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疑神疑鬼,阮夏只得牺牲未来婆婆:“如果不是你妈妈过来找我,就算知道司菲也在这儿,我也不会纠结的。” “我妈妈?” “你走的这些天,我一直住在你家,你妈妈来过一次,她把我当成你前任了,特别严肃地让我,不,是让司小姐离开你,我告诉她她误会了我不是,她还不怎么相信,说司斐的声音很特别,她不会认错的……” “我妈根本不知道司斐,怎么可能?” 阮夏觉得傅岳在糊弄自己,瞪了傅岳一眼,把傅太太的话原原本本学给他听,然后委屈道:“人家男女朋友分手是因为不喜欢了,你们分手是因为家长棒打鸳鸯,这种分手方式最容易藕断丝连,所以我才不放心……” “而且你妈妈还说司小姐也是拉大提琴的——大提琴手、名字几乎一样、司菲一听到我声音就挂电话、还叫你‘傅岳哥’……任谁都会多想啊?你承认你的前任是司菲,禇君捧她是你对她的补偿又能怎么样?我最多吃吃醋,不准你和她再联系。你总遮遮掩掩的我才没安全感的。” 听阮夏说妈妈骂她没廉耻心,绝不会让她嫁进傅家,傅岳蓦地直起了身,脑中一片轰鸣。 车祸之前,她从未和自己提起过这件事。 见阮夏懵懵懂懂地以为被侮辱的是别人,傅岳止不住地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先睡,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处理。 傅岳的反应令阮夏非常意外,原来这些事他竟不知道? 司菲明明不像是会把委屈自己咽下的人…… 她原本觉得一段健康的关系不该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只怪傅岳遮遮掩掩,她才百转千回地反复纠结,她不愿意自己折磨自己,宁可追过来问清楚。却不想竟替别人做了嫁衣。 傅岳那一脸愧疚的样子,必定是觉得有负于他的司小姐。 阮夏懊恼了片刻,又很快释然,没有什么事能瞒住一辈子,在感情上她受不了半分气,如果傅岳真的对谁余情未了,长痛倒不如短痛。 瞥见阮夏的表情,傅岳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耐着性子再次解释:“虽然名字有点像,但司斐是司斐,司菲是司菲,我没糊弄你。禇君的确是我介绍给司菲的,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谈不上帮不帮,我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傅岳语气诚恳,阮夏再不怀疑司菲,却又嘱咐他:“分手了就是过去了,我不准你再纠结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你确定纠结的是我不是你?” 放下心来的阮夏自知理亏,立马打了个哈欠,用被子蒙上头装睡。 傅岳没急着离开,用手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真的睡着了,他才起身去阳台,拉上厚重的窗帘、关上移门,给妈妈打了通电话。 傅太太找过阮夏之后,就料到儿子八成会来问自己,她的性格向来强势,三十年来,一直逼着傅岳按自己的要求规划人生,不想小事上他虽听话,但事业和婚姻这两桩大事,他竟和自己赌气般地胡闹。 即使傅岳不打来,傅太太也准备找机会提点提点儿子。 “我是给司斐打过几次电话,我会找她就不怕你知道……你说呢!当然是让她看清楚自己配不上你……”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她提都不和你提就直接谈分手,还不是心里没你?只有你傻,对那样的人认真!好了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不想翻出来和你生气。你现在的女朋友是学生?她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三十一岁了,该正正经经找个人结婚生子!” “你哥哥哪方面都不如你,就是比你有心计,只有你肯相信他真拿你当弟弟!他处处讨你爸爸的欢心,连结婚对象都是你爸爸朋友的女儿,你爸爸能不偏着他吗……再看看你,林润多好?各方面都很配你,你偏不珍惜,司斐嫉妒人家,过去没少给她气受,人家根本不计较,多大气……现在人家林润嫁人了,你知道后悔了吧?” “我的事儿不需要您操心。”傅岳不耐烦再听下去,干脆挂断了电话。 连林润和司斐有过摩擦妈妈都知道,这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 傅岳连抽了数根烟,心烦意乱地想,妈妈会知晓这些,必定是林润的功劳,或许林润并不似他看到的那般简单。 第25章 凌晨两点,阮夏习惯性地起身找水喝。肿怔了片刻后,她才想起眼下身在何处,然而傅岳并不在房间里。 阮夏跳下床,从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正要喝,听到动静从阳台进来的傅岳便捉住了她的手。 “大半夜的又喝冰水。”傅岳把矿泉水倒入电壶加热。 他的身上有夜风和烟草的气息,阮夏“哼”了一声:“喝冰水总比抽烟健康。” 阮夏喝过傅岳递来的热水,重新爬上了床。 见傅岳跟过来,她问:“傅先生失眠了么?” “晚上喝的有点多,头痛睡不着。” 这是什么烂借口?失眠分明是因为心痛前任的隐忍和委屈。 不过,只要不是藕断丝连留着联系方式不时互扰,她才不会问出“我和她你更喜欢谁”这种蠢问题。 谁都有过去,连凭吊也不许未免太霸道。 阮夏的困意散了大半,干脆打开了电视机,对刚准备躺下的傅岳说:“傅先生,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呢。” “你不困吗?我明天一上午都没事,先睡觉,起来吃过早餐出去看。” “困呀!可是我舍不得睡。”阮夏圈起傅岳,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仰起脸冲他笑,“我们一星期没见了,我舍不得睡,想就这么一直一直抱着你。” 整颗心都甜化了之余,傅岳的耳边拉起了警报,照阮夏的性子,喂完糖后,一定会接着提无理要求。 然而并没有。她安安静静靠在他身上,看无聊的港产电视剧,只偶尔抬一抬头,要他亲自己。 傅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她喊:“傅岳。” 果然。他无奈地笑了笑:“嗯?” “女主角漂亮吗?” 傅岳成年后再没看过电视剧,更何况正放的是一部狗血爱情片,他看了眼屏幕,分不清一大堆人里哪个是女主角,便说:“没你漂亮。” “这个女主角也失忆了呢!她不记得自己以前的男朋友,又喜欢别人了。不知道我以前的男朋友什么样儿……” “……” 阮夏关上正放的这集,直接跳到大结局,看了两分钟她又说:“咦,想起来后她还是选了以前的男朋友呀。” 见傅岳皱眉,阮夏整个人趴到他身上,笑盈盈地说:“就算我想起来了,就算我以前也有个相爱的男朋友,我也会选你,因为我以前的男朋友一定没有你好看。” “……谢谢。” “那你以前的女朋友呢?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呀?我保证我绝不会吃陈醋。我只是好奇,好奇你年轻时的爱情故事。” 年轻时的……在她眼里自己难道老了?傅岳以为三十一岁还很年轻,不过回头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也觉得过了三十岁就是中年人。 见傅岳自顾自地愣神儿不说话,阮夏撇了撇嘴,没再勉强:“不说就不说,你的明月光朱砂痣你留在心里好好珍藏吧。” 傅岳故意板下脸瞪她:“又找事儿?” “你居然为了你的朱砂痣凶我!” 阮夏把半躺着的傅岳推倒,骑坐在他的身上,动手剥他的衣服。 她最瞧不上傅岳的假惺惺,粗暴直白地说:“蚊子血生气了,要榨干你泻火。” “哦?你准备怎么榨?”傅岳忍着笑,伸出手摩挲她精致的锁骨。 阮夏打开了他的手:“你把手举在头顶不准动,我是攻,你是受。” 傅岳比了个“ok”的手势,老老实实地躺平不动。 可是,衣服剥光后要……怎么攻? 阮夏不敢看也不敢碰他,坐在傅岳的肚子上磨蹭了一小会儿,记起他曾笑自己叶公好龙,能惹不能撑,狠了狠心,用手扶着他的某处,坐了上去。 哪知她却始终不得要领。 阮夏明明羞涩却强逞、左扭右扭的样子撩拨的傅岳心痒难耐,但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无疑是隔靴搔痒,折腾得他浑身是汗。 忍了片刻,他终于反客为主。 结束之后,阮夏嫌他不讲信用,趴在床上怄气。 傅岳好话说尽她就是不理,只得再次威胁,谁知她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继续当作没听到。 傅岳头疼不已,只得妥协:“罚不讲信用的人回答三个问题?” “五个!”阮夏闻言立刻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坐了起来。 “……问题不限量,但要换个地方问。” “什么地方?” 话音还未落,傅岳便连人带被子一起扛进了浴室。 傅岳只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自己,穿上裤子后,却把阮夏丢到了水温正好的浴池里。 他坐在浴池边,笑着看她泡在水里用脚拍水花:“问吧。” “你和明月光是谁追的谁呀?” “她追的我。”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漂亮,可爱,但是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脾气……她年纪很小么?” “嗯,刚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阮夏顿觉自己老了。 阮夏只发了一秒呆,傅岳便瞟着她半露在外的胸线说:“她没你漂亮,身材也不如你好。” 早些年她还未长开,虽也漂亮,却远不及如今妩媚。 阮夏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嘴上却不屑道:“把前任现任放在一起比较,真看不出来,傅先生的趣味居然如此低级。” 傅岳习惯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笑而不语。 “你都不知道你妈妈逼过人家,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我们分手和我妈无关。我妈把话讲的再难听,以她吃不了亏的脾气,不想分手也不会理,至多骂回去。” “那和什么有关?” “分了好多次。可能她嫌我又凶又无聊,一点也不温柔,还不会说好听的。” “那就是说,分了好多次,都是她甩你?” “嗯。” 见傅岳点头,阮夏心中发酸,冷哼了一声:“看吧,只有我忍得了你。你要引以为戒,好好对我知道么?” “……” “傅岳,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还帅吧?有学生时代的照片么?我想看。” “年轻的时候?我现在很老?” “难道不老么?” “你再说一次。” 阮夏悠哉地趴在浴池边,哈哈一笑:“傅先生,没关系的,就算是美男迟暮,我也不会嫌弃你。” 傅岳长腿一伸,进了浴池,托起阮夏的肚子,再次不等她反应便由后而入。 这个姿势令阮夏十分不适,傅岳的气势又格外凶猛,把她的话撞得断断续续:“对不起……我年……纪小不懂事,总爱瞎……说……大实话,傅……叔叔,傅叔叔你……你别……别生气,生气会长白……” 最后一句,阮夏没敢再说,她可怜兮兮娇娇弱弱地连叫了十几声“老公”,成功令傅岳提前鸣金收兵。 愤恨之余,阮夏终于顿悟,这样的时刻,宁死不屈才是真正便宜了他,早点求饶才能少受点苦。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不急着睡,干脆换衣出门吃早餐。 傅岳没开车,牵着阮夏的手沿着酒店门前的街漫无目的地走,看到一间人气颇旺的早点店,询问过阮夏的意见,走了进去。 前一天晚饭几乎没吃,阮夏看见什么都觉得饿,假装没看到傅岳皱眉头,点了满满一桌。 “不会浪费的,吃不掉的我们打包,带给nile他们,傅律师亲自买早餐送到房间,他们一定感激涕零。” 许是盘桓在头顶多日的绿云终于散去,心情顺畅的阮夏胃口出奇的好,独自吃掉了半桌子,若不是傅岳怕她饥一顿饱一顿地吃坏胃,她还准备再点一碗甜汤。 傅岳结账的时候,阮夏趴在桌前玩着手机等他。一个衣着宽松的年轻女人立在不远处看了他们半晌,阮夏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那女人看清她的脸,意外之余,甩开同伴走了过来。 傅岳见状,赶在那女人走过来前便拉起了阮夏,先一步开口:“林润,这么巧。” 不止阮夏,连林润也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便把目光从阮夏身上收回,和傅岳打招呼道:“真巧,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出差还是过来玩?” “出差。” 林润“哦”了一声,再次看向阮夏,她正要开口,却听到傅岳告辞:“我们赶时间,先走了。” 傅岳向来稳重,鲜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林润虽摸不着头脑,却仍是笑着点了点头,向两人说再见。 走到大门边,阮夏回头望了林润一眼,林润冲她笑了笑,望着这张明媚的脸,林润在心中感慨,经历了那样的风波,这两人竟然还没分开,傅岳对司斐,还真是情深不移。 第26章 一离开早餐店,阮夏便问:“为什么我觉得这位林小姐认识我?” “怎么可能。” 阮夏狐疑地盯着傅岳看:“你和她是朋友吗?你看到她后表现得很奇怪哦。” “我爸爸和她爸爸是朋友,我和她小时候同过校。” “青梅竹马?” “……只是父母认识就算青梅竹马的话,那我有一箩筐青梅。” 前一晚才打听过司菲和他前任,眼下再问这位林小姐,难免显得太疑神疑鬼,阮夏只得收起疑问,岔开了话题。 两人回到酒店时皆是困倦不已,合上窗帘,拥在一起补觉。 傅岳定了一点的闹钟,十二点半便提前醒了,阮夏尚未醒,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 傅岳本想陪着她多躺半个钟头,许是她太暖太软,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让他心安的香气,他竟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竟已经是下午三点,早已错过了两点的会面,傅岳平生第一次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片刻的慌乱后,他立刻给已然抓狂的助理回了通电话让她重新安排。 害他失误的元凶却趴在床上晃着脚,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迟到两个钟头很严重么?今天有工作的话,你昨天还那么没节制?色令智昏哦,傅律师。” “……”傅岳迅速换上衬衣西裤,边系扣子边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阮夏翻身跳下床,腻到他身边,亲手替他系领带、戴袖扣、抚平衣领。 整理完毕后,阮夏踮起脚尖吻了下傅岳的脸颊:“傅先生辛苦啦,要为了我和我们未来的宝宝努力赚钱呦。” 她难得有这样温柔贤惠的时候,傅岳的嘴角立时漾开了笑:“你在这儿等我,晚上的应酬我尽量推掉,带你出去逛逛。这边有个湖,湖边的夜景很漂亮。” 阮夏垂下头对着手指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一秒钟也不想和你分开。” 傅岳拎起公文袋,吻了下她的嘴巴:“你好好呆着别自己乱跑。” 看清他眼中的宠溺,阮夏知道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拽着他的衣角继续撒娇道:“你带我一起去吧!我想看你工作时的样子,听说工作状态的男人最性/感。你带三个助手和带四个助手有分别么?我保证绝不看着你流口水,保证绝不让别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 ……这丫头果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乖巧。 傅岳板下脸:“胡闹,我又不是去玩。” 阮夏不再说话,目光受伤地看了他两秒,趴回床上安安静静地玩手机,一脸泫然欲泣。 傅岳当然不会中计,笑着摇了摇头,拉开门就走。 ……走了? 阮夏拼命挤出两滴眼泪,光着脚跳下床跑到门边,数一二三。 果不其然,数到三的时候,傅岳又刷开了门。 他折回来本是想交待阮夏别喝冰水,瞥见她眼中要掉没掉的泪珠,抬手看了眼表,头痛不已地笑道:“带你去的话,你要收拾多久?” “三分钟!”阮夏闻言立刻抹掉眼泪,往洗手间跑。 一刻钟后,她画好妆,套上丝袜和衬衣裙,踩上高跟,夹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文件夹站到了傅岳面前。 傅岳看了眼她露出一半的大腿,皱眉道:“你没别的衣服了?还是别去了。” “不好看么?”阮夏委委屈屈地说,“一楼有卖职业套装的,那我去买一件好了。” 这么一来,傅岳又迟了半个钟头。 陈越东和穆城等了多时,原本已经有些恼了,见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傅岳从进门到落座间回头看了跟在最后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至少三次,忽而明白了什么。 这女孩顶多二十出头,前几天从未出现过,一脸艺术家的散漫,毫无干练的精英气质,完全不符合傅岳的用人准则。 女朋友? 陈越东与穆城相视一笑,当着一众下属,没好立刻打趣傅岳。 傅岳向两人说过抱歉后,很快进入了状态,他工作的时候向来专注而不苟言笑,可因为阮夏在,他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的时不时往她的方向飘。 阮夏很有契约精神地没盯着他流口水,因为她的目光完全被穆城吸引住了。 阮夏偷窥得很有技巧,连穆城本人都没留意到,却没逃过傅岳的眼睛。 见女朋友用手机偷拍别的男人,傅岳很是窝火。 阮夏把穆城的照片发到江以萝建的狐朋狗友群,除了见过穆城的江以萝外,另两个女人立马高/潮了。 狐朋——【极品!骨相和皮相都堪称完美,这小下巴翘的,侧颜两百分,绝了。】 狗友——【男人的脸只占三分之一,主要是身材,夏夏,拍张桌子下面的腿。】 江以萝——【这是穆总吧?我爸爸跟他有合作,一起出过海,他的身材不比脸差,而且是巨富。】 狐朋——【流口水中。】 狗友——【有联系方式么?感觉我的人生又有目标了。】 阮夏——【左手无名指戴婚戒了,你们排队等他离婚吧。】 江以萝——【他太太超级美,不可能离婚,离婚了也看不上你们的。】 狐朋——【心碎。】 狗友——【已婚男你发什么发?】 阮夏又拍了张陈越东,发到了群里——【这个没戴婚戒,颜值比上一个差一丢丢,不过气质更man,眼神里有经历过风雨的深邃。】 江以萝——【……陈越东也结婚了。他订过三次婚还是四次婚,确实经历过风雨……】 狐朋、狗友、阮夏——【……】 阮夏——【不知道为什么,别的男人再帅再man我也只觉得我家傅岳好,只有傅岳能让我硬起来。】 江以萝——【我也是,我家老狐狸最可爱。】 狐朋——【呕吐。】 狗友——【呕吐。秀恩爱死得快。】 阮夏关上群聊的时候,傅岳那边已经谈妥了。 听到傅岳要请客赔罪,陈越东和穆城识相地齐声拒绝。 穆城背着下属,压低声音向傅岳笑道:“难怪昨天你非要先走,原来是家眷来了,养精蓄锐应付查岗。” 陈越东跟着笑:“其实今天这事儿也不急,早说你奋战一夜爬不起来,我们也不用干等。” 傅岳理亏,只笑不反驳,一和众人分开,便黑了脸。 阮夏只当男朋友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一脸无辜地问:“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虽然我家傅先生很诱人,可是我一直忍着没露出花痴脸呀?” “不是玩手机就是两眼冒光地盯着客户看,你觉得nile她们这么干会不会被炒鱿鱼?” ……被发现了? 阮夏笑嘻嘻地抱住傅岳的胳膊表白道:“傅律师不盯着我看,怎么会发现我看别人?你连工作的时候都关注我,果然是爱我的,我好高兴-3-在我眼里,除了你之外,别的男人再好看也和漂亮可爱的小猫小狗没区别,我看那位穆总,与欣赏一幅画一盆花的性质是一样的……” 怕傅岳不信,她立马掏出手机翻微信记录给他看:“傅先生,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居然质疑我对你的忠诚,你怎么对得起我……” 正值晚高峰,写字楼外来来往往的人听到她的表白,无一不侧目,傅岳本就窘然,待看到那句“只有傅岳能让我硬起来”,直觉得自己早晚要被她逼疯。 他不想在外头丢脸,唯有压着火,拎起她快步往停车场走。 一路上,阮夏见傅岳不讲话,只得没话找话。 “穆总一看就是爱太太的好男人,那个陈总像有花花肠子的人,他都不戴婚戒的!结了婚不戴婚戒,不就是想骗小姑娘么?” “男人有几个喜欢戴戒指的。” “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有&039;你在我心上&039;的意思,冲着这意义,不喜欢也要戴。”阮夏望了眼傅岳,笑道,“还生气呢?下次你也当着我偷看偷拍美女好不好?” “没兴趣。” “那我买戒指送你当赔罪?你以后也要时刻戴着,看到你戴对戒还扑上来的都是想当小三的坏狐狸,你理都不要理。” “我活到三十一岁,就遇见过你这一只坏狐狸。” 吃过晚饭,傅岳的副手审出了新问题,傅岳出门开会,阮夏当然不会听他的乖乖呆在房间。 他前脚刚离开,她就心血来潮地打了辆车去百货公司买戒指。 选了一个钟头,她才挑到一对满意的素金戒指。 阮夏把戒指拍下来传给傅岳看——【漂不漂亮?傅宝宝,别生气了,等我娶你的时候,给你换个有大钻的。】 傅岳隔了十分钟才回过来——【你在哪儿?等下我去接你。】 阮夏发了个定位过去——【笔芯-3-】 “司斐?” 听到不远处有人叫这个名字,阮夏蓦地抬起头,四下看。 然而巡视了一圈,却只见到了早晨遇见过的那位林小姐。 林润对同伴说了句什么,迎着阮夏走了过来。 “傅岳呢?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阮夏怔了怔:“我?回国?” “回来是对的,毕竟流言蜚语……”林润说了一半,觉得不妥,立刻换了话题,“司菲也回来发展了,你们正好可以做伴。你在国外长大,回国住还适应吧?” “我在国外长大?” 听到这句,林润终于意识到对方的异常,见阮夏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陌生,她犹豫了一秒,问:“司斐?你还好吧。” 片刻的错乱后,阮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林润?好久不见,找个地方一起喝杯咖啡吧。” 阮夏过去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如今竟肯笑着邀她喝咖啡,林润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便欣然应允。 坐进百货公司一楼的咖啡室,林润只要热牛奶,面对阮夏的疑惑,她笑道:“我有宝宝了。” 阮夏扫了眼她宽松的衣服和平底鞋:“恭喜恭喜。” “没什么好恭喜的,我这婚结的并不美满……一直想和你道歉,以前的我挺幼稚的,不过眼光倒是很对,傅岳是个很好的男人,你很幸运……我就没那么幸运,最近总失眠,想起以前的事儿……” 阮夏心急如焚,打断她的感慨,套话道:“其实我二月份的时候出过车祸,记忆断断续续的,有一部分事儿不太记得了,我们以前很熟吗?” 林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二月份的时候?傅岳出车祸你也在车上?那时候我正好在度蜜月,不在国内,没去看你们。有一部分事儿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你不记得我了?” 阮夏下意识撒了个谎:“你人我是记得的,事儿记不全了。” “记不全才好,反正都没几件愉快的事儿……” 林润提起傅岳的时候神色闪烁,记起她和傅岳是青梅竹马,阮夏试探着问:“为什么不愉快,我们是情敌?” 林润面露尴尬,不愿多谈:“你们没受别的伤吧?” 阮夏又问了几句,林润却总是回避重点。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留下了林润的联系方式,便起身告辞。 傅岳打了无数通电话过来,阮夏直接关上了手机。 从咖啡室出来,远远看到按定位过来寻她的傅岳,阮夏刻意避开了他。 想起傅太太说记得她的声音,想起傅岳半梦半醒间拉着她叫司斐,她仍是将信将疑。 她=司斐=傅岳的前任? 她出车祸的时候傅岳也在,也受伤了? 无论真相是什么,有一点很肯定,如果她真的是傅岳的前任,傅岳根本就想一直瞒下去,不然也不会在司菲的事情上糊弄她,不然早晨遇上林润,他也不会那么反常。 司斐和司菲果然是认识的,名字那么像,是反目的亲戚? 只可惜司菲不理她。 阮夏思考了一会儿,向江以萝要了黎铮的电话号码,打了通电话给黎铮。 正加班的黎铮接到她的电话十分意外:“有事儿?” “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你之前当着我的面骂我&039;脑子不好,以作为乐&039;,是欺负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么?” 黎铮顿了一下才说:“你是想起来了,还是又觉得扮失忆不好玩了?你就作吧。哪天真把傅岳折腾死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阮夏没心情和他斗嘴,直接挂掉了电话。 黎铮会这样说,原来她真的是司斐…… 第27章 傅岳在商场找了一个钟头,没遇见阮夏也联系不上她,自然焦急万分。阮夏如所有年轻人一样,除了睡觉时刻抱着手机,如无意外,绝不可能长时间失联。 傅岳正想去商场广播室,就接到了nile的电话。 “傅先生,阮小姐带着行李离开了……” “什么时候?” “就刚刚,我本想把她送到高铁站,她说不需要,让我见到你的时候告诉你一声……” 傅岳顿了许久才说:“知道了。” 挂上电话,傅岳打开微信,却发现已经被阮夏拉黑了。 傍晚的时候还缠着他说“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钟头前还特地过来买戒指给他,现在却一言不发地拉黑他离开。 同样的事情明明经历过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此刻傅岳却仍旧如第一次被她厌弃时一样困惑沮丧。 自尊一次次被她丢在地上随意踩,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永远肆无忌惮,其实他早就累了,心灰意冷地时候也曾想过就此放弃,可一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笑嘻嘻地叫自己的名字,他就马上忘记了应该生气。 …… 阮夏坐上车,第一件事便是给秦婧打电话。 按照林润的说法,她从小在英国长大,在国内举目无亲,骤然遭遇车祸,替自己打理一切请陪护的也只有傅岳。 秦婧必定认识傅岳。 接到阮夏的电话,秦婧沉默了片刻:“夏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是傅先生让我这么告诉你的。他对你很好,你们一起出事,他为了保护你,受的伤比你重多了,可他一能下地就每天都过来看你,只是每次都是趁你睡着的时候,所以你不知道……我相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才事事听他的话……傅先生给我的薪水虽然很多,但我真的不是为了钱出卖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给你的薪水有多多?比我给的多?所以你帮着他耍我?” 除了按傅岳交待的做之外,秦婧对她的过去根本一无所知,阮夏问了几句便心烦意乱地挂断了电话。 秦婧很快发了条微信过来,道歉之余,提出辞职。 阮夏百感交集。她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秦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事事依赖她,对她的感情远非普通朋友,听到她要离自己而去,虽然仍在生气,却立即挽留道——【谁让你走啦?你替我到傅岳身边卧底将功赎罪!】 听秦婧说,自己现在住的公寓原本是傅岳的,回忆起最初骚扰傅岳时他的冷淡,阮夏觉得这人简直是演技派。 自己含冤受辱被傅太太嫌弃,傅岳还装陌生人不搭理自己,空出房子趁自己睡着了过来看两眼很了不起么? 阮夏想了想自己住的那套奢华的大宅,对比起傅岳的小公寓,傅岳的确算得上大方…… 那也一定是因为他曾经对不起自己,所以才补偿。 阮夏胡思乱想了一路,不真实感仍旧强烈,司斐这个名字完全唤不起她半分熟悉感。 她几次问起司斐,傅岳皆是避而不谈,恐怕她此刻去问,傅岳也只会糊弄她,倒不如冷他几日,让他慌让他急,他一没底,说不定就主动交代了。 阮夏有心躲着傅岳,即便傅岳公事一结束,连庆功宴也没参加便立刻往回赶,也足足耗了三五日都没遇上她。 国庆放假前夕,傅岳再一次等在宿舍楼下,终于见到了阮夏。 她刚与一众女同学聚完餐回来,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们凑在一起格外喧闹,望见阮夏红润的脸上愉悦的笑容,傅岳的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只觉得接连几日寝食难安的自己简直像傻瓜一样好笑。 他并未走上前,站在树影下皱着眉燃了一根烟,阮夏经过的时候,分明看见了他,扫了一眼后,却扭过头继续和同学说笑,假装没看到。 傅岳摁灭烟,开门上车。 走了? 阮夏撇了撇嘴,气结不已,有能耐一辈子都别再来找她。 阮夏刚回到寝室,就有电话打过来通知她拿快递,她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疑惑着走下了楼。 一走出单元门,阮夏便被傅岳大力扯到了一边。 最初的惊愕后,阮夏甩开了傅岳的手,冷着脸看他,不讲话。 僵持了许久,到底还是傅岳忍着气先开口:“好好的你又闹什么?” “那天在商场我遇见了林润,她叫我司斐……我起初还以为是她眼花认错人了呢!后来才明白,眼睛不好使,连以前的女朋友都认不出来的那个是你。” 一句话的工夫,傅岳的脸色就变了几变。 “我被你骗了,没吵没嚷、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自己走了,你说我闹?” 傅岳沉默了一下:“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只想知道事实,可你嘴里根本没实话。”阮夏转身欲走。 傅岳没强行解释,停顿了片刻,问:“你又要和我分手吗?” 他的目光和语气都非常平静,占理的阮夏却不知为何顿时气短,仿佛感应到了傅岳平静下的伤感,内心忽而觉得酸楚,便收起了咄咄逼人,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宿舍。 未娜去隔壁串门了,阮夏抱着膝盖一条条收集傅岳的罪状,宿舍门忽而被推开,她以为是未娜回来了,并未在意,不想却听到了傅岳的声音。 “一开始你来找我我不理你是因为你车祸前曾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们分分合合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你先离开,我不知道该怎么讨你高兴,也不清楚哪里惹了你生气,大概我们真的不适合对方,所以我想,可能咱们俩还是当陌生人好。” 虽然傅岳的诚信岌岌可危,但这一刻阮夏丝毫都没怀疑他。 “想当陌生人,你还管我干吗?我住的房子是你的,银行账户里的钱也是你的吗?” “钱是你外公留给你的。我没法和你当陌生人,我缺乏足够的自制力。” 阮夏松了一口气,她是个俗人,有钱才有安全感。 “在一起后,你干吗不讲实话?还给我改名字?” “你妈妈姓阮,夏夏是你小名,阮夏不是比司斐好听吗?我们的过去并不顺利,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如果你不来找我,或许我会主动追你,以陌生人的身份。”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想重新开始就改人名字?先入为主,她实在不习惯司斐这个称呼。 想起傅太太曾说她名声不好,阮夏冷笑:“你妈妈曾经打电话羞辱过我,我居然会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地不告诉你,我没原因会主动离开你吗?你确定你没问题?” 傅岳回忆起往事,笑了笑:“你的性格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忍辱负重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如果我妈妈羞辱你,你一定会双倍骂回去。不告诉我,大概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当然可以随便说。” “有些事或许是我不了解。”傅岳不想多谈往事,坐到阮夏旁边,放缓了语气问,“咱们以后都好好的行不行?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你直接告诉我,别一句不说就消失可不可以?” 阮夏垂下眼不说话,宿舍□□静,傅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隔了良久,她终于开口:“不行。” 第28章 眼下的情况太复杂,阮夏一时难以消化——傅岳糊弄自己这么久,仅凭几句话就想哄回自己,做什么梦呢。 见傅岳默不作声,阮夏以为他没听到,再次重申:“不行。” 傅岳别开脸,静默得像一尊石像,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宿舍。 …… 此后的几天,傅岳都没再出现,阮夏把他放出了黑名单,他却连个表情也没发过来。 阮夏不以为然,放假前课业本就紧张,她还要忙着拒绝觊觎她美色的甲乙丙丁,根本没空算她和傅岳已经四天还是五天没联系。 国庆放假前一天,阮夏和未娜去学校对面的复印店打印论文,过马路时看见一辆黑色捷豹xj缓缓驶过来,心脏顿时跳漏了一拍。 然而下车的却是个油头粉面的矮个丑男,见有绝色美女盯着自己看,丑男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举起带着硕大名表的手腕抹了抹头发。 阮夏被这油腻腻的目光黏得浑身不自在,拉着未娜迅速穿过马路,钻进了复印店。 “高帅的很多,富的也很多,但凑在一起可不容易,何况傅律师还是不折不扣的精英,又待你那么好……” “好好的提他干什么?高富帅不容易见,我这种又美又知书达理的难道就不稀有了?” “你盯着那辆傅律师同款车看,还不是在盼着他回头求你?那天他走的时候,表情特别悲凉,一个大男人,被你欺负成这样,你真是牛掰。” “……你怎么知道他开什么车?”阮夏狐疑地问。 未娜嗯啊了两声,知道搪塞不过去,干脆坦白:“因为他请我和我爸妈吃过饭,还亲自开车接送我们,以他的背景和身份,这样以礼相待,我爸妈特别感动……” “他请你们吃饭干嘛?因为你们一家三口都在学校,让你们帮忙监视我么?” “……他说你脾气臭,人情世故也不太懂,让我多担待你,万一你和同学闹别扭,帮你兜着点。” “……” 想起刚和傅岳吐露过同学非议自己,隔几天未娜就主动示好,又送音乐会票,又把自己拉入她的小团体,阮夏不但不觉得感动,还气傅岳多事——什么叫她脾气臭,不懂人情世故? 她是小学生么?还要家长帮忙协调人际关系? 阮夏生了会儿气,见离傅岳下班还有一会儿,拜托未娜替自己交论文,打了辆车冲到了他的律所。 她只是去请傅岳别再管自己的闲事,顺便拿回他公寓里自己的东西,才不是找借口见他。 等下哪怕他跪下来求自己,她也绝不答应和好,谁让他死要面子错过了72小时黄金求饶期。 哪知傅岳根本不在律所,听到nile说他进了医院,阮夏的第一反应是他想不开吞安眠药殉情了? 正要问他住在哪间医院,黎铮恰巧走了出来。 望见阮夏,黎铮眯了眯眼,说:“你到我办公室来。” 这态度这语气……这么跟我讲话你发我工资了吗? 然而阮夏平了平气,还是跟了过去。 一走进黎铮的办公室,还未坐下,阮夏就听到黎铮问:“你又折腾什么呢?” 阮夏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斜着眼看黎铮:“我折腾?明明是傅岳装不认识我蒙我在先好不好!” 黎铮从金丝楠木盒里抽出一根雪茄,并不点,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才说:“二月份的时候,你不知道得罪了谁,人家在你的车上动手脚,傅岳为了救你用自己的车挡在你开的车和一辆货车之间,你仅仅是骨折,他却进了icu,你能不能稍微长点心,把他作死了,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么顾着你。” “……我得罪谁了?傅岳为什么改我的名字。” “你得罪谁了你自己想,我怎么知道?你说他为什么改你的名字,就你那声名狼藉的过去,坏事传千里懂不懂?就算这儿离英国十万八千里,也难保有人记得“司斐”的事迹。不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你准备顶着勾引有妇之夫的帽子过一辈子?” “……勾引有妇之夫?” 阮夏脸上的表情太诧异,黎铮不由地放缓了语气:“我相信你没有,你又不傻,当然不会放着傅岳不要和……可无风不起浪,你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 阮夏半晌没开口,傅太太也说过她名声不好,但勾引有妇之夫这事儿她怎么可能做? “傅岳信我是小三么?” “信的话还管你?他不信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他的绿帽子算是戴上了,你……”瞧见阮夏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呆滞,黎铮没再继续说,语气又软了软,“你该干吗干吗去吧。” 阮夏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傅岳住院了?他在哪间医院?” “你还是等他好了找你吧,让他清静几天养养病。” 临走前阮夏气不过黎铮的盛气凌人,白了他一眼:“我那是被污蔑,其实清白的很。你留学的时候拈花惹草却是事实吧?那个什么小姐,事业线可比江总还伟岸呢。还有一个腿比江总长的……你那么爱我们江总,是因为她够纯情么?我能理解,人都喜欢和自己相反的。” “……”想起阮夏认识江以萝,相信阮夏确实恢复了记忆的黎铮顿时气短,嘴上却说,“谁还没点过去。我和有夫之妇有过不清不楚的传闻吗?” 科科,她的判断果然没错,桃花眼的男人没几个不花心的。 阮夏笑了笑:“对对,你为了我们江总放弃了一大片森林,被她知道她一定感动,让浪子回头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 “……”黎铮噎了几秒,拿起便签唰唰唰写了一行字,“医院和病房号都在上面。” 阮夏接过便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黎铮犹豫了一下,亲自把她送到电梯间,绅士地替她按下电梯。 眼看电梯要到了,黎铮还不走,阮夏莞尔一笑:“我想了想还是不告诉我们江总了,或许我们江总喜欢没有黑历史的纯情男,知道了会介意呢?” 黎铮面上虽然赔着笑,心中却早已骂了千百句,擦,他居然也玩不过一丫头,傅岳怎么好这口儿。 离开了写字楼,阮夏并没因为捉到了黎铮的痛脚反败为胜而高兴,她随便进了间喧闹的kfc,呆坐了许久,脑子才清明。 黎铮、林润、秦婧、未娜还有傅太太,每个人都说傅岳不容易,所以,不知好歹的那个果真是自己? 勾引有妇之夫?她不愿被黎铮看出慌乱,连那个人是谁也不敢问。在傅岳面前,这更是绝不能碰触的雷区。 她只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记得做过什么,便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阮夏在kfc坐到傍晚才起身去医院。 想起秦婧和黎铮说车祸时傅岳为了救自己不惜犯险,阮夏心中酸楚,只想立刻见到傅岳。 探病时间已经过了,阮夏和护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才进了电梯。 没想到电梯到了傅岳病房所在的楼层,她却和傅太太撞了个正着。 傅太太与另一位太太正说笑,见了阮夏,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正犹豫要不要和阮夏打招呼,阮夏冷着脸移开眼,先一步走下了电梯。 骂她没有廉耻心她都忍着没顶回去,这也算为傅岳忍气吞声、做出牺牲了好不好? 走到病房外,阮夏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太太看见她时会不自然。 明知道儿子有女朋友,且并不知道她就是司斐,还安排病房相亲,这种婆婆根本没必要讨好。 另一位太太是里头那位小姐的妈妈吧?看上去和傅太太很熟的样子,傅岳倒是没骗她,他的青梅的确有一箩筐。 阮夏在病房外立了一会儿,感叹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知难不退的人,她家傅岳已经提醒她八遍自己想休息了,这位小姐竟还能坚持赖在里面给他削苹果。 听到她娇滴滴地问傅岳“你女朋友怎么没来看你”,阮夏当即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不走……脸呢? 想挖墙角也该假装不知道对方有女朋友,以显示自己的高洁呀……脑子呢? 傅太太这眼光,谢天谢地幸好她看不上自己。 赶在里头的那位小姐把苹果削好正要递给傅岳时,阮夏走了进去。 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没看傅岳,只一脸玩味地瞧着那位小姐笑。 那位小姐愣了愣,问:“你是?” 阮夏把手中的苹果往垃圾桶里一丢,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吩咐那位小姐道:“这苹果没味儿,你再给我削一个。” 见那位小姐不动,她皱着眉看向傅岳:“这护工你从哪儿请的?怎么这么没眼色?” 那位小姐顿时涨红了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傅岳,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碍着良好的修养,心平气和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护工,是傅岳的朋友。” “怪不得呢,我说这年头也没这么敬业的护工,请都请不走,强行照顾病人吃水果。”说完这句,阮夏转过头指使傅岳,“喂,给我剥个橘子,我不吃酸的,你剥好尝过再给我。” 第29章 傅岳没动,静静地看着阮夏,心中却一阵翻涌。 在这位张小姐不识趣地腻着不走前,傅岳是考虑过干脆试一试的。 和阮夏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甜,随时随地、不由自主地就想笑,连无聊的应酬都变得有意思。 他会有兴趣逐一尝试桌上的菜,说不定能遇到特别好吃的,离开的时候可以打包一份带回去讨她高兴。 他喜欢晚归的时候,她等在门边,明明自娱自乐了一整晚,却装模作样地噘嘴抱怨,说是为了等他回来才熬到十二点。 出差前,阮夏总会撒娇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可有一次他出门时她要哭不哭地扁着嘴说舍不得他离开,待他折回来拿充电器,却看到她兴高采烈地边在沙发上跳边给江以萝打电话说啰嗦的老头子终于走了,快点约上另两个朋友晚上出去玩通宵。挂上电话后,她回过头看到他,瞬间傻掉的表情特别可爱,接连乖巧了好几天。 其实他根本不介意被她哄,反而希望能一直被哄下去,却一次次被分手。 与其时刻担心她下一秒会不会走,倒不如随便找个安静话少的,生活没有乐趣总比患得患失、备受煎熬、大悲大喜好。 可是阮夏一进来,傅岳终于知道只要她还在,他就不可能跟别人凑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来找他,或许是来笑他的,因为失恋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连他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 傅岳本想幼稚一下,拿张小姐气一气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姐明明算得上清秀,这一刻,却被她活生生地衬成了鱼眼珠。 阮夏的脖子非常美,纤长白皙,是标标准准的天鹅颈,哪怕穿最普通的衬衣牛仔裤,也比盛装打扮的张小姐优雅高贵。 傅岳知道自己不该看她,该叫她明白他也是有脾气的,可却没出息地舍不得移开眼,看到她盛气凌人地胡闹,他居然没第一时间替无辜的张小姐解围,如果不是努力克制,恐怕就要笑出声了。 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阮夏已经气圆了眼,傅岳却看向张小姐,礼貌地笑道:“她跟你开玩笑呢,没别的意思,谢谢你和你妈妈,时间不……” 张小姐见傅岳没搭理阮夏,涨了士气般不等傅岳讲完便委屈道:“这种开玩笑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傅岳不再看张小姐,望着阮夏笑道:“我女朋友年纪小,有点任性,可能误会了,我替她跟你道歉。” 听到“女朋友”,看清傅岳望向阮夏时柔和的、毫无责怪的目光,张小姐顿时涨红了脸,拎起包告辞了。 “我替她跟你道歉”这句话莫名地激起了阮夏的怒火,记忆里似乎谁也这么说过。 她的愧疚折掉大半,待张小姐走远了,冷着脸说:“听说你住院了,还以为你是想不开吞安眠药割手腕了呢……不是就好,这锅我可背不了,先走了。” 走到门边,阮夏回过头说:“你代表不了我,我也没觉得需要和刚刚那位道歉。” 一出病房,阮夏就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她最耐不住热,天气热的时候日日盼着秋天早点来,可眼下却觉得还是夏天好。 夏天的时候期盼秋天,秋天的时候怀念夏天,原来不止是男人,每个人都有红玫瑰和白玫瑰。 正胡乱发感慨,傅岳追了上来,他等不及电梯上来,直接从楼梯跑了下来。他的左手里有一只剥好的橘子,心里虽还憋着口气,却把橘子递到阮夏脸前:“你要的。” 阮夏没接,扬起脸没好气地问:“你板着张脸给谁看?” 傅岳收回手,把橘子随便塞进风衣口袋,拍了拍她的背:“走吧。” 瞥见他手背上的留置针和手中的行李袋,阮夏暂时收起脾气,问:“你能出院么?” “不能,但我妈八成会回来唠叨我。” 想起傅太太唠叨他的原因,阮夏再次气结,扭身避开他想过来拉自己的手,打开手机翻通讯录。 该死,她为什么不留追她的甲乙丙丁的号码? 阮夏把通讯录翻了个遍,居然只有韦既明一个异性,本来也欠他个情,不如让他过来接自己,顺道请他吃个饭? 刚按下通话,傅岳就抢下了她的手机,直接关了机。 “原来你到医院来是生怕我死不成,故意再气我一次。” “我怎么气你了?不该凑过来探病影响你相亲么?” “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 见阮夏不答,他捉起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谁告诉的你我住院了,江以萝、黎铮还是nile?” “你好好的怎么会住院?” “大前天出去应酬,对方一直劝酒,喝多了胃出血。” “你胃出血刚刚那位还喂你吃凉苹果,生怕你死不成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你吃醋了?” “我会吃那种没脑子还不要脸的大姐的醋?原来你妈妈喜欢那样的呀……” “人家又没惹你,你差点把人家欺负哭……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总这么四处结梁子。” “她怎么没惹我,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赖着不走想挖墙角。要是哪个男人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你会对他客气么?” 的确不能,但即使他警告谁,也不会用这样不留面子的方式。 “你还替我向她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她那么赖着不走,你都不赶她的。” ……傅岳想跟她讲讲人情世故和如何维持面上的和气,又觉得她不会耐烦听,笑着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我饿了,但只能吃粥,我们回家去,你煮粥给我吃。” 明明是旁人觊觎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居然说她欺负人,阮夏自然不高兴,但碍着傅岳还病着,不好再跟他闹。 “知道了。可是你能出院么?” “还得住几天,医院的床窄,两个人睡不舒服,明早再回来也不迟。” “谁要和你一起睡。” “我想和你一起睡。”傅岳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又从口袋中翻出那只橘子,“我替你尝了,挺甜的,你吃不吃。” “不吃,我冷。” 傅岳解开风衣扣子,把她拉到自己怀中,用风衣裹住她:“暖和了吧,要不要吃?” “不要,傅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愿望是有时效的吗?我想吃的时候你没给我剥,之后再剥一箩筐,我也不稀罕了。” 傅岳没再说话,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医院外头不好叫出租,两人却都不急,宁愿这么靠在一起。 …… 一回到公寓,阮夏便洗手煮白粥,她认真地按网上的比例量水量米,耐心地守在厨房,煮出来居然十分软糯。 傅岳连喝了两碗,喝到最后一口,用手按了按胃。 “难受么?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撑着了。” “你傻么?有没有饱都不知道。” “我身体好,很少进医院,难得生次病有机会要求你下厨,当然要多喝点。” “……说得我好像亏待你了一样。”不过她的确不喜欢厨房,做不到日日准备三餐,“在你病好前,我每天都煮饭给你吃。我查了查,你还可以吃面,明早我们吃面条可以么?” 傅岳一脸满足地“嗯”了一声。 阮夏讶异地发现,闹一闹别扭再和好,似乎幸福感会加倍。 顿了顿她问:“听说我出车祸的时候你也在,还为了救我自己受伤?傅先生,你就那么喜欢我吗?比喜欢自己还喜欢我么?” “那时候我以为我为了你受伤,你以后会不好意思再提分手呢……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30章 阮夏顿时气短,主动收拾碗筷,送到厨房清洗。 她站在水池边用大勺搅锅中的水,噘着嘴好像谁翻旧账委屈了她一样。 傅岳摇头笑笑,卷起袖子,走过去替她洗。 阮夏却不准病人动手,让他去客厅呆着。 傅岳并没离开,嘴角带笑地倚在门框上看她,他非常喜欢看她做家务的样子,莫名地觉得满足,只是阮夏平常最不耐烦这些琐事,难得愿意动手。 洗完之后,阮夏邀功般地扬起脸要他亲自己,傅岳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巴,她温温柔柔地说:“老公,你等一下下,我去放洗澡水。” 说完,她便迈着小碎步去了浴室,待她的身影看不到了,傅岳才回过头,走到水池边用厨房纸擦干净她洗好后随意丢在一边的锅和碗筷,再一个个按顺序放入柜子里。 水池边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溅出来的水,傅岳还没抹干净,就听到阮夏的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傅岳~水放好了,可是我找不到你的浴巾。” 收拾好厨房,傅岳走到卧室拿浴巾,却看到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柜被扒拉得乱成一团,他敲了敲太阳穴,挨个儿叠好按颜色塞回原处,期间阮夏催了他四五次,嫌他动作慢。 傅岳洗过澡,阮夏早准备好了温蜂蜜水,待他接过杯子,她扮贤惠扮上了瘾,又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 “我毕业后当全职太太,每天洗衣服买菜带小孩,煮好饭等你下班好不好。” 明知道她不是认真的,傅岳还是说了实话:“不好。” 她每天做家务,他岂不是要累死。 阮夏闻言立马寒了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毛巾丢在他肩上,绕到他面前,怒目相对:“你居然拒绝我,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在求婚么?”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虽是在玩笑,她却不由得心虚:“婚后你的工资卡要上交。” 傅岳“嗯”了一声,表示没意见。 阮夏和他对视了片刻,没捕捉到半丝敷衍和不情愿,只好奔到沙发边,从包中翻出那对戒指,把男戒套到傅岳的左手无名指上,又自己戴上女戒,和傅岳碰了碰戒指:“人在戒指在,不经我允许你绝不准摘。” 说完这句,她状似无意地问:“我失忆前,我们在一起多久?” “三年。” “你送过我戒指么?” 见到傅岳摇头,她马上抓到把柄了般表示不乐意:“在一起那么久你都没想娶我,看来也没多爱我……证还是等我想起来后再领,万一我提分手是因为你对不起我呢。” “我以前过去未来,都不可能对不起你。” “那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虽然你人比较无聊,可是脸帅呀,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厌。” 见傅岳沉默了下来,阮夏忽而想起黎铮的话,怕再讲下去会触到雷区,拖着他的手说病人要早点休息。 阮夏趴到床上,翻开记事簿,戴上眼镜,对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抄写了起来。 傅岳扫了一眼,见她抄的是胃出血病人饮食禁忌,心中一软,因她片刻前的躲闪带来的不悦瞬间散去。 阮夏抄好后,把本子和笔随手一丢,翻过身躺到了枕头上。 傅岳一关上灯,她就习惯性地缠到了他的身上,用脚勾住他的腰:“傅岳,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十六岁的时候。” “七年前么?”阮夏掰着手指算,“那时候你二十四岁,比我现在还大一岁。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说喜欢我,一见钟情什么的。” 他以前也说过是她先追的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十九岁生日。” “一见钟情的话,那我岂不是追了你很多年?”阮夏哼了一声,“我不高兴,都不是你主动喜欢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刚上高中,成年人喜欢十六岁的小孩不是变态吗。” “是真爱的话,哪怕六岁,一眼看到也该觉得这是我以后的太太。” “……” “我在你之前有男朋友吗?” 傅岳意识到危险,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这么多问题,快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回医院。” 阮夏不依不饶地爬到了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撒娇:“傅先生,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 “我没有想问的。” “真的没有么?你可以问我喜不喜欢和你做/爱呀?” 一片黑暗中,她的眼睛如小孩子一般清澈明亮,却偏偏口无遮拦地说这种连他听了都难为情的话题。 “……你不是很讨厌吗,每次都像被强迫一样。” “那是因为我害羞啊……” “你会害羞?” “当然会啦。而且我不知道我们以前就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也怕你以为我是老司机的。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经历单纯的么,装也要装出纯洁呀……” 傅岳哭笑不得,纯洁就一定要喊疼吗?他信以为真,一直克制着,从不敢由着性子来。 “我十六岁就喜欢你,你一定是我初恋初吻初/夜对象吧?” 傅岳声音愉悦地“嗯”了一声。 “那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吗?” 果然,她还是绕回了这个话题。她的心眼特别小,上一次问完他气足了半个月,耿耿于怀地想起来就闹一闹。 “是。” 阮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目光的闪烁,缠着他发誓:“你没骗我?说谎就让我也胃出血。” “说谎就让我再胃出血一次。” “不是你,是我。你果然是骗我的。” 她十九岁的时候,他二十七岁,虽然阮夏也觉得以傅岳的条件,二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并不现实,但想到他也曾这么温柔地对待过别人,心中仍是发酸。 “……第一个连长什么样也记不住了,第二个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两个加一起不到半年,算什么女朋友。如果初恋是指第一个喜欢的人,你才是我初恋。” “所以除了我,还有另两个女孩甩过你?” 傅岳使劲捏了下她的脸颊,忍着气说:“我只被你甩过。” “那你为什么和她们分手?” “邋遢,粘人,麻烦,话多。” “那不和我分手是因为我最整洁,最独立,最懂事,最安静么?” 而她偏偏是他见过最邋遢最粘人最麻烦最喋喋不休的。 “……大概是因为根本不喜欢,所以不想容忍。你不困吗?睡觉吧。” “那就是说你只喜欢过我么?” “嗯。” 盯着傅岳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他没撒谎,阮夏满心雀跃,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切”了一声:“你下一个女朋友这么问你,说不定你也会这么说。我困了,睡觉吧。” 傅岳却不许她睡:“下一个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阮夏自觉失言,随口说:“如果我很早就死掉,你难道一辈子不再找女朋友了么?” 傅岳忽而想起她被人动了手脚的车,心中一沉,坐起身训斥道:“胡说什么!你多大了说话还没分寸?” 阮夏被他突然严厉的口气吓到,自知理亏,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我冷,你抱着我睡。” 傅岳瞪了她一眼,才躺下任她抱。 阮夏习惯性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触到某个□□的地方,抬起头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傅先生,清心寡欲才有利于养病。” 说完这句,她唯恐再被教训,立刻松开他,拉上被子,从头到脚裹上自己。 傅岳的手很快摸进了被子,阮夏以为他在病中仍想犯坏,哪知他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下一秒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阮夏却失眠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困意,她便半坐起来欣赏傅岳的脸,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处她都喜欢,他待她又这么好,怎么会一次次提分手呢? 阮夏忍不住吻上了傅岳的嘴巴,他的睡眠浅,马上被惊动,用胳膊把她按回床上。 她不死心地还想坐起来,又听到他说:“司斐,别闹。” 阮夏错愕了一秒,虽然很不习惯这个称呼,却“哦”了一声,顺从地躺了回去。 她只叫了半年“阮夏”,听到“司斐”都觉得格外别扭,难怪傅岳几乎从不叫过她“阮夏”,宁愿用“喂”代替,大概也是不习惯吧? 过去的信息越是不完整她就越是好奇,可惜无从下手。 辗转到凌晨两点,阮夏干脆打开了手机,看到未娜建的群格外热闹,便点了进去。 【假期结束后,司菲会来我们学校录节目,她不是客座讲师么,要录她给学生上课。】 【她给哪个班上课?】 【节目组说准备选人凑成一个二十人的班,只要是大提琴专业的,本科研究生都能报名。】 【挺好玩的,怎么报名?报的人多要考试吗?需要颜值还是琴技?】 【都不需要。听话,服从节目组安排,按剧本来就行,选中的还要签保密协议。】 【呵呵,那不就是找人衬托她吗,就她那种演奏水平,能教我们什么。】 【她就是一娱乐明星,我们要做清高的艺术家。】 这话一抛,原本感兴趣想凑热闹的也不好意思再提报名了,集体清高了起来。 阮夏虽不愿搞特殊,却觉得机会难得,当即私敲未娜——【我愿意演司菲的学生,怎么报名?】 第31章 阮夏失眠到四点才睡着,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十点,傅岳早已去了医院。 看过时间,她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抱怨傅岳不叫醒自己。 正被傅太太念叨的傅岳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傅岳很早就独立了,傅岳的父亲也一直表明不会干涉两个儿子的婚事,傅太太深知态度强硬无用,只好改变策略打感情牌,傅岳沉默地听完她长篇大论的抒情,再次表明和谁恋爱结婚是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傅太太脸色阴沉地刚刚离开,紧接着又来了两拨探病的,傅岳被妈妈扰得头痛,却不得不应酬这些半生不熟的人。 阮夏是中午到的,带了阿姨炖的猪肚莲子汤和白粥。 “这个阿姨是秦婧请的,什么菜都会做,她说胃出血吃猪肚以形补形好得快。” 傅岳吃不惯内脏,见阮夏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唯有屏住呼吸喝了两口。 “你要全喝光,炖了好久呢。” 傅岳又喝了两口,推开碗:“我收拾一下东西,等下转院。” “为什么要转院?” “探病的太多,吵。” 阮夏扫了眼柜子上花样繁多的礼品,走到花篮前,挨个翻看里头的卡片。 卡片没什么可疑的,倒是一只自做的水果蛋糕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蛋糕上用粉色果酱写的那句“傅岳哥,早日康复”,阮夏似笑非笑地看向傅岳:“青梅三号用心做的蛋糕,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你也该尝一口呀。” 傅岳根本没留意蛋糕是谁送的,见阮夏用手挖掉蛋糕上的“傅岳哥”放在嘴里,扬起脸瞥自己,便走过去吻掉了她唇边的奶油:“挺好吃的,看来美貌和厨艺并不是一定呈反比。” 阮夏知道他在故意气自己,笑嘻嘻地并不在意:“男朋友擅长招蜂引蝶,我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用你的微信发条朋友圈说肚子饿,上赶子来给我们送饭的说不定能从月初排到月末。” 傅岳忙着收拾东西,懒得搭理想寻衅滋事的人。 阮夏坐在柜子上,晃着腿一口一口吃蛋糕。 待傅岳收拾妥当,办好转院手续,一只八寸的蛋糕早已被她吃掉了大半。 阮夏睡醒后几乎没吃饭,甜食又吃得太多太快,自然要犯恶心,见傅岳转头看自己,阮夏顺势动作夸张地干呕了两下,紧张兮兮地说:“我好像怀孕了,你会不会对我负责。” 她演得太像,傅岳难免怔了怔,哪知下一秒她就咯咯笑地躺倒在床上,把他刚折好的衣服碾得七零八落。 傅岳气恼,双手撑在她的脸边,俯下身刚想教训她,来探病的褚君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褚君“呦呦”了两声,捂着眼睛退了出去,隔了几秒才敲门。 傅岳立即站起身,用手点了点阮夏的额头,黑着脸说“进来”。 褚君和傅岳熟,开玩笑道:“大白天的,你们好歹关关门。” 正经惯了的傅岳有些抹不开面子,瞪了禇君一眼。 阮夏倒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笑道:“大中午的来探病,是要我们管你饭么?” 禇胖子呵呵一笑:“胃出血病人的清粥小菜我可吃不惯,坐一坐就走,你们继续。” “对啦,你是不是还欠我个情没还呢?”她好歹拼死“救”过他的命。 “你不会想要我自戳双目吧?” “我要你的眼珠子干吗?听说你们要在我们学校录司菲教学生,禇大总裁,帮我留一个群演名额呗。” 禇君刚要点头,眼神忽而往傅岳处飘了一下,马上改口道:“节目不是我们录,我做的是经济公司,只是帮司菲接了这个活儿。什么内容我都不知道,又不是拍戏怎么还用上群演了……回头我帮你问问去。” 禇君说完这句便立即告辞了,阮夏狐疑地望向傅岳,正把换洗衣物往行李袋中装的傅岳一脸莫名地回看她。 阮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傅岳,趁着他办转院手续的空档,把花篮和各种慰问品送给护士和医生。 傅岳拎着行李袋走出来的时候,阮夏正缠着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问东问西,实习医生也是二十岁出头,清秀的脸上面色微红,阮夏一边点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加他的微信。 赶在她解开手机锁前,傅岳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看清他脸上的不悦,阮夏收起了手机,却把最后一盒饼干放到实习医生手中,笑着和他挥手说“多谢,再见”。 她的笑容太明媚,傅岳走到电梯间再回头看去,实习医生仍站在原地,全然没回过神。 “……” “我是在问照顾你的注意事项。” “那么多医生,你非得找个小白脸问。” “因为陈医生最有耐心呀。我都不吃你那一箩筐青梅的醋,你居然管那么多。” “下次再有年轻女性送东西,我一律不收,你也不能再随便对别的男人笑。” 阮夏的目的达成,在心中“耶”了一声,嘴上却说:“傅先生就这么没自信?我还以为只有女人爱宣示主权呢。” 傅岳懒得同她计较,摇头笑了笑。 因为不想再医院公寓两处跑,转院前,傅岳特地载阮夏回家收拾了些日用品。 医院靠近海边,行政病房又设在顶层,风景很是不错,傅岳收拾东西的空隙,阮夏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自拍,正准备选一张最美的发朋友圈,手机就被傅岳抽了过去。 傅岳随手翻了翻她的朋友圈,每张露脸照下面都有一溜男生点赞叫女神。 见傅岳看向自己,阮夏哈哈一笑:“长得太漂亮了是我的错么?不然以后我出门蒙头巾?” 傅岳沉着脸不语。 “傅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小心眼的样子特别特别可爱。”阮夏站到沙发上,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缠了上去,把脸颊递到他的嘴边,得意洋洋地笑道,“你不高兴了么,给你咬两口平气。” 她笃定傅岳拿她没办法,哪知傅岳真的咬了上来。 怕再被他咬出红印,阮夏自然不依,她的脖子间有令他沉醉的香气,原本傅岳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却渐渐被她挣扎得心痒难耐,偏偏阮夏还用脚勾着他的腿问:“傅先生,你不是病了,正虚弱么?养病期间也可以吗?” 傅岳抱着她走到门边,反手锁上门,又将她丢到陪护床上,整个人压下去解她的衣扣:“试试看呗。” 正欲进入,傅岳才发现身边没有套,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晚点再收拾你”,便准备撤离。 阮夏却缠着他不放,娇娇媚媚地说:“傅先生,有种东西叫事后药。” 傅岳犹豫了一下:“你前不久才吃过一次,总吃不好。”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我知道,可是为了你我乐意。” 见傅岳仍是站起了身,阮夏噘嘴表示不满,扮起了凄凄楚楚的苦情女:“傅总,你是怕我拿孩子逼婚要挟你么?