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未央》 第001章 一朝穿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富丽堂皇的高级酒店宴客厅内耀眼闪亮,贺喜之声不绝于耳,在轻快音乐的衬托下显得暖意融融。 “21层,到了。”电梯机械的播报了楼层,随后缓缓打开了门。 化着淡妆,身着鹅黄小礼服的岳未央随着人潮出了电梯,视线便越过精致奢华的鲜花拱门,愣愣落在了正在大堂浅笑迎宾的新郎身上。 今天的他,真的很帅呢。 摇头扼杀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岳未央努力克制心痛,挤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迈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脚,朝着新人走去。 夹杂着欢笑的贺喜声,在岳未央走到二人面前时戛然而止,随即化为一丝尴尬的沉默。 一身素白婚纱的新娘林微在看见她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便被嫉恨填满,但终究还是不自然的一笑: “晴珂,谢谢你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对吧洛洛。”说罢转头温柔地望向一旁西装笔挺的新郎。 而他却没有答话,视线只是定定落在岳未央身上,炽热却隐忍。 这一幕落入林微的眼中,只觉得尖利的像是一种讽刺的羞辱。 “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岳未央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后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新郎,“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新婚快乐。” 说罢,岳未央便转身朝着电梯走去,泪水却在那一瞬间溢满眼眶。 爱情,早在他为了家族事业,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另一个女人开始,就被残酷的现实伤到体无完肤。 她做不到祝他们幸福,难过只好留给自己。 而一滴泪还未落到唇边,岳未央的手腕却忽然一紧,随即落进一个怀抱,她的世界便被熟悉的气息包围: “未央,对不起,是我明白的太晚,我真的做不到放弃你。我们走!” 岳未央心内一惊,抬头正对上洛然坚定的眼神。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便准备一同转身朝着电梯跑去。 “洛然!”林微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着,却丝毫不见他们停下的动静。 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翳,她冲一旁的保安耳语了几句后,几道身影便飞快消失在大厅的角落。 望着正在向电梯靠近的二人,林微咬紧下唇愤恨攥紧拳头,岳未央,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 “叮!”电梯门终于打开,周围却忽然蹿出数名保安模样的男人,将二人狂暴的分开。 岳未央被推进了电梯,洛然却被团团围住,无法靠近。 随着门“砰”的关上,岳未央正惊魂未定,电梯内的灯却在短暂的频闪后完全熄灭,瞬间她的世界便被黑暗包围。 随即电梯上方的吊链忽然挣断,伴随着机械冰冷的摩擦声,她便和失重的电梯一道向下坠落。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洛然撕心裂肺的呐喊,岳未央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啪!” 一股馊鸡蛋的腥臭味在鼻翼间漾开,砸醒了岳未央本如游丝一般的意识。 随后,嘈杂的人声渐渐入耳,伴随着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马蹄轻踏地面的声音,岳未央渐渐清醒,却随即感受到浑身像被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用尽吃奶的力气,艰难睁开双眼,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粗木围成的四方笼子,将她局促困在一块狭小的空间。粘腻的蛋液顺着脸颊滑下,落入口中却是一股馊臭的味道。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们身着只能在电视剧中看见的古装,有的指着她一脸嫌弃的唾骂,有的继续往她的方向扔烂菜叶和鸡蛋。 而紧紧铐住她的沉重铁链和笨重壶手,便以最直接的方式在告诉她,她正在被押解行刑的路上。 脑海中某种可能一闪而过,岳未央猝然睁大双眼,迷茫而震惊的望向四周,对眼前的一幕难以置信。 而在她周身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却让她不得不信。所以……她穿越了? 思绪正混乱间,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几声尖叫,队伍中的马匹也齐齐扬起前蹄惊恐的嘶鸣。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有刺客!”将岳未央拉回现实,随后她便眼见从四面八方忽然凌空而起的黑衣人,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和马匹上的官兵激烈厮杀。 兵器间凛冽碰撞的冰冷声音,让岳未央不寒而栗,她想不通这个理应没有重要人物的行刑队伍,为何会受到此番激烈的攻击。 直到她看见一个带着银质面具,身材颀长的黑色身影身手利落地一剑将她眼前的士卒挑下马匹,随后“砰”地劈开她的囚车,一把搂住她的腰,飞身翻上街道对面的屋脊,才恍然意识到,这场劫囚闹剧的主角竟然是她。 陌生男子的气息在她脖颈间环绕,耳畔呼呼的风声和骤冷的全身,让惊魂未定的她渐渐清醒。 艰难扭头看向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岳未央心里充满了疑惑。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却仿佛正身不由己被带入另一个巨大的漩涡。 忽然,口中涌上一股腥甜,岳未央不受控制地眼前一黑,晕倒在男子的怀中。 “启禀皇上,五日前曾在御花园意图行刺陛下的刺客,原定于今日斩首示众,但在押赴刑场的途中,再次被蒙面刺客劫走,现场一片狼藉。臣以为此次定为与之前劫囚案同批人所为。” 肃穆的正安宫内,刑部侍郎林御风向高位上的男子禀明情况后,随即低头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身着龙袍,神色淡然的洛之航一边听着他的奏报,一边蹙紧眉头,握着毛笔的手也渐渐加重力道,骨节分明。 在囚犯行刑途中遭遇刺客的状况,已然发生了不止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胆大妄为,如今却依旧逍遥法外,不得不说是一桩令人头疼的案件。 “仲霖。”凝神思索之后,洛之航终于下了决定,抬头望向堂下静立的男子,“此事自即日起交由你来调查,务必查出真相。” “是,父王,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彻查此事。” 第002章 生死阁 悄无声息的暗牢中,四处弥漫着阴冷糜烂的腐臭气息。 月光透过高墙上窄窄的气口,在地面上留下一方隐隐的轮廓。 潮湿角落里一处随意铺就的稻草垫上,昏迷不醒的岳未央蜷缩着身子,不时发着抖,长长的发丝凌乱遮盖着苍白的脸庞。 突然从脚底传来的钻心刺痛,让原本昏沉的她猛地恢复了意识。 身体下意识的一个寒颤,虚弱的睁开双眼,借着由窗外透进的微光,她瞬间看见就在自己的脚边,一条蛇正吐着信子,同样警觉地盯着她。 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岳未央顾不上思考,慌乱夺过歪靠在一旁的木棍,冲着蛇就是一通乱打。 直到看见它在自己眼前渐渐瘫软,最后完全没有生还的迹象,她才松了口气。 但是随后,从脚底渐渐延伸至全身的寒意,让她将视线转向患处。 即使在暗夜中看不清楚,但她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份近在咫尺的死亡讯息。 所以这阵剧痛的始作俑者,就是方才那条蛇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后,岳未央脊背一阵发凉,旋即以最快的速度躬身吮吸源源不断的黑色血液,试图尽快排出被蛇咬伤后残留在体内的毒素。 突然,冰冷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在寂静无声的暗牢里显得格外突兀。 岳未央停下动作警觉地抬头,一抹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在察觉到来人脸上因折射月光而透亮的面具后,她已能分辨出,这便是之前在刑场劫走他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岳未央警觉的发问,冷冷的目光在暗夜中散发着隐隐的寒意。 莫寒邪佞的挑了挑眉,也不答话,只是随手将刚打开的铁链子扔在地上,旋即整个空荡的牢内瞬间被金属坠地的尖锐声音填满。 “吱呀”一声推开门,缓步走近,莫寒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如死灰的岳未央,却在留意到她脚边一动不动的毒蛇,和一滩散发腥臭味的毒血后蹙了蹙眉,蹲身检查季晴珂的伤口。 在确认毒血被排尽后,莫寒无视岳未央抗拒的肢体动作,夺过她的手,开始静默的为她把脉,霎时,整个暗牢又恢复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只是让他感到怪异的是,虽然岳未央周身冰冷,身体虚弱,但脉象却丝毫未见中毒的迹象,而平时即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在被毒蛇咬伤后,脉象也很难如此迅速的恢复正常,这让他不得不对岳未央起了疑心。 “你吃过解药?” 莫寒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后,岳未央愣怔了半晌,旋即冷冷的摇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没吃解药,毒性却消散的如此之快,倒也命大。身为一介女流,只身一人入宫行刺,虽未成功却能在与御前侍卫的交手中保住性命,更加惹人怀疑。你是谁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说话间,莫寒冰冷的视线直逼岳未央,不容置疑的姿态让她不受控制的往墙根缩。 这个神秘陌生的男子,甫一出现就能让她感到不安,她想不明白看似是该救她的人,为何转手就把她扔进另一个大牢。 而方才他的只言片语却更是让她震惊,毒性不侵,行刺未遂,这具身体的主人,前世究竟背负着怎样的故事? “我原本不过就是将死的一条命,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来救,却又立刻把我关入牢中。在我看来,你们原本就没有搭救之心,救我也是全无意义,何必多此一举。” “意义?”莫寒邪佞的一笑,“现在就让你知道有什么意义。” 说罢,他便一把拽起岳未央,不顾她虚弱的抵抗,将她利落扛在肩上,离开暗牢,穿过一段暗道进入一处大厅,随后一把将岳未央扔在地上。 被突然袭来的寒意砸醒了意识,岳未央一边吃痛的揉了揉剧烈撞击地面的背,一边警觉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空荡荡的大厅内戒备森严,守卫无一例外都是一袭黑色,脸上写满冷酷。 正中央的高位上,一位陌生男子背对着二人盘腿而坐,虽无法看清样貌,但周身却散发着冷峻气息,让岳未央莫名的感到寒意。 “义父,人带到了。”莫寒恭敬拱手禀报,男子方侧过头,微微颔首后,旋即触动高位旁的扶手,坐位转动后,他便随之转身面对二人。 虽是略显苍老的容颜,但眉目间依稀可见一抹英气。他一言不发,只是以清冷眸色,和岳未央四目相对。 “没想到凭一己之力只身入宫行刺,尚能存活于刀锋剑影者,竟是一介弱质女流。” 仔细打量过后,绝尘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复又说道,“如此看来,姑娘若非武艺高强,便是勇气可嘉,若能入我生死阁麾下,或能成就一番气象。” 抬眸对上绝尘高深难测的目光,岳未央心中无比清楚,眼前的这位老者,虽非等闲之辈,但也绝非善类。 于是,她迎上绝尘似笑非笑的目光,淡淡道:“不知贵阁费尽心机将我从赴刑囚车上截下有什么图谋,如今我已失忆,以前的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更别说你们所看中的一身本领,恕我无法为你们效力。” “哦?失忆?”绝尘不置可否的一笑,“若是因入狱受刑而失忆,倒也是奇事一桩。不过不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相信你也甚为明白,能避开宫城内禁卫军的层层守卫,冒死行刺,虽未成功,但也能伤他几分,足见你武艺高深足智多谋。想来你对皇上的仇恨绝不是一星半点,否则断不至于冒此性命危险。我生死阁死士,皆与皇室有血海深仇,你若能加入我们,尚能为自己谋一羽翼,不至于孤军奋战,于你于我并无坏处。” 静静听着绝尘这一番话,岳未央心中也甚为明白,眼前老者所言非虚。 虽然她尚对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世有诸多疑虑,但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能做出此番抉择,定是经过周密策划,下定决心。 若她非受人指使,则定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既然自己阴差阳错穿越至此,或许就是冥冥注定的安排。 而能以己之力,替她完成使命,或许也是一种对自己重生的报答。 何况眼下自己落入此地,是吉是凶尚未可知,杀出重围已是不可能,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合作一条路。 “说吧,要怎么合作?” 第003章 杀手之命 “说吧,要怎么合作?” “入我生死阁,成为死士,听从生死阁安排,完成任务即可。” “任务?” ”每次任务均为一位人名,收到此名者,务必于限期之内取其性命,如此而已。“ 取其性命四个字,让岳未央不禁脊背发凉。所以……她要杀人吗? ”我们生死阁杀的,自然是奸佞之徒,这你不必担心。“像是看透了岳未央的担心,绝尘淡淡道,”我们虽为江湖帮派,谋的却是搅动朝野。当今天下深陷乱世之中,我们不过希望以己之力,稳固时局。” “不过,如今你既然入了阁,也得接受本阁的规矩。来人。“ “属下在。”静立一旁的二名黑衣男子移步至堂前,与莫寒共同拱手肃立,听候发令。 “下蛊。” 绝尘一声令下,岳未央便被二名黑衣男子扣住双臂按坐在地。莫寒转身面对岳未央,银质面具反射出一道寒光,映衬得岳未央的消瘦面颊更显惨白。而面具后冰冷的双眸,却更是寒意森森,比面具的寒凉更显阴沉。他不言语,只是一掌盖向岳未央的右肩,霎时一阵钻心刺痛便自莫寒落掌之处袭来,令岳未央难以招架。 只是这痛楚却转瞬即逝,不像是受到强力冲击后的痛感。岳未央本能的感觉到,有一股异样的寒流在周身渐渐蔓延,心头也漫上隐隐的恐惧。 “莫寒给你种下的,是绝情蛊。平素行动无任何异常,唯一大忌即是不能动情。生死阁内所有的死士,皆是斩断七情六欲的羁绊,全心谋划之人,容不得出半点差池。唯有绝情,方能成就大事。” 将种蛊后的岳未央送走之后,正厅内就只剩下绝尘与莫寒二人。 莫寒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义父,方才我去地牢见这姑娘时,发现一件奇事。” “哦?是何奇事?”绝尘望着台下静立的男子,微眯双眼望着台下的莫寒,捋了捋胡须道。 “属下抵达地牢时,发现她已徒手打死一条毒蛇。虽其已被毒蛇咬伤,但体内毒性却以惊人速度消散,待到属下替她把脉时,毒性已几乎消散殆尽。” “竟有此事?”绝尘不禁凝眉深索,“世间竟有如此奇特体质,委实叫人好奇。只是……地牢一向隐秘,戒备森严,又非身处荒郊野岭,为何会出现此等毒物?” “义父的意思是……此事乃人为?” “不无可能。这姑娘体质奇异,武功高强,不知是何背景,又在地牢中遭遇毒蛇袭击,恐非偶然。你且派人暗中查探她的身份,再查查看这种毒蛇究竟是何来历,可有人圈养。” “是。” ”此人尚不知来历,无法确认是否真能为我们所用,记得保持戒心,且安排一个任务试探一二。另外寻找长乐赋一事更要保密,待到时机成熟后再告知不迟。“ 醉茗轩二楼沿街的窗边,女扮男装的岳未央淡然品茗,左手暗自搓着方才收到的任务字条,上面写着:“兵部尚书,沈万川,三十日。” 岳未央对面坐着一袭素黑的莫寒,不言不语,周身散发冷峻气息,惹得前来斟茶的小二也心神不宁,举着茶壶的手也不自觉的哆嗦。面具之后的双眸也是透着极寒之色,目光直直望向街道对面的霓裳阁,那座皇城赫赫有名的烟花之地。 感受到了这份逼仄的气息,岳未央放下杯盏,转向莫寒:“既是要让我去执行任务,为何有此雅兴,领我到这儿来。” “霓裳阁。”莫寒也不回头,只是幽幽道,“要论这皇城之中,达官显赫们的聚集之地,除了朝堂,便在这儿了。你要找的人,正是这儿的常客,若要行动,这儿的胜算最大。至于用什么方法,就看你的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再出现,不要忘了规定的期限。期限一到任务无法完成就将受罚,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受罚?”岳未央一脸疑惑。 莫寒终于收回视线,面具背后的眸光愈显冷峻:“你莫不是天真到不知绝情蛊在你身上是何作用吧。” “当然知道。”岳未央避开莫寒的视线,转头望向霓裳阁一楼络绎不绝的人潮,“是牵制。” 既是牵制,她又怎会不知,既已踏入虎穴,就再难有脱身的机会。如若想要,又该是何等煎熬。 然而,煎熬,不代表做不到。走出虎穴,便是第一步。 再次出现在霓裳阁的对面,岳未央早已换上了一身素淡的衣袍,发髻也只是松松挽着,让自己看上去憔悴苍白。静静隐于对面的街角,蹙眉并用手抵挡住不断落入鼻尖的媚俗脂粉气,她的眸光穿过车水马龙,定定留意着霓裳阁的门口,准备伺机而动。 “哎呀……李员外,您这就回去啦?红袖可舍不得您走呢。”突然一个温软声音响起,岳未央循着视线望去,便看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娇滴滴的挽着一名醉酒男子的臂膀,随着他因纵酒而蹒跚不稳的步履,东倒西歪的向前踱着。 男子却是面色通红,手中提着的酒壶在他混乱的步伐中,不断向外洒着酒。而本在门口迎客的姑娘们见状,也都挥舞着手帕贴了上去,一口一个“李员外”的喊着,涂满胭脂的面颊满是谄媚之色。那名被称作“李员外”的男子,见这么多姑娘围着自己,一面漾着贼笑,一面推开姑娘们的手臂,意犹未尽的向外走去。 机会来了。岳未央心里暗自想着,便作势低头抚手,快步向前走去,终于在李员外走出霓裳阁没两步时,“一不小心”撞了上去,随即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原本松垮的发髻在经受撞击之后猝然散开,瀑布一般的秀发瞬间倾泻而下,遮住她本就苍白的脸颊,在素淡衣裙的映衬下更显娇弱。 满脸通红的李员外受到了撞击,又是一个踉跄,好在被跟在身后的小厮们扶住了,才勉强没有摔倒。待他缓过神来,踉踉跄跄直起身,便是不分青红皂白,手指胡乱指着天,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是哪个不长眼的疯子,居然敢撞上我,谁给你的胆子,也不看看我是谁,瞎了啊!” 第004章 陆锦娘 “是哪个不长眼的疯子,居然敢撞上我,谁给你的胆子,也不看看本员外是谁,瞎了啊!” 被称作李员外的男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喊,令往来行人纷纷驻足观望,随即视线全都聚焦在摔倒在地的岳未央身上,神色各异,交头接耳。 感受到自掌心传来的刺痛,岳未央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松松将散落的发轻挽在耳后,清冷却惊艳的脸庞,在素白衣裙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只听得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轻微的“哇”,回过神来的李员外也将视线向岳未央汇聚,原本暴跳如雷的眸色旋即变得柔和无比,通红的脸上漾起色&&迷&&迷的笑容,踉跄着上前两步,就要弯腰去扶岳未央纤弱的手臂: “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这一跤摔的不轻,肯定很疼吧,来,让小爷我扶你起来……” 如触电般缩回被李员外碰到的手臂,岳未央跌跌撞撞的自己起了身,对李员外避之惟恐不及。摊开掌心一看,已是被粗糙的青石板地面磨破,手心细细密密的渗出了血丝。 “呀,小娘子受伤了,可叫小爷心疼呢。来,跟我走,带你上我府上包扎吧。”说着便更是不害臊,大手一挥更是揽上了岳未央的肩头,“小娘子莫要害羞,小爷我一定会好生疼爱你的。” 一个轻巧的转身,岳未央嫌恶的脱离李员外的臂弯,只是冷冷回道,“这位老爷,小女子与您素不相识,今日不小心撞上您,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包扎就不需要了,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领,慢走。” “这怎么行呢,小爷我最是怜香惜玉,放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来!美人和小爷回府吧。” 说着大步上前试图将岳未央揽入怀中,又是一阵毛手毛脚,他的几个随身小厮也配合着将他们围住,不让岳未央再有机会挣脱。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本就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时陷入拥堵,围观百姓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不曾有人出面相救。 皇城中谁不知道,这李员外是有名的盐商,仗着家大业大,平日里就是胡作非为的性子,谁也不敢得罪他。今日岳未央落入他的手中,还不知会被糟践成什么样儿,谁让她倒霉撞上了这档子事儿,今后只能自求多福咯。 被几名男子粗暴的控制着手臂,鼻翼间充斥着昏臭的酒气,岳未央嫌恶的眉头紧锁,试图以本就有限的力气挣开他们强有力的束缚。 “住手!谁敢在我陆锦娘的地盘上撒野?!” 忽然,身后爆发出一个凌厉清冷的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本拥堵在霓裳阁门口的姑娘和百姓,都自觉的为声音的源头让出一条道来。 李员外和岳未央也停下了动作看向门口,一个身着正红衣裙,妆容艳丽的女子映入眼帘。 来人约莫三十有余,却依旧风韵不减。细长的丹凤眼内,冰冷疏离的眸色在扫过岳未央的脸时稍稍一愣,旋即复如往昔。 只见她缓缓上前,在距离李员外两米开外的位置站定,浑身散发出的气场,俊秀中透着不容置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员外么?莫不是方才我们阁内的姑娘招呼不周,惹您不开心了,非要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见是陆锦娘亲自出面,李员外的酒也醒了几分,松开了搂着岳未央的手,眼珠狡黠一转,便朝着锦娘草草作了揖,回道: “原来是锦娘啊,这姑娘是我府上前些日子偷跑出来的小丫鬟,在这门口撞见了,正打算把她带回去呢。惊扰了您,多有得罪。” 说罢,他便转身冲着小厮喊道,“走!带回去!”便作势要走,却被锦娘的手下拦下。 “怎么?想掳走我霓裳阁的人,就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李员外,我看您的酒是还没醒吧!” 霓裳阁的人?李员外听罢,狐疑的转过身,“锦娘,你当小爷我好糊弄呢?谁不知道我李元奎是霓裳阁的常客,您这儿的哪个角落我没去过,哪位姑娘的手我没摸过,怎么就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哦?李员外好大的口气。”锦娘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我霓裳阁上上下下百十余人,若是人人您都见过,恐怕这阁主的位置就该您来坐了。更何况这丫头来我这儿已经一年有余,我可是一直好生宝贝着,更是从未见客。这纤纤风姿,哪有半点做粗活的样子。您再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清楚,她真是您府上丢的那个丫鬟?!” 本就心虚的李员外,听陆锦娘如此说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围观百姓见状,也是议论纷纷,惹得李员外更觉难堪。 “罢了罢了!不就是个小娘子么,小爷我见多了!咱们走!”李员外说罢,便作势一挥手,领着他的一干小厮准备撤了。拥挤的人潮见再无热闹可看,也都一哄而散。 危机解除后,岳未央方松了一口气,抬眸便对上锦娘深不可测的目光。只是那眸子虽清冷,笑容却是和煦。 避开她的目光,岳未央微微欠身道:“多谢锦阁主搭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无碍无碍,在我门口发生的事情,自当由我处理。倒是我来迟了些,令姑娘受惊了。” “阁主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阁主及时搭救,小女子怕是已被那李员外强行掳回府中,吉凶难测。” “以姑娘的花容月貌,若真落入那个李元奎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锦娘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继续道, “不过,以姑娘的聪明才智,脱身倒不是什么难事。其实,今日即便我不出面救你,你也不会真就任他鱼肉,想必未达李府,就成功脱身了。我可猜中?” 听陆锦娘如此说,岳未央略带惊讶的抬头,便与她了然于心的目光直面相对。 眼前的这位霓裳阁主,显然已看出自己此举是有意为之,则必非等闲之辈。那么,她明知自己的目的,依旧出面,是因为……? “阁主心思缜密,小女子佩服。您既已知小女子的来意,仍出面相救,就不怕我会有什么图谋吗?” “姑娘沉鱼落雁,本就生得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有何可怕。而更何况我已在此,等候姑娘多时了。” 第005章 身份危机 “等候多时?”面对神色了然的陆锦娘,岳未央疑惑万分,原本这是她为了潜入霓裳阁走的一步棋,如今看来,怎么反倒感觉,一切都在眼前这位锦娘的掌控之中呢? “秋凉露重,我们何不进去说话?”陆锦娘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笑意,“岳姑娘,请。” 岳姑娘?这一喊,岳未央更是疑惑,难道这位锦娘认识这具身体前世的主人?而且,这个主人居然和自己同姓。 若真如此,进入霓裳阁,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第一步。 缓步随着陆锦娘的步伐进入阁内,眼前也随之开阔起来。不愧是皇城第一的烟花之地,络绎不绝的人潮就是最好的说明。 金碧辉煌,气派不凡,鼓乐声声,美酒香醇。姑娘们一个个妆扮精致,面容俏丽。阁内正中的舞台上,姑娘们绮丽动人的舞姿,无不令台下观舞的宾客拍案叫绝。 跟随在锦娘身后,走上了靠右侧的楼梯,又沿着绕过了几个连廊,锦娘终于在一处僻静的房间门口停下,推开门,回身笑迎岳未央入内。 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并不是惯常的脂粉气息,倒透着一股清冷之气,在这凉爽的秋日,更为房间增添了些微凉意。雅致古朴的陈设,前厅正中央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想那别致的香味正是由此处散发而来。 “岳姑娘请坐。紫嫣,看茶。”锦娘朝岳未央招呼着,转身在厅堂中央上坐,请她在自己对面坐下,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怀揣着心事入座,岳未央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轻轻拨动着杯盏内浮动的茶叶,淡然饮茶,等着锦娘先开口。锦娘静静打量她半晌,道,“紫嫣,把画取来。” 被唤作紫嫣的姑娘应承着,不一会儿便从里屋取来一个卷轴。锦娘接过卷轴,在岳未央面前缓缓展开,一位清丽女子的样貌便在画卷中清晰。 粉黛未施,眉目清隽,发髻松松的挽着。月白色的水袖长袍,映衬的画中人愈发显得淡雅动人。岳未央细细端详着画中的女子,眉目确与自己极为相似,方明白,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陆锦娘要找的人,因为她的面容,和岳未央一模一样。 “岳姑娘,这是你师父托人送来的画像,并再三嘱托让我务必找到你。后来听说你入宫行刺被打入大牢,我本打算在刑场动手救你,岂料在你赴刑途中又遭人劫囚,下落未明。幸而今日你我在此相见,真是万幸,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过些时日,你师父也会进京,到时你们师徒二人便能团聚了。” 岳未央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师父”这个词,并不能捕捉到任何讯息。眼前的这位锦娘,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虽然她言语间透露认识师父,但当得知自己身陷险境,却未曾出面相救,此番言语更有事后孔明的嫌疑。以目前状况,断不能贸然透露自己“失忆”的讯息。既是如此,每一步都要谨慎小心。 “多谢锦娘,原来您是家师的故交,今日有幸得您相助,是小女子的福分。日后锦娘唤我名字便可。” “好,未央姑娘,我即刻着人通知你师父。”锦娘面上依旧是盈盈的笑意,转头对紫嫣吩咐道,“快命人通知柳谷主,未央姑娘找到了。” 原来,她也叫未央,岳未央。 莫名重生在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岳未央第一次捕捉到些微的归属感。由此刻开始,她要继续新的人生,前路吉凶难测,又身负复仇使命,用交换灵魂得来的人生,她岳未央,使命必达。 “如今你身份特殊,又是朝廷钦犯,还是以化名四处行走为好。所幸当日你只身入宫,见过你真实样貌的人不多,不过平素还是戴着丝巾稍加遮挡方为上策。”说罢,锦娘便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柜中取出一条藕粉色的方巾,递给岳未央。许是被锦娘泡过特制的水,方巾间也飘散着清冷的味道,肌肤触达之处,也是冰凉异常。 “今日那李员外在阁外一闹,围观者大多已见过你的样貌,而我情急间更是放话你是阁内用心栽培的女子,若你再以普通身份示人,恐有不妥。不如从今日起,你便以‘花魁’身份示人,我再教你几支舞蹈和古琴,以你的身姿,定能掀起满堂喝彩。” 对于锦娘的安排,岳未央心下感激,点头应允:“只是,化名叫什么好呢?” “霓裳阁内花魁均以舞为名,一为墨舞,二为凝舞,而我听闻你素喜莲花,不如就叫莲舞吧。” “莲舞?”岳未央笑着点头,“好听。多谢锦娘赐名。” 二人正欲细聊,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慌慌张张的响起:“锦娘锦娘不好了!” 紫嫣忙不迭跑去开门,随后一个身着碧绿罗裳,丫鬟模样的姑娘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锦……锦娘,你快……快去看看楼下,六……六王爷领着一大批官……官兵冲进来了,说……说要搜查朝廷钦犯!” 话音刚落,门外已能听见嘈杂的上楼声。盔甲相互摩擦着,铁靴敲打着地面,四处散发着森严而冷峻的气息。一闪闪门被打开的声音由远及近,气氛越来越紧张。 锦娘转头望向岳未央,面上虽镇定,眸中却难掩一闪而过的慌乱:“未央,六王爷来搜捕的人,想必就是你,若被他发现,怕是凶多吉少。你且在房内躲着别出来,容我下去与他周旋,若是我没回来找你,千万别出来!” 未央心下一紧,便知事情的严重性,朝着锦娘点点头,系上了丝巾。 然后下一秒,房间的门便被猛地推开,一众官兵簇拥而上,将未央等人团团包围。 “王爷,其他房间已经搜查过了,并无异状,只剩这间。” 门外一个官兵的声音响起,锦娘下意识的将岳未央护在身后,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只听见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朝着房间靠近,随后,一抹青色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来人约莫二十三四,身影瘦削而颀长,在青色长袍的映衬下,隐隐透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逼仄气息,更与他明眸清朗的五官极不相称。 岳未央暗自思忖着,这莫不就是青鸾口中的六王爷,屋内其他人早已恭敬的欠身问安:“见过六王爷。”个个神色肃穆,低眉顺眼。 反应过来的岳未央这才忙不迭学着大家的样子,蹩脚的欠身,只是这一举动落入六王爷的眼中,眸中隐有阴翳闪过。 锦娘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开口道:“民妇不知六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六王爷恕罪。六王爷今日亲临蔽阁,不知所为何事?” 被唤作六王爷的洛仲霖,眸色仍是淡淡:“本王奉父王之命,全城搜捕朝廷钦犯。不知锦娘这儿,最近可曾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人物,若有,还是及早交出的好。若是被查出私藏包庇,本王决不轻饶。” “六王爷这是哪儿的话,”锦娘不自然的一笑,“六王爷常来蔽阁,想必也知道,民妇只是安心做着歌舞坊的生意,纵有包天的大胆,也不敢做什么私藏钦犯的事儿,您手下的人也查过了阁内,并无异状。六王爷尽可放心。” “哦?”洛仲霖不置可否,也不答话,视线只是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大家低眉顺眼瑟瑟发抖的样子,目光最终落在静立锦娘身后低头不语的岳未央上,眸中闪过阴翳。 一步,两步,三步,他缓缓的,径直走向岳未央,周围人感受到他逼仄的气息,纷纷退让开来。 岳未央只感觉到一束视线犀利的投射到自己身上,下意识的抬头,便与洛仲霖阴冷的眸色隔空相对。 而他,终于在岳未央身前五步的位置站定,目光如箭,直直射向她,冷冷道: “你,把面纱摘下来。” 第006章 侥幸脱身 “你,把面纱摘下来。” 洛仲霖的语气,冷酷中带着不容置疑,岳未央一时不知所措。她并不知道在前世深宫中的某个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个人在不在场。 但是,他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直逼她的视线,她避无可避。双手缓缓抬起,明知道这面纱不能不摘,却仍在期待下一秒会发生反转。 “启禀王爷,”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岳未央不由得松了口气,“林大人命人来报,刑部官兵在搜查钦犯之时,在护城河内发现一具女尸,身形酷似当晚的刺客,请您移步案发地。” 洛仲霖听着来人的奏报,眉头紧蹙,但视线仍停留在岳未央身上,定格片刻后方微微侧头答道:“去护城河。” 伴随着洛仲霖的离去,官兵有序撤离,霓裳阁方恢复了不寻常的安静,阁内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尚未缓神的恐惧中,但大都神色轻松起来。 陆锦娘打发走了围观的姑娘丫鬟们,只留下了岳未央在屋中,关上门,拉着她的手,道: “六王爷让你拿下丝巾之时,可叫我冷汗直出,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有没有吓着你?当日在宫中,六王爷可曾见过你的真实样貌,你可还记得?” 岳未央试图拼凑着脑海中残缺不存,似有若无的记忆碎片,终是失败,懊恼的摇摇头:“未曾记得。当日天色太黑,看不真切。” “但愿他过几日便忘了你的存在,但我总觉得六王爷看你的眼神十分可疑,或许已然对你产生了怀疑,这些日子可千万小心啊。” 秋日的护城河,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绿草渐渐转黄,满目生机也开始显露疲态。 听闻护城河发现一具女尸,附近的百姓虽是害怕,但都顶着好奇过来凑热闹,一时间人群熙熙攘攘,将案发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大批官兵的到来,增添了现场肃穆的气息,正在案发现场犯愁的刑部侍郎林御风闻声回头,看见洛仲霖健步而来时,恭敬的俯首行礼:“六王爷。” 洛仲霖示意平身后,便与林御风并肩观察案发现场。一具被官兵打捞上来的女尸停在岸边,因为在水中泡得太久,面部皮肤已然开始溃烂,看不清真实样貌,只有身着的一件囚衣,能隐约辨认出她的身份可能是个逃犯。 “属下刚刚接到报案,说这里发现一具尸体,便立刻赶来了。仵作初步验过,并无异常,具体是何时溺亡的,还需进一步验证。”林御风向洛仲霖解释道。 “若是真的在牢内待过,身上不应无任何外伤,就算是戴过手铐脚镣,也会留下淤青。但你看她。”洛仲霖用手指了指她裸露在外,并无伤痕的手腕和脚踝。 循着洛仲霖手指的方向看去,林御风的双眸也由疑惑变得震惊,难以置信的望向洛仲霖。 “手腕,脚踝,一点伤痕都没有,绝对不合常理。除非她有通天的自愈本领,否则,便是替死鬼一个。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御风,这件案子务必仔细查探,看究竟是谁从中作梗。“ “是。” 洛仲霖又缓缓扫视了周围的环境,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在霓裳阁内看到的蒙面女子。 虽然面纱挡着脸颊看不清样子,但那双好看的眸子却分明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像是在哪儿见过。 是在哪儿呢? “王爷。”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洛仲霖的思绪,他扭头望向来人,是他的助手,沐雪。 沐雪是五年前被洛仲霖收留的小姑娘。那一年,血雨腥风,整个大昭都笼罩在阴霾中。 就在一个雪夜,洛仲霖随母亲入宫途中发现了她,看她可怜,便救下了她,从此留在身边做贴身婢女,因着聪明伶俐,他走到哪儿都会把沐雪带在身边,出宫时,便让沐雪女扮男装跟着他。 “什么事?”洛仲霖回头问道。 “宫中传来消息,辰妃娘娘病了,让您速速回宫。” 心下一紧,洛仲霖朝着林御风又交代了几句,便随着沐雪回宫去了。 安顿好了住所后,锦娘开始带着岳未央在阁内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从阁间穿至后院,视野渐渐开阔,令岳未央一阵惊喜。院落虽是不大,却胜在精巧可爱,能看得出每一处角落都是被用心布置。锦娘带着未央缓步穿行在这片雅致小景中,一边向她介绍着阁内的情况。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阁内的另外两位花魁,一位是墨舞,本名长乐,最是擅长琵琶演奏,宾客们最爱听她弹唱了,尤其是一曲《诉离殇》,简直是日日必点的妙曲。” “还有一位是凝舞,扇舞是一绝,箫声也是无比动人,日后你听过便知我所言非虚。” 一路走,一路听着锦娘的介绍,岳未央心头没来由的漾起暖意。 跟随着锦娘的脚步,二人随后来到霓裳阁后的一处僻静凉亭,一扇屏风辟出一片净地,显得雅致幽静。亭中石桌上,正摆放着琵琶和箫,想来是二位花魁素来练琴之处。 “这里便是我为花魁们准备的清净地儿了。平素你们便可在此练习技艺。听闻柳谷主说你素喜古琴,想必也是技艺非凡,我这就命人去为你置办乐器,相信他们定会喜欢你。” 说到古琴,岳未央倒是不担心,穿越之前,她便从小学习。没想到如今到了另一个地方,还能派上用场,或许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思及此,她的手不由得抚上了石桌边的琵琶,满目温柔。 “别碰我的琴!”一阵女声尖利的响起,令岳未央的手不觉的一抖,只是琵琶本就放得不稳,这一触碰更是失去重心,下一刻便狠狠砸在地上,当即在琴上磕出一道粗糙的划痕。 一道身影飞快上前,狠狠将岳未央推向一旁,从地上扶起她的琵琶,心疼的抚摸着划出的痕迹,随即便愤怒地抬头望向不知所措的岳未央: “谁让你碰我的琴,现在碰坏了,你担当的起吗!” 第007章 结梁子 “谁让你碰我的琴,现在碰坏了,你担当的起吗!” 来者扑在地上抱着琵琶,回眸盯着岳未央,怒火正盛。眼见她愠怒难消,不知所措的岳未央愣在当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锦娘见状,忙上前替她解围:“乐儿,未央并非有意,我这就去替你找琴师来看看吧,你消消气。” 被唤作乐儿的姑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力克制怒火,脸色却是依旧阴沉: “别的都能原谅,只这一把琴,它伴随我多年,我一直宝贝至极,如今被磨成这样,实在难忍。” 长乐一边说着,一边将琵琶宝贝地搂在怀中,指尖每每划过方才刮伤的位置,便是一阵心疼。这把琴是爹娘生前留给她最重要的物品,她岂能容得它有半点损伤。 岳未央眼见她如此难过,心下涌上一阵愧疚:“乐儿姑娘,是我不好,我定会尽全力想到办法补救的。” “不必了,”长乐抱着琴冷冷的起身,淡淡的拒绝道,“我的琴我自会再想办法,总之不许你们再碰了。” 说罢,她便抱着琴快步走开,双眸内一阵温热难忍,落入岳未央的眼中,已是满目晶莹。想再上前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假山后,陆锦娘方幽幽地开口解释:“未央,乐儿的性子就是这样,她素来温和,但是对这把琴颇为珍惜,因为那是她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虽然她不愿提起,但她的身世确实可怜,今日许是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你多担待些,莫往心里去啊。” 岳未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她只是太在意琴才会如此,不会往心里去的,锦娘放心。” “如此便好。”见岳未央理解,锦娘便也不再多言,领着她四处再走了走,交代了阁内表演的一些情况,二人便回去了。 夜幕渐渐降临,霓裳阁内的达官显贵们也陆续聚集,歌舞升平,鼓乐声声。 岳未央蒙着面纱,静静倚靠在二楼角落的木柱后,观察着阁内的状况。 一楼的舞池内,身着楼兰舞裙的女子们正伴随着充满异域风情的乐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翩翩起舞。 围坐在舞池周边的人们,锦衣加身,仅凭衣着便能看出皆是家境殷实的纨绔子弟。 他们一边被姑娘们搂着灌酒,一边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的精彩表演,直勾勾的视线片刻未从舞娘们扭动的腰肢上离开。 与一楼不同的是,二楼的一间间雅房,将屋内人与屋外的嘈杂隔离开来。正因为这样的私密性,它们变成了皇城之中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地。 各类消息在明处或暗处涌动,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之间,或许就能达成一桩交易,或是做出一个重要决定。 而这些交易的背后,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盘算,也似乎随着一杯美酒下肚而被稀释,仿佛这样就能消逝在无人察觉之处。 故而霓裳阁,浮华之后,暗流汹涌。 “沈大人,您可是许久没来了,快请上座。”锦娘热情迎接的声音,将岳未央从深思中拉回现实。 只见她正迎着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笑盈盈的朝楼上而来。 来人约莫四十有余,中等身形,面对锦娘的热情相迎,也只是微微颔首,眉目间的威严气内,隐隐透着冷峻。 听锦娘唤他沈大人,岳未央很快便锁定了,他便是在自己的第一个刺杀任务:兵部尚书,沈万川。 “近日事务繁忙,边境不宁,所以并不得空。还是老样子,吟香居,二十年的青田酿。对了,许久未见墨舞了,把她也喊来。”被唤作沈大人的男子一边上楼一边向锦娘吩咐着。 听到墨舞的名字,锦娘面上不由露出尴尬之色,陪着笑道: “沈大人,真是不巧,墨舞这会儿正在玲珑居陪着曹大人呢,一时走不开,一会儿她得空了一定让她来给您唱上一曲儿。“ “曹大人?”沈万川停下上楼的脚步,回身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工部侍郎,曹一朗?” 锦娘见他猜中了,只得继续尴尬的点点头:“正是。” 皇城之内,谁不知道六部各事其主,兵部和工部分别效力于当今六皇子,睿王洛仲霖与大皇子,太子洛仲轩。 皇子之间的王位之争,历朝历代早已不是新鲜事,而亲太子派与亲睿王派之间的互不相让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双方都是心照不宣的明争暗斗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如预料之内般,沈万川听到曹一朗的名字,冷哼了一声,撂下一句:“本官今晚一定要见到墨舞。”便加快速度上楼,走进了吟香居。留下锦娘讪讪跟在身后,左右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拐角处一直观察状况的岳未央见此状况,趁锦娘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便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向她自荐道:“锦娘,长乐这会儿若是脱不开身,我可以一试。” “你吗?”锦娘望着岳未央笃定的眼神,心下怀疑,“未央,沈大人的脾气很不好,一个闪失便会惹得他勃然大怒,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对锦娘的犹豫表示理解,岳未央只是轻轻拉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眼神:“锦娘,你让我试试吧,我去拖延一会儿时间,总好过让沈大人一直干坐着。相信我,我不会搞砸的。” 生死阁给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有限,岳未央必须时刻留心。眼下正是套近乎的好机会,若能取得他的信任,下手就不难了。所以这一次,至关重要。 看着岳未央如此自信,锦娘的担心缓释了半分,让她速速换装,抱琴上阵。 只半盏茶的功夫,岳未央便换好妆,抱着琴,出现在了吟香居的门口。 进门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前途未卜,她试着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便准备推门而入。 然而门还未开,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不容置疑的按住。 疑惑的扭头去看,长乐(也就是墨舞)正双眸紧蹙的盯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离开。 “为什么?”岳未央不解。今晚是一个很重要的开始,她不能轻易放弃。 “因为他是我的贵客。” 长乐的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说罢,她不给未央任何犹豫的机会,径自推开门,浅笑盈盈的走到沈万川身边坐下,用温软的声音向他解释着迟到的原因,末了还不忘用余光再瞪一眼在门口局促傻站的岳未央,示意她走开。 悻悻离开吟香居,抱着琴往房间走的路上,岳未央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这个朝代并不应该存在拉客抢生意这种事情啊。况且这个沈万川也并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富家公子,明明是一个四十余岁,鬓发甚至开始发白的中年男子,长乐难道对他感兴趣? 疑团在脑海中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岳未央抱着琴推开房门进了屋,下一刻,却感觉到脖颈一阵冰冷。 没错,一把匕首正架在她的脖子上,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不许叫也不许动,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第008章 楚少游 “不许叫也不许动,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感觉到危险气息的逼近,岳未央心下闪过一瞬间的恐慌,但又迅速恢复冷静。 一片漆黑的屋内,紧张压抑的气氛中透着诡异的尴尬,与屋外的奢靡浮华完全不同。 岳未央也不说话,与身后莫名袭来的男子僵持着,却很快便闻到从身后飘来一阵熟悉的,霓裳阁独有的浓重脂粉气,一时间呛得她忍不住喷嚏连连。 歹徒没意识到她突然的动作,刀子触碰间,岳未央光滑的脖颈上边被拉开一道口子,瞬间疼痛袭来,令岳未央愤懑的努努嘴。 “不是让你别动吗?!”身后又传来歹徒低沉的声音,“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喷嚏,丢了性命吗!” “要因为喷嚏而丢了性命,也是你谋害的。”岳未央嘲讽地低声接道,“不过你也确实有出息,别的贼出来行窃,都挑贵重的东西捡,也就你,捞点胭脂水粉,留着自己用吗?俗不俗。” 感觉到身后男子全身一怔,他显然并未意识到未央已然识破他潜入的意图。 随后,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闷哼:“本少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管得着么,想活命就少啰嗦。我警告你,尽快想办法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否则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被他莫名其妙的威胁弄得哭笑不得,岳未央没好气的接话道:“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我凭什么要帮你。” “你……”男子没想到岳未央会还嘴,但想到自己还是脱身要紧,便耐着性子解释,“你透过窗户往外看,是不是有几个人在搜查着什么。” 岳未央将信将疑的透过窗户的微光向外看,还真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二楼连廊上徘徊着,也不进雅阁也不看表演,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们是我爹派来抓我回去的,你别看阁内就这两个人,这四周已经被他们暗中包围了,我一出现立刻就会被五花大绑的。” 听他这样说,岳未央不禁哑然失笑,但动作稍大,就又被他的一句“别笑”给唬回去了。 “本少侠别的没有,就有一副说一不二的倔性子。借你的胭脂水粉装扮一用,今日你帮我这一回,来日你需要本少侠出马之时,我楚少游绝对义不容辞。” “好好好,我帮你。”岳未央见他如此爽直,心下想着不过举手之劳,帮了也就帮了,但是…… “但是,你好歹把刀给我收起来吧,这是对待恩公应该有的态度吗?” 脖颈上的刀立刻一松,岳未央也松了口气,自然的转身去看他,下一刻却再也忍不住开始狂笑,惹得楚少游焦急的捂住她的嘴巴,一面忍不住着急的低声责备她:“不是让你别笑吗!” 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男扮女装的“美娇娘”,岳未央实在是无法忍住笑。 明明是很魁梧的身材,却硬生生的塞进了本就不够宽大的女式衣裙,裹在身上活脱脱一个大花粽子,还露了半截小腿在外面。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为了掩饰自己的样貌,特意涂抹了厚厚的胭脂,粉嫩过了头,倒像是熟烂了的水蜜桃。 还有扎的实在是不像样的发髻,令岳未央最是哭笑不得,东一束,西一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不像是一个正经舞姬,到像是一个合格的神经病。 “你现在这样出去,别说出阁了,出了这个门就会被认出来。还是我来吧。”说罢,岳未央忍着笑,走到一旁点了灯,把他扯到梳妆台前坐下,用自己原本就有限的梳发技艺为他做发髻,虽说不能精美绝伦,至少头发是理顺了。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楚少游看着镜中的自己,嫌弃的“啧啧”了两声:“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梳的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朝着铜镜中的楚少游翻了一个“爱看不看”的白眼,岳未央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便要朝门外走去,道: “一会儿你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就好,别轻易抬头更别说话,把你送到阁门口,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楚少游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无奈的点点头,便随着岳未央出去了。 门外依旧是歌舞升平,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岳未央领着楚少游,试图避开正在巡视的二人,打算从角落的楼梯下去,却被迎面走来的锦娘撞个正着,朝着她道:“未央,方才你不是说要去给沈大人弹琴吗?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说罢便拉起她的手,想要把她带去吟香居。 “别啊!”还未等岳未央反应过来,楚少游率先叫出了声,却在意识到的时候赶忙捂住了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不远处的二人听到,下一刻便飞快朝着他奔来。 来不及细想其他,楚少游一把拽着岳未央便往楼下跑,奈何女子的裙装终究是不便,他没走两步便不小心踩在裙子上,下一刻便连滚带摔的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伴随而来的便是一楼姑娘和人群的连声惊叫,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躲开,像看怪物一样惊恐的盯着男不男女不女的楚少游,谁也不敢出手相救。 眼见着楚少游与抓他的人混乱的厮打在一起,岳未央想要插手,却发现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哭笑不得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干着急。 忽然从二楼从天而降一道黑色的身影,再一次引发众人的惊叫。岳未央循声望去,莫寒脸上戴着的银质面具正反射着凛冽的寒光,伴随着出鞘剑气的融合,以极寒之势加入到厮打的队伍中,很显然,他在帮楚少游逃离这个怪圈。 两位彪形大汉显然不是莫寒的对手,才三两招便败下阵来,于是楚少游便趁乱跑走,穿着奇装异服消失在霓裳阁中,引得两个彪形大汉懊恼不已,骂骂咧咧的挣扎着,连滚带爬的起身,然而追出去时,楚少游已然逃得无影无踪。 骚乱平复后,健忘的霓裳阁又渐渐恢复了方才的歌舞升平。 岳未央安抚着心口,试图理顺忐忑的心情,再一次回到房间,在转身时又被吓了一跳,因为她发现莫寒正坐在临窗的软塌上,视线看着她的方向,冷冷道: “为什么要帮他?“ 岳未央却不管他,只是径自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他: “那你呢?为什么要帮我?” 第009章 诡谲脉息 “我为什么要帮你?”莫寒重复着岳未央的问题,面具反射的寒光依旧凛冽,眸光深邃,道:“只是不想为你收尸而已。” 不去管岳未央黑暗中投来的白眼,莫寒只是邪佞挑眉,接道:“晦气。” “放心,要为我收尸也轮不到你。” 岳未央说罢,再不去管他,只是径自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顾自喝了起来,不去在意不远处那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冷淡目光。 感觉到脖颈上的隐痛,她双手尝试着抚上被楚少游割出的伤口,感觉到痛,“嘶”了一声,立刻又缩回了。 望着手指上沾着的几滴血,她蹙着眉将手指塞入口中抿了抿,却感觉到了奇怪。 平常的血只会有腥甜的味道,可她的血中,腥甜味却极淡,竟还能尝出淡淡的草药香。这一不寻常的发现让岳未央心下震惊,但碍于莫寒在,仍是按捺下了心头的疑惑。 而她的反应并没有逃过莫寒警觉的目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朝岳未央丢去。 “砰!” “啊!” 几乎同时发出的两个声音,令他眉间阴翳更重。突然飞入岳未央怀中的瓷瓶,将正在入神思考的她吓得不轻。只是方才避开的动作幅度太大,原本就尚未凝固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惹得她又是一阵吃痛。 “你朝我扔东西前就不能说一声?瓶子里是什么?” “习武之人连这点小东西也接不住,若有人暗杀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之前就说过了,我的武功都没了。” 莫寒也不接话,只是翻身走到岳未央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正准备将她的头掰到一边替她上药,却被她避开了,一时间伤口裂的更大,血流不止。 但她却仍是倔强,拿回药瓶准备自己上药:“男女授受不亲。” 一边嘟哝着,一边尝试着为自己上药,但由于找不着具体的位置,终究是失败,被莫寒再次一把夺过药罐: “想活命就给我老实待着,再动来动去只会死得更快。” 朝他扔了一个白眼,岳未央果然安静下来。又是一阵刺痛袭来,她被痛的一阵冷哼,但终究没再出声,由着他给自己上药,空气中暗暗流动着隐隐的尴尬。 为了打破这沉闷,莫寒终是极不自然的开口:“你的伤从哪儿来的?” “刚才那个小贼割的。” “那你还救他。” “我乐意。” “……随你的便。” 替她上了药,莫寒抓过她的手腕,便要替她号脉。 修长的指节轻靠着她的脉搏,手腕传来冰冷的触感,令岳未央感到不适,尝试着挣开莫寒的手,他却闷声不吭握得更紧。银质面具依旧反射着寒光,却挡不住面具后越发冰冷的眸色。 虽然第一次在牢中,已为她把过一次脉,但当日只顾着震惊于她毒性消散的太快,未曾留意她的脉象。今日竟觉出她的脉象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常人脉象通常沉浮有力,虽然因人而异,但不会有大的差别。中蛊之后,脉象虽然有异于常人,若不仔细辨别,也难于发现。 而岳未央的脉象,却极轻,极弱,难以察觉,并且带着前所未见的节奏,就算是被种了蛊虫,也应该在稳定的节奏中捕捉到一丝紊乱的脉流,在她这儿却丝毫不曾察觉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刻,因为靠的更近,他闻到了一阵异样的腥甜气息,带着隐隐的草药味。而他更清楚的知道这股味道的来源,正是岳未央被匕首割破的伤口上残留的,尚未干涸的血渍。 然而,有一点却格外清楚,从她的脉象和她的力道来看,眼前这个奇怪的姑娘,确实武功尽失,再也没了习武之人应有的力道。 屋内的空气因莫寒的沉默而凝滞,令岳未央愈发觉得不适,于是她便趁着莫寒晃神之际,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莫寒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也如同结冰一般警惕:“当日在牢中,我便对你的身份颇感兴趣。百毒不侵的体质,奇特的脉象。说,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见他又开始怀疑,岳未央努力克制惊诧,逼自己冷静:“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失忆了。” “失忆与否,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也无法确认一二。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你的身份。与朝廷结怨的江湖帮派,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只要稍作调查,你是谁,自然就水落石出,你觉得你能瞒得了几时?” “我是瞒不了几时。”岳未央只是淡淡迎上他的目光,无所畏惧,“你只管去查,查到了记得告诉我,我也很好奇我是什么身份。” 被岳未央堵到语塞,莫寒冷哼一声,再不接话,只是从怀里捞出一本书丢到桌上,岳未央好奇的接过一看,以自己有限的繁体字造诣,依稀辨得那本书叫《一念诀》。 “给你三日时间,背完它。” “三天?”岳未央一脸震惊的看着莫寒,却从面具的寒光中读到了不容置疑。 “绝情蛊至阴至毒,若没有极深厚的内力,你的一条小命将随时不保。《一念诀》是义父从一位得道高人那儿得来的,既然你已入了阁,我自然不希望你死的太早。” “可是……这要怎么练?”一边翻着书上的动作图解和文字,岳未央满脸困惑。 “……武功尽失,连字也不认得了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莫寒低沉的声音袭来,包裹着他溢于言表的不耐烦。 岳未央却不以为意,当然不认得。连人都换了,能认得吗?只是这些话,她无法对莫寒说,至于他怎么想,就随他去吧。 “你只有三天时间,想保命就老老实实背的滚瓜烂熟,三日后我再来验收。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莫寒再不去管岳未央,起身准备离开,却在听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后,双眸更加紧蹙。 “未央,未央?” 第010章 一念诀 “未央?未央?” 锦娘的敲门声响起,试探的语气中透着紧张。今日这雌雄难辨的不速之客这样一闹,阁内的欢客们怕是受惊不少。 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些人怎么会和岳未央扯上关系? “未央?未央?未……” 门被忽然打开,锦娘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张着嘴看着出现在门口面容清冷的岳未央。 她朝着锦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便将她往屋内迎,请她在桌边坐下,一边为她倒水,一边道:“锦娘,今日之事,实在抱歉。”说着还不忘用余光瞟一眼内室屏风,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 接着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锦娘,看着她一脸的震惊,岳未央只能耸肩表示无奈:“事发突然,当时那种状况,只想到如何脱身,没想到竟为阁内惹来这样的麻烦,实在抱歉。” 锦娘也知这件事并非岳未央的错,故而轻拂着她的手背安慰道:“事已过去,人没事才是最要紧的,你才是受惊最重的人,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好。有劳锦娘了。” “诶?你怎么受伤了?”视线流转间看见岳未央脖子上的伤口,锦娘又起了疑心,“疼不疼?我去给你叫个大夫吧?” “不用了不用了。”岳未央忙说不用,尴尬的笑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入京之前,师父给了我一瓶金创药,方才我上过药了,已经没事了。” 锦娘并不知道莫寒的存在,于是岳未央便拿那个“素未谋面”的师父来当挡箭牌,所幸锦娘并未怀疑: “那就好。只是这京城毕竟不比升云谷,鱼龙混杂的,你行事千万小心,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莽撞了。” “是,锦娘,未央记下了。” 送走她后,岳未央合上门,方长舒一口气。 “出来吧。” 无人回应。 “出来吧?” 还是无人回应。 岳未央心下好奇,难道这么快就走了?窗户也没见打开,门也好端端的合着,甚至连动静都没有,这房间里难道有暗道不成?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屏风后,果然已是空无一人,又是一阵好奇的轻叹:“真走了?唔……” 被人从身后钳制住,她的嘴也被粗暴的捂住。岳未央思绪正混乱间,身后又传来莫寒幽幽的声音: “果然是武功尽失,连杀手最基本的警觉都没了。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一只蚂蚁,踩死你连脚指头都不用动。” 听是莫寒,岳未央就来了气,猛地扯下他捂住自己嘴的手,轻巧的转身,顺带狠狠踩了他一脚:“你不动脚指头踩死一只蚂蚁试试。” 吃了闷亏的莫寒已然无法接话,只是躬身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脚,缓了一会儿,方愤愤接道:“我最后重复一遍,三日。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只听见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窗户忽然大开,莫寒一翻身,便消失在了屋中,而岳未央只是惊诧得盯着空荡荡的窗外发呆。 虽然这个戴着铁面具的怪人,神出鬼没,奇怪至极,但不可否认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会从哪个窗户里飞进来一个坏人,也不知道会从那个缝里射出一枚沾满毒的暗器。 身处这个高手如云,机关算尽的时空,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想要存活下去,真的需要武艺傍身。 倘若今日劫持自己的不是楚少游,而是真正的仇家,亦或者从身后偷袭自己的不是莫寒,而是其他危险的人物,她随时都有小命不保的可能。 更何况自己还身负血海深仇,日后到处招摇,总少不得抛头露面,就算仇家不寻仇,自己也得送上门去打架,若是再不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只怕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岳未央心下漾起一阵恐慌,便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取出刚刚藏好的《一念诀》,细细起来。 夜深露重,万籁俱寂。 深宫之中亦是一片幽暗,只偶尔有禁卫军巡逻的整齐步伐划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后宫内院深处的芷芳宫,却仍隐隐透着光。辰妃娘娘宁若言虚弱的躺在床上,脸颊苍白,额角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一只手攥着被角,另一只手紧紧拉着的人,正是六皇子洛仲霖。 而洛仲霖此时,却是眉头深锁,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满眼心疼焦急。一名年轻太医俯首跪在玉榻前,满目愧疚:“睿王殿下,微臣已倾尽全力为辰妃娘娘诊治,无奈学艺不精,无法令辰妃娘娘病体康健,臣罪该万死。” 洛仲霖头也不抬,冷声道:“你师父成太医呢?快去把他请来。” “回……回禀殿下,家师近些日子身体不适,正告假家中,怕是近两个月都无法入宫替娘娘诊治了。” “成太医来不了,温太医也行。” “皇后娘娘今日染了风寒,温太医晌午就被传去了景容宫,一直不见回来。此刻夜深了,怕是……也过不来。” 李容每说一句话,洛仲霖紧蹙的眉痕就加深一分,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冲着李容低吼道:“平常都好好的,偏就本王母妃病倒时,她也病倒了。太医院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御医能治好母妃的病吗?!” 见洛仲霖如此震怒,在场的人皆是大气不敢喘,李容更是浑身发着抖,连动都不敢动。 太医院的两位主事御医一位告病休假,一位被皇后娘娘叫去,剩下的就是如他一般的年轻御医,经验尚浅,遇到这种病因不明的症状只能束手无策。 更何况皇后娘娘的天威,他们怎敢冒犯,毕竟是一国之母,若是有什么差池,陛下怪罪下来,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温大人除了小心翼翼的在景容宫陪着,也确实没什么法子。 怪只怪这位睿王的母妃出身微寒,在朝中并无势力,也不得皇上宠爱,即便是后宫的奴才们,也并不忌惮她,更何况是太医院呢。 若不是眼下睿王爷还能匀得一些圣眷在身,否则今日这样的状况,只怕没有人会来替她诊治的。 而这样的状况,洛仲霖岂会不知。眼看着母妃额头上如黄豆大的汗珠迅速滴落,他心疼的替她用绢帕擦去汗水,握着帕子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牢牢攥紧。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见状,自是暗暗心疼,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整个芷芳宫又陷入死寂,气氛冰到谷底。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屋内格外清晰。沐雪进入屋中,走到榻前拱手奏报道: “启禀殿下,门外有位男子求见,自称是太医院新来的御医,他说,他能治好辰妃娘娘的病。” 第011章 穆常安 “启禀殿下,门外有位男子求见,自称是太医院新来的御医,他说,他能治好辰妃娘娘的病。” “哦?”洛仲霖抬眸望向沐雪,眸间闪动着光芒,却转瞬即逝,变为怀疑,“他叫什么名字?” “穆常安。”沐雪继续恭敬得答道。 “穆常安?”好陌生的名字,洛仲霖这样想着,询问的视线望向同样疑惑的李容,“太医院里真有这样一位御医?医术如何?” “回殿下……确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他入太医院时日尚浅,微臣从未与他切磋过医术,也未曾见过他行医问药,所以并不清楚他的医术如何。” “这样吗……”洛仲霖沉吟着,犹豫了,但在他扭头望向正在难受挣扎的辰妃后,心头又漫上一阵苦涩,遂对沐雪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沐雪便将那位穆常安领入屋内。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着太医院服,因为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清样貌,但是他行走的姿态却沉稳矫健,不疾不徐,令洛仲霖生出一丝好感。 只见他走到与李容并排的位置,躬身跪拜,朗声道:“臣穆常安,叩见睿王殿下。听闻辰妃娘娘凤体欠安,臣斗胆前来一试,望能为辰妃娘娘诊治。” “免礼吧。”洛仲霖问道,语气中仍带着怀疑。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虽然看上去沉稳镇定,但毕竟年轻,实在无法令洛仲霖放心,“你有什么办法?” “回殿下,微臣方才已大致了解了娘娘的病征,已有了初步的判断,还请殿下让微臣为辰妃娘娘请脉,好证实微臣的想法。” 虽然心中仍是怀疑,但在这紧要关头,洛仲霖心急如焚,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让穆常安上前诊脉了。 静默的房间内,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等待着穆常安开口诊断。 穆常安倒是沉稳淡定,抚手隔帕搭在辰妃娘娘的玉腕上,神色由探询到了然:“果然与我设想的一样。” “如何?”洛仲霖望向他的神色满是焦急。 穆常安将手收回,向洛仲霖问道:“睿王爷,敢问娘娘近日,可曾有夜不能寐,偶发心悸胸闷,腰肢乏力等症状?” 连日忙于刑场劫囚案,洛仲霖已经有些日子未曾入宫请安,自是不知。他转头向一旁低头静立的宫女问道:“锦绣,娘娘最近可曾有穆太医所说的症状?” 见洛仲霖问自己,锦绣忙答道:“回殿下,娘娘近些日子确有提起夜里入眠很浅,成夜辗转,故而觉得很累,身子也觉得乏软无力。” “那你怎么不说呢!”洛仲霖忍不住气从心起。 “殿下息怒,请殿下恕罪……”被洛仲霖吓得不轻,锦绣赶忙下跪,“娘娘只当是换季而已,所以并不在意。知道殿下今日公务繁忙,所以不让奴婢们多嘴……” 洛仲霖握住的拳头又紧了紧,懊恼自己的不孝,居然没有发现母妃的不对劲。他接着问道:“穆太医可有良策治好母妃?” “微臣来芷芳宫前,曾特意查阅过辰妃娘娘往日的诊脉折,又去御膳房和司药房查问了当差的小太监,得知了娘娘近些日子吃的食物和服用的药,便推测娘娘得的应是阴虚火旺之症。如今一问,果然有这些症状。” “前些日子娘娘已然感到不适,她也照着方子抓药调理,本已在渐渐好转。只是今日不知除了平日里所吃的这些东西外,还进食过其他东西吗?” 锦绣听穆常安如此发问,心中大概猜到是为何,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娘娘她……” 见此状况,洛仲霖眸中不耐烦的神色更甚:“都什么时候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回……回殿下,”此时的锦绣,已然开始浑身发抖,“今天早晨,皇……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娘娘去御花园赏花,还给娘娘喝了什么……芙……芙蓉汤……娘娘就是在……回来的路上晕倒的……” “又是皇后!”洛仲霖此时已然怒不可遏,一拳狠狠敲在床沿上,“所以她早就料到母妃会出事,所以提前请了温太医过去,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如此歹毒的女人,害得母妃失宠还不够,如今竟要害她性命,简直可恶! “殿下先别激动,皇后娘娘或许也是无心之失。”穆常安的声音依旧淡淡,“芙蓉汤是太医院为后宫妃嫔创制的滋补药汤,独具滋阴养颜的功效,本是极适合当季饮用的。只是皇后娘娘可能并不知晓芙蓉汤与治疗阴虚火旺的方子药理是相冲的,也不知辰妃娘娘正患有此症,才因此而好心办了坏事。” 穆常安的分析有理有据,洛仲霖的火气也消了几分,由着他为辰妃娘娘开了方子,命锦绣即刻去煎药,并再三叮嘱不能由任何人插手,碰到汤药。 好不容易喂她服下药,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睡颜,他的心思仍旧郁结。 今日母妃在御花园昏倒,这样的事情,断不可能没有传到养居殿,然而从他并未前来探病,甚至连个宫女太监都未打发过来。 从何时开始,那个人再也不会关心他们母子二人了,更别说为母妃主持公道。 曾经的举案齐眉再难重现,往日的深情,仅凭三言两语就可被轻易挑拨。“情”字在权利面前,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十年前的变故,改变了朝局,也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当时的惨烈境况即使到了如今,还能常常徘徊在他的午夜梦魇。 那个人,踏着血路杀出重围,一步一步走上正安宫的石阶,用权谋换得万人敬仰。 每每立于朝堂之下,眼见他运筹帷幄,意气风发,而自己却感觉他越来越遥远。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再也不是自己的父亲。 …… 喝过穆常安的药后,熬了一夜,辰妃娘娘果然是渐渐恢复了平静,也不再虚汗直流了。 洛仲霖的心这才彻底放下,不禁对穆常安刮目相看,于是命人重赏于他,却被穆常安淡淡的拒绝了。 “为什么?”洛仲霖不解,既是主动请缨为母妃看病,又是提前做好调查,有备而来,居然不为封赏,他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而堂下静立的男子,面上仍是透露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微臣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何况辰妃娘娘的病症并不难治。若殿下当真有心,臣斗胆向殿下讨个赏。” “什么赏?” 第012章 别来无恙 “若辰妃娘娘痊愈,日后万望娘娘多予臣入宫诊治的机会。” “只是这样?”洛仲霖邪佞挑眉,“你未雨绸缪,为了母妃的病做这么多,若说你只是为了入宫诊治的机会,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你以为我会信?” “只是这样。”穆常安见洛仲霖心存怀疑,神色依旧淡淡,继续解释道,“臣出身寒微,在太医院内还只是无名小卒,若臣不努力争取,怕是永无出头之日。家父临终前,对臣唯一的遗愿即是重振家风,若能多得到更多入宫诊治的机会,臣定当竭尽全力。” 望着堂下静立的男子,朗月清风不染俗尘的样子,洛仲霖心内赞许,点头应允,“既然你有此等抱负,又治好了母妃,本王相信你的医术定是有过人之处,才会如此自信。放心吧,等母妃醒来,本王自会向她引荐你,日后辰妃娘娘的平安脉,就由你定期来请吧。” 得到了洛仲霖的认可,穆常安脸上立刻漾起和煦的笑容,“臣穆常安,谢殿下赏赐。” “殿下。”穆常安话音刚落,沐雪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刑部林大人派人来报,在城郊崀山上又发现了一具女尸,作案手法类似数日前护城河上的女尸,疑是同一人所为。” “岂有此理。”洛仲霖愤怒的一锤桌子,“此等草菅人命之事,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尽天良,沐雪,你即刻随我出宫。” 语毕,洛仲霖吩咐完锦绣与穆常安好生照料辰妃娘娘,便动身离开了芷芳宫。 沐雪一路上只是紧紧跟在洛仲霖身后,沉默不语,欲言又止。 洛仲霖却似了然,在走到宫外,上马之前,低声朝她吩咐道:“立刻通知稽不觉,让他替本王查查穆常安这个人。” 洛仲霖赶到案发现场时,已接近晌午。 深秋时节的崀山,正午时已然开始泛着一丝隐隐的阴冷。加上崀山素来缭绕着氤氲雾气,以至于从远处看,它竟似幻境,故而对皇城百姓而言,它的存在就是一种诡谲的象征。但由于它是出城的必经之道,官道又由此开过,于是平日里行走的人们也不算少。 而这具女尸,就是一名沿着官道采药的大夫发现的。 “启禀殿下,尸身上下并无明显伤痕,只脖子上有明显勒痕,但她的身体并无挣扎迹象,初步断定是自缢而亡。但我们在附近并未发现她用来自缢的白绫,故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蹙眉听着林御风的禀告,洛仲霖心下疑惑。崀山看似隐蔽,但因为是进城的必经之道,选在此处,无非就是为了引人注目,惹得人心缭乱。 但尸身又是在官道边被发现的,很显然,是故意给官府看的。 护城河,崀山,无挣扎迹象。两起案件看似毫无关联,却似乎在传递着相同的讯息。洛仲霖心里很快便锁定了,她们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忽然从后背袭来一阵阴鸷气息,洛仲霖下意识的将身体往一旁闪了闪,随后,只听见一声: “啪!” 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一支箭,直直穿过搜查的人群,堪堪从距离洛仲霖耳边四指的位置穿过,深深插进前方不远处的树上。 “有刺客!护驾!”随行的官兵都提高了警惕,扫视着周围,马匹也开始混乱的嘶鸣。 众官兵只看见远处高枝上一道身手迅捷的黑影,在发现行踪暴露后,飞快转身离开现场,不一会儿便隐没在树林中。 林御风迅速派出一支小分队,循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洛仲霖没有回头,盯着箭的双眉却越蹙越深,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他朝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卫坚,将那支箭拔下来给本王。” 不会儿的功夫,名唤卫坚的侍卫便将利箭呈到洛仲霖手中,如他所料,箭头上的确插着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只有熟悉的四个字:“六王爷,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洛仲霖在短暂的愣怔后,哑然苦笑,多年阔别,难道这就是你送我的见面礼吗? “沐雪。”感觉到头疼,洛仲霖心口一阵窒息,就想逃离这里,于是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陪本王去霓裳阁。” 不查案了吗?沐雪满脑问号,跟在他的身后,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可是王爷,您今日还约了沈大人……” 洛仲霖却头也不回:“叫上他。” “陆锦娘,给本大爷出来!” 原本歌舞升平的霓裳阁,被一阵大嗓门震得抖三抖,一时间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呆若木鸡的望着门口满脸肥油,插腰大喊的李元奎。 而李元奎仿佛对眼前的景象很是满意,领着身后一众小厮大摇大摆的走进阁中,在堂正中的桌前站定,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本就坐的好好的欢客忙不迭的起身躲开,谁都害怕惹上这个大麻烦。台上的姑娘们也都停止了动作,悄悄下了台,机灵的姑娘赶紧直奔陆锦娘的房间,要将她喊下来。 而李元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吼道:“陆锦娘,躲躲藏藏的做什么,给本大爷滚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何人在我霓裳阁大吵大闹?” 陆锦娘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循声望去,便眼见她出现在堂内,带着淡然的笑意,缓缓朝着李元奎走去。 “我当是谁,原来又是李员外,真是稀客。”锦娘面上仍是淡淡,浑身散发的气质,不怒自威,“前几日在敝阁门口还嫌不够丢人,今儿怎么又有闲情跑来我这儿找罪受啊?” 被陆锦娘主动提起这一茬,本就骄横的李元奎立刻恼羞成怒:“少废话!去!给本大爷把当日那个小娘子叫下来!” “李员外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胡话,”锦娘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当日的小娘子,是阁内与墨舞、莲舞齐名的花魁,要不要见您,可不是您说了算,还得先问姑娘。只怕经过上次的事情,你这辈子也见不着她了。” “哼!”李元奎被彻底激怒了,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使劲拍在桌上,“一个戏子而已,有什么好得瑟的。本大爷有的是钱寻欢作乐,今儿见不着她,我还就真不走了!” 第013章 把面纱摘下来 “不就是想见到我吗,李员外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人群后突然传来的清丽女声,令在场诸位略感惊讶,自觉为声音源头让出一条道来。 岳未央一袭素白长袍,发髻依旧松松的挽着,白色的丝巾遮住脸,看不清表情,而望向李元奎的眸中却满是凛冽。 在场的人们都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姑娘,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她清新脱俗的气质仍是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待岳未央走陆锦娘身边时,却被她暗暗拉住,扭头便对上她担心的目光。 锦娘冲她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面,未央只是暗自捏了捏她的手,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上一次虽然是自己为了进入霓裳阁有意安排的局,但终究是为锦娘带来了麻烦。 现在,是到了善后的时候了,她怎么能继续躲在锦娘身后,当一个缩头乌龟呢。 而所有人都未留意到,就在霓裳阁门口,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穿越熙攘的人群,直直落在正中央的岳未央身上。 “李员外今日如此好兴致,非要见到莲舞,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莲舞”二字,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响起了“嗡嗡”声。这样一位清丽出尘的女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之前来霓裳阁竟从未见过。 李元奎也不例外,在与岳未央四目交汇的瞬间,便一改方才嚣张跋扈的态度,漾起了色、迷、迷的笑容: “当然是因为想你啦。多日不见你,我茶不思饭不想的。今日就是要来带你走的。” “小美人儿,你就从了本大爷吧,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以后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元奎一边说着,一边不老实起来,干脆起身将手绕过岳未央的肩头,试图将她揽入怀中。 谁知下一刻他却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低头一看,竟是岳未央用手肘狠戳之后造成的,让他感觉肋骨快要断了一般,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不就是个娘们儿而已,趁本大爷还好好说话,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岳未央神色动了动,眸中寒意更甚:“这位李员外,莲舞虽是戏子,却同阁内其它姑娘一样,是凭真才实艺立足,而非以色相谋生,更不是任何人手中的玩物。您如果以为仅凭几个臭钱就能随意践踏姑娘们的尊严,霓裳阁恕不招待,出门右拐二百步就是百香楼,您想买欢还是移步那儿吧,慢走不送!“ “嘿……我说你还是那么不识相是吧?”李元奎被岳未央的话彻底激怒了,将手中的银票狠狠甩在岳未央脸上,“五千两银子,够不够买你一晚上,今儿我还真就要定你了!给我上!” 李元奎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便又一窝蜂涌上来,打算像上次那样将岳未央强行掳走。 只是这次他们还未近身,就被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快速拦下,一人挨了一掌,直接被打飞撞到四面八方的柱子上,掉到地上疼的嗷嗷叫。 “滚!”月白男子低声吼道,李元奎见打不过也惹不起,赶紧低头捡干净刚才丢掉的银票,连滚带爬的出了霓裳阁。 伴随着骚乱,人群混乱逃窜,一瞬间整个前厅就没了人影。 缓过神来的岳未央,这才注意到挡在身前的颀长背影。 月白色的长袍,高挑的身材,虽看不清样貌,但那长袍上乘的质地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定是非富即贵。 而与他随行的一位清秀男子也满目惊慌的上前,朝他恭敬行礼道:“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你去替本王查查,刚刚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猖獗,若有罪状,从严查办。” “是。”沐雪领命后,便安静退下了。 安排好了眼下的事情,洛仲霖这才缓缓转过身,与岳未央四目相对。 而她的心却一沉,怎么又是他。 “未央,你没事吧?”锦娘关切的迎上来,还没确认未央是否有事,忽然看见洛仲霖站在眼前,舌头便打了结,赶紧躬身行礼,还不忘扯一扯岳未央的衣袖,示意她一起。 “免礼吧。”洛仲霖只是淡淡应着,视线却从未离开岳未央,却又在和锦娘说话,“本王要上楼去碎玉居,你为本王准备一壶陈年的女儿红。一会儿沈大人也要来,叫上墨舞作陪。” “民妇遵旨。”锦娘恭敬应承着,洛仲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视线依旧不离开岳未央,似乎要将她看穿: “还有你。一起来。” 说罢,他视线一移,不等陆锦娘开口替她回绝,便径直从岳未央身边走过,缓步上了楼,只留岳未央呆呆傻愣在原地,锦娘则一脸迟疑的望着她。 他为什么不问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喊我上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未央?未央?”一旁的陆锦娘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一脸担忧的低声道,“六王爷这一来,今日这局怕是凶多吉少,你且在这儿待着,我去替你回禀他,就说你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赶紧回房吧。” 向锦娘投去感激的一笑,岳未央只是淡淡的摇头拒绝:“锦娘,我还是上去吧,这段时间为阁内已经招惹了够多麻烦,六王爷毕竟不好得罪,姑且让我去试试看吧,你别担心。”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切记万事小心啊,我在楼下时刻盯着动静,需要我的时候就用脚震三下地板,我马上出现。” “好。” 默默上了二楼,一直低头走到碎玉居门口,岳未央不小心和另一个姑娘撞个满怀,抬眸一看,正好对上墨舞惊讶的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儿?”墨舞可以压低嗓音的语气带着些微生气,显然她并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岳未央。 “睿王爷让我来的。”岳未央神色仍是淡淡,也用低沉的嗓音回答着。 墨舞仍是一脸怀疑,但想着六王爷毕竟是贵客,岳未央总不好硬闯进去,她说的应该是千真万确,这才释然一些。 但她转念一想,又生出警觉来,冷冷盯着岳未央道:“我警告你,一会儿离沈大人远点,休想打他的歪主意。” 又来了。岳未央心下闪过一丝不耐烦:“放心吧,我对那个老男人没什么兴趣,没你口味那么重。”说罢便推门进入碎玉居。 望着她淡然入内的背影,吃了瘪的墨舞再无机会反驳,只得换上惯常的温软笑容跟在岳未央身后进入碎玉居中,浅笑吟吟的走到洛仲霖身边坐下,还不忘逮着任何机会向岳未央投去警告的目光。 岳未央却一直低着头,淡淡的坐在洛仲霖另一边,心下忐忑,手指焦躁不安的扯着衣裙,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一会儿,锦娘便亲自端着一壶酒进入屋中: “睿王爷,这是上等的女儿红,虽不比宫中的琼浆玉液,您凑合喝,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啊。” “莲舞,墨舞,好好招呼睿王爷,切不可怠慢。”锦娘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用眼神再给了岳未央一个坚定的微笑,令她心头不禁一暖。 待她退出碎玉居后,屋内立刻恢复尴尬的安静。 洛仲霖面色冷冷的,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一旁一动不动的岳未央,淡淡开口:“斟酒。” 岳未央刚想动手,已经被墨舞抢先一步取了酒壶,正要倒酒,洛仲霖冷冷的声音又传来:“让她来。” 墨舞温软的笑容立刻僵住,投向岳未央的眸色一丝怨念闪过,但毕竟是欢场上打滚已久的头牌,立刻又朝她投去了温柔的目光: “王爷难得来阁内小坐,方才又救了莲舞妹妹,确实该让妹妹为王爷斟酒致谢。”说着便把酒壶递给岳未央,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暖。 岳未央将她神色的变化全部收入眼中,心内了然,面色只是淡淡,一面接过酒壶倒酒,一面道:“墨舞姐姐说得对,是该妹妹好好向王爷致谢。” 只是,酒端到洛仲霖跟前,他并没有接的意思,只淡淡道:“既是要答谢本王,怎么能还戴着面纱。” 见岳未央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怔,洛仲霖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摘下来。” 第014章 不要打草惊蛇 “摘下来。” 洛仲霖不容置疑的冰冷声音,令岳未央全身一阵僵硬。 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令自己摘下面纱,他是认出了前世的自己吗?如果是,他们是什么关系? 洛仲霖见她似乎不为所动,愈发显得不耐烦:“摘个面纱而已,你怎么如此磨蹭,这等小事,难不成还需要本王亲自动手吗?莫不然……” 洛仲霖说着,眸色也变得阴鸷,一手撑桌,身体朝岳未央逼近,逼仄的目光令她无法逃避,尴尬别过脸去,方在她耳边幽幽开口:“莫不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还是只是单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 由于距离太近,洛仲霖说话的温软呵气在岳未央脸上扩散,隔着面纱还是能感觉到温度,加上从未与陌生男人如此靠近过,她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只尽力朝他再离得远一些。 一旁的墨舞见她如此,只当她是故意要吸引洛仲霖的注意,唇边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而洛仲霖也没有漏掉她脸上布上的红霞,轻蔑的冷哼一声:“我警告你,别跟本王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可没这个耐性。” 事已至此,豁出去了。岳未央迎上洛仲霖的目光,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 面纱后惊艳的容颜,让洛仲霖神色有些恍然,盯着岳未央沉默不语,眸光却深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岳未央见状,心想他现在这副表情,也就证明二人并不熟,那就还有转机,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位殿下,虽然您贵为皇子,但奴家对您不感兴趣,没必要和您玩儿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更何况莲舞不过舞姬一名,成天在大庭广众下晃悠,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您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说书真是太可惜了。” “说书?”洛仲霖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娘,“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本王。” “挑衅?”岳未央嗤鼻一笑,“也从来没有人非得和一张面纱较劲。既然你这么喜欢它,送给你好了。” 说罢,莲舞把手中的面纱递给洛仲霖,还微微抖了抖手,示意他接下。 洛仲霖依旧沉默,看向她的眸色却是更深,却透着冰冷。 “吱呀”一声,门开了。沈万川刚走进来,眼见暧昧一幕,尴尬的立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洛仲霖这才直起身子,示意沈万川坐。沈万川行了礼后方讪讪入座,气氛诡异。 “沈大人,你可算是来了。”墨舞不动声色的打破了沉默,起身坐到沈万川身边,为他斟上了酒,道: “近些日子大人您可是公务繁忙?奴家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您了……来,尝尝这酒,这可是锦妈妈的心头宝,只有贵客来时才能喝到呢。” 不动声色看了眼墨舞,又用视线余光扫了眼在一旁僵硬直坐的岳未央,洛仲霖面上却是淡然,继续自己给自己倒酒喝。岳未央想去接过酒壶,但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也就作罢。 倒是沈万川发现了这张面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 岳未央正心惊于沈万川似乎已经认出了自己,正在想怎么回答,没想到洛仲霖只是淡淡接过话茬,“不过是阁内一个新来的姑娘。沈大人不必在意。” 他的回答让沈万川当下错愕,但那错愕稍纵即逝,随即又恢复了镇静。毕竟是在王爷面前,不敢怠慢。 就这样静静坐了半晌,相顾无言推杯换盏了几轮,洛仲霖放下酒杯,朝着一旁的岳未央摆摆手道: “好了,你们俩可以下去了,本王和沈大人有话要说。” “是。”于是二人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房间。 只是岳未央心下还是有些失落,虽然是有惊无险的风波,但本以为能借此机会与沈大人多接触接触,结果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洛仲霖挡回去了。 关上了门,二人一前一后在过道上走着,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才一个转角,走在前面的墨舞忽然停下转身,目光凌厉,怒目圆睁瞪着岳未央低声道:“我明明警告过你,离沈大人远一点。” 这没来由的一句问话,令岳未央哭笑不得:“今天我明明就是什么也没做,谁让你家沈大人自己注意到我的,关我什么事。” “还有,”岳未央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明立场,故意上前一步,望向墨舞的视线毫不畏惧,“我不管你是墨舞还是傅长乐,也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插手。至于我要做什么,跟你也无关,我也断不会因为你而打乱我的计划。但我还是奉劝你,同是一个阁里的姑娘,没有谁比谁高贵,不要试图用你的威严要挟我丝毫,你不是锦妈妈对我有恩,所以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怎么看。就这样。” 岳未央说完这些话后,便再也不看墨舞,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独自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暗自捏紧拳头。 回到屋中,她走到案台边,取出一张小字条,写好字后塞进一个小竹筒,便招来一只信鸽,替她送信去了。 说完正事之后的洛仲霖与沈万川,依旧沉默对饮,只是沈万川的神色中,却透着犹豫。 “沈大人,”他的样子自然逃不过洛仲霖的眼睛,淡淡道, “你可是想问,方才那位姑娘,觉得眼熟。” “殿下英明……正是……” “本王也心存疑虑,但不想打草惊蛇,毕竟只抓她一个人,太可惜了。” “殿下的意思是……”沈万川略略斟酌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幕后真凶。 默然点了点头,洛仲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万川也心内了然。 查办这件案子,如今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洛仲霖心里也有了隐隐的期待,但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毕竟这个姑娘今日的表现太过镇定,让他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第015章 莫凝舞之死 在霓裳阁热闹之外的角落里,几个闲来无事的姑娘们正在八卦: ——“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皇城里在闹杀人案呢,好恐怖啊……”是红袖。 ——“你才知道吗?都已经发现两具尸体了!”另一个紫衣女子阡陌也应和道。 ——“天哪,已经两具了?!”黄衣女子澄儿一脸惊恐的样子。 ——“可不是,而且都是女尸。一具是在护城河外发现的,身上穿着囚服呢,没准儿就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还有一具更夸张,直接在崀山的官道旁上吊死的,有谁那么想不开,非上吊在官道边上呀。”又是红袖。 ——“咦……好可怕啊……我昨儿个出城刚经过崀山,会不会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啊?”澄儿一脸惊恐的环抱双臂搓了搓。 ——“瞧你那胆小的怂样儿。”红袖一脸鄙夷的样子,白了澄儿一眼。 ——“但你们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吗?护城河和崀山是什么地方啊,还不全都是上头管辖的地界吗。”阡陌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又招呼姑娘们把头聚在一块儿,小声道,“依我看,这事儿啊……八成是和官府有关。“ “咳咳” 听到熟悉的咳嗽声,所有人都自觉闭了嘴,低眉顺目转头朝向身后肃手而立的陆锦娘。 “大白天的在阁内,什么好的也不干,练琴练舞的时候都病怏怏的,道听途说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一个个的都成了顺风耳了!也不看看清楚,这里是你们东家长西家短的地方吗?!” 陆锦娘怒目圆睁,严肃指责。对阁内的姑娘不长进这件事,她向来比谁都生气。 “锦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们不敢了……再也不这样了。”红袖软软的声音撒着娇,双手合十做求饶状。毕竟不想受罚,还是要放聪明点。 陆锦娘却依旧面不改色:“别以为你和我撒个娇就能逃避责罚,我不吃你那套!” 话出口后,所有人只得乖乖噤了声。 “每个人给我把《长相思》练一百遍,没有练完不许吃饭!” “是……”大家这才唯唯诺诺的应承。 看着她们低头而立脸憋红的样子,陆锦娘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又见青鸾慌慌张张的跑来。 好不容易跑到陆锦娘跟前,她一手拉住锦娘的手臂,一手捂着腰,气喘吁吁道: “锦……锦妈妈!不……不好了!你快……快去看……” “怎么了怎么了?莲舞怎么了?” “不……不是莲舞……是凝舞姐姐……”青鸾的气息终于顺了一些,指着二楼的一扇门急慌慌的道,“凝舞姐姐死了!”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大惊。 “快带我去!”陆锦娘的脸色已然刷白,匆忙快步朝二楼跑去,面上虽尽量维持镇定,脚步却止不住的踉跄。 一盏茶的时间后 霓裳阁内的欢客都被遣散了,里里外外被官兵包围着,水泄不通。 门口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相互交换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又一列新的官兵赶来,百姓们自觉为他们让开了道。为首的林御风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大步流星的走着,握着剑柄的手指牢牢攥紧,骨节分明。 “林大人。”门口的守卫兵低头拱手行礼。 林御风淡淡点点头,便走进了阁中,直奔二楼。 案发现场,凝舞的房间门口,也被心惊胆战却又好奇的姑娘们围着观察,见林御风来后,这才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房内,毕竟是杀人案,在附近逗留久了也晦气。 屋内梳妆台前,一切都保持着被青鸾发现的样子。血滴在镜子上溅满了星点,桌上也残留着一滩干涸的血痕。三两血流顺延着梳妆台延伸到地面,而地上还有一滩巨大的血泊。 凝舞已被安置在担架上,用白布遮着。 林御风走上前,蹲下身来,轻轻掀开白布查看尸身,露出的就是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划痕令林御风眉头一蹙,而凝舞从嘴角滑落的血液已然干涸,原本白色的裙子已被染成了鲜红。 坐在一旁软塌上的陆锦娘见林御风来了,便由岳未央扶着,走到他面前欠身行礼,但面上泪痕未干,人也是一副很悲痛的样子。 凝舞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如今被人谋杀,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看来案发还不太久。”林御风推断着,抬头问询的望向站在一旁的几人,“是谁最早发现的?” “是我……”青鸾颤巍巍的朝林御风举了举手,道: “就……就一盏茶的功夫前……快轮到凝舞姐姐表演了,我就上楼来喊她,谁知道……她就这么倒在梳妆台上,眼……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看,血流了一地。我被吓的腿软,不敢再多待,就慌忙去把锦妈妈喊上来了。” 静静听着青鸾说的情况,林御风的眉头越蹙越深。联想到某一种可能的关联后,他原本攥紧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用力,还能隐隐听到关节发出的“咔嗒”声。 “常林。” “在。” “安排人把尸首抬回去。” “是。” 几位官兵听了命令,便上前将凝舞的尸体抬走了。 “这间房就此关闭,破案之前,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另外你再派两个人在门口把守,不得有误。” “是。” 安排好了各项事务,屋内一时只剩下林御风、陆锦娘、岳未央、青鸾四个人。 林御风扭头望向陆锦娘道:“锦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锦娘微恸的神色缓了缓,点了点头道:“林大人请随我到暖阁说话吧。” 语毕,她正要动身往前走,恍神间不经意踩到了自己的前襟,眼看就要栽下去,好在被林御风和岳未央及时扶住,这才幸免于难。 她抱歉的朝二人道谢,一行人这才动身缓步前往暖阁。 只是在靠近她的一瞬间,林御风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一股熟悉的异香,便随口问了句:“敢问锦娘的家乡是哪?” 没想到林御风会这样问,陆锦娘神情愣怔了半晌,倒是青鸾抢先接过话茬:“锦娘是苏州来的。” “原来如此。”林御风点点头,示意了解。