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行》 第一章 王家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京城里的百花正开得绚烂,天气不热,却也没有那么寒冷了,女子们也都开始穿上色彩靓丽,衣抉飘飘的春裙。 王府,有丫环在院中来回走动,这会儿七姑娘午歇醒了,端洗脸水的端洗脸水,备糕点的备糕点。 珠帘轻响,春水进来了,道:“姑娘,来洗脸了,收拾好就该去老夫人那儿了,三老爷他们该快到了。” 王紫原本双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可不就是无聊嘛,回京一个月,统共就出了两次门,像被人关起来似的,自由散漫惯了的人,突然一下子拘束了起来,可不就像关在笼子里了么? 王家子嗣众多,五房人口,几十人的大家子,一次家庭聚餐就得摆个三四桌,像请客吃饭似的热闹混乱。 三老爷便是王紫的三伯父,之前一直在西北为官,如今带着家眷返京任职,两个外任的儿子前后脚返京了,可把王家的老夫人给高兴坏了,毕竟已经多少年一家人没这么齐齐地聚在一起了。 我的自由呀,王紫可不高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悲苦地叹了口气,没精神地站了起来,无精打采地接过贴身丫环春水递来的洗脸巾,然后轻敷在脸上,一动不动。 春水见了,倒忍不住笑了,道:“姑娘,虽然府里规矩多,没有那么自由,但一家人聚在一起了,总归是好事,何况奴婢觉得,姑娘也该约束一下了,若像之前在苏州,为了出门,想尽各种办法,逼得夫人不得不同意你出门,也实在有些不像样了,如今这样,夫人倒是省心了些。” 王紫听了,将洗脸巾取了下来,眼神幽怨地斜倪着她,“春水,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可怜?还要在我伤口上撒盐?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风凉话呢?!” 她撅着嘴,将洗脸巾郁愤地扔回了水盆里,几乎要哭了的样子,化悲愤为力量,抓起四色碟子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吃,谁知竟倒霉地咬到了舌头! 王紫柳眉皱起,抬手轻捂着嘴,这回眼里真的是疼得泪花都有了!她看着春水,都怪你! 春水噗地一下便笑了,赶紧给她倒茶水,王紫便喝了半杯下去。 咬到了舌头,王紫瞪着这些精巧别致的糕点,心道连你们也欺负我! 自然也就没有再吃糕点的兴趣了,于是收拾一番,带着丫环便去了老夫人的荣鹤院。 荣鹤院里,三姑娘王辰、六姑娘王溪、还有八姑娘王碧、九姑娘王季都已经过来了,见了她,王辰垂眉,嘴角若有若无地冷笑了一下,方才看着老夫人柔声笑道:“瞧五妹这么没精打采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回京城,还没适应要日日请安,睡得不惯,所以这才迟了过来?” 话音刚落,房里的几位姑娘便互相暗中挑了挑眉,开始了开始了……她们神色不动,内里的爱热闹看八卦因子却是忍不住沸腾起来。 王辰是大房的,大夫人和五夫人,也就是王紫的娘多年前便积了些恩怨。 王紫不会真的以为王辰是真心关心她的吧?她的话听着似是关心,却不过是意在提醒老夫人,王紫没养成请安的习惯,是五夫人惯的,而且才刚回府,本应该早些过来请安以尽这多年未尽的孝心,可却比众姐妹都晚到了些,可见对老夫人孝心不诚。 她们既希望王紫变得聪明点,听出弦外之音,这样才好吵得起来,热闹,但听不出来,却也无所谓,也可以看热闹,毕竟三姐姐欺负人,还能蠢到以为是关心,不是笑话吗? 王紫当然听出弦外之音了!毕竟已经是换了个心的人了!此王紫非彼王紫! 什么叫迟了些过来?王紫微微撇了撇嘴,这不才坐了几个姑娘吗?还有好多个还没来呢!本来请安就有早有晚,非要像她这样赶着第一个来才叫孝顺吗?她抬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此话,脸色果然是微有些愠怒,对于五房的儿媳,她一向看着不如大房的会做人,因此对大房的孩子也偏疼爱些,加上五房的孩子近几年也不在身边,没那么亲近,又不如王辰等人嘴甜会讨巧,如今经王辰这么一说,她便也觉得五房的人对她确实是不够孝顺,这笔帐在心里自然又是加在五房儿媳身上了,她的孩子,定是她在面前挑拨的! 谁知王紫微微一笑,屈身,先是给老夫人行了礼,然后便走过去给老夫人捶背,一捶一顿,娇气道:“祖母!你看三姐姐又调皮了!人家住在北院,和祖母的南院,是一南一北!一南一北呀!又不是一条大道直线就能走过来的!得绕啊绕,绕啊绕的,绕得人家腿都走疼了!三姐姐本就和祖母住在南院,几步路就到了,说不定我走到院门口时,三姐姐方才出门呢!你看三姐姐这么方便,怎么还有脸说风凉话呢?这不是欺负人家住得远吗?羞羞脸!都不知道体谅人家!” 呃…… 老夫人脸上一僵,哪里还有愠怒?她刚刚才想着五房的孩子不及大房的孩子嘴甜,谁知王紫立即就撒娇,这撒娇的语气……当真是令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场的众人也有些鄂然,看着王紫,像不认识似的!这是王府的七姑娘吗?以前可没这么会说话吧!她们看着王辰,能让三姐姐吃哑巴亏的,府里没几人能有这个本事吧!看把三姐姐气得!娴淑温良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只恨不得吃了她! 王辰确实生气!狠狠地瞪着王紫,想不到三年没见,她的嘴皮子竟还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还能明着跟老夫人告状! 王紫却是假装不知众人的神色,觉得还不够,一脸委屈,眼里带着可怜兮兮的,“爹爹是祖母最小的儿子!弟弟尊敬哥哥,爱戴哥哥,让着哥哥,自然就得住得差一些远一些了!可住得远,不代表爹爹不孝顺祖母!爹爹在苏州时,就常说,不能在祖母身边尽孝,是他最大的不孝了!一直都自责呢!还是我娘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给老夫人多写几封家书,多寄些苏州时鲜的东西,也是尽孝,我爹这才放开了!不然这么一直自责,身体又该不舒坦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心惊了一下,老五身体自小便弱了些,如果一直怪自己,确实会伤身体,她不禁担忧地摇了摇头,突然又欣慰地笑了,神情有些感慨,确实,这老五几年在外,家书倒是来得很勤,也常寄些苏州的特产给她尝尝,原来是老五媳妇也在一边提点着,不然就算老五孝顺,一个大男人,又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呢?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软,哪里还会觉得生气呢! 老夫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一边的春水确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神色微微有些尴尬,那些家书,明明有一半是出自姑娘的手呢!老爷是个大才子,本性风流高雅,人又在江南,那江南水乡温柔之地,出了名的才女佳人多,简直对老爷来说就是神仙之地呀,老爷快活自在得很,哪来的自责?哪来的不舒坦?没见老爷回了京城,一月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可不就是郁闷的么! 可是别人可不清楚这些! 王紫说她爹做弟弟的会尊敬哥哥,让着哥哥,宁愿住得最远最差,那王辰呢,做姐姐的难道就不能对妹妹宽容些吗?揪什么错嘛!根本就没错好吗? 众人看着王辰,有些可怜她!王紫这是明着告了王辰几状呀!身为姐姐,拿着自己的优势来为难刁难妹妹,又岂是当姐姐所为的呢? 三姐姐损失大了! 王辰脸唰一下地就红了!忙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可没有说五叔不孝顺!这七妹妹也太会说话了,我不过就是关心了她一句不习惯,她倒是借机抱怨了这么多话,早知我就不多嘴了!”她示弱地可怜地也望着老夫人。 高明呀!姑娘们又微微挑了挑眉。这么一来,反倒成王紫抱怨不公平了,三姐姐又占了上风! 老夫人不忍,刚想说话,王紫却不给机会,越发可怜委屈道:“三姐姐,我哪里是在抱怨嘛!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我爹一向都是孝顺祖母的,母亲也是从来把祖母放在第一位,哥哥就更不用说了,怕祖母闷着了,天天在外搜着些奇事笑闻来给祖母解闷!可是,你说得对!我觉得我和他们比起来真是不孝!这么一点路竟然腿都走酸了!身体这么娇气怎么行?所以祖母,为了证明我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我决定了这个月就留在祖母的佛堂里抄经书,给祖母祈福,祈求菩萨保佑祖母福泽绵长,与天同寿!” 第二章 三老爷 与天同寿? 话音刚落,不仅众姑娘丫头们,就连老夫人也被吓到了! 这孝心……谁还敢说她孝心不诚呀?没犯什么错,主动请樱地要住佛堂抄经书祈福!这要是真住进佛堂了,那三姐姐岂不是落了一身罪名!都逼得七姑娘要住佛堂表孝心了! 这虽然是拍马屁的话,但马屁拍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老夫人毕竟不可能真让她去佛堂住,这像什么话嘛!如此一来,三姐姐哪还有话讲,再讲就是落实了三姐姐欺负妹妹的罪名了! 厉害!众姑娘又瞧着王辰,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她们都能听到三姐姐咬牙切齿想要活剥王紫的声音了! 但老夫人还是听得身心舒畅的,毕竟孙女这么真诚地表孝心,怎能不喜欢呢? 且老五吧又是她的小儿子,爱乌及乌,看王紫自然便是越看越顺眼了,她的儿子她知道,孝心是有的,但教育孩子吧,还是儿媳的功劳,能把王紫教得这么会讲话,避开直接冲突,情商这般高,将来不仅讨得了人欢心,也不愁被人欺负了去。 她呵呵一笑,拉着王紫捶背的手,一边轻拍一边和众人道:“祖母都知道你们孝顺了!咱们家子嗣鼎盛,有福气,所以你们姐妹间也都互相爱护关照,不似别人家的,斗得不像话了。现在呢,你们三叔一家也将回来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可真是团聚了,人吧,在外时才真切体会到家的好处,但几十口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哪有一直和顺不吵嘴的时候?吵嘴归吵嘴,别伤了感情就好。你们都是亲手足姐妹,谁不想着自己的家家繁叶茂?将来你们出嫁了,彼此间便是娘家的亲人,要互相扶持关照的,事情分轻重,真要有什么事,兄弟姐妹们当伸缓手搭一把。祖母这把年纪了,能安乐过完这辈子,巳经是大福了,别的不求,就祈求你们个个都好,将来都把生活过得幸福美满。” 这话是教育也是敲打她们,平时小争小吵无伤大雅,不真正记仇就好,团聚就是力量,也是一个家族繁盛传承的最重要的一点。 众人听了,不敢再动小心思,低着头作悔改状齐齐应声是。 而王辰听了这话,自然也只得咽下这口气,她在老夫人面前一向是表现得大度、关心姐妹兄弟的,像这样的“提点”,是要适可而止的,别得不偿失了,反惹老夫人怀疑她的用心。今日也是她失算了,没料到三年后的王紫竟学会了伶牙俐齿了! 一时,气氛也静了下来,王家的姑娘们在后头也陆陆续续过来了,四个夫人也坐齐了,说说笑笑的,半个时辰后,方才传来三老爷已到家门口的消息。 老夫人高兴得很,催着丫头在门外等着,自己也伸着脖子往门外看。尽管从大门到荣鹤楼还有一段矩离,但这多年未见,母子心连心呀,老夫人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眼里有了泪花。 不知她儿如今是什么样子?胖了还是瘦了?定是瘦了。 帘子掀起,一个穿着旧色青袍,身材中高,略显臃肿肥胖,肤色黑黄不堪,形容邋遢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疾疾走了进来,见了老夫人,神色悲呜,神情激动,哭着便“卟嗵”一声跪倒地上,大声嘶喊:“娘!儿回来了!” 落针可闻,静得连呼吸声都像是屏蔽了起来一样,没人敢说话。 老夫人睁圆了眼睛,没敢相信。 众姑娘也睁圆了眼睛,也没敢相信。 四位夫人倒是倒吸了一口气,被惊吓住了,也没能一下子说得出话来。 倒是王紫,抬眼打量了两眼跪在地上活像从战场逃回来的三伯,眼里没惊没吓,只是在心里默默为他悲哀,叹了口气。 西北地区地理恶劣,天气恶劣,荒漠广布,风沙大,紫外线强,三伯王询在那里呆了七年,岂能不黑?岂能不令人“刮目三看”? “我的儿?你当真是我的三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造的什么孽呀?”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完全认不出来的三儿子,老夫人悲痛,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四位夫人也有所感触,忙拿手帕拭着眼里的泪花。 这哪里还是七年前俊逸英朗,风度翩翩,王家五位老爷中最俊俏的那位三爷呀! 三老爷王询身形僵在地下,想说话,又没说。 七年前王询得罪了永安王,受他排挤,被参了一本,被先皇贬到了西北西宁当县令,这样一呆便是七年,期间连一次家也没回过。 七年后,还是王询得罪了镇守西北的西宁总镇任议,任议在平宁王面前又告了他一状,结果托平宁王的福,王询被调回了京城。 也许是永安王方面也觉得当年做得太过了,王家祖上有功,王询是有才华的,所以竟亲口跟皇上推荐王询当秘阁校理,也就是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 这一贬一升,都是永安王的手笔,老夫人乍然一见自己的亲儿子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岂有不恨的?王询的这副模样,不用问,都让人知道他遭罪了。 “那婉怡呢?还有……”老夫人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众人听着,也觉心惊肉跳。 婉怡便是三夫人周氏,还有……当然是还有四姑娘王诗,十姑娘王容了。王询已是这副模样了,叫人都不忍看下去,那身为女子的三夫人,还有今年便要谈婚事的王诗和十三岁的王容,她们会是什么模样? 众人不敢想象。 就连爱看热闹的姑娘们,这一回也不再幸灾乐祸了,而是低着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三房的姑娘,也是王家的姑娘呀,将来是要一起出门见客的,她们若是被笑,嘲笑的不是个人,可就是整个王家的姑娘了,连累她们也要被嘲笑的话……想着那些平日里常走动的世家官小姐嘲笑嫌弃的嘴脸,她们哪里还能有八卦娱乐的心思? 王询自是也猜到他娘担忧的是什么,脸色一变,刚才下马车,他着急着见老夫人,没顾得着什么,所以这一路上都是跑过来的,周氏和两个女儿都在后头呢。 抬头看着老夫人,神色有些古怪,他迟疑道:“她们……她们还好……比儿好……” 底气不足的王询越说越小声,被惊吓到的众人心便也跟着他的音调也沉了下去。若是还好,何至于这么没底气说话? 看来…… 众人来不及猜想三房的女眷会是何模样,人就已经到荣鹤院了,有丫环进来说,三夫人等已经到门口了。 丫环掀帘,老夫人,四位夫人,还有一众姑娘,丫头和妈妈们,都齐齐地往门口望去。 第三章 十姑娘 三夫人终于在万千嘱目下进来了,神色略显拘谨不安。众人见了她的脸,心便是一沉,这是还好? 好个屁!活脱脱地晒得比农妇还要憔悴!整个京城里能找出比三夫人还要黑的夫人吗? “婉……你怎么也变成这么个模样……造孽呀……”老夫人急得拍着大腿便是哭,四位夫人忙相劝。 “娘!保重身体呀!千万别哭坏了眼睛!” “娘!别心急!已经是这样了!急也没用啊!” “是啊,娘,您要是急坏了身子,那老三他们岂不是罪过了?” “娘!您别急!急没用!后头还有两个姑娘呢!” 这最后一句,点中要害的,是王紫的娘五夫人说的。 是呀,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家的儿子,黑就黑了,大不了被朝中的官友笑一顿,五夫人黑也黑了,也顶多是出门的时候,被别的官夫人也笑一顿,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这般模样,可怎么议亲嫁人呀? 众姑娘彼此相视一眼,都有点想哭的样子,她们年轻,面子最薄,平日里笑人也不过是笑个几天,但若是反过来,被别人嘲笑,还可能是满京城的人,所有的官家小姐,还是笑很长一段时间,这让她们怎么出门呀? “诗儿和容儿呢?”老夫人停了哭声,睁着眼睛问底下的两个“黑人”。 “她们……在后头呢……”三夫人迟疑着,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自家夫君,气闷道。 两个女儿自小在西北长大,王诗还好,去西北的时候已经八岁了,已经懂事定性,知道爱美了,出门也知道防晒,且性子比较安静,不喜热闹出门,所以和王家的姑娘们比起来,倒不会说是黑了许多,至少不会一出场就会被人哄笑。 但小女儿王容去西北的时候才六岁,且性子又活泼好动,平日里不让出门,都想着法子要出门呢,周氏怕她晒黑了,将来后悔,都是勒令她能不出门便不许出门,要是出门必须是全副武装,坐马车、撑伞、带幕篱帷帽,可是王容性子越大,便越不听话,且王询又宠着,两父女尽着法子哄骗隐瞒周氏出门呢,所以…… 两位姑娘终于在丫环的带领下磨磨噌噌地进来了。 只见其中一个姑娘身着淡粉牡丹春裙,身材高挑,五官柔美,梳着百花分肖鬓,两眉如柳叶,两眼似秋水,盈盈而立时如清荷在水中,款款行走时如弱柳扶风,乍然一见,令人惊叹好一个美貌出众女子。 王诗迈着小步,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老夫人,便屈腰施行一礼,柔声道:“孙女拜见祖母。”又看向一旁的四位夫人,亦施一礼,”拜见大伯母,二伯母,四婶婶,五婶婶。“礼仪无半点差错。 众人看着,内心惊叹,这是四姑娘王诗?竟比养在府里的这些姑娘们还更气质容貌出众呀。 皮肤润滑细腻,白净柔美,身段姣好,好个大家闺秀,将府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老夫人笑了笑,明显松了一口气,轻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毕竟是当母亲的,哪里会这么不懂事,也让孩子晒成那样呢?瞧王诗安静温婉,颇有大家小姐之风,这倒是比在京城里养大的娇小姐还出众呢。 “哎,回来了回来了,容……” 老夫人皱眉,偏着头往王诗后面瞧,那里有个人儿正抓着王诗的衣裳不肯出来呢,“是容儿吗?怎么藏在姐姐的后头呢?快出来让祖母瞧瞧!” 说这话时,老夫人心里已经是一咯噔了,联想到刚才儿子和儿媳的态度,莫不是是王容出了差错?众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往王诗的后头看,可是王容呢,愣是不肯出来。 姑娘们被王诗的容貌惊叹了,没兴趣理会十姑娘王容来,开始小声交谈。 “想不到四姐姐的容貌可真好呢……” “气质更好……” “这下子不怕被人笑了……” “可是我有点嫉妒了怎么办?” “嫉妒能让你变美吗?该嫉妒的是外面的那些世家小姐们了……” 大夫人听着,笑对老夫人道:“这容儿莫不是年幼时去了西北已不认得我们?怕生?”这理由连她说出来也觉牵强。 怕什么生?能怕生怕到躲到姐姐身后?那胆儿比老鼠还小呢?将来还怎么出门? “来人,把十姑娘拉出来。”老夫人歪着身子瞧,轻声吩咐一旁的婆子们,免得吓坏了她。 立即便有两个婆子上前,劝说道:“十姑娘,不怕,都是家里人,出来见见大家伙儿吧。”说着手便也搭上了十姑娘抓着四姑娘衣裳的手,试图把她拉出来。 三夫人在一旁瞧了,本就对王询气闷,如今见这小女儿还躲躲闪闪的,更惹人非议,又是心疼又是气道:“你躲着干什么?还不出来见见祖母?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不听娘的话!”说罢便也想伸手拉她。 谁知王容听了她娘的话,倒像是赌气似的,挣脱了两个婆子的手,将脸一抬,倔强地和她娘对视半晌,然后便走到王诗旁边,风风火火的屈腰施礼,大声道:“孙女容儿拜见祖母,给大伯母,二伯母,四婶婶,五婶婶请安,还有各位姐姐妹妹们问好。” 她将脸高高扬起,和刚才躲在姐姐身后不敢出来形同两人,这也就便于众人仔细打量她了。 不必仔细打量,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和白净的四姑娘王诗比起来,十姑娘肤色就像是在厨房烧火的烧火丫头,还是噌了一脸灰的小丫头,因为连烧火丫头的脸也没她黑! “造的什么孽呀?”老夫人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第三回了,王紫在心里道,老夫人一盏茶的时间都哭了三回了。 王紫看着王容,其实在她眼里,王容也不过就是比养在深闺的小姐们黑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依着现代人的眼光,她那就是小麦色,健康的肤色,当然了,和京都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阳稍微晒一点就得打伞,养得白净柔润,以白以柔以弱为美的这个时代来讲,王容的肤色还真是够粗糙了,不像个世家小姐,够让老夫人哭几回了。 “怎么两姐妹是一个一个样呢?”老夫人哭够了,质问道。 三夫人这下子也冷静下来了,反正两姐妹都站在这儿让大家瞧了,王诗养得和府里的姑娘一样好,那就说明了问题不出自她的管教,想到这儿,三夫人更觉理胜,把眼往王询身上一飘,“娘得问三爷了。” 三爷,三夫人生气时就是这么称呼王询的。府里的夫人婆子们都知道。 老夫人便沉着气,转看向自己的儿子。 王询背脊一僵,冷汗便下来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回道:“是儿的错,儿不该带着容儿胡闹的。” 也许当年还不该带着家眷去西北做官的,但依着周氏的性格,王询叹了口气,那也是不可能的。 第四章 王家的姑娘们 姑娘们站了半天,终于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了。 五位夫人却还在里面安慰着老夫人,顺便话家长,而三老爷王询被老夫人臭骂一顿,也灰溜溜地回自己院里梳洗收拾了。 出了荣鹤院,姑娘们没了顾忌,你推我我推你,七嘴八舌,看着王容和王诗的背影,便开始八卦起来 “哎,你先去和她说话……” “为什么要我先去?该你去……” “我不去,叫我娘知道我又先惹事,该挨骂了,你娘疼你,你去……” “你又是这句话……” 这时的姑娘们已经不再担忧得想哭了,反正王容已是这个模样了,再怎么担忧也不可能变白,笑就笑吧,又不是她们脸黑!她们想得开,便抛开了将来出门的事,而王诗和王容,现在才是她们八卦的新闻! 真好笑!两姐妹同生长在一个家庭环境里,竟然一个黑一个白,叫人怎么不好奇议论! 只见五姑娘王荟说着便突然快走两步,盯着王诗和王容的脸看了一会儿,扑哧一下忍不住笑了,对众人道:“四姐姐和十妹妹看起来不像亲姐妹呢!倒像是一个小姐一个丫头!”她捂着嘴笑道。 真是没遮没拦呀!刚才交谈的几位姑娘心里鄙视道。不过鄙视归鄙视,她们几个都是同一阵线的,王荟已是开了个头了,她们若不凑一份子,自己忍不住不说,也要被王荟说一顿没义气了。 六姑娘王溪便上前当老好人,道:“五姐姐爱开玩笑!十妹妹你可别恼她!”说着又顿了一下,笑道:“不过四姐姐当真是长得好看,像三伯父!十妹妹倒是像三伯母了!” 三伯母长得不好看。众人撇嘴心道。 “性格更像呢!刚才她和三伯母呕气时的神情,简直是一模一样了!”手挽着手的几位姑娘也走上前来,其中的一位快嘴接了话。 王容本就心里不好受,从西北一路回来,她受够了人对她的容貌指指点点了。 便扭头去看她,突然展颜笑问:“不知您是哪位姐姐?” 明明刚才在老夫人房里众姐妹都已经见过介绍过了,王容却还不认得她,那姑娘微微皱眉,不知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但看着她的笑颜,她到底还是敛了笑意,正经道:“我不是姐姐,我是二房序齿十二的,王素,比你还小半岁呢!”瞧这记性! 所有的人都看着王容,她在笑,是恼还是不恼呢? 被人这么当面取笑容貌肤色,是个姑娘都会恼吧?如果不恼,那性子可就是泥捏的了,以后可尽着她们欺负了!可是看她刚才跟她娘对峙的样子,不像是泥捏的…… 果然,王容还是恼了,瞧她笑得比生气还可怕呢,王素心惊了一下,突然就后悔自己嘴快了。 因为王容突然凑到她面前,慢声笑道:“教养得可真好!妹妹原来是可以随便取笑姐姐容貌美丑的吗?!我听说二伯母是出身名门世家的,最讲究的便是规矩教养了,原来名门世家是这种教养?!” 五姑娘王荟听了,立马急了,连忙解释:“她可不是我娘生的!她是庶出,姨娘养的!我才是我娘亲生的呢!”说着瞪向王素,“你该说清楚你是姨娘庶出的!她才刚回来,哪里清楚谁是嫡谁是庶?别到头来还怪到我娘身上去了!” 竟是急得半点不思量,哪还有刚才背人议论时的姐妹情深? 你的教养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撇撇嘴。 而王素被王荟这么一说,脸色通红,又是羞又是委屈又是恨,张嘴想辩解,可是她的将来还捏在王荟娘的手上呢,哪里敢跟她顶嘴? 还是四房的九姑娘王季同有身份之卑感,看不过眼,替她辩解道:“这不能怪十二妹妹!明明刚才在祖母房里大家都见过礼了,十姐姐记性不好,误会了,这哪能怪她呢!” “那她也该再介绍一遍才是!” “我说十妹妹就是存心这么问的!我就不信她回府了,三伯母没告诉她我们的身份?连嫡庶都搞不清楚?这你也信?偏你就上当了!反怪起自己人来!好没意思!” …… 这边三句两句便被王容的一句话挑拨得吵了起来,而落在后头的大房和五房的几位姑娘却是停了下来。 王辰看着王紫,静静地打量了一下,笑道:“听说江南的女子性格都是温婉娴雅的,怎么七妹妹到了苏州三年,性格不说变温柔了,反倒变得牙尖嘴俐了。只是我什么时候说五叔不孝顺了?七妹妹告我状也该把话说清楚了才好。” 她质问,却是嗓音软绵绵的,不像质问,倒像是在和人谈论花草。 这是恶人先告状了!春水在心里嘀咕道,明明就是三姑娘你自己先说七姑娘请安不诚心的呀! 王紫亦笑了,没有被质问的面露尴尬,她身高高挑,所以和大一岁的王辰站在一起说话时,还用不着去仰视她,“三姐姐说笑了!人的性格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在皇城之下,嘴皮子不利索是交不到朋友的。而且,我哪里敢告三姐姐的状呢?礼仪规矩里可没有教我不敬爱姐姐的。我刚才所说的,是因为要维护父母的声誉。因为姐姐说我迟来了,恐孝心不诚,姐姐也知道,若是这不说清楚,不仅我的名声,就连爹娘也要受到遣责的。所以我才说我迟来了一点,是因为住得远了,但住得远不代表不孝顺。” 还真是能说,王辰冷笑了一声,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似的,笑望着她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七妹妹会说话,明明在祖母跟前挑拨,说我在说风凉话,现在倒是说是不承认了!也难怪刚才哄得祖母笑呵呵的!” 刚才你确实是在说风凉话呀。 王紫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并不气,笑道:“请安有早有晚,祖母并没有规定了时辰,哪有大家一起齐齐拥过去请安才叫孝顺的?三姐姐住得近的,会觉得我住得远的迟来了,那三姐姐可知从北院到南院我得走多少的路程?我这可是真的走得两脚都发疼呢!三姐姐你是最疼人的了,体谅我吧!我可真的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王辰笑得更温柔了,不说话了,看着王紫,心里在想苏州到底是什么地方,竟让之前寡不多言的王家七姑娘转变如此之大? 两人一时静了下来。 和前头二、三、四房几个姑娘吵得面红耳赤不一样,大房和五房的这两位姑娘那真是笑脸盈盈、嗓音温柔呢,明明是在争论着,可那越笑越亲切的笑脸,叫人远远望了,还以为姐妹情深呢。 跟着的婆子丫头们早就习惯了府里的这十几位姑娘的脾性了,低着头听热闹,可谁都不会无聊去劝一句,这些年轻气盛的姑娘们呀,都是好面子的!不争个输赢,那肯走人呢! “哟!我们王家的姑娘们这是怎么了?都堵在路口!吵什么呢!”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说话的原来是三公子,王宁,一张笑脸扬得灿烂灿烂的。 后头的几位,也是王家的公子们。 姑娘们看着是自家的哥哥们过来了,都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外人,但也不好意思再吵了,一个个兴致不高的打着招呼。 王紫隔着人头看去,只见她的哥哥王儒也在场,见了她,王儒还招手笑了一下,走了出来,结果见了长得黑的王容,吓得张嘴就是一句:“哎,哪来的丫头?怎么长得这么黑呀?” 第五章 王儒 回到了自己的院里,王紫刚进屋,便见她的另一个贴身丫环烟寒正在整理着东西,见她回来了,便笑着说道:“姑娘,你瞧这许多玩意儿,是刚才少爷派人送过来的,定是知道姑娘在府里闷着了,哄你开心呢!” 王紫便微微叹了叹气,走过去拿起一个蹴鞠瞧了瞧,兴致不高地道:“送这么多来有什么用呀?找谁跟我玩呀?家里的这些姑娘,一个比一个八卦,一个比一个难应付,一个比一个会说话,还保管一张嘴就能噎死你的!” 蹴鞠从手上落下,滚到了一旁的梳妆台下,王紫无精打采的,便坐下来看着桌上的一个蝴蝶模样的风筝发愣。 烟寒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春水,春水连忙道:“刚才少爷得罪了四房的十姑娘了!” 可不就是得罪了么?才出场就说人家脸黑!别的事不见他这么积极,就只剩一张嘴能说会道了,竟还得罪了人!不知道她正缺人玩么? 正想着怎么才能出门一趟呢,她的哥哥王儒就带着一脸热切的笑容进来了,“妹妹?” 王紫便斜眼看他,这么殷勤的送她东西,现在又这么笑得不怀好意,“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儒坐了下来,有些拘束,笑道:“这些东西还喜欢吗?” “不喜欢。” “呃……”王儒脸僵了一下,又恢复自然,“不喜欢呀,不喜欢也没关系,赏给下人玩就行了。妹妹近来在家闷坏了吧,哥哥就是想着你,才带些外头的玩意儿给你解闷的,你不喜欢,我就再挑再买一些好了。你看哥哥多疼你呀!” 王紫看着他,带着审视的,显得担忧的问:“哥哥,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又? 王儒的笑脸裂了,“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容易闯祸的人?”他的眼睛看着桌子上的什物,一边装作不经意问道:“妹妹可听过永安王世子这个人?” 永安王?不就是害了三叔去西北的那个王爷么?王紫心想。 王儒却是不等她回答,便又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永安王世子这个人有多可恶?他半个月前把定毅侯家的大公子给揍了一顿,害得定毅侯大公子禁足了半月。现在定毅侯大公子便说要好好教训他,明日是定毅侯大公子的生辰,他在涵江边上的斜月楼上做酒席请客,说谁要是能帮他想个办法让永安王世子吃个大亏,他就和那个人称兄道弟,以后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哥哥!”不等他说完,王紫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跟那些整天惹事生非的人做朋友!那定毅侯大公子没做坏事,人家永安王世子揍他做什么?现在还要让人想办法去教训人家,他有本事就自己去教训,让人家去做这事情算什么好汉?还称兄道弟呢!到时出了事情谁负责?哥哥你知不知道永安王是什么人?咱们三伯就是得罪了永安王才被贬去西北的?你如今还要惹他们?” 王紫一顿臭骂,春水烟寒听得有些可怜王儒了,少爷这真是找挨骂呀,这样的事情也来找姑娘拿主意。 而王儒被教训惯了,反倒是没生气,只是在丫头们面前,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妹妹,你说的这些道理,哥哥都明白。只是哥哥刚回京城,朋友也没几个,你也知道这京城的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气了,不这样怎么跟他们打成一片?而且定毅侯门第也高呀,跟他们家的公子打好交情,以后咱们府有事也好找他们商量不是?那永安王还害得三叔一家在西北待了七年,你瞧十妹妹的肤色晒得多黑呀,得被多少人嘲笑呀!反正我们府跟永安王府那是结了梁子的了,也就无须顾忌日后的来往,那还怕什么?但若是帮了定毅侯大公子这一回,人家记得咱们的恩情呢,这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这是哪门子的好事?”王紫气道。 她的哥哥王儒就是往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才会一直惹出祸事来的。 帮人,也要看帮的什么人,恩情,也要看是什么恩! 帮定毅侯大公子出主意教训永安王世子,就是等于让定毅侯府和永安王府交恶! 那永安王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先帝爷唯一的胞弟!满朝文武巴结他和他交好还来不及呢,定毅侯府会愿意和他交恶吗?这都是这些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惹出的事非,那定毅侯家指不定还在犯愁着怎么跟人家赔罪呢! 无论是谁帮定毅侯大公子出主意,只要出了事,那定毅侯府恨你还来不及呢!还恩情! 王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妹子的神色,见她这样生气,便在心底叹了口气,知这事情是没望了。 也是,这惹事生非的事情,明知妹妹是最厌恶的了,他竟还要来找妹子出主意,这不是犯傻了吗?可是不找妹妹,他又能找谁帮忙呢? 罢了罢了,既然无法,也只好让这好事溜给别人了。 “那妹妹,没事的话哥哥就走了,你别生气,保重身体要紧呀!”王儒站起来软声说道。 王紫听了,正在气头上呢,没理会,倒是两个丫环抿嘴笑了,这少爷虽说不成事,可对姑娘却是挺好的,自从两年前把王紫气得病了一场之后,少爷就已经很少惹事了,现在来找姑娘,还怕着把姑娘气病了。 待得王儒走后,王紫看着桌上的一堆东西,方才后悔刚才不该语气太凶了,好好给他分析利害关系,王儒也未必听不进去,如今这样,还不知他出门要惹什么事出来呢。 “咱们在苏州带回的礼物呢?让人送两份去四姑娘和十姑娘院里去。”王紫冷静了下来,问两个丫环。 刚才王儒得罪了十姑娘王容,只怕王容要生他们的气呢,到底是哥哥失言了。这些礼物各个姑娘都有了,只是王诗和王容才回来,所以现在才让小丫头送去。 “奴婢已经收拾了两份出来了,现在就让小丫头们送去。”烟寒笑道:“姑娘看在少爷花心思搜寻玩意儿的份上,就别气少爷了。” 王紫轻点了点头,拿起了其中一个九连环,其它的便吩咐烟寒把它们拿去给小丫头们玩,然后去了她娘四夫人的院里,看看明日能否出门一趟。 第六章 王容 第二日,王紫便旧例去请安。 老夫人院里,众姑娘倒是有说有笑的,昨日的争吵像是忘记了般。 王紫悄悄地打量着王容,只见她百无聊赖,显得颇有些不耐烦,果真是如三伯母所说的,是个性子坐不住的人。 竟比自己还闷,王紫便有些想笑了。 只是老夫人却是愁呀,看着王容,问身边的丫头:“那太医请来了没有?” 丫头道:“早上已经让人拿贴子去请了,这会儿该快到了吧。” 众姑娘一头雾水,太医?给谁请的太医? “祖母,您身体不舒坦吗?请太医做什么?”王辰一脸担忧地问道。 众姑娘也表现得一脸关切。 王容皱眉看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居然担忧地望着她,忧虑道:“不是给我请的,是请来让太医看看容儿,有什么养颜的秘方能够让她皮肤白一点?” 声音落下,气氛一时便静悄悄了,然后,有几个姑娘开始忍不住笑了起来,王诗显得很是尴尬,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王容听了,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待得反应了过来,看着众人的神色,便是又羞又怒,直接冲老夫人道:“我不看太医!您瞧瞧她们的嘴脸,别人没笑,她们反倒先笑了!您还要传太医?还嫌人家嘲笑得不够多?反正请来了,我是不会看的……” “容儿!”不待她说完,王诗便斥责了她,“不许对祖母无礼!祖母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姐姐,你瞧瞧她们!她们哪有半点为我好的意思?从昨天见了我,就一直笑,一直议论呢!” 王容瞪着眼怒看着一众姑娘,一众姑娘被她的这一番话也激怒了,七嘴八舌地道: “谁嘲笑你了!你自己自卑,才会觉得别人的笑是在笑话你!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就是!昨天你还耍心机,害得我们几人为了你一句话而争吵!你对我们又哪有半点姐妹之情?你还倒先说上我们了!” “而且你对祖母尚且都敢大吼大叫了,这么没教养,对我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怪不得你皮肤黑了!自己不注意,现在反倒埋怨别人!怎么不见四姐姐黑了!亏你还脾气这么臭!” “祖母!十妹妹……” “够了!成何体统!”老夫人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这些姑娘,斥责道:“身为闺阁女子,不学修身养性,竟吵得市井泼妇似的!平日里看你们也不过是小吵小闹,小孩子脾性,没有多在意,今日见了,你们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众姑娘被一番严厉斥责,都自觉地低下了头,作乖巧知错状,只有仔细去看,才会发现她们嘴巴微动,还一脸气愤不平的模样! 什么嘛!明明是王容先大吼大叫,指责我们在先的,身为妹妹,居然对姐姐这么不敬,身为孙女,居然还敢呛祖母,这王容简直是太岂有此理了! 老夫人气得严厉批评了一顿,叫她们回去闭门思过,禁足三天,这可让王荟王素她们叫苦连天了,闺阁女子本就已经够无聊了,现在还不让她们串门聊八卦,日子可怎么过?她们想哭了,看着王容,撅着嘴,心里很委屈,个个都把王容看成天下第一大仇人了! 王容却是懒得理会她们的恨意,听了老夫人的话,转身就想走,她还不想留在这儿呢,谁知老夫人却又叫住了她,“容儿,你留下!” 这下子,已经转身走了的几个姑娘恨恨地转回了头,祖母竟然留下她,叫她们走?!太过份了!! “叫我留下有什么事吗?”王容一脸不愿意的问道。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没再生气了,看着王容,跟自己的丫环道:“你去外头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丫环应声“是”便出去了。 这时老夫人方才看着王容道:“姑娘家最紧张的当然是自己的容貌了,祖母理解你,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也只好尽量补救了。只是你的性格,可真是要改了。才刚回来,就得罪了府里的姐姐妹妹们,这在府里还没什么,都是亲手足,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日后你也是要出门做客的,若是也这么得罪了旁的姑娘小姐们,名声传扬了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容听了,张了张嘴反想驳,又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时无话,太医来了,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王容的容貌肤色,然后诊脉,开方子,又说王容年纪尚小,只要现在开始保养改善,应是无大碍的,老夫人这才劝慰了些。 从荣鹤院出来,王容便一路走得极快,丫头在后面都要追着跑,王诗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王紫她们道:“让三姐姐、七妹妹看笑话了,容儿在西北胡闹惯了,一时回了京城,很是不适应,望三姐姐七妹妹体谅,别怪她一时嘴快。” 这是怕她们听了王容刚才的话生气了。 王紫听了,笑道:“十妹妹年纪还小,况且女子家,又哪里能受得了别人对自己容貌过多的议论?只是……四姐姐别误会,不知为何,我像是觉得十妹妹像是除了容貌之外,还有别的烦心事似的?” 王诗听了,很是讶异,微皱着眉思索,半晌才道:“这……除了容貌,容儿应该没有旁的烦心事了。” 听了这话,王紫倒也觉得自己是否多想了,只是如果只是单纯的为容貌而烦恼,那王容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不至于…… 她正想着,一旁的王辰却是笑道:“瞧七妹妹这是关心则乱了,除了容貌,女子家哪还有旁的烦心事呢?十妹妹芳龄才十三,离议亲还远着呢,又不像我和四妹妹,府里要相看着人家,还说是有点女儿心事,难不成七妹妹还以为十妹妹是为情所困了?” 这一番话,王紫听得很是诧异,她何曾有说过十妹妹是为情所困了?王辰要给她敛罪名,也犯不着拿王容的名声来说笑吧?这传了出去,王容更是添了一桩笑料了。 而王诗听了,神情更是诧异,可诧异之外,却又有些惊慌之色,她扭着帕子,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察觉王辰王紫两人的目光,她才尴尬地挤出了一点笑容,“谢谢三姐姐七妹妹的关心了,我想容儿除了容貌的烦恼外,大概就是为着针线女红的事情吧,这段时间娘管她管得很严,她有些苦恼呢,毕竟她一向不喜这些针线活儿,”她说着,露出担忧道:“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了,她刚才对祖母无礼,不知娘会不会又生气了,我还是先回去看看。”说罢,歉意地笑了笑,带着丫头转身迈步快走了去。 第七章 助你 王紫看着王诗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王辰却是眯了眯眼,然后看着王紫,笑道:“看来是被七妹妹说中了!这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还能这么着急惊慌?” 王紫把目光收了回来,看了看一旁的婆子丫头们,道:“那是三姐姐说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三姐姐在这儿说话了。”说罢,带着自己的丫环便往自己的院落方向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惺惺作态,虚以委蛇,她不想,亦不愿,何必多说废话? 这里王辰冷笑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还怕我设陷阱害你不成?”便也转身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们往另一方向走了。 王家的府第是个百年老宅。 王家祖上曾追随着太祖打下晏朝江山,帝业初定后,论功行赏,王家祖上还封了侯,手掌兵权,一时权倾朝野,风头无两。 只可惜,当初王家不懂功高盖主的弊端,没有及时地为自己做隐退后的打算,等到太祖驾崩,高祖及位,王家的功便成了祸。 高祖登位不久,便大换朝中血脉,朝中功臣几乎都受到了贬谪,而手握兵权的王家祖上自是也避免不了。 因不愿违背了对高祖的承诺,王家祖上交出兵权后,便隐退了一阵,后来又有宦官当道,进谗言,王家因此被削了爵位,渐渐便败落下来。 及至到了王紫的祖父这代,勤奋攻读,考取功名,祖父官至翰林学士,善书,工于画,在晏朝颇受人尊敬爱戴,而大伯父现任礼部尚书,朝中的二品官员,仕途顺利,至于其他的几位老爷,除了四老爷外,也都是在朝中为官的,所以王家可以说是书香门第、簪缨世族之家了。 这个宅子便是当初封侯时的赏赐,王家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卖掉,一直传承了下来,规格与别的侯爵之家相比是毫不逊色的。 春季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王府里的奇花异草甚多,竞相绽放,王紫一边慢步踱着,一边欣赏着园中春景。 刚才的事情,王诗既然不愿对外说道,自然是有她的思量的,她也没有兴趣打听人家的隐私,因此倒是没有再多想。 “姑娘,奴婢有件事情不明白,”春水跟在身后,突然问道:“姑娘在苏州时不是也给苏姑娘治好了脸上的癞症吗?那癞症是难治的皮肤病,姑娘尚且治好了,为何不给十姑娘也想个法子?” 王紫有一手化丑为美的神医本领,府里人不知道,只有烟寒和她两个贴身丫头才知情,所以,昨天看到十姑娘时,她虽然惊讶,却并不担忧,因为知道王紫是有把握让十姑娘变白的,可是今天老夫人请了太医,她观察王紫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而那苏姑娘,本是个流民,因家乡发大水,引发了瘟疫,苏姑娘脸上受脏水感染溃烂,到苏州时脸上早已沆沆洼洼毁了容。 当初王紫在街上遇到她买身葬父时,因为容貌的原因,苏姑娘遭受了不少的嘲笑,姑娘看她可怜,便说要帮她医治,那时她和烟寒还当姑娘说笑呢,谁知一日一日的,苏姑娘的脸倒真治好了。 有这一荐,又兼日夜跟在王紫身边侍候,对于王紫如何保养皮肤,美化容颜,她是很有把握的。 “你观十妹妹的性格,可是个容易说话的人?”王紫不答反问。 “这倒不像,老夫人说要请太医,十姑娘倒是生气得一口拒绝了,”春水想了想说道,明白了王紫的意思,“所以姑娘是怕十姑娘不信,反倒误会姑娘的用心了,才没有帮她的打算?” 王紫笑了笑,“我和十妹妹毕竟七年未见,虽然是亲堂姐妹,但彼此的印象和陌生人没有不同,而且十妹妹现在特别反感别人提到她的容貌,我若贸然跟她说我有法子医治,她必嗤之以鼻,甚至以为我是如旁人一般拿她作笑。信任,是有个相互了解的过程的。当初苏姑娘也并不是信任我有好医术,而是人在那种环境下,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让我一试,这一点和十妹妹的情况是不同的。” “也是,府里人也不知姑娘有医术,如若听说了,指不定还认为姑娘在胡闹呢,可惜了十姑娘,明明在意自己的容貌,却又怕人议论,甚至连太医也不肯看,如此炜疾忌医,可见内心对容貌的着急了,而姑娘明明有法子,却又不能让众人信任,这可真是,焦急的焦急,却不知神医就在眼前……” 两人一路轻轻说着话儿,转过青石桥,这便是南院临街的后墙了,这里有个池塘,塘里栽种着荷花,一片碧绿清雅,王紫一月前在这假山后看见了一株珍贵的异草,只是当时还未是采摘的时机,今日便想走过去瞧一瞧,如若成熟了,采摘下来研制一下,是个驻颜的良草。 “十姑娘?”春水看着假山后正攀着墙壁的王容,捂着嘴低声惊呼。 十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春水简直太熟悉了,因为王紫在苏州时也曾用过此方法溜出府去玩,所以乍然一见王容,心里不得不惊讶她的胆量。 这可是王府呀,她还以为是在西北吗? 被人发现了,可不是亲娘骂两句就算了。 王紫也很惊讶,她胆子大,也没想过敢在王府翻墙出门,这王容竟比她还大胆? 王容被发现了,神色很是惊慌失措,但不过片刻,便又竖起了柳眉,训道:“你叫什么?人都被你吓死了!” “你们要是想告状,就去告吧!反正我今日定是要出府的了!”她抬头看着围墙,微微皱眉,踢了一脚,“这破墙!建这么高做什么?” 性子可真是急躁呀! 王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围墙,“你搬两块石头垫在脚下,就容易多了!” 这话刚落,春水便瞪眼道:“姑娘!你别跟着胡闹!该劝十姑娘才是!” 王容扭头看着王紫,神色依然气恼,“你为什么帮我?” “你不是说即使我告状你也要出去吗?既然劝不了你,告状又对我有何好处?还不如指点你一下,免得摔得头破血流!” “你咒我?”王容瞪眼。 “哪敢呢!我在底下接着,助你一臂之力!” 第八章 涵江 王容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墙头,刚想跳下去,又转回头看着王紫,不解道:“你为什么帮我?” “告状呀!” 王容愣了,皱眉。 春水也吃了一惊,看着王容,忙道:“姑娘!你别瞎说了!小心十姑娘当真了!” 真是的,姑娘怎么还有心思说笑?这个时候,该让十姑娘赶紧走,她们回去,给人发现了怎么办? 王紫拍拍手中的泥土,看着王容,随口道:“当真就当真呗!反正十妹妹也不在乎不是吗?这一次不被发现,下一次,下下次呢?十妹妹想必也不会是只翻这一次墙,总不会次次都这么幸运,”她顿了一下,笑了,“有七姐姐帮你搬石头垫脚。” 王容脸一下红了,颇有些不自在,她看着王紫,突然便觉得这个陌生的七姐姐似乎有洞悉一切的、令她感到羞愧的本领,她没说什么,转身便跳了下去。 春水只听墙那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还伴有一声轻微的吃痛声,想必是十姑娘摔伤了。 真是的,闷就闷了,哪个闺阁姑娘不是这样的呢?偏十姑娘还真敢翻墙出府。她转过身,刚想叫王紫该回去了,谁知竟见王紫也攀着墙头,打算越过墙去,“姑娘?你干什么呢?快下来!” 春水急得要哭了,她只道王容比姑娘胆子大呢,谁知姑娘竟也要跟着一起胡闹! “你别叫,待会儿把人都叫过来了,姑娘我哪里还能出府?”王紫三两下便翻上了墙,动作比王容熟练多了。 春水在墙下,眼泪汪汪地看着王紫,“小姐……”奴婢会挨骂的! “上来!”王紫一边看着王容的去向,一边道。 春水听了,吓得眼泪也忘记掉了,她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也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看着王紫,姑娘让她也一起出府? “赶紧的!难道你想一个人回去挨骂吗?”见丫头发傻,王紫催道,再不快点,王容就不见人影了。 春水慌乱,却也没再磨噌,反正她一个人回去,总归是要挨骂的,还不如跟姑娘一起出府去,说不定府里人还以为姑娘是去旁的姑娘院里串门去了。 两人跳下了墙去,倒也没摔伤,跳墙跳多了,也跳出技术来了,知道怎么落地可以避免扭伤脚,春水叹了口气,奇怪自己怎么还有心思总结这跳墙的技巧,她看着已经追着十姑娘身影而去的王容,没再耽搁,自己提着裙摆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十姑娘?”春水侍侯王紫多年,知道王紫的为人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性格,那她们跟着十姑娘做什么? 王紫皱了皱眉,沉吟道:“我怕她会出事。” 劝王容是劝不了的。第一眼看见王容,王容便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和她娘对峙,然后便是扬着脸让众人尽眼观看,明明在乎别人的眼神,却又倔强地不认输,这样的性格,有多偏激可想而知。而且,刚才王诗的眼神也已经露出问题了,王容此番出府必定是为了某个人。 她们一路跟着,竟发现王容的路线竟是要去涵江,这涵江……王儒不是说,今天定毅侯大公子就在这里做酒席贺生辰吗?难道王容竟是要去找这群人中的某个? 王容心跳得极快,她打听到他是日日都会在涵江边上弹琴赋曲的,风雨无阻,那她今日定会见得到他吧? 涵江,是皇族、官家子弟、平民汇聚的盛游之地,边上,建有许多的楼阁,然而楼阁与楼阁之间却也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不会都集中到一处,让人看着很逼仄,这样的距离,既让人见到了京城的繁荣昌盛、纸醉金迷,又欣赏到涵江江上的风景,肆意游乐。 “真是繁华呀!”看着江上或华贵大如江上的楼阁的船只,又或是细如黑点的乌逢船只,还有路上行人华贵,处处透出一种金陵子弟的气息,王紫有感而叹。 作为穿越人士,对于京都,那是如同考仕途的读书人一般,是有着无限向往,和一种不一样的情怀的,所以当第一次见识到京都的繁华景象的时候,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感叹吧。 当真是浮世若梦呀,再想起从前的事情,人事都觉染上了时代的苍凉之感,王紫心中微叹了口气,竟是久远得如同前世了,可明明也不过是穿越来了两年,那些回忆一幕幕过去,竟是再不可能摸得到边的荒芜了。 “小姐,快看,十姑娘进去一个亭子了。”春水打断了王紫的感伤,叫道。 王紫连忙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王容进了一个亭子,只是这个亭子好生奇怪,旁的亭子上都有人三三两两的或饮酒作乐,或赋诗作曲,这个亭子却只有一人在苍凉地抚着古琴。 为何是苍凉? 王紫问自己,这第一感觉为何是苍凉?那个男子身穿白衣,背对着她们面对涵江而坐,既见不到样貌,也不认识他的过往,为何她会觉得他身上有种苍凉之感呢? 亭子外有两个黑衣侍卫似的护卫守着,王紫坐在离他们亭子不远的地方,奇怪王容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似乎身份不低的京中子弟,而且还能得到允许进去亭子了呢。 “王姑娘回京了。”他道。 王容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得极快,终于再次看见他了,“嗯。晏世子别来无恙?”她鼓着勇气,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无恙。王姑娘看来也不错。”他随意道,依然奏着乐曲,眼视前方江面。 “嗯,我昨日刚到的京城。” 晏世子低垂了视线,看着古琴,不疾不徐地奏完了最后的几个音。曲终了,他似乎出神了一会,然后微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王容,淡淡道:“我应该跟王姑娘说过了,晏某人是罪人之子,姑娘不要芳心错许,晏某给不了你什么。”他有些忧伤。 王容几乎泪从眼出,她努力将眼泪停留在眼眶里,泪眼模糊道:“晏世子应该也明白容儿心中此生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她还是一向继往的回答。 第九章 救人 游人来来往往,京都依旧繁华如梦。 不再说话,晏世子转身,修长的手指抚在琴上,目视着江上平静的江面,奏起了新的一曲。 曲音悠悠扬扬,明明是首表达心中有远大志向,高山流水的曲子,却不知为何听起来总是令人觉出了曲音苍凉。 王容也不再说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一个柔静娴雅的女子一般,看着她心上的那个人,心疼他的一眉一宇的微动,同在王府里和众人争吵得面红耳赤的十姑娘形同两人。 王紫看着他们,突然便似乎明白了王容的性格为何偏激了。尽管不知她和这个身份不低的男子是怎么认识的,但王容竟然大胆到翻墙出府,只为了见他一面,这种不顾一切,连名声、亲人都抛诸脑后的感情,恐怕当初和三伯母他们也发生过激烈争吵吧。 一个女子,当遇上了动心的那个男子时,最在意的大概便是自己配不配得上他了。王容这么反感别人议论她的容貌,正是因为她内心的自卑,遇上了那个人后,她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得更美好,可容貌和肤色,却给了她最难堪的一击,还有来自家庭的压力,王容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 “走吧。”王紫站了起来要走。 春水拉住她,“姑娘,不管十姑娘了吗?”今天所见,实在令她心里发慌,十姑娘怎么会是来找一个男子呢? 王紫便往王容处看了一眼,道:“怎么管?去拉她出来?还是告诉府里的人?既然都不行,那也就只好任由她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人家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就是十头牛也拉她不回来,咱们操这个心做什么?” 春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姑娘的话虽然说得有理,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不做些什么,将来出了事她会心难安的。可是十姑娘的性子,确实又是听不进去劝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两人出了亭子,并不是要回府,而是沿着涵江边走,既然都出府了,那自然是要看一看这京都的繁华景色了。 王紫租了一条停在涵江边上的乌逢船,打算游一游这涵江美景。 “姑娘怎么还不回府?反倒还要到江中去游玩?”春水上了船,担忧地问。 王紫笑道:“春水,你在苏州时胆子没这么小的,怎么回了京城,倒是这也怕那也怕了。反正都已经是出了府的,早回一刻晚回一刻又有何区别?难得出来一次,还不能尽心玩一玩,难道你还想你家姑娘我再翻多几次墙出来不成?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那是在苏州,怎能相提并论呢? 但愿如此吧,春水叹了口气,在心里道,见劝不了王紫,也只好随她一起欣赏这涵江美景了。 阳春三月,江水荡漾,秋波潋滟,岸边垂柳,远处宫阙,红墙绿瓦的房屋,悠悠扬扬的琴声,如此泛舟江上,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两人正是游玩得心旷神怡,突然便听一声重物砸进江水的声音,春水吓得惊叫了起来,因为有江水喷到了她的脸上,她忙拿手去挡,而王紫也没能幸免,湖绿色的衣裙上也溅上了水花。 是谁这么恶作剧?王紫生气,询眼看去。 只见侧方是一搜装饰华丽的三层大船,船上,有几个衣裳华丽的公子哥儿正在撑着船杆哈哈作笑,而水下,却是一个女子在扑着水面惊慌地喊着救命! 什么人!青天白日的,竟然这么惘顾性命!王紫皱着眉,看着江面上的女子,似是不识水性。 “船夫,我给你银子,你去把那姑娘救上来!” 船夫面有难色,劝道:“姑娘,救不得!这船是……总之姑娘还是别惹事的好!”他说着,看了一眼那船,竟还将自己的船撑远了些,免得惹上事非,惹祸上身。 王紫听了,转回身,也没为难他,在这个时代,尊卑贵贱的阶极观念根深蒂固,他们是穷苦人家,哪里敢惹这些拿人命作笑的公子哥儿?自己再说就是难为他了! 可人是不能不救的,作为一个有着人人平等,什么都没命重要的观念的现代人,看见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毫不犹豫的,三两下的脱了鞋子,王紫刚想跳水救人,春水却是吓坏了,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姑娘,不可呀!我们是偷偷溜出府的,可不能惹事!这姑娘……我们还是别管了!” “人命关天呢,哪能不救!放心,我的水性好着呢!你在船上等我!”王紫说着便推开了她的手,跳进了水里。 春水看着王紫,咬着唇瓣,担忧叫道:“姑娘小心呀!”说着便看向那船上的人,担心他们会嫌王紫多管闲事,而迁怒王紫。 而那船上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果然是怒了,本来是好好看着笑话来的,当然了,里面的人也是图个乐趣,也不是真要出人命的,因此看着差不多了,也该叫人把她捞起来了!谁知,竟还有人这么多管闲事,想着救人呢! “岂有此理!世子说要扔的人,竟还有人敢救上来!她是不要命了吗?”一个公子哥儿气得一收折扇,指着王紫,对众人道。 “哎呀,难得呀,这居然不是英雄救美人,却是叫一个姑娘救了,这叫我们这几个公子哥儿情何以堪呢!” “李非,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说吧,现在是怎么样呢!” 叫李非的人看着水里的王紫,明明是嘴边含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是有丝狠厉之色,“去里面告诉世子,就说有人……扰了他的好事。” 那几人听了,都笑了,吩吩道:“这李非又出坏主意了!今天又有戏看了!”说罢其中一人往后一使眼色,便有人进船舱里报消息去了。 而在岸边的斜月楼上,定毅侯大公子的生辰酒席正是喝得开怀,其中有人举着酒杯调笑道:“恭喜大公子,禁足之仇得报了!想必永安王世子现在正是欲火焚身,没个一天一夜是停不下来的!这一番功夫下去,可不得休息个几天么?传了出去,永安王府的面子就不用要了!哈哈!” “还是王宁想的好主意!知道在女子的身上洒上销魂粉,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混在一起,不容易察觉,这才让大公子报得了仇!”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听人说的!”王宁笑着站起举杯,谦虚道。 正说得开怀呢,却突然有人在外惊叫道:“咦,出什么事了?他们竟把人扔出来了!莫非被识破了!” 这么一叫,定毅侯大公子等众人哪里还能谈笑,忙放了酒杯,纷纷走出往江中看去。 第十章 永安王世子 有人从船舱里出来。 众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有人道:“世子,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在这京都,竟还有人不识您永安王府的船,英雄救美……哦,不不不,是叫一个女侠给救了,这真是不知者无畏,无知的人真可怕!” “哎,别这么说,我们世子是惜美之人,说不定这姑娘就是瞧着是永安王府的船,方才使这一计的,这不,还真是吸引了咱们和世子的注意力了!” 众人听了,都默契地笑了,看着水中的王紫,这姑娘还真是够逞强呢,都拉不动了,还不放弃! 王紫累得够呛!在水中救一个不会游水的人真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情,尤其是这女子还一直惊慌得拼命的踢水! “你别动!你这样一直动我救不了你……”王紫冲落水的女子喊着。 而落水的女子却是吓得根本听不进去,只会一直拼命地呼叫:“救命!救命!” 王紫叹了口气,知道这女子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了,根本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起作用,唯有一手拖着她,一手往船边游去,正游得筯疲力尽,突然竟有人在后头敲她的头,一下一下地,像下雨似的,非常有气奏。 又是谁在这么无聊!王紫本来不想回头,因为她已经累得够呛了,只想快点游上船去,把人救了再说!谁知那敲在头上的,却是一下一下越来越快,她的头都快要痛死了! “你干什么……”王紫回头冲着那人怒道,神情却是一征。 那男子穿着白衣,脸型像刀削出来似的轮廓分明,五官都十分的协调,甚至惊艳,狭长的眼,眉宇英俊,自有一股王者之气,只是唇角微勾,还有那眼里毫不掩饰的一股嘲弄,生生把这好容貌给演示出了纫绔子的欠揍模样! 看着王紫生气的模样,他也不出声,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子,好长好长的一根竹子,所以即使从三层船上伸到王紫的头上,也是十分凑手,他敲一下,又打三下,有时敲在头上,有时却又打在她肩上,玩弄的意味十足,全凭他一时高兴! 王紫愣了一瞬,回神了后方才责怪自己竟犯了花痴,尤其是头上不停落下的敲打,正在告诉她这个人是有多么可恶的!她竟还能花痴得走神! “又是一个被世子容貌迷惑的女子……”耳边传来嘲笑调戏的声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紫转回头,也不跟他浪费时间了,任由那敲打,像音阶似的一下一下落下,她拼命地游,终于千辛万苦的游回了船边,春水忙帮着把人拉上船,王紫也虚脱似的爬上了船,坐在船上喘气。 “世子……就这么放过她了?”众人不信地问道。 晏庭钧将手中的长竹随手扔给了一旁的侍卫,看着远处已经撑远了的小船,随口下命令:“回岸上!捉人!” 捉人! 几位公子沸腾了,脸上笑了开来,他们就说这世子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人走的嘛!这不,在岸上守殊待兔,还怕人不自投罗网!好计!有趣! 船很快回到了岸边,晏庭钧一边弹着手指头,一边悠闲地走下船去,几位公子哥儿显得有些奇怪,这捉人下一道命令不就行了,还要亲自捉? 不得要领,又没人敢问,这世子的脾气性格就跟六月的天气似的,谁都捉摸不准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唯有跟在后头看个究竟了! 而斜月楼上,有人惊慌地进来喊着:“糟了!糟了!那永安王世子带着人上来了!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 众人顿时一阵惊慌,甚至有人慌得跳水藏桌子底下的! 怎么办?怎么办?那恶刹来了!怎么办?众人慌急了!刚才吹着牛皮,谈笑风声的面目早已被惊慌所代替。 “来得正好,我还想找他呢,”定毅侯大公子李明涛看着众人慌乱,又是气又是恨,“怕他做什么?” 可惜众人此时已无心思去搭理他,保命要紧,只有与李明涛要好的王宁低声对他说道:“这世子怎么知道事情是咱们做的呢?还找上门来?”这话让李明涛也暗恨,莫非是有内鬼? 晏庭钧终于还是走了进来,看着众人东藏西藏,慌里慌张的模样,他笑了,轻轻的笑了,坐下,翘起二郎腿,依然还是弹着他的手指。 “跳水的有几个?”他问。 “六个!”突然有黑衣人从李明涛身后的栏杆外神奇地出现回道。 “哦?才六个吗?”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可惜,跳水的人少,是代表他的恶还不够震慑吗? 屋里的人都吓傻了,看着那神出鬼没回话的黑衣人,刚刚他们明明都挤在那栏杆处看江中呢,什么时候那里有个黑衣人了?他是怎么进来的?而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怪了! “是谁出的傁主意?”他仍然随意地问。 “礼部尚书王家的王宁。”黑衣人却不敢如他似的吊儿郎当的回答。 晏庭钧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哦,是哪个?”不会是眼前的这个胖子吧? 胖子吓得“咚”一下脚软了,连忙爬起,“不是我!不是我!” 众人忙低着头不说话,却偷眼看着王宁,并且自觉地退离远了他,王宁和李明涛顿时便突出地被孤立了。 李明涛世子当然是认识的了,那么这个又高又瘦,且长得不像个好人的就是王宁喽? “计策不错,可惜没有人告诉你,我鼻子很灵,别说还是掩盖了的气味了,就是无味的,也别想我中招了。”他笑着对王宁道,很是平易静人的样子。 王宁看着他,心里很害怕。 “除王宁和李明涛外,其他人,包括跳水的捞起来,都喂了销魂散去,让他们也尝尝销魂散的滋味。”晏庭钧依然轻飘飘地说话。 黑衣人领了命,带着一众侍卫便开始捉人喂药,另外还有侍卫跳进了水里,将刚才跳水逃命的几个人也捞了上来,一并喂药,顿时斜月楼如狼哭鬼嚎似的尖叫哭喊着,有如人间炼狱。 王宁咽了咽口水,这主意是他出的,这些人尚且是这个下场,那他呢?他会怎么死? 而李明涛则是气恨呀,看着晏庭钧,很想冲过去揍他一顿,然而有这个气却没这个胆,听着耳边的哭饶声,他恨道:“晏庭钧,你好狠呀!事情是我干的,有什么你冲我来!拿他们出气算什么好汉?” 晏庭钧背靠着靠椅,笑了,“你们背地里不是叫我恶刹吗?恶刹能干什么好事?主意是你们出的,药也是你们预备的,我帮你们喂药,还不感激一番吗?”他看着底下已经喂完药的众人。 众人一哆嗦,想着这晏世子的行事做派,全看他的心情了,一不小心惹恼他,扔进江里喂鱼他都敢!连忙道:“感激!感激!感激晏世子……” “不是感激我,是感激李公子和这位王公子才是,嗯?他们才是药的主人,不然我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的药让大家享受呀!” 众人看着李明涛和王宁,心里简直后悔死、恨死他们了,眼里又是恨又是怒道:“感激李公子和王公子。” 李明涛和王宁此番才醒悟他们二人为何没有被喂药,原来是叫众人恨他呀,这样一来,以后哪里还敢有人和他们做朋友?好狠的计策!也好狠的心呀!这些人毕竟是受池鱼之泱呀! 第十一章 起包了 从斜月楼出来,几位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依旧跟在永安王世子晏庭钧身边大摆威风,刚才看了一场好戏,他们心情舒畅极了,大树底下果然是好乘凉呀,看刚才那些人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世子,那救人的姑娘就这么放过了吗?居人有人敢够胆救了世子要扔的人,开了这个例的话,以后那些阿猫阿狗的可就敢多管咱们的闲事了!”有人还觉意犹未尽,还想找些事儿来热闹一下,因此提议道。 晏庭钧听了,皱眉沉吟了一下,眯眼往江中看去,反问:“什么时候我永安王世子要以欺负女人作乐了?刚才那个女子身上洒了销魂药,我只是让你们扔下去让她洗洗罢了,有人恰好救了,与我何干?”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那刚才是谁拿着长竹敲人家的头作乐的?不过人家家大势大,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凭心情罢了,这样的纨绔世家子最是容易让人借着他的势力压人了,不然跟在他身后,忽风忽雨似的谁乐意? 而在乌篷船上,王紫揉着自己的头,感觉头上定是起包了,连忙凑头过去问春水:“你帮我瞧瞧,我这头上是不是起了几个包?”声音很是担忧呀,这头可不是好玩的。 春水连忙绕过那落水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摸上王紫的头,一边看一边想哭道:“红了,也肿了,都起了几个包了,那公子下手怎么这么狠呀!”她抹了抹泪水,连忙小心地替王紫轻揉着,以减轻她的不适。 王紫便一边让春水揉着,一边看着那还在低低哭泣的姑娘,想了一会儿,安慰道:“你别哭了,现在已经救上来了,没事了,对了,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 那落水的姑娘听到这,像是吓了一下似的,立即不抽泣了,她看了一眼王紫,垂眉哭道:“那船是永安王府的,方才是永安王世子叫人把我扔下来的,我也不知原因,我才坐了下来,他便吩咐人……我现在哭,是怕回去了不知还有没有命在……”她说着想到未知的后果便是不受控制地又哭了起来。 永安王府?王紫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两天尽听到有关永安王府的事情呢? “那永安王世子……京里人都叫他恶刹……我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他了……这可怎么办……” 王紫听着她越哭越厉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人是救了,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要不,买下她,当丫环? 这也是不太实际的事情,别说替这些姑娘赎身的银子没有,就算当真买下了来当丫环,王家的人也不会允许呀,可是不当丫环,她孤苦伶丁地在这个时代岂不更危险。 因此叹了口气,吩咐船家将船靠岸,又叫春水上岸去买两套干净的衣裳。 一时换好了衣裳,那落水的姑娘便道恩上岸去了,王紫和春水也付了银子给船家,上了岸,经过那个亭子时,只见王容已经不在那儿了,想必是回府里去了吧。 “姑娘,咱们也回府吧,时辰也不早了,再晚回去,夫人他们也会发现的。”春水经过了刚才救人的事情,可是再不敢在外面逗留了,劝道。 王紫听了,正有此意,因此两人便沿着涵江边慢慢走回府去,照旧是翻了墙入府,一时便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烟寒早在屋檐下担忧张望,见她们回来了,一颗心方才落了地,连忙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尼陀佛,菩萨保佑……”又小声埋怨两人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么久不回来,定是偷溜出府了,可是好歹也先告诉我一声呀,害我担忧得跟什么似的,刚才夫人还差人送来了时鲜的果子,问起姑娘呢,我给小心糊弄过去了,你们倒好,玩到这个时辰……哎……怎么还换了一套衣裳呢?” “哎呀,你先别问了,待会儿我都告诉你,现在还是先弄些热水来给姑娘洗个澡吧,别着凉了才是真的。”春水听她埋怨,自己也怕,因此急道。 一时,便让丫头们烧了热水送来,王紫便先沐浴去了,躺在浴桶里,想着刚才的事情,又觉有些可笑,这可真是凑巧,偏偏让她出府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说穿越人士还真是不得不按照这些已经被写烂的桥断行走,方才叫穿越了? ------------------------------- 晏庭钧回到了府里,才刚踏进大门呢,便被自己母亲遣来等候的丫头请了过去说话。 定是又要说什么相看女子的事情了,他微微挑了挑眉,对他母亲这样热切的想要他成家的念头很是无奈。 进了房,永安王妃拉他坐下,便是开始皱眉头了,“又是出去胡闹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安份呆在府里,让娘请些世家女子来府赏花,你也好瞧瞧哪个是合你心意的,定下一门亲事来才好!” “娘,能不能换个话头?”晏庭钧很是头疼,无聊地把玩着桌上的一个缠枝莲花茶盅,“每次你找我总是为了这件事,你不觉得腻,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要不,换个说法,咱们谈谈妹妹的亲事?或是娘把大姐家的大头儿子抱过来逗弄两天,也就不觉无事可做了。” 这儿子,永安王妃被他气得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她是无事可做吗?偌大的王府,天天都有一堆事情处理呢,他还以为她找他来打发时间不成?还有清然,她才十三岁,谈什么婚事?至于说外孙么,她倒是想抱过来逗两天来的,可他的大姐那性子,宝贝得都不许外孙离开她视线片刻,如何抢过来玩? “那你告诉娘,你喜欢什么模样的?黑一点的还是白一点的,瘦一点的还是丰满一点的,娘仔细地替你相看着,或者你心中有意中人了,娘直接就让人去提亲也成!”永安王妃不甘心,似是必须今天就要他说出个美丑好坏的轮廊来。 不能避开么?他转身就想逃,永安王妃却是早有先见之明,已先将他的袖子抓得紧紧的,就防他跑了没影。 第十二章 动怒 “黑的,”晏庭钧无奈地转回头,一边努力地想要将他母亲的手拿开,一边没个正经地乱回:“越黑越好!娘把这京中最黑的姑娘找来,那一定是我喜欢的类型了!娘你快去办吧……” 这不是胡闹吗? 永安王妃气又不是笑又不是的,松了抓住他锦袍的手,笑道:“真是服了你了!这样的混话也能说!若是娘当真给你挑了一个黑丫头,你还不吓得逃得远远的!” 晏庭钧也笑了,道:“娘你最懂我了,所以我的亲事不急,若是儿子有喜欢的人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那娘,我就先回去洗潄了,睡个大觉,才有精神听娘你唠叨呀!”说罢,便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看着儿子还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样子,永安王妃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主动肯娶妻。 第二日,王家,众人都在老夫人房里说笑。 “晟儿媳妇和齐儿媳妇怎样了?什么时候生?”老夫人问,“产婆都预备下了,该准备的都备好了吗?” 晟儿便是大房的府里序齿排第一的大公子王晟,齐儿是二房的二公子,他们的媳妇儿都是怀孕九个半月了。 “都备好了,只等这几天的动静了,所以都不大出房,产婆都在院里住下了,只等生。”大夫人笑道。 “我们的也备好了,也等着生了。”二夫人也笑道。 老夫人点点头,这可是王家的两个重孙呀,到时可就是四世同堂了,多值得高兴的事呀。 正想得开怀呢,却突然有丫头进来惊慌禀报:“老夫人,大夫人,大老爷他……正在致明院里棒打三少爷呢!” 这话刚落,大夫人便是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夫人也是吓着了,忙问:“怎么就打宁儿了呢?这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不知道呢,大老爷刚下朝,就直接去致明院找三少爷去了,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找棒子打了。”那丫头也不知原因,看着事情不妙,院里的老妈妈们才叫了她来荣鹤院报信的,这会儿还不知三少爷怎么着了。 “娘,咱们也别问了,赶紧去看看吧,这生这么大的气,定是听了外头的什么混话,给气的。”二夫人道。 大夫人着急死了,她想马上就冲过去救她的宁儿,可是老夫人也在这儿,她再怎么慌,也得看一下她的意思才是,于是询眼问道:“娘……这……” “还这什么这呀,赶紧去,哎哟……这一天不生点事情出来,就觉得日子太舒坦似的,非要闹……” 众人急急忙忙,慌里慌张地往三少爷的致明院走去。 几个姑娘也摸不着头脑,走在后头,五姑娘王荟小声道:“你们猜三哥哥这次又做什么坏事去了,大伯父要这么生气?” “我猜准没好事!大伯父那样克守严已、修身养性的人是最不喜大动肝火的了,你瞧大伯父什么时候生气过?连说话也是三思了谨慎才开口的!他生大气,那是稀罕了!”九姑娘王季条条有理地给众人分析。 “那是做了什么呢?大伯父生大气是稀罕事,可是三哥哥闯祸可就不是稀罕事了!”十二姑娘王素掩嘴挤眉笑道。 六姑娘王溪便也笑了,看着大夫人的背影,颇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大伯母这次可是护不得了!不知是谁在大伯父面前嚼的舌根子,大伯父是最看重名声的了,偏三哥哥却是咱们家里最会闯祸的人!” 众人掩嘴一笑,都理会了她的意思。 而王辰跟在她娘的身后,也是着急呀,这哥哥怎么又闯祸了?这不是要气死娘吗?她看着一旁的王紫,只见她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急,顿时便有些不高兴了,阴声怪气道:“七妹妹真是喜怒不形于色,想来三哥哥挨打,七妹妹是一点也不担心了,若是换成六哥哥,不知七妹妹可还能保持这平静的性子?” 这是说她薄情了。 王紫望向她,笑道:“三姐姐称赞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自制力都很强,我哪担得起这句赞扬呢。我只是性子一向是较安静的,也不喜欢生气,这三哥哥挨大伯父打了,我肯定是着急的,可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有祖母和大伯母在,三哥哥定是没事的,倒是大伯父,这么生气,不知是什么原因呢?”她微微笑着。 什么原因?王辰的脸渐渐变色了,能让父亲大动肝火的事情有什么?这哥哥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想到这里,她看着王紫,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就算祖母出面,自己家的人不追究,可是惹出的事总是要解决的。 王容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听到这里,她也好奇地抬眼看着王紫,自从昨天她帮了自己,她便有些关注王紫了。 王辰看不出什么来,又见致明院到了,也没心思再找荐,心中烦燥,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帮着母亲劝说父亲。 致明院里,传出了一阵阵沉闷的棒打声,还有王宁的痛叫声。 “这是造的什么孽……”老夫人听不得,急着喊着。 众人进了院子,只见大老爷穿着官服,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清正端重的面容上青筯直冒,连汗都下来了,可见气得不轻,一棒一道:“我打死你个不长进的畜生!整天走马观花、不学无术……” 丫头婆子都吓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唯有王宁的奶娘徐妈妈在一旁痛哭劝说:“……别打了……宁儿有什么错好好说就是……怎么能这么打呢……”她擦着眼泪,又不敢近身去劝,见到老夫人等来了,像见到了救星般,连忙奔过去说:“老祖宗,快劝劝大爷吧,再打下去……”她说不下去了,拿着袖子拭着泪水。 “这是做什么?教子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动手打?”看着王宁衣裳上都打出血来了,老夫人重重地敲着拐杖,连忙让一旁的小厮去拿王臻手里的木棒,恨声道:“你眼里还有你老子娘没有?你不心疼你的儿子,我还心疼我的孙子呢!你这不是打他,是要我的命!” 这话是句重话了,王臻是个孝子,听了这话,多大的怒气也不敢再打了。 一旁的小厮看眼色,连忙拿下了他手里的木棒。 第十三章 来客 王臻转身,见到这么多人都来了,气自难下,便恨恨地叹了口气,道:“娘,他……这个纨绔子……”他红了眼眶,“你问问他昨天在涵江都干了什么了?害得几个朝中大臣的孩子都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老夫人一征,看向王宁,惹了这么大的祸?众人也都皱眉看着,心道难怪大老爷下这么重的手呢,那朝中大臣都是大老爷的官僚,这不是给大老爷树敌吗? “干了什么,你也不能这么打宁儿呀,孩子不学好,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没有责任吗?养不教,父之过,你怎能下这么重的手?”大夫人却是不理这些,抱着王宁痛哭,“这都打成什么样了……” 王臻看了看王宁的样子,却是一点不可怜,可见老夫人也是抹着眼泪的,累她动了大怒,方才后悔下手重了,可是想着今天上朝,几位朝中大臣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阴阳怪气地说话:“王尚书当真是会教儿子,自己孩子做的好事,反倒累了我们家孩儿无辜受牵连,这是王尚书家的教养?恕我们自比不如。” 便是又狠了心道:“打死了好!不打死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事来!那永安王府岂是好惹的!你个不知轻重的逆子!”他恨恨地看着王宁,也不管众人,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拂袖而去,这是大老爷少有的事情。 可大夫人管不了那么多了,哭着忙让人小心抬着王宁进屋去,而老夫人虽也气着孙子惹了祸事,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让人去先请太医看着,回头看完了太医再问话。 致明院一时人来人往,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的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催人的催人,回话的回话,一副忙忙乱乱的样子。 因人太多了,又是要让太医看伤口的,多有不便,夫人们便让几位姑娘们先行回去了。 而姑娘们出了致明院,便开始吱吱喳喳说起话来,今天见着了王宁挨打的惨样,又稀罕见到大夫人痛哭,王辰神色气恼,她们都很是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乐趣,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自己的看法。 “瞧三哥哥这样子,怕是没个几天下不来床呢!” “我看不止,他闯了祸,定是要禁足的,没个一月半月的,哪能出门呢?” “我看大伯母这会儿定是心疼死了,幸亏我七哥没这么会闯祸,而且我爹也没那么凶!” “四叔是生意人,当然是不凶,那是讲究和气生财的,四叔总是笑眯眯的,我就喜欢四叔的性子!” …… 这群姑娘呀,王紫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当真是青春年少,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像是也曾这么叽喳八卦过,不禁宛耳一笑,感慨年轻真好!只可惜现在虽然也是这个青葱的年纪,但心理上却是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么的无知的轻松欢笑了。 心态成熟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姑娘,昨天少爷不是也去了涵江吗?会不会也闯祸了?”春水见其他的姑娘都走远了,担心地问道。 王紫听她问,便笑道:“不知道呀,只是哥哥那性子,闯了祸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哪一回闯了祸不是坐立不安的?昨日,不知他是去了没去?见了他我问一下就是了,应是无碍的。” 春水点头,两人便慢慢走回了一方院。 王紫进了屋,便见书桌上烟寒早已将书墨备好了,坐在窗下,照旧是要先习字的,这是这两年养成的习惯了。 窗外院子种了几尾翠竹,两株芭樵,很是适合读书的环境,尤其是每每写完字,抬头看窗外时,那翠绿的颜色,微微吹过的风,便是让人心中感到十分宁静,感觉日子很平淡,但却踏实、心安。 而这习字的习惯,是当初穿来时为了熟悉这个身体以及打发时间的,虽然前身也是写得一手好字,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和习惯,一时是适应不了的,所以便每日习字,以尽快习惯身心一体。 刚习字没有多久,丫头烟寒便进屋笑道:“姑娘,十姑娘来了。” 王紫有些意外,这还真是没料到的。 而王容进了屋,便看见窗下的王紫,两人眼神对上时,王容还是有些觉得别扭。 “我来看看你住的院子。”半晌她道。 哦,院子?王紫笑了。 “我院子很简单,几尾翠竹,种上自己喜欢的花草,天气好时就在院中品茗赏花,若是下雨了,便在屋里听雨看书,虽然简单不华,但感觉刚刚好,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 王容看着她嘴边那淡淡的笑,想起了晏世子,他也曾说过这句话,喜欢他现在富贵闲人的生活,没有你争我斗,没有朝堂风雨,每天日出等着日落,一生就这么慢悠悠地过完了,可为何当初她听这句话时只感到了他内心的忧郁与苦闷,而听王紫说这句话时,她却当真感受到了王紫对现状的满足快乐呢。 “你在想什么?”王紫看着她,笑道。 王容回了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以后有空能不能来你这儿坐坐?” 她知道王紫是不会拒绝的,可还是这么问了,因为她想找个地方能真的让她清静清静,最好能有个人什么都不问但却懂她的烦恼,就这么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王紫看着她,笑得轻快,道:“好啊,欢迎你来常坐,那我写字去了。”说罢便当真坐回椅子上习字去了。 王容轻咬着唇瓣,眼里闪出了泪花,她看向院外,那里能看见院中的石榴、月季等盆栽,安安静静的,就这么绽放着花朵,心中感到了久远未曾感到的安宁,心里是感激的,在母亲和姐姐那儿都不能得到的理解,似乎在这一刻,这世上有个人懂了她,并且愿意为她提供一个小角落,就这么让她默默地安静地孤寂地呆一会儿。 第十四章 上香 没过两天,王宁出主意给永安王世子下药的事情便在京都悄悄传开了,一时王家便有些倒霉了,先是三姑娘王辰和四姑娘王诗的婚事,从开始的经常有人登门说亲,到几乎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又是大老爷王臻被气得病了一段时日,太医都看了几回,日日药不离口,而王宁更是被禁了足,严词训斥了一顿,心中忧虑,伤也难好,那段时日府里的气氛当真是有些乌沉沉的,令人都不敢随意说笑。 直到传来晟哥儿和齐哥儿两人的媳妇齐齐生孩子的消息,王府里众人这才显得有些事情可关心了,不再沉寂,而手忙脚乱的让丫头去听消息,忙活了半宿,才终于迎来了两个新的生命,府里的人也才渐渐开始逗弄说笑,恢复如前。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是老夫人了,四世同堂,多值得高兴的事儿,因此添了两个新人口后,老夫人觉得应该要去寺庙还神了,以答谢诸神保佑,便让几个夫人带着府里的姑娘们去寺庙上香,一是还神,二也是祈祷。 普觉寺是皇家寺院,香火最灵,路也不远,夫人们决定去那儿,因此收拾收拾,打发了人去说一声,便决定十五那天出门。 府里的姑娘们都高兴极了,虽然出门不是寺庙就是去别人家里做客,但都总算是能出去看看了。 “哎,呆会儿我们去瞧瞧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买回去耍,我早就想要一个上回看中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忘记了!” “就你这记性!那叫转陀,是转着玩的,小孩子的玩意儿,偏你还惦记着!” “我就惦记着!我就喜欢!我就偏要买!” 马车里,王紫听着二房四房的几个姑娘斗嘴,很是感到欢乐,虽然她们总是吵,但感情当真是不错,府里有了她们几个在,似乎日子过得还挺精彩的嘛,她悄悄看了一眼王容,只见她打起了一角车帘,双眼一直往外看,而四姑娘王诗,还是那样温婉娴雅的气质,府里最有古典气质的非她莫属了,而三姑娘王辰,近几日来,倒是没有再找她的麻烦了。 马车里吵吵闹闹着,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普觉寺了。 普觉寺外,卖东西的人很多,也有人在耍杂技,而且今天是十五,正是上香最旺的日子,因此十分的热闹。 姑娘们都在嚷着吵着要去买东西,几位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是好笑又是疼惜,终究是难得出门嘛,因此应承了上了香后,可以给她们一些时间去逛一逛,只是不许吵架和惹事,几位姑娘自是高兴得一一应承。 “呆会儿你也和你的姐姐妹妹们去逛逛吧,回府也不少时日了,怎么不见你和姐姐妹妹们打成一片呢,看你这么安静,娘还真是怕你闷坏了!”四夫人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和王紫说道。 王紫笑了,道:“娘若怕我闷坏了,不如带着我去外面走走,趁着现在天气不热,咱们去踏青也好,去游船也好,总归不负了这风和日丽,总是在府里,日子多无聊呀,我瞧她们也是很想出门的,不如找个日子,咱们王家也去涵江边上游湖,那里的荷花快开了,娘是最喜欢荷花的了。” 四夫人听了,笑了起来,仔细一想,倒还真是个好主意,又见王紫一脸希冀地望着她,心一软,便点头道:“娘和你几位伯母商量商量,再去和你祖母说,想必问题不大。” 王紫自是高兴,一路说说笑笑,终于是到了大殿,众人上香,求签,然后夫人们便是去找大师说话祈福,添香油钱,而姑娘们也像是放笼了般,你推我笑的出了寺门,后头跟着一堆丫头婆子,都去瞧热闹去了。 “姑娘,咱们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去逛逛呢?”春水见王紫站在殿外,似乎并没有去逛街的打算,因此问道。 “不去了,人多,拥挤,而且这普觉寺内景色不错,我们且在寺里逛逛吧。” 两人沿着大殿的外墙往后走,后面的建筑是供奉着经书和舍利子的七层佛塔,造型庄严古朴,而抬眼往塔顶去看,但见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气势恢宏,令人感到心中一震,肃穆不敢亵渎。 因走得累了,两人便在佛塔外的大树下乘凉休息,这时上香的人来来往往,寺庙内香烟袅绕,真是好一副上香祈福图,王紫最是喜欢这样的画面,古朴真实,尤其是在寺庙内,能深深感到这个时代的人内心的一种信仰。 “姑娘,快看,是那个男子!”突然春水在她的耳边轻声叫道,手指着正从佛塔走出的其中一人。 王紫便往那人看去,原来是那天在涵江边救人时拿竹子敲她头的那个白衣男子,此时正和几个同龄的男子一同走出,那样出色的容貌,难怪春水会在一群人中认得出他来。 “奴婢听说这永安王世子是京中恶刹,还真是怪了,这种人也会跑来上香……”春水低声说道。 第十五章 “听说这寺院后门住了个花农,我们去看看。” 春水收回目光,跟在王紫身后,奇怪地问道:“姑娘怎么知道后门住了个花农?” “听哥哥说的。” 哦,少爷。 春水点点头,恍然大悟,少爷最疼爱姑娘了,知道姑娘要来普觉寺上香,所以特地告诉姑娘的,难怪姑娘会知道。 “姑娘,上回永安王世子拿竹子敲你的头,你不生气吗?”春水觉得姑娘的性子虽然不好斗,可是被人欺负了不吭声,又好像不太像姑娘的性子,为了弄明白,她决定还是问清楚,免得姑娘又不知要有什么想法。 王紫微微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我们追上去也敲他一顿?” “姑娘!别总是开玩笑!叫人听见了当真怎么办?”春水瞪眼,“这永安王府跟我们王家已经够多冲突了,三老爷是一回,三少爷又一回,若是让那世子知道那天救了那姑娘的人又是我们王家的姑娘,事情哪有这样凑巧的?他们永安王府还不以为是我们在故意和他们家作对?” 说罢,拉着王紫的手急往后院走去,免得王紫当真转个头去找那永安王世子算帐,敲他的头?开什么玩笑?那是京城恶刹! 王紫便让她拉着快走,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是你问我的呀,我若是当真要敲他的头,就不会说去看花了,你急什么?” “是是是,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多问的,勾起了姑娘心中的仇恨,可是姑娘,你的心思奴婢有时候揣摸不准,若是姑娘有什么打算,千万要在行动之前告知奴婢一下,奴婢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春水有些气呼呼的,当真后悔自已多问了。 王紫被逗笑了,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那永安王世子敲我的头,我当然是生气的了,但我也要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三哥可是还在禁足呢,我就算要报扏也不急在一时,何况今天是和娘她们来礼佛的,我才不会犯傻在这里惹他!现在你可满意了?” 春水松了她的手,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姑娘,不止是今天,以后呀,我们见到这永安王府的人最好都离远点儿,你也别想着日后要去捉弄人家一下,要知道,那永安王世子可是恶刹,惹恼了他我们怎么办?家大势大的,随便一声都能叫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老爷王询就是个例子,没见一去西北就是七年了么?害得十姑娘还晒得那么黑!春水想起十姑娘王容,内心就感到很是不安,她总觉得王容的事情有一天会酿成大祸的,而她和王紫都知情,却知情不报,怎么说都觉得像是自己会害了王容似的。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出了寺庙后院开的小门,可以看见成片的菜地,有菜农和一些和尚在打理着疏菜,两人往右手边方向走,是上寺庙后山的路,王紫问了一个担着菜篓的师傅,经他指路,方才找到了那花农养花的宅子——品花阁。 不必敲门,门已是开了,还未走进去,王紫就闻到了淡的浓的香味,她的鼻子很灵,只要轻轻一嗅,就能在各种花香中辩别出那花的品种。 进门去,入目所见,是一盆盆的花,都摆放在院中,春水见了,叹道:“还真是好多花呀,姑娘,这可是数都数不过来。” 春水自幼跟在王紫身边,这些年少说也见过很多府第养的花了,尽管见识不少,可是当真看见这花海似的宅子,像个神仙府第一样,还是惊叹不已。 “奇怪了,怎么没人呢?”两人一路走着,春水奇道:“这就不怕别人把他的花搬走了?” 王紫也觉奇怪,这是一个普通花农的宅子,可是这里的一物一梁,用的却是比王家还好,虽然建筑上像是极为普通,但用料上却是采用珍贵的木材,比如那张紫薇花架下的看似普通平凡的木方桌,竟是采用珍贵的黄花梨木材,而亭子下的菱花形带托泥石面对开桌,则是富贵之家才用得起的红木料子。 这一凳一桌,真是好生令人惊叹,这哪里是普通的花农呢?所谓的皇贵之家,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摆放在这院中,能随意让人欣赏的花,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太贵重,王家是书香门第,又是堂堂的侯爵之宅,大老爷王臻又贵为二品官,珍稀的花品种想拥有一两盆,也不算是难事,而这些普通的花草,即使是王家没有的,但也并不稀罕。 王紫一路细心观察着,发觉这养花的人似乎有些奇怪,有些花,比如月季,竟会养得花叶枯黄,虽然是仅有的两盆,可是不知为何,王紫觉得这养花的人似乎是有些偏心眼的,这月季,放在任何一个府上,只要是懂常识的养花之人,也不会养得这么没营养,而那同样是普通的石榴花,却是养得花果满满,就连叶子上也没沾上一丝灰尘,看着这奇怪的景象,王紫笑了。 这得是有多偏心,才会把两个同样是普通的花,养得一个像公主,一个像丫头呢? 这要是对上了人,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岂不更明显? 养花看人品,人家说喜欢兰花的人大概是个君子,喜欢梅花的人,是身有傲骨,那这个品花阁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性子呢? 正想得入神,却见前头回廊处一个衣着简单朴素的,大约三十几岁的妇人抱着一盆茶花匆匆而过,那茶花正是世上珍稀的品种”十八学士“,王紫见了,那茶花虽然是匆匆一督,但植株优美,尤其是花色上竟是开出了丰富的花色,这在这个时代是极为难得的,也是常人难以得到的品种,这品花阁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得到这么一株? 不容多想,难得看见了一个人经过,王紫和春水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这偌大的宅子养满了花,却竟是连个人也难看见,实在是奇怪呀。 第十六章 少年 那妇人转了几个回廊,然后进了一处园子,王紫十分惊讶,这个品花阁实在是太大了,从刚才经过的几个回廊,她们大约走了有半盏茶的时间了,这哪里是个花农的房子呢?比王府也比得上了吧。 王紫停了下来,看着那妇人进的园子,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对春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姑娘不是要买花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这里的花也没什么特别的,府里都有了,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去找娘她们吧。”王紫转身就走。 春水跟在后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姑娘回了京城,这性子就越来越难捉摸了,走了大半天的路,不就是想着挑两盆好看的花回去么?这还没看够呢,就说要走了,越来越任性,叫奴婢脚都走酸了,竟还空手而回?”她叹了一声。 王紫便回头皱眉看她,眯眼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呢!说吧,看上哪盆了,姑娘买了给你带回去,省得你还埋怨我。” 春水听了,看着她,好笑道:“不要了不要了,姑娘说买就买,不买就不买,奴婢是丫头,哪敢越过了姑娘去?”说着两人推推闹闹的。 竟撞上了人。 “眼睛往哪长呢?踩我脚呢,知道吗?”一个年纪约十三四岁,肤白唇红,眉目清秀的少年气道。 王紫微微有些惊讶,好标致的一个人,“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既然是踩了人家的脚,当然得先道歉了。 那少年却是不满地皱着眉头,看着她们,抬起下巴道:“哎,你们进来,有见过一个妇人吗?或者是一个容貌特别、非常出众的男子?有见过吗?”她特意加强语气强调。 春水微微皱眉,对少年的态度很是不满,她家姑娘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女子呢,他要问人,起码也得带上礼貌吧,何况男女有别,他对姑娘怎能说话这么无礼轻挑呢? 而王紫看着面前的少年,唇红齿白,容貌姣好,尤其是那弯弯的眉毛,如远黛般秀美,睫毛长长的,微微眨眼时便像把刷子似的微微扫过,看着她耳朵那细细的小孔,她便是有些明了好笑,因此便不计较她说话的语气了,道:“妇人见过,容貌非常出众的男子嘛,当然是也见过了。” “哦,两个人都见过了?那我走了一圈,怎么就没碰着人呢?”少年自言自语的嘀咕,然后又问道:“那他们在哪儿?” “妇人进园子里去了,容貌出众的男子,现在不是就站在我面前吗?” 少年微微皱眉,将她的话重复轻念了一遍,然后瞪眼怒道:“你敢耍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哪有耍你?那妇人确实是进园子去了呀,容貌出众的男子……你是需要我给你镜子瞧瞧你自己的模样吗?” 少年看着王紫,神色气恼,道:“我是问你除了我之外,在这园子你还见过另一位容貌比我还出众的男子吗?又或者你在这园子里都看见谁了?”她气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了我之外啊!你别耍我!后果很严重的!”她以恐吓的语气提醒王紫说话注意分寸,免得说错话惹她生气。 第十七章 攀亲 “除了你之外,在这园子里,我没有见过别的男子,所以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情,那我和我的丫环就要走了。”王紫看着”他“,很有耐性地答道。 而“少年”听了这话,神情微微变色,然后皱着眉头,下意识地低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清了清嗓子,她看着王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也没有被耍似的恼怒,只是神情颇有些无奈地,半晌问道:“很明显吗?” 竟然没有被恼羞成怒。 春水觉得很是惊奇,而且也听得有些愣了,看着这个“少年”,不知怎么就突然承认是少女了? “很明显。”王紫点头,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少女恼了,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真是不会说话,她烦燥地挥挥手,不耐烦地道:“走吧走吧!”然后眉头蹙着,自言自语地生气:“怎么今天的事情都不顺心呢?下回出门要让人先看一下黄历才行!”说罢,斜了一眼王紫,自己摇着折扇,往前走了。 春水还是有些不解,回头看着那明明穿着一身男装的少年,微微皱眉,这身段倒是挺像少女的,可是单凭身段,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反正如果不说,她是完全不怀疑的,毕竟,她的胸是那么平。 “姑娘的眼神真是好,您不说,奴婢还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呢。”春水很是佩服王紫。 王紫笑了,一边走一边道:“这就需要仔细观察了,但凡少女,都是打了耳洞的,她虽然举止气派都挺像个男孩子,但容貌和肤色,却是骗不了人的,若是换回了女装,她的容貌可是要把四姐姐比下去了。” 春水听得挑眉,不以为意道:“奴婢怎么觉得倒像是姑娘挺欣赏她似的?她刚才行事说话这么无礼,跟人打听事情,起码要以礼为先才是,而且她又是女扮男装出来找个男子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能这么纵着她来?反正奴婢觉得,这种任性妄为的姑娘,咱们还是远着点才好。” 王紫听了,想着那少女的脾性,心想能这么纵着来的,要不然是家世高贵,用不着看人脸色,受人脾气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全凭她一时意兴,要不然就是家中宠爱,拘束不得,自由散漫惯了,不知天高地厚,但看她身上那一股举止说话时高高在上的高贵劲儿,毫无负担似的娇纵,大概是出身不低了。 两人回到前院,刚想走呢,却见王辰带着丫环也进来了。 “这真是巧了,七妹妹没去逛街看热闹,怎么会想到来这儿呢?”王辰打量了她一下,不解道:“这个地方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七妹妹消息真是灵通。” 灵通? 这是什么地方,竟让王辰这么在意? “哦,我不过是随意走走,恰巧就进来了,三姐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王辰冷笑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周围,道:“七妹妹何必装傻呢?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又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哪有那么多恰巧呢,从寺院来这儿路可是不近的,想来四婶是打算给七妹妹攀门亲事了,只是镇国公府和永安王府哪里是我们高攀得上的呢?我劝七妹妹还是省点心,找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攀亲? 镇国公府?永安王府? 这品花阁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她来这儿是属于想攀一门亲事,那她呢?大伯父虽然是礼部尚书,但王家并没有爵位承袭,对于镇国公府和永安王府,那也不是门当户对的,而且她虽然十四岁了,可是说亲也并不急呀,何来攀亲一说? “三姐姐来这儿是看花呢?还是买花呢?”王紫看着满院的盆栽,笑道:“这儿普通的花,咱们府上也有不少了,而珍稀的品种呢,也不易见,也很难买,我也不知三姐姐来这儿是不是如你所说的攀一门亲事呢?只是不管是什么目的,我想这品花阁的主人都是希望来这儿的人是为了他的花而来,而不是为了别的。所以,三姐姐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要抱一盆爱花回去,别像我这种都没弄清楚来头的人,空手回去了,反倒惹嫌疑了。” “你!” 王辰瞪着她,突然又笑了,“七妹妹真会说话,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那七妹妹先回去吧,我看一会儿花,也要回去了。” 她神情温雅,态度大转变。 春水有些反感,这三姑娘总是对姑娘冷嘲热讽的,偏偏人前总要装个娴淑大方的模样,连老夫人也疼着她。 “那三姐姐就慢慢挑花吧。”说罢便不再多说,走了出去。 而品花阁里,王辰看着那在回廊处的抱着花盆静听的妇人,微微有些不安,也不知刚才她听到了多少,来了几回了,没有一回能碰上人的,偏生这回好容易见到这个妇人了,却又和王紫吵嘴了。 心中有些烦燥,这鬼地方,连个打杂的人也不留,也不知那妇人是什么脾性,明明出身高贵得无人可比,却又要躲在这偏僻地里,养花为乐。 若不是为了能碰上永安王世子,她哪里愿意来这儿?听说永安王世子每个初一十五都会和永安王妃来普觉寺上香,然后便是来这儿看望她,别看这个地方没人侍侯,可是这暗地里的护卫可是不少呢,谁都不敢在这儿闹事,可是王紫才刚回来,怎么打听到这个地方的呢? 真是有心计。她心里暗恨。看着那妇人已经走了,她便也回转身,出了门。 今日又是白费心思了。 碰不上永安王世子,那镇国公府的门第也高得很呀,何况那妇人也不在府,嫁过去可是一人独大了,只是那镇国公公子却是一直不曾听说过性情容貌,比起永安王世子来,到底是永安王世子了解得多一些。 她叹了口气,想着哥哥可是得罪了人家呢,便是又一阵心烦。 第十八章 不识好歹 而在普觉寺里,永安王妃刚刚在大师处听完经学出来,她看看时辰,已是不早了,便问随身的她的陪嫁妈妈余妈妈:“世子去哪儿了?” “刚才和友人去闲逛了,大约没这么快回来。”余妈妈笑道,“品花阁处已是预备下斋饭了,王妃先过去,世子大约也该回来了。” 永安王妃听了,点点头,方要去品花阁,却见大雄宝殿外,几个年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说笑笑的,衣裳花花绿绿,很是引人注意,她不禁停下多看了两眼。 钧儿到成亲的年纪了,她每每看见这些年轻的世家女子,便是有意观察一下,感觉不错的,还让丫环去打听一下是谁家的姑娘,也好心里有个数。 而现在看到的这几个姑娘,容貌上都挺不错的,性子活泼,跟钧儿也该合得来,于是便如往常问余妈妈:“这几个姑娘都是谁家的?” 余妈妈见王妃驻步观望,便是知她的心思,笑道:“方才去添香钱时,看见这几个姑娘都在缠着她们的母亲要去街上看热闹,那几位夫人里,有礼部尚书王家的夫人,大约便是那祖上被削了爵的王家了。” 永安王妃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是那个被王爷贬去西北做县令的王家吗?现在好像是当了秘阁校理。”她记得这事。 因为永安王几个月前跟她偶然提了一下,平宁王跟永安王关系友好,那王家的说话太耽直,不中听,平宁王一时恼怒,又将他踢回了京城,这才让永安王想起了这个当年因说话太直而被他贬到西北的王询。 “是的,便是那个王家,”余妈妈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一下,又笑了开来,道:“说来也怪,刚才我见到这几个姑娘里头,有个姑娘皮肤是很不一样的,平宁王家的郡主住在西北,肤色也是较京城里的姑娘较黑一些,我看那个姑娘差不多,大约便是从西北回来的王家姑娘吧。” 这话让永安王妃很是心动。 前段时间晏庭钧不是拿这个来敷衍过她吗? 她笑了笑,心里想到了什么,看着那几个姑娘便是越发满意了。 “回头府里的荷花开了,把请贴也送一份去王家吧,让她们把姑娘们都带过来走走。” 余妈妈听了,哪里不知王妃的心思,笑着点头应好。 永安王妃当然不认为晏庭钧会喜欢一个黑丫头,可是这王家的姑娘里也有几个年纪合适的,到时她再请一些世家小姐们过来赏花,话是晏庭钧自己扔下的,这一回他该没有理由不在府了吧?只要她多办几次这些宴会,总会有一个是他合适,他喜欢的。 这里姑娘们逛完了街,正在说笑,却见王容眼睛红红的带着丫环回来了,几个姑娘见了,顿时便不说话了。 她也会哭鼻子吗?王荟心想。 “哎,你们觉得她为什么哭呀?”九姑娘王季小声问道:“不会是刚才被欺负了吧?” “我觉得挺稀奇的,她那个性子,那么要强,也会哭吗?”王素有些不解。 “要强的人哭起来才是真有事呢,像我们几个,平时也不过就是吵吵嘴,爱哭鼻子而已,其实根本就是娇气,没多委屈,可是我觉得这十妹妹……反正我觉得她挺多心事的,跟我们不一样。”王季很是肯定。 “就你会分析!”王素不服。 王荟和王溪对视了一眼,道:“哎,你去问问她吧,若是当真被欺负了,看我们怎么给她欺负回去!咱们王家的姑娘,只有自己人欺负自已人的,哪有被人欺负了去的道理?” “五姐姐有气势,还是自己问吧,我胆子小,才不去碰这个钉子呢,省得又以为我们幸灾乐祸,嘲笑她了。”王溪看着王容,将脸撇到一边去。 王荟见大家都是你推我我推你的,便是气恼地跺了跺脚,恨道:“每次都是要人家出头!下回可是你们了啊!”说罢,便朝站在一边的王容走去。 王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眼泪却还是一直不停地往下流。她的贴身丫环碧月也是眼睛红红的,见王荟几个姑娘看着她们都在窃窃私语,便是难为地劝道:“姑娘,夫人也是为你好……姑娘年纪还小,况且这些大事,姑娘根本不能自己做主的……”她简直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劝。 刚才姑娘在放生的莲花池上恰巧碰上了那荣亲王世子晏道弈,说了几句话,恰巧又被夫人出来看见了,两人争吵了一顿。 夫人那是为了姑娘好。 要知道荣亲王当年可是判变的罪臣,虽然先帝爷免了他的死罪,可是一直被拘禁着,那晏世子根本是没有将来可言,不能托负终生,夫人当然不会同意,何况这晏世子……的亲事,他自己能不能做主也是一回事呢,姑娘这又是何必犯傻呢。 看着五姑娘走了过来,碧月闭了嘴,不再劝了。 “十妹妹被欺负了吗?告诉我,五姐姐替你讨回公道去!”王荟护短地叉着腰,想着王容要是说谁欺负了她,便当真要去找她算帐,她才不会像王溪她们那么老是站在一边观望呢。 她看着王容,只待她说出人来。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王溪她说的是对的,她就是去碰钉子的。 因为王容听了这话,竟是将脸撇到一边去,不识好歹地道:“不用你假惺惺!你想笑就笑吧!” 王荟气结,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是,她以前是笑过她,可是那又有什么打紧呢?她们几个姑娘就是喜欢取笑打闹,但现在,她确实是出于关心她才来过问一下的,她做什么这么想她? “那你就别哭了!多少人看着你呢!”她气呼呼地道:“我假惺惺?我才没那个功夫理你呢。” “那你就走远一点!” 王容瞪着她,“你走远一点去!别跟我讲话!”都走远去,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她也不在乎。 王荟气恼,真是好心没好报,下一回她才不会理她呢!管她哭得昏天黑地的!她转身走回去。 王溪她们正捂着嘴笑她英勇的护短,王荟感觉好没意思,一个人出头果然是受气的! 而碧月看着王荟气呼呼的背影,便是小心地劝道:“姑娘何必得罪五姑娘呢!她也是一番好心!” “碧月,你也闭嘴吧!这世上,除了他,我谁都不在乎!” 她春着殿中的佛像,讽剌地勾起了一抹笑容,什么是慈悲?什么是众生平等?这世上谁会真正做到平等待人?佛吗?可是这皇家寺院,对待平民与皇家,不也是要看人身份家世吗?要是真的平等,她不会在这儿看着佛像,落泪。 第十九章 救或不救 普觉寺的后山风景是很秀丽的,品花阁建在这山腰上,当真是有些与世隔绝,名流隐士的高雅。 王紫和春水从品花阁出来后,自然是一路听水观山、看花赏景的,不远处能看见普觉寺的楼阁,耸于这山林之中,令人见了心中便是能感到佛法给人带来的心安,春水想着刚才的事情,便问王紫:“为何刚才三姑娘说我们去品花阁是想攀门亲事呢?” 王紫想了想,笑道:”听说,先太后的娘家是忠勇侯府,忠勇侯为国尽忠,早逝,只留下了一儿一女,而不久后,忠勇侯夫人也因忧伤成疾逝去了,因此先太后将这两个孩子都接进了宫里,自已亲自养在膝下教养,如今的这个镇国公夫人便是先太后亲自教养的那个忠勇侯女儿,难怪三姐姐说我们是高攀了,那镇国公夫人和当今圣上以及永安王都是太后身边长大的,那情份非寻常人可比,如此说来,这镇国公夫人大约便是那品花阁的主人了?“ 春水点头,恍然大悟,“难怪呢,门第这般高,难怪三姑娘会去那儿,如此说来,三姑娘其实是有心想要攀这一门亲事了,可是永安王府这样的人家,如何会看得上咱们家呢?也只有国公府,侯府这些家世的姑娘才有可能呀。” “其实三姐姐这么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个女孩子不想自己嫁得好?那镇国公听说是十年前便因旧伤复发,早早就走了,而镇国公夫人若是是那品花阁的主人,那么这个品花阁便是最容易接触到她的地方,三姐姐去那儿,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而已,至于成不成,那得看缘份了。” 两人一路说着,春水突然发觉王紫的衣裙沾了一些黑灰,很是明显,想来是刚才在品花阁里赏花不小心弄上的,姑娘家的着装是最为重要的,因此春水观察了一下周围,对王紫道:”姑娘,那边好像有一条小溪流,咱们去那边整理一下吧。“ 王紫当然是没有意见了,况且这山中的溪水最是清澈,走了半天,洗一洗脸也是不错的主意。 那是一条小路,距离大路也不过是几十米远,下去溪流的路是彻了台阶的,因此两人走下去,一点也不费劲。 ”瞧,姑娘,还有鱼呢!“春水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流,笑道。 王紫也笑了,她抬眼看着这周围,林中幽深,曲径蜿蜒,除了虫呜鸟叫声,一点旁的杂音也没有,有如世外桃园。 正想捧一把水洗脸呢,却隐隐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传来,王紫刚开始还不以为意,以为是有人在游山玩水,可是听着听着,却是有些不对劲了。 “姑娘,好像有人在争吵呢!”春水皱眉低声说道。 是有人在争吵,王紫想了想,觉得还是少管闲事,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呢,便道:“先别理,清理好裙子先吧。” 春水点点头,她也只是奇怪,可并不打算去管闲事,更何况听说话声,是几个男子,那就更不能管了。 因此两人清理好裙子后,便沿着台阶而上,那说话声却渐渐近了,台阶上的路有人走过。 “这次总算是让我整到他了,就让他在那坑里受些苦!也尝尝被人收拾的滋味!” “我觉得还是不解恨!就该狠狠地揍他一顿!上一回他让人揍了你,可是让你半月都下不来床呢!新仇旧恨,那销魂散的滋味也该让他尝尝才是!” “哎,余光,你可别再胡说了!这里没有女子,若是喂了销魂散,得不到发泄的话,可是要出人命的!咱们也只是要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就算是贵为永安王世子又如何!怎能不拿别人当个人?!可他毕竟是永安王世子,永安王可就这一根独苗,出了事,咱们可都得给他赔命!此时教训一番,也就算了!” “这次算便宜他了!真是会投胎!若是换了旁人,看爷不整死他!” …… 说话声渐渐远去了,王紫和春水脚步顿在那里,等着人走远了,方才说话。 “姑娘,他们说的好像是永安王世子……”春水有些犹豫。 毕竟听这些人的话,这个永安王世子似乎是落单了,落到这些人手上,现在被这些人教训,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要不要过去看看? 春水看着王紫,自己也在犹豫是否要过去搭救一下,人命关天,而他又是永安王府的,这怎能当不知道呢? 王紫皱眉,这永安王世子虽然和她有些小小过结,但也不过是属于小恩怨,因此这事情既然碰上了,当然不可能当真见死不救,可是想着永安王世子那名声和性子,自己救了他,还不知会不会被他被反咬一口,真是烦恼啊,要救一个这种喜欢拿权势捉弄人的纨绔子。 她没说话,转身走下台阶,往刚才隐约听到声音的方向走去,春水跟在后头,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却也没有出声。 第二十章 知恩图报 永安王世子就在那坑里,闭着眼,有些阳光斑驳,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紫从上看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被绑住手脚,扔在一个充满脏水的坑里,这可能是教训他的人给他这个尊贵的不可一世的世子的特意的悔辱,而这个地方也许半天都不会有人经过,他也不知何时会有人搭救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无所谓的,可能更多的是觉得无聊,而一边可有可无似的碎碎念:“有没有人啊……你们家世子被人欺负了……还不快来救我……你们这些蠢材……看我回去……”他闭着的眼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明亮的光,也看见了站在上面的两个人,湖绿水的衣裙。 竟然还有心情唱歌?王紫蹲下,看着他,眼里现了一丝嘲弄,这种贵公子,似乎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并不需要她们帮忙吧。 “是你?”他看见了她眼里的嘲弄,眼里也现了一丝同样的嘲弄,当然,他的嘲弄里比她的多了一丝惊奇。 他微微挺了挺腰,似乎觉得被人绑着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舒服,幸好他的脚还是能放平的。 来的竟然不是他的人?他有些恼怒。不过,那几个蠢猪,是被自己赶走的,没有命令也不敢靠近他。 “你需要帮忙吗?”虽然人家好像有些不领情的样子,不过,王紫还是问了一声,以便心安理得地离开。 他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将一双漂亮的狭长的眼睛慢慢转向了她,“你要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恶刹吗?” “听说过。” “那你还要帮我?没记错的话,在涵江边上,本世子可是还拿竹子敲过你的头,头上不疼?” “疼。都起包了。” 晏庭钧皱了皱眉,眼里带了深意,而王紫依然平静,两人一问一答,春水都有些糊涂了,这永安王世子到底是不是想让人救他?姑娘都没翻出过往的恩怨,他倒自己在那里问来问去,就不怕姑娘回头去拿根竹子来先敲回一顿再说?她想到这儿,下意识地便是看了一下周围的树木,哎呀,还真有一片竹林呢,姑娘…… 她有些站立不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担心姑娘敲世子的头,还是担心世子被敲了头后对她们的报复。 看着永安王世子,她微微挤弄着表情,示意他别再问了,她们救他又不求回报,救不救,可是看你自己的表现的,你别找死呀,也别找姑娘麻烦呀。 “你那丫头脸上有疾病吗?她朝我挤眉弄眼的。”晏庭钧看着王紫,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而且问得很像回事。 春水有些风中凌乱了,她想着救了他就走人,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这世子,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拆穿她?还骂她有病? 王紫微微笑了起来,慢慢回头看了一眼春水,然后道:“我这丫头是傻丫头,心地好着呢,总是对些头脑有毛病的人心生同情,”她看着他:“我看你挺懈意的,这脏水里大概也没有什么蛇虫蚂蚁,不如这样吧,你多待泡一会儿,我们呢,还赶时间,就不陪你闲聊了。”她站了起来。 春水想要哭了,委屈得不行,听见王紫说要走,她马上就转身。这个永安王世子,实在是不值得人同情,更不值得人相救。 他就该在这坑里受罪! “哎哎哎,”坑里的人叫住她们,王紫便回了头。 晏庭钧笑了,只是笑得真有些欠揍,他眼里亮晶晶的,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吗?本世子同意了。”那语气说得像是王紫上赶着求着救他。 真是世子呀,王紫乐了,也笑得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可是我现在不想帮了,怎么办?” 刚才想救,偏要欠嘴,现在她不想救了,倒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要知道,救不救,主动权可是在她手上。这种人,不吃些苦,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连救他都是他大发慈悲似的,果然是家大势大的纫绔子。 “不想救?”他微微皱眉,眼里多了些疑问和好奇,似乎很想听听是什么理由,”为什么?“他微微挑眉。 “嗯,”王紫作出沉吟的模样,半晌道:“因为我觉得世子不像个知恩图报的,万一我救你的过程中,不小心得罪了你怎么办?世子不会怪我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晏庭钧露出明了的笑容,道:”既然你的本意是救我的,即使是不小心得罪了我,那我当然是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而且,既然你都说到了知恩图报,你救了本世子,那本世子当然也得知恩,答谢你一下才是,只要不是贪心要嫁进我永安王府,那我想别的要求,本世子也不可能会令你失望。“他笑望着王紫,勾起了一抹嘲笑,一副看穿了她的心思的模样。 人还没救上来,就想着得到好处,这样的女子,他永安王世子见多了,正如他所说,只要不是要他娶她,这世上的东西或别的要求,也没有哪件是他永安王世子难办到的,即使她是想飞进宫里当皇上的妃子,只要他说一声,后宫三千那儿,叫皇上多塞一个又有何难处? 还真是自大的自恋狂,王紫心里冷笑一声,没再跟他废话,往他身后的竹林走去。春水见了,瞪愣了双眼,姑娘,你还真敢? 晏庭钧在坑里,当然是看不见王紫走过去是干什么去了,他看着那有些傻傻样的丫环,微微皱了皱眉,到底是想要什么?瞎折腾,再不救他上去,就别怪他不给她们机会了,到时,别说是知恩了,看他不把她们俩都扔进坑里试一试! “哎,”他有些无聊,没人说话了,这个丫环傻傻的也挺可爱,“你家姑娘是谁家的?等救了本世子上来,本世子给个面子,去你们府上坐坐,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常有的,你这丫头,可要为你家姑娘把握好机会。“等他问出来了,报恩是报恩,可是嘛……怎么报,那要看他的心情了。 第二十一章 感激不尽 机会? 什么机会?难道是说嫁进永安王府?春水傻傻地看着永安王世子,刚才不是他跟姑娘说别贪心么?如今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晏庭钧看着丫环,继续诱供:“你想想,若是京中的人都知道是你家姑娘救了我,那谁还敢欺负你家姑娘呀?而且你家姑娘看着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说起对永安王是有救命之恩的,人家也会高看你们一眼不是?以后嫁了过去,若是有人要欺负你家姑娘,也要顾忌我永安王府的势力?如此说来,对你们可是大有好处的。而且,说不定永安王妃知道我去你们府上坐了,以为我对你们家姑娘有意,还有可能会去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忤逆父母不是?这你家姑娘可是攀上高枝,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多羡煞这京中的女子?”说着说着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多会为他人着想呀。 春水:“……”世子,你笑得太像个拐骗人的坏人了,若是让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府上的,凭着我们王家和你们永安王府的过结,你不追究就已经是慈悲了,还会知恩图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着有这么好骗么? 谁知这个举动,竟又让晏庭钧自以为是了,“对了,我还可以抬你做个姨娘,”他说着,更加佩服自己,揣摸女人的心思实在是太到位了,“这京中的女子可是做了梦都想嫁给我呢,你跟着你的姑娘,水涨船高,我一定不会冷落你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傻姑娘……哎呀……”他皱起了眉,表情有些痛苦。 春水有些不知所措,听得表情难以描述的难看。 她一边担忧地看着竹林,生怕姑娘回来了,听到这些话,会不会直接就敲死这满嘴胡言的世子? 一边对永安王世子的印象跌到了极点,尤其是这些话不堪入耳,像羞辱似的令她不知所措的难堪,可她毕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丫环,永安王世子跟她聊天,都是抬举她了,哪怕这些话令她恶心得要吐,她也不敢像姑娘一样拿东西敲他呀。 “世子怎么了?”她想哭的挤出这话来,声音低得像嘴根本没动。 可永安王世子却还是听见了。 “这水里有东西……哎呀……太难受了……你快点下来帮我把绳子解开……”晏庭钧表情夸张,动作浮夸。 演技太差了,春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虽然明知道这世子就是演戏的,想让她先救他上来,但……她艰难地开口,“世子是说让我救你吗?” 废话!晏庭钧心里咆哮,这水又脏又臭,难道还要让他在这坑里和她聊天长谈不成? “这水里有虫子,我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苦?“晏庭钧皱着眉,表情可怜兮兮的,”你家姑娘真是没良心,哼!“他转成恶刹的神情:”看我回头怎么修理这些人?竟然暗算我还不够,还人多欺人少?得罪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眼里似射出钢刀,令人不寒而颤。 春水听得便是抖了一下,觉得他是在警告自己。 “要是我被这水里的虫子咬伤了,别说是对我有恩了,到时恩也成仇了!永安王府就我一个独子,若是叫王妃知道是谁害我受伤的,可不恨死他?你说世间还有这样的傻瓜?明明可以让我永安王府记着他的恩,却非要结仇?”他十分气愤。 指桑骂槐,春水听出来了,难堪的脸色被一丝不安代替,是有些理亏呢,她们站在这上面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这没什么,可是世子泡在那脏水里,见死不救,好像是有些过份,但是永安王世子这人,实在是有些自找的,是他要跟她们耍嘴皮子,有现在这么被动,等着姑娘回来救他,还不如省下刚才的功夫,这会儿他就已经脱险了不是吗? “世子再忍耐一会儿,姑娘就快回来了。”她低着头说道。 晏庭钧瞪着她,还真是主仆呢,油盐不进。他心中气恼,却压根儿没想过自己是自找的,这会儿,他还真想马上把这主仆俩扔下坑来,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那些护卫都被赶走了,没到天黑也不会有人来找他,再把这两人赶走,他不得在这里泡个半天?因此忍着不耐,一肚子火没处发。 “春水,”突然后头有一道声音传过来,柔柔的,“你在那儿干什么?七妹妹呢?” 春水听见声音,身体像是变僵了,三姑娘素来爱针对姑娘,怎么这般巧,又在这儿碰上了?她看了一眼永安王世子,只见他正瞧着她,大概是她的反应太明显了,所以刚才还在气闷的他,现在的表情也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替代了。 世子不好应付,三姑娘就更是麻烦,尤其三姑娘刚才还是故意去品花阁里攀高枝呢,这会儿让她见了坑里的永安王世子,心里怎么想难说,但一定是会对姑娘冷嘲热讽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缓慢转回身,行礼,“奴婢见过三姑娘。” 王辰怀疑地看着她,带着丫环走了过来,“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呢?”她往那坑里看了一眼,正对上晏庭钧那漂亮的狭长的眼睛里的玩味。 “永安王世子?”她又是惊又是喜,快走了几步,“您怎么会在这坑里?是谁这样大胆敢捉弄世子?” 她是真的惊诧呀,在她的认知里,她听到的永安王世子是京中恶刹呀,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两次,嫡仙似的容貌和身姿,早已伏获了她的心,而他的那些被人传坏了的名声,她认为那是别人故意恶传的,即便有些事实,比如她的哥哥王宁说的,他竟让无辜之人受牵连,她觉得他做的也不过份,那是他们先惹事的,不这样,世子岂不天天都有麻烦?何况一个男子有权有势,天不怕地不怕,更有男子气概不是吗? 她的表情很是心疼、担忧,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看不得他受这些苦,因此显得倒有些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 晏庭钧笑了,轻轻笑了。 “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声音磁性,”姑娘若是愿意伸出援手,搭救本世子一把,本世子必定知恩图报、感激不尽。” 第二十二章 结仇 最后的结果是,晏庭钧终于被人救了上来了。 跳下去解开绑着他的绳子的是王辰的丫环青青,此时她的青色衣裙上正滴嗒着坑里的脏水,而看着自己这狼狈样,青青很是无奈叹息,她看着自己的主子,娇丽的容颜上羞涩柔弱得楚楚动人,将一个深闺女子初见倾心的男子时的那应该有的羞郝、心如鹿跳的娇羞之情演绎得十分到位,因为此时那京都最权贵的永安王世子正面带笑意地打量着她。 就像花前月下,一见倾心的说书上的才子佳人一般,尽管场景有些滑稽,但她相信她的姑娘王辰是一点儿也不会介意的。 丫环便是丫环,即使跳下去救世子的人是她,世子感激的却也只会是王辰,她想着自己的身份,便不敢再多想了,而站在那儿,静静听着,这才是做丫环的本份。 “世子怎么会被人暗算呢?”她低着头,红着脸说。 “夜路走多了,总会有几个吃饱了撑着、不知轻重的麻烦鬼来我这儿试图一举扬名。”他嘲讽道,看了一眼坑后的竹林。 王辰轻轻抬眉,露出不解的眼神,这是她和人聊天说话的聪明,表示自己感兴趣,愿听详情。 而晏庭钧看着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她是真的毫无心计,但是以他的聪明,也不会现在就打断了谈话,若是换了平时,他自然是懒得一理,但现在嘛,哼哼,他心里冷笑,不打听出有用的信息来,怎么对得起自己泡在这坑下。 “能把永安王府的世子暗算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他低着头,一边挤着袖子里的脏水一边随意道:“说出去,说不定会在很多公子哥儿的面前扬眉吐气,不过嘛,既然他们是想博个名声,我又怎好意思让他们失望呢?” 脏水掉在地上,溅到王辰的裙摆上,这让王辰微微皱眉,尤其是世子这样挤着脏水的举动,令人觉得不被尊重,但她还是没有走开,世子权贵,哪里会注意这么多?她想了想,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些人惹了世子,实在是太妄为了。” “唉,不谈这些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起来,“只是现在,我还不知姑娘闺名,我也知这是唐突了,但若是连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的话,那我永安王府可就……会被人笑话我们不懂知恩报恩的。” 王辰的脸红了,世子突然这么温柔地看着她,实在令她欣喜慌张,但是,她渐渐又显出了些难言之色,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晏庭钧皱眉,她们是什么心思,他看得很明白,如今他这么问,不正是顺了她的心吗?露出这种为难之情,又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两个丫环,只见一个低下了头,另一个呢,却是频频望着竹林,一脸急色。 “不是不想告诉世子,只是……”她为难道:“我家府上跟世子可能是有些……误会。” “误会”这词说得甚是艰难,王辰此时心里简直恨透了她的哥哥王宁了。 大好的机会,是她救了世子呀!盼了多年,终于让他关注到自己了,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背景家世来,她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呀,官职也不会低到难以出口,偏偏哥哥却是要下药害人家的主谋,即便是换了王家的其他几房的堂哥,她也不会这么为难,可王宁偏生又是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哥,这一害一救,叫世子怎生去想她? “既然是误会,那又有什么打紧的?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斤斤计较、心胸狭窄的人吗?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这个而对你有偏见的。你是你,你的家庭是你的家庭,不必多此顾虑。”他一边道一边思量着那些和他有过结的人选。 王辰诧异地抬眼望了他一下,随即有些欣喜地低下了头,神情如释重负。 春水听了,看着永安王世子,微微皱了皱眉,三姑娘想攀高枝,现在如愿了,可若是当真说出她们是哪家府上的姑娘,那姑娘就有麻烦了,她看着竹林,脸上急色更甚。 “世子能这么想就好了,”王辰抬起头来,落落大方,“但是哥哥确实做错了,那样的混帐事也是哥哥一时受人摆弄,糊涂所致,世子不追究,家父和祖母却是要严加教管的,所以哥哥已经是诚心愧过的了,待来日,辰儿一定让哥哥给世子道歉,至于说到报恩,辰儿不过是举手之劳,世子不必放在心上。”她微微低下了头,将世家女子的矜持、大方、美丽与得体十分自然地呈现了出来。 而晏庭钧则是听得眯起了眼来,王辰当然是没看见了,“莫非姑娘便是礼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王家的姑娘?” “正是。”她温柔地笑道。 心里却是扑通得心跳快了起来,终于让世子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了。她当然是不能直接说出家世来,如此,才不会显得她不懂矜持、有居心,而这样让他猜出来,既避免了直接说出,激起世子的仇恨,又让她在世子面前留下了好印象,不会令他觉得她是那种图回报、贪虚荣的俗世女子,这是她说话的高明。 而更重要的是,让他直接猜到她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而不会是误会成了其他几房的姑娘,这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若是直接说出王家来,又点明是大房的、父亲是礼部尚书的话,这即使是不懂心计的人,也能听得出她的图谋,世子这般聪慧,又岂不会这般认为?这岂不是令她的苦心功亏一蒉?得不尝失? “原来如此。”晏庭钧挑眉,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竹林,道:“想不到尚书大人家的千金是如此貌美、善良的一个姑娘,等本世子回去以后,一定登门致谢。只是现在,真是多有不便,这身上脏兮兮的,实在是有伤大雅,让姑娘看笑话了。” 王辰听了,忙慌道:“世子还是先回去换洗一下吧,辰儿在这里还要等一等妹妹,家里人该着急了。”她说得姐妹情深,担忧地望着竹林,却不说这妹妹是排行第几的。 晏庭钧点头,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竹林,一边随口应酬:“那本世子就先走了,姑娘的救命之恩,来日再谢。” 王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来,“世子不必放在心上。”脸便又适当地微红了。 晏庭钧笑了,转身,扭头看着春水。七妹妹?王家七姑娘?咱们的仇结大了。 第二十三章 打了 看着那俊逸的身影渐渐远去,王辰放才收起了嘴边的笑,看着春水,眼神冷冰冰的,好像与她有深仇大恨,她道:“王紫去哪儿了?你快说!” 好吧,这下子连表面功夫也不用装了,直接就叫名字了。春水屏着气,不敢不回:“姑娘去竹林那边了。” 竹林?王辰看着那片竹林,想着刚才晏庭钧可是往那边的方向看了几回,她恨呀,“你们刚才是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真是厉害呀!为了攀高枝,你们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说,你们这都跟世子见过几回了?要不要脸?” 竟然比她还早一步认识了世子,想着她这些年来想尽了法子,也只能是远远地见过他两次,而王紫才回来三个月,竟然就抢在她前头,若不是刚才她疑心她们明明才刚走,却见不到人影,寻着路来找,那王紫岂不是就成了世子的救命恩人?想到这儿,她就心恨呀,她低估了四房的人了,若是四房的人搭上了永安王府,那四婶从此后岂不是就能在娘面前得意气扬了,而王紫,难道还能驾在她头上威风至极不成? “三姑娘,请您讲话不要这么难听,”春水被气得脸都红了,“姑娘刚才就是裙子不小心弄脏了,想着到溪边去洗一洗,这永安王世子被人暗算,奴婢和姑娘是恰巧碰上的,总不能不管吧?况且现在世子是三姑娘您救的,我们姑娘可什么都没做呢,攀什么高枝?” “你这是说我冤枉你们了?”王辰气得笑了,“是我攀高枝?是我不要脸?” “奴婢……” “啪”一声,王辰伸手打了过去 春水的话就这么被羞辱地打断了,她抬头看着王辰,心里感到了从所未有的羞愤,她虽然是个丫环,但被人打耳光还是头一回,虽然身份卑微,但就算是再低贱的人,也有尊严,何况从她八岁被卖进府里,就一直在王紫身边侍侯,四夫人性子温良,从不会无端打骂下人,王紫就更是待她宽厚,因此被突来其来的打了一耳光,她是愣了一瞬间的,等反映过来时,心里的悲愤羞辱便是令她感到了尊严的贱踏,她含着泪,悟着脸,强制着将心中的悲愤压下:“奴婢不敢,但姑娘并不是三姑娘所说的那种人。” 王辰笑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也是第一次打下人,可刚才就是那么打下去了,虽然也有些震惊自己竟这么控制不住怒气,但是,她不后悔,她就是要让王紫知道,她打永安王世子的主意,是触到她的底线了。 她转身,并没有再等王紫回来,打了她的丫环,她虽然是不后悔,但以现在王紫的个性,如何会吃这个亏?真是麻烦,呆会儿还要给四房和祖母一个交待,她是一个闺阁小姐,又是大房的,却动手打了四房的人,这怎么说,她也要想个说辞应对才是,她咬了咬牙,唯有先回去找娘拿主意了。 春水低着头,泪水终于委屈地掉了下来,她抹着泪水,心里想着不哭的,可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控制,她想着要在王紫回来之前,抹干泪水,免得王紫和大房的人起冲突,可是越是这么想,眼泪就掉得越凶。 “春水,你在哭什么?”王紫从竹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折下来的竹子。 “那永安王世子呢?”她走到她的前头,便看见她的眼睛哭得通红,而右脸颊也有着被打过的红印,“谁打你了?是永安王世子吗?”她的语气也是从所未有的严肃。 春水慌忙抹了泪水,抬眼看着她,道:“不是,不是的,没有人打奴婢。” 王紫肃着脸,深吸口气,盯着她,“没有人打你,你哭什么?这右脸上的红印难不成还是你自己打上去的?” 春水慌忙低下头,“姑娘,你就别管了,奴婢不过是个丫环,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只要姑娘好好的,她什么都不计较。 王紫把竹子扔在地下,抓着她的手,“走,我跟你去找他,打人的都不怕,你怕什么?”她忍着怒气,心里心疼,这个纨绔子,不过是要他在坑里待多一会儿,就敢打人? 春水被她拉着走得飞快,心里很慌乱,她清楚若是不将事情讲清楚,王紫那是当真要去找永安王世子算帐的。 “姑娘,”她拉住她,咬着唇道:“不是永安王世子……是三姑娘。” “王辰?”王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她刚才来过,救了世子,然后打了你?”她敛着眉沉吟着,虽然是问句,但已经将事情猜想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王辰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吧?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整天想着这些?不过就是让她看到她认识永安王世子而已,她竟然愤怒到要打人? “那永安王世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是王家的姑娘了?”她问。 春水点头,“他还说来日要登门道谢,姑娘,他谢的是三姑娘,可他是京中恶刹,咱们先来的却没救他,他刚才已经是跟奴婢说了,恩也成仇了……”她说着,心里便是担心起来,这世子,可不是好惹的。 王紫看着她,“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给你讨回个公道,她王辰凭什么打我的人?”说罢,便是往寺庙走去。 春水担忧不安,以王紫的性子,这件事情,她能忍,但是王紫是不可能忍的,而三姑娘如今以为她们就是有意要高攀永安王府的,这样的矛盾以后也是难以避免的,更何况大房向来看不起她们四房,大夫人和四夫人又是素来有些不合的,这可怎么办?她想劝王紫,可张嘴却又不知怎么劝才是。 第二十四章 可笑的名声 普觉寺香火鼎盛,又是皇家寺庙,因此有不少院落是供给这些官宦富贵之家歇息更衣的,而此时,其中的一间院落里,王家的大夫人正敛着眉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娘,女儿刚才冲动了,还请娘想个说辞应对四房的人。”王辰低声说道,其他的四个婶婶都在隔壁厢房歇息,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大夫人听完,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她衣着端庄,头上簪饰华贵,但因为面容长得有些严肃苛刻,便令人第一眼瞧时,就觉得是个尖酸刻薄的,因为知道这一点,她从闺阁时就常常对着镜子练着怎么微笑,常年下来,那笑容便是常常挂在脸上的,而刻薄的面容因此便看着似宽容大量了,想当年,老夫人便是看中了她的笑容,才定下了她作王臻的妻的。 “没事儿,不就是打了她一个丫环吗?”大夫人安慰着,“只是这丫环是四房的,那七丫头要闹,也占着理。听你刚才所说的,七丫头那是没立即下去救世子才是,世子身份金贵,七丫头竟是没抓住这个机会,这里头可是耐人寻味了。等会儿她若过来找我们要交待时,你只要说,当时是急怒攻心了,毕竟世子身份不同旁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即使不是那伤害他的人,见死不救也是一样受世人遣责的,若是永安王府怪罪下来,罪责一样担当不起,你是为了家族的名声着想,方才气急了去教育,想必四房也没话说。”她冷笑了一声,四房的孩子对待人命如此冷漠,还敢有脸闹不成?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王辰听着,心安了下来,母亲的话有道理,何况她救了永安王世子,这永安王府可是欠了咱们王家恩情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打了四房的一个丫环又算什么?祖母向来疼她,即使四房的人也有说辞,也不过就是小事化了而已,难道四房的人还能为了一个丫环而要求惩罚她不成?主子打下人,怎么会因此受惩罚?这不是笑话了吗?她笑了起来,也低头喝茶。 “七姑娘是要见夫人吗?待奴婢禀报一声。”门外传来了大夫人的丫环的声音。 “让七姑娘进来吧。”不待丫环禀报,大夫人便放下茶盅,说道。 门开了,王紫带着春水走了进去,寺庙暂歇的地方,自然是一切从简的,因此大夫人此时也不过是坐在小方桌旁的椅子上而已,华贵的衣料和简单的居所看着很是突兀,但大夫人刻薄的小眼,任凭眼角布满了细纹,也是看不出大度宽容来,她看了一眼王辰,只见她低着头轻抿着茶水,似无事人般平静,是已经和大夫人商量好说辞了吧,她心里冷笑了一声,但尽管心中有怒气,礼数却是不可授人把柄的。 因此行礼请安问好都全了后,她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大伯母想必已经是听三姐姐说完事情的始未了吧?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三姐姐,我的丫头是没行礼数吗?是说错话了吗?还是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三姐姐,让三姐姐屈尊折贵、不怕名声受损而亲自动手打了我的丫头?” 话刚落,大夫人便是心惊了一下,看着王紫,细细端量。 “七妹妹这是找我问罪吗?”王辰放下茶盅,抬眼看她,“我是打了你的丫头没错,但是,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王紫看着她,商量好对策了就是胆子大,她微微笑着,眉眼里却是散发着冷意,“愿听三姐姐的说辞。” “说辞”这个词本身就是含有辩解和推托的含意的。 王辰大量地笑了,耐着性子道:“我想问七妹妹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去竹林?而不先去救了世子上来先?要知道,那是永安王世子,身份金贵,他要是因你的救护不得当而出了什么事,那永安王府可不会认为咱们王家袖手旁观或落井下石是无辜的,世子出了事,咱们王家一样要受牵连,而你的丫环,站在一边,就是如此冷漠地看着世子在受罪,她不救人,我救了,虽然世子不怪罪咱们家,但这个丫环差点给咱们家招罪了,我打了她一巴掌,那还是轻了的。”她冷笑着,目光毫无畏惧。 大夫人点头,也露出了笑容,目光慈爱地看着王辰,语气心疼道:“尽管是这样,但你一个小姐儿,自己动手打一个下人,怎么说也是有损你的名声的,娘知道你是为了家里着想,才急着要替你的七妹妹教育丫头,可这种事情,还是让你四婶婶来处理才合适,你毕竟未出阁呢,姑娘家要爱惜自己的名声,品德端正,对世人无论富贵贫穷,都理应怀一颗慈悲的心来对待,如此,才是积阴有福的人。” 她说着便抬眼看着王紫,慈怜道:”你三姐姐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丫头不教育一下,对待人命如此冷漠,又如何会是个对主子忠心护主的呢?你回去上点心,这样的丫头该打发就打发去,免得你自己也受她的心性影响了。” 这一唱一合,打人的竟也说得头头是理了,反倒是她们的头上带着光环,而挨打的则成了罪人。 王紫冷笑,她看着大夫人,果然是掌家的呢,这心思,这嘴皮,这两面三刀,这笑里藏刀,以前她没跟大夫人过过招,还真不知她竟是这么个厉害人物。 “大伯母教育得是,我觉得我是应该要反省自己了。刚才我去竹林只是想找根竹子,然后想法子去解开世子的绳子,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嘛,我的丫头也是个女子,我顾忌她的名声,又怎好让她跳到坑里去碰世子?三姐姐不屈小节,不仅让丫环下去救了人,听说还跟世子说了不少话,世子感恩,改天还要登门来道谢,如此说来,京里的人就都知道三姐姐救了世子了。三姐姐爱惜名声,更爱惜家里的名声,还未出阁,这名声便是满京都都知道了,永安王府世子的救命恩人嘛,咱们家的姑娘以后说亲,人家也会多一个因素去参考不是吗?至于说三姐姐打下人嘛,比起救人一命这样高尚的事情,这又算得什么?金贵的世子和我的低贱丫头,孰轻孰重?三姐姐果然很会做人,但我想世人也会有个公正的评论。” 大夫人听得心惊,哑口无言,王紫的一连串话,竟也让她无法反击,不但无法反击,而且还被威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王辰救了世子,别说是得了好名声了,这见高踩低,捧贵欺小的行事做派可就足够世人猜测评论的了。 而王辰脸色青白,又是气又是惊,若是她早知道在救了世子后又打了那丫环,会给她带来这些麻烦的话,她是绝不会让自己脾气失控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若是将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分开来,即使是日后在府里打了那个丫环,那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呀,可是正如王紫所说,救了世子,而又立马反脸在原地打了下人,这名声传出去,不用王紫提醒,她也知道后果是多么严重的。 试问一个见高踩低、表面一套私下一套的女子,谁还会觉得她是善良、高尚的? 第二十五章 收下 “姑娘,这件事情老夫人不会怪罪吧?”从大夫人暂歇的厢房出来,春水不安,刚才三姑娘说的话也不是没理,因为即使永安王府不怪罪她们,但那永安王世子却是确定已经得罪了,“你说三姑娘为何总是针对咱们四房?咱们也没做什么呀。” “有些人,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她也会照样找你麻烦,”王紫看着远处的山水,说道:“因为在她眼里你就是个错,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鄙视你、猜测你、看不起你,所以跟这种人打交道,你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理她,不要在意她说的话,更不要把她加在你身上的罪名影响到你。明白吗?”她看着她,问:“脸上疼不疼?回去给你上点药。” 春水摇头:“不疼。姑娘真的不担心回去老夫人会怪罪吗?刚才您说的话,大夫人她们肯定恨得痒痒的,回去后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咱们受惩罚的。” “怕什么?”王紫反而笑了,“春水你要知道,要让一个人害怕,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捏住她最看重的东西。大伯母最看重的自然就是三姐姐的婚事了,而三姐姐想攀一门亲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好名声了,刚才我说的话,大夫人是恨,可她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除非她肯搭上三姐姐的名声,不但不敢,还说不定要讨好我们,让我们也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看着吧,大夫人这么会做人的人,回到府里,她肯定会派人给你补偿。我们怕什么?该怕的是她们。” 果不期然,回到府里,大夫人是给大家伙儿讲了王辰救了世子的事,因为这是非讲不可的事,永安王世子说了要登门道谢,但对王紫和春水也在场却是只字不题,而且她讲这件事情时,态度还十分低调,三姑娘王辰也只是在老夫人称赞她时说了几句类似“孙女只是恰巧救了,这是每个人遇上都会去做的事情”这些话,而并没喜形于心、得意忘形地讲她如何心地善良,母亲教育的功劳这种令府里的姑娘们听了都会撇撇嘴,十分反感的高调。当然了,她的谦虚令老夫人更是心花怒放,而得了更多的称赞和奖励——老夫人可不是那种一哄高兴就给你什么东西的人,偏心是有,人之常情,但她更多的还是考虑得更全面。 出了荣鹤院后,姑娘们都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王辰上前来炫耀地给她们讲讲事情的经过,并不是她们想巴结讨好王辰,而是因为她们很好奇,对世子的态度和三姐姐是怎么和世子说话的经过很八卦。可是王辰呢,只是微微对她们笑了一笑,然后就快走了过去了。 她的这种低调的做法,对二四房的几位姑娘来说可是起了疑心了。王辰是什么人,她们是再清楚不过了,救了世子这样值得得意炫耀宣扬的事情,她竟然一反常态,没在她们面前抬起下巴,一副蔑视的眼神,用神气甚至是盛气凌人的语气来张扬一番,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哎,刚才我们几个去逛街,好像大房、三房和五房的都没跟着去吧?”九姑娘王季心思很是敏感,而且喜欢分析。 王荟听了就有些不高兴,“三房的人懂个什么?三姐姐就只针对五房的七妹妹而已,我们这些人还入不了她的眼呢。”她的话听着像是对王辰生气,但其实她心里气的是十姑娘王容,第一次学着去安慰人呢,竟还被她呛了。 其他几个姑娘这个时候可顾不上去想她在气谁,王荟的八卦打听得不费吹灰之力,她们八卦完大房和五房的事情,再听听她的唠骚也就是了,现在她们最想知道的是,王辰的反常是不是和王紫有关? “我觉得吧,肯定七妹妹也知道内情,你们瞧没瞧见七妹妹身边的丫环脸上像被人打了一下,红了。”六姑娘王溪眨了眨眼,用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说话。 几位姑娘便是意会地笑了,“难道说,那巴掌是三姐姐打的?” “七妹妹如今可不同往日,怎么肯吃这个亏?” “我觉得这就是大伯母和三姐姐反常的原因,不然,三姐姐怎么可能一下子这么谦虚了?” “唉,谦虚谦虚,再怎么谦虚,三姐姐到底是救了永安王世子,这永安王府感念三姐姐的恩情,必定是会有回报的。” “那我们是不是有机会被邀请到王府里做客呢?天哪,那里的姑娘小姐们,门第可是比咱们高呢,这种事情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呢,永安王府……那可是京都最权贵的府第了……” …… 不管这些姑娘们怎么猜测,反正大房和五房的人都显得平静得很。 一方院里,王紫和烟寒刚给春水上完药,大夫人就派了身边的丫环过来送东西了,那丫环是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丫头,名叫亿秋,而她送过的来东西,有两根打造得很别致的簪子,是给王紫的,而还有一对耳环和十两银子,却是点名给春水的。 王紫看着这些东西,示意烟寒去接着,然后对她笑道:“辛苦亿秋姐姐跑这一趟了,大伯母的心意我们收到了,请她放心吧,我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就更不会去做。” 亿秋对这些话有些惊讶,微微打量了她两眼,便是笑道:“那奴婢就不打扰七姑娘休息了,夫人院里还有事情要忙,奴婢便先回去了。” 烟寒走过去给了她包好的银子,笑道:“辛苦亿秋姐姐了。”亿秋笑笑,接过,对王紫微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春水看着桌子上的那对耳环和十两银子,皱眉问王紫,“姑娘,我收下这些合适吗?”这还是头一回呢,大夫人居然还给她赏了东西。 王紫挑眉,笑了,“为什么不合适?现在是她们心不安,所以要拿东西来堵咱们的嘴呢,你就收下吧,她们心安了,咱们也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十六章 心思 第二天去请安时,王紫发现了一个怪象。 府里的姑娘们几乎都精心打扮过,她们穿着平时出门才穿的衣服,那些衣服因为被派到重要场合,所以被穿的机会不多,而颜色新艳,她们脸上的表情也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低调,但仔细观看,就会发觉她们很紧张,王荟时不时就用手拉一下自己的袖子,似乎很怕她的袖子皱了脏了,而王溪则时不时回头低声问自己的丫头,她的妆容是否有问题,王季和王素两个庶女,更是互相提点着对方,两个人经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时不时就抿嘴笑一笑。 这里最正常的大概就是王辰、王诗、还有两个才不过十岁的庶女了,王诗看得出是真的没花一点心思在这上面,因为她站在姑娘们中间,连情绪都不高,而王辰虽说没有太表现得出来,那是因为她的衣裙基本上都是很讲究的,平时就是精心保养,所以着装上没太大区别,但王紫能肯定,这里头最紧张的就是王辰了,她尽管表现得很镇静低调,但那频频往门外望去的热切的眼神,可是比她本人还老实。 虽然姑娘们都在拖延着请安的时间,但老夫人还是开口了:“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往常这个时候我不赶你们,你们都闷得要打哈欠了,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就算永安王世子要过府来,你们也不适合出来,还是先回去玩一会儿,有什么动静我再让丫环告诉你们。” 姑娘们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她们还以为自己的心思已经表现得很低调了呢,谁知祖母虽老,眼睛也花,但心却清明得很,她们这些才十几岁的姑娘家的心思,祖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荟看了一眼王辰,撒娇的哀求道:“祖母……这……咱们也难得见一次永安王世子,就让咱们见一见嘛,就站在那屏风后看一眼就好了,不出来,也不算不符礼仪规矩,况且三姐姐也早跟世子见过面了,这也不算什么。”她忐忑地看着老夫人。 其他的姑娘们也睁着眼睛,期望着,老夫人倒是没生气,想当年,她还是闺阁女子时,不也是这么心思浮躁的吗?她当然理解这几个孙女心里的心思了,况且那永安王府,这身份真是金贵得想不敢想能跟他们有什么交集,就是她此时,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可是想着那永安王世子的名声,她又觉着挺不靠谱的,人家说一声会登门道谢,说不定只是说说而已,她们这么紧张期盼着人家上门,岂不是也有些笑话了?救人本就是善心之举,可不是图着什么回报的。 因此她笑道:“好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就是躲在屏风后,那也是不好的,你们姑娘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那永安王世子聪慧得很,叫他发现了,你们岂不闹了笑话?” “祖母,有没有可能,会是永安王妃亲自登门道谢呢?”王溪说。 永安王妃亲自登门?老夫人敛了敛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可能性小吧,王妃身份高贵,而她们王家也不再是那个封了爵的侯府,送些谢礼就已经是尽了礼数了,登门…… “即使是永安王妃亲自上门道谢,你们的心思也别期盼太高了,他们王府和我们王家是天差地别,你们要是有这种心思,可就是自寻烦恼了,何况王妃过来,也是要她亲自说想见见你们,你们才可出来,屋子里站了一堆姑娘在陪着,那不是让人见了心思就很明显吗?除了辰儿可以留下来之外,你们都先回去吧。” 姑娘们听了,都撅着嘴,她们看着王辰,只见她也看着她们,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和老夫人柔声道:“祖母,我留下来会不会也不合适?如果永安王妃过来了,也得王妃说要见我,我才能出来见一见不是吗?” 老夫人看着她,笑道:“你倒是无防,不过也说得有道理,反正路也不远,那你便也先和姐妹们先回去吧,有需要我再叫你们过来。” 于是姑娘们便出了荣鹤院,心情都糟透了,事实上她们也很清楚以她们家的门第,是高攀不上永安王府的,可是女子家嘛,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听说永安王世子又是这京都最美的美男子,如何没点幻想爱慕?被老夫人这么无情地戳醒了,她们的幻想也破灭了,个个都撅着嘴,想哭想哭了。 王辰从她们身边走过时,几个姑娘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王辰停下来,回头笑道:“几位妹妹有事吗?” 有事吗?得意什么?人家永安王府也未必看得中你!姑娘们愤愤的想着。 “三姐姐这是攀上龙门了?瞧三姐姐眉开眼笑的,到时富贵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个妹妹才好!”王荟酸溜溜地道。 王辰笑了,笑得特别的大方亲切,好像因了永安王府,她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似的,终于以个姐姐的态度,变得和霭、高贵、大方、精神了起来,她笑得柔和,道:“怎么会呢?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不顾着你们顾着谁?只是虽说我救了世子,可我是不敢妄想的,世子身份金贵,风姿卓越,姿容又是举世无双,我哪里配得上他?” 看着她昂首挺胸的背影,几位姑娘都嫉妒地撇了撇嘴,“我哪里配得上他?三姐姐要是有这种自知知明,那太阳都从西边升起了!” “就是!” “还故意跟咱们炫耀世子的容貌,谁不知道世子不仅身份金贵,而且还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呢?谁要她提醒!她以为自己的容貌就能高配得上世子吗?” 二四房的几位姑娘们都齐齐地愤步快走,她们就不信永安王妃会这么没眼光看得上三姐姐这个爱慕虚荣的女子!走着瞧! 王诗和王紫站在院门口,等她们都吵完了,方才提起脚步,王紫见王容今日没来请安,便问道:“不知十妹妹今日怎么没过来?” 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关心的话,可是王诗听了,却是反应有些奇怪,她神态紧张,不自然地笑了笑,方才看着她道:“容儿有些着凉了,母亲让她在房里歇息,这几日都不过来请安了。” 着凉了?王紫看着王诗,四姐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因此每次心里有事,她都会表现在脸上。 但王诗明显不想再谈了,而王紫也不是那种为难别人的人,因此两人静静的再走了一段路,在分叉口上,王诗笑笑,便回自己院里去了。 第二十七章 算帐 在涵江边上,斜月楼里,晏庭钧又一次找上门来算帐了。 这一回,他照旧坐在椅子上,打着响指,看着面前的几个被他的护卫制住的一、二、三、四、五、六,可怜的六个人,而他们的表情无不震惊和害怕,其中一个更是因为不可置信而破口大骂:“晏庭钧!你无耻!你目无王法!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家世权重就可以只手遮天吗?你算什么东西?你不就是比别人会投胎吗?你不就是仗着你家的那点家世就为所欲为吗?离了这些,你连我都不如!你凭什么整天高高在上的,以为凭着几个护卫就可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他骂得难听,但护卫并没有去堵他的嘴,因为没必要,他家主子就是被骂得再难听,也绝伤害不到他半点,他的脸皮之厚、心理承受能力之强,世上无人能及! 他只会戏弄人,但不会生气,有人得罪了他,那这个人只会倒霉,而不会挨半句骂,他说这是因为他有教养,而有教养的人是只会做有教养的事,而不会说没教养的话。 “听你这么说,我确实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份,”晏庭钧依然带着笑容,仿佛刚才听见的那些骂他的话,是个笑话,“但无耻吧,也说不上,没那么严重,不就是让人给你们剃个头吗?伤害你们身体了吗?我自问从我出世起,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比如,我不会无端去找别人麻烦,都是别人找我的,又比如,我从来都不欺负平民,就是在大街上买个小玩意儿,我也会让人付双倍的钱,那些小贩们还感激地谢谢我呢,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其实挺像个好人的,或许我就是个好人。” 他面前的人都瞪大了眼,什么叫无耻,这就是无耻?京城恶刹呢,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名声?还好人?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 “我见过无耻的人,可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你简直没有自知知明!”那个骂他的人再度被气得开骂。 晏庭钧叹了口气,表情好像挺无奈似的,他说了句实话,可是没人信他,他确实是让护卫付过两倍的钱,而那个卖东西的人也确实是对他谢了几句,怎么就没人信呢?