你放心,我爱的是你的人,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可以不要名分。” “真有了就生下来,咱们结婚。”说完这句,傅岳大力冲了进去。 除了没有准备的第一次,他们次次都用套,极少有这样真正亲密接触的时候,触觉自然格外强烈,发现病中的傅岳非但毫不虚弱,还因素了几日比往常更甚,阮夏顿感不安——这种深度,真的会怀孕吧? 最后一刻,她使劲儿推他:“不准在里面。” 傅岳顿了顿,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泻到了外头。 “你又耍赖!” 阮夏分外嫌弃溅到自己腿上的液体,没好气儿地说:“食言才叫耍赖,我又没答应怎么能算?” 她才二十三,怎么能当妈妈,别的可以商量,原则问题绝不能打破。 傅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最终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没计较。 ……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傅岳打最后一瓶点滴,阮夏靠在他怀里看电影。 看到片子里的小孩吃糖葫芦,阮夏吧唧了一下嘴。 “我好像从来都没吃过这个,看上去挺好吃的。” “拔了针出去给你买。” “我要吃两个!买不到不准你回来睡觉。” 阮夏只是随口一说,哪知打完点滴,傅岳真的拎上外套要出去。 “这边是景区,天黑下雨人都没有几个,哪有卖糖葫芦的。” “开车沿街找,不是买不到不能回来睡觉吗。” “说的好像我虐待过你一样。” 男朋友执意要去,阮夏乐得一个人呆着,他一走她便继续多角度自拍,发朋友圈的时候单单屏蔽了傅岳。 一个多钟头后,傅岳才去而又返,带着十多支各种口味的糖葫芦:“不是说没吃过么?一次吃个够。” 阮夏欢呼一声,瞥见傅岳半湿的外套和头发,感动不已地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两下他的脸颊:“傅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说呢。” “你要答应一直和我在一起,绝不离开我。” “这话该我说。” “我不愿意太早生宝宝,是怕有了宝宝,你就只对小孩子好不疼我了。” 傅岳想象了一下:“应该没这种可能。” “最喜欢我,第二喜欢我们的小孩我也会嫉妒的,你只能喜欢我。” 傅岳拍了拍她的头,去浴室洗澡。 望着男朋友的背影,被幸福感填满的阮夏忽而感到愧疚,立即打开微信,删掉了朋友圈的所有自拍,又挨个儿把在她每一条朋友圈下都留言赞美的男同学拉入看不到她朋友圈的分组。 傅岳洗过澡出来,阮夏已经把所有口味都尝了个遍,挑了最喜欢的一款塞到傅岳口中,又接下他的毛巾替他擦头发。 她的衬衣短,一扬手就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腰肢。 傅岳将她凌空抱起,丢到陪护床上,把嘴里的橘子糖葫芦又喂给了她。 “我不能吃这个。” 阮夏记起他的病,只觉得自己太大意。 “对不起,我忘了。” “你吃饱了没?” “嗯!” 傅岳笑了笑,抽掉了浴袍带子。 阮夏这才发现浴袍里头竟是真空的。 彼此再亲密,她也看不习惯对方的私密处,马上移开眼,骂了句“不要脸”。 傅岳拉她一起躺下,用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含了会儿她的耳垂,才翻身把她压到身下。 “门!” “进来的时候就反锁了。” “……” 傅岳从上至下将她吻了个遍,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大盒套套,阮夏见了自然惊异:“哪来的?” “刚刚出去买的。” “……所以糖葫芦只是你顺便带回来的?” 傅岳没有否认,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笑道:“还得住四天院。这地儿没人知道,只有你和我,每天除了打针就是吃饭,总得找点有趣的活动。买都买了,离开前,把它们用完。” 阮夏深感上当受骗,愤慨之余,拿过枕头挡住脸不肯看他,咬着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平素沉默少言的傅岳却格外多话:“上次的问题我还没问你呢,你喜不喜欢跟我做/爱呢?” “不喜欢!”阮夏答得极快,报复却来得更快。 外头的雨仍在下,雨滴吧嗒吧嗒地打在屋檐上,却盖不住窄小的陪护床支支扭扭的声响。 怕阮夏生气,傅岳放缓了动作,阮夏把枕头丢到一旁换气,边喘息边看着他妖妖娆娆地笑:“傅先生,我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十九岁生日。” “……我还不到二十岁你就这么欺负我,还是人吗?” “真不是人的话,早几年就不会忍着避着你了。” “那么说,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就对我动心啦?” “嗯。” 阮夏“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你骗人。” 最后一刻,傅岳箍紧她,嘴唇贴在她耳边:“真的。后来想想,我对你,或许也算一见钟情。” …… 四天后,傅岳如期出了院。 进了车子,傅岳回头看了眼住院部,脸上竟有不舍:“四天还挺短的。” 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阮夏白了他一眼:“不要脸。” 假期还有三天,阮夏想短途旅行,傅岳却嫌景区人多,想呆在公寓里继续过关上手机、吃饱了睡饱了就专心致志耳鬓厮磨的生活。 刚回到家,阮夏便收到未娜的微信——因为节目一开学就录,节目组要提前选人,有兴趣的话下午要到学校面试。 听到阮夏想参加,傅岳不置可否,只说可以牺牲午觉接送她。 面试的过程很快,填过表交过照片,连问题都没问几个便结束了。 在校园里拍完宣传照,刚想上车离开,司菲就看到了靠在车门上等人的傅岳。 他大病初愈不好抽烟,等得无聊,又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便从盒子中抽出一根烟,拿在手上把玩。 他的侧影一如初见的时候,看得司菲心中一动。 见惯了他西装革履,运动装还是头回见他穿,居然更显挺拔。 司菲也算半入娱乐圈,男明星见过不少,眉眼比他精致的也有那么几个,有的还曾撩拨过她,但和气质高雅、博学沉稳的傅岳比起来,总嫌太轻佻。 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么多年,她始终也喜欢不了别人。 从禇君处听说傅岳进了医院,司菲想好措辞,拉了拉裙摆,正想走过去寒暄,感受到她的目光的傅岳就看了过来。 看到她,傅岳愣了一下,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人却没动。 司菲敏感了片刻,仍是决定过去打招呼。 哪知走到一半,就看到阮夏朝他跑了过去。 她和过去一样浮躁,离得老远,就连声大喊“傅先生”,跑近了更是旁若无人地往傅岳身上跳,抱住他的脖子作势要亲。 傅岳自然不会同她一样不要体面,立刻格开了她的手,面露责怪地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阮夏像是生气了,噘着嘴坐进了副驾驶。 司菲看得直冷笑,然而下一秒,却依稀见到上了车的傅岳主动吻了吻她的脸颊,她似乎还在计较,偏过头不乐意,傅岳好脾气地拍了拍她的头,左手打方向盘倒车,右手牵住她。 司菲心中发酸,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助理连叫她了数声,才回过神上车。 …… 天气回暖,阮夏嫌闷,就没关车窗,听到有人叫司菲,她马上往后视镜看,司菲恰好站在两百米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你司菲妹妹在后面呢!你不下车打个招呼么?” “什么妹妹,没看到。” 第32章 直到车拐弯,再也看不到司菲的身影,阮夏的目光才离开后视镜。 她盯了傅岳几秒:“我以前当真不认识司菲,只是名字像而已?” “嗯。” “所以司菲讨厌我仅仅是因为我是你女朋友?她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她不搭理我?如果是这样,我失忆前会专程去看情敌演奏会?我有病么?” “晚饭想吃什么?” 阮夏静静看了傅岳几秒,放缓了语气:“随便。” 傅岳把阮夏带到了一家她喜欢的火锅店。 因为傅岳厌恶火锅店烤肉店的气味,阮夏想吃的时候,总是约别人,眼下他主动带她过来,自然有讨好的意味。 阮夏选过菜,脸色仍旧不好看。 “怎么又不高兴了?你不是很喜欢火锅吗。”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过一段我不用忌口了我们再过来。” “今天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做了亏心事一样。” “……你陪我吃了那么多天素粥,都瘦了,抱着硌手。” 阮夏垂下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再想知道以前的事儿,你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我,所以我也没有理由生气。我只是心情差,并不是生你的气,你不用刻意哄我。” 傅岳喝不惯火锅店自制的凉茶,要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掉半瓶才说:“司菲和我没关系,她待你态度差是对你有些误会。既然不是高兴的事儿,记不起来了不是正好?重提除了添堵毫无意义。你和她当不成朋友又不妨碍你以后的人生,你和江以萝她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刚刚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悲情。你确定她不喜欢你?” 傅岳笑了笑:“我只关心你喜不喜欢我,没工夫琢磨别人。你能不能把注意力也集中到我的身上,不要关心不相干的人?” 想起司菲望向他们的神情,听到傅岳说她是“不相干”的人,阮夏的情绪略微好转了一些。 一个人吃火锅难免意兴阑珊,阮夏点的菜剩掉大半,又陪傅岳另找了家店吃粥,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整晚阮夏都没怎么笑过,连小性子也不使了,傅岳为了哄她,松口说可以带她到郊外爬山。 闷了数日的阮夏终于有了精神,兴冲冲地说要给江以萝打电话约她和黎铮,一回头见到傅岳皱眉头,她问:“怎么了?” 傅岳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笑了笑:“没怎么。” “你不喜欢四人约会吗?江以萝说了好多次了,爬山不是人多好玩吗?” “我觉得不止是我,黎铮也不喜欢四人约会。他大概也只想和江以萝单独呆着。” 阮夏向来容易满足,傅岳退了一步,她总要回报一下,便把手机丢到一边,没找江以萝。 傅岳吻了吻她的额头,去书架上找书。 阮夏半跪在地毯上查路线和攻略,大声对傅岳说:“你今天才刚出院,我们明天在家休息一下,后天天一亮就出发,晚上在山脚下的酒店住一晚,七号上午再回来,这样你就不用辛苦地一天开来回啦!” “你决定吧。” “那我订酒店了?” “嗯。” 订好酒店,阮夏哼着歌套了件卫衣,蹭到傅岳身边,拉着他的衣角笑道:“我们去超市买野餐的食物。” “现在?” 阮夏选的沙发很舒服,他找了本书想陪她窝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困了便回卧室,实在不愿意出门。 “你不想去么?”阮夏正在兴头上,想早早准备好行李,“那就明天去,后天我们六点钟就得出发,没时间采购。明天出门的话正好可以买情侣运动衣运动鞋,现在商场都关门了。” 傅岳起身换衣服:“还是今天去吧。明天可以空出一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 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就觉得一男一女穿得一模一样走在一起特别傻,更别说现在了。 可直说阮夏一定生气,幸好商场已经关门了。 “今天把要买的都买齐,明天哪儿都不去。”出门前,傅岳再次重申。 阮夏挽上他的胳膊,撇了撇嘴:“你是老头子么?就喜欢呆在家里。” “是喜欢和你呆在家里。” 傅岳平时太忙,长假难得,为了不应酬有充足的时间和阮夏腻在一起,他的手机已经关了数日,推不开的喜宴喜面,他只让助理代为出席随礼。 若不是下午不走运地撞见司菲,阮夏再闹,他也是准备三天都呆在家里,坚决不去步行到不了的地方的。 早晨他睡到六点半就会自然醒,可以陪她在床上多躺一个钟头,七点半强拉她起来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饭,顺便买午餐的食材回来。 傅岳很不喜欢下厨,可却觉得和阮夏一起呆在厨房很有趣。 上午的时间短,看看书聊聊天做做饭一下子就过去了,吃过午饭要陪阮夏睡半个钟头,然后步行到邻街的酒店下午茶。 他短期内不能喝茶喝咖啡,带本书喝着白水看她吃蛋糕玩手机也还不错,四点钟逼着她和自己一起去游泳,然后在附近找她喜欢的餐厅吃饭。 傍晚在水果店买一袋水果回家,洗过澡一起穿着睡衣窝到沙发上,阮夏爱看的综艺节目他实在看不下去,吵吵闹闹得特别傻。 傅岳其实不太明白,阮夏从小就学古典音乐,为什么还会喜欢唱歌走调的歌手,也不知道她在追的那几档综艺节目的笑点在哪儿,不过看着她哈哈笑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一天之中他最喜欢晚上,如果不是阮夏不肯,他连公寓门也不想出,饿了就叫外卖,累了就睡,其它时间不分白天黑夜,统统在床上过。 其实他并不贪欲,比起身边的大多数男人,绝对称得上洁身自好,看到阮夏,却时时刻刻想把她揉到怀里。 黎铮说他被她下降头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傅岳很少来超市,今年还是第二次,上一回还是同阮夏一起。 阮夏最贪心,一到超市就把清单丢到一边,看到什么都往购物车里塞。 傅岳不喜欢往家里屯东西,头痛不已地提醒野餐不需要这么多食物,阮夏踮起脚尖,用手指暗暗划了划他的皮带,在他耳边悄声说:“只剩明天一天可以宅在家的话,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下楼吃饭了,三餐都随便吃一吃,可以节省好多时间。” 傅岳立刻表示赞同,又随手拿了两杯速食粥丢进满满当当的购物车。 路过超市下面的登山用品店,阮夏又心血来潮要买帐篷,见傅岳不肯,故技重施,暗示他可以试一试在帐篷里野战。 傅岳板下脸:“你当我是变态吗?” 阮夏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吗?你连住院的时候也不肯好好休养。” “……” 傅岳没料到自己在女朋友眼里竟是这种形象,沉默了片刻,决定克制一晚。 买了太多琐碎的东西,直到阮夏洗过澡,敷着面膜躺到床上,傅岳仍在整理。 阮夏昏昏欲睡之际,他才终于回到卧室。 傅岳一躺下,阮夏就凑了过来。 他轻轻推了她一下,见她不肯松手,便由着她去了。 阮夏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傅岳变身,睁开一只眼睛问:“傅先生,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我说你是变态呀。” “没有。” 她睁开另一只眼睛,爬到他身上:“真的没有么?或许我就喜欢你变态呢?” 傅岳伸出手把她拨了回去:“快睡吧,你不累吗。” 阮夏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撅了撅嘴,不甘心地又爬了上去:“我不累,你很累吗?” “嗯。你什么都不管当然不累。”傅岳侧过身,阮夏再次掉了下去。 “明明是你怕我弄乱你的厨房,不准我收拾的。” 傅岳没有回答。 阮夏半撑起来,把脸拱到他的脖子和下巴间,笑嘻嘻地说:“我只是随口说说,傅先生为什么这么在意?” 她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直直的往他的鼻子里钻,傅岳忍无可忍,沉声说:“别闹,快睡觉。” “明明是你在闹脾气,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幼稚小气的傅律师。” “……”傅岳犹豫了两秒,终是决定明日再收拾她。 小长假的第五日,两人果然连公寓门都没出。 三餐没有一顿按时吃,昏天黑地地闹了一整日,傍晚时分,阮夏起身到厨房喝水,讶异地发现速食面速食粥以及各种零食的包装纸丢的四处都是。 她裹了裹身上的男式外套,回头瞥了一眼傅岳:“原来不止脸,傅先生连整洁也不要了。” 被骂不要脸的傅岳却不再当回事:“昨晚我想通了一件事,脸和你只能要一个的话,我当然选你。” “……” 六号一早,天刚擦亮,两人便出发了。 许是假期快结束了,高速上的车辆竟并不算多,一路畅通地开到山脚下,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快一个钟头。 阮夏睡了一路,爬得比傅岳还快,傅岳慢悠悠地跟着她后面,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越跑越远。 才爬了一半,阮夏便去而又返,步履轻快地踩着台阶跑了下来。 “累了?我背你。” 阮夏却递给他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傅先生,送你的。才不要你背,当我的体力和你一样差么?” 不等傅岳反驳,她就哈哈笑地又往上跑,傅岳懒得追她,依旧稳步跟在后头。 他喜静不喜动,印象里两人几乎没一块出游过,想起片刻前阮夏的笑颜,只觉得有空时该多带她出来转转。 一个愣神的工夫,再抬头看,她竟不见了,傅岳叫了两声“阮夏”,无人应答。他起先并不慌,快步爬了五六分钟都没见到人,才冒出了冷汗。 傅岳没带手机出来,正欲借路人的手机打给她,阮夏忽而从一旁蹿了出来,嘻嘻哈哈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还小吗?”傅岳打开阮夏箍着自己的手,把她扯到面前,厉声问。 “不小了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紧张什么,就那么喜欢我、怕我走丢么?” “……” 傅岳还想发火,阮夏却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嘴巴,碍着来来往往的游客,他本想躲开,无奈她的嘴巴太甜,隔了三四秒,他才舍得别过脸教训她。 “你……” “谁让你离我那么远,拉着我不就好啦。”阮夏打断傅岳,牵起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半山腰有座寺庙,阮夏要买票进去,傅岳却执意不肯。 “我看到网上说,这里许愿很灵的。” 傅岳是无神论者,闻言立刻嗤之以鼻:“你有什么愿望,还不如跟我许。” “我要许三个呢。第一个希望你平安,第二个希望我平安,第三个希望你一直这么喜欢我。” 明知道她最会哄人,傅岳却也觉得甜:“那你去吧,我不想进,在外头等你,快去快回。” 阮夏买过香,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虔诚地拜了拜,却把最后一个愿望换成了“早点想起来”。 拜过之后,她本想求个签,却见不远处的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晃放长明灯的长桌,她刚想叫“危险”,小男孩的爷爷已经先开了口,然而一个插着正燃烧的蜡烛的硕大的铁烛台却还是砸了下来,小男孩的爷爷离得远,冲到一半铁烛台已经落了地,幸而离得近的阮夏眼明手快,及时把小男孩抱到了一边。 小男孩很机灵,赶在爷爷责怪前,先一步哭了出来,爷爷只是点了点他的额头,转而向阮夏道谢。 “不客气,随手的事儿。” 爷爷看清阮夏的脸,却愣了愣:“你姓阮吧?” “您认识我?” “你之前是不是参加过一个大提琴比赛,海选就被淘汰了?” “……您怎么知道。” “我是评委。” “……”阮夏在心中呵呵了两声——原来这就是嫌她侮辱了艺术的那位。 她以德报怨,多么高洁。 小男孩的爷爷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比赛前一天,组委会就通知我们一定第一轮淘汰你。” 第33章 得罪了谁?当然是傅岳。 如果不是有所求,他那种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的人怎么可能用律所的宣传经费赞助大提琴比赛。 褚君看上去虽然肥肥蠢蠢的,人却很精明,能力也不是一般强,犯不着向朋友化缘,必定是傅岳主动的。 告别了小男孩和他爷爷,阮夏的手机进了条微信,是未娜发来的——【阮宝宝,给司菲演学生的人满员了……】 【我落选了?】 【本来也没啥意思。】 【谭彦雁选上没?】 【嗯。估计是你太漂亮,节目组怕你抢掉司菲的风头,谭彦雁比较普通。】 【好吧……早知道面试的时候往脸上抹两把灰了。】 收起手机,阮夏站在长廊里吹了会儿山风,走出了寺庙,去找傅岳。 傅岳正立在树下抽烟,阮夏脚步轻,走到他后头,他也没发现。 阮夏在他身后停留了片刻,忽而伸出手抢下了他指间的烟,趁他尚未反应过来,连吸了两口。 傅岳回过头,抽掉阮夏手中的烟,捏着她的下巴瞪了她一眼。 阮夏吐掉口中的烟,瞟着他冷哼:“你自己偷偷抽烟被抓还敢管我,脸呢?才出院几天,不要命了么。烟味臭死了,你为什么喜欢?” 傅岳只笑不答,摁灭烟,丢到一边,把手抄进口袋:“走吧。” “傅岳,我要下山。” “不接着爬了?” “不爬了,没劲透了。” 傅岳笑得一脸无奈:“先回酒店午睡吧,睡醒了出来吃东西。” “不回酒店,我要回家。” “……”傅岳瞬间否定了有空多带她出来转转的想法。 阮夏的变化无常,向来不止是针对他。 阮夏一改上山时的雀跃,拖拖拉拉的走在傅岳身后,见他回头催,更嚷着累,要他背自己。 傅岳背着她走完一段最难走的山路,问:“下不下来?” “不要。”顿了顿阮夏问,“你累了?” “没。” 不累才怪。天不亮就起床,开了两个多钟头车,爬山本就累,何况再背着快九十斤的她。 阮夏听到傅岳明显加重的喘息声,迟疑了一下,却仍赖在他的背上不下来。 累又怎么样,她还生气呢。 拜托老同学捧司菲打压她,真是中国好男友。 傅岳背了阮夏快一个钟头,沿途遇到几个算命的半仙在招揽生意,两人自然不会搭理。 有一位半仙格外刻苦,跟着他们连下了十几个台阶,再三强调阮夏今年命犯太岁,近期有可能会因大病进医院,要格外注意身体。 傅岳向来对星座、命理、八字之说嗤之以鼻,听到此等不吉利的言论却仍是皱了眉。 他停住脚正要勒令那人闭嘴,看清他脸上的在意,阮夏心中的气却平了一半,一脸阴转多云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阮夏牵起傅岳的手,拉走了他,笑道:“这些人的话能当真吗?还不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想让我们付费听他们继续瞎掰。我之前在庙门前遇到的那个才可笑,冲着我喊&039;姑娘,有两个人暗恋你,你知不知道&039;,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只有两个暗恋者?太瞧不起人了。” “……” “瞪我干吗?一大票的男生哭着喊着求我看他们一眼,而我单单瞧上了你,还看上了两次,这不是你的光荣么?” “嗯,光荣。”傅岳忍住笑,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一上车,阮夏便带上眼罩睡觉,傅岳只当她累了,并未多想。 到家时不过下午五点,瞥见傅岳脸上的疲倦,阮夏说:“给你两个小时休息,我们七点再出门。” “叫外卖吧。” “我又不是要出去吃饭。我们去参加你的同学聚会。” “我的同学聚会?” “前天我在你手机上看到的短信通知,六号晚上七点,不就是今天么?聚会是褚君组织的吧?” “没注意,这种聚会我很少去。” “可是我想去,中学同学,青春期什么的……你那记得名字记不住脸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中学时认识的么?” “又找事?”傅岳皱眉。 “你带不带我去?” 傅岳知道她感兴趣的并不是什么第一个女朋友,而是褚君,因为已经特意叮嘱过褚君,他并不担心。 “带你去,但……” “我会克制住自己,不当众抱你不亲你的。”说完这句,阮夏又小声嘀咕,“就那么怕你初恋伤心么?人家说不定早就结婚当妈妈了。” “……” 两人到褚君的别墅时,人已经到了大半,见到傅岳,皆觉得意外。 和傅岳熟的,自然要问他怎么人间蒸发了整整一周,连手机都不开。 跟他不熟的,因为他很少参加集体活动,讶异之余,更要上前攀关系。 阮夏随意环视了一圈,就发现了三道幽怨的目光黏在傅岳的身上。 因心中有事,她懒得用刺激疗法帮她们治相思病,只安静地跟在傅岳身边笑不露齿,连话都没说几句。 她难得有沉静的时候,傅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一众老同学笑老夫少妻果然更恩爱。 趁着傅岳去洗手间,阮夏走到了褚君身边。 褚君身边的那两位连两百斤的胖子也不放过的美人被阮夏的气场震到,立马让了位。 阮夏拉过方杯,替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眼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向自己走来的傅岳,对着褚君笑道:“大提琴比赛的事儿,傅岳都跟我招了,就算我家傅岳不喜欢我抛头露面,要你淘汰我,你也找个用心点的理由呀,什么侮辱了艺术,我被你打击的世界观都差点颠覆了……” 储君顺着阮夏的目光,回头冲三十米外的傅岳笑了笑,对阮夏解释道:“这怪我么,傅总的指示我敢违背吗。比起司菲我更愿意捧你,以你的资质,不用费劲儿,就能红过她十倍。不过红有什么好,人前人后的演戏,看着都累,你跟了傅岳,等于什么都有了。” “我参加大提琴比赛,还真不是为了出名,明星没意思,我要当纯粹的艺术家。”阮夏一面对褚君笑,一面用眼睛看已经走到褚君身后的傅岳。 褚君一离开,阮夏就收起了笑容,冷着脸问傅岳:“怎么解释?” 傅岳沉默了两秒:“出去说。” 从褚君的别墅出来,直到坐进车里,两人都没再讲话。 车子开出住宅区,阮夏望着窗外的海,先一步开口:“今天在庙里,我遇到上次的评委,这事儿是他告诉我的。傅先生,你们做律师的,最擅长说理,我讲不过你,又没有记忆,你有一百种理由可以糊弄住我。可是你拿钱捧别人打压我,我就是不高兴。我不想听你的理由,也不要被你糊弄,你就会欺负我想不起来。你有两个选择,让我参加司菲的节目,或者默认她比我重要。” “麻烦到前面左转,我要回学校宿舍。你慢慢选,在你选好前,不用来找我。” 傅岳的脸色很差,一言不发地把她送回了学校。 他的车子一开走,阮夏就有落泪的冲动。 她相信无论傅岳做什么,都是以她为先为她好,所以并没有真的气他。 可是她再喜欢傅岳,也不代表甘愿让他全权安排今后的人生。 她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所以才没安全感。 她逼不了司菲开口,只能逼傅岳。因为所有的人里,她只逼得了傅岳。 明明是她被糊弄,可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愧疚。 阮夏情绪低落,不愿意独自呆在宿舍,便拿出手机,找江以萝她们陪自己。 …… 长假的最后一天,司菲接到了傅岳的电话。 听到他约自己见面,明知道是与阮夏有关,司菲仍是止不住激动。 她约傅岳去酒吧,傅岳并无异议。 过去她一直是以清纯矜持的形象面对他,后来才知道,他居然喜欢没脸没皮的那种。 成名之后,司菲自信了不少,也相信论风情,自己并不比阮夏差,便一改往日的形象,用性感的深v长裙配浓妆。 她故意晚了半个钟头到,傅岳果然已经在等了。 过去他也总等阮夏的。 司菲脱下风衣,期待从傅岳眼中看到惊艳,可惜他礼貌地微笑寒暄后,就收回了目光。 司菲要了瓶红酒,替自己倒了一杯后又给傅岳倒。 “我不能喝。” 司菲收回了手,暗暗深呼吸,想平复因紧张而不停乱跳的心脏。 她面带练习了无数次的妩媚笑容喝了口酒:“听说你住院了?怎么回事?我这一段太忙,想去看看你,总抽不出空。” “没什么事儿。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找你出来,我找你是……”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二十年总有吧?你非得跟我这么客套?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儿,不就是为了司斐吗,待会儿再说她行不行?我怕听完心情变差,白白浪费一瓶好酒。当我求你,你等我喝完再提她。” 傅岳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我长话短说吧,她想参加你教学生的那个节目,她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这我和你说过。她对你没恶意,只是好奇以前的事儿,之后你们一起录节目,如果她问你什么,你不理她就行了。当我欠你一个情,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第34章 司菲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又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 傅岳的耐心耗尽,先一步开口:“你回国后发展得似乎不错,不过你一直在国外生活,人情世故上或许不是太通,事业顺不顺,两分靠天赋,八分靠人脉和经营,经营得不好,再努力也是白费。” 司菲闻言一脸难以置信,隔了许久才问:“傅岳,你这是在威胁我?” “谈不上。我只是不想重提旧事,你不搭理她就行了,这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不过分?我的家和人生都被她毁了,你要我面对她的时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真的不过分?” 见傅岳沉默不语,司菲继续说:“当初我父母可怜她一个人,才把她接到家里照顾,她却反过来勾引我爸爸和他婚外恋,还间接害死了他。我家破人亡还不算,因为名字和她像,流言传来传去,居然有人认为是我和养父苟且,如果不是她,我何必只身一人回国?” 傅岳沉下脸,冷眼看司菲,过了半晌才说:“不想面对她,你干脆回英国吧,节目也不用录了。本来就是不实的传言,隔了这么久,不会有人记得了。” “不实的传言?你是真的信她,还是在骗自己?我爸怎么对她你难道没看到?亲生父亲也没有那么宠的……她对你和对我爸根本没分别,像她那样从小和妈妈长大的,有恋父情结也不奇怪……” 傅岳不想再听下去,径直站了起来。 与其说不让阮夏接触司菲是不想她继续纠结过去,倒不如说想彻底和过去斩断联系的是傅岳自己。 若是司菲和阮夏提起这些,以阮夏的性子,必然不肯白白让人指责,一定要刨根究底,拉着他回英国找回忆。 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开始,他只想过平静无澜的生活,丝毫不愿意再提起司载阳这个名字。 他相信阮夏不会介入别人的家庭,但若说一丝暧昧也无,阮夏和司载阳的确超出了普通关系——司载阳对她实在好过了头。 若没有私心,作为阮夏妈妈的老朋友,当初司载阳也不会反对他和阮夏在一起,更没资格坚决不允许阮夏搬到他的公寓。 而如果他和司载阳的意见相左,阮夏也从来只听司载阳的,这是他最介意的。 司载阳虽已年近五十,但作为颇有名望的华裔首席指挥家和名校教授,岁月赋予他的魅力和风度远大于衰老。 和恋父情结无关,学校里的年轻女孩爱慕他的比比皆是。 傅岳无意深究这些,更不希望阮夏想起司载阳,继续为他的死而愧疚,他只希望她一辈子别想起这个名字,记起和他有关的事儿。 傅岳十分享受作为女朋友唯一的依靠,被她全心全意依赖的现状。猛然听到司菲提起早已被抛到记忆深处的不快,只觉得无比厌恶。 司菲停顿了片刻,追上了傅岳。 “傅岳,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她害我失去父亲、名声被毁,我连不原谅她的权利都没有?你不想她知道以前的事,为什么不是她避着我,而非得是我避着她?” 司菲的确是无辜受累,念及此,傅岳停下脚步,道了声“对不起”。 看清傅岳眉宇间的不忍,在酒精的蛊惑下,司菲一时冲动,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不高兴。如果她来问,我会让着她,当不认识她。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你,我刚刚只是太不平衡、太嫉妒她了,不论她做多过分的事,都有人替她买单……可是你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还这样要求我,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别人的感情,我也不关心。” 猝不及防间被司菲抱住,片刻地错愕后,傅岳立刻推开了她。 他不是第一次被表白,所以知道干脆的拒绝、让对方恨自己不近人情,远比客套地说“谢谢你喜欢我”要负责得多。 “我知道你有记恨阮夏的理由,所以你刚回国时来找我,我才会让禇君帮你,你有今天的成绩,全靠禇君力捧。这算是我替阮夏补偿你。所以你记住,阮夏不欠你什么,你不用不平衡。” 傅岳说的是“阮夏”,而不是“司斐”,司菲明白,这是他变相地在暗示自己。 司菲绝望地想,原来他之前帮自己只是替别人赎罪,并非在怜惜她。 她记忆中的傅岳,从来都是温和的,她幻想过无数次向他告白,岂料竟得到这种回答。 她本以为即使他不接受自己,也会抱抱她,宽慰她。 “所以,她勾引我爸害死我爸,我还该感谢她给我创造飞黄腾达的机会?” “你也被人传和司载阳有不伦恋,你是被冤枉的,阮夏为什么不是?勾引,害死……散布虚构事实、损害他人人格,是诽谤。”如果之前只是暗示,那这一句,便是警告。 人言可畏,阮夏还年轻,既然回国重新开始,绝不能再受流言的影响。司菲应该分得清轻重,不会向旁人提起过去的事。 他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不代表不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他希望父母哥哥能喜欢阮夏,把她当家人照顾,而如果过去的事传开,恐怕连不问琐事的爸爸也会反对的。 …… 开学第一天下午,阮夏接到了通过面试的通知。 未娜只当自己看漏了名单,并不知道里面的故事。 傅岳整整两天没有联系过她,所以是生气了? 阮夏翘了一节课,回宿舍换衣服化妆,赶在傅岳下班前到了律所。 傅岳并不在,听nile说他会回来,阮夏便安心等在办公室,让nile不要提前通知他。 收到消息,知道傅岳下了电梯,阮夏便躲在门后,傅岳一进来,她便哈哈笑地跳到他的背上蒙住了他的眼睛。 松开手后,傅岳回头看向她,目光像蒙了层薄冰,脸上也没有惊喜。 阮夏本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见傅岳似乎想秋后算账,又生出了委屈。 她是被蒙蔽在先,才逼他的好不好?她宽宏大量不计较,他不感激涕零,居然还敢生气? “下课了?” 阮夏噘着嘴“嗯”了一声,移开眼不看他。 “你坐沙发上等一会儿,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带你吃饭去。” 阮夏口气冷淡:“我路过,所以上来和你打个招呼,你忙吧。我晚上还有课,先回学校了。” 阮夏刚打开办公室的门,还没走出去,就被傅岳大力扯了回去。 傅岳关上门,闭合百叶窗,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要的,一次性说完,我都替你办。咱们以后都好好的行不行?我还想多活几年。” 阮夏瞪了他一会儿,忽而笑了,放软了口气埋怨:“你又对我凶。” 她脸上的幽怨太明显,傅岳简直要相信了,他刚刚的口气很凶吗,没觉得呀…… “我想要……”阮夏拖长了尾音,用脚勾住他的腿,轻扯着他的领带说,“你。” 傅岳心中的那股气瞬间就消散了,他的眼中布满了笑意,拍了拍她的头:“你还是到外头等我吧,茶水间有奶茶和零食。我看不到你效率高,能早点下班带你吃饭去。” 阮夏却抱住他不放,在他耳边说:“不是什么都替我办么?我说我想要你,你没听到?” 她的嘴唇扫得傅岳从耳朵痒到心里,只得深呼了一口气推开她:“别闹。外头都是人。” 阮夏又缠上来,进一步蛊惑:“要不要试试隔音好不好?” 见傅岳板下脸瞪自己,阮夏主动松开了手:“假正经,没意思。我出去找人聊天啦。” 哪知她走到门边,手刚搭上把手,就被傅岳横抱了起来,丢到了沙发上。 “不用试,这儿隔音挺好的。” 阮夏穿背带牛仔裤,傅岳嫌烦,用力一扯,害她的手机从胸前的口袋中掉了下来,阮夏想翻身捡手机,又被傅岳压了回去。 沙发短,傅岳人高,惯用的姿势不合适,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做到一半,竟有人敲门,阮夏不准他应声,回头吻住了他。 门外的人没脑子,知道傅岳在里头,以为他没听到,“咚咚咚”地不停敲, 这样的刺激下,傅岳泄得格外快,却意外地比往常尽兴。 阮夏起身整理衣服,发现背带断了,心爱的手机壳也裂了,自然不乐意,她衣衫凌乱,哼哼着抱怨,十分可爱。 傅岳忍不住又把她拉进怀中,揉了一番。 清理好办公室,天已经快黑了。 傅岳隔日要上庭,手上的事情拖不得,两人的晚餐只有在办公室叫外卖解决。 回到家洗过澡,阮夏和傅岳皆是疲惫不已,便直接睡了。 第二日阮夏第一节就有课,和傅岳一道起床吃过早饭,因和他的方向相反,路上又堵,她体贴地没让他送,自己搭地铁。 一挥别傅岳,阮夏便拿出耳机想听歌,滑开屏幕,竟发现错拿了傅岳的手机——她的比卡丘手机壳摔裂了,两人的手机又是同款同银白色。 她点开傅岳的微信,给自己发了条消息——【橙色预警,请迅速通知青梅一至一百号今天勿联系。】 傅岳忙到午饭时才回——【我也在挨个审查你的男同学。】 【我还有另一个手机另一个微信号,看得上眼的男同学都在另一个号里。】 【彼此彼此。】 …… 见过傅岳的后一日,司菲被告知,两个正在谈的项目都没成。 她疑心这是傅岳从中作梗,颓丧了一日,喝到不省人事,本想拿起骨气,然而酒醒后经过深思熟虑却决定向现实低头。 感情无望,她不能再没了事业。 只要她努力,懂得利用机会,终有一天能遇到比傅岳更老辣的男人,助她压过司斐。 说服自己后,司菲给傅岳发了条微信示弱,期望他心软不再为难自己。 【傅岳哥,我那天喝多了,可我不后悔,至少在抱住你的那一刻,我可以幻想你是属于我的。我对司斐没有恶意,再气她,我也曾把她当妹妹,收起嫉妒和妄想,希望我跟你还能当朋友。】 第35章 阮夏汉语能力欠佳,便把这段话发到群里,请另三位好友一起提炼中心思想。 江以萝与未宛周圆圆迅速放下手中在忙的事,把题目仔细了十遍,得出数条结论。 a司菲是朵绝世白莲花。 b绝世白莲话说了阮夏坏话,还竭力边装无辜边再黑阮夏一把。 c司菲和傅岳最近见过面,是不是单独见面未知。但司菲喝了酒,还抱住了傅岳。 d傅岳是无辜的,且已经拒绝了司菲,可以根据后续表现给予一个自辩机会。 e司菲被拒绝后还想继续以“朋友”的身份搅事儿。 f傅岳没第一时间把司菲拉黑,删除一切联系方式,扣二十分。 g这事儿不能算,必须当面撕碎白莲花的伪装。 闺蜜团中的未宛曾与傅岳同校,只是低他三届,忍不住替傅岳辩解道——【傅学霸是我偶像,求轻虐,我觉得他不拉黑司菲纯属是没把她当回事。】 阮夏知道傅岳找司菲八成是为了自己的事,倒不怎么气他,唯一恶心的只是 自己的男朋友无缘无故地被别人抱,把司菲的微信转发给傅岳后,她便向未娜问清司菲到学校的时间地点,只身过去找她。 江以萝和周圆圆本想赶来助阵,却被未宛制止了——【咱们一块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群殴她,正好给白莲花装柔弱的机会。我们是文明人,表示一下藐视,再警告几句就好。】 若不是对往事好奇,阮夏根本不会理会往男朋友身上扑的花花草草,这些留给傅岳自己解决就好,此时找司菲,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逼她与自己讲话。 阮夏走进司菲所在的教室时,她正与节目组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开会,众人见到阮夏闯入,自然要请她出去。 阮夏没搭理趾高气扬地冲自己嚷让自己离开的工作人员,冷着脸对司菲勾了勾手指:“你出来。” 司菲表情冷淡,看了阮夏几秒后,并没理睬她,转而向工作人员抱怨:“今天又不录,非要到这儿来开会,闲杂人等这么多,保密工作做得也太不尽心了。” 赶在工作人员走过来赶人前,阮夏用傅岳的手机把司菲发的微信又转给了她:“这事儿你真打算在这儿说?” 司菲知道阮夏完全做得出当众责问自己为什么勾引她男朋友的事儿,在场的人这么多,圈子里不服自己迅速蹿红、等着抓自己错处的也不止一个两个,真的闹出来,她一个毫无名气的学生,又有傅岳护着,受的影响必定比自己小得多。 权衡了片刻,她让工作人员等自己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司菲还未走近,阮夏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怨气。 “认识你的人多,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司菲很反感被她牵着鼻子走,沉着脸说:“什么光不光荣?我问心无愧,就在这儿说吧。” 阮夏扫了眼看似无人,却随时有可能被人偷听的教学楼顶层楼梯间,笑道:“好心给你留面子,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我不是来问你和傅岳的,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好像我欠了你一个亿没还一样,我以前惹过你吗?” “欠我一个亿没还?”司菲满脸都是讽刺和鄙夷,“你也太小瞧你自己的能力了。” 见阮夏似乎十分渴望答案,司菲反倒不慌了,弹着指甲说:“不好意思,傅岳不让我理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还是去问他吧。” 阮夏眯了眯眼——这话说的,好像傅岳和她才是一对,而自己是弃妇一样。 想比气人么? 阮夏笑道:“他要是肯告诉我,我还来找你干吗,我又不关心你抱他还是亲他,反正你再上赶子,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爱说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傅岳说过去不太愉快,怕我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才瞒着我。听说他为了让你闭嘴,才请褚君捧你?我真欠你那么多,你那么恨我的话,你还能忍气吞声避开我?你这是有多想红多想出名呀。” 司菲闻言气得直抖,隔了半晌才说:“你其实根本没有失忆对吧?你没法面对自己的过去,不想承认勾引我爸,还害死了他,也没脸承认自己是谁,才改名换姓又演戏的吧?” 阮夏怔了好一会儿才弄懂司菲的意思:“我勾引你爸,还害死了他?你比我还大一岁,你爸爸得多大了?” “你真想不起来了?你妈死后,我爸妈看你可怜,把你接到我家,我爸爸算是你的养父,你连养父的床都爬,有多饥/渴?” ……这怎么可能。 “我是喜欢傅岳,我从小就喜欢他,是我先认识他,你一来就和我抢。我可以让你,但傅岳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珍惜?你甩了他一次又一次,还和养父上床求刺激。你还记得你妈吗?她已经结婚了,还和我爸不清不楚,你们母女俩的眼光还真是像,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婊/子。” 阮夏气极反笑:“你仗着我想不起来了,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假使你说的是真的,我是□□,那你从小就喜欢的男人要□□都不要你,你确定你没问题?你可以让我?说的好像没有我傅岳就理你一样。你现在送上门他都不要,也难怪你要发疯了。” 阮夏说到最后一句,一直冷眼看她的司菲突然间泪流满面,阮夏本以为她中邪了,见她往自己身后瞟,回头看去,才发现傅岳正皱着眉朝自己走来。 这收放自如的眼泪,江以萝她们说的没错,司菲果然是一朵绝世白莲花。 不等傅岳走近,司菲就迎了过去。 她偏了偏脸,似是不愿让傅岳看到自己的眼泪,哑着嗓子冷声说:“傅岳,不好意思,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本来没想和她计较……毕竟是我食言了,你想怎么样我都没话说。” 傅岳向司菲道了句“对不起”,又说:“你的助理在找你。” 司菲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傅岳的身后有扇窗,逆着光,阮夏看不清他的表情,相对无言地静默了几秒后,阮夏先开了口:“你为什么和她道歉?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我哪里都没对不起她,我是替你道歉。” 他可以逼迫司菲,却不希望看到阮夏咄咄逼人。 “在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她的做法确实欠妥,但我会处理,你该相信我。” “我没不相信你,不然就不会问她不问你。我找她只是想问她为什么恨我,我问你你都不说。” 傅岳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执拗?每一件事都要顺你的意,我什么都依着你,你却连一步都不能退?我说过,不想提以前的事,你就非得问?” “你为什么不想提?司菲说的是真的吗?她说我和她养父上/床,这是真的?” 听到“上/床”,傅岳倒吸了一口冷气,“闭嘴“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他忍了又忍才压住火:“她是认为你和她爸关系不一般,但只是她认为。你就非得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这不是我说的,是司菲说的,她还骂我和我妈妈,说我们是勾引她爸的婊/子。她这么说我,我没打她,只是疑心她是不是疯了,已经很有涵养了。” 这样的词从清高的司菲口中说出,难免令傅岳感到错愕。 傅岳一个愣神间,阮夏便觉得委屈:“你不相信我?” “当然相信。” “你信司菲的话,认为我和她爸不清不楚?” “我不信。” “你相信她侮辱我,你不信她对我的指责,那和她道什么歉?你凭什么帮我说对不起,委屈的明明是我?” 听到“委屈“二字,傅岳笑出了声,用食指点了点阮夏的额头:“你委屈什么,她再出言不逊,也在你这儿讨不到便宜。” 论吵架和噎人,他还真没见过比阮夏更出色的。 “……”阮夏定定地看了傅岳半晌,忽而笑了,“傅先生,谢谢夸奖,我还以为我的男朋友,不管是我让别人受委屈,还是别人给我委屈受,都会站在我这边呢。”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不要理会,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帮我道歉么?” 傅岳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咱们不闹了行不行?” 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阮夏沉默了几秒,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我等下还有课,就不留你吃饭了。” …… 此后的两天,阮夏都躲着傅岳,到了第三天,傅岳的耐性似乎也磨尽了,再没有微信电话过来。 连日来,阮夏情绪不佳,身体也跟着不适,第四天上午的课上了一半她便觉得腹痛难忍,请假提前回宿舍休息。 未娜瞥见她额头上的冷汗,放不下心,执意陪她回去。 刚走下教学楼,阮夏便撑不住坐到了台阶上。 腹痛越来越剧烈,头一阵阵发晕。 看到阮夏惨白的脸色,未娜想用她的手机给傅岳打电话。 阮夏却抽出了手机:“找他干吗。” “咱们得去医院呀!” “打车就好,不用叫他。” 未娜正要用手机叫车,阮夏就昏了过去。 未娜大惊失色,正六神无主,一个男人跑到了两人身边。 “怎么回事?” “韦,韦老师。” 韦既明横抱起阮夏,一路跑到自己的车边,把她放在后座,让未娜照顾好她,而后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未娜到底还是通知了傅岳,刚刚做过检查,结果还未出来,傅岳便赶到了。 急诊室人满为患,又没有床位,阮夏一直靠在韦既明身上。 傅岳见了,礼貌地道过谢,接过了阮夏。 倒是韦既明略显尴尬。 秦婧到了后,听到傅岳说人已经足够了,韦既明虽放不下心,却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很快带着未娜离开了。 他们刚走不久,结果便出来了,傅岳拿着检查单去找医生,听到医生说“宫外孕”,当即愣住了。 第36章 韦既明和未娜没料到如此严重,只就近把阮夏送到了路程最短的医院。 这间医院人很多,检查需要排很久的队,不但结果出来的慢,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查出宫外孕发生的位置。 傅岳不敢大意,联系好医生后,第一时间带着阮夏转进了另一间更专业的医院。 他让秦婧开车,自己在后座抱着阮夏。 剧烈的腹痛暂时缓解后,阮夏渐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枕在傅岳腿上,迷茫了片刻后,当即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闹。”傅岳的口气比往常温柔了许多,“还疼吗?” “你来做什么?谁通知的你?未娜么?” “想不想喝水?” “我不想看到你。” “我想看到你。” 阮夏:“秦婧,等下靠边,我要下车。” “等出院了随你闹,你现在不能再折腾。” 傅岳总爱教训她,就算吵架后刚和好,也极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阮夏心下一凉,问:“我得绝症了?” “别胡说。”这一句的语气仍旧是少有的柔和。 “我要下车。” “吵架是我错,你快点躺好别动。” 阮夏狐疑地看着傅岳。 “你是宫外孕。” “宫外孕,我怀孕了?”讶异了片刻,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的阮夏虽有些害怕,却尚未意识到严重性。 傅岳看了眼在前面开车的秦婧,低下头吻了吻阮夏的额头,“嗯”了一声。 傅岳极少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如此亲昵,他的态度一软再软,阮夏再气他,脾气也无处可发,她的年纪不大,想到怀孕本能地感到害怕,暂且放下了司菲的事儿,乖顺地躺在傅岳的腿上,紧抓他的衣角。 车驶到医院的时候,阮夏的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傅岳却不准她下地,执意一路抱着她。 换了医院,所有检查都要重新做,秦婧跑上跑下,办手续缴费,傅岳则一步不离的陪在阮夏身边。 检查的间隙,阮夏用手机百度过宫外孕,看到“破裂”、“大出血”、“切除输卵管”、“导致不易怀孕”,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时而剧烈时而轻微的腹痛都觉察不到了。 傅岳把她揽入怀中:“或许和事后药有关,全怪我。” 傅岳住院时,那次外/射之后,阮夏在网上看到这种避孕方式并不牢靠,很容易中招,因为不放心,隔了两日又补服了一次药,她只知道这种药对身体影响大,却未料到导致宫外孕这种小概率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担心之余,她又出言安慰一脸自责的傅岳:“怪你什么,是我主动,也是我自己非要吃。” “你突然这么懂事,我还真是不习惯……边骂我边咬我才像你。”傅岳露出了这几日的第一个笑容,“别怕,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不会让你有事。” 检查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宫外孕的位置在左侧输卵管壶腹,包块虽然没超过3,但hcg值却超出了可以保守治疗的范围。 手术治疗最迅速安全,病人受的折磨也相对较小,但或许会影响之后的怀孕。 可阮夏还年轻,尚未生育,医生认为,既然包块不大,也可以试一试保守治疗。 听到医生说保守治疗是用药物,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过程相对痛苦,持续时间长,且阮夏的hcg高,若是不顺利,有输卵管破裂大出血的几率,傅岳当即表示尽快安排手术。 阮夏却不肯。 “手术不是会影响以后生宝宝吗,我选保守治疗。” 傅岳拍了拍她的头,只当没听到,继续问医生:“最快什么时候能手术?这个手术有没有危险?” 他的气场太强,医生直接忽略了阮夏的意见,转向傅岳答道:“明天一早就可以,小手术,危险性不大。” “危险性不大?”傅岳皱眉。 明知道医生不可能承诺百分之一百,他仍旧感到不满。 比他更不满的却是阮夏,为了引起重视,她提高了音量:“我不要手术,要试试保守治疗,傅岳,你没听到吗?” “别闹。”傅岳看了阮夏一眼,示意她安静,又转向医生,“那麻烦您来安排吧,季泊谦说您是权威,我们相信您的技术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傅岳的口气和言语中的暗示令医生略感不快,却碍着季泊谦的面子笑着说了句“放心”。 医生无视了阮夏,直接走出了病房。 阮夏忍着再次袭来的强烈腹痛,跳下床,走到傅岳面前:“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见她病着还闹,傅岳忍不住皱眉,却尽量放软口气,说:“你快躺回床上去。” 阮夏瞪着他不动。 傅岳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是最怕疼吗?保守治疗的药物副作用强烈,有可能会疼很多天,而且要不断抽血检查,如果不成功,还是要手术,更何况万一破裂大出血……明天就手术,既安全也不用一直受罪。” “可是会影响之后生宝宝呀,不是说很容易造成什么粘连吗?医生也说我的情况可以保守治疗,又不是一定会失败,手术也有危险呢!” “只是说有可能影响生育,又不是一定,生育哪有健康重要。你不是不想生宝宝吗?” “我是短期内不想,以后是一定要生的。” 傅岳笑了笑,伸出手把她强拉到床上:“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喜欢小孩子?” 阮夏的左侧小腹越疼越烈,几乎站不住,便躺了下来。 傅岳以为她终于肯听话,握住她的手替她理头发,然而疼痛缓解后,阮夏却坚持要保守治疗。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决定。” 明知道傅岳是出于关心,阮夏却很不喜欢他关心的方式。 明明是男女朋友,有些时候傅岳却像极了最最不民主的、把孩子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封建家长。 相对于关心,阮夏更想要尊重,何况坚持保守治疗并非和他赌气,而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瞥见傅岳眉宇间隐忍的不悦,阮夏试图说服他:“医生也说,绝大部分没生育过的病人都不会选手术,而且我的情况是允许保守治疗的,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还是成功的几率大呀。” “比起远在天边的孩子,我觉得眼前的你更重要。” “我觉得能有个血脉相通的亲人多疼几天也值得,我不愿意冒这个险,而且你觉得孩子不重要,万一我以后的结婚对象不是你呢,你替我做决定,出了问题能负责么。” 傅岳不想在和病着的阮夏吵架,冷静了片刻才说:“你气我、和我对着干是不是就能少疼一点?” “我没气你,我是不会跟我和别人吵架时,站在别人那边的人结婚的。除非你保证不再替我道歉,任何时候都帮我。” “帮你吵架?有精神翻旧账,肚子又不疼了?” 阮夏没力气同他争,恰逢秦婧过来送饭,傅岳走到外头冷静了片刻才又回来。 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总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纠结无谓的人和事上。明明这些争执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秦婧送来的饭,阮夏几乎没动,傅岳有心哄她,她却蜷缩着睡着了。 傅岳把手伸进被子,阮夏的内衣早被汗浸透了,他的负疚感更重,待她睡熟了,让秦婧替自己守着,拿起钥匙走出了病房。 阮夏只睡了两个钟头便又疼醒了,熬过最疼的一阵,傅岳递上了她最喜欢的鸡汤馄饨。 那家店和医院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她又睡了几个钟头,听到秦婧说,傅岳怕时间太久口感变差,分别买了那家店的汤、调料和生馄饨,待她醒了才在医院自己动手煮,阮夏心中一暖,问:“还能这么买吗?” “你能吃掉一半,也算我没白跪求店长。” “跪求”两个字从傅岳口中说出格外好笑,阮夏虽然没有胃口,却勉强自己吃掉了一半,直到恶心袭来,才放下了勺子。 秦婧怕病房内有饭味,立刻收走了碗筷。阮夏见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傅岳,朝傅岳伸了伸手,傅岳立刻走了过去。 “我刚刚是故意气你的,谁叫你那天给我气受?我们和好吧。” 傅岳笑了笑,习惯性地想刮她的鼻子,又怕给她增添哪怕一分一毫的疼,收回了手。 “可是我不愿意手术不是在气你,也不是赌气。”阮夏的脸上有难得一见的认真,“我希望能有个血脉相通的亲人,我不愿意冒险。” 傅岳拗不过她,唯有妥协。 …… 第二日做过几项常规的检查后,医生开始给阮夏用药。 用药后的第三天,阮夏正和傅岳一起吃午餐,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忽然袭来。 从中午到傍晚,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感越来越重,且是不间断的,远非前几日可比。 阮夏起先只是喊都喊不出,后来连傅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整个下午的死去活来后,待不适消失,阮夏直感叹没有疼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 傅岳几近虚脱,走出病房抽烟。 阮夏一时没留意到他,冲坐在自己床边的秦婧笑了笑:“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这么疼过,车祸骨折都没那么疼。” 话一出口,她便怔住了。 一直到傅岳进来,阮夏都没再开口。 听到傅岳问自己想不想吃东西,阮夏沉默了片刻,看清他手背和小臂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不着痕迹地说:“我不饿。” 阮夏在医院住了十天,所幸保守治疗很成功。 后面的六天,阮夏异常温顺,没再使小性子,傅岳只以为她不舒服,格外体贴,变着花样地哄她多吃饭,买礼物逗她高兴。 呆在一起越久,阮夏的心情便越复杂。 出院当天,阮夏打了辆车去不久前和傅岳爬过的那座山。 傅岳从超市采购回来,看不到她,自然要打电话。 “你去外面散心?身体还没恢复,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在哪儿,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傅岳,”阮夏耐心地等他说完才开口,“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提分手吗?” “因为你就是个白痴。在车祸之前,我真的没法让自己相信你是爱我的。” 第37章 傅岳久未回答,两人隔着电话沉默良久,阮夏率先挂断了电话。 她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想找之前追着她和傅岳说“你今年命犯太岁,近期可能会因大病进医院”的那个神算子。 不知是因为气温骤降,还是这场病彻底掏空了她的身体,阮夏裹紧了厚重的羊绒披肩,却仍旧觉得山风不断往衣领里钻。 天阴沉沉的,明明气温不算低,却莫名让人感到寒冷,像极了她和傅岳相遇的那天。 二零零九年的六月六日,之后的很多年,代表这个日期的“090606”都是傅岳和她共用的密码。 她会如此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倒不是因为遇见了傅岳,而是那天恰巧是妈妈的生日。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并没有特别悲伤,或许是阮雅孟已经被病痛折磨了整整大半年,让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离别。 大抵也是因为阮雅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不断告诉女儿人死并非如灯灭,自己只是提前去天上和爸爸见面,他们一家三口终有一天还会在一起。 这样的话听多了,便令她觉得,这仅仅是一次时间久一点的分别,而不是永诀。 妈妈离世后,她被父母多年的好友司载阳从温德米尔接到了牛津。 据说她四五岁的时候,曾和父母来过这座城市游玩,隔了十一年再回来,早已全然没有了印象。 离高一开学还有三四个月,于是刚到牛津的那一段,她每日都无所事事地四处逛。 她性子活泼嘴巴甜,最擅长恭维人,因此司载阳温莱夫妇待她非常好,他们大她三岁的女儿司菲安静温柔,也跟她很合得来,所以她几乎没有经历适应期便顺利地融入了新环境。 舒适自在地过了大半个月,直到母亲生日的这天,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 温莱的生日刚好也是六月六日。 温莱在大学里教法律,人缘好爱热闹,生日这天自然要邀请一众好友到家里庆祝。 她情绪低落,与屋内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替温阿姨拆了会儿礼物,便偷偷带了瓶香槟躲到了顶层的露台上。 爸爸出意外的时候她还很小,对父亲所有的印象几乎都是从妈妈哪里听来的,大体是爸爸如何如何宠她,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她和小朋友打架,他也只会夸她有勇有谋……才致使她的性格任性蛮横,谁都敢顶撞,天不怕地不怕。 因为不记得了,没有对比,所以她从来没觉得父亲早逝、与妈妈相依为命有什么可怜。 她的叛逆期来得很早,上了小学后便开始和妈妈斗智斗勇,记忆里的那些小委屈,再回忆一遍,居然只觉得温馨好笑。 笑过之后,眼泪接踵而至,她正坐在窗台上抹着眼泪对着瓶子喝香槟,露台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怕被人看到红彤彤的眼睛,她立即往后缩了缩。 上来的男人个子非常高,因为露台没开灯,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待他靠到栏杆上,划了根火柴点烟,火苗才映出了他的脸。 直到很多年后,她仍旧记得自己看清他的眉眼时,心中的悸动。 她和妈妈住的小镇每天都会迎来许多游客,不同种族不同年龄的男人她见了无数,从没有一张脸能害她的心脏跳得如此猛烈。 她疑心这是自己的幻觉,刚想打开露台的壁灯看个清楚,那人的电话却响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并不愉快,对方是他的妈妈,似乎在逼他去和哥哥争什么,一番争执后,那头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继续抽烟。 阮夏觉得自己一定是中蛊了,居然觉得这人连叹气的声音都格外悦耳。 她想看清他是人是鬼,干脆打开了壁灯。 对方看到她从五米外的窗台上跳下,惊了一惊后,扭过头弹烟灰,好像她并不存在。 她走到他身边,看清他的脸,只觉得心脏跳得更快。 轻咳了一声后,她说:“你能给我一根烟吗?我用香槟跟你换。” 对方怔了一下,没理她。 “我叫司夏夏,你叫什么?” “你是司斐吧。” “你知道我?司斐是我大名,因为和司菲太像,我已经决定改名叫司夏夏了,夏夏是我出生的时候爸爸起的小名。” “前些天听司先生说起过你。” “你叫什么?” “你叫我傅叔叔就好。” “叔叔?你难道已经五十岁了吗?” “……” 傅岳抬起头打量她,瘦瘦小小虽然没长开,却非常非常漂亮,像最精致的洋娃娃。 她长长卷卷的头发很香,好似新剥开的橘子,白皙的瓜子脸上眼圈却红着。 她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第一眼看上去安安静静,眼神忧郁,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可惜一开口,清清脆脆的声音便立刻打碎了他的同情心。 “你心情不好吗?我请你喝酒。”司夏夏把香槟递到傅岳的面前。 “不了,谢谢。” 她找不到话题,便抱着酒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傅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女孩盯得浑身不自在,正要离开,露台的门又开了。 “傅岳,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 走进来的年轻男人长得也好看,但于她来说,丝毫都没有吸引力。 年轻男人丢了罐啤酒给傅岳,也点了根烟,看着司夏夏笑问傅岳:“这个小丫头怎么哭了?你欺负的?” 黎铮的语气让司夏夏心生不满,扬起脸问:“这位叔叔,你叫谁小丫头,我认识你吗?” “叔叔?”黎铮摸了摸自己出门时忘记刮的下巴,“连三岁小孩都叫我哥,乖,叫哥哥。” “你多大?” “24。” “那你大还是傅岳大?他是叫傅岳吗?”司夏夏指了指正往室内走的傅岳。 “差不多。” “谢谢叔叔。”说完这句,司夏夏便追着傅岳进了屋子。 可惜一进屋子他便不见了,司夏夏楼上楼下找了好几遍都没寻到他的踪迹,直到黎铮要离开时,他才从花园的角落走了出来。 隔着玻璃窗看到傅岳,司夏夏第一时间追了出去,客厅不大,人却很多,接连撞了两个人,阮夏才跑到外头。 幸而傅岳还未上车。 “喂,傅岳。”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司夏夏冲他喊,“你有女朋友吗?” “怎么了?” “没有的话,我可就喜欢你啦。” “……” …… 温莱生日的时候,司载阳在外演出,隔了两三日,才带着礼物回来。 除了给太太的,他还额外给司夏夏带了一份礼物。 “谢谢司叔叔,可是你为什么送我项链?” “听说你妈妈生日那天,你做梦的时候哭了,这是后补的安慰。” “我妈妈也送我礼物了。” 见司载阳一脸疑问,司夏夏又说:“我想我妈的时候,她一定就在我周围,所以才让我遇到了喜欢的人。司叔叔,我恋爱啦。” “你和谁恋爱啦?” 路过的司菲听到这句,笑着说:“她说的是傅岳,不过是单恋。” 接连三四日,司夏夏都缠着司菲和温莱问傅岳。 “……傅岳?”司载阳坐到餐桌上,“他比你大好多。” “也没有好多呀,才八岁而已。司叔叔,你过几天还回伦敦吗?” 司载阳在音乐学院任教的同时,也是知名乐团的首席指挥,常年伦敦牛津两地跑。 “周四回去。” “我也想去,您能帮我联系傅岳,让他帮我补习数学吗?听说他成绩特别好。快开学了,我数学最差……司叔叔,拜托拜托。”司夏夏一脸期待地看向司载阳,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唯一可以接触傅岳的方法。 她从司菲处得知,傅岳目前在伦敦的某间很出名的律所做见习律师。 司载阳无奈地看向温莱,司夏夏立刻用目光向温莱求助。 温莱笑道:“初恋大多来自幻想,或许接触了之后,夏夏会发现还是同龄的男孩子更适合她呢?” 司载阳笑道:“我替你说,傅岳同不同意可未必。” 晚饭后,司夏夏追着司载阳要他给傅岳打电话,听到司载阳说傅岳同意了,她立刻欢呼了一声。 沙发上的司菲见状笑着说:“我能一起去吗?我正好也想找人补数学。” “可是你不是要专心准备比赛吗?我也不是真的要补习……” 见司菲脸上隐约有不快,不想放弃和傅岳独处的司夏夏笑着冲过去拉起了她的手。 “司菲姐姐你眼光最好了,帮我选衣服吧。” 司菲笑了笑:“知道了。” 第38章 顶级律所竞争十分激烈,除了傅岳,这间律所的其他同事都是西方人。作为见习出庭律师,除了观摩导师出庭、完成辩护技能以及业务管理方面的必修课程外,傅岳还要替导师处理案头文件、查找案例和做其它琐事。 连着四五个月,他每晚都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却鬼使神差地接受了司载阳的委托,空出午饭后的时间,准备替那个叫司斐的女孩补习数学。 