陆锦娘看了眼他的反应,只默默松了口气,不再多言。 “那敢问,”没想到林御风却停下脚步,望向锦娘的视线却是尖利,“锦娘身上为何会有西照国独有的异香?” 第016章 他的目标是你 “锦娘身上为何会有西照国独有的异香?” 林御风突然的一句问话,让陆锦娘愣在当下。岳未央感觉到她脚步的停滞和动作的僵硬,还有扶着她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便也好奇的抬眸望向她。 而陆锦娘面上却是淡淡:“家父是商人,锦娘从小便随父经商,四海为家,故而在西照住过一段时间。况且西照的香最是有名,接触的多了,身上便也习惯性的用些香料。” “原来如此。看来令尊大人的生意做得很大么,锦娘对香料的研究也是颇有造诣。”林御风的目光依旧尖利,像是要把锦娘看穿,“否则,‘冷香玉’这样名贵的香料,若非真的爱香识香之人,怕是也无法觉出其中的妙处。锦娘好眼光。” 说罢,他并不恋栈这个话题,继续回身,负手向前走着。 “林大人过奖了。”陆锦娘也暗自松了口气,随着她一道迈开步伐。 只是,陆锦娘一系列反应,却让岳未央对她产生了怀疑。 林御风的每一句问话,都极有针对性,虽是试探,却步步都要把锦娘逼到死穴。 而锦娘的回答看似并无破绽,但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但最奇怪的还是林御风,他明明并不像相信锦娘的样子,最后却一笔带过,不继续追问下去,又是用意如何? 思忖间,一行人已然到达暖阁。 林御风只字未提香的事情,只是开始询问他们案发当场各自的相关情况,了解了凝舞的生平,以及一些必要的信息。未央也只能把疑惑放在心底,打算慢慢再暗中调查。 在例行的问话之后,林御风便离开了霓裳阁。 送走了他,岳未央扶锦娘到房间休息后,便朝着自己房内走去。 穿过二楼东侧的连廊,便依次是她,墨舞,凝舞的房间。 墨舞在中间,她和凝舞的房间的分别紧挨着两侧的楼梯。 此时,凝舞的房门已然紧闭,门口有两名官兵在死守着,看上去冷峻森严。 岳未央见此情此景,在心里不免惋惜,虽然她来阁内不久,与凝舞交往不多,但始终对她恬淡如水的性子很是欣赏。 即便已有花魁的绝色和才艺,为人却低调温婉,从不与人结怨争宠。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为何会如此薄命,遭此不幸? 想到这儿,岳未央不禁倍添伤感。 回到屋中,刚走到桌边顾自倒了杯水喝,房顶某一处,又响起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看来《一念诀》是白念了,有些人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没准你们阁内下一个被暗杀的就是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岳未央在心里白了来人一眼,面上却是淡淡: “以你这神出鬼没的本事和了不得的身份,人该不会是你杀的吧。” 能问出这个问题,岳未央自己也在心里惊了一惊,他们好像并不是这种可以随便说真话的关系。再说……就算是,他会告诉自己么。 “当然不是。”莫寒从屋梁上一个翻身下来,自然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那姑娘身家清白,从未与人结怨,在阁内也是很低调的一个角色,能有什么仇家,恨她到要买凶杀掉她?”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买凶?” “霓裳阁是什么地方。”莫寒面具后炯炯有神的双眼白了岳未央一眼,“整个皇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能进到这里的人全是达官显贵或是纨绔子弟,若是和谁结了怨,杀个人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么。再说,要是计划失败被人发现,可就不只是身败名裂的事儿了,谁会冒这个险,傻吗。” 好像有点道理,岳未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一秒却吃了莫寒一记爆栗。 “你欠打吗?!”岳未央捂着额头,很生气的瞪着莫寒。 “我究竟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笨。” 岳未央一脸无语的瞪着莫寒:“你今天不光嘴比往常欠,话比往常多,皮也比往常痒,不要以为你送我一本破心法就可以自认我师父!” “你是不是还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啊?”莫寒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戳了戳岳未央的太阳穴, “用你的愚木脑袋好好想一想,你住的房叫宁香坊,她住的房叫凝香坊。换言之,房名容易被混淆,你们的身份都是花魁,都住在楼梯边的房间里。” 莫寒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问了一遍,“你还不明白吗?” 听着莫寒的解释,岳未央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望向莫寒,一脸难以置信,双手不禁覆上了大张的嘴。 见她如此反应,莫寒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错,他的目标是你,凝舞只是一个替死鬼。” 没错,她是一个替死鬼。一个这样单纯无暇的人,怎么可能会无故遭来杀身之祸。 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人想杀的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有最可疑的身份:入宫行刺,朝廷钦犯,前世不明,这些还不足够说明,自己才应该是那个被追杀的人吗? “所以,”莫寒的面具后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双手捏上岳未央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岳未央吃痛的闷哼着,却任莫寒捏着,不反驳。 所以,她到底是谁?不仅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还无端让身边的人送了性命。 见她不回答,莫寒放下手,恢复如常: “算了,这个问题我不想每次见面都要再问一遍。今日我对你的耐性已经用完了,只是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你,既然他们今日能这样算计你,就证明你的身份已经暴露。” “他们杀错了人,肯定还会再回来,所以这里不宜久留。该完成的任务记得抓紧时间,完成了就撤,别耽搁。练习《一念诀》也别马虎,关键时刻还能保你一条小命。” “还有,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现在武功尽失是事实,遇事不要强出头,以最快速度恢复功力才是正经事。明白吗。” 岳未央还沉浸在凝舞的事情里,一时难过,所以莫寒说的话也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没用,身边因自己而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但是……今天的莫寒,和之前那个冷冰冰的人一点也不一样啊……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不对,是面具…… 莫寒被她看的不耐烦,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看什么看,要被你看穿了。” “哦……”岳未央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快速布上一抹红霞,尴尬的避开视线,“没事,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莫寒收起了神色,终于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脸:“是不一样,谁都可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也不例外。” “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岳未央心里想。 莫寒却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岳未央望着他的背影,开口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虽然一直冷着一张脸,但还是选择在关键的时刻给我善意的提醒。 准备遁走的那个人动作顿了顿,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只一瞬就飞身消失在岳未央的视线中。 但岳未央知道,他听到了。 莫寒说得对,每个人都可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现在,她岳未央,也是时候出发去找到那个前世的自己了。 第017章 失散多年的“哥哥”? 睿王府 书房内的气氛沉闷到有些压抑,林御风静静坐在桌边喝着茶,视线不时忐忑的瞟一眼正静立窗边凝望远处的洛仲霖。 良久,他方幽幽开口:“你是说,霓裳阁的案子,不像是连环杀手所为?” “正是。”林御风赶忙放下茶杯答道,“护城河,崀山,霓裳阁,虽然这三处均是朝廷官员时常出入的地方,案发时都能达到短期内快速聚集人群,扩大案件影响力的效果,但臣认为,前两起案件的手法是类似的,第三起案件却不是。” “说来听听。” “护城河女尸,虽然身着囚服却不是囚犯,身份是假冒的;崀山女尸,虽然看似自缢而亡,然而是他杀,死因是假冒的;但是霓裳阁这一起,初看案发位置是吻合的,但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很直接,一刀锁喉不留任何余地,也没有对作案手法做任何伪装。并且前两起案件的女尸身份无从查起,而第三起的死者则直指当家花魁,目标明确,从作案对象来说也是不吻合的。臣几经思量仍旧觉得有问题,故特来向殿下请教。” 沉吟了片刻,洛仲霖幽幽回道:“你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如今这样一闹,全城的百姓都知道皇城内出了一个连环凶手,一场恐慌在所难免。如今凶手在暗,我们在明,一切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实则被动。若是此时出现一个恰当的诱饵,案件或许能有所进展。” “诶,殿下,臣还想起一事,觉得奇怪。” “你说。” “霓裳阁的阁主,陆锦娘,真实身份有待查证。” “怎么说?” “臣怀疑,她是西照人。” “西照人?”洛仲霖眉头一动,“何以见得?” “今日臣前往霓裳阁查案,期间她走路不稳,便伸手扶了一把,但臣却闻到‘冷香玉’的气味。” “冷香玉?” “正是。” 说到这里,洛仲霖不禁好奇的转身望向林御风,“那不是西照国明月公主研制的香料吗,如此名贵,一个风月场所的老鸨怎么会有?” “这也正是臣觉得蹊跷之处。毕竟‘冷香玉’的配方已失传多年,如今却在她身上闻到,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洛仲霖一边听着林御风的分析,一边蹙眉来回踱着步。半盏茶的功夫后,他忽而神情舒展,走到桌前坐下,对林御风道:“既然如今案件发生在霓裳阁,这个陆锦娘又有问题,敌在暗,我们在明,有一个办法倒可以冒险一试。”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不好意思……” 皇城门口的布告栏前,围着一群人,共同对着刚贴上的悬赏告示议论纷纷。 一个衣着朴素的瘦弱姑娘在人群外一蹦一蹦的想看告示而够不到,只能一边使劲挤进人群,一边向两边的人不好意思的提出让道。 待她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在看到告示上赫然写着的“缉拿朝廷钦犯”字样后,立刻就知道上面的姑娘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她的神色先是雀跃的,雀跃的是她的小姐一定还活着,所以要缉拿,但是她转念一想,小姐变成钦犯了,会不会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跑路?那她还能找着小姐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陷入了担忧。 忽然,她感觉到腰间一紧,警觉的低头一看,挂在腰间的钱袋居然不见了。她慌张的扭头一看,有一个同样瘦小的中年男子正在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行色匆匆的正要消失在人群中。 “小贼别跑!” 人群中爆发出她愤怒的嘶喊,围观的群众纷纷散开,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钱袋,然后给姑娘让了一条道。 她背着重重的行李包裹朝前跑着,正着急间,眼前忽然飞快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朝着越跑越远的小贼火速的追去。 白色身影凭借了得的功夫,不一会儿便擒住了小贼,三两下制服了他,夺了钱袋,利落潇洒的身手令围观群众忍不住的叫好。 只见那小贼被打得“嗷嗷”直叫,大声求饶,白色身影这才放开了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滚”,小贼立刻连滚带爬的消失在最近的一条小巷子中。 白衣身影拿着钱袋,回身走回去,走了一路却觉得奇怪,因为并没有找到那个丢钱袋的姑娘,只好负手站在路边张望着,试图认出她,然后物归原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丢钱袋的姑娘此时正躲在街对面的一根柱子后,远远打量着她,双手捂住自己因为震惊而大张的嘴。 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是个什么鬼,她沐晴只记得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叫沐雪,这个人明明是男子装扮啊,他到底是谁啊??? 带着满腹疑问,沐晴眼见着那个白衣“男子”等了自己一会儿依旧没等到,这才拿着钱袋慢慢悠悠的离开,自己也从包里掏出一条丝巾系上,跟了上去。 她看着五米开外的那道身影,一边走,一边腹诽,这男子不仅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身材还如此相似,老天爷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造出一个和自己这么像的男子呢,难道他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不应该啊……娘临死前的遗言里没提过这个事儿啊…… 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咦?人怎么不见了? 沐晴正疑惑间,忽然感觉一只手从身后拍上了自己的肩膀,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沐晴心里大叫不好,但这会儿既然被抓了现行,只好硬着头皮上。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尽量低着头,朝着对面的“男子”躬身笑了笑:“正是。刚才小女子的钱袋不慎叫贼人偷去,幸得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仔细打量着眼前戴着面纱的女子,沐雪觉得她的双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正在疑惑要不要把钱袋递给她,沐晴机灵的开了口: “若小女子没有记错,钱袋里面应该是有两张一百两银票,还有十几两碎银。公子若是怀疑真实性,可以即刻打开一看。” 沐雪半信半疑的打开来扫了一眼,确认她说的确实没问题,便递给了沐晴,道:“确实如此,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看姑娘的样子,应是初来皇城,这里人多且杂,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保管财物才是。” “谢公子提醒,小女子一定小心。就此别过。” 沐晴说完话,这才躬了躬身离开了。直到走出拐角,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但是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一个“跑”字,等他反应过来再来抓自己,可就惨了! 而此时的沐雪站在原地,望着沐晴消失的方向思忖着,那双眼睛究竟在哪儿看过呢……半晌过后,猛地反应过来,赶忙跑出小巷,可惜沐晴人早已不见了。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霓裳阁,沐晴远远的看着牌匾就觉得兴奋了起来,心里暗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小姐了。 可是,当她刚准备入阁找她时,却看到一排官兵来到门口,为首的两个人面色冷冷的进去了,不一会儿又抓了一个姑娘出来。 沐晴不禁想着,这个皇城还真有点乱,今天这都碰了些什么事儿。 然而,待到一行官兵走近些,让沐晴看清了那个被抓的人是岳未央后,却又再一次陷入了震惊: 天哪天哪,那个被抓的人不是小姐吗?! 第018章 引蛇出洞 “怎么样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眼看青鸾急慌慌的跑进房间,陆锦娘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迎了上去。 青鸾依旧是气喘吁吁的样子,把自己砸到椅子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让气息平稳了些,道: “锦妈妈,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未央姐姐没被送进刑部大牢,我特意去打听了一圈,刑部今日根本没有被关押进什么人。” “那京兆尹府呢?” “也没有。这事儿发生的莫名其妙,府尹大人什么通知都没接到。况且连环杀人案向来是直接交给刑部审理的,未央姐姐就算要关押,也应该是被关进刑部,结果你猜她去哪儿了?” “猜猜猜猜你个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吊我胃口,快说!”陆锦娘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青鸾这才说出了真相:“她被关去了大理寺的地牢。” “大理寺?大理寺卿有什么理由抓她啊。” “起先我也觉得奇怪,但后来我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这个大理寺卿是睿王爷的人。所以我猜,人是睿王爷要抓的。” “睿王爷?他抓未央做什么?”陆锦娘懵了,未央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睿王爷抓她做什么?糟糕!该不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吧?! 联想到这种可能性,陆锦娘赶忙起身,拉着青鸾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来不及了青鸾,我们要赶紧通知柳谷主快点来皇城,再耽搁就晚了!” 整个房间内即刻恢复了安静,栖在屋梁上的黑色身影轻微晃动着双脚,眸色却变得深邃难测,面具的银光反射出一阵凛冽的寒意。 睿王爷……洛仲霖是么…… “进去!”羁押岳未央的官兵冷冷的把她往牢里一推,接着便用铁链锁上了牢门。 而到现在岳未央还是一脸懵圈,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不由分说带到牢里了,抓人怎么也得有个理由吧?! 于是她转身朝即将离去的官兵道:“这位大哥,敢问今日为何要抓我到这儿来?” 小哥虽停下了脚步,但面对她的眸光却是一脸冷漠:“王爷有令,要问理由一律不见。除非带着真相来换。” 说罢,他转过身去,再也不理岳未央,冷冷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岳未央却是更加懵了,真相?什么真相?前世的自己入宫行刺的真相,还是凝舞被谋杀的真相? 还有,这个王爷又是哪个王爷,是那个喜欢调戏自己的丝巾的王爷吗? 揉了揉刚才被官兵弄痛的手臂,岳未央走到墙根旁的草垛上坐着,心里想着,看来这就是那个王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陪他玩玩好了。 反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真相,那个要杀自己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霓裳阁,那就在这里待着好了,至少命是保住了,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对吧。 而且她也坚信,那个王爷肯定会自己按捺不住亲自跑来找她的,因为自己有他想知道的真相啊,所以这几天他绝对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就挂掉的。那就等着好啦,还能顺便练练《一念诀》。 想到这里,岳未央便放宽了心,开始根据《一念诀》中的心法,调息运气。 在刑部附近口干舌燥打听了一天,实在累得不行,沐晴只好懊恼的坐在路旁的阶梯前一边休息一边想对策。 忙活了一天,除了确信岳未央不在刑部里,其他的一无所获。 毕竟她离开这里这么多年,现在对皇城的一切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要打探起来确实有难度,除非是有一个对这里非常了解的人帮忙才可以。 可是这个人……要去哪里找呢? “哎呀!”后脑勺忽然被个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沐晴吃痛的回过头看,什么人也没有。 没想到皇城里的小屁孩儿也这么坏!沐晴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想着,却在视线不经意的乱晃间,瞥见了不远处地上一个滚动着的小竹筒。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犹豫的四下张望了一下,依旧没有人。再回头又看了眼那个已经停止滚动的竹筒,她这才缓缓伸手捡起来打开,一张小字条映入眼帘。 “人在睿王府,速来。” 睿王府! 几乎是从地上蹦了起来,沐晴赶忙抱着包裹,一路小跑一路打听的朝着睿王府奔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沐晴终于到了睿王府的门口。可是守卫戒备森严,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好要怎么进去。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沐晴眼前。 那不就是上次帮自己夺回钱袋,还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吗?!他怎么会出现在睿王府? 只见“他”负手走出府,缓步沿街向前走着,手里还提着食盒,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沐晴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和小姐被抓的事情有所关联,顾不上再多思考便继续起身开始跟踪“他”。 穿过了四五个街口,眼看着就要出城,沐晴正疑惑间,只见那人拐进了大理寺旁边一栋戒备森严的矮房,和门口的守卫打了个招呼之后,他们便放他进去了。 远远守在门口盯着那扇门,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他”终于出来了,仍是提着食盒,但看“他”拎在手中微微晃动,感觉是轻了不少,于是沐晴断定这个人就是来给小姐送饭的,小姐就关在这里面! …… 夜幕逐渐降临。沐晴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样子。 毕竟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这个样子冒充他进去,应该也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将手背在身后,沐晴佯装镇定,一步一步慢慢朝着那道门走去。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守卫官兵冷漠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沐晴的手心也忍不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能慌不能乱,小姐就在里面,成败在此一举…… “咔嚓”守卫官兵远远看见一个人来,就把手中的长矛枪交叉挡在了门前。后来见是“沐雪”,神色这才缓了缓,但兵器依旧没有放下。 其中一人开口道:“沐公子,你不是刚回去吗,怎么又来了。” 沐晴在心里暗自“咯噔”了一下,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姓沐! 但是,虽然心里紧张到爆炸,沐晴还是知道自己不能输了气势:“王爷有几句话让我带给里面的人。” 话还是不能说太多,要言简意赅,说多了就露馅儿了,嗯。 “原来如此。”守卫们这才放下兵器,其中一人便领着她进入了地牢。 刚走下台阶,沐晴就感觉到一阵寒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强装镇定的跟着领路守卫拐了几个弯,在其中一处牢门前停下,沐晴终于看见了角落里正躺着的那个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沐晴面上依旧装作冷静。守卫将门上的铁链打开,并示意沐晴入内后,便离开了。 小哥一走,沐晴便扑到岳未央身前,一边推她,一边兴奋的低喊:“小姐!小姐!晴儿可算找到你了!” 但是下一秒,她却觉察出了不对劲,岳未央的嘴角竟然挂着黑色的血痕,额头上已然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沐晴伸手一摸,竟是滚烫。 这下沐晴便慌了,更加用力的推着岳未央,生怕再不加把劲,小姐就会出事。 感受到了身体被人晃着,岳未央这才从昏沉中虚弱的睁开双眼。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她终于看清楚了正在推自己的人,那是一个清秀姑娘,她正一边推着自己,一边喊自己:“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眼见岳未央终于醒了,沐晴高兴万分,赶忙将她扶起来,要带她走:“小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晴儿带你赶紧离开这里。” 岳未央虽感觉到浑身剧痛无力,但听她说要带自己走,还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在沐晴的帮助下,沿着墙根,忍着剧痛让自己慢慢站起来。 只是,还没走两步,恍然间抬眸,岳未央却对上一双寒意森森的双眼。 “想去哪儿?走得了么?”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岳未央的心一沉,沐晴望着来人,惊愕的愣在当下。 洛仲霖和沐雪负手而立站在牢门口,冷冷看着她,岳未央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随即不受控制的又倒在地上。 耳边“小姐!小姐!”的喊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整个人好像也随即坠入万丈深渊。 第019章 无药可救 眼看着岳未央在眼前倒下,洛仲霖心下一惊,赶忙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地牢深处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和沐雪交待:“快去请穆太医来。” 沐晴站起来后,沐雪才看清楚了对面女子的真实样貌。 在慌乱中面面相觑,她们彼此看着对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眸中神色皆是震惊。 但情况紧急,顾不上说太多,沐雪领了命便立即离去了,沐晴则一路小跑追上洛仲霖,满眼皆是焦急神色,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沐晴随着洛仲霖快步向前走着,眼看就要撞向石墙,他却没有拐弯的意思。沐晴心里正诧异,石墙却自动开了,二人便走进密室内,随即身后便听到一声“砰”的关门声。 这是一个散发着诡谲气息的石室,许是因为无窗,空气略显沉闷。 两侧墙面上的火把燃着火焰,把室内照得通亮。虽是密室,内部的陈设却一应俱全,并且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来定期打扫。 洛仲霖走到床前,小心的将岳未央放到床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啊?”沐晴焦急的跑到床前,拉过一旁叠好的被子展开,替岳未央盖上,随后取出自己藏于袖中的丝巾,替她细细擦掉额上的汗珠和嘴角的黑色血痕,满脸心疼。 看着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安静女子,洛仲霖感到一阵愧疚和没来由的焦躁。他只是想以岳未央为诱饵,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线索,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性命。 如今她变成这样,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身上还有疑团没有解开,线索到这儿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待沐晴安顿好了一切,转身面对洛仲霖时,他才真正看清了眼前这姑娘和沐雪一模一样的脸。 他只当她戴着一张易了容的人皮面具,所以对于和沐雪很像这件事并未在意,但是听她一口一个“小姐”的喊岳未央,又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你是谁?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沐晴看,开口问道。 沐晴却用警觉的目光回敬洛仲霖,双手展开成大字型,一身正气的挡在岳未央床前,仰头回他:“我还没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家小姐关起来!” 洛仲霖不回答,慢慢朝着沐晴走近,眸色也变得越来越深。沐晴见状,显然开始有些害怕,身子隐隐的打着抖,但神色却依旧倔强: “我警……警告你啊,别……别乱来啊,你……你要是敢对我家小姐怎么样,你……你会死得很惨哦!” “哦?”洛仲霖脚步并未停顿,只是挑了挑眉回道,“本王要是真对她怎么样,凭你的本事,能把本王怎么着?” “别……别过来哦!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救我们了,你……你最好安分点,呜……” 洛仲霖使劲捏着沐晴的下巴,左右转了转,确认并未看到易容的痕迹后,松开了手,眸中这才显出震惊:“你到底是谁?和沐雪是什么关系?” 下一刻,沐晴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扯住洛仲霖的袖口,震惊的开口问道:“沐雪?你是说刚才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沐雪?” “她是姑娘。”洛仲霖对于眼前这姑娘的转变很是无语,冷冷的挤出这几个字。 “对对对,姑娘姑娘,天哪,我竟然找到沐雪了!”沐晴不禁兴奋的大喊起来,对于这从天而降的喜悦,一时间情难自禁。 下一刻,当石门打开,沐雪和穆常安二人出现之时,沐晴直接跳起来奔向沐雪,一把抱住了她,激动的喊出了声:“沐小雪,我终于找到你了,真的不是在做梦诶!” “沐……小雪……?”沐雪被沐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懵住了,不断回味着沐晴刚才喊她的称呼,那个只有她的亲妹妹才会喊的名字。 “所以……你是沐晴儿?”沐雪探询的喊出了这句话,却感觉恍如梦中。她曾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的沐晴儿。 “对啊对啊沐小雪!”确认了只有她们俩专属的“暗号”,二人都是激动无比。但是沐雪显然冷静得多,她用眸光温柔的示意沐晴先等会儿,随后便朝洛仲霖恭敬奏报:“王爷,穆太医带到了。” 洛仲霖冷静的望着对面的沐雪,和她一旁正朝自己行礼的玄青色身影,眸中布上一层寒意:“从穆太医府上到大理寺,马车走一个来回,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怎么这才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你们就到了?” 穆常安却是神色如常:“回王爷,今晚曹大人家的二夫人染了风寒,便命臣过府请脉。这儿离曹大人府邸不过一个街口的距离,又是臣回府的必经之路,沐公子出门时刚好撞见臣,便带臣来了。” 天底下哪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呢,他洛仲霖从不信这一套。 但他面上神色却似是释然,朝对面的二人做了“请”的动作:“那就有劳穆太医了。” 穆常安领了命,便提着医药箱缓步走到床边。在看到岳未央布满汗水的脸后,穆常安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接着便在床边凳子上坐下,拉过她的手腕为她诊脉。 在针落可闻的寂静气氛中,所有人望着穆常安越蹙越深的眉头,都在心里捏一把汗。沐晴焦急地快步走到穆常安身边,担心的开了口:“穆太医,敢问我家小姐得了什么病?” 在一声长叹过后,穆常安方扭头开了口:“不是病。” “是中毒并发走火入魔。” “中毒并发走火入魔?”洛仲霖显然也是震惊。 “正是。”穆常安收回了诊脉的手,转身向洛仲霖解释道,“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姑娘原本体内是带着剧毒,但不知被哪位高人压制住了,聚拢在身体的某一处,所以一时倒也无碍。” “但她最近似是在修炼什么心法,导致血气乱涌,冲撞了五脏六腑,把那股被压制住的剧毒给逼出来了,现在毒素已然进入血液,怕是性命堪忧啊。” “性命堪忧?”洛仲霖已是无比震惊,怎么就这样了? 而下一刻,沐晴却跪倒在床沿哭出了声:“小姐……是我来得太迟了,是我对不起你……” “这位姑娘,你先别急着哭。”穆常安俯身想要扶起她,口中道,“既然你唤她一声‘小姐’,那你可知,之前替她压制毒性的高人是谁?” “是……是小姐的师父……”沐晴的泪水已似断了线的珠子,“大夫大哥,小姐的毒可怎么办啊……请问还有救吗?” 沐晴的问话,换来的是穆常安一声无奈的叹息:“火银之毒……无药可救……” 第020章 腹背受敌 “无药可救……” 沐晴喃喃重复着穆常安的话,跪坐在床前的身子软软塌塌,目光空洞无神,泪水却无声溢满。 沐雪见状,于心不忍,便上前将她扶起来,轻声安慰着: “晴儿,你先别着急,说不定找到小姐的师父以后,他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沐晴噙满泪水的眸子望向沐雪,又燃起了一丝期待。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沐雪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之前他不是有办法压制住岳姑娘体内的剧毒吗,那这次应该也会有办法的。” 而沐晴找到了依靠,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怎么会这样……呜……小姐的命……呜……真的太苦了……” 在场所有人均为她的哭声动容,也不禁怜惜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穆常安起身,环顾了四周后,向洛仲霖建议道: “王爷,家父生前曾留有一方子,有缓解毒性之效,或许可以让这位姑娘一试。只是这密室密不透风,不太适合养病,可否重新安排一个去处,只需保证足够安静和空气流通即可。” “不过……”不过她既然关在牢里,想让洛仲霖同意带出去可能没那么容易。 穆常安想到这里,遂抱歉的朝洛仲霖拱了拱手,“是臣鲁莽了。” “无碍。”听闻还有希望,洛仲霖神色渐缓,“事已至此,姑且一试吧。这姑娘也没犯什么大罪,你就尽全力治吧,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本王。” “是。” 洛仲霖把岳未央安排在自己府上名为“留香居”的别院内,并吩咐官兵在四周严加防守。 穆常安为岳未央稍稍施针遏制她的毒性,并开了药方,为她固元续命。 眼下没有解药,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毒,但至少性命暂时无忧了。 安顿好她后,洛仲霖领着沐晴和沐雪,一同到书房谈话,只安排穆常安在一旁随时照看。 房门紧闭,洛仲霖坐在书桌后,淡然喝着茶,沐晴和沐雪并肩立在桌前。 沐雪依旧如往常一般负手静立,倒是沐晴,一脸局促和忐忑,双手握在一起,踌躇的捏着手指,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沐晴姑娘。”洛仲霖将杯子放在桌上,终于开口,“这里没有别人,你说任何话都不会从这个屋子里传出去。接下来,本王问你的任何问题,都请你如实回答。” 抬头看向洛仲霖,沐晴的神色里多有迟疑。 虽然孪生姐姐是找回来了,但是眼前这个王爷,毕竟是把小姐抓起来的人,他能安什么好心呢,至少没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前,自己是不会信任他的。 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沐雪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晴儿,你相信王爷吧,在我们失散的这些年里,若不是王爷收留我,还教我武功,我们如今怕是很难再见的。” “王爷是个好人,他之前抓岳姑娘只是为了查案,并没有恶意。原本是打算问清楚一些事情以后就暗中放掉她的,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不是王爷的本意。” “真的吗?”沐晴抬头对上沐雪真诚的目光,开始动摇了,姐姐说的话,总不至于是骗人的吧…… “真的。王爷是个好人。” “那好吧……你问吧。”既然姐姐这样说,就姑且相信一回。但是,她沐晴也不是傻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的心里很清楚。 “你家小姐的火银之毒,是怎么中的?” “回王爷……十年前,小姐家……惨遭灭门,夫人临死前,把小姐藏进厨房的米缸里,以为这样可以避过一劫,没想到歹徒为了永绝后患,还在整个府里放毒烟,原本大火的烟就有毒,小姐吸进大量毒气后,就中了剧毒……” “后来呢,是谁救了她?” “是小姐的师父救了她。老爷生前和柳谷主是挚交,柳先生听闻小姐家中蒙难,便即刻赶来相救,但还是迟了一步,便把小姐带回自己的山谷中治疗,后来才慢慢好了。” “那你可知,她父亲的仇家是谁?” “回王爷……那时候小姐才五岁,她对那些人为何要弑父一无所知。我也是在和雪姐姐失散之后,被柳谷主收养来照顾小姐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那她为何要变成刺客入宫行刺呢? 洛仲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拿起了茶杯,逼自己吞了一大口茶压制心里的焦躁。 眼前这个小丫鬟,对这些事或许并不了解,但他却在心里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 十年前……这个时间和那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如果万一…… 万一那姑娘的家人……真的是因自己的父王而死的呢…… 忽然感觉到心口一阵绞痛,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希望有这样的万一。想到这里,洛仲霖又烦躁的咽了一口茶。沐晴和沐雪见状皆是觉得奇怪,面面相觑。 “王爷!王爷不好了!”常林匆匆忙忙的跑到书房门口喊了起来,与此同时,留香居方向也传来了兵器碰撞的“砰嗙”声。 “怎么了?”洛仲霖不禁双眉紧蹙。 “王爷不好了,方才留香居忽然出现了数名刺客,要劫走昏迷中的岳姑娘。他们的身手招招狠辣,我们的人敌不过,眼看着人就要被劫走了!” “快去看看!”洛仲霖听罢大惊,连忙起身,让沐晴留在书房等消息,然后带着沐雪径直朝留香居而去。 二人朝留香居飞奔而去,远远便看见了三五个黑衣人,与他安插在门口的守卫打成了一片,几人甚至飞身上了屋顶,瓦片唰唰唰的掉落,兵器碰撞的声音冰冷交杂,状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然而几个黑衣人身手极其干净利落,他的人果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沐雪见状,连忙飞身上前,瞬间融入了打斗的队伍。洛仲霖并不恋战,直接试图穿过打斗的人群,径直进屋,却看见穆常安早已被打倒在一边,捂着被鲜血染红的左胳膊吃痛呻吟。 另一个自己的人,正满脸鲜红,歪七扭八的倒在床边,龇牙咧嘴痛苦的样子,看样子胳膊已经被人卸了。 药碗已碎,汤药撒了一地,而一个领头模样的刺客正将岳未央扛在肩膀上,跳出窗户飞身翻出了围墙。 该死!洛仲霖在心里骂道,赶忙追了出去,奈何刺客轻功太好,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见此状况,他愤怒的攥紧拳头,回身准备抓个小的严刑拷问,然而那几个黑衣人见老大走了,也全都飞速撤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堆败下阵来的守卫,躺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 “王爷!王爷!”常林又来了,跑到院门口,看到满院子的残兵败将,便知道人被掳走了,羞愧的低头拱手道,“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只是……” “又怎么了。”洛仲霖闷闷的声音里满是不爽。 “回……回王爷,就在刚才,一批黑衣刺客又在赴刑场的途中劫走了一个死刑犯,皇上得知后在宫中暴怒,宣您即刻入宫面圣。” “我知道了。”洛仲霖拳头攥到骨节分明,努力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下面的话: “传令下去,从即日起,连同兵部,调集人手全城戒严搜索,不把这帮人找到,誓不罢休。” “是。”常林一脸羞愧,领了命便下去了。 “还有沐雪。” “属下在。” 洛仲霖回头看了一眼岳未央被劫走的那个房间某一处,眸光变得森冷无比。 下一刻,他干脆扔了手中的剑,走到沐雪旁边,轻声说了句:“上次托稽不觉查穆常安的事,他办的怎么样了。今晚子时前,我要得到答案。” 第021章 记忆碎片 火,怎么会到处都是火? 岳未央眼前,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宅邸,它早已被火海包围,到处浓烟滚滚。 惊恐的从房间跑出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具尸体,她“啊”的叫出了声,小脸已经被吓得惨白。 “央儿,央儿……” 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轻唤,岳未央回过头,一位清秀柔美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捂着早已血流如注的小腹,上前拉住她小小的手,要带着她往外走,“快和娘走,娘带你躲起来……” “娘!”岳未央被女子的样子吓得大哭,下一刻却被她捂住了嘴,“央儿乖,不要哭,这里很危险,他们正在找我们,想要活下去,就悄悄的和娘走,不要发出声音,好不好……”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岳未央赶忙止住了哭声,用一只手捂住了嘴,然后被女子拉着另一只手,穿过滚滚浓烟,逃到一个厨房模样的地方,天井旁放着一口空的米缸。 那女子打开米缸的盖子,把岳未央抱进去,又耗尽全身力气,拿一旁的水盆装了半盆水,把未央全身浇透,然后捧着她的小脸,含泪提醒她: “央儿,娘……娘不行了,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娘说的每句话,你都仔细听好,严格照做:从现在起,用你的湿袖子捂住嘴,千万不要拿开,也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直到你听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了,才可以出来,明白吗?” “出来以后,就赶紧去柳府找到你师父,除了他以外,谁也不要相信,更不要跟他们走,明白吗?” 岳未央噙着泪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心里隐隐的知道,是有坏人来了。 “来……央儿,答应娘,我们拉勾……”女子的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双眸中满是不舍,“答应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女子突然倒下了,岳未央噙着泪,但还是听她的话用湿袖子捂着嘴,倔强的趴在米缸里一动不动。 头顶是浓烟滚滚,她的思绪被恐惧填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答应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娘,娘,娘……” 躺在床上的女子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双眉紧蹙,双拳攥紧,像是要挣脱什么。 看来是做噩梦了。 戴面具的黑衣男子见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许是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岳未央这才缓缓安静下来。莫寒拿过她的手,替她把了把脉,幸亏刚才运功及时,钳制了毒性,这才替她保住了性命,再晚一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当初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体质,打死他也不会拿《一念诀》给她。 原来表面上的百毒不侵,其实是她身体内有一个巨大的吸毒体,把任何毒性都完全吸收,钳制在某处。 看起来似乎是万无一失,但只需要稍一牵引,毒性扩散,就随时能要她的命。 没想到,这次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岳未央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朴又陌生的雕花木床顶。她挣扎着起了身,这才看清房间的全貌,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古朴中透着温暖,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却胜在清雅别致。 屋外是潺潺的水声,岳未央打开门走出房间,远远便看见小河边的樟树旁,莫寒正安静钓着鱼,嘴里叼着一根柳条上下抖动,一副闲适的样子。 听见了开门声的莫寒循声望去,便看见岳未央静立在门前,与他四目相对。 “你醒啦。” 他的语气倒是淡淡,眼见鱼漂动了动,就一把拉起鱼竿,鱼钩上果然吊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岳未央点点头,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嗯。你倒是有兴致。” 莫寒也不答话,只是把鱼从钩上取下,扔进一旁的水桶中,岳未央顺着目光低头去看,水桶中已然装着好几条鱼。 “给你吃。”他敲了敲水桶,堪堪避开岳未央问询的视线,“谁让你是因为我才走火入魔。” 想说对不起,但却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没说出口。 “没关系。你也救了我啊。”岳未央又指了指水桶,“谢谢你。” 莫寒依旧不答话,又安静往鱼钩上挂上一条蚯蚓,抛进水中。 “我昏迷了几日?” “三日。” “三日?这么久?”那锦妈妈她们岂不是很担心? “你放心吧,外面好得很。”莫寒挑了挑眉,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全乱套了,很精彩。” “全乱套了?为什么?”岳未央想了想,接着问道,“还有啊,我昏迷前明明被关在牢里,为什么现在会在你这里?” 莫寒转头,冷冷瞪了他一眼:“你的问题那么多,我要怎么回答。” “一个个来啊。”岳未央眼里已满是好奇。 “好吧。”莫寒干脆靠倒在大樟树上,用双手枕着后脑勺,吐掉了嘴里的柳条,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从那个王爷手里劫走了你,再给你调息运气遏制了毒性。然后又惹了点乱子,让他焦头烂额顾不上找你,就是这样。” “什么乱子?” 莫寒只是笑,并不回答。 …… 三日前 “混帐!” 一堆奏折被洛之航推到地上,其中一本飞出来,直接砸到洛仲霖的头,瞬间便鲜血直流。 “朕让你查究竟是谁几次三番劫走死囚犯,你倒好,一点进展都没有,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站在一旁的太子洛仲轩,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接着道: “是啊六弟,父王把这件案子交办给你,是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妥善处理。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可就是你的失职了,还不赶紧向父王赔不是。” 洛仲霖抬头瞪了一眼洛仲轩,也不回答,只是继续跪在地上低着头,表情倔强,血流顺着脸颊滑下也不去擦,只是安静的任它流着。 “朕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儿臣无话可说,请父王降罪。” 查案这件事本就需要时间,奈何中间又生出这样多的端倪。但是这些他死都不会和高位上的那个人说,因为他永远都只会觉得自己在找借口,所以还不如闭嘴。 “哼!”洛之航生气至极,“别以为你端着一副绝口不提的态度就可以避开惩罚。朕再给你十日时间,若是十日之内还破不了案,你就自己收拾东西去西疆戍边吧。摆驾!” 洛之航说罢,便拂袖而去。 洛仲轩也带着讨好的笑容随之离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朝洛仲霖“冷哼”一声表达鄙视。 正安宫又恢复了窒息般的安静,洛仲霖攥紧的双拳却舒展开来。 案是要破的,但是与其留在皇城看尽脸色受尽冷落,倒不如去西疆戍边。 大漠男儿的豪情义气,比之在皇城之中早已没有温度的所谓亲情,却是温暖许多,他洛仲霖何乐而不为? 可惜,高位上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022章 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吗? 洛仲霖一脸郁闷的回到府上书房,刚一坐下,便感觉到了屋内有一种异样的气息。 “既然来了,为何不露脸?”他顾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没劲,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稽不觉飞身从屋檐跳到地面,洛仲霖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绝色男子。 只见他发丝如瀑,只用一条红色的丝带松松在头顶綰了一束。肤白如雪,眸如寒星,手中缓缓挥动着一把红色的折扇,明明是男子,浑身散发的风韵却更胜女子。 “许久不见,你莫不是连自己的性别都给忘了。” 洛仲霖淡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眸中却有了一丝笑意。 “这位洛公子也是爱说笑,我稽不觉是什么人物,这不就是许久不见,让你惊艳一下。” 稽不觉说罢,也走到洛仲霖的对面坐下,一只手撑着头朝洛仲霖眨了眨眼道:“说真的,本公子的美色与你劫走的那位霓裳阁的花魁相比,可是略胜一筹?” “你要本王说实话吗?” “当然。” “……她美。” “哟……”稽不觉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直接的评价一位姑娘美。果然你对她可不一般哟,都玩儿起金屋藏娇了呢。你这脸上挂的彩莫不也是为了救她?” “是你要听实话的。”洛仲霖端起杯子又灌了自己一杯水,掩饰自己的尴尬,“少磨磨叽叽,拜托你查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你说穆常安吗?”说到正经事,稽不觉便敛了神色。 “正是。” “你真确定要我查的是这个人?啧啧……”稽不觉摇了摇头,“没什么料,就是一个普通御医。” “哦?” “他生于御医世家,爷爷是前朝御医穆怀仁,父亲是已故御医穆谷子,一家世代都是良臣。后来遭人陷害,家道中落,父亲死后他便继承了衣钵,进京考进了太医院。十年前他爹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儿,两年前得病死了。身家倒是清白着。话说,这个人查起来也太没难度了,你真的确定没有让我查错人?” “没有。只是觉得他忽然靠近本王有些可疑。” “没什么可疑的,或许他只想报恩也说不定。” “报恩?” “对啊。”稽不觉忽然警惕的扫了眼四周,手臂支起身子朝洛仲霖靠近,耳语道,“你该不是忘了,他爹当年是怎么出事的吧。” 穆谷子……洛仲霖又在记忆中搜索了这个名字,这才想起,当年皇后陷害如妃娘娘,穆谷子被嫁祸,父王听信谗言,下令将他满门抄斩。 后来是母后力证他的清白,为他洗清冤屈,他们一家人才幸免于难,被贬为庶民移居南境。 “想起来没?” “嗯。”所以他考进太医院,毛遂自荐为母后请脉,是为了报恩? “这位仁兄本性纯良,他们一家在南境的声望了得,一直悬壶济世,南境人更是将他爹当成是华佗再世。既然你母后有恩于他,他又成长在这样良善的环境中,想必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加害你们。对吧。” “我明白了。”洛仲霖这才在心里暗暗松口气。 但是,他又想起一件事。 “你再帮我查查看,十年前,皇城里是不是有哪户人家被人寻仇杀了满门,烧房子又放毒气的。” “十年前?你确定?”稽不觉一脸难以置信,“十年前皇城里哪个角落不是水深火热,被杀满门的人家,我能给你列个单子出来。” 稽不觉语毕,见洛仲霖脸立刻黑下来,便知自己失言了,遂抱歉的耸耸肩,“当我什么也没说。” “无碍。你去查查看吧。” “行,你洛公子交办的事儿,我自当竭尽全力。” (时间回到三日后的蝴蝶谷) “所以,你就用了调虎离山计,又办了一起劫囚事件,拖住那个六王爷?”岳未央扭头望向莫寒,想起自己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囚车上,莫寒劫走自己的情形,脸颊又默默布上一抹红霞。 “支开呗,他太碍事。” 鱼漂又动了动,这一次动静有点大,莫寒的嘴角漾开一丝笑容,“看来今儿个的晚餐,我们有口福了。” 随后,他扯起鱼竿,果然感受到强大的阻力。 于是他站起身来,身体向后倾,使劲收线,奈何咬钩的是条身强力壮的主儿,抗争起来还是有一点难度。 岳未央见状,起身打算帮忙却不知所措,只能尝试着像拔河一样在莫寒高大魁梧的身后拉一把他的衣服,替他加点力气。 不过这样一条鱼终究是难不倒他,斗了几个回合后便将它从水里高高拎了起来,莫寒看着半空中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满意的笑了笑:“今晚就把你给炖了。” 谁知大草鱼却并不听话,奋力的在半空中做着垂死挣扎,莫寒继续收线,好不容易把鱼从鱼钩上解下来,它又顽皮的从莫寒手中溜出去,朝着岳未央的方向甩去。 “啊!” 岳未央惊恐的闪躲,莫寒神色一紧,赶紧扔了鱼竿,下意识的抱住她,护她避开鱼的“袭击”,但因为冲击过重力道不稳,二人便朝着地上直直栽倒下去,岳未央害怕的闭上双眼。 大草鱼谁也没砸到,倒是磕了自己,只能在岸上噼里啪啦继续挣扎着。 岳未央却没有感受到痛,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有着阳刚气息的怀抱紧紧包围。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健硕的胸口,强有力的心跳声,正“扑通扑通”的通过耳膜传到她的心里。 头顶上传来他温热的呼气,在额头上缓缓漾开,铺满她的脸颊,不烫,却烧红了她的脸。 两个人一时间都未言语,空气中涌动着暧昧的气息,惹得岳未央一时不知所措,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 抱着她的那个人显然也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了手,呈大字型躺着,等着岳未央自己坐起来后,他才用右手臂支起了身子,尴尬的开了口:“你没事儿吧。” “没事。”岳未央不敢直视他,只用余光瞟了瞟他,却看见他左手臂的一片暗红。 她震惊的扶上他的手臂,疑惑地抬眸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莫寒神色淡淡,似是毫不在意的起身,把鱼捞起来,丢进了水桶中,淡淡回了句:“小事。” “是为了救我才弄伤的吗?” 莫寒依旧不回答,只是用右手拎起水桶,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管我的伤怎么来的,帮我换个药就当是你的谢礼了。走吧。” 第023章 让我看看你的脸 安静的房间内,莫寒斜靠在窗边软塌上,裸露着左手臂,现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因着刚才二人栽倒在地时动作太大,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血流如注。 岳未央提着药箱走到软榻前,又打了一盆清水,替莫寒擦拭伤口,一时间静默无言,又是一股暧昧的暗流涌动。 莫寒终是打破沉默:“呃……之前在你昏迷时,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岳未央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淡淡点点头,“嗯。是做了个好长的梦,似乎是小时候发生的事。” “梦见什么了?” “梦见……着了很大的火,我娘……救了我,然后她死了……” 说到这里,岳未央的眼神也开始黯淡下来。 看到她这样,莫寒心里也涌上一丝愧疚:“……对不起。” “为什么?” “是我不该提。” “不怪你。”岳未央只是摇头苦笑道: “其实失忆这件事,我也很懊恼,一直都希望某天一觉醒来,就想起了所有以前发生的事。不然现在,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我连我为什么要入宫行刺都不知道。就算有仇要报,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找谁,更何况还弄丢了武功。” “没事,会有办法想起来的,武功也可以再恢复。”面具后,莫寒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 岳未央抬头回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借你吉言。” 清理好了伤口,岳未央开始准备为他上药。 “会有一点痛哦,你可以的吧?”她抬起头,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当然。” “好~”接着她就朝伤口上不留情的撒了一大滩药粉,随后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吃痛的“嘶……” 岳未央抬眸笑道:“忍着点哦。”接着就低头凑近伤口,轻柔的在上面呼气,试图为他减轻一些刺痛。 也是神奇,只不过轻轻的一吹气,伤口上的刺痛就好了一多半。 莫寒看着眼前认真忙活的女子,心里忽然开始涌上久违的温暖,心跳不自觉加快,眸子里也多了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上好了药,岳未央拿过纱布,开始替他细细包扎。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看莫寒的面具,不禁轻笑起来。 “笑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面具后是一张怎样的脸。”岳未央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让我看看你真实相貌好不好?” “不要。”莫寒抗拒的别过头去,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岳未央却是好奇了,压低了声音笑着问道,“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你想多了。”莫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行走江湖的男子,还是需要有一点秘密。” “切~不给看就算了呗。”岳未央耸了耸肩,却是又笑了,“早晚有一天会看见的。” “是吗?”莫寒挑了挑眉,“那如果某天,我摘了面具出现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嗯……”她歪着头想了想,“那取决于你用什么形象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与常人无异呢?” “不不不~”岳未央自信的摇了摇头,给他的纱布缠好后,打了一个结,最后放下了他的袖子,接道: “怎么会与常人无异呢,你天天戴着面具,面具后的脸晒不到太阳,一定更白些,不会认不出来的。” 说罢,她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却让莫寒哭笑不得:“戴面具是为了隐藏身份好办事,不是专门去晒太阳,你傻吗。” “对呀,我傻呀。你既然怕我认不出来,那就摘下来让我先认认呗。” 说罢,岳未央突然伸出手就要去摘他的面具,却被莫寒抢先钳制住她的手,顺势一个翻身抱住她,将她压倒在软榻上。 近在咫尺的两张脸,隔着面具四目相对,就连呼吸的交错碰撞都清晰无比。 莫寒身上淡淡好闻的薄荷香味充斥着岳未央的呼吸,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脸上也飞速烧起一片红霞。 但好奇怪,明明应该避开,她却好像……有点恋栈这个怀抱,这样的温度,还有面具后灿若星辰的眸子。 “真的这样想看?”莫寒眼角含笑,轻声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嗯,还是“温柔”。 岳未央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一个漩涡,安静点了点头,心跳又漏了两拍。 以为他会摘下面具,下一刻,莫寒却起了身,把岳未央也抱起来放在软榻上,随后自己站了起来,朝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鬼……不让看就不让看,哼。 岳未央在心里嘀咕道,面上还是淡然神色,假模假样的收拾起药箱,却尽量让自己低下头,不让莫寒看见那张早就红到脖子根的脸。 而那个黑衣男子,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好看的眸子带着笑意,走出了屋后,摇了摇头,还做了几个大大的深呼吸,掩饰自己莫名而来的紧张。 暮色将至,晚餐时间,二人的桌上确实出现了一盆色香味俱全的炖鱼,再配上一些家常菜肴,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当然不是莫寒做的。 是他专门请来照顾岳未央的一位大娘做的。 二人安静吃着饭,岳未央看了一眼莫寒,开口道:“我想明天回霓裳阁去了。” 莫寒停下筷子,扭头望向她:“为什么。” “还有好多事没处理,我就这样失踪了,锦妈妈她们会担心吧。” “还不是时候。”莫寒拒绝的斩钉截铁,“现在那个睿王爷,全城找你,我送你回去就是去送死。” “况且你体内的毒性还没完全遏制,这段时间更应静养,我还得再帮你运功两次疏通一下经脉。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莫寒说完,又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岳未央还想开口,又被他截住了话头:“就这么定了。” 良久,岳未央幽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024章 血泪记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岳未央的问话,让莫寒的动作顿了顿,却不答话,只是顾自吃着饭。 这样的程度,叫做好吗? 如果不是在囚车上劫走她,将她推到义父面前,她或许还是自由的,至少不会被牵制在生死阁,做她不喜欢的事。 如果不是他好心办坏事给她《一念诀》,她也不会如此遭罪,甚至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有愧。 即使她从来没有怪过他。 “为什么?”岳未央并不甘心,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想帮你。”莫寒淡淡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多一个你至少多一个盟友。” 只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岳未央没再追问。 她心里很清楚,在身上背负着仇恨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再谈其他的。 那样太自私。 …… 吃完饭,莫寒便起身离去,临走前对她道: “幽兰谷很安全,我在这里布了阵,他们找不到这里的,你好生休养就好。明天我会找个人来陪你,免得你太无聊。” “是谁?”岳未央不免好奇。 “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会再问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她便等着呗。 “少阁主。” 回到了生死阁,把守的暗影侍卫见了莫寒,均是整齐的拱手行礼。 莫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便穿过他们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却被另一个暗影侍卫拦住了: “少阁主,阁主让您回来以后立刻去见他。” “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莫寒便转身走进另一条密道,直通绝尘的房间。 “义父,听说你找我。” 正在翻阅着书籍的绝尘听见声音,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身子松松地靠在椅背上,抬了抬手示意他坐: “几天不见你了,在忙什么?” “几日前又劫走一个死囚犯,最近朝廷查得紧,这几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查探朝廷的具体部署,方便日后的行动。” “哦?”绝尘脱下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拿在眼前一边把玩,一边幽幽道: “恐怕不止这些吧。” 绝尘忽然收回了目光,望向莫寒的眸中又多了些审视:“我听说,最近睿王府上丢了个姑娘,是你劫的吗?” 短暂沉默后,莫寒承认了:“是的。” “就是那个前些日子入宫行刺的女子?” “是的。” “你好大的胆子!”绝尘愤怒的一拍桌,案上的东西都被震得轻颤。 “这姑娘才入阁多久,一个任务都还没完成。进了霓裳阁不到一个月,就引起了六皇子的注意,你还偏偏为了这姑娘去招惹他,把矛头都引到阁里来?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我知错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是有能力处理,但你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一直记得,不敢忘。”莫寒的神色立刻暗淡下来,双拳也不自觉攥紧。 报仇。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最好是这样。我警告你,不管你对那姑娘是什么想法,这样的忙帮一次就够了。她若不行,就处理掉,生死阁不是收容所,从来不养闲人。” “我明白。” “还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交办她的第一个任务,到现在还没完成。截至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三日之内,沈万川必须死。这事没商量。” “这位大哥,请问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穿白衣服,大约这么高的姑娘经过啊?” “这位大娘……” …… 沐晴沿街挨个儿询问着路人,一边比划一边描述岳未央的相貌,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小姐,却生死未卜又失踪,她已经连哭都没有力气了,除了上街问人外,没有任何办法。 又经过了徒劳无功的半天,沐晴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先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先歇歇脚,然后再想想别的法子。 唉……早知道这么难,当初就不自己擅自出走,而是求柳大哥一起来了,他肯定能想到好办法…… 可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后颈一痛,接着便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来人用黑麻袋将她打了个包,接着便将她扛在肩上,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闹市中。 一个时辰后,这个麻袋便出现在了幽兰谷房内的软榻上。 “这是什么?”岳未央疑惑的抬眸望向莫寒。 对面的人不答话,蹲身将麻袋掀开,沐晴昏睡的脸便出现在岳未央眼前。 她疑惑的盯着这个姑娘,心里想着,这个姑娘好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半晌之后,岳未央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自己昏迷在牢里那天,要救自己出去的那个姑娘吗? “想起她是谁了吗?”莫寒见她如此反应,便开口问道。 “当日在牢里昏迷之时,迷糊中倒是见过她。她是谁?” 莫寒低头指了指沐晴道:“这姑娘找你好多天了,应该是你的丫鬟之类的。我想她会知道你的身世,就把她给带来了。” “那我们把她先抬到床上去吧。” …… 暮色将至。 躺在床上的清秀女子这才缓缓醒转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又闭上眼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眼睛再睁开,岳未央还在,她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扑进岳未央的怀中:“小姐……晴儿可算找到你了……呜……” 岳未央一个愣怔,这才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丫鬟”,回身搂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耐心的等她发泄完情绪。 半个时辰之后,沐晴总算是替岳未央把前世的恩怨情仇大致梳理了一遍。 坐在桌对面的岳未央,目光呆滞,空洞无神: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今皇上的王位,是篡位得来的,是他灭了前朝,害死我爹……对吗?” “是的小姐,”沐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十年前,西照与大昭交战,前朝皇上御驾亲征,小姐你的父亲岳也将军一同出征。谁想到如今这个狗皇帝,因为恋栈帝位,竟然勾结西照国,在两军交战时从背后偷袭,致我们的人马全军覆没,皇上和岳将军战死,前朝覆灭。他却自立为王,踏着无数人的鲜血登上王座。” “前朝的妃嫔公主全都惨遭屠杀,小姐你素来和长公主交好,因为长公主的死还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小姐家又遭奸人陷害,屠杀满门,纵火烧府,夫人也因此死去,那个时候,小姐你才五岁……在这场火灾中,你身中火银之毒,昏死在米缸中,幸亏柳谷主及时赶到,将你带到升云谷,替你压制了毒性,才到了如今。” 随着沐晴的描述间,岳未央脑中忽然有无数记忆片段飞速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利剑,戳伤她的心口,前世的记忆也在脑中飞快重组,渐渐清晰…… 心口忽然袭来一阵尖利的刺痛,她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前世的那个自己终于苏醒,她仿佛看到了那张凄美又绝望的脸正双目噙泪的望着她,带着一言难尽的嘱托。 这样沉重的记忆,这样重的仇,她岳未央,该如何面对,仇,又该如何去报…… 第025章 凉心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正在门外回避的莫寒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喊声,便知大事不妙,立刻推门而入,接着便眼见岳未央昏倒在地上,嘴角边流下的黑色血液,一看又是毒发迹象。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在软塌上,接着便扭头望向沐晴,目光凌厉:“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刚才我只是告诉了小姐她的身世,她突然就吐血,然后晕倒了……呜呜呜呜呜……” 顾不上再言其他,莫寒赶忙将岳未央身子扶起来,自己盘腿坐在她背面,替她运功止毒。 这一回,他只感觉到岳未央体内寒流乱窜,好不容易遏制的毒性再次扩散,若是再晚一步,便是无力回天。 然而,没有解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稍加遏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半个时辰之后,莫寒这才停止运功,起身将岳未央慢慢扶平躺在软榻上,替她细细掖好被角。仔细把过脉,确认毒性暂时得到了控制,他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一些。 一直在一旁不敢吱声的沐晴见他停下动作,这才敢上前,怯懦的指了指软榻上毫无血色的人,轻声问道:“莫大哥……小姐的毒……” “暂时控制住了,还能撑一阵。”莫寒头也不回,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岳未央,一脸的担忧,“之前她的毒性发作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 “之前在升云谷,都是小姐的师父帮她解毒的。每隔一段时间,柳谷主也会给小姐吃一枚他亲手炼制的丹药,所以在谷里的时候,小姐一直好好的,我还以为她早就没事了……可是怎么一出谷,她就变成这样了……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莫寒淡淡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她的师父,她才有机会活下去。” 莫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是在喃喃细语,又像是自我安慰:“不会有事的。” …… 已是深秋的时节,墨黑的天色,连星星都少得可怜。 莫寒一个人倚靠在小河边的树干上,一口一口的灌着酒,时不时望着天空发呆。 觉察到有另一股暗流靠近,他面不改色,继续灌了一口酒,这才淡然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不远处的草垛里,这才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一抹血红的窈窕身影从草垛里钻了出来,在暗夜里平添了一抹阴森的气息。 “你还是把她藏在了这里。”来人缓缓朝着莫寒靠近,走到距离一丈的距离,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红袖。 “嗯。”莫寒不打算解释,又仰头灌了一口酒,也不看她,“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红袖继续走近,在莫寒身边坐下,顺势想要软软靠在他的肩头,却被他避开了。 “你还是这么抗拒我。”她自嘲的笑了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自己猛地灌了一口之后,甩手将酒壶用力丢开,下一秒,便听到远处传来“啪”的瓷器碎裂声,在暗夜里格外响亮。 “我只见你喝过两次酒。上一次是你娘死的时候。然后就是这一次。” 红袖望向莫寒的眸子里,有泪光在闪动,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她指了指远处那个灯已熄灭的小房子,声调不觉拔高了几分:“就因为她?” 莫寒却只是沉默。 见他依旧是一脸冷漠,红袖自知再这样下去只会自讨没趣,遂转了话题:“她怎么样?” “我运功暂时遏制了毒性,睡下了。” “她中毒了?”红袖不禁皱了皱眉。 “嗯。” “什么毒?” “……火银之毒。” “火银……”红袖震惊的睁大眼睛望向莫寒,“和你娘中的一样的毒?” “……嗯。” 得到了答案的红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脸呆滞。 火银之毒的死状有多痛苦,她曾亲眼所见。 于是她明白了,莫寒喝酒的原因。 而他此时,只是愣愣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袖也学他靠在树干上,仰望天空,道: “振作起来。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在大仇未报之前,我们都没资格难过。”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莫寒终是一言不发的起了身,居高临下望着坐在地上的人: “我的事情,我会看着办。你回去吧。” 莫寒正要离去,下一秒,手却被红袖抓住:“你想怎么看着办?继续和那个女人搅合在一起吗?” 见他不回答,红袖干脆起了身,双手拉住他的双臂,试图对上他的眼睛: “因为她,你已经被义父责怪了。你让我去替她杀人,我也做了。你还想为她做什么?!” 面具后的眸光忽然变得狠利,莫寒毫不留情的甩开她,继续顾自往前走,没两步,身后再次响起同一个声音: “你身上还种着蛊你忘了吗?她身上也种着蛊,你也忘了吗?!要是让义父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下场,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正在远去的背影忽然停顿,红袖见状,三两步跑上前,却对上他转身投来的冷冷目光:“我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我和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但我警告你,我不许你动她。” 红袖的神情,由难以置信便为悲愤交加,伸手就要给莫寒一个巴掌,下一刻却被他钳住双手: “还有,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但我不希望你为我的仇恨所累,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会想办法把你赎出来,然后帮你找个好人家。” 听到莫寒此言,红袖已然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寒哥哥……你好残忍……好残忍……”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莫寒对自己没有儿女私情,但她还是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他早晚可以看到自己的好。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岳未央…… “哭完就早点回去吧,夜里地上凉。” 莫寒说完这句话,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红袖望着他绝然而去的背影,泪光更甚。 他不会知道,比这夜和地面更凉的,是她的心。 目光穿过他的背影,看到了远处那个早已熄灯的小木屋,红袖逼自己止了哭,用袖子擦干眼泪,眸色划过一丝阴鸷。 岳未央,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 第026章 沈万川之死 天色渐亮,岳未央从昏睡中慢慢苏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身体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她便感觉到脑壳炸裂一般的疼痛,昏迷前的各种记忆交叠在一起闪现,令她难以自持。 靠在床沿瞌睡的沐晴感觉到动静醒转过来,这才发现岳未央的异状,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唤着“小姐,小姐,你醒醒,小姐……” 这才令她缓缓安静下来。 从此刻开始,岳未央这个名字,有了新的意义。 她不想睁开眼睛,因为睁开眼睛,就意味着她要一直背负这沉重的一切。 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三,二,一,睁眼。 然后,岳未央便看见了视线正上方那张原是焦急的清秀脸庞,由迟疑变得喜出望外的样子。 “小姐,你终于醒啦!太好了!” 接着,便立刻传来一声敲门声,然后,是沉稳的,靠近床沿的脚步声。 是莫寒。 她能感觉到面具后的人愉悦的神情,接着他便坐上床沿,拿过她的手替她诊脉,接着神色便愈加舒缓: “毒性暂时遏制住了,没有性命之忧。” “太好了太好了!”沐晴开心的鼓掌庆贺,“我立刻去让沈大娘准备些好菜色,给小姐补补。” 说罢,沐晴便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莫寒将岳未央慢慢扶起,立起枕头当作靠背,又端过了一旁放着的温热药碗,一勺一勺的开始喂药。 岳未央也只温顺的一口一口开始喝药,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喝罢了药,岳未央直视着莫寒的眼睛:“谢谢你。” 谢谢你,再一次救了我。 “不必。”言简意赅。 短暂的沉默后。 “你……” “你……” 二人尴尬的各自避过头去,岳未央用手肘轻推了推莫寒,道:“你先说吧。” “好。”莫寒顿了顿,“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嗯。”岳未央抬眸对上他的双眼,“想听吗?” “不。”莫寒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是人总有秘密,你不是一定要现在告诉我。你只需要记得,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会出现;如果你需要听众,我随时是。” “谢谢你。”岳未央的眸子里,满是感激,也多了好奇。 眼前这个男子,为何活得如此通透,看起来冷冷的,却是天下一顶一的善良。 “不用。”莫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呢?想说什么?” “我想回霓裳阁了。” 这一次,莫寒没再出口阻拦,只是静静看着她,像是等她的解释。 “就像你说的,是人总有秘密,从恢复记忆起,我也有了不得不立刻去做的事。因为这个毒,我已经耽搁的太久了。” “包括入宫行刺吗?” 沉默。 “我明白了。”莫寒站起了身,将岳未央扶起躺下,掖好被角,“再休息一日,让我观察病情,如果没有大碍,明日我送你回去。” 两个有秘密的人,注定都会被身世所累。 这道鸿沟太深太宽,他知道跨不过。 她也是。 翌日 岳未央刚下马车走进霓裳阁,在接受了往来宾客诧异的注视和指点后上了二楼,终于看到了陆锦娘笑吟吟的脸。 只是,下一刻,从一旁却冲出一道身影,“啪”的一巴掌打上她的脸,猝不及防,岳未央的脸上赫然出现一座五指山。 岳未央愣怔间,来人又反手要打一个巴掌,终于被陆锦娘钳制住手,怒目圆瞪: “墨舞,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墨舞眸光狠利的盯着岳未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问问你现在护着的这个人,她做了什么!” “我?”岳未央一脸诧异。 “不愧是一朵白莲花,装无辜装可怜就是你的拿手好戏,你杀人的时候是怎么下手的,沈大人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杀他!好恶毒的女人,你还有脸回来!” 说到这里,墨舞怒火中烧,奋力挣脱陆锦娘的手,霎时间岳未央的另半边脸上又是一个巴掌印。 被这样一打,岳未央这才有点清醒过来,从墨舞的只言片语中,她大概猜到,是沈万川死了,而她以为是自己杀的。 扭头正视眼前气势汹汹的墨舞,岳未央明白自己从此刻开始已经不止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前世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子。 她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自己如何在这个艰难险恶的世间生存,她不能死,更不能输。 “怎么?心虚了?怕了?”墨舞眸光阴狠,脸上写满占尽上风的凌人气势。 岳未央干脆上前一步,走到和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我刚回阁,就莫名挨你两巴掌,算我倒霉,我认。但是,不是我杀的人,我岳未央不会认,你也别以为你可以胡乱臆测随意给我定罪。” “胡乱臆测?”墨舞一声冷哼,“你以为没人看见,就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吗?你凭什么说不是你干的?” “凭什么?”岳未央淡然一笑,“那你又是凭什么断定是我干的?” “别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人在做,天在看,你一定没有想到,你的一时大意,留下了最致命的证据。” 墨舞随即亮出一块绢帕,展开在岳未央眼前晃了晃,周围的人看到也是惊呆:就是前些日子锦娘给她用来遮脸的绢帕。 “看到了没,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岳未央只觉得好笑:“就凭一块绢帕,就能断定是我杀的?我岳未央行的端坐的正,谁要设局嫁祸我还不一定,你这所谓的证据也未免可笑了些。” “巧言善辩。”墨舞说罢,又想挥手打她,这次被岳未央提前抓住了。 “墨舞姐姐,你这动不动就要打人的暴脾气可真的不讨人喜欢。沈万川的死和我没关系,请你调查清楚了再来和我道歉。” “你……”墨舞怒目圆睁,却也知道自己证据不足是理亏,这才愤恨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岳未央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房间,神情却变得凝重。 有人杀了沈万川,又在那里放了自己的绢帕,那么他/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隐藏在这些人之中。 会是谁呢? 第027章 无端被劫 “小姐,小姐?” 岳未央正凝思间,沐晴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岳未央只是笑笑,接过她递过来的熟鸡蛋,在脸上慢慢揉了起来。 大红的巴掌印格外清晰的印在岳未央白皙的脸颊上,看得沐晴很是心疼: “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到底是谁啊,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开罪,碰上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小姐你以后可千万离她远一点。” 听到沐晴这样形容墨舞,岳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她口中那位沈大人与她素来交好。熟悉的人被人谋杀,她心里气愤倒也正常。” 可是话说回来,她这么紧张那个沈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叩,叩,叩” 简短的敲门声后,陆锦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未央,我可以进来吗?” 岳未央这才朝沐晴使了个眼色,柔声道:“快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陆锦娘便慌慌张张的进了屋,看见岳未央脸上的巴掌印满是心疼。 青鸾跟着进了屋,手中端着热水和毛巾,见岳未央已经在用鸡蛋揉脸,诧异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站在岳未央身侧的沐晴,这位从未在阁内出现的陌生女子。 “这位是?” 岳未央赶忙笑着介绍:“这位是晴儿,是我的随侍丫鬟。晴儿,这位是锦娘,这位是青鸾,我入阁的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她们对我关照有加。” 沐晴也随之朝着二人蹲身行见面礼:“锦娘好,青鸾好,这些日子谢谢你们替我照顾小姐,晴儿感激不尽。” “好好好,能有个体己人在身边照顾着,我们也更放心了。之前见你被睿王爷带走了,后来又听说你在睿王府中被人劫走了,接着下落未明生死未卜,真是心惊肉跳的。如今能见你安然回来,可算是放心了。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只是一场误会,他们抓错了人,后来就把我放出来了。” “只是这样?”陆锦娘半信半疑。 “只是这样。”岳未央覆上她的手,笑得云淡风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毕竟莫寒和自己的身份太过特殊,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知道这些。 陆锦娘也不再深究,宽慰的笑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是随后,陆锦娘却不再接话,时不时看看岳未央,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岳未央知道她好奇的是什么,便主动发问:“对了锦娘,沈大人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墨舞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 “这事儿说来也奇怪,”陆锦娘见她主动发问,便开口解释, “就在前日晚上,沈大人还来阁内见了墨舞,期间并无异常,一样是喝到微醺就回府了。” “但昨天白天,他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皇城。据说是被一个女子刺死在他的书房内,那女子还和府上的侍卫过了招,但却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在场的所有侍卫当场毙命,无一幸免。” “只有一个刚巧要来给沈大人送补品的侍女远远的看到了他们交手的情形,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那女子走了以后,赶紧就报了官。” 岳未央听着陆锦娘的解释,眉头越蹙越深:“听你这样说,墨舞当时应该是不在场的,那她号称现场的绢帕又是从何而来?” “我们听人说,那女子杀人时,是以绢帕做面纱的。然而今日,沈大人的家丁差人来阁内找墨舞,把这块绢帕交给她,并说这是那女子行凶后落在府中的。墨舞一看这绢帕与我送你的那块一模一样,便一口咬定是你杀的人。” “锦娘,你信吗?”岳未央探询的望向她的眼睛。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你相信人是我杀的吗? 还有一层意思是,你相信这位所谓的家丁陈述的事实吗?若这绢帕真是现场所得,那不应该是直接交给官府吗,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带来霓裳阁交给墨舞? “当然不信,你与沈大人素无交集,为何行凶?更何况,你被睿王爷从阁中带走时,并未带走那块绢帕,青鸾替你收拾房间时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是你。” “呃……后来,我正要和墨舞解释这件事,你就回来了。你也知道,那丫头的火爆脾气,我拦都拦不住。” “我明白你的难处。谢谢你,锦娘。”这句话是真心的。 但是她对于锦娘明知真相却放任墨舞怀疑自己的行为,依旧心存疑虑。而且,就算她所说全是真的,那当时她为什么不跳出来替自己解释呢? 又是谁这么“好心”替她完成了任务,却又故意留下矛头直指自己的线索? 不管真相是什么,她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但眼下,深究这个话题没什么好处,还是之后再暗暗调查吧。想到这里,她故意转了话头: “对了锦娘,杀害凝舞的凶手找到了吗?” 提到凝舞,陆锦娘的神色瞬间便暗淡了下去:“还没有。” 知道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岳未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当作安慰:“那凝舞……安葬了吗?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翌日 已是深秋的天气,夜里一场大雨刚停,此时空气仍是湿漉漉的,温度颇有些冷。 城郊玉皇山深处,薄薄的云雾缠绕着,静谧肃潇。 岳未央与锦娘跪在一处孤零零的坟头前,安静的为凝舞倒酒上香,眸中难掩痛苦之色。 “凝儿,天儿凉了,那边也会冷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在人间受尽委屈,到了那边可别苦了自己……”锦娘话说到一半,泪水便止不住,不断用袖口掩面擦泪。 岳未央也是一脸感伤,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死于非命,心里便犹如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般喘不过气,只能在心底默默对她说:凝舞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早日找到凶手,替你报仇。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这才起身准备回城。 一步一回头的远离她那孤零零的小小坟茔,心头也蒙上挥之不去的阴云。山间的温度似乎更低了些,岳未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却在听见由远及近混乱的马蹄嘶鸣声后,慌忙将锦娘拉到路边护在身后,警觉的盯着越来越靠近的队伍。 一群人正从远处策马奔腾而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衣,头戴黑巾,看不出样貌,而他的身后则紧紧追着一群官兵。 待到这群人更近了些,岳未央这才分辨出来,领着官兵的那个人竟然是洛仲霖。 只见他此时抽出弓箭,瞄准前面黑衣人的马腿,“嗖”的就是一箭。 霎时,黑衣人的马便重重栽倒在地,而他也不受控制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狼狈的在地上滚了滚,直接滚到了岳未央的脚边。 后面的洛仲霖和官兵见状,也纷纷骑马上前,试图将黑衣人包围。而他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索性破罐破摔,一把拉过一旁的岳未央,将剑抵在她的脖子上,眸光狠利的盯着马背上为首的洛仲霖,道: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第028章 惊险脱困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蒙面黑衣人的狠利威胁,令包围他的官兵都开始犹豫踌躇,只骑着马谨慎的绕着他打转,静待洛仲霖下命令。 而马背上的洛仲霖,视线在与岳未央交汇时,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便复又冷静,随即朗声下令: “保护人质,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被凌厉的剑架在脖子上的事,从她穿越来这里后,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上次那个人只是想脱身,而看这次这个人的样子,显然是某个刺客被抓了现行,这架势得是要逃命。 而此时,他大概也是害怕的,岳未央能感觉到他挟持着自己的手有隐隐的颤抖,但面上仍是故作镇定: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杀了我,我杀了她。二!你们让我走,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把她给放了。你们选!” 洛仲霖却毫不迟疑:“接二连三犯下谋杀巨案,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和我讨价还价。死路一条,你没得选!” 仔细听着洛仲霖的话,岳未央似乎明白了过来,这个劫匪,难道是之前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 身后的劫匪歪着头,一脸嗜血的模样看着身前的花容月貌,随即握着剑的手快速的挪动了一下,岳未央的脖子上瞬间便出现一道伤口。 鲜血顺着伤口流下细细的一道血柱,惹得众人一惊,一旁的锦娘更是害怕的躲在一边。 脖颈传来刺痛的同时,岳未央感觉到缠在脖子上的手一紧,剑光再一次反射入眼,她下意识的紧闭双眼,胡乱思考着对策。 “你别乱来啊!人质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放了她?”劫匪的另一只手指悄然滑上了岳未央的脸,被她嫌恶的避开,也不介意,漫不经心道,“睿王爷也是爱说笑。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我可怎么舍得。” “再说了,今儿个老天确实也是开了眼,逃命的路上让我捡了这么一个美人。睿王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娘子可是霓裳阁大名鼎鼎的花魁,曾被你大费周章强掳回府的姑娘,想必也是你的心头爱吧。你忍心眼睁睁的看她在你眼前香消玉殒?” 劫匪说了这番话后,又朝岳未央耳畔凑近了些,低声开口道:“小娘子,看样子你的情郎可不打算保你呢,难道你忍心就这样死?” 温热的呵气漾在耳畔,岳未央觉得又痒又恶心,遂嫌恶的避开。 可避开的同时,她却猛然留意到,在道旁的树杈上,已经有弓箭手悄然对准了自己的方向,看来洛仲霖果然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不禁望向对面马背上的男子,与他沉着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他的嘴角怎么好像还有一丝笑意,或许是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布局吧。 既然如此,就陪他演一场戏好了。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你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我死在你手里的几率大一些。眼看着我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一直在流血,到最后若我失血过多而亡,你可就没了我这块挡箭牌了。” 岳未央顿了顿,看他已然开始犹豫,又接着道,“孰轻孰重,你自己可考虑清楚咯。” 劫匪被这一句话问的踟躇了,斜睨着眼瞟了瞟岳未央的伤口,鲜血果然已经把她衣裳都给染红了,不禁开始有点紧张,剑柄遂不觉松了松,放在了距离岳未央两指宽的位置。 他再一次靠近岳未央的耳畔,低声要挟道:“臭婆娘,别给老子耍花样,你要是帮我逃走,我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岳未央在心里冷哼一声,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好啊,那就有劳公子咯。” 几乎是在说话的同一时间,岳未央故意在劫匪的身前微微扭了扭身子,看起来像是调,戏他,其实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最有利于发力的姿势。 那劫匪对岳未央突如其来的热情明显把持不住,环着她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放松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当口,岳未央忽然用手肘奋力向后一击,直接捅上了他的肚子,只听得身后一声吃痛的“嗷”叫,劫匪手中握着的剑应声落地,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目光狠利的掐上了岳未央的脖子,眼珠子愤怒的快要蹦了出来: “臭婆娘,居然敢暗算我,老子现在就让你死!” 局势的突变,让围观的官兵皆是提高警惕严加戒备。洛仲霖抬眸环顾四周,向久候在两旁树上的弓箭手使了使眼色,所有暗箭立刻对准正中央空地上那个企图掐死岳未央的残暴男子。 被劫匪强劲力道掐住脖子的岳未央,此时已是面色铁青,额头上更是青筋爆出。用尽吃奶的力气,她努力转动身体,故意让劫匪背对着弓箭手,这样他就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 弓箭手们瞅准时机,先是射上了他的腿,待他动作停滞跪坐在地,又是两箭袭来,直接将他钉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搐挣扎。 好在他们个个都是好眼力,并未射中要害部位,还能留个活口。两旁的官兵迅速一拥而上,将他给五花大绑,丢到马背上,危机这才解除。 这时,岳未央才敢松一口气,腿一软便直接坐到了地上。陆锦娘见状慌忙跑出来扶住了她,拿出丝帕系在她的脖子上,要为她止血。 洛仲霖也不再耽搁,直接下马箭步上前,躬身一把抱起她,放到马上,并吩咐了沐雪赶紧去请穆常安,再安排马车送陆锦娘回皇城,这才领着一众人马扬长而去。 冷风呼呼的轰过耳边,岳未央感觉到有点晕,不知是因为马背上太过颠簸,还是刚才被劫匪掐得脑子缺了氧。她不自觉的晃了晃头,稳了稳自己的视线,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洛仲霖一边驾着马,一边向她道:“忍着点,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我没事。” 今天这场有惊无险,让她更清醒的意识到了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前面的路还很长,她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第029章 我想听你说实话 洛仲霖的人马刚回到睿王府,便看到沐雪、沐晴和提着药盒的穆常安急匆匆的赶到。 他简单的行了礼,洛仲霖淡淡示意,便翻身下马,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岳未央抱下马,大步流星的直奔留香居而去。 三人面面相觑后,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默跟在身后。 按照穆常安的指示,沐晴眼睛红红的替岳未央清理了伤口,又小心翼翼的上了药,细细的将伤口包扎。看着岳未央好不容易脸上才有一点血色,心里又涌上一阵难过,瘪着嘴一副想哭不哭的样子。 岳未央见她就快忍不住了,只是微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安慰道:“好啦傻丫头,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你别担心了。” “都怪我,都怪我,”沐晴又开始自责,“早晨若不是我肚子疼,就会陪你一起去了,也就不会这样了。” “傻丫头,你去了事情也还是会发生呀。再说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都怪我没用,在升云谷的时候贪玩不练功夫,现在我知道错了,等谷主来了我一定让他好好罚我……呜呜呜呜呜……” 沐雪见状,赶紧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好了晴儿你别哭了,未央姑娘刚刚受了惊,这会儿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吧。