他不是个好人吗?不过,这不重要。 “剃吧,”他无聊地下着命令,仿佛是在下令别人踢蹴鞠一样轻松,可是这道命令却是关乎着这些人如同生死一样的大问题,“中间的这两个放了,扔到水里,让他自己游回去,剩下的,全剃到不留一根头发。” 他向来恩怨分明,当日暗算他的只有五人,这里有四个,刚刚好齐了,剩下的那个李明涛吧,他从来都放过,因为放过他比做什么都更让他难受,他的心眼儿太小了,而杀鸡敬猴吧,看看有朝一日谁还敢跟他玩! 他的命令刚下,就有两个人被提着扔到了江里去,而那两个人腿都吓软了,听到被扔到江里去,竟还松了一口气,抬手擦着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接着屋里的人就当真听见了江水“扑嗵”“扑嗵”的两声,而此时,余下的四人脸色方才发白。 “晏庭钧,你敢动我一下!我告死你!”有人仍然不置信,可是心里已经是吓得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能破口大骂。 剃发!他是真的敢!这四个人吓得腿都软下去了,他们不敢再骂了,也没有心思再骂了。剃发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敢想。但他们知道,在头发还没有长长到正常长度之前,他们将永远不能出门,而且这将会被当成笑话令人笑一辈子!晏庭钧是什么人,从来他说出口的话,就没有一件是失过言的!他们此时方才真的怕他,而脑袋因为害怕显得一片空白。 晏庭钧伸伸懒腰,站了起来,没有看他们一眼,悠哉悠哉地就走了出去。 他的护卫们便开始拿着剃刀执行他的命令,斜月楼里再次传出狼哭鬼嚎的声音,破口大骂声也再次响起,而这次因为连永安王府也辱骂在内,这些护卫们便毫不迟疑地拿东西堵上了他们的嘴。 出了斜月楼,晏庭钧负手在江边悠闲地走着,他无所事事,因此走得极慢,看看江边的风景,又看看来来往往的游人。 今天该干什么呢?他想。 刚才的事情在他心里都已经是成为过去的事了,如他所说,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事情,都是别人看不惯他,来招惹他,而他才回之以礼的,所以他心无负担,更不会生出愧疚或歉意的情绪,事实上,他还不知这些情绪是什么感受呢,尽管是将这些人的头发剃光了,可他又没拿他们性命,头发是重要,可是性命更重要。他想得很开。 “晏庭钧!”突然后头有人在叫他。 声音还挺熟的,他微皱着眉头看去,这一眼,可把他吓坏了,他跳了起来,飞也似的快走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他低声吓道。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他说得上害怕、感到麻烦、避之如蛇蝎的,那么叫他的这个人就是,简直比狗皮膏药还可怕! 而后头的人见他吓得转身就走,立马就撅起了嘴,叉起了腰,然后架势很足地小跑了过去。 她拉住他:“你跑什么?见了我你还不高兴呀?”她生气地瞪着眼。 天哪,还高兴!晏庭钧心里吐嘈。 他向天看了两眼,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方才挤出了一点子笑容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没个消息呢?” 她皱了皱眉,很不高兴地问:“你不知道?王妃没跟你说吗?” 王妃!他娘!又被他娘给害了!他娘是想让他娶媳妇想入魔了吧!难道她还觉得像周萱这样的缠人的姑娘可以跟他过一辈子吗?他还不逃得远远的,现在他是真想让他娘立马就办个宴会,然后随便选个安静的姑娘,随便哪个都行,只要不是周萱就好了,这样成了亲,赵倩就没法再缠着他了吧。 “我娘没跟我说呀,”他笑道,“也许她觉得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吧,没有必要样样事情都告诉我。” 周萱瞪着他,想了一会儿,气道:“你胡说!王妃最疼我了!何况王爷恩师回来,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不重要?” 第二十八章 好消息 永安王的恩师,是晏朝的隐士宗匠,才德学识都很出众,虽然终身不出仕,但名望在晏朝可是高得很,先帝爷曾多次礼拜他为太傅,他都不为所动,永安王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他平常都不住在京都,而喜周游四海,今已高龄八十了。 周萱是定毅侯府的嫡女,定毅侯夫人在八年前病逝了,定毅侯夫人的外祖家与宗匠有着救命之恩,弥留之际,定毅侯夫人将周萱托付给了宗匠。 因此,虽然周萱跟着宗匠时常两三年都不曾回过京都,但在幼年时,她可是在永安王府住过一段时日的,跟永安五府的大小姐晏清嫣、二小姐晏清然的感情都十分要好,而晏庭钧作为永安王的独子,自小便是被他的大姐戏弄逗乐,连带着周萱也不怕他,缠他缠得要紧,对于周萱,晏庭钧那是条件反射,少时的成长与回忆,可是带给他太大的“折磨”与“痛苦”了。 好容易他熬到了他大姐出嫁,而周萱也跟着宗匠四处出游,几年都不知踪影,他倒是渐渐地把这周萱这号人物给忘了。 乍然一见,就如同当头一棒,这日子过得太舒适,为非作歹、无拘无束的过了几年,突然周萱一下子就回了京都,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期,他在府里,被这三个女人欺负的日子。 他想逃。 周萱又不像其他人,可以打,可以戏弄,可以惩戒,她也不是男子,所有他能用的手段都不能用在她身上,而且他娘永安王妃待她就像亲生的似的,连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永安王府身份最金贵的世子,都没她那么得宠,伤了她一根头发,不仅他三姐、妹妹要找他算帐,就连他娘和他爹也要大义灭亲,仿佛他才是个外人似的,统一行径要为周萱主持公道。 在这里头,也就只有宗匠老先生还是个明事理的,每一次都帮着他,所于对于宗匠老先生回京,他倒是想念欢迎的,可是周萱。 他抬头望天,觉得心有些发慌,心里滴溜溜地转着坏主意,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周萱这个缠人精忙碌起来,没有时间顾得上来烦他。 因为这一个缘故,晏庭钧一下子没想起来要去王家谢恩的事,就是想起来了,他也没这个时间,因为宗匠老先生此次回京,同行的还有他的另一个弟子和这个弟子的女儿,年龄与周萱周岁,因此他爹永安王爷令他带着这些人在京都各处游玩,尽地主之仪,想他堂堂一个世子,还有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声,竟要沦落到给人当向导的地步,他就忍不住想要问一声,到底谁才是他永安王府未来的主子。 而在王家,众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永安王世子登门。 二四房的几位姑娘已经是从开始的嫉妒到现在捂着嘴偷笑了,她们只要一想到三姐姐王辰这几日的语气与做派,仿佛她就是要当世子妃的人了,谁知人家永安王世子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别说要登门道谢了,就是连个谢礼,连叫个奴才来带个消息,也不曾有,她们就觉得好笑,三姐姐这谱摆大了,竟成了笑话。 而王辰看着她们幸灾乐祸的笑容,也是一边脸通红一边对永安王世子恼恨得很,自己好歹还真的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就是再不济,再会戏弄人,再恶刹,也不该连她也戏弄了,害她被当成笑话,给府里的人当娱乐谈资!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就想着这永安王世子是个不靠谱的,可没想到竟不靠谱到连个谢礼也没有,倒让府里的人这几日都心情紧张,想着他来了该如何接待,又该如何为王宁的事情解释一下,谁知倒好,人家竟还将她们王家一府的人都给戏弄了! “好了,辰儿救了世子这件事情,从此后,谁都别再提了,也别说出府去,人家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咱们若是往外说了,倒还显得咱们家像是有目的似的,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也别在心上,都回去玩儿吧。”老夫人说着就站了起来,走进内室去。 各位姑娘也都看了一眼大夫人和王辰,方才掀帘出去了,一出去,这些姑娘便是又开始八卦热闹了。 而荣鹤院里,大夫人生着闷气,王辰也红着双眼,她们什么时候这么被羞辱过?眼巴巴地等着他上门来,谁知竟连个消息都没有!这也太欺负人了! “走吧,你以后也别想着永安王府了,娘给你找门好的亲事,不比那恶刹好得多?”大夫人低着声道,一边站了起来。 王辰听了,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跟在大夫人身后,没有说话,一边擦泪一边走了出去。 王紫和王诗王容一起走,王容是今天方才过荣鹤院请安的,对于王辰救了世子这事,她听说了一些,今日见二四房的姑娘都在有些幸灾乐祸,她对王辰倒是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这些人日后也是会如此笑她的吧? 而王紫也觉有些不可思议,饶是她觉得永安王世子纨绔,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礼貌,王辰好歹救了他上来呢,他看不起王家,不登门道谢,可也理应派个人送些谢礼,才算是尽了礼数,现在倒好,以前积累的问题还没完善解决,王家又被他戏弄了一番,这让王家人怎么想这永安王府的做派呢? 和王诗王容分开走后,王紫便回了自己的院里。 王儒随后就进来了,对她说道:“妹妹,有天大的好消息!”他说着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王紫正练着字,听了这句话,便放下笔,回头看他,笑道:“哥哥又有什么好事情要告诉我呢?” 王儒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耶揄,只是这回他倒是没再说废话了,而是眉飞色舞的道:“你可知咱晏朝的名士,永安王爷的恩师宗匠回京了?他如今在园春楼里,广邀天下学士去听课,大哥哥和二哥哥他们明日都去,我也打算一起去听一下,那是宗匠老先生呀,能听他一席话,可是多大的荣耀!真没想到,我竟也能去听一下,虽然我书读不好,可是这宗匠老先生素来有名望,天下的学士谁不对他推崇尊敬!” 第二十九章 说笑 “哥哥,这宗匠是何人物?怎么会连永安王都是他的学生呢?”王紫听了,对此很有兴趣。 说起这个,王儒就挺了挺腰板,他这个妹妹鲜少有请教他的时候,这是难得的,他得想一想该怎么去给她讲一讲这个宗匠,“妹妹?你听过石油吗?你知道他绘制的地图有多精准吗?那你还知道他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吗?” 王儒讲得兴起,也很祥细。这宗匠说得全面一点,他就是个全能的科学家。不仅会治水,还很有环保意识,他在四地周游时,发现了一种褐色的液体,并且将此液体称之为”石油“,这种石油可以用来烧火做饭、点灯取暖,因为资源丰富,且是生于地而无穷的,所以他就提出可以用石油来代替木材作燃料,不要随意砍伐树木,提倡世人要护林植树。 他还会绘制比以往更精准的地图,一直以来,世人绘制地图用的都是“循路步之”法,也就是说是沿路步行丈量,用步行得出的数据绘制地图,但这“循路步之”法绘制的地图其实是与实况有很大的误差的,因为地理广阔,而山川又高低错落,图上差之一厘,实地就差之千米,所以这种方法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的,而他采用“飞鸟图”也就是“取鸟飞之数”,用的是飞鸟直达的距离,这一种方法,就使得晏朝在绘制地图的精准度提高了不少,对晏朝在军事方面有很大的帮助。 除此之外,宗匠还对物理、化学、地学、天文学都有研究,并且他还是晏朝有名的神医,虽然不入仕,但就连先帝爷也曾三次请他来京,而那些太医院的御医,对他更是尊敬有加,只要他在京,他所住的地方,就必定是每天都人满为患,特地来求教的人数不胜数。 “怎么样?妹妹听完,是不是觉得这宗老先生很了不起?”王儒讲完,都有些口干气喘了,连忙一边倒茶喝一边问道。 王紫听了,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是很了不起。” 但其实何止是了不起呢,这种人物,以后是会记载在史册上流芳千古的吧。简直就是个科学通才,她倒是被王儒说得都想去听一听他的课了。 王儒喝了两口茶,再说了几句话,就说要出府去找人说说话了,现在这个消息,京都的文人学子都已经传遍了,他得也去凑个热闹。 王紫笑笑,随他去了,哥哥是爱凑热闹的人,除了上学读书外,余下的时间都是玩闹去了,而这个宗匠,还真是难得看见哥哥这么崇敬一个人。她执着笔,继续专心写字。 在永安王府的东院,另开了一个侧门,这个院子就是宗匠在永安王府的住所,环境典雅古朴,曲径通幽,很是有意境,因为宗匠的名望,他所住的地方,每日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因此他提出另给他僻一个院子出来,不必走正门,就开一侧小门即可,如此既能让永安王爷安心照顾,也能够不影响到永安王府的日常进出。 今日的东院,倒是静悄悄的,因为明日的园春楼开讲,所以这两天宗匠都让人在侧门外挂了一块牌子,上头简单地写着”休息“二字,来的人一看,就知道老先生今日是不接待来求教的人了,很是方便。 院子里,宗匠正在准备着明天上课的资料,一个明媚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容貌倾城,举止优雅,很是大方得体,她正是宗匠的另一个弟子沈矣的独女沈明馨。 “师公在忙着明日园春楼的事仪,有什么是明馨能帮得上忙的吗?”沈明馨笑着道。 宗匠也笑了,将纸张叠好,道:“都准备好了,倒是你,明日园春楼,是否已想好助师公一臂之力,这些世俗规矩礼仪,其实在师公看来是可以摒除的,只要是对世人起到增长见闻的,又何必分得太清人的性别?你的学问,在师公看来,可是很有独到的见解的,师公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前朝也不是没有女子不能开堂讲课的,你何必太过固守?” 沈明馨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过来就是想告诉师公,明日要和师公一同去园春楼,但不知到时要注意些什么,所以要先请教一下。” 宗匠听了,哈哈大笑,看着她道:“儒子可教也!” 正说着呢,周萱和晏庭钧也过来了,听了他们的话,也很为沈明馨高兴。 宗匠看着周萱,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萱儿,你的这身打扮,以前出游方便是方便,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换换女装穿一穿才是,这样穿习惯了,以后嫁了人可如何是好?就是有男子听说你,见了你这样的妆扮,可不把人都吓跑了?” 周萱听了,脸一红,看着宗匠,又是笑又是恼道:“爷爷,你胡说什么呢?人家可是要一辈子都跟在爷爷身边的!” 周萱自小便是跟在宗匠身边教养成长的,因此两人相称也是以爷孙而称。 “那怎么行呢?”宗匠哈哈笑道:“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我如今已是高龄八十了,你还能跟在我身边几年?何况姑娘家长大了,也要找个婆家嫁了,爷爷能看着你出嫁就已是幸福至极了,哪里还敢奢望你这么个漂亮小姑娘一直跟在身后当尾巴呢?” 沈明馨和晏庭钧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只有周萱有些生气有些伤心地道:“爷爷再不许说这种话了,爷爷是神医,定能长命百岁的,萱儿这辈子就只要跟在爷爷身边了,谁都别想娶我!” 三人听了,就更是哈哈大笑,一个下午的明媚时光,就这么开怀度过了。 第三十章 争吵 第二天,王家五房的各个公子哥儿都去了园春楼听课去了。 而姑娘们在老夫人房里说话,对于哥哥们都能去园春楼听课的事情,她们很是羡慕,男子真好,什么时候想出去就可以出去,而她们姑娘家,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哥哥们回来将热闹描述给她们听,她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过两日就是定毅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礼都备妥了吗?这是怡姐儿嫁过去的第一年,得事事都考虑周全些。带着府里的姑娘们过去,也要提点着些,让婆子丫头们都跟好,明日人定是多的。”老夫人叮嘱道。 怡姐儿就是二姑娘王怡,去年春嫁给了定毅侯府大房的二公子周定宏,因大老爷身体天生是有些缺陷的,所以爵位给了二老爷,尽管如此,大夫人对这门亲事还是极满意的。 大夫人笑道:“都备好了,我都过了目,不会出差错的。说起来,这定毅候老夫人今年的寿宴,是该比往年热闹些的。” 老夫人来了兴趣,问是怎么一回事。众姑娘也都听得好奇。 “这也跟他们几个哥儿今日去听课的宗老先生有关,当年定毅侯爷娶的是苏州唐家的,这唐氏去得早,她娘家又是不在京的,生肓的唯一一个姑娘怕留在候府里被欺负了,因此托了这宗老先生带在身边教养。如今的定毅侯夫人是姨娘扶正的,也怪不得这唐氏不放心。现在这姑娘跟着宗老先生回京了,这定毅侯老夫人的寿宴,如何不参加?只怕这宗老先生也是会过府去走走的,可不热闹吗?” 众人听了,都觉稀奇,这把自家的姑娘给一个外人教养,不是太奇怪了吗?这定毅侯府如何肯? “原来当然是反对的,可是这宗老先生是永安王的恩师,先帝爷又是三次请他来京,你们想想,若是宗老先生有意,哪里还能百般阻挠?” 众人点点头,这倒也是,何况那姨娘扶正,对这前夫人留下来的姑娘自然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这让人领了去教养正好眼不见为净。 众姑娘听着大夫人讲着这些八卦,正是喜欢听得很,今日哥哥们都去听那宗老先生的课了,她们对这宗老先生也正是好奇,因此都问道:“那这唐氏是怎么求得宗老先生的呢?这又不是说只是教教学问,而是要将这姑娘带大呀!”这责任可是重大得很,也正因此,这宗老先生如何又会真的应下这事呢? 大夫人笑了笑,抿了口茶水,方才道:“这唐氏的娘家,是苏州的名门望族,而这宗老先生,也是苏州人氏,听说是当年宗老先生还未有名望时,出外周游,苏州正好发大水,他老子娘被大水冲走了,是唐家救了他老子娘的命,又留她在府住下,等宗老先生急急赶回,才接回了家去。因这恩情,宗老先生对唐家十分感恩,我想这就是他应下唐氏的原因吧。这定毅侯府虽然是有爵位,但能因此和永安王府有交集,而且姑娘由这样一个名士教养,后来想想,定毅侯府又如何会不愿意呢?” 众人点头,方才释疑。 “那不知现在这个姑娘几岁了呢?若是到及屏的年纪了,这亲事可是该谁做主?”二夫人也笑着问道。 众人听了,也是关心,按理说,这定毅侯家的姑娘,婚事自然是由定毅侯府来决定的,可是这姑娘是由宗匠带大的,况且又是常年不在京,对这定毅侯家感情自然没多亲近,对侯府要决定她的婚事她又如何会肯?所以说,这即使是想给这姑娘定婚事,只怕也要找上一门好亲事吧。可是如今的定毅侯夫人,看她给几个庶女定的亲事,她又如何甘心为这姑娘找一门好亲事,风光大嫁呢? 老夫人也笑了:“我看这亲事定毅侯夫人想插手,难!” 众人也笑了,大夫人道:“这姑娘也有十四了,应该是要谈亲事了。只是这亲事,如娘所说,除非是让这姑娘满意,不然宗老先生如何肯?宗老先生若是不同意,永安王府自然也要插手,所以说,还真是难说。” 众人说说笑笑,见老夫人也乏了,方才散了。 三夫人院里。 三夫人刚从老夫人处回来,就问丫头婆子:“容儿还在睡觉?” 丫环道:“刚才醒了,又睡了。” “吃了东西了吗?” “只吃了半碗梗米粥。” 三夫人气恼地叹了口气,转身又走了出去,去了王容的清颐院里。丫头婆子都屏着气,不敢说话,十姑娘就像是三夫人生来讨债的,两人见面,每次说话,都必是要吵起来。 三夫人进了屋,王容正躺在床上,拿着一样东西在手里看,见了她,神色慌忙藏了起来。 “你又在这儿看什么?”三夫人眼尖,早看见了那是打的一个男式的墨色如意绦。 王容把脸撇去里面,一声不吭,连眼也不瞧她一下。 “拿出来!”三夫人大怒,说着就伸手去她背下,“你才几岁?你要不要脸?给男人私送物品,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王容一边护着她背后的绦子,一边哭喊道:“我不要名声!在你眼里,我早就不要脸了!什么名声?你不就是怕我连累你被人说吗?你不就是怕我惹出祸来连累了姐姐吗?我的名声,你在乎的其实是你自己!我开不开心,幸不幸福,你根本就不会考虑!你根本就是自私!” “啪”一声,三夫人打了她一个巴掌:“你闹够了没有!我自私?我要是不为你着想,我用得着天天跟你生气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简直忤逆!” 王诗站在帘子处,伤心而又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娘和妹妹的又一次大吵。 王容捂着脸,冷笑了一声:“我是忤逆,因为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想要什么!你不配做我娘!”她哭着跑了出去。 三夫人哭着坐了下来,身旁的丫头忙扶着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问自己;“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第三十一章 王容 王容哭着跑了出去,丫头婆子们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王容也跑得没影了,慌忙去找。 王诗站在那儿,看着她的母亲崩溃的样子,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无助,她俱怕极了母亲和妹妹争吵的场面,她的性子儒弱,每当她去劝时,母亲便是大吼着让她站到一边去,而妹妹也丝毫不领情。她不敢去劝,她也没人可说,因为妹妹的问题,父亲母亲总是在争吵,她在家里成了一个被忽视的存在,后来,那个荣安王世子终于走了,她们的家才总算静了下来。 回了京后,她以为一切都没事了,府里有祖母,有亲人在,情况都会好起来的,可为何竟会吵得比在西北时更厉害? 她抹了眼泪,走了过去扶着她母亲,“娘,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容儿。” 三夫人听了,方才回过神来,“容儿…娘刚才打了她一巴掌,她肯定恨死我了,你快去把你妹妹找回来,别惊动了人,把她带回来再说。” 王诗点了点头,“那女儿先扶娘回去。” “哎呀,你不用扶我了!”三夫人着急,推开了她的手,“快去把你妹妹找回来要紧!我自己会走,又有丫头,用不着你扶!” 王诗含着泪,母亲脾气暴躁,尤其是这两年,对她说话也是这般又急又躁的,从来都不会管她是否会因此受伤害,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她方才站了起来,抹着泪水快走了出去。 王紫在院中品茶赏花,这是她的乐趣,这院里的花现在都是她来打理,今日天气不错,还有清风相送,正是心境最平和懈意的时候,她捧着书,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这一刻清晨的阳光。 “姑娘,四姑娘来了。”搬了个杌子坐在一旁的烟寒笑道,一边站了起来。 王紫放下书,往院门看去,果然是王诗带着丫头走了进来,只见她脚步略显迟疑,神色也显慌张不安。 她自是觉得奇怪,王诗很少和姐姐妹妹走得很近,也不太爱说话,今日怎么过来了呢? 她站了起来,笑着先给王诗行了礼,而王诗也急急回了礼,但却是一脸为难地不知如何开口,见状,她便笑道:“四姐姐是有什么难事要我帮忙的吗?” 王诗尴尬地笑笑,方才低声道:“七妹妹,容儿刚才来找过你吗?” 王容? 王紫摇了摇头,道:“十妹妹没有来我这儿,怎么了,是十妹妹找不到人了吗?” 王诗听了,神色就更是不安,她咬着唇,蹙着眉,模样让人见了便是我见由怜的娇弱,她闪烁着眼神,道:“母亲在找她,可能她去别的姐姐那儿了吧,我再去找找,打扰七妹妹了。”说罢便转身急急走了出去。 王紫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王容在这府上,也就只有她还能同她说几句,这一点,王诗也是知道的,那么,王容到底去哪儿了?王诗的神色令她感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姑娘,这十姑娘在府里,怎么会找不到人呢?”烟寒也觉得事情奇怪。 “走,我们也去找一找,但是别惊动了人。”王紫道。 王容的性格,别人是劝不了她的,王诗虽然是她的亲姐姐,但能看出王容的心事她也并不想向她诉说,或许因为王诗正好是她的亲姐姐,而三夫人又是极力反对,她才不想跟三房的任何人去说吧。 她去,或许还能起一点作用。 “但是,府里这么大,十姑娘能去哪儿?”烟寒问。 王紫微皱着眉头思考,突然一个提?灌顶,有没有可能是在那儿呢?这府里她也没地方可去了。 “走吧,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儿。”王紫不再耽搁,提步就走。 那片池塘里的荷花,较之一月前已是长开了不少,就快端午了,这里的荷花该是会开得很好。 她们转过了池塘,果然就见那假山后,王容坐在地上,伏着双手无声的哭泣。 王紫叹了口气,她知道王容和三夫人的冲突在哪儿,也知道王容的这个问题是于现在的这个时代所不会赞同的,可是,为何三夫人会极力反对呢? “你知不知道三伯母和四姐姐都很着急地在找你?”她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你出府去见的人是谁?” 王容抬起头,眼里有震惊和恼怒:“你跟踪我?” 王紫并不否认,“为了那个男子,你当真连你娘都不顾吗?我是说,那个人值得你牺牲一切吗?” 王容“噌”地一下站起来,怒瞪着她:“你别以为我在你院里呆过几个时辰,你就有权力来管我!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原以为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可原来你比她们更卑鄙!” 听了这些话,王紫并不生气,因为这就是王容的正常反应。换了她,被别人跟踪,也不会觉得愉快的。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天,她看见的那个男子对王容的表现,和王容对他的表现相比,似乎并不值得王容付出这么多。 但感情这事,本就不能太计较,谁付出的感情多谁就在乎得多一些,她并不是指责那个男子,因为人家也许根本无意,但王容一头栽进去,对一个对她也许根本无意的男子抛弃了亲情,这是否又太傻了些? “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甚至是让你受尽伤害,如果这个男子是根本对你毫无感情,又门第相差悬殊,那你如今盲目地为了他,去伤害你最亲近的家人,是否付出得太傻。他根本一切都不知道。”王紫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她道。 王容神情慌张,她看着王紫,竟然也没有反驳她的话。这就更让王紫肯定自己的猜想不错。王容没再生气,而是说了一句“不用你管”,就哭着走了。 “姑娘,你刚才说的话对十姑娘是不是有些太直接了?”烟寒担忧地道。 王紫很平静,“是直接,可是就算我不说,这些问题,也照样存在。十妺妹也知道,这是没结果的。她只是还不能放下,还不能走出。” 谁的人生没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呢,但愿王容能早些明白,找个人生的伴侣,最好的感情是互相扶持,相濡以末。 第三十二章 落水 两天后,王家的姑娘们都跟着母亲去了定毅侯府赴宴贺寿。 她们听哥哥们说,那天园春楼里,讲课的除了宗老先生外,还有一名容貌倾城的少女,年纪与她们都差不多,是宗老先生另一位弟子的独女,学识很是渊博,而最让她们吃惊的是那姑娘竟然与宗老先生一同在园春楼里给天下学子讲课,这让那天去听课的人都很是喧哗热论,而姑娘们听了也对今天的宴会很是期待。 进了府,跟着大夫人们,姑娘们都去给定毅侯老夫人拜了寿,因人多,所以姑娘们都被安排在花园里头去赏花了,由定毅侯府的姑娘们来做招呼接待。 而当王家的姑娘们刚出现在一众姑娘们面前,便有人在开始窃窃私语了,因为这几年,三房和五房的姑娘都不在京,这里的世家姑娘们也多有不认识的,见了陌生的姑娘,她们有人在无声地打量,而有的却是在捂着嘴轻笑着低声谈论。 见了这一幕,王容面色有些愠怒,因为多数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她倔强地将这些打量到她身上的眼神一一回了过去,不管这些眼神中是否含有取笑,或只是好奇的一督,她都冷冷地瞪了回去。 “这人是谁呀?她干嘛这么凶地看着咱们?真没有教养!”有人生气地道。 任谁被这么打量都不会觉得愉快,而又任谁被这么冷冷地瞪着也会觉得生气,所以,王容一出场,几乎就将在场的姑娘们都得罪了,起码,不会有人觉得这姑娘性子好相处。 “就是!她肤色这么黑,还不能让人瞧两眼了,瞧了两眼又怎么了,又没吃了她!真小气!”有人尖酸刻薄。 “这到底是王家哪一房的姑娘呀?之前可没见过,不过听王辰说过,像是她三叔和五叔都外任回京了,想必就是这两房的其中一个姑娘!”有人在记仇了。 “走吧,懒得理她们!听说宗老先生今天带着那姑娘回府了,我们去找她们,倒要去见一见这姑娘才好,人家日后铁定是嫁的人上人呢!”有人瞧不上眼。 “可是真的?我听哥哥说,那姑娘出落得可漂亮了!还有另一个和咱们同岁的姑娘,前天在园春楼里竟然大胆到和宗老先生一同讲课,不知她可有来?若是来了,那今天可就热闹了!现在谁不是在谈论着这些人呢!”她们的谈话吸引了不少姑娘,因此花园里的姑娘们跟着她们,一下子全走光了。 王家的姑娘们被晾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定毅侯府领路的丫环也觉自己失职了,面色尴尬。 “这什么人?”王荟气不过。 “真是丢死人了!这回还真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我以后再也不跟她出门了!”王季不满地看了一眼王容,想哭地道。 “我不是说她!”王荟听了,更生气,因为王季领错了她的意,“我是说今日来赴宴的这些姑娘,这什么人?以为门第比咱们高一点,就可以随意欺负咱们了吗?” “怎么就不是说她?我说的就是她!”王季也生气,“我早就说过了,跟她出门一定少不了被人笑的!” “那你就别出门!”王荟骂道:“人家欺负咱们家的姑娘,就是瞧不起咱们王家了!你倒帮着人家来欺负,你懂不懂咱们才是一伙的!” “我跟你是一伙!我跟她可不是一伙的!”王季气恼:“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人家又不领你的情!” 王荟脸下不来:“这性质不一样!现在在外头,咱们家理应同心协力、同仇气凯!你这种话叫祖母知道了,定是要训斥的!” 王季说不过,只好气闷地闭了嘴,心里对王容更是看不惯,“哼”了一声,便自己走掉了。 王荟也觉好没意思,无缘无故的又吵了起来。王溪和王素站在一边,见她们吵完了,王溪道:“五姐姐就是姐妹情深,可惜人家没听见。”她往一边努了努嘴。 原来王容早在她们吵起来时,就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掉了,如今都走远了。 王荟见了,更觉气结,但嘴硬:“走就走呗!我又不是讲给她听的!我是为了咱们大家!” “那五姐姐还真是够无聊的,她们又不是笑你我,你这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人家都没说话呢!”王溪讥讽道。 “是不是连你也要和我吵?” 王紫听得头疼,于是打断她们的谈话:“不好意思,我想过那边去赏一下花,你们继续。” 王荟听了,来不及生气,王紫便转身走了,又来不及说话,王溪又开口说话了:“太好了!又走一个!看来今天咱们还是分开走的好!”她说完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只剩下王素留在原地不敢走,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王荟气恼的样子,怕怒火泱及自己。而那领路的定毅侯府丫环则机灵地拣着时机道:“两位姑娘请随奴婢来,前面才是众姑娘赏花的地方。” 王紫带着春水烟寒在水榭里坐下,她们的前面是一个开挖得挺大的人工湖,湖里的荷碧叶连天,花也已经开了,粉的白的都有,而且开得很好,想必是因为定毅侯老夫人的寿日,所以用了方法让这些荷花比平时的早开一些。 “救命呀!”有人扑腾着水在惊慌大喊。 “来人呀!有没有人在呀!”这是另一个惊慌但不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姑娘,好像是十姑娘的声音!”春水惊道。 王紫也连忙站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难道是十姑娘落水了吗?”烟寒很担忧。 三人提着裙摆快跑,而她们也听见了很多人急走的声音,都在往落水的方向跑去。然后,她们听见有人在惊呼,而又有人跳下水去。 等她们赶到时,只见已经有很多人在那儿围观了。王容站在湖边,神色也很是慌乱。 那落水的是一个姑娘,年纪和她们差不多,她看起来害怕极了,被救了上来后,还属于回不了神的状态,胸脯正后怕得起伏厉害。 有人在问她情况,她也不答,于是那人便转过头来问王容,她是怎么落水的?因为王容是目击证人。 王容也很害怕,听了那人的问话,刚想张嘴说话,那落水的姑娘却是立马指着她道:“是她推我的!就是她推我的!” 一片哗然,不仅众人,王容也?然地愣住了。 第三十三章 谁推的她? “你真是太狠毒了!不就是自己长得黑,人家看了你几眼,你至于把人推下水去吗?”有人站了出来,生气地道,然后她走过去扶起了那落水的姑娘,说道:“霍姐姐,这回你可要让你姑母为你做主,居然在她府上,就有人敢欺负你!” 王紫看着那人,眼神清冷,这就是刚才对她们瞧不上眼,说要去看宗老先生的那姑娘。 她亲眼看见了吗?这种事可不是能乱说的。王紫深吸了口气,但没有立即说话。 而众人听了这话,却是看着王容,眼神都愤怒了,她们当中有些是刚才也被她冷冷瞪过的,这时自然是有先入为主的判断。 这姑娘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丑,而把人推下水去,这不是太狠毒了吗?她们开始义愤填膺地议论纷纷。 坐在地上的霍潇潇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她是定毅侯夫人娘家大哥的女儿,这次也是随了母亲过府贺寿的。 她随着人把自己扶了起来,微微抬眼看着王容,眼神略闪了闪,然后便是继续委屈害怕地低头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推了我下水了!”她的娇弱令人怜惜的模样让众人更加气愤。 可是比她们更气愤的是王容。 她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毫不客气地指着霍潇潇道:“我推你?我跟你无我冤无仇的,我推你干什么?” 根本就是恶人先告状! 她大怒:“明明就是你跟男人在这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我撞见了,你慌得要走,才自己不小心摔下水去的,你倒拿我来当开脱!你太过份了!” 这话刚落,众人便是更加哗然,这个可比王容被人瞪了几眼就推人下水的说辞更具爆炸性。 而那扶着霍潇潇的刚才帮着她说话的姑娘听了这话,也不禁愣了下,然后抬眼惊讶地看着霍潇潇。 不会吧?她有些后悔的念头。 霍潇潇脸色又青又白,她的眼神闪烁得很慌张,而此时众人也将眼神看向了她,目光充满了怀疑,甚至已经有人在低声议论了,这让她更加害怕,连忙看着王容慌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推我下水去的!就如连姑娘说的一样,我不过是经过这里,多看了你两眼,你就恼羞成怒地推了我一把了!你怎么能这样不认错,还要毁了我名声呢!” 她哭得更楚楚可怜了。 但被她拉出来当档剑牌的连姑娘心里可就怒了,她刚才是帮她说话没错,但她只是以为事情是这样的而已,谁叫王容刚才留给她的印象这样差,但她可是并没有亲眼看见这事情的。 被人顺手利用了,任谁都会觉得生气,她松了手,黑着脸站到一边。谁让她先多管闲事的呢,这时就算生气也不能马上发作。 但众人却是议论得更激烈了。 毕竟两人你有你的说辞,我有我的说辞,但落水的事实究竟是如何,却是没有第三个人清楚。 这可怎么办? 这时定毅侯夫人和几位夫人都听到消息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当看见霍潇潇站在那儿衣衫尽湿,而姣好的曲线正若隐若现地被众人观望时,她又急又生气:“还不快给潇潇盖上披风!成何体统!”她令丫头去披上披风,又看了看众人,幸好,这里除了管家外,别的围观的人都是女子,还不至于让名声尽毁。 “容儿,这是怎么回事?”三夫人走过去惊慌地低声问她,而大夫人等也看着她,心慌得厉害,这才没半刻钟的功夫,怎么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了? “姑母!你要为潇潇做主呀!”还没待王容说话,霍潇潇就推开了扶着她的丫头,“扑嗵”一声跪下,“这位妹妹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刚才经过,看她肤色不同常人,就多看了她两眼,谁知她不但推了我下水去,还……还要毁我名声,说我……姑母,你要相信我!”她抱着定毅侯夫人的大腿,痛哭得伤心。 这一幕,让众人又将眼神看回了王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但是这些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又是在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深宅中成长的,她们也不是好色的男子,所以对于霍潇潇哭得梨花带雨的娇怜模样,她们才不会因怜惜她而单信片面之辞。 她们只信自己的感觉和证据,这王容能不能拿出证剧来证明她的清白呢? “你说是容儿推你下水的?”三夫人身体有些摇晃,声音颤抖地问道。 大夫人等也吓得花容失色,这可不是小事,处理得不好,一府的姑娘们名声都会受影响,尤其是嫁到了定毅侯的王怡,那可怎么面对这侯府的众人? “我刚才经过……” “你给我闭嘴!”还没等霍潇潇说完,王容就瞪着她打断了话:“是我刚才经过这里,看到了你和个公子在这儿做些丑事,你害怕,自己掉下去的!我刚才原想不多口舌的,谁知你竟然反咬一口!说我推的你?我推你还帮你喊人来救你?” 众人哗然,觉得王容这说辞更真一些。 霍潇潇方寸大乱,感觉众人的目光都是鄙夷与嘲笑,她握紧了披风,紧张道:“我……” “你们这些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潇潇去换套干净的衣服!这落了水,着凉了怎么办?”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定毅侯夫人粗爆地打断了,只见她一脸抱歉、招呼不周地对众人陪笑道:“这孩子落了水,女孩子可不能马虎,落下病根怎么办?等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咱们再慢慢了解事情的真相也不迟,总不能让潇潇衣衫冰冷地冻着说话吧?” 众人虽然觉得这定毅候夫人显然是想帮着霍潇潇的,但她说的话可谁都不敢反驳,人家可是说了,霍潇潇衣衫不整,且又冻了水,去换套干净的衣服再了解情况,这合情合理呀。 于是定毅侯府的丫环们得了命令,就想着扶着表姑娘去换衣裳。 而定毅侯夫人则垂着眉,敛着怒气不发作,她想着跟着去,问明情况想好应对之策。谁知她刚转身,就有人叫住了她们。 “不许走!” 第三十四章 演一遍 这声音不算太大声,却是听着令人不能再迈开脚步的有力量。 定毅侯夫人回头去看,众人也都看着她,定毅侯夫人眼底有冷意,脸上却是温和地笑道:“王姑娘这是有何高见?” 王紫和她对视,似是不知她的冷意,轻轻笑了:“我只是奇怪霍姑娘说是经过这儿,却没有随身带着丫头,而且现在这丫头也还没有出现。”她语气很好,像是在问人家今天天气好吗一般轻柔。 众人顿时惊醒。 对呀,这霍姑娘的随身丫头呢?她们都是姑娘家,自然知道去别人家里做客是不能随意乱走的,且没有要紧事的话,一般丫头都是不离身的,那霍姑娘的丫头去哪儿了? 定毅侯夫人笑得更温和了,仿佛王紫是个孩子,很不懂事,但她很大度不会计较。 她看着霍潇潇,霍潇潇正低着头,听见这句疑问,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她笑,问她:“潇潇,告诉王姑娘,你的丫头去哪儿了?不然人家不信你,你就得冻着站在这儿解释一番。” 她言语阴阳怪气,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盛怒下的克制。 众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这定毅侯夫人还真沉不住气,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不过,她们才懒得理会,看热闹、听答案才是真的。 霍潇潇只觉浑身都冷了下来,半晌才勉强着颤抖道:“她刚才拉肚子了,说要去方便,我又不能不让她去。”她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姑母,“姑母,你要相信我。”快点儿带她离开吧,她心里想着。 她实在害怕。 定毅侯夫人眼底神色更冷了,她看向王紫,却还是笑道:“不知王姑娘可还有疑问?” 王紫笑了笑,走上前两步赔礼,道:“真是多有得罪了。不过,这事情可是涉及我十妹妹的声誉以及霍姑娘的名誉,我想大家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听霍姑娘刚才所言,是因为她刚好经过,多看了两眼十妹妹,十妹妹生气,所以推了霍姑娘下水,是这样吗?霍姑娘?” 她语气问得很轻,但霍潇潇却是止不住的害怕,她红着眼,克制着低声道:“是这样没错。” “那你和十妹妹说过话没有?”王紫依然笑道。 霍潇潇摇了摇头,“没有。” “那……”王紫还想问。 定毅侯夫人却是明显不想再给她机会了,她轻笑着看着王紫,问道:“请问王姑娘是衙门里办案的公差吗?我可没听说定毅侯府的亲家是有在刑事部门点卯的。还有我这侄女儿,虽然不懂事,即使是长得再奇怪的人,又怎么能因此人异于常人而多瞧人家两眼呢?瞧,现在不就是因为这惹了一身惺了吗?”她说着又看向王家的大夫人,笑得更温柔了,眉眼都眯了起来,“这亲家夫人呀,咱们两府可是结了亲的,这你们家的姑娘死咬着我侄女儿不放,是什么道理?难道是我定毅侯府今日怠慢了你们不成?” 大夫人面色尴尬,她看了一眼王容,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怎么能这样说呢……大家也只是了解情况……”大夫人心里简直恨死王容和王紫了,好端端过来赴宴,惹出这祸事来,害得她连怎么处理都没法拿主意,一个是事关王家的声誉,一个却是事关她女儿日后在侯府如何过日子的问题,她怎么回答? 更可恨的是这五房的还在问长问短,她以为她是谁?也想自己查出答案来不成?她这是在刻意在给自己添堵!报复上次打了她丫环的仇! “那现在了解清楚了,能走了吗?”定毅侯夫人看着王紫,话却是对大夫人说的。 大夫人连连点头:“当然,这换了衣裳再了解也是一样的。” 定毅侯夫人冷笑,看着王紫,不再说话,转身就想走。而众人也觉得现在是定毅侯夫人占了上风,这是人家的府第,若是诚心要护着自己的侄女,也不是难事,谁让王容也没法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呢? “等等,”王紫走到王容跟前,叫住了定毅侯夫人。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定毅侯夫人耐心尽失,转回身来看着她,顿时冷下脸来,“王姑娘,你就直说你想怎么样,若是想让我们潇潇头上扣上这屎盘子,你就直说,别搞什么花样!” 众人静声,气氛僵得落针可闻。 王紫笑笑,淡淡的,她看着众人道:“我只是想给大家重演一遍,这落水的过程。”说罢,不待众人反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伸手推了一把王容,王容措手不及,顿时便被推得跌到地上去。 众人哗然,吃惊,这王家的姑娘疯了吗? 可是定毅侯夫人见了脸色顿时就变了,而霍潇潇更是吓得脚都软了,两个丫头在扶着她,而三夫人和大夫人等却是神色凝重,也没有说话。 “你看,这一推,最多也就是跌到地上,伤些皮毛而已,”王紫不理众人吃惊的神色,也不管被她推倒的王容面上的错鄂,她走到湖边,看着周围的环境,回头对众人道:“这湖边供人行走的路都是石子路,离湖边还是相差有五六步的距离的,如果霍姑娘只是刚好经过,刚好看了十妹妹两眼,就被十妹妹推倒的话,那十妹妹如何能推得霍姑娘到湖里去?何况这湖边还弯弯曲曲地种了竹子,人不是说直推就能推到湖里去的。”她看着定毅侯夫人。 定毅侯夫人气得发抖,她吃王紫的心都有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霍潇潇见了她指着给大家看的环境,就更是脸色白得吓人。 王紫笑道:“大家看霍姑娘的鞋子,鞋底下有这在湖边行走而留下的泥巴,因为昨日下过雨,所以湖边这里比较泥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霍姑娘该是就站在湖边竹子这儿了,而我十妹妹的鞋子,大家也可以看看,一点儿湿的泥巴都没有,如果是十妹妹推的霍姑娘,除非我十妹妹有本事,能虚空推倒霍姑娘。而且刚才我问霍姑娘,她和十妹妹并没有说话,也就是说如果霍姑娘当真是从十妹妹的对面走来的,那十妹妹推了霍姑娘,被推倒的方向应该是在这条石子路通行的方向,而不是掉入湖里,就像我刚才推十妹妹给大家看的过程一样。这怎么说,十妹妹推霍姑娘的说法都是不成立的。”她微微笑着。 她笑容恰到好处,既没有因拆穿了霍姑娘撒谎而得意,也没有因得罪了定毅侯夫人而害怕。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任谁这个时候都相信是霍姑娘在撒谎,而王容也被证明了清白。 第三十五章 不讲理 “还不把潇潇扶回去换衣裳!愣在这里干什么?”定毅侯夫人转头怒斥着扶着霍潇潇的丫头,然后恨恨地看着王紫,冷笑一声,道:“王姑娘今天真是出尽了风头!在我侯府里给大家演了这么个精彩的戏!谁的眼睛也没有你会观察,谁的心思也没有你那么细腻,就是不知你们姐妹俩演这出戏来害潇潇是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侯府在众人面前出丑是吗?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但你们若是再闹事,我们定毅侯府也不是泥捏的!”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扶着霍潇潇的丫头们低着头屏着气,也跟在后头。 “哎呀!这是怎么啦!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潇潇就成这样子了!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把我的潇潇害成这样子!还有没有天地良心了……”远远地听见有个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想必是霍潇潇的母亲听到消息方才赶到了。 众人听了这咒骂声,又是一阵唏嘘,真是大开眼界了,一时竟沒人再讲话。 姑娘们是被定毅侯夫人这么蛮不讲理、颠倒黑白的本事给震吓了,原先她们觉得这定毅侯府有爵位,也曾有过幻想,但经此一事,她们都觉有些庆幸了——听说定毅候府大公子前段时间被永安王世子打了,定毅侯公子后来报复还想下毒害永安王世子呢,她们原先知道永安王世子的名声,还道又是世子惹事呢,谁知原来定毅侯夫人竟是这般人品,那她教出的孩子还能好到哪儿去? 而夫人们却是想着先前只道这定毅侯夫人是个姨娘扶上来的,所以看她给庶女定的亲事差些,也只当她是势利些,不想别人再拿她姨娘的身份来说事,谁知人品竟是这么也这么上不得台面。她们叹了口气,难怪那前定毅候夫人会这么放心不下,把女儿交给一个外人抚养了,这要是留在府里,还不知有没命在呢? 深宅大院,最是多这些勾心斗角、啖食其骨之事了,没人护着,又掌着家权,想干什么还不是一手遮天? 她们暗自庆幸,庆幸自家的姑娘可没嫁到这样的府上,而又对大夫人表示同情,出了这样的事,她家的姑娘在这府里可怎么立足?虽说定毅侯夫人不是她的婆婆,可是定毅侯夫人掌着家,想明里暗里给她受点委屈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呀。 她们想着,又悄悄打量了王紫王容两眼,心中对这两个王家的姑娘可都是留下深刻印象了,没想到王家的姑娘还挺与众不同的,那王容那泼辣劲,和王紫那临危不乱、有智有谋,能在众人都没观察到问题所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对应之策了,突然就把王容推了一把,这算是打乱了定毅侯夫人的想法吧,也给那霍潇潇心理上的一个致命一击,若不是这样,怎能让她们无话可狡辩?虽然定毅侯夫人仍然还是颠倒事非,但那又有什么有呢?她们知道事实是如何就可以了,世人自有公论评定。 她们想着,便是去安慰王家的人几句,然后也不好再多说了,毕竟今日是定毅侯老夫人的寿日,谁也不想因此得罪了定毅侯府,然后方才一个一个地都散了。 留下了王家的人,大夫人心志慌乱,二夫人也心思凝重,三夫人则是又气又怕,瞪着王容,四夫人则是叹了口气,王家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只是拿眼一会儿瞧着王紫,一会儿瞧着王容,她们心里其实都怕,因为出门前祖母可是叮嘱过的,让她们姐妹们都不要走散了,也不要闹性子,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回去了母亲们难交代,她们也要挨一顿训斥的。 “咱们现在是还留在这儿,还是先回去了?”好一会儿,二夫人方才出声,问大夫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沉吟道:“怎么回去?咱们席还没散,就走了,这样可让别人怎么说咱们家?何况怡姐儿还要在这府里生活的呢,咱们走了,那不是给她难堪吗?” “那闹成这样,又怎好意思再留下来吃席?”四夫人也难为道,“那定毅侯夫人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这定毅侯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幸好今日不是容姐儿的错,咱们也理直,如果走了,反倒像是咱们理亏没脸似的。”大夫人说着就气,“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分明就是她侄女儿畏惧,差点儿毁了容姐儿的名声,竟还震震有词的颠倒黑白……” 三夫人听了大夫人的话,瞪着王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不能有一天给我省点事儿?今日若不是你七姐姐,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王容低着头,她倒不是认错,也不是怕挨三夫人的骂,她只是不服,她分明什么错都没有,人家突然推个罪名给她,她的母亲不但不安慰她两句,反而还是一如既往的指责辱骂,她冷笑,抬眼看着她母亲:“我错在哪儿了?我错就错在今天不该出门,不该过来这侯府,更不该把自己晒成这样,别人笑我,是我活该,这你满意了吗?”她说着,便是转头就走。 大夫人等都微微惊讶地看着她们,她们倒是从来不知道王容竟是性子这么烈的,也更不知道三夫人和王容的关系竟是这么僵的,四夫人是和气生财的性子,惊讶也不过是一瞬,见了这样,便是过去劝三夫人道:“她也受委屈了,你又何必骂她?现在的姑娘们都娇气,我溪姐儿也是说不得两句。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自己也是吓坏了,你回去还是要给她定定神才好。不管怎样,反正容姐儿是没错的,大家都知道,你也别太急躁了。” 三夫人见王容走了,心里也自后悔,可是她是真的怕呀,这段时间的事儿已经够让她心疲力尽了,其实刚才她是真的相信霍潇潇的话的,因为王容的性子她很清楚,说是因为别人笑了她就推人这话,她知道王容若是上了脾性,还真的是指不定做得出来,她又焦又怕,言语方才激烈了些。 她点点头,然后叫王诗去找王容回来,这在人家府里可不是能乱走的。王诗犯了错,没看好王容,正怕她母亲恼她呢,听了这话,连忙带着丫头去找了。 第三十六章 无题 这里三夫人对王紫表示了感谢,又担忧道:“你十妹妹性子倔强,连你四姐姐也劝不了她,三伯母看她对你的话还听得进去些,得空帮三伯母劝劝她罢。” 王紫自是说好,然后夫人们方才回去陪定毅侯老夫人说话去了,就是对定毅侯夫人怎么不满,但今日是定毅侯老夫人的寿辰,怎么说也要看在老寿星的面子上,吃了席方才能回家去,这样对大家都是你好我好。 只留下姑娘们在这儿,看着王紫,有些惊奇又有些敬佩地,还是王荟先说话:“七妹妹,没想到你胆子还真大的,刚才定毅侯夫人凶得很,吓得我都不太敢说话了,幸好有你,不然十妹妹可就被她们给毁了名声了。” 几位姑娘听了也是点头,王季道:“我说这定毅侯夫人还真厉害,这么多人在这儿,七姐姐都已经拆穿那什么霍姑娘的谎言了,她还能威协咱们?这什么人家来的?” 王紫听了,笑笑没说话。 王溪道:“正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定毅侯夫人才要更颠倒真白,平时都已经是不讲理的人了,又怎么会甘心跟咱们承认错误呢?何况你们想想,若是当真承认了,她那霍姑娘名声可不就毁了?也不见得是为霍姑娘着想,她那就是这么个性子,根本无法容人去对抗她,可不就是更恼羞成怒,威协咱们了吗?” “我倒是好奇那霍姑娘当时到底是跟哪个男子在这儿幽会呢?”王素幸灾乐祸地道:“居然自己会被吓得跌下水里头去?这里是内院,又是宴请客人的日子,一般的男子又怎么会轻易进得来?” 定是他们定毅侯府的公子,她们意会地笑了,难怪定毅侯夫人怎么都嘴硬了,这要是承认了,何止霍姑娘名声毁了,这定毅侯府的公子这么荒涎,谁家还敢跟他们联亲?那定毅侯夫人可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为她的几个儿女攀龙附凤呢! 姑娘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回廊上走,吃席是在花园里,现在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席了。 王紫听着她们谈话,也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也不知王容去哪儿了,不管今日是谁的错,那霍姑娘的名声不好,王容只怕也是要成为京中笑料的,竟是因为皮肤黑而闹出了这样的祸事来,她心中叹了口气,王容这性子,才是大问题。 “哎,七妹妹,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呀?”王荟突然问她。 王紫笑笑,“你们说吧,我都在听呢。” 几位姑娘有些古怪地看着她,是不爱说话呢,还是不爱跟她们说话呢,不过她们随即又开始了新的话题,这次的话题是王辰,“哎,奇怪了,三姐姐怎么一直都不见呢?她不是去二姐姐那儿说话去了吗?” 王怡有了身孕,身体不太好,所以今日也只是请了安后,就回房歇息去了,王辰给定毅侯老夫人祝了寿后,就过去看她去了,怎么现在快开席了,人还没回来呢?几位姑娘说着,话头又转到王怡去。 “哦,当真?”远处走来一个容貌倾城,衣裳华丽的女子,一边听着她身边的丫环说话,一边也往她们看去,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好美的一个女子!”王季小声说道:“她是谁呀?咱们怎么从没见过?” 几位姑娘小声地谈论着,“莫不是这就是那位姑娘?”王溪猜测道。 哪位姑娘? 当然就是那交给宗老先生抚养教导的那位姑娘了。 姑娘们停住了脚步,看着那渐渐走近的姑娘,都有些不敢置信,真是她吗?运气真好,居然真的见到这闻名久久的姑娘了。 王紫也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姑娘,因为那姑娘背着手一路走着,一路就是拿眼神望着她,那眼神里含着几分打量几分瞧不上眼又几分像是欣赏,这么矛盾的神色居然齐齐出现,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她了,姑娘。”她身边的丫环掩着嘴小声道。 王紫她们尽管听不见,但看着她们眼神都落在王紫身上,便知她们说的是王紫了。王荟她们看着,便是奇怪地问道:“七妹妹,你认识她?” 王紫笑笑,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那姑娘一边走过她们身边,一边还翻了个白眼,仿佛她们停下脚步来看她,是很的行为,她的微微鄙视的眼神让几位姑娘都很是恼火。 “这什么人?今天遇上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王荟恼道。 “管她什么人呢?等会儿都是要去吃席的,还怕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吗?”王溪也不屑地道,别人看不起她,她还看不上她呢。 姑娘们都觉得很是,于是回到席位上,可是直到寿宴结束,她们也没有再见过那位姑娘,姑娘们虽然觉得奇怪,不过那天吵吵闹闹的,一会儿功夫,谁都没再提起这事了。 回到府里,大夫人她们给老夫人说起了在定毅侯府发生的事儿,果然是所有的人都挨了批评,唯独王容,老夫人怜她,没舍得骂一句,但却是又请了太医来家,王容这次倒是没再生气了,经过这事情,可能王容也有了些教训了罢,所以脾气上日后竟也收敛了些,这让三夫人的担忧很是安慰了些。 几天后,她们听到消息,原来那天霍姑娘在湖边私会的人竟是她的表哥,定毅侯夫人的二公子周明宇,周明宇原来是跟宁国公府的五姑娘定了亲的,宁国公府听说了这事,大发雷霆,姑娘还没过门,他们家的公子就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儿来,何况他们家的姑娘本就是属于“低嫁”了,已经够委屈了,他们定毅侯府居然还能这样欺负人,更生气的是那日定毅侯夫人居然还能死不承认,这不是拿他们国公府当傻子耍吗?立即就叫了人去退亲。 大夫人她们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在老夫人房里说起,众人都是忍俊不禁,这定毅侯夫人这做派可是众人皆知,日后谁还敢把姑娘嫁给她的二公子,也就唯有娶她的表妹霍姑娘了,可是定毅侯夫人的娘家如今不过就是小小的五品官,当年若不是定毅侯宠妾灭妻,对她独宠,她如何又能扶正?如今让她心甘情愿地给她的宝贝儿子娶了她那官阶低微的娘家侄女,她如何会肯?可不就是呕死了。 第三十六章 谈笑 “哎呀,娘,你们快点,等会儿日头上来,晒了就不好玩了。”王荟坐在马车上,掀开车的布帘子往大门处喊。 “你们急什么,今日必定人也多,咱们府租赁这条船也是等了几天的,晒就晒了,热闹开心就好,就你们急得跟个猴儿似的,瞧你四姐姐和七妹妹,也没你那么急躁!”二夫人一边走下来一边和四夫人五夫人笑道。 王紫正是掀开了一帘车角往外看,听了这话,顿时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二伯母如今便是时常拿她来做榜样,有什么话要说给姑娘们听的,都少不了拿她来比上一比,这话倒是称赞她的,可是赞得多了,她也很不好意思,所以便放下了车帘角来,她的对面坐着的正是王辰,两人面对面,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王辰这几日兴致都不高,大概的原因她也能猜得出来,虽然她和府里的其她姑娘关系都不怎么友好,但跟王怡,她的亲姐姐可是姐妹情深,那日定毅侯府发生的事儿,多少对王怡也是有影响的。 又因为之前永安王世子的事情,在府里闹了笑话,她的心情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儿去。此时听了二夫人的话,她便是抬眼看了一眼王紫,便是撇了撇嘴,出奇地没有出声讥讽。 王紫倒是很意外,为了一个永安王世子,王辰这心情可是郁闷了大半个月了,这永安王世子对她就有那么重要吗? 而王荟她们,听了这话,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只是孩子心性而已。 在她们心里,王紫这人吧,不好不坏,跟她们不算亲近得无话可说,可聊八卦热闹,但她们还是能感觉到这就是王紫的个性,人家不爱八卦,又有什么可嫌弃挑剔的?就如四姐姐一般,寡言少语,斯文安静,不像王容性子偏激,得罪人,也不像三姐姐王辰心高气傲,看不起人,她们有什么理由去讨厌她?何况那天王紫不畏得罪定毅侯夫人的事,她们也是拍手称赞,佩服不已,因此王荟放下车帘,看了一眼王紫,便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真是奇怪了,往常你娘若是这般说话,你就是不恼,也要反驳个几句,今日怎么反倒笑了出来?”王溪并无别的意思,也就是对她无缘无故的笑有些奇怪罢了。 王荟听了这问话,还是笑个不住,半晌才道:“我是笑七妹妹,因了那次十妹妹被人陷害的事,我娘就拿她当个典范似的。”她吃吃地笑着。 这下子马车里所有人都看着她,还是王溪抿着嘴笑道:“这又有什么好笑的?谁家的父母不是拿别人的孩子来跟自己家的孩子作比的?七妹妹当成咱们府的典范,那也是七妹妹当真做了好事呀!” 王荟住了笑,但眼底的笑意还是没有散去,她转溜着眼睛,似乎是想着怎么措词才合适,“我是笑七妹妹平时都是明哲保身,绝不会多说废话,所以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那天在定毅侯府,哪怕是对着定毅侯夫人的那威压人的气势,七妹妹也不曾害怕过,谁知刚才听了我娘称赞她的话,她就有些姑娘家的害羞了,我是觉得挺好笑的,她这么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就觉得她像个和我们同龄的姑娘了,以前那样子,倒像她是个姐姐似的!” 经她这么一说,车里的姑娘们都回味了一下,果然是这么个意思,顿时也觉有些好笑了,王溪看了看王诗,笑道:“那刚才二伯母也称赞了四姐姐,你怎么不说说四姐姐呢?” 王诗听了这话,顿时便有些羞涩和拘束,她还没跟王溪她们怎么说过话呢,事实上她就没跟府里的姑娘们怎么亲近地说过话。 王荟歪着头笑看着王诗,想都没想就回道:“四姐姐不好说,她就是典型的深闺女子,说话细声细语,走路若柳扶风,就连容貌也是倾国倾城的,就跟说书上那些才子佳人里的女主人公一般,就该找个儒雅、俊朗、体贴,说话温温柔柔的姐夫把她捧在手心里,才算是衬得上四姐姐的花容月貌了。我娘称赞是称赞四姐姐的举止气质,才是我们闺阁女子应有的文雅娴静,而四姐姐是以为我娘是因为称赞七妹妹,才会口顺拉上她来的,所以并不会觉得害羞,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将两手一摊,笑了起来。 王诗也脸微红地笑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王容,但见她掀开车帘,并没认真听着这些话,因此一瞬间,笑意就收了回去,而微微在心头叹了口气。 王紫也笑了,道:“我看你这嘴皮子,说起话来也是个典范!” 这话连王辰听了,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气氛倒是从所未有的融洽。 说话间,马车早已出发了,初夏的郊外,风景迤逦,游人如织,秋波潋滟,碧云舒卷。 这个时代,虽然观念还是保守,但出外郊游却是一件为世人称道的雅事,上已节虽已过去,但世人踏郊赏景的兴致却也未减。五月游船,十月游山,因此涵江边上当真是繁华盛景的帝都一景。 众人下了马车,只见一排排的垂柳随风摇曳,路上游人谈笑风声,好个热闹的场景。她们上了租好的一条两层的游船,那游船颇大,装饰也豪华,一盏盏的画得精致的灯笼更是特别,那是宴朝有名的唐家制的灯笼,他家的灯笼还是宫里专用的贡灯,这游船的生意人能得到这灯笼作装饰,说明还是有些腕力的。 当然花费的银钱也自然多一些,但因并不是时常出游,又大夫人见王辰近日心情稍差,所以特地租了一条大一些的游船,以此令她散散心。 婆子丫环们早已备好了些果子酒,姑娘们坐在两层的游船上,执杯饮酒,听着乐舞笙萧声,脸上微风轻拂,和自己的母亲说说笑笑,边欣赏这江上风景,边谈论着时京趣事,很是懈意。 王紫置身于这样的气氛下,也不由有些感慨,觉得恍惚中一切像是在做梦。 第三十八章 游江 喝了些小酒后,众姑娘便坐不住了,要到船头去吹风看风景,夫人们自然也不拘着她们,难得来一次游船,自然是让她们高高兴兴的。 王紫因贪喝了几杯,脸上现了一丝微红,五夫人笑道:“本就不胜酒力,偏又贪喝了,快去洗洗脸罢。”王紫也笑笑,带着丫头便到船舱里头去,待洗好了脸收拾出来,却见王诗正站在外头仰着脸看挂着的灯笼呢。 王紫抬头看了看,那灯笼的样子是纱圆灯,画的是《水趣图》,青灰色的,烟雾朦胧之中,一只小船,隐隐地藏在水草之间,十分有意境,便笑道:“这灯笼制得可实在好,四姐姐也喜欢?” 王诗微微含笑,她是典型的古典美人型,巴掌大的瓜子脸,两眼如秋水,又长又美,那小小的鼻子如琼脂一般,在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竖立着,而她的唇则是刚好,不大不小,不厚不薄,唇色粉粉的,上面的一颗唇珠使她绝美的容貌更是添了一丝别致的韵味,听了王紫的话,她含笑道:“以前去西北时,也带过这样一个样式的灯笼过去玩,后来年日久了,我又把玩得多,所以便坏了,那边的地方,不像京城,精致的东西不多,就是挂上的灯笼也是那边风俗喜爱的样式,所以现在看着这样好看的灯笼,便觉心中有些欢喜。” “那怎么不叫三伯父让家里人送年节礼时,也顺带带一个过来呢,这是小事,也是顺路的。”王紫不解地问,这本就是很容易办到的愿望,当父亲的,当然不会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何况三伯父就只有王诗和王容两个女儿,自然是疼宠些的。 王诗笑笑,垂了眼帘,笑容略带了丝苦涩,美人忧愁,那种微微黯伤的神情另有一种别样的美,王紫不禁有些看呆了,想了想,还是问一声:“四姐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七妹妹别的不敢说,但当一个合格的听众,还是可以的,我不告诉别人。”她微微眨了眨眼,难得俏皮了一下。 王诗也笑了,想了一会儿,柔声道:“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不知怎么说好。”她转身慢慢地走到船栏边,将眼看向江面的远方,方才慢慢道:“西北地方民风强悍,衙门里每日来往状告的百姓都是挤满了公堂,父亲公务繁忙,每日连饭也顾不上准时吃,那时又因是得罪了永安王爷,刚到那儿的时候,做什么都难,后来渐渐公务做得应手了,却又因父亲性子耽直,得罪了当地的望族……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景况,家里常常有人翻墙扔鸡蛋,甚至还有过份的将些蛇虫也扔了进来,母亲又是吓又是气,家里一团糟,衙门里将人捉了,也不过就是将人关个几天,出来了又照旧。母亲和父亲吵得厉害,我和容儿也不敢说话,后来……” 她像想到了什么,眼睛有些忧伤,却跳了过去,继续道:“去年的时候,当地的望族有人向爹求亲,爹自然是不肯的,那当地的望族,有一定的势力,因此爹便是又让人参了一本,这次倒是因祸得福,回了京城。”她看着王紫,无奈一笑,“像这样的情况,家里连安安静静一刻都难,哪里还敢跟父亲说些这些玩乐的事儿?” 王紫听她说得感伤,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心想难怪王容性子像匹难驯的野马,三伯母的脾气,又是日日那样的暴躁,环境如此,又碰上这样的心事,和三伯母发生冲突,那是火山碰地雷,自然是越吵感情便冷淡,倒是王诗,那样安静娴雅的一个女子,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倒是令人怜惜不已,两人凭栏而望,一时也无话。 江中船只颇多,游船的夫人小姐们也是一家一家的,有些大些的游船上,一些穿着华贵的世家公子们也正是慵懒地倚栏而望,他们的眼神正是游移在这些游江赏景的姑娘们身上,年轻男女,男俊或女貌,彼此吸引,虽然羞于世俗礼仪,但不过份地看上几眼,也不算出格之事,所以夫人们倒也并不拘着。 “瞧,居然有人在江中放花灯,真是稀奇,又不是元宵节,他们放花灯做什么?”王荟突然惊奇地喊道。 众姑娘往她指的方向去看,果然呢,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在那大型的奢华的游船底下,一盏盏的花灯随着江水游移而漂流着出来,那些花灯都是各式的花样,但一看就知道做工精巧,那艳丽夺目的颜色,可不是小贩手中随意买来的。 夫人们早就嫌日头晒了,回到船舱里去喝茶说话去了。姑娘们见了这样的奇怪的事情,一时都有些高兴,因此都在猜测着那游船是京中谁家的,那样奢华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船只。 她们说得热闹,因此王紫和王诗都吸引了过来,王荟见了她们,笑道:“你们这两个典范,原来躲在一处说话呢,难怪没听见你们的声音,快过来,快过来,你们瞧,那些花灯颜色多好看呀!比咱们元宵节放的都好看!就是不知在哪儿买的?” 王紫和王诗听她打趣,彼此都相视一笑,都走了过去瞧,那花灯果然是别有一致,五颜六色的,都是各种名花的式样。 “也许人家都不用买,”王季把脸一仰,心情很好,“像那船的规格,那人府里一定有能人巧匠,只需要吩咐一声,立马就有人做出来,也不必分什么元宵节不元宵节的,人家高兴乐意什么时候不能放?咱们想买,那都是想买也没处买去的!” 众人都笑了,王溪道:“听九妹妹这话,活像这花灯是你叫人做似的,值得你那么骄傲的去说!将来你嫁了这样的人家,记得做了送给五姐姐才好。”这话听了众人笑得更厉害,王荟和王季则是都笑着去侥她痒痒,直到她求饶方才罢休。 正玩笑得高兴,那游船上的人似乎是已经将花灯放完了,上了顶层的船头上说话,众人一瞧那些人,都有些意外。 王紫也意外,仔细一看,这游船竟然是眼熟的,正是那天在涵江上,永安王世子的那一艘船只,那天没仔细去看,所以刚才竟也不认识,如今船头上站着的人,可不就是永安王世子吗? 王辰见了那船头上的人,眼神就像粘住了般,她看了一会儿,方才有些气恼地背转了身去,她想走开,脚步却像是无力似的,只好背靠着船栏。 而王荟她们并不认识那就是永安王世子,她们意外的只是那好看的男子身旁的那其中一个姑娘,竟然就是那天在定毅侯府向她们翻白眼的那姑娘,如今她穿了一身淡粉的对襟儒裙,模样仪态就更是出众,她们奇怪,那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而那她们并不认识的永安王世子,她们觉得模样也实在是好看极了,因此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那边船上的人也正望向她们,两方人马眼底都有些意外之色。 第三十九章 无题 晏庭钧见了那船上的王紫和王辰两个人,方才想起要去王家谢恩的事情来,心道:“哎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他再看王紫垂了眼帘,十分冷淡的样子,而王辰也背过了脸去,不肯看他,就知她们是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这对于条件优越、脸皮厚的永安王世子爷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他去在意或歉意的事情,别人要生气,与他何干?但他还是微微皱了皱眉,这本就是他无意之举,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多,方才将这事忘了而已,如今看着她们生气,倒像是他故意捉弄她们似的,毕竟救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只是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周萱看着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神态各异,有爱慕的、有羞涩的、有生气的、还有微微冷淡的,爱慕与羞涩的自然是跟晏庭钧出众的容貌相关,可是生气与冷淡的,她却是有些奇怪了。 她歪着头思索着,突然便看向晏庭钧,只见他也神情微微有些古怪,她是十四岁的姑娘家了,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幼时同晏庭钧一道玩耍,并没觉得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是因为高贵如永安王世子的他身边就只有他的两个姐妹,除了她,晏庭钧也并没和别人走得多近。 近两年来,跟着宗匠游山玩水,世面见识了不少,险恶也历险过,知道有的人心是很可恶的,晏庭钧虽然平时表现得玩世不恭,甚至还有些胡闹,但比起其他劣迹斑斑的纨绔子,他除了胡闹玩,也并没别的坏处了,因此一颗心,在初次心动时,便是这两年来总是想着要回京去见他。 她想到这儿,顿时心中便是升起一股酸酸的气恼来。她知道他一向并不近女色,而且甚至是在女色上有洁癖,加上永安王妃跟她说的,这两年来每每让他参加一些宴会,他便是能逃则逃,不能逃就想着怎么吓唬人家,她听了心中自是有些欢喜,以为他也如她一般,对她也生些心思来。 如今见了他脸上古怪的神情,就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也瞒着永安王妃的,这怎么可以?她想,她自以为自己够了解他,也认为将来能够掌控她,永安王妃待她如已出,宗匠又是王爷的恩师,他们青梅竹马,是最合适了解的一对,她如何能想到他竟然在外也认识别的姑娘? “你认识她们?”她问道,语气里已是有些泛酸。 晏庭钧听出来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然后他看着王紫,只见她黑柔柔的耳边的几缕碎发正巧让风吹乱了,显得她清秀的脸宠越发地细腻,那皮肤还真是好,虽不是绝色,却也另有一种不同的美,他的心一跳,多看了几眼,心想着没想到她静静的样子还能让人有几分心动的。 因此也没像之前吊儿啷铛说话的样子,只是声音略有些没兴致地道:“见过几次,算认识吧。” “怎么认识的?”周萱噘着嘴,眼神在王紫和王辰身上来回打量,“这几个姑娘可是定毅侯府的亲家王家的姑娘,你不是最讨厌我们定毅侯府的人吗?上回祖母寿辰,王妃让你和我一道去,你还死都不肯呢!怎么就认识这王家的姑娘了?” 她更觉生气,上回因他不肯同去,她府上的那些姑娘们都问起他来,她虽然不屑与她们说话,但也不想令她们小瞧她,觉得永安王府的人并没多看重她,因此要强地说了几句话,说他最不喜欢参加什么晏会,怕王妃让他在里头相看,所以不来,今日见他竟与这王家的姑娘像是有些什么缘故似的,她便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晏庭钧听着她说话的语气,便是微微皱眉,”我怎么就不能认识这王家的姑娘?定毅侯府归定毅侯府,我又不是那种喜欢牵连人的人,这两家有什么相干的?“ 他这话语气倒是说得没什么,只是说的话对于周萱而言,却是有些重了。他们此次来游船,是和晏清然、宗匠还有沈矣沈明馨一道同来的,此时宗匠正和沈矣一道谈论着这涵江风景,听了他们说话,便是走过来笑道:”怎么了?好好的又吵嘴了?萱儿,定是你又在胡闹了!“ 周萱正是生气呢,听了宗匠的话,便气恼地跟宗匠道:”爷爷,我才没有胡闹呢!“ ”那你是在生气什么?“宗匠笑道。 ”我……“ ”姑娘家总是有些奇奇怪怪地,有时候你不知道她气恼什么,有时候你又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宗匠一手负在后背,一手摸着花白的胡子,一边跟晏庭钧说笑道:”尤其是萱儿这姑娘,有时候古灵精怪,聪明异常,有时候又实在有些迟钝,钻牛角尖,钧儿是聪明人,这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还是多担待些好!哈哈!” 他这话,让晏庭钧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看着周萱,便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般,而周萱虽还有些醋劲儿,但见宗匠这般做和事人,也就不好再问什么了,她看了一眼王家的姑娘们,“哼”了一声,便是转身下船去找晏清然和沈明馨两人。 出来已有两个多时辰了,王家的船渐渐开回岸边去,王辰背转的身也转了回来,看着渐远的永安王府的船只,她眼睛微红,心里也说不上是气恼还是失落,而王荟她们也只当王辰是心情不好,也没有多想,依旧是说着些趣事笑话。 王紫早就回了船舱去陪几位夫人喝茶去了,船靠了岸,众人便下了船,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王容便是一直掀开车帘往外看,神情也是有些黯然神伤的模样,王荟不知情由,见她如此,便和众人笑道:“十妹妹好像比咱们还爱热闹呢,瞧她一直打开车帘的,其实这涵江一带,每日都是如此繁华的,见多了也没什么好瞧的了!” 王容听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王荟有些莫名其妙,仔细想着,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正要气恼,这时王溪便是笑道:“十妹妹七年没见过京都呢,今日是第一次来这涵江游船,哪像咱们每年都能来游玩赏景?咱们是闺阁女子,又不能时常出门,自然是要多瞧一瞧的。”她善意地笑望着王容。 听了这话,王荟便将要说的话又吞回肚里去,算是认同了王溪为王容找的这理由。 而王容听了这话,又不知为什么,突然便是放下了车帘,低垂着头,反倒不往外瞧了。王溪见了,心里也在反省是不是自己也说错了什么。 王诗看着王容,又见王荟和王溪两人有些尴尬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有些沉重。王紫听着,掀帘去看,恰巧便见一处亭子里,那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在抚弄着琴弦,不禁多看了几眼。 第四十章 谢礼 第二日,永安王府,晏庭钧在自己院里吃完早饭,便是为难地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当然就是去王家了。不去是不行的,救了他一命,又说话不算话,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也没有这样的教养。 他想着,便是叫侍候的人去把管家叫来。管家不知他所为何事,于是放下手上的事情,匆匆来了。 看着管家高忠,他微微挑眉,想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如果是有人救了我,要送些什么礼才算合适?”他斟酌着言词。 “救了您?”高忠微微吃惊,然后皱眉,“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了世子的?王妃知道这件事吗?”他虽然这么问,但心里是知道王妃其实是不清楚此事的。 晏庭钧被问住了,他就是不想让高忠太紧张,而跑去告诉王妃,但看现在这样子,高忠还是太紧张了。 高忠看着晏庭钧,他年轻时是永安王爷身边的侍卫,后来受了伤,就成了王府的管家了,所以说话做事虽然忠心眈眈,但永远关心的问题比别人多,也就是说有些话唠。 晏庭钧怀疑他之所以被派到管家这个职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责任心太强而又有些妇人观察事物的细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世子先稍等,这些礼备齐需要一点时间。”高忠察觉到他不想和自己道明情况,又有奴才的本份,因此让一步,决定先解决礼的问题,反正总是要备礼的。 “我马上就要出门。你备好礼就让人来叫我。”晏庭钧心里松了一下,“先别告诉王妃,回头我再跟王妃解释。” 高忠看了他一眼,严肃认真道:“世子,礼单出库是要王妃首肯的,高忠对王府忠心耽耽,欺瞒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晏庭钧愣了愣,没说让他有什么想法呀,只是让他去了王家后,等回头他再跟他娘解释,这样他娘才不会问长问短,甚至是想着要跟他同去,他不想让此事太张扬而已,省得他娘又有什么想法。 “既然这样,”他轻轻拧眉道:“那我就先出府,你备好礼了,就让人先送去礼部尚书王家。这样你不为难,我也不为难,如何?” 他娘没问清情况,自然不会冒然同去,他只要先出府了,回头一切都好说。 想着,便是又一拧眉。 堂堂一个世子,居然还要和管家用商量的语气说话,晏庭钧无奈,谁让这个管家的面子在他爹面前,比他还受用呢。 高忠征了征,如何?世子的行踪他当然不会干涉,他要先出府,这自然没问题。他微微叹了口气,没说话转身离开。 世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他若不说,王妃也奈他不何。他想起世子幼年时,常常骑在他的肩背上玩耍,便是又一阵感慨,这般东想想,西想想,他顺着路走,直走到厅堂里,方才想起他应该先去王妃处道明情况,于是转身,又往回走。 晏庭钧说完了话,也出门了,他先是去茶楼里喝茶,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方才让护卫付了银子,正打算走呢,周明涛居然和两个世家子弟也进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晏庭钧倒是无所谓,吊儿啷铛的,周明涛却是像兔子一般,狠狠盯着他,眼都盯红了。 而他身边的那两个世家子弟却是怯缩了一下,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五个被剃了头发的人,可就是个范例与警告,他们门第低微,虽也怕永安王世子,但定毅侯府的大公子,也是个大腿呀,不趁着他“落难”时结交他,怎攀得来交情?谁知如此倒霉,才跟着周明涛摆威风两三日,就碰上了这恶刹。 周明涛愤恨,嘴里一字一字地蹦道:“晏庭钧!你可知魏公子他们被剃了头发是什么光景?你好狠的心呀!头发对于咱们男子来说就如性命一般重要,你这与毁了他们有何区别?”他义正言辞。 晏庭钧反倒觉得忍俊不禁,他看着周明涛,为他的不自我反省感到一丝悲哀,“头发有多重要,本世子不用你来提醒。你若是当真那么悲愤,何不自己也剃了发陪他们去寺里悔改?你舍不得你这一身荣华富贵,挑拨人来报复我,人家是因你才剃的发,你这头发留着可好意思?” 茶楼里所有的人都在屏声看着热闹,听了这话,有人轻轻笑了起来。 “你!” 晏庭钧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什么时候你打算剃发陪你的那些兄弟了,记得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会为你的肝胆相照,有难同当的义气鼓一鼓掌的,就怕你舍不得自己的富贵,宁愿牺牲一下别人,得到报复的快感,然后又在世人面前假装自己很义气。