为了挤出时间看案例,傅岳的午饭大多在办公室解决,因为司夏夏,他本就不够用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他租住的公寓和司载阳的家离得很近,同在mayfair。 司载阳原本的意思是他有时间就到自己的公寓来,或者让司夏夏到他家去。可傅岳既不喜欢私人领域被人踏足,也不习惯去别人家,便约司夏夏午饭后到自己上班的写字楼附近的咖啡馆。 这天中午,傅岳提前十分钟到的时候,司夏夏已经在了,她正坐在玻璃窗边的高脚椅上晃着脚一口一口舔纸杯蛋糕上的奶油。 看到他经过玻璃窗,司夏夏把蛋糕一扔,一脸惊喜地跳下椅子,跑出了咖啡店。 “傅岳,你吃饭了吗?” 她穿藏蓝的过膝连衣裙,头上系红色丝带,眼睛亮晶晶的,十足的小孩子模样。 “吃过了。” “可是你才下班二十分钟,你的午饭不会就是三明治什么的吧?明天开始我给你带饭吧?” 司夏夏的身上有咖啡的香和蛋糕的甜,虽然聒噪,却意外地没令他感到厌烦。 “不必麻烦。” “傅岳,你要喝什么?这里的气泡水很好喝,你喜欢柠檬味的还是橘子味的?” “不用。” 这句话刚说出口,司夏夏的嘴角就往下撇了撇,傅岳下意识改口:“橘子的。” 傅岳坐到她刚刚坐的地方,看到随意摊开的数学书上的无数折痕,皱了皱眉,忍下了替她理好的冲动。 “我们换个地方坐吧?”他嫌窗边人来人往太喧闹。 见到傅岳另选了角落的位置,司夏夏笑道:“我昨天看到心理测试,喜欢角落位置的人……” “你哪里不会?”傅岳看过时间,打断了她的话。 “我哪里都不会,我还没开学呢,这是司菲高中时的书。” “……” “我数学最差,怕开学后听不懂,想提前学……你随便讲吧,反正我都不会。” 傅岳看了眼书的厚度,他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至多只能替她补习一周。 “那就从头开始吧。” 司夏夏戴上眼镜,拿出崭新的笔记本,摆出好学生的架势,而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傅岳讲了两分钟,发现她的目光不对,用手扣了扣桌子:“你在听吗?” “在呀!” “我刚刚讲的是什么?” “傅岳你的手好好看。” “……” 傅岳有点生气,合上书,正要请她珍惜两人的时间,就见她委委屈屈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知道哪里错了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想起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傅岳心中一软,同情心泛滥:“你是真的想学数学?” “不是太想,你还会别的吗?画画乐器什么的,我可能会更感兴趣。” “我其实挺忙的。” “再忙也要放松呀,我会拉大提琴,司叔叔的公寓就有,可以拉给你听,或者你要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的。” “……既然你不想学,今天就这样吧。你等下去哪儿,我送你。” “我哪也不去,就呆在这家店等你下班。我对这儿不熟,司叔叔说你家离他家挺近的,你下班的时候可以带上我一起走。” 傅岳并未把她的话当回事,然而晚上九点多从写字楼出来时,却不由自主地没去拿车,穿过了马路,走到咖啡店。 司夏夏又挪回了窗边,可能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眼下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傅岳进了咖啡店,走到她身边,点了下她的手机,看到俄罗斯方块的界面,实在羡慕她居然有这么多打发不掉的时间。 “司斐。” 傅岳连叫了两声,司夏夏才醒,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一笑,就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 傅岳从没见过哪个女孩的牙齿比她的更整齐,他喜欢一切干净整齐的东西。 但干净整齐的仅仅是她自己,她趴过的桌子上满是点心渣。 司夏夏理也不理,把桌上的私人物品胡乱塞进包,声音雀跃地说:“咱们走吧。” 走出咖啡店,她又说:“我怕你忘掉,去你楼下等了好久,后来太困了,就又回来了。” “你就没别的事好做?” “有呀,我其实也挺忙的,司叔叔每天都要监督我练琴,早晚各两个钟头,我早晨起迟了,欠了一个钟头,加上晚上的一共三个钟头,今天回去后不练完都不能睡觉。” “那你还等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 听到这话,傅岳不由地笑了:“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十六岁了。”她仿佛没听出他在笑话自己小,认真地回答,“知道啊,我看到你心脏就会砰砰砰地使劲儿跳,看到别人就不会。傅岳,你是我的初恋呢!” 司夏夏怕傅岳不信,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是不是特别快?” 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绵软,傅岳脸上一热,赶紧抽回了手。 看到司夏夏笑得一脸无邪,傅岳想,十六岁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或许心跳是会传染的,一路上他的心脏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而司夏夏则兴高采烈地喋喋不休了一路。 到地方的时候,司载阳已经等在楼下了,司夏夏冲司叔叔挥了挥手,和傅岳道过别后下了车,一路小跑地冲到司载阳身边。 她的包落在了他的车子上,傅岳走下去送包时候,听到她在和司载阳讨价还价,企图逃避晚上的练习。 他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司夏夏在说:“傅岳今天一共和我讲了二十二句话呢,有三句特别长的,他喜欢橘子味……” 司载阳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冲傅岳点了点头,司夏夏回头看到傅岳和他手上自己的包,拖长了尾音“啊”了一声,表情沮丧:“我特地放在后座上……在后座上你怎么都能发现呀,那我明天都没有去找你的借口了。” “……”傅岳从没见过把小心机耍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她磨磨蹭蹭地不想接自己的包,司载阳便替她接了过去。 “今天太麻烦你了,上去喝杯茶?”司载阳问。 “对呀,我拉琴给你听?” 傅岳婉言谢绝,拜她所赐,他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回家仍要继续加班。 第二天一早,傅岳照例六点半起床,去附近的海德公园晨跑,跑回公寓楼下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司夏夏。 发现他时,司夏夏一脸惊喜地说:“咦,你去跑步了呀,我七点半就来了,给你打电话没人听,还以为你没起呢。” “有事?” “给你送早餐。”她放下背包,拉开拉链,递了个餐厅的打包盒给他。 “我已经吃过了。”看到她脸上的失望,傅岳还是接下了打包盒。 “那我明天早点来,你都几点起?” “六点半。”说完这句傅岳赶紧补充,“你不用来,我早餐只吃白煮蛋。” 司夏夏“哦”了一声。 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傅岳说:“我赶着上班,就不送你了。” 傅岳回公寓洗澡换西装,出来的时候,竟发现司夏夏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司斐?你怎么没走。” “我在等你啊,我喜欢昨天的咖啡馆,我带了小说,可以看一天,你下班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走。” 看到傅岳脸上的诧异,她可怜兮兮地问:“这样会麻烦到你吗?” 会,她的话实在太多,上下班都一起,他的耳朵根本没法清静,他只喜欢和安静的人呆在一起。 见他不回答,司夏夏又流露出敏感和受伤:“那算了,我自己搭地铁去。” 傅岳莫名地觉得自己罪不可赦,改口道:“走吧,也没什么麻烦的。” 司夏夏顿时喜上眉梢,情绪转换之快,令傅岳直觉得自己上当受骗。 隔日他出门晨跑,却见司夏夏已经一身运动装地等在了楼下。 “以后我们一起跑。” “……” 她的速度太慢,再努力地追,他也要时不时地停下等。 七点半之后,公园里游客渐多,司夏夏只看他不看路,好几次险些撞到别人身上。 傅岳无奈,只得护在她身边,她边跑边侧头看着他笑,又一次差点撞到人时,他立刻伸手拉她,不知司夏夏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比她高太多,一低头就再次注意到她漂亮白皙的脖子。 她个子不高,身型却很美好,大概纤长笔直的脖子给她加分不少。 傅岳这几日不经意地比对过别的漂亮女孩,脖子一短一粗,脸再漂亮,也不会精致。 司夏夏扎着马尾,人瘦,卫衣又宽松,她扑到他怀里时,他轻易就能看到她半片后背,细腻柔白,摸上去应该不逊于丝绸的质感。 下一秒,傅岳就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或许黎铮说的没错,他空窗太久,容易变态。眼下居然对着一个满脸稚气的未成年女孩浮想联翩。 看来真的该找个女朋友了,可惜凑上来的那些不是太吵就是太邋遢,他实在没兴趣应付,连一个钟头也不想在她们身边耗。 傅岳不想继续这次糟糕的晨跑,提前带着司夏夏回了公寓。 看到他要上楼,司夏夏知趣地站在楼下,没问能不能去他家等。 傅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请她上楼。 也不止是因为他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住处,而是害怕和她同处一室。 可能是出了汗,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挥散的比往日更远,她的气息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足足困扰了他一路。 回到公寓,傅岳调低水温,洗了个冷水澡,才勉强浇灭可耻的冲动。 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却见司夏夏蹲在花坛边,一脸苍白。 “你怎么了?” “肚子疼,我以前从来没跑过这么快这么远。” 傅岳拉起了她,困扰他的气息再次袭来,他不敢再管她,立刻给司载阳打了个电话。 司载阳赶的时候,傅岳才知道,习惯睡到十点才起的司夏夏为了和他一起跑步,根本没吃早饭。 把司夏夏交给司载阳,傅岳看了眼手表,叹了口气,他居然要迟到了。 后一天,司夏夏居然又来了,远远地一看到她,傅岳就头疼。 “我今天吃早饭了!” “你以后别再来了。”傅岳本想说不希望她继续扰乱自己的生活,话到嘴边却成了,“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别来这么早了,你又不喜欢晨跑,也跟不上我。你明天八点半再来,我一样能顺路带你去那家咖啡馆。” “也行!其实我还没吃饭呢,起太早没胃口。那我今天也不跑了,先去吃饭,八点半再来找你。” 此后的十几天,司夏夏都和傅岳一起上下班。 傅岳腾的出空的时候,还去咖啡馆找她一起吃午饭。 跟他住同一栋楼的黎铮接连遇见他们几次,和傅岳一起吃晚餐时忍不住诧异道:“你还没打发掉那个小丫头呢?你真信她想补习数学?她一看就不是用功的学生。她从小就没爹,会看上你估计是因为有恋父情结。现在的小女孩真不得了,才多大就追人。” “恋父情结”这个词令傅岳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快,却不想被黎铮看出,只说:“之前欠过司先生两次情,这种小事,我不好拒绝他。” “离司斐开学还得两个月呢吧?看样子她开学前是不准备回牛津了,你愿意这么被她缠两个月?” “不愿意能有什么办法。” “你拒绝女人比我在行呀。” 傅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皱眉道:“她是小孩,又不是女人。” 看到傅岳脸上的不耐烦,黎铮以为他烦透了司夏夏,便说:“对了,我周末约了人跳伞,得出去两天半。你帮我找点恋童癖的案例吧,急用。” 听到“恋童癖”,傅岳心中一惊,本能地抵触:“我哪有空。” “你帮我准备案例,我帮你解决掉那个小丫头,等价交换。” 傅岳以为黎铮只是说说,哪知后一日他如往常般带着路上买的早餐走到楼下时,却只看到了黎铮和他妹妹黎觅。 “帮你打发掉了,人刚走。我的案例你别忘了。” “……打发?” 黎铮拿下巴指了指黎觅脚下的箱子:“我让我妹扮成你刚刚出差回来的同居女友,好好教育了她一顿。她开始还不信,非要上楼看,幸好我住你隔壁,她看到黎觅拿钥匙开门,才没话说的。” 黎觅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那丫头嘴巴真厉害,我居然都讲不过她的。咦,傅岳哥,你没吃早饭就去跑步了?” 傅岳把替司夏夏买的早餐放到黎觅手中:“你吃吧。” “我一大早大老远地赶来帮你,一顿早饭就打发我啦?我哥说你能帮我约到季泊均我才来的。你不会食言吧?” “……” 傅岳进了家第一时间找手机,果然有一条来自司夏夏的短信。 【傅岳,你是我最讨厌的人!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傅岳打了一大段解释的话,犹豫良久,却没有点发送。 其实这样也好。 一整个上午,傅岳都心不在焉,被提点了两次才静下心来。 午休一到,他顾不上吃饭,给司载阳打了通电话。 司载阳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没事儿,你放心,她一大早打电话给我,非让我立刻马上送她回牛津,我放下手里的事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路边哭,然后就那么哭了一路。现在已经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她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别在意。等过几天她找到新鲜的感兴趣的事儿一准就忘了,你别放在心上,这一段给你添麻烦了,我下午就回去,改天请你吃饭。” 放下电话,傅岳摇头笑了笑,自己实在是多虑了,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等一开学,她说不定就会喜欢上学校里的男同学。 可是明明这事儿告一段落,他该庆幸的,却没由来地感到失落。 …… 司夏夏再遇到傅岳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第39章 十一月底,傅岳和几个朋友到威尔士的一处山谷露营,刚扎好帐篷,准备做午饭,一个穿着冲锋衣、背着硕大背包的女孩便寻过来问路。 傅岳起初并没在意,待听到那女孩的声音,猛地转过头,居然是司夏夏。 气温只有几度,不知是人瘦还是穿得少,她看上去格外单薄。 司夏夏拿着指南针,比划着问傅岳的一个同伴,那个同伴原本是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许是大家都对漂亮美好的人有天然的好感,眼下竟格外热情耐心。 问清路后,司夏夏冲傅岳的同伴灿然一笑,礼貌地道谢。 傅岳莫名地感到不快。 “司斐?你怎么在这儿?”黎铮也发现了她。 傅岳走过去打招呼,她却当他是透明的,只和黎铮说话:“我们学校野外生存训练,三天两夜。” “你就一个人?” “昨天是和两个同学一起的,可是今天早上我们三人都觉得对方选错路了,就各走各的了。” “你加油,”黎铮把司夏夏当小孩,毫不避讳地拍了拍她的肩,追忆道,“这种活动我高中时也参加过,还得了金奖,在白金汉宫被公爵授予荣誉勋章。” 司夏夏“切”了一声,笑道:“黎叔叔,吹牛会长长鼻子的。” “……叫哥哥我请你吃午饭,然后开车带你一段。” “黎叔叔,你这是在引诱我作弊吗?我走啦,再见。” 司夏夏经过傅岳身边,连眼角都没夹他,仿佛他并不存在。 她一走远,黎铮便摇着头说:“长得挺好看,性格却一点都不可爱。” 傅岳斜了他一眼:“怎么算可爱,听到你吹牛,拍着手说‘哥哥你好厉害’吗?” “……谁吹牛了。对了,她怎么不理你?”黎铮顿了顿才想起来司夏夏追过傅岳的事儿,哈哈一笑,“她这是跟你记仇呢?我还以为小孩子忘性都大呢。” 傅岳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黎铮:“这种野外生存,晚上住哪儿?” “野外生存当然是野外了。” “她一个人怎么住?” “我当年也是一个人,怎么不能凑合。” “她和你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我参加的时候比她还小一岁呢。” 傅岳迟疑了片刻,开车追了过去。 司夏夏体力差,背着数公斤的装备,好一会儿才走出几百米。 她正骂自己不该犯傻参加这个活动找罪受,傅岳的车子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司夏夏看了他一眼,理都不理,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傅岳下车追了上去。 “你吃午饭了吗?跟我回去吃点东西,等下去哪儿我送你。” “这位大叔,我跟你很熟么?连小孩子都知道,不能和陌生人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陌生人无缘无故献殷勤一定是没安好心。” “……上次那个人是黎铮的妹妹。” 司夏夏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嘴角往下撇了撇,眼神却依旧倔强,声音更是咄咄逼人:“你的女朋友是谁的妹妹,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我女朋友。” 司夏夏闻言一怔,盯着傅岳看了片刻:“那她怎么有你家的钥匙?” “那是黎铮的家,他就住我隔壁。” “……所以,那个人是你请来演戏的?你不想我粘着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是黎铮跟你开玩笑。” “可是……”司夏夏仍旧感到委屈,“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讨厌我。” 司夏夏并不傻,自然知道黎铮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必定是替傅岳排忧解难。 想到自己被喜欢的人当成“忧”和“难”,她还是有点生气。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隔了这么久还是一看到他便觉得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司夏夏觉得傅岳哪里都好,连九十九分的地方都没有,只除了不喜欢自己。 她望了眼他好看的脸,决定宽宏大量地装一次傻。 司夏夏放软了口气:“我饿了,还很冷。” 傅岳笑了笑,替她卸下身后的背包,打开了车门:“上来吧。” 回到帐篷前,饭还没好,见到黎铮,想起他妹妹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司夏夏主动凑了过去,叫了声“黎铮哥”。 虽然她刚刚才噎过自己,黎铮却不会同小女孩计较,笑着招呼她喝刚泡好的热茶。 司夏夏黏在黎铮旁边问这问那,一脸崇拜,连傅岳也顾不上搭理。 黎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倒也愿意同她讲高中时的经历。 黎铮新交的女朋友却不乐意,司夏夏虽然年纪小,但漂亮得实在惊人,不由地让她心中发酸,便走了过去,问两人在聊什么。 司夏夏弄明白黎铮和眼前的女生的关系后,马上调转了目标,一口一个姐姐地哄得对方眉开眼笑。 待时机成熟,她突然笑着说:“金姐姐,我帮你挑的项链你喜欢吗?” 那女孩愣了一下:“金姐姐?” “你不是黎铮哥的女朋友吗?上周他说拿不准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让我替他挑来着,你喜不喜欢我选的项链呀?” 司夏夏的表情太认真,连黎铮都生出了真的有这回事儿的错觉。 那女孩沉默了片刻,转向黎铮:“你怎么解释?” 黎铮诧异地看了眼司夏夏,皱着眉问女朋友:“你信她?” 司夏夏咬着食指,望着那女孩恼怒的脸,似是十分为难:“我,我开玩笑的,姐姐你别生气呀,没有这回事儿。” 那女孩瞪了黎铮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解释,负气站起了身,往远处的树林走,另一个同行的女生望了眼黎铮,见他没有要追的意思,便自己追过去安慰。 赶在黎铮开口质问前,司夏夏就咯咯笑地躲到了傅岳身后,冲黎铮吐了吐舌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让你和你妹妹联手欺负我!害我伤心了一整个假期。我告诉她这是在开玩笑,她不信你,这能怪我么。” 傅岳见黎铮面色不悦,忍着笑说:“你追过去解释一下,不行我和她说。” “追什么追,爱信不信,原先我怎么没看出她智商这么低,能被个坏小孩糊弄住。” 令黎铮真正感到气恼的是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先噎后耍。 司夏夏吃不了亏,立刻反驳道:“谁是坏小孩?明明是你先惹我的。我都没收利息呢!” 黎铮自然不会同小女孩争胜负,不再言语。 司夏夏才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地跑去吃刚烤好的鸡翅,更招手叫傅岳也过去。 吃饱喝足后,她立刻要傅岳陪自己走。 傅岳有些抵触和她单独呆在一起,便说:“你既然不想赢,干脆和我们在一起,明天傍晚前我把你送到营地去。” “不用了,那样是犯规的。你玩吧,我自己可以的。”司夏夏敏感了一下,背起了包。 傅岳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 乘车也是犯规的,傅岳心知肚明,却不想揭穿。 司夏夏心情变好,叽叽喳喳了一路。 学校的营地只要一两个钟头就能开到,如果不想得奖,完全可以先行回去,司夏夏为了赖在傅岳身边,唯有变着花样耍赖。 临近天黑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傅岳本想替司夏夏支帐篷,再把羽绒睡袋给她,自己留在车里过夜,她却怎么都不肯。 “我一个人害怕。我和你一起留在车里。” “害怕还参加这种活动,撇开同伴自己走?” 司夏夏不答,转而说:“傅岳,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傅岳的嘴角不由地上扬,却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学校里的男同学?” “因为我只觉得你好呀。” 天黑后气温渐低,傅岳怕司夏夏冷,打开了空调。 车子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司夏夏脱掉外头的冲锋衣犹觉得热,便又脱了一件毛衣,只剩下紧身v领长t。 她嫌脱衣服的时候头发乱了,便解开马尾重新绑。 她的头发和没来及扔到后座的冲锋衣拉链勾在了一起,只得向傅岳求助,伸长脖子,把脑袋递到他手边。 傅岳并不算笨拙,却不知为何越缠越紧,隔了好半天才终于解开。 听到他呼吸渐重,司夏夏边绑头发边笑着问:“这是体力活吗?” 狭小的空间里满是她的气息,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加重他那绝不该生出的念头。 片刻后,傅岳冒着小雨下车,走到远处的树下抽烟,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哪知刚点着烟,司夏夏就追了过来。 见她仅着单衣瑟瑟发抖地站到自己面前,傅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你外套呢?” “没来及穿。” 傅岳无奈,只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你先回车里,我等下就去。” “外头黑,我害怕。” 傅岳摁灭一口没抽的烟,带着她回了车里。 四周没灯,因为下着雨,也没有月光和星星,司夏夏借机靠向了他,抓着他的胳膊,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 离车统共不到一百米,傅岳却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冷风虽然吹了不少,他却越来越难熬。 回到车里,两人分别吃了点东西,不到八点,傅岳便调低座椅,关上车灯,让司夏夏也睡觉。 司夏夏霸着傅岳的外套不肯还,让他盖自己的。 傅岳不愿意和她并排睡,干脆去了后座。 他的个子高,自然伸不开腿,难受倒无妨,恼人的是司夏夏怎么都不肯睡,反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让他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你再闹,我就去帐篷里睡,你一个人在车里。” 司夏夏顿时不说话了,悻悻地转过了身去。 傅岳于心不忍:“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不想听。你总是对我凶,对别人的态度就很好。我讨厌你。” 傅岳坐起身,打开车灯,往前座看去,见司夏夏果真噘着嘴,不由地笑着问:“我凶了吗?” “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才能原谅你。” “说出来听听。” “你先答应。” “合理的才能答应。” “今年的圣诞节我们一起过可以吗?就我们俩。” “好。”傅岳脱口而出,再想反悔时看到司夏夏笑盈盈的脸,便不忍心了。 “你可以送我一个八音盒当礼物吗?我最喜欢八音盒了,在我自己的家里,有一间屋子都是八音盒,我有四百九十九个,第五百个你送我可以吗?” “嗯。” “我也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说完这一句,司夏夏便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平安夜还有几天。 “明天分开后,再有三十一天,我们就又能见面啦。”司夏夏心满意足,主动关上了车里的灯,“傅岳,晚安。” “晚安,司斐。” “你叫我司夏夏吧,不熟的才叫司斐。” 傅岳没作声,他不想同她太亲密。 过了不知道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外头的雨终于停了。 傅岳的姿势完全称不上舒服,因此并没睡着。 前座的门突然开了,声称怕黑的司夏夏裹上他的外套跳下了车,用手机照路去了远处,大概是解决三急去了。 回来后她没急着上车,在外头舒展了一下身体,压了压腿,晃了晃脖子,才打开了后座的门。 傅岳不想和她聊天,躺了回去,假装睡着了。 司夏夏叫了他两声,发现无人应答,竟悄悄地爬上了后座。 她打开前座的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欣赏了一下他的睡颜,吞了吞口水,偷偷吻上了傅岳的脸颊。 吻过脸颊,她犹嫌不够,又伸出食指摸了摸傅岳精致的鼻尖和嘴唇,最后连他的耳垂都没放过。 在后座耗了足足五分钟,她才餍足地退了出去,重新回到副驾驶,睡了过去。 傅岳却再也睡不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起身教训她一顿,再把她拎出去,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把她压到身下的冲动。 第二日一早,傅岳借口有事,不顾司夏夏的耍赖和反对,提前把她送到了学校的营地。 司夏夏走出一小段,又去而复返,来敲他的车窗。 傅岳降下车窗,只见她笑道:“傅岳,你答应和我一起过圣诞节,不准骗我,不然我就真的讨厌你啦。” 傅岳没作声,目送她的背影越跑越远。 第40章 一个月间,司夏夏给傅岳打过两通电话,他只接了一个。 司夏夏对自己说,本来就是她在追傅岳,追她的男同学她连号码都不给的,傅岳肯接自己的电话,还和她讲了好几句话,这已经很棒了。 何况野外生存那次,也是傅岳主动凑过来表达关心的,所以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 在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每天都打电话是很惹人厌的,她得克制住,倘若一起过了圣诞节后傅岳能喜欢她一点,就可以每周打两次电话了。 见司夏夏一回来便又三句话不离傅岳,还做了快一个月木头房子,司菲怕她被拒绝后太失望,再像之前那样闹腾两个月,便好心提醒道:“我觉得吧,傅岳答应你一起过圣诞节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那个人虽然话很少看着冷,但挺绅士的……” “绅士怎么会骗人呢?他答应了我两次呢!”司夏夏说话的时候没留神,手上的小沙发黏反了,“天呢,这个实在是太难了!不知道做好后灯会不会亮,音乐能不能响……” 她趴在桌上一脸沮丧。 温莱经过,笑问:“需要帮忙吗?我和姐姐可以帮你做的。” 见司菲真的拿起了她的剪刀,看起了说明书,司夏夏赶紧制止她:“这是送傅岳的,得我自己做。” 司菲转头向温莱笑道:“傅岳最喜欢整齐的东西,夏夏费那么大的劲儿做这种歪歪扭扭的木头房子送他,却是要减分的。” 司夏夏马上没了底气,问温莱:“真有这么丑吗,可我没时间做别的了,只有三天了。” “不丑,挺好的,这一定是傅岳今年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 司夏夏仍旧不太自信:“要不我再画幅画给他?可是画什么好呢?” “不然你做巧克力呢?”温莱提议道。 “对哦。” 接下来的两天,司夏夏整天忙着做手工巧克力,木头房子的最后百分之二十是在司家三口的协助下完成的。 …… 露营回来,傅岳很快交了一个女朋友。 学历家境都和他相当的投行精英,人很聪明,外表出众,优雅识大体。 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相处起来很轻松,不用费神去解释为什么没法随时联系,也不必适应和迁就对方的话题。 他们都天生具备把话说的很漂亮的能力,永远不会让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 对傅岳来说,林漫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尽管交往快一个月,他时常记不清她的脸,也对约会提不起半分热情,反倒梦见过司夏夏很多次。 司夏夏绝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虽然她很漂亮,但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地方适合他。 他的生活太中规中矩、按部就班了,期望从未落空过,所以才渴望刺激,和未成年少女相恋或许能满足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对离经叛道的向往。 八岁的差别并不太大,但二十岁和二十八岁与十六岁和二十四岁是截然不同的。 在遇到司夏夏之前,傅岳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自制力,从未担心过有朝一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他是成年人,再难以忍受也不能伤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等到她长大了,明白了男女之事,如果还愿意喜欢他,或许他会乐意试一试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但眼下,既然他压制不住对她身体的渴望,便只能选择避而不见。 圣诞节前几日,傅岳就开始时刻留意手机,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如果司夏夏打来,应该能在不伤害她自尊的情况下让她明白,自己无意和她继续纠缠,一起过圣诞节的约定也无法遵守。 可是司夏夏一直没有打来。 原来她只是说说而已,之前不是也整整半年没联系过了吗,再见面时,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找过去赔着笑脸解释,她根本没准备搭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岳惊讶地发现自己非但没能松一口气,还感到失望。 平安夜那天,他不想呆在家里像一个傻子一样等一个小孩的电话,第一次主动约林漫出去。 “其实我从昨天就在等你的电话……每次都是我先约你,我有点拿不准你的意思,怕你今天有别的安排。” 明明是在抱怨男朋友的无视和冷落,林漫的口气却格外温柔,令傅岳不好意思厌烦。 “难得有假期,我想休息,就没去他们的聚会。” “圣诞礼物,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漫送了傅岳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傅岳说了句“抱歉”,他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他之前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去买第五百个八音盒寄给司夏夏——承诺了两件事,至少要做到一件。 傅岳开车带林漫去百货公司,让她自己选礼物。 林漫进了一家成衣店,要傅岳替自己挑,傅岳随手指了件看上去最贵的大衣,果然价格略高于她送的手表。 不管是否真心喜欢,林漫恭维他眼光好时的语气都很诚恳。 两人走出百货公司后路过一家蛋糕店,傅岳突然在玻璃橱窗前停下了脚步。 “你想吃蛋糕?”林漫问。 傅岳的目光却停留在买双层蛋糕送的那只旋转起来会发出音乐的圣诞水晶球上。 “真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小朋友喜欢的东西。” 八音盒的确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到了二十几岁,送女朋友这样的东西,只会被说小气。 傅岳拿出手机,司夏夏并没打来,他叹了口气,原来是他庸人自扰,司夏夏早就忘记了这回事。 林漫提出去他的公寓一起做大餐,傅岳下意识想拒绝,却找不出理由,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的公寓有厨房,但几乎没用过,林漫问清缺少的东西,拉着他采购。 “我很爱吃,在外头吃到什么,回家实验几次就能做出来,我觉得我最大的天赋其实是煮饭,等老了想开间私房菜馆。” “我也喜欢看别人做菜,经常偷偷跑到餐厅的后厨……我知道伦敦有很多有意思的餐厅,以后带你去……我的舌头很厉害……” “你喜欢吃鲷鱼吗,我会配一种特别的酱汁,配上鱼子酱……” 傅岳知道他应该尽快融入林漫的话题,尽管他并不感兴趣,或者他该重新找个话题,让女朋友唱独角戏总是不太礼貌的。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看到了司夏夏。 司夏夏故意没打电话给傅岳,她觉得突然出现才算惊喜。 如果他在家的话,她会打个电话说自己出不来,只寄了礼物过来。再骗他下楼取礼物,等着看他见到自己时的反应。 可是问过门房知道他不在,她只好在楼下等他回来,虽然木头房子太大,抱久了胳膊会酸。 司夏夏穿黑色的大衣,戴红色的毛线帽子,远远看到他停下车,立刻露出笑容,想冲他挥手,却因怀中那只硕大的礼物盒腾不出手,只能兴奋地叫他的名字。 副驾驶的林漫没等到傅岳绕过来开车门,便自己走了下去。 “怎么了?”林漫挽住了愣在原地的傅岳的胳膊。 林漫下车的工夫,司夏夏已经走了过来,却把自己的包落在了刚刚站的地方——因为礼物抱着吃力,她只得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 看到林漫挽着傅岳的胳膊,透过车窗望见后座上的大包小包,司夏夏一言不发地盯着傅岳看。 这个冬天明明不算太冷,气温始终在零度以上,许是因为皮肤薄,司夏夏的鼻尖仍是冻得通红。 她可能涂了草莓色的唇膏,嘴巴一红,一张粉黛未施、充满稚气的脸居然露出了几分妩媚来。 天真与妩媚,傅岳从来不知道这两种特质可以糅合得这样自然,又有这样惊人的魅力。 这一瞬间,傅岳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司夏夏这一脸悲伤是因为谁,只想走过去抱抱她,安慰她,或者吻一吻她的嘴巴。 林漫觉察出不对,本能地开始调转气氛,化解尴尬。 她放开了挽着傅岳的手,走了几步,站到司夏夏身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林漫比司夏夏高出十厘米,又穿了高跟鞋,跟她讲话,自然要微微俯身。 “让我猜猜,你就是司斐对吧?我听说过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漂亮,要是你再长大几岁,我可能就要吃醋了呢。你的礼物是给傅岳的吗?” “你是听谁说的?傅岳吗?”司夏夏没控制住,眼中泛起了泪光。 林漫的语气很好,笑容也真诚,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过。傅岳的女朋友完全不把她当成对手,这种善意背后的无视,让她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简直像小丑。 林漫笑着摇了摇头:“我听黎觅说的。你和我们一起上楼喝杯茶吧,我来做饭,吃过饭再让傅岳送你回家?外头冷。” 司夏夏忍了又忍,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林漫不知所措,回头看傅岳。 傅岳正要走过来,就听到司载阳喊:“夏夏,过来。” 司夏夏回头看到从车子上下来的司载阳,停顿了一秒,扔掉怀中的箱子,跑过去抱住了他。 司载阳摸了摸在自己怀中大哭的司夏夏的头发,安慰了她几句,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 而后走过来拿被司夏夏丢到地上的背包。 离开前,司载阳面带些许气恼地对傅岳说:“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的,你随口说的话,她却当真了。” 第41章 以下是防盗章,如果没有特别通知,我都是18:00准时更新,如果宝宝们在18:00之前看到更新提示,那就是防盗章,不要买,18:00再来看。 app用户18:00的时候如果看到的还是防盗章,请退出一下再重新点进来 如果买了也没关系,今天18:00我会换回真正的更新,字数只多不少,不需要重复买就可以直接看。 重要的话再啰嗦一遍,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重要的话再啰嗦一遍,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重要的话再啰嗦一遍,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下面的内容是《夜阑尽处》的纸书版番外,不慎点进来的亲,鞠躬加一百个么么 番外旧年 刚从酒店出来,宁御的手机就响了。看见宋雅柔的名字,他皱了皱眉才按下接听。 “明天你又没空?”电话那头的宋雅柔轻声抱怨,“你过来两个星期了,别说见面,电话都没主动打给过我!” 听到宁御说忙,她更是不依:“再忙也不能连半天的空都抽不出!明天是蒋绍征生日,我爸妈非要我同去,蒋家的人总爱开我和他的玩笑……你要是不来接我,我哪有不去的借口?” “好吧,你忙你的,记得补份礼物给我!” 见宁御挂上电话,同行的蒙政笑道:“你之前不就说想分手吗,还没提?” “给她留点面子,冷她一段让她先提。” “是给她留面子还是怕麻烦?” 宁御无奈地笑笑:“我最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改天约李慕江喝酒,向他请教怎么分手最省事儿。” “这个他倒在行。你明天真准备把颜标的大女儿弄来?程家同意?跟她讲讲道理,让她把她爸劝回来就得了,千万别闹出格。” “程家早就不耐烦想把那丫头轰出来了!我暂时收留她几天,等把颜标引回来就让她妈来接她。” “颜标大女儿的妈妈是你爸的女朋友,这事让你爸知道了不好吧?” “我不出面,交给靳炜处理。” 接到程家的电话得知颜谷雨已经连夜逃走时,宁御正在颜家的书房看古董字画。 “宁先生,不知道程家是不是故意的,那丫头跑了!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宁御把手中的古董花瓶随手一扔,花瓶砸到地毯上,发出闷吞的声响。 靳炜看了眼花瓶的碎片:“我这就让人去找。” “是请,不是绑票。”他再次强调。 从书房出来,宁御进了左手的套房,公主床上的被褥微乱,梳妆台和书柜倒十分整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的房间。衣帽间的门没关,粗看之下,衣裙鞋帽的数量十分可观,由云端跌入谷底,这位没吃过苦的大小姐一时间定然难以适应。 宁御随手拿起书桌上的台历,一页页地翻看,翻到当天的日期,看到颜谷雨用粉色的笔标注的“蒋生”,想了片刻,宁御立刻拨通了靳炜的电话:“去蒋家别墅看看,颜谷雨很有可能在那儿。” 谁知电话还未放下,下面的人便告诉他颜谷雨砸开玻璃爬进了别墅。 碍着父亲,宁御不愿露面,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便下楼从后门离开了。 没开出多远,他就想起收楼的文件落在了颜谷雨的房间,只得调头回去,车刚到后门,竟看到骑着围墙、上下不得的颜谷雨。 围墙上有碎玻璃,刺破了她的大腿,鲜红的血正顺着小腿蜿蜒而下,然而颜谷雨却仿若浑然未觉,闭了闭眼睛,终于咬着牙跳下了高墙。 或许是崴伤了脚,她焦急地望向身后,却没再站起来。 鬼使神差地,宁御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颜谷雨?” 跪坐在地上的女孩先是一怔,继而摇头否认:“您认错人了,我不是。” “你真不是?明明和颜寒露有张一模一样的脸。”她脸上的惊惧让宁御觉得好笑,“后门就在旁边,根本没关,真蠢呀,以为自己在演电影么,还跳墙。上车吧,带你去医院。” 颜谷雨望了一眼后门,脸色更白,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胳膊。 “我是宁御,没工夫陪你玩逃亡游戏。上不上车随你。” “你是我妈妈的继子!”颜谷雨显然听过他的名字,“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宁御面露不屑:“路过而已,我怎么可能听你妈指使。” 颜谷雨没计较他的失礼,站在车前犹豫不已:“我眼下惹了点麻烦,会不会连累到你?” “上车!” 宁御有些不耐烦,绕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颜谷雨到底还是坐了上来。 腿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车座上的白绒垫子,颜谷雨很是过意不去,局促不安地冲宁御笑了笑:“抱歉,晚点赔给你。” 想起到哪儿都是一副主人姿态、毫不客气的颜寒露,宁御用相对平和的口气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腿吧。” 所幸只是皮外伤,包扎后打过破伤风针便可以出院了。 见颜谷雨坚持自己付医药费,宁御再次出言讽刺:“我还以为你们姓颜的都是能骗就骗,没想到你和你爸你妹还有点区别。” 颜谷雨闻言自然着恼,却忍着没同宁御吵:“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正巧路过,我现在一定落入了坏人手里。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坏人?你爸欠债不还债主封楼追债天经地义,这要搁旧社会,人家把你卖掉抵债都没什么不对。” 看到立在原地瞪自己的颜谷雨,宁御又笑了:“还生气呢?就这么不愿意听实话?走吧,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吃了,万一那些人追上来会连累你。” “放心,跟我在一起没人敢抓你。” 颜谷雨犹豫了片刻:“这顿饭我来请,就当谢谢你,我不想欠你们姓宁的情。” 宁御丝毫不客气,一顿超五星酒店的海鲜大餐吃完,颜谷雨的钱包只剩下了两百块。 离开酒店时已经过了八点,颜谷雨同宁御挥手告别,看到宁御的车子绝尘而去,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更加后悔逞强请宁御吃饭,这仅有的几千块本是她寻找父亲的唯一资本。 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杯泡面,颜谷雨便在玻璃窗前坐了下来。她仔细清点了包里的财务,除了二百元,便只剩下袋子里的首饰。这十八件首饰皆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无论哪一件,她都舍不得变卖,然而眼下形势逼人,只能做个决断。 在对街观望的宁御摇头笑她连起码的戒心都不具备,只身一人竟敢暴露贵重物品。他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在玻璃窗后连连叹气,渐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便拿出手机打给靳炜。 “你们不用过来了……我改主意了。” “颜小姐不怕债主把你的钻石手镯、红宝项链拿去抵债?” 颜谷雨闻言一怔,抬头看清是宁御才放下心来,边在心中骂自己大意边迅速地把首饰装进袋子收回包里。 “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一样没吃饱出来买泡面。” “你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还开了一瓶酒。” 宁御随手拿起颜谷雨放在桌上的钱包,打开看了看,笑道:“为了请我吃饭倾家荡产了?还真是过意不去。我哥们在这附近有套公寓,出国前把钥匙给我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免费借你住几天。” 见颜谷雨坐着不动,宁御又说:“怕什么,我能把你怎么着?我爸和你妈已经结婚了,我也算是你哥哥。” 权衡了一下,颜谷雨背起包说:“那就麻烦你了。” 宁御没在公寓久留,交待了几句便回酒店了,这一晚他难得有空,闲来无事就打开了电视,可惜娱乐节目太聒噪、电影电视剧又太沉闷,一时无聊他就往公寓座机打了个电话。 “宁御?你有事吗。” “你有没有换洗衣服?”语塞了几秒,他才想出这个借口。 “今天可以凑合,明天再买。”从程家出来时她原本收拾了几件,可惜遇到那些人时太慌忙,遗失在了别墅里。 “你有钱买吗?” “……” “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宁御直接将车子开到了颜家别墅后门,颜谷雨踟蹰着不敢进去。 宁御笑着推开门:“你有多重要!谁会为了抓你埋伏到现在!” 左顾右盼了一阵,颜谷雨才下定了决心走出车子。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坚持不开灯,宁御哭笑不得,便随她去了。 再次走进自己的房间,颜谷雨觉得无比挫败,所谓树倒猢狲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宁御当然无法体会,只嫌她手脚慢,一再让她把用得着的衣物用品迅速收拾出来。 趁颜谷雨打包的空隙,宁御又拿起了桌上的台历:“你喜欢蒋绍征?” “算是……在一起过吧。” “他是你男朋友?”宁御有些诧异,“现在他不管你?” 颜谷雨心中难过,从书柜底层翻出昔日与父母妹妹的合照,岔开了话题:“知道我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难过,甚至很恨她,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希望父母能够复合。现在却觉得庆幸,至少她们不会受牵累。” “就算你爸妈当年没离婚,以你妈妈的精明,也不会肯与你爸共患难。” 这一次颜谷雨倒没生气:“……你能不能别总这样讲话。” “你休整几天我把你送回你妈身边,她在我爸那儿很吃得开,应该不会委屈你。” “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为了赌一口气。谢谢你的好意,大不了打工赚学费,我能照顾好自己。” 宁御望着颜谷雨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说:“你会做饭吗?” “会呀。” “那你以后跟着我……替我做饭吧,学费我来出。” “理由呢?” “我讨厌你妈妈,把你藏起来可以看她着急。” “……好吧。” “为了方便,你得改个名字。” “我本来就准备改,颜立夏怎么样?谷雨过后是立夏。” “不怎么样,把姓也换了,叫宁立夏吧。” 第42章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来回颠簸、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喝了许多酒,江以萝的这个午觉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醒。 她捶了捶酸痛的后背,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到左前方的镜子里那个只套着一件衬衣的自己,眼前浮现起赵总和他舅舅的那两张油腻腻的脸,惊叫出声。 在内间看资料的黎铮闻声走了出来,微皱着眉头请她安静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 江以萝捧着发胀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心虚道:“谢谢你救我……可是,可是我的衣服呢?” “在洗手间地上。” “不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 “不然呢。” “你你你……怎么能,怎……” 黎铮打断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江以萝闻言气昏了头,脱口而出:“我就是第一次。” “哦?”黎铮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江以萝一遍,他的目光在江以萝光洁笔直的大长腿上停留了几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以萝见状立即拉过沙发上的毯子遮住腿,不经意间低头瞥见衬衣上的领针,她呆了呆,摘下这枚两端各镶了一枚蓝宝的领针,对着光看了看它的背面,而后指着上面的“l0515”,问:“l是你的姓,0515是你的生日?” “我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这是他的遗物。” 江以萝回想起陈帆说过的那句“你摔倒后拉着黎先生的袖子不放,黎先生和我一起送你到酒店,领针应该是他的”,愤怒的表情当即化为了大大的尴尬。 “你认识季泊谦啊?” “怎么这么问?” “我喝醉去找季泊均的那晚,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难道就是你?” 她的表情太无辜,没有一丝伪装,黎铮反倒有些意外:“你现在才知道?” “当时天太黑,我的注意力又都在季泊均身上,没留意你的脸……真是太谢谢你了,季泊均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不是你和陈帆好心,说不定他会把我丢在街上不管的。对了,黎先生,遇见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忽略过的黎铮挑了挑眉,拒绝了江以萝的谢意:“我没那么多好心。当时你突然撞过来拽住我的袖子不放,我掰不开你的手指又不能当街脱衣服,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去酒店。” 看到江以萝用毯子紧紧遮住大腿、一脸防备,黎铮很是无奈:“我对你这种没有兴趣,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听到这话,江以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扔掉毯子,跳上沙发叉起腰问:“你是说我长得不够美?身材不够好?你好好看清楚,我是标准的九头身好不好!c罩杯也是真的,绝对绝对没有硅胶!” “只看外表的话,你是还凑合。”黎铮面带令江以萝直想抱着他同归于尽的微笑,指了指太阳穴,“不过能吸引我的异性,除了脸蛋和身材,还要有大脑。” 江以萝刚想豁出去骂街,突然想起来爸爸很可能欠了这人许多钱……以及,在他面前两次醉得不省人事,两次盗窃自家财物,一次当街被追债,一次冒充明星被猥琐男骚扰的表现确实不算太好。 “季泊均和你提起过我吗?” “没。”顿了顿他又说,“追季泊均的女人很多,每个都花样百出,就属你最没创意。” 说她是季泊均的追求者中最没创意的一个?看来季泊均真的不曾和黎铮提起过自己。 以为身份并没暴露的江以萝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找回了一些底气,抛了个“我懒得和你计较”的傲娇眼神后,向黎铮借手机。 “我早点联系上我老板就能早点离开。” 拿到黎铮的手机,江以萝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给老板发了条信息。只等了五秒,仍在那座八线城市找江以萝的老板就把电话打到了黎铮的手机上。 “我这就过去接你!你等着我,最多三五个小时!” 听出老板口气中的焦急,原本有些生气的江以萝顿时没了情绪。 把手机还回去后,江以萝去了趟洗手间,确认衣服又臭又皱到完全无法再穿之后,拉了拉刚刚盖住屁股的衬衣,小步小步地挪到黎铮面前,笑得一脸讨好:“黎先生,你能好事做到底地出门帮我买件衣服么。我穿成这个样子,等下我老板他们来了,会误会的……误会我倒没关系,可如果害您的清白受损我会于心不安的。” 黎铮笑了笑:“你这么为我的名誉着想,还当众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叫‘老公’?” 江以萝干笑了两声:“我那不是遭人胁迫没有办法么!前几天看到新闻说,一个男童被坏人强行带走,急中生智叫路人‘爸爸’,成功吓走了人贩子……你这么年轻,我叫你爸爸不是更不合适么?” 黎铮先打了通电话叫人送几套女装上来,而后说:“就算年龄够大,我也教育不出江小姐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儿。” 江以萝心中一惊,忽略掉黎铮言语里的讽刺,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江?季泊均不是没和你提过我么?” “我现在住的那栋房子里头,没收拾好前到处都是你的照片。” 九 由于江以萝对自己容貌的过度自信以及江东对女儿的无限宠爱,江家旧宅里除了见客的书房外,所有需要装饰的地方都挂着江以萝的照片和以她为主要内容的油画。 从三岁的她到二十三岁的她,由地下室到阁楼,足足挂了五十余幅。 尤其是琴房那幅和她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画,画工细腻到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十六岁时的她脸上的每一根浅金色的绒毛。 最怕被人发现自恋属性的江以萝心虚不已,先发制人道:“那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的那次你为什么不揭穿我?诚心看戏么?” “难道不是你先骗我说奸商害你家的积蓄打水漂,和你相依为命的妈妈又生了重病?” 江以萝继续咬紧牙关理直气壮:“你霸占了我家的房子,我不是怕说实话你会内疚么!” “呵~江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黎铮的眼神让江以萝直觉得自己是杨白劳家的江喜儿,她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挫败又庆幸地想,幸好面前这位黎先生没有黄世仁的恶趣味,不然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小肉、文里总裁的禁、脔了? 每天至少被不可描述三到五次,没有人身自由,亲戚来了也要用手和嘴巴代为劳动,被折磨到千疮百孔却还得死心塌地地爱上仇人之子,千辛万苦地逃出去后又发现有孕在身,只好找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边做苦工边含辛茹苦地独自抚养孩子十年八年,直到总裁找到自己才能喜迎大团圆结局…… 联想了半分钟便一阵恶寒的江以萝对上黎铮的眼睛,才想起他未必是没有恶趣味,而是和季泊均一样对自己根本提不起性、趣。 她偷偷瞄了瞄左前方的镜子,虽然头发略微凌乱,妆也有点花,体味更不怎么好闻,但仍旧是能让真的戴玖玖也无地自容的超级美女,这修长白皙的脖子、这玲珑有致的身材、这长破天际的美腿,看不上自己的季泊均和黎铮要么就是gay要么就是眼睛斜视! 黎铮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活动,突然开口:“我和你爸不存在债务纠纷。你家的房子我是从法院拍来的,而非霸占。” 不是爸爸的债主?自觉矮了黎铮半头的江以萝忽而感到自己高大了起来,刚要开口,门铃就响了。 来人喊了声黎先生,将手中的袋子交到黎铮的手上便离开了,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往屋里瞟一眼。 黎铮把袋子丢到江以萝面前:“衣服。” 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满身酸臭的江以萝扭捏了一下:“我能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黎铮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转身回了里间。 江以萝洗过澡,重新香喷喷了起来,衣服有点肥,但她身材够好,穿什么都美。美貌一恢复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觉得肚子饿。 走出浴室,她正想厚着脸皮再向黎铮借点钱出去吃东西,门铃又响了。 黎铮尚在里间的书桌前工作,江以萝看了眼壁钟上的时间——送晚餐的?她咽了咽口水,走到了门边。 打开门的瞬间,江以萝和门外的人同时怔住了。 认识两年,订婚一年,退婚四个月,这还是季泊均第一次看到江以萝不化妆的样子。 别的女人化妆是为了变美,她化妆却是为了变俗变丑?蠢得连自己都收拾不好,却从不肯承认自己笨。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乌发红唇眉目如画,季泊均脑子里瞬间浮出了这几个词。 下一个瞬间他又看到江以萝冲自己挥了挥爪子,不自然地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那句‘失去了缘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容易遇到’果然是骗人的,呵呵呵……” 季泊均还没回过神儿,黎铮就走了出来。 黎铮看了眼江以萝,江以萝马上收起爪子夹着尾巴滚进了屋。 “早晨约你的时候没想到中午江以萝会突然出现……你给我看的合同有问题,我们出去谈?” 季泊均莫名地感到混乱,顿了顿后,他神色如常地说:“这事儿不急,我赶飞机,司机还在下面等,你回去了我们再谈。” 黎铮没问他赶飞机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还亲自上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至多再呆两天就回去。” 季泊均离开前又往房内瞟了一眼,江以萝正伸着脖子往外看,四目相对后,她赶紧躲了回去。 待季泊均走远,她十分不满地问:“喂!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会出现在这儿是巧合?你那么说他会误以为我是故意来找你的。” 黎铮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不紧不慢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后反问:“怎么,怕季泊均误会?” 江以萝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对季泊均来说,她的存在感居然低到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好朋友的房间里也无动于衷。 “怕他误会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越解释越乱……” 江以萝自然怕季泊均误会,季泊均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激起他的醋意才处心积虑地勾搭黎铮。 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还垂死挣扎博关注,他会这么想自己吧?不过在季泊均的心目中,她的形象早就糟到不能更糟了,再多一条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想通了这点后,重新振作的江以萝再次感到饥肠辘辘,她正想开口借钱,黎铮的手机却响了。 挂上电话后,黎铮看了江以萝一眼,江以萝顺势问:“要不要吃晚饭?” “你想请我吃?” “……好呀。”黎铮帮她摆脱那两个老男人,她理应请他吃饭,只是眼下钱包和手机都不在身边,“不过你能不能先垫付,等我老板来了,我就还你。” 黎铮不置可否,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吧。” 第43章 今天有大肥章,六点见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隔天是周末,江以萝不准备出门,自然要采购足够的生活用品。 见她立在货架前拿着两个袋子歪着脑袋久久不动,黎铮问:“怎么了?” “帮我算算看,九块八200克和二十六500克哪个便宜。” “九块八的。” 江以萝闻言立刻丢掉500克的袋子,把两个200克的丢进推车,仿若捡到钱包般一脸满足,看得黎铮直想笑。 “听说你和未宛住一起?她真有感染力。” 如黎铮所料,曾经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江以萝之所以能迅速蜕变成充满大妈气息的地气少女,最大的爱好是存钱的未宛功不可没。 江以萝懒得理他,径直去拿日期不新鲜但买一送一还顶着玻璃碗的酸奶。 “明天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我为什么要帮你?” “是我帮你。跟我一起,再也不会有人笑你被季泊均甩。” 这话让江以萝当场跳了脚:“谁被季泊均甩了?分手是我先提的!是我甩的他!” 江东一出事,江以萝便凄凄婉婉地向季泊均表示虽然自己对他心怀眷恋,但为了不连累季家,决意分手……她本以为季泊均会感动不已地来个深情告白,没想到他竟脱口说了个“好”,不出三日,接受报纸采访时更表示婚约已经解除,口气干脆得仿佛等她提分手等了五百年。 尽管季泊均的真实反应和她想象中的有那么一丢丢出入,但“分手”这两个字的的确确是她先说的,因此她纠正黎铮的错误纠正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如果大家知道你甩了季泊均,又拿下了我……”黎铮的声音低沉醇厚,自带洗脑的魔力,他抓住江以萝虚荣的小心思蛊惑道,“我不介意在人前对你俯首称臣,或许季泊均反而会多看你一眼。” 黎铮回国不久,在圈子里的风头便超过了季泊均——季泊均太过正人君子,再不怕苦不怕难不怕不要脸也无从下手。所以女人们干脆转换了目标,纷纷摩拳擦掌地准备对黎铮下手。 刚刚放季泊均自由、转眼又俘获了黎铮,即使江家破产,她也是旁人眼中货真价实的人生赢家。这不仅能气歪李双喜、陶与雨之流的鼻子,更能让她出尽风头,成为圈子里的神话。而且黎家实力雄厚,借着黎铮狐假虎威,爸爸的债主们一定不敢再逼得那么紧,开庭的日期渐近,能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然而,这事虽然听上去非常美,但她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第六感却不断提示前方有陷阱、入坑需谨慎。 “你想气你爸顺便挡桃花的话,为什么不找陶与雨?她疯起来连她爹妈都不认,而且为了亲近你百分之百愿意。” “我不想别人质疑我的品位,也怕被缠上。所有的人里,只有你最合适。” 江以萝很享受这委婉的恭维,却再次选择拒绝:“不好意思,我恐怕帮不了你。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从大家的视线里彻底消失,走到哪儿都受人瞩目实在太烦了……其实这光荣的任务有个人比我更合适——你跟你爸说你和季泊均才是一对,他为了拆散你们绝对什么都依你。” 上一辈的人全都保守,理解不了“真爱是不分性别的”这个道理。爸爸虽然对她百般宠爱零要求,当初见她和李双喜日日黏在一起,也曾板下脸孔要她保证一不出柜二不出家。 江以萝走下车子,关上副驾驶的门,背上硕大的琴盒,拎起两只沉重的塑料袋,妄图给黎铮留下一个淡泊名利、贫贱不能移的背影。 第二天上午,江以萝正准备和未宛分享一锅奢华无比的泡面,她的手机就响了。 见是老板打来的,江以萝一按下接听便说:“最近我不想接工作,十倍二十倍也不接。” 电话那头的老板抽抽噎噎,江以萝本以为她又要以自己是公司的台柱子、不出现公司分分钟要倒闭为由进行道德绑架,耐着性子听了半分钟,才明白这次公司是真的要倒闭了。 赵总和他的暴发户舅舅不知怎么发现了上次的戴玖玖是冒牌的,有视频为证,老板再巧石如簧也搪塞不过去,赵总不接受道歉赔款,直接通知了记者,很有往大了闹的趋势。 “小江啊,我的命好苦……闹不好不但要赔到倾家荡产,还会身败名裂的。” 虽然江以萝很想骂句“活该”,也想不明白一个三人公司小老板有什么名好裂,但介于她也是老板的同伙之一,唯有暂且团结起来,待渡过难关再进行内部清算。 “这个赵总的活你是怎么接下的?有没有中间人能替你求求情?” “有倒是有一个,但我攀不上人家……小江啊,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为了不久的将来公司能顺利上市,入不敷出的时候我宁愿喝凉水啃黄瓜、每天步行十公里上下班也没漏过一分钱的税啊!你去求求黎先生,我堂堂一个董事长兼总经理,被记者堵的出不了门……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 “我和他不熟……我们还是去跟警察叔叔自首争取宽大吧。” “那天他已经救了你一次,再救一次肯定不在话下。黎先生面子大,他不用亲自过问,让底下的人给赵总打个电话就行……小江啊,你救救我,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公司成立的第一年,我发烧发到五十八度还坚持……” 江以萝不想再听一次老板的艰辛创业史,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总和他舅舅的反射弧再长,也没理由等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真闹上媒体,他们欲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事儿也会败露,大家都没脸,□□对商场的宣传更无益。 何况赵总明明误以为自己和黎铮的关系不一般,演出费对他们来说又不过是小钱,除非是有人授意,于情于理他们都不敢也不会浪费时间来紧盯这件小事。 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就是黎铮指使的。虽然江以萝一万个不愿意去求他,但想象了一下明后天报纸的头条很可能会出现诸如“船王江东破产入狱,其独生女穷困潦倒冒充明星诈骗被拘”这等酸爽标题,她也只能屈服。 