走,我带你去后花园转转,顺便去厨房给她拿点吃的来。” 应了沐雪的要求,沐晴这才抽抽搭搭的止了哭,和姐姐一起出去了,屋内一时只剩下岳未央,洛仲霖和穆常安三人。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尴尬气氛,洛仲霖故意扭转话题: “对了穆太医。本王记得当日刺客来此,还让你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穆常安听洛仲霖问起来,不经意覆上自己的左手臂,微微躬身道: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好了很多,再休息月余便能痊愈。” “那就好。”洛仲霖点点头,“对了,既然今日你在,不如再替岳姑娘把把脉,看看之前的毒性发展的如何了。” “是。” 穆常安领了命,便走到床边凳子上坐下,与岳未央尴尬对视了一小会儿后,她乖巧的伸出了手。 莫寒的身手了得,岳未央对他一向信任,近些日子也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想是已无大碍。 穆常安细细把脉了半晌后,心里便有了数:“回王爷。岳姑娘的身体已然好了很多,这些日子想来是有高人替她调息运脉,毒性已经遏制住了。” “哦?”听到这里,他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转头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岳未央,视线里带着意味深长。对于这个高人,他很感兴趣。 穆常安接着道:“只是火银之毒,目前尚未研制出解药,一直积压在岳姑娘体内深处,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复发。届时恐怕万分凶险那。” 洛仲霖的神色又恢复了凝重:“有什么药物可以缓解毒性吗?” “暂时没有,但臣愿意一试。只是火银之毒极烈无比,找出攻克它的方法需要耗些时日,也不能确保一定成功。还请岳姑娘和陛下体谅。” “本王明白。你且放手去做,需要什么药材或是帮助就告诉本王。” 毕竟是世间无药可解的剧毒,想要得到解决之道,哪能这么容易呢。 “谢王爷。” “这里没什么事了,多谢穆太医今日特意来跑一趟。常林,安排马车送穆太医回府。” “是。” “对了岳姑娘,这些日子记得静养,辛辣的东西也少吃。还有若是你之前在练什么内功心法之类的技艺,千万别再继续了,之前毒发,就是运功不当走火入魔所导致的。请务必留心。” “有劳穆太医了。” 岳未央感激的点点头,对上了穆常安投向自己意味深长的视线。他的眸光在自己和洛仲霖身上短暂游离后,淡淡点头笑了笑,便收拾了药盒,随常林出去了。 只是那眸光……不知为什么,让岳未央觉得有些异样,但她也只当是穆常安误会了自己和洛仲霖的关系,便也不再多想了。 但是他刚才提到的内功心法……莫不是《一念诀》? 自己当时被关入牢内,唯一练了的,也是唯一会练的,不就是《一念诀》吗? 不……是……吧…… 莫寒坑我…… …… 感觉到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岳未央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洛仲霖正在她眼前挥着手。 “在想什么呢?”他从刚才起就发现了她一脸呆滞的样子,很蠢,但意外的还有点可爱。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还能活多久。” 岳未央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想糊弄过去算了,并不想和洛仲霖说太多。 “别担心,本王在,你死不了。” “人固有一死,就算你是王爷,也阻止不了。” “我能。” 岳未央意外的对上洛仲霖的双眼,却发现他正格外认真的看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穿。 堪堪避过他的视线,岳未央尴尬的扁扁嘴,试图转移话题: “呃……对了王爷……我还没问你,之前你把我抓走是为什么?” “……当时在想办法追查连环凶杀案,然后……” 然后还有皇祖母寿宴那天晚上,潜入皇宫刺杀父王未遂的真凶。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洛仲霖看着岳未央的眸光变得越来越深,到了这个时候,他该和她直说,他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个真凶了吗? 岳未央见洛仲霖不答话,又补了一句:“嗯?” “岳姑娘。”洛仲霖沉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你真的不打算,和本王说实话吗?” “实话?” 岳未央忽然明白了,洛仲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是谁。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她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前世的记忆画面总能翻来覆去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每次挣扎着醒过来,都是泪流满面。 她知道,那是前世那个沉睡的灵魂,在以自己的方式提醒她,要去报仇。 “对,实话。”洛仲霖身子又向前倾了倾,近到和岳未央只剩下一寸的距离,视线直逼岳未央的眼睛,“到底为何要入宫杀我父王,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第030章 你没资格质问我 “到底为何要入宫杀我父王,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洛仲霖的视线凛冽,岳未央避不开。 他那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的神情,让岳未央心下一惊,原来他真的已经知道了。 “实话?”岳未央却是笑了,“你认为实话是什么?我是刺客?是逃犯?是花魁?还是杀手?” 每一重身份,都是她。他想知道的究竟是哪一个? 而还有一个藏在心里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构成如今所有灾难和痛苦的源头。 是因为她是——前朝欲孽。 “你一届弱势女流,苦练功夫,潜入深宫之中刺杀父王,绝不是玩心四起,而一定是抱定必死的决心。大内禁卫森严,你的功夫虽不足以成功杀了他,但却让你保住了性命。” “刺杀当日你戴着面巾,后来重遇,你戴着面纱。我虽迟迟未曾认出你的真实身份,但你的行为举止却足够令人生疑。” “你见到沈大人的那一天,我们二人都几乎确定那个刺客就是你。若不是我知你后来在牢中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杀害沈大人的凶手我第一个就会想到是你。” “你究竟和皇室朝廷有怎样的不共戴天之仇,令你放弃山谷中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到皇城送死?那是本王的父王,你究竟为何,如此狠辣,要置他于死地?” 一桩桩一件件旧事细数,一句句都在控诉岳未央的狠毒。他的眸色也随着言语愈发阴鸷,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终于按捺不住满腔怒火,一把掐上她的脖颈,冷冷道:“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 岳未央的伤口刚愈合,被洛仲霖这样一闹,又撕裂开来,刚刚包扎好的纱布瞬间又溢满血色。 洛仲霖见状,愤怒的情绪这才消解了些,冷哼一声松了手,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岳未央只是冷笑着看着他,记忆中的画面却无比清晰。 父亲随着前朝皇帝御驾亲征去西照,临行前,还向她承诺过,一定会平安回来。 言犹在耳,没等到他凯旋,却等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然后,前朝覆灭,皇帝驾崩,她的姨娘皇后娘娘,和她最亲的姐姐长公主,被奸人所害,下落不明。 一夕之间,国没了。 母亲好不容易安顿好父亲的后事,打算带着她远离皇城这个是非之地,府中却来了一群贼人,打砸抢烧投毒,整个将军府化为一片火海。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母亲临死前看着自己的那双绝望的眼睛,和对她最后的嘱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把自己搂在怀中疼爱的笑容犹在心头,可就在刹那间,五岁的自己失去了所有亲人,却要独自面对天人永隔的结局。 又是一夕之间,家没了。 在她身上背负的,早已不是家族的仇恨,还有整个国的使命。 如今安稳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他巧取豪夺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享受着前人打下的江山,对前朝之事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而他的儿子,却在这里掐着他的脖子,质问她为何如此狠辣,要杀自己的父王? 那当初,他用诡计夺走这一切的时候,可曾良心不安过,或是在梦中被前人的质问吓到醒来? 这世间,可还有天理可言? “啪” 清脆的一巴掌拍在洛仲霖的脸上,岳未央冷冷的对上他难以置信的双眸:“你没资格质问我。” 下一刻,她便掀了被子准备起身,却被洛仲霖狂力按倒在床上:“本王的耐性有限,你最好说实话。”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查,或是继续把我软禁在这里。但我还是要奉劝你,在替你父王出头之前,先去弄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从那时起,你就会后悔你如今对我所做的一切。放开我。”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沐雪的声音: “启禀王爷,霓裳阁的锦娘求见。” 洛仲霖垂眸看了眼床上目光森冷的岳未央,这才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双手,直起身子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让她进来。” 房门打开,陆锦娘这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朝着洛仲霖行了礼后,便扑到岳未央的床边,满脸心疼: “未央你怎么样啊,伤的严不严重啊?哎呀!伤口怎么又流血了,沐晴你快来看看啊!” 被她的关心弄得心下一暖,岳未央朝她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锦娘,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沐晴冲上来一看,伤口果然裂开了,又是一边替她重新处理伤口,一边心疼自责:“哎呀都怪奴婢去的太久了,刚刚没注意包扎好,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洛仲霖静静坐在桌边,看着床边手忙脚乱的一切,心里的情绪却无比复杂。 沐雪静静站在门边,观察着洛仲霖的反应,大概便也猜到刚才定是有过一场冲突,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主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每次聚在一起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若是继续留在府上,指不定还会捅出什么大娄子。 “启禀王爷,刚才属下和锦娘来这边的路上,锦娘说,曹公公差人到霓裳阁传话了,说是他已经在去霓裳阁宣旨的路上,锦娘是来接未央姑娘回阁接旨的。” “王爷未婚,未央姑娘未嫁,将她留在府中,毕竟不太方便,传出去也有损姑娘的清誉。故属下认为,还是让她随锦娘回去比较好,而且在霓裳阁里,大家都是女子,照顾未央姑娘也贴心些。” 沐雪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洛仲霖的反应。只见他沉默的喝了一大口茶,停了停,又给自己倒了一大口茶,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才放下杯子,对她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接着,洛仲霖便起了身,回眸看了眼床上倔强的脸后,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留香居。 沐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也隐隐有了新的担忧。 看来这一次,王爷对她,是真的不一样了。 第031章 堂前暗流 岳未央一行人刚下马车,便遇到曹公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向霓裳阁走来。 众人连忙恭敬相迎,陆锦娘更是满脸堆笑,引着曹公公一行入阁上座。 青鸾为他呈上了上好的秋茶,他翘着兰花指揭开盖子,嫌恶的撩开了浮在面上的几片茶叶,在咂了一小口之后,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几分缓和。 放下杯盏后,他扫视了一眼堂下静立的姑娘们,幽幽开了口: “锦娘啊,咱家此行的目的,相信咱家不说你也该猜到几分了。” “奴家确有耳闻。”对于今年除夕盛宴正巧赶上当今皇上五十大寿的消息,皇城内早已传开,锦娘便知此次盛宴定将大办。而此次曹公公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儿。 “这中秋节也过了,眼看着就要除夕。今年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寿宴和除夕盛宴一道办了,咱家想着,如此盛会,自当热闹热闹。皇后娘娘把这件事儿全权交由咱家来办,咱家自当为皇上甄选最好的表演。霓裳阁的歌舞声名在外,姑娘们的表演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还请锦娘带着阁内的姑娘们,好生安排三个节目,准备入宫献艺吧。” 堂下静候着的姑娘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各个儿都心下雀跃,兴奋的相互使着眼色。岳未央与傅长乐倒是淡然着。 锦娘神色大喜,连忙福身行礼:“多谢曹公公,奴家定带着阁内姐妹好生准备,定不辱命。姐妹们还不快快谢恩。” 陆锦娘这样一说,大家纷纷跪在地上谢曹公公。曹公公眼看着堂下这么多娇滴滴水灵灵的女子,面上难掩满意之色。 对陆锦娘来说,霓裳阁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让阁内声名遭受重创。若能通过此次入宫表演的机会,得到皇上的赏识,那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这样好的机会,可绝不能白白糟蹋了。 曹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抬眸扫视了一眼堂下的姑娘们,试图辨认出其中的花魁。然而,当他只看到第二排只站了岳未央和傅长乐两个姑娘后,便疑惑了: “锦娘,咱家听闻霓裳阁的三位花魁皆是风华绝代,可为何今儿个只来了两个?” 提到这里,锦娘的神色瞬间黯淡:“回公公,前些日子,阁内一名花魁……遭人谋杀,故今日无法现身。” “哦?还有这等事?”曹公公睁大眼睛盯着陆锦娘,显然是震惊了。接着,他又面露难色: “原本为霓裳阁排了三个节目,是想着阁内刚好有三位花魁。那既然如此,便缩减到两个吧。” 三个节目减到两个,这怎么行呢?难得露脸的好机会,陆锦娘可是一个都不想错过,正在思忖着措辞,身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奴家可以。” “奴家可以一试。” 这回,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不约而同毛遂自荐的岳未央和傅长乐身上。 二人的目光对视间,暗流汹涌。 陆锦娘正尴尬间,曹公公却是笑了:“没想到阁内姑娘个个儿都是身怀绝技啊,否则也不会有这等魄力。好,好,好。只是,还有一个节目,你们俩都想上,那……谁来上啊?” 陆锦娘微微回头,为难的望着两个四目相对的姑娘,在心里哀叹。这俩姑娘从入阁就一直在掐,这怎么还能掐到曹公公跟前呢,像什么样子! 岳未央静静看着傅长乐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一阵无奈。 虽说这个接近皇上下手的机会是真的难得,但毕竟危险重重。 她原本想冒险一试,但现在又确实不想明面上和傅长乐杠在一起,反倒显得霓裳阁的姑娘们都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她便回过头面对曹公公,正要开口说自己退出,一旁又响起傅长乐的声音: “曹公公,第三个节目,不如我们俩一块儿准备吧。” 傅长乐说罢,又回头看了岳未央一眼,眸光是冰冷的,令她心惊。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她的这一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节骨眼,谁都不想让曹公公看笑话。 曹公公又赞许的笑着点点头:“好啊。既然你们都想上,就一起吧。节目的花样儿也多些。锦娘啊,你可调,教出了一批才貌双全的姑娘啊。不错,不错。” “不敢不敢。”陆锦娘面上做着谦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回这俩姑娘,总算还是明事理的! 送走了曹公公,岳未央正要回房,便被傅长乐拽住了。 岳未央冷淡的回眸望向她,周围的姑娘们感受到了一场大战即将来袭,都自觉的避开了,将她们围了一个圈,等着看好戏。 “你为什么要争这个机会。”傅长乐先发问。 “我原本已经打算退出不争了。”岳未央。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傅长乐眼睛越睁越大。 “既然你想玩,我们就玩玩看。”岳未央却是一脸无所谓。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有所改观。”傅长乐。 “谢谢,不用了。合作愉快。”岳未央却无所谓的伸出一只手,要和她握手。 傅长乐却冷哼了一声打掉了她的手,然后傲气的走开了。 大家见没什么可看,纷纷作鸟兽散。岳未央站在原处,静静看着离去的那个倔强背影,恍惚间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女孩的身影…… 强迫自己晃了晃脑袋,再看了一眼傅长乐,岳未央又淡淡的笑了。其实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对自己成见太深。 “诶哟喂我的爷,就要天下大乱了,你还有心思看书呢。” 突然出现在洛仲霖书房的稽不觉,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书,顺手往书桌上一扔,身子接着便软软靠上斜躺在软塌上的洛仲霖,被他嫌恶的一把推开: “如今你到本王府上是愈发随意了。还有,你又男扮女装是怎么回事。” “啧啧。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一身的装扮是从哪儿学来的吗?” 稽不觉一边说着,一边从前襟掏出一块面纱遮住脸,妩媚的朝洛仲霖眨巴着眼睛。眸光粼粼如水,不仔细看,与岳未央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独属于男性的粗壮腰肢和大手大脚出卖了他,怎么看怎么像在东施效颦。 但洛仲霖不知道,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 “说吧,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 “那是自然。” 稽不觉走到桌边,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端了一杯递给洛仲霖: “你那心尖尖上的人,真实身份我查到了。” “哦?”洛仲霖端着茶杯,本要喝水的动作一顿,认真的盯着稽不觉。等这个答案,他等了很久了。 “你知道……他是谁的女儿吗?” “别卖关子。”洛仲霖瞬间冷了脸,神色却依旧认真。 “她是前朝忠武将军,岳如海的女儿。” “啪。” 洛仲霖手不觉一松,茶杯磕到桌沿,又直接打到地上,碎了一地。 “你震惊的太早了。” 稽不觉又淡然的呷了一口茶,道,“今年除夕,她又要入宫面圣了。” 第032章 睿王府上好玩吗 “入宫面圣?” 洛仲霖又拿起一个茶杯,为自己倒一大杯茶一饮而尽,强行按捺下内心的翻滚。 “对啊。我来的路上,皇城的百姓都议论开了,说今儿个曹公公去霓裳阁,就是通知他们出席夜宴上要献艺,每位花魁都有节目。” 又是一杯茶。 洛仲霖正要倒第三杯,就被稽不觉一把夺过他的茶杯: “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你今儿晚上该睡不着了。” “给我。”洛仲霖却不听。 “啪。” 又是茶杯碎裂的声音。但这次是稽不觉。 “为了一个女子,你像什么话!赶紧给我清醒一点,她要杀你爹!” 洛仲霖冷冷看了他一眼,唤了一句“沐雪,送客”,便离开书房,扬长而去。 “嘿……这小子……” 稽不觉一脸的愤懑不解,但心里也明白洛仲霖此刻需要冷静,便也没再多说什么,随着沐雪离开了。 …… 一个人在府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洛仲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留香居。 推开门进屋,他随意在屋前的连廊坐下,满脑子都是岳未央早晨说的话: “我还是要奉劝你,在替你父王出头之前,先去弄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从那时起,你就会后悔你如今对我所做的一切。” 十年前的事,他一直都知道,是他父王的不对。 前朝覆灭,如妃娘娘遭人陷害,二哥生死未卜,母后被贬…… 这些事过了这样久,已然在记忆里蒙上灰尘,他一直麻痹自己不再去想,以为伤口已经结痂,如今,这一切随着岳未央的出现,又这样被猝不及防的撕开。 这段往事,对他来说,是一段权利的阴狠纷争,也是失去手足的伤痛。 而这一切,对于那个曾被他问责的女子而言,却是一夕之间失去家国的痛苦,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是的,她说的没错。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睿王府上好玩吗?” 岳未央刚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房顶上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真是不请自来。只是今日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好像不太高兴啊…… “你猜。” 管他呢。岳未央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掉,然后顺手把桌上的《一念诀》丢到莫寒的怀中: “我还没问你呢,你让我练这个,是想谋杀我吗?” 莫寒抱着《一念诀》,从房梁上跳下来走到桌边,取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念诀》,接着就把它给顺手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你烧了它干嘛啊!” 要是放到现在,指不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历史文物,这么烧了多可惜啊。 “它是拓本。”莫寒的声音淡淡。 “……”原来是个盗版啊,岳未央在心里松了口气,白心疼了。 “不过,你别练它了。我教你别的。”莫寒喝了一口茶。 岳未央歪着脑袋看他假装云淡风轻的样子,故意开口道: “你是不是知道我之前走火入魔是因为《一念诀》啊?” “嗯。但我不知道你体质特殊。” 好吧,这也算是合理解释。“那行,我原谅你了。” “你师父什么时候来皇城?” “不知道,或许已经在路上了吧。” “那你的毒……最近可有感到不适?” 岳未央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莫寒却挑了挑眉,倾身靠近岳未央的脸,面具后的眸子里满是邪佞:“你确定是昨天?”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没头没脑,岳未央一脸疑惑的冲他眨了眨眼:“难道不是?” “……是。” 接着莫寒便沉默的移开身体,继续喝茶。 岳未央鼻稍上好闻的薄荷味也随之消失,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有一丢丢的失落。 “对了。”岳未央忽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去睿王府了?” 这个事儿她明明没提过啊。 “……睿王爷满城缉拿连环杀手,直接追到玉皇山。回皇城后,马背上不仅多了一个中箭的真凶,怀里还多了一个霓裳阁的花魁。皇城里小道消息最是灵通,那花魁是你吗?” “怎么会。”虽然是我,但也不能就这么承认吧,何况我也没在他怀里啊。 但是,岳未央的脸却不受控制的红了,避过他的视线,试图用喝茶掩盖尴尬。 “别装了。”莫寒一副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一口水喷出来,溅了不少在莫寒的面具上。 细细的水流顺着面具滑下来,一颗一颗往下滴着水珠。 岳未央的脸更红了。 为了逃避尴尬,她狡黠一笑,顺势转移话题: “既然面具脏了,那就拿下来让我替你擦擦。” 而岳未央刚要伸手,莫寒却又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想重来?” 岳未央知道他说的“重来”是什么意思,脸“噌”的一下,毫不犹豫的红到脖子根,赶忙缩回了手。 莫寒却是笑了:“该让你看到的时候,你自然会看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又没有要吃你豆腐!” 情急之下说出这句话后,下一秒,岳未央恨不得把舌头给吃了。 今天是被刺激太多了吗,忘了把脑子从玉皇山带回来了??? 莫寒脸上的笑意更深,干脆一个转身,双手撑在桌上,把岳未央拦在臂弯里,双眸直视她亮晶晶的眸子: “哦?那刚才是谁动手动脚?是我吗?” 该死!又把自己坑了! 岳未央在心里早已把自己大骂了一千一万遍,避开脸,闭上眼,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 但……又是怎么回事,她却真的……很喜欢这个怀抱……该死!又在想什么! 莫寒静静欣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嘴角不觉勾起了弧度。 她闭上眼羞涩的样子竟透着俏皮可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扑闪扑闪,高耸的鼻梁,光洁的皮肤,粉嫩的樱桃小嘴……竟是那么的让人……心动…… “叩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令二人如遭电击般直起身子,故作镇定的回到凳子上,顾自喝水强装冷静。 门后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开了口:“未央姑娘,你在吗?” “请问你是……?” “属下是沐雪,我家王爷喝醉了……属下想……请您过府看看他……” 仿佛又有一道雷当头劈下,岳未央为难的扭头看了眼莫寒,却对上面具后冰冷的视线。 “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第033章 无法原谅 “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刚才还隐隐带着暧昧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可是当下又顾不了那么多。岳未央起身准备去开门,下一秒便听到身后窗户大开和衣袂翻飞的声音,一转身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唉,只能下次再解释了。 开了门,岳未央把沐雪迎了进来,倒了杯水递给她: “睿王爷怎么喝醉了?” “属下也不知……只是听他喝醉后一直在喊未央姑娘你的名字,便冒昧前来,想请姑娘过府看看他……” “我的名字?”岳未央心下一阵奇怪,他喝醉了喊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但是既然沐雪亲自跑来,她也不好推脱,起身取了一件披风便随她出了阁。 …… 岳未央赶到睿王府的时候,洛仲霖正倒在后花园凉亭内的石桌上,醉成了一滩烂泥。 迟疑了一会儿走上前,她轻轻推了推那滩烂泥:“王爷,王爷,你醒醒。” 趴着的洛仲霖微微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便看到了两张岳未央的脸。 下一刻,他便一把抓住岳未央的手: “对不起……是……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岳未央诧异间,便记起了白天自己对他说的话。 所以他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心存愧疚所以喝醉了? 不知为何,岳未央的心底一软,这个王爷,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坏。 接着,岳未央便转身对沐雪道:“雪儿,帮我喊几个人来,把你家王爷抬回去。” 不一会儿,常林便领着几个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将烂醉的洛仲霖给扛回了屋子。 洛仲霖的小丫鬟绿萝打来一盆热水,岳未央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接着便冲她吩咐道: “你再去看看厨房有没有蜂蜜,泡一杯蜂蜜水过来吧。” 绿萝乖巧称是,接着便出去了。 将热毛巾在水中轻轻搓洗,接着拧干,替他擦脸擦手,岳未央手上小心翼翼的做着这些事,心里却胡乱想着另一个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误会了我和睿王爷,是不是很生气?诶?他又不一定喜欢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岳未央你又忘记吃药了吗?现在是想他的时候吗?呸呸呸,谁说想他了? 脑子里两个小人打了一架,岳未央心烦意乱的摇摇头,试图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水……水……”洛仲霖迷迷糊糊中发出了声音,岳未央便不再耽搁,赶忙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扶他起身喝下,又小心的将他继续扶躺下。 “未央姑娘,蜂蜜水。”绿萝小心翼翼的进来了,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又暧昧不明的看了一眼岳未央后,这才退下。 她却不在意的接过蜂蜜水,一口一口的喂洛仲霖喝下,见他情绪安稳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而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不要走……” 一脸震惊的回过头,那双眼睛早就睁开了,正静静盯着她看着。 而她只当他是认错了人,于是尴尬的缩回了手,道: “王爷,我看你已经没事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可是,刚挣开的手,又再一次被拉住,比刚才更紧。 “不要走……未央……” 岳未央这才明白过来,他并没有认错人。 那现在这又唱的是哪出?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洛仲霖见她不为所动,这才松开了手,挣扎着坐了起来。 岳未央尴尬的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才俯身帮了他一把,替他竖起枕头,又将他的被角掖好,这才自己在床沿坐下。 “王爷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嗯……对不起啊,这么晚了,是沐雪去请你过来的吗?” “是沐雪去霓裳阁找我,说你喝醉了,我才来的。”岳未央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他的酒还未全醒: “王爷既然醉了,就还是早点歇下吧。有什么话可以明日再说。” 洛仲霖淡淡开了口:“未央……我知道你的事了。”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岳未央一时还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承认,是我父王对不起你们。所以,我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我确实……不该那样质问你。” “……过去了。” 岳未央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这种情景。 眼前这个人的父王,是自己的家国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是,她毕竟是现代的岳未央,尚未与高位上的那个人有足够的接触,可是,她知道,这个睿王爷不是坏人。 只是,睿王爷质问她的事,可以过去。但是,高位上那个人,与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却永远都无法过去,无法原谅。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杀掉那个皇上,则必有人取而代之。 但是,长公主已经不在了,前朝也没有留下血脉,杀人之后,又会让如今局势大乱,如何进退,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她真的不知道。 毕竟,杀戮和血腥,意味着生灵涂炭。为了报仇而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今后,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报仇也好,复国也好……但我能不能求你,留我父王一条命,我知道这样求你很残忍,但是……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我……” 毕竟,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即使心里再痛恨,血缘关系还是无法改变。 岳未央的眸光变冷,她感觉到心底那个沉睡的灵魂在挣扎抗议。 这毕竟是前世岳未央的命运,在说服心底的她之前,岳未央无法擅自做决定。 于是她便起了身,冷冷冲着洛仲霖道:“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接着,她便取过披风,毫不犹豫夺门而出。 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短到她还无法适应这里的规则。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是以前经常在武侠小说上看到的快意恩仇。 但是,她毕竟从未在这里长大,也未曾亲身经历一切。 她明白肩上的使命,也会把这份使命执行下去。可是……面对洛仲霖,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深秋的深夜,已是很冷,她冲出了睿王府后便感觉到一阵寒意。 只是,这寒意却似乎……带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岳未央拢了拢披风,开始警惕起来,手也不自觉握住了藏在袖口中的匕首。 下一秒,从四面八方忽然蹿出十余个蒙面黑衣人,虽然在暗夜中看不清,但岳未央还是感觉到了嗜血的气息。 接着,空中便飘来了一个凛冽的女子声音: “岳未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034章 流星镖 “岳未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领头的女子语毕,一群黑衣女子便一拥而上,齐齐朝着岳未央袭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岳未央想着,便抽出了匕首,试图对抗这强劲的袭击。 但是很快,她便招架不住了。 虽然身体已好的七七八八,但岳未央武功尽失是事实,虽然凭借记忆,还能以一些招式勉强应对,但毕竟失去内力之后的招式绵软无力,奈何对方来势汹汹,招招狠辣,这样无力的对抗下去,必死无疑。 不出几个回合,对方很快就看出了岳未央的实力已是大不如前,为首的女子看着她以一敌众弱不经风的样子,眸中竟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狠。 然而下一刻,岳未央却听到了身后马蹄狂奔的声音。由远及近的“驾,驾”声,她很容易便分辨出来,是沐雪的。 果然,下一秒,三五匹马便以迅雷之势现身,直直朝着打斗的人群赶来。 黑衣人们见马上无人,横冲直撞,自是乱了阵脚,向两边闪开。 岳未央也收了手,避到一旁,随后便留意到在中间一匹马上,沐雪已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接着她便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沐雪的手,纵身上马,扬长而去,待一列马全跑过后,黑衣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再追杀已是来不及了。 “一群废物!”为首的女子刚才还在得意,这会儿已经转为恼怒。 她眼看着岳未央越跑越远,心有不甘,接着便一挥手,一只毒镖便直直朝着岳未央射去,正中她的右肩。 感觉到身后一阵剧痛,岳未央一时难忍,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溅在了了马的鬃毛上。 沐雪一见慌了,赶忙加快了速度,一边喊着: “未央姑娘你撑着点,我们马上就到了!” 她只是无力的把脸靠在沐雪的肩头,任凭风呼呼的吹着,后背很痛,但她却很清醒。 这群黑衣人,来得奇怪又突然,而且全部都是女子,使的招式也和师父之前教过的中原武艺大不相同。难道在江湖中,还暗藏着这样的一个杀手组织吗? 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她武功一定很高强,所以她们这次才会有备而来,一下子带这么多杀手来对抗她一个人。 如今她武功尽失,若不是沐雪及时出现,今日必定无法活到天亮,看来她必须尽快恢复功力才行。 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霓裳阁的后门停下。毕竟花魁受了伤这种事,从前门进入太过招摇,说不定又会引来恐慌。 岳未央在沐雪的搀扶中下了马,没走两步便留意到自己脚下印出的黑色脚印。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中毒了。 她倒是清楚自己的百毒不侵的体质,是以吸收世间一切毒物于体内为代价的。 如今她死不了,只是体内的剧毒物质又多了一种,令她的血液更毒而已。 可是看到了这一切的沐雪却慌了,连忙将她扶上了楼,接着便去把陆锦娘喊了来。 而陆锦娘赶到岳未央的房间时,未央却最先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那位白衣老者。 他一脸担忧的跟着陆锦娘进了屋,在看到未央苍白虚弱的样子后,赶忙上前疾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姑娘满脸心疼。 没事了,岳未央这样想着,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喊出了声:“师父……” 接着,便又陷入了昏迷。 …… 三个时辰后 “柳谷主,未央怎么样了呀?”陆锦娘一脸的担心。 刚给岳未央施完针的柳升云,一边收着道具,一边叹了口气淡淡道:“毒性吸收了一半,排了一半,命是保住了。” “毒性被吸收?那小姐怎么办啊?”是沐晴。 柳升云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说怎么办啊!当然是养着啦!你仔细想想看,为师带你不薄吧,武功教着,好吃好喝供着。结果你们倒好,一个两个的不听话,偷跑出谷,为所欲为,连为师都不放在眼里。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沐晴被柳升云训的没了辙,心里确实也清楚他教训的对,于是缩着头站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着头,听到“翅膀硬了是吧?”又赶忙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师父……是徒儿的错……您就别怪晴儿了……” 身后忽然响起岳未央虚弱的声音,柳升云赶忙回头看了眼刚醒来的宝贝徒儿,眸中又换上了心疼:“小祖宗,可算是醒了。伤口疼吗?” 来到这里后,岳未央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具象的关心。这种来自亲人的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所以觉得很幸福。 她笑着冲柳升云摇了摇头:“师父最厉害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可是央儿啊,真不是为师说你。你看看你,这么偷偷就跑出来,行事还如此莽撞,锦娘和我说你这段时间闯的祸,我都替你捏一把汗。要不是你命大,能活到现在?养好了伤就跟我回去,听到了没有?” 岳未央也很想和他回去,可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行啊师父,宫里刚下了旨,除夕宴的时候,霓裳阁的花魁还得出节目。让我……” “不行!我不同意!”柳升云毫不犹豫的摆手拒绝,“为师不许你再踏进宫门半步!” 陆锦娘见柳升云拒绝的如此干脆,刚想开口解释,但看着他如此决绝,终是没有开口,只是借阁内还有客人要照看为由,离开了。 “师父啊……求您了……”岳未央软软的央求着,她明白柳升云是怕她又一时冲动,事情没办好又把命给搭上,但是,这个机会确实很难得,她真的不想放弃。 “说不同意就不同意!”柳升云气的使劲捋着自己的胡须,恨不得连根拔下来,“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之前你的做法是对的?你以为这样做你爹娘在天之灵能安心?央儿啊,为师从小就教导你,三思而后行啊,你的执念这么深,为师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可是师父……” “别跟我可是可是。还有啊,你知道你今儿个中的是什么毒吗?流星镖你知道吗?!” “流星镖?”岳未央一脸疑惑,想了一会儿,又瞪大眼睛望着柳升云,“流星镖?!” “想起来是什么了吗?”柳升云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西照国明月公主压箱底的绝密武器,镖身的剧毒传闻中能让人‘十步而亡’。若不是你体内的火银之毒与它相克,你根本没命回到这里,我的徒儿诶……” 第035章 明月珠 “混帐东西!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大漠外,西照王宫深处,一个身着胡服,面容秀丽的女子一把撕掉手中的密信,直直将碎纸片当头撒在桌对面羞愧低头,全身正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回……回公主,我们的人马正与岳未央厮杀间,一列马匹忽然袭来,冲散了大家。马匹上的陌生女子将岳未央拉上马背后就离开了。” “啪!” 又是一本书砸在正在奏报的女子身上。 “上次让你们做掉她,结果你们部署了半个月,却给我杀错了人。” “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你们倒好,又这样被你们白白糟蹋了,说!怎么补救!” “不过公主殿下,”奏报者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抬头对上慕容安凌厉的视线,“兰掌事在她逃跑时,朝她射中一枚流星镖。流星镖如此剧毒,相信她此次就算逃跑成功,也命不久矣。” “哼。”慕容安闷哼一声,冷冷回道,“上一次你们往她牢房内放毒蛇时,也是这么跟本公主说的。你以为这样的借口可以瞒过我吗?!啊?!” “请公主饶命啊……”来人被吓得即刻跪倒在地,不住的朝慕容安磕着头。 “一群没用的东西,真不知道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小的岳未央,你们十几个人竟然都对付不了她!她纵有天大的本领,我就不信我治不死她!” 慕容安说罢,玉手愤怒的一拍桌,霎时整个厅内都能听到桌上陈设震动的回响。 “公主息怒。”从一旁的屏风之后,忽然走出另一个胡服装扮的清秀女子,她缓缓走到慕容安跟前,道: “流星镖上布满剧毒,毒性比之上次那条毒蛇更是强上百倍,就算那岳未央这一次能侥幸活命,想必对她而言也是一记重创。” “哦?”慕容安若有所思的望向来人,“可是上次我们放蛇去毒她,她不但没死,还把毒蛇打死了,不是能证明她体质奇特,或许百毒不侵吗?” “公主殿下,您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百毒不侵这样的神术吗?” “哦?难道不是?”慕容安的神色开始好奇。 “那只是表面上的百毒不侵。其实,所有剧毒,都被她吸收了,全盘集中在身体某一处。” “还有这等事?” “解语曾听师父提起过,大昭有一种驱毒术叫做‘回天移’,就是将渗入血液内的毒素全都驱赶到一块,形成一个状似血块的东西,若有新的毒素进入,就不断收至自己体内。” “这种方法看似简单粗暴,表面上也不会有任何异常,但其实就如同滚雪球一般,毒素吸收的越多,这个血块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天全面爆发,那就是无力回天。” 慕容安的神色这才缓了缓:“听你这么说,这个岳未央,用不着我们收拾,自己早晚也会死?” 解语点点头:“若是控制得当,也许可以活得久一点。但它毕竟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发。” “很好。”慕容安的脸上,这才开始有了一点笑容,但随即眸色又变得阴狠,“但本公主始终咽不下她抢药的那口气。夺我圣药,则是触犯我西照神灵,如此大不敬,本公主一定要杀了她!” “公主稍安勿躁。”解语倒了杯茶,递给慕容安,试图让她平复心情,“属下倒有一计。” “哦?何计?” “两个月后,正是大昭的除夕夜宴。听闻这次正好赶上大昭皇帝的寿辰,公主正好借此机会,随大王共同前去大昭,然后……” 接下来,解语上前几步,走到慕容安身边,与她说起了悄悄话。不一会儿的功夫,慕容安面上的笑容便越来越深,满意的朝解语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所以……她们正是因为我抢了她们的‘明月珠’,才会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想要追杀我吗?” “对。”说完来龙去脉的柳升云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当初若不是易臣病重,危在旦夕,急需那颗果子保命,你也不会冒险夺珠,与她们结下这个仇。” “西照国的圣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二十年才结出这样一颗果子,自然奉为国宝。原本它也能解你的毒,但你为了救易臣,把果子让给了他,自己的毒就耽搁了。再下一次结出这颗果实,还要等两年之后,但这次,我不想再让你去冒这个险了。解药的事,为师会继续想办法的。” “师父,没关系的。”岳未央朝柳升云笑道,“徒儿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柳升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听为师的话,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升云谷。” “明日?”岳未央震惊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柳升云的连一沉:“怎么?你还想进宫不成?” “不是啦师父……”岳未央一脸的为难,“锦娘现在有麻烦,宫中的除夕夜宴,霓裳阁的花魁奉旨要出三个节目。前些日子刚有一个花魁因我而死,如果我再离开,锦娘怎么应付这个烂摊子啊。” 见柳升云不说话,岳未央干脆扑到他的怀里:“师父啊……你就答应未央嘛,我保证!这次绝不闯祸!” 对岳未央的撒娇招架无力,柳升云这才神色一松:“你说的?” “我说的!” “不许杀人放火!不许胡来!” “我保证!” “……你去吧。不过你明日还是得和我回去。” “师父!” “回去养伤!一个月以后我再把你送回来!” “好!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 师徒二人和乐融融的聊着,岳未央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样的温暖关怀,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爷爷。 那个全世界最宠爱她的老头啊……你在天上还好吗?请你不要担心,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有人在用和你一样的方式,爱着我。 我很幸福。至少现在是的。 第036章 终于找到你了 翌日 “站住!我家小姐不在!王爷请回吧!” 洛仲霖刚赶到霓裳阁门口要进去,就被沐晴不客气的拦在门外。 “为什么?” 洛仲霖满脸不解。 “不在就是不在。睿王爷,我家小姐得罪你什么了,怎么每次见你都会发生倒霉的事情。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奴婢替小姐谢谢您了!” 洛仲霖淡然盯着沐晴,缓缓问道:“是你家小姐的意思?” 今晨他刚酒醒,就听闻了岳未央在自己府门口遇刺客的消息,下了早朝就急匆匆的跑了来,心里是愧疚又担心。此刻却被拦在门外,不免有些焦躁。 “是小姐的意思,也是奴婢我的意思。请您千万不要再来找小姐了,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四肢健全的过日子,您这高枝儿我们真攀不起。睿王爷请回吧。” “你让本王自己和她说,今rb王必须要见到她。” 说着,洛仲霖便不打算继续和沐晴啰嗦,大步上了台阶就要硬闯。 沐晴一路小跑一路拦,奈何却拦不住,直到他自己上了二楼,开了岳未央的房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这才疑惑的望向沐晴。 被他愤怒的视线盯的有点怕怕的,沐晴慌忙事不关己的摆摆手:“奴婢我刚刚就说过她不在了啊……” 不知为何,洛仲霖却感觉心口焦躁更甚,一把抓住沐晴的手臂摇了摇:“告诉本王,她去哪儿了?” 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又加大了嗓门:“快说!” “小姐昨日中了毒,好不容易被师父解了,接她养伤去了。” “他们回哪儿去了???” “这……就真不知道了……小姐只让我留在这里,王爷问起她的时候,就跟他说别去找她。” 洛仲霖的视线即刻黯淡下来:“她……真的这样说?” 沐晴重重的点了点头,但却在心里朝洛仲霖吐了吐舌头。当然知道在哪里啊,但就是不告诉你,谁让你是小姐的灾星,哼。 洛仲霖颓然松开了手,转身走出霓裳阁,心里却五味杂陈。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愧疚更甚,昨日酒后胡言,说错了话,看来她是真的心意已决,恨透自己了吧…… 是夜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忽然开了门。 一位窈窕女子的身影走进屋中,房顶上忽然就响起了莫寒的声音: “听说你昨天遇刺客受伤了?要不要紧?” 好关心的语气。 窈窕女子心里不爽的想着,不答话,也不点灯,只是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顾自喝起来。 屋梁上的身影这才察觉不对劲,翻身下来点了灯,进入视线的人却是红袖。 他的目光随即一冷:“怎么是你?” “怎么,没想到?”红袖一声冷笑,“原来你们俩平日都是这样私会的。” 莫寒却不回答她的话,只走到桌边,冷冷开口:“她去哪儿了。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为何,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等到你。”接着,她又是凄楚一笑,“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少卖关子。她人呢?”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红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含着嫉恨的嘲讽。 莫寒却毫不在意:“还是你压根就不知道。” “当然知道。” 他显然是被惹毛了,一把掐上红袖的下巴,压低声音吼道:“那就快说!” 红袖却不避开他暴怒的视线,挑了挑眉道:“用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莫寒闷哼着放了手,起身就要离去,下一秒却被红袖抓住了手。 “寒哥哥,你真的如此在意她吗?因为她你甚至不惜和我翻脸?我是红袖啊寒哥哥,难道你忘了吗?” 莫寒冷冷抽开了她的手,转身居高临下的面对她:“我记得上次我就和你说过,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妹妹。” “那她呢?”红袖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森冷,干脆起了身,直视他的双眼,“你从来没用过刚才那样的语气关心我,和我说话。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也是妹妹?” 沉默。 看着对面冷冷的面孔,红袖却冷笑了起来: “你见她的时候还是戴着面具,看来她还没有见过你的真实样貌对吗?所以,其实你们也从未真正交心。若我告诉她你一直都故意隐瞒你的身份,若我告诉她你就是……” “闭嘴!”莫寒终于忍无可忍,“趁我还把你当妹妹,滚。” “好,好,好!”红袖怒极的面孔早已憋得通红,眸子里也溢满了泪水,接着便一巴掌狠狠打在莫寒脸上,他的面具也直接被打到地上。 看着面具后这张好看的脸,他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清朗俊逸,却在寒夜里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就是这样熟悉的一张脸,却再没了熟悉的温和表情,取而代之的却是这样的冷漠、陌生,变得她再也不认识了。 都是因为岳未央! 想到这里,红袖不禁攥紧了拳头。看着他白皙皮肤上被自己留下的巴掌印,从牙缝里挤出了接下来的话: “总有一天,我要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一辈子!” 升云谷 山谷里的夜比皇城中要更冷一些,岳未央一个翻身醒转过来,却不禁被窗外的景致所吸引。 已是农历九月中的时节,今夜的月光比往日还要亮些。 柔和的白色光芒安静透过窗户,温顺洒在桌前的花枝上,让这个夜晚都变得美好而可爱。 好奇心起,岳未央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取了披风推开了门。 静静潺潺的水声在耳畔回响,桂花的香味清冷淡雅,让她的心里也变得澄净安然。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消失了这么多天,他有找过自己吗? 而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看着这轮明月。 望着树梢头挂着的圆月,想着心底忽然浮现的人,她不禁开口: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而下一刻,她却觉出了异样:“谁?!” 只听得一阵足迹踩踏落叶的窸窣声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颀长身影。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白月光照在他的面具上反射的光亮,却立刻让岳未央知道了来者何人。 虽然这寒意森森的反光,在深夜看来虽然有一丢丢的恐怖,但那束光却直接撞击到岳未央的心底。 对面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第037章 生死阁败露 “终于找到你了。” 白月光下的颀长身影,悠悠然说出这句话,令站在对面的女子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以前她从不相信念力这东西。 这一回,她信了。 几乎是跳着跑到他的面前,岳未央咧开嘴笑得惊喜:“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听说你被你师父接回谷里休养了。我就来碰碰运气。” 岳未央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这里挺难找的。找了很久吗?” “不久,几天。”莫寒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却又让岳未央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怪不得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他的出现,真像是一个奇迹。 莫寒只是淡淡的将她所有表情收入眼底,眸中随即化为柔软:“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师父在帮我调理,也在慢慢帮我想办法恢复功力。” 岳未央拉过莫寒的手臂,领着他走到一旁的小山坡上坐下,抬头是清朗月明,低头是波光粼粼,确实是一处观景的好地方。 “怎么会受伤的?”莫寒问得关切。 “几个刺客袭击,小事啦,你不要担心。” 岳未央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讲着那晚发生的事,但莫寒心里却无比清楚,当时的情况有多心惊肉跳。 更何况她那时武功尽失,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是小事,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想到这里,莫寒脱口而出:“对不起。” 岳未央却诧异了:“对不起什么?” “那晚我该陪你去。” “这不是你的问题啦,其实那几个刺客的实力并没有那么高强,是我自己太弱,才会受伤的。不过这两个月我会好好练功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保护我。” 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后,接二连三遭遇的事情,岳未央心里也明白了不少。 毕竟要在这世间生存,身上还肩负着报仇大业,以她现在菜到渣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好吗。 “查清楚是什么人要杀你了吗?” “来的人身法诡异,使的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招式,所以我想应该是西照国的杀手吧。” “西照国?” “对。”岳未央无奈的耸耸肩,“半年前,师父的儿子,我大师兄病重,危在旦夕,只有西照国的圣果‘明月珠’才能救他的命。我就跑去把那果子抢了来,因此结了仇。” “你是说那枚二十年结一颗的圣果?” “对。他们自己放在圣塔里珍藏了十七年,后来在她们的祭天大典结束后,我那时救人心切迫不得已,才去把那果子抢了来。所以……当初在霓裳阁里要杀我的人,应该也是她们派的人吧。” “……没想到你以前胆子还挺大。”莫寒不自觉的笑了。 岳未央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觉得也是。” 用现代岳未央的脑子去思考,抢人圣果,入宫行刺,这些事儿得武功多么高强,多么胆大妄为才能做得出来啊。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但前世的姑娘居然做到了。不可思议。 “喏。” 莫寒伸手递给岳未央一个锦袋,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很惊喜的样子: “给我的吗?” “嗯。打开看看。” 岳未央这才接过打开,取出一看,原来是一卷琴弦。 “这是?” “等你养好了伤,我教你练这个。这根琴弦有机关,你随身收好,当作是傍身的武器吧。” “谢谢。”岳未央笑看着对面的人,亮晶晶的眼睛波光如水。 古琴是她与这个时空有最多联结的东西,一根琴弦又轻巧好带,用来傍身确实再好不过。 莫寒静静看着身旁的这个姑娘,心底也有了一种柔软的力量。 从来没有人可以给他这样的感受,她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岳未央正好抬头,便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你笑什么?” 他却并未移开视线:“没什么。” 她的脸却不自觉的红了。 月光如水,二人就这样无言的坐了不知多久,莫寒终于起了身: “好了,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岳未央也跟着起了身:“回皇城吗?” “嗯。看你没事,又有你师父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几日不在,也不知皇城内局势如何,我该回去看看了。” 岳未央想留,但话到嘴边,出口却终究变成了:“好。路上小心。” 莫寒垂眸望着眼前的姑娘,也未多言,只是轻轻替她拢了拢披风,道:“外面凉,快回去吧。” 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岳未央心里有些思绪也越来越清晰。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会努力练功,用更好的自己与你相见。 生死阁 “跪下!” 生死阁阴森幽暗的正厅内,绝尘在高位上坐着,静静望着堂下被按倒在地的死囚犯。 “听说你就是前段时间惹得皇城内人心惶惶的连环杀手?” 绝尘的语气,冷峻中带着质疑。 “少废话!你们费尽周折的将我劫走,又关进大牢,意欲何为?!” 绝尘倒是有耐心,简单阐明了用意后,做了总结: “若你愿意加入生死阁的羽翼,必能成一番气候。” 虽然这个连环杀手的动机未必直指朝廷,但绝尘却看中了他心狠手辣的劲儿。若是善加利用,绝对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堂下的人眸中一阵怀疑:“你们凭什么认定我会就这么归顺你?” 绝尘只是淡然一笑:“就凭你不想死。” 抬眸看向高位上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意味深长的笑了: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接着,一名暗影侍卫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与绝尘耳语了半晌,高位上那个人随即神色大变。 随后,门外就响起了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绝尘难以置信的望着堂下一副无所畏惧样子的男子,愤怒起身,一把抽出一旁暗影侍卫身侧的佩剑,直直冲着他奔去,干脆一剑刺死了他。 “混帐东西,竟然是个卧底,你们这些人,抓人前都不调查清楚背景的吗?!” 绝尘正愤怒间,下一刻,石门却猝然大开,只见洛仲霖领着一众官兵涌入正厅,与绝尘四目相对。 “能把窝建在这么意想不到的地方,找起来如此费力,可见你还有点本事。可惜了,还是被本王找到了。” “常林,抓起来。” 第038章 正面交锋 “是!” 随着洛仲霖一声令下,生死阁的暗影死士与朝廷官兵瞬间打成一片。 洛仲霖领来的队伍都是从兵部调来的精锐部队,功夫自然不会差。 但是生死阁的暗影死士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与朝廷的仇恨摆在那里,再加上绝尘从未松懈对他们的训练,所以出招也是个个狠辣。 两方厮杀,一时间一片混乱,难分伯仲。 但是,暗影侍卫的数量毕竟有限,但朝廷官兵的补给却源源不绝。一盏茶的功夫后,双方还是拉开了差距。 眼看着生死阁就要败下阵来,洛仲霖也提剑出鞘,一边径直朝着绝尘走去,一边挥剑砍掉两边试图阻止的暗影死士。 然而,正当他即将走到绝尘面前,一道黑色戴面具的颀长身影却凌空而下,挡在绝尘身前,出剑直指十步开外的洛仲霖。 “你是谁。”洛仲霖冷冷开口。 面具反射着剑鞘的寒光,直射入洛仲霖的眼底,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今日我不会让你得逞。” 一阵狠利目光划过,二人便开始激烈交手。 洛仲霖的目标显然是将人拿下,但莫寒并不恋战,只是一边护着绝尘,一边向后撤退。 而莫寒的武功的确在洛仲霖之上,他并未使出大招,却能看出洛仲霖已是全力以赴,勉强势均力敌,但确实应付得有些吃力。 十几个回合之后,莫寒一个翻身,终于把洛仲霖逼到退无可退,利剑直指他的心口,只要再往前刺一寸,他瞬间就能毙命。 洛仲霖已然做好了死的准备,然而下一秒,石室中却忽然放出一阵烟雾,令整个现场陷入一片茫然之中,待烟雾散去后,所有生死阁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王爷,人不见了,还要不要追?” 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室和满地狼藉的尸体,洛仲霖愤怒的捏紧拳头:“今日先撤。” 穿过一条长长的密道之后,莫寒一行人终于来到安全的地方。 莫寒扶着绝尘在密室边坐下,递给他一壶水,却对上他凌厉的视线: “你本可以杀了那个王爷,当时为何迟疑?杀了他我们能省多少事,你不知道吗?” 莫寒见他生气,便在他身旁靠墙坐下,淡淡道:“他的命,留着还有用。” “哼。”绝尘显然不信他的解释,“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被逼到绝境,怎么被我收留的!”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只留莫寒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处。 当年境地,他怎能忘,怎敢忘…… 只是…… 睿王府 洛仲霖眉头深锁坐在书桌前,仔细回想着在石室中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状况,若是那个黑衣人执意要杀掉自己,他根本避无可避,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下一刻的浓烟之后,人全都不见了,而那烟显然是那个黑衣人放的。 他……为何要手下留情呢?…… “王爷。”门外常林的声音响起,将洛仲霖的思绪拉到现实。 “进来。” 常林这才推门而入,走到洛仲霖跟前。 “事情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已经成功在他们的人里安插了我们的眼线,接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掌控之中。” “很好。” “王爷这招果然是高明,既找到了他们的行踪,又不让他们生疑。” “生死阁既是作为一个杀手组织,那么一定是心思缜密,心狠毒辣的一群人。若是我们不把计划做得周密些,怕是难以剿灭。不过今日一闹,他们一定有所警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所行动。如今最难的部分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全城戒严,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处理完了政务,洛仲霖这才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王爷。”是沐雪。 “怎么了?” “刚刚辰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许久未曾见您了,请您得空了就入宫一趟。” 洛仲霖这才懊恼的一拍额头,最近事情实在是糟心,仔细想来已有月余未曾入宫请安了。 “好,我这就入宫。” 洛仲霖刚走到芷芳宫门口,便见到成太医提着药箱,从宫中走出。 侧身目送太医离去后,他便快步走进宫中,待见到宁若言如往常一般,在花园中悠然赏花时,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她身边,恭敬请安。 之后,母子二人缓缓行走在连廊上,洛仲霖小心翼翼的缠着宁若言往宫内走去。 “母后的身体不适吗?为何请成太医来?” “你别担心,只是日常的平安脉,成太医只是例行检查,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原来如此。”洛仲霖放了心,“可是之前您的平安脉,不是一直安排的穆太医来请的吗?怎么换了?” “之前都是他在尽心为我调理,身子也确实好了很多。不过许是最近天气多变吧,穆太医染了风寒,便告假家中。” “告假?”洛仲霖想起前些日子穆常安手臂的伤,便不再多言。随着宁若言回到了宫内。 餐桌上,锦绣早已按照宁若言的吩咐呈上了丰盛的菜肴,都是洛仲霖爱吃的。 他虽是最近公务烦心,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让宁若言失望,还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宁若言一脸的慈爱宠溺,看着洛仲霖狼吞虎咽的样子,又觉得心疼,“瞧你最近瘦的,公务再繁忙,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话说,你这府上一直也没个体己的人照顾你怎么行,改rb宫和皇上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一门亲事……怎么又呛着啦……” 宁若言赶忙给洛仲霖倒了杯水递给他,还不忘替他轻轻拍着背。她只当洛仲霖是吃太快呛的,哪里知道洛仲霖其实是被雷到了。 待他好不容易顺了气,这才放下杯子,一脸尴尬的拉住宁若言的手道:“母妃,娶妻的事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宁若言嗔怪的推了推他的额头,“你看看你,还像个孩子一样。现在在世的八个皇子里,就你还未娶妻,上个月老十的公主都满月了,你还孑然一身。你父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太子已经三岁了,仲卿也都会走路了……” 提到“仲卿”,母子俩的眸光立刻黯淡下来。 十年了,这个名字在深宫之中一直是不能言说的禁忌,却是洛仲霖和宁若言心上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知道姐姐和卿儿,在天上过得可好……” 第039章 莫寒遇险 待到岳未央在升云谷调理的恢复了元气,身体的毒性也得到了合理的控制时,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到了农历十一月的时节,眼看着除夕夜宴也越来越近,她不得不告别柳升云,收拾行李回到皇城去。 “师娘,别塞了,真的带不动了……” 岳未央眼看着师娘常氏又要往她早已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裹里再塞一袋药材进去,赶忙抓住了她的手,笑嘻嘻的遏制了她: “嘻……我保证!我一定会长命百岁,保护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再说我两个月后就又回来啦,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到时候还得再原模原样的背回来呢,您舍得看我背得那么辛苦吗……” “好好好,就你伶牙俐齿,不带就不带吧。”常氏宠溺的笑了,拉过岳未央的手,在桌边坐下,眸色却转淡,叹了口气悠悠道: “师娘啊就是想到你上次在皇城受的那些苦,心里就难受。咱们在升云谷里,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我们只想守着你爹娘的遗愿,把你平平安安的抚养长大,看着你好好的活下去,真的不想让你再去冒这个险……” 岳未央感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谢谢师娘,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安稳过一生,和他们一起和和美美的过不被人打扰的小日子。 可是,安稳过一生,又谈何容易,当她背负着这样的身份,就注定有些事,必须要亲自去完成,由不得她拒绝。 只是,在这世上,又多了那么多令她牵挂的家人,她怎么舍得让他们难过…… 坐上了回皇城的马车,掀开窗帘,眼看着熟悉的一切在身后快速倒退,越来越远,岳未央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霓裳阁 岳未央才刚下了马车,身后原本正在热闹迎宾的场景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一袭白衣,还是一贯精致绝美却神色清淡的面容,但眼前的人身上却多了一种从前不曾有的英气,看着却颇有了一股女中豪杰的劲儿。 看来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很轻易的就能得到人们的关注。岳未央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呜……” 沐晴首先拨开人群,直接跳到岳未央怀里抱住了她:“想死你了……” “好啦,我回来啦。咱们进去吧。” 二人刚提着行李走到二楼,就迎上一个艳红色的身影。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阁内大名鼎鼎的花魁莲舞吗?”红袖冷笑着向岳未央靠近,“怎么,当缩头乌龟当腻了,舍不得这里的公子哥儿们,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沐晴气不过,顶了回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姐是灰溜溜的回来?小姐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的!” “晴儿。”岳未央喊住了沐晴,而后淡淡扫了扫了红袖一眼,不打算做任何回应,脚步未停的就要从她身边走过。 只是在她与红袖擦身而过的瞬间,耳边响起的话,让她生出一股怒火: “一只破鞋,再怎么装,也装不成白莲花。” “这位妹妹。”她终于转身,对上红袖挑衅的视线:“聪明人从不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姐姐劝你,有时间还是多学学技艺多看看书,不然就是想装白莲花,也装不像。” “你……”红袖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岳未央却不再理她,清清淡淡的转身:“晴儿,回房。” 关上门,沐晴立刻一把抱住岳未央: “小姐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两个月你不在,我可没少受她的气。刚刚看她那一脸吃了鳖的表情,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哈……” 岳未央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松开了她的怀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本来不想回应的。她非要激怒我,那就让她开心一下呗。不过,我记得她之前只是一楼的陪酒姑娘,怎么如今倒是在二楼了?” “别提了,想想就来气。” 沐晴一边替岳未央收拾行李,一边道: “也不知那个墨舞是哪根筋不对,你走了之后就开始教她跳舞,跳着跳着她就越来越受欢迎,后来锦娘就破格将她升到花魁了。她现在叫红舞,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 “没事,道路不同,各不相干。以后你见了她,别理她就行了,没必要和她正面冲突。” “好好好,都听小姐的,不和她起正面冲突。” “对了,我不在的这两个月,皇城里局势如何?” “相安无事,一切太平。哦对了,”沐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个月前吧,说是有个什么杀手组织,被朝廷一锅端了。好像是那个睿王爷破的案。” “杀手组织?什么杀手组织?”岳未央心里一阵打鼓,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叫……叫那个什么……哦对了,生死阁。” “生死阁?”岳未央心下震惊,怎么会?那莫寒呢?他怎么样啊,也被抓起来了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晴儿,”岳未央赶忙抓住了沐晴的手,“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我,快。” “小姐,你好奇怪啊,怎么突然那么关心起这样的八卦啦?” “别磨磨唧唧了,快告诉我。” “是这样啦,据说那个杀手组织,总是把死囚犯从赴刑的路上劫下来,培养成杀手,专门对抗朝廷。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睿王爷发现了他们的窝点,然后带人去围剿,案子就破了。” “那那个杀手组织里的人呢?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吗?” “据说是的。不过这个案子之前闹得有点大,审问估计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所以还没结案。我说小姐……” 沐晴眼睛贼溜溜转着,脸凑近了盯着岳未央,狡黠的笑了出来,“你今天不太一样啊。以前你可从不关心皇城中的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 岳未央避开她探询的视线,走到一旁软榻边胡乱翻着一本书:“这不是两个月没回来了,好奇……” 可是,心里却还在打鼓,莫寒,你现在怎么样啊…… 第040章 情定雪夜 沐晴收拾完了东西,便离开了,留下岳未央一人在房间内,独自担心。 两个月前,听他说要回皇城处理事情,她只当是一些日常,不曾想竟然不过这么短的时间,生死阁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她担心莫寒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却不知应该从何查起。况且以她如今的身份,要去查探毕竟是不便,该怎样才能得知他们的消息呢? “啪” 什么东西敲击墙面的声音忽然响起,岳未央不由得惊呼一声“谁”。 待她四处留意未曾发现异常后,忽然在厅中央的柱子上发现了刚插上的一支镖,镖头上钉着一张疑似字条的东西。 岳未央警惕的走近,拔下镖,取下字条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晚子时,后山树林见。” 心底刚才焦躁的某处就在此刻忽然安静下来,嘴角不自觉挂上欣喜的笑。原来他没事。 那我就放心了。 入了夜,霓裳阁也渐渐安静下来。 瞅准时机,岳未央取了披风,便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从后门偷偷溜出了阁。 十一月的初冬,已然有了寒意。皇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至极,岳未央提着风灯,警惕的快步穿过街道,向后山走去。 在现代的时候,她总是怕黑,晚上睡觉一定要开着灯,更别提一个人走夜路。 但是今日,她却感觉一点都不怕,因为心里一直抱着,即将见到一个人的希望。 后山的小树林,在暗夜里更是透着一丝阴森恐怖。脚踩在树叶上的窸窣声,也不免让她心底的紧张加重几分。 忽然,她感觉到周围有异乎寻常的寂静,遂警惕的停下脚步,打量四周,掏出匕首随时准备应战。 下一刻,她便与从暗处快速闪出的黑衣人打成一片,在注意到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后,心里的大石头才是真正落了地,前所未有的心安。 十几个回合下来,二人同时停了手,四目相对。 “不错,这两个月的调理果然没有白费,功力看来也恢复了八成。”真是莫寒的声音。 岳未央却笑得开心,蹦到莫寒跟前,双眸如璀璨的星子:“有师父帮着调理,确实好多了。你没事就好。” 莫寒也笑着点点头:“嗯。你听说了?” “一回来就听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月前,我们劫下一个死囚带回阁,没想到他是睿王爷的手下,真正的死囚早已被掉了包,就是故意引我们上钩。睿王爷跟着他提供的线索找上门来,我们避过一次,没想那次他又在死士里安插了眼线,在我们找到新的落脚点后,想要合力把我们端了。” “后来呢?” “他带走了义父和我,就以为我们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压根就没被抓到。” “为什么?” “我们阁内,有易容高手。” 莫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岳未央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样管用吗?” “嗯。虽然他们早晚会发现是假冒的,但是,至少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也不会再让他们轻易抓到了。” 岳未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熟悉身影,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嗯。” “这段日子我不便在皇城露面,我会像今日这样传信与你。况且,在霓裳阁内也不方便教你用‘流云丝’。” “‘流云丝’?就是你上次给我的琴弦吗?”岳未央掏出袖中的琴弦,递给莫寒。 “正是。来,我教你怎么用。” 接着,莫寒便带着岳未央,向她演示起使用流云丝的身法,一个一个招式耐心的带着她练习。 天空中缓缓飘下雪花,寂静无声的洒在世间。 二人就这样在漫天飞雪中习武对练,雪下得越大,却反而越开心。 两个时辰后,雪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二人练功之处,积雪化为水,又因为冷而渐渐结冰,地上变得有些滑。 岳未央练得开心,并未觉察,只是在招式转身间一个不留神,脚底一滑,接着便不受控制的要栽倒,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 伴随着一句“小心”,等岳未央意识到时,又是被一个软软的臂膀包围。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正好对上莫寒深如秋水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温热的呼吸漾在鼻尖,四片唇瓣的意外触碰,令她的心脏忽然如爆炸一般狂跳不止,脸颊上的红晕轰然延伸到脖根。 莫寒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沾着雪花的睫毛扑闪扑闪,亮晶晶的眸子就这样震惊的盯着莫寒,呆滞却可爱。唇瓣上的温度带着一丝又甜又麻的触觉直击他的心底,他再也无法注意其他,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触电的感觉竟是如此具象。 第一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也是第一次,他开始正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他清晰的意识到,他不想松开这个怀抱,一点也不。 半晌,呆滞的岳未央才反应过来应该要避开,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莫寒抱得更紧,唇瓣也被他柔软的舌尖撬开,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她的舌尖缠绕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感觉到有点懵,不敢想象,那个原本就悄悄跑进自己心里的人,此刻竟然正在用他的温柔回应自己。这一刻,好像坠入云端,能有这样的吻,有这样的怀抱,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最温暖的美好。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 这冰天雪地里的浪漫一幕,落入躲在远处荆棘后的红袖眼里,却是尖利又讽刺。 那样的温柔和耐心,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 他给岳未央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过无数次,希望自己可以和他之间产生的交集。 想要得到他的爱,为什么就这样难呢?她在他身边默默陪伴了八年,为了他,她甚至愿意付出一切。 那岳未央,才出现了不到半年,她凭什么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凭什么?! 若要让自己心悦诚服的喊她一声“嫂子”,她红袖办不到,绝不可能!岳未央,我要你死! 身后忽然响起的窸窣声,让红袖忽然警惕起来:“谁?!” 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胡服的窈窕身影缓缓靠近,她意味深长的笑看着红袖,眸中却是冰冷: “被人抢走了心上人,一味的生气嫉妒可是一点用都没有。若是不动动脑子,只怕还会输得更惨。”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蓝衣女子笑意更深:“我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和你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第041章 蛊虫发作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和你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红袖抬眸,怀疑地望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女子,并不打算相信她的话。何况这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还是不能轻易上当的好。 “你不信我没关系,不过,就凭你的本事,想要除掉岳未央,还不被莫寒发现,也太难了。一旦他知道,是你动手杀了他心爱的人,他恨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给你半分机会呢?” “她岳未央,有什么能耐,你的才貌品性岂会输她半分?难道你就甘心看她就这样抢走你心爱的人,成为你的‘嫂子’?” 红袖的眸子动了动,神色开始有了迟疑。她的视线不觉飘到远处正在雪地里忘情拥吻的两个人身上,眸中开始闪动嫉恨的火花,牙齿使劲咬着下唇,双拳也不自觉的攥紧。 兰江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接着补话道: “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同归于尽,也是你的自由,我原本有办法可以救你,不过看你这么不相信我的样子……那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看他们甜甜蜜蜜吧。我可走了,大冷的天儿,才不在这里受这莫名其妙的气。” 说罢,兰江若转身便要离去,红袖却随即起身叫住了她:“你有什么办法?”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接着便转身面对红袖,朝着她微微一笑,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红袖姑娘,请吧。” 雪下得越来越大,鹅毛大雪纷纷飘落,眼看就要把二人盖住了。 莫寒看着岳未央的头顶也开始积了薄薄一层雪,担心她受凉,这才恋恋不舍的扶她起身,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拂掉头发上和身上的雪片。 看着她早已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接着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温柔问道:“冷吗?” 岳未央却笑得开心,回抱住了他,摇了摇头:“心里暖。” 冰天雪地里的最温暖,就是和你在一起。 “央儿……”莫寒不觉喊出了声,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第一次这样喊她的名字,却意外的觉得很甜。 怀里的岳未央却噗哧笑了。因为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广告,眼底便闪过调皮的笑意:“是你的央儿。” 接着,她便感觉到搂着自己的双臂环抱得更紧,头顶上幽幽飘来一个声音:“对,我的央儿。” 可是接下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打破了这份甜蜜。 岳未央只感觉到心口上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的疼痛,百爪挠心的生不如死,她努力想要忍着,可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莫寒低头正要询问她怎么了,自己也感受到一阵同样的刺痛袭来。 那一刻,他明白了,是绝情蛊发作了。 两个人痛到无法说话,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齐齐栽倒在地,靠在一颗大树边,莫寒却始终紧紧搂着岳未央。 二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蹙眉忍着剧痛,莫寒仿佛用尽吃奶的力气开口道:“央儿,有我在。再过一会儿就会好。” 有他的声音,他的怀抱,岳未央便不怕了,只是乖巧的点点头,抬头在他的唇间蜻蜓点水的刻上一个吻。 刹那间,二人的痛苦又排山倒海了一轮。岳未央觉得愧疚,自己不该调皮,但莫寒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尽力挤出一抹笑容安慰她:“没事,心里甜。” 这一刻,岳未央却觉得好幸运,因为这颗小小的蛊虫,让他们完全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这份感情,至纯至真。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疼痛才慢慢消停,但却好像过了一世纪这样漫长。 二人还是紧紧相拥,岳未央一抬眸,便对上莫寒低头看着自己柔情如水的眸子,脸又不禁红了。 她好奇的问道:“以前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疼吗?”想到这里,她开始有点心疼。 莫寒却是笑了:“以前……从来没有发作过。这是第一次。” “真的吗?”岳未央亮晶晶的眸子闪着光,原来自己是他的初恋啊,可是…… “那你怎么知道,一会儿就会好啊?” 提到这里,莫寒的眸光却暗淡下来:“……曾经看到有人发作过。”阁里的一位死士,那位曾和他出生入死,最好的兄弟。 “那他现在怎么样?还会疼吗?” “后来,他死了……殉情。” “……对不起。” “没关系。”莫寒又低头在她唇上碰了碰,“曾经,我也恨过他,骂过他傻,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这样放弃自己。”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莫寒又在她唇上碰了碰,把岳未央抱得更紧了,“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想要和你在一起,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我愿意用所有一切来换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被人这样安静的搂着,岳未央的心里只剩下甜。 莫寒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口:“央儿,你怕吗?” 你害怕……和我一起承担这一切吗? “说不怕是假的。”岳未央抬眸对上他听完有些黯淡的眸子,学他刚才的样子,也在他的唇上碰了碰,“但是比起这点害怕,我更害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下一刻,相拥的怀抱更紧,下一刻的吻也更深更热烈。 如果相爱就是注定要受尽百般磨难,前路的刀山火海,我愿意和你携手,一起过。 雪渐渐的停了,天也渐渐亮了。二人相互扶着站了起来,莫寒又替她拂了拂雪花,笑着对她道: “回去路上小心。今晚化雪,太冷了,怕你受凉,而且这一晚上没睡,你肯定也累了。明晚还是在这里,我等你。” “好。那你也万事小心。”岳未央又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吻,“明晚见。” 依依不舍的道了别,蹑手蹑脚的回到阁内,刚开门,转过身,岳未央便对上了柳升云正看着自己的严肃的脸,和充满杀气的眼神。 “身体才刚恢复没多久,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第042章 一模一样的印记 “身体才刚恢复没多久,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柳升云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横眉冷对岳未央,手非常缓慢的捋过自己的白胡子,手指却骨节分明。 岳未央一看,心内大喊不妙,知道这回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一生气就喜欢这样慢慢的捋胡子。 接着,她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连披风都没顾上脱,就直接跪倒在柳升云脚跟前,双手作求饶状: “师父师父,是我不好,我看外面下雪了好美啊,就想去赏赏雪景,结果……结果居然迷路了!师父您别生气了……话说,我才刚回皇城,您怎么也来啦?” “不要岔开话题!”柳升云直冲着岳未央头上就是一记爆栗,“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丢三落四,人走了药居然忘了带,这不得赶紧给你送过来。你倒好,身体还没好透,就给我去玩雪,玩雪,玩雪……” 柳升云每说一句“玩雪”,岳未央头上就多一个爆栗,直到她的额头已被敲的红了一片,柳升云这才停了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你这样会没命的你不知道吗?!” 岳未央一边捂着头,一边继续求饶:“我知道了……师父对我最好了,央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绝对不让师父担心……我保证!阿嚏!……” “臭丫头,我要还信你的保证,我柳字倒过来写!”柳升云愤恨的一划手,差点把一整撮胡子连根拔了下来,不觉吃痛的松开了手,在岳未央头上又是一记爆栗。 不过他虽然高昂着头斜睨着正在脚边扮可怜的姑娘,态度也依旧冷冷,但口气却好了不少,“额头疼吗?” “不疼不疼,”岳未央赶忙继续谄媚的笑着,“师父这是为我活血呢,一点都不疼。” 柳升云不由得无奈叹一口气:“人没懂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晴儿,快去给你小姐拿块热毛巾来。” 这时候,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沐晴才缓过神来,一溜烟便跑出了房间,打水去了。 “手伸出来。” 岳未央便乖乖伸了手。 一阵切脉后,柳升云面色凝重,伸手又想给岳未央一个爆栗,但看到她通红的额头,终究还是忍住了: “小小年纪的身子骨,因为中毒,本就比常人更容易体虚,昨晚又一晚上没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柳升云已经是一脸无奈,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岳未央:“赶紧吃药。” 岳未央又乖乖吃了药。柳升云这才暂时放了心,但是心里的结却越来越重。 他不知该如何告诉未央,毒性日积月累,恐怕这药……也不能撑太久。 “你在皇城好好待着,为师今日要动身出趟远门,会耗些时日,短则月余,长则年后。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忙完了除夕夜宴的事儿,立刻回升云谷,一刻也不许耽搁。听到了没!” “师父你要去哪儿啊?”岳未央一脸的疑惑。 “这你就别问了。”柳升云避开了她的视线,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此行有多凶险,“总之,你就在皇城好好待着,易臣也在来这儿的路上了。他的武功虽不及你,但多少还是能帮到你一些。” “那师父……万事小心啊,我和师娘在升云谷等您回来过年。” “放心吧,为师不会有事的。” 柳升云一脸慈爱的摸着岳未央的头,看着眼前清秀好看的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眸,已经下定了决心。 易臣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康复如初。 岳未央从升云谷回来之后,霓裳阁的二位花魁这才有机会聚在一起排练节目。因着曹公公当初只见过莲舞和墨舞二人,所以这次的夜宴,还是由她们来准备表演。 不过,岳未央也是好奇,她不在的这两个月里,墨舞和红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今竟然变得形影不离了,这不,明明是自己和墨舞练着舞,红袖却也在一旁看着,学着,时不时还给一点自己的建议。 岳未央准备的舞蹈叫“弦舞飞天”,因为整个舞蹈都是踩在一根钢丝弦上完成的,多少还是需要一点功力的支撑。不过之前在升云谷的时候,她便常常练习,所以也没什么大问题。 墨舞的舞蹈还是一贯主打轻柔婉约,不过这一次,她选了一把剑,舞蹈的名字也应景的取了“潇剑红尘”。一袭红衣,一把长剑,动作虽柔美,却也多了几分挥洒江湖的快意恩仇。 二人合力的节目便是琴箫合奏了,选的曲子名叫“美景良辰”,初期的合作虽然有点磕绊,但好在二人渐渐也培养出了几分默契,所以练习也变得越来越顺畅。 但是这份默契落入红袖的眼中,却觉得不悦,每每见到岳未央,她总会想起那晚的雪夜,她和莫寒拥吻的样子,还有后来兰江若说的话,于是心里便愈发不是滋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红袖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了主意。 练完合奏之后,岳未央便架上了钢丝弦,准备继续练习舞蹈。 在地面上行云流水的舞动了一会儿后,她便纵身一跃上了弦,身形流转间,均是顾盼生辉。 钢丝弦是在后花园的两处房顶上固定的,中间有一段的正下方,就是花园的水池。 然而,正当岳未央行走至水池的上方时,只听得“咔嗒”一声,钢丝弦却忽然断裂,岳未央一不留神,就直接栽进了水中。 自幼不谙水性的岳未央,就这样在水里挣扎着,恐惧和无助一并向她袭来。刚化过雪的池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全身已经发麻,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挣扎,身体完全无法控制。 就在她决定要放弃的时候,视线朦胧间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袭红衣,在水下竟然如同一团火焰。岳未央迷迷糊糊间意识到,这团火焰正在向自己靠近。 是墨舞。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牵住,接着脖子也被她的另一只手勾住,就这样朝岸边拖着走,水花在耳边扑腾,温度依旧冰凉,她却觉察到一丝暖意。 又过了一会儿,墨舞终于将她从水里给捞到了岸上。接着,她也没歇着,又是有规律的按着岳未央的胸口,试图让她排出喝进的水。 努力了好一会儿,岳未央才把一口水吐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岳未央再睁开眼时,首先见到的就是脸已经被冻到发白的墨舞。她大口喘着气,俯身看着她,直到发现岳未央已经醒来,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只这一眼,岳未央却又勉强恢复意识,到变得震惊。由于下过水,墨舞的衣服全都湿了,现在更是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原本服帖的衣襟也变成了深v。 但是,这深v后若隐若现的一块胎记,却勾起了岳未央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那个前世的她想念了二十多年的人,也有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印记。 第043章 一模一样的你 好不容易把岳未央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眼看着她睁开双眼,傅长乐终于松了口气,顺势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胸口若隐若现的蝴蝶胎记循着呼吸的起伏而起伏,岳未央呆呆的盯着,看入了神。 循着岳未央的视线低头望去,傅长乐这才注意到散开的胸口,不觉把衣襟拉紧,警惕的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她这才回过神来,抱歉的冲傅长乐笑笑,心里却升起了异样的情绪。 她……真的是公主姐姐吗?可是公主姐姐不是已经…… “小姐!小姐!小姐!呜呜呜……” 沐晴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岳未央的沉思。下一刻,她便跑到了岳未央的跟前,将她一把抱住: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落水!你有没有事啊?呜呜呜呜呜……” 岳未央只觉得心头一暖,轻拍了拍她抱住自己的手背: “好啦好啦,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这个傻姑娘,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哭。 发现自己中毒,哭。发现自己受伤,哭。发现自己落水了,还是哭。 可是……话说回来,好像每次她哭,都是因为自己呢。 想到这里,岳未央心头一热。这种关心,令她在这个世界里,由衷的感觉到温暖。 远处,锦娘和青鸾也匆匆忙忙的赶来,青鸾怀中还抱着两块大毯子。她走到岳未央身边,小心的将岳未央包了起来,又将另一块给傅长乐盖上。 锦娘关切的蹲下身来,仔细为岳未央检查过周身,发现无大碍后,这才站起了身,静静观察着现场的状况,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红袖身上。 锦娘心里有了数,但终究是没说什么。而下一刻,沐晴却忽然视线狠厉地投向红袖,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欺负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居然……” “晴儿!”未央厉声喝止了她,“现在什么都没确定,不许胡言乱语!” 虽然她心里多少有数,好好的一根弦,究竟为什么会断,查查断面就知道。 况且,那姑娘平日里就一直针对她,要换做往常,她一定早就开始冷嘲热讽,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安静。要说这事儿和她全无关系,未央是绝对不信的。 不过,这件事她却不想追究了。因为她清楚,红袖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好了好了,哭什么,人没事儿不就行了。”长乐淡淡扫了眼岳未央,神色早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利落的爬起了身,又居高临下对未央道: “今天就别练了,你好好休息吧。连钢丝都踩不稳,怎么去御前表演。别看你现在是掉到水里,要是进宫表演那天摔下来,可就是掉脑袋了。” 长乐说完,未央心内一暖,正要开口感谢,她又补了一句:“你别误会,我只是担心砸了霓裳阁的招牌,不是担心你。”接着便转身离去了。 沐晴一听,又来了气,狠狠瞪了长乐的背影一眼,又准备开口反驳,就被未央狠狠捏了一下手臂,严厉的目光示意她闭嘴。 沐晴满腹的不平无法发泄,顿时就嘟哝着嘴,像一颗充满气的皮球,懊恼的别过头去。 将未央在床上安顿好后,她才得以开口抱怨:“小姐啊……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她们啊,她们明明那么过分!” 未央始终沉浸在对长乐身上那枚蝴蝶胎记的思考中,一直没有听见沐晴的抱怨,直到她拉住她的手撒娇的晃着,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啊?自从你从升云谷回来,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没什么。”