事不过三,这句话我就放在这儿了,你有胆量的,下次就自己亲自找我,别使些不靠谱的,人家不敢下重手,你还连累了人。” 这话就更是让茶楼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果然是这个理,永安王府的世子,别人哪里当真敢害他?这定毅侯大公子可是听说连着两次要报复人家,都是连累了跟着他的人,此时说上这些话,可不就是显得假惺惺吗?自己的恩怨自己处理,何必连累旁人? 周明涛气恨不已,神情都扭曲了,晏庭钧却是向茶楼里的人拱了拱手,道了声:“打扰各位喝茶了。”便是转身下了楼,一路走去王家。 王家的姑娘们早已请完安,回了自己的院里,府里的人对于永安王世子登不登门这事情,期待的劲儿早过了。 所以当王紫在院子里修理着花草时,突然听春水说永安王府派人送谢礼过来时,她也愣了一瞬。隔了十多天,他怎么又想着要登门道谢了?不是想着捉弄她们王家的吗?就算昨日在涵江上不小心碰见了,他也没见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呀。 但这些事情,与她也没干系,救他的人不是她,谢的人也不是她,人家有权有势,喜欢任性行事、出人意料,也许是觉得捉弄够了,所以才让人送谢礼过来呢。 第四十一章 报恩 晏庭钧跟着领路的丫环到了荣鹤院,进房拜见了老夫人和大夫人,又道明了此行的来意,然后道:“因为师公回京,父亲让我带着师公四处走走,所以竟一时将此事给忘了,实在不是故意的,还望老夫人见谅。”他礼数周全而态度谦和,全没有一点拿权势压人的傲慢。 老夫人眉眼慈祥,听他这般说,便笑道:“救人原不过是出于善心,并不是想着图回报的,世子这话严重了。” 这话也不过是客套话,不管是不是真的忘了,对于永安王府,老夫人都是抱着不高攀不得罪的态度,既不过份冷落也不热情攀谈,门第摆在那儿,也绝了大夫人等的心思。 晏庭钧听了,他是聪明人,又见老夫人神色温和中带着客气,大夫人倒是满脸堆笑,自己一想,便知情由,于是笑道:“老夫人此话说得是。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恩报恩也是为人的美德。贫穷的人家没有条件,也会默默把恩记下,以图他日能报还恩人,何况我们读书人家,自然更该投桃报李。”如此闲聊几句,他才起身告辞。 等他走了,大夫人方才笑道:“听刚才世子解释,倒是合理,想来是咱们误会人家了。这迟来总比没来的好,何况咱们也并不图这,只是是说了要登门拜访这话,咱们才误会了他捉弄咱们,解释了就好。” 王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神情高兴中带着羞涩,从无之前情绪低沉之色,仿佛永安王世子登门是对她表达了某些意思。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到底不忍泼她冷水,便站了起来道:“我乏了,想歇歇,你们先回去。” 大夫人本也是眉开眼笑,见老夫人态度冷淡,方才察觉自己表现得太露外了,她见王辰还是少女怀春一般的甜蜜,也不忍说些什么,于是上前扶着老夫人,老夫人看着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刚想进里头歇息,有丫环拿着请贴进来,道是永安王府送来的请贴。 大夫人喜出望外,连忙接了过来给老夫人看,笑道:“说是请咱们明日去王府里赏花呢。” 王辰听了,越发高兴,道:“去赏花吗?娘,我那条新做的裙子还没好吗,待会儿得让人去催催,不然明日穿什么衣服去?” 老夫人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 大夫人也是无法抑制的高兴,对王辰道:“娘一会儿就让她们拿过来,若没做好,就到外头买做好的去。” 王辰听了,自是更高兴,跟老夫人笑道:“祖母,那孙女就先回去了,得好好准备一下。”说完便是转身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老夫人尽管一向疼宠她,但见了她这么得意忘形的模样,也少不得有几分生气,虽然人家上门谢恩,也送了贴子过来邀她们去赏花,但这也不过是知礼识礼的人家都会做的事情,合情合理,她可不想因为这些而让王辰生出什么非份之想来。 “你该跟她谈谈了,”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一边走一边道:“永安王府跟咱们家那是云泥之别,人家只是在尽礼数罢了,若是有什么想法,岂不让人笑话咱们?” 大夫人正自高兴,听了这话,不由回道:“听说永安王妃是不挑门第的,只要是世子喜欢的就好,也许辰儿能有这个福气呢。”她笑了。 老夫人顿了脚步,做娘的都有这种妄想,难怪王辰喜形于色,便是加重了语气道:“你糊涂!世子若是当真有这份心,会忘了十多天方才想起到咱们家来吗?若不是辰儿救了他,咱们能得到邀请去赏花吗?到王府去赏花的姑娘小姐们有的是,永安王府挑得眼花撩乱呢,人家只一个世子,何来这么多的心思搭配你们?咱们得有自知之明。即使是想从中挑一个,你们也不要把心思明显地摆放在脸上,岂不让人笑话了?” 大夫人听得羞愧,老夫人少有向她生气的时候,因此忙陪笑道:“儿媳知道了,娘别生气,保重身体要紧。”方才扶了进去,老夫人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让她忙去了。 第四十二章 说话 大夫人从荣鹤院出来后,想着方才老夫人的话,觉得老夫人也是太谨慎了些,尽管他们王家没有爵位,但王臻可是礼部尚书,职位也并不低微,何况这些什么赏花宴会的,摆明了就是永安王府要给世子相看世子妃呢,去的夫人姑娘们,谁不是怀着这份心思去的?也不独独是她们。 所以笑着摇摇头,毕竟王辰是救了世子的呢,这比起其他的姑娘们可不是更有机会吗?因此反倒在心里也生出了丝希望来,回去后便是让人去看看王辰新做的夏裙好了没有,并没有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里。 而其他的姑娘们收到了消息,也都是兴奋高兴极了,都嚷着让她们的娘亲为明日的赴宴穿着注意事项给些意见。 王紫听说此事时,正在她娘五夫人的院里说话,五夫人正在绣着一个男式的荷包,听了笑道:“这一去,还不知生出什么事呢。那里的门槛高,咱们家也就大老爷官位高些,其他几房都不过是一些闲职,又没有爵位,去了必是惹人说是非。”她将针线咬断,左右地翻看是否绣得不差。 王紫知这个荷包是绣给他爹王括的,说起来王括虽然是个风流才子,但也奇怪,他竟不纳妾,若说三伯王询是个性子古板、耽直、怕老婆的,所以不纳妾,还有缘由,但王括风流,她娘也并没多管他,他竟是也不纳妾,这倒是挺奇怪的一件事,但她才穿来两年,并没有多敢问她娘这些,因此笑道:“娘的针线活真好,爹一定喜欢。下次可要给我也绣一个。” 五夫人笑了笑,宠爱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就你嘴甜,又不是没给你做过荷包,你那个不也没坏吗?”顿了顿又笑道:“明日去永安王府,你可也要注意一点,上回容丫头被人陷害就是个例子,这在别人府里千万不能乱走,只要是姑娘们都在一块儿,就出不了什么大事,还有的就是,咱们低调点,别出什么风头,那去的人家都是门第比咱们家高的,不跟她们争,也不跟她们抢,安安份份就好了,过了这一回,以后永安王府兴许也就想不起要邀请咱们家了。” 王紫乖巧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笑道:“娘,哥哥十七了,你怎么好像并不着急给哥哥定亲呢?” 五夫人正想说话,王儒恰巧这时候走了进来,听了这话,便是睁大了眼,道:“妹妹,哥哥没得罪你吧?你怎么想起管起哥哥的亲事来呢?”他惊魂未定的模样,让王紫哭笑不得。 五夫人也失笑道:“这叫什么话?你妹妹关心你,怎么就算得罪了?”她拉了王儒坐下,笑道:“何况你也十七了,相看个姑娘也是件正件事,又不是叫你马上就成亲了。” 王儒看看他娘,又看看王紫,笑道:“我看你们两个是近日无事可做,方才拿我的亲事做文章呢。五哥哥都不急着,你们替我急什么?再说了,好歹也再让我多玩一年,你们再想这事吧,这定了亲和没定亲可是大不同的,没见四哥哥定了亲,要去哪儿做什么事,都要顾忌着吗?我可不想有什么负担似的。” 听他说得定了亲的人就像是上了枷锁似的,五夫人不禁摇头笑了,道:“这就是还没长大的思想,什么叫顾忌着?那叫责任感,身为男子,成家了自是和没成家的人不一样,哪里能胡闹呢?可见你还是心性散漫,没体会到身为男子所肩负的责任,其实是就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家庭的一种承担与交代,这是动力也是鞭策着你上进稳重的重要因素。你竟还说是负担?这种思想可不能要。” 一席话说得王儒没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得看着她们傻笑,而王紫则是忍不住刮着脸皮笑话他。 永安王府里,永安王妃正在听府里的管事婆子汇报事情,晏庭钧这时走了进来,见他娘忙着,便是去外头院里看他娘养的花儿。他可是听说了,他娘明日又是办什么赏花大会的,估计这时又有婆子领了命去品花阁里搬几盆稀罕的花回来。 他微微挑眉,他娘竟然也把请贴送到礼部尚书王家去了,他前脚刚走,后脚请贴就送去,他娘这速度还挺快的。他想着,便是微微皱眉,心里想起一个人来,上午报了恩,可还有一个人可是和他还有“仇”呢。不过,他的眉更皱了,一个女孩子,他该怎么把握分寸,才不会捉弄过份呢? 他可没有想着放过她的意思,小小的教训还是要的,他可是头一回除了他姐姐妹妹,而被一个女孩子看笑话戏弄的,想到这,他便是使劲想着法子。 “世子又在想着捉弄谁呢?”突然头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娘身边的大丫环红樱,于是站了起来笑道:“难不成我就整日没干好事?你们总想着我是捉弄人?” “难道不是?世子能想得出神的事情,也就唯有在这捉弄人的法子上用功的了。您虽然聪明,但总是个富贵闲人的模样,也怪不得咱们当丫环的也这么想您。” 晏庭钧笑笑,见那些回话的婆子们都出来了,知他娘有空了,于是也不说话,走进了屋去。 永安王妃早知他在外头等着,此时抿了一口茶水道:“去了王家回来了?娘刚才让人送了请贴去,明天王家的姑娘也来府上赏花,这一回你总要留在府里吧?” “为什么王家的姑娘来,娘觉得我就要留在府里?不过是他们家其中一个姑娘偶然帮了一些忙而已,娘这是瞎操心,”他弹着手指玩,一边笑道:“何况府里就只有我一个男子,留我在府里,我怕看花眼了,挑了个脾气不好的气到娘。” 永安王府失笑,道:“胡说!那脾气不好的姑娘依你的脾气你能看得上?” 晏庭钧也笑了,这倒也是,若是当真脾气不好的,他娘不教训,他也要下手教训了,何至于看得上眼? 永安王妃又道:“不过明日可不止你一个,刚才你爹从宫里回来,太后说明日也来凑个热闹,叫皇上也出宫,你知道的,皇后早逝,如今后位可是还空着,太后也想着要挑几个顺眼的女孩子给皇上呢。” 晏庭钧倒是有些意外,想了一想,挑眉道:“这么说,明日还真得留在府里了,不然你肯放我走,皇上那儿也不会放。”他故作叹气。 永安王妃见他这幅可怜模样,便是忍不住嗔道:“你呀,就该早日成亲,让人管一管你才好,明日你姐姐也要过来,你可别想着什么坏主意,捉弄人家姑娘们,不然你姐姐可不饶你。” 晏庭钧拿手拍拍额头,有些条件反射似的,道:“娘,你是不是故意的?姐姐回来,那明日我和皇上岂有生路可走?”他这话刚落,不仅永安王妃,就连丫头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郡主,晏清嫣,在永安王府,可是比王爷王妃还能治得了世子的人,难怪世子反应甚大。 第四十三章 永安王府 第二日,大夫人带着姑娘们坐了马车去了永安王府,其他的夫人们并没跟着一道去。 永安王府门外宝马香车排着长龙,姑娘们下了马车,跟着大夫人随着人群走进王府的大门。 这是永安王府的生客,一些还不够沉稳的姑娘们都露出了好奇打量着她们,而那些夫人们则不过是微微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也有的就这么放着心思进了府,有的认得王家大夫人的,便是微笑着问候了两句,方才一同进府。 姑娘们进了府,也并没敢多瞧,她们的母亲昨日已经是叮嘱过的,她们可不想被别人看成乡巴佬进城似的没见世面,又见来这里做客的这些娇贵姑娘也都是自持身份,款款行走,沉稳大方,她们受了影响,就越发不会乱瞧,以显示自己也是个有教养识礼的姑娘。 虽然不敢随意打量,但眼见之处的永安王府内景,确是堂皇华丽,精雕细琢的,一景一物,皆不是王家封侯的宅子能相比的,王紫原以为王家的宅子已经是不错的了,那日去的定毅侯府也是不相上下,但进了永安王府,她才发觉,什么才叫真的古朴典雅又大气膀礡,这才叫的权贵之家。 永安王妃坐在上坐,看着她们随着领路的丫环走了进来,便是微微一笑。旁的夫人姑娘们见了她这神情,方才抬眼大方地瞧着她们走进来。 大夫人有些紧张,但还是领着姑娘们给永安王妃行礼,永安王妃笑着站了起来,轻挽了一下大夫人,然后轻轻打量着王家的几位姑娘,笑道:“都是花容月貌般的姑娘们,真是好福气,不知都叫什么名字?” 大夫人于是诚惶诚恐地一一介绍着,姑娘们点到名字也都面露羞涩。 永安王妃称赞,令人送上见面礼,然后归坐,方才对众人道:“这是礼部尚书家的王夫人和王家的姑娘们,之前帮了我们永安王府一些忙,大家认识一下,日后也是要多来往的。” 来做客的夫人姑娘们正是不知缘故呢,听王妃这般说,都很是在心里好奇这帮了一些忙是什么忙,又是说日后会常来往的,这是给了脸面王家,众人哪里还会自持身份,因此都堆着笑跟大夫人寒喧着问候,姑娘们也跟王家的姑娘们彼此姐姐妹妹地认识称呼起来。 因为今日来往的客人多,姑娘们略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来请她们去花园赏花去了。 花园里,晏清嫣正在八方玲珑地招待着各位姑娘来宾,在她的身边,周萱和沈明馨也在帮忙,远远见了这场景,如花团锦族般,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王家的姑娘们对这赏花宴很是向往期待。 而对于今日来做客的姑娘们来说,今天注定是会有一种很特別的感受――激动、崇拜、赞赏。周萱和沈明馨是闻名在先,如今得以近距离见到本人并有机会交谈接触,其新鲜感受得以满足自是不必说,何况还能得到永安王府的郡主晏清嫣在一旁热情招待,那感觉可真是通心舒畅呢。 要知道晏清嫣在闺阁女子心里可是一个很令人羡幕崇拜的人物,不仅人长得沉鱼落雁,有主见有抉伐,招人待物也是大方沉稳,嫁去郑国公府五年,只半年国公府夫人就放权让她当家,然后又好命地连生了两子一女,如今不仅主持中愦的能力令人称赞,国公府上下对她也是亲近爱护,一个女子能这般把生活过成了传奇,别人眼中的十全十美,可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吗? 第四十四章 说话的姑娘们 “哦,是吗?”周萱将脸一扬,“那天我们很多人也去游船,我也奇怪那天似乎也见过你们,只是不大敢肯定。听世子哥哥说,你们其中一个姑娘曾经救过他?”其实这并不是晏庭钧亲自跟她说的,是她从王妃那儿打听来的。 她想知道到底是眼前的这个王辰救了晏庭钧,还是那个叫王紫的姑娘救了,晏庭钧那天神情古怪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她不急着,就让她先玩一玩她们,才算叫她们知道她的厉害。 王辰微微低着头,恰好地露出了一丝姑娘家矜持和羞涩的情绪,“那天在普觉寺的后山,世子遇上了一些困难,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救了世子罢了,这算不得什么。偏偏世子说我是他的恩人,非得要知道我是谁家的姑娘,说是没有知恩不报恩的道理。”她看着大家,对上几个好奇的眼神,“我也是没法子了,方才告诉了世子,没想到世子还亲自到府里感谢一番。祖母她们都把我说了一顿,说我救人不该留姓名,图回报,你说,这不是冤枉我了吗?”她拿帕子掩着嘴,看着周萱不好意思地笑道。 在场的不熟悉的姑娘们听了这话,也是微微笑着望她,表示善意。她们不熟,不能随意发表什么。 然而她话里的每一句都表示是世子念着她救了他,是世子非要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表达了什么样的立场,这是她在向众人炫耀,别的人不敢随意接话,但周萱却是收了脸上的笑容,听得差点就拉下脸来,不过一会儿,她却又笑了,对众人道:“当然了,世子哥哥出身皇家,身份高贵,自是识礼的,不管谁帮了他,哪怕是路边的一只猫一条狗,他也会给予回报的,这是王妃教养得好。何况王辰姐姐貌美如花,世子哥哥就更没有道理要当忘恩的人。不说这些了,咱们上阁楼里吃着点心说话吧,站着怪累的。”她说着朝众人一笑,率先转身先走。 那些世家姑娘们看着王辰,抿嘴一笑,也跟着周萱上阁楼去了。 王辰站在原地,想着那些姑娘们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思量着刚才周萱那些话到底是赞她还是在辱她,一只猫一只狗?猫狗也会救世子吗?胡说八道!她有些气恼。 而王荟和王溪互相看了一眼,看着王辰,都有些想笑,明明是向众人炫耀来着,怎么莫名就与猫狗联上话题了?王荟想起什么,回头去看王紫,见她正嗅着花香,于是笑道:“七妹妹,你一直不说话,就是在赏花吗?” 王紫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笑道:“本来这下的贴子就是请咱们来赏花的,我素来对养花有些研究,可不就是当真来赏花的。” “七妹妹就没点别的心思?你瞧郡主,咱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你就不向往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吗?这对咱们而言可是个机不可失的机会。”王荟问得并不拐弯抹角,若不是她对王紫的性情也有些了解,她都认为王紫是在装了。 王紫听了,看着她,微微笑了,然后沉吟着措词,“我觉得其实众生平等,不管郡主或是公主的,大家也都是凡人而已,只是她们的先天条件比别人好,所以能够比别人更有机会学习更多东西,见识更多世面,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人有一个好的心态,上进努力,哪怕出身贫穷,也一样可以充满抱负,展望未来。这世间之事讲究的是个缘份,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没有必要强求,美好的事物当然人人向往,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活得开心,满足就是最好的生活。” 王荟听了有些微征,王诗王容和王溪也都听得眼睛都看着她,众生平等,这是佛法里的说法,在如今这个世面,谁不看身份家世,那些低贱的人与皇家贵族,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又岂能讲得上平等?就说她们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哪个姑娘不想自己嫁得好呢?若是高嫁,配个比自己家世好的人家,然后荣华富贵享,不愁吃穿,谁不高看她们一眼,就是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去哪儿都能让人羡慕称赞,谁都不会想着自己被低嫁到比她们家还差的人家去的。 不过她们还是有些震憾的,王紫的这个思想且不论在现实生活中怎样,但心态上起码是十分平和的,能把人生看得通透,即使生活艰难,也不会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她们想着,像是领悟了一些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王辰冷笑一声,她看看周围,姑娘们都上阁楼去了,想说什么也没了顾忌,于是语气含着讥讽道:“七妹妹这些不上进的话不是和自己所说的话相矛盾吗?现在咱们来王府做客,就是个很好的机遇,你说人要上进努力,来这里的姑娘,谁不是想着上进呢?永安王府虽然对于咱们来说是有些高攀了,但这也是人人都有的机会,难不成你有这种顺其自然的思想,就会比咱们高尚很多?世间的事情,总要自己去努力,唯有努力了才有更多机会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什么都不做的人,只是个被动等待着命运安排的软弱无能。”她不屑地笑了一声,转身也上阁楼去了。 王紫被讥讽了一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堪,王辰如今正是得意的心态,自然听不进去这些话,她也没想着她会听得进去,不过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能让王荟王容她们听进去看得平和一些就好,她们都是在这个年轻轻的年纪,很容易被浮华的事物所影响心态,她不过就是希望她们能看到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这些表面的家世背景。 王荟忍不住对王辰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对王紫道:“不用理她,她是心高气傲,野心大,方才听你这些话,还以为是你在讥讽她呢!等哪一日又闹了笑话,得了教训,恐怕才会有所醒悟,现在劝她,还不是让她以为咱们嫉妒她,没安好心呢!走,咱们也上阁楼去,上三楼去看,那样就能看到永安王府更多的地方了,我倒是想瞧瞧到底他们府比咱们府大多少。” 王紫等都忍不住笑了,王荟不管什么时候,好似都永远不会失去活力,总是最积极的一个,于是众人说着话,也上阁楼去了。 第四十五章 美男 刚上了二楼,只见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姑娘,众人原本是想着上三楼的,谁知竟有人叫住了她们。 王荟回头,只见一个姑娘带着丫头走了过来,面带笑容,王辰也有些意外,那是定毅侯府的四姑娘,大房的嫡出姑娘,也是王怡的小姑子,她们往她身后看去,只见定毅侯府的姑娘们也都坐在那儿往她们看去。 王辰上前两步,眉眼含笑,先是给她行了个礼,然后笑道:“我们得了贴子邀请来王府赏花,原来悦姐姐也在这儿,那可太好了,有熟人在这儿,咱们也不会太过紧张。” 这个姑娘叫周悦,也给她回了个礼,然后微微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在王紫身上定了一定,方才微笑道:“倒是没有想到你们来,你们这是要上三楼去?” 她这么问,王辰便是想起了她们与定毅侯府闹的那不愉快的事,似乎是不适合一块儿坐呢,因此笑道:“对呀,这三楼坐得高些,咱们也想看得高远一些。” 周悦性情娴静,是定毅侯府最好说话的姑娘,因此虽然与定毅侯府有些不愉快,但王家的几个姑娘却是对周悦很是尊敬喜爱,王荟也上前两步笑道:“悦姐姐也跟咱们上三楼去说说话吧,你瞧我们第一次来,连人都不认识几个呢。” 周悦抿嘴笑了,道:“好啊,上去说会儿话,不过一会儿我就得下来了。”她温柔的神态令姑娘们感觉很亲切。 王荟明白她顾忌什么,因此笑着去挽她的手,小声道:“不会让悦姐姐难做的,她们是小气鬼,坐久了,悦姐姐只怕也要被她们挤兑几句,咱们就说一会子。”口中的“她们”自是指定毅侯夫人的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周悦听了,笑着用眼神嗔了她一下,但不好说些什么。 王辰也走在周悦的身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却是想着周悦的婚事,是定了忠勇侯府的嫡三公子呢,那公子听说不甚会念书,话也不多,但性子温润,也门当户对,王怡的家婆所以很是满意,她眼里放出一丝扬眉吐气的光来,心想,若是换在以前,忠勇侯府,她也会觉得是个很不错的婚事呢,但现在,她微微笑着,跟永安王府比起来,却是不算什么了。 阁楼的三层,姑娘们没二楼坐的多。 她们坐在窗边往外看去,视野看得高远,大半个永安王府尽在眼底——院落一重一重,精致的飞檐的屋角,设计得讲究对衬、整齐,假山池水,就连树木的种植也似是排列有着顺序,而朱红的外墙占尽了整条长街,往外望去,京都的景色,参差错落的房屋,令人便是突然心生肃穆,心想这就是晏朝的京都,繁华、昌盛。 姑娘们一边坐着闲聊,一边吃着点心,突然有姑娘在小声喧哗尖叫,王荟她们奇怪,往窗边望去,只见池子对岸的与她们此阁楼对衬的阁楼上,有三个男子正在倚栏而望,方向正是看着她们这边。 “永安王世子?”王辰眼都痴了,喃喃道。 “哦,”王荟恍然大悟,“原来那天在涵江上咱们看到和周萱一同说话的公子就是永安王世子,实在是太好看了。”王荟双手握着放在胸口,亦是一副花痴样,“这三个公子都好俊呀,三姐姐,你可知其他两个公子是谁家的?” 王溪也是抑制不住心中欣喜,望着王辰,王辰被寄与厚望,顿时便觉得自己与她们之间乃是上了一个层次的人物,只可惜,除了永安王世子,其他的两个同样是容貌出众,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她还真不认识,她想了想,可不能让她们小瞧了自己,因此沉吟着,用自信的语气扬笑道:“我想那两个公子能出入永安王府,又是世子的好友,那应该不是国公府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吧,你瞧他们的华衣锦服与华贵的气质,岂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这话有理,王荟正想说话,有人却是嗤笑了一声:“对面的其中一人,身份说出来那是吓死你们,国公府算什么?”原来是周萱走了过来,不屑地看着她们,然后走到了外头的栏杆处。 她朝着晏庭钧他们神气地笑了笑,王家的姑娘们,什么都不懂,什么大人物都没见过,哪像她,爷爷带着她进宫,连皇上、皇后、太后都对她笑口称赞,赏赐了不少东西,跟她比起来,王家的姑娘就是乡巴佬! 对面的晏庭钧他们也回了她一个笑容,他今日穿的是一身藏青华服,十分的眉目英挺,在他的右边,站着的是个穿着宝蓝袍子,二十三四左右的,身上带着华贵气质、令人不敢轻易猜测身份的英俊男子正是当今皇上晏轼尧,而另一个晏庭钧左手边的,眉目冷淡,同样是容貌出众,年纪二十左右的,则是镇国公夫人的嫡公子,谢琅。 看着对面阁楼的姑娘们,皇上晏轼尧双手撑着栏杆,随意地扫了一下,然后拍着晏庭钧的肩膀,笑道:“看来咱们三个人的终身大事,一天没定下来,这些莺莺燕燕的赏花会就一天不会消停,真是煞费苦心呀!看来你是‘任重而道远’,如何,这么多的姑娘家,可有一个中得你的意?” 晏庭钧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然后望了一眼正在吃着小点心的王紫,她并没瞧着这边,刚才向他扫了一眼后她就低着头了,他想她还真有些与众不同的呢,是欲擒故纵,还是当真清高,他想他该去会一会她才好,于是笑着对晏轼尧道:“皇上,你还是先在这儿挑个贵妃,就是挑不着合自己心意的,给那冷淡淡的谢公子挑一个也能向咱们家的那些老祖宗交代,我呢,现在还有点事情,回头再来听你意见。”他眉飞色舞,好像即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晏轼尧拉住他,微微皱眉,怀疑地笑道:“怎么?这是在自己府里,你要忙什么呢?不会这些姑娘家里头,还真有一个是上心的,你如今要去私会不成?”他开玩笑的语气,听得性子冷淡的谢琅也扭头眯眼看他。 晏庭钧像是有些被猜中心意似的,但其实他是想要去捉弄一下人而已,只是不好现在去说给他两个听,因此微抬了一下下巴,呛笑道:“你还是先管好你们自己吧,我的婚事,比登天还难!”他这话刚落,晏轼尧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谢琅也不禁微微摇头失笑。 他三人性子虽是不同,但感情却是十分要好,这固然是因为少时一同长大,但重要的是,他们三人都很清楚彼此的性情,以心相交,感情方能长远。 晏轼尧松了他的手,对谢琅笑道:“朕猜他此去必没好事,定是要去捉弄人去的,只是我倒好奇,哪个姑娘家得罪了他?他非得要在府里捉弄人家!朕劝你,你还是小心为妙,清嫣可是在府里呢,你要是惹哭了人家姑娘,看你姐姐如何教训你!” 谢琅笑了,想起清嫣郡主,亦是有此同感,晏庭钧也笑了,不过,他看了一眼对面,心想那个姑娘可没那么娇气,上回敲得她头起包,也没见她哭呢,“回头告诉你!”他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果真是脚步飞快地下了阁楼去。 第四十六章 心思 晏庭钧下了阁楼去,便是叫住了一个要端点心茶水去姑娘们阁楼侍候的丫环。他低声和丫环说了几句,那丫环听了后,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他,眼都瞪大了,“世子……奴婢不敢……”她神态惊慌,手上的茶托都似快要惊慌得掉下来了。 晏庭钧反而笑了,手抬起替她稳着茶托,英俊的脸庞凑近她的耳朵,笑道:“去吧,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说两句话,王妃很乐意的。”他眼里有笑意,居然连美男计都使上了。 丫环屏着气,连呼吸都似忘记了,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因为他那眉眼里的温柔,她不敢再抬眼看他,而捧着茶托失神地匆匆走开了,心里的感觉是,世子温柔的模样真是令人无法抗拒,害她心都跳乱了,可是怎么办,她真是心慌呀,世子让她办的事情那是要让她失职,会被挨骂的,她担忧着,又无法可想,只好慢吞吞地一步一步上了阁楼。 晏庭钧转身,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弹着手指头想着事情,他走到一条小道上,小道上静静的,旁边有个湖,湖里的荷花开了,清香的荷香在空气里轻轻地荡着,他走了过去,然后在八角亭里坐下,那荷香荡进他的鼻子里,他的心情因此倒有些痒痒的,频频地望着路口。 阁楼里,周萱自是古怪,那边只剩下皇上和谢琅,晏庭钧又不知去哪儿了,她微微有些气恼,又有些失落,觉得离开了这几年,她和晏庭钧之间也不似从前那样两小无猜、亲密无间了,现在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她不知道也琢磨不出,可又不能像少时那样不知道就可以直接问出口,虽然晏朝民风对于男女之间的设防不算太过严苛,但她毕竟是女子,何况就算她问,晏庭钧也都多半是要敷衍她的。 想到这儿,她就更是气闷,看着那边的阁楼,便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学会稳重成熟,让人家放心。 王辰也将目光收了回来,她下意识地看向王紫,只见王紫正拿起缠枝莲茶盅,见她望她,她也望了她过来,然后微微笑了,方才喝了口茶水,她觉得好没意思,好像她看她的这一眼,她什么心思她似乎都猜透了,却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倒像是她小人之心猜度她,她收回眼神,也拿起茶水来喝,眼神却是时不时地飘向对面的阁楼去。 “前面太后来了。”有人突然说道。 “什么?”有人不敢相信:“太后怎么会出宫呢?咱们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说是临时起意的,如今正和永安王妃她们说话呢,等会儿就要去花园里一同赏花吃宴,咱们今天有福了,竟然可以见到太后,就算远远的看一眼,那也足够咱们出去说道说道了,可不羡煞旁人?” 众人听了,都是高兴欣喜不已,那是太后呀,当今后位虚空,太后此行出来,莫不是是要察看她们?这是永安王府,谁都知道来王府赴宴,是永安王妃要给世子相看姑娘,皇上和世子又是堂兄弟,容貌更是出众得风姿高雅,若说太后不是有此意,谁都不信。她们想到这,便是都低头察看着自己的着装,又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 王家的姑娘们听了,都惊得出神了,等回过神来,王荟便是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阁楼,不敢置信地低声道:“那两个公子莫不是有一位便是当今皇上?”她神色惊讶:“刚才周姑娘不是跟咱们说过若是其中一人的身份说出来会吓死咱们吗?” 王辰王溪等都看着她,觉得这消息真是太惊人了,若是对面的人当真是有皇上在,那今天来赏花的姑娘们可不就是……来选妃的,不止世子妃,还有可能会成为宫中的贵妃,她们捂着嘴,谁都没有想到初次来王府,便能见到皇上与太后,想到这儿,她们便是挺直了背脊,神态也变得拘束注意起来。 王紫听着这些,也是有些好奇,便往那边的阁楼看去,有丫环来换茶水,王紫没注意,一不小心便把茶水洒到牡丹色对襟襦裙上,众人不禁低声惊呼,那丫环忙道歉,王紫也站了起来,将茶水拂去,幸好茶水是温的,并没烫伤。 王荟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就快要开席了。”她生气地看着那粗手粗脚的丫环,才说到太后皇上,这会儿就弄湿了王紫的衣裙。 丫环神色惊慌,不敢说话。 王紫忙笑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打洒的,”她说着便对丫环道:“劳烦带一下去更衣的地方。” 丫环抬眼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是这么好说话的,想着自己的任务,她便是内心有些愧疚,却也不能不说到:“姑娘请跟我来。”说罢在前引路。 王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就这么巧洒了茶水?她莫名就有点不安,联想到永安王世子,那在坑下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时,那像会发光的眼睛,她突然就想跟了走去,她知道的,王紫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从来不会像她这么慌,那沉静的眼神和一步一步款款而行时的神态,她有时都会想到底王紫在苏州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样的不符年纪的慧敏沉稳?就像跟清嫣郡主一样,像是在名门望族里出来的,那种自然、像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五婶婶是教不出这样的姑娘来的。 她站了起来,她要跟着她才是,刚才就该找个借口、什么都好,应该一起去的,可是刚才没去,现在要出去,就要找个借口,王荟她们都用古怪的眼神望着她,她紧着的气松了出来,然后扯开一丝笑容道:“茶水喝得多了,我要去方便一下。”她不必理会她们的反应,所以抬脚就要走。 “三姐姐,我也喝多了茶水,跟你一道去吧。”柔柔的嗓音在她的后面响起。 王辰的背影有些僵硬,她微转身看着容貌出众的王诗,那温柔柔的眼神,她无法再扯开一丝笑容,而只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七章 没谱 王紫不知道原来丫环打洒水,只是受了永安王世子的吩咐,所以当走到那条小道上,丫环突然停了下来,她还觉得奇怪。 丫环随即转身低着头道:“对不起,姑娘,世子想和你说几句话。”眼神便是往永安王世子身上看了一眼,又惊慌地低下头。 王紫往那方向看去,晏庭钧正坐在石椅上,手纣随意地搭在石桌上,穿着华贵的藏青锦袍,姿态慵懒,乍一看像有几分从画里走出的道骨仙人般的风姿,令人视线不禁惊叹一凝,王紫还微有些惊讶,晏庭钧却是突然笑着向她招了一下手。 看着他那出众的容貌,勾起的唇角,略带着挑畔的眼神,王紫顿时便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她看着那丫环,丫环不敢抬头,她还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碰翻的茶水呢,所以竟没想这么多,谁知永安王世子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下使这种招呢。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王紫也没斥责她,反而语气放柔了,当下人的都不容易,何况永安王世子的话,谁又敢去违抗,“待会儿还要麻烦你带我去更衣。” 丫环惊讶地抬眼看她,然后方才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打算等她们进去了,她就要回去当差的,可是王紫这么说了,她便又觉得自己确实是有这个责任带她去更衣。 春水担忧地道:“姑娘……” 王紫微微对她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儿的,他虽然是个纨绔公子,但还不算太坏,不然早就来找咱们算帐了。”又何必在他自己的府上,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落人事实了么,永安王世子看起来很聪明,不会做这种损人又不利已的事。 春水也觉得有理,说实话这永安王世子虽然上回对她指桑骂槐地说了那些什么变成仇人的话,但也不知为什么,她也觉得他虽然纫绔,但就像王儒一般,爱闯祸惹事,但也并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她看着永安王世子,笑容这般好看,眼神这般明亮的人,最多也就是个爱捉弄人的坏脾气罢了,她稍微安了心,跟在王紫身后。 晏庭钧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然后微微撑着下巴,斜倪着她走过来,心想,她这是真不怕,还是假镇定,又或者是这才是她想要吸引他注意的一种策略,他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说是策略的话,那三次见面,她都确实收到效果了,因为此刻他还真对她注意起来了。 不过,若是真的欲擒故纵,就是再聪明有心计的女子,有目的而为,总是会有些蛛丝马迹露出来的,就是神态上也该看得出来才对,她却丝毫没有……他这么聪明,难道明知她欲擒故纵,还上她的当?他微微皱眉,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矛盾。 她走近了,却是有礼地向他行礼,晏庭钧倒是有些意外,若是照着他们的恩怨发展,她此时不是该跟他对抗才会继续吸引他注意吗?却是立刻就想到他这是因为猜度她是冲着世子妃这个位置而来,所以才觉得她不该这么快就认输低头。 王紫丝毫不知晏庭钧此时心里的想法,她此时向他行礼,只是因为永安王世子是有爵位的,身份比她高贵,为了不落人口柄,她自是应按着礼仪给他行礼,哪里会知道引来他的这些猜度,她行了礼,便是沉稳地问道:“不知世子找我来是有何事?”语气并不半点针点失礼。 晏庭钧立刻就回了状态,故意地拿眼神打量着她,晾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没事人儿似的,他便是笑道:“你不生气?”他指他叫人弄脏了她的衣裳,引她到这儿。 王紫跟他对视,听到这话,便是笑了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什么好生气的,着了别人的道,自己也有责任不是吗?何况世子身份比我权贵,就是你表明了态度,让人直接请我过来,我也会过来,只要世子是有正经事就好。” 她这是在说他使这些小手段捉弄她不上档次的意思吗?晏庭钧眼神有一瞬间被她这话吸引了,而觉得她清秀的脸庞,竟还有那么丝动人的风采,“口才还真好,”他像是称赞似的,“不过,你真的不怕我找你来,是算帐的吗?外头我的名声,恶刹,你又不是没听过,就当真这么镇定,你上回见死不救,我不怀恨在心?我可是向来有仇必报的。”他笑倪着她,期待她会说出什么答案来。 “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其实并没那么准确,起码我和人相交,是从来不会以旁人口中的评价来做判断的。”王紫见他似有闲聊的打算,也不打算再站着,怪累的,何况他又坐在面前,这么站着,也有些怪怪的,因此走了几步,坐到他的对面去,他倒是微微挑挑眉,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这么随意,她才懒得管他想什么呢,说道:“三人成虎,有时候谣言,也能使人的名誉毁于一旦,若是人有心,再十恶不赦的坏人名声也能传成圣人。所以世子说的名声,其实我还真的不放在心上,”她看着他,笑道:“我相信世子也不是个爱惜名声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何必拿来唬我?” 晏庭钧眼里的神采更亮,看着她,眼神里像是对她赞赏又有着惊喜,他这会儿有了乐趣,还真是不急着要去捉弄她了,而是转头对她的丫头春水抬了抬下巴道:“哎,叫人拿几壶小酒小菜过来,”说着又问王紫,“你喝酒吗?” 王紫微微摇头,淡淡笑道:“酒量不好,今天也不喝,回去有酒气说不清楚。” 晏庭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又认识她多一层,然后对春水道:“那还是拿茶水过来吧,放心,吃不了你姑娘。” 春水听了他说要酒,眼都瞪大了,及至听到说拿茶水,又开了一句玩笑,心方才放下了一些,然后看了王紫一眼,见她点头,也就没法不转身去叫外头那丫环去拿茶水了,她想,这永安王世子也太没谱了,居然要跟姑娘喝酒,就是喝茶,那也不合适,眼看着快开席了,他不急,姑娘可是急着要回去的,叫人来找怎么办? 第四十八章 手帕 王辰和王诗并肩走着,等走到她们对面的阁楼处,王辰抬眼往上瞧了一眼,只见上面还是没有晏庭钧的身影,她越来越不安,但王诗又与她一道,是她说了要去方便的,如今又怎好说不去?天开始热起来了,她想拿手帕擦擦额头,往衣裙放手帕的暗扣处去拿,却发现手帕竟弄丢了。 手帕是闺阁女子之物,弄丢了也不是一件小事,但她却因此有些欣喜,如释重负,连忙回头问她的丫头青青:“我的手帕弄丢了,你们刚才跟在后头可曾见到?” 青青因是她的贴身丫头,对王辰的心思也猜得出来,此时听她一问,便是认为定是王辰在找借口和四姑娘分开,因此低头回道:”奴婢没仔细看,大约是留在阁楼里了罢,姑娘可要回头找?“ 王诗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们。 王辰微微蹙着眉,急道:“那当然是要回头找了,这手帕手可是绣了我的名字的,叫旁的姑娘们捡了还好说,若是落到男子的手中,那可是说不清的。”她说着又对王诗道:“四妹妹,这路也不远了,刚才问过王府的丫环说,进去那个回廊往左拐的就是了,三姐姐的手帕丢了,这会儿也就不和你同去了。” 王诗听了,微微笑道:“那三姐姐和丫头去找手帕吧,我和我的丫头去就行了,三姐姐别着急,若是落在阁楼里了,那定是姑娘们捡的,说不定就是五妹妹她们收起来了。” 王辰温柔地笑着点点头,然后王诗带着丫头走了,还真是一点都不怀疑呢,王辰见她已进了回廊,心想王诗这性子天真善良得还真是少有的,叫人撒个谎骗她也有些不忍心,这才对青青道:“你回去替我找手帕,我在这儿等你。” 青青有些征愣,问道:“姑娘真丢了手帕?”不是借口吗? 王辰立刻竖起了眉,尽管她是真的想要甩开王诗,但手帕丢了也是真的,“我是真丢了手帕,骗你干什么?”虽然是她的贴身丫头,猜到她的心思也是正常,但被个丫头这么怀疑,就像是在耻笑她的心思似的,她不禁脸有些烧,自然觉得生气。 青青话刚出口,便知自己说错话了,此时听了王辰生气,不敢再说话,低着头转身快走回去,一路上还注意地找寻着,刚才出来前,她可是没见王辰把手帕搁在阁楼的。 王辰见她快步走着去了,心里仍是生气,心想回头该找个聪明会说话的丫头换了她才是,上回让她跳下坑去救世子,也是见她委委曲曲似的,连个丫头也用得不称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四处察看了一下,找了个方向走了,这会儿还是先找到王紫再说,永安王世子也不在阁楼里,到底去哪儿了? 王诗方便完出来,便是和丫头慢慢走着,永安王府的名花异草甚多,她性子安静,平日里无事,也是爱侍弄花草的,因此倒是不急着回去,见回廊里摆放的花开得正好,便是有些欣喜,微微笑着,遇到喜欢的花还俯身嗅一下香味。 晏轼尧本是打算在王府里随意走走的,谢琅这小子无趣得很,竟在阁楼里找了本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他整日奏折都批不完,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出宫走走,虽是母后想要让他选个喜欢的姑娘,但孝顺孝顺之外能散散心亦是不错的,但晏庭钧这小子不知忙些什么,谢琅又是这样悠闲,躺在椅子上照着斑驳的阳光,手上捧着书本,虽然“俊色可观”,但一片静寂,他可是受够了,也就只好自己下阁楼来随意走走散散心了。 谁知在路上却是捡到一条月白色、女子用的手帕,他打开看看,里面绣了个“辰”字。辰,良辰美景,他笑了笑,还真是巧合,竟让他给捡到了,不知是谁弄丢的,他若是捡了回去,叫太后知道了,岂不误会?可也总不好又丢回去吧。因此拿在手上,一时没有主意。 进了一个回廊,正碰见一个姑娘在享受地俯身轻轻嗅着摆在回廊里的花,那花开得真美,有点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柔美的面孔,肌肤如疑脂,他见过许多美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静柔得比她嗅的花还美的,那种静,那种柔,不是宫里那些故意吸引他注意的女子做作出来的,他能感觉到,这真的是一个性情娴静,又温柔能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 王诗依依不舍地嗅着花,这花是山茶花里的名花,十八学士,形姿优美,花色缤纷,却又娴雅如美人,她真是喜爱极了,她微微直起腰来,淡淡地笑着,能在永安王府得到精心照料,也是这花的福气,她再看了一眼,方才不舍地转身想走,却见回廊入口,一个男子正站在那儿看着她失神。 王诗只看了一眼,便羞郝地低下头来,脸有些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丫环站在一旁也有些不知所措,因而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站在这儿更引人注目,王诗回神,无法,只好小步快走着打算过去。 “姑娘,”她的丫环拉了她衣袖,小声道:“那公子手上有块手帕,好像是三姑娘的。”这可不是小事。 王诗听了,顾不得羞郝,抬眼微微看了一眼那手帕,果然垂下来的一角正是绣着个“辰”字,她想,这可怎生是好?手帕在这公子手上,不拿回来不好,可要拿回来,她就要与个陌生的男子说话…… 晏轼尧回过神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失态着看着一个姑娘,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信,但心就像是湖水投进了一颗石子,确实是起了涟渏,此时也还在微微荡漾,他见这姑娘似有些脸色为难地看着他手里的手帕,顿时便有些悟了过来,内心竟有些欣喜,见她不好开口,他便是温柔地笑道:“姑娘,这手帕可是你的?” 王诗停下脚步,和她的丫环对视了一眼,她抬头,虽是脸有些烧,但也鼓着勇气柔声道:“这是我三姐姐弄丢的,公子可能还给我?” 晏轼尧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内心便是有些想笑,手帕是她们的,要他还她,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姑娘却是如头小鹿般,胆子真小,他想,却也不敢笑出声来,将手帕递了过去,笑道:“拿去吧,既是你三姐姐的,岂有不还的道理?你别害怕。” 王诗伸出一双柔嫩白净的手,从他手中拿过手帕,又福了一礼,“谢谢公子。”说完这一句,便是红着脸急急走了。 晏轼尧看着她弱柳扶风的背影,淡淡笑着,只觉收回的手都似带了一种香气,他轻轻搓着手指,有片刻失神。 第四十九章 说话 丫环得了吩咐,自去拿茶水去了,走了没多远,见到一位穿天锦色衣裙的姑娘面色匆匆地从她对面走了过来,丫环有些疑惑,这位姑娘没带着随身丫环,且神色也似有些慌张古怪,走的方向又是向世子那边而去,她想去问问情況,又怕得罪了那姑娘,今日王妃请客来赏花,这里也是花园附近,都在可以随意游玩的范围內。 这么一迟疑,那姑娘脚步很快地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了,她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姑娘慌张什么呢,然后她又走了一段路,又见一位姑娘走了过来,见了她,她还有些高兴似的,连连快走了几步到她面前。 “麻烦问一下,刚才我的七妹妹被茶水洒了衣裙,是你带她去更衣的,不知七妹妹现在在哪儿?我的母亲让我来找她。” 丫环愣了愣,眼神闪了一闪,这么快就来找人?她有些心虚,忙低头回道:“奴婢领那姑娘去更衣后,便要回去当差,所以如今也不知那姑娘去哪儿了,姑娘可以在这园子里找找,也可到吃席那头略等一等,兴许已回去了。”她说着福了一礼,连忙走了。 王辰蹙着眉头,心想走这么快做什么?她又不会吃了她。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在这般大的王府里找人,又不识东南西北,自然不敢乱走,所以也只能是绕着花园这里走一圈罢了,她看了看她走来的方向,便是赌上了一口气,她就不信王紫会走远了。 而在荷花湖边,王紫想起了一件事情,问晏庭钧:“我想知道上回害你的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看他是如何处理身边的事情,就如看一个人的办事能力,就要看他办事情用的方法和效率。虽然她和晏庭钧并不是很熟络,但多了解一些总是有用处的,怎么说她和他之间也算是有些过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当增长见闻也好。 晏庭钧看着她,勾起了唇角,似是猜到她心里想些什么,“你猜?”她想了解他的手段,他也想了解在她眼里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已知彼,他会告诉她,但也要听听她的想法,旁的人的想法,他不好奇,但此时此刻,他很好奇她眼里的他。 王紫想了想,无奈地笑道:“世子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只是听过您的一些传闻,但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些传闻未必是真的,即使是真的,其中的因果也有许多,我不信世子会无缘无故的去惹事生非,这世间的事情发生总是要有原因的,世子让我猜,我猜不出来。”她转开视线,看着湖中那些高洁的莲花一。 清澈明亮的眼神没有一丝要高攀的意思,而那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神情,却是表现出了她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晏庭钧觉得有些不解,第一回见她是他拿着竹子敲她的头,那次是两个月前,那时的她没记错的话,那眼神还是挺愤怒的,第二回见她时,是他被人暗算,她想救他,他不领情,那时的她说话间倒还是有些可爱的,居然说一时又不想救他了,可现在呢,她倒是刻意淡漠,就像不想与他接触太多似的,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怕他会报复?还是因家世悬殊,所以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瓜葛,免去麻烦与口舌,毕竟若是与他接触多了,闲言闲语总是有的,若她真是看得这样清楚冷淡,那他倒还真是看错她了。 “我将那些人的头发都剃了,”他看着她,语气淡淡道,就像是一句很平常的事情,“他们好像被家中长辈送到寺里悔过去了吧,我只是听说,没有叫人调查过。”她听了转回头看他,眼里现了一丝吃惊的神色,他看得很清楚,因此微微皱着眉,这算什么大事,又与她无关,这样就吓到她了么? 王紫垂着眉,抿着嘴想了会儿,然后看着他,语气有些沉道:“你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头发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你虽然贵为世子,又是皇室中人,但这样的行为,是很容易埋下仇恨的。”就是在现代,也没有多少人会愿意被人剃光头发,何况古代?这置人于无路,不是简单的争执,打打闹闹就过的,等于是为永安王府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这种仇恨,即使现在看起来没人敢反抗,但总会被人怨恨的。 晏庭钧嗤笑一声,完全一副世家子弟任何人都不放眼里的模样,他笑着看着王紫,似乎是认为像她这样聪明的一个女子怎么也会问这样可笑的问题,他道:“即使我不剃光他们的头发,揍一顿或是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他们也同样是会仇恨我,难道你还以为他们还能跟我称兄道弟不成?”他很有闲情雅意的跟她闲聊,叹了一声:“有些人你给他一点恩,他未必会感激你,但你若是得罪了他点点,他却是会记恨着你。定毅侯府的大公子就是这副德行。”他说着微微皱眉,眼睛往外面看去,那里有个姑娘正朝着他们走来。 王紫也看了过去,这姑娘和她年纪相仿,应该是今日来的世家姑娘,她以为这姑娘是来找晏庭钧的,因此不便在这儿,站了起来福了一礼道:“那世子我就先回去了。” 晏庭钧收回眼神,看着她,却是说道:“我还没算帐呢!”他眼里的笑意带着捉弄,“还从来没人捉弄过世子,就这么算了的。你说怎么办?” 王紫看着他,神色有些征愣,及至捕捉到他眼里的捉弄,方才松了口气,有些羞涩地笑了,道:“世子还是改了爱捉弄人的脾气罢,别把人家姑娘家都吓跑了。”她意有所指,不等他说话,就抬脚预备走。 而那走过来的姑娘则一直看着他们,眼神竟有些显了恶毒,神情也很是愤怒怨怪,她的手藏在袖子里,走得近了,手也渐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阳光下利光一闪,露出了一把短刀的峰刃。 第五十章 惊险 王紫容不得多想,看了一眼永安王世子,只见他眼看着湖面,并没对这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起疑心,谁又会想到来永安王府赏花,有望成为世子妃的姑娘会是来刺杀世子呢?就连她也以为是这姑娘心怡他呢!电光火石之刹,王紫下意识的想扑上前去推开那姑娘,而那姑娘一惊慌,也察觉了王紫识破了她的行刺,刀光一闪,她瞬间就将短刀抽了出来。 “永安王世子,你还我的婚事来!”她哭喊着,将刀砍向晏庭钧。 晏庭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反应灵敏地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姑娘抓着短刀的手一劈,短刀划过王紫扑上前来推开的手,绣着牡丹花边的衣袖被划破了一个口子,而皮肤幸好只好只是划伤了一道小口,短刀“咣铛”一声,掉在地上,峰利的刀口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晏庭钧走过去拾起了短刀,眼神冷厉地看着那姑娘,他们根本素未谋面,何以初次见面就要杀他? 春水突遇险情,早就吓得哭了起来,此时见那行刺的姑娘扑在地上呜呜地哭着,她方才回了神,揪着胸口的衣裳害怕地奔跑过去,扶着王紫惊慌地叫:“姑娘!姑娘!你哪里受伤了!天哪!出血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心神大乱,见了王紫被划伤的手臂,又是怕又是哭道。 “别紧张,只是一道小口,”王紫也是余惊未定,看了看伤口,安慰她,“你拿手帕用力按住就可以了。”她说着看着那姑娘,又看着晏庭钧,一时也被这险情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姑娘听了晏庭钧的问话,抬起脸来,眼神恨恨地看他,哭道:“你毁了我!我要杀你!”圆圆的脸庞上满是泪水,此时心神崩溃,更显娇怜虚弱,她双手捂着脸庞,呜呜哭着,一边道:“你把他的头发剃了,家里人把我的婚事也退了,他们如今要把我配给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当填房……” 晏庭钧听了,心里震惊,他看了一眼王紫,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眼前的女子还是青葱年纪,想到她要嫁给一个也许是中年丧妇的老男人,他就觉得愤怒,可是她要杀他,就因为是他的原因间接害了她,他又觉得自己的愤怒有些无力。 “你快走吧!”稳了心神,晏庭钧知道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到时事情就闹大了,“这件事情别跟人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看了看王紫,毕竟是因他的原因才令她的手受伤,此时怎么也要看看她的意思。 王紫也是这个主意,听了这姑娘的话,这姑娘就已经够可怜的了,若是刺杀世子的事情叫别人知道了,永安王府饶不了她,何况今日太后皇上都在王府,带着利器进府赴宴,那是什么罪名都有,是死罪。即使能轻饶一命,她的那些家里人也不会饶了她的,能不顾这姑娘的意愿而给她配了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这样的家庭可见利益为先,刺杀世子,那是什么罪名?严重的那是拿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来陪葬。 她敛了敛心神,对担忧的春水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扶起那姑娘,“你快点走吧,今日的事情世子不会计较,我也不会放在心里,你别害怕,我受的只是皮外伤,不会有人告发你的,你赶紧离开这儿,只字也不要提起此事。” 那姑娘听了,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她,眼神里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她又看了看永安王世子,此时她才真的觉出害怕来,刚才她过来时,心里想的就只是如果要这样嫁给一个可怕的男人,那还不如就此死了好,可是想着她的表哥,就因为得罪了他,就这么断送了前程,被剃了发,也因此毁了她的一生,她就觉得不甘,就是死,她也要让永安王世子后悔,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可是此时这陌生的姑娘的宽容,和永安王世子的不计较,她又觉得感激,她还有她爱的亲人,她知道行刺世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他们放过她,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她不该这样的,她还有亲人,她不能这样自私地因为不甘,就连累了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她崩溃地说着,哭着扭头就跑。 晏庭钧心神凛然,以前的他做什么从来没有顾虑过别人,家庭背景,永安王府,他有这一切做后盾,他也有分寸,不会伤人性命,给御史弹劾的机会,即使是给暗算他的人剃了发,也不过就是认为恶性质的捉弄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刚刚的那个被逼到绝路的姑娘却是用行动告诉他,他这样的行为给她这样不能掌握自己命运、只能依靠家族、婚事便是牵连一生的女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开始有些反省,这样的杀鸡儆猴式的方法,对他而言是快刀斩乱麻,省了麻烦,但是否对别人,那些无辜如那个姑娘似的,也令她们的命运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看着手中的短刀,刀刃上沾了一点血,那是王紫的,他抬眼看着王紫,只见她倒是神情平静,只是略有些感伤,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大叫大闹过,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只怕早就吓得惊慌失措,四肢发软了,他想着,便是走过去问道:“你的手没事吧?今天连累你了。” 王紫看了他一眼,一边将手帕拿掉,只见血已经没有流出了,一边对他笑道:“不过是皮外伤,你也别自责,只是那个姑娘……”她面色一征,不知该如何去说,她也不好跟他说什么,此事也无能为力。 晏庭钧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紫笑道:“好了,我也要回去了,恰好是要去把这一身衣裳换了的,注意一些也没有人会发觉。”她福了福礼,带着春水走了。 晏庭钧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想了一会儿,方才将短刀收进袖子,转身想要离开。 第五十一章 作揖 王紫刚走出来,迎面就见王辰过来了,她下意识地就转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划破的袖子,上面还有点点血迹,她想,怎么就这么巧?这王辰不会一直都在找她吧? 她还未想明白,王辰却是叫住她,甚至还小跑了过来,“王紫!你不是去更衣吗?怎么会在这儿?”她走到了她面前,拿眼上下打量着她。 王紫将手放在腰间,遮住了破损的袖子,然后笑道:“三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还急得直呼我的姓名呢?你一直在找我吗?” 王辰在外表看不出什么来,又见王紫对她的问话避而不答,反而还反过来问她,这根本就是心虚,她冷笑一声,冷冷道:“七妹妹,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呢?没错,这是永安王府,我知道你想攀高枝,但永安王府是什么人家,你穿着这么一身失礼的衣服在这王府里走来走去的,若是让其他的世家夫人看见了,人家不知你是不小心弄洒了茶水,还道你没有教养,不知注重仪态呢,邋邋遢遢地晃个什么?我问你,刚才不是有王府的丫头领你去更衣的吗?这里想来也不是更衣的地方,你来这儿干什么?”她很生气,她知道王紫想干什么,但她就是要她自己说出来,看她有没有脸! 王紫见她这么毫不客气地说话,根本就是没拿她当她亲姐妹看,也就冷笑一声,“我来这儿干什么是我的自由,恐怕用不着跟三姐姐报备吧!更何况三姐姐也没带个丫头,在这永安王府里不也是瞎晃吗?我失礼?那还情由可原,人人都见了是王府的丫头不小心洒了茶水到我身上,倒是三姐姐你,慌慌张张的,没带丫头,在王府里走得额头都冒汗了,也没擦一下汗,还直呼我的姓名,这也是教养?”她不愿和她在这儿起争执,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呢,因此说完就想转身走了。 王辰气得身体发颤,她没教养,她怎么没教养了?她就是直呼她的姓名,谁叫她鬼鬼崇崇的!只要是有一丁点可能,不,是一丁点儿可能都不行,她不能让王紫使些见不得人的招数而和永安王世子有什么牵扯!永安王世子只有她才敢想!她凭什么?上回打她的那个丫头,她还没瞧清楚她的底线吗? 她气得伸手就拽住她的手,刚想说些什么,王紫却是吃痛地叫了一声,她一看,她拽住的手臂的袖子竟是破的,还有血迹,顿时便吓得松了手,有些惊色,“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春水连忙上去察看,一边哭道:“哎呀,又出血了!小姐痛吗?咱们去找个大夫看一下吧!这么瞒是不住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她怕王紫的手臂会疼,会严重,这被刀弄伤的,怎能拖延着不医治? 王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辰却是抓住了重点,一把拉过春水问道:“什么瞒不住?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她眼里满是厉色,果然是趁着单独出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还刀,还伤,她们到底干了什么? 春水吓得慌然无措,她一时着急,就随便把话说出来了,可是姑娘和世子刚刚才说了这事情是对任何人都不能提的…… “王姑娘有什么话不防来问我,都是我的错,才令你的七妹妹受伤了。”晏庭钧在树丛后听了一会儿,此时便是一边走出来一边嘴角含笑道,只是那笑看着并不及眼底,“是上回在普觉寺后山我遭人暗算的事,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所以找王七姑娘来问问,不想王姑娘误会了。” 王辰听见声音,身体便是一僵,她狠狠地瞪了王紫一眼,果然是来找永安王世子的呢,只是她刚才气急了,居然就那么毫不顾忌地说话,那之前留给他的好印象都全毁了吗?他听进去了吧?听着声音就有些冷。 她强制镇定了一下,然后笑着转身行礼,抬眼看着他道:“世子也在这儿呢,刚才我一时生气,因为母亲要我去找七妹妹,我又恰巧丢了手帕,让丫环去找,独自一人不识路,王府又大,因此一路找得又怕又急的,突然看见七妹妹还是穿着这弄脏的裙子,我怕人看见了说她的闲话,还以为咱们王家的姑娘都不会注重仪态呢,偏又是要开宴了,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了吗?”她说着低着头,就像她爱妹心切一时语重反倒被人误会恶人般楚楚可怜。 王紫听得便是无声冷笑。 晏庭钧也笑了,“原来是这样呢,我还以为王姑娘也像那些有心计的姑娘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王府是大,想要去哪儿,最好还是找个王府的丫头领领路。王姑娘既是关心则乱,我想这王七姑娘手受了伤的事,应该会顾全大局,不会出去乱说了罢?”他笑望着她,“这事情会有人追究,对我,对你们王家影响都不好。” 王辰只觉那笑眼里又像是警告又像是柔情,或许就是软硬兼施,她心里一凛,什么时候王紫和他之间会有这么不可告人的联系?他们究竟是要瞒着她什么?他竟然要为了王紫而威胁她。她顿时心里又是冷笑又是气愤,居然为了王紫而对她警告,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前两天才登门向她送谢礼谢恩呢,怎么突然她就变成了敌人似的? “那不知世子是对我的七妹妹做了什么,”王辰抬眼去问,此时她的脸上的笑容都收了回去了,他要这样待她,她不甘心,但她不可能轻易就放弃心中的追求,因此问是问,却要问得是关心七妹妹的安全问题而生气,“这受了伤回去,又是一个姑娘家,男女有别,我关心七妹妹,总要问个明白。”她的语气有些冷淡,甚至带了心疼关心的哭腔,这受伤了,哪能不表现得心疼点? 春水听得便是去看王紫的神色,心想三姑娘还真会演呢,明明刚刚她还质问着姑娘,语气冷厉防备,如同水火呢。 “那要不要我让王妃去王家说一声,若是要我负责任的,便让人下礼让王七姑娘当世子妃好了,”晏庭钧说着就笑了出来,那笑带着幽默,“开玩笑呢,只是我平时爱玩飞刀,不小心失误就甩到了王七姑娘手上,真是抱歉。”他说着就弯腰作了个揖。 第五十二章 笑 世子妃?她也配! 王辰连忙避开他的作辑,而暗自冷笑一声,觉得他这番话不但是对她无礼,对王紫也没多尊重。 这么一想,那不就是说,王紫对于他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她神情稍微平衡了些,而微露出了丝笑容,也是,王紫算什么,永安王世子没看上她,自然也不会看得上王紫,可是这刀伤,说是说玩飞刀……听着就不像真话…… 她暗暗咬了咬牙,罢了,永安王世子既这么说,她也不好再穷根问底,还是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要紧。 免得问得他烦了,倒令他厌恶自己,于是款款施回一礼,抬眼笑道:“世子说笑了,既是不小心弄伤的,也不是世子的本意,世子不必介怀,倒是上回七妹妹调皮,没及时救世子上来,令世子受了些罪,才是抱歉了。” 那什么永安王世子说的他找王紫问那日遭人暗算的事,她当然不会相信,倒是相信是世子因为王紫那日拖拖拉拉的令他受了些罪而找王紫算帐,世子有仇必报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了王紫?她想着,便是笑了,伤得好,该伤,这么一点小伤哪够呢? 晏庭钧也笑了,看了一眼王紫,没想到竟令他看了一回姐妹相争的好戏,而对王辰故意赞赏道:“想不到王姑娘不仅善良,还心胸宽广,真是难得,不知今日是否见到家姐,她对像你这样的姑娘家可是欣赏得很,若你们相识,我想家姐该是会很高兴的。” 王辰被他这么一称赞,又说他的姐姐清嫣郡主定会很喜欢她,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福气能让郡主欣赏有加呢……” 王紫不想再留在这儿看戏,她看得想笑,也很滑稽,这晏庭钧明明是捉弄人,王辰却竟然将他的话当真,她笑着无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王辰既然要损着她踩着她来体现出她的高贵的品格,她生气也无益,自己无愧就好。 她转身走了,不说一声。 春水回头看了一下,小声道:“姑娘,这世子真是好生奇怪,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三姑娘表里不一呢?奴婢是丫环,也知道三姑娘是想高攀呢,世子居然还要赞赏她,让她跟郡主多认识来往?您说世子是在想什么呢?”她实在想不通。 王紫笑道:“我怎么知道呢?那清嫣郡主是闺阁女子里的传奇,想必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想要在她面前耍手段心机,恐怕也不易。”她想了想,又道:“我想,这世子该不会是要捉弄他姐姐,也捉弄三姐姐吧?他若是不喜欢三姐姐,那清嫣郡主定会简简单单又不得罪人的让三姐姐熄了心思,他也省了麻烦,而他若是当真喜欢三姐姐,那就更容易猜了,这都让三姐姐去他姐姐面前露露脸了,这心思不是明人易见吗?就看这世子是怎么想的了。” 春水一脸恍然大悟,又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世子果然聪明,把三姑娘推给郡主去处理,让郡主的火眼金睛去识别三姑娘的好坏,若是好姑娘,郡主当然会极力摄合,若是不好的,连郡主那关都过不了,世子的性子就更不喜欢了。永安王爷就只有世子这么一个儿子,郡主她们当然是紧张的了,这挑人就更严格,三姑娘定是他不喜欢的,所以让她去郡主面前碰一脸灰,知难而退。” 王紫听了这话,就忍不住也笑了,“你呀,这嘴皮子还真够利害的,其实三姐姐也是心高罢了,这年纪的姑娘,谁不做梦想着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姑娘?” “听姑娘的话,倒好像自己是多大年纪的人似的,您比三姑娘还小一岁呢,怎么就说得老气横秋,像夫人一样。” 王紫也笑了,可不,她上辈子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阅历和心境上都历练过,思考人生的方向自是会慎重一些,表面的虚华的条件已经不是她做出选择时会蒙蔽她的东西,她会思考得更多,更全面。 而王辰依依不舍地看着晏庭钧走远,她微微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世子是对她有意的吗?怎么突然就对她这样亲近温柔了?她微微荡起来的心跳得飞快,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才想起王紫来,对了,王紫呢,怎么没听她说话……她转身一看,后面空无一人,她有些生气,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到开席了,王家的姑娘们都各自坐到席位上,王荟等人都是兴奋地看着远处的一个小点子,那就是太后呀! 王辰挺着背坐得直直的,时不时往正位坐着的人看一眼,若是她们恰巧把眼神往这边的方向一落,她便会微微垂眉,做出羞涩的模样,王荟和王溪这般见了几次了,便有些奇怪,到底是王荟不怕被冷语,好奇的问道:“三姐姐,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问,也带有一丝关心。 王紫听了,看了她一眼,抿着嘴笑了,不说话。 王辰有些羞恼,眼瞪着她,“胡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我不舒服?我好得很!”她说着又往正席处看了一眼,看是否有人注意她这边的动静,好随时调整她的举止仪态。 王荟就更奇怪了,也往那正席处看一眼,那边是太后王妃的位置,虽然人人都往那个方位看,可谁也没像她做出娇羞的模样出来呀,谁会看她,“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王荟皱着眉加深语气强调。 王辰眼瞪得更生气了,王容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紧接着王溪、王诗也笑了,王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她们这一桌的姑娘都让邻近几桌的姑娘们都奇怪了,真是的,吃饭就吃饭,食不语是礼仪,她们这新来的,不懂吗? 王辰被众人的眼光看着笑着,多厚的脸皮也忍不住脸红了,她不敢再抬头看谁,只好拿起箸子,生气地吃起饭来。 第五十三章 主意 吃完席后,众人便是在花园里陪着太后王妃赏起花来,太后有心,便让人去把皇上和世子他们请过来,大家一道热热闹闹的,说今日不必那么拘礼,其实意思很明显。 那些姑娘们方才知道,原来今日的赏花宴,不止永安王妃有意要给世子相看,就连皇上也出宫来有意要“选妃”了,她们的心情又是紧张又是欣喜,若是一旦被选中,那就是跃入龙门了。 晏庭钧和晏轼尧谢琅无法再逃避,只好“有难同当”地随着领路的奴才过来,三人心中都有些为太后的心思哭笑不得,这都不必顾什么男女有别了,当然这也不重要,那些大家闺秀入宫选秀,晏轼尧也是要亲自看一看的,就当是“选秀”了罢,谁都不会对此有意见。 姑娘们当然没有意见了,夫人们也照样没有意见,这是难得的机会,今天是众人的幸运日,这京都皇城最尊贵权重的人都聚集在这儿,所以当看见那三位容貌英俊、气质潇洒的男子进来后,虽然太后说了不必拘礼,但众人不敢,姑娘们跪在地上,虽然不敢抬头,一颗心却是扑嗵扑嗵地跳得飞快。 那就是皇上,那就是永安王世子,真是不愧为京都的美男子,谁能及得上他们,只容貌就已经俘获了她们的心,更何况还是这京都最尊贵的人。 晏轼尧说了免礼,众人方才起身。 太后笑道:“今日都不必拘礼,也不必害羞,今日大家都是王妃邀请来赏花的,咱们也就赏赏花,就当是玩闹一下,不必紧张,若是紧张害怕了,那倒是不是来赏花的,倒像哀家来吓唬大家似的,都放松起来,去玩吧。”夫人们都笑了起来,也应是。 晏轼尧扶着太后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太后说话,太后看着他笑道:“你也是别出了宫了,还那么忙,和钧儿他们都去赏花吧,仔细地看看,这些都是名门闺秀,教养好,懂礼,也容貌出众,都去说说话儿,别在这儿陪哀家了。” 晏轼尧无奈地摇头一笑,只好和晏庭钧他们都走去姑娘们那边,而太后和永安王妃们见了,都点头微微笑了起来,这才像样嘛,每次办这些宴会,都是他们长辈们来相看,他们又是有主意的人,他们若不喜欢,又怎么定下亲事来? “来,咱们这些长辈们,都到那亭子里去,咱们若跟着一道,姑娘们定是拘谨的,见不了性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有奴才丫环们侍候着,不必操心。”太后笑道,指了不远处一座亭子,夫人们都应是,也欢心。 晏轼尧见太后都走远了,便是打趣晏庭钧道:“怎么?刚才是谁说回头要告诉咱们的?你现在还不说?我和谢琅可是等着呢。”谢琅听了,也是铙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猜这姑娘入了庭钧的眼,定不是个平凡之辈,”谢琅看着花园的莺莺燕燕,笑道:“或许是个性子泼辣的,方才治得了他。”晏轼尧听了,点头也表示同意。 而晏庭钧看着他们俩,知道两人这是找着机会了要打趣他,于是狭长的眼睛往姑娘家里头望去,大爷似地笑道:“我偏不说!你们既然这样了解我,何不自己在这些姑娘家里头猜一猜人,这样才算真眼力。” 晏轼尧和谢琅都轻轻打了他一拳,晏轼尧笑道:“这人引起了咱们的好奇心,却又偏不说,真是使坏!” “总是有要成亲的时候。”谢琅淡淡笑道。 而在姑娘们那边,都有意无意地将眼神往他们这边瞟一眼,及至听见他们爽朗的笑声,姑娘们都脸有些微红了,觉得他们都像是在谈论自己般。 王诗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那人,心里十分紧张,那人是当今皇上?她想着刚才的事情,只觉心便是跳得都要到喉咙口了,也不知为什么,她不但没有欣喜,甚至还感到了害怕,她看着王容,容儿和荣亲王世子的事情,她心有余悸,因此见到这些大人物,她心底就是有些抗拒。 而周萱和晏清嫣晏清然还有沈明馨几人并肩而走,周萱一面听着他们说话,一面便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便对晏清嫣笑道:“这样赏花有点太安静了,不如咱们别出心栽,来玩点有意思的事情。” 沈明馨笑道:“萱儿有何好主意?”晏清嫣她们也十分有兴趣地看着她。 而周萱因为晏庭钧对王家姑娘们的态度不同常人,有心要让王家的姑娘们今天出一出丑,便是笑道:“王妃不是让人去一品阁拿了许多名花过来观赏么?这些名花都是稀罕难见的,咱们就拿这些花当奖赏,让众人闻香识花,谁猜得多,谁就能把这些珍稀的名花带回去,这个主意不是比单单赏花更有乐趣吗?不仅让众人认识更多的花的品种,而且这样大家也有个话题谈论,方能见到真性情呀!” 晏清嫣听了,微笑着点点头,笑道:“这个主意好,不过,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为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呢?你这个鬼灵精,鼻子就跟钧儿一样灵敏,谁要是赢了你们,我想那个姑娘家就当真是个爱花识花之人了。”她说着笑着回头,问晏庭钧:“你们说是不是?” 晏庭钧笑笑,没说话,晏轼尧却是笑道:“这个主意还真不错,我看萱儿有望拨得头筹,只是这花,带来带去,还不是都留在王府,何必费这个劲?”他一语双关,既说的是闻香识花,又说中了周萱的心意,倒让晏清嫣她们都抿嘴笑了起来。 周萱听着皇上这么说,脸也不禁红了,却是嘴硬道:“我这是为你们着想,太后可是都等着你们仨都能早日成亲呢,若是不这样,你们赏赏花就完了,哪儿能知道这些姑娘的性情是否适合你们呢?你们闹打趣起人家来了!”她脸微红地看了一眼晏庭钧,却见他将眼神往那些姑娘堆里头望着,不禁心下又是一恼。 这个主意传下去之后,姑娘们都热闹起来了,真是新鲜,竟然闻香识花,谁有这个好本事?她们平日里虽然也爱看些花儿草儿的,可是对花的认识都不多,这个主意新鲜是新鲜,可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人,可不就是要为难了。 第五十四章 闻花 姑娘们都分了组,每组十人至十二人不等,一共六组,丫环们拿来了蒙眼的布,在她们的身后,已经搬来了近百盆不同品种的花,第一次每人各先猜两盆,全猜对的可以进入下一轮的比赛,每轮的比赛盆花要猜的数量比前一轮的数量要多两盆。 王家的姑娘们都安排在一组,丫环们亲自蒙上了布,然后由丫环扶着姑娘们到摆放好的盆花面前嗅一嗅。 王紫被蒙了眼睛,鼻子轻轻一嗅,只见扑鼻的都是各种花香,丫环扶着她,她半弯着腰,鼻凑近花瓣,轻轻闻一闻,便是笑道:“是木芺蓉,还有茶花。” 丫环说是了,便将布拿下,王紫便站到一边等着。 而王荟和王溪是最没把握的,她们平常对花都没花什么心思去欣赏,更谈不上研究了,因此当丫环扶着王荟去盆花前,她很是紧张,将那花嗅了又嗅,嗅了又嗅,除了知道那绝对是花香外,她根本分不清那花香是什么花,因此一盆都没猜对。 而王溪虽然是幸运地猜对了一盆,却也因为没有全猜出,因此也无缘角逐下一轮的比赛。 “这盆应该是花中之王牡丹,”王辰蒙着眼,用小巧的鼻子轻轻嗅着,她姿态高雅,嘴角也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盆应该是素雅的桅子花,不知我猜得可对?”她微微偏头问扶她的丫环,语气很是温柔。 那丫环听了,也含笑摘下蒙眼布巾,笑道:“姑娘两盆都猜对了。”于是领着王辰站到猜对的姑娘那一边。 只见那边已是站了不少的姑娘,王诗和王紫都已在其中,王辰微微看了一眼,虽然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温柔娴雅的,一点都看不出。 晏庭钧和晏轼尧谢琅像看戏似的,看着这些穿着各色衣裳,又秀色可观的佳人们被蒙着眼让丫环们领着在各种盆花之间走来走去,当真是觉得周萱出的这个主意好极了,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就像是一群蝴蝶在花丛中忙着采蜜似的,看得人应接不暇。 而晏轼尧的目光都几乎落在王诗那儿,若不是为避免麻烦,他几乎都不想挪开视线,看见她闻着花香的样子,他就觉得赞叹,眼神也越发赞赏,而看见她都猜对了,他也十分高兴。 晏庭钧看着王紫,目光也有了些深意。 而晏清嫣作为评委,见了这忙碌的一幕,便是笑着对晏庭钧他们道:“看来闺中女子对花还是不陌生的,因此第一轮的刷选还不算太难,不过,等会儿最后比下的那几人,一定是懂花识花的,皇上可赏脸,指几盆花来作比赛,也增加一些雅兴?” 晏轼尧本是负手站着,看得也兴致大起,听了这话,便是笑道:“那自然好,那朕就去那边指出几盆花来,谁要是猜对最多,那就是赢了!”晏庭钧也有了兴趣,“我也一道去,谢琅也该挑两盆,这花都是品花阁的,你比咱们更懂花才是!” 谢琅淡淡一笑,依了他言,三人都去边指了几盆花出来。 而周萱和晏清然也在姑娘们那边嗅着花,毫无疑问,她们也都进入了下一轮的比赛。 第一轮刷下来的姑娘们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微有失落,但对于能进入下一轮比赛的姑娘们的输赢,她们却也有些猜测。 “你们猜,最后会是谁猜对得最多?”有姑娘们在小声议论。 “我听说周姑娘也很懂花?” “清然郡主也很识花!” “我觉得都像很有把握似的!” “你看王家的那两个姑娘,都好像很有把握似的……” 王诗确实是出乎众人意料,她一向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今天一盆盆花嗅下去,竟没有一盆是猜不出的,而且是猜得又快又准,几乎轻轻嗅一下,就马上能猜得出来,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众人看着王诗,却是觉得她好像很害怕似的。 王紫也觉得很出乎意料,原来王诗不仅鼻子灵敏,还是个花中的行家呀。 王荟笑着对王溪道:“没想到四姐姐和七妹妹居然这么厉害!瞧三姐姐气得脸色都变了!”王辰早在第二轮就刷选下去了。 晏清嫣看着最后角逐的几位姑娘,分别是周萱,晏清然,王家的两位姑娘和定毅候府夫人的三姑娘周晨,这些姑娘可是不太熟识的。 第五十五章 幸运 周萱悄悄看了一眼王紫,对她能够进到最后角逐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她鼻子也这么灵,她冷哼了一声,然后眼睛一转,又抿着嘴笑了起来,她对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因此当晏清嫣走出来说话时,她也站了出来,对着晏清嫣低声耳语了几句。 晏清嫣听了以后,倒没有一时应她,只是抬眼抿嘴笑望着她一会儿,然后方才笑道:“你这么用心地比赛,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钧儿这小子,何必费这个功夫?”