然而,当她把之前接到的疑似黎铮的陌生号码一一放出黑名单回拨过去,却没有一个是他的。 未宛也找不到黎铮的联系方式,江以萝犹豫着想向季泊均求助,打了几次他的电话都因拉不下脸中途挂断,想了想干脆换了件衣服去江家旧宅。 十四 连黎铮的手机号都没有的江以萝无法证明自己是黎铮的客人,被门卫当作陶与雨、李双喜之流简单粗暴地挡在了门外。 被误会成花痴的江以萝愤慨了片刻,径直去了后门——她有一百种办法悄无声息地进出这个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 主楼西侧的防盗网竟锁上了,江以萝骂了句该死,踩着和主楼连在一起的小白楼拐角处的空调主机爬上了二楼的露台。 小白楼整个二层过去都是她的书房,念书的时候,日日在主楼宴客的江东怕吵到女儿用功,特意把她的书房设在了副楼。除了二楼的书房,一楼的客厅和琴房,小白楼的三层还有几间卧室,若是江以萝的朋友们来玩,便在此处留宿。 江以萝熟门熟路地打开了露台通往书房的门,一踏进去却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模样。 待看到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的黎铮,江以萝直接惊叫出了声。 刹那的茫然后,黎铮皱着眉头走过来捂住了江以萝的嘴。 江以萝奋力挣脱了黎铮的手,大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别那么大声,耳朵疼。”黎铮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望了眼露台的门,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从那儿爬上来的?又看上我家的什么了?” 这句“我家”让江以萝如梦初醒,她忽而生出了亡国的惆怅,正想吟一首《虞美人》,就看到黎铮拿起了手机。 她唯恐他打110,赶紧解释:“我什么都没看上……我是来找你的,可是保安不让我进门。” “是么。这房子这么大,你的命中率还挺高。” 见黎铮似是不信,江以萝立刻转移话题:“赵总突然找麻烦是不是你指使的?” “嗯?” 听江以萝讲完前因后果,黎铮很是无奈:“你觉得我很闲?你说的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不是你他们怎么会隔了这么久才找过来?” 黎铮拎起沙发上的衬衣,边系纽扣边笑:“每天都有人求我帮忙,像你这么恶声恶气地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江以萝似是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满脸怨气地立在原处没动。 见黎铮毫不避讳地当着自己换下运动裤,江以萝赶紧转过身捂住眼睛第二次怒问:“你想干什么?” “你闯入我家爬进我的卧室,问我想干什么?我没听错吧。” 江以萝自知理亏,委婉地解释道:“这儿原来是我的书房……我怎么知道你不住主楼住这里。” 黎铮戴上手表往外走:“你高兴的话可以继续呆在这儿。” “时间还早,你等我一下。”想到还被记者堵在公司进退不得的老板,江以萝只得换上笑脸,摆出求人应有的姿态,“你要我做你的女伴,总得给我点时间换衣服。” “不需要劳烦你,我还有季泊均。” “别啊!”江以萝冲到黎铮的面前堵住门,一脸讨好地笑道,“黎叔叔年纪大了,万一受不了刺激气坏了身体,我于心何忍!再说了,季泊均那么无趣,和他呆在一起你会闷的。” 曾是大学校长的斯晓爷爷退休多年但威望仍在,因此他的八十八岁寿宴云集了商贾、文化名流和政要。 见江以萝挽着黎铮走入,众人齐齐静默了数秒。 隔了数秒,斯家的客厅才恢复往日的喧嚣。 不断有熟人过来寒暄,惯于此类应酬的江以萝轻车熟路地笑对各种打探。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江家的话题,没有一个人问她这几个月的遭遇,聊起天来自然得仿佛昨天才同她一起喝过下午茶——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几个月不曾联系,这会儿表现得再关切也于事无补,反而假惺惺。 江以萝刚与季泊均订婚的时候,圈子里的女人们虽然也惊讶,震撼却远没有此刻大,当初她们还能用诸如“她样样都一般,就是运气好”、“季泊均的眼光也不过尔尔”的议论来平衡酸葡萄心理,如今见到炙手可热、更是季泊均好友的黎铮也被江以萝降服,便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了。 李双喜踟蹰了一会儿,蹭到江以萝面前献好。 她言语里的款款深情让江以萝无比感慨——人若是能豁出脸面,征服全世界都指日可待。 当年李双喜就是靠着在打探八卦上远超常人的天赋征服的江以萝,此刻她想修复关系,自然还是用老办法。 据李双喜说,江以萝出现不过一个钟头,关于她和黎铮的恋情就流传出了四个版本。 看上江家旧宅的人虽然多,其中经济实力雄厚的也并非没有,但流拍了两次才被黎铮拿下,皆是因为富贵人家格外看重风水。 曾经势如破竹的江家一夕之间败落,可见江宅虽然地处稀缺的黄金区,但风水上却很是不妙。 人人都在说,难怪黎铮肯斥重金买下那处宅子,原来是为了女朋友啊。 “她们说你是为了黎铮才和季泊均退婚的,一个个化身道德楷模同情季泊均失恋失好友,骂你不知天高地厚,总有哭的一天……其实就是嫉妒!你们才分手多久,季泊均就搭上斯晓了,哪里可怜了!”见江以萝任由她絮叨,丝毫没有请她滚粗的意向,李双喜的用词渐渐随意了起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搭上了这么个人间极品,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给我!” 江以萝晃了晃杯中的香槟,笑笑:“你这么关心我,是因为没追到季泊均,想把目标转移到黎铮身上么?” 她和季泊均退婚的消息还没公之于众,李双喜就对季泊均展开了攻势,回头想想,当初李双喜不断给自己出馊主意,撺掇自己去烦季泊均,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怪只怪过去的自己太蠢,不管李双喜说什么都信。 李双喜的脸红了又白,仗着比一般人厚十倍的脸皮转而讨好道:“季泊均往咱们这儿看了好多次,看来还对你余情未了……不过还是黎铮更胜一筹,他肯买下你家的房子送你,真是大方……” 啊呸,江以萝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黎铮根本就是她见过最抠门的男人!她陪他来这儿应酬这些没趣的人,他却连件新礼服都不肯买!她眼下穿着的这条浅金露背长裙,还是吴叔从库房翻出来的陈年旧衣。 李双喜忽而闭上了嘴,用手别了别碎发,换了个妖娆的姿势,江以萝正纳闷,就被黎铮揽住了肩。 “黎先生,我是以萝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见过两次,你还……” 不等李双喜说完,从头至尾没看过她一眼的黎铮便直接拥着江以萝离开了。 “谢谢你解救了我的耳朵。” “你今天谢了我不下十次……只口头感谢是不是不够诚意?” 江以萝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是黎铮有求于自己,今天他就翻盘成了主子,尽管吴叔一个电话就让赵总消停了下来,但始作俑者真的不是他么? 江以萝跟着黎铮一起在主桌入座,原本和他们同桌的季泊均临时被换了位置。江以萝心生厌倦,眼前这些衣冠楚楚的人前一日还同情自己被季家二少抛弃,后一日又把怜悯的目光投向了季泊均。 他们从不深究事实,只把旁人的生死当作谈资。 菜式太油腻,江以萝提不起胃口,意兴阑珊地饮了几杯红酒。 黎铮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显后他离席去接电话。 他前脚刚走,陶与雨就凑了上来。 陶与雨和江以萝一贯不对盘,遇见了就算不互相找麻烦也总要呛两句,或许是疑心自己的“把柄”还在江以萝手里,之前的两个小时,她刻意地避开了与江以萝的正面相遇。 瞥见陶与雨绯红的脸颊,江以萝隐隐感到不妙,这女人喝多了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以萝~~”陶与雨拖长了尾音,语气甜到俨然能滴出蜜。 本以为陶与雨找过来是想掀翻桌子和自己决一死战的江以萝抖了抖,干笑着问:“有~事~吗~” “姐妹们都聚在窗边的那桌,你怎么也不过来。” “黎铮不让我离开,晚点再过去找你们。” “重□□友可不是美德!这儿太闷了,她们让我叫上你一起去花园。” “我不去……” 陶与雨懒得再多说,向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直接上手拖人,当着主桌一众长辈的面,江以萝实在无法豁出去抱着桌腿不走,她扫了眼矮自己大半头的陶与雨,想着哪怕一言不合动上手自己仗着身高优势应该也吃亏不到哪儿去,便跟着她去了花园。 一走进花园里的玻璃房,江以萝就傻了眼,直想折回去抱桌腿——除了敌友莫测的李双喜,眼前的五个人里就只有斯晓一个正常人,余下的三个对自己来说,皆是豺狼虎豹。 或许是忌惮黎铮,到了自己的地盘,陶与雨也并未恶声恶气地现原形,而是继续柔声细语地……灌江以萝酒。 除去斯晓外,李双喜、陶与雨和另两个轮番同她喝,江以萝明白,李双喜求和无果,已经彻底倒戈。 陶与雨的性格虽然顽劣,本性却并不太坏,灌醉她无非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绝不会把她装进蛇皮口袋往山区卖。介于前两次醉酒后直接昏睡过去的经历,江以萝放下了心——被黎铮扛回去再剥一次衣服总好过以一敌四地扯着头发大打出手。 见江以萝渐渐无力招架,斯晓看不下去、起身挡在了她的前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各回各家吧。” 平时总挂着笑容的斯晓性格虽好,板起脸来却自有一股威慑力,加上今日是斯家做东,主人发了话,李双喜和另两个闻言一齐看向陶与雨。 陶与雨本就不惧表姐,眼下又喝到微醺,端着酒杯不耐烦地上手推斯晓:“这才哪到哪儿,酒不见底谁都不能走……” 斯晓的维护令江以萝感动不已,她刚想对斯晓来个深情表白,就被人拉到了一边。 立在江以萝身后的季泊均面色不豫地看了眼陶与雨,陶与雨马上把酒杯放回了手边的桌上,尴尬地笑道:“她就喝了两杯……这酒量差的,简直了……” 整个人仿佛将要飘起来的江以萝冲季泊均笑了笑:“你是来找斯晓的吧,见到黎铮能让他来这儿接我么?” 瞥到斯晓眼神中的委屈,江以萝才察觉到自己和季泊均挨得有点近,她的个子高,站在两人之间俨然挡光了斯晓的视线,她立即向左跨了一大步,让出了一个空档。 季泊均对上斯晓的眼睛,冲她略略点了下头,扶着江以萝的背走出了玻璃房。 走出了五十多米,头晕目眩的江以萝才发觉斯晓没有跟上来,便转头问季泊均:“斯晓呢?你不是来找她的吗。” “我为什么要找她。” “那你是来花园抽烟的?” 季泊均没有回答,只说:“不会喝酒偏要逞能。” “今天高兴,就喝了一点点。” “因为什么高兴,黎铮?” “斯晓人很好,你和她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季泊均好不容易逃离自己,若是再落到李双喜那种人的手里,命也未免太苦了。 “我和她是朋友。”季泊均顿了顿才说,“你和黎铮一起,我却不怎么放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过去也没怎么迫害你呀!黎铮狡猾得跟只老狐狸似的,你用的着担心他么。” “你说谁是老狐狸?” 看清不远处的那个人正是黎铮,讲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江以萝吓得酒立时醒了一半,摇着尾巴讨好道:“说你……是帅狐狸,《疯狂动物城》看过吗,男主角尼克就是只狐狸,那是我偶像。” 第44章 从十五岁起就不断被人称赞稳重的傅岳分寸全无地在床边立了片刻,见司夏夏的哭声渐止,尝试着坐到床边,温声软语地说:“很疼吗?怪我。我以为……我去放洗澡水,替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傅岳平素最看不上对女朋友卑躬屈膝的男人,眼下却恨不能再低声下气一点。 虽然没有等到司夏夏的回答,傅岳仍是去了浴室,浴缸于他来说一直是摆设,仔细地清洗过,又用近八十度的水整个烫了一遍,他才放洗澡水。 傅岳走出浴室的时候,司夏夏还躲在被子里,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洗澡水烫一点还是凉一点?” “你到门外面去!” 傅岳说了声“好”,却站着没动。 片刻后,司夏夏探出脑袋,看到傅岳就站在两三米外的地方盯着自己看,立刻又哭着钻回了被子。 瞥见司夏夏红彤彤的眼睛,傅岳无奈又心疼:“我出去了。” 听到门响,露出眼睛确定傅岳真的走了,司夏夏才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相对于委屈,她眼下的悲伤更多的是来自于羞耻。 她一直觉得婚前行为很正常,情到浓时没必要克制。但是这仅是思想上的开放,而且前提是两个人要互相喜欢。 何况司夏夏想都没敢想把身体暴露在一个男人的面前,还是她喜欢的却不喜欢她的男人。 而在今天之前,她和傅岳根本是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的状态。 因为她两次主动亲傅岳,所以傅岳才会以为她很轻浮,才会这么随便地对待她。 其实她连手都没和旁人牵过。 在傅岳那个年纪的人眼里,发生关系或许只是稀松平常的消遣,可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她本该高高兴兴地和朋友们庆祝二十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样。 虽然是她先亲先摸傅岳的,虽然她也明白发展成这样自己也有的责任,可司夏夏此刻就是觉得愤怒,就是觉得傅岳混蛋。 他都不喜欢她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司夏夏在浴缸里泡到水几乎凉透了才出来,期间傅岳敲过一次门,说把浴巾搭在了门把上,她赌气般地仍是用纸巾蹭了蹭,就套上了自己的衣服。 司夏夏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傅岳果然等在了外头。她长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尚在滴水,眼白红得像只兔子,嘴角委委屈屈地扁着,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瘦弱。 见她径直往门边走,傅岳立刻挡在了门前。 司夏夏垂着眼睛说:“我要回家。” 傅岳把她拉了回去,按到了床上:“你这么出去会着凉的,把头发吹干,我再送你回家。” 司夏夏倒没反对,只是不肯理他。 傅岳找来吹风机,坐到她身后替她吹头发。 吹了两下傅岳才发现她的衣服被没擦干的后背浸得湿了大半,便微微拉开司夏夏的毛衣领子,替她吹后背。 怕她被热风灼伤,傅岳用手挡在她的背上,司夏夏正别扭着,很抵触他碰自己,却舍不得暖风带来的舒适感,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安静地坐着没有吵闹。 替她吹干头发和后背,见司夏夏打了个哈欠,傅岳试着问:“困了?要不明天再送你回去?” 冷静下来后,司夏夏不愿意让傅岳觉得自己矫情没出息,便忽略掉羞耻感,克制着不再乱发脾气:“我自己可以的,不用你送。” 傅岳从衣柜中找了件外套,不顾司夏夏的反对套在了她的身上,而后打开门,送她回去。 一路上他将车子开得很慢很慢,然而司载阳的别墅还是很快就到了。 见司夏夏头也不回地扔下外套推开车门逃回了家,傅岳立刻开始后悔不该放她回去。 那句“我们在一起吧”他还没说出口呢。 听到楼下的动静,给保姆放了假、独自在家的司菲迎了出来。 察觉出司夏夏的不对,司菲问:“你不是和朋友去伦敦了吗?” “觉得没意思,就没去。” “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啊,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司菲更觉得奇怪,眼下刚刚十点,司夏夏是典型的夜猫子,不过十二点绝不肯上床。 司夏夏刚走进卧室就又折了回来:“姐姐,你陪我睡吧。” 司菲给司夏夏热了杯牛奶,坐到了她的床上。 司夏夏翻过身抱住了她。 虽然司菲有些私心,但感受到司夏夏全心全意的依赖,这一刻,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司菲替司夏夏理了理乱掉的头发,问:“出什么事儿了?” 司菲的语气非常温柔,反令司夏夏更感到委屈。 “姐姐……”司夏夏拖长了尾音叫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没什么事儿。” 司菲心中一沉,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些追她的富二代哪个单纯?哪个不是骗过一堆女孩?还不是贪图她的漂亮,想占便宜,只有司夏夏傻兮兮地相信人家真的喜欢她。 “是不是那个贺丰欺负你?” “是傅岳。” 听到这个名字,司菲一时没反应过来:“傅岳?你又去和他表白了?你不是不理他了吗。” 司夏夏还没回答,司菲的手机便响了,正是傅岳打来的。 司菲按着傅岳的指示走出了家门,意外地看到他倚在门前的车边抽烟。 “傅岳哥,你怎么在?” 四月夜间的气温并不算高,傅岳却只穿衬衣牛仔裤,不讲话的时候一脸高冷疏离。 “司斐睡了吗?” “她?睡了,这么晚了,你找她有事儿吗?”先前一头雾水的司菲,更加确定司夏夏又去纠缠傅岳,然后被拒绝了。 “我想进去看看她,方便吗?” 司菲本能地不希望傅岳再和司夏夏接触:“她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也没关系。” 傅岳的语气很坚持,司菲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得请他进去。 司夏夏并没睡着,正躺在床上想心事,不料却听到了傅岳和司菲的谈话声,错愕之余,司夏夏下意识地装睡。 傅岳坐到她的床边,见司菲立在门边不走,笑道:“这么晚来打扰已经很抱歉了,你不用招呼我。” 司菲怔了怔才明白傅岳是在赶自己离开。 傅岳见司夏夏闭着眼,便没叫醒她,随手打开了壁灯。 他端详了她许久,俯身吻了吻她尚自红着的眼圈,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掀她的裙子。 司夏夏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傅岳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又笑道:“……替你检查有没有受伤,替你涂点药。” “没有!你变态么?” “真的不疼?” “……” 疼,而且是特别特别疼,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底裤上又有了新的血迹,都怪某个混蛋太粗暴。 司夏夏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把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傅岳顺势牵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你骗人!你怕我告诉司叔叔你没法交代,才过来哄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你是哄你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那你以前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眼瞎啊。” “……”傅岳被噎得一顿,隔了片刻才说,“那你能不能继续瞎?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不后悔,再来一次还会这么做。” “你要不要脸?” “要是不这样,你根本不会搭理我。” “我现在也没准备搭理你。” “你确定?万一你怀孕了,我就是你孩子的爸爸。” 听到怀孕和孩子,司夏夏瞬间被吓住了。 看到她惨白的小脸,傅岳不忍心继续逗她,下楼倒水,喂她吃药。 再三确认吃了药就安全了,司夏夏皱着眉问:“你怎么还不走?” “我怕你做噩梦,留在这儿陪着你等十二点,十二点一过你就满十九岁了。” “你在这儿我才会做噩梦。” “那我到外面去。” 司夏夏哪里睡得着,隔了不知多久,听到傅岳进来的脚步声,她立刻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傅岳关上壁灯,侧身躺到背对着他的司夏夏的身边。 他吻了一下她的肩,握住了她的手。 黑暗里,司夏夏的心脏咚咚咚地直跳,傅岳听到,勾了勾嘴角,并不揭穿。 司夏夏想,这人果然是不守信用的骗子无赖,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怀抱又太暖,困意很快袭来,害得她没有力气起身让他滚开。 第二天司夏夏睡到快十一点才醒,傅岳并不在,她有点怀疑昨晚的一切是在做梦,傅岳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有那样黏人的时刻。 起身后,司夏夏才看清床的一角堆满了礼物。 她数了数,从巴掌大的到比她还高的礼物盒,足足有十九个。 还没来及拆,傅岳就端着杯柠檬水走了进来:“生日快乐。” “你怎么还没走?” 她当年都只敢在他楼下等。 “回来给你送礼物。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你没走,姐姐不就知道了?” “咱们在一起,她早晚会知道。” “谁要和你在一起?” 傅岳只当没听到,把最大的那件礼物递到司夏夏手边,示意她拆,“明年你二十岁,我送你二十件,二十一岁送你二十一件,到你三十岁,就送三十件,八十岁一百岁就有八十件一百件,这样想想,变老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儿。” 司夏夏诧异地看着傅岳,他是真的真的中邪了吧? 第45章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江以萝不知该如何“本色出演”,暂且安静地立在黎铮身边。 黎铮一一介绍父亲伯父叔父小姑等长辈给江以萝认识,却唯独漏掉了立在黎父身侧的年轻女子。 后妈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几岁,难怪他不乐意。黎父至多六十岁,后妈如此年轻,婚后岂不是很快就要给黎铮添弟弟妹妹?人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再加上即将出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念及此,同情心泛滥的江以萝立刻摒弃了前怨,向黎铮投去了一个充满怜悯的眼神。 年轻女子恰在此时冲江以萝客套地笑了笑,江以萝马上回了个微笑过去:“您一定就是黎铮说的那位很快就要给我们当妈妈的阿姨吧?伯母真不好意思,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准备见面礼。” 年轻女子瞬间黑了脸,娇嗔着喊了声“哥”,黎铮忍着笑向江以萝介绍:“这是我堂妹黎觅。” 江以萝一脸尴尬地表达了歉意,黎觅漫不经心地同她说了几句闲话,便坐到了一旁。 黎铮的父亲皱着眉瞪了儿子一眼,打量了片刻江以萝,简单地寒暄之后,再没开口。 阿姨送来了点心甜汤和水果,一整天几乎没吃过东西,又因醉酒吐空了的江以萝闻到食物的香气,胃部被刺激得一阵痉挛,想到黎铮说不必拘着,便放心地拿起了一枚香芒虾卷。 为了替黎铮分忧解难、达到他要的效果,江以萝本想来个狼吞虎咽,可到底优雅了二十几年,想粗鲁却一时无从下嘴,犹豫了片刻干脆将整只虾卷直接塞进了嘴里。 江以萝第一次咀嚼如此庞大的食物,咽不下去又不好吐出来,正踟蹰着,就听到黎觅说:“戴姐姐,你来了!” 见前天还在戛纳走红地毯的戴玖玖竟出现在了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上午才冒充过她诈骗的江以萝自然要目瞪口呆。 她把虾卷吐到黎铮递来的纸巾里,刚想开口,就被点心渣呛得连连咳嗽。 在戴玖玖与众人的目光中,黎铮端起一碗雪梨燕窝喂到了江以萝的嘴边。 不同于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副冷淡疏离表情的季泊均,黎铮似乎更容易亲近,但接触的越久,江以萝就越觉得他比季泊均还要难以揣摩。 如果她不是一早便知晓黎铮的目的,一定分不清此刻他脸上的温柔宠溺是出自假意还是真心。 起身迎接戴玖玖的黎觅看到这肉麻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拍了拍戴玖玖的肩,虽然戴玖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江以萝却断定这位戴女神与黎铮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刚刚从戛纳回来的戴玖玖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连不期而遇的江以萝也收到了一条丝巾。 黎父谢过戴玖玖的礼物,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戴玖玖和黎铮一样都是本地人,皆在此地念完初中才出国读书。戴玖玖回老家探望生病的奶奶,听黎觅说黎家人恰好也回来给黎铮的爷爷扫墓,特地赶过来叙旧。 晚饭摆上桌,众人纷纷入座,和戴玖玖形影不离的黎觅自然挨着她坐在江以萝和黎铮的对面。 黎铮的伯母大致问了问江以萝的情况,听到她是学大提琴的,歌剧演员出身的叔母自然要问她毕业于哪间音乐学院。 得知江以萝和自己竟是校友,叔母的语气亲切了不少。 戴玖玖不失时机地插话:“去年冬天你开毕业演奏会,我本想去捧场的,又怕过去会引起混乱给你惹麻烦……现在的粉丝太热情了,我轻易不敢一个人出门。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电影,才不会入这一行。” 听到这话,江以萝十分意外。严格说来,她与戴玖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远到不了她给自己捧场的熟络程度。 看出江以萝的疑惑,戴玖玖笑着解释道:“我和黎铮季泊均一样,大学都是学法律的,算是他们的师妹。” 江以萝这才想起,之前遇见戴女神的那三四次皆是陪季泊均参加季家的活动。 提到季泊均,黎铮的伯母燃起了八卦之心:“听说季泊均退婚了?准岳父一破产,他就和人家的女儿退婚……那孩子看着不是这样的人啊,季家家风也很正派,这事做的……那女孩儿得多伤心呀!” 江以萝吃掉黎铮刚剥好的虾仁,转头对伯母笑道:“其实我也没多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退婚,我哪能遇到黎铮!我们黎铮可比季泊均强多了,季泊均哪会给我剥虾呀。” 伯母正吃芋头汤,她被芋头噎得半晌说不出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大家多吃菜。 原本不再关注江以萝的黎觅接连看了她好几眼,问:“你和我哥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和季泊均分手后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酒想去找他理论,扑过去的时候头昏扑错了人,黎铮不清楚我家住哪儿,就把我送到了酒店……”江以萝含情脉脉地看了‘男朋友’一眼,“后来我没钱吃饭过不下去了,只好偷偷爬进被法院查封的家里拿点值钱的东西应急,没想到那房子成了黎铮的,这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缘分吧……哦,还有一次我被人当街追债,也是黎铮路过救的我。黎铮答应会帮我和爸爸解决江家的债务,帮我爸爸东山再起。能遇到他,我们简直是三生有幸。” 素着一张脸的江以萝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声音楚楚可怜,说辞坦率,只是把不谙世事表现得太过,泄露了急于钓凯子的心机。黎铮没有答话,看向江以萝的目光里却饱含了款款的深情,一脸被美色所惑、准备随时随地舍身散财的蠢样。 江以萝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偷偷朝黎铮翻了个白眼,这人的演技浑然天成,倘若肯出演戴玖玖电影里的男主角,冲出亚洲、拿下小金人指日可待。 黎铮竟读懂了江以萝的白眼,用唇语回了个“彼此彼此”。 碍着礼貌,黎家人自然不会在江以萝面前询问江东欠了多少钱,但人人都知道承江集团的烂摊子有多大。 沉不住气的黎觅刚想说什么,就被黎铮的叔母用眼神制止了,她脸色不佳地说吃好了,拉起戴玖玖离开餐厅,去了花园。 黎觅和戴玖玖走后,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连累得江以萝也失去了好胃口。 饭后,江以萝继续腻在黎铮身边,正准备告辞的时候,黎觅和戴玖玖走了过来,黎觅无视掉江以萝,径直对黎铮说:“哥,你是不是后天才走?我和戴姐姐明天准备回母校探望魏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 黎铮回头询问江以萝:“想不想去?” 收到黎铮的眼神,江以萝嘟着嘴撒娇:“不想,没意思……” 黎觅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却被戴玖玖拉住了。 戴玖玖莞尔一笑,向江以萝道了个歉:“真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提起季泊均的。” “没关系,圈子这么小,等以后我和黎铮结婚了,这些事长辈们也是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坦白……” “你们还准备结婚?”黎觅声调极高,全无名门闺秀的风度。 一坐进黎铮的车子,江以萝就沉下了脸。 “怎么不高兴了?”黎铮侧头问。 江以萝没有回答,除了和黎铮的关系是假的之外,其它相遇的过程都是事实,原来黎铮说的没错,她不必刻意伪装,本色出演便能让黎铮的家人头痛不已。 周圆圆常说人要想过得开心,第一个该抛却的就是骄傲和自尊,但直到现在,江以萝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没完全放下这两样无用的东西。 黎铮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颗巧克力,他单手剥开锡纸,将巧克力塞进了江以萝的嘴里。 这巧克力恰是江以萝过去最爱的,小时候每次江东出差回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变出一盒巧克力给她,想到身陷囵圄的爸爸,江以萝不由地眼眶发酸。 她怕丢脸,赶在眼泪掉下来前把脸扭到了窗边,假装看风景。 黎铮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没想到戴玖玖会来,气我爸爸之余你又帮我挡了次桃花,想要什么,我买了谢你。” “不需要!”江以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你要想谢我,下次再遇到,千万假装不认识。” 黎铮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见是江以萝的老板,他按下接听,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恰在附近,约好见面的地点,黎铮把江以萝送了过去。 他目送江以萝下车,见她和看起来脑子同样不怎么好的“老板”叫着笑着抱成一团,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又看到江以萝折了回来。 不等江以萝敲,黎铮便第一时间降下了车窗。 “有事?” “你刚刚说要谢我还算数吗?”江以萝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片刻前的委屈和悲伤。 “算。” “有纸和笔么,借我。” 江以萝拿到纸和笔,唰唰唰地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黎铮。 “我想要你书房里的那两个灯罩,打包好了寄到这个地址。” “……” 第46章 在男女关系上,傅岳很是自律,若是无意,绝不会给对他有意图的异性半分遐想的空间,同理他也接受不了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 他可以无限忍让司夏夏在其它方面的无理取闹,却不能放任她和乱七八糟的追求者继续来往。 一路上傅岳有心给理直气壮的司夏夏普及一下男女朋友的权利和义务,却唯恐再发生争吵,只得生生忍住。 傅岳第一次煮面,自然不会太好吃,司夏夏晚餐又吃的太饱,全然没有食欲,便用筷子在碗中绕来绕去。 见傅岳吃完了他那份又看向自己,司夏夏噘嘴道:“为什么过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还得整根不断,这不是封建迷信么?我把这根面截成一段段的不吃,试试明天会不会死。” “你胡说什么!”傅岳立刻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试试我明天会不会死,又没说你,你凶什么。” “不想吃就算,但不能咒自己。”傅岳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把司夏夏只吃了两口的面拉到自己面前。 见他居然吃自己的剩饭,司夏夏讶异了一下,咬着手指头笑道:“你不是无神论者么,还介意咒不咒的。” 看到傅岳三番两次咬牙切齿却欲言又止地忍让自己,司夏夏积压在心中的最后一丝陈怨终于消失了。 今晚她如三年前的傅岳一般没遵守约定,同别的男生吃饭,看到傅岳的瞬间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觉得慌乱。原来有负于人远比被人辜负更加难受,依仗着傅岳的忍让,她才非但没道歉,还进一步咄咄逼人。 她与当年的傅岳犯了同样的错误,她三年不理傅岳,傅岳却能忍着气为她煮面,吃她的剩饭,念及此,司夏夏的心中顿生愧疚。 她向来是旁人对她好一分,一定要回报三分的性子,为了不辜负他的心意,她把椅子拉到傅岳身边,拿起筷子同他分食一碗面。 司夏夏不想弄断面,特意从面的另一头开始吃,长长的一根面吃到最后,两人都不愿先松口,司夏夏见傅岳竟不肯让她,干脆踢开椅子坐到他的腿上,用舌尖撬他的嘴巴。 吸走傅岳口中最后一截面,司夏夏还占便宜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巴。 司夏夏十分迷恋傅岳身上的气味,抱着他的脖子腻在他身上不肯走,傅岳的自制力全面瓦解,正想切入正题,却听到司夏夏语气坚定地说:“不可以。” 想起前一日司夏夏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傅岳深吸了一口气,戳着她的额头说:“次次都是你先来招我,还敢说自己被强迫。” 不等她开口反驳,傅岳就起身收拾碗筷,送到厨房清洗。 司夏夏尾随傅岳到了厨房,从后头抱住了他:“傅岳,你刚刚是不是特别想剥光我的衣服,像昨天那样对我?” 傅岳没料到她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诧异之余,头疼不已地让她别闹,去客厅等自己。 哪知司夏夏却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傅岳,我问你呢!你是不是特别想剥光我的衣服,像昨天那样对我?” 傅岳擦干净手上的水,拿开司夏夏的手,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恨声说:“你说呢?” “你想要我,特别想要我,可是怕我疼,怕我哭,怕我和昨天一样不理你,所以只能忍着是不是?” 口中说着如此直白的话题,司夏夏的神情居然还能一派天真,傅岳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 他一个愣神间,等不到答案的司夏夏就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不准再反问我!” “是。” “我跟别的男生出去吃饭其实你很不高兴,可怕和我吵架都不敢发火。现在你又怕我疼,所以宁可自己难受……傅岳,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呀。” “嗯。”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满心欢喜的司夏夏眼睛亮了又亮,她举起胳膊要他抱自己:“我们到床上去。” “你又想干吗?” 见傅岳不动,司夏夏自己跳到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我想要你,现在就想要。” 若是别的女孩对他说“我们到床上去,我想要你”,傅岳一定会鄙夷,一定会认为对方不要脸面,可听到司夏夏说这种话,他依旧觉得她纯洁无比。 “你不怕疼了?”傅岳抱着她走出厨房,最后一次确认。 “怕呀,真的特别特别疼,可是我愿意,我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前一秒还变着花样气他同他吵架,后一秒又用甜言蜜语腻住他,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不足三十个小时,他的情绪起落任由她摆布,一颗心忽上忽下地把悲苦喜乐全部尝了一个遍。 进入司夏夏身体的时候,傅岳忽而想起年少的时候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他一直以为这指的是理想,如今才明白也能是一个人,智勇多困于所溺,可他并不以此为耻。 司夏夏没再喊疼,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最初的时候傅岳一往前冲她便直抖,到了最后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了一丁点不同寻常的感觉。 傅岳离开她的时候,司夏夏第一时间拉过床单裹住自己。 床单只遮住了她的胸/部和腰肢,肩和腿全数露在外面,比片刻前更性感。 傅岳忍不住俯身吻司夏夏的脖子,司夏夏移开眼,唾弃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向后转。” 傅岳弯了弯嘴角,只当没听到,一把捞起她,把她捉到了浴室。 淋浴间不算小,两人一起进去却仍然局促,傅岳试过水温,动作轻柔地从上往下替她洗。 听到司夏夏红着脸骂自己“下/流”,傅岳笑道:“你刚刚不才说过喜欢我?” “我只喜欢穿衣服的你。” “那可真不巧,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 “……” 傅岳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多钟头才放司夏夏出来。 见他从衣柜里找了件短t给自己当睡衣,司夏夏没接:“太晚了,我吹干头发就回去。” “你回哪里?” “明早没课,我回家去。” 傅岳没表示反对,只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既然不愿意留下,我只好去你的房间睡。” “……” 司夏夏甩不开他,唯有留下,毫不意外地又被傅岳揉捏了一次。 此后的近一个月,司夏夏都没回过宿舍,温莱回来后,她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掩耳盗铃般地在家中住两晚。 知道他们恋爱,温莱非常高兴,每到周末,都热情地招待傅岳过来吃饭。 然而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还没过,司载阳就回来了。 司载阳是周二回来的,司夏夏带着傅岳一起回家同家人吃饭,吃完饭照例想以回宿舍住做借口离开,哪知司载阳却执意让她留下拉一段琴给自己听。 司夏夏只顾恋爱,这一个月来几乎没摸过琴,司载阳听后直皱眉。 “我最近难得有空闲,你下了课就回家,我陪你练。”司载阳这话虽是对司夏夏说的,目光却扫向傅岳。 整晚都不断感受到司载阳的敌意的傅岳面露不悦,却压下了情绪。 温莱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打圆场道:“夏夏明天就要开始用功了,赶紧抓住今天的尾巴放松一下,你们不是吃完饭要去看电影吗?快去吧,不然要错过开头了。” 司载阳当即出声制止:“现在去几点才能回来?女孩子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司夏夏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 傅岳一告辞,司夏夏就说困了,噘着嘴回了房间。 因她听话地没出门,司载阳虽然瞧见了她冲自己噘嘴,也只笑着摇了摇头。 傅岳满心不快地离开司载阳的别墅,打开车门正要发动车子,就听到有人敲车窗。 居然是司夏夏。 司夏夏朝别墅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迅速钻进了傅岳的车子。 “司载阳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我跳窗户出来的。” “……”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去看电影,看完再回来也不会被发现。” “看不看电影有什么要紧。”令他感到不快的是司载阳的态度。 对司载阳的管教习以为常的司夏夏却并未领悟到,不断催促男朋友开车:“不去看电影,咱们就一起呆一会我再回去,你别把车停在这儿,司叔叔万一往窗外看会发现的。” 瞥见傅岳皱着眉开车,司夏夏问:“你不是没生气么?” 傅岳不愿意说人是非,转而道:“你从来不听我的话,倒是很怕司载阳。” “你难道不怕你爸爸吗?” “他又不是你爸。” “不是爸爸也是家长呀。” 司夏夏有心哄傅岳,见他把suv停在了僻静无人的小道上,立刻凑过去吻他拧着的眉心。 她的嘴唇温温软软,令傅岳没空再烦,他立刻揽住她,回吻了过去,在一起一个月,司夏夏的吻技已经练习得很娴熟,不出半分钟,就撩拨得傅岳唇干体热。 傅岳想推开她找水喝,却听到司夏夏问:“傅叔叔,你知不知道车/震是什么意思呀?” “……” 傅岳侧头看她,她的眼中满是笑意。 以他的性格,对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必然嗤之以鼻,正想教育司夏夏一个女孩子不可以什么话都说,却见她把副驾驶的座位往后调了调,踢掉鞋子将小巧的脚踩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她穿的裙子短,脚往上踩,裙子自然退到了大腿上头。 “你把脚拿下来,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可是这儿除了我们哪有人呀?”话虽如此,司夏夏却听话地收回了脚,挪了个位置,背靠副驾驶的门,把光洁的小腿搭在傅岳的大腿上。 “你故意的是不是?” 司夏夏当然是故意的,傅岳的一切她都喜欢,唯独看不惯他在外头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分明是流/氓中的流/氓,装什么正经人。 “什么故意的?”司夏夏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却用脚有意无意地蹭他的腿。 “这儿离我家不远,等下我再送你回来。” 司夏夏仿若听不懂他话里明显的暗示:“去你家干吗?” “司斐!” 司夏夏凑到傅岳耳边问:“傅叔叔,你真的不想试试车震吗?” 她说完这句并未离开,又用嘴唇蹭了蹭傅岳的耳朵,司夏夏的脖子就在傅岳的嘴边,害他心痒难忍,可是下一秒,傅岳就推开了她。 司夏夏以为自己失败了,正噘嘴,却见傅岳推门下车,收拾好后座,又绕到副驾驶把她拎到了后头。 “你要做什么?” “做你希望的。” 不等司夏夏再开口,傅岳就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探向她的底/裤,他有心教训她,没做前/戏,也没剥她的衣服,径直而入。 “车/震是什么,这下你知道了吧?你还对什么好奇,咱们挨个儿试。” …… 傅岳一走,温莱就怪司载阳失礼。 “傅岳又不是没分寸的人,你何必那样。” “没分寸的是你,夏夏还没二十岁,她懂什么?不管得严点,出了问题后悔也来不及。而且傅岳根本不适合她,就他那个势利的妈……” “只是谈个恋爱,未必能走到结婚,你没年轻过吗?管太多不但没用,还会惹埋怨,你没看到么,傅岳已经不高兴了。” “只是谈个恋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夏夏既然在咱们家生活,我们就对她有责任。傅岳爱怎么想随他。” 温莱想问什么,因不想惹司载阳生气,最终还是忍下了。 第47章 司夏夏二十岁生日还差半个月的时候,跟着傅岳回国参加傅岳好友的订婚典礼。 “季泊均?不就是黎铮妹妹喜欢的那个人么。” 司夏夏和傅岳在一起的时候,季泊均已经拿到学位回国了,所以司夏夏并没见过他。 “嗯,我会和黎铮认识,还是因为季泊均。” “我们住哪儿?” 傅岳顿了一下才说:“酒店。” 幸而司夏夏年纪小,注意力都在别的上头,并不会为到了男朋友家乡,男朋友却不带自己回家吃饭见父母,反而住酒店而多心。 因为回不回国的事情,他正与妈妈冷战,眼下并不是带女朋友回家的好时机。 傅岳的爸爸在与他妈妈结婚前另有一段婚姻,傅爸爸和前妻的性格都强势,在傅岳的哥哥傅川两岁的时候便因水火不容离婚了。 除了容貌和年龄强过丈夫的前任,傅岳的妈妈在学历、事业、背景上都输了不止三成五成。 她本是戏曲演员,婚后在夫家的要求下辞掉了剧团的工作专心相夫教子。 以傅家的财力,并不需要她操劳什么,人一闲就爱多想,傅岳的奶奶可怜傅川没有妈妈在身边照顾,又因为傅川是长孙,自然要偏爱他一些。 一件两件的小事积累下来,傅太太心中的不平越压越多,从小就不准傅岳输给哥哥。 傅岳的成绩一路拔尖,相貌也继承了傅太太的优点,比傅川更胜一筹,可在傅太太眼里,儿子却输在比继子小六岁上。 傅川硕士毕业进公司的时候,傅岳高中还没毕业,傅太太怕傅川站稳脚跟,公司的实权日后落到傅川手中,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偏偏她还要在公婆丈夫面前扮演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的慈母,便只得把满腔不平和埋怨发泄到傅岳身上。 傅家的家风很正,傅岳和哥哥的感情从小便很好,他十分反感妈妈把“家产”、“实权”挂在嘴边,非要他站到哥哥对立面的做法,为了避免家里上演宫心计,又因为本就对经商提不起兴趣,他瞒着妈妈改念法律,傅太太知道的时候他硕士都毕业了。 在儿子再三表明无意进自家的公司后,傅太太犹不死心,在丈夫耳边不断吹风,傅岳一毕业,父亲便让他回国进公司做法律顾问。 傅岳再稳重,被念叨多了,也会生出反骨。他不耐烦面对妈妈,工作了三年后为了不回国又去念博士,父亲倒是高兴他多读书,母亲却彻底气进了医院。 傅岳的父亲准备六十五岁退休,傅太太担心在丈夫退休前儿子不进公司就再没机会掌权,最近一两年念叨得尤为厉害,因而母子俩一直在冷战。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傅太太又因为傅川娶了对傅家的生意有利的世交的女儿而愤愤不平。 傅岳实在不明白,哥哥和嫂子本就是青梅竹马,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两人结婚再正常不过,为什么会被母亲看作心思深沉、想讨父亲欢心。 傅太太没管成儿子的事业,婚姻再不肯错过,早就在他耳边念叨了无数次,傅岳心知肚明,司夏夏绝不是母亲理想的人选。 傅岳很早就独立了,并不需要理会家人的意思。何况只要结婚对象是清清白白的正经女孩子,父亲应该不会过问他的婚事,因此他准备如念书时一般先斩后奏。 待司夏夏再大一点,他会找个母亲不在国内的时机带司夏夏回家,司夏夏活波的性子最讨长辈喜欢,人又漂亮,得到爷爷奶奶和父亲的认可不成问题,而后直接领证。 木已成舟,以母亲那种擅长做表面文章的性子,心中再气,也不会闹腾了。 “累不累?到了酒店休息一会儿,吃过午饭我带你出去转转。” “后天才去观礼,明天你要回你爸妈家吗?” 傅岳不愿意把复杂的家事呈现在司夏夏面前,妈妈再有不是,他也要顾及她的形象,便说:“不回去,一共只呆三天,回去了就别想再有时间带你玩。” 好在司夏夏只盘算着去哪儿吃和玩,并没有兴趣见他的家人。 司夏夏人懒,又有时差,到酒店后一觉睡到了下午,一醒来就嚷饿,偏又磨磨蹭蹭地换衣服化妆,不肯直接出门。 “饿你还不快点?” 司夏夏不紧不慢地画眉毛:“我要打扮的美美的,万一在街上遇到你初恋了呢?” “……初恋?” 十年以前上中学时闹着玩的恋情傅岳早就忘到脑后了,加之他们从来都没讨论过这个话题,乍一听到“初恋”这个词,傅岳还以为司夏夏在说胡话。 “我打听过的,她就在这儿的报社工作,我还看过照片,要是在街上遇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你从哪儿打听的?” “不能说,说了以后你去质问人家,我以后就收不到情报了!” 傅岳哭笑不得:“我已经认不出来了,你要是真遇见了,记得提醒我过去打招呼。” 司夏夏马上不乐意了:“前任什么的,再遇到不是要假装不认识么?你还想叙旧?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变成前任?” “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回去前都下不了床?” 司夏夏噘嘴表示不满:“你初恋都不是我。” “……” 当真记不起来某张脸的傅岳正想拧她的耳朵问她好好地找什么茬,司载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司夏夏见到司载阳的名字,没敢立刻接,先去翻傅岳的手机给司菲打电话,待司菲接了,司夏夏拜托过她,才敢接司载阳的电话。 司载阳例行关心了几句,司夏夏便此地无银地说:“姐姐就在我身边呢,你要不要跟她讲话?” 说完这句,司夏夏把两只手机反着扣到一起,待司菲“证实”了她的确正和姐姐出游,司夏夏才挂上了司载阳的电话。 “姐姐,感谢感谢!我会买好多好多礼物送你。” 把司菲的电话也挂上后,傅岳一脸不悦地接过了自己的手机。 “这不是有三天要一起过夜么?我怕司叔叔不同意才撒谎的……”本想就“初恋”这个问题好好打通滚的司夏夏知道傅岳不高兴,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敢再提。 近一年来,傅岳烦透了司载阳,忍了又忍才没和他撕破脸,倒不是顾及两家的面子,而是司夏夏对他言听计从,一心一意地在他面前装好孩子,即使撕破脸也不能改变现状。 难得有四天三夜两人可以形影不离,傅岳不想破坏好心情,便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约了季泊均和他未婚妻吃饭,他们已经在等了,快点换衣服,再晚要堵车了。” 餐厅在海边,一路上司夏夏趴在车窗上望着这座城市的夜景问这问那不停地讲话,坐在她身侧的傅岳摸着她的头发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瞥见女朋友脸上的欢跃,心中的不快倒是烟消云散了。 “明天一整天都空着,你想去哪儿?” “想去你念过的幼儿园、小学、中学看看,我都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小时候也爱板着脸么?难道就没有天真可爱的时候吗?” “……” 到了地方司夏夏才惊讶地发现,季泊均的未婚妻她居然认识,两三年前同是本地人的司载阳带她回司家老宅过春节,出去应酬的时候遇见了这位江小姐的父亲。 江小姐的父亲特别宠女儿,听说司载阳是著名指挥家,特地在自己奢华的别墅设宴央他过去替从小学大提琴的女儿指点,还送了幅据说价值连城的画,想请他为女儿引路。 听过江小姐演奏的勃拉姆斯后,司载阳随即让司夏夏拉了同一首奏鸣曲,而后面带惯有的傲慢地当着众人的面问江小姐能不能分出高下。 离开时,司载阳非但没收那幅画,还对江小姐的父亲说,江小姐把音乐当做消遣更适合。 江小姐的父亲当场寒了脸,江小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对大提琴也没什么执着和热爱。 江以萝不记人,早就忘了曾经见过司夏夏,只是觉得她眼熟,稍稍寒暄过,便笑不露齿地坐在季泊均身旁继续扮淑女。 待司夏夏提起当年的事,江以萝才记起她来。 “司载阳带你回来过春节?”正替司夏夏剥虾的傅岳问。 “嗯!司叔叔忙,四年就回来过过一次春节,温阿姨好像不喜欢司叔叔的父母,就没一起,姐姐留在家陪她,只有我们俩。” 因为司夏夏的妈妈同是本地人,之前听她说来过这儿,傅岳并没在意。 傅岳正愣神,就听到季泊均问:“黎铮呢?” 傅岳顿了顿,把剥好的虾递到司夏夏手中,又拿了只蟹腿扭出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中:“他有事,后天上午到,下了飞机直奔你们的订婚宴。” 司夏夏对季泊均十分好奇,除了吃,全程盯着他和江以萝看。 趁着季泊均出去接电话,江以萝去洗手间补妆,傅岳敲了敲女朋友的头,提点道:“人家后天就订婚了。” 听出傅岳话里的醋意,司夏夏笑嘻嘻地说:“我看季泊均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他和你一样都不怎么笑,说话也是一个调调。我特别好奇他是真的谦谦君子,还是你这种闷骚假正经。” 傅岳伸手去拧她的脸颊,司夏夏嫌他的手上有腥气,正躲着,江以萝便回来了。 见未婚夫不在场,江以萝一改片刻前的文弱与慢声细气,捉起司夏夏的手一脸殷切地说:“司先生最近回来么?能不能劳烦他再打击一下我爸,别那么婉转,直接说我不是当大提琴家的料、练到下辈子也出不来就成。我爸烦死了,逼着我毕业后继续念音乐学院,我想改学珠宝设计。” “……” “……” 季泊均是不是假正经另说,他的未婚妻的淑女却绝对是假扮的。 告别季泊均和江以萝后,司夏夏一脸骄傲地对傅岳说:“司叔叔说在音乐上,努力没有用,必须有天赋才能成,他说我特别有天赋。不过江小姐的个子好高好漂亮,腿也长……真羡慕她,我有你就好啦,不需要天赋。真想拿天赋换她的大长腿,和她一样高,跟你亲亲的时候我就不用踩板凳了。我怎么不长个子了……肯定是被你蹂/躏的。” “你再有天赋,也和司载阳没关系,他有必要带着你四处炫耀吗。” “啊?” 司夏夏只知道傅岳不喜欢自己被司载阳管,会因为自己不敢光明正大地在他的公寓留宿而生气,并不知道傅岳连司载阳这个人也厌恶,因此骤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自然莫名其妙。 傅岳不喜欢讲人是非,转而说:“吃饱了吗,没饱的话带你去吃小吃。” 察觉到傅岳不高兴,司夏夏习惯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很饱!但是有好吃的还能再吃点。” 第48章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老板好言相劝了五分钟,江以萝仍旧执意要走,老板实在没招,当即声泪俱下地交了底——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拿下大单,她向客户吹嘘自己人脉广,没有请不到的女明星。 谁知对方真的出了六位数让她联系戴玖玖,她硬着头皮签了合同后,绞尽脑汁托了几层关系却连连碰壁,面对双倍违约金,只好求江以萝顶上。 江以萝以手扶额,无言以对,还没狠下心离开,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赶来接她的人群,老板眼疾手快地把墨镜卡到她的脸上,朝立在一旁的、一百一天雇来的“经纪人”、“化妆师”、“造型师”、“助理”、“保镖”招了招手,簇拥(推)着“戴玖玖”走了出去。 化妆师、造型师按戴玖玖的最新造型重新打理了江以萝的发型、妆容、衣着,江以萝只需全程不开口地扮高冷,经纪人则以商演捞金会影响戴玖玖的形象为由拒绝了当地媒体的采访和拍照,倾城出动的群众们离得太远,又都习惯性地认为明星在镜头里和现实中长相有差异、性格天壤地别是常态,加上江以萝的气质远胜于普通人,整个活动做下来,居然无人识破。 退场后,众人皆松了口气,借口戴女神没档期拒绝了庆功宴,准备第一时间撤退。然而待江以萝换下旗袍、穿着运动套装从洗手间出来,熟悉的人竟一个都不见了,正一头雾水,一个看上去十分忠厚的男人走了过来:“戴小姐,您的经纪人助理都在车里等您,我带您过去。” 神经紧绷的江以萝急于离开此地,没多想便直接跟着他走了。 坐进除司机外,只有一个颇具农民企业家气质的男人的商务车后,江以萝才意识到不对,她请司机立即停车,却听到司机说:“戴小姐,你的人我们都安排车送他们先走了,赵总想单独请你吃个饭。” 坐在副驾驶的赵总回过头,嘿嘿一笑:“我舅舅是你的忠实粉丝,他在我们省城是大名人,生意做得特别大……” 这位赵总的一嘴黄牙看得江以萝毛骨悚然,眼看车子就要拐上高速,她赶紧说:“我不是戴玖玖,我是她助理,活动一结束,她就和经纪人先走了……” 赵总根本不信,答非所问道:“你们这些大明星啊,都怕被人认出来,就算被认出来也打死不承认。你们总爱出门的时候用墨镜帽子口罩武装自己,其实要是大大方方的,我们还不会注意呢。” “我真的不是戴玖玖,我叫江以萝。不信你给我老板打电话,让她把我的身份证照下来发给你看!” “哦,原来戴玖玖是你的艺名?你起艺名怎么把姓都改了?” “……” 陷入绝望的江以萝干脆闭上嘴,任由车子往他们口中的省城开。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化作巨雷劈了下来。 车子开了三个小时才到省城,从喋喋不休的赵总口中得知,他的舅舅是个商界“大人物”,因为舅舅的慷慨解囊,赵总才得以在老家开商场,非得请“戴玖玖”吃饭就是为了回馈舅舅的大恩大德。 赵总的舅舅早已恭候在了超五星酒店的包间,一路上听赵总说这位年过六十的舅舅多么多么欣赏戴玖玖的演技和才华,江以萝本以为一照面就能被识破顺势脱身,没成想一打开包间的门,赵舅舅就激动地迎了出来:“戴小姐,人家都说明星不化妆还不如普通人好看,没想到你和电影里一样漂亮。你演的《高山下的花环》我看了几百遍,看一遍哭一遍……” “……”江以萝无语凝噎,好半天才缓过来,尴尬地笑道,“我吃完饭就走,先给我老板打个电话,让她尽快来接我。” 江以萝的手机证件都不在身上,身无分文又背不出老板、未宛甚至周圆圆的电话,想了一圈,唯有暂时食言地向季泊均求助。 然而赵总却推说吃完饭自会送她回去,死活不肯借她手机。 江以萝觉得不妙,想借去洗手间脱身,赵总却指了指包厢内的洗手间,说不必出去。 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了一个多小时,被迫喝了不少红酒的江以萝头昏目眩地正想抢个手机打110自首,出逃的机会终于来了。 趁着赵舅舅去洗手间,赵总专注于接电话的空档,江以萝飞速地跑出了包间。 赵总的反应极快,江以萝刚踏出包间,他便追了出来。 之前担心闹出太大动静招来警察的江以萝此刻再也没了顾忌,她宁可作为诈骗犯被警察抓走,也不愿意与这两个意图不轨的猥琐男多呆一秒。 正想放声大叫“救命”,对面包间就走出来一群人,走在第二位的那个高个男人十分眼熟,待看清竟是黎先生,江以萝想也没想便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哭道:“老公,有人逼我陪他们吃饭。” 闻到江以萝身上浓烈的酒气,黎铮皱了皱眉,想推开她,无奈她八爪鱼一般吊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那位赵总怔了两秒,冲为首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媚笑着讨好道:“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的商场开业,请这位戴玖玖小姐剪彩,聊得投机多喝了几杯,冲撞了您。” 被称作“黎先生”的中年男人没搭话,见儿子并没推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有些讶异:“你认识?” 黎铮低头看了眼江以萝:“女朋友。” 待三言两语打发走赵总和他舅舅,黎铮才发现声称被人胁迫的冒牌戴玖玖居然心大到倚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来回颠簸、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喝了许多酒,江以萝的这个午觉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醒。 她捶了捶酸痛的后背,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到左前方的镜子里那个只套着一件衬衣的自己,眼前浮现起赵总和他舅舅的那两张油腻腻的脸,惊叫出声。 在内间看资料的黎铮闻声走了出来,微皱着眉头请她安静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 江以萝捧着发胀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心虚道:“谢谢你救我……可是,可是我的衣服呢?” “在洗手间地上。” “不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 “不然呢。” “你你你……怎么能,怎……” 黎铮打断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江以萝闻言气昏了头,脱口而出:“我就是第一次。” “哦?”黎铮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江以萝一遍,他的目光在江以萝光洁笔直的大长腿上停留了几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以萝见状立即拉过沙发上的毯子遮住腿,不经意间低头瞥见衬衣上的领针,她呆了呆,摘下这枚两端各镶了一枚蓝宝的领针,对着光看了看它的背面,而后指着上面的“l0515”,问:“l是你的姓,0515是你的生日?” “我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这是他的遗物。” 江以萝回想起陈帆说过的那句“你摔倒后拉着黎先生的袖子不放,黎先生和我一起送你到酒店,领针应该是他的”,愤怒的表情当即化为了大大的尴尬。 “你认识季泊谦啊?” “怎么这么问?” “我喝醉去找季泊均的那晚,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难道就是你?” 她的表情太无辜,没有一丝伪装,黎铮反倒有些意外:“你现在才知道?” “当时天太黑,我的注意力又都在季泊均身上,没留意你的脸……真是太谢谢你了,季泊均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不是你和陈帆好心,说不定他会把我丢在街上不管的。对了,黎先生,遇见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忽略过的黎铮挑了挑眉,拒绝了江以萝的谢意:“我没那么多好心。当时你突然撞过来拽住我的袖子不放,我掰不开你的手指又不能当街脱衣服,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去酒店。” 看到江以萝用毯子紧紧遮住大腿、一脸防备,黎铮很是无奈:“我对你这种没有兴趣,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听到这话,江以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扔掉毯子,跳上沙发叉起腰问:“你是说我长得不够美?身材不够好?你好好看清楚,我是标准的九头身好不好!c罩杯也是真的,绝对绝对没有硅胶!” “只看外表的话,你是还凑合。”黎铮面带令江以萝直想抱着他同归于尽的微笑,指了指太阳穴,“不过能吸引我的异性,除了脸蛋和身材,还要有大脑。” 江以萝刚想豁出去骂街,突然想起来爸爸很可能欠了这人许多钱……以及,在他面前两次醉得不省人事,两次盗窃自家财物,一次当街被追债,一次冒充明星被猥琐男骚扰的表现确实不算太好。 “季泊均和你提起过我吗?” “没。”顿了顿他又说,“追季泊均的女人很多,每个都花样百出,就属你最没创意。” 说她是季泊均的追求者中最没创意的一个?看来季泊均真的不曾和黎铮提起过自己。 以为身份并没暴露的江以萝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找回了一些底气,抛了个“我懒得和你计较”的傲娇眼神后,向黎铮借手机。 “我早点联系上我老板就能早点离开。” 拿到黎铮的手机,江以萝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给老板发了条信息。只等了五秒,仍在那座八线城市找江以萝的老板就把电话打到了黎铮的手机上。 “我这就过去接你!你等着我,最多三五个小时!” 听出老板口气中的焦急,原本有些生气的江以萝顿时没了情绪。 把手机还回去后,江以萝去了趟洗手间,确认衣服又臭又皱到完全无法再穿之后,拉了拉刚刚盖住屁股的衬衣,小步小步地挪到黎铮面前,笑得一脸讨好:“黎先生,你能好事做到底地出门帮我买件衣服么。我穿成这个样子,等下我老板他们来了,会误会的……误会我倒没关系,可如果害您的清白受损我会于心不安的。” 黎铮笑了笑:“你这么为我的名誉着想,还当众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叫‘老公’?” 江以萝干笑了两声:“我那不是遭人胁迫没有办法么!前几天看到新闻说,一个男童被坏人强行带走,急中生智叫路人‘爸爸’,成功吓走了人贩子……你这么年轻,我叫你爸爸不是更不合适么?” 黎铮先打了通电话叫人送几套女装上来,而后说:“就算年龄够大,我也教育不出江小姐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儿。” 江以萝心中一惊,忽略掉黎铮言语里的讽刺,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江?季泊均不是没和你提过我么?” “我现在住的那栋房子里头,没收拾好前到处都是你的照片。” 第49章 18: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或许是否极泰来,和黎铮确立关系后的一周,江以萝几乎每日都有惊喜。 那套被打砸过的小公寓在中介挂了多时,终于卖了出去,虽然价格低于市价,但总好过空置。 经戴玖玖推荐后,江以萝微博粉丝涨了近三倍,新品一上架,竟在半个钟头内被抢购一空,绝大多数想求戴玖玖同款的姑娘都没能花出准备好的钱。 一样东西即使原本觉得不过尔尔,求而不得后反而会成为心中的白月光,最后一条项链被拍走后,江以萝收到了无数私信,新招的客服小妹招架不住,幸而周圆圆一家三口自告奋勇一齐上阵。 看着周圆圆外表粗犷、头发还没胡渣多的爸爸戴着老花镜,用手写输入法艰难而缓慢地回复“亲,请耐心等待哦,下一批珠宝三天后准时开订,么么哒”,江以萝感动得泪流满面。 推广公司建议江以萝前期不要贪多,继续进行饥饿营销,同时开始了新一轮软文宣传。 更令她惊喜的是,江以萝之前卖包被法院扣掉的钱经查实并非洗钱,又退还到了□□里。 江以萝收到钱的第三日,便用积蓄买下了一套七十平的精装两居室,地段普通但小区还算不错。 未宛从房东变成了租客,她最近手头紧,无法押一付三,江以萝便把她收编成了客服,用工资抵房租。 斯晓很满意用墨玉、珐琅、18k金做的纽扣,因为价格没有贵到普通人接受不了,江以萝准备全面推广。拿到成品时,她用黎铮的衬衣做背景拍了张宣传图发到微博上,收到了无数好评。 她刷着评论,不无遗憾地想,若不是斯晓赶着要,黎铮又出了短差,央他做模特,效果一定好十倍。 一切都非常非常美好,只除了黎铮看到她送的礼物时不满的表情。 江以萝送他的银质纽扣比普通的衬衣扣子只大一小圈,为了对得起它899的价格,她特地在纽扣上镶了粒不值钱但可以糊弄住外行的细碎蓝宝。 工本费不过一百出头,贵就贵在设计和寓意上。 每个只赚几百,如果订的人多,去除员工工资和推广费,利润也很可观。 “不好看么?” “你不是还做了一个黑色的。” 看到微博了?江以萝傻笑了一下:“那是斯晓给季泊均订做的……黑乎乎的、设计又繁琐,简直丑死了,哪有这个银色的好看!简约才是美!” “你给季泊均了?” “不是我给的,是斯晓!小尺寸的墨玉很便宜,利润超十倍。”江以萝婉转地暗示自己对季泊均毫无私情、费心设计只是为了钱。 黎铮恍若未闻,仍旧板着脸。 