未央宽慰的一笑,忽然敛了神,朝着沐晴道,“还有,晴儿,你认真听我说,从今天起,不许对墨舞无礼,,她说什么都应承着,不许反驳。听到了吗?” 沐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未央,呷了呷嘴正要反驳,未央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对面的小丫头这才不服气的噤了声,干脆连未央也不理了,一个转身气鼓鼓的就要走,却在打开门的瞬间,与正要冲进来的柳易臣撞个满怀。 “柳大哥!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改练铁头功了?!” 沐晴一边吃痛的揉着额头,一边抱怨道。她正愁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柳易臣可不就是撞枪口上了么。 柳易臣在回过神来后,却是愣住了,一边龇牙咧嘴揉着额头,一边绕着沐晴转圈圈,喃喃自语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见柳易臣不理她,沐晴更生气了:“柳大哥!你绕的我头都晕了!” “晴儿,”柳易臣这才停下来,认真的盯着她,一脸的神神秘秘,“你知道吗,我刚才在来皇城的路上,遇见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在说到“一模一样”的时候,柳易臣刻意加重了语气,以显示自己的震惊。 沐晴愣了愣,随即却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她是不是女扮男装?” “你怎么知道?”柳易臣震惊了。 “她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衣服,还配着一把剑?” “你怎么知道???”柳易臣的下巴要掉了。 “我还知道,她是我孪生姐姐。” “哦,原来她是你的孪……”柳易臣脑子转了转,又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孪生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的孪生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眼见这两人一浪盖过一浪的一惊一乍,未央无奈的叹了口气,开了口:“师兄,你是怎么遇见她的?” 柳易臣走到桌边,顾自为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接着便解释道: “就刚刚,我骑着马要进皇城,在城门口被她拦住了。她问我是谁,我一看她的长相,就被吓了一跳,问,‘晴儿你什么时候成了捕快’,她一听,就问我是谁,来皇城干嘛来了,我说我来找人,她又问我去哪找人,我就说霓裳阁,然后她又问是不是找师妹你,我想了想,她连你名字都知道,肯定认识你,就点了点头。” “后来呢?”未央皱着眉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后来她就放我走了。”柳易臣说完了一串的话,又喝了一口水。 “奇怪,她居然没有为难你。”沐晴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柳易臣,又看了看未央,却对上未央凝重的神情。良久,她方幽幽开了口: “她不会为难你。” “但是很快,他就要来为难我了。” 第044章 王爷请回吧 “她不会为难你。” “但是很快,他就要来为难我了。” 未央说完这句话,柳易臣愣了愣,接着便敛了神,起身走到门边,边走边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门口拦住她。” “师兄,别去了。”未央开口阻止了他,“该来的迟早要来。” 柳易臣转过身,望向未央的视线满是迟疑:“那……” 未央朝他淡淡一笑:“没事,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师兄,你刚来皇城,路途跋涉肯定累了,晴儿,你带师兄去安顿下来,再去天香居好好吃顿饭。我有点儿累了,想先歇一会儿。” 柳易臣还想再说什么,未央又接了话:“我真没事的师兄,你们快去吧。” 说罢,二人打开门正要离去,便眼见洛仲霖与沐雪正快步上了楼梯,直直朝着未央的房间而来。 沐晴叹了口气,回头给了未央一个眼神暗示,她便心内了然,只是冲他们笑笑:“快去吧,别担心。” 未央话已至此,沐晴只好拽着柳易臣的手臂,带他朝客房走去。在与洛仲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连行礼都免了,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当作示威,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一会儿,洛仲霖便出现在了房门口,确认未央在屋中后,又接过了沐雪手中的一个木盒子,示意她先下去,这才走进屋中,关上门,直直走到未央跟前。 两个月不见,眼前的洛仲霖却清减不少,面容憔悴,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未剃干净的胡茬。 他就这样提着木盒,沉默的站在床前,看着未央,漆黑的眸子里隐藏着复杂的情绪,未央读不懂,又觉得尴尬,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睿王爷,好久不见。” “是好久。整整六十五日。”洛仲霖的视线直直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只得尴尬的招呼他:“坐。” 在针落可闻的静谧中,洛仲霖缓缓坐下,把木盒放在床沿,打开是一阵扑鼻的药味,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还有已经包好的中药,一包包码得整整齐齐。 洛仲霖一边用手指着不同的药,一边解释道:“这些是驱散毒性的,这些金创药能治外伤,还有这些草药,是每年周边国家进献的珍稀药材,我从太医院取了些来,希望能帮到你。不够就跟我说,我再去取。” “……多谢王爷,只是这些药材都太名贵,小女子受不起,还是请殿下拿回去吧。” 洛仲霖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抬眸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一脸的关切:“你的脸色好苍白,是受凉了吗?我这就让沐雪去请穆太医来看看。” 说罢他正要起身,却被未央抓住了衣襟摇了摇:“王爷,不用麻烦了。我真的没事。” 洛仲霖的身子愣了愣,只是缓缓转身,又在原处坐下,对上未央的视线满是认真:“本王不怕麻烦。” 面对他的好意,未央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 横亘在他若有似无的好意和关怀之中的,是二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她知道一切与他无关,可是,每当看到他的脸,她就无法控制的想起爹爹的棺材被抬进家门,以及娘亲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瞬间。 她不知该怎么去处理这一切,所以能逃一次是一次。可是他为什么,明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仇恨,却还是一次次的出现,一次次的对自己好呢? 是替他的父王……赎罪吗? 可是……血海深仇,能赎得了吗?他的父王毁掉的家国,永远也无法重建啊。 “王爷请回吧。”未央狠下了心,“今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未央……” “我们之间不是可以平心静气坐下来聊天的关系。很多事也不是仅凭你我之力可以改变的。” “未央,我只是……” “所以,王爷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窒息一般的沉默。 洛仲霖静静看着对面的人,眸光也慢慢变暗。良久,他方缓缓起了身,朝着未央道:“那你好好休息”便打算转身离去。 “把药带走。”身后又是未央冷冷的声音。 他只能苦笑,回身拎起药盒,朝着门口走去,心也仿佛坠落寒潭。 待到房门复又被关上,房顶上又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早知道他是我的情敌,当初我就不该手下留情。” 未央先是惊讶,随即转为一阵惊喜,笑意直达眼角:“你什么时候来的?” 黑色身影闪身而下,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未央,语气却冷冷的:“从你全身湿透的被送进房间开始。” 未央抬眸,对上莫寒面具后冷冰冰的视线,尴尬的笑了笑:“你都听到啦?” “不止听到了。”还被气到了。 未央不好意思的笑了,将他拉到床沿坐下:“好啦,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单独见他了。” “不是这个。”莫寒幽幽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昨晚才受凉,怎么又落水了?” 未央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弦断了的事告诉他,只是淡淡笑道:“没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你呀……”心疼的目光里,满是宠溺。莫寒轻轻搂住未央,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责怪她。 只是,他的视线在游移到未央的手上时,却又不禁蹙了蹙眉,接着便抓过那只手腕,狠狠捏了一把,疼得未央龇牙咧嘴:“哎呀,疼……” “你还知道疼。”莫寒脸上换上了久违的得意笑容,像是做坏事得逞的小孩,“谁让你的这只手,刚才拉了他的袖口,这是惩罚。” 未央觉得好气又好笑,正要回话,却感觉手腕一凉,低头一看,一枚精致好看的银镯子已经戴在了她的手上。未央惊喜的笑了,抬起手腕放在眼前,爱不释手的打量这份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银白色的镯子上,细细的刻着祥云图案,还挂着几颗白玉小珠,随着手腕的转动,小珠也在滑动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动听又可爱。 她喜欢极了这枚精巧的镯子,忍不住在莫寒的唇边碰了碰,羞涩笑道:“谢谢寒哥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要收好哦,这是定情信物。”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央儿。” 第045章 阴谋的开端 天色渐渐暗了,沐晴也敲响了门,要进来给未央送饭。 莫寒知道不宜久留,便也没说什么,从窗外飞身离去了。 只是,当他如往常一般,穿过一旁那条暗黑的巷子悄然离去时,却在巷道的尽头看见了熟悉的红色身影。 热闹的皇城里,渐渐华灯初上。 莫寒眸如秋水,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沉默。 良久,他才听到红袖开了口:“寒哥哥……” “天气凉了,快回去吧。”只回了这一句,莫寒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去,下一刻,却被红袖拉住了手。 隔壁霓裳阁内,姑娘们的歌声伴随着鼓乐丝竹之声透过墙缝溢出,明明是很欢乐的氛围,却尴尬的映衬着如今二人之间无法打破的尴尬沉默。 “寒哥哥,你一定要对我这样绝情吗?”红袖的眸子里,已不禁闪动泪光,言语间满是哀求。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误会什么。”也不希望,让别人误会。 “是不是她?”红袖的眸子又被嫉恨填满,“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她能和我说什么?”莫寒忽然意识到什么,冷冷的将手从红袖的手中抽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还是说,你觉得她应该会和我说什么?” 莫寒停顿了一会儿,声调忽然拔高:“难道是因为你?” 红袖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低着头,沉默。 莫寒却已经心内了然。 街道上渐渐变得人声鼎沸,但这个角落的死寂却吞噬了红袖仅剩的希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岳未央半句话也没有说过她的不是,而自己如今的这般举动,丑态百出,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面前这个人,该怎么看她呢。 他们之间,那一丁点残存的温度,从这一刻起,也被自己亲手送进了冰窖。 “我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许你碰她。”莫寒的声音越来越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下一刻,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连同最后的一丝情分,也一并带走。 红袖没勇气回头去看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只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盯着巷子尽头的人来人往。 是她亲手断送了这一切。 两个时辰后,这个被抽空灵魂的红色身影,就这么七歪八倒的出现在兰江若的面前。 哭晕了妆的脸,湿答答的衣服,和乱七八糟披散的发丝。 兰江若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歪倒在门口地上的狼狈姑娘,一脸鄙夷,但还是招呼下人来,将她安顿在住处的客房中,替她擦脸擦身,换上干净的衣物。 “掌事,我们安插在霓裳阁的人说,今日岳未央和阁内另一位花魁练着舞呢,岳未央的弦突然断了,她就掉到了水里。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据岳未央那丫头的反应来看,这事儿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一名女子低声向兰江若奏报着打探来的情况,兰江若望向红袖的眸中,鄙夷之色更甚。 她明明告诉过这个姑娘,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这么蠢,难怪得不到男人的心。” 发出一番感慨后,兰江若便带着下人离开了房间,边走边嘱咐她:“明日等她醒过来,再带她来见我。” “掌事,属下不明白,她这种性子,难道不会坏了我们的事吗?” “哼。”兰江若只是冷笑,“以她的智商,还坏不了我们的事。更何况,她今儿个这样子,八成是被心上人给气的。让她多受点刺激也好,之后她就会更听我们的话。比如说今日,她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跑来我们这儿。” “掌事果然英明。” 翌日 红袖从宿醉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炸裂般的头痛,如电击般提醒了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眼前陌生的房间和陈设,却让她提高了警惕。 直到兰江若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浅笑着望着她时,她才隐约记起,昨晚烂醉的自己,是倒在兰江若的家门口的。 “醒啦。”云淡风轻的语气。 红袖微微颔首,不多言,却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虽然兰江若并没有说什么,但她还是觉得,这样狼狈的自己,很丢脸。 “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兰江若显然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我们毕竟是合作关系,那么你的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如此沉不住气。”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昨晚莫寒的冰冷样子,红袖的心里只觉得仿若被冰锥狠狠敲击。 如果她不这么做,他是不是就不会对自己那么狠心,如果岳未央不出现,他是不是会喜欢上自己……可惜没如果……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的忙,自然会做到。只是,接下来,就请你照我说的做。” “说吧,怎么合作?” …… 日子就在忙碌的排练和习武中飞快流逝,一转眼间,已经到了腊月十五的光景。 眼看着除夕夜宴就要来临,未央和长乐的节目也在紧锣密鼓的排演中。 因为时时在练,加上自从落水之后,未央对长乐更是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所以二人之间,也多生出了些微的默契。 一大早,沐晴便敲开了未央的门,兴冲冲的端着热水进屋,就要为未央洗漱。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今天你来的特别早嘛。”岳未央睡眼朦胧的下了床,才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又忍不住蜷进了被子里,“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一会儿再来吧。” “哎呀小姐,你忘了吗?今天街上有游行啊。”沐晴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什么游行啊?”未央不解。 “就是西照国的大王和公主出使我们大昭啊,据说这位公主有倾城之貌,这次来还要比武招亲呢!今日的街上早早就热闹起来了,咱们也去看看吧,好不好嘛~” 沐晴一边说着,一边虎着胆子拉开了未央的被子,把她连哄带拖的拽下了床。 见她如此兴致盎然,未央想着反正也醒了,去看看也没事,也就由着她欢乐的捯饬着自己。 早饭过后,沐晴便拉着未央到了对面醉茗轩二楼的窗台上,一边品茗一边新奇的眺望窗外。 天气虽已很冷,但好在今日是个好天气,倒也驱散了些微寒意。 但是这寒冷的气温丝毫没有冲淡皇城百姓的热情,街道两旁早已被观礼人群塞的水泄不通。两排官兵整齐肃立,将人群隔在路边,为游行队伍留出一条干净的通道。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远处便隐约传来号角的浑厚声音。围观人群一听,全都沸腾了,纷纷踮着脚尖望向道路尽头,不愿错过任何一秒的新鲜事。 沐晴更是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向外眺望,未央好笑的看着她,时不时把她拽下来,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栽到楼下去。 而随着号角声音越来越近,她的脑海中,也愈加清晰的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046章 乱点鸳鸯 游行的队伍终于拐过弯来,整齐的进入围观群众的视野,整条街道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大家探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远处缓缓走近的队伍。 他们带着全然陌生的气息,闯进这个国度,从一开始就赢得了足够的关注。 走在整列队伍最前面的,是十六位西照乐师组成的号角列队。他们分列两排,仰头吹着号角,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在开道,也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来了。 号角列队之后,数十名弹奏西照特有弦乐器——月牙琴的女子,一边弹奏,一边欢快的前进,转圈,也赚足了人们的眼球。也正是号角乐队和月牙琴的声音,共同激荡成富有西照特色的异域歌曲。 弦乐队列之后,数十名西照的青年男女共同组成欢乐的舞蹈队列,在行进的过程中,舞动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他们精彩的表演,时不时令两旁的群众发出声声喝彩。 如此大的阵仗,让沐晴时时维持在目不转睛的亢奋状态之中。直到号角队伍行至醉茗轩的楼下,远处的道路尽头这才缓缓出现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小姐小姐!你快来看啊!西照的大王和公主就要来了!”沐晴一边伸长脖子眺望远方,一边拍着未央的肩膀。而未央仍旧只是淡然品着茶,仿佛这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 西照国的公主一共有四位,这次来的,会是她吗? 眼看着富丽堂皇的马车越来越近,人群中的议论声也越来越高。为首的马车中,坐着西照的首领——慕容腾冲。他一头深棕色的卷发被一丝不苟的编成一束大辫子,垂于脑后,以金饰而束,显示他的尊贵。两侧的鬓发与胡须连成一片,将本就轮廓鲜明的脸型映衬的更加硬朗。他的黑色胡服上以金线绣着他们的图腾——狼,周身散发着英武之气。 此时,慕容腾冲正笑着朝两旁人群挥手致意,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围观的百姓对这位远道而来的王也充满好奇,见他朝着自己挥手,也都报以热情的回应。 跟在耶律腾冲的马车之后的,便是此次随同他前来的公主的车辆。与耶律腾冲的马车所散发出的王者之气不同的是,这两车的装饰就要柔美得多。淡粉色的纱幔层层交叠,将车体挡住。而在马车的顶部,数百串鹅黄色的流苏却整齐如瀑,倾泻而下,垂坠到马车的窗沿边,又系上了铃铛。当马车缓缓前行时,随着清风拂动,纱幔随风翩飞,铃铛声音清脆,好一副婉约胜景。 传闻中,此次随同西照首领共同前来的公主,是公认的西疆第一美人,也是草原上多少英雄豪杰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 因着有这样的名头,大家都希望能一睹真人的风采。不过,虽然纱幔并非密不透风,他们却仍旧无法看清她的样貌,只能从偶然被风吹起的某个角落中窥见一二。 但是,只这一眼,却足够叫人魂牵梦绕。 “小姐小姐!你快看啊!公主来了!” 被沐晴缠得不行,未央只得起了身,走到窗边阳台往下看。虽然无法分辨马车中的人究竟是谁,但光看马车的样式,她已经猜中九分。 整个西照,能乘坐这样高调的马车的公主只有一位,除了她,还会有谁。 只是,她来做什么?真的是来和亲的? 如果只是和亲,慕容腾冲真的会舍得献上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么? 西照国什么时候对大昭如此友善了,除夕夜宴,还特意跑来一趟? 至少她岳未央,是绝对不信的。 不再看楼下的热闹场景,未央意兴阑珊的拍了拍沐晴的肩膀,示意要走:“好了,公主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吧?” “小姐小姐,我还没看完呢!……” 话虽这样说,可沐晴看未央走的坚决,也只好随着她一道下了楼。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对这位公主的出现似乎颇不耐烦……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盛大的游行队伍,穿过了大昭皇城的所有主要干道,终于抵达了皇宫门口。 大昭皇帝洛之航早已领着众妃嫔子女在门口等候他们的到来。 慕容腾冲与慕容安先后下车,人还没走近,空旷的广场上就先响起了慕容腾冲爽朗的笑声。 待二人缓步走到洛之航的面前,微微躬身行礼后,慕容腾冲这才笑着开了口:“哈哈哈,没想到大昭真是地大物博,风光甚好,而且皇帝陛下的子民也个个都很热情。这一路虽然遥远,但胜在心情甚好。哈哈哈哈。” 洛之航也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慕容兄过奖了,诸位远道而来,正是我大昭的荣幸。里面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宫内走去,正安宫中早就设好了丰盛的酒席,迎接他们的到来。 陆续入座,推杯换盏,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这次大昭皇子的座位安排,并非按照长幼之分,而是按照朝中的分量而定。太子洛仲轩和睿王爷洛仲霖各自坐在一位和二位,这样以来,慕容安的对面自然就是洛仲霖了。 洛仲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因着他心里十分清楚,在前朝灭亡的事件中,如今安坐高位的二位王,究竟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心塞之余,苦闷更甚,这样的虚假应酬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是顾自饮着酒,半句未曾多言。 也正是因为这份心无旁骛,他并未留意到慕容安望向她的神色中,暗含着倾慕之情。 洛之航一边与慕容腾冲喝酒寒暄,视线也时不时的在洛仲霖与慕容安之间游移。 当他从慕容安的眸色中察觉到这丝暧昧之后,再与慕容腾冲的视线四目交汇,二人竟隔空找到了一丝默契。 洛之航心内了然的笑笑,接着便开口道:“慕容公主之前可曾来过大昭?” 慕容安见洛之航问自己话,便款款起身,朝他恭敬拱手作答:“回皇帝陛下,未曾来过。” 她吟吟浅笑,光彩照人,令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流连,而洛仲霖却依然无动于衷。 慕容安眼角的余光扫过了他,接着便朝洛之航道:“但是这一路走来,确实被大昭的秀美风光所吸引。若能趁此机会好好赏玩一番,便是我的荣幸了。”说罢,她的目光又不由得瞟向了洛仲霖,眸中闪动着志在必得的情愫。 只这一眼,洛之航自然明白了,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游玩一番。这样吧,不如就由朕的老六带你四处逛逛走走吧,他时常在各处走动,对宫外的风土人情是最了解的。仲霖,慕容公主是贵客,你可千万要好好招待啊。” 第047章 狭路相逢 洛之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了口,洛仲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只是这波澜,不是洛之航期待中的柔和,只透着冷。 他抬眸对上洛之航投向自己的“慈爱”眸光,当作看不见他给自己的眼神示意,起身领了命,眸色清淡如水,一眼也未看向对面那个正朝他暗送秋波的女子。 慕容安生就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在西疆草原上更是见惯了异性的惊艳目光。突然在中原遇见了这样一个冷峻的男子,竟连一眼都未曾投向自己,不禁激起了她斗志。 能不为她的美色所动的人,她慕容安还从来没遇见过,也不相信洛仲霖会是例外。 用完午膳后,洛仲霖正要离席而去,慕容安袅袅娉婷的身姿就猝然出现在他眼前,洛仲霖这才缓缓抬眸,第一次正视面前的这位传言中的“西疆第一美人”。 细长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如同两颗黑珍珠一般闪耀。高耸的鼻梁,樱桃小嘴,乌黑的秀发以金线缠绕,编成一串串的小辫,如柳枝般温顺的垂在身前。 由于从小在草原长大,她的皮肤不像大昭的姑娘们那般白皙水嫩,但小麦色的肌肤却呈现着健康的红润,透着万种风情。 确实是名不虚传的美人。 然而,洛仲霖的眸光却依旧清淡,透着令慕容安讶异的不解。 但她却不会就此罢休。 接着,她便软软一笑:“慕容安,见过睿王爷。我看今日天气甚好,睿王爷可有雅兴,陪我出宫转转?” 洛之航和慕容腾冲相聊正欢,此时二人正与慕容安擦身而过,就听到了她的话。接着,慕容腾冲便停下了脚步,走到二人跟前,装作不经意的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接着便又是爽朗一笑: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皇帝陛下真是好福气,各个儿子都是一顶一的优秀。”慕容腾冲一边说着,一边朝洛仲霖竖起了大拇指,“睿王爷更是好样的,我的女儿还从未对一位男子青眼有加,你是第一个!” 洛仲霖的眸色却仍是清清淡淡,低头拱手回应道:“大首领过奖了。” 洛之航心如明镜,便也发了话:“仲霖啊,反正最近公务也不算繁忙,今日又是好天气,你就陪公主到处转转吧。公主是贵客,你就替朕,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吧。哈哈哈哈。” 原本还在思考如何拒绝的洛仲霖,在话已经被说到如此地步的当下,只能点点头:“是。” 午后的皇城虽不似白天那般热闹,但因着今日天气甚好,市集上的喧嚣依旧正浓。 慕容安一脸新奇的在前面跑跑跳跳,这边摊位看看,那边摊位挑挑,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回头冲着默默跟在身后的洛仲霖挥挥手。他再不疾不徐的跟上,也不多说什么,便掏钱为她买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慕容安便集来了小半篮战利品,都是她在西照未曾见过的小玩意。 逛了一下午,慕容安心满意足的看着洛仲霖手中提着的满满当当的两篮东西,心情甚好。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城外的镜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晚霞金红色的光亮在水面上荡漾,闪动着温暖的色彩。 晚风徐徐而来,吹动着慕容安两鬓的发丝,她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再扭头,视线转向身旁静立的男子,不禁沉迷。 夕阳的光晕柔和的洒在他的一袭长袍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此时,洛仲霖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眺望远处的落日,眸中依旧清淡如水,却也被霞光披上一丝温柔。 俊朗的侧脸,挺翘的鼻梁,澄澈的目光,眼前的人在慕容安的视线里已然成为一道风景,是再动人的水天胜景也无法替代的心动。 快速扩张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不一会儿,一艘华丽的游轮便缓缓停靠在了距离二人不远处的码头。慕容安惊喜的望着洛仲霖问:“是我们的船吗?”在得到他默然的颔首后,便兴奋的朝着游船跑去。 这艘皇家专属的游船,整个船身正是一条龙的形状。精巧的工艺活灵活现的呈现出蟠龙飞天的奇妙神韵。慕容安几乎是跳着上了船,接着又被船上富丽堂皇的内饰所惊艳,爱不释手的抚摸过每一处精心陈列的工艺品,接着又跑到了甲板上欣赏着落日风光——就在龙头的位置。 傍晚的湖风依旧轻柔的吹动着,也吹来了远处隐隐飘来的丝竹之声。 慕容安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接着便拉过随行的侍女涟漪,冲她耳语嘱咐了几句,接着涟漪便带着神秘的笑意离开了船。 船上登时只剩下她和洛仲霖两个人。 半盏茶的功夫后,游船便渐渐离开了岸边,朝着湖中央驶去。慕容安沉浸在湖光胜景中,也享受着良人相伴的美好幻想里。她心里的某个想法也随着时间临近而慢慢发酵,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希望时间快点前进,让好戏能够快点发生。 半个时辰后,游船驶到了湖中央,便停了下来。岸边的喧嚣也只是偶然随清风飘来些许,剩下的就只是水声和晚风。 慕容安正在心里想着时间该是差不多了,接着便听见由远及近的小船划桨的声音,嘴角随即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洛仲霖正诧异间,便眼见小船靠在了游船边,涟漪扶着扶手缓缓爬上来,随后接上来一把古琴,再然后,岳未央一身素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待未央终于上了船后,抬眸便对上了洛仲霖的复杂神色,她愣了一瞬,很快便神色如常,盈盈欠了身:“见过睿王爷。” 而当她再抬起头时,又撞见的另一束目光,就让她顿时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恭敬福身:“见过慕容公主。” “早就听闻霓裳阁的莲舞姑娘色艺双绝,如今亲见,果然是明人。”慕容安浅笑着在洛仲霖身边坐下,停了半晌,这才接话,“哟,你看我这记性,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让莲舞姑娘起身了。快请起吧,不必多礼。” 第048章 长相惜 慕容安的这点小心思,未央心如明镜。 显然,她已经是认出自己了,并且是有备而来,今晚这关,看来并不好过。 但她却并不想在此刻就与她正面交锋。装傻,又不是慕容安一个人的专利,不如就陪她玩一玩。 缓缓起了身,她抬眸坦然对上对面的二人,唇边微微挂着笑。 今日的洛仲霖看上去精神不少,想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所以特意收拾了一番。 慕容安的眉目却相较以往更为清隽动人,一年多未见,竟出落的愈加风姿卓然。 而此时,慕容安也正细细打量着对面的女子。 素白长衫,粉黛未施,秀发也未做繁复样式,只是以白色丝带松松挽着。淡扫一字眉,小巧玲珑鼻,粉润樱桃唇,肤白更甚雪。盈盈一握的腰肢,修长挺拔的身躯,虽然很瘦,却并非弱不经风,而是拥有着常人不曾有的风韵。哪怕她只是安静抱琴站在原处,却依旧拥有熠熠闪耀的光芒,令人无法忽视。 即使是她慕容安,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慕容安正了正神,冲着她道:“未央姑娘别站着了,涟漪,赐坐。” 涟漪搬好了琴桌和椅子后,未央便抱着琴,走到跟前坐下后,接着便静静望着慕容安:“不知公主想听什么曲?” 没想到慕容安只是挑眉笑了笑:“先随意弹几首你们大昭的曲子吧。反正曲不过就是图个清幽佳境,弹成什么样儿都不打紧。”接着她便扭过头,笑看着洛仲霖,却发现他的视线正直直落在坐在琴边的女子身上,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未央也不多说什么,便开始悠然弹琴。很快,清澈动人的旋律便从她的指尖淌出,在这夜色渐生,晚风徐徐的夜晚,琴景融合,相映成趣。 洛仲霖对慕容安的一切行为全都看在眼里,多少也猜出一个大概。而从琴声响起的那一刻起,他却起了身,领着慕容安走到窗边的桌前,轻轻一拍手,数名侍从便从船上的厨房一一送上佳肴,霎时便摆满了一桌。 逛了一下午的慕容安本就多少有些疲惫,这下双眼更是亮了起来。大昭的菜色种类繁多,每一道都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慕容安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还不忘感谢洛仲霖的贴心,而他只是回应着礼节性的微笑,注意力却全在从不远处飘来的旋律,和弹奏着旋律的那位女子身上。 以前只知道她的琴弹得很好,却一直只顾着怀疑她,从来没这样静下心来仔细听她在弹奏什么。 眼角的余光中,她还是一副清淡如水的样子,专注而认真的摆弄琴弦。而他却第一次觉得,《长相惜》原来这样好听。 月明如斯,寄我相思;心悦君兮,惟愿相惜。 以前,他并不喜欢这首曲子,只觉得,它所描述的离愁太过伤感,而天地间哪来这么多千里相隔。 今天,他却突然很希望,她是故意弹奏这首曲子,即使是离愁也没有关系,因为至少彼此还能心灵相惜。 “你们大昭的厨子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么多好吃的菜式的啊?不像我们西照,只有烤牛羊肉和马奶……喂!喂?!” 慕容安一直以为他在听,却意外的发现他听的并不是自己说的话,便忍无可忍的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洛仲霖这才缓过神来,转头便对上了她不悦的视线:“睿王爷,你心不在焉了一天了,是在和本公主玩欲擒故纵吗?” “不敢。”依旧是冷冷的回应,冷冷的面容,仿佛他生来就不带有任何表情。 “哼。”慕容安狠狠的把筷子扔在桌上,扭头朝着未央高声喊道,“别再弹这种伤春悲秋的调调了,难听死了!换首西照的曲子!” 第049章 挑衅斗琴 “别再弹这种伤春悲秋的调调了,换首西照曲子!” 慕容安喊完这句话,才意识到了不妥,在洛仲霖面前苦苦维持了一整天的好印象,一下子就被自己扭转成为了刁蛮公主的形象。 果然一回头,她便注意到洛仲霖飞快紧蹙又舒展的眉头,心里更是懊恼,一句话就现了原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在她的词典里,从来没有“甘于人下”这个词,也从来没有把谁真正放在眼里。岳未央就算曾经再风光,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前朝欲孽,是她慕容安的手下败将。 未央停下了弹着琴的手,静静抬眸,便对上了慕容安挑衅的视线,心里却释然了,嘴角甚至染上淡淡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对面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果然。 而她忽然的一笑,却让慕容安的脸色愈加冷冰,接着便开了口:“不让你弹琴,你这么开心么?哦,我知道了,刚才弹的曲子那么像葬礼现场,原来你是故意的?因为不想为本公主弹琴???” 慕容安的这句“葬礼现场”,让洛仲霖难以置信的抬眸望了她一眼,有一瞬间的怀疑,她听到的曲子,真的和自己听到的是同一首么? “慕容公主何出此言。”未央嘴角的笑意更深,眸子却透着冷,“伊人长相思,惟愿长相惜,是大昭百姓人人传唱的歌谣。公主殿下自小在草原长大,未曾听过这首曲子再正常不过。只是公主殿下的措辞……” 未央言至于此,便打住了话茬,淡淡笑着,直视她的双眸,不避不让。 慕容安却更生气了,扭头朝洛仲霖撒起了娇:“睿王爷,你看她……” “好了。”洛仲霖的面色却是冷冷,“吃个饭而已,就别为难人家了。若你想听西照曲子,一会儿回宫,本王安排乐师弹给你听。” 替未央解围的话出自洛仲霖的口中,慕容安一脸的难以置信,正要开口反击,岳未央却转而一笑:“谢王爷替未央解围。不过西照的曲子,未央也略知一二。公主殿下既然想听,可否告知名字?若是未央会弹,必当竭尽全力。” 虽然她并不喜欢慕容安的跋扈,但她现在毕竟是客,事关大昭国体,虽然她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国家,但现在,她不想让洛仲霖为难。 而她的回应,换来的却是慕容安一声轻蔑的冷笑:“西照的曲子,你的大昭古琴想必也弹不出来。”慕容安在“大昭”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只这一句,就让洛仲霖的眉头更加用力的皱了一皱。 未央的笑意却是更深:“公主殿下此言差矣,身为歌舞伎,若是不多学点本事,恐怕也无法让客人尽兴而归,岂不是未央的失职。既然公主殿下不说你想听什么,那《千里孤烟》可好?” 慕容安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的望着未央,一副等着看戏的情形。 既然如此,未央便干脆不再停留,触动手指,开始弹奏起来。指尖流淌着的旋律,悠扬动听,虽不似月牙琴演奏出来的那般铿锵有力,而是带着大昭的温婉流畅,但却意外的好听。饶是慕容安想挑剔,也挑不出鸡蛋里的骨头,只是沉默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这种心里的不平衡,在她扭头时,注意到洛仲霖目不转睛盯着岳未央的炽热视线后,更加浓重,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粉拳紧握,用力到隐隐打着抖。 “够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又尖利的打断了未央好不容易用琴声建立起来的舒缓气氛。动人乐声戛然而止,未央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慕容安,等着她又出什么新花样。 “四不像的曲子,一点劲儿都没有。”慕容安撇撇嘴,干脆挪开椅子起了身,干脆走到未央对面,朝着一旁静立的涟漪摊开了手:“涟漪,把本公主的铃铛拿来。” “可是公主……” “别废话,拿来!” 不一会儿,涟漪才怯生生的走到慕容安身前,手中托着一个铃鼓。只是这铃鼓的鼓面不似往常那么大,而是小小一只,可以很轻易塞进袖口带走的大小。 未央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公主殿下这是要……屈尊和未央合奏?” “怎么?”慕容安又上前一步,带着挑衅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盯着未央,“不敢?” “当然。”未央继续用笑容迎上她的视线,“奉陪到底。” “非常好,本公主很期待,你能弹出什么好东西来。” 说罢,慕容安突然在她耳边狠狠拍了拍铃鼓,霎那间迸发出的声音尖利响亮,震得未央耳朵一阵嗡鸣。 她终于明白了,刚才涟漪递铃鼓前,那颤颤巍巍的犹豫劲儿是因为什么。话说回来,有人出门随身携带这种乐器,也是……够奇葩的,是为了辟邪吗…… “开始吧。” 下一刻,慕容安便起了节奏。未央沉吟了一会儿,便听出了,便跟着节奏接上了曲子,是《天苍茫》。 激昂的拨弦骚动,配合着慕容安的节奏,竟透着意料之外的和谐。洛仲霖一边品酒,一边听着旋律,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岳未央,嘴角勾勒出赞许的笑意。 慕容安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曲子,忽然就调换了节奏。而未央却好像早已识破她的把戏,几乎是同一时间,又将弹奏的曲子切换成了《绿草萋萋》。 《解忧曲》《月牙泉》《长夜离歌》《白夜殇》…… 慕容安不断更换节奏,未央却总能巧妙的接上。洪亮尖利的铃鼓声,配合着婉转动听的古琴旋律,竟然似江河奔腾入海,碰撞的水花虽然激烈,却壮观无比。 到后来,慕容安实在没有节奏可换,气势隐隐败了下来,求助的目光不禁投向洛仲霖,却发现他的目光居然从未从岳未央身上离开。 羞辱,嫉恨的情绪一道袭来,她拍动铃鼓的节奏不断加快,未央扫弦的速度也不得不随着她的节奏越来越快,音符喷涌而出,如同一整盘玉珠倾泻而下掉在地上的声音一般,令人应接不暇。 直到古琴出现“叮”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不觉聚集在未央的身上,只见一根弦就这么被弹到崩断,在半空中扭动跳跃了一会儿又蔫蔫的软趴下来,而未央的手指却依旧未停,旋律却不见丝毫紊乱。 慕容安也惊到目瞪口呆的望着依旧泰然自若的未央。而白衣女子在这关键时刻,仍不忘以动听的音符为曲子收尾,然后垂下双手,起身朝着慕容安微微欠身:“公主好技艺,是未央输了。” 第050章 口是心非 “公主好技艺,是未央输了。” “哼。”慕容安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顺手把铃鼓扔给了涟漪,便转身潇洒的回到了洛仲霖的身边,朝他眨眨眼笑了。 可是她邀功的神色,却依旧换来洛仲霖清淡的点头示意,瞬间,刚刚因为比岳未央略胜一筹的喜悦便轰然消失,就像一盆冷水倾盆而下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顿饭,便吃得安静冷清。慕容安赌气不说话,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食物。洛仲霖也仿佛未曾察觉到气氛的奇怪。未央只是盯着琴上的断弦发呆,视线偶尔透过窗边看向远处的岸边。 镜湖边的灯火通明映衬到湖面上,便是波光粼粼,洒下一片温暖。腊月十五的月光又圆了一轮,巨大如银盘,高悬在树梢头,天空也因此染上亮白光晕。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唤醒了记忆深处的某一个画面。曾几何时,月亮也是这样圆,月光也是这样暖,她轻轻靠在娘亲的怀中,爹爹在一旁信手抚琴,弹的就是刚才弹奏的《长相惜》。 只叹时光如水,往昔难寻,那些温暖的画面,终究还是化为零散的记忆片段,再回首已是惘然,久到连爹娘的面容都已模糊。 而这一切,就是拜对面二人的父辈所赐。 她却报仇而不得,只能静静坐在这里,成为他们眼中的戏子。 造化弄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慕容安这才气鼓鼓的停下了筷子,虽然很想装作生气的样子,但还是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在本就尴尬的现场更加清晰。 未央仍是望着窗外,洛仲霖仍是一脸清淡的样子,视线轻轻落在未央身上。除了涟漪别过头去憋着笑,不敢让慕容安看见,一切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饶是如此,她在尴尬之余,却更加沮丧。憋着通红的脸,她也无心再理会在场的人,气鼓鼓的起了身,朝着甲板走去:“回去了回去了,没劲。” 洛仲霖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招呼了船夫准备返程。没一会儿的功夫,游船便到了离岸边三丈远的地方。慕容安早就不想在穿上多待,干脆便一个飞身,蜻蜓点水越过水面,稳稳落到了地面。面无表情的就往回走。 只是她的步子却很缓,时不时还回头看两眼,当视线与洛仲霖相交,又倔强别过头。 游船不疾不徐靠了岸,洛仲霖先跳下船,回身想要扶未央,却被她拒绝了:“你先走吧,公主殿下在等你。” 洛仲霖无奈回头看了眼慕容安,果然又一次与她偷瞄的视线不期而遇。他回头给了未央一句:“我很快回来。”接着跑上前,和慕容安说了两句话后,有悻悻然转头走了回来。 “她不要我送。”他又顿了顿,“我送你回去吧。” 洛仲霖望着未央的眸子亮晶晶的,藏着什么东西。 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女孩子最爱口是心非,她说不要你送,其实就是很想要你送。你快去追上她吧,我没事的。” “我不。” “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最爱口是心非。”而你刚刚说,你没事的。 未央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别把我当女孩子就行了。而且,我们也不是可以这样心平气和聊天的关系。王爷请回吧。” 说罢,未央便抱着琴转身离去,不远处,柳易臣正驾着马车,静静等候着她,见她朝自己靠近,便下了车走到她的跟前,接过了她的断弦琴。 而未央只是头也不回的走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虽然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但她心里却太清楚,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更何况,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这种感情,不会幸福,只有负担,哪怕是一丁点火苗,也要及时掐灭,不然只会伤到越来越多的人。 刚回到霓裳阁,沐晴便急慌慌的迎了上来,仔仔细细转着圈圈打量着未央:“小姐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伤到哪里没有?” 忽然,她的瞳孔忽然睁大,抬起了未央的手放到眼前,就是一阵心疼:“哎呀你的手怎么伤了?!还出血了!” 被她这样一说,未央这才低头注意到,许是刚才斗琴时太用力,被断弦割到了,手指竟然已经被琴弦勾伤,划下一道道暗红色的口子,已然结痂。 她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刚才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受了伤。我没事。”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而且还好今晚你出去了,否则可就真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 二人进了屋,沐晴端来热水和毛巾,一边替她擦拭伤口,一边解释道: “就一个时辰前,我准备进屋给你铺被子,结果刚一推门,便发现床边有一道黑影,我刚大喊一声‘谁’,那黑影就‘咻’的一声从窗外飞出去了,我连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见。还好小姐你不在,当时可惊险了。” 听着沐晴的生动描述,未央心里顿时便有了答案,嘴角也不自觉浮上笑意。 “小姐,你差点就又被偷袭了,你还笑得出来!”沐晴一脸嗔怪和心疼,眸中慢慢对未央前途的担忧。 “好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今天我的运气确实很好呀,所以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真的吗?”沐晴一脸的怀疑。 “真的。”未央刻意重重点了点头,“回升云谷这两个月我可不是白待的,本事长进了不少呢。放心吧,他们伤不了我什么的。所以现在,你就答应我,别想那么多,乖乖去睡觉了好吗?” “我不,今晚我要在你房里打地铺守着你,看那刺客还敢欺负你。” “好晴儿,你睡地上我更心疼,放心吧,真的没事,我保证。” “哼,你已经保证太多次了。”沐晴一副已经对未央免疫的表情,“我最后一次勉为其难的相信你,回头等谷主回来了,我非缠着他教我练功夫保护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嫌我碍手碍脚!” “好好好,都依你,快回房去吧。” 收拾妥当后,未央这才躺倒在暖暖的床上,想象着莫寒被发现时的囧样子,不由得一声轻笑。 她懒懒的翻了一个身调整睡姿,却感觉到枕头好像异常的硌人,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于是她便起了身,翻开枕头,一枚银质面具赫然映入眼帘。 第051章 温暖约定 她诧异的拿起那枚面具,没点灯,只是就着窗外轻柔洒进的月光仔细端详着。 手指细细摸过面具的纹路,微凉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到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温柔的暖意。 这枚面具一定伴着他经过很多风风雨雨,手感略略的粗糙,也有被尖利硬器划过的凹痕。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怎样凶险的事,可见一斑。 虽然还未曾见过他的真实样貌,也不确定当他有一天真的摘下面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但她还是带着一种没来由的相信,相信她可以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他来。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长成什么样子,只要那个人是他,对她而言就已足够。 忽然从身后被人整个环进一个怀抱,夹带着夜里微凉的空气将她包围。未央正要喊出声,但当那阵熟悉的淡淡薄荷味溜入鼻尖,她的嘴角便勾起了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来的时候被你的丫鬟发现了,匆匆忙忙,顾不上戴,便用枕头挡住了。” 未央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把面具抱在怀中,就要转身面对他。 可是,还是被他钳制在怀里,接着,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别转,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就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孩,未央有些懊恼的鼓起了腮帮,嘟哝着嘴:“哼,就知道你还是不让我看。” “嗯。”莫寒点了点头,“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的样子,想轻抚你的脸,想看你笑起来是怎样的好看。 更重要的是,我害怕当我从未见过你的样子,就会在茫茫人海中,错过你。 莫寒却好像察觉了她的心思:“别怕,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但我还是想要知道,我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你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并不好,真的不可以让我看看吗?” 下一刻,未央却感觉到莫寒在轻轻掰过她的肩膀,让她转到和他四目相对。 清冷的月光如白纱一般轻柔覆盖在屋内,他逆着光,看不清脸,而暗夜之中,却能隐隐看出一些轮廓。 未央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脸。莫寒没有拒绝,不避不让,眼角和嘴角却不禁弯了起来。 对未央来说,这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他接触。两颗心也仿佛更加靠近。 对面的人脸颊微热,暖暖的呼吸就这样轻轻扑在未央脸上,发酵暧昧的气氛。 下一刻,他的唇便猝不及防的凑了上来,四片唇瓣软软触碰。 淡淡的薄荷味和淡淡的草药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鼻尖又化成了甜。 没了面具的束缚,两张温热的脸颊也轻轻贴合,第一次有这样直接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有了异常的兴奋。 舌尖,忘情缠绕。 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子,隔着被子还能感觉到温热。 不知道拥吻了多久,莫寒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下了动作,换而将她搂在怀中。 暗夜中的眉眼里,满是温柔。 过了良久,未央的头顶幽幽响起一个声音:“我答应你,很快,我就以真面目和你相见。” 又过了一会儿,莫寒又接话道:“除夕夜宴之后,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第二天未央醒来的时候,莫寒早已离开。 昨晚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竟是一觉好眠。来到这个陌生时空,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她睁开双眼,盯着他床边的空位,昨天他还这样躺在这里,带给她令人心安的温暖。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就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小姐啊,大白天的,你怎么笑的这么不矜持呢,牙齿都快着凉啦!” 沐晴一边端着热水一边推门而入,看着未央一脸痴汉的笑意,不禁逗趣道。 “做了个好梦呀。”未央起身走到沐晴身边开始漱口洗脸,精神抖擞的样子,好像空气里都开始冒着粉色泡泡。 昨晚他承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再过十几天,她就可以见到他的样子了。 心情怎么能不好。哈哈。 “对了小姐,你听说了吗?三日之后,在武场,那个西照公主要比武招亲呢。” “比武招亲?”未央一边洗脸一边竖起了耳朵,倒是一桩新鲜事儿。 “可不是嘛,一大早皇城都传开了,城门口的皇榜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说那西照首领要亲自为女儿择婿,各路豪杰都可报名。一轮比赛下来,豪杰榜上的前五名与公主对决,谁赢了公主,公主就嫁给谁。” 未央听着,却觉得好笑。 昨晚还在挑衅自己,在洛仲霖面前亮眼放光的姑娘,今儿个居然要比武招亲,这得是被气成了什么样儿才会做的决定。 看来,昨晚的宫中,定是发生了一场好戏。没能在现场,倒是有点可惜。 “小姐啊,我们到时也去凑凑热闹怎么样?”沐晴一脸期待,瞳孔也放着光。 未央也不反对,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笑笑:“你呀,只要是凑热闹,都少不了你的份。” “那你就是答应啦?”沐晴本就放着光的眼睛,笑意更深。 “让师兄陪你去吧,除夕就要到了,我得抓紧练习。” 沐晴却一脸不屑:“那个呆瓜,看得懂什么。” “诶诶诶,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呆瓜?”柳易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刚好就听见了这几句。 “说的就是你,怎么啦。” “诶诶诶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在皇城呆久了,皮越来越厚了,过来!” “就不!” “过来!” …… 二人一个躲,一个抓,在未央房里跑的热闹。未央却只是笑着安静梳头,也不阻止,由着他们打闹。 好一对欢喜冤家。 三日后,传说中的比武招亲便开始如火如荼的进行了。各路英雄好汉全都使出浑身解数,人人都想尝试一下,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走了运,直接把西疆第一美女抱回家。甚至有人慕名从西照、南境快马加急赶来,就算无法胜出,能一堵公主芳容总是好的。 很快,就决出了豪杰榜的前三名。 大家站在皇榜前议论纷纷,未央也还是不免被拉去凑了热闹。 只是,当她站在皇榜前,看着入围的三个名字时,心里却小小的惊异了一下。 排名第一的人,竟然是楚少游。 第052章 不会给你机会 “小姐小姐,你看这个名字,百里长河,好有意思啊,一听就是一个西照莽夫的名字!”沐晴一个人“咯咯”的笑着,见未央没反应,这才扭过头来,又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小!姐!” 这一喊,未央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回眸冲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你刚刚说什么?” “哎呀哎呀,我说的是,这个百里长河的名字好奇怪啊。我还万里长江呢,哈哈哈。” 未央笑而不语,视线仍未从“楚少游”三个字上离开。 曾经他架着刀胁迫自己助他逃离父亲派来抓他的人,那时的他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如今居然能在高手榜上排名第一,这段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着实是个谜。 回去的路上,沐晴就开始在未央的耳边发起了游说攻势: “小姐,头几天的比试虽然也挺精彩的,不过大家的水平都是参差不齐,所以到后来看看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马上就是决赛了,决赛诶!可以见到公主和他们比试,一定很精彩!” “你之前都没有陪我来看,柳大哥又很无趣,自大的觉得场下个个不如他。让他去挑战,又赖说自己对公主没兴趣,真的很没意思!小姐~~~决赛你就陪我看一看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未央被软磨硬泡的实在受不了,这才开口道:“好好好,陪你看。”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之前比赛场场不赖的沐晴,“这个排名第一的楚少游,你可有印象?” “楚少游?”沐晴歪着脑袋想了想,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比赛的时候,光顾着看他们打来打去了,都没注意名字,也没有关注实时的排名。不过高手来去也就这样几个,其中有一个还蛮特别的,可能就是这个楚少游吧。” “哦?怎么特别,说来听听?” “这个人吧,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骨瘦如柴,看上去就像一个文弱书生,一点儿都没有江湖高手的样子。” “然而,当他一发功,就是移形换影,场上的人各个都分不清他究竟在哪里。想发力打他,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出拳。” “每次遇见他,那些人啊,无一例外都是一脸茫然,结果一拳还没出,就被他从身后给狠狠的一脚踹趴,踢得他们起都起不来。自打开赛以来,只要有这个男子的比赛都是场场爆笑,场场爆满,特别滑稽。” 原来如此。未央也不觉轻笑,高强的武艺尚不能在短时间内练成,这种歪门邪道总是比较容易,何况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而且,他为了躲避父亲派来的人,肯定也得东躲西藏的过日子,能练就这样的本领,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看来这个人的确是他,没错了。 “好,决赛我陪你去看。” 时间也挺久了,不如,就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决赛的时间定在三日后。 这一天,未央早早就被沐晴拉来了现场,说是要抢占最有力的观赛位置。可那位置并非看台正中,而在旁侧,惹得未央一阵不解。不过她对这赛事原本也不算热衷,所以也没多问。 直到人都来齐后,她这才明白了沐晴说的“最有力观赛位置”指的是什么。 之前她只知道,慕容安会来,所以并不在意,可她并不知道,皇上洛之航,西照首领慕容腾冲和洛仲霖也会来。 尤其是洛仲霖。他刚一落座,目光顺势扫了一眼全场观众席,很快便锁定在了离自己并不远的未央身上。接着,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未央被他这一眼看的并不自在,便起了身,也要把沐晴拽起来:“瞧你选的好位子,赶紧换一个,起来!” “哎呀小姐,你就快坐下吧,马上就开始了,你逃到哪儿去,快快快,别挡着后面的观众。” 未央不觉往后一看,果然有人正向她们投来不满的视线,这才朝他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坐下,使劲掐了掐沐晴的手臂:“看比赛就看比赛,你打什么歪主意。” “小姐,这哪是什么歪主意啊。”沐晴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调皮的笑意,“你的出现原本就会打乱慕容安的节奏,睿王爷又对你如此上心,今天是她的主场,再来这样一出,她不得被气死。” “何况谁让她之前那样欺负你,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呀,本来就不是君子。”未央一脸嗔怪,心里却无奈。视线投向慕容安的方向,果然就撞上了她凌厉的视线。 唉……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对呀对呀,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呀~~~” 说话间,场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鼓声,大家闻声都敛神望向台上,期待即将到来的一场好戏。 豪杰榜上的第三位和第二位,分别来自西照和南境,全是慕名而来,一路过关斩将的狠角色。不过,狠角色撞上了同样发狠的慕容安,也得避让三分。毕竟是金枝玉叶,谁也不敢伤了她。 不过慕容安却没有这样的顾忌,抽出她的长鞭,招招狠辣,很快二人便败下阵来。 “小姐小姐你快看!马上要上场的那个人,果然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书生!” 未央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到了正在拾级而上的白衣男子。 快一年未见,他确实清瘦不少,并不宽大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却依旧很宽松。面容略略的疲倦,但目光却炯炯有神,他就这样与慕容安四目相对,二人都不动手,也不起范,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放弃吧,没用的!”慕容安却忽然开了口。 楚少游清清淡淡:“你不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不用试。” “我不放弃。” “好。”慕容安深吸一口气,“不到黄河心不死,今天我就送你到黄河!”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手打上了。许是有了前面对话的铺垫,慕容安这次出招比前两次更狠。楚少游想使出他的“凌波微步”,但那方法在鞭子面前却毫不管用。不过三两个回合,他便被慕容安的鞭子卷住丢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霎时,便有鲜血从嘴角涌出。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给你机会。” 第053章 意外对决 原本所有人都将希望寄于人气一路看涨的楚少游,觉得他最有胜算抱得美人归。然而,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三两下就败下阵来,不免让人惊讶万分。 在场下嘘声四起的质疑中,楚少游踉跄着起了身,一袭白衣上,与鞭子接触之处,也隐隐渗出了血迹,狼狈不已。 他缓缓走下台阶,渐渐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未央静静看着他略显羸弱的背影,心里不免惋惜。再看向慕容安时,未央却诧异了,她为何也在看着他? 三位在榜的勇士全部惨败,今日的比武招亲一事显然没了结果。正当大家觉得已然没什么好看,要陆续撤场的时候,慕容安却忽然回过身,甩出皮鞭,直指岳未央:“你下来,我们比一场!”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令准备离去的观众又纷纷落座,视线循着慕容安手指的方向望去,竟都看见了安静坐着,此时神色复杂的岳未央。 “诶?这不是霓裳阁的花魁莲舞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可不是,她不应该只会弹琴吗,难道她还会武功?” “不管她会不会武功,慕容公主当众刁难她,这两个人啊,肯定有过节。” “说不定还真是,不过莲舞姑娘也是皇城内一等一的美人了,这二人要真打起来,还真是有看点。” “对啊对啊,今儿个还真是来着了……” …… 围观群众们“嗡嗡嗡”的议论声四起,无数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未央只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赶紧溜走。 洛仲霖也面色凝重的遥望着自己,眸子里装满了担心。 沐晴在一旁纠结的搓着衣角,心里是一万个懊悔。都怪自己出的馊主意,早知道会这样,她死也不会拉着小姐来看决赛的! “怎么了?怕了?不敢下来?”慕容安一脸轻蔑的望着正在举棋不定的岳未央,在捕捉到洛仲霖望向她眸中的在意后,心里的醋缸早已翻江倒海。 接着她便干脆一飞身,直接跃至未央的对面,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偷我西照圣果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这会儿倒是当起缩头乌龟了?是想博取他和大昭百姓的同情吗?” 未央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不觉尴尬起来,避过她的视线。慕容安却只当她是真的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 “我告诉你,今日你非比不可。否则,你在乎的人,我会让你一个一个,通通失去!” “安儿,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人家姑娘不想比,你也别刁难她了。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别人还以为你欺负她呢。快回来,大家都知道你厉害了。”慕容腾冲在这时跳出来打圆场,但这话总是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洛之航却笑了,朗声道:“这位姑娘,今日慕容公主只是兴之所至,图个乐子,不如你就和她友好的比试一场吧。不过是一场点到即止的切磋,输赢都无关紧要,别推辞了。” 皇上如此发话,现场这么多人看着,未央要是再推脱,也确实说不过去。况且,九五之尊的天威在此镇着,除非她不想在大昭呆了,否则除了应战,她别无选择。 而且,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她最爱的人,她珍视的家人,她不允许他们因为自己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慕容安的心狠,她不是没见识过,刚才的每一句威胁,她都听得真真的。那样的事,慕容安绝对做得出来。 “好。” 伴随着未央的起身,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目光一路追随着这二位美人一前一后飞身回到擂台。 喧天的鼓声再一次响起,人们为这场额外多出的比赛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洛之航与慕容腾冲都在兴致盎然的观战。洛仲霖和沐晴神色却都是一脸凝重。 “啪!”慕容安又是一阵帅气的甩鞭,霎时,擂台旁,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直接被劈成两半。 全场的人都读懂了慕容安眼里的杀气。未央眸中却依旧清淡如水,只是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流云丝。 忽然,慕容安一个凌空而起,长鞭也随之翻飞,直直朝着未央劈过去。她一个灵活的闪身,避开了这扑面而来的袭击,接着一个飞身越过鞭子的钳制范围,下一刻,从她袖中忽而蹿出的细长银丝,便紧紧与长鞭纠缠在一起。 “好!”现场不知谁忽然响起一阵喝彩,跟随而来的便是掌声雷动。所有观众都不曾想到岳未央会有能与慕容安匹敌的实力,流云丝这种武器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刻,他们都被精彩的打斗调动了注意力,毋庸置疑的,这场比赛是今日最激烈的角逐。 场上未央暂时占了上风,慕容安的眸色也愈发狠戾。她愤怒的一收鞭,又掉转方向朝未央的后背劈过去,未央躲得虽然及时,却不可避免的被抽伤了手臂,霎时,鲜血便细细密密的渗了出来。 “好!”慕容腾冲骄傲的为自己的女儿鼓起掌来,洛之航也礼节性的拍了拍手,视线却紧紧锁定在未央的身上。没想到这女子看起来弱不经风,发起狠来还有点意思,刚才倒是小瞧了她。 未央的动作因为胳膊上突然袭来的刺痛而顿了顿,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这时,得意洋洋的慕容安又是自信的一鞭劈来,未央干脆凌空飞起,凭着之前练舞时踩在弦上的经验,直接踩上鞭子的末端,快速的朝着鞭子中部移动,再用力一勾脚,一翻身,下一刻,鞭子便被她从慕容安手里卷了出来,然后一脚踢到了擂台下面。 忽然没了武器的慕容安,脸上先是茫然,接着闪过一丝慌张,然后才恢复了惯常的狠利,视线却较之前更加毒辣。 她又不甘示弱的飞身到兵器架上取过一把剑,直指岳未央刺去,一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架势。 扑面而来的杀气近在咫尺,未央一个侧身堪堪避过。慕容安扑了个空,又转身回来,朝着她心口的位置直直逼近。 在这个紧急的当口,未央再次发力,用流云丝直接勾住慕容安的腰,霎时,慕容安的动作便被弦的力道左右,不受控制的转着圈朝未央靠近。 而后,未央又及时钳制住了她握剑的右手,当慕容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流云丝紧紧缠着腰,带到未央身前,而她的剑,早已被未央夺过,平放在距离她的咽喉两指的地方,没命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场下一阵难以置信的窒息寂静中,未央轻轻松开了钳制慕容安的手,扔了剑,收起流云丝,朝着对面一脸羞愤的女子淡淡躬了躬身: “慕容公主,承让了。” 第054章 黯然重逢 场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当中,良久后,还是慕容腾冲率先鼓掌叫好,观众们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来。沐晴更是激动万分,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直兴奋的欢呼。 洛仲霖静静看着场下发生的一切,赞赏的目光也穿过喧嚣,直直落在了未央的身上。 慕容安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涌动着难以自持的怒火,但碍于人太多,不好发作。 未央只是静静走下台阶,拾起了慕容安的鞭子后,又上台走到她面前,将鞭子双手呈上。 对面满脸怒容的姑娘却并不领情,想要一把夺过鞭子,未央却猝不及防的收回了手。慕容安本就生气的脸表情更加扭曲,不服气的开口道: “别以为你今日赢了我,我就不会和你算账!” 未央只是淡淡:“未央从未如此想过,今日应战,也确实是情势所逼,并非有意冒犯。” 原本她并不想太早展现实力,毕竟今日一战太过招摇,若是因此引来众人注意,对之后行事全无好处。 然而她的想法却在慕容安表现出杀意之后陡然转变。若是她继续避让,她受的伤可就不只是被划破手臂这样简单。 她可以当作比赛时慕容安的杀气是因为太过投入,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绝不会伤慕容安分毫。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但是,三观不正的锐气必须要搓,所以她今日,必须要赢。 慕容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正好又撞见洛仲霖投射在未央身上的视线,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此时,他已下了观礼台,正朝着二人直直走近,慕容安闹起了别扭,准备转身离去,却被未央拉住了手臂: “公主殿下,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会相信,关于睿王爷,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但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关于偷圣果,当时是真的急着救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并非有意亵渎西照神灵。如有可以补偿的方式,我会竭力去做,只是,我希望你有任何脾气冲我来发,有仇也找我来报,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公主殿下若是能答应,未央感激不尽。” 慕容安只是冷冷挣开了手臂:“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你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该报的仇少不了你的,下次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你过关了。” 接着,她便快步下了擂台,并不去管已经走到二人面前的洛仲霖。 未央见避不过,只好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补充道:“未央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她正转身离开,下一刻,却被洛仲霖抓住了手腕,于是堪堪避开: “王爷,大家都在看着,影响不好。况且,公主殿下心里应该很难过,王爷应该快去安慰安慰。” 洛仲霖却不接她的话,只是问:“你的功力恢复了吗?” “谢王爷关心,恢复了八成。”她一边回答洛仲霖的问题,视线却心不在焉的锁定在渐行渐远的慕容安身上,接着又回身对他道,“王爷快去追上公主吧,在这里停留久了不好。” 洛仲霖的眸色却越来越冷:“你就那么希望我去找她吗?” 未央刚要继续开口,洛仲霖却一摆手:“你不用再说了,本王知道了。”接着便转身朝着与慕容安相反的方向离去,只留未央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擂台上。 随后,沐晴兴高采烈的跳上擂台,一把抱住未央:“小姐小姐……你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鞭上行走,简直是太帅了!” 未央却只是勉强笑着,心情很复杂。 好好的一场决赛,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好像好多事情,都被自己身不由己的搞砸。 也许,一场为了完成使命的穿越,注定不会得到想要的波澜不惊。 二人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沐晴许是察觉到了未央情绪的不对劲,也识趣的闭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未央察觉到擦身而过的行人,都在频频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身后也总围绕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嗡嗡”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所谓“一战成名”,或许就是如此吧。 可是这种“成名”,她并不想要。 “啪” 一旁的酒馆里,忽然响起了酒坛子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未央循声望去,一眼就瞟到了路旁一处酒馆中,正在孤独灌酒的暗红与白相间的身影。 他的眸光一改早晨的炯炯有神,只剩下暗淡的灰色。已经喝空的酒坛子在桌上东倒西歪,地上散了一地的陶瓷碎片和液体。另一个酒坛子又缓缓滚到桌边,接着,便又传来“啪”的一声。 楚少游? 未央忽然扭过头,对着沐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办。你先回阁,替我把药箱取来,再让师兄带一套他的干净衣服来。快。” 沐晴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听话的领命去了。 接着,未央便拾级而上,缓缓朝着他靠近。 没想到,重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诶诶诶,臭酒鬼,这已经是第几个了!你赊账喝酒,我原本看在你可能很快就能娶到公主,有望翻身变驸马的份上,已经对你够容忍了,没想到你今儿个输的这么惨,连五招都没撑到,丢人现眼!走走走,快起开,以后喝酒上别家喝去,咱们这个小酒馆,供不起你,快滚!” 店家正一脸嫌弃,恶狠狠的训斥着已经喝的迷迷糊糊的楚少游,正要把他拖起来,下一刻,一双白皙玉手便猝然出现在眼中,随后,桌上便出现了一枚沉甸甸的银元宝。 他原本凶神恶煞的视线顿时冒着金光,缓缓抬头,便眼见一位一袭白衣,清淡如水,却美若出尘仙子的女子,立刻就认出了,她便是今日在擂台上,打败了慕容安的霓裳阁花魁,莲舞。 “掌柜的消消气,不知这一锭银子,可够补齐他欠你的酒钱?”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肥肉顿时笑到堆成一团,赶忙将桌上的银元宝拿起托在手中,仔细端详后,便眯着一双眼睛,笑着回话:“够了够了,绝对够了。莲舞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尽管吩咐,我让小二赶紧给二位准备。” “给这位公子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再让人准备些热水来。” 第055章 耀武扬威 “诶~好嘞好嘞,我这就命人去准备,莲舞姑娘快请坐快请坐。” 店家笑眯眯的将元宝揣进了袖口中,便一脸谄媚的下去了。安排好了所有事,未央这才低下头,便对上了楚少游仰头看着他的一脸茫然视线。 不过这茫然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的头便重重栽倒在了桌上,醉到不省人事。 看着他倒成一滩烂泥的样子,未央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喊来两位小二,将楚少游扶到厢房。 正好沐晴和柳易臣提着药箱,一道赶了来,未央便让柳易臣替他擦身上药,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这兄弟是吃草长大的吗?怎么能瘦成这副德行。就他这身板,腿还没晴儿的胳膊一半粗,能打败慕容安都有鬼。” 沐晴一听,立刻就不服气了:“喂喂喂,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不说你的胳膊比人腿都粗,再这样下去,能娶到媳妇都有鬼。” “你……”柳易臣瞪大双眼狠狠剜了沐晴一下,又泄了气,懒得再接话,“哼,好男不跟女斗。” 未央就这样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斗嘴斗一路,整段回阁的路上都温暖又窝心。 能和喜欢的人真心相爱,能有亲人的贴心照顾和不离不弃,这些幸福看来很普通,但对楚少游来说,应该是奢侈的吧。 他……和慕容安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 一宿无话。 第二日,当她醒来,便在门口看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楚少游。 不过一夜之间,他的脸上却是盖不住的憔悴。 他隐隐冒出的胡茬,蜡黄色的皮肤,瘦削的身形,未央静静看着,竟然有一丝心疼。 “好久不见。”是他先开了口。 安静的房间内,未央和楚少游相对而坐,沐晴端来热茶递给楚少游,望向他的神色里,打量中带着揣测,终究是沉默着出了房间,还为他们轻轻关上了门。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少游淡淡笑着开了口:“早晨醒来的时候,听店小二说,昨天是你为我安排的一切。” “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未央也是淡然一笑:“没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毕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再见就是朋友。” 楚少游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想不到,每次和你见面的时候,都是我最狼狈的时候。” 未央却故作疑惑:“是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 默契的笑意伴随着这句话,在二人脸上闪现,他们也都心照不宣的将过往的事情翻了篇。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未央点了点头。曾经他是那样热烈而张扬的人,如今却徒生一种沧桑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她真的想知道。 楚少游淡淡一笑:“就在第一次和你遇见之后,我为了避开我爹派来抓我的人,辗转到了西照。就在那里遇到了她。” “那时候,我不会功夫,我爹的手下发现了我,正要把我带走。她就出现了,三两下就打跑了他们。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她便骑上马走了。” “我再一次见到她,是在西照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上。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原来是公主。” “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向她表明心意,她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还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士。” “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开始练武。可惜时日太短,功力尚浅,这次一路过关斩将也多半是靠运气,结果,就出现了你在决赛上,看到的那一幕。” 说到这里,楚少游的眸光便黯淡了下来。 未央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为他倒了杯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情伤这东西,除了时间,没有解药。 或许在这种时候,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沐晴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未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的起身去开门,接着便看到沐晴急慌慌的样子。 “怎么了?” “小姐,你快下去看看啊,那个慕容公主,和……和睿王爷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就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那么着急做什么?”慕容安那么喜欢洛仲霖,和她形影不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啊。 “哎呀不是的小姐。”沐晴急了,“他们俩是手拉着手来的,还说要见你!” 沐晴话音刚落,未央便赶忙捂住她的嘴,狠狠剜了她一眼:“闭嘴!” 她的视线担心的游离到楚少游身上,接着便对上他苦笑的脸,朝她淡淡摇摇头:“我没事。” 未央只能叹一口气,朝他点点头,接着便回身嘱咐沐晴: “你下楼告诉他们,就说我今儿个去城外积露寺烧香了,不在阁中。” “太晚了,已经看到你了。” 慕容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未央扭头,便对上了她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嘲讽视线。 事已至此,未央只得朝二人微微躬身:“未央见过睿王爷,慕容公主。” 慕容安只是轻蔑一笑:“哼,怎么,不欢迎我们,又想做缩头乌龟?” 未央不答话,视线落在了他们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心内了然。 她刚想接话,却发现慕容安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双眸猝然睁大,里面装着震惊,接着转为愤怒,而后又变成讥讽:“怎么?皇上给我和仲霖指婚了,你就心灰意冷,打算和我不要的人在一起了?” 未央听着她得意满满的口气,蹙了蹙眉,微微回身一看,接着便感受到了身后人的脊梁明显变得僵硬起来。 如果是以前,她还能理解慕容安的愤怒是因为太爱洛仲霖。但是今天这一席话,是真的激怒她了。 “慕容公主,我和你的事情,在昨日的擂台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有任何事,请你冲着我来,我不允许你以任何方式伤害我的亲人和朋友。” “从你踏入大昭的那一刻开始,你面对我时的一言一行,就只能用“耀武扬威”四个字来形容。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有的东西,对对方来说毫无吸引力可言,你的炫耀岂不可笑?” “你……”慕容安的神色,开始变得难以置信。 未央干脆上前几步,直逼她的视线: “今天,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西照公主?还是睿王爷的未婚妻?” 洛仲霖握着慕容安的手不觉一松。 第056章 划清界限 洛仲霖握着慕容安的手不觉一松,慕容安心里一抖,又回握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的骨节捏碎。 未央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明白: “如果是西照公主,那我劝你真的不必,因为我并非西照子民,你的威名对我和大昭的百姓来说,不值一提。给你尊重,真的只是给你的国家一个面子。若你没了这个身份,你今日的待遇将会瞬间化为乌有。” 慕容安的脸色,正在渐渐变得苍白。被彻底激怒的未央,却并不打算停下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真的受够了,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如果是睿王爷的未婚妻,我想我昨日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将他,或是将少游,当作你对抗我的武器。他们不是你的附属品,他们也有尊严,也有七情六欲。若是你们真心相爱,我会带着十足的诚意前来祝福。但如果不是,或者你不够珍惜,请你把他们让给对他们真心真意的人,不要耽误了他们的幸福。” “够了。”洛仲霖终于开口,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光芒轰然消失,“谢谢你为本王‘打抱不平’的好意,但安儿是西照公主本就是事实,我们即将成婚也是事实,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你所谓的关心,本王已经不需要了。今日你说这番话,本王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今后,本王也容不得你再这样说她。” 慕容安睁大了眼睛仰头望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但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接着,她回头望向未央,先前的苍白之色荡然无存,眸子里,得意之色更甚。 未央愣了愣,静静望着洛仲霖反应了半晌,终究还是淡淡的笑了:“好。” 对面的洛仲霖也愣了愣,明明是置之死地的话,希望能得到她一些在意的回应,可在说出来并看到未央的反应后,反倒变得面如死灰。她的笑,是最后一盆水,浇灭了他心里本就微弱的火光。 而在未央身后的楚少游,全程沉默,只是脊背却仿佛,更硬了,脑袋也渐渐耷拉下来。 未央深吸一口气,又躬了躬身,做出“请”的手势: “二位的消息已经传达到了,该知道的人,也已经都知道了。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这里毕竟不是王公贵族应该出现的地方。二位需要筹备大婚,想必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晴儿,送客。” 就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从此以后划清界限。 成为陌路人,总好过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洛仲霖和慕容安即将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说他们是佳偶天成,天赐良缘。曾经在武场上发生的插曲,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不被关注,未央的生活看似又回到了往常的日子。 除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莫寒了。 除夕夜宴的时间近在咫尺,她和墨舞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一天,她们刚练完,便看见楚少游,正静立在一旁的假山后,朝着她微微一笑。 白色衣襟,衣袂偏飞,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上去很瘦弱,脊背却很挺拔。 长发和白色的发带随着清风微微飘扬,他清隽的样子,倒颇有一番风骨。然而这风骨却不是侠客的快意潇洒,却似乎,多了些贵气。 未央走近,朝他淡淡一笑:“你来啦?” 楚少游也笑了:“嗯。来向你道别。” “道别?”未央却是不解,“你要去哪?” “回南境。”楚少游笑意依然,“在外面漂得太久,总会想家。” 未央心里明白,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等忙完这阵,我会去南境看你。到时候可记得要当我的导游哦。” “导游?”楚少游懵了。 未央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领着我四处逛逛的意思。” “原来如此。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导游你。” 被他对“导游”这个词的用法惹得一阵轻笑,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阁内走。 楚少游却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未央扭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楚少游犹豫了半晌,终是开了口,“临走之前,还想再见她一面。不知你能否帮我?” 于是未央明白了。只是,自从上次打过嘴仗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可见他们最近也在忙于筹备婚事。但若是想再帮他见到她,只要稍作安排,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未央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于是,三日之后,楚少游便乔装成了霓裳阁的小厮,随着未央她们一道上了入宫的马车。 锦娘原本并不同意行此险招,但看着楚少游满腔痴情的样子,便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只是,这车到了宫门口,却被守卫的官兵和在门口候着核准出入人员的曹公公拦了个正着。 “慢着。”曹公公将拂子搭在手臂上,慢慢悠悠的走到马车前,以尖细的声音开了口,“车里都是什么人吶?都给咱家下车!” 锦娘一行人这才下了马车,冲着曹公公歉意的行礼赔笑:“见过曹公公。初次入宫,不懂规矩,还请曹公公多多担待,多多指点。” 说着,锦娘又暗暗的给曹公公递了一个银元宝,他不动声色的收进袖中后,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锦娘啊。这宫中的规矩,原是非皇家的车辆便进不得。今儿个就劳烦各位姑娘走着入宫了。” “多谢曹公公指点。”接着,锦娘便打算领着一行人入宫门。 只是,在楚少游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曹公公的拂子却突然拦在了他的身前。 “慢着。”曹公公后退了几步,与楚少游四目相对,警觉的盯着这似曾相识的面孔。 “锦娘,这宫中的规矩,可是闲杂人等一律入不得。这位小哥是谁啊,咱家怎么从没在你们阁中见过?” 第057章 五毒散 “锦娘,这宫中的规矩,可是闲杂人等一律入不得。这位小哥是谁啊,咱家怎么从没在你们阁中见过?” 曹公公的这一问,令在场的人无不脊背发凉。 锦娘略一思忖,接着便朝曹公公笑笑:“曹公公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咱们霓裳阁的琴师白一展啊。昨儿个您不是派人来说,淑妃娘娘心爱的琴出了问题,要找人来修吗,这不今儿个就干脆把他给领来了。” 曹公公听着锦娘如此说,犹疑的眼神这才放缓了些,收回拂子继续搭在自己的手上,顺便低头捋了捋毛: “原来如此。那便随咱家来吧。不过,咱家可有言在先,既是入了宫,就要守这宫中的规矩。都给咱家机灵点儿,这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不该听的,都要时刻谨记,千万避得远远儿的,通通不许逾了规矩。明白了吗?” 见大家认真点了点头后,他这才满意的笑笑,领着一众人向宫内走去。 除夕夜宴将在两日后举行,曹公公先将众人在锦阁安顿下来,明日一早便安排他们做最后的排演。 数人暂时没事,这会儿楚少游便要被带着前往淑妃住的纤仪宫去修琴。正好淑妃听闻霓裳阁的花魁来了,想听听未央弹奏,曹公公便着人领着他们一道去了。 淑妃娘娘是宫内圣眷正浓的宠妃,前些日子才刚刚从嫔位封妃。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淑仪,温婉动人,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意,顿时让人觉得亲近不少。 她身着藕粉色的宫裙,裙子的前襟上以金银丝线交错绣着大片的牡丹,头上的金步摇也是牡丹盛放的样子,衬得她愈加光彩照人。 今日她的心情也是极好,让未央弹奏的也都是轻快悠扬的曲子。“白一展”虽然不擅长修琴,但在未央的协助下,淑妃琴上的小问题也很快被修好了。 两个时辰之后,二人这才告别淑妃,回到锦阁。 而未央才刚打开她与墨舞同住的房间,便看见墨舞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身体还在不断抽搐。 未央心里顿时大喊糟糕,赶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便赶忙和楚少游一道,将她扶到床上躺平。 锦娘听到了动静,也慌慌张张的从隔壁赶来,一见这情况,也都慌了,接着一名小宫女便匆匆忙忙的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看。 未央神色凝重的盯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便是一阵心疼。豆大的汗珠不断在她额上密集,再顺着脸颊滑下,不一会儿,她的头发也被汗水沾湿。 她的身体还在抽搐,锦娘一边擦着泪,一边按着她的肩膀,想要让她稳下来,然而却无济于事。 直觉告诉未央,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巧合。 接着她便回过身来,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旁的圆桌上。 桌子上摆放着一盘桂花糕、一盘绿豆糕,还有一盘芙蓉酥。每盘的造型都缺了几块,显然墨舞是吃过的。 在三盘糕点的旁边,还有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茶杯。两个杯子的杯盖都被打开了,杯里的水都被喝到见了底,杯盖倒扣在桌上,应该也是墨舞喝完的。茶杯里剩余的液体现在还冒着隐隐的热气,显然是刚端来不久。 未央缓缓走到桌边,从头上取下一枚银簪子,依次插在了三盘糕点上。没有变色。 接着,簪子又插进了其中一杯茶水,依旧没有变色。 未央心里隐隐想到了某一种可能,深吸一口气,将簪子插进了最后一杯茶水。 果然,簪子变成了黑色。 一切都已清晰。 她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了凝舞去世时的姿势,和她那对死不瞑目的双眼。接着她只感觉到浑身无力,双手不觉撑在桌上,尽量让自己不跌倒,可心里却涌上酸涩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目标始终是自己,却总会伤到自己身边的人? 毒性暂时不会让她死掉,却可以轻而易举夺走别人的性命。为什么与他们正面交锋的人,不是自己? “穆太医来了!穆太医来了!”门外的小宫女急慌慌的领着穆常安到了锦阁,脚刚跨进门槛便急不可待的喊出了声。 穆常安提着药箱,快步走进房中,目光在和未央短暂交错时愣了愣后便收回了,径直走到床边,替墨舞把起了脉。 他的眸色越来越凝重,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她中毒了。刚才谁和她在一起?可曾看见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刚才都没有和她在一起。 锦娘一脸难过的低头望着她,头也不抬的说:“就刚才,这个傻丫头说要再练会儿舞,说是不再练练心里不踏实,我们便由着她去了。就在刚刚,我们还听见她舞剑的声音,怎么不过才一会儿,她就……就躺在这儿了……” “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曾发现有何异常?”穆常安的视线在现场人中扫了一圈后,也注意到桌上的点心,和呆呆坐在凳子上,低头盯着点心看的未央。 他干脆走到未央跟前,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你怀疑这些点心?” “不是怀疑。”未央将早已变黑的银簪子递到穆常安的眼前,“是确定。” 接着她又指了指最后验出毒的那杯茶:“就是因为它。” 穆常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着那杯茶,又端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再将茶杯放下后,叹了口气,低声对未央道:“是五毒散。” “五毒散?”未央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确定了病征后,穆常安当机立断:“情况紧急,还好发现的及时,这位姑娘还有救。我要给她扎针放血,她可能会不断抽搐,你们替我稳住她,别让她乱动。” 在经历漫长的施救措施后,穆常安终于收了针,而墨舞也终于停止了抽搐。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替她擦身并换上干净衣裳后,锦娘和未央、穆常安共同坐在墨舞隔壁的房间内,短暂的沉默后,穆常安视线转向锦娘,开了口: “敢问锦娘,墨舞姑娘之前有什么仇家吗?” “她刚来阁的时候约莫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刚刚知道事情的年纪。但我问她各种关于身世的问题,她都冷冷避开,一概都说不知道。但这几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我们都渐渐淡忘了她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团。所以仇家这个事儿,真的不好说。” 锦娘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了穆常安:“穆太医,她中的是什么毒?” “五毒散。”穆常安言简意赅,却立刻捕捉到了锦娘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她的举动,自然也没有逃过未央的眼睛,接着便将视线直直投向她: “锦娘你知道?” 第058章 鬼祟偷听 接着,锦娘便神色凝重的走到桌边坐下,解释道: “西照草原上,曾经有段时间流行一种奇怪的瘟疫。牧民们的牛羊和马,会突然倒地,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一旦发作,便必死无疑。” “牧民们以为是天神降怒,非常害怕,于是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但牲口死亡的事情还是继续发生。大家都以为,是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游牧,冒犯了神灵,于是只好迁徙了整个部落,将所有健康的牲口都赶到了其他草场上,这种情况才得以消失。” “很久之后,人们又想起了这件怪事,才敢回到之前这片草原去找寻原因。他们这才发现,那一片生长的草原来是有毒的。那片草场后来也被围了起来,不让人和牲畜进去,因此也被称做鬼草场。” “但西照人一向以制毒用毒闻名,对于各种稀世毒物皆是兴趣满满。有了这等毒物,他们自然想将其制成毒药,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五毒散。” 锦娘神色凝重的讲述着这段故事,末了,重重叹了口气:“想不到,大昭的皇宫中也有此等剧毒。更想不到有人会在这里对乐儿下手。眼看着就要演出了,这可怎么办啊……”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抬眸望向未央的视线里满是慌张,伸出手握住未央的手: “央儿,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啊,我已经失去了凝舞,长乐又遭人毒手,你也几次三番身陷险境。我是真的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和痛苦了。”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真的害怕,锦娘的手心寒凉如冰。 这寒意透过未央的手直抵她的内心,她蹙眉望着对面已然面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也不禁一痛。 饶是再坚强再能独当一面,锦娘也终究是一个弱女子。 在危急时刻,她也会害怕,也会无助。 未央反手回握住了她的手,试图将自己微弱的温度传递给她,再投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锦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万事小心,也一定会查明真相。” “谁在那里?!” “小丫头居然敢偷听,哪里跑?!” 门外忽然响起楚少游的声音,屋内的三人警觉的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便眼见黑暗中,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在跑动。 跑在前面的人,一看就是宫女打扮,一边慌慌张张的跑,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 跑在后面的人,一袭宽大白衣,移形换影,身法敏捷,在暗夜之中徒添一种恐怖气息,可不就是楚少游。 