她说着又看了看角逐下来的那三位姑娘,抿嘴低声笑道:“母亲可是很看好你的,要不然让师公去跟父亲说,只是怕你心高气傲,不肯服气,不过,你这么大的醋劲儿,到底是对哪个姑娘有了敌意?这里头你的容貌是最好的。” 周萱闻言脸又红了一些,拿手轻打了她一下,眼神嗔道:“你又拿人家来取笑了,我哪有对谁有敌意嘛!我就是趁机跟皇上提要求,机会不能白白溜走嘛!”说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晏庭钧,心想就是让师公去说,也得要让他肯才行,这样还不如自己争取呢。 晏清嫣见她如此,知她是姑娘家,又跟她们王府是那样亲切的关系,不好意思去说这话,她想着又看了看晏庭钧,心想钧儿确实也未定性,这个时候男孩儿的心思才刚刚成长,比不得女孩儿心思细腻,一眼就认定了,若是钧儿对周萱只有兄妹之情,全无男女之情……那倒是再需要时间去观望观望,周萱不过才回来半月,都是孩子一样的心性,还是让上天来安排这世间的缘份吧。 她想着,便是走到皇上那边去轻声说话,只见晏轼尧听着,英俊的容貌上也是和薫如风。 不知是在说什么呢,姑娘们都低声接耳谈论,刚才周萱和晏清嫣之间亲近的互动,她们都是十分羡慕的,这定毅候府的四姑娘,虽然母亲早逝,也有个对庶女十分苛刻的继母,但因为一个宗老先生,这命怎么就转折得这般令人嫉妒呢,瞧她和永安王府还有皇上太后间的亲近,俨然就是像永安王府的另一个尊贵的郡主一般。 晏轼尧神色很有意兴地说了几句,晏清嫣福了福礼。 然后她走出来对众姑娘含笑说道:“今日的赏花宴原本该是像往常那般安静赏赏花的,但因这闻香识花的游戏,倒是令咱们的聚会有了些像文人咏诗作画的高雅,没想到咱们的闺阁之中能人倍多,瞧这些花的品种,看得我都眼花撩乱了,别说是闻香,就是一盆盆看着说下去,也未必都能识全,所以说,这几位姑娘鼻子的灵敏和对花草的认识,就是我自己也是自比不如的。”她含笑看着那全猜对留下来的姑娘们,眼里流露着赞赏。 王紫等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垂着头,抿笑着表示不敢当得起此赞赏。 而刷下来的那些姑娘们原先听着还有些羞郝,她们都不过是对花草认识一二,能说出一些常见的花就已是不错的了,更别说这近百盆的花里还有那许多见未见过,也说不出名字的,至于说是闻,那当真是硬着头皮去玩这游戏的,可是如今听清嫣郡主这么一说,她们又神色自然了些,连郡主也都未必识全的话,那她们败了下来,也就没什么好丢脸的了,就算是清嫣郡主说的场面话,那这场面话也让她们心有感激,心想清嫣郡主说话当真是玲珑,能顾全了每个人的脸面,这也是一种本事。 “这五位姑娘不必说,自然是对花草有相当的喜爱与认识的,因此皇上亲自挑了几盆花作为最后比赛所用,”她含笑顿了顿,姑娘们听了都睁大着眼,眼里有惊喜,竟是皇上亲自挑选来比赛的,“还承诺最后的胜出者可以跟皇上提一个要求,只要在情理之中,皇上都会应允。” 这下子姑娘们都开始心思沸腾了,竟然可以跟皇上提要求?那真是比什么奖赏都更有面子的事情。 她们看着这余下的五位姑娘,心想她们今天真是幸运,早知过来王府赏花要玩这闻花识香的游戏,还能有这样天大的好事降临,她们一定会将所有关于花草的书籍读熟,还会让人教会她们怎么分辩花草的香味,她们想着,便是有些懊恼地撅了撅嘴,可是如今只能眼看着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 王辰听了这话,神情当真是有些精彩,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一个根本就不考什么能力的什么闻香识花游戏,居然就能轻易得到当今皇上的一个承诺,这真是太儿戏了,她有些嫉妒地看着王紫,心想王紫是绝不会胜出的,她凭什么突然就这样出了风头? 而王荟和王溪却是表情一下子兴奋了,王荟看着站在那儿的王诗和王紫,那高兴激动的神情就像是她自己也站在那儿等着角逐最后的胜利一样,只见她忍不住拍手笑着对王溪道:“这真是太好了!你瞧咱们家有两个人,胜算就多了一些,可是若是当真赢了,你猜四姐姐会要什么?七妹妹又会有什么要求呢?我真是好期待呀!若是换了我,我肯定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溪见她这般激动,引得旁的姑娘都眼看着她们,便是轻轻拉了她一下,嗔笑道:“你别丢人现眼了,又不是你胜出了,激动些什么?刚进王府,你就说别让人以为咱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端着面子,不敢出错,现在听了这些,你怎么倒是又像没见世面的人了?” 王荟也看见了别人看她们的目光,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低声对王溪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下子忘记了。”王溪笑笑没再说话。 而王辰听了她们两人的话,就更是呕气,心想王紫才不会赢呢,她看着晏庭钧,那样颀长的身姿,俊华的容貌,心里便是一下子冒起了酸气来,这王紫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偏要在今天,偏要在王府里出风头,这不是更让世子更注意到她了吗? 而王容站在她们后面,耳听着王荟和王溪说的悄悄话,便是一下子神情有些难以描述的低落,她早在第一轮就刷下来了,对于花草,她平常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怎么认识这些,可是若是早知可以得到皇上的一个承诺,她轻轻咬了咬唇,就算那样,皇上也不可能会答应……那根本就不是件这么容易就能应允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这主意不好 这次要猜的盆花数量是十盆,为了公平起见,五位姑娘所猜的花种都是一样的,不存在难易的问题,此时盆花都按照东、南、西、北、中摆放成排,而且彼此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确保不会受彼此的影响,盆花的摆放位置将比赛的姑娘们和其他的姑娘们都分隔开,此时那些姑娘们都站在盆花的外围热烈探讨议论着。 而五位姑娘则早已蒙上了布巾,由丫环扶着在一旁等待,然后比赛开始,丫环们则有紊地扶着五位姑娘各自站到不同的方位中。 王紫在东位,此时谈讨的姑娘们都渐渐静了下来。 清然郡主在中间,她是姑娘们期望胜利的焦点,若是她赢了这次的游戏,姑娘们便会心安,觉得挽回了今天的脸面,毕竟和其他的姑娘比输了还是有人会较真的,但若是清然郡主赢的话,她们又觉得是理所当然了,永安王府的郡主自然比她们更博学、见多识广,何况今天的赏花宴,众人心知肚明,是给世子选个合眼缘的姑娘的,而今天不仅世子,连皇上和年轻的镇国公都在,她们当然不愿意旁的姑娘赢了,出了风头,自己却成了陪衬。 王紫微屈着膝,半弯着腰,鼻子轻轻凑近花瓣嗅了嗅。 这十盆花,有三盆是牡丹、三盆是芍药,两盆是海棠,两盆是兰花,换言之,这不是如前几次那般只是需要说出花名就可以,而是需要把同一花型不同品种的花香的轻微区别嗅出来,然后说出这品种的名称,这可不是一般的难。 这真是考对花的认识与博学,即使你鼻子灵敏,能敏感地嗅出相近花香的区别,但若是对花的品种认识不全,你也只能是嗅着香气站在原地干着急,这真不是件轻易的事情,尤其是海棠花的香味还是淡淡的,更考人选择。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只见五位姑娘方才嗅了一半,其他的姑娘们便开始低声议论了。 “你说皇上为什么要这般为难她们呢?咱们闺阁女子又不是那整日摆弄花草的人,这别说是蒙着眼了,咱们睁着眼的也叫不出名字来呀。” “我猜定是皇上太博学了,说不定咱们觉得难了,在皇上那儿还简单着呢!” “这话有理,我想这也是皇上没想到的,这几个姑娘前几轮的比赛都一路对过来了,若是太简单了,岂不是难分出胜负?” “可如今也太难了些,若是没人全猜出,那可如何是好?” …… 王辰看着王紫才嗅着第四盆,便是忍不住拿手帕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好呀,难得好,刚才还说出风头呢,如今可不是要出丑了?天气热起来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看着王紫额头上也冒了些热汗,却是顾不得擦,她便是感觉通身舒畅,这真是有些狼狈了,她想。 而王荟和王溪都皱着眉,着急地一会儿看看王诗,一会儿看看王紫,王荟心里实在是恼这皇上指的什么花呀,说是有奖赏,还能提要求,这要是没人猜得出来,看皇上为难她们这些女子家,有什么脸面?她想着便是瞪了一眼站在她们对面的皇上,此时容貌身份什么的,都完全不能令她犯花痴了。 王容也很紧张地看着,王诗今天的表现是她没想到的,虽然是亲两姐妹,但她竟然不知原来姐姐对花这样有研究,她想着便是神情一黯,看着王诗,她确实不了解她,但她却给她带了许多的麻烦,这些年,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的…… “谢琅,你的这主意是不是太有些难为她们了?”晏庭钧看了看天,觉得今天的天气实在是比平时热了些,他的眼睛毒辣,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不经意地扫几眼王紫,也能看到她也热得出汗了,而其他的四位姑娘家,也是一样的情况,如今谁也没有多领先,清然也不过猜到第八盆花,而现在也已经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了,瞧她们都像有些热得受不了了。 谢琅听了只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而晏轼尧紧着眉头,问跟着的奴才,“现在是什么时辰?”今天的天气晒了,都是姑娘家,哪里受得住大太阳底下晒呢? “回皇上,现在是未时了。” 未时,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晏庭钧有些心烦,坐着的姿势换了一下,单手撑着下巴,道:“谢琅,你跟着你娘从小对花草是耳濡目染,鼻子就像蜜峰似的,哪里有花都知道,可是今儿个可不是咱们男子比赛,这主意实在是欠妥,该简单一点才是。” 谢琅听了,微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些许深意。 而晏轼尧听了,也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随口附合道:“就是,这娇滴滴的姑娘家,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偏生今日又是个大热天,这要是晒着了可不太好。”他紧着眉,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后悔刚才同意谢琅的主意。 谢琅笑了,默默看了他两人一眼,两人都没察觉他的目光有什么不同,而谢琅将视线放回比赛的姑娘们身上,开始一个个细细观察,然后将目光在两个姑娘身上定了定,淡淡笑了。 终于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姑娘领先,第一个摘下了蒙眼的布巾,那是定毅候府的五姑娘周晨,只见她摘下了蒙眼的布巾后,便是对着皇上坐着的位置福了福礼,方才由丫环领着到一边的树荫下站着。 姑娘们都开始有些沸腾了,终于有人猜出来了,这时间可是够久的,只是不知全猜对了没有? 紧接着周萱、晏清然也都走了出来了,场里只留下王家的两个姑娘,王荟王溪和王容看得都有些站不住了,王辰倒是捂着嘴笑得越来越欢了。 王紫实在是有些累了,扶着她的丫环也不时地替她擦一擦汗,丫环也热得很,见还只剩一盆花了,便是笑着对她道:“姑娘再坚持一下,只剩一盆花了。”王紫听了也微微点头。 而王诗那边,也在嗅着最后一盆花,她身体本就比别人娇弱,因此此时脸色便是有些苍白,但这许多人都在看着,她也不得不坚持下去,她轻轻嗅了一下,只觉这花香很浓,她有些头晕恶心,而不得不继续思考,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笑道:“这是西府海棠。” 丫环摘下她的蒙眼巾,王诗一下子看见刺眼的阳光,便是觉得头晕目眩,幸好一边的丫环扶着,王诗方才坚持着走到树荫下,王紫早就看见了王诗似是有些不妥,忙扶着她轻声关心,王诗笑了一下,王紫也没说什么,将她扶到一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 第五十七章 王诗 晏清嫣拿着记录下的比赛答案给晏轼尧过目,晏轼尧看了看,笑道:“这可是真是厉害了,竟然有两人都猜对了,这还需要再比吗?” “皇上若是再比,那就是难为这两个姑娘了,”晏清嫣笑道:“烈日当空,刚才都已是有些招架不住了,既然是都猜对了,那就请皇上给姑娘们说两句话吧。” 晏轼尧看着她,笑了起来,对晏庭钧道:“我看你还是尽快定下一门亲事的好,别给你选个世子妃,还要连累我也被逼着陪你。”众人听了都笑了,晏清嫣抿着嘴笑望着晏庭钧。 “她们喝的是什么,”晏庭钧看着那边的姑娘们,视线在王诗苍白的脸上定了一下,微微皱起了浓眉,“我瞧着像是真晒着了。” 晏清嫣笑道:“是解署的酸梅汤,皇上这儿也有。”她说着便是将一旁放着的酸梅汤双手捧着给他。 晏轼尧接过,喝了一小口尝尝味道,然后便将酸梅汤喝了一半。 太后和永安王妃在亭子处赏荷说话,早有奴才们来回禀了皇上那儿的情况,听是说一时兴起玩什么闻香识花的游戏,太后便笑说自己也老了,这些年轻小姑娘们玩的游戏,以前自己也玩过,如今听着就恍如隔世,感觉一下子回忆起自己在闺阁时的情景,就像很久远的事了。 先帝也已去了四年了,太后想着,便是叹了口气,再不如意的事,都是过眼云烟的往事了,如今倒是及时享乐的好,只要看着皇上子嗣繁茂,晏朝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安乐,她就什么都不强求了。 而永安王妃和众夫人们听着太后似有伤感之意,便是忙着劝慰,太后也不过是一时感叹,今日阳光又好,又是热闹开心的聚会,因此说说笑笑地也就抛开了,众人都等着皇上那边玩的比赛到底是哪个姑娘家出采了,因此奴才来来回回地奔忙着。 而歇了一会儿后,晏清嫣便是领着五位姑娘来到晏轼尧面前,姑娘们都福了福礼,然后有公公宣布了比赛的结果,是周晨和王诗夺冠了。 晏轼尧站起来,故意的在五位姑娘面前一一一走过瞧着,他的目光在走到王诗面前时,便是嘴角不禁勾了起来,然后在周萱面前停顿,取笑道:“今日的闻香识花是你想出的好主意,这比赛你输了,你有什么想法?” 周萱听着,便是觉得脸有些烧,她也没想到这一时想到的闻香识花的游戏,最后会是她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既为难了别人,自己也被困住了,她很清楚刚才闻香时自己猜得有多犹豫,根本就不可能是全猜对的,因此听了晏轼尧的话,她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的性子却也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便是抬眼反而笑道:“输了就输了呗!萱儿是小女子,比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可是皇上指的这几盆花为难我们这些小女子,不知皇上又可能全猜得出来?皇上若是也不能全猜得出来,那皇上又怎么好取笑萱儿呢?” 她一话刚落,晏清嫣便是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嗔道:“你这萱儿,胆子真是太大了,皇上你也敢当众取笑?皇上你瞧,这都是你们惯的她!”这话使晏庭钧和谢琅也笑了。 晏轼尧笑叹了一下,道:“如何是我惯的她?分明是你们惯的她,倒把罪过推朕身上来了!你们现在这样说,才是真惯着她呢!瞧她谁都不怕的模样,还不是你们和太后王妃宠着来的!” 晏清嫣回过意来,便是失笑道:“果然是我错了,萱儿这丫头,在王府里胡闹也就是了,怎么还敢在皇上面前胡闹呢?瞧皇上现在都吃味了,回头太后可不敢再宠你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了。周萱不好意思地撅了撅嘴,晏轼尧也被晏清嫣的话弄得失笑不已。 另几位姑娘听着他们在说话,也微微抿着嘴,周晨虽不敢冷下脸来,却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是刚才已经听够了,同是定毅侯府的姑娘,她现在也是嫡女,可是从姨娘扶正的,从庶女变成嫡女,到底在心里、在身份上总是令人感觉她周晨总是矮了周萱一头,本就跟周萱天生在立场上是对付的,如今看着皇上和永安王府的这些尊贵之人,竟然不顾她的感受,就这般和周萱在她面前如同一家人似的亲近,不正是像在打她的脸吗? 晏轼尧说笑了之后,又走到下一位姑娘这儿,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神,正打算回去坐位上坐着呢,谁知那姑娘竟突然有些摇摇晃晃的,似是有些晕倒的症状。 周晨正打算晕在皇上身上呢,谁知这时竟有人比她动作还快,她手抚着额头,作出有气无力的样子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儿,竟然又是王家的姑娘,她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冷笑地想着。 “四姐姐?” 王紫连忙蹲下扶着王诗,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燥,这是有些中署了,“四姐姐!你怎么样了?”王诗微睁着眼,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头晕。” 晏清嫣恰巧就在边上,也是赶紧地就扶着看了一下,对丫环说道:“快拿点水来给王姑娘喝一点儿。”丫环马上就拿了水来喂,王诗轻轻地抿了两口。 晏轼尧马上两步就走了过来,晏庭钧也蹲下来看了看,道:“看来还真是太晒了。” 看着王诗苍白的神色,晏轼尧面露心疼担忧,吩咐随侍的人,“快叫太医来,扶着王姑娘去荫凉的地方歇息。”此时病人不适宜移动,他话刚落,就有人去请太医,也有丫环来扶着王诗。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心情有些紧张,低声交谈,有的猜测王诗的用意,有的却是也觉是被太阳晒着了,王容担忧地走到王诗身边,握住她的手,王荟和王溪见王诗身边人太多,虽不敢靠前,却也是十分担心,王辰倒是微微皱着眉,不敢肯定王诗的用意,王诗一向是安安份份的,难道今天也有想攀上龙门的心思不成? 周萱也颇有点儿不安,这闻香识花的游戏是她提议的,若是害得人家姑娘家身体有恙,她到底也良心不安,她看着晏庭钧,只见他和王紫并肩站着,现在正低声地和王紫说着几句安慰人心的话,便是又一股酸意冒了上来。 她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五十八章 无题 王诗因为身体不舒适,让太医诊治了后,便是在永安王府的客房里歇息着。 时辰也差不多了,出宫半天,太后打算要回宫了,而晏轼尧虽有心要留在王府里,却也没有理由不跟太后一同回宫。等皇上太后回宫后,众夫人领着姑娘们也都纷纷告辞,这扰了半天了,大家也都累了。 大夫人也打算带着姑娘们回府。 永安王妃便是很抱歉地跟大夫人道:“这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是想着大家赏赏花热闹一下,谁知倒累着你们的姑娘了。” 大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笑道:“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今日太阳太毒辣,谁也不想的,刚才太医也诊治了,没什么大事,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别说是没事了,就是有事,王诗今天也赚尽风头了,不但赢了这闻香识花的游戏,还能让皇上亲口请御医来诊治,好生嘱咐,这样的出风头,足够王诗能够成为近日热门的话题了,她想着便是有些不屑与冷笑,没想到三叔子为人耽直正派,身为她的宝贝女儿的王诗却是这般有心计,她出风头不要紧,可是这样的使伎俩,岂不是让别人看不起她们王家的姑娘吗? 永安王妃倒也没再说什么,与大夫人说着话,便往王诗歇息的客房去,王家的几个姑娘都在那儿呢。 晏清嫣去换了套衣裳过来,打算再去看看王家那个被太阳晒中署的姑娘后,她也要回府去的,刚走进那个回廊里,她的脚步便是顿了顿,微微皱着眉看着廊檐下的两个人。 晏庭钧手拿着一个白色瓷瓶,看着面前的王紫,道:“这药是宫中的御药,对刀伤之类的创伤有很好的疗效,你的伤既是受我所累,那这药你就拿去,也省得我心老是觉得欠你什么似的,别扭得很。”他眼里有笑意,语气倒像是怕欠下了人情债,其实他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说担忧她的伤,活了十八年,从没去关心过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姑娘家,这心里总是怪怪的。 王紫看着他,也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心想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会把这个当把柄来拿捏他吧,她像这样的人吗,她低垂着头,接过了瓷瓶,手里轻轻磨搓了一下,上面还有刻的兰花的形状,笑道:“那咱们就两不相欠了,上回我是有意想要你多吃一点苦,挫挫你的纨绔子弟的脾气,而今天我也因你而受了一点无妄之灾,你既给了我这瓶宫中御药,我们之间过往的恩怨那也就一笔勾消了,下回你可不能再想着拿我来戏弄了。” “我像是那么记仇的人吗?” “你觉得呢?京城恶刹,不是传闻说的有仇报仇吗?”王紫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谢谢你的药。” 晏庭钧笑笑,看着王紫走了回去,他将目光放在回廊外的槐树下,想着今日的事情,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有些乐趣。 而晏清嫣看着这一幕,微皱着的细长的柳眉便是微微松了开来,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站在原地静静地思索着王家的这个姑娘,和刚才晏庭钧在花园里的一举一动。 她身边的丫环揣测到了她的心思,于是笑道:“世子好像对这姑娘有些不一样呢,王妃这回可是要放心了。” 晏清嫣听了,笑道:“钧儿这孩子,虽说也十八了,可是比之谢琅,这性子还不够成熟稳定,况且他是男孩子,就是对那王家的姑娘有些什么意思,一是家世不同,王家的公子哥儿跟他也并没什么交情,如何能够让他多认识接触,确定自己的心意呢?二这王家的姑娘吧,还需要我和母亲多推波助澜才是,不然徒有一点动心,却没有更多的机会,母亲可是早盼着他成亲呢……更重要的是,我和母亲也要多了解了解,熟识了这姑娘的性情,彼此喜欢才好。”她说罢,便是抬脚走上前去。 晏庭钧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着,笑道:“姐姐还没回去呢?你家的大头儿子不找人么?” 晏清嫣便定住了脚,打量着他笑道:“你现在已经大了,姐姐也嫁出去五年了,是不是你有什么心事也不跟姐姐说了?” 晏庭钧微微皱眉,听了这话倒也一时没想到王紫身上去,只觉她问得出奇,“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晏清嫣笑了,道:“刚才你和王家的姑娘说什么了?别说没什么,平日里你可是从不理这些来府里赏花的姑娘们的。” 晏庭钧这才醒悟,原来刚才那一幕被晏清嫣看见了,只是那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但要解释起来吧,又不好去说,“既然我从来不理这些姑娘们,那你和母亲还每日费心思请她们过府来做什么?现在我不过是和她说了两句话,你们又觉我对她有些不同,那你们到底是希望我不理她们呢,还是希望我理她们呢?” “你这臭小子,还跟姐姐在这儿玩心思呢!”她笑着嗔了他一眼,便是不理他进了房去。 晏庭钧静静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跟自己笑道:“我玩什么心思?难道我喜欢一个姑娘还会偷偷摸摸地藏着自己的心思不成?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因此摇摇头,转身走了。 王家的姑娘们回了府后,大夫人便是去老夫人那儿说了一下情况,王诗和王容回了自己的院里,不必说,三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这些年虽说王诗身体也娇弱,可却是从没试过在别人府里做客还会晕倒的,她是当母亲的,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想着平时因为心情烦燥,王容又叛逆,王询又是公务繁忙,也就只有王诗是肯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人,而也因为这,她也没少对王诗发泄心中的情绪,她感到万分愧疚,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真是做得失败,一个女儿教不好,另一个女儿体贴自己,却又令她受了不少委屈。 王紫和春水回了一方院后,春水本想着也叫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王紫的伤的,可是这样一来,那就少不得被人知道王紫的伤了,至少也瞒不了五夫人,因此作罢,拿着永安王世子给的那瓶药给王紫上好药,自己担忧一回又叹息一回,觉得自从认识了这永安王世子后,好像王紫的麻烦事也多了不少。 第五十九章 宫寒 第二天,姑娘们在老夫人房里请安的时候,突然有丫环来说,宫里请太医来给四姑娘复诊了。 这消息真是惊了王家的所有人,这昨天皇上请太医给王诗诊治,还说是因为在永安王府里赏花所致,说得过去,但今日又请太医来王家复诊,这……这不是太看重她们王家了吗?也就只有皇上倚重的权臣宠臣才有这个待遇呀。 王诗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又算怎么回事? 老夫人敛着眉,让人请太医进来,姑娘们都到屏风后回避去了,而三夫人愣在原地,征征地看着王诗,心跳得慌乱。 大夫人看了王诗一眼,也气得暗里咬牙,心中冷笑,心想着没想到王诗还真凭着手段就把皇上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她的王辰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呢,她想着便是嘴角又有些不屑,宫里那种地方,美人如云,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王家没有多大的权势,皇上不必倚重她们,宫里的傧妃们也无须顾忌,凭着皇上一时的喜欢,风头一时,只会得罪了宫里贵人,待得皇上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宫里那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王诗这懦弱的性子,那整得还不知有没性命在呢……想着这些,她心又安静下来了。 王诗被众人的目光看着,也很是不安,尤其是她娘看着她的目光欲言又止,又像是生气,又像是担忧的,就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她轻轻咬着唇,想着昨日在永安王府里看见的皇上,她便是又一阵心慌害怕。 太医请了进来,先是给老夫人拱手问礼,老夫人也不敢当此礼,这太医她们王家平时还没资格请得过来呢,不过都是请的外面药堂坐诊的大夫,但太医却不敢无礼,这皇上下的命令,他弄不清楚状况,心里也在揣测这王家的姑娘是什么人,在皇上心里有什么位置呢,如何敢得罪了先? “不知是哪位姑娘昨日在永安王府身体不适的呢?”黄太医道。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诗,笑道:“是四丫头,还劳烦黄太医看一下,辛苦您走这一趟了。” 黄太医颔首,表示不敢,于是请王诗伸出手来,他轻轻地搭了脉,搭完了一只手,又让王诗伸出另一手来,诊脉的时间有些长,神色也显得比刚诊脉时更谨慎沉重了些。 老夫人见了他这神色,不禁心也有些紧了起来,这不就是昨日让太阳晒着了么?简单的小毛病,怎的就令这黄太医神色慎重呢? 三夫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才她还怕这皇上让太医来是有什么用意,别看什么进宫当皇上的妃子,她从来没想过将女儿送进那样的地方,不够就是寻个疼她怜她的人,公婆也好相处的就行,她没有卖女求荣的心,因此刚才才会出现那样担忧的神色,但此时,见了黄太医的神色,宫里的御医医术当然高明,那露出的这神色,是不是说王诗身上出了什么毛病?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出声打扰,而姑娘们在屏风后偷偷地瞧着,也微微皱起了眉,这什么太医,诊个脉也半天? 黄太医叹了口气,收起脉枕,看着王诗问道:“姑娘脉沉,平时月事是不是经常不准?” 王诗听了,一张脸羞得通红,还没想着该怎么说话,三夫人便是赶紧回道:“这……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她心里着急,神色也慌张起来,可别真的诊出什么病来才好? 黄太医也不过是照常问一问而已,脉像是没错的,于是站了起来,回道:“姑娘脉沉弱,这是肾阳不足,应有宫寒之症。” 这话刚落,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王诗睁大着眼,看着黄太医,老夫人也吓了一跳,三夫人不敢置信,这……宫寒?而几位夫人也面色沉重,就连大夫人也是唬了一跳,这宫寒可不是小事呀,将来可是很难生养子嗣的,王诗正是说亲的年纪,若是让人知道她有宫寒之症,谁还敢娶她做正妻? 几位姑娘在屏风后听了,也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是宫寒之症?”王素年纪小,对这病症连听都没听过,府上的人也没听谁有过这个病症。 王荟脸都白了,神色惊慌,看着王素好奇的眼神,低声难过地解释道:“就是说以后四姐姐很难有孕的意思。”王素听了,也瞪大了眼。 王容一手捂着嘴,一手揪着自己的胸口,宫寒?怎么会?姐姐怎么会身体虚弱成这样? 王紫的心也沉重,在这古代,若是很难有孕,婚事可是大问题,就算有人愿意,没有子嗣,王诗在夫家又如何站得住脚根? 三夫人软在了椅子上,之后黄太医说了什么,又开了什么药,她都完全不知道,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又嗡嗡作响,宫寒,她的诗儿怎么可能会有宫寒?王诗静静坐在椅子上,这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晴天霹雳,美丽的容貌因此而更显得令人娇弱怜惜,她噙着泪水,看着她的母亲,三夫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似的,沉受不住这个打击,就像一棵大树即将倾倒的模样,她轻轻咬着唇,想哭又不敢哭,怕母亲更加难过。 黄太医开好药方,出了王家后,并没敢回府,而又进宫向皇上回禀了诊脉的结果。 “宫寒?”晏轼尧皱起了眉,“怎么会有宫寒呢?” 黄太医道:“王四姑娘本就身体娇弱,平日里可能也疏于保重,臣开了药方,看王四姑娘病症,得要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有所好转。” 晏轼尧知道这宫寒之症不是一时就能治好的,因此挥挥手,黄太医便退了出去。 这样一个眉目宛然、风姿如画、沉鱼落雁、袅袅婷婷像桃花一般娇艳的年轻姑娘,当得知了自己有宫寒之症时,心中该是有多么彷徨无措呢?他想着,便是心情沉重,更是对王诗心生怜惜心疼,昨日那在回廊下静静地嗅着花香,沉醉安静的姑娘,今日恐怕哭红了眼罢? 若是在外头,她是否能遇到一个不计较此事的人家?而若入了宫,没有子嗣,就是他再怜惜疼宠她,又是否能护她周全?他紧着眉头,他是一国之君,说得好听,天下最尊贵至极的人,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朝堂之事,有时也要倚重一些权臣,两相制衡,他的后宫之中,这样出身的嫔妃也绝不可能会少,王诗这样一个低微身份的姑娘若进了宫,又没有子嗣的话,其生活得如履薄冰的情景可想而知。 他叹了口气,想放下她,却又舍不得那样岁月静好的一个姑娘。 第六十章 避开 没过几天,皇上给王家姑娘请太医诊治的事情也传开了,一时间闺阁之中,姑娘夫人们都议论纷纷,各种名目邀请的贴子也一张张地送到了王家,这些贴子无非就是试探一下口风,也瞧瞧王诗的性情模样,当然也有世家对此不屑,不肯与之来往的。 魏国公府里,魏国公夫人正轻轻拍着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司马嬛嬛,司马嬛嬛哭得伤心至极,那日因为身体抱恙她没去永安王府赏花,她也不知皇上那日会和太后去永安王府,不然她再不适也会撑着身子去的,而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王诗她根本是连听都没听过,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京里的世家小姐里还有这个人,更不必论她的容貌是否倾国倾城,可皇上……竟然竟殊荣,亲自令太医去给这姑娘诊治,就因为这姑娘不过是小小的不适…… “娘,我的身体也不好呀,那日咱们家没去赏花,难道太后皇上连问都没问我一声吗?”司马嬛嬛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皇上自从姐姐去后,就已经四年没让女人进过宫了?去年本是该选秀的,可皇上推了,我今年也十六了,就盼着进宫去代替姐姐照顾他呀,我生病,你也常有透露给太后,太后知我心思,皇上也知我心思,为何他们都从来不说什么?若是皇上一直没喜欢的人,我愿意等他,可他却突然给王家的姑娘这样大的殊荣,难道是动心了吗?” 魏国公夫人低垂了眉眼,他们魏国公府是开国的功勋,功劳高,爵位也尊贵,权势也大,本来家中就已出了一位皇后了,身为外戚,本就令皇上诸多忌旦,皇上和太后又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国公府再出一位皇后呢?去年的选秀,太后虽说是皇上伤心,不肯这么快就进新人,但她心知,这是在避着他们国公府的女孩子进宫呢。 轻轻地拿手帕擦掉了司马嬛嬛的眼泪,她叹了一声,劝道:“嬛嬛,京里的好男儿多得是,以咱们家的家世,你嫁到这些人家里,若没咱们的同意,他们家必不敢给纳妾,而皇上那儿,即使你真进了宫,后宫的女人多得是,可皇上只有一个,你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一个皇上吗?” 司马嬛嬛眼神征然,连眼泪也忘记掉了,半晌她低垂了脸庞,轻声道:“可姐姐不也这样过来的吗?” “所以你姐姐才会早逝,她就是把皇上看得太重,才会整日郁郁寡欢,”魏国公夫人叹息一声,“你们姐妹俩都是一个样,把爱情看得太重,可天家本就是最无情的人呀,你既然向往着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为何还要飞蛾扑火、自己要往坑里掉呢?” 司马嬛嬛听着眼泪便又是止不住了,她拿着帕子轻轻将眼泪擦干,“女儿是向往这样的爱情没错,可是天下的女人,谁不想自己的夫君就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可皇上贵为天子,这种向往本就是不实际的,女儿自小便认定了非皇上不嫁,其他的男人,在女儿眼里,根本连瞧一瞧也没想过,除了进宫,女儿没想过自己的将来。”她低着头,眼神却是一点犹豫都不曾有。 魏国公夫人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你现在哭成这样又为什么?后宫的女人不会只有你一个,皇上喜欢谁你也阻止不了,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个王家的姑娘,以后后宫年年进新人,你的这些不值钱的眼泪还要掉多少?难道你要重蹈你姐姐走过的路?” 司马嬛嬛听得身上一抖,她征征地站了起来,看着她的母亲,半晌道:“娘,你帮帮我吧,你若有心要送我进宫,我知道你能做到的,你说得没错,皇上要喜欢谁,女儿阻止不了,可女儿喜欢皇上,女儿一定要进宫。” 魏国公夫人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她对她的陪嫁妈妈容妈妈道:“下个贴子到王家,我要见见这个王家的姑娘。”陪嫁妈妈低头应是,扶着她的手出了司马嬛嬛的院里。 而在王家,老夫人看着这堆贴子,皱起了眉头,她看着王诗,对三夫人道:“你的想法是什么?要带着四丫头去赴宴吗?” 姑娘们也在房里,都看着三夫人和王诗,王紫见王诗这几日面色更显苍白了,知道宫寒的病症对于她来说还是个心结。 三夫人想了一会儿,方才道:“儿媳不想让诗儿去参加这些宴会,她们的心思,咱们也清楚,去到那儿,还不知说些什么,生出什么事来呢,儿媳打算带着诗儿和容儿去承康,她们的外祖母的六十大寿快到了,儿媳打算在那儿住一段时日。” 夫人们听了,都有些惊诧,而姑娘们也面面相觑,她们都不舍得四姐姐走,可是要避开风头,避开麻烦,离开京都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夫人瞧了三夫人半晌,深深叹了一气,道:“你想好了?”她问的是三夫人的心思。 三夫人目光犹豫,看了眼王诗,又看了看王容,两个女儿都是不省心的,不管是为了王诗,还是为了王容,离开京都一阵子,都是最好的办法,她轻轻点了点头,道:“想好了,也唯有这样才能放心。” 夫人们目光一暗,大夫人却是嘴角撇了撇,有些不屑,三夫人的娘家周家,在承康县虽然是个大户,却不过是整日与银钱打交道、做买卖的生意人家,何况她娘家大哥的性子说得好听是温厚老实之人,说得难听就是诸事不管,尤其对内宅之事,更是一点心窍都不开,只对生意兢兢业业的,她的嫂子是个不省油的灯,三叔子性子又耽直,一点好处都没带给过周家,原先都看不眼了,现在王诗又是有宫寒的,她嫂子又岂会愿意? “承康县虽离京都不远,去一回也不过是大半天,可你要想清楚,你也犹犹豫豫的,你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要先把问题跟她们讲清楚了,不然若是事后她们才知道,对你生气是一回事,对诗儿却是毫无好处的。”老夫人扶着丫头站了起来,道:“你再想想吧,现在有太医开的药,也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在一时。你的性子就是慌,什么都慌,其实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该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去拜寿是必须的,散散心吧。” 第六十一章 蝉说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姑娘们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四姐姐才回来两个月,现在又要去承康住一段时日,她那舅母,她们都是见过的,是个势利眼,有好处给她还笑呵呵,没得好处,就冷着脸来。 她出身本来也是个爆发户,本身就没怎么受过教养,而周家虽然也是个做生意的,但在承康县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家,不是那会耍泼赖皮吵架的,所以这些年,王诗的舅母竟一直占着上风,也没人敢跟她争,但她们可是听说了,平时过年过节送节礼到周家时,一时有她们顾虑不到的,这舅母可是冷嘲热讽的,这样的人家,王诗的性子,怎过得下去? 王紫看着王诗和王容并肩而走的背影,心中也感到一丝感伤,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像浮萍,而嫁人就像赌博一样,嫁给了一个好男人,就等于有了一个依靠,依附着他,然后生儿育女,又依附着儿子到老,而若是嫁给了一个薄情甚至无情无义的男人,别说王诗是很难有子嗣的,就是为他生了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和离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是很难立足的。 “四姐姐,十妹妹,”王紫走上前去,笑道:“是明日就要走了吗?” 王诗和王容都停了下来,王诗强颜笑道:“还不知道娘呢,应该是后日罢,后日是爹休沐的日子,爹说要送我们去。” 端午已过,炎热的夏天风吹过来也是热的,园子里的花草都有些焉焉的,高大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黑漆漆的树影,有蝉在树上密集地叫着,两个婆子正在用着工具网蝉,额头上脸上都出了一身的汗水,见了她们,婆子一边气喘吁吁地擦汗,一边便笑着跟她们道:“今年的蝉还真多,不仅扰了公子们读书,大家也睡不好,最可恶的是这蝉呀采食树里的汁,就用它的嘴在树里刺一个洞,它自己采食水分,那些蚂蚁、甲虫、苍蝇就会闻声而至,都来吸吮树汁,这样下来,一棵树就要毁了。”她笑说着,转头又继续捕蝉。 王容没听过这蝉的议论,此时听了,有些惊奇,听着这蝉声,倒是有些悦耳的呢,可谁知道蝉竟然能毁掉一棵大树,她倒是有些叹息了。又想着现在这皇上可不就是好比蝉么?就因为对王诗这般关心了一下的举动,那些世家夫人们就像苍蝇似的,纷纷来送贴子打探情况了。 王诗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大树,婆子们都是捕惯了蝉的,一手一个准,她静静的,有些出神的模样。 王紫笑道:“这蝉虽然是大树的害虫,但其实它还是一味中药呢,蝉蜕和雄蝉都能入药,而且其实蝉本身营养也高,还能做菜吃呢。” 在现代,蝉已经是作为保健品成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了,还有人人工养蝉赚钱呢。 可王诗和王容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个婆子听了,也眨巴着眼睛,半晌笑道:“七姑娘真是博学呢,这蝉还能吃?”她们都不大相信。 “你们不信,可以将捕到的蝉洗一洗,在盐水里泡一夜,或炒或用热油炸,都很美味的,它本身就是一道中药,能吃。” 婆子们都半信不信地“哦”了两声,这七姑娘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这蝉当真能吃?但既然是能入药,那问问别人,也尝试一下吧,她们想着,然后继续捕蝉。 走了一段距离,王诗笑道:“七妹妹真是博学,平常都喜欢看什么书?” 王容也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她。 王紫笑道:“不拘什么,感兴趣的就看,看得人头脑发昏的就扔到一边去,等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又找出来读一读。” 王容忍不住问道:“那看什么多?” “杂书看得多,诗词的得静得下心来才读得好。” 三人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要各回各院了,王诗对于自己的命运,有些感伤,看着王紫笑道:“七妹妹真是个好人,比起我来,你更像个姐姐关心大家,平日里虽然我话不多,但其实我很喜欢跟你们相处的,看着你们玩笑,我就觉得心里高兴,但不知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既感伤又真诚。 王容听了,笑脸渐渐收了起来。 王紫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三伯母当真要将王诗嫁给她的表哥,那她们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 “四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跟三伯母好好商量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祖母也说了,可以先看一段时日,不着急的,咱们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就是自己的亲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在乎你此时的选择,别轻易就妥协了,自己总要争取、努力一下,这样,日后才不会后悔。” 王诗听了,有些征征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努力,这些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回廊下,皇上那看着她的眼神,她顿时便有些心慌了,忙低垂了眼神。 而王容看着王紫,这些话触动了她的心,可是她是相反的,她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反抗时,王紫和所有人却是劝她放弃,听从父母的安排。这是为什么? 回到了一方院,王紫照例习字,手中握着毛笔,眼神却是看向窗外,院中的花草在阳光下折射出条条线线的光芒,有些耀眼,她有些出神。 或许是受王诗和王容的影响,此时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感到了一丝迷茫,她现在十四岁,等过了中秋,她就十五了,到时她也要开始议亲了,可是现在连一丝头绪也没有,她会嫁给谁呢?嫁给谁都是不熟识的,不仅性情不了解,也许连容貌也未必能清楚。 想到日后她的命运也像依附着一个男人一般,然后和一大家子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家长里短,甚至勾心斗角,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说是会说,劝是会劝,可是在这个时代,争取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但幸亏她的爹娘还是疼她的,到时也不至于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半晌,她方才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回头问烟寒,“我那制好的养颜丸和美颜膏呢,拿出来,我要去给十妹妹送去。” 这事情拖到现在,王容也该能接受她的好意了罢,她不想任何人都被动,她想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更好的选择。 第六十二章 都是戏 两日后,王询三夫人带着王诗和王容坐着马车去了承康。 姑娘们都有些难过,仿佛一下子就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似的,虽然王诗平常话不多,王容说话也很冲,但都是王家的姑娘呢,看见王诗的命运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挫折,她们都有些兔死狐悲、唇寒齿亡的悲伤。 作为闺阁女子,她们的年纪都相差不大,眼见着每个人都要说人家了,想着日后出了阁,她们就越发觉得这姐妹间的闺中之情难能可贵,因此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又过了两日,姑娘们都要去魏国公府赴宴,她们都听母亲说了,这魏国公府是已逝的皇后的娘家,这样权贵的人家竟也会无缘无故请她们去赴宴,姑娘们都觉得唏嘘。 这是托了王诗的福了,这段日子,京里的世家下的贴子一张一张,那宴请的日子就跟商量好似的,一天排着一天,因此虽然明知道她们怀的什么心思,但姑娘们还是很兴奋的,和这些世家来往,是以前连想都不曾想得到的呢,现在她们就像香悖悖似的,都让这些人家抢着要请去做客呢。 司马嬛嬛看着正在听戏的王家姑娘们,微微有些失望,她本是想着要看那王家四姑娘的,可谁知她竟避开了去,她轻叹了一声,看来自己的心思众人都知道呢,因此人家都聪明地避了开来,她问自己的丫环,“二哥哥可在府里?” 司马言非是司马嬛嬛的二哥,平日里是最疼爱她这个妹妹的,她现在也是无法了,她对这王家的四姑娘自听说了就十分在意,她在意这个姑娘的容貌,想知道皇上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可却连人也看不见,因此便想着让司马言非设法去弄一张画像来,她的容貌虽然不算倾城,但肤白肌滑,一双秋水似的双眼,也不是一般的姑娘能比得上的。 “刚才听夫人身边的碧兮姐姐说,二公子在书房里看书呢,没听说今天有出去。”她的丫环采淇笑道。 “那你去叫二哥哥进来一下,我有事情要他帮忙。”她实在为这事寝食难安,一刻都不想等了。 采淇有些惊讶,却是立刻就应了,便退了出去。 司马嬛嬛见她去了,也下了楼,要回自己房里等司马言非,这唱的戏词,她根本一字也没听进去,也无心应酬这些世家姑娘们,她的母亲魏国公夫人隔着人群见了她这样子,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但她是沉得住气的人,并没打算让人去叫她回来,说她这样是失礼的行为,是对来赴宴的夫人姑娘们的不尊重,爱情虽然令她患得患失,但其实跟这些世家姑娘们打好交情比所谓的爱情更重要,因为这些姑娘日后都会成为各大世家的夫人,这些关系交情打好了,对她日后生活上的帮助是尤其重要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对大夫人笑道:“你们家的三姑娘不仅容貌长得出众,教养得也识礼大方,不知说好人家了没有?” 大夫人见众夫人也都看着她,似是也很关心这件事情的模样,这几天她也算是见惯了场面贵人了,连太后皇上那样的尊贵之人都见过,也就不再觉得心慌、受宠若惊。 因此便是笑道:“还在考虑,咱们做母亲的,总是怕给孩子的不够好,并不是说相看的人家公子不好,只是不舍,总觉得可以再考虑考虑,直到姑娘年纪实在拖不得了,怕是才肯舍得下心来定人家呢,自己养了她成长,就这么送给别人家当媳妇了,想想就心酸不舍,我就是这样婆妈的人,实在是想多留她一阵子。”大夫人说着,便是眼里闪了泪花出来,忙拿手帕拭着。 这些话说得众夫人心中触动,面上也柔和下来。是呀,谁家都有孩子,儿子还好,娶了媳妇,就是大了老了,也始终会留在身边陪伴自己,可闺女呢,自己捧在手心里怕融了化了,娇宠呵护着,转眼间长大,却要送给别人家,就是亲事再称心如意,也终是怕她受委屈,心有不舍,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态。 她们看着大夫人,这番话令她们对大夫人感觉亲近了许多,也不再端着面子,而与她也说些话头,拉近关系,也许这王家日后能兴起呢。 大夫人都一一回应着,面上笑,心里也笑得开花了,她惯会说话高明,懂得在人前示弱表好,这也是老夫人为何明知她的性子是记仇狭小的,却还是在面上给足她面子,疼她的原因,不管在什么环境,这种高明的待人处事都能令人感到面上有光、舒服,那种耽直、凡事都要讲个是非黑白的人,即使人人都知她有理,那又如何?只是个日久了会讨人嫌的傻瓜罢了。 永安王妃今日也赏脸赴宴来了,大家一起说笑着,也有夫人笑着问她:“这京里的世家小姐们拉出去,那是个个都出众的,世子年纪正好,也是时候定下人家来了,怎么我看您倒像是一点都不急似的,不知可是有中意的人家了?” 大夫人听了,眼光一闪,带着希冀地看着永安王妃,希望能听到她的口风,而魏国公夫人也笑眯眯的,也看着永安王妃,却是取笑道:“世子呀可是个抢手的,你们道她不急,其实她想给世子娶媳妇,比你们要嫁闺女的心还急切呢,只是世子脾性傲娇,出众的姑娘虽然多,世子却是只有一个,王妃怕委屈了他,所以她看上了,不作数,得要咱们的世子爷喜欢才行呀!你们都别打她的主意了,哄好世子才是条近道呀!”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那说话的夫人也微不好意思地抿笑着,永安王妃也被她这话逗笑了,伸手拍打了她一下,笑道:“这人就惯会取笑人,我的世子宝贝,你家的嬛嬛不也一样看得掌上明珠似的。” “那既然这样,不然我就将嬛嬛送给你当儿媳了,落在你这样的好脾气婆婆手里,就是打要骂了,我也放心呀,就跟挠痒痒似的,我可一点都不会心疼了。” 众人再次哄然大笑,说她这嘴真是谁都说不过她,永安王妃也看着她失笑不已,嗔笑道:“那这话我可就当真了啊,明儿你酒醒了可别后悔,说醉酒的话不作数了,我可是有'证人'的。”众人更是笑得七倒八歪,说她们干脆就当真做亲家好了。 只有大夫人干陪笑着一张脸,心里却是跳得扑嗵扑嗵的,魏国公夫人的笑眼里也含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意味,永安王妃却是笑呵呵的,悠闲悠闲地听着戏,这些玩笑话就像根本没往心里放似的。 第六十三章 懂礼的姑娘 王紫正在入神地听着戏,这戏讲的是一对一见钟情的男女,私定终生,因为彼此父母的阻拦,而经历了重重困难后终于夫妻团聚的故事。她喜欢听戏词,配合着演员的感情动作与音乐气氛,这些戏词靡丽华艳,淋漓尽致,缠绵剧恻,她向来就喜欢柳永写的词,因此对这些东西很是感些兴趣。 一出戏演完了,王紫方才低头拿着茶盅喝了两口茶水,王荟也看得津津有味,差点就想为戏里的主人公掉下几颗珍珠眼泪来了,见是大团圆结局,她顿时便松了口气,很是有感慨地对王紫道:“这出戏真是感人,只是戏总归是戏,要是换了咱们的话,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呢。” 王紫放下茶盅,抿笑望着她,道:“你也会说是戏了,换了咱们,哪有那么容易就对一个陌生男子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五姐姐性子直接爽朗,就更不会是这样伤春悲秋的。” 王荟听得很中听,嘻嘻笑了,也拿茶盅来喝茶。 突然一个陌生的丫环来到她们身边,屈膝行了一礼,看了王紫一眼,便面无表情道:“王四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去说一说话。” 王紫愣了一愣,抬眼望去,那边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紫色的姑娘,此时也正拿眼打量着她,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姑娘呀。 “你家姑娘是谁?”王荟感觉很莫名其妙,既然都不认识,为何要找王紫说话,既然是要找人家说话,怎么她自己不过来说,倒要王紫过去呢?这很明显就是看不起她们嘛。 丫环听了,腰板略微直了直,眼神甚至也透出点蔑视来,“我家姑娘是梁国公府的嫡二小姐,也是魏国公夫人的内亲侄女。”言下之意便是,就是请你们过去说话,那也是抬举你们了,别不识好歹,难道还想她们姑娘屈尊过来陪你们说话不成? 王荟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听不出来,这丫环倚势欺人的傲慢神色也看出来了,她转回头,生气地翻了翻白眼,心想国公府又怎么了?拿着架子看不起她们,那今日又巴巴地请她们过来做客做什么?虽然明知是醉翁之意不在她们,但四姐姐也是王家姑娘呀,摆什么臭架子。 “那就请你带路吧。”王紫站了起来礼貌回道。 丫环扬起下巴,似是早料到她是不会拒绝的,而对王紫就更是轻蔑,“跟我来吧。”她拉长腔调,眼神连看她一眼都懒得。 王紫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王荟却是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气愤地低声道:“小心点,要是她敢对你言语无礼,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找她算帐去!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就很了不起么?看丫环就知道她主子是什么性子!”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蔑视的眼神还给了那傲慢的丫环的背影。 那丫环早抬脚走了,根本没恭敬领路的意思,反倒像押着王紫去回她姑娘的问话,见王紫没跟上,她很不耐烦,现在正回头拿眼斜斜地瞧着她们,那眼神里的轻视就是个白痴也看得明白,若不是顾忌着人多,恐怕早就双手抱胸或是两手叉腰地骂起来了。 王紫笑笑,给了王荟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方才跟上了那丫环的脚步,那丫环见她上来了,小声地哼道:“磨磨噌噌的,你以为你是公主呀,还要我家姑娘等你不成?” 王紫深深吸了口气,她是没打算要跟她置气的,但她也不是泥捏的性子,身为丫环借着主子的权势欺弱,其实根本就是愚蠢的,别人真心尊重你,绝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丫环还是小姐,也不是因为你手里的权势,而是因为你这个人的人品。身在高位,却摆出身份端架子,便越是得不到别人对你的真心,这国公府的姑娘,既然有心找她说话,那就应该以礼相待,毕竟她们是素未谋面,更无恩怨。 她顿住了脚,将腰挺直,说道:“那就不用等了。我不是公主,可你家姑娘也不是公主,我没有义务她叫我过去说话,我就一定得过去的道理。既然你们瞧不起我,何必巴巴地又请我过去说话呢?若是想要真心交个朋友,我很乐意,也很荣幸,毕竟梁国公府是个名门望族,我以为定是个懂礼的,值得去相交。但你身为奴婢的,这样擅作主张无礼地对待来魏国公府做客的姑娘,我不知是你这个丫环不给魏国公夫人面子呢,还是你们姑娘当真瞧不起礼部尚书家的家眷,又或者是故意抹黑你们姑娘的形象?”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急怒的,而是像阵春水拂面似的,语调缓慢,这声音不大,也没有高低起伏,听着还很悦耳,近一点的看着戏的姑娘们都听见了,但虽然语气没有像泼妇骂街似的,而是认真的跟她讲道理,那也是因为人家有教养,而不代表人家没脾气。 大家都抬起眼来瞧着她们,知道是那丫环无礼了,才令王家姑娘受了委屈,而远处的魏国公夫人也微微皱了眉,闹了些动静出来,她不能当作不知道,便是低声对自己身边侍侯的婆子道:“你去瞧瞧怎么回事?阿余的丫头怎么跟王家的姑娘吵起来了?” 大夫人心也咯噔地警醒了一下,这王紫,怎么又是要闹事?她想干什么?想出名想疯了是吧?她敛着眉,伸手拿过茶盅抿口茶水掩饰着自己的怒火,她对五房的人情绪控制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能做到一点神色都不外露,只好这样压制着了。 而永安王妃也抬眼望去,看了一眼王紫的背影,对那丫环而微微皱了皱眉,那样子似是对王紫很有些关心担忧的意思。 被众多姑娘看着,就连姑太太那边也惊动了,那丫环看见姑太太令婆子过来查问,便是神色一变,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这么随便地说了这王家姑娘两句,就给自己惹了麻烦,现在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法开脱说她冤枉自己呀,她想着心里便是恼恨这王紫,可还能怎么办呢?她神色很是挣扎。 她看着王紫,到底还是先屈服了,因为那婆子就要走到身后了,于是赶紧低着头行礼,?情愿地赔罪道:“是奴婢一时说出了话,还请王姑娘不要跟奴婢计较,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奴婢嘴……拙吧。”她暗自咬了咬牙,多少侯府的姑娘还巴结着她呢,今日居然要给她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姑娘道歉,奇耻大辱呀!到时回国公府怎么见人? 王紫看着她“忍辱负重”的表情,也知道她是口服心不服了,但她也没想过要她服,只是觉得不管每个人的身份怎么低微,也是有尊严的,怎能容忍她一而再地践踏?于是叹了一声,看着她道:“那还劳烦你带路吧,我这等身份低微的姑娘,哪敢让你的尊贵姑娘久等了。”她说着便是走了过去,对她身后的婆子微一颔首,就衣袂飘飘地款款走了出去。 永安王妃见了她这个样子,倒是微微笑了起来,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既不会软弱得被人欺负,也不过份地讨回公道,反失了别人站在她这边的同情与道理,果然是个懂礼大体的姑娘。 那丫环听得面色青白交加,认为王紫这话不仅是要羞辱她,还是故意恶毒地说给她身后的婆子听的,让她知道刚才她就是这么羞辱她的,令她不好过,她真是后悔了!小瞧了这王家姑娘的手段! 她转回身,只抬眼目光闪烁地看了一眼那婆子,便低着头匆匆走过去了。而那婆子也敛着眉将王紫的话细想了一想,大约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为了确保事实,她还是叫了在这边侍侯的丫环过来,听她将事情的因由说了一遍,然后方才回去回话。 第六十四章 董华余 魏国公夫人静静地听完了,方才对众人笑道:“是阿余要找王家姑娘说话,所以让丫头来请,谁知那丫头不会说话,让王家姑娘受了些委屈,也是阿余的丫头嘴拙又不会办事,没事儿了,都是年轻姑娘们,阿余想结交一下,也是好事。” 将错都放在丫头嘴拙上,这样既能将阿余摘开,不至于因丫头无礼而坏了阿余的名声,也不说王家姑娘什么,让王家夫人脸面也好过,这是最好的说辞了,小事化了嘛。 在场的多数夫人都知她口中的阿余是她的娘家大哥梁国公的女儿,也是她的亲侄女,这话说得中肯,她们都点了点头,大夫人听了,也松了口气,笑道:“七丫头年纪小,也不懂事,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场面话,魏国公夫人笑笑,正想转头叫下人拿戏单子来点戏,却听永安王妃突然笑道:“不知这七丫头年龄多大了?是哪一房的姑娘?”这话可是问得大夫人心中惊了一下了。 就是众夫人也都有些征愣,这问年龄还能说是随意聊一聊,但若问得这么详细,是否代表了什么意思?莫不是对这王家当真有些意思?可救了世子爷的不是听说是王家三姑娘,面前的这位王夫人的嫡女么?如今听着怎么像是对王家其他的姑娘感兴趣? 大夫人到底是练过了应场的功夫的,所以心中虽然有些吃惊,面上却还是沉着地笑道:“都十四了,是五叔子的掌上明珠,两夫妻就生了一哥儿,一姐儿,就两个孩子,都宝贝似的疼着呢,刚从苏州随五叔子任满回来三个多月。” 哦,妇人间对家事上都敏感,能知微知彰,喜欢听些新鲜事儿,因此也有人笑道:“这没纳妾还真是难得呢。” 永安王妃温柔地笑望着她,也很认真的在听,魏国公夫人端坐着也含笑听着。 大夫人说出这些话本就是试探永安王妃的意思,此时见她仍感兴趣,心中不免也有些咯噔,却也不得不继续说道:“说难得,还有更难得的呢。三叔子也没纳妾,两夫妻也只生了两个姐儿,四姑娘就是三叔子的大女儿。当年三婶子就曾因为这个原因,要给三叔子纳妾,结果三叔子不仅不同意,还气得几天都呆在书房里自己读书,最后也就谁都没再提这事了,老夫人倒也没说什么。你们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更难得?” 众夫人都有些敬佩地笑了笑,都道:“这真是难得了,试问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一心一意呢。” 永安王妃微微笑了笑,拿起茶盅来,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戏台。魏国公夫人看她一眼,垂着眉眼也微微笑了笑,方才吩咐下人拿戏单来点戏。 大夫人松了口气,虽不知永安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没再继续问,就还好,想来也不过是刚才随意一问罢了,因此也抛开,和众人一道看着戏。 那边王紫跟着丫环走过几个回廊,那丫环因为心有不满,脚步走得极快,也不顾王紫和春水是否能跟上,王紫原也不想再理会她对自己的刁难的,但她实在是走得太快了,她和春水加快脚步还是落后了一段距离,见状,王紫也就不急走了,和春水恢复正常的行走,一边也借机打量这魏国公府的园子。 “姑娘,你说这梁国公府的姑娘找您有什么事呢?无缘无故的怎么单找你,却不找别人?”春水实是想不通,王紫跟她八杆子都打不着一撇,先是无礼给下马威,她觉得姑娘还是不要理会她才好。 王紫自己也正无头绪呢,她回来三个月,出门做客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能认识谁?可是人家指了她,那定是有自己没想到的缘由,因此想着去了解一下,“没事儿的,咱们是魏国公府请来的客人,这姑娘既是魏国公夫人的侄女儿,想必也不会为难咱们,就去看看她有什么事情。” 直走到一处山坡上,那里有流水,有清荷,有一群鸭子在游戏,水边放有船,一旁还有阁楼,环境十分好,看样子再过去就是魏国公府姑娘们住的地方了,那姑娘容貌姣好,正站在一桥面中间,见她过来了,她将手中折下的柳枝条甩到了桥下的水中。 那画面美得有几分魏晋之风,只是见了她这动作,王紫便是又不明白了,怎么倒像是她得罪了她似的? 而她的那丫环正眼神恼恨地一边看她一边对那姑娘说话,不用想也知道在告她的状了,怕她时间不够,王紫和春水倒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闲雅地走着过去。 “姑娘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王紫秉着不惹事非的原则,还是行了礼,方才问道。 那姑娘名叫董华余,此时便只是看着她,并不回礼,一副斟灼的模样,似是打量她有什么出众之处,半晌才唇角一扯,说道:“听说你跟永安王世子很熟?”她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友好,语气也略有讽刺的意思。 王紫恍然醒悟,原来又跟他有关,只是这倒是奇了,认识还说得上,这熟从哪儿听来的? “其实并不熟,姑娘找我就是这个原因吗?” 董华余见她装傻,却是立刻就生气了,杏眼一瞪她,“你还说不熟?上回在永安王府,永安王世子为何独独找你私底下说话呢?”这人还真不老实,幸亏她小心为上,特意找她警告一番。 王紫就更是奇怪了,上回去永安王府赏花,似乎没见过这姑娘吧,她如何就知道永安王世子私底下找她说话了? “你是喜欢世子吗?这你放心,我跟世子之间就只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并没什么的,如果你因为这个而担心的话,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想不出别的原因,也就只有这个猜想了,为免误会加深,王紫很认真地道。 谁料到董华余听了这话非但没放心,反而更生气了,她一脸见鬼地瞪道:“你胡说什么?谁喜欢那个恶刹了?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她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显然真的是气坏了。 那…… “上回刺伤你手的那个姑娘,是我的表妹,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把这件事情说给别人听,我就不会放过你!”她说一句瞪一眼,眼神凶狠地威胁道,“永安王世子那性子若是过了两天没找人算帐,那就是没事了,他的性子说一是一,我倒是还能信得过他,只是你,哼,你若是有一日敢讲出去,我就弄死你!” 王紫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事,她失笑着,神情也似有些无奈,心想这叫什么事呀,她什么都没做,受池鱼之泱遭了些罪也已经是够倒霉了,现在这个梁国公府的姑娘居然还要这么蛮不讲理的威胁她的性命?她是不是有些太好人? 第六十五章 你这个坏人 “你的警告我收到了,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王紫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还很有神采,心情就像是刚才的那些话倒将她气逗乐了,因此不仅嘴角含笑,眉眼也笑,就像气质全张扬开了,令人感到春风拂面。 有什么好笑的,董华余不满地皱着眉,眼神古怪地瞧着她,该不是这个人是傻的吧?还是她的语气太凶恨,将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吓傻了?可表妹明明说那天刺伤了她,她连尖叫一声都没有呢,胆子大得很,正是因为她这样与众不同的表现,她才更加不放心呢,不过这么想一想,这样的表现还真是像傻子才会做的呢。 “自然是还有,”管她傻不傻呢,她先将自己的气出完再说,“我的丫头落止说,你刚才故意在众人面前损毁我的名声是不是?” 落止。名字起得真好。 王紫略想一想,没有犹豫,道:“不是。我不是损毁你的名声,而是因为你的丫头先无礼在先。既然她无礼,又是你的丫环,那她的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地也就关系到你。我刚才气的是她,也是跟她讲道理罢了,至于说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而且,我觉得坏你名声的该是你的丫环,她仗着你的身份,倚势欺人,也许你自己未必有这样做,但你的丫环不改,她所做所说的就等于代表了你的行为。” 董华余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敢跟她说这话,眉头略皱了皱,显然她的心里对这也有数,也是识好歹的,所以倒还没多生气,不过是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她的好心提醒罢了。 这证明她这个人还有救,王紫心里暗想,磊落的站着,跟她说这话,也是因为看在她对她表妹保护的份上,不然她才不会多说,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落止睁着圆眼,十分气愤,抬手指着她,便是口沫横飞地跟董华余道:“姑娘,您瞧瞧,在您面前她都这样猖狂呢!您不知道她刚才使的什么手段,说奴婢看不起姑太太,不给姑太太脸面,拿姑太太来压咱们,想挑拔您和姑太太的关系呢!真是个坏人!现在竟还当着你我的面又挑拔奴婢和您之间的主仆关系,若您不信任奴婢了,那奴婢以后被人欺负倒没什么,可姑娘是奴婢侍候用惯的,有什么喜恶奴婢比谁都最清楚,您使唤别人哪能称心呢?若不称心,处处跟丫头生气,岂不害病?她这是要害咱们都不好过呢!”她说着便是揉着双眼呜鸣哭着,表示担忧与委屈,很是忠心可怜的模样。 董华余见状,心有不忍,又对她这样动不动就是表忠心的行为面露不耐,若不是看在她自小侍侯她、忠心、有时也机灵的份上,她也早想换了,“你别哭了,吵得姑娘我耳朵都疼了,我心里有数!”说罢便又是瞪了王紫一眼,“谁要你装好心,我自己的丫头我自己会管,哪轮得到你插手!我再警告你啊,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字也不许说出去!若是敢……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落止的哭声立马就停了,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庞,十分得意洋洋地看着王紫,显然她这样的招数已经用过无数次了,且次次都很有效,董华余这样的态度就等于是给了她豹子胆。 “就是,你这个坏人!”她拉着董华余的手,故意躲在她身后道,自有向她耀扬她在她姑娘心中的“重要”地位,也有向董华余表明她这个被人污蔑的丫头很需要她的保护维护。 使小伎俩,还玩心计,王紫笑了笑,这个丫环还真是难缠,她点了两下头,笑道:“既然姑娘有数,那当然不用我提醒了。那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她看着她,像待朋友一般的语气。 董华余觉得怪怪的,这人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她向来凶人惯了,谁被她凶几句就是不会害怕得哭泣,也要缩着肩膀瑟瑟发抖,表明她们都很怕她,绝对不敢得罪她,她才能放心。可这个王紫,她都说了那么凶狠的话了,她愣是生气都没有,居然还要当好人提醒她,“你当真不会说出去?”她觉得很不放心,她对这事情连一字都没提呢。 王紫听了,笑叹了一声,“当真不会。” “那好吧,”董华余很没意思地叹口气,然后挥挥手,“你走吧。”落止听了这话,似感觉还便宜了她,在她身后还暗自向她举了举拳头警告。 清风相送,荷花的清香扑鼻,董华余无聊地弯着腰看着水下游戏的鸭子,似乎有淡淡愁情萦绕眉间,王紫走了两步,叹了一声,回头道:“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来警告我不要提这事,当然你会警告也是因为你不放心,但更不放心的人,我想应该是你的表妹。当日我就跟她说过,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但她还是跟你说了。这说明什么,她心慌。刺杀世子这样的大事,我知道她心里是很有压力的,但她一天不心安,她就很有可能还会跟别人说。” 董华余闻言,扭头看她,眼里有思索,她想了一会儿,不满地小声哼道:“什么别人别人,我难道会出卖她吗?” “自然不是你,但如果还有知情的别人,你能保证她们不说吗?” 落止立马就瞪眼了,“我也不会。”说着又是摇了董华余的手,“姑娘,奴婢是绝对不会的。” 董华余不耐烦地甩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会,她不是说你。”说罢,又对王紫道:“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啰。” 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王紫笑了笑,“最重要的还是让她别害怕,永安王世子不会说,我也不会说,但她若是心不安,那才是会出大问题。” 董华余显然听进去了,她正想说话,却见后面柳树下渐渐走出了一人,容貌俊秀,仪表出众,身形虽然有些瘦弱,气质却很清逸,很是光彩照人的一个男子,她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湿润了。 王紫好奇,便回头去看,只一眼,便是心脏似有收缩,好个容貌美好,神态优雅的男子,就像他穿柳而过的柳树一般,令人觉光采夺目,耀眼怡人,那一双眼睛清亮,似能照亮世间一切黑暗。 第六十六章 司马言非 司马言非穿着月白素雅的长袍,步伐闲雅地慢慢走了上来,他似是身体有恙,握着五指在嘴边掩咳了一声,“阿余也在这儿。”他淡淡的清笑,却如天地间绽放最绚烂的光华。 “是,阿余在这儿,”董华余不知为何红了眼睛,泪眼朦胧,那颗眼泪却是欲掉未掉的,更添怜惜,“阿余在这儿等表哥。” 司马言非听了,低垂着眉眼,依旧清淡地笑着,然后他在她们的跟前两步停了脚步,目光温柔地望着董华余,道:“怎么哭了?”他似是不明白,但董华余知道他什么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装傻,将她的柔情推开。 王紫立在原地,简直不知该干什么。 董华余却拿手背抹了泪水,又像笑又像哭道:“没什么,一时有些感触,很久没见到表哥了,表哥身体可好?”她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他越是对她温文有礼,她便知道他离她越来越远。 司马言非笑叹了一声,“傻丫头,都是旧毛病,不碍事。”他说着看了一眼王紫,微微颔首,然后笑道:“你跟友人聊,我去看嬛嬛。”他说罢看着前方,抬脚而走,月白的衣衫迎着风,轻轻地在董华余的手边拂过。 董华余转身想拉住他,但衣衫已从她手边滑下去,她想叫住他,喉咙又像堵了东西,她轻咬着唇,他的背影那样瘦弱,比弱不胜衣的女子看起来更让人怜惜,可他的背影又是那样坚毅,像那挺拔的孤松傲然而立,他不需要回头看她一眼,她却已经泪流满面。 王紫觉得气氛很有些压抑,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要说句安慰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落止这丫头现在倒是褪去了得意洋洋的神色,也跟着她的姑娘浮上些心酸。 她歪着头想,这表公子和她的姑娘幼时明明是很好的,就像人家说的两小无猜,感情好得姑娘还曾留在魏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可是怎么突然变了,表公子越来越沉稳,年纪渐长,却是越令人难猜喜怒心思,举止越潇洒从容,待人越温文有礼,这像是好事,可在她看起来,总觉得怪,对姑娘的态度怎么就令人这么想揍他一下呢?他难道不知姑娘一直在等他回头看她么? 有一种距离,叫姑娘哀伤的眼神,表公子从容的背影,她嗤笑了一声,无情的男人,然后跟董华余道:“姑娘,现在咱们去哪儿?”每次来魏国公府,董华余总是要受一次心伤归去,也不知他们俩是谁傻,一个不回头,一个不放弃。 董华余方才回了神,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她想了想,好容易今天才见他一次,总不能就这样回去,“我要去看看表姐姐。”她抬脚就想走,又突然想起王紫还留在这儿,不禁有些难堪,谁都不想让自己失态的模样让人瞧了去,因此她也不回头,道:“王姑娘,你回去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落止听了,朝王紫飞去不屑的一眼,心想倒让你们瞧了热闹,便跟着董华余往司马嬛嬛住的院子去。 王紫摇摇头失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怎么她们找我说话,每次都让我觉得很无奈呢。我这是什么命?”她笑问春水。 “姑娘是好命!”春水也笑道:“姑娘心善,尽管有时也有些麻烦,但您没瞧她们都是达官贵人么?别人想认识一下还费尽心机呢。”两人说说笑笑,也不打算急着回去听戏,就在柳树边的亭子里坐着,看看园子风景,也顺便将刚才吃席时喝下的几杯酒散一下酒气。 司马言非进了司马嬛嬛的院子,那院子自是环境讲究的,两边的台阶下,摆了许多的盆栽,为讨皇上的喜欢,这些盆栽是照着皇上从品花阁搬回宫的也照搬进了她的院子,回廊下还挂着几个鸟笼,养了几只名贵的鸟儿,这是司马嬛嬛解闷的打发时间用,丫环打起帘,司马言非进了房,便见司马嬛嬛正对镜出神。 “嬛嬛。”他叫了一声。 司马嬛嬛方才回过神,转身站起,看着司马言非,被情愁折磨的苍白面容上勉强地扯起一丝笑容,笑道:“二哥,你来了。”她莲步轻抬,款款走过去,请他坐下。 司马言非打量着她,眼里有哥哥心疼妹妹受感情困扰的怜惜,他道:“你瘦了,该多吃点,最近睡不好么?” 司马嬛嬛不听则已,一听人问起,便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轻轻摇了摇头,拿手帕拭眼泪,勉强抑制着难受,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心里难过。”她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哀求道:“二哥,你帮我忙,你去问问皇上,皇上心里有没有我?” 司马言非嘴边的笑变得有一丝悲哀,他心疼司马嬛嬛,皇上若心里有她,早让她进宫去了,何必自欺欺人?但他还是笑道:“好,二哥会问的,你好好吃饭,回头我让太医开点安眠的药给你,你吃了会好睡一点。” 司马嬛嬛便有些笑了,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的,二哥刚才有没有见余妹妹,她刚才还问起你呢。”她带着希冀地望着他,董华余和她是同病相伶,她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忍不住要替她打听一下。 司马言非笑着,没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盅慢慢喝了一口,却是不答,只是道:“你叫我过来,恐怕还有旁的事要我帮忙的罢。” 司马嬛嬛有些失望,二哥还是避开了,想着董华余追逐他身影的眼神,她便觉得二哥的态度实在是令人难受,是否男子无情起来总是会这般心狠?情份总该有的,余妹妹是他们的表妹,她还记得幼时大家一起玩耍的情景。便是心生不忍,总不自禁将二哥对董华余的态度套到皇上对她的态度上,怕他亦会待她如此。 女人陷在爱情患得患失里,总是会多愁善感得心格外柔软,对同样陷在饱受爱情相思的同病相怜女人,总会格外怜惜,将她拉在自己悲苦的阵营里,天秤的称亦会不自觉地倒向她。 “我想叫你帮我找一副王四姑娘的画像来,她今日没来,但我总想瞧瞧她是什么模样。”她终究不敢问,怕问出的答案伤了董华余之外,亦会令她胡思乱想。 司马言非这回却没有以往的立刻答应,沉吟了一刻,他方才抬眼道:“即使你知道她的容貌,那又能如何?比你貌美,你会难受,比你不如,你会伤心。皇上若喜欢她,那是爱她的容貌吗?皇上若喜欢你,那也只会是喜欢你这个人。后宫不缺年轻漂亮的姑娘。” 第六十七章 蛐蛐 司马嬛嬛便是又掉泪了,她拭着泪水,半晌才道:“我知道男人的心跟女人的心不一样,男人可以见一个爱一个,可女人的心一旦付出去,就不会轻易收回来了。二哥哥从前对余妹妹也未必没有情意,可二哥哥说放就放了,余妹妹却是一直在等你呀。”她看着司马言非,目光似幽怨情伤,质问他,也质问着世间无情的男人。 司马言非一时无言,他低垂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像过了一刻,又像才一瞬间,他抬眼看着她道:“如果你真的想进宫,我去跟父亲说,只要你觉得心里真的快乐。但日后,我不希望看到你孤寂的流泪天明,这是二哥能为你做的。” 司马嬛嬛咬着唇,低着头无声哭泣,司马言非望着她,目光幽深,也似看见了另一个女子也在无声低泣。 “表姑娘来了,”院里司马嬛嬛的大丫环甘棠在说话,“姑娘和二公子在里头说话呢。” “甘棠姐姐。” 司马嬛嬛赶紧拿手帕拭了泪水,欲言又止地眼望着司马言非,眼里意思很明显,余妹妹来这儿,那是为了你呀,你可别再逃避了。 司马言非淡淡清笑,那笑容里似有一丝无奈与苦笑,他没说话,只将眼望向窗外。 董华余进了房,先是望了一眼司马言非,然后笑对司马嬛嬛道:“表姐姐怎么回房了?不出去看戏么?” 司马嬛嬛也站了起来迎她,请她坐下,道:“这几日有些头疼,听着那戏,就更是受不了,因此回房歇一会。” 董华余和司马言非隔了一个座位,在司马嬛嬛的身边坐下,丫环采云端了茶水上来,又无声退下去,董华余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司马言非,司马言非双手抚着桌上的茶盅,似看茶盅的花纹,并没看她,她心里难受,只好跟司马嬛嬛说话:“可有请太医来看?” “二哥刚才还说请太医呢,并不是要紧的。” “那就好。” 三人一阵无言,司马嬛嬛觉得尴尬,她看着司马言非,希望他说句话,董华余更觉难以自容,自己的心思他二人都知,此时她坐在这里,就像是厚着脸皮才继续坐着的,可司马言非却是自她进来,就不曾看过她一眼。 “阿余刚才跟谁家的姑娘在说话?”司马言非抬眼笑问道。 司马嬛嬛便觉松了口气,端起茶盅抿了口茶水。董华余也露出了点笑,柔柔地回望他,道:“是王家的七姑娘,舅舅家中的表妹认识她,托我与她说两句话。” 司马言非点头,依旧淡笑,司马嬛嬛却是征了一会,纤细的手指握着茶盅,看着她,问:“哪个王家?是最近大家都在谈论的那个王家吗?” 园子里,时辰也差不多了,王紫和春水开始往回走,魏国公府的园景秀丽,此刻快到中午,日头正晒,她们都走得不快。 