江以萝突然发觉季泊均当初的忽略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可以替她省去哄男朋友高兴的麻烦。明明之前连冰激凌外皮都舍不得丢,如今竟看不上她的得意之作,果然男人不能宠。 她懒得多费口舌,借口困倦想午睡躲进了小白楼的卧室。 打开手机,江以萝再次以为微博系统错乱了,点进去才发现,并不是被自己横刀夺爱的戴玖玖以德报怨地替自己打广告,而是早晨传上去的那段与黎铮合奏的视频被转发了七千多次。 江以萝扫了眼评论,在一长溜儿跪求男神露正脸的评论里只夹杂着几条夸她和男神很配的,她本以为自己的首次露脸会收到无数称赞,结果竟然完全被黎铮的侧脸和手抢去了风头,这简直让人不能忍。 她平了平气,为了不浪费热度,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珠宝上,转发了一条被点赞最多的评论——【建了个扣扣交流群,凭交易记录截图入群,不定期在群里曝男神私房照和小视频,群号:,等你哟!】 此条一发,群众反响极其好,众人为了看男神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抢单,只是照片和视频尚不知能不能弄到。 江以萝唯恐被黎铮看到这条,只放了一个钟头便删掉了,交流群却已经加了 八十多位光顾过的顾客。 她把后天要上的新图发到群里,便硬着头皮挪到了主楼。 黎铮正倚在沙发上讲公事电话,吴叔在一旁煮水沏茶,瞥见她过来,又烫了一只杯子,倒了杯金骏眉给她。 等了五分钟,黎铮仍没有结束通话的趋势,江以萝百无聊赖,捡起了手边的平板。 平板上的页面正是她爱逛的那个女性论坛,这两日太忙,最近一次拿这只平板刷论坛还是四天前,而页面上的贴子却都是最新的。 回复人数最多的那个贴子的主题是【新交的男盆友是在大排档卖海鲜的,一周前说要送伦家礼物,伦家期待了很久,今天才知道他给的礼物居然是他店里最便宜的小份麻辣花甲,伦家说想要大份的香辣梭子蟹,他却说那是他前任的现任给他前任订的。他不给楼主次香辣蟹,却让楼主拿着香辣蟹自拍发朋友圈替他宣传。和男盆友表达不满,他却不以为然。好桑心,但还是喜欢他,该如何继续在一起?】 这种小气巴拉的渣男不分手难道还留着过暑假? 江以萝正想回贴劝分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瞟了一眼发贴时间,贴子是半个钟头前发的,时间对的上,事情也眼熟,可这画风…… 她按捺住疑惑,往下拉逐一看评论。 【跪了,你们是有多穷。一份香辣蟹都能引发分手。】 江以萝看了眼浑身都散发着富贵气息的黎铮,默默地在心中对一楼兄说,孩子,你天真了。 【话不是这样说,有一百块肯给你花九十九块的人和一有百万只给你花一万块的人,你选哪个?】 九十九和一万,傻子都知道选一万啊! 【楼主是不是很丑,这样的男人也要!】 【摸摸姑娘,别伤心,好男人多着呢。赶紧离开渣男吧。】 【赌一毛钱,楼主和渣男不会分手,祝楼主和渣男百年好合,看渣男给前任做一辈子香辣蟹。】 江以萝忍不住自我辩解道——【楼主男票把大份香辣蟹卖给前任的现任是为了赚钱养楼主啊!他是为了楼主!】 这贴子一发,江以萝立刻被喷成了筛子。 【赚钱是为了楼主还只给小份的花甲,科科。】 【这楼里好像混入了可疑份子,99楼你敢不敢按着钱包发誓你不是楼主口中的渣男?】 当然……不敢。 关掉页面、把平板丢到一边,江以萝才发现已经结束了通话的黎铮正望向自己。 她心存侥幸地问:“这贴子不是你发的对吧?” “你说呢。” 她也不相信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发这种没格调的贴子。 然而对面的吴叔那仿若被踩到尾巴的表情却令她明白了过来:“难道是……您?” 吴叔尴尬地笑了笑,老板要求在不暴露个人信息的基础上让女朋友联想到自己,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只好调换了性别、把富贵写成赤贫。 他从浏览记录找到江以萝常刷的论坛,研究了一下女人发贴的口吻,边用一根手指敲字边感叹替人打工太艰辛。幸而辛酸泪没有白流,江小姐一下子就明白了,只期望他们早点和好,别再折腾。 因为买房□□再次清零的江以萝并不觉得自己抠门,认为怪只怪黎铮喜欢的那款刚好是给季泊均设计的。 为了安抚黎铮,她态度良好地笑了笑,蹭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按摩他的肩:“周末还谈公事?都没空陪我。” 黎铮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哪有你忙。找我有事?” “想去海边散步,顺便请你吃大餐。” 黎铮满意地笑了笑,没再提之前的事。 江以萝到黎铮的衣帽间挑了件衬衣,把银质纽扣缝到上面,督促他换上,而后拖着他的手到了海边。 她非要顶着还散发着余热的太阳在沙滩上散步,当然是因为在这儿拍照不会暴露身份,背景也够好看。 见江以萝举着微单拍自己,黎铮自然疑惑。 “我想用你的照片当屏保!这样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会不会摆造型?” 黎铮显然不会配合她凹造型,但自然状态下的他一样能吸粉。 坐进附近的餐厅,江以萝还拍了不少两人的合照。 “你跟我拍照都不笑的!” “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骗人,我见过你和戴玖玖一起拍的照片,笑得露出了八颗牙。”板着脸佯装吃醋谁不会。 黎铮笑着吻了下她的头发:“什么时候拍过,我早不记得了。看看想吃什么。” 等待菜上桌的空隙了,江以萝打开了扣扣群,把黎铮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露脸全身照。】 半分钟之内,就多了几百条新消息。 【你们是我见过最养眼的一对,好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江以萝考虑了片刻——【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他,去年他家破产了,我父母不准我们再在一起,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创业。】 一个粉了江以萝多年的人回复道——【怪不得你消失了半年,一回来就做起了电商,你以前的微博特别不食烟火气,一看就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公主。】 高贵的公主和落魄的贵族穷小子的故事狠狠地赚了一把同情泪,群里的小天使们恨不得现场募捐,她们说自己又相信爱情了,请江以萝和黎铮一定挺住。 第50章 比起不爱搭理人的司载阳,傅岳和温莱更聊得来。 温莱泡了壶普洱,倒了一杯递到傅岳手中,笑着问:“准备去哪里庆祝?” “一起吃饭,然后回我那儿呆着。” 不必去哪儿,能长时间地呆在一处,对傅岳来说都是无比奢侈的事儿。 节假日,司载阳时常带着司夏夏到乐团观摩交流,平时司夏夏除了去学校,每天雷打不动地要练四个钟头的琴,而傅岳除了自己的功课外,又要替导师给学生代课、辅导论文。因此他们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无非就是傅岳晨跑的时候会特意路过司宅给司夏夏带早餐,时间允许的时候就接送她上课下课。 图书馆两人是没法一起泡的,司夏夏坐不住,有她在身边,傅岳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如今司夏夏有了车,傅岳连接送她的必要都没了。 “听说你和载阳有些不愉快……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关心则乱。” 傅岳笑了笑,没说话,等着温莱讲完开场白切入正题。 “夏夏的妈妈是载阳这辈子最看重的人……”说到这句,温莱垂下了眼睛,“所以他才对夏夏格外上心,生怕有负于夏夏妈妈的嘱托。女孩子生的太漂亮,做长辈的总要多担心,这种心情,日后你有了女儿就明白了。” “你呢,也是想同她在一起,你和载阳都是为了夏夏好,多年的交情,总不好因为一时的误会伤了和气。载阳看着冷淡,但对家人是很好的,尤其溺爱夏夏,你要是想接走夏夏,不必自己和他说,让夏夏同他闹,他对夏夏看着严厉,其实要什么给什么,从来都舍不得她委屈。” 听到最后一句,傅岳久未说话。 他忽而感到心疼,原来不止司菲,连温莱都不希望他的司夏夏继续留在司家。 阮雅孟和司载阳的往事,早在他和司夏夏刚在一起时,司菲就同他说过,司菲的意有所指和有意无意表露出的不平,对比着司夏夏同他说起姐姐时由衷的亲昵,让傅岳很是不舒服。 被司夏夏看作家人的司家三口,只有司载阳是真心待她的,可是这真心里却 还惨杂着别的成分。 傅岳一秒钟也不想再让司夏夏留在此地。 或许从温莱的角度来说,她并没有错,但傅岳却无法忍受旁人驱赶他的司夏夏,念及此,他连惯有的礼貌都没维持,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了司宅。 温莱很是尴尬,傅岳走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她的性格向来宽和,如此拐弯抹角地劝傅岳带走司夏夏,着实是因一时的嫉妒昏了头。 她多想和阮雅孟掉换位置,哪怕替她早早离开人世也无憾。 …… 司载阳有三部车子,三部车子的总价比他买给司夏夏的那辆还略低一些,因此,亲友中自然有人议论。 从温莱处听说了这些风言风语,司载阳当即嗤之以鼻,再遇见那些爱好揣测的亲友干脆一概不理睬。 人情世故上,司载阳向来不太通,或者说他并不需要通,普通人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凭喜好说话办事叫情商低不圆滑,颇有建树的艺术家我行我素却会被称赞有风骨、不流俗。 “有什么不好?就是因为夏夏年纪小,我才买给她,因为她会喜欢。她高兴,贵十倍也值得。等她到了你我的年纪,送她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再这么兴高采烈,那还有什么意义?” 温莱提到对两个女儿该一视同仁,至少给司菲一个机会。司载阳更认为她多虑,他自认对于司菲来说,自己是个尽职的父亲,司菲不是张扬的性子,在物质也上从没欠缺过,不至于在意这些。 而他不替她铺路也只是因为她不适合,司家是音乐世家,从祖父起到司夏夏这一辈,连司载阳的两个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也大多从事这一行,行还是不行从小就能看出,根本无须试。 “她书念的好,人又有板有眼,应该做学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想进这行,我没从她的琴声中听出热爱,进学校当老师对她来说不是更好?” 温莱知道,说多了只会招丈夫烦,唯有作罢。 而傅岳同样不顺利。 隔了两个月,他也没能如愿带她离开司宅。 司夏夏刚刚二十岁,和很多年轻女孩子一样有着并不过分的虚荣心,对奢华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司载阳的这份贵重的礼物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自觉自愿地用功练琴。 比起她继续留在司家,傅岳更不愿意让司夏夏知道他想带她离开的原因。 他没法告诉她她亲爱的温阿姨和姐姐并不希望继续和她生活下去,他喜欢她的骄纵和不谙世事,半分也不想让她知晓人性的自私和阴暗面,如果她能一辈子这么天真下去,那将会是他最骄傲的事。 二十岁的头几个月,司夏夏过得十分顺心,丝毫没察觉到一贯话少的男朋友的心理活动。 这也是因为他们见面的时间太有限,哪怕隔天就能见一次,也至多是一顿饭的长短,司夏夏的话向来多,恨不得把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讲给傅岳听,哪有工夫察言观色。 对司夏夏来说,傅岳的第一次反常是初夏的某个傍晚,司载阳外出,她提前录好了琴声以备电话查岗,而后兴高采烈地去找傅岳。 哪知傅岳却没空。 “你导师的研究生让他自己去辅导就好啦!为什么你代劳?我不管,我突然想下厨!” 傅岳看了眼表:“你跟我一起去学校,在隔壁等我,不会太久。” “我不要,那就没有二十四个小时了。你明天也能给他们看论文,为什么非得今天?我明天就没空了,好不容易我可以去你哪里住一晚,我一秒钟也不想浪费。” 一共只有三个学生,傅岳的确可以把时间改到明天,但听到后一句,他忍不住问:“我的事情比你多,为什么每次都要我配合你的时间?” “因为没人管你呀!” “你也可以不听司载阳的。我想见你的时候你总以自己的事情为先,你来找我就一定要求我空出时间,司斐,你是不是该讲讲道理?” 司夏夏当然不要讲道理。在一起一年多,傅岳毫无原则地退让,让她已经习惯了男朋友事事都顺着自己的意,眼下自然感到不满。 她闻言噘起嘴:“你没空的话,那我回家了!” 他们的确是很久没有同住了,傅岳舍不得女朋友走,却压不下火妥协,只皱着眉让她别闹:“你再不听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司夏夏的气焰更胜。 “……”话到嘴边,傅岳才发现,自己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 司夏夏可以用三天不回电话不理人威胁她,他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段关系失衡得太严重,或许黎铮说的没错,他是该冷一冷她了,至少该叫她明白,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 看到盛装打扮的司夏夏怒气冲冲地回来,司菲自然要问。 “不是准备做饭给傅岳吃,今晚都不回来了吗?” “我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你又闹脾气?” “我才没闹……” 听完来龙去脉,司菲很是无语:“大小姐,是你过分好不好?傅岳又不是没有正事做,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丢下手中的事陪你?” “我也没要他一定改到明天,如果他说两句好听的,我是愿意等一等他的。” “……”司菲无言以对,她不明白傅岳到底喜欢司夏夏什么,无理取闹起来简直堪比三岁小孩。 “姐姐,我关机了,傅岳找不到我,等一下一定会过来,你不许给他开门!” “我可做不到把人家关在外头,你不想见他,就别呆在家,躲到别处去。” 司夏夏可舍不得不见傅岳,机会难得,她准备了好多节目,也想躺在他的怀里看电影,最近两人的时间总是对不上,她都快记不起他身上的味道了。 她太期待,还提前录好练习曲,才不想浪费一分一秒,谁知他不但不高兴,还如此不耐烦地凶她。 等下傅岳来了,只要肯低声下气哄自己,保证下不为例,也是可以原谅他的。 可是司夏夏从下午等到傍晚,傅岳也没登门。 五点的时候她就耐不住,打开了手机,居然没收到他的电话和短信。 而她也没有停机,这简直不可思议。 司夏夏等到了九点,终于等不下去了,再怄下去,时间就过去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会。 她忍着气打了通电话给傅岳,想跟他讲五分钟内到自己面前认错,才能考虑原谅他。 哪知傅岳居然关机了? 司夏夏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下去,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 最坏的男朋友不是从不肯纵容你,而是一点一点地把你宠坏后,再一本正经地问你为什么不讲道理。 明明是傅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用讲道理的。 出去应酬的温莱带回了夜宵,让司菲叫司夏夏下楼吃。 连晚饭都没吃过的司夏夏半点也不饿,见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扁嘴,好笑之余,司菲也暗暗感到高兴。 她本想劝司夏夏低头,毕竟是她无理取闹,话到嘴边却成了:“傅岳还没求饶吗?这么反常……他平时连半小时都撑不住。这一段他很少到家里来,不会是……” “不会什么?” 司菲欲言又止,待司夏夏一再追问才说:“林漫的堂妹林润过来读研,正好就是傅岳的导师的学生……我上次看一个学妹发微博,好像傅岳有在替林润辅导论文。” 见司夏夏愣着,司菲立刻翻微博:“就是这个人,和林漫气质挺像的……” 第51章 司夏夏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男人都差不多的。” “你又没恋爱过,怎么苦大仇深的。”司夏夏笑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傅岳不会的。” 司夏夏的语气很寻常,司菲却莫名地觉得她在嘲讽自己,离开房间后敏感了好一通。 直到第二天中午,傅岳都没联系司夏夏,司夏夏再也坐不住,给黎铮的女朋友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司夏夏才知道,傅岳怕忍不住联系她,下午的时候把手机交给了黎铮,傍晚后几次找上门要手机,黎铮都没还他。 讶异地发现傅岳竟也有这样幼稚好笑的时候,明白昨晚备受煎熬的并不只是自己,司夏夏瞬间就没那么难过了,骂了黎铮几句,问清傅岳的行程,她立刻梳妆换衣。 没有手机也可以到家里来找自己呀,就算她眼下主动去找他,气还是要生的。 昨天下午两人不欢而散后,傅岳无心去学校,论文辅导推到了今天下午。 司夏夏走进傅岳惯用的教室时,时间还早,又因昨夜几乎没睡,她便坐在角落,以手撑头,小憩片刻。 司夏夏的意识刚一涣散,林润和另一个女生就走了进来,另一个女生也是华人,跟林润关系很好,因为第三个学生和傅岳都没到,她们扫了眼遮住半张脸的司夏夏,便自顾自地闲聊。 和林润一起的女生打开笔记本,边浏览自己的ppt边说:“疯掉了,前天才旅行回来,熬了两个通宵,时间根本不够。论文一团糟,ppt也是午饭的时候胡乱做的,傅学长那么严格,不扣分才怪。真希望等下展示ppt的时候我的电脑直接黑屏,只要再给我两天就好……” “谁让你不早点写,和男朋友跑出去玩……”林润笑了笑,“傅岳哪里严格了?他挺有耐心的呀。你就说前一段生病了,跟他求求情。” 听到林润直呼“傅岳”,司夏夏有些不爽,她虽不信傅岳会和林漫的妹妹有什么,但司菲的话的确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这微妙的影响就与司菲和傅岳讲起父亲曾追过阮雅孟一样。 听到的时候哪怕不会当真,也觉得荒谬,但过后久久不忘。 “我还挺怕他的,我都没见他笑过。不过他对你倒是比我们温和,你们以前就认识,是不是……” “你要不要这么八卦!他有女朋友的好不好。我家和他家关系挺好的,我们虽然小时候就认识,但也只是一起聚餐的时候见过,他不太理女孩子的。不过,傅岳和我堂姐交往过。” “是上次我们去伦敦的时候请吃饭的那位林漫姐姐么,她好漂亮,和傅学长挺配的,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林润久久没有作声,她和林漫被家人从小比到大,她处处都不如林漫,因此听到旁人夸林漫,林润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屑:“不知道,我堂姐的性格挺无聊的,最喜欢装文艺范,大概傅岳更喜欢活泼的吧,他现在的女朋友好像就挺活泼。” “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开粉色法拉利的那位么?没见过脸,据说司载阳是她干爹,那辆车是司载阳送的……司载阳太man了,前一段我迷大叔,还专门去听他指挥的音乐会。不过女朋友有这么位干爹,傅学长不介意吗?难不成他喜欢绿帽子。” “花痴吧你!谁知道。那女孩十六岁就开始追傅岳,追了他好几年,我堂姐和傅岳在一起的时候,还遇见过她在傅岳楼下等他。” “十六岁?真了不起,难怪能哄到超跑。男人么,你太真心他们只会觉得你烦,脚踏两三条船,耍耍手腕,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好胜心。你对傅学长没兴趣的话,我就去撩他啦?撩不到就认傅岳当干爹,不求他送粉色法拉利给我,至少能替我搞定论文,我就再也不用熬夜了。” 林润一脸无语:“小姐,你有男朋友的好不好?怪不得你男朋友一见面就拜托我看着你。” “要不然我等下用傅学长的照片当桌面图,再‘不经意’地让他发现,装一装娇羞,晚上微信他,说他是我人生目标……男人都喜欢被崇拜。” “你有他照片?” “必须有呀,之前把傅学长的照片发到我闺蜜群,她们都说我傻,放着这么帅的学长不撩,还和男朋友度假。” 女生把手机里偷拍的傅岳的照片导入笔记本,还没换成桌面图,司夏夏就站到了她身边。 司夏夏看清女生的脸,冷笑道:“难怪人家说相由心生,你亲爹要知道你什么德行恐怕都得后悔生你出来丢人现眼,还干爹呢。我懒得和你计较,现在立刻马上把你手机和电脑里我男朋友的照片删了。” “你谁呀?” 司夏夏不想和她废话,拿起她的手机,直接删掉了傅岳的照片,又抢过了她的笔记本。 照片还没删光,傅岳就进来了。 一见到司夏夏主动来找自己,成日板着脸的傅岳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司夏夏把照片展示给傅岳看,而后边点删除边说:“这位有男朋友的小姐因为论文一塌糊涂,怕你刁难她,准备拿你的照片当桌面,顺便勾搭你,以求过关……你昨天说没空,就是为了替这种垃圾辅导么?” 司夏夏删光照片,把笔记本丢了回去。 傅岳皱了皱眉头,然而不等他讲话,那个女生就惊呼了起来。 “我的论文和ppt呢?你删照片就删照片,怎么能……”她看向傅岳,“学长,我拿学霸的照片当桌面是为了激励自己用功,我是有男朋友的……你女朋友看到照片,不问青红皂白就发飙。” 司夏夏“呵呵”一笑,直接推开她,拿起笔记本,从“最近使用过的文件夹”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的ppt和论文。 “你戏演得不错,要不是舍不得删论文,我还真就百口莫辩了。” 那女生一时想不出如何辩解,愣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 林润赶在傅岳开口前,冲司夏夏笑了笑,替朋友打圆场道:“她刚刚没看清楚,才以为和照片一起被删了。你就是司斐吧?她平时就喜欢开玩笑,说这个是男神那个是目标,仅仅是说说而已,不是认真要追的。你别当真,我替她道歉,晚上我们请你和傅学长吃饭?” 林润回忆了一遍片刻前的对话,庆幸自己没有说有可能得罪司夏夏的话——初到牛津,她并不愿意与傅岳、司载阳结梁子。 司夏夏只觉得林润比林漫还虚伪,冷笑了一声,并不搭理她,看了眼傅岳,走出了教室。 傅岳立刻追了出来,听司夏夏委委屈屈地讲完来龙去脉,傅岳说:“之后我会跟导师说,把她转到别处去。这种人哪儿都有,你何必跟她计较。” “你这话的中心思想是在怪我给你丢脸?”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处理事情的方式可以再成熟一点,不需要和无谓的人争长短。” “我要怎么成熟,和林漫林润一样吗?” 傅岳不想和女朋友再吵架,摁了摁太阳穴,转而说:“你等我一会儿,等下一起吃饭。” 司夏夏心中有气,自然不肯就此翻篇:“她那样说我和司叔叔,我没打她没骂她已经算是不计较了,要不是怕你丢脸,她说那种恶心龌龊的话,我能饶了她?” “所以我让你搬到我那儿去,你偏偏不听。” 司夏夏怔了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人那么侮辱我,难道是我的错?” 有关她和司载阳的传言,这是司夏夏第一次听到,因此格外震撼。 “当然不是你的错,因为人言可畏,喜欢花边新闻的人又多,所以才该避嫌。” 司夏夏定定地看着男朋友,半晌才说:“傅岳,你是疯了么?我和司叔叔需要避什么嫌。” 傅岳看了眼手表:“等下再说,你在隔壁等我。” 林润恰在此时赶了过来:“司小姐,你的钥匙。” 司夏夏冷着脸接过了自己的车钥匙。 林润送过钥匙却不走,再次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她就是爱开玩笑,人不坏的……你千万别因为这个跟傅学长生气,我从小就学钢琴,小时候有幸听过司先生弹琴,特别崇拜他,没来牛津前,就一直想找个时间拜访偶像……” “你假惺惺的累不累呀?在你朋友面前叫傅岳,现在又叫傅学长了?她人不坏会明明有男朋友还计划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吗?跟这种人当得了朋友,你能是什么好东西?你崇拜司叔叔,听到她往你偶像身上泼脏水,不但不帮忙澄清还跟着点头,八卦得挺高兴的?对了,你听谁说的我十六岁就追傅岳,还在他楼下等他?林漫么?还以为她多清高呢,合着跟你和你朋友是一路人呀。” “……”作为时刻约束自己的大家闺秀,林润从没被人这么抢白过,气愤之余,压着火气,一脸尴尬地看向傅岳。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年纪小,脾气不好,你别在意,先进去吧。” 林润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度地笑了笑:“本来想请你们吃饭赔罪的,还是等司小姐冷静下来再约吧。” 林润一走,傅岳就闭了闭眼,说:“司斐,你就非得这么咄咄逼人?” 司夏夏从未如此委屈过,她说不出原因,傅岳和林润的态度让她觉得仿佛错的那个是自己。 可如果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还会感到委屈? 她真的想不明白。 林润很识大体,和林漫一样,把她衬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盛气凌人、不知好歹的小丑。 这一刻,司夏夏只觉得满心挫败。 顿了顿后,她忍住眼泪对傅岳说:“我要和你分手。” “你说什么?”傅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要和你分手,我学不会演戏,还是林小姐们更适合你。” 第52章 “分手”这个词一说出口,不止傅岳,连司夏夏也瞬间怔住了。过去一年多里,无论多么生气,她也从没闹过分手。 然而怒气和不平很快淹没了司夏夏,不等傅岳反应过来,她就开车离去了。 傅岳只觉得错愕,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无谓的人和事同自己大动肝火。 司夏夏这种想什么说什么、完全不顾及旁人面子的脾气像极了司载阳,自然是司载阳这些年来潜移默化的结果,与司载阳相关的一切傅岳都不喜欢,如若不是这样,他刚刚的口气或许会软一点。 毕竟一直以来,无论司夏夏在他面前如何不讲道理,他自始至终都连句重话也不敢对她说。 傅岳立在外头抽了根烟平了平气,而后走进了教室。 …… 司夏夏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到了房间里。 知道她和傅岳分手了,温莱和司菲虽然同样吃惊,反应却大不相同。 与司菲相反,温莱自然很不希望司夏夏和傅岳分开,劝不住司夏夏,便给傅岳打了通电话。 听到温莱说司夏夏正躲在房里哭,特地买了蛋糕和玫瑰往司家赶的傅岳立马就平了气之余,更感到心疼:“我马上就到。” 温莱的全部感情经历就只有司载阳,她的脾气温和,多年来对司载阳无限忍让,司载阳人到中年后,也渐渐明白妻子的不容易,越来越体贴,两人压根没吵过架,因此温莱并不理解男女之间根本无须讲道理分是非,挽回更是越早越好。 听司夏夏说完事情经过,依着温莱的处事原则,自然全是司夏夏的错,打人还不打脸,实在没必要把意见统统说出来。 傅岳心高气傲,此刻司夏夏又正在气头上,温莱怕她胡搅蛮缠磨光了傅岳的耐性两人真的分手,便劝道:“你还是等她冷静冷静再过来比较好……” 记起前一天忍着没联系后司夏夏主动打电话、到学校找自己的不可思议的经历,傅岳越发肯定黎铮的话没错——因为他过去总是不论是非第一时间哄她,才纵得她越来越不听话。 以前吵架,别说司夏夏主动联系,连自己去哄她,她也要冷一会儿脸才笑。 可是这一次司夏夏说了“分手”,理智上傅岳觉得自己该缓一缓再哄她,情感上他却感到不安,也舍不得司夏夏一直哭。 犹豫了片刻,傅岳还是把车子开到了司家楼下,然而他还没下车,就看到了司载阳进门。 为了避开司载阳,傅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司宅了,他不愿意当着司载阳的面低声下气,便给司菲打了通电话,请她出来把蛋糕和玫瑰拿给司夏夏。 司菲正暗暗高兴,接到傅岳的电话,只觉得无奈——司夏夏的命真好,明明不讲道理,傅岳和父亲却偏吃她那一套,毫无底线地为她的胡闹买单。 傅岳一离开,司菲就不情不愿地把蛋糕和花拿到司夏夏的房间,司夏夏正委屈都同司载阳哭诉自己的遭遇,司菲插不上话,便一言不发地把东西放在了靠窗的桌子上。 “温阿姨说是我不对,让我和傅岳道歉……姐姐说傅岳喜欢林润,对我没新鲜感了,才会那么没耐心,道歉也没用的……他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看到司夏夏红肿的眼睛,司载阳觉得好笑,却只能忍着,“至于哭嘛,多大点事儿?” “失恋了还不是大事?再等一个小时,他要是还不打过来,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谅他了。” “他就是上门求你,你也不该原谅他,你一点错都没有!你受了气,他不安慰你,还嫌你的做法失礼,这样的男朋友要什么要?就算是你欺负了别人,他也不能指责你。” 因为恶心到难以启齿,司夏夏并没和司家人复述“干爹”的事儿,只讲了另一部分,傅岳、温莱和司菲统统怪她小题大做,只有司载阳,在肯定了她的做法、待她的情绪稍稍平复、能听得进劝后才说:“这种人多了,你以后还会再遇到,不必和他们说那么多,一个冷眼同样能表达鄙视。狗咬你一口,你也去咬狗,气是撒了,可便宜没捡着还惹看热闹的人笑话是不是?” “是……”司夏夏回忆了一下下午的行为,的确没什么意思。 司载阳怕矫枉过正,又补充了一句:“我让你别搭理她们是不想你和没意义的人大吵大闹,并不是让你像林家的那个丫头一样明明心里气着还冲人家假惺惺的笑,你不喜欢谁就不理谁,不需要顾忌,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提起林润,想起傅岳向她道歉,为了她说自己咄咄逼人,司夏夏的眼泪再次滴了下来:“我就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第一喜欢我,像我妈妈那样,傅岳他太坏了。” “我早就说过他不适合你,即使你全错,他也不该让你受委屈,哪怕你闹上天,他也得想办法替你兜着,不然凭什么让我同意带走你。” 听到旁人说傅岳不好,司夏夏又觉得不服气,和司载阳辩了两句后偷偷点开司菲替她找到的林润的微博,知道傅岳不但如常替她辅导了论文,还给予了肯定,对比着连晚饭都吃不下的自己,感到辛酸之余,司夏夏再次想到了分手。 过去每一次她生气,傅岳都立刻过来哄,虽然口气不好,实际上却是毫无底线地妥协,而这次连着两回他都不理不睬,莫非真的是因为林润? 司夏夏没吃晚饭,温莱亲自送了点心过来。她还没劝,司载阳就说:“一天两天不吃东西也死不了。” “你现在是不是看到吃的就更觉得赌?”司载阳又转头问司夏夏。 “你怎么知道?”和以前的任何一次吵架都不同,眼下的司夏夏切切实实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待温莱离开,司载阳才说:“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失恋过,别说吃饭了,连喘气儿都觉得艰难。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高兴了,可半年都没到我就调整好了。” “半年这么久,我可怎么办……让你失恋的不会是我妈妈吧?” 司载阳立刻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的?她都跟你说我什么了?” “除了你来看我们,其它时候我妈妈从没特别提到过你,你每次一走我妈妈都会说你很烦,哦,也讲过一次,她说你年轻的时候特别花心,女朋友一个个地换,只享受追一个人的过程,根本没真心喜欢过谁。” “……”司载阳噎了半晌才说,“你妈妈还真是没良心。” 司载阳忽而想起了阮雅孟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拜托他换个目标骚扰的那次。 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狂妄得不行,在家中被父母姐姐们宠,在外头受众人追捧,平生第一次低声下气不是求阮雅孟也喜欢一点点自己,而是求她相信自己的真心。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想不到阮雅孟的男朋友就是自己的哥哥。 因为阮雅孟怎么都不信他,他急得没办法,诚心诚意地说:“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能为你死?你说一句,我立马就能从这座桥上跳下去。” 阮雅孟闻言一愣,他心中一喜,以为她终于被自己感动了,哪知道她接着哈哈一笑,说:“神经病啊你。” 因为司夏夏的失恋,这一晚,司载阳被时光尘封住的许多情绪翻涌而来,他向来随性,当即问司夏夏想不想回温德米尔看爸妈。 只要能立刻离开此地,司夏夏愿意到天涯海角去,更何况司载阳还特许她想通前都不用练琴。 司载阳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司夏夏去了火车站。 为了不让自己再烦,司夏夏干脆没带手机。 才在温德米尔逗留了一天,司载阳就接到家中的消息,说父亲病危,便带着司夏夏直接回国了。 登上飞机前,司夏夏不断要求回去拿手机——她太想知道傅岳有没有联系过自己。 可惜看穿了她的心思的司载阳却不准她回去收拾东西,他很希望司夏夏能就此和傅岳分开,因此傅岳这两天打了无数电话过来,他一次也没有告诉司夏夏。 司载阳父母的婚姻在众人眼中十分美满,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到了八十岁,司载阳的父亲仍旧时不时地送妻子礼物,陪她出门喝茶看戏,赞美她比别的老太太高挑、后背挺得直。 如果不是喜欢上阮雅孟,司载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人前得意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曾在人后经历过怎样的煎熬,时至今日,他的两个姐姐和家中的一众后辈也不知道还有司夏夏爸爸的存在。 司夏夏的爸爸是母亲一辈子的羞辱和忌讳。 而人老了总是贪恋亲情,他没有子女,司夏夏便是父亲唯一的亲孙女,老人很想见孙女,可每次带司夏夏回来看望父亲,见到不知道司夏夏真正身份的母亲热情地招待嘴巴甜的司夏夏,司载阳都十分矛盾。 满足父亲的同时,他也担心八十岁的母亲再受刺激,时常告诫司夏夏,绝对绝对不可以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 哪怕是温莱、司菲和傅岳,也不能说,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就可以泄露秘密。 人到了风烛残年,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要命,因此一从icu转到普通病房,逃过了一劫的司老爷子便有感于人世无常,把司载阳和司夏夏单独叫到身边,说准备把一部分财产留给司夏夏——对妻子的亏欠他尚有方法弥补,而对司夏夏的奶奶和爸爸的愧疚,他只能偿还到司夏夏身上。 这孩子无依无靠,有钱财傍身,至少能确保她以后的人生衣食无忧。 因为失恋,当真得到了一座金山,司夏夏也没感到半分高兴。 司载阳久未回国,听到因年迈而变得多愁善感的父母不断感慨,他不忍立刻离开,停留了足足半个月。 司载阳多半时间呆在病房陪父母,闷闷不乐地司夏夏便一个人到处逛。 回国的第五日,她独自在医院附近的寿司店吃午餐,被一只牛油果三文鱼寿司中丰厚的芥末呛得直咳嗽,便又拿了一只相同的。 从外头完全看不出里面包了芥末,司夏夏立刻想到了最怕芥末的傅岳。 她想象了一下拿这个捉弄傅岳的情景,他一定忍受不了却又碍着在外头不能失礼生生忍下,想一想就可笑,她最喜欢看他失态。 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难过的感觉再次袭来,司夏夏只好把食物塞进嘴巴里,以求压下伤感。 而此时傅岳只与司夏夏隔了一条马路。 傅岳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不好空手去病房,正准备挑点礼物,不经意间竟看到了坐在对街的寿司店的司夏夏。 她仍是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穿一条白色的吊带裙,明明已经二十岁零三个月,看上去仍旧仿若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害他每次亲吻她都莫名地生出负罪感。 而此时,傅岳只觉得愤慨。 分手一个星期,他只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饭,食不下咽倒无所谓,最可怕的是连续失眠,每一个遇到他的人都会问他怎么会瘦了一整圈。 而司夏夏此刻却边傻笑边吃东西,心情看上去无比畅快。 得知司夏夏离开前,傅岳并没觉得他们真的分了手,而接连两天音讯全无,打给司载阳对方也统统不接,去找司菲,司菲支支吾吾地说司夏夏提分手是认真的,他才真的慌了。 傅岳此前分过两次手,失恋却是第一次。 同中学时的女朋友分手时,对方的朋友再三打电话指责他,说那女孩如何如何痛苦,让他过去探望,至少把话说明白,他只觉得夸大其词,认为藕断丝连没有意义。如今才体会到难熬的滋味。 就算司夏夏真的再也不肯理他,他也要问清楚缘由。 傅岳在寿司店的门外立了好一会儿才敢走进去,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折腾成这副懦弱的样子。 见到他的时候,司夏夏直以为自己眼花了,伸出手戳了他一下,“咦”了一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回来找你。” 没有傅岳在旁边唠叨,司夏夏再也不用大夏天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她的脖子、锁骨以及整个肩都露在外头,因为人太漂亮,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换作平时傅岳早就发脾气呵斥她了,眼下却不敢,只得忍着气冲她笑。 听到这句,司夏夏才回过神来,她迅速地换上了一副冷脸,放下手中的食物,拿上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傅岳立刻跟了上去。 走了好一段,司夏夏发现怎么都甩不开傅岳,便转过头问:“傅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傅岳丢弃掉最后一点自尊心,伸出手去拉她。 司夏夏立刻躲开了他:“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是你说的,我不同意,也不会同意。” 第53章 没见到傅岳前,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司夏夏都要后悔不该任性。 若是她不乱发脾气,她和傅岳就不会吵架,也不需要到学校去,更不会撞见林润她们。 她太喜欢傅岳,一想起来日后要和他形同陌路,便觉得余下的人生都再无意义,然而天一亮,后悔感便会自动消减,反倒怨恨傅岳居然为了林润怪自己,如此循环了一周后,再看到傅岳,高兴之余,司夏夏只觉得满心矛盾。 她怕自己没出息地被傅岳哄两句便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干脆冷下脸转身就走。 情急之下,傅岳强拉住了她:“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要不我扮成熊跟你拍照?” 司夏夏之前在网上看到一组情侣照,心血来潮地买了套棕熊人偶装要傅岳陪自己到树林里拍“熊与女孩”,任凭她怎么闹,傅岳都不肯,只说她胡闹。 眼下别说棕熊,只要司夏夏能回头,让他扮y他也乐意。 他们真的分了手,那些觊觎她的贺丰王丰李丰随时都可能缠上来,他再也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阻止她和别的男人吃饭出去玩,只是想一想,傅岳就觉得忍受不了。 司夏夏和傅岳闹过无数次别扭,傅岳虽然次次都让着她,却并未觉得自己有错,因此从来都只哄不道歉。 在司夏夏的印象里,傅岳此前仅跟自己说过两次“对不起”,一次是为了他曾经的食言,一次是在十九岁生日那天。 因此,她心中一动,停住脚步问:“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和你较劲儿。” 司夏夏虽然已经满了二十岁,但相对傅岳而言,不过就是个还没长大的、被宠坏了的小孩儿。他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对错,讲什么道理? 黎铮对女性从不认真,很多时候约两三次会,还没发展成男女朋友就嫌人家烦不再联系,他怎么能拿黎铮对待过客的那一套对待他的司夏夏? 可在司夏夏看来,这句话仍是在指责她,傅岳是认为不该较劲儿,而不是认为她没错。 他还是觉得她和林润起冲突,是她咄咄逼人,是她有错。 司夏夏知道,自己总对着傅岳无理取闹,他才会以为自己不讲道理,以为和别人闹矛盾都是自己的错,可她仅仅是在他面前不讲道理而已。 想起林润那个居高临下的笑容,司夏夏再次甩开傅岳,招手揽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开了好一会儿,最后又回到了医院隔壁的大学。 司夏夏下了车,在校园里转了转,忽而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宿舍楼下,有个男生正跪在草坪上哭,恰巧有人给他送午饭,他便接过包子边吃边哭,样子十分滑稽。 听到围观的学生议论,司夏夏才知道,这人因为勾搭前任被女朋友甩了,为了挽回,已经在这儿跪了一天一夜了。 司夏夏正要离开,一个女生走下了楼,跪在草地上的男生立刻丢掉手中的包子迎了过去。 两人当即哭着抱成了一团。 ……生活真是比喜剧更热闹可笑。 “要是我也到你楼下跪着,你会原谅我吗?” 听到这句话,司夏夏一转头,再次看到了傅岳。 她收起围观闹剧时脸上的笑意,冷着脸说:“不会。但你可以试一试。就跪到你凶我的地方去,让黎铮给你送饭,你边吃边哭给我看,跪足一天一夜,说不定我笑一笑就能忘了之前的事儿了。” “我真那样,黎铮只会装作不认识我,才不会送饭。” “既然做不到,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傅岳把司夏夏强拉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僻静处,把她按到石凳上,而后单膝跪了下去:“能不能原谅我?” “……你干什么!”司夏夏吓了一跳,立刻想起身拉他。 傅岳却箍住她,害她动弹不得。 “刚刚那位的行为我的确做不到,不过不是跪不下去,而是吃不下去。我跪给你看就好,为什么非要到跪到外头去?我可以不要面子,但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丢人对不对?我错在哪儿了你告诉我,我都改。” “你连你错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改?”傅岳的话本就少,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更是罕见,司夏夏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原因,说错了你自己滚开,我都懒得再赶。” “我小心眼地和你怄气,你已经宽宏大量地主动来找我了,我应该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儿带你去做你喜欢的事,而不该在你生气的时候,继续和你讲没用的道理。” 司夏夏定定地看了傅岳一会儿,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你避重就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司夏夏无意中触到了傅岳的额头,居然烫的惊人:“你发烧了?” 发没发烧傅岳并未发现,放假前夕,学校本就忙碌,为了赶完手中的事儿尽快过来找司夏夏,几日来他几乎是连轴转。 从学校出来,公寓都没回,他就直接赶到伦敦飞了回来。 因为心中有事,他根本没觉察到身体的不适,只当头重脚轻是连日睡不好吃不下的结果。 司夏夏纠结了一下,说:“我正好要去医院,你要不要一起?” 十四岁起就坚持晨跑的傅岳极少生病,他喜出望外地庆幸发烧发得恰到好处,站起身跟着司夏夏走出了学校。 医院离学校大门步行只要五分钟,认为傅岳在装傻的司夏夏并没有要和好的意思,正想让他去看病,自己回病房,就看到了站在医院外等自己的司载阳。 司夏夏人生地不熟,没有通讯工具,心情不好于是闹脾气说吃不惯保姆做的饭要出门吃,结果已经两个钟头了都不见人,司载阳自然要担心。 见到跟在司夏夏后头的傅岳,司载阳冷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地说:“夏夏,过来。” 司夏夏立刻甩开傅岳站到了司载阳跟前。 “你怎么答应我的?他敢为了别的女孩给你脸看,你还要理他?”司载阳望着傅岳问司夏夏。 “我没理他,路上遇到的,他发烧了,他来看病,所以顺路。”在司载阳面前,心的确软了下来的司夏夏不由地气短。 为了哄司夏夏高兴,傅岳本想和司载阳客套两句,听到这句,再也不愿意搭理他,只叫了声“司斐”。 司夏夏为难了一下,没看傅岳,跟着司载阳径直往住院部走。 眼看着电梯一层一层降了下来,司夏夏说:“司叔叔,傅岳他发烧了。” “一个大男人发烧算什么事儿,别说就在医院,哪怕他昏倒在街头,也自然有人救他。上去和爷爷奶奶打个招呼,我就送你回家。我这几天都没空,明天让姑姑家的姐姐带你四处逛逛。” 司夏夏扁着嘴不说话。 司载阳一看到司夏夏的嘴角往下撇就忍不住想笑,他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头:“出息呢?当年我说要跳桥绝食吞安眠药,你妈妈也只当没听到,连电话都不接,她的铁石心肠你怎么一点也没遗传到?” 司夏夏当即翻了个白眼:“那是对不喜欢的人……我和我爸爸打个喷嚏我妈妈都紧张的不得了。” “……我收回刚刚的话,没良心、眼光差,你们俩简直一模一样。” 电梯一到,司载阳便虚扶着她的背催她快上去,司夏夏顺从地踏上了电梯,眼看着电梯门要关上,她忽而绕过司载阳的胳膊跑了下去。 “司叔叔,我就回去看一眼,就一眼,马上回来。” “……”这一刻,司载阳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和“女大不中留”的含义。 司夏夏径直去了门诊楼,找遍了一楼也没看到傅岳,然而走出大门,居然看到傅岳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 司夏夏跑过去抽掉他指尖的烟,瞪着他说:“你知道我一定不忍心,所以才敢那么欺负我!” 没料到她会去而复返的傅岳露出由衷的笑:“我哪敢欺负你。司载阳说我为了别的女孩给你脸看,他说的是林润?你是因为林润生气?” 司夏夏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茬:“你去看病,我把你送到医生那儿就走。” 傅岳自然不肯错过解释的机会,他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行为,说:“我不该说你咄咄逼人?可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怕你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吃亏,万一遇到认死理的……毕竟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护着你。” 作为律师,傅岳看过太多因为琐事争吵,继而报复伤人甚至杀人的案例,爱钻牛角尖的人太多,打人不打脸,司夏夏却从来不知道给人留面子,他自然要担心她独自在外的时候惹到更冲动的,引发对方的过激行为。 “才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明明是林润不对,你却站在她那边!她最后笑得那么得意,就是因为你帮她不帮我!她欺负了我还笑话我!她和她姐姐是一种人,你就是喜欢她们那种,所以也想把我变成那样。既然你喜欢温柔识大体的,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直接去把林漫追回来不就好了!” 司夏夏越说越委屈,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傅岳发着烧,头正昏,猛地听到这么一大堆,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理解为司夏夏在吃醋。 司夏夏穿着平跟,比他矮了一大截,他弯下腰,替她抹了抹眼泪,动作轻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喜欢林漫就不会同她分手,我唯一喜欢过的就只有你。” 司夏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过去,她之前问过许多次傅岳和林漫分手的缘由,傅岳从没正面回答过——作为男人,出于教养,他自然不能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因为对一个女人提不起兴趣所以提分手。 “是你和她提的分手吗?你不喜欢她,喜欢我,为什么那时候和她在一起不理我?” 傅岳为了挽回,只得实话实说:“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和她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时候才十六岁,可是我每次见到你都忍不住想抱你亲你,我以为自己有病,所以才想逃避……” “所以你才找林漫治病?”司夏夏似懂非懂。 “是纠正。我以为我是空窗太久才会对小女孩有不一样的感觉,后来才明白我就只喜欢你。圣诞节那天,我满脑子都是你,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你哭着被司载阳带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慌了,当天就和林漫分手了,我并没有真的请她进门,我住的地方,从来都只有你去过。” 哪怕是哄自己的花言巧语,司夏夏也觉得满心甜蜜,却板起脸说:“十六岁又怎么样?我都没嫌过你老,你就是骗我的!” 说完这句,司夏夏立刻想到了司载阳,事到如今司叔叔依旧担心她受欺负,若是十六岁就恋爱,司叔叔说不定会吃了傅岳的。 傅岳身体好,吃了点医生开的药便退了烧。 之后的十天,碍着疼她的爷爷还没好,司夏夏一直没回牛津,傅岳则住在酒店陪她。 除了晚上回司家老宅睡觉,早晨一起来到医院陪爷爷吃早餐,其它时候,司夏夏一直和傅岳黏在一起。 发现傅岳真的瘦了一大圈,司夏夏很快消了气。 傅岳每天上午去医院接司夏夏的时候都会顺道到病房和司爷爷司奶奶问好,司家和傅家关系不错,爷爷奶奶也算看着傅岳长大,自然喜欢他。 当着父母,司载阳也不好为难傅岳,却依旧是连好脸都没有一个。 爷爷出院后,三个人自然要一起回去,闹了一次分手,傅岳和司夏夏更觉得离不开彼此,蜜里调油之余,为了不叫司夏夏为难,傅岳格外忍让司载阳。 何况他与司载阳的性子都冷,沉默惯了的两个人不怎么交流倒没什么别扭,只是苦了司夏夏,从老家到伦敦再到牛津,一路上为了调动气氛绞尽了脑汁。 一回到牛津的家,司载阳边把外套交到妻子手中边问司夏夏:“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傅岳的家人?” “没有呀!傅岳住在酒店,没回过家。” 温莱闻言有些诧异,看了眼丈夫,司载阳冷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而仅仅二十岁的司夏夏只关注男朋友,想也没想过婚姻,丝毫都没多想,高高兴兴地拉着姐姐看礼物。 第54章 2015年初冬的傍晚,结束工作的司夏夏如往常般开车回公寓。 气温尚在零度以上,但接连下了几日雨,整座城市显得格外阴冷。 大学毕业后的这一年,司载阳既没让司夏夏继续念书,也没让她考乐团,而是把她带到了伦敦。 每日除了随乐团排练、演出,雷打不动地拉四个钟头大提琴,她还要学作曲和练习其它乐器。 司载阳并不急着让司夏夏亮相,她的根基还不稳,脑中杂念太多,根本沉静不下来。 太早成名只会令她更加心浮气躁。 对于司夏夏来说,演出经验自然是越多越好。 作为首席指挥家,49岁的司载阳正值盛年,为了给司夏夏创造更多的观摩机会,一年来,他刻意与不同国家的各种知名乐团及歌剧院合作。 最近一个月,司载阳正带着司夏夏排演歌剧《阿伊达》,以备下周到美国巡演。 下午的时候,指挥完小提琴唱片的录制,司载阳借应酬带司夏夏认识一位作曲界的大师,心情欠佳的司夏夏却整晚都心不在焉,最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了。 来伦敦的短短一年间,司夏夏跟傅岳分了数次手,她的心情仿佛就没好过。 傅岳拿到博士学位后,进了一间伦敦的华人律所做事务律师。 两个人都忙,见面的时间本就很有限,加上吵架冷战,烦扰自然多过甜蜜。 分手这种事,一次两次尚且能掀起波澜,加深感情。可次数多了,就形成了惯性,傅岳不再害怕,她也不再伤心,反正大家都知道,过不了几天还会和好的。 要好的女朋友和温莱都劝她别总这么任性,傅岳工作忙压力大,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一直一直忍让。 但司夏夏就是控制不住,不知从何开始,她渐渐觉得傅岳对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宠溺,眼中时常有不耐烦的神情,只有分手后求和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还是紧张自己的。 正是为了他的紧张,她才三番五次地闹分手。 真正应了那句“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她与傅岳刚好在一起三年半。 可是闹腾多了,感情更要出问题,傅岳也会厌倦她的无理取闹。 最近司夏夏听多了劝告,前一天再生气,也忍了又忍,没敢说“分手”,可就是这样,傅岳也整整二十六个小时没有联系过她了。 明天就是傅岳的三十岁生日,司夏夏因犹豫不定要不要主动联系他,不小心走错了路。 绕了一大圈再回到公寓,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司夏夏正要停住车子,一个黑影就扑到了她的车上,她吓了一跳,虽然频频走神,但她的车速很慢,不该撞到人。 战战兢兢地下了车,司夏夏才发现扑在她车上的居然是熟人——她的舅舅。 司夏夏想退回车里,给司载阳或傅岳打电话求救,可她的舅舅却先一步挡在了车门边冲她谄媚地笑。 司夏夏人瘦,所以格外怕冷,车里的暖气开得足,方才她着急下车查看,没有时间披外套,眼下站在寒风冷雨中,自然要瑟瑟发抖。 “我没有钱,也不会给你钱,你还是省省力气,赶紧滚吧。” 司夏夏的这位舅舅和她妈妈同父异母,去年初她外公因病离世,司载阳带她去伯明翰见外公最后一面,她才第一次见到外公的妻子和这位舅舅。 阮雅孟十二岁的时候跟随父母从国内移居到英国,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因肝癌离世,父亲隔年便另娶了一位只大她八岁的年轻妻子。 司夏夏的单纯和骄纵正是遗传自阮雅孟,因此继母虽然称不上恶毒,仅仅是有些自私,不懂忍让和察言观色为何物的阮雅孟也与她相处得非常糟糕。 阮雅孟十六岁的时候,继母怀上了弟弟,向来宠爱独生女的阮父为了照顾怀孕的娇妻的情绪,不断呵斥阮雅孟不懂事,阮雅孟受够了委屈,从高中毕业后到伦敦念音乐学院,到四十二岁时与母亲因同样的病离世,二十多年间再没踏入过伯明翰的家。 阮父想女儿的时候,便过来探望。 因为太讨厌继母,重病的时候阮雅孟宁愿把司夏夏托付给司载阳,也不肯让父亲把她接到伯明翰。 司夏夏和外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印象里外公还是很喜欢她的。 因此外公去世后,继母生的这位只大她十岁的舅舅找到牛津的家中向她要钱,她很爽快地给了他五万镑。 当时司载阳并不在牛津,这位舅舅的态度又很诚恳,十分婉转地表达了外公去世后家里的困难,没什么城府的司夏夏便信以为真。 面对温莱司菲的好奇,司夏夏肯定不敢说她的钱是爷爷给她的,只好谎称是外公留给自己的。 司载阳回来后听说这件事很是头痛,他原先并不愿意让司夏夏知道自己有个什么样的舅舅,听说后却直为没有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而后悔。 看看阮雅孟的脾气,就知道阮父多惯孩子,又因是老来得子,阮父对儿子自然是加倍的宠爱。 司夏夏的舅舅原本也算上进,进了所不错的大学,念书时因出手阔绰引得别有用心的人的注目,被诱引着染上了毒瘾,此后不止无心学业,更因成日与坏朋友为伍又添了赌博的恶习,十年间,司夏夏的外公为了给游手好闲的儿子还赌债,不仅原本殷实的家底见空,更气坏了身体,不到八十岁就去世了。 司夏夏的舅舅只用了两个月就挥霍光了五万镑,亲朋好友中除了司夏夏,谁还肯给他钱?因此他很快又到牛津找司夏夏诉苦。 司夏夏知道实情之后,再不肯给他钱,送客的时候司菲却有意无意地说漏了嘴,不止让他知道司夏夏有一笔来自“外公”的巨额财产,更让他知道外甥女的男朋友出自名门,特别特别有钱。 他从司夏夏处讨不到好处,便转而去纠缠傅岳。 一年前,还在牛津没来伦敦的时候,司夏夏和傅岳感情非常好。但感情再好, 有这么位舅舅隔三差五地到学校纠缠男朋友,她仍然觉得十分丢脸,心里虽然有点生司菲的气,却因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不好责怪。 傅岳给过两次钱,又因撕破了脸后他不断纠缠司夏夏狠狠揍过他几顿,却并没有实际效果。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威胁到穷困潦倒的瘾君子和赌鬼。 眼下,他正不怀好意地用让司夏夏无比恶心地眼神盯着她的锁骨看,嘿嘿一笑,说:“夏夏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你怎么可能没钱呢,看看你的车和项链,外公给你的钱你真的用光了?” 阮雅孟去世的时候,阮家已经被这位舅舅作得大不如前,阮父心疼外孙女没了父母,把私藏的两万镑都拿出来想留给司夏夏,但知道阮父情况的司载阳根本没要,还看在阮雅孟的面子上,背着司夏夏和温莱司菲替阮家解决过两次债务危机。 为了躲舅舅,这一年司夏夏很少回离伦敦并不远的牛津,没成想又被他查到了她的地址。 司夏夏头痛欲裂:“我拿我妈妈发誓,外公根本没给过我钱!我姐姐不知道情况,是她误会了。你能不能别再……” 没等她说完,他就会意地一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钱是司载阳给你的,你们的关系不一般,他给你钱肯定不能让老婆和女儿知道……你有两个金主,钱对你来说算什么,舅舅可就只有我一个。” 他想伸出手抓司夏夏,手指却猛地被人一掰,大声呼痛。 傅岳脱掉大衣罩在冻得发抖的司夏夏身上,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司夏夏的舅舅挨过傅岳太多次揍,心知肚明自己打不过他,又远远地看到应酬完归家的司载阳的车子驶过来,咒骂了几句便走了。 因为不止傅岳,司载阳也揍过他。 傅岳假装没听到他侮辱司夏夏和司载阳的话,语气温和地低头问司夏夏:“他没吓着你吧?” “没有。” 傅岳正想去握她的手,瞥见了司夏夏的舅舅的司载阳连车门都顾不上锁,便快步跑了过来,关切地问:“夏夏你没事儿吧?” “没有。”司夏夏依旧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睛。 “司先生。”看在司夏夏的面子上,傅岳维持了一下表面上的礼貌,同司载阳打了个招呼。 司载阳却只当没听到,眼皮都没抬,问司夏夏:“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还是晚点儿?” “晚点儿。” “别太晚。” “嗯。” 司载阳全程没看傅岳,直接回家了。 傅岳早就习惯了,更懒得和司载阳生气,打开车门,替司夏夏拿出大衣和包,锁上车后,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车里。 司夏夏被舅舅闹得满心烦躁,看到傅岳来求和也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傅岳吻了吻司夏夏的额头,笑道:“刚刚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幸好我过来找你。被他知道你的地址,肯定还会再来,要不你先搬到我那边去?” 第55章 16:00点见,之前的更新请无视-3- 被误会成花痴的江以萝愤慨了片刻,径直去了后门——她有一百种办法悄无声息地进出这个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 主楼西侧的防盗网竟锁上了,江以萝骂了句该死,踩着和主楼连在一起的小白楼拐角处的空调主机爬上了二楼的露台。 小白楼整个二层过去都是她的书房,念书的时候,日日在主楼宴客的江东怕吵到女儿用功,特意把她的书房设在了副楼。除了二楼的书房,一楼的客厅和琴房,小白楼的三层还有几间卧室,若是江以萝的朋友们来玩,便在此处留宿。 江以萝熟门熟路地打开了露台通往书房的门,一踏进去却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模样。 待看到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的黎铮,江以萝直接惊叫出了声。 刹那的茫然后,黎铮皱着眉头走过来捂住了江以萝的嘴。 江以萝奋力挣脱了黎铮的手,大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别那么大声,耳朵疼。”黎铮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望了眼露台的门,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从那儿爬上来的?又看上我家的什么了?” 这句“我家”让江以萝如梦初醒,她忽而生出了亡国的惆怅,正想吟一首《虞美人》,就看到黎铮拿起了手机。 她唯恐他打110,赶紧解释:“我什么都没看上……我是来找你的,可是保安不让我进门。” “是么。这房子这么大,你的命中率还挺高。” 见黎铮似是不信,江以萝立刻转移话题:“赵总突然找麻烦是不是你指使的?” “嗯?” 听江以萝讲完前因后果,黎铮很是无奈:“你觉得我很闲?你说的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不是你他们怎么会隔了这么久才找过来?” 黎铮拎起沙发上的衬衣,边系纽扣边笑:“每天都有人求我帮忙,像你这么恶声恶气地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江以萝似是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满脸怨气地立在原处没动。 见黎铮毫不避讳地当着自己换下运动裤,江以萝赶紧转过身捂住眼睛第二次怒问:“你想干什么?” “你闯入我家爬进我的卧室,问我想干什么?我没听错吧。” 江以萝自知理亏,委婉地解释道:“这儿原来是我的书房……我怎么知道你不住主楼住这里。” 黎铮戴上手表往外走:“你高兴的话可以继续呆在这儿。” “时间还早,你等我一下。”想到还被记者堵在公司进退不得的老板,江以萝只得换上笑脸,摆出求人应有的姿态,“你要我做你的女伴,总得给我点时间换衣服。” “不需要劳烦你,我还有季泊均。” “别啊!”江以萝冲到黎铮的面前堵住门,一脸讨好地笑道,“黎叔叔年纪大了,万一受不了刺激气坏了身体,我于心何忍!再说了,季泊均那么无趣,和他呆在一起你会闷的。” 曾是大学校长的斯晓爷爷退休多年但威望仍在,因此他的八十八岁寿宴云集了商贾、文化名流和政要。 见江以萝挽着黎铮走入,众人齐齐静默了数秒。 隔了数秒,斯家的客厅才恢复往日的喧嚣。 不断有熟人过来寒暄,惯于此类应酬的江以萝轻车熟路地笑对各种打探。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江家的话题,没有一个人问她这几个月的遭遇,聊起天来自然得仿佛昨天才同她一起喝过下午茶——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几个月不曾联系,这会儿表现得再关切也于事无补,反而假惺惺。 江以萝刚与季泊均订婚的时候,圈子里的女人们虽然也惊讶,震撼却远没有此刻大,当初她们还能用诸如“她样样都一般,就是运气好”、“季泊均的眼光也不过尔尔”的议论来平衡酸葡萄心理,如今见到炙手可热、更是季泊均好友的黎铮也被江以萝降服,便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了。 李双喜踟蹰了一会儿,蹭到江以萝面前献好。 她言语里的款款深情让江以萝无比感慨——人若是能豁出脸面,征服全世界都指日可待。 当年李双喜就是靠着在打探八卦上远超常人的天赋征服的江以萝,此刻她想修复关系,自然还是用老办法。 据李双喜说,江以萝出现不过一个钟头,关于她和黎铮的恋情就流传出了四个版本。 看上江家旧宅的人虽然多,其中经济实力雄厚的也并非没有,但流拍了两次才被黎铮拿下,皆是因为富贵人家格外看重风水。 曾经势如破竹的江家一夕之间败落,可见江宅虽然地处稀缺的黄金区,但风水上却很是不妙。 人人都在说,难怪黎铮肯斥重金买下那处宅子,原来是为了女朋友啊。 “她们说你是为了黎铮才和季泊均退婚的,一个个化身道德楷模同情季泊均失恋失好友,骂你不知天高地厚,总有哭的一天……其实就是嫉妒!你们才分手多久,季泊均就搭上斯晓了,哪里可怜了!”见江以萝任由她絮叨,丝毫没有请她滚粗的意向,李双喜的用词渐渐随意了起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搭上了这么个人间极品,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给我!” 江以萝晃了晃杯中的香槟,笑笑:“你这么关心我,是因为没追到季泊均,想把目标转移到黎铮身上么?” 她和季泊均退婚的消息还没公之于众,李双喜就对季泊均展开了攻势,回头想想,当初李双喜不断给自己出馊主意,撺掇自己去烦季泊均,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怪只怪过去的自己太蠢,不管李双喜说什么都信。 李双喜的脸红了又白,仗着比一般人厚十倍的脸皮转而讨好道:“季泊均往咱们这儿看了好多次,看来还对你余情未了……不过还是黎铮更胜一筹,他肯买下你家的房子送你,真是大方……” 啊呸,江以萝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黎铮根本就是她见过最抠门的男人!她陪他来这儿应酬这些没趣的人,他却连件新礼服都不肯买!她眼下穿着的这条浅金露背长裙,还是吴叔从库房翻出来的陈年旧衣。 李双喜忽而闭上了嘴,用手别了别碎发,换了个妖娆的姿势,江以萝正纳闷,就被黎铮揽住了肩。 “黎先生,我是以萝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见过两次,你还……” 不等李双喜说完,从头至尾没看过她一眼的黎铮便直接拥着江以萝离开了。 “谢谢你解救了我的耳朵。” “你今天谢了我不下十次……只口头感谢是不是不够诚意?” 江以萝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是黎铮有求于自己,今天他就翻盘成了主子,尽管吴叔一个电话就让赵总消停了下来,但始作俑者真的不是他么? 江以萝跟着黎铮一起在主桌入座,原本和他们同桌的季泊均临时被换了位置。江以萝心生厌倦,眼前这些衣冠楚楚的人前一日还同情自己被季家二少抛弃,后一日又把怜悯的目光投向了季泊均。 他们从不深究事实,只把旁人的生死当作谈资。 菜式太油腻,江以萝提不起胃口,意兴阑珊地饮了几杯红酒。 黎铮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显后他离席去接电话。 他前脚刚走,陶与雨就凑了上来。 陶与雨和江以萝一贯不对盘,遇见了就算不互相找麻烦也总要呛两句,或许是疑心自己的“把柄”还在江以萝手里,之前的两个小时,她刻意地避开了与江以萝的正面相遇。 瞥见陶与雨绯红的脸颊,江以萝隐隐感到不妙,这女人喝多了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以萝~~”陶与雨拖长了尾音,语气甜到俨然能滴出蜜。 