那小宫女眼看就要跑不动了,在又一次回头的同时,许是因为裙摆太长,一个踉跄,还是栽倒在了地上。楚少游跑到了她的身边,顺势将她一把拎了起来,带到未央的面前,丢到地上: “说!为什么要偷听?!” 半盏茶时间后 针落可闻的静谧房间内,锦娘,未央,穆常安,楚少游正襟危坐着,眸光严厉的盯着同一处。 厅中央,宫女打扮的女子颓然跪坐在地,身子隐隐打着抖,头顶的发髻早就东倒西歪,碎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小脸也被吓得惨白。 未央居高临下望着她,淡淡开了口:“这位姑娘,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要说实话,我不会为难你。” 那姑娘抬头看着未央的脸,空洞的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她愣了愣,又低下头,紧咬着嘴唇,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之后,她还是抬起头,怯生生的眸子对着未央,点了点头。 “很好。” 未央干脆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桌边,还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面前。 那姑娘只是愣愣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喝水。 未央又将杯子递到她面前:“别怕,里面没毒。” 那姑娘听到这话,又震惊的抬起头,对上未央的眸子里满是慌张,接着又滑到地上跪在未央面前,一边摆手一边可怜兮兮的求饶道: “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啊,毒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下的!” 未央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到桌上,又将她扶了起来,又一次把杯子递给她: “刚才在外面冻得太久,你一定很冷,喝点水先暖暖身子吧。”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想查明真相,如果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会为难你。相信我。” 小姑娘静静望着未央,这才接过杯子,双手捂着杯沿,又喝了一小口,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姑娘,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只是我太担心了,毕竟茶水和糕点都是我端来给那位姑娘的,我只是想知道,她有没有事……” “好,你说茶水和糕点是你端给她的,你又不是下毒的那个人,那你的东西是谁让你端来的?”锦娘的语气里,带着质疑。 “茶水和糕点都是御膳房的糕点师傅做好后,我直接端来的。御膳房掌管宫中上下的饮食,所有食物都是统一派发给六宫,必须确保安全。而且出事的只有那位姑娘一人,所以奴婢可以肯定,源头不会是在御膳房的。” “那你在来的路上,这些东西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小姑娘先是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会儿后,又点点头: “我想起来了,当我走到御花园时,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想上茅厕,这时候经过一位宫女姐姐,问我这糕点是送往哪个宫的,我说是这里,她便说她可以帮我送来。” “我没多想,就把东西交给了她,回来后才从她手里接过点心端了来。当时那位姑娘在舞剑,我东西放下就走了。后来才听说,锦阁的姑娘出了事,于是匆匆忙忙跑来看看情况……姑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毒也真的不是我下的,你相信我啊……” 如此蹊跷的事情,说是巧合而非人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未央蹙眉问道: “告诉我,你说的那个宫女姐姐,是哪个宫的人?你可有印象?” “我……这……我不……不知道……” 见她一脸的犹豫闪躲,未央是真的急了,晃了晃她的肩膀: “人命关天的事,事关真相,你快说。我不会把是你透露消息的事情说出去的,你相信我们。” 姑娘只是低头沉默着,手指间紧紧缠绕,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显然是在做艰难的思想斗争。 半晌过后,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抬眸对上未央的双眼,鼓起勇气低声开口道: “是……是慕容公主住的雅月楼。” 第059章 是你的仇家 “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了楚少游的身上。 他愤怒的拍打着椅背扶手,手背上骨骼分明,青筋爆出,虽是面无表情,但却眼神冷漠,双眼大睁,太阳穴上的青筋也明显凸起,愤怒的好像可以吞下一头狮子。 他此时此刻的愤怒,与他看上去羸弱的身躯极不相称。未央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但心里也能够理解他的难受。 毕竟……那是自己掏心掏肺爱着的人啊……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居然对别人存有恶毒之心,换做是谁,应该都不好受。 但她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妄下定论,节外生枝。 未央回头对上那小宫女的视线,冲她微微一笑:“好的,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如何我会想办法查清楚,是不是真的与雅月楼的主人有关,我也会再详加查证。”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守口如瓶,除非是刑部的人前来调查,或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出面,才可以说,否则我怕会危及你的性命。” 小宫女说完事情的经过,松了口气,信任的看着未央,小鸡嘬米似的点着头。 未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就暂且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们会武功,还能护着你。现阶段,你也不要对雅月楼和住在里面的人做过多揣测,毕竟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断定,这件事就是她们干的,这也是为你的安危考虑。明白了吗?”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眸子里却多了感激的泪光。 其实未央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楚少游听的。 人在心存执念的当下,很容易剑走偏锋。他是她在这个时空中,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她不想他有事。 安顿好了小宫女,楚少游想一个人静一静,未央也不多言,便由着他去了。 墨舞的毒性也遏制住了,因为发现的早,这会儿已经没事,只要休息一晚,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锦娘说什么也不愿意撇下墨舞独自回房去睡,未央只能在床边为她安置了一张软塌,并为她将被子铺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将大家都安顿好后,未央这才与穆常安并肩走在出阁的连廊,送他回去。 “穆太医,今日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你当机立断,不然长乐姐姐很可能就遭遇不测了。” 穆常安和煦的笑笑:“医者本分理当如此,能帮到你们,也是穆某的荣幸。不过今日,岳姑娘的行事确实令穆某钦佩万分。” “嗯?”未央抬头对上他清瘦俊朗的脸,淡淡的笑着,神色却是疑惑。 “身边的人中了毒,本该是方寸大乱的时候,姑娘却沉着万分,冷静处理每件事,也没有被指向性的疑点而冲昏头脑。” “而姑娘你对那小宫女的态度也温和有礼,半点也没有怀疑人有罪时居高临下的架势,反而还能体谅她会冷,会紧张。” “在这等紧要关头,很难有人能将事情处理得这样周全,并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姑娘的沉稳和善良,着实令穆某钦佩。” 未央只是淡淡一笑:“穆太医过奖了,未央只是觉得,这件事疑点太多,若是轻易就下结论,对有些人会不公平。” 毕竟是在深宫中,慕容安就算再恨自己,也不会真的莽撞到挑这个时候下手。 现在的她,忙着筹备婚礼,沉浸在幸福中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功夫对付自己呢。 整个事件,唯一的证人就是那个小宫女。但那个小宫女的身份尚需确认,所以更不能全然相信她的一面之辞。 况且,这件事的指向性也太明显了,保不齐就是谁精心策划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她岳未央,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上当。 “姑娘冰雪聪明,穆某赞同。” “你也这样觉得?”未央的眸子里,闪过讶异的神色。 “如今慕容公主忙于筹备婚礼,而且又是在宫中,她是断不会挑这种时候对你下手的。” “穆太医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未央更惊讶了。 穆常安只是笑笑:“其实,显而易见。” “墨舞姑娘若有仇家,多年前就该下手,而这些年都相安无事,也没人伤过她。若是他们真要寻仇,在宫外的时候为何不动手,非要挑皇宫这种地方作案?所以由此可见,不会是她的仇家。” “那么,剩下的人当中,谁最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呢?” “以我之前为姑娘诊治的经验,以及你曾经的经历,我想,我的猜测应该错不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位穆太医,看着一副清清淡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原来他的心里,和明镜一样。 想到这里,未央也不觉对穆常安多了几分赞赏:“穆太医心细如尘,未央十分佩服。” 穆常安一愣,接着便是腼腆的笑了:“没什么,只是平时观察所得,还是不及姑娘的蕙质兰心。” 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 “不过未央姑娘也不必担心,皇宫之中毕竟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地方。今日他们又失败了,暂时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只是还请姑娘多加小心才是。” “好。多谢穆太医。” 二人又并肩前行了一段,行至锦阁门口,未央向穆太医道别:“穆太医慢走,今日真是万分感激。”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接着,慕容安便朝她拱手笑笑,而后提着药箱,准备转身离去。 而在他刚走出没几步后,又回过身来,望着未央的眸子亮亮的: “对了,前些日子天气转冷,太后和皇后娘娘染了风寒,身体一直未见好,整个太医院都留下来商讨诊治的方案了,所以一直无法出宫。”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未央一时摸不着头脑,她只好朝他歪头笑笑,一脸的疑惑。 穆常安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的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这有什么好说的。咳咳,没事了,没事了。外面凉,你快进屋歇着吧。” 第060章 宫女遇险 见穆常安如此说,未央只当他是随口一说,也未多想,朝他淡淡道了句:“穆太医慢走。”目送他离去后,便回了屋。 一宿无话。 “水……水……” 未央和锦娘一个趴在桌上,一个靠在躺椅上,均是浅浅的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一声虚弱呼唤,均是一个激灵醒转过来,接着便看见墨舞一边闭着眼蹙着眉,一边讨水喝的声音。 未央慌慌忙忙给她倒了杯水递给锦娘,接着二人便将她扶了起来,喂她喝下了水。看着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二人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真的落了地。 “死丫头,你吓死我了……”锦娘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早已湿润。未央心里也感慨万分,不过在墨舞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悄悄别过头去,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哭就哭,别躲躲藏藏的。”背后墨舞虚弱的声音传来,未央这才不好意思的转过身面对她,朝她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墨舞最开始仍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后来还是朝她矜持的一笑,隐隐露出了两颗牙齿。 可正是这浅浅的一笑,却让未央受宠若惊。 自打她们俩认识以后,面对面时就永远都在互掐,连平心静气聊天的场合都没有,更不要说是一个暖暖的笑。 记忆中,她的公主姐姐却总是没心没肺的笑,也会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支使她: “小未央,快叫姐姐。”“小未央,你要一直做我的跟班哦。”“小未央……” 而如今眼前的姑娘,却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和她曾经认识的公主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但未央却不知从哪来了一股没来由的相信,认定墨舞一定就是她的公主姐姐。念力?直觉?谁知道呢?人总该对自己心里所想诚实一点。 御膳房又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来,未央一一试毒确认无事后,这才敢放心的交给锦娘喂墨舞吃掉。 早饭过后,穆常安也提着药箱缓缓而来,要替墨舞诊脉。 只是,墨舞在注意到穆常安之后,神色却愣了愣,脸上快速布上一抹红晕。 “怎么了?”锦娘一脸疑惑。 墨舞抬头,朝着穆常安淡淡一笑:“原来是你救了我。” 穆常安微微点点头,朝着她淡淡一笑:“墨舞姑娘今日身体可感觉好些?” “嗯嗯好多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墨舞在此谢过了。”墨舞说着,便要起身行礼,被穆常安虚扶住了:“墨舞姑娘哪里的话,救人不过是医者本分,不用客气。你的身体还没好,就别乱动了。” 未央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的反应,和一旁同样一脸迷茫的锦娘面面相觑后,终于问出了口:“你们认识?” “嗯。”穆常安点点头,“前些日子的一天晚上,穆某在路上行走匆忙,不小心撞倒了墨舞姑娘,害她崴伤了脚,后来是我将她扶回阁中。” “崴伤了脚?” 锦娘与未央又一次面面相觑,不是一直好端端的吗,什么时候崴伤的脚,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墨舞只是低下头,避开他们的视线,一脸的不自在,显然一副心虚的样子。 还是未央最先反应过来,朝着他点头一笑:“哦~你是说那次啊,好像……有印象……” 随后,未央和锦娘二人讪讪然四目相对,这回变成了心照不宣的一笑。看来墨舞……是喜欢穆太医咯? 穆常安被她们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遂挠了挠头:“刚才墨舞姑娘一直昏迷,我也不敢确认她就是当日那姑娘,不过现在可以了。” 墨舞也顺势接话道:“谢谢你,两次救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 后来的对话,未央和锦娘也不打算听了,都只是安静退出了房间,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穿过一小段连廊,她们便来到了昨天安置那个小宫女的房间,敲了敲门,没动静,二人面面相觑,难道是还没睡醒吗? 她们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便干脆打开门,却发现那小宫女早已经不知去向。 被褥是掀开过的,所以她确实是睡过这里的,茶壶和杯子也有拿动过的痕迹。 “咦?这一大早的,她会去哪儿呢?”锦娘不禁开了口。 未央也是一样的疑惑,但却暂时压下心里没来由的焦躁:“也许只是去打个水洗脸什么的,你先别担心。” 二人见寻不到人,正要转身离去,下一刻,未央却发现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绣花鞋。 未央狐疑的蹲身捡起来仔细打量,看样子,正是昨晚那个小宫女穿的。 二人再四目相对之时,心里都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遂拿着鞋赶忙绕着锦阁找了一圈,仍是不见她的踪影。 未央的心一沉,便明白她已经是凶多吉少。 接着,二人顾不上多说,便冲出了锦阁准备到外面去找,却正好在门口遇到了提着药箱出来的穆常安。他喊住了未央,一脸局促的站在那里,像是有话要说。 锦娘心里明白他应该是找未央有事,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后,便也不再多问,自己急匆匆的先去了。 未央目送锦娘离去后,便朝穆常安走去,带着问询的眼神抬眸望着对面的清隽面容,正要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对面的人却先开了口: “那个……我和墨舞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没什么的,你不要误会啊。” 未央心里本是焦急,但听他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却是笑了: “穆太医不必在意,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往心里去。我们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若是能和长乐姐姐结成伴侣,一定是很相配的一对。” 穆常安的神情顿了顿,眸子里的光芒好像也在渐渐变暗。 未央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又想到了这毕竟是在古代,门第观念还是很重的,也不免尴尬了起来: “当然,婚姻大事还是要讲求缘分。相信穆太医一定可以找到和你真心相爱的姑娘,共赴白头。” 穆常安的神情一愣,正要接话,便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未央显然也听见了动静,接着视线便越过他,直直锁定在从远处快步跑来的锦娘身上,然后快步朝她迎了上去。 “怎么了?找到了吗?” “央儿……你……你快去看,她们在锦阁后的小池塘里,捞上来一具女尸,正是昨晚上那个小宫女!” 第061章 凶手嫌疑 未央的神色大惊,回身看了眼穆常安,见他朝自己远远点点头后,她接着便随着锦娘一道赶往了现场。 案发的小池塘边,已经熙熙攘攘围了很多人。宫女太监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那小宫女已被打捞了上来,用白布从头到尾的盖着,只露出了一点点样子。 她的皮肤因为长期被水泡着,已经肿皱,面目难辨。 池塘水面上,静静漂着一只绣花鞋,未央低头一看,和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一个陌生的管事公公正捏着鼻子立在一旁,命令两个小太监抬了担架来,将尸体端上担架带走。他嫌恶的目送着小太监离去,再扫了一眼一旁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用冷冷的尖细声音扯道: “都看什么看,闲着了是吧,不用干活儿啦?明儿个就是除夕夜宴,还不抓紧着把事情办完。要是没法儿交差,明儿个掉脑袋的可就是你们了。滚!” 这个管事公公显然说话有点分量,一帮人被他这样一凶,都缩着身子作鸟兽散。 其中一个小宫女,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未央后,便立刻高声尖叫着朝她跑了过来:“姐妹们快看哪!就是她!就是她把碧莲害死的!” 刚准备散开的人群,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呼而聚拢起来。啥时,未央和锦娘便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怀疑的从上到下打量着未央,窃窃私语之声充斥在人群当中。 打头的那个小宫女快步朝着未央靠近,上来就要伸手打她,却反被未央钳制住了双手: “这位姑娘,你是何出此言?嘴长在人身上,说话是要负责的。” 一旁的另一个小宫女也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就是啊兰儿,人命关天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懂什么。”那个被唤作兰儿的宫女转眸瞪了她一眼,道: “昨儿个碧莲走之前,就跟我说她要去锦阁看看霓裳阁的那位姑娘有没有事,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接着咱们就在池塘里发现了她的尸体,你们说,不是她害死的,还会有谁?!” “啊?……”围观人群的目光都整齐的转向了未央,一脸难以置信。 未央忍下了心头的郁火,开口道: “她昨晚,确实是住在锦阁……” “你们看?她承认了吧?!” “我话还没说完,”未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她在锦阁住下,刚才我们去她房间找她,她已经不见了,接着我们来到了这儿,才发现她已经溺死了。且不说昨晚霓裳阁的另一位姑娘中了毒,我们一整晚都在照顾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更何况我们与这位碧莲姑娘素无恩怨,怎么可能会杀她?!” “伶牙俐齿,还敢狡辩。”兰儿的神色却是狠厉,接着指了指未央手里的绣花鞋道,“如果不是你,碧莲的鞋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拿着?你说啊!” 所有人循着视线望去,就全都看到了未央手里的鞋,接着整个现场就炸开了锅: “天哪,想不到霓裳阁的当家花魁原来是这样的人。” “就是啊,这才刚进宫就杀了人,明儿个岂不是要行刺皇上。” “好可怕啊,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可不是,敲她那一身狐媚子的样儿,以为穿着个白衣裳就能装大家闺秀吗,简直是笑话……” “看不出来啊,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结果安着一颗蛇蝎夫人的心!” …… 未央和锦娘站在当中,默默接受着她们的指责,面面相觑,一脸的无奈。 她们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的,倒不如省省力气,留着和慎刑司的人解释。 “住口!何事如此喧哗?!” 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硬朗女声,围观的人们纷纷自觉的给她让了个道。 未央和锦娘循声望去,便眼见一袭水蓝色长衫的洛仲霖,和在一旁身着玄青色男子长衫的沐雪。而声音的来源,也正是她。 二人穿过人群,一眼便看见了被包围着的未央和锦娘,而只这一眼,却恍如隔世。 洛仲霖只是沉默的又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扭头冲沐雪低语几句后,便离开了。沐雪接着便大步走至未央跟前,低声向她问明情况。 未央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沐雪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接着又朗声冲在场的人道: “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这件事再怎么蹊跷,也轮不到你们三言两语就能给人定罪。明儿个就是除夕夜宴,你们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在这儿嚼舌根,要是被把正事儿耽搁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显然宫里的人都是认识沐雪的,又知道她是睿王爷身边的红人,自然都噤了声,不敢反驳。但她们探询的目光仍旧默契的在未央的身上汇聚,因为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睿王爷会为她出头。即使不是亲自出面,可沐掌事的面子,谁敢驳? 而随后,人群身后又响起了整齐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大家又让出一条道,朝着声源望去,正是刚才捏鼻子的公公领着几个禁卫军朝这儿走来,在离沐雪丈余的位置站定,一如既往的尖细嗓音: “能不能担待的起,可不是沐掌事说了算。毕竟是宫里没了人,这事儿啊,还轮不着睿王府来插手。现在这事儿,摆明了霓裳阁的人嫌疑最大,咱家也是秉公处理,就顾不得这么多了。把她们带走!” 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禁卫军便走上前来,就要将未央和锦娘带走。 沐雪急了,还想拦,未央却眼神示意她不要插手。 毕竟睿王爷大婚在即,而现在闹出的这件事,也还不确认是不是真的和慕容安有关。何况,她之前已经和他们划清了界限,现在也确实不希望睿王爷再插手进这个烂摊子了。 沐雪见状,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抗衡,只好在未央耳边轻轻说了句: “岳姑娘,我会再回去想想办法,这一趟就先委屈你了。我和王爷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第062章 屈打成招 “进去!” 禁卫军将未央丢进了地牢深处的一间牢房后,便锁了门,将锦娘押去了别的地方。 她缓缓走到墙根坐下,对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已经习惯,只是把身子蜷在一起,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关进了大牢。原以为这趟入宫之行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没想到刚来却被卷进了更深的漩涡。 下毒,谋杀,这一桩桩事件,以自己为圆心扩散发酵,愈演愈烈。 可是,那个要向她下手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脑子里一团乱麻,未央叹了口气,反正想太多也没有用,只能静观其变。 这灰暗光线,虽然伴着扑鼻而来的湿腐气味,但还是酝酿了她的昏沉睡意。毕竟昨晚都在照顾墨舞,天快亮了二人才迟迟睡去,所以此时确实有些劳累。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未央仿佛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铁链子碰撞的声音。 她懵懵懂懂的醒转过来,将目光转向门外,便眼见两名狱卒正在开着门锁,接着便是刺耳的“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未央正疑惑间,那两名狱卒就几步上前,一人一边把她给架了起来,粗暴的动作,将她硌得生疼。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们要带我去哪?” 一名狱卒随口啐了口痰往地上一吐,接着不耐烦的答话道:“少废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接着,她便被半拖半架着离开了牢房,朝另一处未知的地带走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以她现在的武功,对付这两个狱卒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现在毕竟是在皇宫,未央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就算逃得出地牢,但面对层层围捕的禁军,也未必有几分胜算,保不齐就是死路一条,划不来。 就算侥幸逃脱又怎样,不仅罪名没洗刷,还会牵连锦娘和墨舞,接下来更要一辈子亡命天涯,更不要说与公主姐姐相认,查清灭国真相等一系列的事情。 那样做,才会是悲剧的开端。 而逃,只会更显得她有罪,心虚。她不逃,为什么要逃。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忍。 穿过了幽深的通道,关押在两旁牢房中的人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未央,各种情绪都有,但同情居多。 也有人蹲在地牢的角落里“嘤嘤”的低声哭泣,每当此时,那名狱卒就又会凶狠开骂:“臭婆娘,进了这儿就是死路一条,信不信,你再哭,我就让你死的再快一点!” 哭声戛然而止。然后。 “呸” 又是一口痰。 从未央一路的观察来看,这里关押的人,多为犯了错的宫女,什么年纪的都有。黑暗中,她们虽然看不清未央的相貌,但从她的身形和打扮中依稀可以分辨,这个人的身份并不普通。 所以,也有人幸灾乐祸:“身份再不一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在这牢里受刑,等死……” “臭婆娘,你再废话老子今儿个就恁死你!” “呸” 又是一口痰。 世界清静了……未央心里却一阵无奈。 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不仅将这里关押的人折磨得不成人样,看来这些狱卒们的心里,也是很苦闷,所以脾气如此暴躁。 于是接下来,当她被押进一处刑房,随后被那两名狱卒用铁链绑在十字架上时,也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将受到的待遇,将会前所未有的……酸爽…… 果然,“啪”! 一道鞭子直直抽在她的身上,她的白衣上霎时便出现一道细长红线,而红线所到之处,便开始弥漫火辣辣的疼痛。 “啪”! 又是一鞭。比之前的一鞭力道更甚,未央努力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额头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在疯狂的往外冒。 “那宫女是不是你害死的,说!” 狱卒忽然开始吼了起来,给了她短暂喘息的时间,见未央不回答,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臭婆娘,你到底说不说!” 未央却是讥讽的笑了,苍白的脸上,已布满汗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 “不招是吧?老子就打到你招为止!” “砰!” 忽然响起的桌子被掀翻的声音,在空旷的刑房里格外刺耳。未央虚弱的抬起头,便眼见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快速移步向前,一把夺过狱卒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狱卒的身上,打得他一阵“嗷嗷”叫。 “原来你们平日里都是这样审人的,屈打成招还如此嚣张,我看你们都活腻味了!” 沐雪的声音。 只见她打趴刚刚施暴的狱卒后,又一把揪起了另一个狱卒的领子,瞪着眼睛威胁道:“把铁链解开。”见他愣愣的没反应,又吼了一声,“快啊!”然后将他一把推到地上。 那狱卒实在没法子,只得踉踉跄跄的跑去将未央的铁链解了锁。在完全松开的瞬间,未央早已没了力气的身子也如一滩烂泥一般往下滑,沐雪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看见她的惨状,眼眶也不觉红了。 随后,睿王府的几名部下也跟着上前,搀扶着将未央带出牢房,走在最后的沐雪,在确信未央被送出牢房的瞬间,扭头恶狠狠的又是一挥鞭,凤眸瞪成两个圆珠: “回去告诉你们陆公公,管他背后的主子是谁,要是再敢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还敢滥用私刑的话,就是和睿王爷过不去!让他给我小心着点!” “是……”那俩狱卒哪里还敢反对,跪在地上就差求饶了,连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 待沐雪一行人刚走远,他们便连滚带爬的跑去通风报信了。 未央被送到锦阁时,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情。 令她诧异的是,穆常安却早已等候在了这里,一见未央的样子,便赶忙迎了上去,一脸焦急。 “穆太医怎么会在此?” 毕竟太奇怪了,沐雪自然多留了个心眼。 “哦……”穆常安尴尬一笑,“墨舞姑娘昨儿个中了毒,我来看看她恢复得如何,顺便再配个药。” “配个药应该很快,不过你看上去怎么像是在等人?”沐雪如此聪明的人,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不瞒沐姑娘,早晨听闻未央姑娘被人当作杀人犯关进了慎刑司,作为朋友,不免有些担心,遂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哦?朋友?你和岳姑娘是朋友,这个词儿倒是挺新鲜。” 第063章 锦阁要人 穆常安愣了愣,随后浅浅一笑: “这不奇怪,穆某也把沐姑娘当作朋友。” 沐雪挑了挑眉,便不再多言,接着一行人便赶忙将未央扶到了床上靠着。 待沐雪替未央仔细查看了身上的伤后,这才打开了门,让穆常安进来:“我赶到的时候,那几个狱卒已经动手抽了几鞭子。我看了下,都是些皮外伤,鞭子上应该没毒。” “没毒就好。”穆常安点点头,接着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罐药,递给沐雪,“这是治疗皮外伤的药,有劳沐姑娘找几个小宫女来,替未央姑娘上药吧。” 见沐雪点头示意明白,穆常安又补了一句:“这些日子太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这会儿我得去慈寿宫了,未央姑娘这边就有劳沐姑娘了,晚些时候穆某再过来。” 说罢,他便背着药箱要往外走,却听到沐雪在背后发出的疑问: “穆太医对岳姑娘……真的只是把她当作朋友吗?” 沐雪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然而他只是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回头。 她于是便摇摇头,笑了:“没什么,穆太医有事就先去忙吧。” 穆常安却回过头,对上沐晴似笑非笑的眸子:“像未央姑娘这样的女子,生来带着让人想要亲近的力量,把她当作朋友很容易。” 沐雪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而下一刻,穆常安却笑了,眸子里满是温柔,再抬眸对上沐雪时,却是一脸认真: “但是,只把她当作朋友,却不那么容易。” 这回轮到沐雪愣住了,随即她也笑了,再点头时,眸中已是一片了然。 见她已经明白,穆常安便淡淡冲着她点点头:“穆某先告辞了。这里就有劳沐姑娘了。” 颀长身影消失在锦阁之后,沐雪的心里仍是久久无法平息。回身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未央,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真的很特别。 要不然,她家的那位王爷,怎么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即使在为了国家安定,必须遵父命,要娶别人之后。 “想办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要是谁敢欺负她,杀无赦。” 这就是她家那位高冷王爷,在早晨临走前和她说的话。 面对别人时,他永远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性子,好像任何人事都与他无关。 可是他却能轻易被她的细微举动而波动心情,让沐雪发现,原来自家王爷骨子里也是小孩心性。 即使他嘴硬逞强倔脾气,明明担心的要死,就是不自己出面,但他的眸光,还是始终锁定在她的方向。 …… 这姑娘,确非常人。 “把这锦阁给咱家围起来。” “是!” 盔甲碰撞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陆公公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边跟着方才牢中的那两个狱卒。 他们远远便看见了静静立在房门口的沐雪,身子不禁一颤,赶忙低下头,缩在陆公公身后,怕让沐雪看见。 陆公公只是嫌弃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便在距离沐雪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稳了脚跟,扯着嗓子道: “哟,怎么?锦阁什么时候变成沐姑娘的住处了?咱家怎么不知道?” 沐雪只是冷冷一笑:“我沐雪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沐掌事可别这么说。”陆公公的视线骤冷,干脆上前几步,凌厉视线直逼沐晴: “这宫中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由咱家打理着,还从没有人胆敢越了咱家的权。沐掌事这临门一脚踹进慎刑司,劫走囚犯,还打伤狱卒,咱家怎么不知道,这睿王府的地界,几时延伸到宫里来了?” 沐雪却是讥讽的笑了: “陆公公在宫中德高望重,沐雪一个小小的王府掌事,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原本是要去慎刑司看望一下这位被您莫名关进牢中的,皇上钦点入宫表演的霓裳阁花魁。结果去了一看,居然被陆公公的手下施以鞭刑,下手还没轻没重,把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给伤的不轻。这可怎么得了,当然要赶紧把人救出来医治了,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名满皇城的花魁在宫中离奇身亡,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宫里草菅人命,是吃人的大魔窟呢。” “怎么说都是皇上请来宫中表演的客人,真相查明之前,你们无端给人定罪也就罢了,今儿个还把人给打伤,直接影响了明儿个的表演。这次的除夕盛宴是个什么分量,相信不用我说,陆公公心里也和明镜一样亮堂。要是搞砸了,皇上问罪起来,我想陆公公头上就是有十个脑袋,怕是也不够掉的。” 陆公公听着沐雪的话,登时知道了那两个狱卒干了什么好事还瞒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除夕夜宴之后慢慢审,结果好了,这娄子捅大了。 越想越气愤,于是他再一次扭头狠狠瞪了身后蜷着身子的两个人,嘴里不禁低声骂道:“该死的狗奴才!” 那俩狱卒一听,顿时被吓得原地下跪,不住朝陆公公磕头:“公公饶命啊,小的只当她是普通的囚犯,真不知她是要表演的花魁啊……” 沐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语气忽而变得凌厉:“就算是普通囚犯,也不该施以酷刑屈打成招,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刑部尚书吗?!就算是刑部尚书,也不敢随随便便对人动用私刑!谁给你们的胆子狐假虎威啊?!说!” 陆公公早已是一脸羞愤之色,又害怕他们供出自己,遂赶忙挥动拂子指了指门外:“混帐东西,给咱家拖出去杖责二十!” “公公饶命啊……公公饶命啊……” 狱卒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接着门外便传来木棍仗刑和狱卒鬼哭狼嚎交错在一起的声音。 而陆公公显然不会就此罢休,他直直对上沐雪的视线:“该罚的人咱家也罚了,不过这位花魁姑娘本就有杀人嫌疑。咱家把她扣进慎刑司,也是秉公处理。可是在刑责还未定的情况,沐掌事就把人给救了出来,这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也过不去吧。” 末了,他又上前一步,在沐雪耳边低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谁又比谁脚底下干净呢。这事儿若是咱家铁了心刁难你,你的脑袋,怕是也留不住。” 第064章 嗯,心上人 “我沐雪的脑袋留得住还是留不住,还轮不到陆公公说了算。您还是多想一想,眼下的事情,自己要怎么交差吧。” 沐雪接着便转过身准备进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冲陆公公讥讽的一笑: “哦对了陆公公,刚才忘了和您说,在沐雪去救人前,睿王爷已经派刑部的仵作验了尸,证实那叫做碧莲的宫女是先被人用白绫勒死,再拖进湖里的,她脖子上的勒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巧的是,后来我们的人在假山后找到了那条藏起来的白绫。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这白绫布的布料是去年边藏进贡来的,极其珍贵,整个皇宫不过那么几匹,当时就分发给了五个宫,至于是哪五个,稍加调查就知道了。” “当然了,这么珍贵的料子,其他宫是没有资格使用的,更不要说霓裳阁这些从宫外来的人了。栽赃诬陷的罪名可不小,主子栽赃诬陷一个宫外的弱质女流,罪名更不小。皇上会生气成什么样儿,陆公公心里应该有数。” “最后提醒您一句,睿王府的人从不冲动行事,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不可能随便劫狱,让人抓住话柄的。所以这两天,您比起担心沐雪脑袋的安危,还是好好想一想,到时候怎么和皇上解释吧。” 说罢,沐雪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屋中,顺便关上了门,连“慢走不送”也懒得说一句,只留下陆公公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 他盯着那扇“砰”的一声关上的门,袖子底下的双拳早已攥紧到生疼。 忽而,他眸子里愤怒的火光转为一抹阴狠的笑意,接着闷哼了一声,挥动着拂子调转方向朝着门外走去,衣袂翻飞,绝然不已:“走!” …… 围在锦阁门外的人被撤走了,沐雪照顾着未央安稳睡下,又领来几个贴心可靠又懂武功的宫女照看着她,这才放心的离去,准备向洛仲霖禀明情况,再想办法把锦娘救出来。 穆常安就是在她离开不久后来的。 提着药箱,他缓缓打开门,先是看了眼安稳睡着的墨舞,为她把脉,确认她恢复的差不多后,便离开了,接着便去到未央的房间。 床上的姑娘静静躺着,脸色也不再似刚被救回来时那般苍白。 穆常安轻轻将药箱放在桌上,放轻脚步走到她的床沿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去,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是针扎般的心疼。 而下一刻,他的手却忽然被她无意识的握住,微微摇着头,口中在嘟哝着什么。 穆常安低头靠近后,才听清楚了她在说着什么: “寒哥哥……寒哥哥……不要走……” 穆常安的动作一滞,眸子里也带着难以言状的情绪。 他轻轻的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指头一个一个的掰开,脱开她的手之后,再替她掖好了被子,低头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只是这动作再轻柔,还是令未央缓缓醒转过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莫寒的脸,但眼睛再睁开时,却正对上穆常安望着自己的关切视线。 原来只是一场梦。 接着,穆常安便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将未央失落的视线收入眸中,穆常安抚平心头的复杂情绪,只是淡淡朝她一笑:“你醒啦。” 她朝他挤出一抹笑,以眨眼睛代替点头。才刚恢复意识,她就感觉到身上撕裂一般的疼痛,不免“嘶”的倒吸了口气。 “我不是在牢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是沐雪姑娘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那些狱卒还对你用刑,你现在受伤很重。” 脑海中零星的片段逐个拼凑,未央大概想起了是怎么回事。但当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锦娘的身影时,慌了。 接着,她便挣扎着要起身,而剧烈的动作牵动着伤口,疼痛之意更甚。 穆常安一脸心疼的扶住她,按住她的动作道:“你现在伤口刚愈合,不能随便乱动。” “不行啊,”未央抱歉的推开了穆常安的手,“锦娘还在牢中,我得想办法去救她出来。” “放心吧,沐雪姑娘已经去想办法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再说你伤得这样重,打得过那些守卫吗?” 穆常安蹙着眉,心里一阵绞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 听到穆常安这样说,未央心里才缓和了几分,在穆常安的帮助下缓缓起了身,靠坐在床头,向她解释道: “刑部的仵作验了尸,知道那姑娘是被白绫勒死然后拖进湖里的。沐雪姑娘证明了你的清白,正要去牢里告诉你这个消息,却发现他们竟然对你用刑,一气之下就将你救出来了。” 穆常安一边递给她一杯水,一边耐心的劝解道,“既然你已经证明了清白,那锦娘也不会有事的,很快她就会被放出来了,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她这才松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墨舞姐姐呢?” “刚刚穆某去看过了,睡得安稳,已经没事了。明日的演出应该没问题。” 床上的苍白姑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穆常安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低语了一句:“什么时候你能对我这样上心就好了。” “嗯?”未央没听清,不好意思的侧着耳朵望向他,却对上他尴尬的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见他如此作答,未央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喝着水。 而一个想法却在穆常安心里升腾起来,试探的看了眼她,很想忍住不问,但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 “刚才你在梦里,喊着一个名字。” “名字……”未央愣了一会儿,在忽然想起刚才梦见的是谁后,她的连瞬间“唰”的红了,“你都听见啦?” 穆常安只是耸耸肩,微微一笑,“听的不清楚,只是知道,你叫他,寒哥哥。” 未央一脸尴尬的笑着,避开了他的视线。天哪,都听出来自己叫寒哥哥了,还说听不清楚。完了……一个姑娘家的这么不矜持,他一定在心里笑话死我了。 可是话说回来,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他的寒哥哥了。 唉……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怎么样,安不安全…… 而穆常安却仍是静静望着她,脸上笑意未变,眸子里却多了什么东西,令人难以捉摸。 只这一眼,却让未央尴尬万分,再也不敢碰撞他的视线,尴尬的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之后,穆常安才探询似的开口:“心上人?” 又过了很久,未央再抬起头时,脸颊已经变得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然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重重朝着穆常安点了点头:“嗯。心上人。” 第065章 我必须要拒绝你 “是吗?”穆常安带着惋惜的神色笑了,“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未央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但既然问到了这里,就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她便开口道: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酷酷的,冷冷的,还戴着一个面具,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但是,接触久了却发现,其实他有一颗很温暖的心。虽然他关心人的方式很笨拙,很生硬,但是却很可爱,让我觉得很心安,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事都可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他好像有特异功能,只要我出了事,不论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然后告诉我,有他在不用怕。我也会很幼稚的想,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心电感应吧。” “但还是觉得,人生好奇妙,他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 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描述着那个人,好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亮晶晶的眼睛里好像装满星辰,穆常安的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 “能被你描述成这样的男子,真的好幸福。” “其实还是我比较幸福。”未央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眼睛依旧亮亮的: “我好像还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照顾我,给我坚定的力量。所以我也很想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在他累了,倦了,需要我的时候,可以拍拍自己的肩膀告诉他,别担心,我一直都在,肩膀给你靠。” 穆常安脸上,笑意更深:“他要是听到你说这些,一定很高兴。” 他望向她的眸子,深如秋水,平静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波澜。但这目光里,却好像又多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未央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脸颊上又怦然一绯红霞,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奇怪,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荣幸之至。至少证明,你把我当作朋友了。”穆常安朝她暖暖的笑着。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遂接话道,“对了,刚才听到你说,他戴着一个面具,那……你见过他真实的样子吗?” 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未央耸了耸肩摇摇头:“还没有。” 但下一刻,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接话道:“不过快了。” 因为他说过,除夕夜宴之后,就让她看自己的真实样貌呀。 穆常安已经完全了解了她心里的想法,眸中笑意闪动后,又敛了神,叹口气,然后摇摇头:“唉,那这样看来,我是没机会咯?” “什么机会?”未央诧异了。 “本来想找个时机向你表明心意……但现在看来,我还没表明,已经被拒绝了。” “……” 未央正在喝水的动作瞬间顿住,禁不住被呛到咳嗽了起来。穆常安一脸无奈的替她轻拍着背顺着气,看着她不知是因为被呛到还是因为被自己吓到而涨红到脖根的脸,眸光是温柔又无奈。 而未央的心里,却异常的懊恼,很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所以刚才她都在干些什么啊……是在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在说着……自己喜欢的人……吗……还那么花痴…… 岳未央……你可不可以再蠢一点……还说的那么开心,那么激动,每一句话可不都是在他心上插了一刀吗…… …… 但是!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对于这种情况,就要及时干脆的拒绝!拒绝!一定要把这颗小苗掐死在萌芽里!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刚才这样说也是对的,对吧??? 嗯哼。未央在心里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了一口气,对上穆常安似笑非笑的视线,眸子里满是认真: “穆太医,我知道你很好,我也很喜欢和你交朋友。可是你也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对不起,我必须要拒绝你。” “你那么好,一定可以找到和你真心相爱的姑娘的,相信我。” 她一脸诚恳的视线,竟让穆常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后,他试探的问了句: “如果有一天,你的心上人摘掉了面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是否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他来?” “啊?”未央又懵了。这个问题,她记得莫寒也问过。当时她真的特别笃定,可是现在,她却好像……有点心虚,因为……确实好像有点难…… 穆常安又淡淡的笑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一脸的宠溺: “没什么。放心吧,我已经知道了你对他的心意,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会真心的祝福你们。你也不用因为我的表白而觉得有压力,我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但是有一句话,我也想认真的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有我在,你不用怕。” 顿了顿,他又笑了:“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也是以哥哥的身份。虽然暂时有点难做到,但我会努力的。放心吧。” 接着穆常安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与她聊起了明日除夕夜宴上要表演的节目来。 未央一一应答着,心里却对穆常安多了几分好感。能看到他这样豁达率性的处世,不纠结也很有风度的了结掉这个话题,终止这份尴尬,她的心里真的很感激。 和这样的人相处真的很舒服,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真的很幸运。 想到这里,一抹笑意又上心头,岳未央啊岳未央,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叩叩叩”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将二人从神聊中拉回现实。 “岳姑娘,我可以进来吗?”是沐雪。 在得到未央的同意后,沐雪便进了门。当她看到穆常安也在后,眸中的诧异之色更甚。 但她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未央的身边道:“未央姑娘,不好了。刚才我去慎刑司,本想将锦娘救出来,可是守卫的狱卒告诉我说,她早就被人带走了。” “被带走了?”未央一阵惊讶,慌忙抓住了沐雪的手臂,“被谁带走的?” “守卫的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两个禁军,被带去哪儿了也没说。” 第066章 迷香线索 “怎么会这样,”未央急了,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去找她。” 沐雪和穆常安哪里肯依,接着便按住了她:“岳姑娘你伤口还没好,别乱动。” “不行啊,锦娘不会武功,他们要是对她用刑,她的身体扛不住的,我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岳姑娘,你对这皇宫又不熟,就这样贸然去,会出事的,到时候很可能人没救出来,把自己搭进去,这样更划不来!” 被沐雪这样一劝,未央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但抬眸对上沐雪的视线时,还是一脸焦急,眼圈早就红了: “那你们说,锦娘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已经暗中安排人去查探了。这宫里还是我们的人比较熟,他们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就会来通知我们的。你的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毕竟明天还要御前表演。现在这事儿还没传到皇上那儿,若是明日表演出了岔子,就更严重了。” 沐雪劝的确实有理,未央也不再说什么,但眸中还是充满恳切:“那我去看看墨舞好不好?” 见二人眸中还有犹豫之色,未央认真的说道:“你们放心吧,多亏沐雪到的早,我受的伤还不算严重,虽然刚才有点痛,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已经没问题了。” 沐雪和穆常安见拗不过她,便只好由着她去了,慢慢搀扶她下了床,朝隔壁墨舞的房间走去。 未央在他们的搀扶下静静走进房间,墨舞恢复血色的脸颊和沉稳的呼吸,给了未央满足的心安,脸上也不禁露出宽慰的微笑。 她没事。真好。 三人见她还在沉睡,便也不再多言,慢慢的转身出去了。 在即将走到门边时,未央又忍不住回了回头看墨舞,自然就没法注意到即将跨过门槛。 于是,她伸腿时便不禁被门槛拌了一下,一个踉跄间,动作幅度的增大让伤口撕裂,霎时疼痛便排山倒海的袭来。 可是只这一扭,她的视线却不禁意的瞥见了门上的一小片黑色印迹。 未央停下了动作,用手指了指那小摊黑色。 沐雪和穆常安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被什么东西熏黑的痕迹,而在这片黑色痕迹的正中央,是一个被烧穿的小洞。 眼睛直直盯着这个小洞,未央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升起。 接着,她低头看了看门槛边的地面上,沐雪和穆常安见状,也挪了挪脚,将那附近的地面空了出来。 果然,三人同时留意到了门槛底下的一小滩类似于香灰一样的东西。 穆常安随后蹲身,用指尖撮了一点地上的那滩灰,细细揉搓,又放到鼻尖闻了闻,心里已然有了决定,遂起身给了二人一个肯定的点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随即,三人心内了然。 她蹙了蹙眉,先是作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自己的房间,三人便心照不宣的走出了墨舞的房间,回到未央那里,然后悄然关上了门,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凝重气氛。 “是迷香。”未央首先开了口: “怪不得碧莲出事的那晚,我睡得那么昏沉,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而且我被关进牢中后,还觉得睡意昏沉。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一夜睡得不安稳所以太累,原来是有人故意给我们下了迷药,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他们的阴谋!” “我也认为是迷香。”沐雪接着未央的思路分析道: “他们一定是害怕碧莲将知道的消息说出来,然后被我们带去指认那个下毒的宫女,害得真相败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你们迷晕,然后在房里将碧莲掐死,接着用白绫将她拖到湖里。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碧莲的绣花鞋,一只落在房间的门边,一只在水里。应该是凶手拖走她的时候脚刮到了门槛,然后鞋就落在了房间。” “没错,这样解释,整件事就可以串联起来了。既然他们处心积虑的要除掉碧莲,又想毁尸灭迹,投进湖中,那么一定是有想要掩埋的真相,还不想让人发现,试图制造碧莲失踪的假象。否则应该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可惜他们百密一疏,忘了尸体终究会在水里浮上来,否则真相或许就会随着碧莲的死,被彻底掩埋。” 说到这里,未央心里不禁一恸:“都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如果那晚我没睡,听见了动静,她就不会出事了……” 穆常安见她如此难过,也是一阵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别难过了,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你真的觉得难受,那我们就尽快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把凶手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也算是对死者的交待了。” 沐雪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穆常安对未央的那点心思,她也更是了然于心,忍不住在心里又替自家王爷惋惜了一把。 而在穆常安的劝说下,未央也渐渐从难过失控的情绪中恢复了惯常的镇定:“对,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我们现在就去案发的小池塘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沐雪和穆常安搀扶着未央,三人便以缓慢的速度抵达了小池塘。可是还未走近,他们便听见假山背后两个女子低声私语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吗?就在今儿个白天,那个西照公主住的雅月楼,吵吵闹闹摔门砸东西的,楼顶都快被掀了!” “啊?怎么会啊,那个公主不是要嫁给我们睿王爷了吗,这会儿不正是筹备婚礼的时候吗,好端端的怎么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早晨咱们的王爷为一个宫外的姑娘出了气,结果被慕容公主知道了,诶哟,可不得了,吵着闹着要退婚!” 未央听着听着,眸色越来越凝重,而一旁的沐雪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她正要上前去阻止那两个宫女,却被未央一把拦下,用严肃的眼神制止了她的行动,沐雪只好噤了声,心里已经把那两个好事的宫女骂了一万遍。 “最精彩的还不止这个。那公主把这事儿啊,直接捅到了皇上那儿,说王爷还没成婚就拈花惹草,非要和咱们王爷退婚。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咱们睿王爷居然同意了,还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公主不想嫁,那这婚约就取消了!” 第067章 我死心了 退婚? 未央一个踉跄,显然是震惊了,她下意识的扭头望向沐雪,而沐雪却一脸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直视,未央心里便明白了一多半。 那俩聊闲话的宫女自然是不知道,在假山的另一边,上演着这样沉默的风起云涌,依旧聊得开心。 “真的啊?”另一个女子显然很惊讶,“咱们王爷这招就坡下驴也使得真是够溜的。不过那个公主本来咱们也都不怎么待见,脾气又大,听说把下人们当畜牲使,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这下好了,自食苦果了吧。” “可不是,咱们睿王爷是什么人物,岂是她一个莽莽撞撞没有内涵的公主配得上的。西疆第一美人又怎么样,我看还是不比霓裳阁的那位花魁好看。” “说到那位花魁,我早晨还在这儿见了她呢,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似乎杀了人,被抓起来了。” “是被抓起来了,但听说又被放出来了。” “真有此事?” “可不是。不然你以为那公主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咱们王爷可是真的上了心,火速让人查案,证明了她的清白。就那个沐掌事,还去慎刑司把人给劫走了。” “这么精彩?看来啊,咱们王爷这回是真的动了凡心了。不过啊,王爷配花魁,这组合也是挺奇怪的哈。” “可不是。不过嘛,花魁终究是花魁,不过就是欢场上一枚被男人随意作践的戏子罢了。出身低贱又卑微,咱们王爷可是人中龙凤,能看上她?哼,想得美。” “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看她是痴心妄想。” “哐!” 突然响起的酒坛子砸地上的声音,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 那俩宫女显然也是一惊,酒坛子似乎是直接砸在了她们的脚边,惹得她们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花容失色。 “要你们到处闲话搬弄是非!”是楚少游醉醺醺的声音,但却没见到人。 俩宫女登时被吓得成了两尊雕像,愣愣的呆在原处,连呼吸都不敢。 “还愣着干什么,滚啊!” 假山后这才有了动静,她们的尖叫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远去,接着才彻底恢复寂静。 “哐!” 又是一个酒坛子无辜的被摔碎在地,格外清晰。 未央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绕到假山后面,才看见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露出的一截衣角。 于是她摆了摆手,示意沐雪和穆常安不用再扶,自己缓步走了过去,果然就在树后面发现了楚少游酩酊大醉的身影,脚边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罐子。 她无奈的躬下身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罐子:“你喝太多了。和我回去吧。” 楚少游却是沉默,又开了一罐满满的酒,仰头喝了起来。 未央干脆回身,远远朝着沐雪和穆常安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去。 然后她忍着疼,扶着树,缓缓与楚少游并肩坐下,问道: “怎么啦?是因为刚才她们的对话吗?”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的灌酒。 未央见他不答话,干脆也拿起一旁的酒罐子,拔掉塞子,仰头就要往嘴里灌,却一把被楚少游拦住了。 接着,他醉醉的,但是残存清醒的声音飘了过来:“你还有伤口,不许碰酒。” 伤口?未央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果然白衣服上,还是隐隐渗出了红色的血迹。于是她任由楚少游拿过酒坛子,问他:“好,那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在一声漫长的叹息之后,楚少游悠悠然道: “我去雅月楼找她了。” “哦?”未央倒是并不吃惊,毕竟他入宫就是这个目的,“你们见到了吗?” “没见到。”楚少游却是笑了,笑的清冷又无力,“但是刚才她们说的情形,我都在楼下听到了。” 这下轮到未央沉默了。 “多过分的话,都听到她说出了口。多重的东西,也都听到她砸了。” “可能是我真的不够喜欢她吧,曾经的执着,我现在只觉得可笑。” “未央,我真的……死心了。” 轻描淡写的三句话里,涌动着怎样翻江倒海的情绪,未央心里很清楚。 一段感情,就像两个人拉着皮筋的两端,最痛的,总是后放手的那个人。 然而,她却不能多说什么,因为解药只有一个,就是时间。 “谢谢你这次带我入宫。我想这一次,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们终究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接着,楚少游便起了身,然后向未央伸出了手:“来,我们回去吧。” 在楚少游的搀扶下,二人缓缓回到了锦阁,接着,她便眼见锦娘关切的迎了上来,心里一阵暖流涌上。 但在她眼见跟在锦娘身后靠近的沐雪和穆常安,一脸严肃的表情后,却又觉得奇怪,但还未多想,只是朝锦娘关切的问道: “锦娘,吓死我了,你到哪里去了!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放心吧,我没事,也没有受伤。我一直就在牢里待着,后来他们说你没罪了,就把我放出来了,我就回来啦。” “……是这样吗?”未央懵了,她越过锦娘望向她身后的沐雪,便隔空见到了她不明所以的摇头和无奈的耸肩。 “是这样呀,我又不会武功,还能去哪。”不知怎么的,锦娘笑的有点勉强。 但未央却不再多问,只是朝她宽慰的笑笑:“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啊。”锦娘脸上的笑容也明显放松:“对了,我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未央笑着摇摇头:“还好,不算严重。” 下一刻,锦娘的眸子却是一愣,随即叫出了声:“还说不严重,伤口都裂开了。雪儿你快来看啊,怎么会裂开的?” 愣在身后的二人,闻声皆是大惊,随后便匆忙跑了上来,一道将未央搀进了房中,为她换药,重新包扎。 锦娘和沐雪还是一如往常的忙碌着,配合的也很好,只是,未央和沐雪对视时,眸中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看向锦娘的眸光里,也总是藏着些什么。 那个她不愿提起的插曲,究竟是因为什么,她究竟是去见了什么人呢? 第068章 情敌交锋 将未央的伤口重新处理并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叩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穆常安正要去开门看是谁来了,沐雪却以眼神致意他留在这里,自己快步朝门口走去。 她打开一条缝一看,果然是常林正拎着一个木质雕花的食盒,局促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凌空作出敲门的手势。而他惊异的眸子也在告诉沐雪,他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开门和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 沐雪与他沉默的对视了一瞬,又越过他的肩头,果然看见了台阶下静静立着的那个人。此刻他正微微朝自己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 于是,沐雪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冲常林使了使眼色,又将门缝打开了点,放了常林进来,接着又把门给快速的关上了。 未央也察觉到了动静,眸色也从床边向厅中飘了过来。锦娘随后扶着她缓缓起了身,走到桌边坐下。 常林朝着她微微一笑,接着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 “抱歉姑娘,打扰了。王爷听闻姑娘今日受了惊又受了伤,很是担心,所以命御膳房做了些养身补血的食物过来给姑娘。岳姑娘和墨舞姑娘明日都要御前表演,王爷说,吃了这些东西,会好的快些。” 说话间,桌上已摆满了各类佳肴,琳琅满目又色泽动人,香味也随之在房内溢满,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 穆常安静静站在一旁,视线定定落在未央的身上,沉默。 但未央心里却明白,这些不该要。 于是她抬眸,淡淡对上常林的视线: “常大哥,谢谢你今日前来,未央心里很感激。只是这些菜色太好,并非我们该有的待遇。既然入了宫,我们还是与大家一样为好,不然太特殊了,总归是招摇。所以这些菜色,烦请常大哥替未央拿回去吧。也请你替我转达王爷,他的一番美意,未央心领了,只是未央真的受不起。今日也谢谢他对未央的关照,还想办法替未央洗脱罪名。除夕夜宴结束后,未央必当登门答谢。” “可是这……”常林为难的挠挠头,“属下来前,王爷曾有命,必须满盒子来,空盒子归,否则不要回去见他……恳请姑娘收了这些菜肴,毕竟也是王爷的一番心意。不然的话,属下真的不好交差啊……” 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未央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在思忖怎样开口拒绝,穆常安却微微一笑,接过了话头: “常大哥,请恕穆某直言,未央姑娘与墨舞姑娘如今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让二位姑娘进食这些大补的食物,对身体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比如这道蟹,便是刺激活血的食物,未央姑娘受了外伤,尚未愈合彻底,若是吃了它,反倒更容易恶化伤口。其余食物道理也是类似。以二位姑娘目前的情况,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宜,穆某是大夫,这些都会好好把关的,还请常大哥转告王爷,让他放心。” 穆常安几句话,便将这一桌菜不能收的理由说得甚是充分。未央扭头望向他时,正好对上他温柔投向自己的视线,遂朝他感激的笑笑。 常林实在没办法,求助的望向沐雪,而她也只能他一个无奈的摇头,接话道:“既然穆太医如此说,以二位姑娘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也不太合适食用。常大哥你还是把这些菜拿回去吧。” 常林见未央不收之心坚决,只好讪讪的又将食盒打开,将菜原模原样的放了进去,道了别后便出了门。 门关上,他踟躇着下了台阶,悻悻走到静静立着的身影旁,正要开口,就对上了洛仲霖冷冰冰的视线: “不用解释,本王都听见了。回去吧。” 安静下来的屋中,一切好像又恢复寻常,而沐晴的视线却始终定格在穆常安身上,一脸冷漠。 毕竟她家主子好不容易拉下脸,跑来示个弱,结果却被他的情敌搞砸了,她当然需要打抱不平一下: “穆太医,现在未央姑娘药换过了,墨舞姑娘的毒也解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锦阁现在毕竟还在被各路人马虎视眈眈,你留在这里太久也不太好。” 她的不悦已经快从言辞间溢满出来,惹得未央和锦娘也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穆常安耐心的听完她说的一切,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挑了挑眉,淡淡笑了: “沐姑娘提醒的是,穆某是该离开了。未央姑娘,墨舞姑娘,你们今日好好休息,如有需要,穆某会再过来。” 接着,他便收拾了药箱缓步离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沐雪这才松了口气,但当她回过头时,却又直直对上了未央望着她的目光: “雪儿,我们聊聊。” 腊月的夜晚已是寒冷无比。沐雪搀着未央,缓缓在连廊中行走,周围是针落可闻的静谧,只剩下二人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连廊的尽头,便是隐于假山后的一处凉亭。未央拉着沐雪一道坐下,月光清清冷冷铺洒在大地,隐隐映照出她们的影子。 未央先开了口:“雪儿,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沐雪为难的避开她的视线,心里已然一阵打鼓。 “告诉我。”未央的眸子里,装满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坚定。 “好吧……”沐雪心知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岳姑娘你被关入牢中后,王爷就特意找了刑部的仵作去验尸,结果发现她是被人谋杀的。王爷……王爷很生气,就跑去雅月楼质问慕容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下毒又陷害你。” “公主一口咬定,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王爷却并不相信,而是坚信公主就是那个主谋。公主一气之下,就要退婚,还跑到皇上面前大哭大闹,扬言不杀了你也绝对不放过你。” “王爷被她惹的真的生气了,就说……就说……退婚一事既然是公主提出,他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婚礼就这么……取消了……” 未央的一颗心沉到谷底,对于这件事,她心里只有无力。而对慕容安,也只剩下了抱歉。 小心翼翼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每时每刻都希望得到他温柔的肯定。 而当那个人,把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到自己头上,换做是谁,都会心寒,更何况是慕容安那样个性刚烈的女子。 想到这里,未央不禁轻叹一声,沐雪只当她是为自家王爷的举动感到无语,遂赶忙解释: “岳姑娘,你千万不要怪王爷,他真的是因为太在意你才会关心则乱。王爷听说你被关进牢里,整个人焦急上火的快疯了,做事情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岳姑娘,我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为一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突然响起的“咔嗒”声,令二人眸色骤紧。她们警惕的望向声音的来处,就看见锦娘拿着一件披风,局促的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上,脚边是一个倒在地上滚动的花盆,土壤也稀稀拉拉的洒落一地。 “锦娘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来多久了?” 第069章 惊鸿夜宴 沐雪冷冷的朝着锦娘发问,眸子里满是警惕。 锦娘只是挤出一抹笑容,缓步拾级而上,走到未央身边,将披肩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我看天气这么冷,未央穿的又太单薄,于是去取了件披风来,要给你御御寒。”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替未央拢了拢披肩,还细心的将披风的绳子给系上了,“锦阁不大,我估摸着你们就是到这儿来了,结果凭着感觉找来一看,你们果然在这里。” 这不动声色的解释,找不出一丝破绽。未央朝着她暖暖一笑,轻拍了拍她的手:“有劳锦娘了。” 沐雪的眸光中,怀疑之色却是更甚,但却终究不再说什么。 密聊的过程里多插了一个人,二人也不方便再继续,所以只是草草结束了聊天,接着便各自回到了屋中。 而未央却在自己的屋中,发现了正静静坐在桌边等着自己的墨舞。 此时,她正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翻着桌上的一本书。见未央回来了,便扭头对上未央的目光,朝着她淡淡一笑。 “你来啦。”未央笑着迎了上去,走到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嗯。”墨舞的笑容也是淡淡,“还没好好和你说说话,所以我便来了。” 墨舞的话,让未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向对面的姑娘投去疑惑的目光,没想到墨舞只是笑笑:“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既然如此,未央便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从你第一天入霓裳阁,碰伤我的琴开始,到后来沈大人的离奇死去,我就一直对你心存怀疑,没什么好感。” “墨舞姐姐……”未央心里忽然一阵暖流涌过,她并没有料到,对面的人会这样对她坦陈。 墨舞却朝她淡淡一笑: “但慢慢的接触下来,我开始知道,你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也不是一个心存恶念的姑娘。” “再后来,我们排练时,你从弦上摔了下来,差点溺死却没有怪红袖在弦上动手脚,我便对你彻底改观了。只是我从来不习惯认错,所以一直也没有向你表达过我的歉意。” “很多年前,我就家破人亡,每一天都靠怨念活着,是仇恨支撑着我走到如今,早就忘了要如何用正常的方式与人相处。而奇妙的是,我对你,又总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常常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和很多以前发生的事。” “她要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接着,墨舞的视线恍然飘向窗外,看着天空中高悬的半轮明月光,沉默而惆怅。 而未央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她说的那位“故人”,是自己吗? 下一刻,墨舞却收回了视线,认真的望向她:“若是明日,出什么意外……我是说如果……记得替我照顾锦娘好吗?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只有她不论我曾经多么颓废潦倒,从来不曾放弃过我。而剩下的人里,想来想去,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也只有把她托付给你,我才能安心。” 静静听着她如同临终遗言般的嘱托,未央又愣住了,心里忽然漫起不好的预感:“墨舞姐姐……明日我们就只需要好好表演就行,不会有意外的。” 是否真的要刺杀皇上,她还在犹豫之中,毕竟真相并未完全明朗,她的顾虑太多,害怕伤及无辜,所以不敢随便冲动。 “很难。”她凄楚的笑笑,摇了摇头,“当日的两杯水,一杯是给你的,一杯是给我的,而我因为练舞后实在太渴,所以两杯都喝了,结果却中了毒。我不确定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你还是我,但如今我们终究平安无事,所以,在我们背后的敌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明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一直以来,我在夜里总是睡不好,总感觉心里憋着一口气,难以纾解。这次入宫,也不过是希望求一个结果,至少我尝试过了。结局如何,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但不论结果如何,明日对我来说,或许都是解脱。” “未央,你答应我。不论明日发生什么事,照顾好锦娘,也照顾好自己。” 下一刻,墨舞的手便覆上了未央的手,微微的寒意,便从手背传递到未央的心里。她抬眸对上墨舞认真的双眼,朝着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但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有事,包括墨舞。 翌日,所有人都醒的很早。 对她们来说,这一天很重要,也很关键。 早早的,整个宫中就好像炸开了锅一般热闹。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端着托盘,在宫中各路要道紧锣密鼓的穿行着,张罗着晚上的筵席。 住在宫外的王公贵族们,也陆陆续续的入了宫,御花园也变得甚为热闹。 在湖心亭中央搭起的戏台子上,皇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一早就开始“咿咿呀呀”,而离御花园并不远的锦阁,自然也能清楚的听到动静。 未央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不过穆常安还是提醒她万事小心,别做过激的动作,否则伤口还是可能开裂。所以她稍微调整了动作,去掉了很多花哨的身法,一切以求稳为主。 墨舞的剑舞已然跳的出神入化,令大家纷纷叫好。 红衣舞动,剑光闪烁,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惊艳到离不开视线,翩飞的长发更是将她女中豪杰式的英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切都美的如此不真实,像是一只绚烂夺目的赤焰火蝶。 而这绝美的一切,落入未央的眼中,却让她的心越揪越紧。那个姑娘笑的越动人,身姿越令人过目不忘,却越让她心惊。 未央想得入神,未曾注意到墨舞已经停下了动作,正在朝她笑着征询意见。 见她没反应,墨舞便缓步走到她的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未央,你怎么了?” 未央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她宽慰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姐姐跳的很好,今晚你一定会是全场关注的焦点,我都看呆了。” 然而她却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期待这一天赶快过去,平稳过去。 夜幕渐渐降临,所有人都在正安宫前的广场齐聚。这里被火光映照得前所未有的透亮,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洛之航的龙座就设在正安宫门口的石阶之上,坐在他一侧的,是慕容腾冲和慕容安,另一侧便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其余几位贵妃和皇子。 居高临下的台座,可以将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俨然一派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 台下的王公贵族们自然也是各个身着华服而来,将这原本空旷的广场围坐的满满当当。人人脸上都被火光映照的通红,觥筹交错,举杯共饮,好一派热闹景象。 在广场的正中央,搭起了一个四方形的舞台,铺以正红色的地毯。 在舞台正中央放着一个大鼓,夜宴正式开始后,四名鼓手便从舞台的四面同时翻筋斗上了台,随后共同敲响了除夕夜宴的第一棒。 轰隆隆的鼓声最是振奋人心,洛之航的一声鼓掌叫好,瞬间另全场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前面的欢呼声清晰的传入后台,也更加带动了即将上场的表演者们紧张的心情。 开场的鼓舞之后,便是玲珑斋的水袖舞。激昂的乐声,台上的舞者长袖曼舞,无时不在吸引着观众的视线。 下一个节目,便轮到墨舞上场了,未央的被排在了第五个。 此时,已换好装的二人正静静候在后台的门口,从这个角度能远远看到舞台的一角。震天的乐声和欢呼声,让原本就准备充分的她们,还是感觉到一丝紧张。 “未央,没事的,一会儿你的动作千万不要太大,要小心伤口。”墨舞轻轻搂过她的肩膀,笑着提醒她。 只这一个动作,却让未央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她也给了墨舞一个甜甜的笑容:“好。姐姐一会儿也加油,你一定会是全场的焦点。” 话音刚落,台上的节目便收了尾,霎时间掌声雷动。 在一片喧嚣中,墨舞回过身,给了未央一个紧紧的拥抱,并在她的耳边轻轻道了声: “若我回不来,替我好好活下去。” 未央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墨舞便猝然收回了怀抱,朝着舞台走去。 而她的背影,看上去为什么这样决绝。她握着剑的手,已然骨节分明到泛了白。 未央的心里,开始没来由的发慌。 她不会使剑,却选择带剑上场;她和自己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她临上场前,给自己的决然拥抱…… 电光火石之间,这所有一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一瞬间通通有了答案。 而那道惊艳的红色身影,已然飞身上了舞台,全场已然开始为她而喝彩。 乐声响起,红衣女子开始舞动。 利剑穿透空气的声音,正红色翩飞的衣袂,她如瀑布一般随风飞扬的发丝。 每一步,每一个转身,都绝美无双,耀眼闪亮,紧紧霸占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舞动着,转着圈,凌空飞身,像极了一团跳动的火焰。 未央的步伐不知不觉朝着舞台靠近,眼看着她转动的越来越快,全场的欢呼为她而来,锁定着她的每一刻惊艳时分。 而下一刻,那道如火一般的赤色身影,却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朝着台阶而上的龙座而去。 利剑直直指向坐在正中央的那个人,一道炫目的白光,直直逼近他的心口。 第070章 生死一线 当一场表演似乎即将演变成一场行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团红色的火焰,心揪成一团。 高位上的洛之航,直勾勾的盯着那朝自己直直逼近的剑锋,瞳孔汇聚,心跳猝然漏了两拍。 而下一刻,从舞台一侧却飞快蹿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根银丝划过天际,与红衣女子的利剑纠缠在一起。接着,她们同时转圈,翻身,利落的降落到舞台上。 红白两道身影,像是两束夺目的光芒,银丝与利剑抵死纠缠。 她们不停转圈,随着银丝缠绕的越来越短,二人也离得越来越近。 渲染气氛的鼓声响起,洛之航默然松了口气,视线却如利剑直射在二人身上。慕容腾冲却被台上精彩万分的“表演”而惊艳,率先鼓起了掌来。 就在二人即将相撞的瞬间,白衣女子却一伸手,轻轻勾住了红衣女子的细腰。 她们转圈的步幅慢慢放缓,最终停下,鼓声也随着动作而渐渐减弱,到二人动作定格的同时,全场鸦雀无声。 在经历一小段的死寂之后,终是洛之航打破了沉默:“好!” 接着,全场掌声雷动。 停下了动作,二人同时收了手上的武器,未央却飞快的拉住了墨舞的手,力道大到她根本无法挣脱。 接着,未央搂过墨舞的肩膀,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带着她向高位上的人鞠躬行礼。 墨舞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奈何未央力气太大,她无法挣脱,只得跟着行了礼。 未央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痛,细密的汗珠渐渐涌上额头。她知道,伤口已经全部裂开了。 之后,她们便准备下台,谁知身后却朗声响起了洛之航的声音:“二位请留步!” 两道身影同时一怔,但心知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避不过,便转过了身来,直面洛之航。 而他则是慵懒的斜斜靠在龙椅上,一只手搭着椅背,微眯着双眼打量的看着台下静立的红白两道身影。 场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均是带着不明所以的目光,在洛之航和舞台上的二人身上游移。 慕容安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台下的未央,又扭头隔空看了眼洛仲霖,果然,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专注的投在她身上,仿佛其他所有人全都不存在。于是,她的粉拳更是暗暗攥紧,骨节泛白,隐隐的颤抖,掌心被指甲戳破,隐隐渗出血迹。 半晌后,洛之航方开了口:“二位刚才的表演,精彩至极,实在是叫朕大开眼界。敢问二位姑娘,是皇城中哪家歌舞坊的花魁?” 未央与墨舞面面相觑,接着,未央方朝前一步,微微躬身答道: “民女莲舞,身旁的姑娘名为墨舞。民女二人均来自霓裳阁。” “哦?霓裳阁。”洛之航的双眸眯成一条线,眸色却透着冷,“好熟悉的名字。敢问这位莲舞姑娘,可就是当日在慕容公主比武招亲的决赛擂台上,出手的女子?” 在场的王公贵族们,有一多半曾出现在当日的决赛场上,听洛之航如此说,纷纷有了印象,台下便开始出现了“嗡嗡”的细碎讨论声。 未央沉吟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回皇上,正是。” “好,好,好。”洛之航却忽然笑了,鼓起了掌来,“果然是女中豪杰。任何时候出现,都惊艳至极,难怪朕的老六,会对你如此上心哪。” 洛之航此话一出,台下的讨论声更加嘈杂。人们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在未央和慕容安的身上游移。甚至一旁的宫女也在交头接耳着,投向慕容安的目光也带着复杂神色。 虽然大家还不知道洛仲霖与慕容安的婚约已经取消,但洛之航这话却令慕容腾冲和慕容安十分难堪。 慕容安更是羞愤到涨红了脸,但却碍于在全场的注视之下不好发作,就只好忍着怒火。 全程安静坐在一旁的辰妃,在听闻洛之航如此说后,探询的视线也直直投向洛仲霖,当她见他的双眼确实寸步不移的停留在舞台上的那道身影上,也不由得多看了那姑娘几眼。 洛仲霖显然也对洛之航的意外之举十分不满,正要开口反驳,他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他低头一看,再循着视线望去,正是她的母后在拉住他,并朝着他微微摇头,以眼神严肃制止他的冲动。 洛仲霖这才像泄了气的球,不得不让自己闭嘴。 台上台下的暗流涌动,造成了现场一片窒息的沉默。大家都不知道洛之航突然这样说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而未央只感觉到如芒在背,恨不得赶紧下场,只好淡然开口: “皇上谬赞了。睿王爷与公主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未央一介平民,出身微寒,技艺平庸,对于睿王爷与公主殿下,只有虔诚仰望之心,万万不敢造次。” 只这一句,洛仲霖的心又一次沉入谷底。辰妃的目光淡淡投在未央的身上,看不清眸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样的情绪。 “哈哈哈哈哈……”洛之航却是忽然爽朗的笑了,在场所有人对场上的状况皆是不明就里。 他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接着便朝着未央道:“很好。今日的表演很精彩。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节目。曹公公,赏。” 曹公公赶忙朗声宣布了要给霓裳阁的赏赐,未央与墨舞在众目睽睽下领了圣恩之后,便齐齐的下了场。 接着,第四个节目开始表演,场上又恢复了喧闹,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来未曾存在。 只是,在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之后,墨舞却冷冷甩开了未央紧紧抓着她的手,冲着她低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未央认真的对上墨舞的视线,“墨舞姐姐,今日不是好时机,你不要冲动。” “我只知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墨舞干脆上前一步,直逼未央的视线,“你不知道我身上肩负的仇恨和伤痛,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未央接着便拉住她的手,力道十足,然后朝着她重重点点头:“我知道。” 我真的知道你心里的难过,也知道你压抑了十年的仇恨。可是公主姐姐,要复仇,也是我来做,你是整个国家的希望,我怎么可以让你有事。 而下一刻,墨舞却冷冷甩开了她的手,眸子里装满了厌恶和陌生:“你不知道。” 接着,她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内,只给未央一个冷漠的背影。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未央却觉得松了一口气,至少第一关,是平安跨过了……(未完待续。) 第071章 都是因为你 第四个节目很快结束,下一个就轮到未央上场了。 一根银丝已经被架起,人们被这新奇的道具吸引了视线,纷纷诧异这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演。 下一刻,未央就在人们好奇的注目中上了台。 经过了刚才的一幕,他们对于这个女子,以及她接下来将要表演的节目,都万分期待。 紧接着,乐声响起。 未央一个翻身上了弦,场上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她在全场灼灼的目光中翻动着身体,每一寸撕裂的伤口都在限制着她的动作,而她拼尽全力忍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事。 但是接下来,一只不知从哪儿射出的利箭,却直直朝着未央射去,全场目光都跟随着箭直射的方向而渐渐收紧。 当她发现时,已是太晚,一个闪身避不过,利箭不偏不倚的从她的胳膊上擦过,掳破她的一截袖子,霎时,破碎处便露出她洁白的藕臂,上面是一道血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凝神紧盯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未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继续舞动着准备好的动作。 旧伤新伤混杂在一起的痛楚,令她难受万分,很快的,厚厚的衣物也无法遮住不断渗出的血迹,一袭白衣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甚至有越变越多的趋势。 苍白的脸色,豆大的汗珠混杂在一起,她的动作显然变得迟滞很多,但还在竭尽全力保持状态的优雅。 “咻”又是从另一处射来的一箭,场下开始发出低低的惊呼声,她吃力的闪身避过,动作已经开始止不住的踉跄,在银弦上摇摇欲坠。 “好!”慕容腾冲又一次鼓起了掌来,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暗算。 而这一次,台下观众响应他的掌声却是稀稀拉拉,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道弱不经风的身影上。洛之航的眸色也越蹙越深,斜靠在龙座上,缓缓捋动着胡须,注意着台上的变化。 “咻”又是一箭朝着舞台射来。洛仲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下台去,可是辰妃却又一次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能过去。然而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终究还是挣开了辰妃的手,愤然离去。 当全场以为未央又有新的危险时,人们忽然发现,这一箭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而是她所踩着的银弦。 未央见势不妙,赶忙一个飞身脱离了银弦,接着,只听见“嘣”的一声,银弦便猝然断裂,在半空中扭动了几下后,又弹到了两边。那支箭被银弦弹中后,也改变了方向,软软落到地上,滚了两圈后就停下了。 而此时,未央已经踩到了地面上,极速转了几圈后,来了一个稳稳的收尾。 又是一段漫长的寂静。 又是慕容腾冲带头响起的掌声和喝彩声。 然而,场上的人们都似乎提着一口气,尚未从这惊险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直到终于有人跟着响起了掌声,才将他们从受到惊吓的状态中拉回来。 未央紧咬着下唇,忍着痛向高位上的人鞠了一躬,便准备下台。她离去的每一步,都在正红色的地毯上留下深红血迹,零星点点,看得人心惊又心疼。 高位上的人却仿似未曾发现,只是沉默着目送她的离场,双眼审度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保持正常姿势走到人群看不见的地方后,下一刻,未央便控制不住的将要倒下。 只是她并没有倒在冷冰冰的地面,而是跌进了一个有着淡淡薄荷草香气的怀抱。 是那个只要闻到,就会让她心安的味道。 她满怀期待的抬眼去看,却只能看见穆常安的脸。 霎时,又是一阵失望。 “你没事吧?”穆常安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坐起来,眸子里满是心疼。 “我没事……”未央想要推开他,却实在没有力气,嘴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她只能轻轻的朝着穆常安摇摇头,“穆太医,我没事。”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穆常安的眼睛里已然布满了愤怒的血红色,像一头随时会发怒的狮子,“下一个节目我们别去了。”他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不许你去!” 一贯清冷的穆太医,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的发了彪,不止令未央感到意外,也令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看着眼前状况的洛仲霖感到诧异。 看着不远处那道白红相间的身影疲软倒在穆常安怀里的虚弱样子,他刚刚才松开的拳头再一次攥紧,心里也如同刀绞一般无所适从。 “不行啊……”未央努力把头摇的更用力些,“我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若是不去,就是抗旨不尊,会牵连很多人……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出来吗?!再上场你会死的!”穆常安抱着未央的手,也在隐隐的颤抖着。 “当然不可以!”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二人抬头去看,便发现了墨舞手里正抱着琴和箫,居高临下的站在二人对面,带着一反常态的疏离气息。 “墨舞姑娘?”穆常安的眸子里,装满了难以置信。 “原来他们想杀的人,是你。”墨舞冷笑一声,接着便蹲下了身子,用只有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冲她说道,“那是不是曾经,凝舞的死,沈大人的死,也都是因为你?” “墨舞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穆常安尽力压下怒火,以平和口吻说出这句话。 墨舞只是用冷如坚冰的眸色回应穆常安:“穆太医,这是我们霓裳阁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干涉。” 穆常安只得噤了声。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想早晚有一天,我能查个水落石出。但现在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伤的怎么样,下一个节目,你必须要去。” “霓裳阁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命系在你我身上,不是我们想说不干,就能不干的。若你想临阵脱逃,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未完待续。) 第072章 她的身份 台上的音乐缓缓收尾,远处又飘来了一阵掌声。 墨舞冷冷起了身,再一次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虚弱的未央,冷冷开口:“该说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到底上不上场,决定权在你。但你的生死,在我手上。”