突然她们听见了一道声音从前面的假山池水处传来,听声音像是王荟。 “你这什么破蛐蛐!踩了就踩了!谁花那么多钱去买这么个虫子呀!” “你懂什么!我这蛐蛐儿是壶阳那边的虫王后代!” 王紫皱了皱眉,王荟怎么会跟个男子吵了起来?春水也担忧地望着她,王紫没说什么,抬脚走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五姐姐。” 王荟正气得不得了呢,王紫出去久了,她担心被人欺负,因此带着丫环出来找,谁知这个死胖子居然在路上玩蛐蛐,还将蛐蛐不小心放了出来,结果被她路过,一脚踩了个稀吧烂,现在被这死胖子赖着,非要她赔呢! 听了王紫的声音,王荟回头,一脸气愤道:“七妹妹你来得正好,看来咱们王家的姑娘都是泥捏的,谁瞧了都要来欺负一番!不过就是一蛐蛐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娘我赔你一窝!” “你!你欺人太甚!”那男子捧着装蛐蚰儿的蛐蛐罐,气道:“你踩死了我的蚰蚰是事实!如今不但不道歉,还敢说这种逞能的话?不过就是一蛐蛐儿?说得轻巧,你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笑话!我还没听说过有银子还买不来一只虫子的!你吓唬谁呢!”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那男子气得乐了,将装蛐蛐的蛐蛐罐一把放到王荟手上,冷笑道:“小爷我是梁国公府的二公子,你呢,给你十天时间,十天时间你赔给我一只一模一样是壶阳虫王后代的蚰蛐,我就服你!” 王荟突然被他硬塞了一个蛐蛐罐在怀里,又听他这般小瞧她,本就大气,又听他说是那粱国公府的,简直就是气炸了,敢情这梁国公府的人都是这势利眼,一前一后都来找她们麻烦,都瞧不起她们王家是吧!她气道:“什么破国公府!你道我们王家门第及不上你们,就连个蛐蛐也赔不起你们是吗?赔就赔!十天后赔不出来,姑娘随你发落!”说着将那蛐蛐罐一把扔回他身上,冷笑道:“什么破罐子!你这个臭男人的东西本姑娘才不要呢!” 王紫和春水看他们吵得你一句我一句,想插嘴也插不上,而王荟骂完最后一句,就一把抓着王紫的手,气呼呼道:“七妹妹,咱们走!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 王紫被她拉着,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只好无奈一笑,随着她走。 那男子在后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那表情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他一手捧着蛐蛐罐,一手指着她们的背影,不可置信的,半天才蹦出一句:“真是不可理喻!哪来的疯女人!”说罢捧着自己的蛐蛐罐往相反的方向走,一边气道:“破罐子?小爷的罐子是御窑瓷,不识货就不要乱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那边王荟也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气呼呼地跟王紫道:“一个破蛐蛐就想蒙我!他也太小瞧我了!以为我是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呢!哼!” 王紫想了想,却是觉得这事恐怕真的不易呢。 斗蛐蛐,也叫斗蟋蟀,斗虫。曾有诗人陈志岁写的《蟋蟀谣》:“杭城斗蟋蟀,一只值万钱。今日娱风起变化,京都不玩民间玩。”南宋宰相贾似道,就是因玩蛐蛐而误国的,还有明朝宣德皇帝也爱斗蛐蛐儿,致使一条好蛐蛐儿价至数十金。所以若是那梁国公府二公子说的话没假,那这赔蛐蛐之事恐怕真的有些难度。 蛐蛐的寿命大概只有一百多天,而现在的蛐蛐儿才羽化为成虫,若是普通蛐蛐儿,那倒不是难事,可这壶阳虫王后代的蛐蛐,她们上哪儿找去? 第六十八章 问 五日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影响不小的事。一首这几天在京城流传很广的七言律诗牵连了十几个学子入犾。 这首诗与当年谋反不成而被囚禁的荣亲王有关。荣亲王说起来其实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王爷,当年先帝爷行事荒涎,后宫女子数不计数,更有嫔妃是从臣子家中胡以罪名强抢而来的,虽不至于是个视人命如蝼蚁的暴君,但纵欲、昏君的罪名却是坐实了,朝政上若不是有永安王爷与太后在一直扶持,先帝爷怕是早已因触怒民心而让民间揭杆而起了。 荣亲王当年之所以谋反,也正是因为看不惯先帝爷的荒涎行为,痛心民间百姓生活艰难,如同水火,又有一些官僚在身边劝告耸恿,说如今朝政一日不比一日,战事连年,而皇上又只爱女色,根本不管江山,关外战事不断,筹银筹粮,兵器马匹,征兵,至使关内人丁单薄,苛绢重税,若不另选明君,百姓的生活民不聊生,根本无法安定。而永安王爷虽是个贤王,但他与先帝爷是一母同胞,让他登帝位,他是绝对不愿意也不会做的,因此只有荣亲王去逼宫夺帝位,天下百姓才能安定。 也是因此,所以荣亲王虽然谋反事败,被囚禁在帝陵外的芙华宫,但天下有很多学子都很敬仰他,甚至有人不顾性命,上书要朝延解开禁令,还荣亲王自由身,也给荣亲王世子能入朝参知政事的机会。 永安王府里,皇上晏轼尧正和宗匠老先生谈论此事,晏轼尧看着桌上的棋盘,白子正处于弱势,他捻着一子,思考该如何下这个子,才能有赢的机会,“朕记得父皇曾三次请宗老先生来京,授太傅一职,可宗老先生三次都拒绝了,今日朕想听听宗老先生的话,为何不愿意留在朝延做官呢?”他说着下了一子,这子却并不能改变如今的棋势。 宗匠看了一眼他,也跟着下了一字,跟晏轼尧下棋的速度相比,他几乎不必思考,他看着他笑道:“皇上是想问老夫,三次推拒了太傅的职位,是否是因为当时先帝爷爱美人不爱江山,昏庸无能的才徳有关?” 他的话刚落,晏轼尧便是抬眼看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一会儿他却又眉眼一松,笑道:“宗老先生真是有过人之处,旁人在背地里议论,也要关着屋子,不让朕知道呢,宗老先生却敢当着朕的面说,可见是忠心正义之士了。那到底,宗老先生当时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宗匠哈哈一笑,“其实老夫是当真是喜爱周游四海,云游野外,做自己喜欢的事,当官,老夫不适合,官场也融纳不了老夫的直言,不管当时的朝政如何,老夫从未想过要做官,一旦做了官,各种的规条、为官之道就会将人给束傅住,老夫就是再有声望,也照样脱不开这些,与其这样,还不如老夫云游四海,在外开堂讲课的好。” 晏轼尧听着,便是眉头紧着,他沉吟着,问道:“那依宗老先生看,荣亲王谋反是为百姓好,还是为他自己好?” 讲到这里,宗匠的神情也开始有些严肃了,他叹了一声,“其实皇上心里,恐怕对荣亲王也是抱有一丝同情的罢,当时的连年战争,对无辜可怜的老百姓而言,确实已经是不堪重负了,就是荣亲王爷不谋反,也有别的人会谋反,荣亲王不过就是人在势上,被推上去的。” 晏轼尧笑笑,不再谈论此事,将棋下完,就与晏庭钧出了府,到三九市流里走走,听听京城的老百姓是怎么私底下议论此事的。 而在王家,大夫人简直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王辰也是坐在一旁陪伴,毫无办法。 王宁正是因此事被抓下犾的十几个学子之一,也不知他是怎么卷进这场风波里的,因为人进了去后,刑部要审问此案,就是王臻也不能去探视,王臻让人去打听,听到的就是那诗做时,虽然王宁也在场,但王宁并没一同参与,只是被人拉去那儿凑个热闹的,可谓是被连累了。 “老爷,你快让人去刑部打点呀,那种地方,宁儿怎么受得住呀!”大夫人见王臻这两日都在府里,似乎对宁儿一点都不管的意思,便是急道。 王辰也看着他,道:“是呀,爹爹,你是朝延二品官员,在朝中也有人脉,不如送礼,去打点一下吧,就是不能立刻救哥哥出来,起码也要让哥哥在里头少受些苦头才是。”她说着便是又抹了泪水,这两天她和母亲都是寝食难安,根本无法入睡,母亲更是连饭也吃不下,若不是她在一边劝慰着,母亲怕是担忧得已病倒了。 王臻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回头看着她们母女道:“你道我不想救宁儿?可是现在朝中对此事议论纷纷,皇上也只是将这些学子收监,还不知会如何处置呢。在这个关头,你让我去送礼,那不是救宁儿,那是害了他!”他说罢,觉得和她们这些妇道人家也是说不清楚,便是抬脚出去,到书房清静一刻。 大夫人见了,就更是哭得伤心了,王辰忙在一旁劝着,也埋怨爹爹实在是不懂拐弯,旁的官僚也有孩子进去了,就是不送礼,他们也该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才是,怎的日日下了朝便是留在府里呢? 晏轼尧和晏庭钧谢琅路过王家,晏轼尧想起王家的王诗来,便是在王家停了脚步。心想,不知那个温婉如画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那件事的打击现在好了一点了吗?他虽然政事繁忙,可有时出神时,却突然会浮出那天她在嗅花时的情景,他想,他确实是动心了。 “皇上要进去看看吗?听说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因此事下犾了。”晏庭钧此时神色也有些严肃。 谢琅也眉头锁着,如今这荣亲王的事情,是拖得了一时,但终究还是要给个处置办法的。 晏轼尧看着王家的门匾,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是不进去了。”说罢抬脚走了两步,可他又停下了,叹了一声,“进去看看吧,王尚书也是个严于律已之人,朕看看他去。” 谢琅和晏庭钧对视一眼,谢琅却是想起了那日在永安王府两人异常的态度,再看他二人的神色,嘴角便是淡淡笑了一下。 第六十九章 察言观色 王臻在书房里负着手踱来踱去,心情也被这事弄得心烦意乱,不禁又是恨他那不长进的逆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他的一份,上回出主意想害人家永安王世子也就算了,这次竟然还牵连进了荣亲王的事里头,荣亲王那是谋反呀,不管是不是为了百姓好,现在晏朝的江山是当今皇上坐着龙位,荣亲王就是再有人为他出头说话,他谋反也是个事实呀! 正在烦闷无措之时,他身边侍候的小厮便是进来说道:“老爷,外头永安王世子来了。” 王臻听了,眉头疑惑地皱起,这近日没跟永安王府起冲突吧,怎的这恶刹又上门来了?他心烦,很想不见这厮,谁知道他来想干什么?但人家已在外面了,又是永安王世子,就是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呀,又怎能避而不见,因此心烦地挥手道:“知道了,请他在花厅里坐,奉上清茶,我这就过去。” 晏轼尧还是第一次来王尚书家,这王家的祖宅本就是按侯府爵位的派制来兴建的,所以他此时细细观察着,看花厅里的摆设,与进门来的前院布置,倒还是讲究的,不过这王家,祖上虽然风光,后来落败,还真是应了物极必反、月满则亏的天地之常数,朝代的更迭都是如此,世上又有哪一个望族是能持久兴盛不衰的呢? 晏庭钧静静喝着茶,也不知为什么,他进了这王府,竟然会想起一个人来,他轻笑着,心想大概是王紫这个人和一般的姑娘有些不一样罢,所以竟没将她当成当个普通的姑娘,反而还有些像朋友似的,和她谈话还有点乐趣,这进了她的府,想念这个朋友也大概是个很正常的举动,他笑了笑,将茶盅放下。 王臻进了花厅,本想拱手行礼,却见花厅里坐了三个年轻公子,细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些下人,怎的没告诉他皇上也一道来了,虽然疑惑皇上怎么会突然登门,但他可没有时间心思去想了,赶紧上前去行礼,垂眉恭敬道:“臣不知皇上来府,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晏轼尧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茶盅来,一边笑道:“免礼了,朕也是路过,就进来你府里坐一坐,你的家下人都不识朕的面容呢,哪里怪得了你?坐着吧,别这么紧张。” 王臻这才神色松了些,坐了下来,晏轼尧看着他,笑道:“朕听说你的公子也因那首七言律诗下了犾,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王臻屁股刚坐下,就吓得立刻跪下来叩头请罪:“犬子不懂事,犯了错,此事已经交由刑部审理,听候皇上发落,臣不敢妄言。” 晏轼尧笑了笑,将背随意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地笑道:“刑部的折子上来,就是依法处置,荣亲皇叔当年确实是谋反,这个罪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无法平反。但是,你可以说说对世子的处置办法,这个,你可以直说,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臻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就像皇上突然倚重他,而他的意见将会给皇上做参考,做判断,起重要性作用一般。他想了想,沉吟道:“臣以为,谋反之罪在历朝历代的案例处置,都是难免一死或关押囚禁终生,荣亲王之罪不可恕,但世子却可以从轻处理。当年荣亲王谋反时,世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荣亲王有罪,但也有功,功虽不抵过,却可以作开恩处理,累不及后代。况荣亲王在天下学子间素来有名望,若是一直强制压下去,恐怕会生更多事端,而若能从轻处理世子将来之事,既可以让这些学子们从此安份下来,非但不会再有非议,也能彰显皇上胸怀天下,皇恩浩荡。” 晏庭钧和谢琅听着,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王尚书之话可真是说得有条有理,如此一来,世人也无话可说,总不能得寸进尺,让犯了谋反罪的荣亲王无罪吧? 只是晏轼尧叹了一声,眉头紧锁,处理荣亲王世子之事虽然可以开恩,但也将意味着麻烦,以后该将荣亲王世子授予何职,担任何职务,都必须好好谨慎一番,虽能用他,却更要防他。 王臻看着皇上,他说的这些话,心里也打鼓,绷着一口气不敢松。 “你起来说话吧,”晏轼尧笑了笑,抛开了这话题,眉眼间变得温柔起来,笑道:“上次在永安王府的赏花会上,朕曾下金口,说是谁赢了闻香识花的游戏,朕可以答应她一个小要求,你家府上的四姑娘恰好赢了,却因为中署,所以这个小要求就暂时搁着,今日朕既来府上了,也就该兑现朕说的话,王尚书就请人去问一声,朕也好完了此事。” 此话刚落,晏庭钧便是有些讶异,看着晏轼尧便是目光带了丝深意,没想到呀没想到,还真的是对这王家的四姑娘另眼相待,他还以为上次请太医诊治不过是一时随意罢了,然后他又笑了,笑容里带了些小坏心思。 谢琅也是淡淡笑着,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这让晏庭钧忍不住低声凑过去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你知情?”不可能吧,就瞒着他? 谢琅笑了,并不看他,只是低头把玩着一块石头,挑眉得意道:“察言观色。” 晏庭钧听了,笑容一顿,顿时便是敏感地感觉这话里有话,他心思有鬼地转了转,不禁皱了皱眉,眼带深意地看他,试探地问:“什么时候察的言观的色?” 谢琅扭头,依然还是淡淡的笑容,却像是又带了一些你我他都心知肚明的意味,“闻香识花上,你的言,皇上的色。”他说着眼里竟闪过了一丝认真而又促狭的取笑。 晏庭钧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他虽然脸皮厚,此时见了他这副神色,却也不禁一时有些被他话堵住,像噎了一下似的,但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沉吟了一会儿,故作轻松低声凑他耳笑道:“我看你的眼睛旧疾复发了,连耳朵也像有问题,趁师公在,你明日让他看一看眼耳,最好连口鼻也诊治一下。察颜观色是宦官的职务,你只是要进宫做御品带刀侍卫,不是让你做太监,镇国公还要保重身体。” 谢琅听了,不过是微挑了挑眉,两人不再说话。 王臻站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笑道::“回皇上,这四丫头随她母亲去了承康,给她外祖母做寿,不在府里。” 晏轼尧听了,没想到她竟不在府里,眼里有些失望,心像是空了什么似的,怎么去了承康?“什么时候去的。”他关心地问。 王臻心底一惊,神色也慎重起来,却是不敢犹豫道:“大概五六天前。” 第七十章 无题 王臻要送皇上三人出去,刚走到前院,便和准备出门的大夫人和王辰碰了个面,大夫人见了皇上,便是唬了一跳,以为王宁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赶紧上前行礼,大夫人眼眶顿时便红了起来,却强忍着,怕触怒了天威,而王辰低着头,也有些心慌意乱,出了王宁的事情后,她早就怕永安王府会不会因王宁的事情,要远离她们王家,因此此时见了晏庭钧还跟皇上上门来,她就觉满腹委屈心酸,心里也恨哥哥为何总是要连累到她? 晏轼尧笑了笑,让她们免礼了,然后笑道:“你们这是要出府?”这是顺口问的。 大夫人心慌道:“是,要出府办点事情。”回她的娘家裴家商量一下王宁的事情,她的大哥虽然只是个司天监,掌管观察天文、推算历法这样不算重要的职务,但怎么说多个人也多个主意,因此指望不上王臻,她便想带着王辰回娘家去。 晏轼尧便笑了笑,不再说话,王臻也紧着口气,怕大夫人不知轻重,要当面为王宁求情,所以见皇上此时的神色,便是赶紧引着皇上往大门处走,晏轼尧自是不会再逗留,脚步一抬,留给大夫人和王辰的便是他们潇洒高贵的背影。 王辰痴痴地看着晏庭钧的背影,心想不知他刚才是否有怜惜她呢?她这两日担忧得神色精神都不好呢,正这般幽怨地想着,却听她母亲在旁叹了一声,突然说了一句:“若是你能嫁到这三人其中的一家去,那该多好呀,娘也就不必担心指望不上谁了。” 王辰听得也神色征征起来,若能嫁去,她也想呀。 晏轼尧他们出了王家的大门,王臻正相送着说着话呢,突然却有一辆马车在他王家的门口慢慢停了下来,只见那马车掀开了车帘,一个姑娘露出了脸来,满脸笑容,只听她竟是笑道:“皇上,哥哥,谢哥哥,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竟是认识皇上的,王臻很疑惑,这是谁家的姑娘? 晏庭钧他们都笑了,晏轼尧看着晏清然和周萱,奇道:“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马车里头还坐了沈明馨,此时她将眼悠悠一望,正和谢琅清冷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她微微一笑,很是落落大方,然后低垂了眉眼,心里却是想起了幼时的一件令人想起来便有些窘迫害羞的事儿来。 而谢琅却是看着她那艳如桃花的面容,清冷的浓眉也微微皱了起来,思量着些什么。 “是我眼神厉害,瞧见了皇上身边跟的奴才,所以才叫车夫把马车往这边赶的。”周萱看了一眼晏庭钧,然后跟晏轼尧笑道,话说完,她也暗自打量着这王家大门的环境。 三人都笑笑,晏轼尧让王臻不必送了,王臻自是说好,让皇上慢走,自己自然还不敢进府,看着他们三人下了台阶,然后走到马车边跟那几位姑娘说话。 大夫人王辰估摸着王臻已送走了皇上他们,因此也走了出来,却见外头皇上他们竟还在门口呢。 王辰蹙着眉看着马车里的周萱正和晏庭钧他们笑得开怀呢,心情不由又是一沉,心里暗恨,这周萱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各种条件就数她是最有利的了,怎么还追人追到她府上来?不禁眉眼便是有些不屑。 周萱早见了她了,此时见她不屑的神情,便是暗里冷笑,故意朝她喊道:“王姑娘,你这是要出府呢,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玩玩?”她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卖弄她身上的优势的,有意让她知难而退,不再对晏庭钧抱有痴心妄想。 晏庭钧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下,看了一眼周萱,然后回头看着王辰。 王辰抬起眼来,见马车那边所有人都望着她,便是神色有些拘谨,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大夫人何尝不知这周萱的心思呢,只是这也是个和她们接触的机会,于是笑对王辰道:“既然邀你同去,你便去吧,娘一个人去就成了。” 大夫人这都这么说了,王辰也便笑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王臻,见王臻也没意见,方才走下台阶,朝她们走去。 周萱见了,还真没料到这么随意说一声,王辰还真答应了,她不禁有些气恼,她们跟她又不熟,她怎么连推辞一下这样的礼都不懂?她想着便是看着晏清然,撅嘴低声道:“你没意见吧?”她很不高兴。 晏清然却是笑着嗔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既要搬石头戏弄人家,自己又后悔,笑道:“我瞧你跟我哥的性子还真是半斤八两呢。”周萱知道她打趣笑她,眼看着晏庭钧,便是微微红了脸。 晏轼尧心思转了转,再听着她们低声耳语的话,便是有些暗自笑了起来,看着晏庭钧,微微挑了挑眉眼,意思是,看,这都是因为你拈风吃醋呢。 晏庭钧见了,反而不似往常那般玩笑似的神色,而听了自己妹妹的取笑话,也是有些心烦地沉了神色,看了一眼周萱。 “不知我们要去哪儿呢?”王辰朝晏轼尧他们款款行了个礼,笑着对马车里的姑娘道,眉眼轻抬,也像有些接招的意思。 周萱笑笑,道:“上来再说吧,现在咱们也是随意走走。” 王辰自是也笑笑,扶着丫环的手,便上了马车,然后和几位姑娘颔首含笑,沈明馨依然只是淡淡笑着,只是偶尔装作不经意朝谢琅督去一眼。 “哥哥,”晏清然叫了一声,晏庭钧便扭头望她,她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笑道:“哥哥和皇上们若没事,咱们一道到清平茶楼里喝茶去吧,我们先去,你们呆会儿可也要过来哦。”说罢也不等他们回应,便放下了车帘,叫车夫驾马车去清平茶楼去。 晏轼尧看着马车走远了,便是笑看着晏庭钧,对谢琅道:“你瞧他现在可真是众人都要替他着急了,就连清然这单纯的丫头也都要使坏为他助兴,朕今日还真要瞧一瞧,看他到底是对谁最有情?”他说着便是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琅也淡淡的笑了起来,却是看着晏庭钧,肯定地笑道:“我猜这两个都没戏。”他语气笃定。 晏轼尧不明地看着他,这话是怎么说呢,晏庭钧闻言,便是白了他两人一眼,又是气又是笑道:“合着你们都欺负我呢,还是去清平茶楼,看看清然这臭丫头怎么吭我吧。”这话说得三人都好笑起来,然后三人便说笑着往清平茶楼的方向走去。 王臻这才打算进去,见大夫人要出门,他不必猜就知道她是要找岳母他们想主意去了,便是叹道:“宁儿这事你急也没用,还是在家等消息吧,皇上这两天就会处理了。” 大夫人抹着眼泪,看着王臻点了点头,也就不打算出府了,确实是急也没用。 第七十一章 惊险 “来,来,来,卖蛐蛐喽!” “好斗的蛐蛐!个大!头好!” …… 涵江边靠近东市的一处位置是每年蛐蛐买卖最火热的地方,王紫今日陪着王荟过来找壶阳虫王后代蛐蛐,可是一路走过来,壶阳的蛐蛐倒是有不少,一问却都不敢说自己的蛐蛐是虫王后代的,这来买这好一点儿的蛐蛐花费的银子不少,因此谁都不敢撒谎,能买得起的都是京里身份尊贵的纨绔子弟们,他们每年都要在京城这里发一笔“蛐蛐财”呢,谁都不会想没了信誉还要得罪这些京中子弟。 “唉,没想到这想找那壶阳虫王后代的蛐蛐居然这么困难,可是怎么办呢,这还有三天时间而已,我可不想给那死胖子看死!”王荟郁闷地在这些蛐蛐摆卖的摊挡中穿梭而过,垂头丧气道。 王溪便忙安慰她:“这有什么,大不了就赔他个礼,他是梁国公府的公子,难道还缺那几两银子?就是要咱们再赔他银子,咱们赔给他就是了,有多大的数目?”她们都是闺阁女子,以为那些蛐蛐的价格最多最贵也不过是几十两罢了。 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蛐蛐摆卖这里游玩,这使得一路有很多男子都朝着她们看过来,指指点点,又发出一两声笑声,王荟从刚才的气愤到现在也不过是懒得理会了,王溪倒是有些矜持,想走的,可王荟没找到蛐蛐,她怎么劝她她也只是说再看看罢,王溪无法,只好陪着她再找找。 王紫仔细地寻找着,只见路上堆的都是满满的蛐蛐罐,现在还不是斗蛐蛐最好的季节,来这儿买蛐蛐的人也不过是买回家先训炼一下,等到了秋天到了,那时才是斗蛐蛐最热闹的时候。 “哎,姑娘,三位姑娘……”突然有人在后头追上来叫她们,王紫她们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衣衫槛缕的老头子。 这人她们刚才见过,王荟因此皱眉问道:“你叫我们干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的蛐蛐不是壶阳虫王后代的吗?我们不买你的蛐蛐。”原来她以为这穷老头子是追上来要她们买他的蛐蛐。 那老头子长着一张穷苦人家的脸,但一双小眼却是不时地放出一丝精光来,他眼睛转了转,陪着笑脸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要找虫王后代的蛐蛐嘛,我虽然没有,可是刚才就那么巧,我那老乡啊刚从壶阳来京,说是要将他的蛐蛐放在我这儿摆卖,我一问,哎呀,那只蛐蛐就是你们要找的那虫王后代的蛐蛐,我这不是替你们高兴吗,来来来,跟我回去,我带你们去瞧瞧。” 王荟大喜,高兴道:“这是真的吗?终于让我找到了,那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她说罢就要拉着王溪王紫一道去。 王紫打量着那分明精明滑头却又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老实可靠的老人家来,对王荟劝道:“咱们再看看吧,你瞧这条街都没看完呢,怎么知道没有人有咱们要找的蛐蛐呢?何必回头去找?” 王荟张嘴想要说话,王溪却也是出门也多了一个心眼,此时见王紫与她想到一处去了,便也是低声凑近对王荟道:“七妹妹说得没错,咱们再看看吧,这老人家刚才明明说没有,现在又说有,咱们还是小心一些才好。”这三九市流的地方,听哥哥们说最是多吭蒙拐骗的事儿,她们都是女儿家,谁敢跟着这一个老人家走呢? 王荟听了,看着王溪,又看看王紫,又打量着那老人,眼神里顾虑着,半晌才道:“那好吧,咱们还是往前再看看。”于是对那老人道:“我不去看了,你回去吧。”眼神带了些厌恶,居然是想要欺骗她。 那老人神色有些惊慌,甚至目露了一丝凶光,他眼睛转了转,却是笑得更温和地跟她们劝道:“三位姑娘这是怀疑我呢,我老王头在京城脚下这儿卖蛐蛐也有十多年了,信誉极好,怎么会敢欺骗你们呢?何况你们姑娘家看看,这儿的人都精着呢,你跟他们买蛐蛐,他们定会狮子大开口,我这是见你们都年轻轻的,怕你们不懂,若不是恰好我那老乡就那么巧放了这你们要的蛐蛐到我这儿,我又何苦追上来叫你们?你们瞧,我若是有心欺骗你们,刚才就骗了,现在这样倒是惹你们疑心了。”他说着,叹了一声,就像别人误会了他的一片好心作坏意,“老实巴交”的面容顿时便有些显得可怜同情了。 王荟见他这般,心里也有些不忍,难道是她们多心了吗?他讲得也有理,若是有心欺骗她们,刚才就骗了,何必还要辛苦追上来?她看着王紫,商量道:“七妹妹,你瞧,他好像还真是挺仆实的一个老人家呢。” 王紫看她一眼,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是眼神清冷地问那老王头道:“那只蛐蛐你卖多少银子?” 老王头顿时心里有些大喜,面上却是不敢过露,道:“我那老乡说了,至少要一百两……”他这话还没落,王荟和王溪就眼都瞪大了,“一百两?”王荟气道:“一只虫子值一百两?你还说你不是欺骗我呢?”她简直大气。 如何能不气呢?她一个月的零花钱不过就是二两银子,如今买一只虫子就要一百两,她们就是三人加起来,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银子呀?目光睕了那老王头一眼,王荟拉着王紫王溪就走,她简直气死了。 那老王头见她转身就走了,知道是自己的狮子大开口鲁莽了,原以为是个多富有的世家小姐呢,却原来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居然就这么被价钱吓跑了,他又是悔又是对她们看不上眼,只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钓个大鱼钓不着,小鱼小虾也够一个月开销呀,居然不死心,追上去扯住王荟的衣裳道:“哎,姑娘,姑娘,价钱可以再谈嘛,你们跟我先回去……” 王荟简直吓坏了,又是气又是羞道:“你干什么……快放了我……”王溪在一旁也是急得掉泪了,急忙帮着王荟把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谁都不敢去抓那老王头又黑又糙的粗手。 王紫气得脸色都青了,这简直就是调戏良家妇女,京城脚下,他为了吭人,就敢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猖狂?“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后果你可承担不了!”她沉着声道。 那袖子终于被王荟她们扯了出来,老王头显然也是吓蒙了,他怎么突然就敢扯了她们的袖子呢?都怪刚才太急躁了,这都一个月没入银钱了,好容易有这么几个娇滴滴的姑娘让他骗钱,他可不是要抓紧么? “哼,什么承担不了!你们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呢,吓唬谁?”那老王头吓极却是胆往天边生了,心想这般将话气羞她们,自己趁机跑了再说,人这么多呢,他哪能认错赔罪,就是赔罪,她们也不可能放过自己,“我瞧你们就是装的大家小姐儿呢,这身漂亮的衣服,还指不定是从哪儿偷来的呢?” 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也确实不像深闺里的小姐儿呢,哪有尊贵的小姐儿,自己到这人流混杂的三九市流里买蛐蛐来的,且连个丫环都不带呢,还有的却是说,就是不是小姐儿,那扯人家姑娘的衣裳,也真是太不像话了。 王荟和王溪两人简直就被这老王头的话气得懵了,这不是强词夺理、还污赖她们吗?她们一直都是养在府里的娇贵姑娘,虽然门第不高,但怎么说也是十指不沾杨春水的小姐儿,怎么就成了他口中说的偷人家衣裳穿的小偷了?她们从没见过经历过这样惊险的事情,一时之间红着脸,噙着泪,气得都不知该如何去措词啐他。 老王头趁机想逃,他以为自己这一着已经将这三位姑娘吓懵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谁知他刚转身,他的袖子却是被扯住了,他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位姑娘,“你干什么?还想拉我见官不成?爷才不怕呢!”他嘴里说着不怕,神色却是惊慌得用力扯着自己的袖子出来。 王紫轻笑,冷声道:“既然不怕,咱们就当真去见官,让大伙儿看看,是谁在这儿胡说八道的!” 人群里声音已鼎沸了,都在说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何况刚才他们都见了,这老人可是当真抓了人家姑娘家的衣裳呢,咱们如何能让他跑了?因此都围得实实的,就防那老王头跑了,又都指着老王头骂着言语。 老王头一急,知道犯了众怒了,凶眼一瞪,嘴里吐了脏话:“你这臭娘们!谁要跟你去见官!”说罢竟是要动手去打了。 人群都激怒了,那还了得,大伙儿都想去制止,却有一人比他们的反应都快,只见一身穿月白长袍的英俊年轻公子轻易就抓住了老王头要打人的手,那气质高贵,气度不凡,顿时就让激怒的人群都静了下来。 王紫松了抓住老王头的手,抬眼看那人,却原来是那日和董华余在魏国公府说话时,遇到的那个光彩照人的男子。 司马言非看着瘦弱,可他擒住老王头的手,老王头便是痛得“嗷嗷”直叫了,司马言非眼带意外地看了一眼王紫,四目相对,他微微对她一笑,然后转头,眼神一冷,将老王头一甩,清冷的吩咐自己的小厮道:“将他送官府去,交给京兆尹梁大人处理。”小厮早对他的行径怒了,立马领命,狠狠制服着老王头便压他走。 第七十二章 清平茶楼 清平茶楼里,人来人往,这茶楼在京城是个地标式建筑,从前朝到晏朝,巳有百多年历史了,它几经战火,却还是兴旺地保留了下来,也许是名字起得好罢,清平清平,世道太平,这是京城老一辈人的记忆,也是现在无论京城人士或是外地学子在京,最喜欢聚集热闹的地方。 茶楼共三层,占地面积还是挺大的,此时茶楼里人来人往,你一句我一句,吵闹喧哗声一刻也不曾停过,他们都在讨论着因“文字狱”而下狱的十几位学子的命运,以及荣亲王与荣亲王世子会不会因此受到当今皇上的恩赦,他们或义愤填慵,对荣亲王有无限敬往,或持局外人的眼光去理智的探讨此事,认为先皇与当今皇上对荣亲王的处置并无不妥之处,还有的人则是纯綷看热闹的,不时火上添油两句,就图他们吵得面红耳赤,或者忍不住动个手,自己好看戏。 不管这些人都在多么热闹急切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在茶楼的二楼楼梯口处,丫环春水此刻正有些忐忑不安地捧着茶盅,不时喝上一口,和她一块儿坐着喝茶的还有王荟、王溪的丫环小执、居月,她们三人的主子今日出来买蛐蛐,却把她们三人都扔在茶楼里头喝茶,因此丫环三人此刻神色都显得拘谨不安,心里只盼望着她们的姑娘都快点儿回来,她们是等得坐立难安了。 王辰和周萱她们进了清平茶楼,便有茶博士一路引着她们到三楼的贵宾间去,春水她们正好就坐在二楼楼梯口,因此王辰才刚上楼,就和春水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春水的惊慌,王辰的意外,没等王辰回神,春水和小执、居月三人就连忙站起立在一边行礼垂眉。 “三姑娘。”她们低头不安地叫了一声,心都像飞到嗓子眼去了。 真是冤家路窄,王辰心里暗骂了一声,怎么这王紫无处不在呢?今日好容易能和清然郡主还有永安王世子一块儿坐下来喝杯茶,怎生王紫也在这儿呢? 她神色变幻,周萱在一旁瞧见了,心里却是都偷笑着乐了,虽然不知王辰和她们王家的姑娘有什么处不好的地方,但能看见她这般暗恨的神色,她就是觉得高兴。 “你们都是王家姑娘的丫环吗?那你们的姑娘呢?”周萱笑道。 王辰听了,方才想起自己可是和郡主她们一起呢,不管自己有什么觉得不痛快的事情,都不能让她们瞧见了自己这副心思,而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因此也扯开了一丝笑勉强道:“是呀,五妹妹她们呢?” 春水和小执、居月三人听了,都不安地交换了一眼神色,到底不敢欺瞒,道:“姑娘她们都出去逛街了,让奴婢们在这儿等她。” 王辰听了,乐了,这理由可真光明正大,语气就忍不住讥笑道:“撇开你们去逛街?”然后觉得自己失态了,又放柔了语气道:“我是说,五妹妹她们怎么就那么大胆子,居然自己跑去玩,却让你们在这儿喝茶呢?这多不安全,太调皮了!” 丫环们听得心跳紧张,脸色发白,不敢吱声。 而周萱看着王辰,神色得意像看笑话,晏清然也望着周萱,而微微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沈明馨则是噙着一丝笑容在一旁不语。 王辰见丫环们不敢说话,又不能现在就盘问,心里是又气恼又暗恨,只是唯今最好的还是让这几个丫环别被永安王世子他们瞧见了,于是她观察了一下二楼的环境,瞧见一处不会太起眼的角落窗边处正好空着,于是笑道:“你们不如换个位置,到那窗边处坐着,不就更容易瞧见五妹妹她们回来没有?” 丫环们听了,都诧异地抬眼望她,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要她们换位置,可她们也不敢问, 王辰主意已定,才不会管她们这些丫环愿不愿意呢,于是叫了茶博士给她们换了位置后,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和周萱她们上三楼的雅间去。 周萱坐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突然回头对王辰笑道:“想不到王姑娘心地这么善良呢,连个丫环们喝茶,也要给她们找个好位置,那倒是,在窗边喝茶,既能看见外面热闹街景,又能容易找人,更重要的是,坐在楼梯口处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总是看着人家上楼下楼的,这茶哪能喝得好呢?”她嫣嫣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明亮。 王辰听得脸色尴尬,这是在讥讽她心思让她看穿了呢,她不禁抬眼气恨瞪了一眼周萱,恨不得要撕了她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她到底还是不能撕破脸的,于是一笑,道:“我娘常常教导我说,就是丫环,那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她们整日在家里侍侯我们,无论大事小事都是以我们为先,就连她们的家人也要排在我们后头,如果我们都待她们不好,那她们的命就实在是太苦了。今天难得她们自己喝次茶,我还想着等会儿还要让茶博士送上一些点心去呢。你就别夸我了。”她柔柔地和她对视,眼神来往间挑衅比较的意思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周萱无声嗤笑一声,心道,谁夸你了?真是个脸皮厚的!她不屑地转回了头,瞧见了下面晏庭钧他们也到了茶楼下了,于是便和晏清然沈明馨她们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晏庭钧他们刚上楼,就撞见了王紫的丫环春水匆忙要下楼,便顿住了脚步,春水一见是永安王世子还有皇上,整个人就吓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张要下跪行礼。 晏庭钧手快地拉住了她,自己也觉惊奇,这真是巧了,于是笑道:“在外头,不用行礼了,你怎么在这儿?你家姑娘呢?”他说着眼神就往二楼坐的人里看,却没有发现王紫的身影,心里也不知为何竟有些低落了一下似的。 春水咽了口口水,怎么又问这个问题?她低头回道:“姑娘和五姑娘、六姑娘出去了,奴婢正要去找呢。” 晏庭钧听了,眉头微皱,不解地问:“她们出去怎么不带上你们,倒让你们在这儿喝茶等她呢?” 春水道:“是……五姑娘要买些东西,怕跟的人多,易走散。”这理由说出来都可笑,可五姑娘王荟刚才就是那么说的,说是卖蛐蛐那儿太多人了,她们跟在后头,倒还要让她们照看着她们在不在呢,因此不叫她们跟去。 这话晏轼尧和谢琅听了,都忍不住笑了,晏轼尧笑道:“朕还是第一次听说,买东西怕跟的人多,易走散这样的理由,不应该是买东西还怕跟的人少了,不安全么?不过朕出宫,也不喜人跟太多,像尾巴似的,倒不会担心他们走散了,他们倒担心跟朕跟丢了,回头要急死。”他这话一落,不仅谢琅笑了,就是后头跟的公公也笑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若丢了皇上,他们可是要急死。 春水可不敢也没心思笑,她听得头都要低到胸口了,这真心是个折磨。 第七十三章 司马嬛嬛 马车上,司马缳缳打量着王紫三人,这是王家的姑娘,上回在府里她见过,也是心里觉得奇妙,她一直都想见见王家的四姑娘,所以今日哥哥恰好又帮了她们,倒让她们有了个认识的机会,她温柔笑着,柔声道:“你们怎么会想来这儿买蛐蛐呢?” 王紫亦笑望着她,王荟因着司马言非帮了她们,对司马嬛嬛很是有些好感,况司马嬛嬛人长得温柔大方,虽不像四姐姐王诗那般是个古典美人脸,清冷款款如弱柳扶风,看着就令人喜欢怜惜,但也肌白肤滑,五官雅致,举止说话间那眉眼里尤其像秋水般楚楚动人,别有一番不同的神韵,王荟因此也善意地回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回在你们府上,我不小心将梁国公府二公子的一个蛐蛐踩死了,我跟他打赌,一定赔他一个一模一样的蛐蛐,谁成想,蛐蛐没找到,倒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说着脸色便是很是懊恼,也有点后悔那日还放阙词,说是赔不了蛐蛐,就随他发落,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司马嬛嬛听着神色有些意外,然后又像听了好笑的事情般忍不住掩着嘴笑了,王荟等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司马嬛嬛方才忍了笑解释道:“原来那日将陵表哥心爱的蛐蛐踩死了的那个姑娘是你啊,难怪你们会自己跑到这三九市流里买蛐蛐来了,但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那蛐蛐表哥是很喜爱,但表哥这人很是爽快大方,他虽然生气,但若说是要你一个姑娘家赔他,那就是个气话,何必当真?” 王荟听得一张脸红了又红,听司马嬛嬛这话,想是那日那死胖子定是在她面前说了她不少的坏话了,所以她刚才才反应甚大,她撅着嘴不高兴地道:“我倒是不觉得他那日说的是气话,就是气话,我就当真了,谁让他还小瞧我了!” 司马嬛嬛观她神色,不禁抿嘴一笑,道:“要不这样吧,我让我哥哥去跟陵表哥说,那蛐蛐你就不必再去找了,咱们姑娘家,那卖蛐蛐的地方实在是太乱了,今日的事情可就是个教训,再说,你今日也见过了,我表哥的那蛐蛐不是个容易找的,我表哥爱好很多,斗蛐蛐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旦对这事情上了心,那对这事情就是花了真功夫的,你不必愁他找不到更好的。”她想王荟必是个爱面子的,因此这话半句不提银子,那蛐蛐说是千金难买心头好也一点不夸张,王荟就是再逞强,没蛐蛐又没银子,这事也办不了。 王荟听了,虽然也对今日的“历险”心有余悸,但又不好拉下脸来认输,因此沉默着不说话。 四人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司马嬛嬛几次想张口问王四姑娘的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掀开帘子,瞧是已进入了热闹的东市区,听刚才说,她们要到清平茶楼去,若是此时不问,那错失了今天,也就很难说再有了解那王四姑娘的机会了。 王紫早看到司马嬛嬛几次欲言难言,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也不好开口去问,她亦轻掀车帘,见外头司马言非骑在马上,那马通身雪白,鬃毛一根根打理得十分柔顺,高骏健壮的模样,若马也讲容貌美丑,王紫想那定也是难匹难得的美健俊马了,而与身穿月白长衫,姿容出众、举止气度似个嫡仙般的司马言非搭配,实在是相得益彰,更添高贵气质,她想起那日董华余见了他的神态,便是微微一笑,这美好如诗如画般的一个男子,能令他心动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性情模样呢? 马车渐渐停了,王紫等都准备下车,因此都与司马嬛嬛道别。 司马嬛嬛微微笑着,见她们一个一个都下了马车,神色很是欲言又止,她抬眼望着她的二哥司马言非,只见司马言非似是了解她心里所想般亦静静望了她一眼,便与王家的姑娘淡淡笑道:“你们找了丫环就回府罢,今日惊了一场,回去喝点安神茶会好一些。” 他这般体贴,令王溪王荟都羞涩地红了脸,真没想到魏国公府的二公子竟是这般一个温润君子,她们感激之外也难免有些春心芳动,于是垂眉微微点头,王紫也微颔首告别,三人方打算进去,却见春水从茶楼的墙边跑了出来,松了口气叫道:“姑娘。” 王紫见了她的神色,知是害这丫头担忧了,便是笑道:“你怎么站在楼下?不是让你们在上面喝着茶等吗?” 春水见了送她们回来的司马言非,又见车帘掀开处,那魏国公府的二姑娘也正瞧着她,虽然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敛着眉回道:“三姑娘在茶楼里和永安王府的郡主喝茶,知道你们都自己出去玩了,三姑娘有些不高兴,而且……永安王世子和皇上也在,说是你们若回来,便一道坐下来喝杯茶,奴婢担心你们,本想出去找的,又怕你们回来了,所以才在楼下这里等。”她说罢也给王荟和王溪行了个礼。 王紫听了这话有些微征,怎么王辰会和永安王府的郡主一起喝茶呢?皇上也在?而王荟和王溪听了也睁大了眼,王溪不敢信地笑道:“世子和皇上也在?怎么他们会跟三姐姐一块儿呢?”而王荟虽然惊奇皇上居然会请她们一块儿喝茶,可是想起四姐姐王诗是因为皇上才被诊出了宫寒,又是因他才被迫避开去的承康,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要嫁到她舅母那样势利的人家去,便对这皇上有些暗恼,因此面上听了一字不发地沉默着。 司马言非听着她们说话,神色间也现了一丝意外,他抬头看着这有名的清平茶楼,眼神里多了一些深意。 司马嬛嬛早就听得征了起来,她日日夜夜念着想着的皇上,现在就在这清平茶楼里,甚至请了王家的姑娘上去,她看着她们,心里滋味实是难以形容的难受,永安王府跟王家怎地这般相熟?皇上是否借着这样与那王家四姑娘接触呢?她心思混乱,车帘也征征地垂了下来,只觉浑身都似无力般软了下来,一颗心直往下沉,难以承受。 第七十四章 指桑骂槐 虽是知道皇上晏轼尧就在清平茶楼上,但司马嬛嬛和司马言非却不能也不敢上去,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敢去败了皇上的雅兴。 马车“嗒嗒”地行走着,司马嬛嬛征征地,垂眉噙着泪,坐在那儿,半句话都不曾说,两个丫环采云和采淇看在眼里,都彼此担忧不已,她们很清楚皇上在姑娘心里的份量,也知道姑娘一心一意地只想着进宫,可如今姑娘十六岁了,进宫这事还没定,又冒出了一个王四姑娘来。 马车终于在魏国公府的大门停了,采云先下车,掀起车帘,然后采淇便扶着司马嬛嬛出来。 司马言非也早已下了马,将马儿交给小厮,他看了一眼司马嬛嬛,便走了过来,司马嬛嬛眼含着泪,正软坐在马车边沿不知在想什么,采淇挽扶着她,见她如此,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姑娘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像丢了魂似的,谁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她们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就怕姑娘会想不开,因为那王四姑娘的事情,自己钻了牛角尖。 “姑娘……”采淇忍不住红了眼,轻轻叫道。 司马言非静静的,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看着司马嬛嬛像回了一点意识,而慢慢抬起看着就柔弱尤怜的眉眼,看着她征征地盯着魏国公府那庄重气派的府门,暗红色的大门上那挂着的魏国公府的门匾,她看着那门匾许久,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说一句话,采云和采淇两个丫头轻咬着唇,泪水早已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采淇将脸撇过一边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压制着拿手背擦了掉下来的泪水。 “哥哥……” 司马嬛嬛想要说话,她想要问,想要问为什么,她不求做皇后,只求能进宫,哪怕他对她无情,她也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儿,她要求得不多,就只是想着能日日远远看他一眼也满足了,可她的话还没说出来,人就已经昏倒了,若不是采淇在旁手快地扶住她,只怕她就要跌下马车去。 “姑娘……” “嬛嬛……” 魏国公府乱作一团,司马嬛嬛的房间里,魏国公夫人正着急地等着太医来,又严词呵斥着两个随身丫头问着话,司马言非站在廊檐下,耳听着金丝笼里的名贵鸟儿似欢快又似忧郁的叫声,他的娘亲魏国公夫人在听完了丫头们的话后久久一阵无言,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司马言非静静地抬头看着天空,他知道,司马嬛嬛刚才想说什么,堂堂魏国公府,开国的功勋,沉稳的根基,赫赫的战功,大哥司马言清手里握着晏朝的大半兵马,而晏朝自皇上登基以来,就已是四海升平,八方宁靖,正是皇上需要想着各种名目收回他们兵权猜忌的时候,身为武将,既要用他们,又要防他们,这是武将的悲哀,有战争内乱时他们被捧着重用,各种的荣耀勋爵都可以不计地满足你,只要你能打胜战,可一旦平定了,却又是最忌旦他们,最防他们,所以这个时候司马嬛嬛若要进宫,不仅皇上太后会顾忌,他们也顾忌,不可能明知会落个凄凉后悔的下场,还将司马嬛嬛送进这个天家的火炕里。 而在清平茶楼里,众人相坐着却是相聊甚欢,晏轼尧根本不知刚才司马嬛嬛和司马言非就在茶楼下,也不知司马嬛嬛竟为了他而病倒了,其实刚才邀王家姑娘上去的是晏庭钧,晏庭钧想着王辰也在这儿,而王家姑娘们既也要回茶楼找丫环,那么坐下来一块儿说说话也并无不妥,何况晏清然此番心思是想看他到底对王家姑娘是什么意思,既然如此,多几个岂不更热闹? “不知你们家中都有几个兄弟姐妹呢?上回来府上做客的好像还有两个姑娘罢?”晏清然笑道,故意看了一眼晏轼尧。 而晏轼尧见了她这鬼灵精的神色,面上也露了笑,眼里对她透出了赞赏,心里也期盼着能听王家姑娘们跟他说说这王四姑娘的事情,刚才他是不好开口打听,倒是晏清然这小丫头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身旁侍侯的随身太监韩敬柳听了这话,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清然郡主,心里也为她的聪明点赞竖拇指,也赶紧竖起耳朵听着,然后回宫好给皇上想法子解忧排难,巩固他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而王荟听了这话不禁看了一眼晏轼尧,她直觉地觉得这是皇上的心思,但她并没开口,而王辰因为想要在众人面前多表现,因此便看着晏清然笑道:“你说的是四姐姐和十妹妹罢?她们前段日子便去了承康去了,不在京城。” “去承康做什么?我和爷爷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儿,县府倒不大,却也是个挺热闹的地方。”周萱有意要和她争个高低,于是也笑着问道。 王辰见了,心里冷笑,两人这是扛上了,她方想说话,却听王荟居然抢了她的话头,而抬起下巴扬笑道:”四姐姐的外祖家就在承康,三婶婶带着她们是回去给她们的外祖母做寿呢,还说不定会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三婶婶是有意要在那儿给四姐姐找门亲事,要将四姐姐嫁给她表哥呢。”她说罢,像气恼似的将眼神看向窗外。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征了,这王荟的话听着怎么像是有些冲呢,而且神色也像是生气了似的,她们都皱了眉头,而晏轼尧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紧,出声问道:“为什么?难道她心意于她的表哥吗?还是她的表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所以你三婶婶看中了他?” 他这话刚出,韩敬柳心里也紧张了,这说明皇上是很看重这王家四姑娘的,如今听了这王四姑娘要定亲了,皇上是要着急了,那可如何是好。 而众人见了皇上这神色,也都看着他,王辰和周萱她们这会儿也方才察觉,原来皇上当真是对王四姑娘有些意思呢,晏庭钧和谢琅都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皇上这么当人面打听一个姑娘,还如此紧张的神色。 王荟气恼,虽不敢出声骂皇上,但瞪他一眼的勇气还是敢的,因此冷笑一声,道:“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四姐姐在西北住了七年才刚回来呢,跟她的表哥能有多深的感情?连她的表哥的性情容貌也未必清楚,更谈不上什么良人不良人!只是被某些人多此一举的举动,害得四姐姐要被当成个猴子似的,个个都要下贴子来找她过府看上一看,四姐姐在京城待不下去,又恰好是要定亲的年纪,三婶婶这才带了她去的承康,说不好,这会儿亲事都定下来了。” 她指桑骂槐的一顿话,听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王辰和王溪就更是胆战心惊,这王荟今天是怎么了?唯有王紫敛眉看她,知道她的心思。 而晏轼尧听了这话,就更是有些听征了,难道是说他请太医给王四姑娘诊治的事情才令得王四姑娘要避走承康吗?是了,他怎么忘了他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被这些世家看在眼里,如此说来,倒还真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和委屈罢。 他还没说话,韩敬柳就已是听得心惊了,下意识地出声训斥道:“大胆!你这是在骂谁呢!吃了豹子胆了你!”他说罢便是半弯着腰跟皇上道:“皇上,你别听这丫头瞎说,皇上给王四姑娘请太医,那是关心王四姑娘呢,如何是害了她了?这丫头真不会说话!”他瞪了一眼王荟。 王荟虽然低垂着头,却是听了这话便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反正她是为四姐姐出了一口气了,这时候听几句训斥也值了,到底没再说话。 第七十五章 皇上的心思 从清平茶楼出来后,王家的姑娘们就坐着马车回府了,想着刚才在茶楼里的事情,王辰就还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刚才皇上降罪,还不知她们会怎么样呢?想到这儿,她就怕,不禁拿眼瞪着王荟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发什么疯?刚才差点害死我了!若是皇上生气,大家都得受你牵连!”居然敢对皇上指桑骂槐,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那些贵人,讨好都来不及,谁敢得罪,这王荟有病吧! 王荟见她这副模样,自是知道她虚荣的心思,便是冷笑一声,鄙视地冷声道:“三姐姐既这般贪生怕死,做什么有事没事都往这些贵人面前凑?既想攀高枝,想要嫁到这些人家去,就不要怕惹事呀,这般胆小,人家哪看得上你呀!”她说着便是一翻白眼,本就心情不爽,还要找她吵嘴。 而王溪在一旁坐着,见她们要吵起来的架势,便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却又咽了回去,王荟今天心情不好,蛐蛐没买成,又被那个老王头羞辱了一番,还竟然动起了手脚,说什么也是吓了一场,她想,别看王荟平时总爱和府里的姑娘们吵嘴,她却是个最重感情的,四姐姐王诗因为皇上而被诊出了宫寒,又因为皇上才被迫避开去的承康,王荟这是恼皇上,为王诗打抱不平呢。 可是尽管如此,她却不想因此和王辰正面交锋,大房的人掌着中馈,大伯父又是她们王家官职最高的那个人,而她们四房,爹是没有官职的,经商的事情还有许多方面要倚仗着大房,想到这儿,她便又静静地坐了回去。 而王辰听了,见王荟竟然还敢讥讽嘲笑她,就更是生气,冷笑道:“看得上看不上,用不着五妹妹你操心,至少人家看不上你!我攀高枝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若是想要嘲笑我,还早了些罢,等到有一若嫁得不如你了,到时你再笑我不迟!只是今日,你竟敢对皇上无礼,你可知若是皇上当真降罪,你可就连累死我们了!你还敢对我说这话!” “你!”王荟气瞪着她,无言反驳,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而王紫也被她们两人弄得不知该怎么说话才好,王辰今日说话占了理,平日里没有理都不认输,今日得了理就更不会饶人,她和王溪对视了一眼,只见王溪向她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去说话劝说一下王辰,王紫知道王溪这是不愿直接得罪王辰呢,因此垂着眉想了想,方才笑着抬眼道:“其实我觉得事情也并没有那么严重,虽然五姐姐刚才说话确实是鲁莽了些,可是今日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本就是挺悠闲雅致的一件事,何况皇上是个大度宽宏之人,还不至于因为两句得罪人的话就降罪于一个小姑娘,顶多也就是像刚才那样得两句公公训斥警告的话罢了。当然了,天家威严,皇上至高无上,谁也不能因此去试探皇上的底线,咱们今日也算是有了个警醒,这样日后就更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避免出错了。” 话刚落,王溪便朝王紫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她想,别看王紫比她们年小,说话的语气和说话的思量却是比她们更谨慎和容易令人听得进去,她看着王辰,只见一向和王紫不对付的王辰听了这些话也不过是微微撇了撇嘴,将脸转向一旁去罢了,因此松了口气,也对王荟笑道:“五姐姐重感情,我是知道的,其实大家也都心疼四姐姐,但那是皇上呢,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皇上呀,五姐姐日后可别再这般对皇上说话了。” 王荟听了看着她,王溪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的,因此沉默了半晌后,王荟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日后不会再这般冲动行事了。 马车里一时静了下来,王紫想着今日的事情,皇上恐怕是对王诗有意的吧?正这般想着,却听王溪又笑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像皇上,对四姐姐很关心似的?”她看着大家,虽是问话,便神色间已是八九分确认了。 而王荟听了这话,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看着王溪,心想,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呀,王辰也看着她们,神色变得思量起来,王紫微微一笑,心想,四姐姐该是很快就会回京了罢。 皇宫里,晏轼尧一回来,便是坐在御书房里想着事情,对王诗他是动了心的,刚开始太医诊出了她不易有孕,又因为去年才推了选秀,所以他一时还没有做出抉择,毕竟王诗要进宫,最好最安全的做法还是通过选秀进来,不至于因为他待她的独特而令她一下子便站在风头浪尖上,但现在,王诗那边却是等不得他再想出什么法子来了,他没表示,也不能托着王诗不嫁人呀,今天听了王家姑娘的那番话,他方才发现自己竟然慌了。 他想着,不再犹豫,叫韩敬柳到身边来,道:“你去承康一趟,把王四姑娘的外祖家查一下,尤其将他表哥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若是他表哥有些不妥,那这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若是他表哥是个君子,那你就去找王老夫人,让她把王四姑娘留下来。” 韩敬柳听得春风满面,总算听到皇上这句话了,这些日子,他可是经常看见皇上出神的样子呢,他早猜到是因为那王四姑娘的缘故,只是,他眉头又微微一皱,垂头多问一句道:“皇上,那要是让人家把姑娘留下来,以什么名目,又留到什么时候?” 晏轼尧听了,看着他,紧了紧眉,然后道:“你就说留着选秀。” 韩敬柳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去年才推的选秀,今年因为一个王四姑娘就又重开了,看来王四姑娘在皇上心里不是一般的份量呢,但他一想,又笑了,这下子宫里可就热闹了,连忙领命出宫去了。 第七十六章 药碴 承k县周家,王诗和三夫人正在院子里做着女红,周老太太的寿誔已过,而三夫人经过这半月的观察,觉得她的侄儿周泰来虽然事事都听她母亲的安排,性子也像大哥一般寡言少语,但为人还是老实宽厚的,想着都是一家人,有她大哥在,就是王诗嫁进来,日后没有子嗣,受她嫂子几句冷言嘲语,也总比嫁去别人家要放心,因此自前两日将意思透露给了周老太太与她嫂子听后,她的一颗心也就算是放了下来了,至于她嫂子那边,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周家是商人,而王询现在也升了职,回了京城做官,她嫂子也未必不会愿意。 三夫人想着,便是心里松了下来,看着身边低头绣着花的王诗,她眼里现了心疼,这孩子,总是安安静静的,这几年来,还真是委屈了她了,她虽然身为她的母亲,可是回想起来,倒是王诗体贴照顾的她多,而她除了脾气暴燥,竟连一丝母亲的温暖或微笑都是难得给她一次的,想着她竟也成长得要嫁人了,她心里便是一阵难受,时间怎么一去不回了,若是能回到过去,她一定要好好补偿给她,她是真不舍得,她是真怕害苦了这孩子。 王诗察觉三夫人的眼神在她身上看得久了,便抬头疑惑地看她,见三夫人竟红了眼眶,顿时便放下了手中的女红,心慌地问道:“娘,好端端地,您怎么哭了?” 三夫人听了,方才慌忙抬手抹去了泪笑,她不能再让王诗为她操心了,现在该是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多多关心她的时候,她笑道:“没什么,就是一时有些感慨,诗啊,你告诉娘,你对你表哥,还看得上眼吗?”她问这话,也是因为周泰来样貌平平,身上也无任何出众之处,除了老实是个优点外,就当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手了,可是反观王诗,一张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的脸庞,性子又沉静温婉,又是个知书识礼的小姐儿,嫁给不出众的周泰来,是否令她太委屈了些? 想着这些,她便想到了她嫂子的为人,凭王诗出众的容貌,若嫁给旁人,早就乐呵呵地应了下来了,可她嫂子竟还挑三拣四的。 王诗听了,面色一红,微微垂了头,在周家住的这半月里,她虽然也见过她表哥几次,但都没有说过话,如何说得上看不看得上眼,只是舅母整日拿眼神上下打量她,那眼神里的意思,就像是在沽算她的价值一般,尤其是这两日,更是私底下还问了她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也不敢告诉母亲,只能是见了舅母就远远避开来罢了。 “女儿听娘的,母亲若觉得表哥是个可依靠的人,”王诗说着,话头就顿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太愿意轻易说出同意这句话来,倒是想起了王紫那天跟她说的话,可是,“女儿听母亲的安排。”她低了声音道。 三夫人见王诗神色这般,便知王诗是不太愿意了,她叹了一声,拉着王诗的手,怜惜道:“娘知道嫁与你表哥是委屈你了,只是将你嫁到你外祖母家,娘尚且是这般不放心呢,又怎敢将你嫁与那不熟识的人家去?”她想着,便是心突然提了起来,想到了一个可能,看着王诗,试探地问道:“诗儿啊,你……是不是也喜欢皇上?” 王诗听了,抬头看了一眼三夫人,又眼神慌乱地低下头去,半晌才道:“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女儿怎敢有这个非份之想?”她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想起那个容貌出众,而又气质高贵的男子,便是不由自主的心如鹿跳起来,这与心慌是不一样的。 三夫人是过来人,见了王诗这神色,心便是一沉,刚才她问她是否看上她表哥时,王诗虽然不好意思,但神色却很平静,可是提到皇上,王诗反倒现出了些女儿家动心的神态来,她想着心里便有些烦乱,之前她是没想过王诗竟也对皇上喜欢,所以才一心要避开去,根本没想过要送她进宫去的可能,可是当知道王诗的心意了,她却又有些犹豫不决,样样不出众的周泰来,和要什么有什么的当今天子,这是多大的落差呀,何况王诗的容貌又生得这般好,配给周泰来,她也觉对不起王诗了,这是姑娘家的人生大事呢,她想,她是不是该为王诗的心思多考虑? 正这般想着,突然便见她嫂子陆氏带着几个婆子进了院子里来,一群人走得飞快,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了。 三夫人和王诗站了起来,刚想说话,陆氏便抬手突然指着她,冷笑地气道:“好啊你个周婉怡,你这女儿原来是有病的呢!我就奇怪说,你怎么就突然想着要把你这么个花容月貌似的女儿嫁给我儿子呢,原来是个不能生的,要塞给我们泰来,当我们是傻子耍呢!想得美!” 她说着便是叫后面的婆子将东西拿上来,三夫人和王诗见了,脸色便是一白,那是一个熬药的药锅,黄太医给王诗开的药是每日都必须服用的,三夫人不敢停,因此将药也一并带了过来,不敢叫周家的下人熬,每天自己去厨房熬了拿回院里给王诗服用,对周家的人却是说这药是她自己喝的,她哪曾想陆氏竟然将药碴拿了去给大夫验呢。 陆氏伸手进去将药碴抓了一把出来,拿给三夫人看,气道:“这是你喝的?你这么一把年纪了,喝这药难不成是还想给你的两个女儿再添个弟弟不成?竟然敢蒙我!”她说着便是将药碴往三夫人身上使劲一扔,三夫人那藕合色的衣服上顿时便全沾满了黑漆漆的药碴与药汁了。 那些跟在陆氏身后的婆子听了这话,又见三夫人这狼狈样,顿时便是都笑了起来,看着三夫人的神色便全是不屑,好歹是个官夫人呢,怎的就落得这般被她们太太不留情面的羞辱,原来这委屈求全要将美娇娇的表姑娘嫁给她们周家,是因为这表姑娘是个不能生的呀。 王诗见她母亲这般被羞辱,顿时便是红了眼,抬眼看着陆氏,哭泣道:“舅母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隐瞒你固然是我们的不对,只是你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这……”王诗一惯不会与人争论,此时敢为了她母亲去和陆氏争理,就已经是很大勇气了,所以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去反驳。 第七十七章 陆氏 “这什么这!”陆氏双手叉腰,瞪着王诗,冷笑道:“我说话怎么啦?嫌难听?这幸好是老娘现在发现了,没有被你们蒙骗,不然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仗着长得好看一点就想做我们周家的儿媳,呸!连孩子都生不出来,泰来娶你回来难道是要供着你吗?想得美!”她说着便是朝地上啐了一口:“就算王询是个京官,那又如何,就他那榆木脑袋,难道还指望他能带给我们周家荣华富贵?别哪天又得罪了哪个贵人,又贬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七年,还顺带连累上我们呢!我告诉你们,别想做这样的白日梦,就是老太太同意,我不同意,你们也没门!” 陆氏像战胜的公鸡一般,雄刍刍,气昂昂地在王诗和三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她冷笑、蔑视地看着她们,当初三夫人对她的态度是冷漠又不屑一顾的,没想到呀,有一天,居然也有来求她的时候!既然如此,她当然要趁着现在出上一口气,好好地骂得她们体无完肤,没脸见人,她们这般理亏,又这般脸皮薄,也不怕她们会反抗。 然后,哼,她想,既然王诗生不出孩子,又长得这么一副好容貌,她就大发慈悲,在周家给她留个一席之位,正妻当然是不用想的了,给泰来做妾……她想着脸上神情便是又得意又舒畅,瞧,泰来居然纳了个京官的嫡女做妾,哎哟,想想都美,她看着王诗,嫁给泰来做妾,也总比嫁去别人家里做妾的好,三夫人的心思,她早看得清清楚楚了,不就是怕嫁到不熟识的人家去担心王诗会被人欺负吗?既然如此,那还不是任由她拿捏着!她得意又蔑视地看着三夫人,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从此以后三夫人就得看着她的脸色做人。 三夫人被她难听的话说得脸色又是气愤又是羞愧,她左一句王诗生不出孩子,右一句王询哪天得罪人,哪一句话都是戳在她的心窝上,是,她是想隐瞒着,因为王诗还在吃药医治,并不是说一定不能生,再说她不也还没有同意亲事吗?凭什么现在就在作践她的诗儿?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陆氏,道:“既然不同意,我也不强求,我原想着,嫁给泰来,两表兄妹,好歹还能照顾一下,可是如今看着,倒是我错了,有你这么一个婆婆在上,只怕我的诗儿还更遭罪些呢!你请回吧,明日我们就回家,这桩亲事,现在我也不同意!”她说罢,拉着王诗就想进房去。 陆氏听了大气,居然说什么不同意,就王诗这样的生不出孩子,她倒想看看三夫人还想怎么把王诗嫁出去!她抬起手指,指着三夫人,准备破口大骂,突然有个婆子急匆匆地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太太!少爷在铺子里被姜家的人打了,现在少爷还被他们押着去了姜家,还不知死活呢!” 陆氏听得心惊又气愤,她可是只有泰来一个独苗呀,谁敢动他,她就跟谁拼命!她立马将指着三夫人的手指指向那婆子,咬着牙气道:“你给我说清楚!姜家打泰来做什么!是不是因为上月咱们抢了他一成的生意,他们就想找我们周家的麻烦!这还有没有天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那婆子那边问话,俯视着她,心中气恨。 婆子是已经跑得气喘喘回来送消息的,知道内幕,听了这话,就更是急得一拍大腿,急道:“不是的,太太,他们说是少爷欺负了他们家的大姑娘,现在那大姑娘有了身孕了,就是少爷的,所以少爷才被打了,现在姜家的人气不过,少爷被他们押着回姜家讨公道,还说要将少爷送官府呢,说是少爷拐骗了他们家的大姑娘,要让官府去定他的罪!” 这话刚落,三夫人和王诗就诧异地转过头去,看着那婆子,三夫人的脸色渐渐铁青。 而陆氏也惊得要气愤说话的嘴也忘记合上,她一脸惊讶意想不到,心里乐呵呵地想,就泰来那木纳的性子,竟也能出个这样的风流韵事!呸!啊!姜家的人竟然要送官府?!“什么?”她回过神来,气得大吼:“姜家居然还有脸去送官府?我不说他们家的大姑娘勾引我儿子呢,他们还敢送官府!送了官府,他家的大姑娘那肚子就别想我们泰来认了!走!老娘倒要去姜家会会他们那几个老东西!” 陆氏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打算找姜家的人问罪。三夫人却气得在原地发颤,她简直不敢想若是她的诗儿嫁了进来,出了这档子事,会受什么样的委屈。 而王诗也听得一脸鄂然,她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例,想着她表哥那样老实的人,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就觉得心也有些乱乱的,但尽管这样,她只是没料到她表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罢了,并没有对他是有多少感情,因此一会儿也就平静下来,她看着三夫人,说道:“娘,你也别生气了,咱们进屋去吧。” 三夫人方才回了神,拍了拍王诗的手,气笑道:“幸好是还没有定下亲事来,不然娘一定会后悔死,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她心中仍然气难平,想着刚才陆氏竟还说她的诗儿,自己的儿子却又做出这样羞耻的事情来,真是可笑之极! 王诗扶着三夫人进了屋,让自己的丫环去倒了杯茶来,喝了茶后,三夫人觉得头疼,自己进去里屋歇息,让王诗也回房去歇一会,说等会儿陆氏回来又不知要闹什么了,依陆氏那性子,这一去定是罢不了休的,少不得还要拿着王诗的事儿来说。 王诗自然说好,侍侯三夫人睡了,她才出了院子,站在廊下,看着天空一团团的白云,她心里竟一下子觉得松了下来,嘴角也微微露了一丝笑容,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原来她对三夫人要给她说给周泰来这亲事,是令她这么压抑的,所以现在知道周泰来出了这样的风流事情,她反而觉得解脱了,而对隐瞒了周家她的病症,也就没有那么觉得愧疚了。 第七十八章 王容 承k县姜家宅子里闹得人仰马翻,而姜家的一处围墙边,有个人影正趴在围墙上看得兴致勃勃。 听着里头时不时发出的打砸桌椅的声音,韩敬柳就捂嘴偷笑不已,哎呀,这真是太有趣了,比宫里的那些嫔妃宫斗什么的都实在是热闹有看头多了,起码在宫里那些贵妃们可不敢自己动起手搬起椅子来砸人脑袋,而在这儿,那周家的太太那股子泼妇劲儿,可就看得他差点就要为她拍手称快,这种戏才叫看得人舒畅嘛,总是暗斗来暗斗去、细水长流的勾心斗角,又怎么比得起打群架有看头? 他想着便小心地下了墙头,立在原地“啧啧”地称赞了两声,自言自语地笑道:“哎呀,这几天的宫外生活可真是过得快呀,这事情到现在也就算办妥了,想必那王四姑娘也不会再留在承康了,而我呢,也要回宫复命了,真是辛苦命呀,想要在宫外多留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也要提防着宫里的那些一心想踩着我往上爬的人,若是他们趁我不在在宫里讨了皇上的欢心,那我的日子可就难过喽!”他看了看天色,“不过现在天也晚了,再去官府处理一点事情,让官府的人去姜家敲打一顿,两家的亲事定了下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样子,我也就可以明日一早赶回宫去,给皇上报好消息去。”他说罢,便是抬脚往县衙的方向去。 而在承k县的一处茶楼里,王容正坐在茶楼里喝茶,虽是喝茶,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茶楼里的人议论这次皇上对那十几个因“文字狱”下狱的学子的处理,而她透过这些消息想听的是皇上对荣亲王世子会有什么新的安排。 “哎呀,听说皇上已经是将那些学子放回家了,这下子可好,荣亲王世子听说是可以通过考科举进辻途,一切全靠自己的努力来拼博,这下世人也就没话可说了,皇上这已经大恩赦了!” “可是真的?那荣亲王世子的学问可好?别看这些什么世子王爷的,他们蜜罐里长大,真懂学问的可比不上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这竟争这么大,要当真靠着自己,想拜相封侯,位极人臣可不容易!” “那若是学问不好,可就怪不得皇上了呀!你们说是不是,本就是罪人之后,能够有入辻途的机会就很不错了,难道还要再得寸进尺不成?他还以为他还是那个过去的尊贵的荣亲王世子么?想出头就得慢慢熬!”有人不屑地说道。 王容听了这话,紧皱着眉头看着那说话的年青人,向他投去厌恶的目光,只觉这人面目可憎,又歪头裂枣、贼眉鼠眼,必定是个人僧鬼厌,学问极差的人。 心里将这些说荣亲王坏话的人骂了一遍,她付了茶钱,方才和丫环碧月出了茶楼。 “姑娘,”碧月斟酌着王容的神色心思,犹豫地劝说道:“您还对荣亲王世子念念不忘吗?虽然现在荣亲王世子可以入辻途了,可是他的身份,咱们家和他还是……” 王容静静地听着,她知道碧月想说的是什么,其实这些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让她不去想念又是一回事,因为她的心那是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去关心他、想念他的呀。她见碧月不说了,方才停了脚步,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她只觉自己倍感孤单,即使置身于这样的闹市街区,这世上还是没有一人能明白理解她。 其实她也想要去忘掉,可是这辈子恐怕她也忘不掉。 但她什么也没说,对三夫人她说了也没用,对碧月这丫头,说了也帮不上忙,她一如既往地不与她们诉说她的心事,她的心思自己知道就好,哪怕只是听听关于荣亲王世子的消息,她心里也觉安心,而觉得这世上还有着她去关心他,思念他,那他大慨也就没有那么可怜了,她最怕的就是他一人孤寂抚琴的背影,那真的比西北苍茫的大冬天还更荒凉,有如她们的初见,一撞进眼里就再也没能忘掉。 进了周家的大门,王容还没察觉气氛有什么不同,直到快到她和三夫人在周家住的院子,她才发现有些古怪,周家有些太静了,平日里那些坐在树底下闲着磕瓜子说人闲话、见了她就忍不住飞几个白眼的几个婆子都不见了,人都到哪儿去了?她忍不住想,却也没想出什么来,反正也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了。 “姐姐。”她踏进院子,就见王诗坐在树底下做女红,她嘴角含笑道:“娘呢?” 王诗听了抬眼笑道:“在房间里歇息呢,你怎么去了大半天?外头有什么好瞧的?”虽是这么说,眼里却有着宠溺,她身为姐姐,又只有这一个妹妹,不管王容多么胡闹不听话,在她心里,却从来没对她真正生气过。 王容听了没说话,向三夫人歇息的房子望去一眼,她眼里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对三夫人的愧疚,不管她们对她怎么不理解,可她的心却是义无反顾的,她望着王诗,走过去陪她笑道:“姐姐绣的花儿真好看,这是什么花?”她对女红一向都不感兴趣,勉强拿起针线来也只能是绣个四不像,这都几年没做过女红,绣过花儿了。 王诗笑道:“是芍药花。” 王容“哦”了一声,突然笑道:“就是那天姐姐在永安王府做客时赢了闻香识花游戏,皇上赏赐的那盆花?” 正是说话人无心,听者有意,刚才三夫人的问话还尤言在耳,此刻听了王容的一语道醒梦中人,王诗方才发觉自己怎么会突然想着绣芍药花呢,可是刚才她是无心的……或者是顺心而绣的,只是绣出的花的模样怎么会是芍药呢?她征征地想着,拿着的针线便不小心便刺了一下手指,她吃痛,方才回了神。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出神了?”王容不解地蹙眉道。 第七十九章 周老太太 王诗笑了笑,抬眼看着王容,道:“没什么,你要回房去歇息一会儿么,等会儿舅母回来,恐怕咱们就不得安宁了。”她眉眼轻垂,想着自己的病症,哪里还敢多想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能够不嫁,长陪在父母膝下,那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但只怕连这也是个奢望。 王容听她说得怪怪的,又见她突然神伤,便是蹙眉问道:“为什么?舅母找咱们的麻烦了吗?”想着今天院子里的气氛都怪怪的,她心里便是有些担忧,舅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就王诗这样的柔弱性子,铁定会吃亏。 王诗望着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复拿起针线来绣,一边道:”嗯。舅母将我喝的药的药材拿去给大夫看了,知道了我的病症,刚才过来院子里撒了一通气,不过,这也是咱们不对在先,舅母生气也是难免的,等会儿舅母回来了,你可别冲动,任由她骂一顿,左右这亲事是不成的了,娘说咱们明日就回家,我说与你听,也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儿舅母回来别跟她起冲突。“她抬头望她,神情平静,眼里带着姐姐的关心与劝说。 ”那她一定是说了很难听的话了,你跟娘受委屈了是不是?“王容沉了神色道:”不然娘也不会说明日就回家,你也不会劝我这些话。“ 王诗温柔地笑着,不答,只是道:“你权当是为了我和娘好,就别跟她起争执了,过了今日,明日回府,咱们也就不必理会她了,何必争这一言半语,她要骂便让她骂吧,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前面厅堂里舅母生气辱骂的声音隐约传来,王诗叹了口气,将女红收了起来,王容面色愠怒,这陆氏骂得可是真难听,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只是这又有谁得罪了她?她听着听着,陆氏竟又将骂人的话骂到了三夫人和王诗的身上,顿时便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打算出去找她理论。 王诗赶紧拉住了她,劝道:“怎么刚才才跟你说了?你这会儿又忍不住气了?她要骂就让她骂罢,咱们就在这儿,别理会她就好了,省得外祖母和舅舅难做。”她说着便是将王容按了下来坐。 王容兀自在生气。 三夫人在房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王容,因为是在承康,所以这几天她没拘着她,本是想着让她散散心的,谁知她倒是天天都往外跑,也不知都在外面瞎跑什么,她敛着眉眼,心里忍着怒气,这几日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好容易才相处得好一些,可别一时忍不住又吵起来了,王容的性子虽然软硬都不吃,但硬碰硬对谁却都没好处,何况她也正心烦呢,实在不愿再与她起冲突了,因此略微一想,也就转回头进房去了。 王容见了三夫人的神色,也知三夫人是对她日日出去的行为已是很不满了,她垂眉不语,在京城除了出去赴宴之外,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出去,三夫人怕她去找荣亲王世子,特地还在她的院子里放了两个婆子,就只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跟拘禁有什么区别,现在在承康,即使知道三夫人会生气,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没有多少的机会可以去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所以一旦有机会,她就得像放出笼的雀儿一般,得使劲儿飞,因为知道自由来得不易。 王诗也没有说话,笑望了王容一眼,拿着女红进房去找三夫人。然后三人方才去周老太太房里说话,周老太太是早知道了王诗的情况,因此听着外头陆氏的阴阳怪气的话,也就知是在骂她了,她冷哼了一声,又怪自己当年不该轻信他人的话,让儿子娶了这么个三日两头就闹一闹的泼妇回家,唉,人老了,也就懒得再理这些糟心事,因此是没事也不许陆氏来房里,自己要图个清静,陆氏自然也乐得逍遥,因此在周家霸了整个天。 三夫人跟周老太太说了明日就回府的事儿,道:“给娘添麻烦了,陆氏那儿,只怕我们走了,你们也不得清静。” 周老太太看着她,又看看王诗,道:“虽然现在陆氏像是掌握了整个周家,但周家是我说了算,我要是存心,让你哥哥休了她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是可怜泰来,你哥连个妾都不敢纳,泰来又是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泰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到底是谁都没想到的,唉,这孩子,也是真可怜,你哥哥不大管他,陆氏又屁事都爱管,他又没个兄弟姐妹,那是压抑久了。也罢,反正陆氏这样的性子,诗儿在周家我也怕她委屈,王询到底是个京官儿,仔细寻个厚道宽容的人家总比天天看陆氏闹腾的好。” 三夫人点头应是,王诗王容只低垂着眉眼在一旁听着,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原本周老太太是自个儿在房里吃的,但因今日陆氏这般嚣张,她便索性和三夫人他们一块儿到外头吃去,她倒是想看看陆氏还打算在她面前说出什么话儿来。 “哎哟哟,娘今日怎么有闲情到外头跟咱们吃饭来了,这是怕谁受委屈了?”见了她们出来,陆氏顿时便是嗤笑道。 