本以为陶与雨找过来是想掀翻桌子和自己决一死战的江以萝抖了抖,干笑着问:“有~事~吗~” “姐妹们都聚在窗边的那桌,你怎么也不过来。” “黎铮不让我离开,晚点再过去找你们。” “重□□友可不是美德!这儿太闷了,她们让我叫上你一起去花园。” “我不去……” 陶与雨懒得再多说,向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直接上手拖人,当着主桌一众长辈的面,江以萝实在无法豁出去抱着桌腿不走,她扫了眼矮自己大半头的陶与雨,想着哪怕一言不合动上手自己仗着身高优势应该也吃亏不到哪儿去,便跟着她去了花园。 一走进花园里的玻璃房,江以萝就傻了眼,直想折回去抱桌腿——除了敌友莫测的李双喜,眼前的五个人里就只有斯晓一个正常人,余下的三个对自己来说,皆是豺狼虎豹。 十五 或许是忌惮黎铮,到了自己的地盘,陶与雨也并未恶声恶气地现原形,而是继续柔声细语地……灌江以萝酒。 除去斯晓外,李双喜、陶与雨和另两个轮番同她喝,江以萝明白,李双喜求和无果,已经彻底倒戈。 陶与雨的性格虽然顽劣,本性却并不太坏,灌醉她无非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绝不会把她装进蛇皮口袋往山区卖。介于前两次醉酒后直接昏睡过去的经历,江以萝放下了心——被黎铮扛回去再剥一次衣服总好过以一敌四地扯着头发大打出手。 见江以萝渐渐无力招架,斯晓看不下去、起身挡在了她的前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各回各家吧。” 平时总挂着笑容的斯晓性格虽好,板起脸来却自有一股威慑力,加上今日是斯家做东,主人发了话,李双喜和另两个闻言一齐看向陶与雨。 陶与雨本就不惧表姐,眼下又喝到微醺,端着酒杯不耐烦地上手推斯晓:“这才哪到哪儿,酒不见底谁都不能走……” 斯晓的维护令江以萝感动不已,她刚想对斯晓来个深情表白,就被人拉到了一边。 立在江以萝身后的季泊均面色不豫地看了眼陶与雨,陶与雨马上把酒杯放回了手边的桌上,尴尬地笑道:“她就喝了两杯……这酒量差的,简直了……” 整个人仿佛将要飘起来的江以萝冲季泊均笑了笑:“你是来找斯晓的吧,见到黎铮能让他来这儿接我么?” 瞥到斯晓眼神中的委屈,江以萝才察觉到自己和季泊均挨得有点近,她的个子高,站在两人之间俨然挡光了斯晓的视线,她立即向左跨了一大步,让出了一个空档。 季泊均对上斯晓的眼睛,冲她略略点了下头,扶着江以萝的背走出了玻璃房。 走出了五十多米,头晕目眩的江以萝才发觉斯晓没有跟上来,便转头问季泊均:“斯晓呢?你不是来找她的吗。 第56章 2016年,初冬。 一路走到寺庙前,阮夏也没能寻到让她注意身体的那位,便走进去上了柱香。 因为父母和司载阳,阮夏深信人死后灵魂不灭。 距离上一次和傅岳一起过来其实并没有多久,但山里的冬天总是比城区来得要早,几场冷雨寒风过后,树叶落了大半,满眼皆是萧瑟之意,山风阴冷刺骨。 阮夏在殿前跪了许久许久。 十天前她才因为宫外孕入院,目前身体全然没有恢复,又走了太久的山路,起身的时候难免头晕。 目眩的感觉还未完全过去,一双手就从后头扶住了她。 回头看到此前从不肯进寺庙和教堂的傅岳,虽然感到意外,阮夏却没有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一触到阮夏冰冷的手指,傅岳便直皱眉头——出院的时候,医生再三强调宫外孕比普通小产更加伤身体,至少要休养一个月,期间不能劳累,受寒更是忌讳,一旦落下病根就再难恢复。 虽然气她不爱惜身体,傅岳却不敢埋怨她,忍了又忍,只声音柔和地说:“这一个月,你还是先住到我那里……把身体养好了,再说离不离开的事儿。” 记起车祸前她的决绝,傅岳知道这段感情凶多吉少,唯有暂且拖延。 阮夏沉默良久,答了声“好”。 “我背你下山。”见阮夏一脸淡漠、立着不动,傅岳又补充了一句,“医生说你现在不可以剧烈运动,索道离这儿也很远。” 在医院呆了十天,阮夏全然没有料到外头的气温已经如此低,出门的时候只穿了双露着脚面的丝绒平底鞋,眼下脚趾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因此她没有拒绝傅岳。 傅岳脱下外套罩到阮夏的身上,而后弯腰背起了她。 相对沉默地走了快半个钟头下山路,伴随着脚踩到落叶上的吱吱呦呦的声响,阮夏昏昏欲睡。 赶在睡去前,她忽而开口:“傅岳。” “嗯?” 傅岳心中猛地一跳,生怕她说现在就分道扬镳。 “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无理取闹的那个是我对不对?” “没。” “你一定觉得自己特别无辜,觉得我一次次和你提分手,你不计前嫌的过来求和,我还让你滚,特别特别冤枉……我和司叔叔的传言,你也是有点相信的对吧?司叔叔去世后,我的名声那么不好,你还装不知道,你一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深情吧。” “……” “你生气了?因为我受了那么多教训,还是不长记性地那么直接,非得说这样的话让你难堪。” “没有。” “我知道你有,你就是生气了。放心,我不会留在这儿气你太久,养好身体我就回伦敦去。” 傅岳闻言脚步一滞。 “正好司叔叔的忌日快到了,我要先回牛津拜祭,顺便和温莱聊聊,我不会让她太好过。” “你……”傅岳头痛不已。 “你觉得她失去丈夫的同时还要忍受流言蜚语很可怜?我不该再打击她一次?”阮夏冷笑道,“她根本不配顶着司叔叔遗孀的身份享受他全部的财产,至少不能如此心安理得。” “以前的事能不能翻过去?我哪里对不住你,你告诉我,我都改,我们以后好好的行不行?” “不能。我一辈子都欠司叔叔的,我一辈子都得记着他,永远都翻不过去。” 傅岳的眉头不由地拧了起来,他不愿意她想起来,不准司菲靠近她,就是因为不想她再记着司载阳,不想再看到她一辈子挣扎在内疚中。 “对于我来说,司叔叔和父母一样重要。我以前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他其实是我的亲叔叔。” “我爸爸是我爷爷的非婚生子,是司叔叔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因为叔叔没有孩子,小姑姑的小儿子就跟着妈妈姓司,他叫司裴,你也认识的。司裴司菲和司斐,你真以为是巧合么?” 这话让傅岳太震惊,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阮夏。 看清他眼中的惊愕,阮夏悄然一笑:“我以前不告诉你,不是怕你瞧不起我是私生子的女儿,也不是怕你讲给外人听,而是以为你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误会我和我叔叔有什么。” “我一直都相信你。” 这话是真的,傅岳不信的从来都只有司载阳而已。 “那你为什么讨厌司叔叔?就因为他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得不到长辈的认可,你不该加倍讨好他么,证明自己吗?还是你根本没把他看成长辈,而当他是心思龌龊的人?” “司叔叔再不喜欢你,也至少光明磊落,把讨厌直接放在脸上,没像令堂一样一边暗搓搓地装作不知道你有个在一起三年多的女朋友,带你和林润相亲,一边打电话骂我处处都不如你,没有半点让她满意的地方,说我痴心妄想……她真是恶心。” “你……” 阮夏打断他:“不好意思哦,我是不是不应该当着你的面儿说你妈妈恶心?难怪你妈妈喜欢林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的,她们俩简直太像了。你妈妈那么会装,难怪你永远觉得林润对我错。你妈妈会知道我的存在,应该就是你那个高雅大气、知书达理的林青梅的功劳,我后来不同意跟你和好,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你们俩特别般配,真心的。” “你跟她在一起多好,永远也不用担心婆媳矛盾,以后的儿女也不会像我这样随时随地闹脾气害你丢人……” “夏夏,我们回去后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误会真的太多了。” 猛地知道阮夏和司载阳的关系,傅岳一时难以消化,他需要时间理清他和阮夏之间的问题。 作为阮夏的亲叔叔,司载阳的行为便有了解释,而他曾经的担心,根本不成立。 如果不是心中有所怀疑,他怎么可能站到司载阳的对立面,动不动冷着脸对阮夏不耐烦? 而最后一次提分手时,阮夏根本没如以前的几次般和他讲原因,只一脸冷漠地说“我突然不喜欢你了,看到你就恶心”。 因此,傅岳并不知道阮夏误会他和林润相亲的事儿。 “我去酒店前,事先并不知道相不相亲。” 回忆起走出酒店时,阮夏打给他的那通电话,和紧接着的分手,满心烦乱的傅岳等不到理清问题,第一时间澄清。 “你还是叫我司斐吧,听着不习惯呢。” 她十六岁的时候,傅岳为了保持与她的距离感,无论她再怎么抗议,他从不愿意亲昵地叫她“夏夏”,刻意连名带姓地喊“司斐”。 因为习惯了,在一起后绝大部分时候他也一直这么叫,只除了偶尔哄闹脾气的她时才喊“夏夏”。 “你跟我分手,就是误会我骗你?你怎么不问问我。” “我没误会,我知道你是被骗去相亲的,也知道林小姐是单相思,你对她没意思。我说了,我和你分手是因为你就是个白痴,和以前的每一次分手都不同,那次我是真的想同你分手,所以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如果不是车祸的时候你舍命救我,我不好意思骂救命恩人,其实‘傻b’这个词更合适……对不起,我又失礼了,林润就永远不会讲这种话,哪怕她心里是这么想你的。” “她做的那些事儿,粗浅可笑的连手段都称不上,可你就是愿意相信她,还为了她凶我,所以她一定觉得你不是真心喜欢我,才敢和你妈妈说。” “其实你也真的不怎么喜欢我,不然我和别人起冲突,你怎么会永远都觉得是我的错,永远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指责我,连司菲你都要帮的……你喜欢我,就该像司叔叔那样。” “你事先不知道要和林润相亲又怎么样,就算不和她相亲,你也会和别人相亲的。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从来没想过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每次回来都带着我住酒店。” “我可真是蠢,要不是你三十岁生日那次林润耀武扬威地告诉我你妈妈不知道我的存在,一直为了你不交女朋友发愁,暗笑我你只是想和我玩玩,我都没发现不对呢。” 听到这儿,傅岳立刻慌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句两句说不清,咱们先回家去,我慢慢跟你解释。” 终于走到车子前,傅岳放下阮夏,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却只当没看见,坐进了后座。 她面无表情的神色令傅岳心中一沉,发动车子前,沉不住气地问:“我们谈一谈?” 暖气刚打开,车内温度尚未升起来,阮夏顾不上冷,脱下傅岳的外套扔到了一边。 “我想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现在很困很累,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让我睡?”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这话过去傅岳常跟司夏夏说,他总是嫌她聒噪,嫌她不分时间地点地打扰他做正事,她也只有扁嘴的份儿。 面对他,曾经的司夏夏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傅岳一直盼着她能安静一些。 眼下她终于安静了,傅岳却反倒觉得不安,怀念起以前的她来。 第57章 傅岳知道阮夏畏冷,调高了空调温度之余,又替她打开了座椅加热。 整个人暖和起来后,困意更加明显,从后视镜瞥见傅岳凝重的神色,阮夏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她和傅岳纠缠了太多年,彼此太过熟悉,很多事很多话根本无须点破。 那晚确定他在撒谎后,她整夜都没有睡,抱着膝盖在房间坐了十几个钟头,决定结束这段感情之余,也决心让傅岳也明白什么是心痛。 既然不准备再和好,她便选择了最让对方无法接受的分手方式——一句话不留地直接消失。 决定分手的第二天一早,她就缠着司载阳回了伦敦。 对于她的要求,无论合不合理,司载阳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当即推掉了所有在国内的安排,带着一家人回了英国。 傅岳联系不上她,追回英国的时候,她早就先一步跟着司载阳去了德国交流。 傅岳终于在公寓楼下堵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面对傅岳的质问,她只说“我突然不喜欢你了,看到你就恶心”,傅岳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分手理由。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断地过来找她,逼问她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再三拜托他别再来纠缠自己,眼见着他一点一点憔悴下去,却并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感。 司菲那一段请了长假,借口怕她想不开,执意要留在伦敦陪她,可却整日往傅岳的身边跑,说是替她开导傅岳,劝他放弃。 那一段的傅岳,虽然算不上失魂,看上去却很是落魄,连向来有风度、不和女孩论长短的黎铮都找过来骂了她两次不知好歹,问她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折腾了许久之后,从司菲处知道她心意已决,傅岳终于放弃,因不想继续留在伤心地,他辞掉了工作,放弃了刚刚建立的关系网,回国从头开始。 她从小便不愿意吃亏,傅岳害她难过,为了让他更加痛苦,她不惜自损三千。 后来的她不断想,如果她宽容一些,不想着要傅岳加倍还回来,像理性的成年人那样和傅岳讲明白分手是因为他从没把自己当作结婚对象认真看待,说再见的时候平和一点,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知道傅岳已经回国了的那天,总算闹够了的司夏夏终于哭了出来,也终于明白其实自己还是放不开。 见到她泣不成声,号称留下陪她的司菲却很快离开了伦敦,说准备辞掉学校的工作,跟着同学回国发展。 如今回过头想一想,这个曾被她当作姐姐的人,还真是有心机,失忆之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司菲对傅岳有意呢? 成为了阮夏后,她从陌生人的角度看,司菲的心意简直太过明显。 当初的司夏夏实在是太天真了。 对于她的失恋,司载阳原本并未当回事,还笑着说失恋的过程容易产生灵感,让她多作几首曲子交给他。 而傅岳离开半个月后,见她还未走出来,司载阳才真正重视起来,想尽办法地哄她高兴,期望她能早些放下旧情,开始新的生活。 司载阳出事的那一日,正是为了去粤菜馆替她买烧味——她病着不好一同出门,难得有想吃的东西。 司载阳的车子恰巧送去检修,便开着她那辆粉色跑车出门,却再也没能回来。 知道叔叔出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木然的,脑中一片空白地在警局坐了不知道多久,见到从牛津赶来的司菲扶着哭到几乎走不成路的温莱走过来,她才瞬间哭了出来。 她想抱着阿姨和姐姐寻求安慰,只因两腿发软,走不过去,等到司菲和温莱走近,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却非但没等来安慰,反而被司菲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刹那的愕然后,她并没有怪姐姐,毕竟司载阳是为了给她买夜宵,开着她的车出的事儿。 的确可以说,是因她而死。 警方很快查出她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几次问询过后,虽然迟迟没能抓到人,可基本判定最大的嫌疑人是她的舅舅——据她舅舅的赌友说,事发前她舅舅曾说过她侵占了阮家的财产,她没有别的亲人,只要她死了,那笔钱就能回到他手里。 她陷入了死胡同,不断地后悔——如果她没有闹腾,没有因为失恋病倒,司载阳就不会为了哄她高兴开着她的车出去买吃的,那么出车祸死掉的就该是她才对。 她宁愿死的是自己,这样就不用日日挣扎在负疚里。 司载阳太出名,出事的时候又驾着买给她的粉色法拉利,因他们此前单独住在同一个公寓里,本就有流言蜚语,待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传言顿时四起。 顶级乐团首席指挥家的桃色新闻令人津津乐道——年轻时求而不得的女人病逝后,把和她相像的女儿接到身边照顾,给她的女儿提供最优渥的生活,最后死在了去给她的女儿买夜宵的路上。 到底是艺术家,连死都死得如此浪漫。 而最令司斐错愕的是,温莱在接受各种媒体采访时,竟然默认了她和司载阳的暧昧。 因为司载阳的遗孀的默认和言语中隐隐的指责,传言演变成了事实。 很久之后,她终于想明白,其实温莱一直疑心丈夫,因为认定了丈夫是为了她而死,恨意淹没了理智,宁愿牺牲丈夫的名声,温莱也要让她承受恶名。 这是温莱故意而为的对她的报复。 其实温莱的举动也不算牺牲司载阳的名声,因为对于音乐家来说,桃色新闻未必是黑料,反而能让众人因津津乐道而更长久地记住他——反正没人会为司载阳跟养女有染而否定他的出类拔萃。 但尚未成名的司斐却永远都无法摆脱为了资源勾引养父的恶名。 在这种传闻中,男主角总是容易被原谅,女主角才是真正的众矢之的。 司载阳好歹是为了年轻时爱慕过的女人,她却是贪慕名利和虚荣。 那一段时间,司斐这两个字和司载阳的名字再也没有分开过。 司载阳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但温莱明确表示不会原谅她,也不允许她参加,为了躲避报纸、杂志和电台的记者的追问,她整日躲在公寓里,连门都不敢出。 而在风波最盛的时候,司菲却带着律师替养母勒令司斐立刻离开父亲的公寓——司载阳没有写过遗书,这处位于伦敦上流住宅区的顶级豪宅,按照法律如今已归他的遗孀所有,她的确没有资格继续住下去。 她骤然失去容身之所,连私人物品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忙离开了。 傅岳恰在此时赶到了她的身边。 那是她此生最脆弱的时刻,失去了所有庇护,在伦敦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傅岳或许害她伤过心,但那点伤心她早就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了。 在温莱和司菲统统背弃误解她后,她走出司载阳的公寓,看到傅岳朝着她张开手臂的那一刹那,无疑是感动的。 “我没有勾引过司叔叔。”她甚至怕傅岳疑心她决绝地提分手是因为移情叔叔,第一时间解释。 “我知道,你当然不会。” 幸好傅岳还愿意相信她,她非常后悔曾经故意折磨他,想跟他道歉,想问他为什么不介绍她给家人认识,是不是真的只把她当作恋爱对象,而不是未来的妻子。 那个时候她实在是太脆弱了,为了能抓住点什么,宁可抛弃面子。 她温顺地跟着傅岳到了酒店,因为接连许多天都躲在公寓里没和人说过话,语言能力仿佛折损掉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委屈,从何问起,只好一路沉默。 傅岳让她跟自己回国,说会替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她嘴上虽然没有表示,但非常愿意跟着他逃离此地。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要先给司叔叔扫墓,和他道歉道谢加道别。 听说她要先去看司载阳,傅岳不置可否。 酒店送的杂志里,刚好有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看完温莱的采访,她边哭边埋怨温莱,她不明白温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捏造虚假事实,更因害死了司叔叔还连累他被人非议而内疚。 听完她对司载阳的忏悔,傅岳却说,温莱虽然过分,但会有这样的传言,也是因为司载阳过去的有些做法的确惹人误解,单看流言蜚语这件事,被人误会为了成名勾引有夫之妇的她才是受到了连累,作为受害者完全没有责任。 只要能换回叔叔,她恨不得自己去死,听到傅岳说叔叔的行为惹人误解,暗示叔叔有责任,她自然反应过激地让傅岳有多远滚多远。 她整个人都被愧疚填满,任何人都不可以在她面前说司载阳半分不是,哪怕傅岳和外头的人一样认定是她勾引司载阳、而司载阳没有问题,她都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请他相信自己。 毕竟那时候的她太想要个依靠了。 可傅岳误会的偏偏不是她而是司载阳。 赶走了傅岳的当晚,她就接到了傅太太的电话。 傅太太原来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傅太太说,虽然无论学历、家庭、年龄、性格,她没有一样符合自己选择儿媳的标准,但因为傅岳喜欢,她原本也不想太激烈的反对,所以并没拦着儿子到伦敦找她。 但刚刚听说了她和养父有染,实在无法接受,连评论她的行为都觉得丢脸。 傅太太说,若是她真的对傅岳有意,就该主动远离他,不要成为他的污点,害他被旁人耻笑。 在她失忆之后,傅岳曾说,即使母亲打过电话给她,她也一定不会让母亲讨到便宜,一定会加倍地骂回去。 可其实没有,她只说了句“我会的”,便挂断了电话。 傅岳把她想象得太强悍了,听到他妈妈那样说,她其实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的一个月,她一直住在酒店,虽然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幸好她还有大把大把的钱。 她整日除了愧疚便是喝酒,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睡着一小会儿。 因为酗酒,那一个月的记忆非常混乱,似乎尚未落网的舅舅曾经联系过她,她是怎么回国的,因为酒精和车祸已经不太记得了,为什么约见司菲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但她一走出机场,接到消息的傅岳好像就等在了外头,她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不知道是否他再次求和,而自己又拒绝了他。 唯一能回忆起来的是,在去见司菲的路上,她发现刹车系统失灵后的那种恐惧。 因为太害怕,即使车祸前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当时的情景也格外清晰。 她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跟在她后头的傅岳会挡在她的车前救了她。 回头想想,她和傅岳间,其实没有谁对不起谁。 经历过生死,他为什么不带自己见家人,为什么站在林润的立场责怪她,为什么和旁人一起把司叔叔想得那么不堪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毕竟她也没为他做过什么。 正是因为不再怪傅岳,下山的时候她才愿意跟他说清楚分手的前因后果。 她刚刚跟傅岳说那句“你也真的不怎么喜欢我”,纯粹是气他在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后又一次站在司菲的角度嫌她咄咄逼人。 无论她到何种境地,傅岳都没有放弃过她,还在危急关头舍身救她,现在的她丝毫都不怀疑他的感情。但也非常清楚地明白她和傅岳真的真的不合适。 事到如今,傅岳仍是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只看到了她的不讲道理,从不觉得她也会委屈和害怕。 他们纠缠了这么久,谁也没讨到半分便宜,一样的伤痕累累。 司载阳早就说过他们不合适,事到如今,阮夏越发觉得司叔叔的每一句话都对,只可惜当初的她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第58章 傅岳把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阮夏还没醒,许是梦到了什么委屈事,嘴角时不时地往下撇。 傅岳觉得好笑,舍不得叫醒她,把外套搭在她的身上,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待阮夏从梦中醒来,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她揉了揉脖子,肿怔了片刻才发觉傅岳并不在车里,便推开门下了车。 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的傅岳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她醒了,立刻摁灭手中的烟,快步走了过来。 走到阮夏身边,他顿了顿才问:“在你的身体彻底养好之前,还是住在我这儿吧?” “这话你不是已经问过一次了?真是啰嗦。”过去的傅岳最爱教训她,何曾这样小心翼翼过,阮夏笑了笑,又说,“我不住你这儿还能去哪儿?之前的那处房子不也是你的吗。” 阮夏的脸上虽然满是笑意,这话却让傅岳既辛酸又庆幸,如今的她的确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房子现在是你的了。” “傅律师可真是豪迈,真的送我了?” “一套房子而已。” “那我就收下了。可是以后我要是嫁人,总不能说这是我前任给的分手费吧?你送豪宅给我,我未来的老公岂不是要误会我被你包养过的,我就说这是我哥给我的嫁妆好了。” “……”光是听到这话,傅岳就皱起了眉头。 他根本无法想象她真的和别人在一起。 偏偏阮夏起了玩心,从停车场开始,一直到下了电梯,一路上她叫了无数次“傅岳哥”。 一进公寓,阮夏便“咦”了一声——地上居然有两只硕大的购物袋,还有撒落在外的各种日用品和食材。 而一贯连地板上有一片纸都忍受不了的傅岳居然对这一地杂乱视而不见,迈过购物袋,坐到了沙发上。 “我们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阮夏打了个哈欠,弯腰去拎购物袋。 虽然阮夏一直觉得傅岳这病该治,但在一起久了,没等到他好转,她却被他传染了。 她眼下不可以拎重物,傅岳见状立刻走过去收拾。 上午从超市回来,发现她不见了,打完那通电话,知道她想起了往事,傅岳分寸大乱地丢下东西就往外冲,哪里顾得上整不整洁。 他把两袋东西胡乱塞进柜子和冰箱,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以前没跟你讲过,我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不带你见家人,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不想你被我妈挑剔,我以为我能掌握好一切,顺顺利利地娶你……” “而且就算不告诉家人,只要你同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我妈的意见根本影响不到我。” 见阮夏似是完全不感兴趣,傅岳叹了口气,把难以启齿、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的家事一一讲给她听。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在平台上和母亲打的那通电话,阮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雅孟从未约束过她,所以阮夏想象不出,居然有这种不断逼迫儿子的母亲。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冲傅岳笑了笑:“有这么严格的妈妈,你的童年还真是不幸……” “林润的事情错全在我,我不是信她不信你,而是没有深想过她的行为,除了你之外,我从没留意过别的女人……我也算得到了教训,如果不是我当着她教育你给她错觉,她就不会跟我妈说有的没的,也不会有那次相亲,你根本想象不出你跟我提分手的那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 “司先生……下个月我陪你一起给他扫墓,郑重地跟他道歉。” “不用了。我回英国不止是给司叔叔扫墓……短期内,我没打算再回来。” 瞥见阮夏平静的脸色,傅岳隐隐觉得无望,比起过去的大吵大闹,她眼下的满不在乎才真正让他感到心慌。 傅岳沉默良久,问:“你不信我?” “我信啊。其实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怪你的。而且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除了你,谁挑剔我我都不在乎的,闹成后来那样,也不全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的。” “那我们……” “我现在不想考虑感情的事儿,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再这么下去不止是对不起司叔叔的期望,更是对不起我自己。” 哪怕一段感情再深刻,大起大落后也总有倦怠期,就像车祸后,被她一再拒绝的傅岳没有立刻走近,只是远远地照顾。 眼下满心疲惫的阮夏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了解了彼此所有的初衷,看淡了对错,她和傅岳才更该给对方空间,暂停一段,慎重考虑要不要继续——他们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瞥见傅岳眼中浓厚的失望,阮夏有些不忍,笑着岔开了话题:“我好饿。有吃的么?” “等着。” 傅岳洗手进厨房,很快端出了两碗排骨豆角焖面:“先吃这个。我还炖了鸡汤,睡前当夜宵。” 阮夏尝了一口,居然非常非常好吃,记起过去那个只会煮鸡蛋、从不解释道歉的傅岳,她心生不平:“你上次说曾经觉得我们当陌生人更好,我才不要,我付出了那么多血泪教训,好不容易把你从又凶又烦改造得温和会照顾人,就那么变成陌生人了多冤枉。” 傅岳闻言心中一动,然而阮夏却接着说:“要不咱们当兄妹吧。哥,我好饿,这么点面吃不饱,你能再给我煎两个鸡蛋么?” 傅岳闭了闭眼,半晌才对一贯眼馋肚饱的阮夏说:“你先把自己的这份儿吃完再说,不然剩了谁吃。” “你吃呀!” “抱歉,我只能吃你嫂子的剩饭。” 不同于他,阮夏听到“嫂子”这个词全然不觉得别扭,笑嘻嘻地说:“算了,我们还是别当兄妹了,不然哥哥妹妹什么的,你以后的女朋友会吃醋的。你当我叔叔吧,婶婶总不至于跟侄女计较。傅叔叔,我要吃煎蛋,两个,糖心的。” …… 傅岳本以为阮夏恢复了记忆后会和他大吵大闹,或者不肯再搭理他,或者折腾着要离开,然而都没有,除了不再如情侣般有肢体接触,两人谈笑自如,相处得格外和谐,阮夏甚至连一次脾气都没再闹,不知出于真心还是玩心,追着他“叔叔叔叔”地接连叫了几日。 江以萝带着姐妹团来探病的时候,问起因司菲冷战的两人有没有和好,阮夏也半开玩笑地说他们和平分手,做不成情侣做叔侄。 不经意间听到这句话,傅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出院的第六日,待傅岳挂上不断打来的公事电话,阮夏问:“我又不是下不了床需要陪护,你为什么不去上班?中午可以叫外卖,我也可以自己做饭,你去忙你的就好啦。” 这间公寓不大,书房和客厅连在一起,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候她和傅岳便各做各的,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肥皂剧看闲书发呆,傅岳在不远处处理公事,每次她起身活动筋骨,都能发现傅岳在看自己。 迟迟没等到傅岳的回答,阮夏问:“你留下不去上班,不会是怕我逃跑吧?” 傅岳“嗯”了一声,除此之外,他更是舍不得离开,阮夏真的回了英国,大概他们不会再有这种可以朝夕相处的机会。 然而一个月实在太短,终于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不止傅岳,连阮夏也生出了离愁。 傅岳替她办好一切,把她的包交到她的手中,想再交待点什么,却因心情沉重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到了给我打电话。” 阮夏的情绪也不高,说了两次再见都磨蹭着找借口不肯真的离开。 因为车祸失忆,她逃避了太久,在傅岳的照看下安逸地生活了半年多,骤然要独自面对过去的人生,难免会生出怯懦之意。 拖到不得不走的时候,阮夏忽而问:“傅叔叔,你以后还会去相亲吧。” 除了林润,上次在病房里,她也撞见过他相亲的,儿子近在眼前,傅太太哪肯轻易放弃。 “那你想不想我相亲?” “关我什么事儿……走啦。” 阮夏转身就走,背对着傅岳,朝他挥了挥手。 第59章 到伦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阮夏在路上随便买了份三明治当晚餐,没有停留,直接往牛津赶。 站到过去的家门前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按了几次门铃没人过来开,阮夏正疑心温莱已经搬离了此处,就看到她从一辆车子上走了下来。 瞥见一位高大儒雅的洋人下车送她,阮夏眯了眯眼。 温莱虽然称不上漂亮,但气质温婉,举止优雅,又是名校副教授,谈吐自然不俗,再加上从亡夫处继承的巨额遗产,被条件不错的男士追求也并不奇怪。 温莱捧着玫瑰走到门前,望见阮夏愣了一愣,随即冷下脸假装视而不见。 阮夏嘲讽地一笑:“再婚前你最好擦亮眼睛看清楚对方的人品,免得被人骗财骗色。” 温莱性子温吞,从未与人起过正面冲突,司载阳去世后她对阮夏的种种刁难,也多是通过司菲转达的,眼下听到这话,除了怒目相对,半晌也没反驳出只言片语。 见阮夏似是想进门,她才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过来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你占了司叔叔的财产还不满足,莫非连我的东西也想吞?” 温莱气得脸色发白,打开门后,垂下眼说:“给你半个钟头,收拾完赶紧走,不然我就报警了。” 阮夏没再看她,径直走了进去。 客厅里堆了许多行李和杂物,做了十几年的保姆也不在了,看得出来,温莱准备搬家。 楼上她的房间倒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一走进这间生活了六年的小屋,前一刻还一副冷嘲热讽表情的阮夏便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在司载阳去世前,她一直把温莱和司菲当作家人。 这栋房子里曾有过那么多温馨的记忆,如今却物是人非。 阮夏带不走衣物,便只拿了手表首饰等细软和几本书,一回头瞥见十九岁生日时傅岳送的那只硕大的毛绒熊,她的眼神柔和了片刻,走过去把它抱下了楼。 温莱并不在客厅,阮夏便去主卧找她。 主卧的门没有关,温莱正坐在落地窗边发呆,听到阮夏的脚步,回过头冷眼看她。 留意到照片墙上司载阳的照片及两人的合照统统不见了,阮夏虽然唏嘘,却只问:“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的行李?” 见温莱不理自己,阮夏又笑道:“也对,你那个坏心眼的养女不在,你做不出等我走了再报警说我盗窃的恶心事儿,毕竟相对于她,你只是蠢和不知好歹而已。” 她离开伦敦公寓的后一日,警察就找上了门,说司菲告她偷窃古董大提琴,而那把价值不菲的大提琴本就是司载阳拍下来送她的成人礼。 “我不和你计较,你还出言不逊,你对我难道连一点歉意都没有吗?”温莱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我怎么记得该是你跟我道歉,你在记者面前胡说八道、捏造事实,司叔叔难道没在梦里骂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做过什么自己知道。” “我做了什么?说出来听听。你说我和司叔叔有染,证据呢?你拿不出来对不对?我却有足够的证据告你诽谤。” 不等温莱开口,阮夏又说:“你说我勾引司叔叔,理由难道就是他对我特别好?呵呵,脑子呢!如果我告你,要求你登报道歉、赔偿,你一定赢不了。但我不会,我不想司叔叔以这种方式再被人谈论,而你呢,以喜欢同性作借口骗婚在先,然后又把自己装扮得无比深情博取司叔叔的好感和同情……你们结婚二十年,就算没有爱,你也享受够了司太太的荣光和司叔叔的照顾。可他刚刚去世,你就为了报复我,不惜连他一起侮辱。” “温大妈,您是有多嫉妒我妈妈才会做出这种事儿?就你这种脾气,哪怕我妈和你互换脸,司叔叔也不会喜欢你的。” “你骗婚的时候明明知道司叔叔爱别人,如愿嫁给他后又想要爱情……您这不叫有进取心,叫贪心不足、不自量力。年轻的时候不说,光我到这儿来后,追司叔叔的姐姐哪个不比你年轻漂亮身材好?他拿正眼瞧过么?亲朋好友里,能做到这样的已婚男人还有第二个吗?你以为他不动心是因为那些漂亮的姐姐不如你么?司叔叔坐怀不乱是出于对婚姻的忠实,哪怕当初他会娶你是受你蒙蔽!他上当受骗了都如此尊重自己的婚姻和妻子,而处心积虑的你呢?就拿抹黑他的名誉回报他吗?事到如今,你还住在他的别墅里、用着他留下的钱和别人谈恋爱不亏心吗?” “你闭嘴!” 温莱再也听不下去,她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这件事,眼前的坏丫头明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不断重复着刺激她。 为了接近司载阳,她的确是用了些手段,这是她光明磊落的前半生唯一的污点,但她却不后悔,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爱司载阳,哪怕相伴了二十年,她依旧如年轻时一般迷恋他。 正因为如此,得知丈夫去世她才痛苦到不能自已。 她唯有不断催眠自己,忘掉司载阳种种的好,告诉自己他百般宠爱阮雅孟的女儿、公然把她带到伦敦同居根本就是在羞辱自己。 丈夫死后,她再也没法继续骗自己,她的确妒忌阮雅孟,她也恨司载阳,为什么要把阮雅孟的女儿带到家中,不断提醒她她的失败。 “你和他的事儿,司菲都看到了……我把你当女儿看待,处处照顾你,你这么回报我才该亏心吧!” “司菲都看到什么了?”阮夏闻言怔了怔,随即笑道,“她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司叔叔去世后吧?所以我说你蠢,你就没觉得你养女特别有心机么,你抹黑我和司叔叔,还有把我赶出去,不会都是她撺掇的吧?” “你就没看出来她喜欢傅岳吗?她回国后又装可怜又投怀送抱,什么招儿都用遍了……司叔叔的不幸的确和我有关,可回头想想,让我那个舅舅不断纠缠我的却根本就是她呢!她好端端地干吗告诉他外公给了我一笔钱,不就是不想我好过么。我有理由怀疑,我在伦敦的地址也是她给他的。” 温莱面色一僵,并未否认。 “我一定会收拾她,但现在只说你。司叔叔是三代单传的独子,因为你不能生孩子,他宁可不要孩子也没离开你……被司菲挑唆几句就那么侮辱他,你简直可以当得起‘狼心狗肺’这个词。” “我不能生孩子?” “你难道不知道么?不然他为什么从来不带你回老家,不就是怕爷爷奶奶因为这个冷眼待你么。” 瞥了眼温莱的神色,阮夏继续说:“怎么,你不信?奶奶不是带你检查过身体么,你不知道查出来的结果是你有问题么?” 温莱闻言怔住了。 结婚的头几年,她和司载阳一直处于分房而居的状态,两家的老人催了又催,加上阮雅孟的丈夫去世,司载阳不断往温德米尔跑,她太怕连日日见到他的机会也失去,才鼓起勇气坦白。 知道她的真心后,诧异之余,司载阳也很感动,毕竟在爱而不得这件事上他也感同身受。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司载阳几次向阮雅孟表示愿意代替她去世的丈夫照顾她和女儿,却次次都被断然拒绝,心灰意冷之际,两个人才因为惺惺相惜真正走到一起。 真正在一起后的那年,司载阳带她回去探望父母,急着抱孙子的婆婆因为两人结婚数年都没孩子,执意把他们拉到了医院做了全套检查,没等结果出来,两人就回英国了。 仔细想一想,司载阳一开始的确没说过不想要孩子,是从那次后才说嫌小孩子烦的。 一直以来温莱都偏执地认为,司载阳顶住父母的压力不和自己生孩子是为了等迟迟没有另嫁的阮雅孟回心转意,毕竟有了孩子就不那么容易同她提离婚了…… “就算没有男女之间的爱,司叔叔对你也是有怜惜的,他怕真的因为孩子和你离婚你会活不下去,他真是高估了你对他的感情。你醒醒吧,这段婚姻,不止是你在付出,司叔叔只是嘴上不爱说而已……你要是真的爱他,为什么不换位思考,如果他有个和他很像的儿子,他去世后,你会和他儿子暧昧吗?” “你也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在天上看着,他可能伤害我吗!” 温莱早已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看到温莱一脸崩溃地大哭,阮夏灿然一笑,语气欢快:“因为我想你一辈子忏悔、一辈子内疚呀!” “你的目的达到了。” 在这之前,温莱才刚刚做出搬离这里的决定,接受旁人的追求,开始新的生活。 “我走啦,”阮夏抱起那只比她还大的毛绒熊,“还是希望你能找到爱你的人。” 不同于司菲,她始终无法真正怨恨温莱。 被她这一闹,温莱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去了。 刚离开别墅,阮夏就接到了傅岳的电话。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微信不接电话?”傅岳的语气中有焦急。 “我忘啦。” 傅岳被她的理直气壮噎得半晌说不出话:“你住在哪儿?吃晚饭了吗。” 阮夏却不答反问:“你那边是凌晨三点还是四点?你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傅岳顿了顿才说:“没睡。你别乱走,别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去,你舅舅还没抓到。” “知道啦,傅叔叔,我会尽快找个男朋友保护自己的……”听到傅岳气得倒抽气,阮夏笑嘻嘻地问,“你是愿意我独自面对危险没人保护,还是愿意我找个男朋友?” 虽然知道她一贯没心没肺,傅岳仍旧气恼,语气不耐地说:“我要睡了,挂了。” 阮夏笑着做了个鬼脸拍下来微信傅岳——【傅叔叔,别那么小气,早晚安。】 第二日,阮夏拜祭过司载阳,便乘车去了伦敦。 她在伦敦安顿下来的第五日,收到了温莱的短信。 温莱跟她道了歉,说会把位于mayfair的那处大宅过到她的名下做为补偿——司载阳生前本就说过未来会送她做嫁妆。 阮夏没有拒绝,几日后在律师处办完手续,重回这间公寓的她百感交集。 她尚未见到司载阳曾经的经纪人,练琴之余,便到处游荡。 这日下午,阮夏刚刚和江以萝她们讨论完在街头偷拍的帅哥,向她们道过晚安,傅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回伦敦不是要拼事业吗?怎么有空到处闲逛。” “……黎铮和你说的?他的嘴巴真碎。”阮夏哼了一声,决定挂上电话就找江以萝告状。 “你要是找不到事做,还不如先回来把书念完,我没办退学,替你请了长假。” “傅叔叔,你该睡觉啦,总熬夜会长皱纹的,安啦。”不等傅岳再说话,她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傅太太说的其实没错,无论学历还是事业,她处处都不如傅岳,她不愿意为了一时的安逸就这么继续混下去。 第60章 在伦敦游荡了整整一个月,阮夏才终于见到司载阳过去的经纪人。 这位刚刚四十五岁、一脸成功人士的精明相的英国男人听完明阮夏的来意后,热情地招待她坐下,表示很有兴趣和她签约——这让连日来四处碰壁的阮夏倍感喜出望外。 无人赏识指点,无人在背后大力推荐,即使在国际比赛中获奖,这条路也很难顺利地走下去。 然而阮夏的喜出望外只维持了一分钟,因为经纪人表示,他目前正筹备司载阳的古典音乐作品大碟,准备赶在他逝世一周年的时候发行,宣传的时候可以顺道推出阮夏,并让她在纪念司载阳的音乐会上压轴演奏——以司载阳情人的身份借助各种媒体渠道大力炒作一下,为了博眼球,他们的爱情故事必须稍稍加工一下,越曲折越浪漫效果就越好…… 阮夏闻言自然愤慨不已,当即和经纪人撕破了脸。 司载阳的脾气一直都很臭,多年来,无论司载阳如何甩脸子、不配合,这位经纪人从来都笑脸相迎——因为司载阳能替他带来巨大的财富,而尚未成名的阮夏,他自然不愿意容忍。 他一脸嘲讽地说和司载阳的绯闻是阮夏目前仅有的价值,他肯帮她炒作也是看在司载阳的面子上,在他这里是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天赋,天才琴童成千上万,有几个能崭露头角? 没等到阮夏发作,深知她的脾气有多像司载阳的经纪人就提前让保安把她请了出去。 从经纪人处出来,阮夏并没感到太失望,比起那个想占她便宜的日本作曲家,经纪人至少没那么下、流。 那个年过半百的作曲家用目光和言语侮、辱了她一番后,当即遭到了她的痛骂,他却非但不生气,还笑得一脸猥、琐地说司载阳能帮她的自己也一样能做到,他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心痒难耐,做谁的情人不都一样? 司载阳介绍她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些很正直、真正把他看作朋友的。但他们几乎都听信了“温婉”的司太太的话,认为是阮夏诱惑了司载阳、致使他英年早逝,还没开口,阮夏就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鄙夷。 阮夏终于明白,司载阳过去提供给她的那些她曾经不以为然的机会,对于每一个普通乐手来说,都是梦寐以求、遥不可及的。因为来得太过轻易,她以为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从未珍惜过。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谁让司载阳还在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恋爱和玩乐,半分努力都不肯付出。 若是她早点沉下心来做出成绩,即使叔叔不在了,因为有价值有名气,也一样会受人追捧,根本无须忍受这些人的真实嘴脸。 充分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的阮夏因满心沮丧没有立刻回家,去酒吧喝到半醉,因为令人难堪的传闻,她刻意斩断了和过去的朋友的联系,这一个月来,除了傅岳每天打来电话的那几分钟,她几乎找不到人说话。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看到立在大门外寒着脸看自己的傅岳,阮夏还以为是自己喝出了幻觉。 走到大门前,发现“幻觉”居然并未消失,阮夏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伸出食指戳了戳一言不发的傅岳的脸颊。 “咦,还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阮夏的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雀跃。 瞥见她天真的神情和亮晶晶的眼睛,傅岳心中的气消了一半,语气却仍有责怪:“你怎么关机了?” “昨天忘记充电啦。” 傅岳傍晚就到了,可接连六七个钟头都打不通阮夏的电话,她的人也不在公寓,因为担心她出事,他差点报警。 远远地看清阮夏醉到连路都走不稳,傅岳的担心立刻转化为了气愤,没有司载阳护着,她独自出去应酬,随时可能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你喝了多少酒?”阮夏的酒量比他还好,只喝三瓶五瓶根本成不了这样。 “傅叔叔你干吗凶我?”傅岳严厉的口气令阮夏蹙起了眉头。 见她扬起脸扁着嘴看向自己,他心中的另一半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哪儿凶了。”傅岳的口气软了下来。 阮夏“切”了一声,她还以为他爱教训人的毛病已经改掉了……之前的温柔果然是装出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 “出差。” “要上去坐坐么?” “嗯。” 才走了两步,阮夏就崴了脚,蹲在地上半晌都没起来——因为去见经纪人,她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穿了双快十厘米的高跟鞋。 为了吹吹冷风散散酒意,她一路从酒吧走到公寓楼下,眼下不止崴了脚,连脚后跟和小脚趾也磨出了泡。 傅岳见状习惯性地想抱她上楼,前一刻还疼得直皱眉的阮夏却笑着白了他一眼:“你是我叔叔,不是我男朋友,只能背我,不能抱我。” “……” 好在阮夏扭得并不厉害,虽然疼却并未红肿,回到公寓后喝了杯热茶缓了一缓,便只余下隐约的疼痛了。 “你不回酒店?” “没钱住酒店,你收不收留我?” 阮夏笑了笑:“我去洗澡,你自便。” “夜宵吃不吃?” “你不嫌累给我做的话我当然愿意吃。” 阮夏脱掉大衣,揉了揉脖子,往浴室走。 她仅在大衣里穿了条酒红色的深v领连衣裙,因为喝了酒脸颊微红,一派慵懒性感的模样,看得傅岳不禁皱眉——他实在忍受不了她在别的男人面前展露风情。 怕破坏眼下的和谐,傅岳忍了又忍才咽下本要说的话,直想强行把阮夏抓上飞机带回去。 整个人泡到热水里,在深夜的街头吹够了寒冬的冷风的阮夏才彻底暖和了过来,她泡了个长长的澡,敷好面膜才走了出去,客厅里已经有了饭菜的香气。 阮夏这才记起,在楼下等自己的时候,傅岳的脚边并无行李,除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只有一大袋食材。 傅岳卷起白衬衣的袖子,正背对着她撇浮在鸡汤上的油——在做饭上,他没什么天赋又缺乏经验,比起复杂的菜,肉汤总是要容易煮些。 阮夏鼻子一酸,想也没想,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傅岳。 反应过来后,傅岳心中一震,正想转身回抱她,忽而察觉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自己的衬衣。 他太了解阮夏,便问:“你在这边不顺利?” 阮夏许久都没有说话,待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低头看她,手机却响了,傅岳从西裤口袋中翻出手机,是助理打来的。 伦敦已经凌晨三点,如果没有特别棘手的事,助理绝不会给他打电话。 傅岳摸了摸阮夏的头,按下了接听。 果然有一份急用的重要文件出了问题,傅岳走出厨房,没挂电话,打开了笔记本。 阮夏擦干眼泪看向傅岳,他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以三十一岁的年纪来说,傅岳非常非常成功,完全称得上出类拔萃。 而她呢,因为一贯的不用功和一时任性,高中毕业后没进音乐学院,在普普通通的大学里选了个毫无用处的专业混到毕业,毕业至今两年多,连一毛钱都没有自己赚过。 司载阳在的时候,她总以为成为知名大提琴家只是时间问题,并未感到过窘迫,而现在,那点所谓的天赋因为无人赏识全然没有用处。 所以除了漂亮的外表,如今的她根本没有任何闪光之处。 而漂亮也是有保质期的,况且她很不愿意别人在提起她和傅岳的时候说,看,那个阮夏除了漂亮的脸蛋一无是处,原来傅岳这么肤浅。 因此她默默收回了本要和傅岳说的那句“你带我回去吧”。 …… 傅岳处理好公务合上笔记本再去看阮夏,她早已收起了片刻前脆弱的表情,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捧着白瓷碗,垂着眼睛自顾自地喝鸡汤。 傅岳走到厨房一看,锅里的面居然被她盛光了——他着急找她没吃晚饭,又以为她应酬的时候吃过了,所以只煮了一人份的面。 “你没吃晚饭?” 阮夏的食量向来不大,若是晚饭吃好了,夜宵绝对吃不下一整碗面。傅岳仔细看过才发现,比起一个月前,本就纤瘦的她的手腕又细了一圈。 “何止晚饭,我午饭也没吃好不好。” 因为无所事事、情绪低落和不会做饭,一个月来作息混乱的阮夏经常连外卖都懒得点,随便吃几口零食就混掉一餐。 “那你刚刚干吗去了?不是应酬吗。” 阮夏低头喝汤,只当没听到——要是告诉傅岳她一个人到酒吧喝到半夜,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骂自己。 “你在这边不顺利吗?” “挺好的,怎么会不顺利。”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就换了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傅岳看了她片刻,阮夏的神色一派轻松,声音也清脆,仿佛之前的忧郁表情是他的错觉。 傅岳重新煮了份面,匆匆吃完后洗过两人的碗筷,走进阮夏的卧室想继续那个拥抱,不想却被阮夏赶了出来。 “傅叔叔,作为长辈你大半夜往我房里钻是想干吗?” “我怕黑,一个人睡害怕。”为了快点和好他只能不要脸。 阮夏回到床边,抱起那只硕大的狗熊砸到他身上:“岳宝宝乖,一个人睡不要怕,熊熊替阮阿姨陪着你!” 看到这只熊,傅岳的眼中浮出温柔:“你特地回牛津把它拿回来了?” 趁着他分神,阮夏把他和熊一起推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晚安!” 第61章 阮夏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她坐起来的时候,只见傅岳正窝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把长腿搭在床上看书。 见她醒了,傅岳立刻丢掉书,满脸笑意地起身凑过来想吻她,阮夏偏了偏头,扁着嘴说:“我明明锁了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傅岳只笑不回答:“快点起床吃饭。” 他走出阮夏的卧室,待她洗漱好走出去,递了杯柠檬蜂蜜水给她,趁她喝水的时候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傅叔叔,你在干吗?”毫无防备的阮夏瞪大了眼睛,“我们已经分手啦!” “只许你不经过我同意抱我?我还没跟你算昨晚的利息呢。” “……” 傅岳懒得下厨,午餐是从外头买的,虽然不是现做的,但样样都合阮夏的口味,两人边吃边聊,胃口缺缺的阮夏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吃掉了许多东西。 饭后洗手漱口时她照了照镜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气色比前一日好了许多。 午餐后阮夏想去看电影,傅岳疑惑道:“你今天没事做?” 过去的她总是很忙。 阮夏顿了顿:“我今天休息。你不是出差吗?怎么会一直呆在家里?” “我出差的唯一内容就是看你。” 为了空出三天时间过来找她,他一整个月都没有休息过。 阮夏“切”了一声,眼中却满是笑意。 午饭后,两人看电影散步找餐馆吃晚饭,在外头呆到快十点才回来。 然而第二天,再次听到傅岳询问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心虚的阮夏便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公寓。 在街头的冷风中闲逛了一个多钟头,冻得直抖的阮夏找了间公寓附近的咖啡店看漫画,准备耗到傍晚再“下班”回家。 漫画没意思,上网不知道做什么,怕黎铮再多嘴,处在“工作时间”的阮夏不敢找江以萝她们闲聊,时间多到打发不掉,只好趴在桌上睡觉。 阮夏没时间,难得有空的傅岳便约了几个同学吃午餐。 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走过路边的咖啡店,他进去想买杯黑咖啡提神,竟然十分意外地看到了阮夏。 阮夏睡得沉,丝毫没有察觉到傅岳走近,傅岳正要叫她,看到满桌的零食和摊开的漫画,疑惑了片刻,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 阮夏回到公寓的时候,傅岳正准备火锅,听到门边的动静,知道她回来了,便叫她洗手到厨房帮忙。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排练什么的啊……” “明天还要去吗?” 阮夏迟疑了一下才说:“当然要啦。” “我后天就回去了,你明天能不能请假?” “你要回去就回去好了,我为什么要请假。” 嘴上虽然这样讲,第二天阮夏却留在家中没有出门,只说看在傅岳难得有空过来的份上,破例请了假。 两人在公寓宅了一整天,临睡前互相道过晚安,傅岳洗过澡正要睡下,阮夏就蹭了过来。 “傅叔叔,你明天要上飞机,今晚别睡沙发了。” 除了阮夏的房间,这间公寓还另有两个卧室,分别属于司载阳温莱和司菲,阮夏刻意维持原状,没有改动,因此傅岳前两晚睡的皆是沙发。 傅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那我睡哪儿?” 阮夏却以为他在装傻,白了他一眼:“爱来不来。” 傅岳喜出望外,立刻跟了过去。 一躺到床上,傅岳便习惯性地想伸手抱阮夏,哪知阮夏却把那只比她还大的熊抱到了两人中间。 “傅叔叔,不许动手动脚,不然就回沙发上去!” “……” 若换作以前,依着傅岳的脾气早就硬来了,如今他却为了稳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当君子。 阮夏很快睡了过去,她不许傅岳动手动脚,睡着后却第一时间把熊踢到床下,如八爪鱼般紧紧地缠到了傅岳的身上。 傅岳被她箍得动弹不得,低头看向她。 光线虽然昏暗,却看得清阮夏微微颤动的睫毛,记起司载阳还在时她的意气风发,傅岳不由地感到心疼。 即便不熟悉古典音乐圈,他也早该料到她重回伦敦后艰难的境况——没有司载阳引路做靠山,还背负恶名,骨子里又傲慢清高,怎么可能会顺利。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依恋和脆弱,大概也是动了跟他回去的念头,却碍着面子不肯说出口。 想到这里,傅岳只觉得好笑——他过去从不知道,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羞的她居然还有死要面子的时候。 待阮夏睡熟了,傅岳轻轻挪开她手和脚,还没下床,她寻摸了片刻,就又缠了过来。 或许是没有安全感,梦里她还一脸委屈相,傅岳忍着笑捡起地上的熊,塞到她的怀中,一点一点地抽出了手脚。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傅岳翻了一遍通讯录,拇指最后停留在了司裴的号码上。 …… 第二日上午傅岳离开的时候,阮夏非但没有去送,还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待收到微信知道他真的上了飞机,失落感却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他临走前都没再问过自己,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同意跟他回去? 傅岳离开后的三日,阮夏接连应聘了两个小乐团,有一个对她很感兴趣,她却有些犹豫。 她跟着司载阳见识过太多顶级乐团,难免会有比较,她并不介意从低做起,但前提是要有发展意义。 正犹豫不决,公寓的门铃忽而响了,阮夏以为是送外卖的,看也不看便打开了门,待见到立在外头的司裴,错愕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请这位名义上的表哥进来。 司载阳出事后,她心怀愧疚,刻意避开了司家的人,哪怕两个姑姑和表姐表哥都在这行,她也从没想过向他们求助。 而此前和她并不算熟的司裴居然主动找上门,阮夏自然感到讶异。 司裴的眉眼和司载阳只有三分像,气质和冷淡的性格却像了七八分,身为钢琴家,他的成就虽然不能和舅舅比肩,却也算是成绩斐然、盛名在外。 司裴希望她先回学校把书念完,期间尽量拿几个有分量的国际奖,他会找机会替她引荐。 阮夏心知肚明,比起在伦敦的小乐团混日子,司裴的建议于自己来说要有价值的多。 “劳你费心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是一家人,舅舅不止一次跟我们说你特别有天赋。” 这答案很标准,却完全没有说服力。 司载阳不到二十岁就离开了家乡,三十年间回家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和这位外甥又同属于沉默寡言的人,或许司裴对舅舅有崇拜之感,司载阳对外甥有欣赏之意,但多么深厚的感情却是说不上的。 司裴并不是会心血来潮的热心人,哪里可能为了帮她特意抽空来伦敦。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傅岳——他和司裴是小学同学。 终于有了借口,阮夏不用再担心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会丢脸,自然没有拒绝司裴的好意。 她和司裴不熟,对着一张冰块脸没话找话说实在太累,便找了个借口错开时间,独自回去。 …… 阮夏事先没有通知傅岳回去的时间,这日中午,傅岳正因为她关上了手机,超过二十个钟头没和自己联络而烦躁,就听到敲门声。 傅岳以为是助理进来送午饭,皱着眉头转过头,却看到阮夏倚在门边冲自己笑。 “傅律师,我过来请你吃午饭,赏不赏脸?” “你怎么会回来?回来前也不告诉我。” 阮夏“切”了一声:“我会回来还不是因为你。这么会演戏,你怎么不去当演员?” 第62章 对于阮夏来说,这座城市明明是陌生的异乡,飞机一落地,她却莫名地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同闺蜜们聚会时,讲到这个,江以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还不是因为这里有傅岳么,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当了二十四年单身狗的周圆圆听了立刻呕吐了两声:“黎太太,敢不敢不那么肉麻?” “所以你和傅学霸和好了?”未宛问,“那朵盛世白莲解决了吗?” “没和好,我现在当他是长辈。司菲和傅岳没那种关系,傅岳搭理她纯粹是因为我以前叫过她几年姐姐。” “……” “……” “……” 听阮夏讲完陈年旧事,江以萝缠着她问黎铮过去的事儿。 阮夏气黎铮多嘴,便拣了两三件无伤大雅、却足以让他去沙发上睡几天的黑历史。 听完后,江以萝愤愤不平地从幸福的准新娘变成了怨妇,连同傅岳一起骂,说这两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我家傅叔叔还是挺洁身自好的……”阮夏习惯性地维护傅岳。 “都去相亲了,还洁身自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两次相亲,这比黎铮在遇到我之前犯的错严重多了好不好?”陷入痛恨一切男人模式的江以萝当即嗤之以鼻。 重度直女癌患者周圆圆表示认同:“还帮相亲对象欺负你,给她机会胡说八道……神啊,这种男人就应该永黑,你居然还留着他的联系方式。” 阮夏被两人的气势吓到,弱弱地说:“两个月前我是想和他永别来着,在外头转了一圈,想了想,每次我熬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及时赶到我身边……所以,傅叔叔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毛病,优点也还是不少的,反正他也认错了,修理一下,观察观察说不定还能继续用。” 傅岳的所作所为触到了见识过无数渣男的未宛的雷点,她瞬间倒戈,不再帮她的傅学霸说话,而是拍了拍阮夏的肩:“小女孩,你太天真了,遇见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就以为那是爱情,其实最多算见色起意。你该趁着年轻多经历几个,开阔一下视野。” 下午茶还未喝完,未宛就在周圆圆和江以萝的撺掇下给阮夏找了个相亲对象。 “我远房表弟,这是证件照,还凑合吧?虽然气质不如傅岳好,但是胜在年轻,就大你三岁。你们知道的,男人一过三十,那方面的功能就下降……他是我亲戚里最帅的一个,刑警,人特阳光,和黎铮傅岳那种冰块脸老头子完全不是一路人。” 可惜阮夏对阳光帅哥毫无兴趣,然而她刚一开口拒绝就被三个闺蜜骂没出息。 “夏夏,以萝,我跟你们讲,男人这种生物,脑回路和我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你们和他们吵的再凶,他们表面上再赔着笑脸向你们道歉,其实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尤其是傅岳和黎铮那种重度大男子主义者,他们纵容你们不一定是因为爱,很可能只是觉得男人不该和女朋友较真,他们未必把你们的愤慨当回事儿,嘴上说一定改,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就是爱多想,就是麻烦……” 专为富豪处理离婚案和分手纠纷的未宛比另三个人大五岁,语气十分笃定:“我的客户都是事业成功的渣男,我认识的渣男比你们听过的人名还多,想要他们真的明白自己错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们更渣,以渣治渣才能让他们感同身受。” 阮夏虽不完全认同,但碍于面子,不想遭到江以萝她们的鄙视,唯有硬着头皮答应去见相亲对象。 而和她相亲的年轻帅哥刑警,同样也是被家人硬逼着过来的。 “阮小姐,不好意思,其实我有女朋友……”李宵说完这句本想走,待阮夏摘掉墨镜,他不由地愣住了。 习惯了男人第一眼看到自己时惊艳的表情,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阮夏并不意外,她爱搭不理地点了点头,起身正要离开,又听到李宵说:“阮夏?以前的事儿你想起来了没。” “你是……” 阮夏脸盲,经提醒才想起这位李宵正是当日提点她车祸非意外系人为的好心警察。 回忆起半年前那个无亲无故、对过去未来都一片茫然的自己,阮夏立刻收起了冷漠的表情,热情地同警察叔叔握了握手,笑着坐了回去。 “你还记得我呀!已经想起来了!” 李宵看了眼手表,见还有时间,便又多问了一句:“既然想起来了,关于谁想害你,你有没有线索?事情一出,我们也查了,但是一无所获,你男朋友还挺上心的,伤好后找了我们好几次,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嫌疑人,不过被否定了。” “我男朋友?” “我记得是个律师。不过我们查了,他说的那个人在事发之前没有入境记录,而且那个人在国外既然是逃犯,偷渡过来再次犯案的可能性很低。” 找回记忆后,阮夏下意识以为在国内遭遇车祸也是舅舅所为,听完李宵的话,顿时迷茫了起来:“那还能是谁?” 李宵笑了笑:“如果你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 “好,这顿我请,先谢谢你。” 阮夏正要招手叫服务员,手机便进了通电话,是傅岳打来的。 被闺蜜们洗了一下午脑,阮夏难免要生隔夜气,想也没想便直接挂断了。 隔了三秒,傅岳又一次打来,阮夏再次挂断,傅岳很快发了条微信过来——【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我下班了,你在哪儿,我接你一起吃饭。】 【我正相亲呢,你自己吃吧。】 【相亲?】 阮夏没再回,傅岳自然要打回来。 阮夏被他吵的头痛,干脆关掉了手机。 待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上,李宵才微笑着婉拒:“饭就不吃了,让我女朋友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你有女朋友干吗还来相亲?你家人又没拿枪逼着你?” 什么阳光少男,明明又是一阳光下的渣男。 “我妈有心脏病,我要不来,她随时就能发病,”李宵摆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麻烦你跟我表姐说,是你看不上我。” “你家人为什么不同意你女朋友?” “她有点结巴,也没什么,我爸妈非说这是大毛病,让亲戚知道了丢人。我爸妈还嫌她不够漂亮,让亲戚看了没面子……其实她挺好看的,是我爸妈的问题,他们就觉得自个的儿子天下第一,谁也配不上。” “……饭不吃就算了,你爸妈的吹毛求疵或许我能帮你治好,就当提前谢你帮查仇家。” “啊?” “今天来不及了,改天有空我再联系你。” 