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不上场。”未央无奈的笑了,又抬眸给了穆常安一个宽慰的眼神。 穆常安只好妥协,将虚弱的未央扶起了身,轻轻在她耳边叮嘱道:“千万小心。” 二人再上场时,就变成了两道红色的身影——因为未央的白色衣服,已被血色浸红了大片。 场上的观众眼见未央煞白的脸,心里也开始隐隐觉得事有蹊跷。而洛之航和慕容腾冲却依旧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宫人搬来琴台和椅子,未央和墨舞缓缓坐下,台下也随之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 接着,朗月清风之下,便悠悠然响起了《美景良辰》的柔缓旋律。琴箫和鸣的动人音符,如流水缓缓倾泻而下,在明媚月光下,显得异乎寻常的轻柔婉约。 人们听的如痴如醉,不忍打断这一瞬的宁静。而慕容安却紧紧盯着未央身上正在越变越红的衣服,早就被攥破的掌心依旧没有止住力道。 她再一次扭头,望向远处那个空出的座位,心里又是一痛。她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岳未央有什么好,值得他为了这个前朝余孽如此上心! 悠扬的旋律演奏到了尾声,迎接她们的依旧是台下如雷贯耳的掌声。 未央和墨舞四目相对了一瞬,刚松了口气准备收琴,岂料高位上却忽然响起了慕容安熟悉的声音: “这样好的时节,这样美的琴音,只听一曲岂不可惜?” 未央缓缓抬起头,便对上了慕容安直直投在自己身上的凌厉视线:“不如再来一曲,如何?” 洛之航也忽然笑着接话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二位姑娘,不如就再奏一曲吧。” 未央与墨舞面面相觑,心里却在打着鼓。因为排练时间有限,她们只合奏过这一曲,并没有别的曲子,这该如何是好? 未央在脑海中飞快搜索一阵后,忽然有了主意。她扭头对上墨舞疑惑的视线,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笑容,接着便缓缓拨弦,静静起了音。 抑扬顿挫的琴音,缓缓流出,很安静的旋律,却让墨舞愣在当下。 上一次听到这支曲子,还是十年前的中秋节。 也是在这座宫殿的御花园里,她的母后和她的姨母——忠武夫人,共同弹起了这支曲子。 记忆中,那晚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细长的柳枝迎风飘扬,勾动着水面,漾起浅浅涟漪。 母后和姨母静静坐在湖心的小船上,眉眼含笑,满目温柔。她们一人抚琴,一人鸣箫,伴随着潺潺的水声,让旋律悠然流淌在绝美的月光之下。 她和她的郡主妹妹,各自依偎在父亲的身旁,沉浸在动人的旋律里,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她还记得父王说,这首曲子名字叫做《执子之手》,是母后和姨母共同编写的曲子。 她也还记得,父王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她从那双深情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每一个携手相伴的温暖明日。 …… 那时候的快乐是真的,幸福也都是真的。 她曾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然而,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如今安坐在高位上的那两个人卑鄙的勾当,戛然而止。 是他们合力出击,亲手撕碎了前朝每一个人心中曾经无限渴望的幸福。 这样的仇,怎么能不报…… 而如今,再次听到这首曲子,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时刻。那首只有六个人听过的曲子,居然被眼前的女子熟练的弹奏了出来…… 她流畅自如的拨动着琴弦,清隽淡然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女孩的小小身影慢慢重合。 那个会拉着她的手,叫着她“公主姐姐”的小女孩; 那个永远笑眯眯的跟着她,说要做自己永远的小跟班的小女孩; 那个与她拉着勾,发誓一辈子都要相亲相爱的小女孩…… 一种复杂的情愫悄然在墨舞心中涌动而生。她不觉将箫抬到唇边,随着琴音的起伏,缓缓吹奏起了这在心里早就重复了无数遍的旋律。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却无不为清澈悠然的旋律而心动。浅浅的温暖随着音符流淌在每个角落,连原本愤怒的慕容安也不免被安抚下来,静静听着发着呆,像是在想着什么。 一曲过后,洛之航带头鼓起了掌,眸光愈发深不可测。慕容安却怅然若失的离了席。 台上的两个姑娘,神色都有些恍然。刚才的合奏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但却居然奇妙的完成了。 而有些事情的真相,也因为这一曲合奏而明朗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台,墨舞跟在未央身后,一路都在失着神。 她一路走,一边静静盯着未央踉跄的背影,几次开口想问,终究是憋在心里。 如果她不是,又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如果她不是,那她选择弹起这首曲子,是代表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 如果是这样,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 太多令她疑惑的问题,令她想要上前抓住未央,摇晃着她的双手问个明白。但是,再一抬头时,未央却不见了踪影。 一种近乎抓狂的感受瞬间袭来,墨舞顾不上其他,放下了箫后,便离开了后台,朝着背后的御花园摸索着走去,毕竟那是曾经她们一起听曲子的地方,她会出现在那里吗? 除夕夜的风,似乎比往常更冷了些,今日宫中到处都布满红色的灯笼,把整个皇宫照得亮堂又喜庆。 但奇怪的是,御花园的风似乎特别大,这一片的灯笼居然都被吹熄了。 想是宫人们都偷偷溜去看表演了,并没有认真在守夜。 凭记忆穿过一小段弯曲的小道,再往前走一段就要到湖心亭了。 可是在一旁的假山后,却忽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墨舞知道不宜久留,但在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后,脚却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她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这并不是你该管的事。” “哼。一个曾经入宫行刺你爹的前朝余孽,一个试图谋逆,置前朝君主于死地的乱臣贼子的女儿。她岳未央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在意,她有什么资格令你对她如此动心!”(未完待续。) 第073章 寒水如冰 “话不可以乱说。岳将军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比你清楚。”洛仲霖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耐烦的情绪。他低头看着眼前姑娘歇斯底里的脸,前所未有的对她生出了厌烦的情绪。 “哼。你以为你知道的,就都是真的?”慕容安不禁上前一步; “当初的西疆一战,傅云鹤其实根本不用死。你父王的兵马把他们逼到无涯山,两方交战情况很惨烈,若是西照不派兵增援,顶多是个两败俱伤,断不至于令傅云鹤的人马全军覆没。而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被困在哪里。” “可后来,你们还是出兵了。”洛仲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若不是知道位置,你们怎么出兵?” “可你知道,是谁派人来通风报信的吗?” “……” “是岳如海的心腹,孟雷。” “孟雷?”洛仲霖的吃惊溢于言表,孟雷陪着岳如海出生入死的事迹,在整个皇城都很有名,他当然知道。 “我们就是循着他的线索派的增援兵力,但是增援对象居然不是傅云鹤,而是你父王。”慕容安干脆再上前一步,直逼洛仲霖,“你说,这叫做什么?” 慕容安的一句问话,不仅让洛仲霖愣在当下,也让墨舞无比震惊。如果慕容安说的是真的,那未央的父亲岂不是……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岳如海明明是前朝出了名的忠义良臣,背地里却和你父王暗中勾结。” “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父亲通敌弑君的行为很不耻,但是你也不要以为,岳未央的父亲是清白的!她的父亲不仅害死了自己,也亲手害死了他所效力的皇帝,我并不觉得他会比你父王高尚,也不觉得你需要活在愧疚里。” “岳未央又有什么资格假装清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你倍感压力?同样是弑君之人的后代,又是前朝余孽,你们之间根本不会有结果,难道你不该和她划清界限吗?” “够了!”洛仲霖忽然发出的咆哮,在暗夜里格外清晰,“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和她无关。慕容安,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她半个‘不’字。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假山背后响起了一个人愤怒离去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沉闷的“噗通”一声。墨舞已经顾不上再去找未央问些什么,有些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没有办法再面对那个姑娘,因为她不会原谅那一整个家族。 …… 御花园的更深处,一池湖水在暗夜中显得愈加幽深。 未央默然站在湖边,暗红色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更添了一丝诡谲气息。 这撕裂般的疼痛,早已分不清是身上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只是站在这里,她却彻底被潮水般的回忆包围。 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在涌动,她知道那是心痛的感受。深埋在前世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翻滚着,来来回回的炙烤着她的灵魂。 曾经有多温暖幸福,现在就有多萧条失落。 她的公主姐姐,这么多年来,究竟一个人默默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才能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如今? 被仇恨的煎熬所啃噬的每一个深夜,她都是如何度过的? 不得而知,但是想到就会觉得心疼。 …… 忽然,身后出现衣袂飞快翻动而过的声音。未央警觉的回头一看,竟是一道黑影划过。 最终他一个翻身落到地面,在距离未央丈余的位置站定,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他脸上的银质面具反射着月光,看上去愈加冷清。许是因为太久没见,原本颀长的身影竟然愈显修长挺拔。 最近,吃了很多苦吧? 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就这样站在眼前,未央心里忽而涌上一阵暖意。 她缓慢拖着已经痛到麻木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对面的人靠近,每靠近一步,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加深一分。 不过几步的路程,她却走了很久。终于到他面前站定,她扬起笑颜对着那个高高的身影,开口说道:“寒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嗯。”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回应,微微朝着未央点了点头。 因为光线太暗,面具后的眸子幽深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怎么入的宫?有没有被发现?” “哈,你看我,一定是太兴奋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果被发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今天来,是为了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的吗?”履行我们的约定,让我看到你真实的样子。 对面的人顿了顿,又轻轻的“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未央脸上的笑意更深,接着便缓缓抬手,拿住他戴着的面具,深吸一口气,打算轻轻摘下来。 而下一刻,对面男子却飞速别过了脸,又顺势向后退了一步,不让未央碰到他的面具。 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未央心里一阵诧异,开始感觉到有一丝奇怪。 她并没有放弃,又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了对面男子的腰身,刚要开口道歉,却因为飘入鼻尖的陌生男子气味而浑身一个激灵。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如惊弓之鸟般脱离了这个怀抱。 未央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了几步,警觉的开口问道:“你不是莫寒,你究竟是谁?” 而此时,那个男子却开始步步逼近,一点一点向未央靠近,鬼魅的气息在暗夜中格外清晰: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男子话音刚落,未央心中暗叹不妙,便要逃跑。但无奈身上的伤口越裂越深,行动原本就滞缓,在面对突然而来的雷厉风行的袭击,招架的极为吃力。 不过几个回合,她便被一点一点的逼近到湖的边缘,心里的恐惧也开始渐渐蔓延。 “砰” 对面男子朝着她的心口发出最后的一击。 本就已被逼到湖边的未央,重心已然不稳,接着便不受控制的被推入水中。 深冬的湖水,寒意直达内心,四处发散着暗红色的光芒。未央费尽全力想要挣扎,却浑身使不上劲。 麻木的感觉直达每个细胞,身体不由自主的坠入深渊。 她放弃了挣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074章 忆汐 八月的南境,炎热与飓风总是交替而来。一场洪涝之后,温度刚刚骤降了两日,但没过多久,又伴随着毒辣的阳光而恢复了高温。 燥热的空气炙烤着每一寸皮肤,因为太炎热,所以路上鲜少行人。 一辆马车就在这大热的天气里,缓缓穿过空荡的街道,马蹄声伴随着铃铛声,敲打着静谧的午后。 最终,它缓缓停靠在街道尽头的一处古朴老宅前,落了漆的门匾上,静静躺着两个字,“顾府”。 楚少游就这样从马车上缓步走下,看守在门口的人见他来了,皆是恭敬行礼,接着便赶忙将他迎进了府中。 伴随着扑鼻而来的草药香味,穿过正厅边的连廊,再往宅子深处走,他的视线便开阔了起来。 静谧悠然的小湖畔,芭蕉树正随着徐徐的微风轻轻摆动巨大的叶子。 湖心亭上,远远可以看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正悠然倚靠在亭子边的栏杆上,静静看着书。 微风拂动着她散落在鬓间的长发,如柳丝翩飞。阳光洒在秀发上,隐隐镀上一层金边。 楚少游就这样静静站在湖的这一侧,负手而立,远远看着,心里某一处也变得柔软起来。 五年来,他曾无数次的像这样远远站在她的背后,安静看着她,愣愣出神。 在那个除夕夜之前,他把她当作知己好友,并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以后。 但是,当他从水中把早已昏迷的她捞上来时,看着她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心痛却开始霸占他的每一寸呼吸。 他忽然开始想要将她拉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眼前的灾难。 那些仇恨,伤痛,刻意中伤,流言蜚语,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他看着她承受得太多,再也不忍心让她继续深陷在这样的黑暗里。 于是,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偷偷带出宫去。 远离皇城,远离大昭,远离所有一切的是是非非。 一晃眼,五年了。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人抱住,打断了他的思绪,但嘴角却漾开了笑意。 楚少游低下头,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朝她挤了挤眼睛道:“忆汐今天乖不乖呀?” 被唤作“忆汐”的小女孩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抬头朝着楚少游道:“忆汐今天可乖了,中午娘亲还多奖励我吃了一块芙蓉酥,你看!” 顾忆汐接着便摊开小手,伸到楚少游的眼前,一脸狡黠的笑容:“舅舅,给你吃!娘亲做的,可好吃了!” 楚少游朝她笑了笑,抬眸又看了眼远处的白衣身影,她此时正合上书,朝着自己的方向笑着,显然是看见了他。 于是楚少游远远的朝她挥了挥手,又把顾忆汐的小手往她身前推了推,笑道:“忆汐今天这么乖,那这块芙蓉酥还是忆汐吃掉吧。” 顾忆汐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见楚少游这样说,也不推辞,接着便一口往嘴里塞了进去,一边鼓着小嘴嚼着,一边得意的昂着头。 看着她一脸的满足,楚少游的心情也变得柔软无比,遂朝她伸出了手道:“走吧,我们去找娘亲。” 穿过了湖畔,一大一小二人伴着徐徐微风,一边晃荡着拉着的手,一边缓步走进了湖心亭。 未央也浅浅笑着起了身,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亭中央的桌上,接着便朝忆汐笑着蹲下身子,张开了手臂。 “娘!”小姑娘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了未央的脖子,接着便在她的脸颊上“啵”了一下,接着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楚少游看着这平和温暖的一切,忽然很想停留在这当下,希望时间再也不要带走她们此刻的幸福和快乐。 而他的心里也私心的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当他是自私也好,执念也好,他就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不希望她被任何人抢走,再让她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将顾忆汐抱在怀中后,未央站起了身子,朝着楚少游暖暖一笑:“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哦。”失神的楚少游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她笑道,“今日公务不算繁重,处理完了便想着来看看你们。义父呢?” “最近涌入南境的难民很多,义父便带着小连他们去城门口义诊和施粥去了。” “确实如此,”楚少游点点头,“大昭最近在闹洪涝,很多村庄都被水淹没了,百姓无家可归很是凄惨,实在没有容身之处,所以只能到咱们这里避一避了。义父这边的药材还够吗?需不需要我让人从宫里再拿些来补给?” “目前是够的,若是义父有需要,到时我再让小连去通知你吧。” 楚少游笑着点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屋中的羊肠小道上,想到了城门外聚集的难民,未央的眸色却变得黯淡起来: “其实对于医术,我也略通一二,早晨想去帮忙,却被义父拦下了。” 楚少游温柔的向她解释道:“央儿,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义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未央遂点点头,挤出一抹笑:“嗯,义父的一片心,我都了解的,只是对于他们,我总想尽些绵薄之力,所以还是有些惆怅。” 顾忆汐安静伏在未央的肩头,默默听着她和楚少游的对话,忽然眼珠子骨碌一转,狡黠的笑出了声: “娘!” “嗯?”未央随之停下了脚步,歪过头耐心的去听顾忆汐想要说什么。 “娘!带忆汐出去玩好不好!” “嗯?”未央的神情忽然一愣,却对上顾忆汐狡黠的笑容,“忆汐想外公了!带忆汐去找外公不好!舅舅!你快帮我跟娘说,让娘带我去找外公吧!” “忆汐啊……”楚少游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笑容,“可是外面现在真的很热……现在出去会中暑哦……” “没事!忆汐不怕!”说着,小姑娘还冲楚少游眨了眨眼睛。 看着小不点调皮的样子,楚少游和未央心里已是了然,知道顾忆汐是早已看穿了未央的心事,才故意这样说的,令未央心里一阵感动。 楚少游见实在拗不过,只得耸了耸肩道:“那好吧。” 可是,他的心里却弥漫起一阵隐隐的担忧。(未完待续。) 第075章 失忆 静静站在门口的马车前等着未央,楚少游的心里一阵打鼓。 自从将未央从大昭接回南境,他便一直将她留在义父顾义诚的府上。顾义诚是南境神医,也是他的义父。有他替未央疗伤解毒,楚少游也比较放心。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未央再次醒来时,却失忆了。 这一失忆,就是五年。 对于她之前的事情,楚少游只是略知一二,但他却从不敢再去问关于过去的任何问题,因为每次当她试图想起什么,总是会撕裂般的头疼。 如果能像这样一直忘掉曾经的不愉快,把那些灰暗的过去遗落在记忆的角落中,对她来说是不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因为一旦被牵扯进那些过去,就又会是痛苦的开始。 而这样,也将会是他失去她的开始。 而顾忆汐,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顾义诚曾经有个女儿,名叫顾尚柔。从小,楚少游就和顾尚柔的感情很好,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对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在尚柔十六岁时,便嫁给了南境左将军成铮的儿子成长康为妻。夫妻二人一直很恩爱,成亲后,尚柔很快便怀孕了。 但在后来的一次与西照的战争中,成长康战死沙场,留下了怀孕八个月的尚柔。 伤心过度的她,一度心如死灰,接着便在分娩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小女婴。 那时候,楚少游正好将未央带来顾府不久。失忆的未央见小女婴身世可怜,又感念顾义诚的救命之恩,便认他做义父,承诺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抚养,也让所有人帮着瞒住这件事情。 顾忆汐就是这样在所有人的关爱下,不知情的健康长大了,一转眼,五岁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胆战心惊的活着,既想为忆汐保住成长的幸福,也想为未央保住平静安宁的生活。 一直以来,他们相安无事的过着平淡日子,他并不奢望能有一天和未央结为连理厮守一生,只求可以一直这样安静陪伴在她的身边。 可是如今,随着洪涝的问题,越来越多的大昭人涌入南境,其中不免就有曾在皇城见过未央的人。 如果她出去,被发现了,那他苦心经营五年的平静就会瞬间打破。 而这也正是他忐忑的原因。 “舅舅!”戴好帽子换好出行装扮的顾忆汐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口,接着便跑上前抱住了楚少游的小腿。 他爱怜的俯身将她抱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心里的忐忑却是更甚。 随后未央也走了出来,在看见楚少游等在门口时,微微蹙了蹙眉,觉得他今天似乎小心的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但她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 “大哥,没关系的,只是去看看义父,随便走走逛逛,很快我们就回来了。” 楚少游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的,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看到义父了,我陪你们去吧。” 见他如此紧张,未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马车缓缓穿过南境皇城的街道,顾忆汐新奇的撩开窗帘,探头探脑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不时和未央说道: “娘,忆汐想吃糖葫芦!” “娘!一会儿给忆汐买个糖人好不好!” “娘!你看那里有会喷火的妖怪!” “娘!” …… 看着她一脸好奇的兴奋劲,未央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的好,不断的应和着,暖暖笑着欣赏她亮晶晶眨巴着的眼睛。 楚少游安静看着对面的母女二人,眸光也变得柔软万分,只是心里却仍旧带着忐忑。 马车缓缓开到城门口,守城的卫兵见到这辆特别的车,都知道是谁来了,接着便赶紧迎上前,撩开了帘子,扶着楚少游一行人下了马车。 随后,守城的官兵便朝着他们恭敬下跪道:“参见皇上!” 楚少游回到南境不久,他的老父王便因病驾崩了,接着便由他接替王位。其实他当初逃去大昭也是因为不想成为南境的太子,所以一直流连在其他国家。 但自从先皇驾崩后,他却意识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他是先皇唯一的儿子,有些担子他不愿背,却不得不背。 未央在南境出入皆是以顾尚柔的身份,不过她并不喜太声张,楚少游也有心让她低调来去,不给她的行动造成困扰,于是也没有刻意向大家交代她的郡主身份。 一行人穿过官兵出了城门,接着便被眼前凄惨无比的景象所震惊。 原本在城门口一片祥和的气象,被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场景所替代。 处处是面色土灰,衣衫褴褛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软软靠在大树下,坐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草席上。 有些直接病倒在地,在他们的身边,往往有一个手足无措正在抹眼泪的孩子。 在城门右侧,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一排人在挨个儿等着让顾义诚诊脉、看病、抓药,另一排的人,则每人拿着一个碗,小连在挨个儿给他们一人舀一碗粥,再分一个馒头。 此刻,一口锅的粥眼看见了底,小连正大声嚷着让子达再端一锅来,不然不够分。 看着这样的景象,楚少游和未央皆是紧紧蹙着眉,神色凝重,连一向俏皮耍宝的顾忆汐也一改往日的活泼样子,开始沉默得不知所措。 未央扭头摸了摸她的脸蛋,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忆汐不怕,他们都是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娘亲这会儿也要去和外公一起给他们看病,忆汐只需要乖乖的待在娘的身边,不要乱跑就可以了,好不好呀?” 顾忆汐似懂非懂的听着未央的话,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未央又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便将她放到了地上,拉着她的小手走到顾义诚的跟前:“义父,我们来了。” 原本正在凝神看诊的顾义诚听到了未央的声音,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他的神色先是惊讶,但在看到静静站在未央身后的楚少游后,便明白了什么,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接着,顾义诚的助手便为未央搬来了一张凳子让她坐下,一道加入问诊的队伍中。 而未央刚一落座,从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呼救: “救命啊!不好了!这里有人中毒了!”(未完待续。) 第076章 施救解毒 循着声音望去,他们便看见了在数丈开外的地方,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止不住的痉挛和抽搐。 未央见状,便赶忙起身,准备朝他走去。在她迈步的瞬间,顾忆汐害怕的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唤了一声“娘”,好看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恐惧。 未央俯身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又抚摸着她的小脸柔声说道:“娘亲去去就来,你在外公这里等一会儿,乖。” 接着她便松开了顾忆汐的小手,快步朝着那位中毒的病患走去。 这些年来跟随着顾义诚行医问诊,未央的医术也多少有了些长进。而她却在机缘巧合中发现,自己的血天生就具有解毒的功效。 虽然她很好奇这是因为什么,但每次试图深想,脑子都会如撕裂一般疼痛,每每如此,只得作罢。 她快步走到病患跟前蹲下,为他把起了脉,很快便锁定了他是中了蛇毒。未央的视线接着便在他的四肢各处观察,果然在他脚踝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创口,一看便是被蛇咬伤的痕迹。 没有任何犹豫,她果断的将嘴凑到那男子的创口上,试图替他吸走已然变黑的血液。直到黑血已被去除,她这才停下了动作,又从袖口里取过一把袖珍的小匕首,割破了左手的食指,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将自己的鲜血滴了两滴在他的伤口上,又要来一碗水,滴了几滴进水中,让那男子的家人喂他喝下。 围观的人们皆是不明所以,想不明白为何人血能救人命,狐疑的看着未央的动作,并不是很信任。 但是当大家看到那男子果然不再痉挛抽搐,口中也不再吐着白沫之后,便明白她的血液真的起了作用,不免对未央刮目相看。 “活菩萨”“活菩萨”的声音,开始稀稀拉拉的在人群中响起,也开始流传在人们的议论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一抹鬼魅的身影正悠然看着这一切,将未央的所有举动尽收眼底,眸中划过幽深的笑意。 待未央再回到义诊的位置上时,就开始有部分人自觉的排到了她的队伍上,接受起了她的看诊。 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楚少游,眸中担忧之色更甚,喜忧参半,心里那点不安也渐渐开始控制不住。 他将手伸进袖口,紧紧捏住了里面的一块绢帕,想要递给未央让她系上,却怕她心生怀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就这样陪着他们义诊到日落时分,一行人这才收了摊,回到了顾府。 在晚饭的间隙,未央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对楚少游道:“大哥,我忽然想起,今日那男子中毒的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哦?”楚少游停下了筷子,认真的对上未央的视线。 “依照我的诊断,那男子的脉象倒像是中了五花蛇的毒。” “五花蛇?”楚少游顿了顿,“可是五花蛇不是西照才有的蛇种吗?怎么会出现在南境?” “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西照地处草原,而南境却在海边,一南一北,相去甚远,断不至于出现同一种类的毒蛇。所以我怀疑,这毒蛇是有人故意放的。” “故意?”楚少游的眸色也开始紧蹙,“倒是不无这样的可能。可是,如此大费周章,会是谁呢?”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某一个身影,心里开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用担心。”一直在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顾义诚忽然开口,悠悠然道:“只是时候未到,他还未现身,不过,不论他们什么时候出现,施什么手段,我们都能安然度过的,放心吧。” 二人纷纷点了点头:“义父说的是。” 对他们而言,顾义诚是能给到他们最多安全感的长辈。正如他们如今有这些担心,在他的眼中,其实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去面对。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对不对。 晚饭过后,未央便送楚少游离府回宫。 二人并肩走在出府的路上,静默无言。 楚少游的心里忐忑着,酝酿着想说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不觉,二人就走到了门口。 “大哥,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未央朝着楚少游微微一笑,轻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好。”楚少游应承着,步子却迈不开,只是静静凝望着她的容颜,欲言又止。 还是未央发现了他的反常:“怎么了?” 他这才鼓起勇气:“央儿,你明天……能不能不去城外义诊?” “为什么?”未央不解。 因为不想你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不想越来越多的人对你抱有过多的关注,那样只会让你身置危险中,我舍不得让你有事。 可是这些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他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最终,他只是给了她一个微微的摇头: “没什么,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要去,记得注意安全。缺什么就派人来通知我。” “好。” 月上晚空,整个世界都铺洒上了柔和的银光。对面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清冷更胜寒梅,却那么美,楚少游不禁心里一动。 接着,他上前一步,轻轻将未央搂在怀中,就这样静静的,却希望此刻就是永远。 未央只是愣愣的靠在他的怀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他。 奇妙的是,这个怀抱总是能够让她心安……是哥哥能给的那种心安。 翌日 虽然顾义诚还是不太赞成未央和她同去义诊,但想到城外亟需救助的灾民太多,加上未央又言辞恳切的要求要去,他便还是带上了她。 顾忆汐自然不愿意离开娘亲,便也随着一道去了。 二人早早的赶到了城外,小连和子达已经开始施粥。因为最近天气炎热,未央前一天晚上便让他们又备了一些绿豆,和大米一道煮成绿豆粥分给大家,又准备了一些水果来分发。再加上人们服下了昨天义诊时给他们开的药,所以今日气色看起来都好了很多。 顾义诚和未央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很欣喜,接着便坐在了位置上,打开药箱,准备继续开始一天的义诊。 而未央刚一落座,在她的对面便出现了一个一身火红的男子,媚眼如丝,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打量着她,接着便开了口: “你就是岳未央?”(未完待续。) 第077章 找到她 未央不禁抬头对上对面男子的双眼。肤白胜雪,柳叶弯眉,眸如寒星,?33??丝如瀑,以红丝带松松挽了一束垂在脑后。 他的一袭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虽是男子,却更甚女子。 未央眯着眼睛望着他,接着便挑了挑眉摇摇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是认错人了,我叫顾尚柔,不叫岳未央。” “哦?”稽不觉的眸色渐渐变深,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最近的清淡身影。虽然他并未近距离观察过岳未央,但是就凭这张脸,这气质,他的猜测绝对错不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 未央却是笑了:“这位公子真爱说笑,我就是我,何必闲着无事,非要证明我不是我自己?” 稽不觉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接着便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未央的面前:“那就麻烦,这位‘顾姑娘’,替我诊诊脉吧。” 他在“顾姑娘”三个字上刻意加重了音调,以突出自己的疑惑。不过未央并不把他的疑惑当回事,只是说: “这位公子,我看你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不像是得病的样子。我们这里是为灾民义诊的摊位,不是来玩的。你若是健康无事,还请你让开位置,把看病的时间留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多谢合作。” 未央神色淡然的下了逐客令,眸光只是静静望着对面的人。稽不觉碰了软钉子,也不再多言,接着便起了身。 只是,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静静站在未央身边的小小身影。 顾忆汐怯生生的抓着未央的衣角,看着稽不觉,见他朝自己看了过来,又觉得有点怕怕的,干脆一把扑进了未央的怀里嚷道:“娘!” 只这一喊,又不禁让稽不觉多看了未央一眼,眸中疑惑之色更甚:“娘?” 未央却不搭理他,只是静静将顾忆汐搂入怀中,柔声安慰着:“忆汐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得到了这些讯息,稽不觉便不再多言,只是留给未央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未央冷冷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多了一丝疑惑,并不深究,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诊治。 离开了义诊处的稽不觉,又回到了前一日观察未央的树梢上,静静地看着她,以及依偎在她身旁的那个小小身影,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幽深。 接着,他将手放在口中,发出奇怪的哨音,不消半刻,一只通体黝黑的鸽子便飞到了他的手腕上停下,静静望着他。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油亮的羽毛,挑了挑眉笑道:“小不点儿啊小不点儿,这么热的天儿,又得有劳你替我跑一趟咯。” 芷芳宫 香炉里微微冒着烟,吐出的烟圈盘旋而上,在空气中打了个结后,又不动声色的飘散开来。 午后的空气里,酝酿着昏沉的气息,窗外的蝉鸣声虽是聒噪,却更加显出屋中的静谧。 辰妃就这样静静跪在佛堂前,手中一边转动着念珠,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入夏以来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度过的,与往常并无分别。 锦绣悄然走了进来,轻声开口道:“娘娘,王爷来了。” 转动念珠的手骤然一停,辰妃缓缓睁开了双眼,接着锦绣便上前搀扶着她起了身,朝着正厅走去。 洛仲霖早已坐在桌边,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见辰妃来了,他便起身迎了上去,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瞧你,走的满头大汗的。”辰妃暖暖的笑着,掏出自己的丝帕,轻轻擦拭着洛仲霖额上的汗珠,“这么热的天儿,还是多在屋里待着便好,少来几次没关系的,可别中暑了。” “没事的母后,就是想来看看你。”洛仲霖笑着应承着,接着二人便一同走到软塌前坐下,锦绣接着便命人端上了早就备好的冰镇酸梅汤,洛仲霖接过后便端起来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夸赞辰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要你喜欢喝才好。”辰妃爱怜的望着对面这张俊朗的脸,“现如今,本宫在这深宫之中,除了为你诵经祈福,偶尔和珍妃她们去御花园赏个花之外,也无别的乐子可图。眼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都有了小皇孙玩,本宫这心里啊,就总是着急。” “母后。”洛仲霖开口打断了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提了,心里也隐隐漫上一阵苦涩。 辰妃只能悠悠叹口气:“唉,本宫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每次和你说,你都是这个态度。也是我老咯,总是操心挂意。” “母后,您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急不得也求不来。” “是是是,我还会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还不是一直心里都忘不掉五年前的那个女子,她……” “娘娘,穆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是让他现在进来吗?”锦绣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快请他进来吧,这么热的天儿。对了锦绣,你再去取碗酸梅汤来,给穆太医解解渴。” 锦绣点点头,应承过后便去将穆常安领进了门,他依旧是清淡的面容,恭敬朝着辰妃行了礼,再抬眼看见洛仲霖时,又朝他微微的躬了躬身。 “穆太医快请进吧,外面这么热,实在是辛苦你了。” 穆常安微微一笑:“能为娘娘请脉,是穆某的职责所在,不辛苦。” “来,穆太医快请坐。本宫让锦绣去端酸梅汤来给你解解渴,喝完再请脉吧。” “是。” “对了穆太医,本宫听说,太后娘娘前些日子玉体欠安,安心在慈寿宫养病,连请安也不见了。近些日子她可好些?” “回娘娘,太后娘娘只是因为天气闷热,身感乏力,所以在宫中安心养着,并无大碍。” “那就好。近些日子天气不太好,就有劳穆太医多多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说话间,沐雪忽然急匆匆的跑进了屋内,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神色慌张。 当她进屋看见穆常安也在时,脚步顿了顿,神情也明显愣了愣,随即变得很不自然。 直觉告诉穆常安这件事必有不对劲,沐雪却警惕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洛仲霖,原来是一个小竹筒。 洛仲霖疑惑的抬眸望向沐雪的视线,接着便打开竹筒,两行小字随即映入眼帘。 而他的神情,也随即愣在当下,拿着字条的手也不禁隐隐打着抖。 就在这时,锦绣正端着冰镇的酸梅汤进入屋中。她在行走间并未留意到一旁洛仲霖僵在半空中的手,衣角不小心刮到他,接着小纸条便随之飘落,正好平展开在穆常安的面前。 字条上写着两行小字: “人在南境,速来。”(未完待续。) 第078章 失踪 人在南境,速来。 简简单单六个字,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发33生了什么。 穆常安状似如常的接过锦绣递来的酸梅汤,悠悠然的喝着,心里的情绪却复杂的涌动着。 洛仲霖慌忙收起了字条,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但视线却止不住的偷偷瞟向穆常安。 辰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便招呼穆常安为自己诊脉。 三个心思各异的人,在诊脉之后又潦草的聊了几句后,穆常安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整个屋内又只留下了辰妃和洛仲霖两个人。 针落可闻的静谧。 但辰妃却看到了洛仲霖眼里的激动,和他的如坐针毡。 看着自己波澜不惊了五年的儿子,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辰妃不知该喜该忧,只是怅然叹了口气: “想不到,五年了,你一直还在找她。” “母后,我没法放弃。”洛仲霖不觉蹙了蹙眉。 “本宫知道,也不是要劝你。只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不是吗?” 岳未央的身份,她虽然不甚清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姑娘和皇室之间的纠葛,绝对不只是浮于和慕容安的矛盾那么简单。 洛仲霖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他看向那个姑娘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因为她也曾经,在洛之航的眼里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母后,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很难有结果。”洛仲霖扭头对上她的视线,“五年来,我一直在找她,就是因为我不相信她会就这样轻易的死掉,却又害怕她被人伤害。” “过了这样久的时间,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这件事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只是想要确认她过得很好,很安全,这样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心安。” 沉默的看着洛仲霖认真的眸子,辰妃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不会有用,因为他心意已决。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再去找到那个答案,如果能有好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好。” 南境 未央还是每天和顾义诚一起出诊,对于各种疑难病症也是倾囊相救。在二人的合作努力之下,灾民们的病情都稳定住了,脸色也都渐渐好看起来。 楚少游又派了官兵,在城外替他们搭起了棚子,支起了简易的木床,这样他们也不用再可怜的倚靠在大树下的破草席上生存。 仿佛一夕之间,关于城西顾府里住着“活菩萨”的消息便火速传遍了整个南境皇城。 感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很多人慕名前来请他们看诊。二人也都是尽力解答,替他们解决眼下的各种难题,一时之间,城外甚至比城内还要热闹,很多人甚至专程出城,就为了一睹“活菩萨”的真容。 眼看着未央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楚少游的心也愈加焦灼。事情仿佛在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可是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让楚少游很抓狂。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在城外加派了驻扎的人手,可是又不敢做的太明显,怕被未央有所察觉。 每一时每一刻都活在煎熬里的感觉太难受了,他一点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然而,即便他做的再小心翼翼,布的人手和区域经过再严密的规划,还是被未央看出了端倪。 每一天她都蹙着眉看着那些换成便装的官兵,悄无声息的在人群中穿梭,悄无声息的换岗,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能明白楚少游这是为了她好,但她也开始意识到,从她说要来义诊开始,楚少游就一直很紧张的原因,或许真的和她的身世有关。 而她的身世,也是五年以来一直困扰她的原因。 她从曾经熟悉的那个环境里人间蒸发,连带着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故事,也仿佛一夕之间没了踪迹。 虽然她很满足于当下每一日的平静生活,但是像这样躲在这里,毕竟不是办法,她能躲一时,还真的能躲一辈子吗? 又是一日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他们也和往常一样,带着顾忆汐一起出诊。 只是这一天,似乎特别繁忙,有看不完的病人,也有解决不完的问题。 未央繁忙的穿梭在不同的棚子之间,照料着不同的病人,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可是,当天色渐渐暗下,日落西山时,她却忽然间发现,顾忆汐不见了。 发现了这件事的未央,忽然乱了方寸,在人群中疯狂的寻找着那个小身影,却始终找不见。 很快,顾义诚也发现了这件事,当他跑到未央面前时,未央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被吓到煞白。 直到确认了顾忆汐真的不见了,未央已经完全失了魂,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是空洞无神,心里却满是自责。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她不住的懊悔着,大热的天气,身子却瑟瑟发抖,心里被恐惧填满,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央儿,你也别难过了,小连已经去通知少游了,他会加派人手去追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忆汐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未央无助的抬眸望向顾义诚,在捕捉到他某种的不确定后,一颗心也仿佛沉到谷底。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间,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支飞镖穿破空气,直直射在了未央面前的木柱子上,在镖头上还钉着一张白色的字条。 仿佛在茫茫汪洋中抓住一根稻草,未央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下了那只飞镖,扯下那张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人在我手上。五日之内,大昭皇城见。” 未央拿着字条的手在隐隐打着抖,视线愣愣的停留在几个字上。大昭……大昭皇城…… 这几个字像是一支利箭刺穿她的心口,好像一块顽石裂了一条缝,刺破之后,汩汩流出的不是流水,而是火热的岩浆,令她感到焦灼又煎熬。(未完待续。) 第079章 山间救人 飞快回到府中,飞快收拾行李,未央阵脚大乱的样子,所有人在一旁看着,心里都十分不好受。 楚少游接到消息后,也匆忙赶到顾府,正好赶上未央带着行李从门内走出。他顾不上再言其他,直接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不要去,我不许你去。我会加派人手去大昭找忆汐,一定会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到你的面前,你就留在这里等消息。答应我,不要去。”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力道大到手臂甚至在微微颤抖。 未央静静靠在他的怀中,空洞的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无,但楚少游紧张兮兮的样子,和他说的话,却让她更加确信,这件事确实是因她而起。 接着,她轻轻推开了楚少游的怀抱,朝着他挤出一抹笑容:“大哥,这些年真的很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保护。可是我们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现实。” “面对什么现实,现在的一切就是现实啊。现在的每一天,不是很好吗?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好不好?” 他望着未央的眸子里,甚至带着隐隐的哀求。未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少游,心里生出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被理智打败: “大哥,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也知道你是希望我能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但你知道的,我毕竟不是顾尚柔,我是岳未央,这才是我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也是我必须要过的人生。” “不论我现在是否失忆,我该做的事,背负的东西,都不会因为我的失忆而有所改变。” “这五年来平静温暖的生活,其实并不真正属于我,而是我从去世的尚柔那里偷来的。虽然我每天都过得开心又温暖,但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很不安。”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的身上有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我会失忆……这些问题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困扰我,我不得而知,但却不堪其扰。已经停滞的太久了,我想我必须要面对,要自己去找到答案。” 安静听着未央的解释,楚少游便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劝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只能勉强自己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马牵到未央面前:“飞絮跟了我很多年了,陪着我走南闯北,也带给我很多好运。此去路途遥远,就让它陪你去吧。” 未央连连摆手:“大哥,飞絮是你护身符,我不能带它走。” 楚少游却朝着她摇了摇头,又把缰绳朝她面前推了推:“正因为它是我的护身符,所以才要让它一路上替我保护你。” 说着,他又不觉将未央搂在怀中:“答应我,找到了忆汐,就和她一起回来。我等你。” 目送着她上马远去,他只感觉到一颗心沉到谷底,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若不是身背家国的使命,楚少游恨不得亲自和她一起去,可是……他毕竟已经不再拥有任性的权利。 “陈诺。” “属下在。” “暗中加派人手,时刻保护郡主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现在她面前。郡主若有半分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只身一人骑马出了城,未央顾不上休息,只是一直在赶着路,因为她很担心会因为自己速度稍慢,就会让顾忆汐离危险更近一步。 连夜穿过南境北边一片连绵的树林,接着便是位于南境和大昭之间的长明山。 太阳刚刚升起,山间清晨的薄雾尚未褪去,还在林中盘旋氤氲。未央驾着马,穿透薄雾,却隐隐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兵器碰撞之声。 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前行进,接着便看见了一群山贼模样的人,正以黑布蒙面,手握大刀,对抗着一群只有长剑的西照打扮的人。 而马匹拉着几个大木箱,正悄然停在路的中央,西照打扮的人将箱子围在中央,面对着山贼,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在队伍最前面的马车中,有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正撩着门帘惊恐的看着外面的战况,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一名山贼发现了他,接着便快步朝着马车靠近,大刀直指老人的心口而去。 未央眼看情况不妙,接着便从马匹上跳起,纵身翻到马车前,一剑挑开了山贼手中的长刀。 从天而降的帮手,令那山贼惊讶万分,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凶狠,接着便想出拳对抗未央,奈何并不是她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未央一脚踹到五米开外的地上。 解决了老者眼前的危险,未央又一个翻身,加入了对抗山贼的队伍中。她利落的身手令那几个山贼皆是震惊,很快便败下阵来,一个个被打得趴在地上,痛苦的蜷着身子,表情里全是扭曲。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只是受今天这个程度的伤了,滚!” 未央冷声喝令着他们,接着趴在地上的山贼便顾不上多做停留,直接连滚带爬的撤退了。 见已经脱离危险,余下的人们纷纷松了口气,直直朝着未央下跪感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未央不好意思的朝他们摆摆手,接着又一个个的将他们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哪里是什么女侠啊,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你们别这样,折煞我了。” 那马车中的老者也在随从的帮助下,下了马车,走到未央的跟前:“今日实在是多谢姑娘相救,否则我们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啊。我看姑娘面露疲态,想是正在赶路,不如随老朽到一旁小坐片刻?” 未央想了想,确实也是有点累了,更何况飞絮跑了一天,也需要补补草。于是她便朝着老者点点头,将老人扶到一旁的大树边,坐下休息。 看着随从们在一旁清点箱子里的东西,那位老人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边朝着未央道: “老朽名叫柴立人,是从西照来到南境的香料商人。姑娘想必也知道,西照以香料和用毒而闻名,我们每年夏天都会回去一趟,将西照的香料带来南境卖。恰好南境的百姓也很喜欢,所以这次我们就多进了一些。” “今日这群山贼,想是盯着我们有些时日了。因为眼红我们的生意,所以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若是他们得逞了,就会抢走香料,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实在是无良。亏得姑娘相救,否则我们这一路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未完待续。) 第080章 受伤失踪 “您别这样说,能帮到您是举手之劳,我很开心。” 老者朝她感激的笑笑,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未央。 未央好奇的伸手接过,疑惑的对上他的视线,接着老者便又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的对她说: “这瓶香料,是我们西照特有的异香,十分珍贵,一年不过就这么十瓶。有六瓶进了西照王宫,民间就只有四瓶。传说中它的芳香能令人延年益寿,更能解除人体内的毒性。今日你救我们一命,我便将这奇香赠予你,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助你逢凶化吉。” 未央听罢,慌忙将小药瓶推给老者,朝着他摆摆手道:“这样名贵的香料,我不能收。” “诶,姑娘千万不要和老朽见外。”老者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今日既然相见,便是你我的缘分,更何况与性命相比,一瓶香料的分量实在是微不足道,姑娘你便不要再推脱了。” 未央见老者如此说,便不再推脱,一边道谢,一边将香料收进了袖口。眼看着日头渐渐升了,未央便起了身,与老者道别之后,便继续朝着大昭出发。 飞快骑行了一天,直到即将日落西山,未央才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已然无比疲惫的现实。飞絮的步幅也越来越小,再跑下去怕是也会体力透支。于是未央不得不找到一家最近的旅店休息。 这是一个叫做洪口的小村落,奇怪的是,村落里却鲜有人住,房子看上去也都是一副破败凋敝的景象,只有村口的一个名叫“洪口客栈”的客栈里,停留着几个正在落脚的人。 未央牵着飞絮,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到客栈的跟前,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在客栈门口的两侧,零落的摆着几个鸡鸭笼子,但却是一片寂静,一点家禽的正常叫声都没有。客栈里三三两两聚着几个人,安静的喝酒吃东西,但却不曾听见聊天的声音,也不曾听见小二的吆喝声。 未央感觉到事情不妙,接着便牵着飞絮准备转身离去,可就在她迈出脚的一瞬间,她只感觉到脖颈后忽然架上了一把长剑,凌厉的剑锋反射着夕阳,刺了刺她的眼,令她不适的别过头去。 “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 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失忆的未央自然想不起她是谁,但却不想让她看出端倪:“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 “哼。”背后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可失望的,就算再过五年,你依然还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哦?是么?”话音刚落,未央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抖动肩膀并转身,将她的剑抖落在地上,同时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直直抵上对面女子的咽喉,“看来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兰江若横眉冷对着未央,接着便抖动了一下手上的铃铛。霎时,从四面八方忽然凌空飞起十余个黑衣人,她们腾空落地,将二人包围,同时也将原本在屋顶安静栖息的鸽子群震到飞了起来。 十余个人一拥而上,人人手中皆有利剑,直逼未央而来。她便收起匕首,掏出流云丝,开始周旋在招式狠利的她们之中。 她的一招一式都比曾经多了利落和决然,转身之间皆是不容置疑的攻势。饶是对方数量众多,也都很快被她打得败下阵来。 兰江若见状,明显开始有些慌乱,此时,原本坐在店里的“客人”们也都鱼贯而出,加入了对抗未央的队伍。 与黑衣人不同的是,这些“客人”每人手中都是长刀,而且招式相较于之前也更为泼辣。 刚开始打斗时,未央的体力尚存,还能应付一阵,但当这新一波的攻势袭来,她却渐渐招架的有些吃力。 正当她与其中一名“客人”激烈厮杀之时,另一名“客人”便试图从她的背后偷袭。 长刀直直朝着未央刺来,饶是她闪躲的再迅速,长刀还是从她的肩上擦过,霎时,血光四射。 握着流云丝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未央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滞,但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狠利却没有折损半分,依旧是坚定的眼神,哪怕她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哪怕嘴角已然开始涌现血流。 当未央将最后一个歹徒击倒在地时,兰江若已经彻底慌了。她惊恐的后退了两步,接着便翻身飞上屋檐逃走了,留下未央一个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受伤的歹徒,这才敢长舒一口气,踉跄上了马,轻轻的驾着飞絮,它便乖巧的驮着未央一路小跑了起来。 而马背上的人,肩膀上正汩汩流着血,顺着她的衣服滴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一排不规则的血滴阵列。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未央终于彻底昏厥过去,最终不受控制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已是入夜的天气,山间薄雾又缓缓的升起,未央虚弱的倒在地上,而飞絮却并没有陪在身旁。 当陈诺看见独自出现在眼前的飞絮时,便震惊了。他原本一直领着人跟在未央身后,但因为怕她发现,所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结果谁知道未央的马速太快,竟然让他们跟丢了。 而此时此刻,他们看见了往回跑的飞絮,却并没有看见未央,便心知大事不妙。 在飞絮的带领下,他们匆忙赶到了未央落马的地点,却发现地面上只剩下一摊血迹,而那个熟悉的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岂有此理!跟个人也能跟丢,甚至令她身陷险境。你们还有脸回来见我!” 得知消息的楚少游一气之下将台面上的奏折一把扫到地上,早已经被气到打抖。 陈诺领着几个属下,在堂下低头沉默着接受训斥,心里也都是一阵愧疚。 好好的大活人,被自己跟丢了不说,还流了这样多的血,受了这样重的伤,主上交待的任务完成得这么差,他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我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只给你一天时间,给我把人找回来,否则不要来见我!”(未完待续。) 第081章 重逢 待未央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恢复知觉后的第一瞬,她便感觉到肩膀上撕裂一般的疼痛。不自觉的用手覆上伤口,她摸到的是纱布细细密密的纹路。 这一发现让她又清醒了几分,接着便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简单素雅的木床顶。 朴素的白色纱帐将木床围了一圈,松松的扣在床的两侧。 她又试图转了转头,眼前出现的便是古朴的农家布置的房间,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农妇正端着一碗中药走进房间,见未央已经醒转过来,便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步伐也变得轻快不少:“姑娘你醒啦!” 未央朝着那位农妇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只见她将药碗放在桌上,接着便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未央扶坐起来,未央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和农妇穿着的相似式样。 农妇察觉到她的诧异,便解释道:“姑娘,你那衣裳上可都是血,我替你换下来洗过了,就晾在外面。你还是先穿着我的衣裳吧。” 未央的神色这才放缓了些,朝她微微颔首道:“多谢大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农妇却慌忙摇摇头摆摆手:“不是我救的你,是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我喊他进来?” 未央正要答话,门口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清淡淡的男声: “你醒了?” 循着声音的源头,未央远远的望去,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就这样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她的方向。 外面是晴朗的好天气,他就这样逆光站在那里,身上的轮廓也仿佛镶上了一圈金边,给了未央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微微反射着光,看不清表情,也看不见他眸子里的神色。 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看不出情绪,看不到悲喜,但却好像默默驻足守候了很久。 未央也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脑海里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与眼前人的样子慢慢重合,却又猝然消失不见。心里某一个地方,好像裂了一个口子,她想捕捉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却是失败。 农妇显然是在这静默的气氛中感到尴尬,只是讪讪把药端给未央后,道了句“你们聊”,便离开了。 黑衣人随后便缓步朝着未央走来,接着便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苍白的脸孔。 “好久不见。” 五年杳无音信后的第一次重遇,莫寒没想到,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生疏的开场白。 她还是没有变,一样的爱穿白色,一样清瘦的身躯,一样清淡的眸色,一样的……让他心动。 他没想过,重逢之时,依旧是她身负重伤之时。他在树林中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的样子让他又找回了曾经嗜血抓狂的冲动。他的人,只能他来欺负,其他任何人想要动她,都是自寻死路!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她像上次一样消失了。绝对不会。 可是,未央在愣了一瞬后接的话,却让他的心瞬间结成寒冰: “我们……认识?” 未央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到黑色身影的愣怔。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他钳住,逼她抬头直逼他的视线:“你消失了五年,现在要和我装不认识吗?!” 看着他面具后爆红的双眸,直觉告诉未央,她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她试图在本就空白的脑海中搜索记忆,可是下一刻,脑中却又开始重复着炸裂般的疼痛。 她不受控制的捂着头,将脸埋在蜷着的膝盖中,排山倒海的疼痛令她难以自持,一时间已是开不了口。 而莫寒在这时,只能愣愣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开始意识到,她或许是真的失忆了。 他只能暂且先忍住心头的难过和疑问,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后,未央这才感觉到好些,轻轻推开莫寒的怀抱。只是当莫寒身上那阵清清淡淡的薄荷味从鼻尖消失后,她又感觉到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失落。 莫寒不再逼她,只是走到桌边端起药碗,而后递到未央的跟前:“先把药喝了。” 不等她答话,他又顾自在床边坐下,翻动着碗里的勺子:“我喂你。” 未央只是尴尬的摇摇头,接着接过了药碗,拒绝了他:“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应该之前就认识,但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他还是陌生人。 莫寒也不再拒绝,只是静静看着未央,虽然心里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疑惑,但能这样静静守在她的身边,他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然而,喝完了药,未央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被莫寒一把制止了。 “你要去哪?” “去大昭。” “把伤养好了再去。” “不行,我要去救我女儿。” 扶着她胳膊的莫寒身子又是一怔,全身都变得僵硬无比:“你说什么?女儿?” 未央以为是他没听清,又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女儿。” 莫寒的眸光变得越来越暗淡,扶着未央的手也猝然收回,只是愣愣看着她,心也好像已经被掏空了。 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居然错过了她五年…… 未央却顾不得莫寒的呆滞,继续翻开被子,焦急的就要下床,然而,下一刻,她却被对面的人狠狠的抱住,压倒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眼皮底下的姑娘,心里泛上没来由的酸涩。这五年的每一天,他都不曾忘记过她,也从未放弃过找她。 可是为什么再次见面,一切却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反转?他不信,他莫寒绝对不信! 下一刻,莫寒的吻便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未央的唇上。未央挣扎着想要反抗,奈何莫寒的力气太大,再加上她受了伤,根本无从拒绝。 四片唇瓣紧紧纠缠在一起,炙热的温度将未央包围。莫寒柔软的舌尖不顾未央的反对,径直撬开她的贝齿,与她柔软的舌尖搅动在一起,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082章 暧昧情动 二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紧握。莫寒的指节分明,隐隐有些泛白,他的力道很重,牢牢将未央钳制在他的怀抱中。 冰凉的面具横亘在二人的面孔之间,硌在未央的鼻尖上,令她感到不适。 她不住的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肩膀上的伤口撑不住身体如此剧烈的动作,再一次撕裂开来,纱布上很快便渗出了血迹。 莫寒报复性的吻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牙齿的用力磕碰间,也将未央的唇磨破,霎时一股腥甜的味道就开始弥漫在二人的唇齿之间。 未央渐渐不再反抗,而是让自己陷入莫寒身上散发的淡淡薄荷味中,被他紧握着的双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回握住了他。 感受到她的变化,莫寒的吻愈发热烈,一只手臂渐渐下滑,搂住了未央纤细的腰肢。 而当他偶然睁眼瞥见了未央肩膀上渗出的红色血迹后,这才放过了她,起了身后,也不再看她,只是顾自转身离开了房中。 未央却呆愣愣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眸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迅速,脸颊上也是火辣辣的发烫。 那个人……在她失忆之前,和他或许真的有段什么样的故事,不然,在知道她有女儿之后,他的反应为何会这样激烈。 而她……又为何心跳的如此之快? 使劲摇头试图晃走心底的想法,未央还是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扭头看了眼肩膀上的一片红,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时,刚才的农妇又进到了屋中,来帮她重新包扎一下伤口。那农妇小心的帮她处理着,可是当她留意到未央不明何故却红肿的双唇后,再看向未央的神色中,却带着意味深长的暧昧笑意。 未央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却并不打算解释,只是逼着自己赶紧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情。 八月闷热的天气,让晾在外面的衣裳也干的很快。不到中午,未央便又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正当她走出农舍,便看见了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而莫寒正静静坐在车厢的外面,默然的盯着远方,一言不发。 待他听到了动静后,扭头望向未央,眸光先是炽热,而后又转为惯常的清清淡淡。接着他又别过头去,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举动根本不存在。 “上车。”他淡然的开了口。 见未央还站在门口犹豫不动,他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听他这样一说,未央的脸又不禁开始布上红霞,接着莫寒朝她伸出一只手,拉她上了马车,随后他便驾着车,领着未央往大昭的方向去了。 夜色渐生的时刻,城里却开始热闹起来。人们纷纷上街游走,夜市上也是热闹异常,走走看看逛逛的人们络绎不绝,人人都带着兴奋劲儿在晃悠。 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穿行,最后在天香楼前停了下来。 “先吃东西。”帘子外传来莫寒的声音,未央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早已向她发出了抗议。她于是下了马车,准备随莫寒一道进入屋中。 “等一下。”莫寒忽然叫住了她,接着又取出挂在车厢内的一顶帷帽,戴在未央的头上,确认好好的遮住了她的脸后,这才放心的领着她一道进入了天香楼中。 小二颤颤巍巍的上前为他们点菜,视线踌躇的在对面戴银质面具的奇怪男人和戴帷帽的奇怪女人之间游移,连为他们倒水的姿势也都是颤颤的样子。 未央看着他似乎被吓得不轻,也不禁觉得好笑,但终究是怕节外生枝而没有把它给摘下来。 点完菜之后,二人便各自沉默的望着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正在周围吃饭的人们显然也对这一对奇怪的组合很感兴趣,都默契的偷看着他们,然后又害怕看的太明显了被一脚踹出去,眼神中都是闪躲。 “诶?今儿个怎么感觉皇城特别热闹。”忽然,隔壁桌二人的谈话声吸引了未央的注意。 “可不是。霓裳阁迁址新开业,今儿个有表演,大家都赶着去看呢。” “霓裳阁?” “对啊,你不知道吗……” 未央漫不经心的听着,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莫寒却仔细留心着她的反应,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为她好像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要论这皇城之中谁家的表演最好看,霓裳阁称第二,可无人敢称第一呢。尤其是那个叫墨舞的花魁,那琵琶弹得叫一个动听,每次一听她的琴音,我这骨头都得酥……” “墨舞的琵琶弹得是不错,不过要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得是莲舞姑娘的琴音。可惜咯……” “可惜什么?莲舞姑娘不是闭关去了吗,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又回来了。” “你还真信她是闭关了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五年了,不是死了是什么?” “死了?!”(未完待续。) 第083章 莲舞姑娘 对面的人听到这个言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店小二端着托盘来为他们上菜,听到他们这样说,又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死了?应该不会吧?早晨我还听人说,今儿个不仅是霓裳阁迁址新开业的日子,也是莲舞姑娘出关的日子啊。莲舞姑娘消失五年了,大家都很好奇她的技艺长进成什么样了,所以好多人都跑去看了呢。” “哦?当真如此?”轮到刚才那个说莲舞“死了”的宾客诧异了,“那既然如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要不也去凑凑热闹?” “去呗……” 接着,楼上的宾客在用完餐后,也陆陆续续的离了席,朝着霓裳阁的方向去了。 未央和莫寒只是相顾无言吃着饭,并不去理会他们的言论,只是在整个楼上只剩他们二人之时,莫寒终是开了口,饶有兴致的问她道:“你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那个莲舞姑娘。” “所以,我应该要好奇么?”未央抬眸对上莫寒的视线,淡然等着他的回话。 “你可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莲舞姑娘’,”莫寒顿了顿,忽然身子前倾,向未央的方向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就是你。” “我?”未央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她在失忆之前的身份,应该是个花魁?那刚才他们口中,那个闭关五年又出关的“莲舞姑娘”,又是谁? 将未央的反应收入眼底,莫寒端起酒杯,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接着便起了身朝着未央道:“走,咱们也去会会这位‘莲舞姑娘’。” 就在整片皇城最繁华的街口,“霓裳阁”崭新的金字招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从上到下的三层楼,每一层皆是灯火通明,鼓乐声声从阁内传出,宾客鱼贯而入,似乎每个人都对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姑娘们依旧在门口分两排而立,不过并不是挥着手帕揽客,而是分别拿着不同的乐器,共同合奏着一支动听的曲子。来去的路人们皆被眼前的盛况所吸引,他们驻足欣赏,时不时发出叫好的喝彩,也有些被动听的琴音吸引的入了阁,一时间,这里均被围的水泄不通。 马车在距离霓裳阁还有一个街口的角落悄然停下,接着莫寒便领着未央下了车,沿着整条街最不引人注目的暗处,朝着霓裳阁靠近。 人群拥挤,车水马龙,莫寒忽然紧紧拉住了未央的手腕。 未央没有挣脱,只是由着他这样拉着自己,微凉的温度在肌肤相触之间传到她的心里,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竟然奇怪的不觉得热。 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霓裳阁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观察着动静。正是一曲终了的时候,人们不由自主的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在这群献艺的姑娘中,领头的是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莫寒远远的认出了她,接着便蹙了蹙眉。只是他的动作藏于面具之后,又是在黑夜中看不清楚,所以并没有得到未央的注意。 人潮继续朝着阁内涌动着,莫寒和未央被裹挟着往前走,终究还是混进了霓裳阁的内厅。 三层楼的中厅被直直打通,每层楼的观礼台均设计成了回形。捧场的宾客们早已把所有位置占满,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一楼正中的大厅上,姑娘们曼妙的表演。 莫寒和未央避开人群集中的地方,找了最隐蔽的一个位置坐下,静静观察着台上的一举一动。此刻正有一群姑娘,身着水蓝色的长裙,挥动羽扇翩翩舞动着,腰肢柔软,顾盼生辉,万千风情令台下的观众们心神荡漾。 一曲舞蹈过后,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下一刻,全场的灯光却不知何故,突然间全部熄灭。 正当所有人皆是不明所以时,忽然从顶端自上而下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人们循着光源望去,竟然有一身着素白长衫的女子,正抱着一把琴缓缓而下,如瀑布般修长的秀发在风的鼓动下翩然飘飞,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她以素纱遮面,但眉目间却是熠熠生辉。待到她停在与二楼的高度齐平的半空时,忽然凌空将琴翻动打平,接着便变换了姿势,开始弹奏起来。 纤纤玉手,在琴弦上流转,接着音符便如同溪水缱绻而至。 在场的人们满脸惊呆的望着眼前这幅画卷,全场皆是屏息凝神。(未完待续。) 第084章 你终于回来了 未央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正在弹奏的姑娘,脑海中一双弹着琴的手一闪而过。 曾经似曾相识的画面忽然如山洪暴发般霸道的闯了进来,接着她的大脑便开始了撕裂般的疼痛。 一开始时,这种疼痛还能忍受,但很快她便招架不住了,双手扶住头,使劲晃动,试图稀释这种难受的感觉。 莫寒也发现了未央的不对劲,赶忙上前问她怎么了,但未央的头疼却愈演愈烈,她晃动着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帷帽随之落地,露出她苍白却清冷绝美的容颜。 这里发生的动静引起了周围小范围的骚动,有几位宾客看见了未央的脸以后,皆是愣在当下,呆呆盯着她,像是在回忆着对面这个面熟的姑娘到底是谁。而此时,沐晴正好端着托盘从不远处走过,循着大家的视线好奇的望去后,也直接石化当场。 莫寒见状,心知不好,接着便飞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帷帽,给未央戴上后,接着便扶着她起身,搂着她,打算带着她快速离场。沐晴哪里肯依,随手将东西推给一旁经过的路人后,便快步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是奈何灯光幽暗,人群拥挤,她很努力的想要跟上莫寒的步伐,却挤的很艰难。 一曲终了,灯光骤亮,全场人们皆是掌声雷动。 沐晴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失焦,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看到莫寒搂着未央低头快步走出了门口。而她依旧被人潮挡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眼看着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 离开了人山人海,莫寒扶着未央,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终于走到马车边,他轻轻将未央抱上马车,为她取下帷帽,扶着她靠在车厢上。 外面的空气比霓裳阁内好了很多,未央的头疼也渐渐舒缓了些。只是记忆里忽然多出的这些回忆碎片,令她的心头没来由的烦乱。 对于她的身份,和过去的事情,她的心里忽然涌出了很多疑问。 那些在已知片段之间的空白,令她无比不安,曾经的她一无所知,所以虽然心里总感觉闷闷的,但至少还能维持内心的平和。而如今的状况,更像是舞台前挂着一道原本密不透风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角,里面隐隐透着光。她突然很想把帘子全部掀开,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在上演着怎样的剧情。 那毕竟是她的人生啊,可是如今的她甚至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莫寒看着她眉头深锁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在想什么?” 未央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是朝着他淡淡摇摇头:“没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再找线索。”莫寒轻轻拍了拍未央的肩膀,低头看了眼那道渗出的红色,又是一阵心疼,“回去吧,伤口又裂了。” “啪” 说话间,一只飞镖忽然划破夜空,插在了车厢上,飞镖上带着的字条令未央全身一阵激灵。 她赶忙拔下飞镖,取下字条后一看,上面写着:“人在睿王府。” 未央下意识警觉的扫了眼四周,小巷子外除了来往的行人,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她收回了视线,又呆呆盯着手中的字条,睿王府?所以又是一个和过去的自己有“渊源”的人吗? 莫寒静静注视着她的反应,并没有漏掉她眸间一闪而过的迟疑:“是睿王爷带走她的么?” 未央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去哪?” “睿王府。” 坐进了车厢中,未央感受着马车渐渐移动起来,盯着前方因震动而摆动的门帘愣愣出了神。 她其实想问,莫寒是不是认识那个睿王爷,能否告诉她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但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像知道又像不知道,也许他并不乐意提起那个人。 这一路以来,莫寒对自己的照顾,她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感激。而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虽然对于失忆的她来说,他是陌生人,但她却并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甚至感觉到有他陪伴的心安。 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未央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 马车穿过了闹市区,又拐过几个街道后,终于在距离睿王府门口一个街口的巷子里停下。 莫寒扶着未央下了马车,正要和未央一道过去,却被她制止了:“让我自己去就好。” 莫寒却拉住了她:“我不放心。” 静静看着月光下,银质面具后幽深却认真的双眸,未央心头一暖,但终究是摇摇头:“不会有事的。” 说完了话,未央正要转身,莫寒拉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她诧异的回过头,莫寒原本眸子里还是拒绝,但眼看着未央眼里的认真,他只好妥协: “那我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你没出来,我就硬闯。” 看着这样的莫寒,未央忽然笑了,而后点了点头:“好。” 戴着帷帽的她才刚走到睿王府门口,守卫的官兵就用长枪挡住了她的去路:“什么人?!” 而当她缓缓摘下帽子,露出真容时,二人看向她的眸色却是惊呆,在反应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便匆匆忙忙跑了进去。 只是他的这一举动,却让未央微微蹙了蹙眉,看来她和这个睿王爷之间,真的有些什么故事。 半盏茶的功夫后,未央远远便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快步朝着门口走来。 他的身形瘦削颀长,脚步却急促又匆忙。因为步履生风,他的衣袂也跟着翩动翻飞,风尘仆仆。 直到他终于在未央的跟前站定,她才看清他的样貌。 是熟悉的感觉。未央确定,他们认识。 而对面的人,低头静静望着眼前的女子,眸光隐忍而炽热。良久,他方展开一道温暖微笑,再走一步上前,拉住未央的手,幽幽的发出感叹: “你终于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085章 顾忆汐被劫 “你终于回来了。” 洛仲霖握着未央的手,甚至在隐隐的颤抖。但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未央却本能的缩回了手,警惕的盯着他: “你就是睿王爷吗?我想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未央清冷疏离的口吻,令仲霖的神色从惊喜转为惊讶,“你就是未央,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呢?” “我不是你口中的未央,我是顾尚柔。” “顾……尚柔……”洛仲霖喃喃重复着未央的回答,原本抱着的希望瞬间化为泡沫。 也对,稽不觉明明说过,她失忆了,她说她叫顾尚柔,是他还一直心存侥幸的以为,她看到他以后就会多少想起些什么。 “睿王爷,我来只有一个目的,请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看着眼前这张和未央一模一样的脸,洛仲霖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为什么她会消失五年,为什么她会有女儿……太多疑问令他头疼,可是面对失忆的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万语千言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话:“进来吧。” …… 睿王府深处的留香居,此时正亮着光。四名守卫分别在房间门口和院门口严肃把守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而在房间里,一位小姑娘正双手抱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大口大口的嚼着,嘴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像是长了一圈胡须。 正是顾忆汐。 “我的小祖宗,吃完这只鸡腿,就要乖乖睡觉咯。今天你吃的可够多了。” 一旁的沐雪一边好笑的看着顾忆汐可爱的吃相,一边回忆着她今日的“光荣战绩”: 早餐是一笼小笼包,一碟芙蓉酥,一个鸡蛋,一个石榴和一碗玲珑粥。 午餐干掉了一条鱼和一只鸡,还有一大碗阳春面。 晚餐刚吃完一份椒盐排骨,一份烤鸭,若干青菜叶子和一大份米饭,才刚过一个时辰,就又要了两个鸡腿,说是要加餐。 她不禁开始担心起这姑娘的胃来,照这么撑下去,能受得了吗?之前未央得多少天没给她吃饭才会变这样啊? 谁知道顾忆汐只顾着啃鸡腿,头也不抬,嘴里塞满鸡肉,含糊不清的来了一句:“不行,娘亲说了,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呢?” 被她这样说,沐雪只觉得无奈,可是照这样下去真的不好,所以她可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待顾忆汐吃完了手上的这只鸡腿,又要将油淋淋的小手伸向桌上盘子里还剩下的一个时,沐雪一把抢过了盘子护在怀中,冲着她佯装严肃道: “不行了,你今天不能再吃了,这个鸡腿留着明天吃。” 谁知道顾忆汐略略一愣,却开始嚎啕大哭:“娘!……我在这里,你快来救我呀,娘!……”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震耳欲聋,门外的四名守卫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表示无语。 这已经是顾忆汐今天的第四次这样大叫了,小姑娘喊起来的声音实在太大,他们一整天都在隐隐的担心中,因为耳膜随时都会受到摧残。 沐雪见状也是慌了,赶忙将鸡腿放到她的面前,又着急的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跟她说着“别喊了别喊了,给你吃还不行吗……” 毕竟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未央随时可能会来,如果不注意的话,被她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 顾忆汐这才满意的噤了声,再瞪了一眼沐雪,待沐雪放开了手,她便扑向了那只鸡腿,拿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咬它一口,还不忘用眼神威胁着沐雪,奉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看着她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沐雪只能无声的叹口气,摇摇头,人精啊人精…… 正当她吃掉了最后一只鸡腿,然后擦干净手和嘴,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时,窗户忽然打开,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便闯了进来,直接将顾忆汐抱在怀中就要离去,吓得顾忆汐又是一阵哇哇大叫。 沐雪见状,赶忙起身,直直抽出利剑挡住了来人的去路。黑衣人也不甘示弱,抽出自己的剑后,立刻与沐雪打成一片。 外面的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也迅速的推门而入,随即,黑衣人便被五人包围。 “来者何人?”沐雪冷冷开了口。 莫寒脸上的银质面具泛着寒光,顾忆汐许是被吓傻了,一脸呆滞的看着他,也不吵也不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寒略略低头,便看见了她一脸呆呆的样子,随后抬头对上沐雪的眸子,冷冷答道:“与你无关。” 接着他抱着顾忆汐的手紧了紧,又用披风的一角将她彻底包在怀里,旋即扬剑,与在场的五人厮打在一起。 兵器乒乓的声音在顾忆汐耳边嗖嗖划过,她略微有些害怕,只顾着把头深埋在莫寒的怀中,大气不敢喘一声。 半盏茶的功夫后,莫寒便干净利落的摆脱了沐雪等人的束缚,接着一个飞身沿来路飞了出去。沐雪眼看着莫寒劫走了顾忆汐,想追时他已经无影无踪,不由得愤恨的一拍桌子,接着便匆忙从前门跑出,要去给洛仲霖通风报信。 书房中,尚不知情的二人正在尴尬的僵持着,因为未央对洛仲霖的每个问题,都一概回答“我不知道。” 他无奈的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了五年的人,用这副不咸不淡的疏离态度对待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治好未央的失忆,一切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想到这里,洛仲霖忽然开口:“常林。” 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常林低着头进入了房中,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在一旁淡然端坐的未央,又垂眸朝着洛仲霖拱了拱手道:“属下在。” “把沐雪喊来,让她即刻去请穆太医过来……还是别请穆太医了,请成太医吧。” 哪能请穆常安呢,他要是知道未央回来了,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不行,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而常林刚准备领命下去时,沐雪却提着剑匆忙跑了进来,她身后还有两个守卫跟着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个捂着左手臂,一个腿瘸着,衣服上均是染上了血红色。 沐雪在进来后,刚要通报,视线却一眼看见了在一旁坐着的未央,脸上旋即露出震惊,立刻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洛仲霖看着他们慌张狼狈的样子,便心知不妙,蹙眉问道:“怎么了?” 沐雪抬眼看了眼洛仲霖,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冲着洛仲霖面露难色的耳语了几句。 而他在听到顾忆汐被人劫走后的消息,也是震惊。他想收敛表情不被未央发现,可惜却太迟了。(未完待续。) 第086章 借住穆府 下一刻,未央便起了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洛仲霖赶忙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的女儿要是少了半根头发,我决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门口的守卫还想要拦,洛仲霖却只能无奈的冲他们摆摆手,他们这才悻悻的收回了挡在未央面前的兵器,任由她快步离开这里。 待她走了之后,洛仲霖方开始询问起当时的状况,在知道是一名带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人干的好事后,他不觉捏紧了拳头: “原来他还没死。传我命令,从即刻起,加派人手部署在皇城各个角落,他们现在一定还在城中,明日起逐个搜查城内所有的客栈和旅馆,务必要将他给本王揪出来!” “是!” 火速冲出了睿王府,未央赶忙朝着莫寒停靠马车的地方而去,可她却在刚走进巷子时,一把被人抱住了小腿。 只这一抱,她的一颗悬着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低下头去一看,果然,她的小家伙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早就裂到了天上去。 再顾不上其他,未央直接蹲下身将顾忆汐搂在怀中,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化在心口,半晌,她才满足的说了句:“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就好。” 莫寒静静靠在墙根,温柔的注视着这母女团圆的一幕,心里也变得异常柔软。但考虑到这里毕竟里睿王府不远,洛仲霖他们要是追出来,还是很快会被发现,于是压低声音建议道: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上车,我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未央也觉得他言之有理,便朝着他点了点头,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抱着顾忆汐上了车。 只是当马车避开热闹的街道和巡逻的队伍,穿过几个街区,最终在一处僻静的府邸后门前停下来后,未央掀开门帘探出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小牌匾后,却向莫寒投去了迟疑的眼神: “你确定这里是安全的地方?这不是别人的府上吗?” 莫寒也尴尬的看了眼那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字,“穆府”。 他敛了敛神,回过头对上未央的视线,朝着她低声道: “穆太医这几天都在宫中,太后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院的大夫全都在慈寿宫忙着会诊,这里正是藏身的好地方,睿王爷肯定也想不到我们会藏在这儿。” 听莫寒这样说,未央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穆府的主人,她在失忆前应该是认识的。 但是,她又抬头看了眼那不太显眼的“穆府”两个字,脸上还是写满了犹豫: “可是这毕竟是别人府上,不打招呼就住进去岂不是很失礼?况且他的府中肯定也会有下人,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不用担心,”莫寒认真的对上她的眸子,“穆太医向来喜欢清静,府里就住着他一个人,并没有下人。” 未央看着他的神色,越来越迟疑:“你怎么对这个人府上的事情这样清楚?你究竟是谁?” “……我们认识。”莫寒沉默了一会儿,才憋出这样一句话,后来干脆一把握住未央的手腕,轻轻向外扯了扯: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避开危险,睿王爷的人随时会发现我们。” 未央虽然还是一脸犹豫的样子,但看着怀里早已睡熟的顾忆汐,再想到目前毕竟状况特殊,就只能先这样了。 至于这个穆太医,还是事情过了之后再另外向他解释吧。 推开穆府的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别致清幽的后院。莫寒小心翼翼的抱着顾忆汐走在前面,未央缓步跟在后面,随着他穿过后院,又绕过几个连廊,接着上了一座独立的小楼,进入二楼的一间房。 