三夫人的哥哥周万里见了赶紧上前去挽扶,他们周家在承康有好几个店铺,听了泰来被姜家的人抓了去后,他便急怒地跑去姜家,原本是又道歉又说好话,才让姜家的人下了气些,谁知陆氏一来,那倒好,将人家姜家的人一通骂,姜家的气上来了,两家的人发生争执,陆氏竟然还拿了个放在一旁的小板凳往人家头上砸去,幸好被人拉着挡了一下,又是砸在下人身上,没伤到什么,但两家人现在是交恶了,而周泰来也受了些轻伤,现在正在房里歇息。 “娘,您老怎么出来了?”周万里不满地看了一眼陆氏,陪笑地对周老太太道。 周老太太看着不争气的周万里,便是冷哼了一声,道:“我不出来,你们都当我死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娘吗?天天闹腾,也不嫌乌烟嶂气!我死了也要从床里被你们气得跳起来!婉怡是你妹妹,你就任由着你婆娘随意辱骂她?她指桑骂槐地骂你娘,你也屁点儿声也不敢出?”老太太拿柺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敲,多年没生过大气威严却是不减。 陆氏惊得眼皮子便是忍不住抖了下,而周万里听了就更是惶恐不安,刚才在泰来院里照顾泰来,陆氏的话他也是听得气恨的,只是多年忍耐惯了,方才没发作,如今听周老太太这般重话,他便是觉得深感愧疚。 第八十章 无题 “儿子不孝……”周万里低垂着头,看了一眼三夫人,眼带歉意地道,“娘别生气了,这件事情我做主了,如果妹妹不嫌弃,等泰来好了,我就让他成婚,至于姜家那儿……我也不会同意,咱们两家若是成了亲家,那会有很多麻烦的。”这是周万里的心声,都说同行如敌国,他们周家和姜家平时因为生意都已经是积累了许多的不满了,又陆氏这个性子,当真成了亲家,那鸡飞狗跳,永无宁日的日子他可是想想都怕。 他这话刚落,屋里顿时就静了,周老太太看着他,敛着眉不说话,眼里倒是现了一丝意外,三夫人也有些错鄂,若是昨天周万里能这么说,她是高兴的,可现在,她的心里滋味繁杂,现在就是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再考虑这门亲事了。 王诗低垂着头,周万里的话,在她心里像是一块压了一块重石,使得她现在连气也不敢喘,她不愿嫁到周家,尤其是她今日才微微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可她依然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 而王容瞪着眼看着周万里,若不是眼前的人是她的舅舅,她对他还有几分敬重,恐怕现在早就上前去啐他一口,骂醒他来了。 陆氏被他的话惊得半晌都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立即便是咬着牙气恨地破口大骂:“你休想!我还有个孙子在姜家呢!你不同意亲事?你不同意亲事!你凭什么不同意亲事?!你这个侄女儿是个不能生的,泰来就是要娶她,她也只能是做妾的!我的孙子怎能是个妾生的呢?姜家的大姑娘才是泰来的正妻,否则你就别想同意这门亲事!”她双手叉腰,扬着下巴,瞪着周万里,一副你敢这样,老娘就跟你没完的模样。 周万里气恨地回头去瞪她,整个身体都气得发颤。 而三夫人听了陆氏的话,差点要晕了过去,王诗急急忙扶着她,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水,两人都没想到,在陆氏心里竟然还存了这种心思,若是让王诗做妾,那她们的选择多得是,哪里还用考虑周家?这陆氏是疯了吧! 周老太太气得敲着柺杖,一边气恨地看着陆氏,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对周万里道:“你听见了?她竟然存了这种心思?让你的侄女儿做妾?她怎么敢说这种话?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今日若不给我休了这恶毒的泼妇……”周老太太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看傻眼了。 王容冲了过去,照着陆氏那尖酸刻薄的脸便是啐了一口,冷笑道:“你疯了吧你!让我姐姐做妾?你怎么敢做这种白日梦?我们王家就是再不济,那也是个书香门第,别说我姐姐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就是王家的庶女,也没有给人做妾的!” 陆氏被她啐了一口,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就疯了似的,不敢置信地向着王容扑了过去,两人扭打起来,陆氏气红了眼,头发也被王容抓得乱七八糟,她又是大哭嚎叫,又是嘴里疯疯地喊着:“我让你啐我!我让你啐我!你竟敢啐我……” 屋里的人都看愣了。周老太太赶紧让下人们去将两人分开,周万里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平日里寡言少语,也没怎么去和人生过大气,今天心疲力尽,又被周老太太训斥了一顿,又见妹妹受了这样的委屈,因此气急攻心,他眼前一黑,顿时便是一声重声倒地,竟昏倒在地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又忙去照理他,周老太太见了,身体晃了两晃,也差点就要晕过去,三夫人和王诗挽扶着她,都哭得泣不成声。等到周家一切都静了下来时,夜也已晚了,这天夜里谁都没吃一口饭,三夫人和王诗王容在周老太太身边守了一夜,想着今天的事情,三人都有些觉得像做梦,这样的日子怎是人过的? 第二日,王家,王紫正在院里做着自己的美颜膏,忽然一个小丫头拿了一张贴子进来,笑道:“七姑娘,这是夫人让我拿来的,说是梁国公府的二姑娘请您明日一起去普照寺上香。” 春水去接了贴子过来,拿给王紫看,春水一边笑道:“这董姑娘这次约姑娘出去,还知道下贴子了,上回在魏国公府,她那个叫落止的丫头,可是还让我记忆尤新呢。” 王紫听了这话也笑了,将贴子合上,笑道:“人家门第尊贵,下人看菜吃饭也是正常的。说起来,董姑娘这次约我出去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还为了她表妹的事情?看这贴子,该是府里只单请了我一个,她说明日来府里接我。”她笑了笑,想着那日和董华余说话,后来董华余见了司马言非就红了眼失态的模样,不由便是微微一笑,这姑娘也是真性情。 继续做着美颜膏,她心无旁鹜,静静的姣好的模样让一旁坐着做女红的春水和烟寒都笑了,都说四姑娘容貌好,三姑娘次之,但在她们眼里,四姑娘那种美是深闺女子,足不出户,就像平静的湖水投进了一颗石子,小小的动静也要起一丝皱痕,有如受惊的一头不惯见生人的鹿,让人见之怜惜,连说话也不忍高声,而三姑娘的美,美则美矣,举止间却像少了一种安稳温婉,到底缺了一些神韵,令人见了虽然称赞,却也从此失了兴趣,但王紫的美,却是有如深谷的兰花,质朴文静,淡雅高洁,初见没什么起眼的,相处下来却是越来越芬芳舒适,这是骨子里的一种能令人神静的气质,就如此时此刻,在她自己静静的时光里,整个世界都因她安静的气息,一切都那么美好。 “七妹妹。”突然有声音惊醒了正沉浸在这种气氛里的众人,春水抬头看去,原来是五姑娘王荟来了,她笑着行了礼,然后去备茶水。 王紫抬眼看去,早晨柔软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洒了一片金光,她笑道:“五姐姐来了,请坐,我这里有些脏乱,你先等我一会儿,就快做好了。”她一边说着,手里却是没停,一块月季花香沐浴用的香皂也已成形。 第八十一章 无题 王荟早见了她手里捣鼓着的东西,觉得好奇,便走过去看,竟是洗潄用?32??香夷子,她伸手拿起一块来,便是惊奇地笑道:“五妹妹怎么会做这些?又香颜色又好,比咱们用的都香多了。”她真是太惊喜了,姑娘家都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这香夷子上还雕刻了月季花的形状,那颜色看着就喜欢,实在是太漂亮了。 王紫在一旁净手,烟寒和小丫头忙着收拾,王紫笑道:“五姐姐喜欢,等会儿我叫小丫头给你送去。”说罢净好手,两人便进了房。 王荟何止是喜欢,她简直是好奇极了,这香夷子现在也是新鲜物,只有一些官宦富贾之家才用得起,就是她们平常用的,看着也没王紫做的精致,于是笑道:“五妹妹真是有趣,连这样的东西也会做,横竖我也没事儿,你就教教我罢,我也不要外头买的了,就用自己做的。”她嫣嫣笑着,心情甚好。 王紫自是应好,又打趣道:“那既然这样,你可要拜我为师?我会教你的,可不止这一个哦。” 王荟听了一愣,又见她眼神里带着促狹,便是一笑,恰巧春水奉着茶托进来,她便顺手将茶盅拿下,歪头笑望着她,道:“那师父请喝茶,弟子手上功夫不灵巧,日后若师父觉得弟子蠢笨,要和弟子生气,可千万看在这杯茶份上,别甩手就不教了!”她这话刚落,自己就忍不住笑个不住。 春水见了,也是哭笑不得,王紫这是打趣的话,王荟的话也是玩笑话,那这茶王紫是喝好还是不喝好? 王紫也抿嘴笑了,看着王荟,便当真将那茶拿了过来,喝了一口,笑道:“茶很好,弟子嘛,笨一些可以勤能补拙,只要你肯下功夫,还怕制不出一块皂夷子给自己使?”这话自是令屋里的三人都笑了。 玩笑过后,王荟开始说正事,道:“听说刚才梁公府的董姑娘给你下贴子,请你明日一起去普照寺上香,我想托你将我哥哥给我寻来的一只蛐蛐拿给那董姑娘的哥哥,虽然上回司马姑娘说了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五姐姐别的不敢说,守信重承诺这事还是很在意的,因此这蛐蛐虽然比不上他原来那只,但总归是我想尽法子寻来的,赔了给他也就算了了这件事了。”她面色认真,眼神里还带了一些倔强。 这让王紫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府里的姑娘们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可是没想到在王荟的性子里,还有这么令人敬重的一面。她笑道:“好,明日我交给董姑娘,让她带回去给她哥哥。” 两人说着话,王荟突然有些感伤地道:“也不知四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我真希望她舅母这一次继续发挥尖酸刻薄、鸡蛋里挑骨头的性子,可千万别同意这门亲事,我可担心四姐姐受她舅母欺负了。” 她这么一说,王紫倒是也想起王荟也十五岁了,也是该谈亲事的年纪,可是却没见二伯母怎么提起这事,不知是何缘故,因此便笑道:“那你呢,怎么像是没听你提起你自己的事情来?” 王荟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人家正担心四姐姐呢,你倒好,倒打趣起人家来了。”她顿了顿,因心里这段时日和王紫亦亲近不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此又笑道:“我娘有意要将我嫁给我表哥呢,表哥如今正在临安读书,江南人才辈出,每年的科举都是江南学子及第的多,表哥勤奋攻读,因此要到年底才回来,所以我娘才不急着。”她说罢脸色便也露出点女儿家提到亲事羞郝的神色来,看起来对她口中的表哥也并不是没有一点不动心的。 王紫倒是听得有些征了,她知道二伯母的娘家是镇西侯府,和王家祖上一样是开国的功臣,只是王家被削了爵,而镇西侯府虽然还保留着爵位,但也是已经没落了的世家,但不管怎样,二伯母也是出身名门了,虽是庶出的,到底嫁到王家来也是低嫁了,那王荟口中的表哥应是指二伯母的亲哥哥镇西侯府庶三爷的嫡长子吧,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倒也是门好亲事,难怪二伯母一点也不急呢,两家人应是早就透了口风了的。 一番聊下来,时辰也不早了,王荟便告辞,回了自己院里,而王紫也便吩咐春水让小丫头拿着做好的香皂给府里的各个姑娘送去,恰好份够了,留着的两块她想王诗和王容也该快回来了。 第二日,给老夫人请完安后,在五夫人的叮嘱下,王紫出了门,外头董华余的马车也已等候一时了,董华余见了她,面色也微有些尴尬,那天她失态的模样,自己想起来让人瞧去了,到底也有些不自然,又想起司马言非待她越发客气的态度,心里便也是有些一黯,因此放下车帘,静静的没说话。 丫头落止很有眼色,见董华余这神色,自己也想到了缘故,因此也没说话,见了王紫和春水进来,她微微将微弯着的腰挺直,这一次倒没有出声讥讽,只是微微撇了撇嘴,表示着她的轻视与对她们的记仇。 呵,还真是个有个性的丫头,王紫抿嘴笑了,看着董华余笑道:“董姑娘好。” 她既打了招呼,董华余虽然有些心烦,也不是不懂礼的,况且情况和上次也不一样,这次是她下贴子请她出来说话的,因此也微露出了笑容,回应道:“王姑娘好。” 王紫笑了,和春水坐下,马车缓慢地行走着,四人都没说话,外头的街市喧哗热闹,很快出了城门,又渐渐地静得只有马车行走的声音。王紫微微看了一眼董华余,主动问道:“不知董姑娘这次约我出来,是不是还和你的表妹有关呢?她还好吗?” 董华余听了看了她一眼,眼睛竟有些微红,神色也显了些沉重和悲伤,半晌才说道:“她病了,病得很重。”病得就吊着一口气,想着见她的表哥,因此她今日才去普觉寺,给她传个话,或许是心中这段时日太过苦闷,又添了悲痛,她无人诉说,又那日王紫与别的姑娘不同的说话不拐弯抹角的方式,她才想着下个贴子请她同去,一则表妹病重,虽然王紫也是无辜,但怎么说都与她有些关联,若不是表妹担心她会对旁人说出此事,也不会在心里积了不安,二则她也并无相交甚好,能够谈心的闺中好友,王紫反正那日瞧了她的失态,自己的心思她也猜得到,因此也想找人诉说诉说心里的苦闷。 王紫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听了她这话,眉眼间也有些哀伤悲动之情流出,古代的女子都多愁善感,身子也娇弱虚寒,那姑娘在心中积了这么多事,又情系她表哥,又怕自己嫁给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做填房,两面的惧怕下,因此病倒,可见她心中的害怕就像绷紧的一根弦,现在到了极点也就快绷断了。 第八十二章 无题 “她叫什么名字?”半晌后王紫问道,虽然这毫无意义,但这姑娘的事?33??、前因后果所造成的一切她都清楚,知道名字好歹心中也好受一些,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清楚,徒留感伤。 董华余奇怪地抬头看她,好一会儿才声音闷闷道:“叶萱,柱国将军府的庶女,因为她生母生她时难产,所以她自小便是跟在我舅母身边长大的,舅母为人善良温和,待她如自己的儿女般,原本是怜惜将她许给了她生母娘家大哥的二表哥的,谁知二表哥惹事被永安王世子剃了发,这婚事自然是不成了,外祖母不喜她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生母,恰巧舅舅的属下发妻去了两年,舅舅有意要给他指一门婚事,外祖母便定了她下来,这才有了这心事。” 听起来也讽刺,叶萱生母难产本就是生死有命,难以预料之事,可外祖母偏偏一生信佛,对她持有偏见,又兼她婚事刚定下,她的表哥便又被人剃了发,送进了寺里修心思过,这就使外祖母更不喜她,一心要将她嫁给舅舅属下,就是舅舅舅母来求情,都半个字不松口。 董华余想着,眼里不禁又红了些,她和叶萱感情很好,或许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梁国公府是勋门贵爵,比柱国将军府更有家世名望,姑母又是魏国公夫人,当朝的外戚,所以她自幼性子便娇纵傲慢,舅舅家的两个表姐矜持端庄,做事情都讲究一板一眼,跟着外祖母都不喜言笑,因此反而她和叶萱感情更深厚,叶萱伤了王紫后,心里藏了心事,也不与将军府的人说,悄悄使了丫环来给她送信,请她过府去说话,她这才去找王紫去警醒一番的。 王紫听了,心里叹了口气,两人无话,马车渐渐便在普觉寺山门下停了,王紫和董华余下了车,两人静静的,没有交谈,落止和春水跟在两人身后,落止不知为何对春水两三次挑眉得意,这让春水有些莫名其妙,心里骂她两句有病,到底也没说什么。 两人先去大殿上了香,董华余听叶萱说过她表哥就在这寺里修行,因此问了寺里一个小和尚指明方向后,两人都往寺里的后院而去,中间董华余还转错了方向,王紫因来过这儿,便是当她的领路人,谁知还未走到后院歇息修行的地方,董华余就见到了叶萱的二表哥,在一个殿外的栏杆处正和另一个穿着蓝衣锦袍的男子在说着话,似乎相谈甚欢。 王紫看去,那蓝衣锦袍男子旁边的男子正是穿着寺里的衣服,只是头上的头发冒出了一些竖竖的发刺,就像现代男子剪的平头一般,不知为何,看见这一幕,王紫就有些想笑,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发型许久未见,已有些陌生了,而又在这个时代,配着一切古情景,真是令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知为何,她心里便是突然想起晏庭钧那纨绔子傲娇又得意洋洋的模样,想着这样睚耻必报的性子与“回报”的别出心裁的手段,这世上还真是没人比他更狡滑聪明了,剃发能判什么罪?她不禁抿着嘴失笑起来。 而那两人也看见了往他们方向走过来的董华余和王紫,两人一时停了话,那人显然是也见过董华余的,一时也有些微微皱了眉。董华余回头对王紫道:“王姑娘,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说两句话就好了。” 王紫点头笑好,便和春水下了台阶,去了殿外的一棵大榕树下看风景。而她没注意到的是,那蓝衣锦袍的男子见了王紫,眼里也闪过了一丝疑惑的表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定毅侯府的大公子周明涛,此次来也是来探望叶萱的二表哥李轼文的,李轼文因为他出气才被剃的发,他一向讲义气,自然不会因此丢了他不管,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寺里探望他一下。 而周明涛之所以会认得王紫,则是因为王紫随着大夫人来定毅侯府给祖母拜寿,使定毅侯府在众人面前丢了名声,他的妹妹周晨气恨,就曾指着她给自己见过一次,而那段时间他娘定毅侯夫人也对王紫恨得牙痒痒,尤其是二弟周明宇跟霍潇潇的亲事定下来时,那几天,他娘就几乎每天都要问候这王紫一遍,因此他对王紫的印象才深了些。他眼里闪过一丝深思,因此和李轼文说了两句,也走了开去。 王紫和春水悠闲地靠在大榕树下的围墙看着寺里的风景,因为今日上香的人并不多,寺里蝉鸣鸟叫,周围都有些寂静得令人神安,而普觉寺建在半山腰上,地势高,风景青翠,因此看着这山中景色,两人内心都有些平静的欢喜。正说着些闲话,春水突然眼尖地瞧见了晏庭钧的身影,顿时便是有些惊喜地笑道:“姑娘,你瞧,真巧,永安王世子今日也来普觉寺呢。” 王紫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头晏庭钧和谢琅的身影,两人似从一个殿里走了出来,而如今似乎是要去往后山的方向,应是要去品花阁处罢,她想了想,她们现在站的地方也不是通往后山的,因此也没必要特意上前去打招呼。 “姑娘你说,像永安王世子这样的人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春水突然笑道,“我觉得他像是比咱们公子还要不定性呢,听说永安王妃相看合适的姑娘都一年多了,也不知办了多少次宴会,可是永安王世子愣是一个也没看中,真不知他的眼光到底是有多高?满京城的姑娘他连一个也看不上不成?” 王紫听了这话也笑了,打趣道:“什么叫永安王世子这样的人,他是什么人?我都不清楚呢,你说说看。” 两人正说笑着,董华余说完了话,也走了下来,王紫见她神色平静,猜不出结果,便关心地问道:“怎样?他是否要去将军府看你的表妹?” 董华余听了,顿时便是讽刺地嗤笑一声,冷声道:“他说婚事既然退了,他们李家和将军府平时也并没多来往,不便过去看望,况且他现在在寺里修身养性,也不愿意出去沾了俗气,听听,这才来了寺里几日,就真清心了,我就不信他是真心修心养性,不然怎么不当真剃了发当和尚去?”她说着便是一脸气愤。 第八十三章 无题 王紫听了,也神色凝重,叶萱病重,现在只是想见这表哥一面,就是个?33??有什么干系的人,请他前去说两句话,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哪怕是当做做好事,也不必说得如此薄情,想着叶萱一片情重,她表哥却是如此薄情寡意之人,王紫便是感到一种心寒之情。 她抬眼看着那人,只见他走到蓝衣锦袍男子那边说话,脸上带着谈笑风声,仿佛刚才董华余向他转诉的话,表达的情义,他表妹的病情,他表妹对他的一片情深,都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连一点哀伤之情都不曾有。可叶萱却是曾为了他想要去刺杀永安王世子呀。 大概是出于对叶萱的同情,王紫还想再努力一下,因为他的决定,对叶萱而言都至关重要,甚至危及生命,而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想着便是对董华余道:“我过去与他说两句,看看他会不会改变注意。”说罢便抬脚走了过去,春水想叫住她,董华余也微微皱起眉头。 周明涛正听着李轼文说话,见王紫朝着他们走过来,面色沉静,便是微微抬了下巴示意,轻笑道:“又一个找你说话来了,到底为了什么事?” 李轼文听了回头望去,眉头皱了起来,面显不耐地低声道:“没什么,不过是我那将军府的表妹病了,想见我一面,我刚才回绝了,这又是谁?真是多管闲事!” 周明涛听了眼里现了一丝意外,“哦,就是那和你退了婚的表妹?” 李轼文心烦地点头。这门亲事他本是不愿的,他们李家本就家世低微,因此在亲事上,他想娶的必定是要对他的前程有所帮助的,若是他姑母尚在,或许这门亲事对他还有一点帮助,可姑母不在,表妹不过是将军府低微的庶女,嫁给他,对他而言只是个包袱,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若不是他父亲执意要他娶,他根本不会对这表妹多看一眼,更没有多少感情,因此这亲事退了,他倒觉得是件好事,一身轻松,而如果是让他去将军府见表妹,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王紫在他们两步前停了步,沉吟着说道:“叶姑娘如今病重,她的母亲是你的父亲的亲妹妹,你父亲想必是极疼这个妹妹的,而叶姑娘又曾是你的未婚妻,想见你一面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亲情大过天,你去或不去,不仅是对叶姑娘至关重要,对你的父母亲也是一种孝道,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李轼文听了微微皱眉,沉吟着。而周明涛则眯眼看着王紫,突然问道:“王姑娘和叶姑娘很熟吗?”他眉眼里现了一丝很不友好的冷笑。 王紫看着他,微微皱了眉,虽然不知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既无好意,她也就不必去理会他,“叶姑娘怎么说也曾是你的未婚妻,于世情或亲情,我想你去一趟对你而言只会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说罢,便不再多留,转身走了回去。 李轼文在后头听了这话便是怒了起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在权衡利弊吗?还是在说他薄情寡义?可是同时他也意识到王紫话里的另一个含义,薄情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也确实对他无益,他皱着眉,又是气恨又是无可奈何。 而王紫和董华余也渐渐走回了寺院的前殿去,董华余一路无话,眉上也似有些愁情,临到山门前,她方才笑道:“咱们去后山走走罢,时辰还早,后山景色甚好,而且此处还有个品花阁,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亲自照料的,不知你可曾去过?” 王紫听她说起品花阁,便是不由想起周萱这姑娘来,因此笑道:“上回来寺里上香,倒是有去过一次,也曾见过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捧着花盆行走,只是不知是否是那镇国公老夫人。”两人说着些闲话,便是出了山门,然后绕着寺墙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而周明涛和李轼文也从后院的小门处走了出来,他们的方向也是往品花阁而去,周明涛笑问道:“你如今是打算去还是不去,不过我建议你,去一趟的好,那王家的丫头说得不错,你日后还是要走仕途这条路的,名声很重要,虽然你对你表妹没有多少感情,但这些你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让世人也这般认为。” 李轼文沉吟着点点头,也沉声道:“这话有理,刚才拒绝也是考虑不周。我本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又兼出身寒门,十几年来勤奋攻读,本来是怀有一身抱负,想要在明年会试时一展宏心,谁知竟让永安王世子那小子……说起这事来我就气恨,此仇不报实在是气难咽,若是再让我看见这小子落了单,看我怎么收拾他!”他说着便是神色气恨,“真是气死我了!” 而周明涛听他讲起永安王世子,也是冷笑一声,眯眼看着山头的一处方向,声音阴冷道:“若是也落在我手里,呵…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好。”李轼文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一时意气他们都落不了好处,因此只能是先沉着气。 品花阁处,此时一换往日清静的场景,众多丫头婆子来回奔忙,只因今日是谢琅的母亲镇国公老夫人的四十寿誔,虽然镇国公老夫人性子清冷,喜静不喜闹,年年都不会大办寿日,但今年谢琅回了京,永安王妃也是有意要给她贺一贺生辰,因此便是带了府里的人今日来给她祝寿。 晏清然坐在亭子里,靠在她母亲永安王妃的身上,看着周萱和自己的哥哥晏庭钧在一块说说笑笑,便是使坏地与她母亲低声笑道:“娘,您瞧,萱姐姐笑得多开心。” 永安王妃早看见了,听了嗔了晏清然一眼,也笑道:“只可惜你哥哥还是不开窍的性子,将你萱姐姐当成妹妹似的,若是两人看对眼了,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宗老先生又是你父亲的老师,那这桩亲事还用说,自然是亲上加亲,皆大欢喜了,娘也就不必替他操心,只是……”永安五妃想起王家的那个姑娘来,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不知钧儿对这姑娘可是有些意思?她想,改日该又要办个宴会请这王家的姑娘来府里才好。 第八十四章 无题 王紫和董华余刚走进了后山的路,就先见了前面的李轼文周明涛两人,?33??华余想起了李轼文刚才凉薄的话,便是替她的表妹感到寒心,又想起司马言非待自己的态度也是客气又冷淡,不禁心中更觉出一种悲凉之哀来。 她想着表妹在病里,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的苦闷长久无法排解,因此在这一刻,便是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越哭越发觉得心中委屈难过,王紫看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落止这丫头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里似带了几分深知几分无奈,她走上前来,劝着董华余道:“姑娘,世上好男儿多得是,表姑娘一定能找到个比她表哥更好的人,何况在奴婢看来,她表哥这人也不是什么良人,表姑娘和他退婚了是件好事,值得高兴,姑娘不必为表姑娘感到伤心。”更不必因为司马言非而伤心,不过这句话她知道说了也白说,因此不必说出来。 谁知道董华余听了,就更是哭得伤心了,双手捂着脸,肩膀也哭得一颤一颤的,落止无奈地也耸耸肩,知道劝不住,只能让她哭够了自己停下来,不过她想,痛快哭一场也挺好的,总比在心里闷着好,她想得很开,不过,她又微微皱眉,看向王紫,心想又是让她们瞧了笑话去了,姑娘怎么总在她们面前哭呢? 王紫见了落止丫头微微嫌弃的表情,便也知她心中所想,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性子太娇纵,而对她成见又太深,但她也不会因此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份了就好,她对董华余道:“董姑娘,其实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些事情真的不必去执着。今日的苦闷或许在现在的你看来,令你很难放开,但过后你再回顾,其实也可以很云淡风轻。就像幼时你也曾有不开心的事情,可现在回想,只怕你也会觉得可笑,明明是小事,为什么当时却会觉得那么那么重要?” 董华余听了,哭得颤抖的肩膀顿时便是一征,而落止眼里也微微现了丝意外,大概没想到王紫竟会去安慰董华余罢,她原想着王紫心底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呢,她微微撇了撇嘴,觉得这话虽然说得不怎么样,但似乎对自己的姑娘还真起到了一丝开解的作用。 渐渐地董华余果然不哭了,伸手拿了手帕来拭泪,落止立马便笑了,没大没小地道:“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儿也多如牛毛,您和表姑娘将来一定会过得比他们好的,就让他们后悔去!”这话便更是令董华余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抬眼,眼眶红红的,眼睫毛上还微有些泪湿,“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她不好意思地道,又难为情地看了一眼王紫。 春水在一旁见了也笑了,落止倒也没什么,反倒有些觉得得意似的。董华余哭过了一场,心情也没那么闷闷不乐了,只是到底在王紫这个不太熟的人面前哭,还哭了两次,还是有些尴尬的,可心里同时也觉得王紫亲近了许多,仿佛是个已经可以谈心事的好朋友一般。 四人继续着随意走走。前面的李轼元两人早已看不见踪影了。王紫远远见了品花阁,只见门外今日倒是站了两个护卫,不知是因为什么。董华余便吩咐落止前去问问,今日是否能进去赏花,落止笑着利落地去了,还刻意挺直了腰,这让王紫和春水倒是忍不住有些失笑,董华余也笑了,大概也觉得自己太宠这丫头,便是笑对王紫解释道:“其实这丫头除了有些狐假虎威之外,别的都还好。” 第八十五章 无题 王紫和董华余随意走着,大家都静静的,可气氛竟也不尴尬,走了一段路,董华余突然想起她连王紫的闺名都不知呢,因此笑道:“王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她温柔地笑道。 王紫笑望着她,董华余是个鹅蛋脸,又还有些婴儿肥,带着这个十四五岁年纪姑娘的一些青稚与多愁善感,温柔笑着的模样其实十分好看,想起两人上回初见,董华余为了她表妹与她说的那些“恶狠狠”威胁的话,她就不禁觉得董华余其实也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叫王紫,过了中秋就十五了,董姑娘呢?”她也笑道。 “我叫华余,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一生荣华平安,没有烦恼忧愁,我是七夕节过生辰的,因此比你大一些。” 王紫笑着点点头,“华余,名字真好,想必你爹是很疼你的罢。” 听王紫说到她爹,董华余就难免有些娇傲之情流露,“嗯,我爹说了,我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就是大姐,大哥二哥都没有我那么得宠,因为府里就我和姐姐两个女孩儿,姐姐比我大五岁,我是我爹求来的宝儿,在府里,二哥哥闯了祸都来找我商量,就连大哥若有什么事情不好直接与爹说的,都要来求着我,娘说我就是我爹那倔脾气的软胁,有我出面什么话都好说。” 王紫听得也笑了,仿佛也能想象得到董华余与她爹相处的模样,而落止听了,神色就更是得意气扬,忍不住也在后头说了一句:“何止呢,老爷在府里就单给我们姑娘私房钱,姑娘都自己存着一个小库房了,二公子花销大,每月到月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没见二公子上回为了买他心爱的蛐蛐,还特意拐弯抹角地找姑娘借银子呢,那模样,我瞧了就好笑。” 这丫头一说到得意话就神色张扬,这话也没大没小的,董华余不禁看了一眼王紫,然后刻意摆了脸色道:“你好好瞧就瞧罢,还敢笑,二哥哥是男孩儿,来找我借银子本就有些不好开腔了,你一个丫头还敢笑主子?回头府里的妈妈们又该说我不该宠着你了,你还不收敛一些?” 落止听董华余难得一次训话,又是在王紫这告过她状的人面前,面色不禁也有些讪讪,又气恼府里的那些妈妈丫头们是看她得宠,才故意在夫人面前给她嚼舌根子的,姑娘听了也不过是心情不好时才拿她说上两句,怎的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又训她了?她撇了撇嘴,神色却是毫无悔意。 董华余见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不便再当着王紫的面教导什么,而王紫听她们说起蛐蛐的事情,便是看了一眼春水,笑道:“我倒忘了,我的五姐姐今日让我带了赔给你二哥哥的蛐蛐来,就放在马车上,回头你拿回去给你二哥哥罢,是上回在魏国公府我五姐姐不小心踩了他的蛐蛐儿的。” 这事情还真是奇了,怎的又是她们王家的姑娘?董华余听了,有些失笑,觉得真是有些像说书似的。而落止听了也抬起头来,睁大了眼,“是你们踩的呀?”她嗤笑一声,显然又忘了刚才董华余的训话。 这般谈笑说着些闲话,迎面走来了一个背着柴禾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王紫和董华余原本也没在意,然而那中年男人见王紫却是身形一震,神色大变,嘴里竟喃喃叫了一声:“清秋……”话刚出口,他便惊慌回了神,急急低了头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王紫和董华余也注意到他,都停了脚步,见此人神态奇怪,董华余便是疑惑地问道:“王姑娘认识他,可我怎么听他叫清秋呢?” 王紫也皱着眉头,清秋是她娘的闺名,而她和她娘也有六分相似,尤其是侧脸望去,就更是相似,这男人刚才是瞧见了侧脸罢,方才错将她当作她娘?她想着便是摇了摇,对董华余道:“不认识,大概认错人了罢。”不管怎样,这事情也只能回头再问问她娘才知道。 董华余虽然觉得奇怪,听了她这话,也识趣地没再问,而王紫看见那中年男人脚步走得极快,转了一个弯,身影便看不见了,于是笑道:“我瞧咱们也走远了,不如回寺里去罢。”董华余自然也没意见。 方才进了寺庙的后院,两人抬眼便见晏庭钧与晏清嫣两人说着话也向着这个方向而来,而晏庭钧手里还举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穿着云锦色的锦袍,白白胖胖的,一张脸极有富贵像,被晏庭钧捧在手里也不觉害怕,咯咯笑得开心,几个婆子丫环都跟在身后侍侯。 突然看见王紫,晏庭钧举着孩子的手便是一顿,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这儿见到王紫出现的身影,穿着湖绿衣裳就那么倩倩地站在红色柱廊下,那颜色的对衬,美好的视觉,使他心里便像是突然有根弦在这瞬间震动了一般,仿佛这多日心底里总有些惦记着的东西突然就感到满足了,心里舒畅,然后他俊美的容颜便是露出一个笑容,仿佛这是最美好的事情。 王紫看着他们也微微笑了一笑,董华余见了晏庭钧的神色,眼里也疑惑了一下,然后看着王紫,心底的疑惑仿佛有了答案,“是永安王府的世子与郡主,咱们打个招呼吧。”王紫和她笑道,于是两人带着丫环便朝着他们走过去。 晏清嫣也是有些意外之色,这段时日她总想着要请王家的姑娘去做客,却总忙得抽不出空来,就是今日,也是处理完府里的事情才得了空出来,因此迟来了一些,见了王紫,她便是温柔地笑了,又观察地瞧着一旁的晏庭钧的神色,见他这有些挪不开眼的模样,正像一个遇见倾心的姑娘露出的少年的神态,她何曾有见过,心里了然,看着王紫也越发觉得亲近了。 “舅舅?”肩上的寇羽突然见晏庭钧不说话,也不再举着他玩闹了,有些奇怪,扑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玩了?” 第八十六章 无题 晏庭钧笑着将寇羽放了下来,寇羽懵懂地看着前面走来的几个姑娘,如黑漆一般的眼睛又是一阵扑闪,他抬头看着晏庭钧,委屈撅嘴道:“舅舅,我还要抱抱呢,走路好累的。”肉肉的脸庞上满是撒娇,这副萌态便是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晏清嫣满眼宠爱,也抿嘴笑着,俯身下来与他温柔笑道:“羽儿乖,舅舅已经抱了一路了,你也长大了,要自己走路,总这么抱着,身上很容易长肉的哦,你瞧英俊的男子汉,像你舅舅这样的,一定不娇气的对吗?自己走路可以缎练体力,长大了还可以学武,而且身形姿态也会更挺拔修长,这样长大了不仅可以保护娘亲,也更会讨小姑娘的喜欢呀。”她眨眨眼鼓励道。 晏庭钧听了这话也不禁为晏清嫣感到佩服。寇羽从出生起就是所有人的宠儿,几乎是从这个人的手抱到那个人的手,尤其是郑国公,寇羽的祖父,对寇羽就更是宠爱至极,说这孩子聪明怜悧,比他父亲幼时更聪慧机灵。因为这般得宠,寇羽便是比旁的小孩更娇气一些,喜人抱,却不喜下地自己走与跑,往往跟别的小孩儿玩时因此总也跑不过别人,幸好他也不哭不闹,跑不过就想法子招呼小伙伴们坐下来玩,居然还反败为胜因此赢得了个聪慧的名声。 但晏清嫣实在是看不过眼去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本就五官英俊,却被养成了个圆圆胖胖的,永安王府和郑国公府出的都是英俊美貌的血统,可不能让寇羽成了个例外,因此总鼓励他是个男子汉,更诱惑他说若想成为像晏庭钧这样英俊的男子,就必须要戒掉娇气,从自己走路开始,这样以后才会有小姑娘喜欢。 寇羽眨着眼,他看着他美貌温柔的娘亲,这样的话听多了也不起效果了,他沉思了一会儿,不答反问:“娘为什么喜欢爹?是喜欢爹的英俊还是喜欢爹的聪明?可娘不是说看一个人的好坏不能只看他的容貌美丑吗?祖父说我聪慧,娘也说我很聪明,只要我比旁人聪慧,不是更比别人更讨你们喜欢吗?况且只看外表不看内在的姑娘家,喜欢我也没用,我不会喜欢这样一个肤浅的花痴的。娘放心,羽儿以后娶的媳妇儿一定是又贤惠又聪明又美貌又大方像娘一样的,没有人会欺负你。”他说着点头还握了个拳头给他娘打气,表示他日后娶的姑娘一定是很孝顺娘亲的。 晏清嫣的脸一僵,然后便是忍不住失笑了起来,而众丫头婆子也忍不住抿嘴笑了,晏清嫣看着寇羽宠爱的嗔道:“好了好了,就让妈妈们抱你吧,你这张甜嘴儿,真是拿你没办法,竟然还知道给蜜糖儿你娘吃了,日后你若是没给我带回这么一个儿媳妇来,你就别想娶媳妇了,我也是很注重外表的。” 王紫和董华余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禁为这小男孩的聪慧称赞,她们过去行了礼,晏清嫣因此也笑问道:“董姑娘,王姑娘,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呢,今日上香的人可不多。” 董华余是永安王府和郑国公府的常客,虽然晏清嫣比她大,但也是认识的,而与晏庭钧晏清然他们,也是很熟悉。“我跟王姑娘出来随意走走,郡主这是要去品花阁处?”这品花阁在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里也是闻名的,连宫里太后皇上喜欢的花也从品花阁搬回去的呢。 晏清嫣笑道:“是呀,今日是镇国公老夫人的生辰,我们都过去给她祝寿呢,既然这么巧,你们也一块儿去吧。”她看着两人,温柔地笑道,觉得这也是给晏庭钧争取来一个机会。 董华余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晏清嫣不会无缘无故的请她去,因为镇国公老夫人她听娘说过,是个性子偏僻、不喜与陌生人来往的人,因此梁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平时也没怎么来往,尤其是镇国公老夫人现在又长年在品花阁侍弄花草。她看了一眼晏庭钧,心里突然明了,因此只看王紫的意思。 王紫也看着董华余,见她看她,便知这是只看自己的意思了,因此笑道:“这会不会不方便,我们刚才过去,门外还有护卫守着。” 晏清嫣笑了,不说话却是温柔地望着晏庭钧,晏庭钧原也是有意要请王紫她们的,刚想说话,只是见晏清嫣这古怪的态度,倒像是他带了什么意思似的,便是挑眉笑道:“你这是看我做什么?” 晏清嫣笑盈盈的,“你觉得合不合适?”她眼里确实带了某种意思。 晏庭钧笑了,他突然想起上回晏清嫣在府里好像确实误会他对王紫有某种意思呢,“合适,”他笑道,看着王紫,“合适,确实合适,人多才热闹嘛。”恐怕他娘和妹妹在这里,也是要邀请的,他想怎么能扫了大家的兴? 王紫是过来人,她前世都二十六岁了,恋爱也谈过,怎么会听不明白晏清嫣话里的意思?只是,她看着晏庭钧,尽管心理年龄成熟,也不禁为他们的打趣而微微红了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垂着头不说话,只是疑惑晏清嫣不过才见她第二次,从哪儿高明判断出这误会来的? 她低着头,突然便见晏清嫣的儿子竟对她笑了,那皮肤当真光滑稚嫩,黑眼睛晶晶亮,倒有几分像晏庭钧的眼睛,然后只见他拉着晏庭钧的手,撒娇道:“舅舅抱抱。”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话,都笑了,晏庭钧也顺手抱起他,宠爱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让这些娘们儿小瞧了!”他说着便是笑倪了一眼王紫,只见她容颜清秀,几缕发丝在阳光下也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越发觉得顺眼了,“走喽!”他往寇羽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往前走。 晏清嫣笑了,对王紫和董华余笑道:“咱们也走罢。”一行人便是都往品花阁去了。 第八十七章 说话 他们走后,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的客房里走出了两个人,周明涛与李轼文都一脸深沉之色,两人都没说话,却是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一片惊疑慎重之色。 品花阁里,永安王妃正拉着一直忙碌于侍弄花草的镇国公老夫人坐下,笑着嗔道:“好了你,见人喜欢花草,没见过像你这般没日没夜,一心只扑在花草上、片刻不得清闲的人,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再怎么样,也总得给我们个机会热闹热闹罢,你瞧,谢琅都已经二十了,他都已经四年没回过京城了,你怎么不知道留点时间和儿子相处一下?何况,你就不紧张谢琅的人生大事么?”她笑着指着正和谢琅说着话、落落大方的沈明馨与她瞧。 镇国公老夫人便也看了过去,眼里带着斟酌地打量着沈明馨,却是没有说话。 永安王妃见她这模样,摇摇头无奈失笑,她们都认识二十年了,可她的性子她还是摸不透,跟自己的儿子相处一整天,竟也能说不上两句话的,难怪谢琅也是这般性子清冷的。 她想着便是看着谢琅他们又笑道:“沈姑娘七八岁时也曾来过京城,在王府住过一段日子,和谢琅也算是幼时就相识了,听宗老先生说,这四年里,谢琅四处游历,他们也曾相遇聚过,我是很喜欢沈姑娘的性子的,既沉稳又聪明,样貌品行都是挑不出错处,你瞧她和谢琅站在一块儿,是不是很般配?宗老先生此次回京,我猜一是也多年不曾回来,要回来与我们聚聚;二罢,我猜就是要给萱儿找一门好亲事。沈姑娘这几年都与他们一处,我看宗老先生和沈先生的意思,也是要嫁沈姑娘的。”她微微笑着,看着这些年华正好的少年姑娘,心里不禁感慨时光的流逝,日子真是过得快呀。 镇国公夫人看着谢琅,静静地听着永安王妃说的话,嘴角也微微露出了点笑容来。 而晏清然坐在一边,慵懒地倚靠在亭子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也一字不落地听着她母亲在说话,眼睛自然也不由看着谢琅处,只见也不知谢琅说了什么,惹得周萱又气又笑的要拿拳头轻捶他,而沈明馨见了则眉眼轻垂,似也有黯然之色,却不过瞬间,又柔柔地笑了,与周萱说着些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想着,感情之事可真怪,周萱喜欢哥哥,沈明馨又似对谢琅也有意,可哥哥却像拿周萱当妹妹看待,而谢琅也并不似对沈明馨有意,是姑娘家对感情之事敏感细腻,容易察觉肯定自己的心思,还是男孩儿志在四方,见识眼界都比姑娘家更广阔深远,因此并不拘于男女之情,而反应迟钝,或装作不知。 她想着便是轻挑了柳眉,心里不懂地轻叹了口气,觉得感情之事呀真是古怪奥妙,令人头疼,她可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想跟着师公出去游历一番,策马奔腾,也看看他们晏朝的江山美景,正心里想着怎么去将这个想法能变成赴诸行动的美景时,却见回廊里转出了一群人,原来是晏清嫣和晏庭钧都来了,还带了两个意外的客人,她眼里一亮,笑了,指着她们与永安王妃道:“娘,你瞧,哥哥回来了。”她笑得欢快,日子最近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渐渐觉得无趣起来,因此能捉弄哥哥,看哥哥的热闹她也是要拍手赞成的。 周萱也见了她们回来了,正打算高兴地叫晏清嫣一声,却见后头竟然还跟着王紫和董家的姑娘,不由一征,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永安王妃见了王紫,眼里也带了些意外之色,随即又笑了起来,还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晏庭钧。 “外祖母,”寇羽被晏庭钧一放下来,就抱住永安王妃撒娇,然后顺着永安王妃要抱他的手顺势坐到她的膝上,“我要吃糕点。”他眼里晶亮,他最近都戒了很多食物,都是温柔的娘亲的主意,因此见了糕点就有些想流口水了。 永安王妃自然舍不得不给他吃,便笑着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寇羽接过,小嘴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味道就在他的嘴里颊齿留香,他幸福又满足地抬头对永安王妃笑眯眯地道:“外祖母真好,我最喜欢外祖母了。”逗萌嘴甜的模样顿时便是让永安王妃的心都几乎融化了,“羽儿喜欢吃,就多吃两块,我再让丫头婆子带你去花莆里玩。”寇羽嘴里塞着糕点,却也不忘亲了永安王妃一口,“那太好了,我也很喜欢花草的。”他声音含糊道。 亭子里的人都笑了,看着寇羽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喜爱,这孩子真是聪慧。 王紫和董华余也笑着给永安妃和镇国公老夫人福了福礼,永安王妃抬头笑道:“都坐吧,这真是巧了,你们俩今日也来上香?董姑娘原来也认识王姑娘呢。”上回在魏国公府不是董华余的丫头还对王紫无礼的吗?怎么一下子两个姑娘又这般要好得结伴游玩了?永安王妃心里疑惑。 董华余却是不知,不过她出身世家,应对的说话的技术还是有两分的,因此看了一眼王紫,笑道:“是的,我和王姑娘现在是很好的朋友,今日出来游玩,也是散散心说说话的,刚好就碰上世子与郡主了,因此一道前来给镇国公老夫人祝寿。”她说着便笑望了一眼镇国公老夫人,颔首表示敬意。 永安王妃便点头笑了,又温柔地看着王紫,笑道:“王姑娘越发出落得大方了,上回在府里赏花,我记得你对花也是很有研究学问的,这品花阁里花的种类最齐全,不防让清然萱儿带着你们在园子里走走,年轻人在一块儿最热闹,也有话题,王姑娘爱花,也是识花之人,今日定要尽兴而回才好。”她说着便是看向晏庭钧,“钧儿和琅儿也一处陪着走走罢,都是认识的,也不防,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就喜欢看你们年轻的姑娘少年相处融洽。” 晏清嫣与晏清然两人听了这话,便是好笑地看了一眼晏庭钧,瞧她们的娘都这么直接地制造相处的机会了,也不怕王紫会不好意思,正说明了娘对晏庭钧的婚事急切呀。 而晏庭钧听了,也是笑眼望着永安王妃,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他看了一眼王紫,倒是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 王紫倒是一时没想到永安王妃竟也有这“误会”的想法,因为永安王妃的话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她听着也很正常,也不见有什么打趣的意思,只是称赞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笑道:“王妃过奖了,郡主周姑娘更是识花之人,我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 第八十八章 周萱 “我娘赞你,那一定是句真话来的,你当得起,能在这么多世家小姐里头角逐到最后一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就别谦虚了。”晏庭钧觉得心里怪怪的,看见王紫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当不起这称赞,他就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不舒服似的,觉得看不得她这么看不起自己,或者也看不得她因为门媚高低而在心里觉得自己卑微或低他们一等,而要在他娘面前小心说话,“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他笑道,看着王紫的眼神也不禁多了一些疑惑却又说不清感觉的感觉。 王紫听了这话,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像他平时说的话呀,她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似乎能感受到他说这些话里的意思,所以当两人的眼神碰上时,她竟觉他的目光似有电流似的,这瞬间似有什么东西也在她心里流过,她不禁征了一征,而愣愣地傻傻地鬼使神差地竟看着他接着回了一句:“我没有谦虚呀,我是喜欢花,但说得上有学问还是过奖了。”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随即低垂了眉眼,这下子就真的有些不敢抬头看永安王妃的眼神了。 糗大了,她心乱地想,如凝脂般光滑细腻的脸庞也不禁觉得有些滚烫。 而永安王妃等人却是早就抿着嘴识趣地都不说话了,而更想把自己当成背景,希望他们不要受她们的影响,继续征征地就像刚才那副傻样说着话,而瞧着晏庭钧这像是摸不透自己心思的大男孩情窦初开的模样,永安王妃心里欢喜偷笑的同时也不禁心安了,这下子她是真确定了,只是钧儿这傻孩子却还不知,真是令人着急操心呢。 “好了,都别站在这儿说话了。”虽然她心里欢喜,可也不好再打趣令人家姑娘家害羞紧张了,因此笑道:“钧儿和清然你们带着王姑娘和董姑娘到花圃里走走罢,现在离吃饭还有些时辰,你们游玩了再回来,在这儿陪着我们也怪闷的。” 众人自是领命而去。镇国公老夫人看着王紫的背影,难得地开腔问了永安王妃一句:“那姑娘是谁家的?” 永安王妃心里正高兴,也没多想,笑道:“就是那祖上削了爵的王家,在家里姑娘里头排行第七的。”镇国公老夫人听了没再说话,刚才热闹的园子因为这些少年姑娘们走了也一下子静了下来。 周萱心里很委屈生气,因为王紫的到来,她刚才就已经在生着闷气了,镇国公老夫人不喜与生人来往,这是永安王府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晏庭钧邀了王紫来,永安王妃非但不觉他冒失了,惹了镇国公老夫人不喜,却反而称赞了王紫不止,还让他们带着王紫在品花阁里游玩,这又像是有些奇怪,她知道永安王妃待人一向都是和霭可亲,没有门第偏见,可待王紫这般亲近,却又总有种令人知道她很喜欢王紫的意思。 永安王妃的喜欢自然不是一般的喜欢,王紫不过是王妃只见过几面的人,也只来过王府做过一次客,这喜欢从何而来?自然是跟晏庭钧有关的。跟晏庭钧有关,那喜欢王紫,是不是代表了某些意思?她想着便是抬眼看着他,难道是他的意思吗?所以王妃才待王紫好。 “王姑娘,”她心里有些难受,人生第一次尝到苦涩的滋味,只觉胸口像堵了一口气,她不甘,叫了她一声,然而看着众人都回头看她,她赌气的话在嘴边一折,“不知王姑娘今年几岁了?”她总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仪姿态,反令王紫小瞧了她。 周萱落后了她们几步,却突然叫住王紫问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尽管已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众人还是意会地察觉出了些问题,晏清嫣不禁有些恍然,她们都忽略了周萱的感受了。 王紫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别人问她的年龄了,可董华余问时,她知道彼此是在交朋友,周萱却是带了一种隔着距离的,语气生冷的,不禁一征,也有些尴尬,她看得出来这周姑娘是对晏庭钧有意的,这是吃她的醋了,“十四了。”她只得简短地回道,知道周萱这是对她产生了敌意。 晏庭钧也不禁微微皱着眉看着周萱,神色沉吟着。 周萱走上前来,看着王紫,两人身量相当,身段相当,年龄也相当,可她的容貌却不是她能比得上的,她因此笑道:“我也十四了,周家和王家是姻亲,不如咱们做个结拜姐妹罢,以后也可以一同出游,说些心里话,这样不是更亲近吗?你以后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她眼睛直视着她,虽然是带着笑,却令人感到了一种比较较劲的意思出来。 晏清然听了挑了挑眉,微微扭头去看晏庭钧的神色,见他也面色略有严肃,便是打岔笑道:“我也要一起,既然今日都巧了,那不防沈姐姐和董姑娘也一起,以后咱们四人就都是结拜姐妹了,多好啊!”她嫣嫣笑着,单纯又似捣乱,实则缓解气氛。 晏清嫣听了这话便是笑了,清然这丫头真是机灵。沈明馨也抿嘴而笑,眼神看着周萱却是带了些担忧与关切,她是拿周萱当妹妹看待的。 可周萱听了,心里的那口气突然便是感到了一股无力松泻,她看着晏清然,知道她的意思,不禁有些羞恼道:“你又凑什么热闹,难道我还不能跟王姑娘结拜不成?”虽然这般说,可胸口那堵着的气被她这么一打岔便也冲散了,她也不好再纠缠这些,因此推着晏清然又是气又是笑道:“好了,都走吧,我上回来这儿可没赏花,现在都一起去花圃里瞧瞧,别忘了,我也是角逐到最后一轮的,又不见你们称赞我。” 晏清嫣听了这话便笑了,知道这是没大碍了,只是问题还是存在的,她看着晏庭钧,心想回去该跟他谈谈周萱这丫头对他的感情了,他是什么态度,总该说清楚才好。 董华余和王紫并肩而走,落后了周萱众人两步,董华余也是个小姑娘,又知上回永安王世子单独找王紫说话的事情,因此便是有些乐趣地看着王紫,忍不住笑道:“王姑娘,周姑娘这是吃你的醋呢,她要跟你结拜的意思,就是叫你可别跟她抢世子,你可不要跟她结拜了,不然吃亏的是你。” 王紫不禁停了脚步,看着有些促狭的董华余,和那日在魏国公府对她“恶狠狠”说话的董华余重合,而刚才哭得伤心的董华余,现在已经因为瞧她热闹不见踪影了,她抿嘴一笑,也不禁起了丝玩意,笑道:“你还喜欢你的表哥吗?” 果然董华余一听,神情就征了,回过神来便是又尴尬又羞恼,知道王紫这是在说那天她失态的事情,要“报复”她打趣她,因此眼睛一瞪,作势举起拳手“威胁”道:“你再说这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脸色也不禁有些微红。 王紫看着她不作声,然而不一会儿两人又都抿嘴笑了,董华余仍旧笑瞪着她,可与在魏国公府那日巳不是一个意思,两人心里都觉彼此之间亲近了不少。 第八十九章 无题 将近黄昏时分,众人开始回程。 王紫和董华余同坐一辆马车,想着今日没打算出来这么久的,却玩到现在这个时辰才回去,董华余又是第一次邀请王紫出来,因此说道:“你家里的人不会担心罢?咱们到家也该天黑了。” 王紫微微笑道:“不防的,回去一说原因也就理解了。” 董华余微笑着点头,心里想到些什么,她便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只见身着宝蓝色锦袍的晏庭钧正骑着一匹赤色骏马走在前面马车身侧,身姿挺拔,俊逸潇洒,忍不住心里想着怎么他会对王紫有意思呢?不是说她看不起王紫,只是奇怪永安王妃给他相看了几乎整个京里的世家小姐,那些世家小姐哪一个不是家世出众、样貌端庄的,也没听过他对谁有些意思,而王紫虽然也有特别的地方,但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会注意到王紫,想到这里,她便想回头去问王紫,谁知马车这时颠波了一下,然后竟然不动了。 王紫差点就因这颠波而坐不稳跌下座位去,幸亏春水拉了她一把,董华余也有些受惊,以为是车夫疏忽咯到石头上了,因此掀起马车的帘子问驾车的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已经跳下马车去察看,听见问话便抬头回道:“回姑娘,是马车坏了。” “怎么会突然坏了呢?早上出门时没检查过吗?” 车夫露出冤枉的神色,眼神也有些疑惑地道:“奴才出门时确实检查过了,马车来时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坏了。”他看着已经调转马头往他们这边来的晏庭钧,心想驾了这么多年的马车都没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偏偏和永安王府的马车一起回城,就坏了呢,这不是丢了梁国公府的脸面吗?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董华余听了,便没再问,而看着晏庭钧,只见他在她们的马车边停了,然后问那车夫:“马车坏了还能修好吗?”车夫松了口气,回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王紫便和董华余笑道:“那咱们就下马车等一会儿吧,既然是早上才检查过的,那么也就是一些小问题了,这些马车都是常用的,难免也出些状况,不碍事的。”董华余听了也在理,自然也没意见,于是大家都下了马车等待。 前面永安王妃等人的马车也因为她们这边的马车故障而停了下来等候,晏庭钧于是下马去和永安王妃说了一声,周萱在车上等得没耐心,又想着晏庭钧,便也下了马车。 “世子哥哥。”她叫了一声,笑得嫣然,晏庭钧便回头看她,道:“你下马车来做什么?一会儿就修好了。” 周萱看着他,笑道:“反正在马车上也没事做,还不如下来透透气呢。”晏庭钧听了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话,周萱松了口气,两人便一同走过去和王紫董华余闲聊。 正说着话,只见官道上忽然来了两骑骏马,而骏马上的人不是别人,其中之一正是董华余每日都思念的表哥司马言非,还有一个则是周明涛,两人正并肩向着他们骑来,明显也是要回京的。 董华余已半月不见司马言非了,因此此时乍然看见,神色难免有些痴征,神情呆呆的挪不开眼,眉眼上也似爬上了一丝愁情。王紫看她这模样,心里暗叹一声,看着司马言非渐渐近了的身影,绛紫色的长衫越发衬托得他翩翩俊雅,瘦弱的身形、略显苍白的神色非但没有减少他一分神釆,反而因他超凡脱俗的气质神采而更显儒雅高贵,她忍不住心里称赞,这容貌风采真是世间少有的了。 而司马言非也已看见了她们,视线在王紫与董华余身上停顿片刻,他微微皱了眉,不过一瞬却又恢复如常,一旁的周明涛却像是毫不意外,只是眼神有些微眯着看了一眼晏庭钧后,便是将视线定在了王紫身上,那眼神里的深意颇有些意味深长。 两人近了,一并停了下来,司马言非看着晏庭钧客气地淡淡笑道:“世子这是回京?天快黑了,要抓紧时间才好。” 晏庭钧看着他两人,心里也疑惑这两人怎么并肩同走,听了司马言非的话,他便也笑着寒喧道:“马车坏了,一会就修好。你这是从哪儿来?” “哦,出城办些事。” 晏庭钧点头,没再说话,一旁的周明涛却是忽然笑道:“世子真是闲情雅致呀,出外游玩,还有这么多美貌的姑娘家相陪,瞧咱们的萱儿在你们王府过得多好,虽然是出身定毅侯府,却像是永安王府的另一个郡主般,就连定毅侯府想必在萱儿心里也没你们王府亲近,萱儿你说是不是?”他看着周萱,似笑非笑。 周萱听了这阴阳怪气的话,本想着不去理会,因她自回京这般的话就听了不知许多回了,不说别的,就是她的继母、周明涛的母亲就在她面前不知说过多少,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她忘了自己的出身吗?只是依她的性子,又如何会受他们欺辱,因此对上周明涛的眼神,她嗤笑一声,故意道:“大哥这话真是奇怪,我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记我娘是定毅侯夫人呀,大哥的母亲当年是个姨娘,我在府里也养到了六岁,当年姨娘待我如何,我现在还记忆尤新呢,又怎么会敢忘了你们?” 这话充满了火药味,又提到了他母亲不过是个姨娘扶正的,周明涛原本阴寒的笑容顿时便消失得干干净净,看着周萱眯眼气恨。 气氛有些对峙,一时众人都没说话。 司马言非静静地坐在马上,董华余抬头看他,他察觉了,因此扭头对她微微笑了一笑,董华余反倒不好意思了,便低了头,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可她没看见,司马言非嘴角的笑收了起来,转而眼带深意地看着王紫。 不一会儿,周明涛却又笑了,不再理会周萱,却是扭头对王紫忽然说道:“王姑娘,你刚才对李兄说的话,我已经跟李兄分析过了,李兄听了也很是惭愧,又因为你的一番话令他顿然醒悟,因此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感激,说过些时日会过去看望他表妹的,你不必担心。你大概不认得我,我是定毅侯府的大公子,也是萱儿的大哥,我家和你们王家是姻亲,你以后若有事情要帮忙,也可以跟我说一声。”他笑望着王紫,说出的话却是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他的用意。 晏庭钧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着王紫的眼神也多了些疑惑,而王紫看着众人疑虑的眼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回应,她也奇怪周明涛突然说上这些古怪的话是因为什么,“他能去那就好了,不必感激。”她只得回了一句。 气氛有些奇怪,晏庭钧沉着脸色不说话,不知想些什么,周明涛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方才和司马言非骑着马走了。 王紫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官道上渐渐远了,心里自还有些莫名其妙,而这一幕落入周萱的眼里,周萱便是再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寺里同他说过什么话?” 王紫收回视线,看着周萱,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转述一些话罢了。”说罢望着董华余,只见董华余看着远去的身影,神色虽然有些落莫,但也没像那天那般失态,她便放下心来。 第九十章 无题 进了城门,董华余先送王紫回去,王紫方才下了马车,董华余却又掀起帘子叫了她一声,王紫回头,她看了她半晌,方才抿笑道:“改日还一起出来?”她的意思是以后她们就是朋友了,不像这回是有目的的。 王紫听了,便也抿笑望着她,仿佛感觉心有灵犀,她笑着点头,道:“好啊。”两人相视一笑,董华余方才放下帘子,吩咐车夫回府,心情颇有些说不出来的愉悦。 而落止丫头坐在她对面,看见这副模样,便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过她也知道为什么,董华余喜欢的人不多,真心能交谈的人也没两个,她当然不认为这是董华余的问题,而是董华余的家世权贵,像那些侯府的都是攀着心思跟董华余来往的,董华余不屑一顾那是正常态度,可是王紫吧……她想着便是又无奈撇撇嘴,心想虽然这人告过她的状,又曾令她当众难堪,但是总比那些要攀高枝的顺眼一些,好吧,不厌恶就算不错了,她看着董华余,竟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有些失宠,毕竟董华余可很久都没这样高兴过了。 王紫看着马车走了,方才转身和春水打算进去,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停步疑惑地看去,却是刚才方才分别回府的晏庭钧折返,她的眉头不禁皱起,不知他这是急着来做什么? “姑娘,是世子,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一旁的春水皱着眉不解,她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色都已经昏暗了,就是有什么事也不急着又调回头来说吧? 王紫也想不出缘故。 晏庭钧很快便到了跟前下了马,走上前来,却是看着王紫半晌不语。原来他刚才一直在想,周明涛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像是单纯跟王紫说的,反倒是有些像跟他挑衅,会不会也是误会了什么?想着这些,他心里难免担忧,因此送了他娘回去后,他便骑着马赶了过来,只是见了王紫,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了,上回便是连累她无辜被伤了手,这一回若是他又猜对了,周明涛确实是想到了什么手段利用……想到周明涛的为人,他的眉头便皱得更紧蹙。 王紫见他神色严肃,心里也自奇怪,却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只是天色晚了,他们站在这儿,难免也有些突兀,幸好路上并没有行人经过。 而晏庭钧也没有思考多久,他看着王紫,沉吟着道:”那个定毅侯家的大公子,我跟他有些过节,你以后见了他就不要去理会,我怕他会对你有什么企图,反而连累了你,你小心一些总没错。“ 王紫抬眼看他,没料到他折返竟是为跟她说这些话,只是,“你会不会多想了?王家跟亲毅侯府是亲家,我又跟他无冤无仇,若说是因为你曾经和他有过节,那就更奇怪了,他利用我又有什么用呢?”虽然她也觉周明涛说话古怪,但若说是因为他与周明涛的过节,这会不会太多虑了些,毕竟利用也是利用有价值的人,而周明涛又怎么会因他而对自己不利呢?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利用她报复这却有些说不在理。 晏庭钧神色沉了下来,他看着王紫,在渐暗的天色下清秀的容貌反倒更显白皙了,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双眼沉静似水,似乎没有一丝一毫旁的情绪,而并不似旁的姑娘家一眼就能看见她们眼里爱慕的情意,观察到这些,他的内心顿时便莫名起了丝烦燥,仿佛王紫这话说错了什么惹他气得不轻。可这话明明又没有不对的地方,正常的推理,他也不是不知王紫与别人不太一样,可他却为何会感到生气呢,他眉头随即皱起,现在他是有些察觉到了,这样奇怪的感觉仿佛今日出现几回了。 “妹妹!”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王紫回头看去,却是他的哥哥王儒回来。王儒见她和个男子站在府门口说话,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走了过来,却见这个男子华衣锦服,气度不凡,明显和他们王家不是一个阶层的,他便有些斟酌不出他的身份,因此拉了王紫到身边,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晏庭钧见他与王紫这般亲近,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心里也在斟酌着他的身份。而王紫看着王儒关心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是抿嘴笑道:“是永安王世子。”王儒听了睁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紫见哥哥也回来了,也不便再与晏庭钧说话,于是笑道:“世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进去了,天也黑了,你也早些回去罢。”她看着他,并没有察觉他内心刚才的波动。 晏庭钧点头,看着王紫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方才转身上了马,回府去了。 “妹妹,永安王世子怎么会和你……”这么熟呢,王儒实在是太惊讶了,他也不是不知上回家中的姑娘有和大伯母去永安王府做客,但那不是因为说三妹妹王辰救了永安王世子吗?要跟他熟那也应该是王辰才对呀!“他刚才和你说什么话了?”王儒不禁好奇心起。 王紫看着王儒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也不得不解释一番,不然他胡思乱想去猜测可不是件好事,“也没什么,今天我和董姑娘去普觉寺上香,恰巧碰上了永安王府的人,永安王妃也在那儿,董姑娘和永安王府的人都很熟识,因此大家同行回来罢了。” 王儒听得恍然大悟,却又多了一个疑问:“哪个董姑娘?” “梁国公府的二姑娘。”王紫失笑道,王儒的注意点还真容易被绕开,“上回我不是跟着大伯母去魏国公府做客了吗?大家认识的。” 王儒吃了一惊,这又是永安王府,又是魏国公府,又来梁国公府,怎么现在他们王家突然就跟这些达官贵人这么来往熟稔了吗?他突然醒悟,问道:“哦,是因为皇上上回给四妹妹请太医的事吗?所以现在你们都和这些国公府的姑娘交上朋友了?” 这可太羡慕了,他想,上回周明涛还说要他们出主意去整永安王世子,就和他称兄道弟呢,结果他没想出什么法子,倒是王宁想到了,因此周明涛与王宁走得更近些,还让他失落了不少呢,这京里的贵族子弟的圈子可不是这么容易混熟的,还是妹妹好,眨眼回来三个月,什么达官贵人的府第都去过。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五夫人的院里。 “总算是回来了。”五夫人见了他们,担忧的心终于放松下来,笑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怎么和你哥哥一块儿回来了?”说罢拉着他们两人进了屋去,屋里他们的爹王括正坐在桌子边看着书,见了他们,便与五夫人笑道:“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吗?” 第九十一章 温馨的家庭 五夫人听了,一边叫丫头们上晚饭,一边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吗?哪有出去一整天的?这董姑娘就跟你这么要好?你们不是才刚认识的吗?”她笑嗔着王紫,一边坐下帮忙布菜。 王括并没有纳妾,因此他们一家人晚饭都是坐在一起吃的,五夫人脾气好,王括也是个读书的斯文人,气氛每日都是温温馨馨的,倒像普通人家般生活简单却踏实。 王紫被五夫人这么一说,便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就是有事情才晚了一些,刚才董姑娘还怕你们担心呢,她说下回还跟我出去玩,娘说要不要好?” 五夫人听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一边给她们夹菜,一边笑道:“我可不清楚你,你现在跟你几个姐姐妹妹看着相处得都挺好的,跟这个董姑娘不过见了两面,又成闺中好友了,你们姑娘家心思简单,心眼却也很小,今日玩得来,明日说不定又生气了。” 王紫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便笑笑低头吃饭,王括听着她们娘俩说话,也随意搭腔:“姑娘家多几个闺中好友是好事,一呢咱们的紫儿在苏州本就习惯了出门去游玩,不像现在回了京,出门还要跟府里的人交代一声,有人下贴子邀请出去游玩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二呢这姑娘家到底还是要出阁的,将来出了阁是要掌家的,能跟梁国公府家的姑娘有交情,这不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吗?” 王紫听了王括打趣的话,慢慢嚼着饭不吭声,眉眼里有笑意,心想王括是个风流儒雅的才子,最愿意的事情便是结友满天下,认为这是一件风雅之事,因此并不拘着她和王儒交友,而对她经常出门游玩的事也从不阻止,反而十分欣赏,觉得她是遗传了他读书人的优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王儒听了这话识趣地没开口说话,只是抬眼好笑地看着王紫,免得话题说着说着说到自己身上来,谁知正出现这个念头呢,便听五夫人接了话道:“我也没说不让她出去呀,只是奇怪人缘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好了,紫儿的亲事那还早着呢,连个影儿都没有,不急,倒是儒儿,要替他相看个好人家的姑娘,不拘什么家世背景的,只要性情样貌好就可以了,你的官友里有没有这样合适的人家?” 王儒听了这话顿时便是吓得呛了一下,只得偏着头往一边轻咳,王紫见了忍俊不禁,王括也因此皱眉看他,似有不满,只有五夫人又气又笑道:“怎么每次说起你的亲事,你就一身不自在呢?这样可不成,你的年纪该说亲的了,你若是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那可麻烦。”虽然这般说,却也伸手给他拍了拍背。 王儒看着王括,又看看五夫人,眼神哀求道:“我才十七呀,再多玩一年不成吗?”这般没出息的模样,便是令众人都有些失笑,方才止了话头。 吃完饭后,王紫便回了自己院里,烟寒早已将洗漱的水备好,王紫洗漱完,便躺在院里的摇椅上仰望星空,内心平静,可夜深人静,却是最令人想家的时刻。她静静的,没有说话,神思却早已飘出了这个时空的界限。 春水出来,便是看见了这一幕有些熟悉的场景,仿佛王紫每次在院里看夜空时,总是会这般静得令人莫名感到一种悲凉的感觉。她想了片刻,走了过去替她梳发,这样梳发既可以保养也可以令头发较快晾干,王紫回了神,却没说话,春水便找话题和她聊,笑道:“姑娘你说今日巧不巧?咱们去寺里上香,偏永安王府也今日去,姑娘和永安王世子打交道比三姑娘还要多呢,且次次都是没想到的,三姑娘费尽了心思,却也见不到世子两面,反而姑娘……却是和世子也渐熟识了。”她这本也是没话找话,引开王紫的注意力,可自己这么一说,她便也发现了问题。 就像今日永安王世子竟在永安王妃面前称赞王紫,这本来就是令人意外的事了,可刚才永安王世子竟又折返,对王紫说上那一些关心的话,这好像有些关心过头了罢?不像对待普通的姑娘……她想着梳发的手便是一顿,该不会永安王世子是对王紫有意吧?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世子那样出身的人家,又怎么会看得上门第比不上他们的王家呢?何况王紫怎么说跟他也算是有过节的。 王紫听她这般说话,又见她手一顿,便知她是想歪到别处去了,便不禁觉得好笑,怎么今日这么多人都有这误会的想法呢?她平平无奇,样貌也不过普通清秀之姿,才能上更没有过人之处,若说有缘,周萱岂不是更合适的人选?既是宗老先生亲自养大的,情份非同别人,两小无猜,合府相处融洽,再没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了罢,只是晏庭钧这个傲骄的世子爷,年纪才十八,换了在现代,也就是才上大一呢,正是最不喜拘束、追求自由、追求自己思想感情的时候,而周萱或许正因为是太熟识,近在咫尺,反而被忽略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一种心理,有些感情有些人总是跌跌撞撞后最后才明白醒悟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和晏庭钧,也就是朋友之谊罢了,何况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想法。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明,吃过早饭后,王紫便去了老夫人院里请安,正好听大夫人说到三夫人让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今日就会回来的事情,姑娘们一下子都有些高兴了,去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回来了。 只是老夫人眉头不展,王诗在周家受了欺辱,虽然来口信的婆子没说什么,只说亲事不成了,舅太太知道了王诗的病情这般几句,但老夫人还是能想得到三房的人都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果然她还是没想错的,三夫人没跟舅太太坦白,不然怎么就急着遣了婆子昨晚到,说今日就回了? “唉!”老夫人叹了一声。 大夫人便开解道:“其实娘也不必太担心,舅太太的性子,诗姐儿嫁了过去也不是件好事,还不如寻个寒门子弟做正妻的好。”其他夫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五夫人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咱们家人多,几个老爷也是为官的,俗话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咱们家的老爷品性都清廉温和,待人有礼,能来往得好的,那也就是品性不差的了,这样的人家,若能说上亲事,也就不怕诗姐儿会受委屈了,何况这黄太医的药不是还吃着调理吗?” 老夫人听了眉头方才有些舒展,看着五夫人笑道:“你说的话有理,我就没想到这层上,既这样,那就让他们几个兄弟都留意一下,哪怕贫寒一些,家人好相处就行。” 众人都应是,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方才退了出来。 第九十二章 说话 王紫回到自己院里,突然想起昨晚上还有一事没跟五夫人说,因为昨晚吃饭时王括也在,王紫也就没去问五夫人在普觉寺里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的事,现在想起来了,便是带着春水去了五夫人院里。 五夫人正在听铺子上的掌柜汇报铺子的事情,王紫便在院里坐了下来等待。现在天气热了,五夫人的院子里搭了个花棚子,没事时也可在花棚子下纳凉,王紫便静静坐着想事情。 五夫人的娘家其实不在京里,她本是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小姐儿,却因爹病母也逝,而一直寄居在她姑母家,十岁时,她爹的病熬了多年终于撑不下去,所以一直到出嫁,五夫人就已经在她姑母家生活了八个年头了,可以说她是在她姑母家成长的,而五夫人的姑父虽然是个贫寒的小官,却为人清廉重情义,当年五夫人出嫁时,还是借的银子给五夫人添的嫁妆的,现在这个铺子便是当年的嫁妆之一,虽然一直经营不算太好,可五夫人对这个铺子却从没动过卖掉的念头。 这般想着,王紫便见那铺子掌柜汇报完事情走了出来,然后五夫人也叫了丫头出来叫她进去,刚进去,五夫人便是看着她笑道:“刚才才在你祖母院里请完安,这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跟我说?不会又是要出去玩罢?” 王紫笑了,坐了下来,想了一会儿,笑道:“娘,你的闺名是不是叫清秋?” 五夫人听她忽然说起这个,眼神便露出了疑惑,然后笑道:“是呀,娘的闺名你还记不得呀!怎么就说起这个了?”她一边拿起昨日还没完工的女红,一边绣一边听她讲,垂下的眉眼却是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伤感,不过瞬间,却又消失不见。 五夫人是极少在家中提到她过去的事情的,因此看她也没什么反应,王紫也就有些奇怪,昨日那中年男人的神态却是惊慌失措神色大变的,她沉吟着,也不知这事情该不该说,但她还是道:“我昨日在寺里见到一个中年男人,他似乎认错了人,叫了我一声你的闺名……”她话还没说完,五夫人便已抬眼征征地看着她,眼神里又是惊诧又是意外。 王紫便不说话了,看着五夫人的反应,她知道这里面定是有缘故的,而且是对五夫人而言很重要的一件事情。然而五夫人没有吃惊多久,只是垂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轻问道:“他在寺里……干什么?” “他当时背着柴禾,应是寄住在寺里,帮忙砍些柴罢。” 五夫人听了眼里染上了一层雾水,情绪虽然已经是在克制着,但王紫还是看得出来五夫人仿佛受了一个不小的打击,心里也不禁对这中年男人的身份有些好奇,只是五夫人明显不想与别人说起这人的情况,不然刚才也就不会装作无事般,王紫不便再问,五夫人此时最需要的应该是一个人静一静,因此她也就没再说话,悄悄退了出去,回了自己院里。 永安王府里,晏清然正在自己房间躺着看书,她日子过得太舒坦,因此觉得时日太漫长而人生却须尽欢,此时手中看得入神的书便是跟宗老先生借来的他亲自著写的关于晏朝各地的风土人情的书,好将来有一日有机会出门历练一番时能够有用“武”之地。正看得津津有味呢,晏庭钧却是寂静无声地走了进来,一把伸手拿过她的书,随意扫了两眼,然后好奇地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喜欢上看这样的书了?怎么,你是想跟着师公出门游历不成?”他边说边随意拉了一把放在床边的杌子来坐。 晏清然被他这么一笑,可不就是正说中心思吗?因此坐了起来,看着他哀叹了一声,眼神可怜兮兮地道:“我就是想出去游历,也得让爹和娘同意才成呀!哥哥,你要不帮我在娘面前说两句好话?”她嘻嘻地笑,眼里闪过了聪慧的狡黠。 晏庭钧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又见她确实憋闷坏了,便笑道:“师公也还没说何时会走呢?你急什么?况且你找我去说好话,还不如去求师公到爹那儿说一句呢,师公一句话不顶我百倍?” 晏清然恍然,双手一拍,高兴地笑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太笨了!我只想着娘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就一直不敢跟你们提起这个想法,经你这么一说,果然有理,师公若是能出面,那这事也就有一半成了!太好了!哥哥,你真聪明!”她说话不忘给晏庭钧戴高帽子,再有他多说两句好话,那这事情不是有七八分把握了吗? “真是个小姑娘的心思,你既然有想法,何必怕娘答不答应?说出来对你也没损失,娘那儿自然会斟酌,”晏庭钧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能让娘同意。”他眼里也闪了一丝捉弄的意味。 晏清然虽然知道他必是又要捉弄自己,惹自己问他,只是好奇是什么法子,因此笑道:“那你说来听听,我也斟酌斟酌。” “就是我和你同去,娘也就没有不放心的了。” 晏清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失望地撅嘴道:“那还不如不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一门心思要给你相看姑娘,让你早日成亲呢。