李宵走后,阮夏随便在餐厅吃了点东西才回家,打开门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的傅岳。 “傅叔叔,你怎么进来的?” “你说呢?” “你凶什么?因为我相亲么?你又不是没相过。” “好好地非得翻旧账气我?”傅岳起身走近阮夏,垂下头看向她。 “我为什么要气你?人是江总她们非逼着我见的,我本来只是敷衍一下,没想到很有收获。”阮夏滑开手机,从未接来电里找到李宵的号码,保存了下来。 “……”傅岳忍着气问,“什么叫她们非逼着你?” 你当初也没立刻把林润和那位苹果小姐轰出去呀…… 望见傅岳的表情,阮夏在心中暗爽,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 隔了几日,阮夏跟着李宵回他父母家吃饭,李宵的父母一心想让儿子找个漂亮的女朋友,见了阮夏,自然眉开眼笑,做了一大桌家常菜。 阮夏火力全开,不止出言不逊,挑三拣四,还把李宵指使的团团转,李宵的父母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就说绝不同意两人谈恋爱。 阮夏成功地让他们对漂亮女孩心生抵触——好看有什么用,找这种难伺候的儿媳妇,儿子岂不是要变成娶了媳妇不认爹娘的老婆奴? 还是朴素温柔的女孩子更合适。 从李宵的父母家出来,阮夏正要同他道别,远远地就看到傅岳走了过来。 “这不是你那个律师男朋友吗?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是前任。谁知道他怎么找来的。” 李宵笑了笑:“这侦探能力,该到我们那儿上班去。” 傅岳走到两人中间,格开了李宵和阮夏。 他没看阮夏,冷声问李宵:“你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亲骗小姑娘?” 李宵正要解释,阮夏出声阻止:“他和他前女友已经分手了。” 李宵何其聪明,虽搞不清楚原因,却会意地保持沉默。 傅岳不理阮夏,只质问李宵,阮夏笑着同李宵道歉:“不好意思,我这个叔叔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我替他跟你道歉,你先回家吧,白白。” 李宵闻言立刻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傅岳这才转过来看阮夏:“你认真的?信他不信我?” 阮夏笑嘻嘻地反问:“原来你也会生气呀?” 第63章 傅岳何其聪明,怔了两秒随即明白她是故意的。 “我不是已经认过错了?你要是没消气怎么闹都行,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相亲吃饭?”弄清楚阮夏的用意,傅岳稍稍安了心,口气也缓和了不少。 只是他的占有欲向来强烈,想到阮夏跟着别的男人回家见父母仍是满心烦躁。 “傅叔叔,你也想太多了,我就那么闲么?……你刚刚干吗那么没礼貌地冲李警官发脾气?我和他是成不了的,人家爸妈根本没看上我。” “他爸妈看不上你?怎么可能?凭什么!”诧异之余,傅岳更觉得难以忍受。 在他看来,刚刚那个男人没有一个地方能配得上阮夏,连跟她讲话都不配。 “哪有凭不凭什么,你妈妈不也没看上我么?”阮夏漫不经心地“切”了一声,拉开傅岳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一句话就把傅岳的脾气击得支离破碎。 他瞬间就了解了为什么司载阳反感他们在一起。司载阳如此疼她,把她视作骄傲,而他的妈妈却看不上她。 知晓这一点,司载阳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他立在车外冷静了片刻,坐进了车里。 傅岳握着方向盘,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次,不如谈一谈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什么原不原谅的,我又没跟你生气……”在李家的这一顿饭吃的阮夏筋疲力尽,她窝在宽大的车座上,被车内的暖气吹得一阵阵发困,便闭上眼睛养神。 阮夏的手机进了条微信,是李宵发来的,只有一句——【你的律师叔叔没为难你吧?】 阮夏睁开眼睛,回了个“没”。 律师叔叔?侧头看到李宵的微信,傅岳低声骂了一句犹不解气,又说:“以后别再见这个人了。” 阮夏没应声。 当初在林润面前凶过自己后,他不仅给她辅导论文、跟她当了几个月同事,还收到过她的生日祝福呢。 傅岳等不到阮夏的回应,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傅岳把阮夏送到公寓外,习惯性地想进去,阮夏却拒绝了:“我累了,想睡。” 眼见着傅岳皱眉,关门前她勾了勾嘴角,笑道:“傅叔叔,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没事找事想气你,我今天晚上是助人为乐、替李警官解决父母和女朋友间的矛盾来着!以前我因为林润什么的跟你闹,你总嫌我烦,总嫌我不相信你。我还以为你这么一个讲道理的冷静人,遇到类似的情形不会跟我这种以作为乐的小孩有一样的反应呢。你要我相信你,怎么不相信我?我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么?” 阮夏天生牙尖嘴利,无理也能辩三分,但做过上庭律师的傅岳从来不和她争论却并非是讲不过她,而是不想同小姑娘计较对错。然而此刻,他即便有心想为自己申辩,也着实无话可说。 他知道,两人在一起太久,小打小闹无数,大风大浪也经过,阮夏面上看着还和过去一样任性,因为司载阳的离世,她的内心早已成熟了许多。 阮夏嘴上说不生自己的气,也不愿意再无意义地以冷战折磨彼此,但有些芥蒂并不是懂事了和知晓了他的感情就能自动消除的。 感同身受了之后,傅岳才真正理解了当初的她,悔恨不该一次次强行矫正她的行为。 …… 休学太久,阮夏一回学校,自然倍感焦头烂额,直想退学直接考乐团。 司裴却不建议她这样做,在国内发展,人脉和实力一样重要,傅岳安排她进的学校的音乐学院出过很多名家,同一间学校出来的校友,遇到了聊起来,若是跟同一个老师学习过,关系总是更容易拉近。 司裴最近在为一部大制作的电影配乐,其中需要一段大提琴独奏,他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阮夏。 傅岳之前拦着阮夏参加比赛,仅仅是因为想害她的人还未查出。有半分危险存在,他也不敢让她锋芒太露,可惜迟迟都找不到线索,而她总不能躲避一辈子。何况她前一阵在伦敦受了太多打击,急需得到肯定。 司裴是禇君旗下最出名的钢琴家,禇君之所以对傅岳言听计从,正是因为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是傅岳替他劝来的司裴——以司裴的傲慢脾气,没有傅岳的面子,他肯定不可能把这张王牌收入囊中。 为电影配乐是禇君替司裴接下的工作,阮夏要参与,自然也要到禇君的公司签合同。 禇君哪敢劳烦傅岳的媳妇大老远地来回跑,一早就说晚两天让人把文件送到学校,阮夏正好懒得动,一口便答应了。 哪知这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闲着无聊刷微博,居然看到司菲的动态——从背景来看,司菲眼下正好在禇君的公司。 看到司菲晒新一季真人秀的合同,阮夏科科笑了两声,推开刚吃了一口的蛋包饭,央未娜替自己请假,而后打了辆车直奔禇君的公司。 禇君虽是国内古典音乐圈里首屈一指的经纪人,但这个圈子小,不比娱乐团,他旗下的乐手并不多,公司规模也不大,只占了写字楼的半层。 见到前台拦下自己询问,阮夏只得给禇君打了通电话,禇君立刻亲自出来迎她。 会议室的门开着,看到司菲助理的侧影,阮夏问:“boss,司菲在里面?” 禇君难免有些尴尬,很早之前,傅岳特地嘱咐过他别让这两人遇上。 禇君正想岔开话题,阮夏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司菲正在接受采访,阮夏进门的时候,对面的年轻女记者正问她既然出身音乐世家,从小跟着父亲学琴,和司裴又是表兄妹,未来两人有没有可能合作。 司菲莞尔一笑,十分得体:“有可能吧,不过爸爸从小就对我寄予厚望,他希望我在音乐上有成就,看淡名利。他生前是个很低调的人,一定不希望我顶着他和司家的名声招摇。” 阮夏“噗嗤”一笑:“我的姐姐啊,你说这话脸就一点都不红么?我怎么记得你养父一直劝你别进这行,因为你实在是没半分天赋……你一个养女,一没有继承司家人的音乐基因,二没得到半次你养父的指点,算哪门子出身音乐世家……还有那什么,司家人从没在公开场合提到过你和他们的关系吧?你真想低调,这位记者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司菲转头看到阮夏,目光一滞,随即不满地看向助理。 助理得到指示,立刻出声赶人。 “这是禇老板的地方吧?要赶也是他来赶,不如你去问问,咱俩非得走一个的话,他会选择轰谁。” 司菲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冷笑了一声,站起了身:“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陈记者,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聊?” 嗅到八卦的味道,记者暗暗感到兴奋,碍着面子却不好直接问,磨蹭着不想走。 阮夏见状,笑着转向记者:“您姓陈?需不需要我爆料?这位司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精分的前半生能演二十集电视剧。” “你不就是嫉妒我事业发展得顺利吗?这么幼稚有意思没?算了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司菲不怒反笑,拎起包欲离开。 阮夏一脸错愕:“你说什么?我嫉妒你?嫉妒你上什么破真人秀么?据我所知,你不止一次求过司裴带你进圈儿他没同意,知道同样是姓司,他为什么帮我不帮你么?因为他怕你丢司家的脸,就你那演奏水准,看在司家收养你、好吃好喝地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份儿上,你能别提你出身音乐世家么?能别说司叔叔指点过你么?反正看你的真人秀粉上你的粉丝也听不出好坏,你提司叔叔,他们也理解不了他哪里了不起。” 司菲忍无可忍,正要开口,阮夏再次打断了她:“我真诚地劝你一句,你还是别得罪我比较好。有空闲接受采访,还不如好好回忆回忆你是怎么出的名,是谁帮的你。你以为傅岳为什么帮你,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真心‘、被你打动了?还是觉得你被我连累很可怜?你不会觉得他欣赏你的才华,怕你这么个人才被埋没了吧?你最大的才华是演戏,该去当演员。” “你其实心知肚明对不对?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对不相干的人哪有半点同情心……还不就是在不知道你是怎么使手段侮辱我的时候,看在我的面子上帮的你吗?” “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今天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要么你滚出娱乐圈,要么他从我的眼前消失,明天你就上不成那些破节目了?” 司菲摇了摇头:“你都到这份儿上了,怎么还不悔改呢?让傅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还会喜欢你?你还嚣张的起来?” “他要在这儿,我只能更嚣张,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他。你喜欢他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了解我。你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公平?你那么处心积虑地想当我和他之间的小三,挖空心思地不断挑拨我和他的关系,成功教唆地我一次又一次地甩他,他却每次都哭着求我回去。而且仅仅是因为我曾经真心喜欢你,真心把你当姐姐他才愿意多看你一眼,多听你说一句。” 司菲顿了顿:“他不可能蠢一辈子,你也不可能嚣张一辈子。你想没想过,就你这样的性格,等没有人给你擦屁股了你会怎么样?” “没想过,也不需要想。”阮夏面带司菲最恨的得意,用她最恨的语气笑着说,“谁让我天生命好,我爸妈离开了有司叔叔护着我,司叔叔离开了还有傅岳哭着喊着求着要替我买单……活该我能嚣张一辈子,活该你一辈子活在我的影子下哭着嫉妒我。要是不想明天就丢掉饭碗,你最好收起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小手段,别再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第64章 司菲气白了脸,面带毫不掩饰的怨毒走到了阮夏面前。 眼见司菲抬起手臂,阮夏先一步打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司菲从没挨过打,瞬间懵掉了。 “这一巴掌是还你的……那时候你当着那么多人打我,这儿才这么几个人,真是便宜你了。我不收你利息是因为我也有错,要不是我当初瞎了眼,也不会一再被你恶心。” 司菲的助理自然不肯罢休,当即凑过来要和阮夏动手,司菲的目光往门处瞟了瞟,拦下了助理。 她垂下眼睛,声音哽咽地对助理说:“我们走。” 阮夏顺着司菲的目光回头一看,闻讯从隔壁大厦赶来的傅岳正皱着眉头看自己。 怪不得司菲轻易放过了自己,原来是忙着在傅岳面前装可怜。 瞥见傅岳一脸不悦的神色,阮夏心中一沉,冷下脸满不在乎地斜了他一眼,而后冲看戏看傻了的陈姓记者笑了笑:“不好意思哦,记者姐姐,打扰你工作了……你如果想写真实的司菲小姐,随时可以找禇君联系我。” 说完这句,阮夏背起包走了出去,经过傅岳身边,仿若全然不认识他般,连半秒钟都没有停留。 陈姓记者尚未回过神儿,待看到傅岳,更是一怔,四目相对间,傅岳先一步收回了目光,跟上了阮夏。 阮夏已经上了电梯,看到傅岳追过来,立刻伸出手去按闭合键,傅岳离得远,自然没能赶上同一部电梯。 然而走出大厦,阮夏尚未打到车,傅岳就追了过来。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阮夏没有作声。 “我哪里惹到你了?”傅岳的语调软了又软。 “你刚刚摆一张臭脸给谁看?” “……”傅岳不得不承认,看到阮夏忽然抬手打人,他的确感到头痛,“我只是觉得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何必当众动手?”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打我的时候,可一句道理都没和我讲,这一巴掌是我还她的。” “她以前打过你?她打你哪里了?”傅岳只觉得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司菲的脾气像极了温莱,极少有大声的时候。 至于阮夏和司菲如今的交恶,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阮夏气司菲质疑自己和叔叔间的清白,司菲怨恨阮夏害死了养父,连累名字相近的她一同背上恶名。 “她什么时候打过你。”没等到阮夏的回答,傅岳又问了一遍。 “司叔叔出事的那天,我在警局哭,看到她和温莱赶过来,正想抱着她求安慰,她直接一巴掌打得我脸肿了小半个月。司叔叔在时她对我多好,无时无地不摆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司叔叔刚走马上就变脸,特别现实。” 傅岳闻言一脸阴沉:“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替我打回去?不会怪我处事有问题?还不是要靠我自己。对了对了,我进医院之前你还自作主张地替我跟她道歉呢,切……我和温莱闹到不可转圜的地步,司菲的功劳可大着呢。我最后一次跟你提分手,也是因为她在一旁煽风点火。傅叔叔,你以前就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司菲的心思早在跟阮夏在一起前,傅岳就有所察觉,但习惯性地选择视而不见,“我的确不可能打女人,但你早点说,我可以让司菲滚回英国,免得她影响你的心情。” “她才影响不了我。就让她呆在这儿好啦。” 傅岳抬手看表:“午休还有一会儿,你吃饭了吗?” “没吃。”阮夏依旧没好气儿。 “我吃过了,带你找间餐厅吃一点东西?” “不用了,刚刚看你的坏脸色看得倒胃口,晚饭都省了,你这几天不要联系我,我最近都不想看到你。” “……” 阮夏下午有课,又怎么都不肯让傅岳送,便自己打了辆车回了学校。 刚回到寝室,傅岳的助理就送了午饭和大捧的玫瑰过来。 同一时间,阮夏的手机进了条来自傅岳的微信,看过之后,她虽消了气,却懒得回复,直接退出了微信。 拿着手机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阮夏的回复,傅岳倒不怎么意外——长期以来,她被自己惯坏了,他一个表情没摆对,稍稍没顺她的意,她就非得报复回来,接连三五天不理人是常事儿。 …… 见到司菲的后两天,禇君有意无意地在阮夏面前替傅岳献好,说傅岳非要他停掉刚刚开始赚钱的司菲的节目,害他损失惨重——为了捧红司菲,前期禇君自然要有所投入。 阮夏本想去找傅岳,哪知司裴临时请她做演奏会的助演嘉宾,时间紧迫,她又太久没有登台,为了不给司裴丢脸,自然要费心准备。 演奏会后的庆功宴,阮夏应邀做没有女朋友的司裴的女伴。 阮夏穿一袭浅金色的长裙,面无表情地立在气质清冷的司裴身侧,俨然是一对高不可攀的金童玉女。 不断有记者问司裴他身边的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不是他的女朋友,阮夏本想第一时间澄清,司裴却用目光阻止了她。 记者们虽然知道和音乐无关的问题司裴从来不回答,但第一次见他带女伴,仍旧感到兴奋。 阮夏立刻明白了司裴是好心想让自己蹭点他的名气,只是对方是连表情都很少的司裴,她难免入不了戏。 傅岳虽然话也少,但偶尔也会露个笑脸,而身边的这一位……她一直怀疑司裴不需要喘气儿。 一走到人少的地方,司裴便说:“后天我的助理就会澄清,说你只是我妹妹,不会让傅岳误会的。” 这是一整晚司裴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他才不会误会呢。”司裴虽然不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傅岳却是知道的。 若是刚刚直接和记者们说,这女孩是我妹妹,他们大概连拍她的兴趣都没有,“女朋友”的新闻价值则要高出太多。 之所以后天才澄清,司裴是想利用明天的时间让她上上新闻。 虽然不是娱乐圈,但这一行若想要走得顺利,一样需要名气加持。 阮夏连续找了几个话题,司裴都不感兴趣,出于礼貌才点头表示听到了,她心累不已,干脆放弃和表哥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借口补妆躲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另有一位美人在补妆,见到阮夏进来,美人怔了怔,合上粉饼,笑道:“阮小姐?” 阮夏向来不记人,想了想才跟着笑:“陈记者?” “冒昧的问,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 “你想听司菲的黑料?” “……不是,我们已经把她的报道撤掉了。” 所谓雪藏,就是让司菲完全没有曝光机会。 “那你找我是因为……” “我觉得你挺特别的,想认识一下。” 阮夏闻言一脸诧异,她还以为以她那天的表现,这位陈记者即使不觉得她是个大写的神经病,也至少当她是泼妇呢。 两人坐到了僻静处,陈记者问了她几句跟音乐有关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而后才切入主题:“你是傅岳的女朋友?” “……”阮夏怔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片刻陈记者。 她前几天就觉得这位美女记者有一丢丢眼熟,只是没有精力关注没有多想,待她提到傅岳阮夏才惊醒,这人居然是傅岳的初恋! 她数年前因为好奇,曾偷偷潜入过这人的校内页面查探了一番,还因为初恋小姐的气质类型和林漫林润如出一辙跟傅岳发过火。 因为不想让傅岳觉得她幼稚好笑吃隔了十年的陈醋,她并没有说原因,傅岳至今都不明白那一段她为什么会好端端地一想起来就同他闹。 遇到她之前,傅岳的眼光实在太稳定了,独独中意气质淡雅的名媛淑女。 “阮小姐?”等不到她的回答,陈记者又问了一句。 “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前任。” “前任?那司菲……” “傅岳怎么可能看上她,她就是一闲杂人等。” 陈记者“哦”了一声,思路有些凌乱——她的消息不该有错,和傅岳在一起多年的女朋友应该是姓司的大提琴手,怎么会姓阮…… 她本是做社会版的,听到娱乐版的同事想采访司菲,特地帮忙联系老同学禇君,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傅岳传闻中的女朋友。 她和傅岳只在大学前交往过几个月,后来虽然也交往过几个男朋友,但青春期的初恋么,总是最美好最难忘的。 她最近正好处于空窗期,上次远远地看到傅岳,居然又找回了遗失多年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的条件优渥,又年过三十,因为不肯降低条件将就,合适的对象并不容易遇见,听老同学说傅岳最近似乎也总是形单影只,如果能再续前缘,于她来说再圆满不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遇见的男人里,抛开条件不谈,傅岳也一直是最合适做丈夫的。 身边的青年才俊虽然多,但洁身自好有责任感,从不沾花惹草的她却只见过他一个。 “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陈记者笑了笑:“其实我也是他前任,不过是高中时的。我找你聊天,是因为好奇,你不会介意吧?” “完全不介意!”阮夏笑着伸出了手,“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按《围城》里的说法,我们是‘同情者’。” 陈记者意外了一秒,和她握了握手:“幸会幸会。” 第65章 既然都深感相见恨晚,阮夏便和司裴告了个假,与陈依杨到酒店一侧的西餐厅边吃边聊。 一落座,陈依杨便问:“我听说他在英国的女朋友姓司,所以才以为是司菲小姐。” “我也姓司的。” 陈依扬面露疑惑,碍着礼貌,却没有多问,转而说:“你们怎么会分手呀?” 阮夏想了一下,说:“我嫌他老,他嫌我小。你们呢?” “因为当时都小。”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陈依杨喝掉半杯红酒,顿了顿回忆道:“一进学校我就注意到他了,我和他一直都是年级前五,虽然不同班,但同是班长,经常会遇到,每次大考小考后排名,我们的名字总是挨着,可从来都是他在前我在后。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我第一次排在他的上头,班长们开会的时候遇到他,我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比你考的好呢’,他说“不就这么一次吗,而且你总分才高我05”,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年他也有注意我” “但也只是彼此暗恋,我们那个时候的中学生特别纯情,哪像现在的孩子们呀高三下半学期有次留下来帮老师改卷子,开始是四个人,因为他在旁边,我故意改得特别慢,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故意的,反正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俩” “离开的时候天都黑了,从教学楼到停自行车的地方挺远的,那天电路检修,路灯都没开,我有点害怕,他走在我前头,一路上我们俩都没说话,我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热,拉住了他的手,他僵了一下很快回握了过来,我们就在一起了那时候特别傻,只是拉拉手,都紧张得不行,找到自行车的时候,我们的手心里都是汗,可谁都舍不得放开,我至今都记得当时的感觉——脸红得快要晕过去了。” “后来我们会分开,也可以说是我作的吧,我气他不遵守考一所大学的约定出去留学,就跟他闹分手,他居然只说了个‘好’我提分手其实是想他害怕想他挽留我,可是他那个人你应该也知道的,骄傲着呢,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哄女孩子。” “我见他回答得干脆,一气之下,第二天就和他那时候的好哥们在一起了,那个男生一直喜欢我,高三毕业聚会的时候我故意挽着那个男生想刺激他,他根本无动于衷,还提前一个月去了英国。我知道后特别沮丧,就和那个男生分了手,那个男生还挺伤心的,纠缠了我好久” “现在回头想想,十几岁的时候多傻啊,就喜欢口是心非什么的,我有脾气,他也有啊,我们都是成绩拔尖长的好看一路被捧大的人,凭什么要求对方无原则的迁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为了刺激我,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我就算再喜欢他再难过,也一定会装作无所谓,绝不肯回头求和了。他会提前远走,也是因为太伤心了吧。” “上个月,我去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新郎新娘也是高中在一起过,大学时因为误会分开,兜兜转转,各自经历了别人,又重新在一起的。大概初恋真的很不同,我后来交往的男朋友,虽然也是真的喜欢过,但是感觉要比和傅岳平淡得多。酸涩甜蜜的初恋,对每个人来说,一辈子大概也只有那么一次。” 两次见面,陈依扬都保持着端庄得体的职业化笑容,但沉浸在初恋的美好回忆中时,她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小女孩般的羞涩,看得阮夏气闷不已,用刀叉把一口没动的牛排碾成了碎屑。 阮夏想起了未宛的话,凭什么她这辈子只能经历这么一个无趣的男人?只能喜欢他? 他经历单纯美好的初恋时,自己还不到十岁呢,等她长大了,他早就成百毒不侵的古板老头子了——阮夏的心中直泛酸,决计把傅岳变成真正的前任,然后去找个没恋过的同龄男孩,再体验一次校园纯恋,弥补一下缺憾。 “我是不是讲得太多了?”陈依杨回过神,顿时有些后悔,“我从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对啦,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阮夏心中有气,便只简略地总结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旁边没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误把他当成了男神,就去告白,然后被他拒绝了隔了几年他脑子坏掉了,又回来追我。因为性格不合,互相看不上,凑合了几年后,就那么分手了。” “你现在和司裴在一起了?” 阮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陈依杨以为她默认了,便放下了心——这个女孩实在太过漂亮,虽然采访司菲时她的表现让她吃了一惊大开眼界,却丝毫都讨厌不起来,如果她和傅岳还有情,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哪个男人不爱年轻的小姑娘,而且还是这种漂亮直率得连欺负人时都不令人反感的小可爱。 “你和傅岳现在他好像挺关心你的,那天在禇君的公司遇到,他明明看到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追你了。”陈依杨尚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我在这儿无亲无故,所以他才总来烦,谁要他管。” “我和他好多年没见了,还挺想跟他叙叙旧的,但是又怕主动约他,他不理我太丢脸,他那个人看着绅士,有时候挺不给人面子的。” “陈小姐,你难道还对他” “也算不上,可能是小时候的遗憾吧,初恋么,总会患得患失,那时候我一直因为他不肯说好听的哄我跟他闹大学时看亦舒的书,里面有一段是‘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看到这句话,我突然就想到傅岳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害羞吧,我爱你你爱我的话哪里讲得出口” 听到这句,阮夏更加气恼,她从没见过他羞涩的模样,死皮赖脸倒是时常有,经常花言巧语不说,还跪下求过饶,莫非她才是不相干的人? “你想见他么,我替你约,请你们吃烛光晚餐。上次打乱了你的工作,本来就想赔罪的” “他估计不会出来的,可能还生气呢,毕竟他以为我移情别恋他回国这一年,我们在不同场合偶遇了几次,他都假装没看到,连个笑脸都没有。其实他若是像普通同学那样跟我打招呼,可能我还不会多想呢,就是因为他总不理我,我才觉得是不是他也和我一样对当年的分手耿耿于怀?总是要说清楚的。” “那我不告诉他,就当是送他一个惊喜。” 陈依杨犹豫了一下,笑道:“好呀,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一顿饭吃下来,阮夏和陈依杨俨然成了半个好朋友。 隔日出差回来,收到阮夏一同吃晚饭的微信时,傅岳的确十分惊喜。 他特地回家换了件衣服,提早赶到约定的餐厅,然而却意外看到陈依杨从外头款款走来,坐到了自己面前。 听到她说是阮夏有意请他们吃烛光晚餐,傅岳闭了闭眼,尴尬不已地借口加班,道了句抱歉后马上起身告辞。 一从餐厅出来,傅岳立刻给阮夏打了通电话,她居然敢直接挂断。 傅岳恼怒不已地立在路边抽掉了半包烟,再打过去她关机了 他只得给未娜打电话,得知阮夏就在宿舍,傅岳立刻驱车赶了过去。 知道傅岳要来,未娜识相地躲了出去。 傅岳推开宿舍的门时,阮夏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扁着嘴巴揪玫瑰花,满地都是玫瑰花的残枝碎叶。 看到傅岳,阮夏有些意外,却撇了撇嘴,说:“不用谢,晚饭吃得愉快么?” 还愉快呢,推开门的时候他气到恨不得直接掐死她,见到她可怜兮兮地缩在床上折磨他送的花,又哭笑不得。 “你说我愉快么?真是只有我想不出,没有你做不到” “这不是为了感谢你帮我出气,所以才帮你制造个浪漫的惊喜么。” 傅岳不想吵架,忍了又忍,憋着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引导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要是我替贺丰约你,请你们吃烛光晚餐,你会感谢我替你们制造浪漫?” 哪知她却诚恳地点了点头,说:“会啊,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正好叙叙旧” “司斐!”傅岳忍无可忍。 “有事么?”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哪怕一点点?” 阮夏忽而站起身,把手边的一大捧玫瑰一齐砸到傅岳身上:“没有!半点也没有。” 傅岳被她砸懵了,简直生出了做出这种没谱的事儿的那个是自己的错觉——他那么喜欢她,连她对别人笑都忍受不了,她居然帮自己和别人再续前缘 而他连发火都不敢,只能忍着气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听完阮夏的复述,傅岳实在无话可说——女人的脑回路是否都这么神奇,男人无意中说句话,她们就能脑补出一整部青春? 还为爱心碎远走他乡,至今耿耿于怀念念不忘,陈依杨的初恋是他?弄错人了吧。 第66章 “她说的好像根本不是我你信她还是信我?” 阮夏扭过脸不肯理他。 傅岳摘掉挂在外套上的玫瑰残枝,坐到阮夏身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既然心里半点儿都没有我,那你生什么气?” 阮夏伸出脚踢傅岳,想把他踢远点:“我是气你不领情!我好心想帮你找回暗恋多年的真爱,你不谢我还敢凶。” 傅岳捉起阮夏光着的脚,用指腹一颗一颗地摩挲她的脚趾,笑道:“什么暗恋多年除了你,我对谁的关注也没持续到能用‘年’来形容。我只注意每次考试排在我上头的人,如果真那么说了,估计是因为她之前的名次在我之后?05分什么的,我大小考基本前三,上面最多两个人,注意别人的总分比我高多少很奇怪吗?” “改卷子这事儿是有,可为什么会留到最后我是真的真的没印象了” “你松开手,少嬉皮笑脸的,站远点继续说!”阮夏白了他一眼,“该讲拉手了,说实话,不许骗人。” “她拉住我的时候,我以为她是怕黑,所以就握回去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对女同学和恋爱是会好奇,但那绝不是成熟的感情,离她口中的‘爱情’十万八千里。” “爱情”这个词,光是说说,傅岳都觉得肉麻。 阮夏“切”了一声:“以为她害怕,所以就回握?所以你是为了做好事?你怎么不改名叫雷锋呀?如果陈小姐不那么漂亮,而是个丑八怪呢?你会拉她手吗?喜欢就喜欢,什么叫好奇呀。” “这个的确不会,”在阮夏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傅岳没法撒谎,只好实话实说,“那一段,我对她算是有好感,但绝对连喜欢的程度都到达不了。” 听到“好感”,阮夏的嘴角立刻往下撇了撇。 傅岳见了赶紧说:“这种好感不止对她有,我之前也注意过别的长得好看的女同学,但注意一段儿就自然而然地觉得没意思了,因为算不上喜欢,所以只要发现对方身上有让我觉得没劲的地方,好感马上就会消失。” “什么叫让你觉得没劲的地方?” “这个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邋遢,粘人,麻烦,话多什么的。其实念书对我来说是件很轻松的事儿,我从没特别用功过,空闲时间还挺多的,但我那时候最感兴趣的是运动和做机器人,我中学时做的机器人还拿过国际奖,过两天拿来送你好不好?我做过好几个,有一个” 因为聊到陈依杨,傅岳顺便想起了过去的爱好,比起初恋,这更能激起他回忆青春时代的兴趣。 “不准转移话题!谁想听你说做过什么破机器人。” “我虽然注意过那么两三个稍微好看点的女同学,但是每个都很短暂,陈依杨也算其中一个刚刚开始和她”望着阮夏眼中的怒意,傅岳斟酌了一下措辞,“来往的时候,是挺新鲜的,真的仅仅是新鲜。但很快我就发现其实她特别麻烦。” “她看着文静,可是话特别多,而且挺无聊的,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做题和背英语单词,说什么一天不学习就难受她自己成天泡图书馆就算了,还逼着我陪她,不准我和季泊均他们打篮球,我不乐意,她就问我打篮球和陪她哪个更重要,那当然是打篮球了我不说实话她就逼我陪她,一说实话她就跟我吵,这么反复两次我就烦了,想和她做回普通校友。” “但是她心眼小,光是吵个架、冷战两天反应都特别大,我真的特别烦,但那时候快高考了,我不想影响她,怎么说也事关人家的前途对不对哦,她还总喜欢管人,不准我吸烟什么的,我凭什么被她管” 听到这话,阮夏立刻打断他:“你怎么有脸说人家陈小姐?你不是也挺喜欢管人的?你也特别烦人好不好。” 傅岳怔了一下,这么说起来,他是挺喜欢约束阮夏的。 直到此刻,他才理解了陈依杨十几年前的行为——真的喜欢一个人,会自然而然地生出占有欲,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对方圈在自己身边,占有她所有的注意力和空闲。 因为他希望对阮夏来说,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 傅岳笑着凑到阮夏跟前:“可能是我问题,我不喜欢她,所以觉得她烦。就跟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愿意被我管一样,想一想,我以前也因为你练琴、和朋友们出去玩不陪我生过气。” 阮夏嫌弃地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甩开之后再次用脚踢了踢他:“我以前多喜欢你,现在讨厌你,完全是你自己作的。少装可怜,我怎么不记得你因为这些生过气?” “只有你生我气,我敢和你生气吗?而且我生气有什么用,你搭理我吗?我生气你不搭理我,我发完脾气自己回来不是更丢人?你想一想,在牛津的时候,你想见我,我无论在做什么,哪次不是丢下手里的事儿随叫随到?我想你了,能不能见到你就要看你的心情。” “自我批判还没做完,你怎么抱怨起我来了?我很凶吗?什么叫你不敢生气?” “我一共就和你堵过一次气,最后的结局还不是我下跪求饶?我从来都只有哄你求你的份儿而且对着你我也气不了太久,哪怕你和别人相亲吃饭说我是你p,哪怕你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气得我发誓再也不理你,只要你朝我勾勾手指头,我还不是马上就高兴地回来了?” 阮夏回忆了一下,似乎真的是这样,然而想到陈依杨的话,她还是觉得生气:“你认为她烦,为什么还被她甩了?” “还没等我说呢,她就因为我要出国跟我闹,我听完她说分手,只有如释重负这一个感觉。你想想,我要是真的喜欢她,能受得了和她分开吗?我毕业的时候本想回国,因为你不肯跟我回来,非和司载阳去伦敦,我还不是跟着你留下了?” “知道她和我哥们好了,我是不太舒服,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而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我提前走怎么可能是什么心碎,是季泊均要早走去找黎铮,不信我现在就给季泊均打电话你问他?” “我本科硕士的时候一直不交女朋友,一方面是感兴趣的事太多了,还有一方面是当初被陈依杨吓着了,觉得和女孩谈恋爱特别麻烦,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我随口说一句话,她就能瞎琢磨好几天,然后隔了好久还边抹眼泪边问我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主动找过来的女孩里其实也有一两个看上去稍微凑合点的,可想起来这些,我怕麻烦也不愿意理。要不是你出现,我以为自己有问题,也不会搭理那谁谁。” “我以前就说过,如果初恋是指第一个喜欢的人,你才是我初恋你可比陈依杨难缠一万倍,我什么时候烦过你?就怕惹你不高兴了道歉道的不及时。要是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十岁的你,哪有工夫注意别人,我见了你之后,看谁都觉得丑。季泊均他们叫我打篮球踢足球我一定不会去,我把所有的时候都用来给你做玩具哄你玩。” 他们在一起后,傅岳已经忙碌了起来,所有的空闲也真的全部都拿来陪她了,同不同黎铮他们出去,从来都以她的时间为先。傅岳过去有很多爱好,喜欢各种运动,可保留下来的都是她也感兴趣的,她不愿意参与的那些,因为抽不出空,他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我这一年的确遇到过几次陈依杨,我不理她还不是怕你知道不高兴?以前为了林漫群发的信息,你都能几天不理我,要是被你知道我和陈依杨打招呼,跟她聊天,还怎么得了?我怎么知道我不理她她会想那么多,还什么我耿耿于怀。” 阮夏终于心软,却警惕不已地说:“你就会说好听的骗我陈依杨说有个女作家说” 作为直男,傅岳自然理解不了亦舒的那段话:“这都什么跟什么,通都不通!谁会闲得跟不相干的人赔笑脸说好听的?再说了,你是不相干的人吗?咱们好好的别再闹了行不行?过几天生日一到,我马上又要老一岁,真的禁不住折腾了。你也知道的,我谁都不怕,就怕你不理我。” 傅岳等了半天才听到阮夏说:“谁让你前几天冲我皱眉头?你要是喜欢我,我就是真的欺负人,你也得帮着我欺负。” “你以后想欺负谁,跟我说,我替你欺负,不用你自己来行不行?” “不行!我已经不喜欢你了,看到你就烦。你快点走,我本来饿着呢,正想叫外卖,现在看到你连胃口都没有。” 阮夏脸上的厌烦让傅岳心中一冷,直起身问:“你这话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 傅岳立在原处看了阮夏片刻,见她的表情连一丝松动都无,叹了口气:“那我走了,免得碍你的眼。” 待他走后,阮夏算着时间跑到阳台,打开窗户,对着正巧走到窗下的傅岳喊:“喂!傅岳。” 傅岳抬起头,眉宇间藏着气恼,他的脾气其实从来都称不上好。 阮夏笑嘻嘻地冲他勾了勾手指,而后关上了窗户。 她从一开始数,数到了二十,傅岳才板着脸推门进来。 阮夏见了,立刻扁了扁嘴:“刚刚还说什么只要我朝你勾勾手指头,你就会马上高兴地回来果然是骗人的,你又板脸了,也不是跑着回来的,我本来想跟你和好的” 她的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傅岳堵住了,却不是吻而是咬。 咬过她的嘴巴之后,傅岳犹不解气,又啃向她的脖子。 “和不和好?” “好好好”阮夏正求饶,未娜和另两个女生就推门进来了。 除了最不惯在人前做亲密动作的傅岳,几个人都是一脸尴尬。 未娜笑了笑,最先开口:“我们想去隔壁宿舍的,走错门了” 不等她们退出去,傅岳就冲她们微微点了下头,把阮夏拎了出去,塞进了车里。 第67章 “你瞪我干什么?”傅岳嘴角上扬,伸手轻抚了一下阮夏脖子上的红痕。 原本扁着嘴的阮夏忽而换了副表情,眉眼弯弯地冲着傅岳笑道:“我才不怕被人看,反正爱装正经人的那个又不是我。” 傅岳一脸警惕地看着阮夏,她每每露出这种表情,都百分之百地没安好心,他上过太多次当,心中立时拉起了警报:“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阮夏踢掉方才没来及换掉的拖鞋,挪了下位置,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把一双光洁的脚搭在傅岳的大腿上,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腿根,妖妖娆娆地笑道:“我想干你想干的事儿。” 连病加闹分手,两个人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过亲密行为,如此一来,明知有陷阱,傅岳也控制不住起了生理反应。 他眯了眯眼,问:“你亲戚来了对吧?” “我除了你,哪还有什么亲戚呀。” 阮夏的声音格外软糯,加重了傅岳的呼吸声。 “我说的是例假。”见她装傻,傅岳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招刚在一起时她就用过,真当他是傻子么? 阮夏的生理期过去傅岳总是记得比她还牢,以便监督她多穿衣服少吃生冷的东西,但宫外孕后,一是连着几个月都没有规律,二是以他们的关系他无法再过问这种事儿。 “没呀,”阮夏直起身,凑到傅岳跟前,“你想什么呢,我在你眼里有那么无聊么。” “有。” “傅叔叔你居然这么不信任我,要不要检查一下”阮夏蜷起膝盖,卫衣自然而然地往上退了退,见傅岳不动,她又用脚尖磨了磨他的手。 顿了片刻,傅岳的手当真探向了她的底、裤。 竟然真的没有。 触及某个柔软的地方,傅岳恋恋不舍地不肯收回手,一脸委屈的阮夏立刻拿脚踢掉他不老实的手:“打脸了吧?傅叔叔,你冤枉我,我伤心了,你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 阮夏移开脚,整个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仰躺到了他的大腿上:“我要你亲我。” 此时天已全黑,他的车停在宿舍楼旁的路灯下,来往的学生轻易就能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车里的情形。 “回去。” “现在就要!” 傅岳抬手关上车内的灯,然而借着路灯的光,仍是能清楚地看到车内的情形,他的车又扎眼,不断有人朝里头张望。 犹豫了一下他才说:“别闹,回家。” 傅岳倒不是怕被人看,而是现在吻她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更加煎熬。 “你可真没劲,我要回宿舍了。”阮夏撅了撅嘴。 阮夏还没起身,就被傅岳强行按回了他的腿上。 不等她挣扎,傅岳直接发动了车子。 “去我家。” “你家太小了,去我那儿吧?”阮夏放弃挣扎,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傅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出她还能怎么作弄自己。 阮夏努了努嘴,没再多话,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几条信息,而后眉眼含笑地仰头望着傅岳。 明明已经过了晚高峰,竟仍旧一路堵,等红灯的漫长时间里,阮夏把傅岳的手从方向盘拉到自己的胸口,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他的手指,。 傅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抽出了手:“别闹。” “我脖子冷。”阮夏再次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和脖子之间。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却不忘教训:“大冬天的为什么穿开口这么低的一字领?” “你抓我出来的时候给我时间换衣服了吗?”阮夏永远理直气壮。 感受到阮夏胸前极致的柔软和皮肤的细润如脂,虽难熬傅岳却也没舍得再移开手。 阮夏还嫌不够,拿脸在他的小腹间来回拱。 “你坐起来。” 她却只当没听到,望向他的神情越发妩媚了起来。 前方绿灯一亮,车队终于动了,可惜只开了十米不到又停住了。 望着再次亮起的红灯,开车时从不骂人的傅岳破天荒地吐了句脏话。 好不容易开回公寓,车一入库,等电梯的时候,傅岳就耐不住地箍住阮夏吻了下来。 在这件事上,阮夏从来都心不在焉,懒得回应,这一次却反常地边吻他边努力撩拨。 傅岳整个人仿佛都燃烧了起来,电梯一到,两人几乎是一起跌进去的。 傅岳的手机恰巧响了,他腾不出手,更懒得理会,阮夏把手摸进他的口袋,翻出手机,偏过头瞥了眼屏幕:“黎铮。” 傅岳却嫌铃声吵,直接摁断了电话,捏了捏阮夏的下巴,示意她别走神儿。 眼看着电梯还有两层就到了,阮夏推开了傅岳,整理衣服:“被人看到怎么办?” “谁能看到?”傅岳说着又压了过来。 这公寓是电梯入户,根本不存在被人围观的可能。 阮夏笑而不语,推开他拉好自己的卫衣,又伸手替傅岳整理衣领。 傅岳正想笑她多此一举,电梯却到了。 电梯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他嫌阮夏走得慢,本想抱起她,公寓的门却由内打开了。 未宛探出头:“你们怎么才到?我们饿得都快啃菜叶了。” “堵车。”阮夏声音清脆,把怔在原地的傅岳拉进了公寓。 一进门,傅岳才知道,阮夏安排好他和前任烛光晚餐后心情不佳,一早就把门卡和钥匙给了江以萝她们,要她们陪自己玩通宵,他赶到宿舍的时候,她正准备错开晚高峰回家。 不止江以萝、未宛、周圆圆,连黎铮居然也在——最近江以萝见一次阮夏就回去闹一次,黎铮实在放心不下,厚着脸皮出钱出力,顶着鄙夷的目光,强行跟着江以萝一同过来参加女人们的聚会。 见到傅岳,黎铮十分高兴,多一个男人,她们就不会再嫌他妨碍她们聊劲爆话题了。 傅岳却自然高兴不起来。 见男朋友回头瞪自己,阮夏得意洋洋地一笑,越过他去招呼客人们。 然而只高兴了两秒,她就听到傅岳出声赶人。 周圆圆和未宛见财忘义,傅岳一承诺元旦会赞助豪华购物游,她们就立刻放弃了需要自己动手准备的海鲜火锅,黎铮更是不想在此处多呆,不等江以萝反应,就丢了个会意的眼神给傅岳,强行带走了未婚妻。 离开前,众人纷纷笑得暧昧,谁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信傅岳赶人是因为有公事要做。 门一被关上,阮夏便气急败坏地说:“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当成精、虫、上、脑的变态吗?” “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怎么想?”傅岳眯了眯眼,脱掉大衣,松开领口。 见阮夏愣着,他反手锁上大门,嘴角勾出了一个笑:“过来受死。” 阮夏大感不妙,立刻往卧室跑,可还没锁上门,傅岳就撞了过来。 从进了卧室到进了她的身体,傅岳全程只用了三秒。 听到阮夏喊疼,傅岳立刻停下了动作,待看清她的神情,确定她是装的,他报复般地更加用力:“不疼你怎么能长记性?” 第68章 两人昏天黑地地彻底折腾够时已经晚上十点,傅岳给阮夏和自己洗完澡,便去了厨房。 黎铮他们留下了大量食材,火锅底料已经煮好,菜和肉也装了盘,傅岳把一部分食材扔进锅,等东西煮好的空隙,迅速地恢复了客厅和厨房的整洁。 “小东西,你是想起来去餐厅还是就这么躺在床上吃?” 东西煮好后,傅岳返回卧室,倚在门前,笑着问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阮夏。 兵败如山倒的阮夏彻底失了气焰,闻言连眼皮都没劲儿抬,噘着嘴小声嘀咕着什么。 “变态泰迪男?”傅岳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清女朋友在说什么,“你说的是我?什么意思。” 阮夏斜了他一眼,不肯再搭理。 虽然听不懂网络用语,傅岳却会百度,待查到“泰迪男”的含义,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阮夏懒得起身,他乐得端着煮好的食物到了卧室,把碗筷放到沙发旁的方桌上后,又把女朋友强行抱到了腿上,箍住她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用嘴喂她吃虾丸。 除了底裤,傅岳仅给阮夏套了件宽松的卫衣,一双腿全部露在外头,暖气打得足,倒不觉得冷。 “你又来。”阮夏把傅岳的手从衣领中拉出,皱着眉说,“有完没完?”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给我的昵称。” “” “冰箱里很多菜,这两天不出门也不需要叫外卖。” 想起明天是周六,阮夏更觉全身都痛。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一个钟头,傅岳起身收拾碗筷,阮夏才终于重获自由。 拿出包里的手机,打开微信,狐朋狗友群里竟开了赌局——赌她今天晚上会不会回信息。 阮夏刚发了个表情过去,周圆圆便秒回——我赢了,你们俩,快给钱。 江以萝——不是吧,傅叔叔居然这么中看不中用。 未宛——我站傅岳纯粹是因为他是我求学时的偶像。 不等阮夏往上翻看明白,傅岳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身上满是红痕的阮夏吃够了亏,把手机一丢,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装睡。 出了数天差,下午才下飞机,又接连耕耘了两次,傅岳自然也倦了,便没揭穿她,吻了下她的额头,睡在了一边。 许是和好后没了心事,近来睡眠颇差的傅岳竟很快就睡着了。 待他的呼吸一均匀,阮夏便从被子中探出了头,打开了手机。 她不耐烦往前翻,便问——你们为什么赌我今天会不会上微信? 未宛——复合胜新婚,我和江总还以为你和傅岳会酣战到天亮呢,真是高估他了,你现在居然还有力气玩手机。 周圆圆——聪明的人,大部分都不行,因为养份全都供给了脑子——“上面太行了,下面就不行”这话绝对有科学依据。 江以萝——捂脸,我们黎铮除外,一夜五次什么的。 周圆圆——一次两分钟? 未宛——哈哈哈哈,敲黑板,江总,质量胜于次数懂不懂。 江以萝——圆圆,你一次都没恋过,装什么老司机。 长期混迹于各种论坛的污女周圆圆笑而不语——你和阮夏一共才见识过一个,我可是阅片无数。 终于弄懂了她们在聊什么的阮夏很是无语,印象里傅岳似乎最多三次,她不忍让傅岳落在黎铮后头,强行替傅岳涨了三倍——我家傅叔叔一夜九次! 周圆圆——我们走的时候八点半,九次都没过零点,所以2333333 阮夏翻了个白眼的工夫,另外三个女人已经讨论起了男人的身高和尺寸是否成反比。 被点名的阮夏回复得稍微慢了点,傅岳便再次受到了另三个女人的质疑。 阮夏——我又没对比 周圆圆——给你个参照物,长于7为优,等长为良,比7短的话科科。 关上群聊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聊了太久,阮夏反而失去了困意。 她翻过身趴在床上望着傅岳的睡颜,只奇怪为什么同一张脸看了七年仍觉得好看不腻歪。 阮夏伸出手指抚了抚傅岳的鼻子和嘴巴,见他没动,她又大着胆子凑近亲了亲他的下巴——如果不是担心他反扑,她其实非常喜欢往他怀里蹭。 “别闹。”傅岳没睁眼,却习惯性地伸出手拥住了她。 阮夏曲起腿,膝盖恰好触到傅岳的某处,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待睡眠向来浅的傅岳再次沉入梦乡,便轻手轻脚地拨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地往下退,退至他的小腹处,才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起了一角。 傅岳裸着上身,却穿了条睡裤。 剥掉睡裤和底裤之后,阮夏才发现傅小岳也睡着了。 阮夏起了玩心,怎肯轻易放弃,小声叫了傅岳两声,见他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调戏傅小岳。 她嫌傅小岳长得丑,不肯看也不愿意用手碰,便只拿脚轻轻地磨他的大腿内侧。 果然不出两秒,它就抬起了头,阮夏伸手去摸手机,摸到后正要把手机移过去,下意识地侧头看傅岳,见他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自然吓了一跳。 傅岳三下两下踢掉裤子,扔掉阮夏的手机,把她反压到身下,从额头开始吻起。 “你干吗?”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我我我,只是想量量它的长度。” “”傅岳猜不透女朋友的脑回路,用指尖揉了揉她的某处,“用这儿量。” 阮夏欲哭无泪,脑中刚飘过“自己点的火,跪着也得浇灭”,傅岳就真的把她翻了过来,拖到床边,自己跳下床,曲起她的腿,站着由后而入。 他撞得太狠,只不过十几下,跪在床上的阮夏便觉承受不住,偏偏傅岳整个人又压到她的背上,噙着她的耳垂问:“不想睡不早说?” 有了前面两次铺垫,这一次格外长久,终于结束之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阮夏分外委屈,呜呜呜地哭了许久。 傅岳侧耳听了半天,才听清她说的是“我都没量到”。 待弄明白阮夏想怎么量,傅岳很是无语,却为了止住她的眼泪,硬着头皮任她用手机量睡着了的傅小岳。 没变身的状态下,傅小岳自然长不过7,阮夏立刻破涕为笑。 这笑容在傅岳看来分外刺眼,却不舍得继续折腾她,把这口气忍到第二日上午才出。 一整个周六,阮夏和傅岳吃了四顿火锅,听到她噘嘴抱怨,傅岳边用手指绕她的头发边试探着问:“吃腻了?那明天跟我回爷爷家吃饭,我给你看我的机器人。” 阮夏怔了一秒,随即说:“不想去。” 瞥见阮夏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傅岳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那我带你出去吃。” 傅岳知道,她骨子里的傲慢像极了司载阳,母亲之前做得太过,唯有她亲自邀请,阮夏才有解开心结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傅岳的手机进了通电话——司菲的号码他虽然删了,因记忆力向来好,却还能认出来。 想也没想就挂断后,司菲再次打来,他便直接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第69章 周一上午,傅岳刚到办公室,助理就说司菲小姐来了,正等在外头。 “告诉她我出差了。” 然而傅岳却没料到,直到午休的时候,司菲仍旧没走。 “你就这么怕见我?”来之前,司菲精心装扮过,却仍旧能看出糟糕的气色。 “找我有事儿?” 司菲无奈地一笑:“我找你什么事儿,你会不知道?” 傅岳不想和她多纠缠,抬手看了看表。 他脸上的冷淡和看时间的动作令司菲心中一痛,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我有事跟你讲,请你吃午饭?” “不好意思,我约人了。”傅岳说着便往楼梯间走。 “傅岳,你会帮我,真的仅仅是因为司斐?”司菲执拗地追上傅岳,绕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 “对。但也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真的信她是无辜的,和我爸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我不信她难道信你?你不喜欢她是你的问题,可我和司先生都认为她值得最好的。”不等司菲再开口,傅岳又说,“司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不是没有退路,对你来说回英国不是更好?知道你对阮夏做了什么后,我仅仅是收回了不明真相时替她补偿给你的东西,这已经算是非常宽容了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和她面前,这要求应该不过分。” 电梯到了,傅岳正要上去,却听到司菲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恨她?嫉妒你和我爸只喜欢她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因为司斐,我被她舅舅的朋友过你知道吗?她舅舅和那个人后来不断用这事儿勒索我,不断地跟我要钱,我怎么敢回去?” 傅岳诧异地回过头,皱眉看了泪流满面的司菲片刻,说:“你跟我来。” 一坐进傅岳的办公室,司菲便放声大哭,傅岳抽完整根烟,见她仍在抽泣,试着打断她:“她舅舅最近跟你联系过吗?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阮夏的车祸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你叫我进来,只是关心她舅舅的下落?” “先说说你的事儿。” 司菲彻底冷了心,擦掉眼泪语调平静地对傅岳讲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来找傅岳,原本是想倾诉多年来的深情和委屈,以期望他能理解自己,却不料他竟会如此薄情。 听完司菲的讲述,傅岳又点了根烟,久久没有说话。 “司斐毁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她,我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儿,我怎么能不恨她?” 司菲生性保守,这件事对她来说的确非常残忍,但对于不相干的人,傅岳向来没什么同情心,作为律师,他很快找到了司菲话里的漏洞,立刻替阮夏洗脱“罪名”。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司菲,如果你的心中对阮夏毫无恶意,这事儿根本不会发生。” 司菲诧异地看着傅岳。 “如果不是你,阮夏的舅舅根本不会以为她外公给过她一大笔钱,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过来纠缠?你说的那个时间,我记得我刚刚揍过他,他和阮夏的关系恶劣成了那样,家里又只有你们两个人,明知道他喝得烂醉带人来家里是想找阮夏的麻烦,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开门?如果阮夏那晚没有溜出来找我,遭遇不幸的就不止是你了。这关阮夏什么事儿?你该恨的是她舅舅和自己的嫉妒心。你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是真心把你当姐姐。” 司菲万万没想到傅岳竟会如此评价这件事,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了这个自己爱慕了十年的男人许久许久,大失所望之余冷笑了两声——她终于可以把这个人从心中彻底清除了。 “这事儿别让阮夏知道。如果你能做到不再找她麻烦,回英国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假如阮夏的舅舅再找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不需要,傅先生,我没准备回去。”司菲起身就走,目光中满是怨恨。 傅岳顿感头痛,阮夏看着没心没肺,其实特别爱钻牛角尖,被她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要怎么负疚。 傅岳还没逼走司菲,跟着司裴出席活动的阮夏就先遇到了她。 见到司菲挽着圈内出名的矮富丑高调亮相,擦肩而过时,感受到司菲目光里的挑衅和轻蔑,阮夏冲矮富丑莞尔一笑,惹得那人顿时失了神。 而后她又附在司菲耳边,悄声说:“姐姐,你这可真是为了追求‘艺术’甘愿献身。” 司菲冷笑一声:“你有时间阴阳怪气,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讨到傅太太的欢心,她今天也来了,你怎么连招呼都不过去和她打?想嫁到这种人家,光靠男人的喜欢是远远不够的,趁着傅岳没腻歪你可得赶紧嫁给他谁能一辈子年轻漂亮?” 在旁人眼中,她是司载阳唯一的女儿,名校毕业,长相气质也都拿得出手,自然不会被未来公婆挑剔,而阮夏却完全不同。 可还没等阮夏反驳,傅太太就走了过来。 “夏夏?还真是你呀。” 傅太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阮夏很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挤出了一个不算失礼的笑。 “上周叫你和傅岳回家吃饭,你怎么不来?这周一定要过来,阿姨亲自下厨。” 阮夏只犹疑了一秒便说:“好,周末一定去。” 傅太太的语气虽然亲昵,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尴尬,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司斐,为了避免尴尬却只能装傻。 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为了不叫傅岳左右为难,却宁愿选择性失忆,安分地藏在阮夏的身份里。 跟傅太太寒暄了几句后,阮夏一脸得意地冲司菲挑了挑眉,站到立在远处的司裴身边去。 晚宴一结束,阮夏就给出差在外的傅岳打了通电话。 “今天见到你妈妈了,她叫我们周末回去吃饭。”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 “我为什么不去?你家除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谁?我怕漏了谁的礼物被讨厌。” “还有我,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为什么我不送你礼物?” “我这边的月亮特别亮,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挂断电话前,傅岳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阮夏虽然只“切”了一声,他却满心感动地松了一口气。 当初他是为了避免母亲为难她才刻意把她藏在身后,最坏的情形发生后,他再也没了顾忌,直截了当地对母亲说阮夏就是司斐,如果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他就带女朋友移民英国,再也不回来。 傅太太无计可施,气病了一场后只好在失去儿子和接受阮夏之间选择了后者,为了在公婆、丈夫面前保住面子,不让大儿媳把阮夏比下去,从林润处听到的不堪的事她非但不愿意再想再信,更比阮夏自己还怕被人提起。 母亲好搞定,因为傅岳深知,虽然她虚荣势利,却也深爱自己、生怕自己离她而去。 而阮夏,因为先前母亲做的太过,他不确定她能否为了自己立刻妥协。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阮夏当众折母亲的面子后面对母亲的怒火的准备。 他何其有幸,他爱的那个人刚好也爱着他,这段感情里并不是只有他在努力。 第70章 十几岁时第一次登奏都没紧张过的阮夏,从下了车到按响傅家别墅门铃的短短一分钟内居然深呼吸了四次。 傅岳见状不由地弯起了嘴角:“你又不丑,为什么那么怕见公婆?” 阮夏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傅岳的爷爷奶奶同他父母住在一处,傅川夫妇也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家里,因此房子虽大,却热热闹闹的并不空荡。 傅岳很少回家,又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因此傅家人格外热情,进门不过三五分钟,阮夏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傅岳此前便同家人说过阮夏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于是爷爷奶奶绕过了这个话题,只问她与学业、音乐有关的事儿。 众人最关心的自然是他们何时结婚,阮夏只笑不说话,瞥见她脸上真假不明的娇羞,听到奶奶夸她年纪虽小却娴静沉稳,傅岳简直哭笑不得。 午饭前,一天恨不得工作23个小时的傅川把傅岳叫到了书房问公事,傅岳的嫂子坐到傅岳方才的位置上,冲阮夏笑道:“傅岳哥看起来超级喜欢你唉,从进门起他就一直看着你笑。” “你叫他哥?” “傅岳比我大五六岁,因为从小就叫他哥,所以总忘了要改口。” 阮夏一早就留意到傅岳的嫂子看上去居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便问:“那你比大哥岂不是要小很多?” “也没很多,就十岁而已。他们兄弟俩不是人老,而是心老,和老头子谈恋爱很没劲吧?” “其实也还好。” “爸妈和爷爷奶奶又不在说实话,我觉得傅岳比傅川还不解风情,我初一的时候他高三,和他同过一年校,有次学校开冬季运动会,我们班和他们班挨着,我看到傅岳哥和他那时的女朋友坐在一起,那个姐姐边搓着手说‘今天好冷’边往他怀里挤,他往旁边挪了挪,问‘你冷为什么不回教室穿羽绒服’,把那个姐姐的脸都气绿了。傅川好歹还知道给他前任送奶茶暖手呢” 阮夏撇了撇嘴:“他不是不解风情,而是闷骚,旁边有人他才假装正经人,没人的时候指不定会把衣服掀起来用肚子替人家暖手呢。大哥给他前任送奶茶你不生气么?” “我为什么要生气,还是我帮他跑腿送的呢。” 瞥见阮夏脸上的诧异,傅岳的嫂子见长辈们的注意力都在别处,悄声解释道:“我和傅川结婚是被逼无奈,我们婚后没有搬出住就是因为我不想和他独处,爷爷奶奶人都很好的,知道傅岳有女朋友高兴坏了,我更高兴,有了你他们就不会天天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了” “” 因为好奇傅川夫妇略显神奇的相处方式,午饭的时候,除了应付长辈,阮夏的目光便一直穿梭在傅岳的大哥大嫂间。 感受到阮夏的持续注视,全程没什么笑脸的傅川立刻回望了过来,偷窥被抓包的阮夏唯有冲他傻笑,傅川摸不着头脑,向阮夏点了下头,而后莫名其妙地看向黑了脸的傅岳。 八面玲珑的傅太太听到爷爷奶奶提起傅岳的婚事,立刻张罗着要装修三楼做新房。傅岳不习惯同长辈住,立刻说一年也住不到几天,不必麻烦。 傅太太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快,却很快掩掉了。 记起傅岳说过的那些家事,阮夏立刻明白傅太太是希望自己和傅岳像傅川夫妇般日日住在家里讨长辈们喜欢。 她偷偷撇了撇嘴,不同于喜静的傅岳,如果不是对这位心眼多如牛毛的未来婆婆生不出好感,她倒是很喜欢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傅岳回家的次数少,午饭之后,奶奶舍不得他们走,一定要他们留下吃晚饭,傅岳见阮夏不反对,便推掉下午的事,留了下来。 