莫寒轻轻的将顾忆汐放在软塌上,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的替她盖上。 接着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桌上放着的灯,霎时,整个房间都被光所填满,随即敞亮起来。 清淡古朴的风格,简单的陈设,连桌上的茶壶也是鲜有花纹。 虽是简单,但房间每一处都是一尘不染,令人舒适愉悦。 未央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一道清清淡淡的背影,却又稍纵即逝。也许那个人就是穆太医也说不定。 “今晚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会再去城里探探情况。如果会有任何动静,都记得不要出声,就待在这里。你现在失忆了,对这里也不熟悉,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未央静静听着莫寒的嘱咐,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替我救出忆汐。” 莫寒愣了愣,但后来看见了躺在软塌上的小姑娘后,便笑了,原来她叫忆汐。 “不用向我道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莫寒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轻轻拍了拍未央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又向未央道了一句“等我回来”,便离开了。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未央的心里也浮上温暖。 这个人,失忆前的她,是爱着的吧,否则怎么会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感觉到莫名的心安。 已是午夜时分,街上已经鲜有行人,就连一向热闹的霓裳阁,灯光也黯淡不少,只能听到一丝隐隐约约的乐声。 时不时有姑娘挽着一位宾客的手臂,将他送出阁,道别之后又扭着腰肢走了进去。看上去里面的人已经陆续撤得差不多了。 莫寒就坐在对面的屋顶上,一边就着月光喝酒,一边低头注视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虽然一切看似平静,但今夜的皇城之中,确实如他所料,洛仲霖的确加派了人手严加防范,因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楼下巡逻的列队已经来去了三趟。 莫寒微眯着眼睛,远远眺望着睿王府的方向,眸子里是意味深长。 而当他再低头望向一楼时,却不由得放下了酒壶,饶有兴致得盯着那个走出阁来溜达了一圈后,又伸了个懒腰,准备走进去关门的姑娘。 下一秒,只听见“咔嗒”一声,一枚小石子便敲到沐晴的脚边,她正要扭头去喊“谁啊,这么无聊”,却即刻被人捂住了嘴,从身后给钳制住了身子。(未完待续。) 第087章 久违相认 未央刚搂着顾忆汐睡下没多久,就被人用小石子敲窗户的声音弄醒了。 借着微亮月光,她垂眸看了眼熟睡中的顾忆汐,确认她没受影响后,便悄然起了身,披上披风走到床边听动静。 “咔嗒” 又是一声。 接着便从院子里传来了轻轻的“未央,未央”的喊声。是莫寒。 于是她便放了心,打开门走到连廊往下一看,果然是莫寒正站在楼下,肩上好像还扛着一个什么东西……等等,难道是人??? 她赶忙关上门下了楼,莫寒早已在一楼将灯点亮。 而当她与那个嘴里被塞着布,手脚被绳子绑住的姑娘四目相对时,未央没有错过她突然放大的瞳孔,和眸子里惊喜的神色。 接着,沐晴便发出了“嗯,嗯”的声音。未央诧异的上前,将塞在她口中的布拿开,接着沐晴便止不住的大喊了出来: “小姐,你没死,原来你真的没死!” 未央疑惑的看了眼沐晴,又看了看莫寒,一脸迟疑。随后,她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什么?小姐?” “对啊小姐,”沐晴啄木鸟似的点着头,又睁大了诧异的眼睛,“不对啊,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晴儿啊!” “晴儿?”未央依旧一脸茫然,又抬头对上莫寒的视线,却看见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是没错的,那……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啊?”这下轮到沐晴愣住了。 “我是说,我是谁?” 沐晴呆呆的抬眼盯着未央,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来假的,那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可别吓我,你别告诉我,你又失忆了!” 沐晴记得,上一次来皇城和未央重逢,也是这样被莫寒掳到她的面前,结果一醒来就被告知未央失忆了。 怎么回事,这一次还来??? 未央看着她一脸震惊,又扭头看了眼莫寒,在又一次得到他默认的点头后,也被自己所震惊。 她是得多不靠谱,才能这样接二连三的失忆…… 一个时辰之后,被解了绑的沐晴,已经把未央失忆前的事情和她交待的差不多了。 不过对于五年前,在除夕夜宴上发生的事情,她却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锦娘提起,那晚所有表演结束后,她们怎么也找不到未央,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睿王爷。 结果睿王爷出动了宫中的人马,还是没有发现未央的下落。 那段时间,整个宫中都是鸡飞狗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宫里不见了,这可怎么得了。 他们几乎快把皇宫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半点下落,只是有人在御花园后的湖边发现了一摊血迹,其他的便一无所获。 但是,他们又并没有在湖中发现浮起的尸体。 整个宫中都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霓裳阁对外的口径也被迫改成了未央是闭关去了。 这一失踪,便是五年。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未央在宫中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虽然每次都会被暂时压下,但她死于非命的传言始终甚嚣尘上。 渐渐的,这件事情被传得越来越离谱,宫中实在是迫于压力,才不得不暗中帮助霓裳阁重新物色一位与未央身形相貌神似的姑娘加以培养,做出未央出关的假象。 然而谁能想到,就在这一天,真的未央又重新回来了。 虽然是失忆了,但至少还活着。 这对于沐晴来说,是五年来收到的最大的好消息。 而未央在听完了沐晴的解释之后,心里也不免苦闷。所以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走到失忆这一步? “呜呜呜呜……娘……你在哪里啊……呜呜呜呜……” 楼上忽然传来顾忆汐的哭声,令在场的三人皆是大惊。 未央赶忙跑上了楼,快步走到床边,心疼的将顾忆汐搂在怀中,柔声安慰着,小姑娘这才渐渐止了哭,紧紧抱着未央,用力到未央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悠悠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天,真的是把宝贝女儿给吓坏了吧。 于是未央轻柔的拍着顾忆汐的背,低声告诉她不用害怕,不会再有事了,心里却是一阵心疼,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和自己分开过这样长的一段时间。 沐晴和莫寒也随即匆忙赶了上来,接着沐晴的眼睛又睁得更大了。 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为什么她的小姐连女儿都有了,还这么大了??? 顾忆汐一直抱着未央不离手,生怕一松手又和她分开。 未央便回抱着她,继续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重新将她哄睡着,才又轻轻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细细掖好被角。 一夜无话。 翌日,未央是在听到禁卫军巡逻时整齐的口令声和步伐声中惊醒的。 她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披上披风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临街的窗边,打开一条缝,果然便看见了楼下两列兵士正在交接队伍的景象。 皇城之中,果然一夕之间变得戒备森严,这让她和莫寒离开这里的难度大大增加。 而相较以往更加不同的是,未央发现这些兵士正以四人为一队,每队手中都拿着一幅画像,从上面的轮廓来看,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是一名小姑娘的画像。 看来是在找忆汐没错了。 发现了这点,未央不禁大惊。而就在此时,却忽然有人在用力的拍穆府的门。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穆太医!请问穆太医在府上吗?!”(未完待续。) 第088章 暂时脱险 “穆太医!请问穆太医在府上吗?!” 敲门声越来越大,未央的心也随之越揪越紧,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就破门而入进来搜查。 接着她便警惕的回屋,火速换上衣服,又小心的为顾忆汐掖好被角,随即转身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当她正要下楼时,却见到一抹玄青色的背影,悠悠然走到门口开了门,面对那几位兵士。 接着他们愣了一下,便朝着那男子拱了拱手:“见过穆太医。” 望着这一幕,未央偷偷将自己藏在二楼的立柱后,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吗?”那男子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是很好听。 “回穆太医,睿王爷府上昨晚丢了个人,我们奉王爷之命,正在全城进行搜查。” “丢了个人?谁?”穆常安看上去一脸迷茫。 那兵士接着便掏出了顾忆汐的画像递给了他:“正是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穆常安一脸的狐疑,接过画像一看,脸上一片茫然,“她是谁?为什么要找她?” “这个……”那兵士也是一脸迷茫的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王爷说了,必须在三日之内找到她。穆太医府上最近可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并没有,这几日穆某一直在宫中为太后娘娘诊治,两个时辰前才回到府中小睡,并未与什么可疑的人有所接触。” 穆常安说着话,又顿了顿,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做出“请”的手势:“不过穆某也理解各位是在执行公务,几位要不要进屋搜搜看?” 未央一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更加密切的注意着门口的状况。 那几位兵士一看穆常安如此安然让道,便只是进入府内一楼稍稍走马观花的逛了逛,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就朝穆常安拱手离去了。 毕竟小姑娘是昨晚前半夜丢的,穆太医既然说他是待到后半夜才出的宫,那他便有了不在场的证明了,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查的很仔细。 接着,穆常安缓缓关上了门,随后走到院中,朝着楼上未央藏身的方向悠悠然道: “未央姑娘,已经没事了,出来吧。” 听他如此说,未央心里一阵诧异,但还是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对上了穆常安的清朗视线。 “好久不见。”他朝着自己扬起了温暖的笑意,像三月里和煦的春风。 未央也朝着他报以一笑,虽然眼前的人,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个生面孔,但她对他却奇怪的并不感觉到抗拒。 于是她也悠悠然朝着穆常安开口道:“好久不见。” 清晨的穆府花园里,虽不似顾府之中有一大片绿水的清幽和芭蕉树的摇曳,但胜在别致清雅。 小池塘里荷花正在盛开,金红色的鱼群惬意自在的游来游去,时不时在湖心亭下探个脑袋又四散开去,好不惬意。 穆常安一边浅浅笑着为未央斟茶,一边道:“听莫寒说昨晚就把你们接来了,也告诉了我大致的情况。” “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活着就好。” 未央也淡淡的笑着,轻轻用杯盖捋去浮在面上的茶叶,浅浅抿了一下,入口便是清甜四溢。 放下杯子,未央四面相顾,并没有看见莫寒,便开口问道:“咦?莫寒呢?” 对面正低头喝茶的穆常安身子一怔,动作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茶杯: “他说有些事还要处理,所以现在不在,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未央点点头,示意了解。 穆常安却忽然笑了:“你找他有事吗?” 未央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便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穆常安也不多问,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着,然后点了点头。 接着,未央便接道:“多谢穆太医收留我们母女二人,未央很感激。只是未央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穆太医务必要帮未央这个忙。” “姑娘但说无妨。” “我的女儿,一直认为我的身份是义父的亲生女儿,名叫顾尚柔。我们为了保护她,一直未曾告知她我的身份,所以还请穆太医一会儿在她面前时,也这样喊我。未央在此谢过了。” “未央姑娘哪里的话,我会多加注意的。” “哎呀。”未央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站了起来,抱歉的冲穆常安欠了欠身: “只顾着聊天,都忘了忆汐这会儿该醒了。她醒来要是找不见我,又该着急了。” “好。”穆常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朝着她点点头,“姑娘请便。” 匆忙绕过小花园的连廊,再回到房间时,顾忆汐早就自己穿好了衣服,气鼓鼓的坐在床沿,盯着门口发呆了。 当她看到了未央出现在眼前时,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鼓起腮帮,把头偏过一边,佯装生气的样子。 “汐儿乖,娘回来了。”未央讨好的上前想要搂住她,却被顾忆汐推开了:“娘亲坏,偷跑出去玩,都不带汐儿。” 未央被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给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见她还生气着,又挠了挠她的胳肢窝,小姑娘终于被“咯咯”的逗笑了。 “好啦,早晨有点事情,见你还在睡,便没有吵醒你。下次娘亲一定会和你说一声的,好不好?” 顾忆汐终于笑了,然后伸出自己粉嫩嫩的小手指对着未央:“拉钩!”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未央的心也变得很柔软,遂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钩住了她的:“拉钩。” 只是顾忆汐上一秒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当她忽然注意到静静站在门外的黑影时,眼神却立刻变得有些害怕,赶忙扑进了未央的怀中撒起了娇:“娘亲,怕!”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未央这才注意到斜倚在门口看着她的莫寒,便知道未央怕的是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顾忆汐的背,柔声安慰道:“汐儿不怕,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原本埋在她怀里的小脸忽然抬起来,越过她的肩头悻悻看了眼莫寒,又回神对上未央的视线,眼睛里还是有些犹豫:“真的吗?” 未央朝着她宽慰的点点头,又伸手挂了挂她的鼻尖:“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忆汐的神色这才放缓了些,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好吧,我相信娘。”(未完待续。) 第089章 穆常安的谎言 莫寒饶有兴致的盯着顾忆汐,忽然很想逗逗她: “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你还记得昨晚是谁救你出来的吗?” 顾忆汐听了他的问话,从未央的肩头探出半个脑袋出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莫寒,道: “记得啊,昨晚吃的鸡腿都被他吓得吐掉了。” 面具后的脸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冷冷瞪着对面的小丫头,不过她并没有去看莫寒那不变的面具,只是把头埋在未央的怀里,止不住的“咯咯”笑着。 未央宠溺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也禁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莫寒那面具,在晚上看,确实是有些吓人。 不过,总归还是应该谢谢他的出手相救,不然她们母女二人也无法这样快就从睿王府逃脱。 于是未央轻轻拍了拍顾忆汐的头,柔声道: “汐儿快和叔叔说谢谢。” 埋在她怀里的小人儿,抬眼望着未央,这才点了点头,探出脑袋冲着莫寒道了一声谢,又缩回了未央的怀中。莫寒看着她调皮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暖。 抱着顾忆汐在桌边坐下,未央抬眸对上依旧倚在门前的莫寒问道:“事情处理完了吗?” 对面那道黑色的身影神情一愣,接着又轻轻点点头:“处理完了。” 未央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往外探了探脑袋,没什么发现后,继续朝着莫寒问道: “咦?怎么不见穆太医?” “穆太医他……”莫寒顿了顿,“宫里有点急事让他去一趟,所以刚刚又走了。” “原来如此。”未央又点了点头,“本来还想带着汐儿一起去好好谢谢他,那只能等到下次了。” “没关系。”莫寒的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你的谢意他收到了,举手之劳,没关系的。” “啊?”未央疑惑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觉得莫寒的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对面的黑色身影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呃……我是说,穆太医为人宽厚仗义,他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听到莫寒这样说,未央也点点头,穆太医宽厚仗义,的确如此。 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未央凝神细听,向着门外看去,接着便发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是沐晴。 “小姐,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没?” 沐晴一边说着,一边提着一袋行李走进了屋中,在软塌上摊开给未央看。是几套大人和小孩的换洗衣物、纱布和消炎的药物。 “谢谢晴儿。”未央感激的朝着她笑笑,“有这些就足够了,辛苦你了。” 沐晴只是暖暖的笑着摇摇头:“能看到小姐回来,晴儿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辛苦。” 这时,她才注意到未央怀里搂着的可爱小姑娘。而顾忆汐也安静的抬眸看着眼前这位被未央唤作“晴儿”的人,一脸陌生和警惕。 沐晴先是愣了愣,但想到昨晚她们的谈话,立刻便想起了,这应该就是未央的女儿吧。 未央也注意到她的神色,接着便低头朝顾忆汐道:“汐儿,快叫晴姨。” 顾忆汐抬眸对上未央的视线,确认之后,便也奶声奶气的朝着沐晴道“晴姨”。 听着这一声轻唤,沐晴也满心感慨交集,笑盈盈的上前摸了摸顾忆汐的小脸。顾忆汐并不躲避,而是给了她一个暖暖的微笑。 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想过,重逢之后会看见自己的小姐居然多了一个女儿。 五年的时光里,她们各自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如今又能重逢,该是怎样的一种喜悦。以后,她再也不想弄丢这份温暖了。 洛仲霖派出去的人在城内搜寻了一上午,却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回到睿王府向洛仲霖通报进度。 他面色凝重的听着手下带回来的消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们一定还在城中,你们确定每个角落都搜寻过了吗?” “回王爷,我们派去的人都挨家挨户的搜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所有的酒馆、茶楼,甚至风月场所,寺庙等等地方,也都确认过没问题吗?还有他们有可能藏身的宅邸,也都查过了吗?” “回王爷,这些地方都查过了,除了一些重要朝臣和王爷公主的府邸没有查过以外,其他的都看过了。” 洛仲霖重重的叹了口气,在房内焦虑的踱着步,究竟会去哪儿呢? 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身影,遂问了一句:“穆太医的府上呢?” “穆太医?”常林又问他确认了遍,洛仲霖也应声点点头。 毕竟找到未央的消息,穆常安已经知道了,他又对未央念念不忘,很难说他不会暗中有什么动作。 “穆府上查是查过了。穆太医说他一直在宫中为太后娘娘问诊,两个时辰前才回府小睡,我们想他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府上也确实没看到其他人,所以便没有多做怀疑。” “为太后娘娘问诊?”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沐雪忽然狐疑的接了话,望着洛仲霖的眸子里也多了诧异。 洛仲霖对上她的视线:“你有什么疑问吗?” “属下昨日去给辰妃娘娘送布匹时,她说穆太医告假,已经好几日不曾在宫中见过他了啊。怎么这会儿又在皇城,还说他昨晚去给太后会诊了?” 沐雪语毕,洛仲霖便反应了过来,急匆匆的向门口走去: “备马,快!去穆府!” 收拾好了行李,马车已经在穆府的后门等候多时。未央戴着帏帽,小心的上了车,接着沐晴便也上了马车,准备带着未央和顾忆汐出城。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未央轻轻撩了撩帘子往外看,果然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队伍。 她小心的放下了帘子,低头朝着怀里的顾忆汐嘱咐道: “汐儿,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把脸埋在娘的怀里,千万不要出声,知道了吗?” 顾忆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未央难得严肃的脸,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沐晴驾着马车,带着二人正要出城,却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守卫拦下了。 “沐掌事吗?车里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090章 那位太子妃 “沐掌事吗?车里是什么人?” 沐晴听着守卫这样说,心里明白他是把自己给认成了沐雪,干脆将计就计: “车里是一位王爷的朋友,她要去积露寺烧香,王爷让我驾车送她。” “请恕属下失礼,王爷有命,任何出城的车辆都要经过检查,可否让属下看看车内贵客的真容。” 沐晴听他这样说,便开始有一点急了:“都说是贵客了,岂有你们说搜查就搜查的道理?” “沐掌事请见谅,属下是在执行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凝神听着马车外的动静,未央知道不出去是不行了,遂将顾忆汐从怀里捞了出来,再次轻声嘱咐她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接着便取出帷帽戴上,撩起帘子准备下车。 “小姐!”沐晴见她准备出来,更着急了,遂低声唤她。 未央只是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而后朝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是莲舞。” 见此状况,沐晴只好噤了声,下了马车,再将未央扶下了车。 她一袭白衣,戴着白色的帷帽,微风吹过,隐隐透出仙骨风范。 她轻轻欠了欠身,向几位守卫淡淡道:“见过几位官爷。” 守卫呆呆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有些面熟。 “这位是霓裳阁的莲舞姑娘。”沐晴向着他们介绍着。 “莲舞姑娘?”几个守卫听完后,仔细盯着未央打量了一会儿,又面面相觑着,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莲舞姑娘”。 虽然他们只是小兵小卒,但关于王爷和这位“莲舞姑娘”的花边轶事多少也听过一些,自然知道这姑娘对王爷而言是什么分量。 既然她是王爷的“自己人”,那想必不会私藏什么人,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指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还是不要徒生事端了。 于是,他们便朝着二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城了。 只是她们刚转身要上马,接着便听到从城门外传来整齐的“参见王妃”的声音。 接着在她们身边的守卫也循声转过去,看了眼来人,也恭敬的俯身下跪行礼。 未央和沐晴循声望去,数丈开外的地方,恰恰刚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木质雕花的镂空车体,佐以金丝帷幔和红色流苏,一看便是雍容大气的皇家车辆。 马车中的人轻轻伸出玉手,撩起帘子,沐晴一看来人,顿时愣在当下,反应过来后,便立刻焦急的拽了拽未央的袖子,将她一把拽的跪坐在地上,还不忘提醒她“低头,越低越好”。 未央虽然不明所以,但看沐晴这样紧张,大概这个王妃也是一号棘手的人物吧。 于是她便尽量把头压低了些,可是帷帽却偏偏戴的不牢,接着便不听话的掉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着,最后被王妃车辆前的马腿给挡住了,翻动了几下后,便躺倒在了地上。 车内的人透过金丝帷幔,静静看着不远处跪坐在地的白色身影,迟疑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 “二位姑娘,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沐晴的脸色被吓得愈发苍白,紧紧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样子。 未央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她紧张的样子,但又心知自己避不过,便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给她使了一个抬头的眼色,终是缓缓抬起了头,直面对面王妃的视线。 柳叶眉,大眼睛,高鼻梁,鹅蛋脸,未央静静看着她,心里想着,这王妃还真是好看,但心里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梳着精致的十字髻,佐以柔光四射的南海珠钗,素粉色的纱裙,左手腕隐隐露出一只白玉手镯,看上去和自己的年岁大致相仿,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而此刻坐在车中的她,在看清楚未央的相貌之后,好看的面容先是愣了愣,但随即眸子里便盛满了惊诧。 她不禁起身出了马车,由宫人将她扶下,接着她便缓缓朝着未央走去,素粉色的拖尾裙摆和头上的玉珠步摇,随着她身躯的移动而摇曳,所到之处便散发出一阵隐隐的但却好闻的香气,让人如沐春风。 她穿过两旁静立的守卫队伍,目光直直落在未央的身上,终于在她的面前站定。 随着那王妃的渐渐靠近,未央不由得低下头,继续保持着低头跪坐的姿势。随后落入眼中的,便是一双以银丝线勾勒出牡丹图案的精致宫鞋。 “雪儿。”那王妃的视线先是扫了一眼在一旁不住打着哆嗦的沐晴身上,接着又转向了未央,轻声唤了一句,“未央。” 她……果然认识我们吗?她是谁? 还是沐晴先抬起头来,颤颤的道了声:“见……见过王妃……” 那王妃接着便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抬手将未央扶了起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姑娘,意味深长的眸光,看不出情绪,接着她又是一声轻唤:“未央?” 未央愣了愣,因着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来头,便小心的缩回了被她扶着的手肘,朝她欠了欠身:“回王妃娘娘,民女不叫未央,民女叫莲舞。” “莲舞……?”那王妃愣了愣,望着她的眸光更深,隐隐的透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回……回娘娘,确实是莲舞姑娘。属下奉……王爷之命,送莲舞姑娘出城到积露寺上香。” 那王妃听着沐晴的解释,安静看着对面正低着头的姑娘,原本的怀疑,淡淡稀释了几分。 也对,如果是未央,怎么可能会表现出完全不认识自己的神情呢。看来或许真的只是与未央神似而已吧。 “也好。今天也不算太热,去积露寺散散心避避暑也不错。你们路上小心,本宫就先回去了。” “是。王妃慢走。” 被唤作王妃的女子,这才缓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接着队伍便缓缓入了城。 未央和沐晴在一旁静静目送着队伍离开,当最后一个宫人与她们擦肩而过后,二人便不再多做停留,赶忙上了马车,快速的离开了。 只是,那王妃没走几步,便与策马而来的洛仲霖一行人迎面碰见。 王妃远远见到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不正是沐雪吗?那刚刚的那个人该不会真的是…… 一想到这里,那王妃便慌忙命令道:“停!” 接着她便撩起窗帘,冲着洛仲霖打着招呼:“睿王爷,沐掌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府上昨夜丢了个人,现在正在全城搜寻。王妃这是从哪儿来?” 洛仲霖礼貌的与对面的女子寒暄着,心里早就焦灼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未央五年前出事后,他每每看到对面的这张脸,就会想起她曾经对未央发火的那一幕,对她的身份也更好奇。 然而谁知她却令太子洛仲轩一见钟情,后来甚至嫁给他成为了侧妃。 霓裳阁花魁墨舞,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传遍皇城,他却始终觉得,这个姑娘并不简单。 “刚从汤泉行宫回来。”墨舞朝着他淡淡一笑: “但是如今在这里居然又看到了沐雪,可叫本宫好生诧异。那刚才,本宫看见的人,可不就是沐晴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位女子,看来也是真的未央了吧?” 听着墨舞的话,洛仲霖不觉蹙了蹙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墨舞的意思,不禁大叹:“糟糕!快追!”(未完待续。) 第091章 临危脱困 反应过来的洛仲霖,再顾不得和墨舞的寒暄,接着便领着部下,驾马扬鞭直奔城外而去。 然而刚出城门,四面八方的树上却凌空而起一群黑衣人,跃至地面将他们的队伍包围。 为首的男子戴着银质面具,颀长的身形很快便引起了洛仲霖的注意,是曾经与他交手却诈死的那个男子。 五年了,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洛仲霖接着便拔剑出鞘,与黑衣人厮打在一起。 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交手之间尘土飞扬,惊飞了原本在树上逗留的鸟群。 洛仲霖的人马被牢牢锁在包围圈中,只能眼看着沐晴的马车越来越远,却无法及时追上,心内一片焦急。 而待到再也没了那辆马车的踪迹,莫寒便朝手下们使了个手势,接着黑衣人便几乎同时停了手,飞身翻上树干,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洛仲霖的人马茫然了半晌,再望着早已没有踪迹的马车,紧紧捏着拳头望着它消失的方向。 洛仲霖刚回到府中,打开书房的门,便看见了悠然躺在自己的软榻上,懒懒挥着羽扇,朝他抛着媚眼的稽不觉。 见洛仲霖一副乌云密布的样子,稽不觉便从软榻上起了身,缓步随着他走到桌案边,又斜斜倚着桌边,静静望着他:“怎么了?人没找着?” 洛仲霖不答话,只是沉默的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沐雪接着垂头丧气的跟了进来,抬眸看了眼稽不觉后,又低下头去走到洛仲霖身边准备挨训。稽不觉见状,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唉……亏得我从南境千辛万苦把那小祖宗给你们带了来。这一路她可没少折腾……就这么被你们弄丢啦?” “闭,嘴。”洛仲霖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恨不得把手中的空杯子直接扔到稽不觉的脑门上。 看着他冷若冰霜的样子,稽不觉只摇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至少是让你知道她的消息了。已经五年了,人家孩子都有了,你就别执着了,赶紧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你不说话是不是会少两块肉。”洛仲霖握着杯子的手已经开始隐隐颤抖,骨节也开始泛白。 看着他的样子,稽不觉便识趣的闭了嘴,走到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留洛仲霖自己一个人慢慢平复心情。 “对了。”洛仲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稽不觉,“我要你再回南境帮我查下穆常安。” “为什么?不是查过了吗?”稽不觉懒懒的翻着书,并没有抬眼。 “我始终觉得,他有些奇怪。” 稽不觉合上书,好笑的看着洛仲霖:“奇怪什么?是因为他是你的情敌吗?” “稽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沐雪看看不下去了,瞪了一眼稽不觉,示意他别再说了。 而此时,洛仲霖的脸已经变成了茄子色。 “好好好……回南境。”稽不觉重重把书摔在了书架上,“一个岳未央,得把你给弄成什么样子,魂不守舍的过了五年,值得吗?” “你再这样颓靡下去,看你的心上人能给你什么回报。你那母妃在宫里担惊受怕,盼着你多少有点作为,你倒好,她一回来,就把你的魂给勾走了!” 洛仲霖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黑。沐雪见稽不觉还不住口,上来就要掐他胳膊,被他避开了,快步跑到门口,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补一句: “我去我去我去,免得给你添堵!好好想想我今日说的话吧!” 那抹妩媚的男子身影消失后,洛仲霖这才“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心下懊恼。 他又何尝不知稽不觉是为自己好。 可是,从他看到未央的那一刻开始,就又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五年了,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勾起他的波澜,除了她。 尽管他知道,仅仅是他们的身世,就令他们之间隔着万丈鸿沟。 可是,他却像中了毒般越陷越深,包裹了自己五年的理智,在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一次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这道题,明明一开始就有了正确答案。但他偏偏不想选。 从此便注定了前路的崎岖…… 沐晴驾着马车,悠悠穿行在僻静的山路上。 虽是酷暑,但刚刚下过一场阵雨,山间的气温甚是凉爽,满目绿意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鲜亮,空气里也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令人精神舒爽。 沐晴忽然苦恼的在一个分岔路口前停了下来。 莫寒只告诉了她大致的方位,却并不曾告诉过她遇到分岔路口要怎样走。 未央见车停了下来,便也撩开帘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面对着分岔路,她也犯难。 正苦恼间,二人只听得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未央警惕的探出头去看,在确认马车上的身影是莫寒之后,心内的担忧这才慢慢缓释了。 “吁……” 马匹终于停在了马车前,莫寒居高临下的望着对面的二人,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看来我的时间卡的刚好,否则你们走错路就难办了。” 未央朝着他淡淡一笑:“原来你早有计划。” “嗯。随我来吧。”莫寒点点头后,便掉转马头,带着马车从右侧的羊肠小道缓缓往前行进。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莫寒终于领着马车在一处山谷前停下。 “前面的路车辆进不去了,只能骑马或走路。你们下车吧,把马解了一起进去。” 于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两匹马就一前一后的在羊肠小道上走着。 未央被莫寒搂着,顾忆汐被沐晴搂着。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盯着前面黑色的背影,低声冲着沐晴道: “晴姨……你说,那个怪大叔为什么总是穿着一身黑衣服啊,他真的不是坏人吗?” “我是坏人,你可要小心,我随时会吃掉你的。” 顾忆汐突然听见前面冷不丁飘来的莫寒的声音,先是愣了愣,随后脸色就变得刷白,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未央哭笑不得抬眸看了眼莫寒,又柔声安慰着顾忆汐:“汐儿乖,不哭不哭,你莫叔叔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沐晴也瞪了一眼前面罪魁祸首的背影,轻轻安慰着她:“对啊汐儿,别听他胡说,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和你娘啊,第一个给你报仇!” 虽然她并不喜欢前面这个男子吧,但小姐对他好像……并不排斥的样子,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莫寒的嘴角却又勾起了弧度,轻轻将头抵在未央的太阳穴,接着他的声音便飘进了未央的耳畔: “真嫉妒他,嫉妒得都要发疯了。”(未完待续。) 第092章 所谓楚舅舅 “真嫉妒他,嫉妒得都要发疯了。” 莫寒突然的举动令未央浑身一个激灵,莫名感到一股电流涌过。 她把莫寒的“他”听成了“她”,只当他是嫉妒顾忆汐,于是淡淡笑笑:“汐儿还小。” 不过,举止这样亲昵的莫寒,还是令她感到不适应,所以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拍。 莫寒见状,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自嘲的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话。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四人终于在蝴蝶谷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与大昭皇城的盛夏完全不同,蝴蝶谷的清幽绿意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巨大的树木枝干将恼人的阳光阻挡在外,只隐隐的透出一些,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蜿蜒的林荫小道尽头,依稀可见一个屋角。四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朝前走着,很快,眼前的景致便豁然开朗了。 是别有洞天的一座小院子,门口的小溪流水潺潺,柳树的枝条软软的拂动着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顾忆汐素来喜水,看见这样的青葱景致自是兴奋不已,只见她开心的挣开了未央的手,雀跃着跑到溪边,低头看了看,就扬着笑脸回过头来,指着水面冲着未央道: “娘!这里有鱼诶!” 未央看着她一脸的兴高采烈,便由着她去了,不忘嘱咐着她“小心别摔着”,又让莫寒稍微替她照看一会儿,便领着沐晴进屋替自己换药。 这几日为了找顾忆汐,她一直鼓着担惊受怕,躲避追踪,也没顾上伤口。又是时值盛夏,当未央肩上的纱布被一层一层拆开之后,沐晴才心疼的发现伤口已经开始化脓。 小心翼翼的烧了热水,沐晴替她用湿润的纱布轻轻擦拭掉脓水,未央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却始终不吭一声,只是下唇却被她默默咬到泛白。 “小姐,你忍着点。” 清理完了脓水,沐晴开始替未央上药。她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不仅是因为这一道伤口,更是因为看见了未央身上更多早已愈合的伤疤。 刀伤、剑伤、鞭痕……每一处痕迹都在提醒着她那些曾经受的痛苦。 即使那些不好的记忆已被忘却,可是这些伤痕却实实在在的提醒着她们,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湿润,遂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想让未央看了难受。 “晴儿。”未央忽然淡淡开了口,“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人?” 沐晴叹了口气,悠悠道: “最早的时候,小姐或许是经历了家国之难的关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消沉急躁,性格也不是很好相处,那时候我常常会觉得有点怕你。” “后来你到了皇城,我再见到你时,你第一次失忆了。那时我就感觉,小姐好像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再难相处,但更加勇敢坚强,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变得包容又善良。”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虽然五年没见,小姐你又失忆了,可是我好像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哦?”未央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有了女儿的关系吧,现在的小姐身上,多了另一种特质,就是淡然和温暖。就像……就像茉莉花!” “茉莉花……”未央细细咀嚼着沐晴的话,脸上也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确实,顾忆汐就是她的温暖,现在她可以不要别的,只要顾忆汐是健康平安,快快乐乐的,她就是最幸福的娘亲。 不知不觉上完了药,沐晴又开始小心翼翼的替未央缠上纱布。 窗外时不时传来顾忆汐银铃般的笑声,和淅沥的溪水声缠绕在一起,清脆动听到让人心安。 小姑娘蹲在溪边用手拍打着水花,玩得乐乐呵呵,又还是觉得不够过瘾,干脆坐在地上开始脱起了鞋袜,打算直接踩进水里。 莫寒一开始只是斜斜倚靠在树干上看着她玩闹,眼看她就要玩脱,便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着点,怪叔叔随时会吃掉你哦。” 谁知顾忆汐却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叔叔,我才不怕你呢,你肯定不会吃掉我的。” “哦?”莫寒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何以见得?” “因为我娘不会放过你呀。” “你娘……”被她一句话堵到语塞,莫寒哭笑不得的接话道,“你是说我怕你娘?” “不是怕,是喜欢啊。” 被一个小女孩猜中心思,莫寒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嘟哝一句:“人小鬼大。” “叔叔,我不是鬼,你才有鬼。” “……”莫寒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真是个小机灵。他可不是有鬼,心里有鬼的鬼。可是话说回来,你娘又不是鬼…… 不过顾忆汐的话,却又勾起了他的兴趣。 于是他走了两步上前,在正要把脚丫子伸进水里玩的小姑娘边上蹲下,歪着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我喜欢你娘?” “因为你看娘亲的眼神,和舅舅一模一样啊!” “舅舅?”莫寒差点喷出一口血,“哪个舅舅?” “楚舅舅啊。”顾忆汐扭过头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莫寒,“楚舅舅对娘可好了,对我也很好。” 忽然,小姑娘脸上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容,悄悄凑到莫寒的耳边,轻声对他说:“莫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想让楚舅舅当我爹!” “……”面具后的脸表情一片呆滞,一下子信息量太大,他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楚舅舅喜欢娘亲,想让楚舅舅当爹……所以这个半路杀出的楚舅舅到底是谁啊?顾忆汐的亲爹又是谁啊? 莫寒面上虽然看着还是云淡风轻,心里早就拐了无数个弯了,满腹疑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憋闷的像只蔫了的茄子。 “汐儿。”他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嗯?”顾忆汐划动着水的脚忽然停下,扭过头来一脸认真的盯着莫寒……确切的说是,面具。 “你爹呢?” “我爹?”顾忆汐愣怔了一会儿,别过头去,眸光也变得黯淡下来,“我没有爹。” “没有爹?” “嗯……死了。”(未完待续。) 第093章 她不是你的女儿 “死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莫寒一阵惊叹。正当他想要继续追问,身后忽然响起了未央的声音: “顾忆汐,娘和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原本玩的正开心的顾忆汐在听到未央的训斥后,脸上立刻现出惊慌的神色。 她匆匆忙忙想要从水里起身,奈何溪水中的石头都长了藓,滑溜溜的,一个不小心,顾忆汐就直接栽倒在了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莫寒赶忙一把跳入水中,把那个哼哧哼哧划着小胳膊却起不来的姑娘从水里捞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到岸上,扶着她在地上站稳之后才放了手。 浑身湿透的顾忆汐,光着脚丫踩在石头上,从头发丝到衣服上,每一寸都在滴着水珠。 她就这样耷拉着头站在那里,手指忐忑的缠绕在一起,时不时的抬眸偷瞄对面那板着脸孔的娘未央,随后小声嘟哝了声: “娘……汐儿知错了……” 看着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未央的心不禁软了下来,微微蹙着眉头问道:“错了应该怎么做?” “抄书……” “记得就好。走,先去和晴姨把湿衣裳换了,再给我好好的把《女讯》抄十遍。” “娘……”顾忆汐抬头,还想撒娇求饶,但未央板着的脸又不像是能商量的样子,她只好蔫蔫的低下头,任由沐晴拉过她的小手,接着带她回到屋中换衣服去了。 望着她浑身湿透的小小背影,未央无奈的摇摇头,回过身后,却对上了莫寒探询的视线。 她干脆上前几步,走到莫寒身边的柳树边坐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溪水痴痴发着呆。 莫寒也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往溪水里投掷,打起了水漂。 沉默了好久,他方开口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汐儿的爹……是什么样的人?” 未央知道他会这样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将军世家,骁勇善战,在南境很受尊重。” 成长康的事情,顾义诚从不在家中提起,所以她也只是在顾府的丫鬟们口中偶尔听到,零零碎碎知道一些。 如今莫寒问起,她一时能想到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模糊的印象。 莫寒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而是转过身来,一只手撑在树干上,直逼未央的视线: “我是说,作为你的夫君,他怎么样。” 夫君……这个词令未央愣怔了半晌,并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她避开了莫寒的视线,别过头道:“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望着未央的眸子渐渐变冷,干脆另一只手也扶住了树干,直接将她圈在了怀中: “你一走就是五年,我就找了你五年。五年来,我守着回忆和对你的担心,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你却完全忘了我,回来时还牵着和别人生的孩子,却告诉我与我无关?” 莫寒的质问一字不落的飘进了未央的耳朵里,他们的脸只隔着寸余的距离,近到未央只能直视着他。 面具后的眼睛里,塞满了隐忍复杂的情绪,隐隐的泛出了红血丝。 莫寒见未央沉默着,接着便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汐儿五岁,而你消失了五年。其实她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么。” 未央被他的言语吓了一跳,但眸中的震惊却一闪而过,只是冲着他摇摇头:“不,她是我亲生的。” 好不容易包裹的善意谎言,她为此已经守候了五年。只要能让汐儿快乐,她愿意守一辈子。 可是莫寒却从她的神色里读懂她的口是心非,下一刻,他再顾不得其他,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唇,舌头撬开了她的贝齿,用力和她的舌头缠绕在一起,像要向她索要五年来所有亏欠的温柔。 未央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到了,脑子里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她很想用力推开他,但他的双臂太过有力,将她紧紧钳制在他的怀里,令她无法逃脱。 剧烈加速的心跳,急速喷张的血脉,令她无所适从。淡淡的薄荷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在脸颊漾开,将她的脸烧成一抹红霞。 这样的意/乱/情/迷令未央不知所措,于是她下定决心,用力合齿一咬,霎时之间,血液的腥甜气味便在二人口中漾开。 莫寒吃痛的收回了他的吻,舌尖还残存着一抹余温,却有一丝麻麻的痛感。 没想到未央真的咬了。 他抿着唇,默默吸着舌头漾出的血液,望着未央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却不得不面对如此残忍的现实。 她对他的拒绝,让他无所适从。 未央眸子里的抱歉转瞬即逝,接着又对着莫寒,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道: “不论我们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可如今我失忆了,如你所见,还带着一个女儿。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找到失去的记忆,但是你看到的事实却不会改变。那你现在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意义?”莫寒发出一阵苦笑,“可就算你失忆了,曾经的事情,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他忽然抬起了未央的右手,拉着她的袖子晃了两下,果然,一卷细长的银丝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下后,便悄然躺倒在地。 莫寒顺手捡起了那卷银丝,举在未央的面前道: “你看,就算你忘了我,可你还是会用流云丝,就算你不记得我们曾经相爱,可你刚才还是有本能的回应我。那些过去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你也一定无数次的好奇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央儿,你是在意的,不要骗自己。” 视线默然盯着那卷银丝,未央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说的没错,她确实很在意那段记忆。 于是她试图再去回忆那段往事,但脑海中在飞速闪过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撕裂般的疼痛。 下一秒,她便忍不住蜷着身子,双手使劲抱着头,眩晕和剧痛伴随而来,令她难以招架。 这一幕把莫寒吓坏了,他慌忙将未央搂在怀里,眸子里开始布满自责,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恢复记忆,然后笑着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此刻他却忽然觉得,比起这些,他更希望她能幸福快乐。 只要还能够见到她,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她能不能恢复记忆,是不是在自己身边,真的不重要,哪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而他,又还能有立场计较什么?(未完待续。) 第094章 莫寒的身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未央这才感觉到头疼好了些,接着便支起身子,离开了莫寒的怀抱。 他没有拒绝。 未央静默的看了他一眼,心情很复杂,但终究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扶着柳树慢慢起了身,朝他淡淡道了一句: “我去看看汐儿。”接着她便离开了这里,朝着屋内走去,留莫寒一个人坐在溪边发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忽然在莫寒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阵熟悉的鸟叫声。 他抬起头来,对着那只在自己上空盘旋的信鸽吹了一个口哨,接着朝它伸出了手臂,那鸽子便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胳膊上。 莫寒低头一看,果然在它的右腿上,帮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他将竹筒从鸽子的腿上解开,打开后,便取出了一张小字条,看过之后,他便放走了鸽子,起身让沐晴转告未央他要先行一步,便离开了。 莫寒再回到皇城中,已是深夜。 谨慎的避开了洛仲霖派出的所有巡逻队伍,他终于顺利到达了穆府的后门,确定没有被人发现后,便偷偷潜了进去。 穿过小花园,绕过几处连廊,便到了穆府的主楼。 他毫不在意的上了楼梯,随后推门进入穆常安的房间,点了灯,摘了面具,,正要换下一身黑衣,门口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再回头时,便看见柳易臣正静静站在门口。 “你总算回来了。”柳易臣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眸子里是关切和焦急。 莫寒干脆转过身来,在软榻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这才悠悠然道:“这件事有你想的这样着急吗?” 柳易臣摇了摇头,随后也在莫寒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你的事是一方面,未央怎么样?” “人没事,就是肩膀上受了点伤。不过她失忆了。” “失忆?那有办法恢复记忆吗?” “在想办法。” 柳易臣听他这样说,原本燃着希望的眸光也变得黯淡下来:“要是爹在这里,没准就能想到办法了。” “柳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吗?”莫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再等等看。” “五年了,希望越来越渺茫。我进太医院也是为了集结所有能想到的力量,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味药,也才能有机会结识你。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放弃找他。未央都能回来,我爹也能回来。” 莫寒也认同的点点头:“一定会的。” 说话间,柳易臣的视线一瞟,就看见了挂在莫寒身后墙上的那枚银质面具,遂指了指面具,向他问道: “你和她相认了吗?” “相认?”这个词让莫寒愣了愣,随即眸光也变得黯淡,摇了摇头,“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现在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还是太早。” 柳易臣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让未央知道,你就是穆常安,应该也会很惊讶吧。” “也许吧。对了,你在字条里说,洛仲霖发现我了,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柳易臣解释道: “下午时,他身边的那个和晴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属下沐雪,忽然跑到太医院来,查问你最近的行踪。当时我替你去给辰妃娘娘请平安脉了,不在那儿。我回来才听说,他们把你这几日告假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我就猜想,洛仲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可疑,所以让你赶紧回来。” 穆常安静静听着他的话,默然点了点头示意了解: “我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明日我会入宫一趟探探情况,你若是能空出时间,记得替我去趟蝴蝶谷,把未央和沐晴就这么留在那里,我总有些不放心。” “行,正好我也去看看她们。” “对了,看归看,在你的心上人和师妹面前,可别把我的身份说漏了嘴。” 柳易臣正要起身,听莫寒这样打趣他,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穆常安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支起手肘撑着头,之间有节奏的敲打着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速度有些快,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所有的真相,像一座冰山,正揭开一个角。 但冰山总有一天会化,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而他也是时候,用真实的身份,去直面一切了。(未完待续。) 第095章 你还在等她吗? 翌日,穆常安刚回到太医院不久,墨舞身边的贴身丫鬟如意便赶了来,匆匆忙忙的请他去替侧妃娘娘看诊。 并且她还强调了,侧妃娘娘特别吩咐过,一定要是他亲自前去,任何其他人都不行。 虽然他很诧异,但随后还是提着药箱,随如意去到了景仪宫。 洛仲轩已然上早朝去了,此时的宫中很是安静。 进了宫门后,穿过一个种满月季花的大院子,花枝随着清晨的微风轻轻摇曳,各种颜色争妍斗艳,缤纷异常,令人心神愉悦。 只是穆常安刚走到内室门口,便能闻到一阵隐隐飘来的檀香气味。 他微微蹙了蹙眉,因为他并不喜欢檀香的味道。 踏入门中,穿过正厅,穆常安便在偏厅看见了正懒懒靠在软塌上,睡着了的傅长乐。 她的一只手中拿着一本正打开着的书,此时手和书都耷拉在胸前,想是看书看到心生困意,便不自觉的睡去了。 如意见状便上前,轻轻的推了推傅长乐的身子,在她耳畔柔声唤醒道:“娘娘,穆太医到了。” 躺在软塌上的女子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先是一片朦胧,在看清来人之后,这才完全醒转过来,接着如意便扶着她慢慢起了身。 “你来啦。”她慵懒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许是刚醒,声音还是有一点干。 如意忙从一旁的桌上为她倒了杯水递给她,让她润润嗓子。 穆常安朝着她淡淡点点头,便走到桌边放了药箱,接着便在软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拢着袖子,一边道: “盛夏天气虽是令人乏闷,但还是请娘娘多加注意玉体,天气虽热,也还是可能会着凉的。”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开心。”傅长乐朝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你的这句关怀,是以穆太医的立场,还是以穆大哥的立场?” 穆常安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眸对上傅长乐的视线:“回娘娘,是穆太医。” 他在“娘娘”和“穆太医”这三个词上特意加重了语调,傅长乐不傻,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 她原本怀着希望的眸子,在听到穆常安的这句话后,便立刻黯淡了下来,自嘲的笑笑:“也是,本宫又何必多此一问。” 穆常安并不想过多恋栈这个话题,接着便转而问道:“敢问娘娘近些日子有何不适?” “回穆太医,娘娘这几日都胃口很小,吃不下东西,而且常常觉得头晕乏力,还很嗜睡。但是最近一直只是在宫中待着,并未远行,也不知为何会觉得如此劳累。” 穆常安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烦请娘娘让微臣诊脉,便可知晓症结。” 随后,傅长乐便伸出一只玉手枕在小矮几上,如意为她盖上了一条丝帕,穆常安这才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隔着丝帕,细细诊起了脉。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收回了手,也得出了结论,随后便起身而立,朝傅长乐恭敬拱手: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喜脉。” “喜脉……?”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傅长乐的神情再一次陷入了呆滞。 倒是如意,一脸的雀跃和开心,不禁拍着手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娘娘又有喜了,殿下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接下来,娘娘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安心养胎。上一次的不慎滑胎让您的玉体大伤,这次的过程可能会比较辛苦,还请娘娘千万注意休息。” 接着穆常安又走到桌边,打开药箱,掏出纸笔,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说道: “微臣回去之后,会为娘娘准备安胎的药,烦请如意姑娘每日按时为娘娘熬好,送娘娘服用。” “也烦请如意姑娘嘱咐御膳房,从今日起要对娘娘的饮食异常注意,确保安全。” “好的好的,奴婢一定会记得的。娘娘上次滑胎受了太多苦,这一次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 如意的兴奋溢于言表,傅长乐静静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随后,她朝着如意淡淡吩咐道:“如意,昨儿个芸妃娘娘说有匹新的料子要给我们,她最近身体不适,不宜劳累,还是你去拿一下吧。” “好的,奴婢这就去。”如意开心的应承着,接着便离去了,屋里一时只剩下傅长乐和穆常安两个人。 “穆大哥……”傅长乐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这样喊了他,“你还在等她吗?” 穆常安没想到傅长乐会这样问她,愣了愣,但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是。” “没想到……你对她还是如此痴情。”傅长乐脸上的笑意更加凄楚,“如果我比她早一步……” “娘娘,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别让自己动了胎气。微臣先告退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说着穆常安便收拾东西合上药箱,接着便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傅长乐拉住了手腕: “穆大哥,你一定要对我这样残忍吗?还是你一直在生气五年前我赌气嫁给……” “娘娘。” 拉着手腕的手被拔了下来,穆常安并不回身,只是留给傅长乐一个冷冷背影: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微臣心里,娘娘始终是微臣的妹妹,从来没有过半点非分之想。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对娘娘又很是宠爱。您能嫁得如此良婿,微臣也很替娘娘高兴。万望娘娘以身体为重,别再胡思乱想了。穆某受不起。” 说罢,他便提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只留傅长乐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撕裂般的疼痛。 五年前的除夕夜宴后,洛仲轩为花魁墨舞的表演很是惊艳,也由之对傅长乐一件倾心。 他不顾皇后娘娘的极力反对,还是毅然要娶她成为自己的太子妃,无奈皇后太过强势,才退而求其次的封了侧妃。 当时的傅长乐,一心只在穆常安的身上,但奈何他一直在发疯一般寻找着未央的下落,于是她才赌气答应了这门婚事。 而那时的她,又太想找到前朝灭国的真相,也想要手刃自己的杀父仇人。 在那个当下,嫁给洛仲轩,也似乎是最容易靠近那个人的选择。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洛仲轩虽然行事阴狠霸道,但对她却是意外的温柔。 仇恨与愧疚的天平始终倾斜不定,对穆常安的余念也始终在她心头阴魂不散的萦绕。 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对,曾经也是真的努力试过让自己接受现实,放弃仇恨,放弃穆常安,好好的和洛仲轩在一起。 可是人的感情若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就不会有这么多求而不得的遗憾了。 而灭国之痛,和那个男子,恰恰是她最难割舍的那道牵挂,她试了五年,还是做不到。 软塌上这道忧伤的身影,落入偏厅帷幔后那道身着宫女服饰的身影眼中,又是阴鸷的嫉恨。 接着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撩开帷幔后,走到傅长乐的软塌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娘娘,别担心了,还是身体要紧啊。” 傅长乐扭头,对上红袖关切的眸子,尽力挤出一抹宽慰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096章 未央是不是回来了 “对了,你刚才去哪了?穆太医来给我诊脉了,说是喜脉。” 傅长乐向红袖讲述着这件事,但心里又想起了穆常安刚刚说的话,和他决然的背影,心里又蒙上了一层委屈,但面上还是尽力保持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刚才吟香不小心把若白弄丢了,我陪她去御花园找了一圈才找见。然后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若白是西照使臣两年前带来的一只白猫,长得很可爱,但生性调皮,洛仲轩怕傅长乐在宫中无聊,便送给了它。 “找到就好。若白这么淘气难养,还好有你们照料着。” 傅长乐依旧保持着笑意,应和着红袖的话,但眸中黯淡的神色还是一丝不落的进入了她的眸中: “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又是穆太医说了什么让你难受了。” 接着,红袖顺势回握住了她的手: “穆太医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那个未央究竟有哪里比得上你的,却让他如此放不下。娘娘你也别难过了,为了他伤心伤神不值得,况且你现在还有了身孕。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听着红袖的安慰,傅长乐的心里好受了些,淡淡回话道: “还好有你知我陪我。未央消失了五年,我本以为穆大哥应该早已慢慢淡忘了对她的感情。” “可是前几回城时似乎又见到了她,就开始觉得心神不宁,总担心他们会重逢,然后情况会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红袖听着傅长乐的话,眸中现出一丝诧异:“未央回来了?可是她不是已经消失五年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回来?” “不清楚。”傅长乐蹙眉摇摇头,“见到她时,我只当她是霓裳阁暗中培养的那个‘莲舞’,又看她和沐雪在一起,所以只当她是神似,而不是真人。” “可是后来,睿王爷追了上来,后面跟着沐雪,我才知道之前那个居然不是沐雪,而是晴儿。再看睿王爷那么紧张的样子,我猜,她八成就是真的未央了。” 听着傅长乐的回忆,红袖藏在袖子下的手越攥越紧,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 “那后来呢,睿王爷追上她们了吗?” “他们刚追到城门口,就遇到一群堵截的黑衣人。打了一阵后,未央的马车不见了踪影,跟着黑衣人也消失了。看来是专门来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追上去的。” 红袖的眸子里,开始渐渐燃起火光: “娘娘,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堵截的黑衣人,都有些什么特征?” “特征?”傅长乐歪着头想了想,“都是蒙面的黑衣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哦对了,”傅长乐忽然想起了一点,“其中有一个黑衣人,个子很高,戴着一枚银色的面具,应该是领头的吧。怎么突然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红袖朝着她淡淡一笑,心里已然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怎的,今日觉得身子特别乏力。你扶我再去躺会儿吧。若是殿下来了,就告诉他我歇下了,怀孕的事儿先别跟他提,我想晚些时候再亲自告诉他。” 红袖见她确实乏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好。” 服侍傅长乐睡下后,红袖看着她苍白疲倦的神色,眸中的厌恶神色一闪而过。 接着她便悄然离开了屋中,沿着墙根走到屋后,确认四下无人后,又偷偷回到自己的房中,从床底下捞出一个用布盖着的长方体,将布揭下后,竟然是一个关着一只信鸽的鸟笼子。 随后,她提着笼子走到案边,快步在一张小字条上写下几个字后,将它塞进一个小竹筒后,就打开笼子,将信鸽放了出来,再将竹筒绑在信鸽的脚上,随后便打开窗户,将鸽子放了出去。 眼看着那只灰黑色的小鸟一跃而上湛蓝天空,而后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点,直到消失不见,红袖眸中的寒光也愈发凛冽。 岳未央,没想到已经五年了,你还敢回来。 既然你敢回来,我就敢让你永远消失! 行完一日的诊,也完成了日常事务后,穆常安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宫回府,换衣服去找未央。 又下过了一场阵雨,路上的行人稀少,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穆常安提着药箱快步穿梭在人群中,却在经过一处小摊前,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女子,接着,她篮中的针线、丝帛和若干香料和药材便撒了一地。 穆常安抱歉的低头去捡,慌乱的将洒落在地上的麝香、红花、夹竹桃和桂枝等放进了篮子,接着又拾起了早已散开了的粉色丝帛卷和五彩丝线。 在地上还有最后一个针包时,他和对面女子的手同时拿起了它。 他诧异的抬头去看,却发现那女子竟是陆锦娘。 半盏茶的功夫后,热闹街道一旁的僻静小茶馆里,穆常安和陆锦娘面对面而坐,安静喝着小二刚斟上的茶。 穆常安只是盯着外面往来的行人发呆,心里是隐隐的焦急。 锦娘却一边喝着茶,一边欲言又止的抬眸看他。 耐不住这样的尴尬,穆常安本就心急,接着便主动开了话头:“锦娘可是有话要问?” “正是……”锦娘接着便放下了杯子,迟疑的开口问道,“敢问穆太医,侧妃娘娘……近些日子身体可好?” “锦娘你别担心,侧妃娘娘最近身体挺好,今日刚被诊出喜脉。” 听着穆常安这样说,锦娘先是愣了愣,随即恢复如常:“哦?是吗?那可真是好事啊,好事……” “娘娘之前在阁中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现在有了身孕,还要烦请穆太医平日里多多关照了。” “锦娘不必挂怀,这是穆某的份内之事。如果锦娘没有别的事,那穆某就先行一步了。” 锦娘呆呆望着穆常安,眸子里是闪烁的光亮。 穆常安见她不说话,便装作没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后便起了身,提着药箱就要走,却在转身之时被锦娘喊住了: “穆太医……未央……是不是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097章 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穆太医未央是不是回来了?” 穆常安暗暗叹了口气,他并不想让锦娘知道这个消息。 见他不答话,锦娘又上前一步道:“穆太医,我知道未央已经回来了,请你带我去见见她好吗?” 穆常安心生无奈,转身面对她的视线:“锦娘,这件事穆某不知情,请恕穆某不能帮你。” “穆太医,我知道五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如今未央回来了,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好吗?我想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 “误会?”穆常安忍无可忍的转过身来,直面她的视线。 可锦娘却愧疚的低下了头来,无法做到与他四目相对。 眼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穆常安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接着便说道: “试问锦娘想向未央解释什么?解释你当日全程不知去向,就连未央出事都没有发现?还是解释当穆某撞见你的时候,你是正和慕容公主的亲信在一起?” “未央当时下落不明,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你却草草下了她已死的结论,莫非你是知道什么真相?事到如今,你不用再做任何解释,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靠近未央一步!” 穆常安说罢,便提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饶是锦娘再想解释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毕竟穆常安说的,都是事实。 就算她有苦衷,可是在生死面前,她真的百口莫辩。 而如今,恐怕她也确实无颜再面对未央了 提着药箱出了茶楼,穆常安继续走在回府的路上。 可是很快,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一束鬼祟的目光。 他警惕的扭头一看,却除了行人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啪” 忽然传来的轻微碰撞声,让他提着药箱的手感觉到震了一震。 下意识低头一看,在药箱上忽然多出了一枚飞镖。 没有带字条,但是镖的形状他却认得,是义父在让他回去一趟。 可是,身后那束鬼祟的目光依旧没有消失,穆常安便干脆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泰然自若的向府上走去,只是刻意放慢了步伐,在途经一条小巷子后,佯装不经意的走了进去。 尾随在身后的鬼祟身影也不假思索的跟了进去,却在走进巷子深处后,忽然被身后袭来的飞镖射中,当场毙命。 穆常安看着那轰然倒地的身影,微微蹙蹙眉摇了摇头,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来跟踪自己,洛仲霖也太看轻他了。 摆脱了跟踪的人之后,穆常安顾不得再做停留,便直接出城朝着崀山而去。 巧妙躲开了巡逻守卫对自己的暗中监视,他再悄然翻墙出了城,沿着崀山旁一条不为人知的隐秘小道攀爬而上。 在山的深处,荆棘丛生的地带,因为灌木太多,刺人又凶险,所以罕为人知。 将生死阁的新基地设在这里,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穆常安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确认周围没人,便大步上前,转动了门上的把手。 接着,石门打开,分列两旁的暗影死士见他来了,先是被他的打扮给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后,便朝着他恭敬行礼:“参见少阁主。” 沿着两旁插着火把的石道快步而入,进入正厅,绝尘早已在堂上的石案前等候多时。 他放下了早已翻完的书,抬眸以审视的目光望向穆常安,在注意到他一身太医院的官服装扮,并没有戴面具之后,微微蹙了蹙眉:“你怎么这副打扮?” “路上遇到跟踪,怕回府再换衣服太招摇,反倒暴露身份,于是就这么来了。” “怎么?今日入宫了?” “回义父,正是。太子的侧妃娘娘今日被诊出喜脉了。” 穆常安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令绝尘眸色动了动:“哦?是吗?” “正是。今日这脉便是我去诊出的。” “哦”绝尘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表示了解,但并不恋栈这个话题,“说吧,你这几日除了去太医院,又干什么去了?” 穆常安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想着早晚也会让他知道,不如不瞒,但又不必和盘托出,于是开口答道: “从睿王爷手上救出了一个朋友。” “朋友?”绝尘挑了挑眉,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朋友?” “回义父,正是。只是朋友。” “哼!我看你翅膀是越来越硬了,说话已经开始不老实了。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 穆常安低下头,避过了绝尘的视线,见已经是瞒不住了,便实话实说:“未央。” “混账!”绝尘愤怒的拍案而起: “我就知道是她!也就只有这只小妖精,能让你暗中调配我们的人马,不顾一切代价去和洛仲霖正面对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好不容易东山再起的艰辛,难道你忍心看到所有人的心血,就因为她而毁于一旦吗?” 穆常安只是低头沉默,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确实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扛下。 看着他沉默不反驳的样子,绝尘的怒气消了几分:“带她来见我。” 可是这,却是穆常安不能接受的,因为他知道,将未央带来意味着什么。 于是,穆常安抬起头来,坚定对着绝尘摇了摇头:“请恕儿子办不到。” 绝尘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怒气,因为穆常安的拒绝而再次煽动:“你再说一遍!” “请恕儿子办不到。”穆常安这次的声音又更大了些,厅内的所有人在听到了这句话后,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他。 “好好好”绝尘用手隔空指着他,接着便从高位上快步走下台阶,径直走向穆常安,接着便一挥手,朝他脸上“啪”的就是一个巴掌。 “你们都出息了,一个个的为了女人赴汤蹈火,置阁内兄弟的生死而不顾!前有明玉的例子在先,难道你想步他的后尘吗?!” 明玉好久远的名字。 穆常安原本倔强的眸子,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立刻软了下来。 “我绝尘最痛恨的就是女人!她们只会让你失去一切,万劫不复!” “穆常安,你给我清醒一点!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第098章 她来过 “穆常安,你给我清醒一点!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绝尘的一句话,令穆常安心里震了一震,随即漫上一阵苦涩。 他又何尝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应该做的事? 但他心里却很明白,人一旦陷入感情,理智就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可是,他不是明玉,不会把自己困入那样的境地,还让自己丢了性命。 轻易的伤害自己,要怎么去保护自己真正在意的人? 于是,他抬起头,直面绝尘的视线: “义父,我不曾忘记该做的事。我发誓,今后我不会借用任何阁内的力量去处理未央的事,但也请您理解,我不会将她带来这里。” “哼,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绝尘的声音冷冷的: “不论她跑到哪儿去,她终究是生死阁的人,你别忘了,她身上还种着绝情蛊,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你若是不想让她太痛苦,就趁早把她交出来!” 面对绝尘的威胁,穆常安不为所动: “义父,我知道您是明理的人,不会轻易草菅人命,否则,您也不是我们愿意誓死效忠的人了。” “哼。你未免太高看我了。对兄弟和效忠的手下,我可以誓死护你们周全,但是对女人,没得商量。” “义父,未央不像你想的那样” “住口!”绝尘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要和我提那个女人!说情在我这里没用。你若是不想带来,可以,那就等着某天为她收尸吧。” “义父”穆常安还想接话,却被绝情冷冷的打断了: “行了,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但我提醒你,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这一次已经是破例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哼!” 绝尘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穆常安目送着他的背影,藏于袖子下的双手默默攥紧,心里有了隐隐的担忧。 但穆常安也清楚,毕竟是那个人曾经伤他太深,要让他一下子打开十几年的心结,是太困难的事。 还是慢慢来吧,一切交给时间。 从崀山出来回到皇城中,已经过了子时。 穆常安拖着略带疲惫的身子朝着府中走去,远远的便看见了在穆府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隐隐可以分辨出,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洛仲霖和沐雪。 他们远远的看着穆常安朝着自己走来,眸子里有了一丝波澜。 他走上前,恭敬的朝着洛仲霖拱手行礼: “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深夜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你知道的。” 其实穆常安早就猜到了他们是为何而来。听着洛仲霖开门见山的四个字,他的心里有了一丝不悦,但面上却是淡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请。” 接着,穆常安便推开门,领着洛仲霖和沐雪往屋内走去。 借着月光,三人穿过进门后的院子,入了正厅,穆常安先点了一盏灯,正准备请洛仲霖上座,他却朝着洛仲霖摇了摇头: “今日本王不想在这里谈。可否借穆太医的卧室一用。” 穆常安听到这里,心里不悦更甚,但还是由着他去了,便朝着他点了点头。 洛仲霖得到了同意,便干脆接过穆常安手中的灯,自己打头走在前面。 穿过了正厅,便是后室的区域。洛仲霖仔细在一楼的每个房间中穿行,主卧、书房、会客区,一个都不放过。 见一楼没什么发现,他朝沐雪使了使眼色,便一道上了二楼,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他的步伐在二楼西侧最内的厢房门口停了下来。 整栋宅子,就只剩下了这最后一间没有查过。 洛仲霖没有推门,只是先扭头去,越过黑暗看向穆常安。 借着清冷月色,穆常安月白色的长袍也隐隐折射着寒光。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洛仲霖的意图,只是不置可否的盯着他,不做任何解释。 洛仲霖见他面无表情,便也再不管这么多,径直上前,推门而入。 烛光随即照亮了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乍一看与其他的房间并无异处,但扑鼻而来的淡淡血腥味却让洛仲霖敏锐的捕捉到了异常。 他回头给了沐雪一个眼神,沐雪便心领神会的在屋内四处走动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仔细的查找起来。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床脚下一条沾有零星血迹的纱布上。 弯腰捡起这条带血的纱布,沐雪走到桌边,将它丢到了桌上,视线凌厉的望向穆常安: “穆太医,这条纱布你打算作何解释?” 穆常安只是斜倚在门边,双手抱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不解释。一切如你所见。她来过。” 穆常安的直白,令洛仲霖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讶: “你和未央,何时关系亲近到如此地步?” “因为穆某从不会想要霸道的占有她,却总是弄巧成拙伤到她。” 洛仲霖知道穆常安这话就是在拐着弯的说他,心里就像是中了一箭般,狠狠刺痛了一下。 话虽然不好听,但可不就是他洛仲霖一直在做的事儿么? 沐雪却被他的话弄得有些不悦,遂蹙了蹙眉头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沐姑娘。”穆常安望向她的视线里,清清冷冷,却带着嘲讽,“你觉得穆某还会蠢到把她继续推到伤害过她的人面前吗?” “你” 沐雪瞪大着眼睛,还想反驳,却被洛仲霖摆摆手制止了,眸子里满是心痛和疲惫。 接着他扭转视线,朝着洛仲霖道: “那她现在安全吗?” 穆常安的回话比视线更冷:“至少比留在皇城安全。” “那就好。”忽然他又想到了当日黑衣人围堵自己的事情,便问道,“你可知当日在城门口,堵截我们队伍的黑衣人是谁吗?” “不认识。”穆常安回绝的很干脆,“就算知道,也无可奉告。” “好。” 洛仲霖的眸子里,开始盛满痛苦,但他也知道,自己再停留下去,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了。 然而,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去,穆府小花园的后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常安!常安!穆常安!” 是柳易臣的声音。 穆常安一听动静,便是大惊,赶忙从二楼的连廊探出脑袋。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的一颗心便沉入谷底。 借着月光,他依稀看出来了,柳易臣怀里抱着的,是早已昏迷,鲜血淋淋的岳未央。 她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衫,再也不是白色的了,也不是红色。 而是彻头彻尾的黑色。(。) 第099章 无力回天 看见这一幕的穆常安,有一瞬间的惊呆,反应过来之后,便一个纵身从二楼跳到了一楼,慌慌张张的将奄奄一息的未央从柳易臣的怀里接过,声音也带着隐隐的颤抖: “央儿央儿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 接着,他便抬起头,充血的眸子,看起来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谁干的!” 柳易臣见他如此震怒,连带着回话的声音也变得断续而紧张: “我我快到的时候,就听见了厮杀的声音,等等我赶到的时候就” “说重点!” “是是流星镖!应该是西照的人!” 听见了动静的洛仲霖和沐雪,也赶忙从楼梯上快速下来,在看到未央垂死的一幕后,先是愣怔,接着洛仲霖便俯身揪起穆常安的衣襟,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你不是说那里比皇城安全的吗?!!!” 穆常安被重重打倒在地,磕到了一旁假山的石头上,牙齿磕破嘴角,口中就是一股腥甜。 接着他踉跄着起了身,毫不示弱的还了洛仲霖一拳: “若不是你!西照人怎么会对未央痛下杀手!” 同样流血的洛仲霖,目光随即呆滞:“你说西照?” 再不去管他的穆常安,二话不说就将未央从地上抱了起来,直奔一楼自己的主卧。 他慌慌张张的掏出火折子,点着灯的手都在颤抖,弄熄了好几次后,才终于点上。 扭头再去看未央,她的嘴唇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更不要说身上的血迹。 月光底下看不清的地方,如今在灯光下看,更显触目惊心。 肩上、前身、手臂上、腿上、后背零零星星布满了流星镖。 剧毒的流星镖。 比上一次的那一枚,毒性更要强上万分。 他伸出手,去探未央的鼻息,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再颤抖着手覆上她的脉搏,脉象也几乎微不可触。 洛仲霖和沐雪随后也冲进了房间,看到了这一幕,也是吓了一大跳。 接着,他便失魂落魄的朝着沐雪道:“你留在这里,帮着穆太医好好照看她。我去请太医,我立刻去请最好的太医!” 说罢,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口,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从有到无,接着便传来“砰”的关门声。 “药箱来了药箱来了!”说话间,柳易臣已经把药箱从二楼提到了一楼。 他在关键时刻的冷静和周全,令穆常安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飞快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在重要的几处穴位扎上了针,暂时防止毒性的进一步蔓延。 接着他便朝沐雪指挥道: “沐姑娘,第一步,除掉她身上的衣物。” “第二步,帮我清理掉她身上所有的流星镖。不要使劲,要慢慢的垂直的向上拔,若是偏了,毒性扩散到五脏六腑,她便是死路一条。” “若是很难清除,或是怕拔坏的位置,就留着,等我来。” “易臣,你去帮我烧热水,越多越好。” “我去配配看有什么药可以遏制她的毒性。” 三人分工行动,接着便慌慌张张的忙去了。 两个时辰后,沐雪差不多清理完了她身上的流星镖,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实在不忍心看。 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未央的身上已经很难再找到好的皮肤,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她红肿着眼睛,用柳易臣烧的热水,一遍遍的替未央清洗伤口。 一盆黑水换一盆清水,就这样交替往复,穆常安倚在门口看着柳易臣和沐晴满头大汗的忙着,眸光呆滞,心也沉到谷底。 他穷尽毕生所学,还是没有办法配得可以完全解除她身上剧毒的药。 可是,毒性一旦深入骨髓和肺腑,饶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从远处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穆常安循声望去,是洛仲霖慌慌张张领着一干太医,浩浩荡荡的正朝着这边而来。 沐雪替未央清理好伤口,换上干净的衣裳后,一帮太医便进了房间,挨个儿给未央诊脉,然后讨论着治疗的方式,却全都一筹莫展。 “回禀王爷,这位姑娘中毒太深,毒镖上的毒液,绝不仅仅是五毒散这样简单,而是七八种毒物的混合体,非奇能异士无法破解此毒啊” “本王要的不是你们的托词,本王是要你们治好她!” “可是王爷” “少废话!若是你们治不好他,本王会让你们立刻人头落地!” 一帮年过半百的老太医,被洛仲霖这样吓唬着,一个个都怕得不行,遂一齐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为首的成太医更是朝着洛仲霖拱手奏道: “王爷微臣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奇毒,更不要说解毒了。这姑娘的毒咱们真的解不了,还请王爷节哀啊” “节哀你个头!本王不要听这种屁话!给本王治好她,否则杀无赦!” 见他们一个个还是颤颤巍巍的样子,洛仲霖又转身朝着沐雪道: “常林!天亮之前,去把皇城民间最好的大夫都给本王叫来!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人能解未央的毒!” 常林听着他的指示,心里虽是无奈,但还是应了下来,接着便领着人去找大夫去了。 看似平静的夜,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 一群人焦灼的等待着,那个能将未央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混帐东西!” 先是瓷器碎地的刺耳声音,接着随着“啪”的一声,兰江若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谁让你们下死手杀她的?!”慕容安的杏眼瞪得溜圆,眼珠子就快蹦出来了。 兰江若被暴怒的慕容安吓得不轻,一只手捂着脸,身子隐隐的发着抖: “公主息怒,属下只是觉得岳未央之前对您这么过分,想替您出口气。” “混账!”兰江若的另一边脸上又出现了一座五指山,嘴角也开始渗出隐隐的血迹。 “她之前这么过分,如今忽然出现,让她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慕容安说着,又不解气的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给了她几颗流星镖?” “一共放了二十余枚中了的大概十余枚” “该死!”兰江若的身上又被踹了一脚: “毒呢?!配了哪些?!” “毒” 不过犹豫了半刻,兰江若的耳朵便被慕容安拎了起来,不过一瞬间,就被拧到通红: “给本公主说实话!” “配配了五毒散、百香结、鬼海棠” “啪!”意料之内的,又是一巴掌。 “连鬼海棠都用上了,兰江若,看来你是嫌你爹娘在古墓石室住的太舒服了,想让他们搬去乱葬岗是吗?!”(。) 第100章 这是她的游戏 “连鬼海棠都用上了,兰江若,看来你是嫌你爹娘在古墓石室住的太舒服了,想让他们搬去乱葬岗是吗?!” 慕容安愤怒的责骂声响在耳畔,兰江若却不敢反驳半句。 骂骂咧咧的她又摔了几件瓷器发泄了会儿,折腾的累了,这才停了手,走到椅子旁坐下,冷冷的盯着兰江若瑟瑟发抖的样子。 刚才她肆无忌惮打碎的瓷器碎片四下飞溅,一部分冷冷擦过了兰江若的脸。 时间太短,兰江若避不过,脸上接着便出现了几道鲜红的血痕。 鄙夷的看着她被吓到苍白的脸色和留着血的惨样子,慕容安一边摇摇头,一边“啧啧”叹着气道: “你若是早知道害怕,就不用到今天这步田地。要是那个岳未央真的被你折腾死了,你就可以去准备投胎了。” “公主息怒。” 从门外忽然响起的女子声音,让兰江若松了口气,也让慕容安的神色缓了缓。 解语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进了内室,眼见着一地的瓷器碎片,便能想象出刚才在这里是发生了怎样的激烈宣泄。 “这口气还真是咽不下去,那岳未央就算命再硬,还真能架得住五毒散、百香结、鬼海棠的齐齐发力吗?” “公主别忘了,岳未央身上可是被人施过‘回天移’的。‘回天移’的强大虽然不能让她长命百岁,但在她吸收的毒性没冲破上限前,为她保命倒是不在话下的。” “鬼海棠虽然号称‘天下第一毒’,但以岳未央的身板,相信还是能扛得住的,不过,元气大伤倒是在所难免的了。” 听着解语的分析,慕容安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倒是把这事儿忘了。” 解语也朝着她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容,接着道: “不过,公主既然要留她一条性命,或许也不止是希望她只是保命这样简单,否则这个对手岂不是太无趣了。想要让她陪你玩到底,还是需要想些其他的办法。” “哦?”慕容安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什么办法?” “根据属下一直对她的观察来看,她之前偷的圣果应该不是给自己服用的,否则上次那一枚流星镖的小伤,还不至于令她元气大伤。” 解语继续悠悠向慕容安解释道: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咱们的圣树上,结了一大一小两枚圣果,人们都说是‘子母果’。” 慕容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记得。那又怎样?” “圣树十年开一花,十年结一果本是数千年来的传统。而历代以来,子母果常常被认为是不祥之兆。” “如今这次结的子母果还保留在咱们的圣殿中,而这几年的年景似乎确实受到它的影响,并不是很好。” “但其实圣果的灵性是一样的,并未有何不同,或许只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有些相冲。” “依解语看,倒不如将这小的果子拿去给那岳未央吃了,一来,并不伤咱们的圣果,二来,或许还有利于西照的国体,岂不两全其美。” 慕容安听着解语的分析,心下觉得有点道理,但想到之前岳未央偷圣果的事,心里不免气愤: “可是她之前已经偷过一枚圣果了,再送她一枚,岂不是便宜了她。” “公主千万别这样想。”解语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圣果以独为贵,多出的那枚原本就是不该留在世间的。若是能除掉,又能救她的一条贱命,或许也对西照的国运有好处。更何况,未央吃下去的,可是一颗丧气的果子,公主殿下应该高兴她替咱们的子民送走了霉运才对啊。” 解语的分析,对于极度信奉圣灵的慕容安来说十分受用,于是便接受了她的提议。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说的办吧。不过,这果子我们要怎么送出去?” “公主可还记得,我们的地牢里,一直关押着一个人,他想要这枚果子,已经很久了呢” 接着,解语便在慕容安的耳畔轻声道了几句,随后她的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就按你说的办。” 解除了烦心事的慕容安,眸光一扫,又看见了蜷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兰江若,便又走到她跟前,踢了她一脚,嫌恶的说道: “好了,你的贱命保住了,还不快谢谢解语姑娘?” 一听慕容安这样说,兰江若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忙向解语磕头致谢。 望着地上那抹卑微如尘的身影,解语微微摇了摇头,接着上前虚扶了她一把: “兰掌事免礼吧,今后可要多加注意,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兰江若并未想到解语会这样安慰她,立刻抬眸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眸子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解语见状,也有了一瞬的不忍心,便将她扶了起来,朝她说道:“好了,快下去吧。” 送走了兰江若,慕容安一边靠在软塌上,一边给自己剥了一粒龙眼,一边吃一边道: “也就你有耐心,还愿意帮她说话。她一个屡屡犯错的蠢材,就是每次都有你帮她收拾烂摊子,才能有命活到现在。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修来的福气。” 解语只是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欠了欠身道: “公主殿下也别这样说。其实兰掌事的身世也挺可怜的,若不是公主收留,她恐怕会过的比现在凄苦很多。公主莫要怪解语自作主张才好。” “怎么会。好了,不说她了。今日你就早些回去歇着吧,解语阁的事情还得你多费心了,之后可有的忙的,我们能不能完成计划,你可是很关键的一环。” “好。” 兰江若回到住处时,女扮男装的红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她从头到脚打量着兰江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鄙夷了一下,但面上却是关切: “哎呀兰姐姐,你怎么会伤成这样的,是又被她欺负了吗?” 兰江若默默听着,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冷冷的,并不答话,只是眨了眨眼以示默认。 “天哪,她也太残忍了,瞧把你伤的。不行,这口气咱们一定要出!” 红袖看上去一副恨不得把慕容安扒了皮的样子,令兰江若感到十分疲惫,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道: “行了,你就别再折腾了。这次要不是因为咱们对岳未央下了狠手,我也不会伤成这样。” “什么?”红袖惊异的睁大了眼睛,“那慕容安到底抽什么风啊,她不是恨透了岳未央吗?!” “就是因为恨透了,才想把她握在手心,折磨,玩弄,然后一把丢弃。” 说到这里,兰江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她的游戏,但是并不打算带我们玩。” 红袖听着,心里的不爽更甚,于是接话道: “那我们的计划呢?”(。) 第101章 胆小鬼与乞丐 “我们的计划?” 兰江若苦苦一笑:“现在我们的计划只有一个字:等。” “等?”红袖激动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岳未央这次中了那么重的毒,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我们不抓住这个好机会置她于死地,你居然还要我等?!” 对于红袖的义愤填膺,兰江若只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声音沙哑的解释道: “你不要轻举妄动。慕容安为了把岳未央救活,跟自己继续玩,甚至不惜将子母果给她一颗解毒。你现在行动,就是和她公然作对,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子母果?”红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你们西照的圣果吗?她舍得?” 兰江若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子母果本来就是不祥之兆,慕容安觉得,给未央吃了一颗,是为她带来霉运,死不了也能在活着的时候多受点折磨。” 听着她的解释,红袖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但惊讶过后,眸子里只剩下了不甘心。 接着她闷哼了一声别过身去:“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可等不了。” 说罢,她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兰江若却焦急的喊住了她:“你去哪?” “我们有计划在先,如今你却被那个慕容安给吓怕了,胆小鬼。” 兰江若无奈的皱皱眉头:“你想做什么?” 红袖只是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不行动,那我就自己行动去。哼!” 接着,她回眸瞪了兰江若一眼,便自己快步离开了。 无奈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兰江若只能重重叹口气,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次次都是慕容安自己表现得对岳未央恨之入骨,恨不得扒她的皮,饮她的血的样子。 但每次她接受了暗示去做了事,不好的后果,却都是她来承受。 她又何尝想要委身在慕容安手底下办事,如此暴戾,嗜血,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女人,永远都在假借自己的公主身份仗势欺人。 可是,她的爹娘却一直被软禁在暗无天日的古墓石室,日日忍受着低人一等的眼光和人畜不如的折磨,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将他们赎出来。 慕容安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身边所有的人都困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使他们内心再不愿意去做那些违心的事,可因为被牵制着,所以不得不做。 红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兰江若望着门外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要做,便让她去做吧。 岳未央死,总好过自己继续一次次接受慕容安的命令,再去折磨她到生不如死。 清晨的崀山里,薄雾还未散去,空气还是隐隐有些湿凉。 山脚下,村民们已经早早出了摊,米面馒头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伴随着偶尔传来的吆喝声,渐渐唤醒了新的一天。 “咕噜噜噜噜” 在距离摊位不远处的一个草垛子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漫长又响亮的肚子叫声。 随后,原本蜷在里面睡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便伴随着这个声音醒来,比公鸡打鸣还要管用。 顾忆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扭过头去看着把她抱在怀里,头发歪七扭八,还插满了碎草干的沐晴。 她揉了揉刚才发出巨大响声的肚子,央求的朝着沐晴小声道: “晴姨我饿” 沐晴一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又想伸个懒腰,但碍于草垛子空间有限施展不开,害怕动作幅度太大,整个就塌了,所以只是让自己稍稍活动活动,就缩回了手。她低头看着眼皮底下那个,脸上脏到只有眼白是白色的小姑娘,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边帮她取走头上的碎草干,一边轻声回道: “汐儿乖,我也饿不过,既然逃难就要有逃难的样子一会儿进城了,找到穆太医,我们就能有饭吃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会儿进城了,我们就能看到娘了吗?”小姑娘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沐晴道。 沐晴的眸子里却满是担心:“那晚上一下子来的杀手太多,我担心你娘一个人会招架不住,所以不好说。” “啊?那娘会不会有事啊?”顾忆汐扁了扁嘴,眼睛也开始变湿,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沐晴慌忙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姑奶奶,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要是被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被捂着嘴的顾忆汐,就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在眨巴眨巴。 她看着沐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眨眨眼,沐晴这才放心的松了手,又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才扭过头去,将草垛子扒开一点缝,要去看外面的情况。 果然,不一会儿,从城门口忽然涌出十余名士兵,他们人手一张画像,有的画着顾忆汐,有的画着沐晴,没有看到未央的画像。 发现了这一点,沐晴惊讶的缩回了扒着草垛子的手,暗叹道:“糟了!小姐一定是被抓住了!” “啊?”顾忆汐这回真的有点害怕了,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沐晴见状,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汐儿乖,我刚刚是吓唬你的,你娘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真的吗?”顾忆汐的大眼睛里噙着泪,但还是强忍着没落下来。 看着这样的她,沐晴也觉得很是心疼,努力压下自己的担心,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朝她点点头。 当时情况危急,现场只有未央一个人会武功,所以她嘱咐沐晴带着顾忆汐躲开,跑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抓住,接着就只身出门应战了。 虽然她一路上都很担心未央的安危,但照顾好顾忆汐,是未央分别前交给她唯一的嘱托,所以她不论如何,都要顺利完成。 忽然间,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闷响,沐晴小心翼翼的又扒开一条缝探出视线,就看见在距离草垛不足一米的位置,一个乞丐模样,戴着草帽的老头,正被两个粗鲁的官兵推倒在地。 他的草帽因为受到剧烈震动而从他头上掉了下来,滚到了草垛跟前。 但因为他背对着沐晴,所以看不清样貌,只能从他的着装上,依稀判断出应该是从西照来的。 只见其中一名官兵凶神恶煞的用长枪指着他道: “臭乞丐的,要乞讨回你的西照去,别跑来大昭丢人现眼。滚!” 那被唤作“臭乞丐的”的老者,只是点点头,并不多做反驳。 那两个官兵鄙夷的看着他一副穷酸的样子,便也不再管他,继续巡逻去了。 待他们走远之后,那老者摸了摸头,发现没了帽子,这才转身面对草垛,要来找他的帽子。 只是这一眼,却让沐晴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直接从草垛子里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那老者的肩膀: “谷主!谷主!是我呀!”(。) 第102章 师徒重聚 沐晴不叫还好,这一叫,就把刚走没多远的两个官兵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刚刚呵斥完柳升云的那个官兵,直接举着长枪对着草垛里探出脑袋来的沐晴,一边靠近她一边恶狠狠的道: “你!对!就你!鬼鬼祟祟躲在草垛子里干什么?!给老子滚出来!” 沐晴吓得脊背直冒冷汗,悄悄回头给了顾忆汐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出声也别出来,接着她就自己从草垛子里钻了出来,将手放在身前,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位官爷,小女子就是刚才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摔进去了没有鬼鬼祟祟” 那位拿着长枪的男子一脸嫌弃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沐晴,只当她和柳升云一样是个乞丐,便没说什么,只是“啧啧”了两声,便嫌恶的走开了。 可是没走两步,从街对面走来的另外两位官兵,在看了眼沐晴的样子,又看了眼手中的画像后,便赶忙上前拽住了那个正要离去的官兵,四五个人聚在一起看着画像,再不时抬头看看沐晴,神色也一致的由一脸狐疑,渐渐转变为确认和震惊。 沐晴心中暗叹不妙,接着赶忙从草垛子里一把拉出顾忆汐,再拉起柳升云,就要准备逃跑。 那几个官兵见三人就要逃跑,便完全确认了心中的猜测,一边追上去,一边大喊着“抓住他们!” 霎时间,从四面八方忽然涌上很多官兵,试图将他们完全包围。 每个官兵手中都举着兵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俨然三人就是他们口中的猎物。 沐晴和柳升云背靠背站着,将顾忆汐护在中间。 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恐的抱着沐晴的大腿,大气不敢喘一口。 可是,柳升云却不是吃素的。 不过一个飞身,他随意的凌空而起,便带来一阵飓风,卷起黄沙漫漫,连带着树枝和草垛子也被卷到半空中。 周围的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迷得睁不开眼,纷纷将手臂挡在面前抵挡风沙。 柳升云瞅准时机,赶忙拽起沐晴抱起顾忆汐,又是一个凌空而起,直接踩着一位官兵的肩膀,一跃而至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两个官兵举着长枪,正愣怔间,眼看着三人已经走到门口,这才想起要拦。 可是已经太迟了,柳升云轻巧的以臂力挑开他们的阻拦,步伐移形换影间,已然入了城,戒备森严的守城于他而言竟一溃而散,全无招架之力。 但是三人没想到的是,进城之后,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更强势的堵截。 数十名守城的官兵一字排开,人人驾着高头大马严阵以待。 在正中间为首的那个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一老一女一幼,面上露出轻蔑的神情。 接着他便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绑起来。” 然而,三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柳升云接着便拔剑出鞘,凛然加入了打斗的队伍中。 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又要对抗来势汹汹的对手,又要分心照顾沐晴和顾忆汐,他的力道也因为担心伤到离自己最近的她们而有所保留。 但对手却丝毫没有这样的顾忌,招招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而柳升云毕竟再不似小年轻,体力总归有限,渐渐的也开始占了下风。但他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对抗着,保护着身边的人。 城门口的打斗声传入了正隔着一条街区在巡逻的沐雪耳朵里,她便火速掉转方向朝那里赶去,接着便看见了官兵们围成一圈,齐齐将长枪指向当中的景象。 “住手!”她快步上前,那些官兵见是沐雪来了,也都自觉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于是她便看见了正单膝跪地,单手弯腰撑着膝盖,已被擒获的柳升云,还有跌坐在一旁,脸上正写满惊恐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放开他们!”沐雪凛冽的扫视着那群人,接着便上前挑开了所有直指柳升云的长枪头,“只让你们找人,找到就带回穆府去,谁让你们抓人的!” “回沐姑娘我们只是在看画像找人,结果他们自己就跑了,我们以为他们很可疑,便追了上去,追上去就打了起来,就” “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了。”沐雪打断了他的解释,一脸无奈的看着身边一群官兵木讷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快把人扶起来,再找辆马车来,把人送去穆府。” 见他们还呆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沐雪又是一阵不耐烦的催促:“快去啊。” 为首的那个官兵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领了命,便带人下去准备了。 “好了,人找到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记得再派人去宫里,等王爷下朝了就告诉他,人找到了。” “是。” 半盏茶的功夫后,沐雪陪着柳升云、沐晴和顾忆汐一道坐在马车里,向着穆府而去。 顾忆汐坐在沐晴和沐雪的对面,视线呆滞的从左边飘到了右边,又从右边飘到了左边,脑子里满是问号。 沐雪见她一脸困惑的样子,便打趣道:“小祖宗,怎么了,看懵了?” 见被问了起来,顾忆汐便朝着沐雪答道:“晴姨你是有分身吗?” “分身?”沐雪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着,看来她是把自己当成沐晴了。 顾忆汐却一本正经的继续迷惑着,指了指沐晴道:“对啊那不然这个晴姨又是哪个晴姨?” “这个晴姨是晴姨,我是另一个姨,但我不是晴姨哦,不要弄混咯。” “啊?”顾忆汐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显然更懵了,干脆伸出手指算了起来: “这里有一个晴姨,这里有一个不是晴姨的晴姨,到底有几个晴姨啊?除了你们还有其他的晴姨吗?” 沐晴和沐雪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只是哭笑不得的面面相觑,看来她应该一直以为这段时间,自己前后见的是同一个人吧 还没等到顾忆汐理清楚了谁是晴姨谁不是晴姨,马车就匆匆停在了穆府的门口。 相互扶着下了车后,沐雪便领着一行人快步朝着未央的房间赶去。 因为未央毕竟不是宫中人,洛仲霖不想惊动皇上,便让一筹莫展的太医们都回宫去了,只留下穆常安一人随身守候。 柳升云等人赶到的时候,穆常安刚刚做完一波失败的药物尝试,正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而未央的脸色虽比刚发现时好看了些,但唇色依旧是漆黑。 于是,顾忆汐在扑到未央床前,再看到自己的娘亲变成这样时,第一反应便是“哇”的哭了出来。(。) 第103章 解毒的药引 哭声惊动了穆常安,他懵懵懂懂的醒来,在见到柳升云时,便赶忙起了身要请他救救未央。 但他却因为坐得太久,腿早已麻了,再起身时使不上力,所以人连凳子一同绊倒在地上。 柳升云见状,便赶忙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他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便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 “先生,请您救她”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柳升云朝着对面带着恳求目光的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便朝着床边走去。 仔细替未央把着脉,柳升云的眸子越蹙越深,终于在确定了她中的毒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五毒散、百香结、鬼海棠这一次的下毒者真是够狠的。” “鬼海棠?”沐晴蹙着眉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毒’的鬼海棠吗?” “正是。”柳升云道,“这三者毒性强强联合,非西照圣果而不可去也。幸好老夫赶回的及时,总算没错过解毒的时间。” 沐晴的眸光先是殷切,随后又变得黯淡: “西照圣果,二十年得一枚,小姐之前冒死为柳大哥偷了一颗,与那西照公主结下梁子,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难道这一次,又要去偷圣果吗?” 穆常安听罢,就即刻起身:“我去。” 接着,他转身便要准备出发,却被柳升云喊住了:“回来!” 穆常安焦急诧异的回头望着柳升云,一脸不解。 只见柳升云慢悠悠的捋着胡须,朝着他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再花半个月去偷圣果,就算成功了,等你回来未央还来得及吃吗?” 听着柳升云的话,穆常安便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来。 的确,此去西照,先不说顺不顺利,来去都要七八日,而未央的毒已经耽搁了三日了,真的再也耽搁不起 “那先生未央怎么办”穆常安的眸子里,装满了空洞和无力。 柳升云依旧淡然的捋着他的胡须: “别急别急,你们以为老夫这五年是干什么去啦?还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沐晴一听柳升云的话,立刻两眼放光,赶紧上前一步道:“谷主谷主!您有办法吗?” 柳升云不回话,先瞪了她一眼: “你还问!早就让你学功夫学功夫,就是不听。未央出事了,一点忙都帮不上,等治好了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沐晴脸上即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哎呀谷主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人命关天,快快快等治好了小姐,您想怎么收拾我都行。” 柳升云这才敛了神,从自己的大包裹里,取出一个木质檀香的小盒子,缓缓打开,一颗粉圆粉圆的,长得有点像桃子,却又没有毛毛的小果子映入众人眼帘。 “谷主,这是?” “西照圣果。” 沐晴指着圣果,不禁有些惊讶:“这就是圣果???这么小???” “你可别小看这颗果子,就为了它,我被西照人在牢里关了五年,最近才找着机会逃出来,带回来这颗果子。” “这颗果子这么小,是因为这一回,西照结的果子,恰好是子母果。” “西照人信奉以独为贵,子母果历来被视为不祥之兆,所以这颗子果就被冷落了。我从牢中逃出来后,又尝试去了一次碰碰运气,竟然意外的成功了,于是老夫连夜赶回来,没想到正好又撞上未央生死攸关的时候。唉老夫这徒儿命太苦了” “晴儿,你去把这果子的果皮、果肉和果核都分开来,各有用处。快去。” 沐晴听罢,立刻听话的去着手准备,半盏茶的功夫后,便以托盘端来三个碗,分别按柳升云的要求,盛放着果皮、果核和果肉。 接着,柳升云又吩咐道: “晴儿,你用果皮捣烂成泥,一会儿敷在未央身上被流星镖射中的位置上,再用纱布包起来。” “易臣,你将果核磨成粉末,我再给你开个药方,你抓药后连着粉末,分三次把药煎了给未央喝。” “沐雪姑娘,你带着汐儿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吃点东西吧。这几日她一定累坏了。” 顾忆汐却使劲摇着头,拉着未央的手不肯走,眸子里是坚定的目光:“不!我要陪着娘!” 沐雪见状,俯下身温柔的向她道: “汐儿乖,还是先随雪姨先走开一下下,让柳爷爷为娘治病。等汐儿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再回来见娘,娘肯定会开心的。不然她醒来看到你现在这样,该心疼咯。” 听到沐雪说未央会心疼,顾忆汐立马不闹了,转而乖巧的点点头,接着就随沐雪走开了。 于是,屋子里除了昏迷的未央,就只剩下了柳升云和穆常安两个人。 而由此刻开始,柳升云的表情,就变得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凝重。 “常安,接下来老夫要说的话,别告诉他们,你知道就好。” 穆常安隐隐猜到了柳升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安静点点头:“先生,常安明白。” “未央中毒至深,单靠这一颗小小的果子,是不是真的能管用,老夫真的不敢确定。” 柳升云扭头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姑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但是,不管行还是不行,我们总要一试。”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是常安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用赴汤蹈火,只是,需要你帮老夫一个忙。” “先生请说。” 柳升云又捋了捋胡须,朝着他道: “刚才他们都在,我怕他们担心,便没有说。这群孩子当中,就数你稳重,所以老夫只告诉你。” “其实,果皮、果核对于解未央的毒,都没什么用,老夫唯一的目的,只是希望把他们给支开。” “西照圣果中,唯一有用的部分,就是碗里的这些果肉。” “要将果肉煮化后给未央服用,方才有效。” 穆常安一听,便端起了碗,准备起身: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 “孩子,别急。”柳升云按住了穆常安的手,淡淡道: “熬制这碗药,需要一样特殊的药引,有了它,果肉才能煮化,否则就只是普通的果子而已。” “那先生可否告知,这药引是什么?” 柳升云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出了口: “人血。”(。) 第104章 解毒风波 “人血。” 柳升云怅然无奈的说出了这句话后,又叹了口气: “当初,易臣一病不起,是未央只身犯险去求圣果替他治病,不得已潜入西照圣殿,又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才替易臣保住了性命。” “五年来,其实未央一直都对此事心存愧疚,毕竟是西照的圣果,是他们信奉的神物。但当时人命关天,她还是为了易臣,选择了这样做,这样的恩情和义气,值得我们全家用一生报答。” “这五年,老夫不仅是为了找到圣果,也是为了能找到一种罕见药材制成肥料,帮助圣树缩短结果的周期,以此弥补曾经的过失。可如今,未央却身陷险境。” “今日但愿老夫的血,能帮未央脱离危险。” 说着,柳升云从包裹里又掏出匕首,再将盛放果肉的碗端到穆常安的面前,道: “常安,一会儿还请你帮我将药熬了。喝完了药,未央应该就有” 柳升云话音未落,穆常安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就是一刀。柳升云再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霎时,鲜血汩汩而下,滴在放着果肉的碗里,将果肉染成一片鲜红。 “常安,你这是做什么啊!”柳升云一脸心疼的看着他裂开的掌心,愧疚的说道。 穆常安却朝他报以淡淡一笑:“先生,您耗尽五年的时间为未央寻找圣果,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 “未央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能帮到她,这点血比起您付出的心力,根本不算什么。” 望着穆常安真诚恳切的眼神,柳升云的眸光方舒缓了些,朝着他点了点头: “能有你愿意保护未央,老夫就放心了,她九泉之下的爹娘,也会替她开心的。” 说话间,血已经接了半碗,淹没了碗内削好的果肉。 穆常安接着便草草用纱布包扎了一下伤口,端着药碗便去熬药了。 一个时辰之后,沐晴替她敷上了果皮制成的泥,易臣也煎好了第一碗药,穆常安熬制的药也为未央送服了下去。 一群人软瘫在凳子和软榻上,等着柳升云把脉看药效如何。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松开了握着未央脉搏的手,脸上的神色终于不再似绷紧的琴弦,而是有了几分舒缓: “毒性在消散。未央有救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所有人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连日来的不安,焦灼,和害怕失去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离毒性完全消散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就让她多多静养,可能还会昏迷两三日,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们放心吧。”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望着穆常安,穆常安也会给他一个感激的笑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躺在床上依旧虚弱的姑娘,唇色已不似喝药前那般黝黑,而是慢慢在变成灰色。 穆常安斜斜倚靠着在床沿,深深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这是他的未央,是他愿意交换一切去成就的人。 那些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令他无比心疼。 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他也一个个烙刻在了心里。 他穆常安,一定,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开始胆战心惊。 因为原本在床上静静躺着的未央,忽然间开始全身抽搐。 “糟糕!毒性攻心了,必须赶快运功把它逼出来!” 穆常安神色一紧,接着便赶忙上前,将未央的身子从床上扶了起来,沐晴和柳易臣也过来帮着稳住了她抽搐不已的身体。 穆常安来不及细想,一个闪身到她的身后坐下,盘腿调息,开始为她运功逼出毒素。 他能感觉到未央体内的真气在来回乱窜,涌动着难以招架的脉流,饶是凭着他深厚的内力,也几欲失控。 很快的,他便感觉到掌心一阵灼热的刺痛,接着口中也涌上一股热流,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二人的头上的汗珠,由一开始的细细密密布满额头,到汇聚成豆大的汗流直接从脸上滴下。 随后,汗水便浸透了衣衫,未央却紧紧蹙着眉头,并没有一丝好过的迹象。 眼看着穆常安就要招架不住,柳升云也干脆坐上床,面对未央盘腿而坐,与穆常安共同发力。 两道温热气流在未央体内运转,试图制衡那些几欲失控的毒流。 这股力量两相中和,汇聚成强大的力量,竟然渐渐令那些毫无章法的毒流变得规律起来。 接着,二人齐齐发力,将它们直接向上逼出。 伴随着未央一阵痛苦的尖叫声,随后,一大口黑色血液便从她口中喷薄而出,直接将柳升云的脸和衣裳溅成了黑色。 她早已耗尽元气的身体,接着便软软的倒了下来,口中的毒液依旧没有停止流出。 沐晴见状,慌忙拿过一旁的木盆来接。 未央吐出的血液,由一开始的浓黑色,渐渐变成灰色,再到暗红色,最后才是惯常有的鲜红色。 看到了正常颜色后,所有人的神色才彻底缓和下来,力气早已被掏空,都只是软塌塌的靠在墙上,傻傻笑着看着盆里浓稠的液体。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未央才渐渐停止了动作,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大家这才慢慢将她扶着躺倒在床上,柳升云嘱咐沐晴替未央擦个身子,再换身衣裳。 经过这一折腾,她的毒可算是彻底的解了。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是,总算结果是好的。 这一夜,折腾了好几日的每个人,都安心的睡上了一个好觉。 洛仲霖默默的安排着守卫,整夜把守着穆府,不让任何人再有伤害未央的机会。 而经过了这件事,所有人都似乎心照不宣的坚定了起来。 因为这场灭顶之灾,曾经被苦苦掩埋的真相,似乎掀开了一个角,藏在深处还看不见的,或许是更加令人发怵的痛苦和绝望。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我们看到的,得到的,是无法被时间和真相抹去的真心。(。) 第105章 你还记得我吗 “娘娘娘?” 耳边仿佛听见顾忆汐的轻唤,未央懵懂的睁开眼睛,便看见了顾忆汐正俯身看着自己的灿烂笑脸,映入眼帘的,还有蓝蓝的天。 看见未央醒了过来,顾忆汐的笑颜更是绽开了花,一把拉起她的手,未央也顺着她的力道而坐起了身,接着便发现自己身置一大片绵延不绝的花海。 微风吹过,五颜六色的花朵们随着风向摇摆着腰肢,就像是在向她招手。 她起了身,和顾忆汐手拉着手,跑跳着转圈,笑的开心。 接着,顾忆汐忽然松开了手,一边笑着跑开一边回身朝她说道: “娘亲,你来追我呀!” 未央便笑着追了上去。 微风依旧在拂动,花杆却比想象的要高,甚至时不时遮挡了未央的视线。 顾忆汐的声音还能在耳边响起,却越飘越远,未央身陷在花海中,却不知去向,只能继续盲目的向前跑着,茫然无措的四下张望。 当未央撩开了最后一片花杆,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湖泊。 阳光温暖的洒在湖面,湖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令她沉醉,也让她心慌。 因为顾忆汐不见了。 不论未央怎么喊,就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未央。”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未央回过身来,便看见了莫寒的颀长身影。 他依旧穿着惯常的黑色衣裳,脸上戴着银质的面具。 此刻,他正朝着未央缓缓走来。 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 随后,他上前,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但是,那感受却令未央无比陌生。 下一刻,她一把推开那个男子,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朝着他摇头: “不,你不是莫寒,你是谁?!” 那个男子却依旧在朝着未央逼近,语气里带着寒意: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接着,他朝着未央用力一推,她便不受控制的倒入了湖中。 瞬间,黑暗将她包围。 她正挣扎间,湖中忽然跃入一个红色的身影,远远的看,竟像是水中散开的一团燃烧的火焰。 红衣身影竭尽全力朝她游来,接着将她一把搂住,带到了岸上。 迷迷糊糊间,未央看见,是浑身湿透的墨舞在替她按压着胸口。 接着她吐出了一口水,恢复了意识,视线清楚了些,也看清楚了墨舞胸口的蝴蝶胎记。 那是她的公主姐姐公主姐姐 见她醒来了,墨舞又拉起她的手,带她到了御花园的湖边。 她的娘亲正和皇后姨娘共同合奏着执子之手,那支由娘亲和皇后姨娘共同创作的曲子。 悠然的旋律犹在耳边,娘亲的绝美和温柔依旧深深烙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侧眸一看,爹爹岳如海正以慈爱的目光笑着看着她,眉宇间仍是当年的英俊面貌。 忽然感觉到眼眶一阵温热,未央正要伸手紧紧抱住岳如海,告诉他自己真的好想他,可是忽然间,远远的却传来了“着火啦!着火啦!”的声音。 优美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岳如海拉着她,又快步跑上去拉住了娘亲,三人想要跑出宫去,可是火势却越来越大。 不断有屋梁和瓦片从天而降,挡住他们的去路,未央的心里弥漫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忽然,前面有一根巨大的柱子,眼看着就要倾斜倒塌。 未央的脚被裙摆绊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原本紧紧拉着岳如海的手,也被迫分开。 待她再起身想要追上去时,那摇摇欲坠的柱子却终于被烧断,马上就要倒下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岳如海使劲推开了未央,随后,那熊熊燃烧的火柱子便直接把岳如海压倒在地。 随后,漫天的火势和浓烟,便吞噬了她的爹娘 未央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越烧越烈的火,耳边隐隐响起娘亲的一句: “央儿答应娘好好活下去” 随后,她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着背离火光的方向跑去。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扇关着的门,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跑去,门打开后,是一个四方的金属盒子,在她踏入的瞬间,亮起了灯。 可是,当门合上后,那个金属盒子却忽然传来“咔嗒”一声,吊着它的铁链忽然挣断。 接着,盒子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就全部熄灭了。 那个盒子,开始急速下降,坠入无边的黑暗。 她也由此陷入无边的绝望,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一惊叫,一睁眼,她终于完全恢复了意识。 眼前是古朴的雕花木床顶。 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薄荷味。 右手心有一阵源源不断的温热传来。 是一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虽然只是一场梦,但未央知道,那都是她今后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未央缓缓扭过头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望着自己的眸子里满是关心焦急,待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之后,那一瞬间涌上的惊喜,竟让她觉得如此温暖。 “你终于醒啦。刚刚是不是做恶梦了?”穆常安连说话的声音中,都难掩惊喜。 未央想起身坐起来,但奈何稍一动作,牵动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全身便开始了撕裂般的疼痛。 穆常安心疼的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未央回应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却顺势抽回了手。 对面的人低头一看,眸子里便换上了失落,未央只是抱歉的冲他笑笑: “抱歉穆太医,你知道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穆常安先是一个愣怔,接着他的眸光却又重新燃起了光亮:“你恢复记忆啦?” 未央犹豫了一秒,接着冲穆常安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穆常安喜悦更甚,又拉过她的手,替她把了把脉,确认她真的没事了,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完全落了地。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未央继续开口,声音有一丝沙哑。 穆常安接着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将未央扶起来,喂她喝了一口,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又扶到坐起来。 随后,他便慢慢向未央解释着,她已经昏迷了四天。 为了不让她太有负担,穆常安只是轻描淡写的向她描述了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但未央还是敏锐的猜到了穆常安是有所保留的。 虽然很想再问的具体些,但她终究还是忍下了心里的好奇。 可是,有些温暖感动,却还是在疯狂滋长。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未央看见了穆常安手上的纱布,遂问道。 他却只是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冲着她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 下一刻,他的身子向前倾,与未央的脸靠近到只有寸余的距离:“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第106章 尘埃落定的心安 “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穆常安英俊的脸如此贴近,目光灼灼的盯着未央。 这样暧昧的距离,让她忽而有些不知所措,脸也不自觉布上红霞。 她的确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但是眼前的男子对她来说,就只是穆太医啊。 于是,她冲着穆常安道: “穆大哥,我知道你是太医,救过我几回,是我的朋友。这就是我对你的印象。” 穆常安的眸子里闪过失落,却并不打算放过未央,反而距离她又近了一分,二人的鼻尖几欲触碰,眸子里的光芒愈加晶亮: “只是这样?” 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在未央鼻尖萦绕着。 她缺氧的脑子已然无法正常思考,就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的飞快跳动,几欲从喉咙中喷薄而出。 “你的心跳好快。” 穆常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距离又拉近了一分,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四片唇瓣就会碰到一块。 未央已经羞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头塞到床缝里去。 恢复了一点理智之后,她这才想起用手去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穆太医,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人了。” 下一刻,穆常安便猝然离开,坐回到椅子上,眸子里的情绪,好像有开心,又好像有一些哭笑不得。 接着,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未央那张稍稍退了红的脸,开口问道: “可是我从没见过你和他在一起。” 未央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有点着急的解释着: “那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而且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就有限。穆大哥,你很好,真的很好,我也喜欢你,可那是不一样的。” “可是你刚刚明明心跳得很快。”穆常安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歪着头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你靠的太近,让我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和他带给我的是不一样的。” 想起了莫寒,未央的眸子里也随即装满了柔软,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朝着穆常安道: “我的心很小,容量也很有限,只装得下一个人而已。现在它已经被塞满了,就再也不会有多余的位置了。” “穆大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应该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静静听着未央的话,穆常安眸子里的情绪,最开始还很复杂,但慢慢却变得喜悦,最终便转为深深的满足。 他淡淡朝着未央笑着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有人曾经问过你,要是有一天你走在路上,和你的心上人再次重逢,你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他吗?” 未央想了想,莫寒的确问过这个问题,于是朝着穆常安点了点头。 下一刻,穆常安便起了身,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朝她说了句“等我一下”,就快步出了房间。 目光定格在穆常安离去的位置,未央的神情有些愣怔。 也正是有了这短暂的安静,她才有足够的空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就在刚刚,穆常安缩回身子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在她鼻梢的淡淡薄荷味砰然消失,其实她的心里确实忽然感觉到有些失落。 她明白,这不是她应该对穆常安有的感觉。 可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她承认她是慌乱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期待,期待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 是因为他身上的薄荷香味吗? 是因为那味道和莫寒身上的一模一样吗? 等一下和莫寒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 和莫寒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莫非该不是难道说?! 正当未央震惊在自己的猜想中时,从门外忽然走进一抹玄青色的颀长身影。 是穆常安惯常有的打扮。 可是他脸上,却戴着和莫寒一模一样的面具。 答案呼之欲出。 那道颀长的戴面具的身影,迈着坚定而缓慢的步伐,走到未央的床前,居高临下的静静望着她: “要是有一天,我摘了面具走在路上,和你再次重逢,你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我吗?” 心里确认了一些事,未央朝着他暖暖一笑,慢慢点了点头,眸子里有一点晶莹闪动,却装着满满的认真。 那道身影接着便在床沿坐下,把脸向未央凑近,熟悉的淡淡薄荷味再次萦绕在未央的鼻尖。 好像久经飘荡的蒲公英,终于落进了土壤;也像经历漫长的冬天后,候鸟从南方回到了故乡。 未央的心里也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如此温暖,如此心安。 她缓缓伸出手,去触碰那道曾经横亘在她和莫寒之间的冰冷面具。 还是熟悉的微凉触感。 还是熟悉的,面具后的温柔眼神。 她轻轻的将面具摘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在同时,那个人也有了全新的身份。 这是她的莫寒,也是她的穆常安。 她的手轻轻覆上了这张熟悉的脸,温热的感觉通过掌心传递到心底,触发了内心深处渴求已久的微妙电流。 穆常安也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朝着她愧疚一笑: “本该在五年前的除夕夜宴结束后,就让你知道的。可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下一刻,便终于有了一个迟到了五年的吻。 幸福感,如此具象,如此真实,好像所有飘忽不定的心绪,都终于找到了安放的温床。 此刻对他们来说,或许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心心相印的重逢更让人觉得刻骨铭心。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月白身影,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心里绞痛。 接着,他又默默的从门口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娘!” 顾忆汐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未央和穆常安便如同触了电般缩回了自己的身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跳却未曾减缓半分。 终于看见了活的娘亲,顾忆汐比任何人都要激动,接着便飞快的跑到床边,一把扑进了未央的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虽然未央的伤口愈合了一些,但还是招架不住这个小肉团的飞速“撞击”,一瞬间袭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但心里还是觉得甜蜜又温暖。 她轻轻抚摸着顾忆汐的头,笑着问道:“汐儿有没有乖?” “有!”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的把肉乎乎的小手掌在未央的眼前摊开,露出了两颗糖果,“看!这是雪姨奖给我的,因为我乖!娘,给你吃!” 看着她如此开心,未央的心情也变得很好,朝着顾忆汐笑着摇摇头:“娘不吃了,汐儿喜欢就多吃点。” 屋内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这时沐雪走了进来,看见未央醒了,也很开心。 “太好了,岳姑娘你醒啦。王爷刚才还说上来看看你呢,这下他一定很开心。” 沐雪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望了望:“诶?王爷呢,怎么不见他?”(。) 第107章 解语楼 暑气还未退散的空气里,积蓄着一如既往的闷热。 今日的天气也似乎察觉到了洛仲霖的心情,识趣的没有放晴,而是堆积了厚厚的阴云。 洛仲霖颓然走在路上,脑子里满满都是刚才未央和穆常安抱在一起拥吻的样子。 他明白,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也没有先来后到。 可是,在面对这样的结果时,还是会觉得很受伤。 这条曾经是通往霓裳阁的路,五年前他每次经过,都走得很快,因为期待即将到来的相见。 即便她从来没有给过他期待的回应,但他还是觉得开心,至少还能看到她,至少他还有希望。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内心,或许里面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心里也像是被压上了重重的石头,很苦闷,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洛仲霖走得失魂落魄,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正在疾驰的马车。 当他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开到了距离他丈余的位置。 洛仲霖为了躲避它,便着急的向一旁闪开,但却被衣襟绊了一下,没有摔倒,却不免一个踉跄。 而马车由于惯性,却继续在往前行进,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车夫下意识的揪住了缰绳,使劲往回拽,接着马匹的前蹄便随着不断后仰的重心而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踩到洛仲霖。 忽然身边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洛仲霖抱着推到了路边。是常林及时的发现了他。 马蹄的扬起连带着让马车也抖了抖,但终究还是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那车夫神色紧张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 常林先是关心了下洛仲霖的伤情,确认他没大事后,便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对着对面的小连说: “小兄弟,皇城中马车驾的这样快,很容易出事的,下次别” 没等他的话说完,洛仲霖便摆摆手制止了他: “常林,你别怪他,是我想事情想的太入神,没有注意到车来了。应该是我向这位小兄弟和车内的朋友赔不是才对。” 被他唤作“车内的朋友”的顾义诚,此时正撩开帘子,朝外探出了脑袋,接着小连便上前将他小心翼翼的扶下了马车,走到了洛仲霖的跟前。 看着这位面生的白发老者,洛仲霖礼貌的朝他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方才的事情是在下不对,不小心惊了先生,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顾义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洛仲霖,接着捋了捋胡须,朝着他笑盈盈的道: “年轻人哪里的话,在皇城中,车辆本不该驾的这样快,但老朽因为有急事才没有顾上这么多,确实也有做得不妥之处。二位有没有伤到哪里?” 经他提醒,洛仲霖才顾上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处,果然,二人的手肘上均有一些擦伤,洛仲霖还好,常林倒是严重些。 看着他们手上隐隐渗出的血迹,顾义诚便向小连吩咐道:“连儿,去车上到为师的包裹里,取两瓶金创药来。” 小连便点点头,听话的上车去了,一会儿便取下来两个袖珍的小瓶子给了顾义诚。 他接过瓶子后,又递给了面前正要推脱的洛仲霖,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意: “对不住啦年轻人,害你们受伤了。这两瓶金创药是以我们南境特有的草药秘制而成,对消炎止痛有奇效,见效快也不会留疤,你们就收下吧。” 闻及此言,洛仲霖和常林便不再推脱,从他手中接过了药,朝着他礼貌的道了谢,而后目送他们上车离去。 望着马车远去时扬起的灰尘,洛仲霖眸中露出一丝笑意:“这位老先生绝不是普通人。” 常林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朝着洛仲霖道: “对了王爷,刚才你说想事情想的太入神,才没来得及避开马车,是在想什么?” 提到了这件事,洛仲霖的眸光又变得暗淡了起来。 他只是朝着常林摇了摇头: “没什么。对了,穆府那边你帮我再多盯着点,别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未央。另外你再去问问穆太医,未央目前的状况吃些什么对身体比较好,让我们的厨子多备些送过去。然后转告她好好休息,今日本王有要事在身,就不过去了,过几日再去看她。” 洛仲霖说罢,不给常林接话的机会,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常林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终究还是咽下了,待到他走远了,才嘟嘟哝哝的说了一句: “可是你这几天都跟皇上告假了啊我和沐雪都被你发配到了穆府,你还能有什么要事” 作别了常林,洛仲霖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却不知该去哪里。 其实刚才常林说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里。 常林说的的确没错,他早已和皇上告假,原本已经把这几日的时间都空出来要陪未央,可是却在一瞬间都空了出来。 不是他不想陪。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立场继续留在那里了 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在看见他们甜蜜的样子之后,依然可以若无其事,笑着祝福。 他也是凡胎肉身,也会嫉妒也会难过。 受伤了,也会需要时间来自我疗愈。 不知不觉间,洛仲霖拐进了一条从来没有到过的街道。 也许是因为它并不处在皇城的中央,所以来往的人并不多。 此时,擦身而过的两个人的对话,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诶?刚才那个字,你觉得解的准吗?”一个紫衣男子对与他并肩而行的灰衣男子说。 灰衣男子立刻附和的点点头:“准!她居然算到了我这次回莆田乡下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还算到劫匪没抢我的钱,只是抢了我身上的玉佩!” 紫衣男子也即刻表现出极大的认同:“可不是。我老婆都病了大半年了,看过了好多大夫,就是不见好。她一算就知道症结是半年前有一次她晚上出门被狗吓到,后来请了神婆帮她驱了惊,立刻就好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洛仲霖身边走过。 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却是嘲讽着。 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他从来不信,只当他们是骗人的,能上当的都是傻子。 而随后,他却在街道最深处,发现了一个静静开着门的两层小楼,门上挂着一块牌匾,静静写着三个字: “解语楼。” 解语楼,这名字也是稀奇。 世间词语千千万,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猜中内心的想法,甚至将人的心结化解? 未免也太扯了。 洛仲霖朝着那牌匾嗤鼻一笑,想都没想,便转过身去,准备走出这条巷子。 然而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清冷却好听的女声: “这位公子,可是不信解语的能力,才会如此嗤之以鼻?” 既然她叫解语,那想必便是这楼的主人了。 不知为何,一向拒人于千里惯了的洛仲霖却被挑起了劲头,遂转过身去朝着她毫不避讳的微微点头:“正是。” 解语却不恼,而是朝着他淡淡一笑: “既然公子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只需一个字,解语便能让你彻底改观。若我输了,这牌匾我二话不说,即刻揭下。” 见洛仲霖不说话,解语干脆上前,在洛仲霖几步开外的位置停下,接着问道: “如何?”(。) 第108章 解语与解结 “既然公子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只需一个字,解语便能让你彻底改观。若我输了,这牌匾我二话不说,即刻揭下。如何?” 解语就这样静静站在距离洛仲霖几步开外的地方,给他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有着黑玛瑙一样的深邃大眼睛,细长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她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在胸前,以一只简单的白玉簪子松松挽着。藕粉色的纱裙,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气质如兰。 而在同时,洛仲霖的鼻尖也轻轻飘入了一阵清幽的香味,仿佛桔子的清甜中融入甘草的幽香,仔细一闻,还能发现玫瑰的妩媚。 而这陌生的香味,却让他心头的烦闷奇妙的舒缓了几分。 于是,他朝着解语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自信,不妨就测上一字。但我提醒你,还是提前做好输的准备吧。” 解语却不置可否的冲着他笑笑:“若是解语赢了呢?” 洛仲霖倒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输,解语这样一问,他反倒更加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位姑娘。 半晌后,他挑了挑眉,悠悠然道: “若你赢了,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 解语却笑了:“公子就不怕,解语的愿望太大,公子完不成吗?” 洛仲霖挑了挑眉:“若是真的完不成,你也得不到任何其他的好处。姑娘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做不划算的买卖。” 于是,解语脸上的笑意更深:“一言为定。公子请随我来。” 随后,解语便领着洛仲霖,一前一后的进入了解语楼。 一走进室内,便有一阵淡淡的木头香味迎面飘来,令洛仲霖觉得神清气爽。 这里大到柱子、楼梯,小到桌椅矮几,都是以上好的沉香木经由一等的木匠细细雕花打造而成,当人身置其中,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祥和宁静。 洛仲霖见惯了皇宫大院的金碧辉煌,也不免被这内室的布置所吸引。 随着解语缓缓上了二楼,眼前便出现与一楼截然不同的陈设。 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以藕粉色的纱缦相隔,轻柔朦胧,颇有意境。 楼上的窗户敞开着,徐徐的微风吹来,掀动着纱缦,宛如胜境。 最终,解语领着洛仲霖走进长廊最内侧的一处房间。 这里四周摆满了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 在房间的正中,放着一张书桌,摆放着精致的文房四宝。 解语在案前坐下,也邀请洛仲霖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接着,她在洛仲霖的面前摆放了一张白纸,随后自己便研起了墨,然后取下一支毛笔,蘸了蘸墨汁,递给洛仲霖后,玉手一伸,轻轻做出了“请”的手势,朝着洛仲霖微微点了点头。 洛仲霖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接过了笔。稍加思忖后,他便在宣纸上大笔一挥,不一会儿,一个字便跃然纸上。 解语低头一看,是一个“忍”字。 墨汁未干,但字迹俊逸,苍劲有力,很好看。 解语不禁抬眸冲洛仲霖投去了赞赏的眼光:“公子好字。” “过奖。”洛仲霖很干脆的回应,接着便懒懒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等着解语来解字。 接着,解语便将宣纸调转到了自己的方向,细细看了起来。 可是没一会儿,她却开始眉头轻蹙,再抬头时,望着洛仲霖的眸子里,开始有了一丝心疼。 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不悦,他并不喜欢被人同情的感觉。 于是,洛仲霖冷冷的开了口:“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公子你这是受了情伤啊” 原本不悦的眸色,在听到解语的答案时,便是一怔,虽未抬头,但耳朵却不知不觉竖了起来,仔细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单单一个‘忍’字,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但是公子请看,你这‘刀’的一撇,却因为太长,直接割在了‘心’口上。” “心口上一把刀,还流了一滴血,不是情伤是什么?” “公子,解语说的可对?” 她一语中的,直击洛仲霖的心口,虽然他很想反驳,但却不得不承认,是他输了。 看着洛仲霖默然的表情,解语便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于是朝着洛仲霖淡淡一笑:“公子,你输了。” “愿赌服输。”洛仲霖淡淡点了点头,“不过,姑娘只解了字,并没有解‘结’。” “结?”解语愣了愣,接着便是一声轻笑: “要解公子这个‘忍’字的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想必正是因为这个系铃人无法为公子解结,才会令公子如此颓然吧。” 洛仲霖不接话,但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解语倒还是有一个办法。” 洛仲霖这才抬起头来,直面她的视线:“什么办法?” 下一刻,解语便起了身,朝着他道:“公子请随我来。”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过刚才经过的连廊,随后进入另一处挂满纱幔的房间。 这里与刚才的书香韵味截然不同,纱幔轻舞飞扬间,四周参差摆放着高低不同的小台子,无一例外的摆放着各种不同的花卉。 月季、茉莉、紫薇、六月雪还有些洛仲霖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它们争奇斗艳,香味融合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好闻。 解语朝洛仲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便进入屋中,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角落,随后赞赏的点点头: “只有蕙质兰心的姑娘,才能心细如尘的布置出这样一处居室。在下佩服。” 解语朝着微微笑着欠了欠身:“公子过奖了,请坐。” 接着,她便请洛仲霖在厅中央的桌前坐下,随后便缓步走到一旁的琴台前款款落座。 而后她轻轻的一拍掌,便有两位面容秀丽的女子,人手端着一个托盘进入了屋中。 其中一位姑娘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玉酒壶和两支白玉酒杯。另一位姑娘端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和小菜。 解语玉手一抬,请洛仲霖享用,接着便缓缓的弹奏了起来。 一开始,洛仲霖只是安静听着曲子,当成惯常的乐声来欣赏。 然而,当一曲终了后,解语再弹奏起来的音符,却令洛仲霖端着酒杯的手不由得一滞。(。) 第109章 百花酿 解语缓缓弹奏着这首曲子,令空气中的味道都布满了温柔。 可是下一刻,琴声却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脖子,被洛仲霖狠狠的掐住了。 解语被迫抬起了头,双眸不得不对上洛仲霖凛冽的视线。 他的距离这样近,近到解语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的自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首曲子?” 执子之手是未央五年前在除夕夜宴上演奏的曲子,它并不该在五年后的此刻,在皇城深处这尚不清楚来历的楼中响起。 洛仲霖冷冷的开口间,淡淡的酒味便扑散在解语的鼻尖。 面对他的质问,她却面不改色,眸子里也是清冷,用尽全力挤出一句话: “听过的人那么多传出来一点都不稀奇” 钳制在她脖颈上的手,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忽然收回,接着洛仲霖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声音里依旧是冷冽: “你究竟是谁?” 解语先是不住的咳嗽着,缓过来后,方定定看着洛仲霖,道: “公子,我是解语,不是你的解铃人。” “好,解语姑娘。”洛仲霖邪佞的挑了挑眉,勾起她的下巴: “你说要为在下解结,难道这样就算解完了?” 解语只是身子微微后倾,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洛仲霖,淡淡抬眸道: “请公子喝酒,为公子弹曲,再激怒公子,好让你不再忍着自己的情绪,忙着和解语斗智斗勇,以此方式短暂放下苦闷,算不算解了公子的结?” 洛仲霖不置可否的静静看着她,没有回话。 解语随后只是缓缓起了身,绕过琴,直接走到洛仲霖的跟前,目不斜视道: “这本是一首倾诉情愫的曲子,落入公子耳中,第一反应不是触景生情,而是质问解语究竟是谁,可见公子的防备之心已经深入骨髓。” “解语和公子是初次相见,公子对解语有此态度并不稀奇,只是若你一直这样隐忍自己的真实情绪,永远将自己装在冰冷的防备里,怕是会日久成疾,于人于己并无益处。” 解语的话,令洛仲霖心里震了震,面上却是淡淡: “在下是让你解结,不是来听你训话的。” “公子,”解语不避不让,眸子里满是认真,“既是解结,解的就不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结当然也没那么简单,这世上若是存在一蹴而就的解药,解语也想给公子尝一尝,可惜并没有。” 接着,她又将洛仲霖引回桌边坐下,慢慢给他斟上了酒,道: “这是解语采集鲜花提纯,耗时月余制成的百花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味道清甜可口,偶尔一喝倒也有趣。公子与其纠结解语究竟什么来头,不如安心品酒,享受当下。而解结,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解药,就是时间。” 洛仲霖静静看着身边的女子,心里虽然疑惑尚存,但还是选择暂时抛开。 毕竟她说的确有道理,唯一的解药只有时间。 接过酒杯之后,洛仲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才只顾着心不在焉的饮酒,脑子里混乱的纠结着未央的事,和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并未仔细品尝这酒的滋味。 然而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舌尖,入口的馨香甜润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舒爽,的确是好酒。 于是他放下酒杯扭头望向解语,视线里满是诚恳: “姑娘的酒确是好酒,抱歉,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解语也向他报以淡淡一笑:“解语明白,公子不必挂怀。” 接着,洛仲霖继续品酒,解语继续回到琴台,为他奏曲。 当然,巧妙的避开了刚才的那首执子之手。 洛仲霖也尝试着让自己全情投入在舌尖的畅快和耳畔的绕梁余音中,刚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郁结,好像也慢慢的在缓解。 虽然它们确实还在,但也的确没有刚才那样难过了。 二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一直默默陪伴,而洛仲霖的头也开始渐渐变得眩晕,在喝完了第七壶酒后,终于醉倒在了酒桌上。 当他再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缓缓睁开双眼后,他首先看见的是阳光穿透粉色的纱幔,斜斜的打在自己的脸上,很轻柔也很慵懒。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不记得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慢慢起身之后,他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床,一个陌生的房间,还有自己的衣物早已被脱下,整齐的挂在一旁,而身上穿着的,是他未曾有过的男式睡袍。 而当他再低下头时,床单上一片刺目的红,却让他原本混沌的脑袋,仿佛被雷击一般清醒过来。 脑海中一些碎片的画面忽然闪过,恍惚间,他记起自己好像把一个女子压倒在了床上。 而那个女子,正是解语。 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绕着整个房间转了一圈,纱幔飞扬,轻柔婉约,确实该是解语的房间。 可是她却不见了踪影。 脑海中的巨大疑团令他感觉到有些不安,若是因为自己一时喝醉就毁了姑娘的清白,他拿什么和她交待呢?那姑娘该把他当作禽兽了吧? 顾不上再想太多,他赶忙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准备离去找到解语。 刚推开房间的门,便有一位丫鬟打扮的姑娘笑盈盈的朝他走来,微微冲他欠了欠身道: “公子你醒啦?小姐一早就出门了,她吩咐奴婢在此等候公子醒来,服侍公子梳洗。” 洛仲霖一头雾水的配合着那小丫鬟梳洗过后,那小丫鬟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 “小姐走之前再三嘱咐奴婢,要记得提醒公子吃掉桌上的东西呢。公子,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对人这么上心过呢。” 那小丫鬟说完,便捂着嘴笑着跑开了,惹得洛仲霖心头的疑团更甚。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桌上的东西,是一杯蜂蜜水,一碟西瓜,一碟葡萄,一根香蕉,还有些许糕点和一碗玲珑粥。 在糕点的旁边,还静静躺着一个未署名的信封。洛仲霖拿起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张信笺。 他将信笺取了出来,打开来看,几行清隽的字迹便落入眼帘: “蜂蜜水解酒,西瓜、葡萄、香蕉能缓解不适。记得吃完再走。——解语。” 简简单单的说明,却丝毫未提昨晚发生的事,洛仲霖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却随之漾起一阵暖意。(。) 第110章 穆常安的身份 城郊的一个小小别院内,宽敞的院子里,远远的站着一个小丫头。 她的头顶上放着一颗苹果,此时正惊恐的抬眸试图看着那果子,双手也在凌空虚扶着,身子颤颤巍巍发着抖,不知道是在怕苹果从脑袋上掉下来,还是怕远处正举着箭对着自己,正要射出的慕容安。 “臭丫头,谁让你打翻了本公主的胭脂,能当本公主的箭靶是你的福气。老实点,给本公主站稳了,本公主的箭可不长眼睛,射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丫头听到她的话,立刻石化当下,一动不敢动,但是脸色却早已被吓到煞白。 慕容安看着她的样子,满意的挑了挑眉,接着便一松手,放了箭。 只听得“咻”的一声,白羽箭离弦而出,穿过一大片空地后,“砰”的一声,穿过了那姑娘头顶上的苹果,接着,果肉就分崩离析,溅了一地,而那姑娘反应过来后,也是瘫软到了地上,脸上写着惊魂未定。 “胆小鬼,这也怕。”慕容安鄙夷的看了眼她,接着又立刻拿起另一只箭,朝着一旁的靶子射去,正中红心。 “啪,啪,啪” 身后忽然响起了掌声,慕容安诧异的扭头,竟看到了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的解语,也同时注意到了她指尖上缠绕的纱布。 “你来了?”慕容安朝她淡淡一笑,“事情办的怎么样?” 解语走到慕容安的跟前,款款欠身道:“昨日他到解语楼解了一个字,解语设法初步取得了他的信任。” “很好。”慕容安收了箭,递给兰江若,给了解语一个赞许的微笑,“你办事,本公主一向是放心的。” 说着,她低头间又看了眼解语手上的纱布,蹙了蹙眉头:“你的手怎么了?” 解语的表情怔了怔,而后恢复如常:“哦,昨日不小心打破一个酒坛子,被瓷器利片割伤了。” 慕容安朝着她蹙了蹙眉头:“小心点,弹琴的手破了怎么行。” 解语点点头应承着:“谢公主关心。” 接着,二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慕容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道: “对了,岳未央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依解语看,八成是醒了,而且拒绝了王爷。” “哦?”说到洛仲霖,慕容安的兴趣便被勾了起来,“何以见得?” “他昨日来解语楼,被解语证实是碰了情伤,想必是又在岳未央那儿碰了软钉子。” “这样听来,倒是一个好消息。” “确实如此。” 二人在前面一边交谈一边走着,兰江若端着箭,在后面默默跟着,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她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地。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 洛仲霖刚进王府,常林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相迎。 洛仲霖抬眸看着他关切的样子,奇怪的问道:“不是让你在穆府守着吗,回来干嘛?” “王爷,你一夜未归,大家都很担心你。再说了,未央姑娘那儿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我保护。看起来还是你比较需要属下。” 洛仲霖不禁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本王也不需要你。” 听这他的话,常林扁了扁嘴,识趣的不再接话。 洛仲霖却忽然开了口:“对了,你说穆府人已经够多了,是又有谁来了吗?” “哦,是的,”提到这个,常林的眼睛便开始发亮,“王爷,你还记得昨日在街上,撞倒我们的那辆马车吗?” “记得,怎么了?”洛仲霖回得漫不经心。 “原来给咱们金创药的那位老前辈,是未央姑娘的义父。” “义父?”洛仲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向常林,“怎么回事?” “昨儿个我和你分开后,就去了穆府,结果就看见了那老先生在未央姑娘的房间里。未央姑娘的女儿还叫他外公呢。” “而且听说,那老先生是南境有名的神医,这次是听说未央姑娘中了毒,特意从南境赶来看她的。这下有两大神医坐镇,未央姑娘一定会没事的,王爷你就不用担心了。” “谁说本王担心。”洛仲霖再不理常林,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可是心里却是无奈。 担心又怎样,自己的担心,她又不需要。 谁知,走到书房,推开门后,软塌上那抹熟悉的“妩媚”身影,令洛仲霖一个愣怔,又旁若无人的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自己的桌案边,给自己到了口茶喝。 “啧啧啧”稽不觉摇动着扇子,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洛仲霖的桌案对面,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都说有钱人小气,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本公子风尘仆仆从南境赶回来,连家都没顾上回,就跑来你这儿了,结果连杯茶都喝不着。哎哟喂,这命也是真苦哟” 洛仲霖随手翻起桌上一本书,头也不抬的丢给他一个茶杯,冷冷道:“少废话,你手又没断,要喝自己倒。” “诶我说你” 稽不觉愤懑的收回了折扇指着洛仲霖,歪着头扁扁嘴想和他理论,但看着他一脸疲倦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干脆拿起杯子端起茶壶,自己走到软塌上坐下,自顾自的喝起水来,赌气一言不发。 正生气间,他便瞥见常林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满满一盘龙眼,和一大叠西瓜,还有一个酒壶和小酒杯。 常林走进了房间,将东西端在了稽不觉面前,笑着说道: “稽大哥,王爷知道你爱吃这些,特意吩咐咱们天天备着这些,就等你从南境回来后就能尝到鲜。这些可是今早刚从西照送到的,快尝尝。” 被常林这样一解释,稽不觉的心就软了几分,再用余光瞥了眼一旁依旧不曾抬头的洛仲霖,嘴角却禁不住漏出了笑意:“这还差不多。” 待他风卷残云的收拾完了这些水果,便心满意足的斜躺在软塌上,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要感叹人生无限美好,洛仲霖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 “吃饱了是吧?那就说吧,从南境带来什么消息了?” 已经被水果收买了的稽不觉,此刻已经暂时被驯化成了一只温顺的兔子,他接着起了身走到洛仲霖的跟前,双手撑着桌案,居高临下望着洛仲霖,压低声音道: “这回真的查到了。” “哦?”洛仲霖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眸对上他严肃起来的视线。 “这个穆常安,是假的。真正的穆常安,十几年前就死了。”(。) 第111章 他是假的 “这个穆常安,是假的。真正的穆常安,十几年前就死了。” 稽不觉的话,让洛仲霖的表情直接愣在当下:“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说,穆常安的爹穆谷子,是当年因为被卷进皇后陷害如妃娘娘的事件中,才遭贬黜去了南境的吗?” “结果这一次,我查到了他们在南境住的地方。他们一家子当时在南境是很有名没错,但是十三年前,先是他们收养的义子死了,接着没过多久,他们全家忽然之间也死了。据当地的百姓说,是一场大火烧死的。” “这起事件在当年闹得很大,但因为南境和大昭毕竟是两个国家,所以我们并没有收到风声。当地的百姓因为感念他们一直悬壶济世,于是自发为他们处理了后事,又将他们安葬,事情后来才渐渐平息。” “我还去他们的坟上看过,一家子人的坟茔都在,包括这个穆常安。” “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肯定,这个穆常安是别人冒充的。” “大昭和南境互不相干,也没人会刻意去查穆常安的身份背景。他的医术好,当初也是经过层层遴选才得以进入太医院,若是再加上一个出身御医世家的身份,对他来说是如虎添翼的事儿,别人也会因此而对他有所忌惮。所以这个假冒者,就顺理成章的盗用了他的身份。” 洛仲霖静静听着稽不觉的话,不觉捏紧了拳头,可是心头却又有了疑团: “可是,他入宫却一直恪守本分,除了对未央太上心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那他要这个身份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报恩吗?可他又不是真的穆常安,报什么恩呢?” 洛仲霖的疑问不无道理,稽不觉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忽然,他却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穆常安主动请缨要为你母后治病,治好之后向你讨的赏,可是希望给他多些入宫诊治的机会?” 洛仲霖点点头:“没错。” “后来,你母后就让他成了自己的请脉太医,定期为她请平安脉?” “也没错。” “再后来,取得你母后的信任后,他的医术也渐渐得到了认可,然后就常常被安排到太后身边去会诊了?” “对。” 稽不觉不禁深吸一口气: “他一步一步接近你的母后和太后,取得她们的信任,没做任何坏事,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有目的性。顺着这条线想下去,你发现了什么?” 洛仲霖沉吟了半晌,狐疑的望向稽不觉:“你是说,源头可能是在母妃或是太后身上?” 稽不觉点点头:“正是。或许,他的真正身世,就和你的母妃或太后有关。” 芷安宫 佛堂里的檀香静静燃着,缠绕成袅袅的烟圈,在空气里飘散着让人心安的味道。 辰妃娘娘宁若言静静跪坐在佛像前,一边默默念诵着佛经,一边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锦绣踏着小碎步默默走来,缓缓走到宁若言的身边,俯身冲着她低语道:“娘娘,穆太医到了。” 转动着佛珠的手这才停下,双眸缓缓睁开,接着宁若言便收起佛珠,准备前往正厅,却在起身的瞬间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锦绣及时扶住了。 “娘娘您没事吧?”锦绣一边扶着她,一边担心的问道。 宁若言只是摇摇头:“许是天气太热,这段日子睡得也不好。无碍。” 可是她的脸色却显得很苍白,额头上也不知不觉浸润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缓步来到了正厅中,穆常安早已提着药箱,在此等候多时。 他见宁若言一脸苍白的样子,也很是担心,赶忙将他扶坐到软塌上,接着便开始替他诊脉。 “娘娘最近可是常常觉得胸闷乏力,时有头晕,还经常盗汗?” 宁若言点点头:“正是。” “那娘娘最近夜里睡得可好?” “本宫的睡眠一向很浅,不过尚不至于失眠。”宁若言说话的声音也懒懒的,似乎没什么力气,“但是最近夜里常常醒来,即使睡着,也是梦境不断,所以白天总是觉得很疲惫。” “原来如此,大概是天气过热,令娘娘受了些暑气,不需要服药,喝些冰镇的绿豆汤等祛暑的食物即可。” 穆常安一边收起脉枕,一边道:“不过梦境之事,大抵与娘娘平日的思绪有关,敢问娘娘,最近可是发生了何事,令娘娘牵肠挂肚?” 宁若言愣了愣,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倒也没什么特别烦心的事,只是最近时时想起一位故人,于是每每也会出现在梦境中。” “故人?”穆常安抬眸,发现宁若言的眸子里,装满惆怅。 “对。”宁若言点点头,视线忽然飘向门外院子里一树灿烂的紫薇花,愣愣看出了神。 良久后,她方轻轻开口道:“又是一年” 穆常安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一树的艳丽,怅然若失。 接着,他收起视线,望向宁若言,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娘娘和那位故人,是多年未见了吗?” 宁若言的视线依旧飘忽,淡淡道:“的确,十多年了近些日子每每想起她,是因为她的生辰就快到了。” “她最爱紫薇花,总是向往着‘曲襟聊自适,闲弄紫薇花’的生活。曾经这样的日子是奢求,现在有了,她却不在了” 宁若言说着,眸子里有晶莹闪过。 穆常安静静望着她的样子,心中不禁动容,正在思忖着怎么接话。 “母后。” 洛仲霖冷冷的声音却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隐隐为当下的感伤气氛布上一层寒冰。 宁若言赶忙避过视线,以丝帕擦掉眼角不听话的泪珠。 穆常安安静的起了身,朝着他恭敬行礼。 洛仲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答了一句:“起来吧”,便不再看他,走上前在宁若言的对面坐下,静静望着她。 “听闻母后近些日子身体不适,穆太医,穆太医请过脉了吗?” “请过了。”宁若言冲他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次只是受了些暑气,不用吃药,喝些消暑的汤食就好。” “哦?”洛仲霖目光意味深长的转向穆常安: “穆太医的医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已经可以不吃药就能治病了。”(。) 第112章 为何要瞒呢 “穆太医的医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已经可以不吃药就能治病了。” 穆常安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洛仲霖语气中的冷淡,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回了一句“王爷过奖”,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而朝门口离去的每一步,他都能感受到身后的那束尾随而至的目光,如同火焰一样炙烤着他。 洛仲霖对自己的敌意,他一直都知道。 也许是因为未央,也许是因为怀疑。 他不想辩驳什么,因为他确实有他的目的。 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害人之心。或者说,没有害他们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作何反应。 “穆太医。”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穆常安的思绪。他回过头一看,竟是如意。 此时她正一脸焦急的朝着穆常安跑来,白净的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在跑到穆常安跟前后,弯着腰,微微喘着气。 穆常安见状,关切的问道:“如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娘娘出什么事了?” 如意还没缓过劲来,只是冲穆常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穆穆太医麻烦你去看看娘娘她她真的很不好” 穆常安听罢大惊,便提着药箱快步随着如意往景仪宫的方向去了。 还未走到宫门口,熟悉的檀香气味便飘入了穆常安的鼻尖。 他又不禁蹙了蹙眉,扭头朝着如意问道:“如意姑娘,娘娘最近似乎很爱点这檀香啊。” “正是。”如意点了点头,“娘娘最近睡得不好,这檀香是她在宫外的姨娘特意制成后,托人送进宫来给娘娘的,说是能宁心安神。娘娘很喜欢这个味道,便一直点着。” “姨娘?”穆常安想了想,“可是陆锦娘?” 如意却是一脸惊讶:“诶?太医你也认识锦娘吗?” 穆常安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心头不禁布上一团疑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屋内的檀香味愈发的重了,傅长乐静静躺在床上,脸色却是苍白憔悴。 穆常安皱着眉,扭头望向如意,低声问道:“娘娘这个样子有几日了?” “回穆太医,娘娘自从入伏以来就一直很虚弱,常常出冷汗,浑身都乏力无比,也常常说浅眠多梦。之前您配的药,奴婢一直有熬给娘娘喝,可娘娘还是一直不见好。” “不应该啊。”穆常安心内疑惑更甚,如果只是孕期反应,喝了安胎药后,应不至于还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啊。那是为什么? “太子殿下到!” 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穆常安的思绪,也惊动了躺在床上的傅长乐。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如意赶忙上前扶她,而洛仲轩走进屋内后见状,便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的将傅长乐扶到躺好,温柔的冲着她道: “本王已经说过啦,你身体虚弱,这段时间就好好静养,不用起身行礼了。这样本王会心疼的。” 傅长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嘴唇也毫无血色,她尽力朝着洛仲轩挤出一个笑容,想要开口说话,也被他轻轻顶住嘴唇的手指给阻止了: “你保存体力,别说话,躺着就行,本王来看看你就走。今日可感觉好些?” 傅长乐郑重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好些了。可是随即心口的一阵刺痛却令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怎么了?心口又疼了?” 看着她的样子,洛仲轩只觉得心疼,遂转过身对着穆常安道: “穆太医,长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你用的药有用吗?要不要再加点别的什么药?” 穆常安听着洛仲轩的话,心里微微有了些疑惑,但只是先恭敬的朝着他拱了拱手: “回殿下,以娘娘现在的身子,不适合服用太刺激的药,微臣只是试着用一些性质温良的药草来稍加调理,见效可能慢了些,请允许微臣再替娘娘把把脉,根据娘娘的病症再做些调整。” “也好,太刺激了对身体也不好。”洛仲轩回头看着傅长乐的虚弱样子,一脸的爱怜,“长乐的身子是弱了些,回头等你的病好了,本王再派人给你从南境带些上好的人参,拿来给你补补身子。” 接着他微微低了低身子,俯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等你养好了身子,也该给本王生个大胖小子了。” 声音不重,但每个字都清楚的落入了穆常安的耳中,他心中不由一震,难道傅长乐并没有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洛仲轩? 接着,他抬起头来,将求证的目光投向如意。 果然,如意在触碰到他问询的目光之后,飞快的低下了头,一脸的心虚,穆常安便知道,他的猜测对了。 可是,怀孕的事情,为何要瞒呢? 忽然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洛仲轩的随行太监忽然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洛仲轩的神色微变,接着便冲着长乐道: “本王有事要先去处理一下,长乐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本王再来看你。” 接着洛仲轩便起了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穆常安:“穆太医,侧妃娘娘的病就有劳你好好治疗了。” 穆常安只得恭敬拱拱手:“是。” 接着,洛仲轩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屋中。 只是,刚一出房门,他的脸色便瞬间布上一片阴霾,一边走在连廊上,一边冲着身后飞快尾随的太监低声撒着怒气: “好好的一个计划,全被你们给搞砸了。不是说好万无一失的吗?!” “殿下息怒,那个许广平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查不到咱们这儿” “你还有脸说!就算查不到,这事儿已经引起了父王的注意,不好好处理,早晚有天得引火上身,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洛仲轩只顾着低头训斥身后的人,未曾注意到拐角处忽然出现的一道身影。 接着他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这堵“肉墙”,伴随着“啪”的一声,一个汤盅应声落地,瓷器碎了一地。 “是哪个人这么不长眼睛啊?!”(。) 第113章 他的可疑 “是哪个人这么不长眼睛啊?!”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洛仲轩被这一撞弄得愈加烦躁,蹙着眉低头一看,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早已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打碎在地上的汤盅早已碎了一地,洒出的汤汁还在隐隐冒着热气,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块乌鸡和几片人参。 洛仲轩看见了这些材料,便更生气了:“没眼力见的蠢奴才,没看见你家娘娘正虚弱的躺着吗,她的身子骨现在能喝这种大补的东西吗?!” 红袖依旧瑟瑟发抖着,缓缓抬起头看了洛仲轩一眼后,又害怕的低下了头道: “回回殿下,这这汤不是给给娘娘喝的” “不是给娘娘喝的,那是给谁喝的?!” “是是奴婢不敢说”红袖的声音越来越轻。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快说!”洛仲轩早已经不耐烦了。 红袖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是是娘娘说穆太医最近公务繁忙,要炖个汤给他补补身子,于是命奴婢去准备,不是给娘娘喝的。请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娘娘!” 洛仲轩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眼皮底下这个全身打着抖的小姑娘,身子不禁侧了侧,回眸望向刚刚走出的那个屋子,眸中的神色也变得凛冽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昭仁宫的书房内。 洛仲轩一边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斜斜靠在椅背上,斜睨着眼睛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红袖。 针落可闻的静谧。 红袖只顾着打着抖,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敢吭。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奴奴婢不敢” “说啊!”洛仲轩的耐性已经消耗殆尽,眸中也是怒火难掩。 “回回殿下,奴婢只知道,娘娘和穆太医,入宫前就认识,而且娘娘入宫后,就指定穆太医定期来请平安脉。” “他们常常相谈甚欢,关系甚是融洽,穆太医对娘娘似乎也格外关照,二人之间的感觉,说是兄妹,却又似乎比兄妹要再好上一点。” “殿下您不在宫中的时候,娘娘也时常会提起穆太医和她以前相识时的往事,也会让奴婢在穆太医来的时候,为他准备些补汤之类的” “殿下息怒啊,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请殿下不要怪罪娘娘,她和穆太医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洛仲轩一边听着,转动着扳指的手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此时正双手交握,攥紧成一个大拳头。 “回去之后,密切关注娘娘的举动,有任何异常,记得向本王汇报。” “是”红袖喏喏的应承着,忽然又抬眸对上洛仲轩的视线: “奴婢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奴婢有一计,或许可以斩断此事。” “哦?”洛仲轩不禁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半信半疑的问道:“你能有什么计策?” “殿下最担心的,无非就是穆太医和娘娘日久生情,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只需要将二人分开,让他们没有办法时常见面即可。” 洛仲轩原是漫不经心的听着,但红袖的说法却让他多了一些好奇,于是接着问道:“那要怎么做?” “依奴婢看,殿下不如就派人去知会太医院一声,就说娘娘生病一直未见好,想为娘娘换位太医试试。这样就能阻断二人见面的机会。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主意是好主意。只是太医院的太医各行其是,成太医又时时为皇祖母和母后劳心劳力,剩下的太医中,穆太医医术本就精湛,除了他,还有谁能治好娘娘的病呢?” 红袖抬眸对上洛仲轩的双眼:“奴婢有一人选,斗胆向殿下推荐。” “哦?谁?” “太医院的新进御医,柳成。” “柳成?”洛仲轩的眸子里依旧是狐疑,“这名字怎么从未听到过?真的可靠吗?” 接着,他将视线转向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随侍太监元杰:“元公公,这个人你可听说?” 元杰见被问起,便恭敬的答道:“殿下,这位柳太医是新来的太医,最是擅长治疗女子的病症,刚入选太医院就得到过成太医的赞许,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找个借口去知会一下成院判,就说娘娘最近的病症有些奇怪,一直不见好。就让这位柳太医代替穆太医去替娘娘看诊吧。” “是。”元杰淡然的应承着,视线却不禁飘向对面的红袖,隐隐带着一丝寒光,冷得红袖一个哆嗦,看看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 吩咐完了元杰,洛仲轩又将视线转向红袖: “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千万不许告诉娘娘,否则本王要了你的命。” 洛仲轩的话,让红袖大惊,再不敢多说半句,颤颤巍巍的领了命便退下了。 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听着屋内接着传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红袖冷哼了一声,眸中的凛冽之色更甚。 岳未央,穆常安,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红袖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屋内,洛仲轩站在书桌后,愤怒的将双手撑在桌上,青筋爆出。 望着碎裂了一地的瓷器,元杰轻声安慰着: “殿下别气坏了身子啊,这一切或许或许只是误会,娘娘对殿下一片赤诚,相信她会有分寸的。” 洛仲轩却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在气头上,不许为她说话。” “若不是今日撞见了这个小宫女,本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宫里什么样德高望重的太医她不用,偏用一个新来的,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让人给他送补汤,怎么不见她这么对本王啊?这件事确实惹人怀疑。” “你去安排人暗中调查一下这个穆常安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若是敢打半分长乐的主意,本王绝不会让他好过!”(。) 第114章 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安静的景仪宫,依旧淡淡飘散着檀香的气味。?&bsp;&bsp;? 傅长乐静静靠在床边,脸色依旧苍白,她沉默着,只是愣愣低头,望着锦被上的花纹呆。 穆常安将诊脉的手从她的手腕上拿开,面色凝重的望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她: “娘娘,下官开的药,是不是没有在好好吃?” 傅长乐愣了愣,接着眸光不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怎么会。刚才如意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娘娘,下官是大夫,一诊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想瞒我吗?” 见穆常安如此说道,傅长乐犹豫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点点头。 “娘娘。”穆常安微微叹了口气,“人命关天,岂是儿戏啊” 对面羸弱的姑娘却依旧抿着嘴,并不答话。 穆常安无奈的看了看她,又回身看了看身后,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冲着她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怀有身孕的事?” “你怎么知道?”傅长乐讶异的转向穆常安,他只是叹了口气: “今日太子殿下的反应,一看便知对你的事情并不知情。若是让他知道了,你这就是欺瞒之罪,是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我很清楚后果是什么。”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穆常安不解。 傅长乐却只是冲着他淡淡摇了摇头:“穆大哥,你就别问了。我有我的苦衷。” “好吧,既然如此,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穆大哥。”傅长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遂转头冲着穆常安道: “你要帮我。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为什么???” “我和太子的身份,注定不该有过多的牵扯。我注定无法常伴他左右,我也还有该去做的事。所以,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傅长乐说着,又恳切的将手覆上穆常安的手腕,眸子里满是哀愁:“穆大哥,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了” 望着她泪光盈盈的眸子,穆常安也不觉心软。 虽然他很想知道傅长乐选择这样做的理由,可是,他知道有些事并不该问,她做这样的选择,自会有她的决断。 思及此,他只好无奈的冲着傅长乐点了点头。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傅长乐如惊弓之鸟般收回了拉住穆常安的手腕,又匆忙别过头去擦眼泪。 而这一幕落入走进屋中的红袖眼中,却是这般刺眼。 她的脚步顿了顿,接着便缓缓上前,朝着傅长乐和穆常安浅浅欠身。 傅长乐恢复了镇定,朝着她淡淡问道: “红袖,你去哪了,刚才怎么不见你?” “回娘娘的话,刚才若白又在御花园跑丢了,奴婢刚把它找回来,就来这儿了。” 循着她的话,傅长乐也注意到了她手中捧着的可爱猫咪,便让红袖把它带了过来,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穆常安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对于红袖的出现并未表现出过多的诧异,接着便收起了药箱,准备离开。 傅长乐扭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 “穆太医,本宫的病,就有劳你了。” 穆常安的步伐顿了顿,他当然知道傅长乐指的是什么。 虽然心中并不愿意,但他还是选择帮她,于是转过了身,朝着她淡淡躬身点了点头后,这才真的离去。 目送着那道颀长背影的离开,红袖藏于衣袖下的双手也不觉攥紧,但面上仍不动神色的朝着长乐靠近,抱走了她怀里的若白: “奴婢听说,猫有灵性,恐怕会伤了胎儿,娘娘怀有身孕,近些日子还是和若白保持些距离为好。” 见红袖如此小心,傅长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若白递给了她,并不反驳。 “哦对了,”红袖冲着傅长乐道,“方才奴婢从御花园回宫的路上,遇见了殿下,好像听他说起,要为娘娘换太医什么的。说最近新来了一位柳太医,医术了得,想让他来为娘娘诊治。” 她的话让傅长乐不由得愣住了,接着她转了转眼睛,又补了一句: “娘娘,殿下对您,可真是一片真心呢。娘娘真有福气。若殿下知道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一定十分开心,娘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殿下这件事呀?” “红袖。”傅长乐的神色却随即转为一脸严肃,“这件事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你千万别说漏了嘴。” 红袖见她忽然如此严肃,只好唯唯诺诺的应承着:“是” “还有这位柳太医,想办法帮我拖延一点时间。就说穆太医开的药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喝完,等喝完后再让他来看。” “是。” 入了夜的皇城,格外的安静。 但因着七月十五在即,于是月亮也变得十分明亮。 穆常安一个人坐在湖心亭中,斜斜倚靠在栏杆处,一边喝酒一边着呆。 十余年前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虽然那时他年纪尚幼,对所生之事无任何招架之力,但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有一刻忘记过身上背负的仇恨。 而如今,又到了娘的祭日。 当年她死去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这么多年,还常常徘徊在他的午夜梦魇。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悲恸。 穆常安于是起了身,朝着月光就地跪下,轻轻向着面前的地面洒了一排酒,抬眸望着圆月高悬,沉默不语。 而这一幕,却恰巧被路过的未央见到。 她缓缓走入了湖心亭,细碎的脚步声令穆常安警惕的回头去看,见是她,又放松下来。 他起了身,收起了酒罐子,朝着未央走去,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得太多,夜里反而睡不着了。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穆常安只是摇摇头,轻轻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一旁坐下:“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未央问询的抬眸望着他的脸:“可以告诉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