傅家人把最大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给阮夏午休,客房的暖气刚刚打开,自然有些冷。 想起傅岳嫂子的话,阮夏故意搓着手往他身边凑了凑:“好冷好冷。” 傅岳闻言立刻走了出去,片刻后冷着脸把她放在客厅的外套拿来替她披上。 虽然他没如她所愿地掀衣服,但好歹体现出了几分差别,阮夏心情一好,便留意到傅岳的不对劲。 “你又板着脸给谁看?我在爷爷奶奶面前说错话了吗?” “没有,他们都很喜欢你。” 阮夏从不怕傅岳不高兴,反正他无论多生气,过一会儿也能自己好,她忽略掉他的坏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和你哥长得一点也不像呢,你们俩全都不像叔叔,是不是你像你妈妈,他像他妈妈?果然儿子像妈妈多。” 没等到他的回答,阮夏又说:“我发现你哥哥特别特别喜欢你嫂嫂,你嫂嫂却一点也不喜欢他。吃饭的时候你哥哥一直在看她,她连眼角都没夹他的。” “他们认识二十年,结婚两年,你嫂嫂居然没发现你哥不吃辣不吃鱼,所有放了辣椒的菜,你哥哥面前都有一小份不辣的,除了干煸鱼块和水煮鱼。而你哥哥给她夹了半碗她喜欢的菜后,她居然随手给他夹了一块沾满辣油的水煮鱼,你哥哥愣了几秒,硬着头皮吃掉了,吃完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嘴还是肿了呢” “她认识我哥二十年和他结婚两年也没发现的事儿,你才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半个多小时就全发现了,真是了不起” 闻到屋内弥漫着的浓郁的醋味,阮夏才恍然大悟:“你板着脸是因为我多看了你哥两眼?”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你就没觉得你也是连眼角都不夹我?” “你脸上又没八卦,有什么好看。” “你脸上也没八卦,可为什么我总想看你?上次见穆城,你” “因为我漂亮呀。”阮夏赶紧打断他。 “” 为了哄高兴傅岳以便打听到更多八卦,阮夏抱着他的脖子边撒着娇哄他边扭着往他怀中挤:“我不看你是因为你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你哥哥虽然也还凑合,可比你差远了好么?那个穆城也没你有气质” 傅岳虽然没平气,但抗拒不了她凑上来的嘴巴,正要吻上去,门就被打开了。 “啊啊啊啊!!!大白天的你们俩在干嘛?”傅岳的嫂子一手捂着眼,一手端着茶和蛋糕,语气夸张地叫傅岳过来帮忙,“快来接,我要端不住了。” 傅岳轻轻推开阮夏,皱着眉接下她手中的托盘:“你不午睡过来干嘛?” “过来聊天谁知道你也在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 待她一走,傅岳就牵起了阮夏的手:“到我那儿去。” “为什么?这儿已经暖和了呀。” “这个房间的锁坏了。” 阮夏以为傅岳又想使坏,哪知并没有。 一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傅岳便返身去厨房煮咖啡。 他的房间不准阿姨进来打扫,久不住人,自然蒙上了一层薄灰。 阮夏正立在窗边晒着太阳翻看旧照片,突然感到脚下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白色机器人。 机器人左手攥着一枝玫瑰,右手上挂着一枚戒指,问:“阮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傅岳吗?” 阮夏半蹲下来捏起那枚戒指,看到上头那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碎钻,瞥了眼立在门边的傅岳,哼了一身,又把戒指放了回去,大声回答:“不愿意!” “为什么?”没有等到意料中的答案,傅岳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因为钻石太小,玫瑰只有一朵。”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穷的只买得起碎钻和一朵玫瑰,你不会愿意嫁给我?” “你敢跟我比有钱?”富婆阮夏白了傅岳一眼,“我看上的明明是你的脸好不好,在你年老色衰之前,我对你的爱意半分都不会减” “” “结婚什么的,等我一说冷,你就立刻掀开衣服把我的手放在肚子上暖的时候我才要考虑。” 第71章 临近年尾,傅岳格外忙碌。 还有一周就是他三十一岁生日,阮夏犹豫着要不要送他生日礼物——新的城市新的名字新的朋友,似乎不该再计较陈年旧事。 两人各忙各的整整半周没见,这天下了课,阮夏一时兴起没去练琴,搭地铁去了傅岳的办公室。 这座城市飘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阮夏推开傅岳办公室的门时,满身都是风雪的气息。 整间律所敢不敲门就直接进的只有黎铮,傅岳最烦工作的时候被人吵,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看到来人竟是阮夏,眼中的烦躁立刻化为了惊喜。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满脸笑意地迎了过去,看到她浓密的睫毛上凝着的水珠,问:“下雨了?你怎么来的?” “搭地铁啊,出租车都等不到,是下雪了好不好。” 傅岳往窗外一看,霓虹映着白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天地竟换了副容颜。 室内太暖,积在绒线帽子上的雪化得快,傅岳替她摘掉帽子,触到湿漉漉的水汽,心疼不已:“明后天一起去选辆车子。” 短短一年的时间经历两次车祸,阮夏心中的阴影尚未清除,闻言便只摇了摇头。 她的头发长得快,眨眼间短发便已及肩,傅岳用电壶煮水泡了壶暖胃的红茶,倒了一杯递到她水中,说至多两个钟头就能一起回家。 “公事就不能等明天再做吗?我好饿。” “明天一早要出差,想吃什么?我让le去买。” 见阮夏噘着嘴不理自己,傅岳冲她笑了笑:“下周我生日,想空出两天,所以这周天天加班。” “傅叔叔一把年纪了,还看重生日?” “有惊喜要给你。” “你生日给我惊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你高兴。” “要不要这么假”阮夏“切”了一声,嘴角却不由地上扬。 傅岳犹豫了一下,关上电脑,把文件和移动硬盘放进公文包:“走吧,带你吃晚饭。” “不是还要两个钟头吗?” “先吃饭,晚点再说。” 傅岳有强迫症,很不习惯把工作往后拖,因要外出几日,待阮夏睡着后才去书房继续处理公事。 第二日一早,不等阮夏起床,他就赶往了高铁站。 阮夏上午没课,便约了江以萝逛街为傅岳选礼物。 正要出门的时候,她的手机进了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按下接听后,听到对方用英语问好,她怔了怔才问:“你是?” 对方阴阳怪气地一笑:“你不记得我了?上次算你命大,她又想要你的命” “什么意思?你说谁” “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心大?” “谁想要我的命,我舅舅?” “你舅舅?”听到这话,对方有些诧异。 挂上电话,阮夏只觉满身寒意,她第一时间给傅岳打了通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又变了主意,傅岳不在本地,说给他听只能害他白白担心。 定了定神,阮夏给李宵打了通电话,说明事情的经过后,李宵吩咐她不要随意出门,问清她的住址,很快和同事一起赶了过来。 对方让她两个小时后带上钱到一间咖啡馆找他,阮夏在李宵及他同事的暗中保护下提前半个钟头到了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个多钟头,却不见有人过来。 等不到人,阮夏跟着李宵回去做过笔录,只能暂且作罢。 她不敢自己呆在家里,便住进了楼上黎铮和江以萝的公寓。 晚上九点,李宵给阮夏打了通电话,给她打电话的英国人找到了,不过人已经坠亡,手机不在他的身边,唯一的线索就是他死时身上的衣物与约定见面时告诉阮夏的宝蓝羽绒服和黑色牛仔裤相符。 阮夏在黎铮的陪同下认尸,她的胆子再大,见到这种场景,也忍不住反胃发抖。 “你就一点印象都没了?”上车前,黎铮又问了一次。 阮夏摇了摇头:“他说我给过他钱,这次要付双倍才说,我真的不记得了,车祸前一个月我喝了太多酒,记忆很模糊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上午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多问几句就好了。” “合着你就光记得我以前的黑历史了”瞥见阮夏难看的脸色,黎铮收起了调侃的语气,说,“我给傅岳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回来。” 傅岳赶到黎铮家接阮夏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半,看到阮夏脸上的失魂落魄,他不忍心责怪,口气温软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在外头担心。” “担心算什么?你有事不才是真的要了我的命?” 因为阮夏的记忆缺失了一块,在电话里那人又没说清,不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傅岳不敢大意,回公寓收拾东西准备带她暂时住到酒店去。 认尸的时候阮夏受了些刺激,不敢独处,傅岳在衣帽间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傅岳叠衬衣的空档,她百无聊赖地一件件翻看他的外套,触到一件深灰色的,阮夏的手顿了顿。 他的衣物向来纤尘不染,可这一件不但有褶皱,袖口处还有一大块干硬的地方。 见阮夏取下了大衣,傅岳笑道:“这件衣服是出车祸那天穿的,上面有咱俩的血,所以没洗也没丢。” 阮夏依稀记得,猛烈的撞击后她被卡在车里动弹不得,重伤的傅岳清醒后,曾忍着内脏破裂的剧痛,挣扎着到她的车前查看她的情况,直到救护车赶来,他一直隔着打不开的变形车门握着自己的手。 她当时流了很多血,疼到连呼吸都难以忍受,却不曾料到傅岳伤的更重。 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虽也听黎铮说起过傅岳舍命救她,却远不及真正想起当日的场景震撼。 后怕不已的阮夏眼中酸涩,扔掉手中的大衣,回身抱住了傅岳。 “知道怕了?” “嗯。” 傅岳拍了拍她的头,弯腰捡大衣,刚挂回原处,一只卡通盘就掉到了地上。 见到这只熟悉的盘,傅岳怔了怔:“这不是你大学时用的吗,怎么会在我的口袋里?” 阮夏的脑中仿佛划过一记惊雷,目光迷茫了片刻,握住傅岳的手说:“是司菲。” 盘里存着一段音频和几张司菲的裸\照,是从和舅舅交好的无赖处买的。 她在酒店日日喝的烂醉时曾接到无赖的电话,他问她想不想知道司载阳车祸的真相。 付过钱后,那人并未露面,而是发了封邮件给她,邮件里有一段电话录音和几张照片。 在那段电话录音里司菲对无赖说,她没钱再给他们,真想要钱,大可以去找司斐要,她的车那么醒目,很容易找到动手脚,司斐死了,那么从外公处继承来的财产就会回到他们手里。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恨我,恨到教唆别人杀我,以致于误害了司叔叔。也很惊讶我舅舅他们怎么会有她的这种照片,所以给她打了通电话,想回国找她问清楚” 傅岳把盘里的内容复制了一份,关上笔记本,沉默了片刻说:“我大概知道” 听到傅岳说司菲曾被那个无赖强、暴过,联系起这一年来的种种,阮夏说服傅岳暂时别把盘交出去,打了通电话给司菲。 出乎她的意料,电话居然响了两声就通了。 “姐姐,车祸前的事儿我都记起来了” “所以呢?”司菲的声音很冷。 “那个人今天死了” “我知道,他早该死了。” “二月时的车祸和他的死是不是都跟你有关系?” “是。”司菲的语气里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他先为了钱动你的车子,你没死,他就跟你要钱出卖我,然后又追过来找我要钱说可以帮我处理你,从我这儿再也要不到钱后又回头找你今天上午他联系过你后居然拿着你们的通话录音过来勒索我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遇到这种变态疯子?他就是魔鬼!” “这样一次次的反复折磨我真的受够了,他死不死我这辈子都完了我不恨他,我只恨你!在你没出现前,我过得多好?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爸,你就该和那个疯子一起下地狱!” 阮夏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才说了句“对不起”。 “你少恶心了!”听到这句,司菲心中的恨意更盛,到了这个地步,她早已不怕牢狱之灾,却忍受不了阮夏的这句道歉。 傅岳听不下去,把阮夏拥入怀中,抢过电话对司菲说:“错全在别人,你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受到伤害不报警,还教唆谋杀,一次次被勒索能怪别人?明天中午12点,我会把盘和现在的通话录音交到公、安、局,在那之前,你脑子还清醒的话,最好去自首。” 说完这段,傅岳就挂断了电话。 阮夏声音哽咽:“她如果自首,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这不关咱们的事儿。” 阮夏很希望司菲自首,然而直到傅岳把证据交给李宵,司菲也没如她所愿的出现。 此后的几天,司菲似是人间蒸发了。 第72章 司菲迟迟没有找到,但阮夏的舅舅却因偷盗在伦敦被抓获,没了帮手,司菲虽然在逃,对阮夏的实际威胁其实并不大。 傅岳却不敢大意,推掉了手中的工作,带着阮夏住到了酒店。 阮夏情绪低落,整个周末都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剧发呆。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傅岳拎着一瓶茅台两只白瓷杯坐到阮夏身边。 “不要。”阮夏不想他担心,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 傅岳没有勉强她,把酒放到了一边。 她穿着长长的睡裙抱着膝盖,乍看之下,十足的乖女孩模样。 “想什么呢?”傅岳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要是有‘如果’就好了。” “如果你不到牛津,那我们就不会遇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没有你的人生毫无意义。” “可是司叔叔也不会死,司菲更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念之差,真的好可怕。” “照你这么说,如果司先生不收养司菲,他同样不会出事,你也不会身陷流言蜚语,现在应该已经成名你是聪明人,不该用司菲的方式去看待不可挽回的事。”傅岳抬手看了眼时间,“你周一是不是有课?” “下午有四节。” “去换衣服,吃过午饭送你上课。” “你不是怕不安全不让我去学校?” “我更怕你胡思乱想。” 把阮夏送到教室,傅岳嘱咐:“下课别乱走,等着我来接你。” “能有什么事儿你去上班吧。” 傅岳点头“嗯”了一声,然而两节课后,阮夏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傅岳站在门外等自己。 阮夏本以为是他来得早,待走出教学楼,看到他的车子还在原来的位置,才知道他居然根本没走。 “用不用这么夸张?司菲正被通缉,怎么可能冲到我们学校对我怎么样。” “谁说我是不放心你,你们艺术学院美女多,随便看两眼,一下午就过去了。” “”阮夏懒得搭理他,切了一声,笑着坐进了副驾驶。 学校的热闹喧嚣将她满心的烦闷驱散了大半,连着几夜没睡好,车子才开出半公里,阮夏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傅岳嫌车里闷,正立在外头抽烟。 阮夏推开车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量陌生的环境,许是刚刚睡醒格外畏冷,她只觉寒风不断往衣领里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听到动静,傅岳立刻走了过来。 “这是哪儿?” 傅岳牵起她的手:“进去看看。” 这是一处靠海的别墅小区,因为远离市区,四周格外幽静。 傅岳带着阮夏走进了离车子最近的那栋联排别墅,进门后一打开客厅的灯,他便笑着问:“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阮夏四处看了看,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这套别墅从负一层到阁楼一共四层,加上花园和露台却不过四百余平,因为楼梯和拐角太多,比起面积相同的平层大宅可用空间相对有限。繁复的装修风格也并非傅岳所爱,虽有海景,但离城区太远,完全与傅岳的喜好相悖。 阮夏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收到预期效果的傅岳无奈地从手机中调出一张图片:“是不是一模一样?我找了很多小区,只有这里的房型和你做的房子相似,稍稍变一变就可以。” 看到图片里她十六岁时做的木头房子,阮夏恍然大悟:“这照片你哪来的?” “两年前向温莱要的。”傅岳本想生日时把她带到这里求婚,却看不得她愁眉苦脸,便提前预支了惊喜。 “我把这个赔给你,能不能消气?” “不能!”阮夏满心甜蜜,却得寸进尺地冷哼了一声,“我送你的那个是亲手做的,你这是买的,能一样么?” 看到傅岳眯眼,阮夏扫了眼不远处宽大的沙发,意识到危险后,赶紧用傻笑化解掉危机:“傅叔叔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红色的本本。” “记事簿?” “又装傻?” “不然呢,连碎钻和一朵玫瑰都省了,你这也配叫求婚么?” 傅岳咬牙切齿:“事不过三,要是我准备了大钻和一万朵玫瑰你还不答应,我就” “你就什么?” 傅岳闭了闭眼,半晌才说:“就再求第四次。” 傅岳生日的前一天,阮夏想给他零点的惊喜,便借口闺蜜聚会不想有男人在,把一周来寸步不离的他赶到了办公室。 傅岳再三嘱咐过江以萝等三人不要让阮夏独处才回了律所,连日来积压了太多工作,他自然要加班,听到阮夏讲江以萝她们差不多十一点半离开,傅岳便说自己十一点左右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了快十二点,傅岳也没有回来。 阮夏打不通傅岳的手机,便让不断看时间的另外三人回去。 “傅学霸那种工作狂,做事的时候肯定关静音,他请了一周假,不熬几个通宵怎么对得起那么高的时薪。” 未宛和周圆圆第二日还要上班,便只有住同一座大厦的江以萝留下陪阮夏。 零点一过,望着精心准备的玫瑰香槟蛋糕和精心挑选的七份礼物,仍旧没打通傅岳电话的阮夏气得直想再甩他一次。 等不到妻子回来,下楼接人的黎铮见状给le打了通电话。 听到le说十点半傅岳就和留下加班的同事们一起离开了公司,阮夏才隐隐觉得不对。 黎铮刚结束和le的通话,手机铃声就再次响起。 看到他神色的变化,阮夏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黎铮挂断电话,寒着脸让未婚妻先回家,抓起阮夏就往医院赶。 听到黎铮说傅岳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遇到了潜伏多时的司菲受了伤,阮夏脑中一片空白。 傅岳只顾着女朋友的安危,却没料到由爱生恨的司菲想与他同归于尽。 因为猝不及防,一走到车前,傅岳就被突然蹿出来的司菲手中的匕首刺伤,幸而他反应快,用手臂挡住了胸口,才没造成致命伤。 然而满心恨意的司菲根本没准备活着离开招招不留情,而傅岳顾忌对方是女人,下意识地手下留情,待抢下已然陷入癫狂的司菲手中的匕首制服她时,足足被刺中了三处。 手机早已在争执中踩坏,大厦的保安深夜擅离职守,强行把司菲绑起来拖到大堂报过警等来警察,傅岳却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因为麻药,傅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睁开眼看到双眼红肿的阮夏,迷茫了片刻,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臂,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哭什么,我伤的又不重,只是流了点血。” “全都怪我,我再也不敢咄咄逼人了。” 等待傅岳醒来的这一夜,她想了又想,明白司菲正是为了她那句“活该我能嚣张一辈子”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傅岳以前说的对,何必计较太多,万一惹上疯子,后果不堪设想,而她宁愿自己死,也无法接受傅岳先离开。 “以后你想欺负谁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 “你要是真的出事,我该怎么办。”话还没说完,阮夏的眼泪就再次涌了出来。 “你年轻漂亮有钱还没良心,想着你有可能另结新欢,我哪里敢死。”傅岳触到阮夏冰凉的手,忍着疼掀开上衣,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暖。 “你嫁不嫁我?” “嫁!” “手机给我。” 阮夏难得顺从地把手机递了过去,却见傅岳笑着对着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她拍了张照。 “你干吗?” “留着给我们以后的小孩看,让他们看看妈妈听到爸爸要娶她的时候有多激动。” 阮夏却没如他所料地扑过来抢手机删丑照,而是把脑袋小心翼翼地枕到他没受伤的胸口,安安静静继续流泪。 傅岳诧异了两秒,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幸而他们都没事,幸而在经历了峰回路转后还能拥有可以携手走过的漫长一生。 d 第73章 番外 番外由奢入简 傅岳虽未伤及要害,可前一晚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满身血迹昏迷着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着实吓到了阮夏,以致于接连数天她都没能缓过神来。 经历过一场生死离别,阮夏仿佛换了个人。 醒来的当天,见一贯爱对他大呼小叫的阮夏突然变得温声细语,傅岳十分不习惯。 几个月前他被她气到胃出血住院,要正好放假的她陪个床,她都嫌闷,一天到晚扁着嘴满脸不情不愿。 而这次傅岳不断催促正值期末的阮夏回学校上课,她却一步都不肯离开,只抱着笔记本在病房写论文。 “傅岳,你要不要吃橘子?” “不吃,上火。” 一个钟头前阮夏才剥了一碗葡萄,剔过籽一颗一颗地喂到他嘴里。 半个钟头前他又被她逼着吃了小半个柚子,加上午饭后她亲手喂的两碗小米海参粥,眼下傅岳的胃里实在是没有地方盛橘子了。 听到他说不吃,阮夏却还是盖上了笔记本,从果篮里细细选了一只颜色最漂亮、形状最均匀的橙子,坐到了正在床上看文件的傅岳身边。 见他似是没有胃口,阮夏耐着性子解释道:“医生说你流了好多血,要多吃点东西才能早点恢复橙子不会上火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望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傅岳按着隐隐作痛的胃,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得到傅岳的肯定,阮夏用手揉了好一会儿才剥掉橙皮,正要递给他,又怕橙子太凉,找了只碗用开水烫到温热才一瓣瓣地喂到他嘴里。 从上午醒来后一直忍受到傍晚的傅岳只觉得哪哪都别扭,本想求她赶紧变回原样,可看到她尚未消肿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改口说:“你不累么?我只伤了一只手,可以自己吃。” 话音没落,护士便进来给他换药。 瞥见他的缝了数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阮夏的嘴角往下撇了撇又要哭。 傅岳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再次安慰她之余,便任由她摆布。 傅岳本以为第二天一觉醒来阮夏就会正常起来,哪知事情已经过了三天,她仍保持着这种动不动就抱住他不放的状态,好笑之余,傅岳也渐渐适应及享受了起来。 住进医院的第四天,阮夏有考试,在傅岳的不断催促下,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然而刚到学校,她就发了条微信给他——我到了,考完试就回去陪你,你不要起床乱走。 知道了。 不可以工作太久。 好。 我要关机了。 过去傅岳叮嘱十条,阮夏最多回一条“嗯”,一条“啰嗦”,眼下这种对调的情形令他不禁陷入了错乱中,还未回过神,阮夏就又打了通电话过来,提醒他按时吃药。 五点半考试才结束,五点十分阮夏竟就赶回了病房。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提前了一个小时交卷,不然赶上晚高峰,七点都回不来,没法喂你吃饭。” “” 傅岳在医院住了五天,因为伤到手臂不好开车,又没告诉家人受伤的事儿,便由黎铮夫妇过来接他们。 一踏进公寓,阮夏便弯下腰先替傅岳拿拖鞋,看惯了傅岳当奴才,黎铮难免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放下东西,江以萝便不断催促阮夏换衣服出门。 “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今天是17号。” “17号?” “你老公见面会这你都能忘?未宛和圆圆已经快到地方了。” 阮夏终于记了起来,这个男星还是她先粉上的,机会难得,她期待了大半个月,不免有些纠结,便看向傅岳,用目光征求他的意见。 傅岳正收拾东西,还未答话,便听到黎铮皱着眉说:“不许去,那种画眉毛涂粉的男人有什么好见?” 听到这话,记起上一次没接成tt,新仇加旧恨,江以萝立刻瞪了黎铮一眼:“你再敢说我爱豆一句,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变成前任?” “”黎铮深信不疑,因此只得闭上了嘴。 傅岳虽无所谓女朋友追星,但同样看不惯阮夏和江以萝她们一起捂着脸高声叫别的男人“老公”,便试探着说:“你想去就去,但是吧,我暂时没法开车去接你,没人接送你,结束得又晚,我会担心的” 江以萝立刻打断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有四个人呢,你没法开车不是还有我吗!” 阮夏闻言却为难了片刻,对着江以萝挥了挥手:“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我们傅岳还没吃饭呢,我要留在家里给他做饭的。” 听到这话,包括傅岳在内的另外三人一齐惊掉了下巴。 江以萝和黎铮一离开,阮夏就动手给傅岳做饭,她几乎没有下过厨,折腾了两个钟头,才炖出一锅补血的猪肝蜂蜜粥和一盘补铁的蒜蓉菠菜。 做饭的时候,阮夏东吃一口西尝一口早就饱了,因此猪肝粥全是傅岳的。 傅岳本就不吃内脏,猪肝粥又同时加了盐和蜂蜜,油汪汪的简直难以下咽。 他硬着头皮吃了两三口,终于没克制住,干呕了一声。 “不好吃吗?” “又甜又咸有点奇怪” “书上说加蜂蜜能促进铁的吸收锅里的没有加,我再盛一碗给你。” 阮夏很快去而又返,然而不加蜂蜜傅岳也一样吃不下去,他勉强吃掉半碗,便推说饱了。 “很难吃吗?” “有一点点” 若换作过去,阮夏一定要骂他不知好歹,连锅带粥一起往他头上砸,而眼下她竟垂下了头,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 她起身收拾掉碗筷:“我去叫外卖,明天起要为了你好好学做饭。” 傅岳受宠若惊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 所以,前几日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因为还没拆线,阮夏虽然对傅岳千依百顺,却执意不准他回律所。 年底事情多,傅岳拗不过她,只好在家工作。 回家的第一晚,他加班到凌晨,起身去泡茶的时候,竟发现阮夏竟还坐在沙发上没有睡。 “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啊。” “我晚点才能睡。” “没关系的,我又不困。” 说话间,阮夏打了三次哈欠。 傅岳不忍心叫她等,便想等她睡着了再起来,哪知她不但如八爪鱼般紧紧缠住他,还不住地把脑袋抵在他脖子间来回蹭。 医院的床窄,因此住院的这几夜,阮夏一直独自睡在陪护床上。 足足一周没有亲近,傅岳完全禁不住撩拨,呼吸渐渐加重,却因小腹上有伤口,无法做运动。 他推了推阮夏:“你别抱这么紧,我热。” 阮夏仰起头看了他片刻,忽而问:“傅叔叔,你想和我做/爱对不对?” 傅岳最听不得她用一派天真的表情讲这种话,他只觉更加难熬,强行推开了她:“你睡觉不老实会踢到伤口,我去隔壁睡。” 阮夏却无视掉他的借口继续说:“可是你受伤才五六天,还没拆线,不可以的。” “” “你很难受么?”她为难了片刻,终于说,“我可以用手和嘴巴帮你的。” 傅岳隔了几秒才明白“手和嘴巴”的意思,他心中一动,却下意识说:“不,不用了” “你在害羞吗,没有关系的。”阮夏直接推倒他,用手去解他的裤带。 傅岳虽然隐隐觉得不妙,却拒绝不了诱惑,没再反对。 过去的四年间,阮夏十分嫌弃傅小岳,看都不肯看,更别说用手和嘴巴抚摸亲吻它。 可惜不出傅岳意料,阮夏摸索了许久始终不得要领,傅岳被她有一下没一下折腾得熬不住,不顾伤口翻身而入。 结局自然是牵动了伤口。 另两处伤口都没事儿,唯独小腹的这处出了问题,第二日去医院时,医生虽没多问,心中有鬼的两人却觉得脸上挂不住。 从医院出来,为了防止昨晚的情况再次出现,两人只得分房而睡。 之后的一周,阮夏为了陪他,除去上学和工作,拒绝掉了所有活动。两人在一起呆久了,自然有耳鬓厮磨的时候,难免又发生了一次不可描述事件。 意志力太薄弱,为了赶紧痊愈,傅岳只得鼓励阮夏出门,正巧赶上黎铮出差,江以萝约她一起参加圣诞慈善义卖晚宴,阮夏便应允了。 一进酒店,阮夏就遇上了傅岳的大嫂池西西,寒暄间池西西看到阮夏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便问:“傅岳哥求婚成功啦?” 见到阮夏点头,池西西又说:“傅岳哥破产了吗?这钻石小的简直看不见,你这么漂亮,他居然敢用碎钻忽悠你。” 阮夏摩挲了一下戒指,一脸满足地笑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低调。” 池西西同情地望了眼爱昏了头的阮夏,砸着嘴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抠门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这次慈善晚宴的主题是义卖华服帮助没有棉衣过冬的山区孩子。拍到最高价的是林漫捐出的一件大衣,林漫人没有到场,便由她的表弟代为接受采访,听到她的表弟说这件昂贵的大衣是七年前的圣诞节林漫当时的男朋友送的礼物,主持人直夸爱心和浪漫并存。 听到七年前的圣诞节,阮夏立刻变了脸色。 江以萝和池西西看出不对,自然要问她缘由。 阮夏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林小姐没同时交两个男朋友,那么送她这件大衣的就是傅岳!” 池西西又扫了眼阮夏无名指上的戒指,说:“呃这大衣能买二十个你的戒指都不止原来傅岳哥只对你抠门,哦不,是低调” 江以萝“切”了一声:“傅岳果然和黎铮一样贱,你还准备留着他过元旦?” 这一晚,直到十一点傅岳都没打通阮夏的电话,联系不上声称会送她回来的江以萝,傅岳只得打车出去找人。 到了酒店才知道,宴会九点就结束了。 过去阮夏总嫌他烦,玩疯了时常不接电话直接失踪,但受伤的这半个月来,傅岳早已习惯了她每隔半个钟头就报一次行踪。 又打了通电话给未宛,傅岳才知道阮夏和江以萝池西西去了酒吧。 松了一口气之余,已经把温顺当作阮夏的常态的傅岳自然感到气恼。 凌晨两点,傅岳才在酒吧寻到正一身酒气和帅哥说笑的阮夏。 当着池西西和江以萝的面,他虽气却给她留了面子,忍到公寓才黑着脸教训。 “不是说十点一定回家的吗?你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和别的男人喝酒,还冲他们笑?” “你管得着么。”阮夏斜了傅岳一眼。 这熟悉又陌生的神态和语气令傅岳久久没回过神儿。 虽未回过神儿,他的气焰却不由地被压了下去:“我这不是等你吃夜宵吗。” “等我吃还是等我做?” “你不是说我痊愈之前,你每天都做饭给我吃?” “你受伤是你不检点、四处沾花惹草造成的,关我什么事儿?最近都不想看到你,明天早晨之前你搬回你家去,这几天都不要电话微信我知道么?” 傅岳怔了怔:“能问问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没呀,单纯的看到你就觉得讨厌不行么?” “” 这样突如其来的冷淡过去傅岳经历过无数次,可这次尤为难过,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由奢入俭难。 第74章 番外 傅岳很快就从江以萝那里问清了缘由,他凌晨三点才被赶出家门,六点不到却就带着早餐和大捧玫瑰回到了公寓。 门从里面反锁了,傅岳给阮夏发了条微信,等了许久不见她回,这种时候,他不敢吵她睡觉,只好在外头一直站到了上午十点半。 刚刚起床的阮夏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望见傅岳脸上浓重的倦意,不由地怔了一怔。 不等她请自己进去,傅岳就赶紧解释那件大衣只是出于礼貌、为了回礼、随手一指,根本不是用心准备的礼物,阮夏听过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还生气?” “不啊。”阮夏把眼下有青影的傅岳拉进了屋里,接下他手中的早餐和玫瑰,一脸心疼地说,“你刚刚拆线,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在门外站四五个小时,有什么打电话讲不就好了!你吃早餐了吗?我去热一下,陪我一起吃点吧。” 傅岳全然没料到一夜之间阮夏的转变竟如此大,道歉竟如此顺利,愣在门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见傅岳尚未回过神儿,阮夏又说:“我昨天因为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喝了酒才乱发脾气让你走后来想了想,你送林小姐礼物的时候我们又没在一起,又什么好气的?我也不是没送过别的男人礼物。” “你送过谁?”傅岳心中一跳。 “贺丰啊,他追我的时候每天都送我东西,我总不能一件都不回,为了扯平,我用掉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台相机当生日礼物,心疼哭了相机虽然贵,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所以礼物的价值和喜不喜欢完全没关系怪我小心眼” 听到这句,傅岳强烈的占有欲瞬间击垮了他的理智,明知道阮夏是故意的,明知道应该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求饶表忠心,他却控制不住地寒了脸。 酒醒之后,脑袋清明过来的阮夏自然知道如何能真正气到傅岳,看到他铁青着脸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倍感解气之余,阮夏借着热早饭在厨房偷偷乐了好一会儿。 “你不吃么?馄饨皮破掉了,粥的口感也变差了,不过点心还不错。”阮夏的胃口看上去格外好。 傅岳没应声,他生日的时候,阮夏补足了七年的礼物,可她送的领带夹、衬衣、茶叶罐、盆栽、袜子、薄荷糖和套\套,加在一起都没相机的零头多——司载阳对她一向大方,三个月的零花钱自然不是小数目。 偏偏阮夏表现得如此大度,他还没法发火。 “你真的不饿?”就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阮夏心情大好地把破了皮的馄饨和不再香醇的粥也吃光了。 “饿。” “饿你不早说,饭都被我吃光了哦,栗子饼还有半块,你吃不吃?” 见傅岳没有反对,阮夏走到沙发前,把栗子饼送到他嘴边,笑盈盈地问:“你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傅岳负气偏了偏头:“我不吃甜食。” 阮夏“切”了一声:“那你就饿着吧。” 她刚把栗子饼送到嘴边,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傅岳压到了沙发上。 “没饭了不是还有你。”他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意。 阮夏还没反应过来,傅岳便前/戏全无地整个顶了进去。 “痛!” 听到这句,傅岳空出一只手逐个去解她上衣的扣子,边动边由脖子一路咬到小腹,而后暂时抽离,把她翻到自己上面——这原本是他最不喜欢的姿势,却相对不会扯到小腹的伤口。 抱着阮夏的腰强迫她主动的同时,傅岳又拉过她的腿,一颗颗地亲吻她的脚趾。 从脚趾一路咬到大腿内侧,然后翻过去由后啃遍了她的后背,傅岳才终于泄了出来。 这一次他格外粗暴,开始阮夏还直叫痛,后来却到达了难以描述的顶端。 她的头还昏着,就被傅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拎到了浴室。 三下两下剥/光自己和阮夏的衣服,傅岳便调好水温,开始替她清洗。 洗干净阮夏腿/根的黏腻,傅岳关上花洒,半跪下来,强行分开她的腿,对准某处,咬了上去。 “你疯了!”阮夏一个激灵,终于记起要挣扎。 然而这种时候,挣扎除了助兴,别无用处。 咬遍了阮夏身上的每一寸,傅岳本想收兵,然而瞥见她羞怒交加的脸色,他又起了兴,笑着说了句“可爱”,扯过淋浴间外的浴巾,稍稍擦了擦两人的身体,又把她抱到了床上。 第二次,傅岳表现得温柔的多。 终于结束后,暴雨转晴的傅岳心满意足地吻了吻阮夏的鼻尖,起身笑道:“怪我心眼小,你送别的男人一万台相机,也比不上送我一个套。” 听到阮夏躲在被子里边骂“变态流氓强/奸/犯”边让自己滚,傅岳的心情更好,弯着嘴角用手按压小腹上的伤口。 他的伤口两天前才拆线,虽然看似愈合了,但这种折腾法,刚刚结的痂自然要裂开。 为了博同情,傅岳拉着阮夏的手,让她替自己检查伤口,却只得到了一句“活该”。 傅岳小腹上的伤口当晚就渗出了液体,阮夏只说自己要脸,执意不肯陪他去医院。 因为意志力薄弱,半个月后,另两处的痂都掉了,小腹上的竟还有痛感。 两人原本约定好了在2016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领证,哪知前一天,听到傅岳的提醒,阮夏却直装傻——这一阵她和池西西走得近,而池西西正闹着要和傅川离婚。 阮夏才23岁,自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池西西和傅川真的离了婚,爷爷奶奶的围攻目标肯定要转移到她和傅岳身上。 如果不要孩子,他们结不结婚其实都一样,反正对于男人来说,31岁还很年轻。 因为被池西西洗了脑,她不想失去自由,从心理上也不能接受立刻变成已婚人士的现实。 见阮夏装了半天傻,傅岳自然焦急。 “你变卦是还为了戒指生气?”他从西裤口袋里翻出一只小小的丝绒盒,打开来递到阮夏面前。 丝绒盒里有一枚硕大的裸钻,饶是宿舍楼下路灯昏暗,也遮掩不住它璀璨的光芒。 “这是?” “这个我一早就订了,但是时墨驰太太说,腰线编码就十位,包含090606、品质又好的大钻不容易找,我等不及求婚,才买了你手上戴的。这个她前天才给我,本来想明天领过证再送你我给你买低调的婚戒,也是怕你戴到学校太扎眼不安全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都送你一颗钻石,等咱们当了爷爷奶奶,拿这些石头缝沙包,哄孙子孙女玩成不成?” “成”瞧见傅岳松了一口气,阮夏为难了一下才说,“其实吧,我想晚一年再结婚并不是因为戒指不戒指,你的人和财产都是我的,我想要多大的钻戒都可以自己买啊我只是觉得我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做傅太太和妈妈,所以才想多做一年阮小姐。我们明年再结婚可以吗?” 傅岳闭了闭眼:“最晚最晚明年元旦后。” 阮夏刚想说“好”,转念一想,现在离明年元旦只有两天了 见阮夏不吭声,傅岳沉下脸说:“在病房,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 “我是答应了啊,可没说马上就结,你总得给我个缓冲期。” “明天我去民政局等你,你要是不出现,我就” “你就怎么样?” 傅岳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让你整个元旦都下不来床。” “可是早上我亲戚来了,元旦假期后它才会走” “” 第75章 番外 充满曲折的2016年一结束,阮夏便寻回了好运气。 农历新年一过,由司裴作曲,她演奏的电影配乐就在柏林电影节拿下了最佳电影配乐银熊奖。 3月的时候她又在两年举办一次的英国温莎国际弦乐比赛中获得了大提琴组的一等奖。 公众对于音乐家的关注度远低于娱乐圈明星,但那只是一般音乐家,阮夏和司裴这种相貌出众的自然不同。 阮夏的微博粉丝原本只有不到一千,最近两个月间却涨到了七八十万——这得益于电影节颁奖典礼上她和司裴同框的照片上了两天微博热搜前三,在公众眼中,这对钻石p实在太养眼。 司裴懒得搭理媒体,和音乐有关无关的问题从来一概不答。记者就把目标转移到还没适应聚光灯、还没学会拒绝的阮夏身上。 阮夏好脾气地解释了数次她和司裴只是表兄妹后,p粉们仍不愿相信——养兄妹恋更让人激动。 短暂的新鲜感后,骨子里同司载阳一样傲慢的阮夏只感到厌烦——这些人仅仅是她的颜粉,根本没有几个真正懂古典音乐。 听完她的吐槽,江以萝说:“咱们追tt,也不是因为喜欢游泳而是想摸八块腹肌啊。” 阮夏无言以对地静默了两秒,拉着江以萝用大提琴比赛的全部奖金给傅岳选了块手表。 收到礼物,傅岳连日来的暴躁终于缓解了些许。 他的暴躁一部分来自于至今没有合法身份,一部分来自于占有欲——即使阮夏和司裴其实有血缘关系,他也不能容忍他的夏夏被吃瓜群众归到司裴名下。 于是,整个二月和三月,一向只接过十亿的并购案、上市公司资产重组、股权转让的傅律师推掉了所有工作,以阮夏律师的身份,逐个告乱写乱编她和司裴绯闻的各种媒体,要求他们刊登道歉声明和赔偿精神损失五千元到两万元不等。 连着两个月,傅岳由精英组成的团队加班加点搜集证据,薪水却因所得太少而呈现跳楼式缩水,而绯闻永远是越否认越被人津津乐道的,当着傅岳的面,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在背后乞求傅律师早点习惯流言蜚语,恢复理智。 在收入不足原来五分之一、还完房贷车贷就要靠存款度日的le的暗示下,阮夏勒令傅岳不准再小题大做,不准继续和杂志小报较真。 傅岳暂停了不理智的行为,但要求阮夏同时关掉微博私信——他实在忍受不了那些不断通过私信向阮夏告白、用言语猥亵、发腹肌照的男变态。 关掉微博私信后,评论里仍有不少人表白和祝福她跟司裴相亲相爱一辈子,阮夏倒是无所谓,但迫于傅岳的压力,她只得清空了微博。 这一举动,反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既然司裴没有出声否认,按常理,阮夏这种新人应当抓住机会蹭名气。 可她居然因为传言接连拒绝了三次和司裴同台的机会,而心高气傲的司裴完全不生气,新录制的专辑仍旧请她合奏。 别的公众人物哪会为了无伤大雅的绯闻真的状告媒体?阮夏却不止认真澄清,请的还是从没接过这种无聊小案子的、时间按秒计算的、背景颇深厚的知名律师。 答案只有一个——这位年轻漂亮的大提琴家背后有位只手遮天的干爹,金丝雀被绯闻,干爹很生气。 难怪几个月前还名不见经传,短时间内就能拿下两个有分量的大奖,原来是有干爹用重金力捧——带着这样想法,本就不懂古典音乐的大部分人在个别懂音乐、但心怀妒忌情绪的专业人士的引导下,越听越觉得阮夏拉得的确不怎么样。 五月的时候,研一都没念完的阮夏又轻松获得了一个国际奖,接着便受聘为某知名乐团大提琴声部的首席。 暑假的时候,在禇君的安排下,赶在司载阳生辰前一周,她发行了第一张专辑,想以此纪念他。 禇君很擅于宣传,在整体行业不景气的前提下,销量意外的好,因此暑假的时候阮夏顺理成章地开了独奏音乐会。 在禇君的策划下,媒体“挖掘”出阮夏早在十八岁就办过个人演奏会,助演的竟然皆是世界级名家,连司裴的舅舅司载阳都为她伴过奏。 在各种揣测中,一个宁愿被告也要搏出位的记者在音乐会前的发布会上无视主办方的规定,违规提出了三个和音乐毫不相干的问题。 “阮夏小姐,请问你不是科班出身,为什么能成为乐团首席?” 首席和科班出身有关系么?阮夏嗤之以鼻,没等身侧的禇君阻止那名记者,便以“你是白痴么”的口吻说:“因为我有天赋啊。” 记者继续问:“你的演奏水准一直被质疑,为什么却能不断出专辑、办独奏音乐会?” “因为我漂亮啊。”——买门票买专辑的这些人绝大多数连五线谱都不认识,她有没有水准他们真的关心么?肯花钱当然是爱慕她的盛世美颜,真不知道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妄图引导阮夏曝出背后的干爹的记者听到这和他心中所想完全不搭的答案凌乱了片刻,为了新闻点击率干脆放弃逐步诱导,直接问:“你一直否认自己有个只手遮天的干爹,可如果没有后台,为何能如此顺风顺水?” “因为我努力啊。”——再有天赋没有十几二十年的刻苦也不可能有成就,没演技的演员可以用“123”代替台词,唱歌跑调的歌手可以对口型,但他们这行至今还没出现过对手型的例子。 回答完这句,阮夏便一脸鄙夷地看了眼那位记者,这人就不能提点有水准的问题么? 众人没有料到,这位成名不到半年的新人居然如此不谦虚,她近乎于嚣张、丝毫不在乎媒体怎么写的态度让吃瓜群众更加肯定——她的背后有干爹。 在傅岳的办公室看到这段视频,黎铮冷笑着说:“有天赋、漂亮、努力?她真以为她是这么红的?你能不能告诉她真相,让她正视一下自己?” 不等傅岳开口,黎铮又问:“你后两个月是不是准备把写她有干爹的媒体再挨个告一遍?” “关你什么事。” 忍无可忍的黎铮把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摔到傅岳桌上:“麻烦你告诉你家那位,为了把她告红,我们就快倒闭了。原先跟我们合作的公司因为你没空一半转去了季泊均那里,他人手不够正在招人,咱们的人跳槽过去,他连培训费都省了。” “” “你就不能和她结婚吗?你们结婚才是最有效的澄清。” “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你不会骗吗?” “怎么骗?” “就说你得绝症了。最后的心愿就是和她结婚,诊断书我帮你弄。” 2017年夏末的一天,傅岳拿着假诊断书回了家。 还没想好怎么发挥演技,心情正好的阮夏便哼着歌说,自己接下了某大牌导演的电影的配乐工作。 “这次不是司裴替我联系的,是金牌制片人雷昀直接来找的我。他和司叔叔是好朋友,和我聊了一下午司叔叔年轻时追我妈妈的事儿” 兴致勃勃地和傅岳讲完八卦,阮夏的神色又黯了黯,把头枕在傅岳肩上,抱着他的腰说:“可惜他们都不在了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我的身边现在只有你了,就算我先死,你还有你爸妈有你哥哥呢” 傅岳心中一片湿软,却板下脸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胡说什么,就算我先死了,还有咱们的小孩可以陪你呢,当然,前提是,你尽快跟我结婚,生个小孩。” 说完这句,傅岳起身去了洗手间把假诊断书撕碎扔进了马桶——上次只不过受了点轻伤她就吓成了那样,他明知道在这种生死之事上,阮夏比普通人更脆弱, 居然还听了黎铮的准备拿这种事儿吓她,简直疯了。 从洗手间出来,傅岳正想问阮夏是要外卖还是出去吃,门铃便响了。 看到阮夏从快递手中接下的蛋糕盒,傅岳问:“你订的?” “不是啊。”拆开蛋糕上丝带,打开盒盖,阮夏却愣了愣。 “那是谁送的?” 见傅岳走了过来,阮夏慌不择路地用手挖掉了上头用巧克力拼成的字,直接塞到了嘴巴里。 她在乐团混得如鱼得水,并不想离开,若是让傅岳知道首席指挥在追自己,指不定要生什么事儿——因为从小漂亮到大,她有一百种方法能不伤颜面地让追求者死心,只要傅岳不再插手的话。 “你吃掉的是什么?”傅岳看了眼蛋糕上被挖掉的部分,狐疑地问。 艰难地咽下所有字后,阮夏被甜腻的巧克力齁的半晌才呵呵笑道:“巧克力啊,我没吃午饭,现在好饿。”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饿的重乳酪蛋糕被心虚的阮夏一口气吃掉了大半。 晚饭偏偏又是火锅和炸汤圆,吃过饭后到睡前,阮夏干呕了数次。 知道蛋糕有问题的傅岳忽而灵光一闪,装着傻问:“你怎么了,不会是怀孕了吧?” “当然不是!”阮夏不敢提蛋糕,只说,“我们每次都有安全措施。怎么可能。” 因为她刚刚的举动而闷闷不乐的傅岳眯了眯眼,故意吓她道:“其实上个月,有次to破了我不敢再让你吃药,又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不会那么巧,又一次就中了吧?” 想起之前宫外孕的经历,想起这个月亲戚似乎还未到访,阮夏吓白了脸,怔了许久才说:“你怎么还愣着?快滚下去买验孕棒!” “那个不准,咱们不如直接去医院验血。” 公寓附近就有间医院,傅岳却执意舍近求远,到了季泊谦工作的医院,只说她有过宫外孕史,顺便让季泊谦介绍个医生做全面检查。 因为有季泊谦的面子,结果很快便拿到了。 见到傅岳脸上的笑意,不敢直面报告单的阮夏松了一口气:“没有?” “有。我们当爸妈了。” “”刚刚24岁的阮夏大脑当机了足足十分钟才说,“我不要生宝宝!” “有了宝宝怎么能不要?你不是很想有个血脉相通的亲人?上一次你的身体已经受了重创,还不到一年又做那种手术,万一影响” 阮夏被打击得恨不得倒地打滚,对着傅岳又捶又咬发泄道:“这全都得怪你,以后宝宝问他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我们要告诉他他是从to里漏出来的吗?” 傅岳淡定地说:“我觉得比起这个,如果他问为什么已经有他了,我们还没结婚更难回答” “怀孕”的第二天,阮夏就一路呜咽着被傅岳带去了民政局。 拿到梦寐以求的代表合法身份的红本,明知道很快就要迎来狂风暴雨,傅岳丝毫都不感到畏惧。 第76章 番外 领证之后的两天,傅岳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如何坦白,以致于下班时间他总是心不在焉,和阮夏聊天的时候难免频频走神。 江以萝同在孕期,黎铮表现得颇为紧张小心,短短几个小时,给江以萝打了三通电话,发了无数微信,听到江以萝抱怨他啰嗦烦人,对比之下,阮夏自然对傅岳心存不满。 闺蜜团下午茶后,刚刚领证的阮夏本要请大家吃晚餐,黎铮担心外头的食物不安全,不顾江以萝的反对,提前接走了她。 江以萝一脸不情愿地离开后,未宛对阮夏说:“她还有一个月就生了,随便吃没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头三个月,反倒要注意。” “有什么要紧。”嘴上这么说,阮夏却给傅岳发了条微信,故意说晚上要跟朋友们吃火锅,不回去。 傅岳很快回了个“好,别太晚”,看得她不禁噘起了嘴。 没人接送、没人关心饮食,作为“孕妇”,阮夏仍是不敢大意。 火锅变成了清淡的淮扬菜,一顿饭吃到八点,离开的时候,还是未宛和周圆圆将她送回了家。 回忆起自己“怀孕”后,傅岳的不当一回事儿,阮夏越想越气,就没立刻上楼,站在街头吹了会风冷静,竟迎面遇上了池西西。 池西西跟傅川离婚又复婚,折腾了数个月,正不知如何跟家人说,便拉阮夏坐进附近的咖啡店诉苦。 “复婚是好事儿啊,为什么不敢说。” “当初我为了让爷爷奶奶同意我们离婚,跟他们说我不能生孩子,不想拖累傅川他们当时又难过又感动,现在难道要告诉他们我那时候是骗你们的,还是该说我的‘不孕不育’治好了?” “” “爷爷奶奶那么疼我,告诉他们实话,我怕他们讨厌我,也怕他们逼我们现在就要孩子。” 池西西点了两杯拿铁,听到阮夏要把拿铁换成牛奶,她随口问:“你怕睡不着?” “我怀孕了。” 池西西怔了片刻,一脸兴奋地握起了阮夏的手:“啊啊啊啊啊啊,恭喜恭喜!我和傅川得救了。” “什么意思?” “你不介意我马上告诉爷爷奶奶吧?他们肯定特别高兴,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重孙子身上后,就不会再关注我和傅川为什么复婚了。” “当然不介意,本来就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们的。”阮夏顿了顿,又把心中的不快说给池西西听。 “他不关心你?那宝宝出生后跟你姓好啦。” 池西西执意把“孕妇”阮夏送到家,傅岳一看到她便觉得乌云罩顶,他不喜欢池西西倒不是因为傅川,感情上的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本就无从评判,况且池西西再怎么折腾,傅川也甘之如饴。 他怕阮夏和池西西走得近,是因为池西西有种超能力——当初她和傅川闹离婚的时候,姑姑好心去劝,哪知劝过之后,年过六十的半老太太回家就没好气儿地要和姑父分居。 因此,池西西一走,看到阮夏满脸不快地不搭理自己,傅岳并不意外,去年若不是她在一旁煽风点火,阮夏早就和自己领证了,何必再折腾这一出。 阮夏看也不看傅岳,打开电视机,拆了包薯片。 傅岳合上正看的文件,赔着笑坐了过去。 阮夏斜了他一眼,问:“吃不吃泡面?” 傅岳有心讨好,立刻站了起来:“火锅没吃饱?我去给你煮。” 阮夏不信傅岳会不懂孕妇不宜吃火锅、薯片和泡面,立时气得肝都疼,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说:“不吃了,看到你就饱了。” “” 傅岳原本准备今晚就坦白跪地求饶,因为摸不清阮夏在气什么,迟迟不敢冒然开口,怕两罪并罚紧跟哥哥的脚步被离婚,犹豫之下,只好晚些再提。 第二日中午,池西西就同家人分享了弟妹怀孕的好消息。 不同于傅岳的毫不在意,傅太太和傅奶奶接连打来了电话,分外热情地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 当天练习结束,傅太太的车子更是等在了外头,亲自接阮夏回家吃饭。 傅太太盯着阮夏喝完亲自煮的乌鸡海参汤,而后吩咐司机回大宅,说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在处处爱比较的傅太太眼里,池西西结婚数年没孩子,还离婚复婚的把婚姻当儿戏,自然远远比不上年纪轻轻处于事业巅峰还肯立刻要孩子的阮夏。 自觉亲生儿媳给自己长了脸,她对阮夏的态度自然亲昵。 除了略显市侩的傅太太,傅家的其他人都让阮夏感到亲切,但既然嫁了傅岳,面对婆婆,无论喜不喜欢,都要认真敷衍。 阮夏一进傅家,就被傅奶奶拉到跟前问东问西,听她说和傅岳已经领过证了,傅奶奶直骂傅岳和傅川一样不懂事,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通知家人。 正骂着,傅岳给阮夏打了通电话,问她何时回家,众人这才发觉,居然忘了叫他回来吃饭。 刚刚宣布复婚,却与傅岳一同被忽略的傅川夫妇也在,因为阮夏有喜,傅奶奶暂且忘了过问傅川夫妇是怎么复的婚。 池西西怕爷爷奶奶记起自己的“不孕不育”,刻意把话题往阮夏身上引,因此傅岳进门的时候,众人正在讨论傅家的长孙(女)该起什么名字。 傅岳倍感头痛,一整顿饭都没说过话,只习惯性地给阮夏夹菜。 见儿子给儿媳夹了一块离她最远的辣炒梭子蟹,傅太太立刻怪他不够细心,快当爸爸的人了居然连基本的功课也不做。 阮夏一反常态地没替他说话,全程噘着嘴。 晚饭后,傅家人担心傅岳太忙碌照顾不好怀孕的妻子,执意留他们在大宅住到宝宝满三个月,傅岳自然不同意,心中有气的阮夏故意同他唱反调,一口便答应了。 傅岳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按妈妈和奶奶的指示,回公寓收拾两人的日常用品。 再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赔着笑脸把正和池西西聊天的阮夏哄离池西西和傅川的卧房,一走进自己的房间,傅岳就关上门抱着阮夏的腿单膝跪了下去。 “我错了,只要不分手,随你怎么罚我。” 阮夏被半分钟前还一脸正经冷淡的傅岳吓了一跳,待傅岳说完来龙去脉,冷笑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傅岳等了半晌等不到她说话,正想凑到她身边接着哄,就听到她说:“跪着。” “这不叫分手,叫离婚。” 傅岳只觉不妙,心一横,干脆单膝改两腿:“奶奶有心脏病,重孙没了和咱俩离婚,她只能接受一个。” 阮夏眯了眯眼:“那咱们给她生个重孙,然后再离婚呢?” 傅岳只当没听到,站起来厚着脸皮坐到了她的身边:“除非我死,绝不离婚。爷爷奶奶那边我会去说。” 阮夏斜了傅岳一眼:“你哄哄我,说不定我现在就答应和你生孩子呢。” 虽然诧异傅岳这样睿智稳重的人居然会做出假孕骗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好笑之余,阮夏却并没真的生气。 “除了离婚,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你都没说过‘爱我’。” “这还用说。” 以傅岳的性子,“我爱你”这种话实在难以启齿。 瞥见阮夏脸上的笑意,傅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混了过去。 他就势把她压到沙发上,吻了上去:“那咱们现在就生个孩子。” 话音未落,不等阮夏反抗,傅奶奶竟端着一碗粥推门而入,看到傅岳把阮夏压在身下,顿了半秒后,傅奶奶放下手中的燕窝粥,拧着傅岳的耳朵把他轰了出去。 “你要不要脸,害不害臊?” “我在自己的房间奶奶,您为什么不敲门?”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媳妇怀孕了也没个分寸!” “” 傅奶奶拧着傅岳的耳朵一路把他赶到了大门外:“你既然忍不住,就暂时别和她住在一处。” 赶走没轻没重的孙子,傅奶奶怕阮夏脸上挂不住,又折回来安慰了一通,把错全推到傅岳身上。 半个钟头后,阮夏忽而听到窗子处有敲击玻璃的轻响,一回头,竟见傅岳半蹲在窗台上,而他的房间在二楼。 他的个子高,整个人蜷在窄窄的窗台上十分勉强,用口型无声地说:“快开窗户。” 阮夏知道楼下是草坪,丝毫不担心他掉下去,便只当没听到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傅岳却不急,左手抓着房檐,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记号笔,一笔一划反着写“阮夏,我爱你”。 一反平日里的稳重,他此刻的样子好笑到有些滑稽,阮夏的眼里却莫名的涌出了泪意。 她一打开窗子,傅岳便急不可耐地跳了进来,拥住她吻了下额头,把还未打开了行李袋从窗户扔到了草坪上。 “他们烦死了,咱们赶紧走。” 说完这句,傅岳就带着阮夏从二楼窗户踩着空调主机跳到了草坪上。 一楼客厅里的人听到响动,走过来拉开窗帘查看,傅岳带着阮夏闪到拐角处,许是怕她发出声音,黑暗里,他把食指放在她的嘴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夏忽而想起许多年前为了躲着司叔叔,二十几岁的傅岳也曾这么带着十九岁的自己跳窗离开。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何其有幸,他们还能在一起。 第77章 番外 关于要孩子,傅岳原本以为阮夏只是随口说说,哪知逃回家后,因“假孕”爆发了母爱的她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比起当爸爸,傅岳更乐意和阮夏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加上江以萝生完宝宝后,黎铮不断在他耳边抱怨自己完完全全被媳妇忽略了,傅岳便渐渐对未来极有可能和自己抢阮夏的小东西产生了抗拒感。 然而启动了备孕状态后,阮夏却乐此不疲。 为了生出优质宝宝,她放弃了赖床的习惯,坚持早起同傅岳一起晨跑,听到医生说她过瘦脂肪过少,她强迫自己每顿多吃半碗饭,戒掉了过去钟爱的咖啡甜食和没营养的腌制品,严格按照备孕书上的步骤做。 不止如此,阮夏还勒令傅岳戒烟戒酒,不准他熬夜工作,要求他尽量不在外头吃饭应酬望着一脸憧憬的妻子,傅岳不敢直接反对,只能态度消极地敷衍。 这一日应酬完回家,傅岳一进家门还未换鞋,阮夏就跳到了他的身上。 傅岳习惯性地用双手拖住她,待掌心触到她清凉细腻的肌肤,才发觉她仅套了件衬衫睡衣,整条腿都裸\露在外头。 傅岳心中一动,将公文包随手一丢,抱着阮夏正想往卧室走,细密的吻竟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脖子和下巴上。 阮夏伸出舌头一边舔他的喉结,一边剥他的外套,她鲜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惊喜之余,傅岳只觉卧室远在千里之外,便就地把她放在了脚边的地毯上。 他三下两下扔掉大衣和西装外套,吻着她的脸颊解衬衣扣子,阮夏同时从他的西裤中抽出衬衣下摆,柔若无骨的手由下而上一路沿着脊椎游走。 傅岳半跪在她的身侧,急不可耐地解开皮带扣,吻了下她的嘴巴正要切入主题,阮夏附在他背上的手却突然顿住了,她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巴试探了一下,而后手脚并用,气恼地大力推开了他。 “怎么了?”傅岳眼底的情欲正浓,等不及阮夏回答又整个人压了回去。 阮夏却冷着脸侧身一翻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去卧室穿衣服。 傅岳一时摸不着头脑,立在原地冷静了片刻,才发觉客厅燃着香薰蜡烛、餐桌和茶几上摆着两捧玫瑰、轻柔至极的音乐飘荡在公寓的每一处。 他回忆了好一番也记不起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纪念日,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并没有半丝香水味——饭局上虽有一身浓香的女人,但他刻意坐的最远,唯恐沾染上惹妻子不高兴。 傅岳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见阮夏一脸不悦地穿上长裤,正想问自己犯了什么罪,她就从衣帽间抱出了一床单人被,丢到了他的身上。 “你去沙发上睡几天。” “宣判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 “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今天的17点到19点是这个月的最佳受孕期,我在你手机的备忘录里标了你难道没看?不看就算了你还敢喝酒!最近今天都不想看到你,”阮夏越说越气,抢回傅岳怀中的被子,吹灭了香薰蜡烛,“你搬到别的地方住。” “”所以她难得精心准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悲催的傅岳瞬间觉得自己沦为了生育工具。 “我最近一直想和你谈谈”他轻咳了一声,组织了一下措辞,想用循循渐进的方式劝她打消立刻要孩子的想法。 “你觉得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给彼此更多幸福感还是要个孩子?” “当然是要孩子了,”阮夏斜了傅岳一眼,“不是为了宝宝,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和你结婚。” “”这回答虽然出乎傅岳的意料,想起骗婚的事儿,傅岳却无法反驳。 他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顿了顿才又问:“你觉得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臭小子和我相比哪个更重要?” “臭小子?和我血脉想通的女儿当然比你重要。” 咔嚓一声,生育工具的少男之心碎了一地。 在阮夏的努力下,一个月后宝宝就真的落到了她的肚子里。 与过分紧张的黎铮不同,阮夏的整个孕期,傅岳除了每晚给宝宝定时讲故事(因为书上说宝宝更喜欢爸爸的声音),几乎不用做任何事,因为阮夏无比自律地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坚决不做任何对腹中胎儿不利的事。 当然,她更不允许傅岳做,因此检查结果一出来,阮夏就自觉自愿地搬到大宅和公婆爷爷奶奶同住。 孕期的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在奶奶的严密注视下,傅岳最大的福利就是趁妻子心情好的时候捏一捏她日渐丰满的胸/部。 骗婚的傅岳和骗孕的黎铮因为悔不当初有了共同的吐槽话题——妻子升级为孩子妈后,再也没给他们买过一件礼物,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孕四月,阮夏知道肚子里的真是女儿,兴奋地主动吻了丈夫一口,用手抚着他的脸颊含情脉脉地说:“你以后要多在家陪我,奶奶说孕期看谁最多,宝宝生出来就像谁,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虽然妻子的最终目的仍是为了孩子,几个月来头一次被关注的傅岳仍是受宠若惊。 哪知天不遂人愿,四次b超都是女儿,阮夏却最终生了个儿子。 再三确认没有抱错,阮夏望着被一团嫩粉色包裹着的和自己的五官一模一样的儿子,嫌弃地瞪了一眼没用的傅岳。 整个孕期太辛苦,阮夏无意生二胎,因此有个比自己更漂亮的女儿的愿望就成为了永远的遗憾,因为遗憾,这种嫌弃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对此,傅岳竟暗暗高兴,趁机向妻子提议满了百日后就把这个日啼夜哭的小东西送到大宅,反正奶奶和妈妈求之不得。 傅太太来接孙子的那天,小家伙好似有了感应,突然用细弱的爪子握住了阮夏食指,吐着粉嫩的舌头叫了声“mm”,阮夏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感动,中断了三个月的母爱喷涌而出。 宝宝最终没如傅岳所愿地被发配回大宅,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也遥不可及。 傅岳嫉妒不已地把儿子定义为了心机bo。 小家伙的确颇有心机,没满一岁就弄明白了谁是这个家的者,因此他整日黏着妈妈,连眼角都不愿意夹傅岳。 被儿子霸占了床和妻子的傅岳一等他满了两岁,就提前强行把他丢进了幼儿园,周末又给他报满了各种兴趣班,夫妻俩工作都忙碌,无暇接送儿子,只好把他寄放在大宅由傅太太照管。 阮夏虽然心疼儿子,却因在学业上和丈夫差距巨大,担心宝宝沦为和自己一样的学渣,被傅岳的教育理论唬住,默认了傅岳对儿子的逼迫。 小家伙对爸爸又敬又怕,时常背着爸爸,在自以为傅岳听不到的时候问妈妈“那个老头什么时候出差”。 听到妻子回答“你再忍忍,他一走我就接你回家,妈妈最喜欢单独和你在一起”,傅岳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这个周六,和阮夏轮流出差、半个月没见到她的傅岳刚想和妻子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听到儿子在电话里哭着说伯伯家的堂妹抢他的玩具还打他,想回家找妈妈,阮夏心疼得不行,不顾傅岳的反对连夜赶到大宅把儿子接了回来。 欲/求/不/满的傅岳对着儿子的填图册吹毛求疵,看着宝宝扁着嘴要哭不哭,阮夏骂了他一顿后,愤然带着儿子住进了酒店。 第二日上午,傅岳特地等在亲子班求和,母子俩却并没有出现。 待几天后阮夏外出巡演,傅岳才把儿子叫到跟前,清算他逃课的事儿。 “上周日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妈妈不在家,奶奶和爸爸一样严厉,小家伙自觉不妙,转了转眼睛,搬出了妈妈:“妈妈想和我约会,所以就没送我去。” 近几年越发忙碌的阮夏一有空就陪儿子,难得出门也是三人行,夫妻俩连一次单独约会也没有过。 因此听到这句,傅岳眯了眯眼:“强词夺理!我和你说过,逃课这个行为跟撒谎一样严重,罚你在明天之前背熟整篇三字经,不然三个月内都只能呆在奶奶家。” 小家伙遗传了阮夏的伶牙俐齿,再次搬出了阮夏:“这不公平,是妈妈带我逃课,而且她经常撒谎的,可你从来不罚她。” 傅岳半蹲下来一字一顿地对儿子说:“不好意思,你是你,你妈妈是你妈妈。过去现在未来,我唯一无限度容忍的都只有你妈妈,所以,你还是早点去背三字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