你若这么一说,娘岂不更加不会同意?可别还连累了我也没了这一半的机会了。” 晏庭钧听了便是抬手将书一敲她的头,又气又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要娶当然是娶自己喜欢的人了,这种事情是急得来的吗?何况谢琅能出去游历四年,增长见闻,我怎么不可以?”他轻挑眉毛,“再说了,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就成亲呢,突然多了个人在身边,也怪怪的。”他说着便是皱眉,说出这句话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迟疑,不以从前肯定确定。 晏清然听了,伸手将书夺了回来,挑眉笑道:“谁让你是永安王府的世子?娘的儿子?娘可不是镇国公老夫人,诸事不管,由着谢琅哥哥天生天养,你的亲事,现在在娘心里就是头等大事,你若是想借着游历逃避亲事,我保证娘跟你没完!”这话刚落,两人便是都笑了。 第九十三章 取笑 正说得高兴,晏清然的丫头荼蘼与晏庭钧的丫头紫英走了进来,紫英福了福礼,然后笑道:“世子害我好找,方鸣在二门外等您,说是外头你的一个友人来了,他找了半天人了,谁知你竟来郡主这儿了。” 晏庭钧听了,笑道:“哦,是谁?”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跟人出去喝酒取乐了。 “说是世鸿书院的一个叫范晋杼的,世子可要出去见一见?”紫英柔柔笑望着,晏庭钧的友人很多,友人的身份家世也是不一,既有出身权贵的,也有寒门卑微子弟的,有时晏庭钧烦闷、没有意趣出去,也会让人说两句说辞打发了去,因此她有这一问。 既是有一段时间不曾会友人了,晏庭钧也有些意思要去走走,因此笑道:“去。你让方鸣先去告诉一声,我回去换身衣裳就出来。”紫英听了,笑着和荼蘼出去,自去二门外找方鸣。 晏清然见晏庭钧要出去了,便是不满地撅嘴道:“这什么友人,人家跟你好好说着话呢,非要挑这个时候来!我看这叫范晋杼的,平时为人做事一定是个很没眼色、不讨喜的人!”她因为正是无聊,又正跟晏庭钧商量着自己的事,因此对这连一面也未曾见过的人便是先心生不喜,先有偏见了。 晏庭钧本已站了起来要走,听了这话便回头看她,笑道:“你这小丫头,越来越娇气了,他在外头坐了半天,说不定我到你这儿时,他就已经进府了,况且你又没见过他,连他的容貌性情都不清楚,怎么他就没眼色了?”他顿了顿,又笑道:“你要是觉闷,便和周萱沈姑娘一起出去走走,你想跟师公去游历的事,有机会我会在娘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的。”他说着便是伸手轻敲了她的头,“以后再不许这样说话了,让娘听见得说你,你该学学姐姐,像刚才那样的话,姐姐可不会随意说。” 晏清嫣被他拿五指敲了头本就委屈,又听他说自己不讲礼貌,就更是委屈了,抬眼瞪他道:“那也是你这个世子爷,在外头交友都不分好坏,我记得你还有个友人叫李非的,容貌瘦长,身形长得跟枯柴似的,眼睛又时有阴狠之色流露,你也常和他来往,那人可也算得好人?” 晏庭钧听她说起这李非,倒也一时愣了,没有言辞反驳,只因这李非性格确实有些偏激,有时甚至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至于狠之色,也是在与人发生矛盾争执时常有的,因此众人都不太喜与他来往,不过是见他和李非走得很近,方才一处玩闹的,而这李非虽然待他人或有失礼失德之处,待他却是赤心忠诚的,因此听了晏清嫣的话,他也不知怎么回答,在外人眼中,在晏清嫣眼中,李非确实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他待他这一片赤心,却是难得的。 “好了,回头再跟你说话,我先出去了。”他说罢抬脚便是要走。 晏清然却是笑着又拉住了他,眼里笑眯眯的,带着促狭:“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呢,你要出去,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晏庭钧观她神色,便知这小丫头又是不知在脑袋瓜里想些什么坏主意了,他笑道:“你说,我听听要不要回答你。” “周萱姐姐和王家的那个姑娘,你到底喜欢谁?”她嘻嘻笑道:“是不是王家的那个丫头?” 晏庭钧一征,脑海里便是浮现了昨晚黄昏下的王紫的脸宠,想起了他一片好心提醒她,她却不以为意的神情,他想,这也不算什么,他尽了朋友之谊就成,王紫那儿放不放在心上。他也管不着。然而虽然这般想,心里却也有些说不清楚的烦躁,只是被他压着,不去深想罢了。 抛开要涌上来的烦躁,他看着晏清然笑道:“什么王家的那个丫头?人家可比你大。又是这些无聊的问题,你一天不捉弄我是不是闲得慌?得了,我要出去了!”这一回他是真走了,三两步便掀了珠帘人影不见了。 晏清然撅嘴郁闷,气恼地想:老是说人家小丫头,她都十三了,王紫不过就是大她一岁,她怎么就不是小丫头?明明是喜欢人家,又别别扭扭地不肯承认,真没劲! 她想着便是又想到了什么,嘻嘻笑着,急急下床穿了鞋,便往周萱和沈明馨住的院子去,她的贴身丫环荼蘼正在廊檐下喂着雀儿食物,见了她急急走着,也连忙将手里喂雀儿的食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一边快走着追上她的脚步,一边也是在后头嗔笑着埋怨道:“郡主又是不带丫环,这个习惯是怎么落下的?带着我们,您要做什么我们也知道,不用担心,您一个大家姑娘,就是有事情一时想起,也可以吩咐我们去做,怎么就不乐意带我们呢?” 晏清然听了,回头去看她,也笑了,脚步慢了下来,笑道:“我只想着快出去,一时没想起叫你们,下回你就在房门口守着罢,什么都别做,就等着我出门就行了!”她还想着捉弄人。 荼蘼摇头失笑,看着她道:“郡主怎么学了世子的坏毛病?本来世子爱捉弄人就已经是够头疼了,连您也这样,我们这些当丫环的可就责任重大了,不仅要练得心灵手巧,什么事情都会做,还要练得七窍八窍的,不然被你们拿来取笑了也还不知,白给人看笑话了!”这话说着,两人便是都笑了。 一时便到了周萱和沈明馨住的院子,宗匠和沈矣就住在旁边。 进了房,晏清然只见周萱和沈明馨正在一个练字一个作画,那感觉就像是进了一个鸿儒大家的房间里,两人都那么认真,那么有气氛,以至于晏清然进来了两人都是过了一会儿才发觉。 “萱姐姐什么时候这么爱练字了?难怪今天没来找我和哥哥?”晏清然看了一眼她练的字,便是含笑打趣道。 周萱心里正是被说中了心事,她平日里是能偷得一会懒便偷一会懒的,若不是她是宗匠带大的,琴棋书画恐怕她都不会认真去学,更不必说她现在琴棋书画都算精通,这都是宗匠老先生的功劳。而今日突然勤奋在房炼字,也是因为要更精其精的意思,既要跟人较劲,那自然心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因此这才下功夫去将自己这些天来偷懒的功夫补上,以期下次若有机会能在众人面前赢了王紫。 第九十四章 提议 “不过是没什么事情做,方才和沈姐姐在房里练字罢了,你呢,早上你来找爷爷借了本书回去,什么时候你又这么爱读书了??”周萱不想让晏清然知晓她练字的真正心思,免得被这个促狭鬼又拿来取笑。 晏清然过来的目的也不是为这个,自然是不会跟她纠缠这些,她顺手拿起一支狼豪笔,放在鼻子与嘴巴中间夹着玩,试图不让它掉下来,一边含糊不清道:“哥哥出去了,我想找你们出去。”她说着便是将狼豪笔一把拿下,看着周萱笑道:“我们去找王姑娘玩吧。” 听了这话,沈明馨不禁回头看她一眼,晏清然见了便朝她一眨眼,沈明馨懂她的意思,摇头失笑,回头继续作画。 周萱心里一动,找王紫,这个提议说出来是正中她的下怀,可是,“找她干什么?去王家又得去给王家的老夫人请安,我最不耐烦这个,总是寒喧问候的说些无聊的话,再说了,没什么事去人家府上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王家的姑娘太多了,她们一去,凭着晏清然的身份,还不知怎么巴结讨好呢,她最看不惯这些。 “那好办呀,我现在叫人去下个贴子地去王家,就只邀王七姑娘一人就成了,然后换衣裳出门,到王家去接她,不就成了?”晏清然心想,她也不愿意这么麻烦呢,不是怕见王老夫人这些问候礼仪,而是因为太费时辰了,她等不得了。 “那去哪儿?”周萱怀疑地看着她,这丫头今日心情怎么这么有兴致? “去世鸿书院。”晏清然笑道,“早上我找师公借书时,恰巧听见沈先生和师公说,世鸿书院近日来了一位江南才子,才识学问非常好,尤其会辩学,京中子弟都被他一人比下去了,刚才哥哥的一个世鸿书院的友人来找哥哥,我想他必会谈到此事,依哥哥的性子,他定也会对此人感兴趣的,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话听得周萱心动,晏庭钧的友人她自回京就没见过呢,不知他和友人平时都是去哪儿玩闹的,又做些什么,而沈明馨听了这话也回了头来,笑道:“我也听爹说过这人。只是那书院都是男子,咱们几个姑娘家又怎好意思去?”虽然如此,沈明馨却也心动了,她是好学的才女,对这京中的书院也是有些好奇之心的,不知这些学府都是怎么教学的。 晏清然听了这问题就更兴奋了,“那更好办,女扮男装不就成了?周萱姐姐出外游历不是常作男子打扮吗?至于沈姐姐,园春楼跟师公开讲就已经是以女儿身去的,这一回扮上男装,难道还胆怯了?”她歪头笑道,颇有遇难劈难的决心,似是非去不可。 周萱和沈明馨见她如此,都相视一笑,恰巧这提议都让两人心动了,可不就是三人一拍即合,然后晏清然便遣了人快去王家给王七姑娘下贴子,接下来是换男装的衣服,周萱自是没有问题,柜子里男装的衣裳就有,三人身量相当,一点愁的问题都没有。 只是,沈明馨想起了一个问题,回头看着她们,周萱正给晏清然梳着男装的发,晏清然已换上一身明亮的男式红装,纤痩的身姿,黄色的腰带与明亮的红裳衬得她翩翩如风,而她虽然年纪小,容貌却已显露出倾城之色,穿上男装扮相,又梳起男装的发,乍一看,唇红齿白,坐得笔挺,那肤白貌美,简直貌比潘安,她不禁看愣了眼,笑道:“清然这个扮相真是越发出众了,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不过,咱们是都弄好了,那王七姑娘呢,她既没有男装的衣裳,又没梳男装的发,那可怎么办才好?” 晏清然和周萱听了,两人都愣了,对呀,王紫呢,总不好只叫她一人穿女装吧?晏清然想着,便是又叫荼蘼,想着两人刚才打趣的话,她便是笑道:“还真让你想着了,有你在身边跟着,我要做什么也容易办。你再收拾出一套男装来,让人送去王家,至于头发嘛,我想这简单,她们家的丫头也会梳。” 沈明馨听了失笑,取笑道:“你今日还真非去不可了!一时热上心头,就一天也等不及!刚才风风火火的让人去下贴子,本就苍促,现在又送一套男装,让人家作男装打扮,到底不太好,”她想了一想,觉得三人都换好了衣裳,到底是要去的,因此提议道:“那不如就让荼蘼亲自走一趟,说明原因,表示出对她的尊重。” 晏清然听了恍然,才发觉因自己太高兴而忽略了这些礼仪,周萱却是听得不是滋味,觉得她们这样一来,跟王紫又走近了,到底不太愿意,晏清然笑道:“那既然这样,荼蘼你就亲自去,就说我是突然想去世鸿书院的,所以请她请得苍促,希望她别见怪了。”她嘻嘻笑着,觉得自己真像破关斩将,什么问题都一一解决,颇有点已独立地行走江湖的感觉。 荼蘼自是领命而去。 另一边,晏庭钧和范晋杼也出了府,两人坐在马车上,范晋杼是江南学子,js常州人,父亲是常州知府,他去年带着下人进京读书,成了世鸿书院的一名学生,和晏庭钧相识也是偶然,年初他因与人争论学问,发生争执,那人是京中子弟,名门望族里的纨绔子,他一个外乡人,也没什么依靠,自然是落了下风,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正自后悔,晏庭钧恰好驾马路过,见状停步,不过是问了那人一句:“顾彦,你喜欢打人是吗?”那人便大失颜色,落荒而逃。 而他自是惊奇,感激晏庭钧的救命之恩,当知道他便是永安王府的世子时,他是惊讶又惶恐,有点自惭形愧的感觉,但晏庭钧却不拘与他来往,他自然是惶恐之外,从此和他交了朋友。 “这人果真那么才识渊博吗?照你这么说,他现在应是风头无两,难道国子学的那些学生不来与他一比高下?“晏庭钧听了对这人也是好奇,不过才来京都一些时日,就在学子间得了盛名,这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总归有些才学,而国子学是中央官学,历来的最高学府,世鸿书院既出了这么个名人,他们又怎么会沉得住气? 第九十五章 世鸿书院 范晋杼笑了,道:“如何能服气呢?不少人来找他辩学,只是他的盛名,倒不是他自己传出来的,而是有才华的人总会比别人更耀眼,即使藏拙也遮掩不了他的光芒。那些国子学的学生,听说了他,便特意请他出来辩学,郗兄去过几次,只是那些人却不是为辩学的,不过是一探究竟,拿着提问切础来有意为难羞辱他,因此这几天,郗兄都不大出门了。其实京城脚下,有着这出名的名声,未必是件好事,郗兄现在也是深明此义,只是无奈名声已扬,他想闭门做学问也不是他想就可以了,那些国子学的学生,自负有才学,如何能甘心自己竟输给了他?” 两人说着话便是到了世鸿书院,世鸿书院门口,两株百年桂树分植大门两旁,而桂树下的空位却是停了不少马车,有朴素的也有华贵的,不少学子正在那儿交谈议论,范晋杼见了便与晏庭钧笑道:“这些人都是来找郗兄的。”晏庭钧见了对这名叫郗桓的学子就更是好奇,两人说着话便进了书院去。 而另一边,荼蘼也到了王家,王紫听了荼蘼的话,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一时意兴,竟是要女扮男装去逛书院,刚才她得了贴子,便是已去老夫人院里说了一声了,老夫人自是不会不让她去,只是疑惑,笑着跟五夫人道:“只是我倒奇怪她们对七姐儿怎么那么大兴趣?若说昨日梁国公府的姑娘是个例外,今日却是连永安王府的郡主都下贴子了,这是都为什么呢?”五夫人也是奇怪,也不知原因,陪笑道:“这也不知是不是这丫头的福气了,她性子温和有礼,大概是有眼缘,所以人缘好罢。”老夫人听了方才没说话。 而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出的府,那……王紫失笑摇头,但她也不是固执之人,能去这个时代的书院看一看,这主意却是打动了她了,要知道她也是一直有这个打算的,只是出奇晏清然竟然也会这般大胆,而且世鸿书院还是哥哥王儒和几个堂哥读书的地方,能去哥哥上学的地方去观看一下,王紫也是求之不得呢。因此一番装扮后,她和荼蘼便出了府,这次是不便带丫环了,晏清然的马车也已在门外等候了。 众人上了马车,彼此打量着彼此的男装扮相,都不禁互相笑了起来,晏清然指着王紫的扮相对沈明馨周萱道:“你瞧她这一身月白衣裳,像不像戏里头演的那些眉目清秀,温文尔雅的斯文书生?就是不知她的另一半是否也等着与她懈逅呢?”这番话令得众人便是都笑得肚子都疼了。 而晏清然对自己的男装扮相也是极满意的,因此也是打趣了自己几句,说:“周萱公子,你瞧我这扮相,比你如何?能比得下去吗?”众人掩嘴而笑,看着周萱,这倒是让王紫想起了第一回见到周萱的情景,那会儿她是真惊艳她的男装扮相,而周萱听了这话,便是也作上下打量她状,然后忍俊不禁地点头笑道:“能。比下去了。比你哥哥还要英俊潇洒!”这话就更是令众人笑个不住。 众人说笑着到了世鸿书院,下了马车,这般几个年纪幼小而又容貌出众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少年忽然出现,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纷纷停了话头,眼睛都看愣了,等她们都进了书院,不见身影了,这些学子们便是将话题转移到她们的身份上,纷纷相问:“这都是谁家的贵公子?咱们居然没见过不止,还没听过,瞧他们的通身气派,难不成是宫中出来的?”这话一落,顿时便是令不少人吃惊,难道说这郗桓的名声已经传得连宫里的贵人都要来一睹他的真假了? 今日是书院放假休息的日子,平日里这些学子们都会趁着休息日去郊外游玩散心,但自从郗桓有了名声,不少国子学的学子都趁着休息日来书院找这郗桓,因此为了看热闹,这日书院里还有不少学子留在这里。而因为上京等着明年的会试,这些学子也多数都是住在书院里,郗桓家境贫寒,自然也不例外。 晏庭钧和范晋杼刚走进郗桓住的院子,便是就听见一人的嗤笑声:“郗兄谨言慎行,我在这儿说了半日,郗兄却是也看了半日的书,不知这书可是看进去了?又不知郗兄是皮里春秋,当真满腹才学,才不屑与我等切础学问?还是‘马车越空,噪声越响’,其实根本是空有虚名,所以不能开口,因为一开口,就露馅了!”那说话的人讥讽地笑着,这话落下,与他一同的几个人也都哄笑了起来。 若是真有才学的人,听了这话,只怕也要忍不住开口反驳,以证明他说的话是错误的,那说话的人有意激他,却也在心底觉得自己所想不差,因此面露轻视不屑。 而围观的人中自然也有世鸿书院的学子,听了这看不起的话,这些人如何能忍,其中一人便是忍不住过去劝那郗桓道:“郗兄,你就和他辩一辩,什么‘马车越空,噪声越响’,你这是真才实学!”说罢他回头看向那嗤笑说话的人,扬着声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郗兄的成名不是偶然,不是虚名,而是真有才华。人与人交往,贵在尊重,而兄台你自进来,便是言语讥讽,面色傲慢,请问你读书人的修养德行又在何处?”他这话一落,世鸿书院的学子们便是一阵喝彩,纷纷点头。 当然与之相反的,则是那些存心来挑衅的国子学学子,他们一脸气愤,争论道:“既然如此,何不拿出才华来?一味在这儿只会说,看似谦虚低调,实则徒有虚名!” “你!” “我怎么了?” 晏庭钧走进来,便是见到这一触即发的争吵场面,争吵的两人都激动气愤得面红耳赤,世鸿书院和国子学的两院学生各分成两派,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架的架势,而在简单又朴洁的屋子里,一个窗台边的书椅上则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虽着着朴素青色长衫,但却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正在那儿执着一卷书,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九十六章 郗桓 “乡巴佬却妄想进京当名流人士,这是你图虚名的目的吧!” 世鸿书院的学子们再一次被这无礼的话激怒了,晏庭钧也不禁眯眼看着那说话的人,“啪”的一声响,手上的书重重地拍在桌上,郗桓终于有动静了,众人不禁都看向他。 “哟,原来他还会生气,我还以为他能有多能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这话落下,国子学的人自是哄笑声一片,而那说话的人,却是得意又蔑视,为自己能激得这沉了一下午的气的郗桓恼羞成怒而沾沾自喜当成自己的一种本事。 郗桓看向他,眉目冷傲,“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你在我这叨扰了半日,我不说话赶你,是顾虑到你的面子,现在我要请你出去。《大学》有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虑,虑而后得,’做学问本该如此。而你身为读书人,今日却失了风度礼仪,被自己的嫉妒好胜之心扭曲了你做人的准则,一个人一旦有名利之心,那他无论是做学问也好,做人也好,也早已背离了人生的正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无话可说,你请回吧!”郗桓站了起来,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众人一眼,便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而在屋子里的人,世鸿学院的学子因他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而感到满心震奋,实在是说得太好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傲气,如此一番激厉人心的话语正是警醒着他们读书的初心。而国子学的学子们却是听得满心羞愧,又面红耳齿,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斥责他们有名利追逐之心,这实在是太令人气恨难堪了! “哼!你们别得意!世鸿书院有郗桓,国子学却有魏国公府的司马世子,两人相比较,还不知谁胜谁负呢!不过是司马世子为人低调,不像你们世鸿书院随便推个人出来图虚名!到时会试上大家自然有目共睹,谁的才华是虚假,谁的才华才是旷世之才!”那人说完便是拂袖而去,一下子屋子里便是去了一半的人数。 晏庭钧听着深思,司马言非在京中子弟中素来有名声,又是出身魏国公府,因此在国子学的学子里历来有名望,只是这些国子学的学生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家世,颇有些瞧不起他人,郗桓突然名声乍起,又是家境贫寒之辈,他们争胜心起,觉得失了他们国子学的面子,因此必是要争个输赢,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国子学的学子此举恰恰是暴露了他们的傲慢心性与容人之量,京都是天子所居之地,聚集众人之所,他们竟称呼郗桓为“乡巴佬”,这就已经是得罪的不止是这些学子,还有朝廷命官,这是口不择言,没有思考便出口的愚蠢的话,日后若进仕途,这种话柄就是个麻烦,很容易遭人拿出来说事举例反击。而相反郗桓的一开始沉默,却是显得聪明之举,与讲理的人说道才能说道,与不讲理的人说道却是白费功夫,又刚才郗桓的一番话语,其实优劣的品质早已有了胜负。 晏庭钧与范晋杼走了出去,晏庭钧问范晋杼这郗桓的详细情况,范晋杼笑道:“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与郗兄认识也有两三年了,他原籍是jx的,他的祖父听说以前也在京城做过小官,后来又调去了临安,而他母亲在两年前便去了,父亲也身体多病,早在几前便已辞官在家中休养,此番进京,他父亲便是与他一道的,只是家境贫寒,他在世鸿书院这里读书住宿,就已花费不少,实在租赁不起房屋,因此他的父亲便是寄宿在普觉寺里,书院放假的日子,郗兄一般上午在书院温习,下午便去寺里看望他的父亲,我猜他一会儿就要出门了,你若要与他说话,我知道他去哪里,他在书院就只爱呆这一个地方,也没别处可去。”说罢便是引着他去。 王紫等人请了一个学子带路,那学子见她们四人衣着不凡,谈吐不凡,自然不敢怠慢,便是引了人去郗桓住的院子,恰好那郗桓已走了,而晏庭钧也与范晋杼出去找他,那世鸿书院的学子知道热闹已看完,也就不再逗留,他们都知郗桓下午是不在书院的,因此几人成群成队的也在商讨着去游玩的地点,整日读书,难免读得人有些沉闷,出外走走正好可以散心交友。 他们出了郗桓的院子,便见了王紫等几人,他们不禁都多看了两眼,这样几个容貌气度都出众不凡的贵公子,难道都是来找郗桓的吗?难道又是国子学的学生?他们正气恼国子学的人都这般嚣张傲慢呢,因此虽见他们明显家世不低,只是到底气难平,其中一人便是忍不住讥笑道:“这是要找郗兄吧?你们来晚了,郗兄刚好出去,你们还是请回吧!来的一波又一波,你们烦不烦?”说罢那人便是气愤不屑地与友人拂袖而去。 而王紫等人则是被这莫名的骂弄得面面相觑,周萱不禁气恼道:“这人有病是吧?我们怎么得罪他了?”她瞪着给她们带路的学子,那学子也是拘束不安,心想这都是国子学的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会找他们书院的麻烦了,而你们又穿着华贵,怨不得他们误会。 沈明馨知道这是误会了,虽然无辜被骂,却也不计较,因此笑道:“他们也是无心的,错将咱们当成国子学的学生了,你气恼又是何必呢?这不是犯傻了吗?”周萱听了仍是面色气恼。 晏清然却是撅着嘴,听说那学子出去了,她颇有些泄气,毕竟兴致满满的来,却扑了个空,到底是令人郁闷的,她道:“那咱们现在干什么?真没劲!也不知道哥哥他们在哪儿?”她打量着书院的环境。 王紫虽然不知她们到底想看谁,但她可是来看书院的,因此兴致不减,想了想,道:“我们来书院也并不全为那人,也为看一看这世鸿书院,不防先随意走走,等会儿再回来看那人在是不在,兴许他等会儿就回来了呢。”这话有理,四人便回了书院的前殿,看学子上课的学堂是怎样的。 第九十七章 捉弄 王紫和晏清然一行人在学堂里参观着,学堂的正中的墙壁上挂着孔子的画像,下面是先生的讲台,再往下一桌一椅都摆放得整齐干净,而书桌也都摆着文房四宝,学子们进来上课只须收拾自己的书本便可以。 一直以来,王紫其实都很喜欢古色古香的环境,认为那一情一景、楼阁亭台都是十分有意境的,这世鸿书院虽不及国子学是最高学府,但能在京城办书院的,自然也是不差,她对于古代的书院学堂其实很是向往,演员张伟健曾演过一部电视剧叫《机灵小不懂》,里面的观自在书院就曾是王紫脑海里对古代书院的所有美好幻想,当然若是真活在这个时代,对老师不敬绝对是条死路,这个时代讲究的尊师重道可不是开玩笑的,分分钟能让你身败名裂。 王紫见了这学堂虽与电视上演绎的有些许差别,但环境上却是没得挑剔的,因此羡慕地心想:若是她也能女扮男装像祝英台似的能有机会进书院上学,那该多好啊!正这般想着,却是见外头有几人经过,其中一人正是哥哥王儒。 王儒今日也是回书院找友人玩的,恰好他在学堂里忘了点东西没拿,因此便绕到这儿来,他刚走进来,便是先见了学堂里竟站了四个仪表出众的贵公子,顿时便是一愣,看着王紫的样貌,总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却也不敢轻易造次,但书院的学堂也不是闲人可以随意进的,何况这几个贵公子若是也是来找他们书院麻烦的国子学的学生,就更没有理由放进来参观了,他回头看了外头的几个友人,只见他们也正疑惑,有同伴在,人数也比他们多,他壮了壮胆,冲着她们抬着下巴道:“你们是谁啊?这里是书院上课的学堂,闲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晏清然上下打量着他,瞧他长得样貌普通,又语气态度也有些对她们的顾忌之意,正是有些无聊呢,因此便是起了捉弄之意,扬眉笑道:“本公子就是进来参观的,也不打算现在出去,你待如何?”她想这个学子身形瘦弱,举止气派也毫无气势,正是像书里说的百无一用的儒弱书生呢,不知自己这样逗他,他又会不会生气?心里不禁感到好笑有趣。 周萱和沈明馨听了也暗自发笑,周萱自是不必说,在她眼里,除了晏庭钧几人之外,其他的男子在她眼里恐怕都是一堆牛粪,连瞧多几眼也觉浪费了眼神,因此晏清然要捉弄他,她便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又岂会觉得不妥?而沈明馨虽然是知书识礼,大家闺秀的文静姑娘,虽然平日里不会心生促狭地去捉弄他人,但见惯了晏庭钧和晏清然捉弄人的习惯,也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只要不过份,她也是不会阻止的,何况此时大家都被晏清然的话起了趣意,更是心情开怀,抿笑着在一旁也是看那书生是如何应对的。 而王紫也没料到竟在书院里见到哥哥,更没料到晏清然竟然起了捉弄哥哥的心思,但她也并没说什么,一是现在说明身份也来不及了,晏清然的话已出口,二呢也是因为她知道晏清然并无恶意,而哥哥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会因三言两语的捉弄就气急争吵打架之人,因此便是也不怎么担心,反倒也起了丝趣意,心想哥哥平日里也没怎么跟别的姑娘家打过交道,一听亲事就更是可怜兮兮的,若是回头她跟哥哥说那是永安王府的清然郡主,他竟然跟郡主对过话了,那不知哥哥的表情会有多有趣呢? 果然,王儒被晏清然的这问话给问住了,他看着面前的红衣稚嫩少年,这容貌皮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权贵之家的贵公子,又这般气度,这般问话,似是不怕惹事,可不就更证明了他的身份高贵招惹不起吗?“没怎么样,你想参观就参观罢,只是别乱动东西,这学堂都是收拾好的,若是弄乱了,老师回头看见又要怪我们偷懒了。”王儒道,心想想看就看呗,他也不想招惹事情,反正这些天国子学的学子进进出出的也有不少,也不差他们几个。 谁知他这般好说话了,那人竟还得寸进尺。 只听晏清然却是更无理取闹地逗他道:“怎么就不能动了,不就是些文房四宝吗?弄坏了我赔你们书院就是!至于你们老师怪不怪你们偷懒,那与我何干?”沈明馨听了不禁拉了拉她的衣袖,捉弄人也要适可而止,这学子已是让步了,再逗弄下去只怕惹急了他们。 而周萱也是被晏清然惹的兴致大发,竟还觉得不够,也在旁边凑热闹地道:“就是,别说是这么一点儿东西,就是新建一个书院,那也不算难事!我们的身份,说出来吓你们一跳!”爷爷是晏朝的名士宗匠先生,周萱自小便是在别人的疼宠与羡慕之下长大,性子难免骄纵眼高于顶,只是今日这话,虽是随口一说,却是未免过了。 新建一个书院这种话,不就是摆明了看不起世鸿书院吗?被人这么污辱自己入读的书院,尊敬的老师先生,王儒就是再有修养也要有脾性了,何况简单的捉弄两三句话,王儒能忍,但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尊师重道,污辱自己敬爱的老师,这却是身为读书人所不能忍的! 真是太过份了! 晏清然和沈明馨也没料到周萱竟然说出这没轻重的话来,看着王儒气得脸色都变了的样子,晏清然也不禁吓了一跳,正想说话,却是听王紫叫了一声:“哥哥!” 王紫也是没料到周萱竟然这般开玩笑,这是真过份了,王儒虽然念书不怎么样,但尊敬师长却是不敢怠慢的,何况周萱的话听在任何人耳里,也是挑衅!她及时叫了一声,便是要阻止事态发展严重,而王儒听了她的叫声,自然也是一愣,两眼疑惑地看着她,王紫见状,也知哥哥不敢猜是她,便是笑道:“是我!” 王儒瞪傻了眼,随着这一声“是我”,他自是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亲妹妹王紫,她怎么在这?还作这样的打扮?他简直看愣了。 而晏清然她们也自是听愣了,回过神来,她们方才察觉原来这是王家的公子,王紫的哥哥,晏清然不禁松了口气,她虽然也爱捉弄人,但永安王府却是一向有着以礼待人的好名声的,早上一句话,晏庭钧就已经是敲过她的头了,若是惹了事出来,这是她们的全部过错呀,她也有些后怕。 第九十八章 初识 郗桓往书院的后山而去,那里有一片桃林,此时桃花早已凋谢,而果子还青小,除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与果实成熟的季节,这片桃林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郗桓喜欢这桃林的绿与清静,因此心中感到烦闷之时,便是会来随意走走。 六月将至,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要一展才学,实现抱负,他从不因家境贫困而失去对自己的自信,因此虽然这些时日多了这么多的麻烦,但他的烦闷却不是因此。 父亲多年的病,与心中的理想,才是他眼前要紧的事。他叹了一声,虽然心中对银钱视如粪土,但父亲的病需要名医诊治,却是没钱不能办到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郗兄!”突然后头有人叫了一声。 郗桓回头去看,却是他在常州住的日子所认识的一个学子,平日的交情尚算不错,他微笑着点头,道:“范兄。” 范晋杼和晏庭钧走了过去,然后笑道:“郗兄不必为那些人而烦恼,他们都是仗着家世嚣张的纫绔子,并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跟他们生气一点都不值。” 郗桓点头,道:“并不为他们而心烦,不过是出来走走罢。”他看着范晋杼身旁的晏庭钧,只见他容貌堂堂,气度难以测量,不知是何为物。 范晋杼见他神色,便是看着晏庭钧介绍道:“哦,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永安王府的世子,世子对郗兄很有诚意,想与你也做个朋友,刚才我们也在你房里听见你的那一番话,郗兄说得实在是太好了,虽然郗兄家境贫寒,可精神上却是富有的,这一点可比什么都珍贵。” 晏庭钧也笑道:“一个人即使一无所有,但能坚持自我,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心中有一套自己做人的准则,这便是一种无可摧毁的强大了。” 郗桓有才华,更难得的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考取功名,不是因为追求名利,不是因为追求财富权力,而只是一种抱负一种理想,如今是天下太平,他考功名只是想为这世人出一份力,造福百姓。 追求的目标,关键在于对心中的准则是否坚持,只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走,才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做人的初心与本性,如此内心才会坚强与充实,如此内心才会觉得幸福。 郗桓听他说话不俗,而又对自己的行为肯定支持,心中顿时便是一震,性情相投之人,初相遇便是会有如相识已久,他道:“世子过誉了,郗桓只是清高,不愿轻易低头罢了,这种性子,也许考科举未必是件好事。” 三人在桃林里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中午了,晏庭钧便提议三人一块去斜月楼里吃饭,郗桓本是打算出门去普觉寺里看望父亲的,听他一说,便是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只是吃过饭后,我还要去寺里看望父亲,就不能相陪了,世子别见怪。” 晏庭钧刚才已听范晋杼说过一些,因此此时听了,便是沉吟道:“听说你的父亲病了,寄宿在寺里,我父亲的恩师是名士宗匠老先生,他医术高明,且最喜学子做学问,我可以请宗老先生去与你父亲诊治,不知你觉得如何?” 此话刚落,郗桓便是呆若目鸡。他又如何不知宗匠老先生的名声?又如何不知宗匠老先生医术高明,连御医都要亲自去请教医术的人,还能如何?他内心激动,眼里也不禁有些湿润,他就只剩父亲一个亲人了,父亲的病是他心里最担忧的事情,因此对着晏庭钧便是一拱手,郑重诚意地道:“如此便麻烦世子和宗老先生了。” 范晋杼也是听得一呆,虽然他和世子做了朋友,但却从不敢提出要去拜会宗老先生这种要求,而晏庭钧才和郗桓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却是亲自提出要帮忙请宗老先生去给郗桓的父亲诊病,这郗桓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罢?他神色有微微黯色之色,心想郗桓的才华与为人,就是自己也是敬佩的,他能有此际遇,也是命中所定,他又如何能有这种嫉妒心理呢?因此一笑,三人便是出了桃林,准备去斜月楼吃饭。 而另一边,王儒见王紫竟是女扮男装,那自然也就能猜出她身边的几个所谓“贵公子”也就不是什么男儿了,他顿时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回头便是与他的同伴们说了几句,他的同伴刚才听了那些话,自是也是生了怒气的,也不知王儒说了什么,那几人方才作罢走了。 王紫知道王儒定是有事情要问他的,因此便是走了过去,王儒瞪着她拉了她一把,道:“你真大胆,女扮男装到书院,还口出狂言,怎么回事?” 王儒在她面前一向是温温和和的,有时还要赔着笑脸求她支个法子帮他解决烦恼,这么生气的表情,还真是头一回了,可见他是有多生气。 王紫心里对捉弄他也有些悔意,听了这训斥的话难免也有些悻悻,道:“我就是对哥哥读书的地方有些好奇,不知书院是什么模样的罢了,刚好郡主下了贴子邀我,我也没什么理由不出去,刚才我是想叫哥哥的,可见哥哥的模样,便是想起了哥哥每每提到亲事便是一副哀声叹气、回避不及的表情,我觉得好笑,想看看哥哥如果知道她们都是女子会怎么样罢了,周姑娘的话,你也别生气,她就是无心一说的。” 王儒听得好笑又好气,自己的妹妹刚才纵容她们捉弄自己,竟是因为想看自己回头知道她们都是姑娘家的尴尬模样,这也实在是……他看了看那几人,道:“这三人都是什么人呀?红色衣裳的是永安王府的郡主吗?”真是好命呀,居然还能得到郡主的贴子同来书院捣乱,能一同捣乱,这交情也不浅了。 王紫抿嘴一笑,看着王儒略有些羡慕的眼神,便是知他为对能挤进上层圈子混这事还是挺在意的,“红色衣裳的清然郡主,白衣的是上回在园春楼与宗老先生讲过课的沈姑娘,宝蓝色的刚是定毅侯府交给宗老先生抚养的那个姑娘周姑娘。” 王儒听得呆呆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天呀,都是这些难得一见的人物,“难怪她会说出这种狂言来,我要也是和宗老先生永安王府有交情,我也敢随意说出这种口出狂言的话来!太羡慕了!”他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相比 郗桓回房拿了点东西,那是给他父亲带的几副去医馆抓的药,晏庭钧与范晋杼则是已去书院门口等他。 郗桓一路走出来,遇到了不少人与他打着招呼,他都会礼貌地微笑点头,这也使书院的学子们对他都十分赞扬,有才华,却不孤傲目中无人,这比富有才华更难得,名声也更为世人所知、所赞。 而另一边,因为这一捉弄差点引出祸事来,晏清然也就没什么兴致再参观书院了,又时近中午,书院也开始清静下来,四人便打算回府吃饭歇息,而对于自己的失言,周萱却是颇有点不以为然。 晏清然是永安王府的郡主,自小便是由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又有永安王爷和王妃平日里的言传身教作示范,因此虽然年纪活泼难免有时会有些胡闹,但都还把握有度,而周萱虽是名士宗匠老先生亲自抚养教导长大,但毕竟在六岁以前她是生活在定毅侯府那样的深宅大院里,母亲体虚多病,而父亲却薄情宠妾灭妻,姨娘尖酸刻薄的性子令她自小便懂得反击保护自己,而庶兄弟姐妹也都不顾亲情挤走她抢着争宠,她小小年纪早已尝过亲人间的冷漠与无情,因此性子上难免有些自私,后来环境转变,出入王府皇宫,来往的人都是身份高贵的,难免也生了虚荣之心,又得到宗匠的用心培养,见识眼界都开阔了,但性格里的一些缺陷也已经形成,难免有时会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不懂为他人多着想。 她认为不过是两句话,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不过见她们神色都变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书院里的小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高大挺拔的柏树随处可见,那些柏树木质芳香,经久不朽,有很吉祥的寓意,因此在寺庙与书院里都是常见的树木。 晏清然等人都没说话。而王儒虽然刚才生气,但他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墨守成规,对世俗礼仪克守之人,对王紫能与晏清然有交情这事他是乐见其成,而又难得一见这些人物,个个标致,心里也有些觉如飘飘然,因此此时心情倒是颇有点儿欢快,跟她们说笑道:“你们想要参观书院,其实我可以带路,你们认为怎么样?”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她们说话。 王紫见王儒这副高兴的模样,自然心思清明,晏清然听了,便是心思一转,向他打听起人来:“我倒是想听你讲一个人,你们书院最近很出风头的学子你认识吗?” 王儒征了征,这郗桓的名声怎么连闺阁女子也知道? 不过虽然同在一个书院,郗桓的才名也是世鸿书院人人皆知,可说到熟识,他倒是没这本事,自己一个每每写文章都要头疼不已的人,在他那种才子面前可是会有自惭形愧之感的,谁没事往他跟前凑?但在妹妹和郡主面前,她们向他打听这么一件小事,他又怎能说不知道?可不是丢了妹妹的脸了么?于是神色故作沉吟,说道:“郗桓嘛,那当然了,我们都在一个书院,自然知道他的事情。他今年二十,样貌堂堂,气度恢宏,才识学问都很渊博,是老师的得意学生,这不,才名传扬开了,国子学的人不服气,每到假日,我们书院就挤进了不少国子学的人,就为来找他辩学的。” 晏清然听得点点头,这些她在沈先生那儿已听了一些,如此说来,倒是不假了,“那他的为人怎么样?” “为人嘛……”王儒措词着该怎么去把郗桓说成个神的存在,也好在她们面前显摆自己的本事,谁知眼睛随意一描,那郗桓却是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看,你们打听的郗桓,那人不就是了?你们自己判断吧!”他暗底里还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一来,就不用头疼措词了。 而晏清然几人则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条小道上,一个穿着朴素青色长衫、容貌堂堂、身材挺拔、气度不同常人的公子正往她们这个方向徐徐走来。 晏清然和沈明馨都不禁看得一征,心里想的都是这人虽然不及晏庭钧容貌出众,但这气质的清贵清高却是同龄人间少有的了。 而王紫也看得眼神凝望,心想这人确实是名不虚传,单凭他的举止间那种高贵的气质,便知这人非池中物。 而周萱只看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眼神,转而看向王儒,挑剔地看他,然后笑道:“我看你像松了口气嘛,你大概并没跟这郗桓有多熟络罢?”很不巧的刚才王儒松了口气的表情被她看见了,不熟称熟,原来不过是显摆逞能,呵! 王儒被她戳穿了,又见她露出讥讽之色,脸色也不禁有些尴尬,“这同在一个书院读书,怎么说也是认识的,至于说熟络,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同窗好友,这又怎么能算逞能呢?”尽管这样,他看了一眼渐行走来的郗桓还是觉得自己形惭,难免底气不足。 周萱听了这底气不足的话自是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嗤笑道:“那人家的心里未必把你当成朋友呢!”她看了一眼那郗桓,又挑剔道:“跟世子哥哥比起来,这叫郗桓的还差得远了,他又算得什么?你说是不是?” 她故意问王儒,其实也有捉弄刁难之意,心想既然你要逞能,那若是将晏庭钧和这郗桓相比,看你又会怎么回答?一个是永安王府的世子,在郡主面前难道他敢说晏庭钧不如这郗桓?而郗桓又是他的同窗,若说郗桓比晏庭钧差,那这话岂不是也给自己书院认怂招黑了? 这真是一箭又雕之计呢,她想,王儒若是顾虑着自己书院的名声,说郗桓比晏庭钧好,那岂不是得罪了永安王府?这样一来,永安王府的人对王紫的印象也就多少有些减分了,而若是说郗桓不如晏庭钧,那就显得王儒有攀龙附骥之嫌,就更不惹永安王府的人的好感了。 这时王紫和晏清然沈明馨都听见周萱的话了,三人不禁都看着她,沈明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周萱这又是好胜心起了。 谁知王儒虽然听得有些征愣,但这话却是想都不必想的就脱口回道:“那我怎么知道呢?世子我没跟他说过话,而郗桓的才华也是众人肯定的,两人我都不算深知,如何又能轻易作判断?将他们一比高下呢?” 他理所当然的口气,令周萱脸色一黑,而王紫则面露赞赏,心想哥哥这单纯的回答真是妙极了,而沈明馨和晏清然听了也不禁笑了起来,心思简单的人真是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呢,也许王儒都没悟出周萱话里的“深意”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晏庭钧 周萱气恼恼地往前走,心里也觉得古怪,怎么每次想要为难别人时,却总会演变成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晏清然与沈明馨看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便也是忍不住相视一笑,然后跟了上去。 而王儒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说错话了?刚才不是她戳穿了他跟郗桓并不是很熟识的吗?他现在承认了,怎么她就生气了?女子真是不可理喻,他叹了口气。 王紫看着王儒这副模样,心想原来王儒还有这样木纳的一面,“哥哥,走吧。”说罢便也往前走。 周萱刚踏出书院的门口,就见晏庭钧与他的友人正在桂树下说话,她不禁露出了笑容,叫道:“世子哥哥!”,心情顿时大好,三两步走得飞快便到了他跟前,扬着头笑嫣嫣地望他。 晏庭钧看着她,有些意外她竟出现在这里,微微皱了眉,他道:“你怎么作这样打扮?又怎么会在书院?”他说着便是又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书院走出来,顿时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不禁心底生了一丝怒气,“真是胡闹!”他沉着声斥道。 周萱吓了一跳,看着晏庭钧俊美的容颜没有一丝笑意,不知他这是为什么生气,她女扮男装又不是第一次,跟着宗匠也去过不少书院,而她也从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却不想他一点不笑的样子竟是这样令人心慌的。 而晏清然见他竟会这般生气,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这提出来女扮男装到书院游玩的人是她,哥哥那么聪明定能猜到原因。 而沈明馨在一旁也不禁敛了敛眉,看着周萱,自己细细一想,便明白晏庭钧的怒气从何而来。晏庭钧对周萱无意,现在正是要回避周萱感情的时候,晏清然却是玩兴大起,故意请了王姑娘出来,这般三番两次的捉弄他,他又怎会不气? 范晋杼在一旁看得疑惑心惊,晏庭钧少有这般生气的时候,他虽然有着恶刹的名声,也曾教训过不少纨绔子,但就是打架或是别人来找他麻烦,他也从没这般大声地说过一句,更不必说生了怒气,待友人就更是有礼温和,彼此间说笑取乐,胡闹玩闹,一片和洽欢融,他有时也几乎会忘了他是永安王府的世子这个尊贵的身份,更不必说神色这般严肃,今日这一声斥,令他觉起肃然,心里也不禁生了一丝畏敬之意,深切感受到他皇家的身份所带给平民的敬骇,只是平日里未曾注意罢了,他紧紧皱眉,他这疏忽是犯了大忌,幸好今日他提醒了自己。 “哥哥,”晏清然不敢抬头看他,垂着眉低声道:“今天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她们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看了便心生不忍。 范晋杼仔细一想,永安王府只有两个郡主和晏庭钧一个世子,并没有旁的兄弟,那眼前这人是他平时爱去茶楼听说书,才子佳人的杂书也看过不少,因此想到了什么,他便仔细打量着这三位正垂眉认错的“公子”,唇红齿白,肌肤细腻,身段也纤细,他的脸不禁微微红了红,不敢看什么,只看了她们耳朵上小小的耳洞,心里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 他松了口气,心想难怪晏庭钧会生气呢,这永安王府的小郡主也确实胆子大了些,他心安了,自然没有担心犹豫,笑着劝道:“世子何必生气?想必这几位也是国子学的学生罢?他们也是对这郗兄好奇,才过来一看究竟的,并没惹出什么事情,可别吓怪了她们。” 晏庭钧听了没说话,仍然沉着脸色,看着一脸认错却撅着嘴委屈的晏清然,他心里生气却是也拿她毫无办法,他又看了看周萱,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心里涌起一阵烦燥,心想真的应该要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了,省得晏清然这小丫头总是从中捣乱,也断掉周萱的念想,他是拿她当妹妹看待,并不想让她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感情,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你们先回府去吧。”他想清楚了,怒气也消了下来,只是声音沉沉令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烦闷。 晏清然听了低头轻咬着唇,没说话,半晌才又抬眼看着他,眉眼里似忍了一丝笑意却是假装可怜地道:“哥哥,王姑娘在后头呢。”接触到他瞪眼的眼神,晏清然立马又聪明地低垂了头,忍着笑低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王姑娘说她其实也早想来书院一看究竟了,他的哥哥都是在这儿念书的呢。”她使坏地在心底笑得欢快。 晏庭钧此刻简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他瞪着她,心想她真是皮痒了!他这段时日是表现得太温柔了,对她太好了吗,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戏看! 王紫和王儒走了出来,正巧和晏庭钧那灿如明星的双眼对视上了,王紫笑了一笑,晏庭钧也不禁笑了出来,随着这一笑,他只觉内心的烦闷此刻也似消散了不少。 周萱见了他的笑颜,心中大吃飞醋,委屈地想他刚才还一脸凶巴巴地凶她,现在见了王紫,却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又联想到他这些天对她也似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她便是不禁眼里含了些委屈的泪水。 王儒见到永安王世子这模样,也微微皱了皱眉,他看着王紫,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疑问地道:“妹妹,世子怎么好像对你这般好呀?” 王紫扭头看他,眉眼带笑,问:“怎么好了?” “他对你笑呀,你瞧,笑得这般温柔,那是不是对你有意呀?” 王紫“扑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哥哥,是你对人家的印象就是如传闻里传的那个他吧,他平时心情好时都是这般笑的,哪里是对我温柔了?何况他本就长得不错,随便往哪一描,那些姑娘家都忍不住害羞了!难道他看我一眼,对我笑一笑,就对我有意了?” 王紫心想,这就是长得太帅的麻烦了,而又家世这般尊贵,京里的姑娘家自有不少是对他倾慕的,他若是随便向谁客气一笑,就能让别人有误会的意思,那这晏庭钧岂不烦死?而若是让他知道,如果自己当真因为这有了什么误会的念头,恐怕他就会对自己避开了罢,哪里还能这般舒心地当朋友呢?因此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呢。(。) 第一百零一章 王家的姑娘们 郗桓走了出来,见晏庭钧身边多了几位贵公子,不过略略一打量,并不表示大惊小怪。晏庭钧命令晏清然几人马上回府,不许再在外面胡闹了,晏清然也知道哥哥是生气了,自然不敢再起什么捉弄的心思,乖乖与周萱沈明馨回了府。 王紫与王儒回了府后,便是先换回了家常衣服,不一会儿,闻风而至的王辰带着丫环便是一脸怒气地走进了她的房里。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劈头就问,双眸哭得通红。王紫出了府,她才得到消息,凭什么永安王府的贴子就请她一个? 她不信,老夫人就将贴子给了她看,还将她严词训斥了一顿,说她不该有这高攀的念头,可她仍然不信,又恼老夫人为什么不阻止她?还让她出门?允许她和永安王府的人来往?她既委屈又气愤,想不通为什么救了永安王世子的人是她,永安王府却单单对王紫一个人另眼相看?满腔的委屈和怒火积了一个时辰,此时便是气恨地化作瞪向王紫。 王紫看着她没说话,王荟几个姑娘这时也随着走了进来,她刚才进院子时就听见了王辰的话,这时见了王辰气愤嫉妒的模样,她便是觉得有些幸灾乐祸的高兴,王辰每每和王紫对手,总是讨不了好的,却又总是找王紫的麻烦,她忍不住讥笑道:“三姐姐真是太可笑了!七妹妹有她的自由,为什么要跟你报告她的行踪?这是哪来的道理呀!”她笑得灿烂。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站到一边去!”王辰犹自有着浓浓的哭腔,瞪着王荟,她正伤心难过呢,王荟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又来凑什么热闹,她没心情与她斗嘴,瞪着通红的双眼,她继续质问王紫:“你说,你刚才都去哪儿了?以后不许你和郡主她们来往!” 王紫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跟嫉妒伤心愤怒中的王辰解释,虽然对王辰的质问她也气恼,可是看着王辰哭得通红的双眼,她就没办法对她说出生气的话来,王荟毕竟才十五岁,她的本质并不坏,她只是喜欢的人并不喜欢她,而又一直抱有幻想,而她心理年龄毕竟比她大了一轮,她理解这个年纪的姑娘对爱情的单纯和执着,正因为如此,她表现得很平静。 王荟在一旁听了这些无理取闹的话,却是嗤笑一声,“这就更没有道理了!你凭什么不让七妹妹和郡主来往?就是祖母也没有这个意思!” 王辰看着王荟凑近来的小脸,不禁越发生气,在这个家里,她像是被众人孤立一样,以前她不合群她也并没觉得怎么样,只是今天她这般伤心,王荟这一群人竟全都站在王紫这边,她就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了,仿佛觉得没得到她们的同情与姐妹之情原来也是一件这么令人难受的事,而就越发觉得气愤:“你就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看见我伤心你很高兴是不是?我伤心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至于每一回都对我落井下石吗?”她冷冷瞪着她,既委屈又气恨。 而她一连冷冷的四个质问,听得王荟也不禁有些觉得悻悻,王荟看着她,虽然有些气恼,但也不过是不屑地微撇了撇嘴,然后双手抱胸走开,看向窗外,到底没再因这些话而说出什么来。 王溪看看王紫,又看看王辰,抱着中和的态度,她并没开腔。从前这种斗嘴的事情一向是王荟打头,她们帮腔,斗嘴斗得还挺有一番乐趣的,可是近段日子来她心思沉淀渐渐也成熟起来,倒是过了那种三两天拿斗嘴来玩闹的阶段了,何况她们一向知道王辰要强,有攀高枝的心思,在亲事上眼高于顶,对永安王世子虽说一是有野心,二呢,也未必真的没有用了真心,毕竟像永安王世子那样容貌出众又是皇家中人的男子,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是不会动心的呢?王辰自以为她救了世子,理应受到永安王府的另眼相待,可这另眼相待却给了王紫,反倒王紫和永安王府走得更近,她一向对王紫有着敌意,可想而知,王辰的愤怒不仅仅是各方面的委屈,还有更多的想不明白,她想王辰心里已经够烦够乱了,虽然她们平日里争争吵吵的,可是到底姐妹之情还是有的,因此心生侧隐,不便帮着谁说话。 而王季和王素几个庶女互相交换了眼神,也默契地微微向王辰撇了撇嘴。在她们眼里,王辰是嫡女,又一向是要强的性子,跟她们也不屑于玩闹亲近,她们平日里跟王辰本来就没怎么打过交道,自然对王辰也就谈不来有多少感情,她们过来也就是跟着王荟王溪一同看热闹罢了,此时听她们吵起来就更不会帮腔。 看着王荟这副模样,王辰就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口郁闷的气,只是现在她没心思理会这些,只要王荟别在这时跟她捣乱吵嘴,她心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才懒得理她呢!她瞪着王紫,继续问道:“你刚才和郡主去哪儿了?” 王紫叹了口气,看着她道:“去世鸿世院,我和哥哥一起回来的,郡主也回府了。” 她的语气平缓,没刺激到王辰,王辰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去世鸿书院干什么?”书院是男子读书的地方,郡主怎么会去那儿?她不解地想。 “近日书院里有个学子学问很好,在京里有了名声,郡主好奇,就拉上了周姑娘和沈姑娘一道去。” “那为什么又下贴子请你去?”王辰更加不解,既然郡主临时起意,怎么会突然想起邀请王紫?而又为什么不一同邀请她去?世鸿书院,哥哥王宁也在那儿读书呀 王紫张了张嘴,为什么,为什么,她哪知道那么多为什么。 “三姐姐,”她目光复杂而语气平静,王辰很熟悉她这个表情,不禁皱了皱眉,心生防备道:“你想说什么?是想说我又有高攀之心吗?我是有高攀之心,你难道没有吗?”她跟着嗤笑一声,表示对王紫的心思也看得很是通透。 王紫忍着耐心,一字一句道:“永安王世子不是最重要的,他于你我而言,只是一个外人,于王家的和睦而言,他更是一个外人。我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和你吵,因为你和永安王世子几乎没有可能。我不是取笑你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你白白在世子身上浪费心思,为了一个幻想中的他而整日患得患失,你应该理智一点,另挑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她的话刚落,别说是王辰又恼又气,浑身气得发颤,说不出话来了,就是王荟王溪等人,也都听得对王紫目瞪口呆,她们对王紫这个“老实”的举动表示佩服不已,而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王辰,心想三姐姐这下子想吃了王紫的念头都有了!(。) 第一百零二章 晏轼尧 “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说?”王辰显得很激动,本就哭得红肿的双眼现在就更是死死的瞪着王紫,“是不是世子和你说过了什么?所以你现在才自以为是的同我说出这种话来?!” “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我只是”王紫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中的王辰用力推了一把,撞到桌后放置摆设的架子上,架子上的一个装花用的花瓶被这股推力也撞得摇摇欲坠,然后一声脆声下地终于失去重心跌了个破烂。 王辰哭得梨雨带花,显得激动又伤心,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睛滑下脸庞,染湿了一大片她穿的牡丹色齐襟襦裙。王荟等人也被这一声跌脆吓得心惊而未能回过神来,王紫征征地看着王辰,对她突然的发飙,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王辰大声喊叫,然后哭着扭头就跑,与刚进来的大夫人派来找她的亿秋大丫环撞了一下,亿秋一脸惊讶,王辰却是看都不看她就抹着泪水跑了出去,亿秋看着房里的众人,和还征征的王紫,地上打碎的花瓶,还有众人的神色,她敛了敛眉,垂头向众姑娘行了一礼,然后肃着神色也转身走了。 春水连忙过去扶着王紫,余惊未定,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地问道:“姑娘,你可伤着了?” 王紫轻轻摇摇头,看着地上破碎的花瓶,她轻轻叹了一声:“把这儿收拾了吧。”春水欲言又止,看了众姑娘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捡了破碎的花瓶就出去了。 王荟和王溪对视一眼,众人都回过神来,却都是看着王紫没说话。半晌王荟就恼火起来,生气道:“三姐姐真是太过份了,七妹妹也是好心劝她,谁让她不自量力、整日做着白日梦的!竟还推人!” 王溪听了这些话,叹了一声,垂着眉道:“也怪不得三姐姐这般的,到底这些话对三姐姐来说刺激不小,她是一心要攀这门亲事的,野心大,可人家永安王府又哪里能瞧得上她呢?七妹妹突然跟她说这种话,在她看来也无疑是一种炫耀和羞辱,她哪里能受得住呢?” 王紫听了没说话,而王季却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眉眼轻抬,煽动道:“照我说七姐姐你就该去找祖母给你讨个公道!身为姐姐,竟然动手推自家妹妹,也亏了祖母平日里白疼她了!瞧她整日里想着攀高枝,也没做起姐姐的榜样来,倒是为了吃醋竟然大发脾气,不顾姐妹情谊,如今永安王府不过是对你略亲近了些,她就像打翻了醋坛子似的来找你算帐,真是好笑,她以为她是谁呀!七姐姐你占了理,咱们陪你一同去祖母院里说道说道去,也瞧瞧大伯母能有什么话说?” 屋子里静静的,王荟和王溪听了这话知道王季也不过是想看大房的热闹,平日里大伯母仗着大伯官位高些,对她们几房的人难免有些端架子,对王季几个庶女就更是连瞧都不瞧一眼,王季也是心高气傲,不肯轻易低头说好话的人,因此此时有机会能整得大伯母颜面难看,她自然要煽动着王紫去告状了。她们拿眼看着王紫。 王紫温和地笑了,看着王季,道:“不过就是姐妹间吵嘴皮子的小事,谁家的姐妹不吵架呢?哪里用得着惊动祖母!” 众人再说了一会子话,大家也没什么心思闲聊,因此不一会儿,王荟等都回自己院里去了。 王紫逛了一个上午,也已经累了,吃了午饭便也去歇息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王辰听不听得进去,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皇宫里。 “皇上,膳齐了。”韩敬柳见晏轼尧坐在座位上出神地想着事情,便来到身边轻声叫了一声。 早上太后请了许多诰命夫人进宫来看戏,戏完,太后留了魏国公夫人说话,问她司马嬛嬛怎么没一同进宫来?魏国公夫人红了眼眶,抹着泪水说起司马嬛嬛已经病了几日了,请了几个太医,开了药,却是不见好。魏国公夫人虽然没直说原因,可太后还是听出来了,司马嬛嬛这是心病。 魏国公夫人走后,太后便让人请了晏轼尧过去,同他说起这事,问他的看法。晏轼尧半晌没说话,太后叹了口气,说司马嬛嬛这孩子也是同她姐姐一般的脾气,看着娇柔却是个执着的性子,忆起已逝的皇后的情谊,晏庭钧不禁心起柔软。 太后知道晏轼尧心里对皇后也是有愧疚的,这也是为何他会抗拒司马嬛嬛入宫的原因之一,可是魏国公府是开国的功勋,为晏朝的江山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司马嬛嬛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若是因为这反而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寒了魏国公府的心?魏国公府不会再出一个皇后,但出多一个贵妃却是可以的。 晏轼尧知道太后的意思,从太后那儿出来之后,晏轼尧就眉头紧锁,御案上的折本堆了一堆,他每日要批的折子基本不会积压,可每日御案上还是堆得满满的,晏朝歇战事不过六七年,看似现在天下太平,可各边防重镇依然还是危机四伏,他从折子堆里翻出了两份题本,那是梁国与萧国今早送来的,说是下个月来晏朝拜访进贡,如往年一样,到时自然少不了各种文式与武式的比拼,也是他们来晏朝考察的好机会。 看着摆在膳桌上的各式美食,他毫无胃口,他抬起眼来问韩敬柳:“王四姑娘可回京了?” 韩敬柳知道他关心此事,自然是不敢疏忽的,早让人去打探消息了,听了笑道:“今日就回来,大概傍晚就到王家了,怎么皇上想要出宫?” 晏轼尧听了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眉眼带了一丝笑意,道:“下午去请永安王府请世子进宫,朕有话要与他说。” 韩敬柳自是恭敬地应了下来,侍候他用膳,一边又跟他说起他在承康那几天的趣事,听着与王诗有关的事,晏轼尧倒是心情好了许多,午膳也吃得好了。韩敬柳自是放下心来,用完膳后,便吩咐小太监出宫去永安王府请晏庭钧进宫。(。) 第一百零三章 请安 第二日,王紫照常去荣鹤院请安。 姑娘们对三夫人和王诗、王容的回归感到很开心,也松了口气,纷纷问着她们在承康的事情,只是王诗不善言语,又心地善良、孝顺,自然是一切说好,并没有对她舅母的言行做什么抱怨,而王容因为一向不太合群,又心思敏感,怕王诗难堪,又失了三房的脸面,因此也半句不题。 王荟又是好奇又是关心,见王诗和王容守口如瓶,不禁有些泄气,但体谅王诗受了这些苦,因此也就不再问了。而王溪看着王诗,却是显得有些若有所思,然后她凑近王荟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王荟听了,神色一时间也变得恍然大悟。 王季和王素却是并不体谅,何况她们对王容实在是太有偏见,也有意要令她难堪,王季眼睛一转,笑道:“十妹妹,怎么我觉得你去了承康,肌肤好像变白了?难不成那边的山水风土可以使人容貌变美不成?”王素在她一旁也有些坏意地抿嘴笑着。 王荟和王溪听了没说话,因为她们也观察到了,王容去承康前皮肤确实没有现在的细腻有光泽,而现在虽然看着还是不比她们肌肤白美,但总是比从前好多了,姑娘家对于容貌的问题自然关注多些,她们刚才不便去问王容,省得王容又以为她们不安好心,要开口呛她们,可是王季问了,那她们当然也想听听王容的答案。 王容听了,却是没有她们料想的激烈反应,她只是看着王季,微微露出不屑罢了,这比她们以为的恼羞成怒的反应相差太大,毕竟以前的王容可是一谈容貌就色变,必定引发一场争吵的,如今不过是给些脸色看,那实在是太有些出乎意料了。 王容看着王紫,对她友好地露出了微笑,王紫也对她回之一笑。 王季见王容居然没有出口反击,这太反常,而露出的不屑也轻易地激怒了她的自尊心,不由心中更是添了一把火,嗤笑一声,她更是不留脸面道:“十妹妹这是瞧不起我们呢?还是这养颜秘方要收收藏藏地不能说出来与大家分享?难道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吗?若真是这样,你可真不要说出来,我可是胆子很小的,吃那些东西来养颜,我可是想想就要害怕呢,难为你怎么敢吃?还真是为了变美就能不择手段呢,哼!”她捂着嘴轻轻讥笑了一声表示更多的不屑。 有些骇人的养颜秘方她听府里八卦的婆子们说过一些,难道说王容为了变美还真敢这样做? 王诗看着王季,神色很难看,“九妹妹”她话还没说完,王容在旁也照样反馈嗤笑一声,反问王季:“不知九姐姐说的见不得人的美颜方法是什么?什么东西能令九姐姐变得胆子很小呢?我当真不知道,也很想听一听增长见闻。” “你”王季还想说什么,那边的老夫人正和几位夫人说着话,听她们吵起来了,便是问道:“你们姐妹们说些什么呢?可不许吵架了,都是一家的姐妹,大家让一让步。” 姑娘们听了,都有些悻悻,王季低垂着头也不敢说话。老夫人观大家神色,便招手让王容过去,打量了她一翻,笑道:“这容儿看着皮肤白回来了,是太医开的药有效吧?要不再请太医看一下,加紧药效,这年轻就是底子好,不过吃了一段时日,就有这么好的效果。” 王容听了没说话,王季却是撇了撇嘴。 三夫人看着王紫笑道:“这也多亏了七姐儿,七姐儿会保养皮肤,去承康前给了七姐儿一些养颜的秘膏,搭配太医开的药,才有这么好的效果。”在承康三夫人和王诗王容都住一个院子,王容要做什么,自然瞒不了三夫人,所以三夫人知道王容皮肤白回来不只是太医一人的功劳,对王紫她也是感激喜欢的。 众人都看着王紫,神色都有些惊讶,却也有些不太相信,尽管王紫的皮肤确实比众姑娘都要细腻肌白些,可众人又觉得这也是很正常,闺阁女子哪儿都不会乱走,整日在屋子里,可不是皮肤好么?那是王紫的底子好罢,难道说还真比太医会保养皮肤? 王辰看着王紫,仍然气恼她昨日说的话,听了三夫人的话,就更是气恨,凭什么大家都称赞王紫,喜欢她? “七姐儿真有本事。”尽管不太相信,可老夫人还是欢喜地笑道。 五夫人便也笑道:“其实这孩子也就是喜欢捣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罢了,像那洗脸沐浴用的香夷子,她就会做,做得比外头铺子上卖的还要好呢。” 王荟听了也在一旁拍手笑道:“对,七妹妹做得很好呢,我也请她教我来着。” 老夫人眼里闪过惊讶,似是第一次对王紫刮目相看,有了了解王紫的欲望。 而众姑娘听着也都想起了是有这么一件事情,王紫确实送过一些她做的香夷子给她们,这么说三夫人说的她会做一些养颜的秘膏,能使人肌肤变白变美的事情是真的了?她们想到了什么,一时看着王紫的眼神都有些热切。 唯有大夫人和王辰有些不是滋味,大夫人恨永安王府和王紫走得近些,反倒将王辰摆到一边去不当回事,觉得心有不平,大夫人勉强笑道:“这七姐儿真是厉害,不仅有这么一双巧手会做东西,而且人人见了也有眼缘,这先是董姑娘单请出去游寺,又是郡主单请出去游玩,瞧这近来真是比咱们还忙呢。”她这话本是酸溜溜的,可是老夫人听得却是连连点头,看着王紫的神色也越发温和和蔼。 大夫人只得耐着性子坐着,心里却是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这狐媚子的功夫,才哄得大家都跑去喜欢王紫!王辰听着委屈得眼里闪出了泪花,却又不敢掉眼泪,怕王荟几个姑娘瞧见了更加笑话她。 众人正说得有兴致,突然有丫头进来说,永安王府又下贴子了。 这回众人就更加惊讶了,怎么昨日郡主请了王紫出去玩,今日还想请王紫出去玩不成?老夫人拿过贴子来看,大夫人也在一旁看着帮念,念完笑道:“这是永安王府新排了几出新的戏呢,要请咱们过去看,就是大家平日来往的礼仪。”她说完便是抬眼看着王辰,王辰看着她娘,微红的双眼不禁也有了丝笑意。(。) 第一百零四章 永安王府 从荣鹤院出来后,众姑娘说说笑笑的一路走着。 王容心情有些忐忑,又有些犹豫,看着前面的王紫的身影,她轻轻叫了一声:“七姐姐!”王紫便停下回头望她。 王荟也眼带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又有些醒悟,笑着推了一把王紫,取笑道:“七姐姐快去,我也想听一声这个丫头道谢的话,那可是真难得!”王溪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而王季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得瑟什么!”说罢愤愤不屑地拉着王素几个庶女便走了。 王紫被王荟推了一把,又取笑了一声,也有些不好意思,抿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王容被王荟打趣就更是红了脸,她自己也是觉得别扭,总觉得这声“谢谢”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要吐出来艰难,不吐出来又难免总卡在心上,王诗在她身旁浅笑,眼神里带着欣慰与欢喜。 “七姐姐容儿谢谢七姐姐了。”这句话吐出来,王容紧张别扭的神色也一下子松了,看着王紫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王紫倒是没说什么,王荟却是在旁拍手兴奋打趣道:“十妹妹,你这一声谢谢,可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王溪在旁不禁好笑地扯了她一下,又怕王容因为这话恼了。 结果王容没恼,倒令王溪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两眼,王诗在旁也深深松了口气,王紫感到和乐融融的气氛,对她们笑道:“咱们走吧。”众人都笑了,便一道往前走了。 “不知明日去永安王府清嫣郡主在不在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喜欢清嫣郡主那样没有架子又平易近人的,和她那样有高贵气质的人来往,自己也觉得自己也像上升了一个层次的人一样” 王紫回到院里,刚坐下没一会儿,王辰便带着丫环进来了,脸色像是还在生气,然而又努力克制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却又不肯放下面子,因此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那模样看得王紫不禁叹了口气,直接问她道:“三姐姐你想说什么,不防直说好了。” 王辰听她这般说,好似她有多忍耐自己的缺点似的,不禁更生了气,然而为了此行来的目的,她还是决定先咽下这口气,目光闪烁地说道:“你明日能不能别一起去永安王府?你不是说,你没有对世子起什么心思吗?既然如此,你不如和他们拉开距离,既省得我猜忌你,伤了咱们的感情,也证明你确实没有这个心思,我也放下心来。” 王紫有些听得征了,她还真是没有想到因为永安王府的一张贴子,王辰竟然会肯低下头来跟她说这些话,虽然这些话还是有些强词夺理,交朋友是自己的权利,没有一定要因为她的原因就要她远离永安王府的人的,只是王辰的这个模样,还真是怕她钻了牛角尖,她想了一想,说道:“反正我这两日也有些累了,明日就和娘留在府里,这样你可以放心了。” 王辰听了神色露出些欢喜来,心里也有些感到意外,王紫竟然这般容易就答易了?“你真的不去了吗?不会反悔吧?”她还是要再确认一遍才放心。 王紫点了点头。 王辰不再说什么,转身就想走,走了两步,她又有些怀疑不安,回头皱眉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当世子妃呢?多少姑娘家梦想着能嫁入永安王府,一脚踏入龙门,从此荣华富贵!”她就不信她没有这个心,不过这句话她现在可不能说,省得惹怒了她反毁了才答应下来的事。 王紫笑了笑,却是没说话。 王辰看着她的浅笑,总觉得她的笑容像是对她的另一种蔑视,不禁脸上觉烧,又羞又恼地带着丫环踏出了一方院。“得意什么?她以为她是谁?!人家永安王府没两三日就要忘了她了!”她气哼哼地一路走一路和丫环青青气道。 青青垂着眉头不敢说话。 第二日,大夫人带着众姑娘去永安王府看戏,看见王紫没来,永安王妃不禁有些意外,笑着问大夫人道:“怎么今日王七姑娘没来呢?” 大夫人不禁有些心惊,这是永安王妃第二次向她问王紫的事情了,怎么对那个丫头真的这么关注了吗?她心下虽疑问,面上却还是含笑道:“七丫头说有些不舒服,留在府里休息了。”永安王妃听了,方才笑着没问,转移别的话题。 而其他的夫人们见永安王妃这么关心王家的那个姑娘,自然也是有些惊奇的,却也没敢多做打听。 一番说笑后,众姑娘也就随着王府的丫环带路出去花园里游玩,现在还未开戏,姑娘们可以先自由游玩一会儿。依旧还是生在三楼的阁楼上,看着对面阁楼里的晏庭钧那俊美的身影,王辰打定注意,机会要自己把握,因此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打算去寻晏庭钧表明自己的心意,她觉得此事不能再被动,不然被王紫抢了先机,自己就只有悔恨不已了。 而晏庭钧坐在阁楼上,也正打量着对面阁楼里的姑娘们,没找到熟悉的身影,他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王紫今日怎么没来。皇上晏轼尧坐在一边,目光定注在已经一月未见的王诗身上,看着那更显消瘦却依然温婉温柔的身影,他心起心疼柔软,招来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说了两句后,他便站了起来与晏庭钧笑道:“朕有事出去一会儿。” 晏庭钧早知他的心事,此时听了便是含笑看他,眼里带了促狭,“你今日出宫就为了这个王四姑娘?”晏轼尧一笑,却是没理他,抬脚便走了。 晏庭钧感觉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没意思,又看了看对面的阁楼,再搜寻了一遍,仍是没找到王紫的身影,忽觉心里一阵空落落,又闷又像抓不住什么,也就没再坐下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也下了楼,刚下楼,便见那个叫王辰的姑娘竟然朝着他走过来,他不禁皱了皱眉。 王辰快走了两步到了他跟前,露出又是羞怯又是矜持的神色,她福了福礼,然后抬头笑道:“世子一个人吗?辰儿有话想要与您说,不知方不方便?”她神色像焕发着一种别样的娇羞。 晏庭钧有些意外又有些像意料之中,喜欢他又有胆量也找他告白的,不只王辰一个人。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抬脚往一个方向走。王辰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忐忑,不知他对她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五章 离间 晏庭钧在一处回廊里停了步。王辰在后头跟得气喘喘,一见他停了步,便是先松了口气,又奇怪他怎的要走到这样一个偏僻处来。 “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晏庭钧负着手站着,回廊外是一大片的竹林,此时无风,可竹林的清香依然随着空气进入他的鼻子,他的话又快又清淅,令人听不出来喜怒。 王辰听他这般一说,心情不禁又紧张起来,她轻轻咬着唇,当真要面对着他告白,她又觉得害怕羞怯起来了,可是一想起王紫,她又暗地里咬了咬牙,骂了自己一句,难道要让王紫将他抢走了,自己才后悔吗?何况都已走到这儿了,他又等着她说话,自己若说没事,岂不是令他奇怪? 她想了想,抬眼看着他的侧颜,是那么俊逸又气宇轩昂,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她又怎能甘心将他败给了王紫?她心里要强起来,面上露出既矜持又刻意的大方来,微微笑道:“世子前日是和郡主七妹妹她们一起去了世鸿书院罢?那里是哥哥们读书的地方,七妹妹她女扮男装,没给你们惹麻烦罢?”她的话既是试探也是为自己即将要说的话作个开头,说话也是要讲究技巧的,太直白的话总是会令人感到太突然,她不想令晏庭钧因此觉得她是这样一个没有内涵而肤浅的女子。 晏庭钧听了回头看她,眼神里露出了些深究疑惑来,却是看着她没说话。 这令王辰有些难堪,她开了个头,晏庭钧却连客气的回话都不说一句,这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她怎么着也是曾救过他的,他不至于对自己这么冷淡,不然也不会肯站在这儿听她说话。可是他现在露出这样不苟言笑的神色来,却又令她心中感到不安,她刻意摆出的大方神色顿时便露出了马脚来,而变得紧张又拘束。 她继续勉强笑道:“哦,前日七妹妹回府,她跟我们说,她和您和郡主一道去书院去了,她说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她总归是一个姑娘家,不该跟着你们一道出去的,您不知道,七妹妹一向都是很讲规矩的,在府里从不敢多说话多行事,就怕自己出错了,她对永安王府也没有什么高攀之心,这不您看,就因为她觉得不安,所以今日找了个借口,都不和我们来王府看戏了,她说走得太近,反令人误会了不好,七妹妹性子清高,她这是怕别人说她有高攀世子的心思呢。”王辰越说心便是越安了下来,她称赞王紫,其实是想令晏庭钧对她的说辞更相信一些,只要晏庭钧信了王紫要和他保持距离这个心思,她就不信晏庭钧一个尊贵的世子还会理会王紫,这就是男子的自尊心,这种离间计,才是有效的使人心生冷淡的办法。 晏庭钧听了果然神情一征,微微露出些意外来,然后浓眉皱起,神色更加严肃,眼底一片冰冷没有一丝笑意。 王辰心底暗喜,面上却不敢露出笑意,她加紧着又说道:“其实世子容貌俊逸,又家世权贵,而五伯父不过是身居闲职的一个五品小官,也难怪七妹妹不敢有这高攀之心的,若是祖母知道了也必是要责怪她不自量力的。可是”她眉目间露出些楚楚动人的情意来,“一个人若是真的动心了,又哪里会当真顾忌这些门第之见呢,七妹妹不敢有高攀之心,那也是因为七妹妹当真没有动心呀,我知道七妹妹一向清高冷静,能令她动心的人必定也是稳重有上进之心的”她适可而止地停了,眉目间柔情满满地望着他。 稳重又有上进之心的,自然就不是说他永安王世子了,谁不知道世子虽然家世权贵,却是身无官职,还惹事生非得了一个“京城恶刹”的名声出来,这与王紫心中的择偶标准大相劲庭,王紫自然是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心思来。这是王辰的言下之意。 晏庭钧果然眉头皱得更紧,看着王辰,思考着些什么。王辰忽然又羞怯地低了头,“其实辰儿觉得,像世子这样做个富贵闲人,不追名逐利的就很好,毕竟官利场上,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总是会令人生心厌倦的。人各有志,我想”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吗?”晏庭钧打断她的话,眼睛望着她,直接地问道。 王辰抬眼看他,心怦怦直跳,他的眉目幽深,话语又这般直接,眼底却是似有柔情蜜意,那丝隐隐的笑意使得她心跳更快,而更欣喜:“辰儿辰儿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你,”她话还没说完,又被晏庭钧无情地打断了,“很抱歉,我可能辜负了王姑娘的一片心意了,可是正如你所说,我没有对你动心,绝对不是因为门第之见,也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真的没有动心。我如果真的对某个姑娘动心了,我相信我也会像你说的一样,不会顾忌什么门第偏见的。” 王辰的欣喜之色在脸上嘎然而止,因为反转太快,她的心情甚至在这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神色也是目瞪口呆,而晏庭钧却是笑意满满,完全没有刚才那副当真被她所说之话大信了一半的神色,她这才迟钝地回应过来,原来刚才他装出那样相信的神色来,不过就是拿她耍的! “你你”王辰不堪羞辱,一张脸羞得通红,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你太过份了!我好歹也是救过你的!” 晏庭钧却是不为所动,依然笑得十分好看,笑道:“我知道我过份了,可是更过份的人是你!王紫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因为嫉妒她而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呢!虽然你没有说她坏话,可是你还是有目的的不是吗?” 王辰又羞又恼,听了这话就更是愤恨:“我没有说谎,我是有目的没错,可是王紫说的她没有对你动心,也没有想要嫁入永安王府这话却是当真是她说的,你不信可以问咱们王家的其他几个姑娘!王紫眼光高着呢,世子你虽然身份尊贵,却是整日无所事事的,她在心里根本看不起你呢!” 晏庭钧的笑也僵在脸上,脑海里闪过王紫有时确实清冷刻意保持距离的脸,他的神色不由一肃,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出了回廊。 (。) 第一百零六章 王诗 王辰泪流满面,一个人征征地又气又恨地站在原地,显得无助又可怜。她看着晏庭钧渐渐穿过竹林,走了出去的背影,她委屈地想,她到底哪一点不好?哪一点比王紫差了?这般反复想着,她心中随即升起了一丝得不到的怨念,都是王紫,若不是她,晏庭钧不会对她这么无情,更不会这么过份地竟然耍她看笑话! “你对世子有恩,世子却为了你的堂妹妹而竟然这般过份地待你,啧啧,真是可怜呀!” 突然后头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王辰不禁心惊,刚才的话都被旁人听去了?她急忙回头看去,却是定毅候府的三姑娘周晨从拐角处走来。居然是她!王辰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让周晨给听去了,这下子倒好,这糗事定是要给她传得满天飞了,到时她可怎么见人? 周晨观她神色,抿嘴讥笑了一声,“怎么,怕我替你宣扬出去了,你没脸面见人?” “你敢!”王辰一急,双眼瞪她,却因为害怕而毫无气势,反而更令人耻笑,她反应过来,知道此刻得罪她自己定没有好处,因此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放软声音道:“周姐姐一向是知书识礼,又是出身候府的大家小姐,一定不会随意宣扬他人的隐私的是吧?我听说周姐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正是柱国将军府的大公子呢,这门亲事定得这么好,周姐姐想必也不想出什么意外的吧,毕竟嫁过去之前,若是因宣扬他人的隐私而使自己有损德行,想必柱国将军府知道了也会不喜的,损人又不利已,周姐姐这般聪明该会权衡利弊罢?”她眼神慌张又带着哀求的可怜。 周晨见她竟慌得如此,又不惜拿话来反威胁自己,更是不屑地讥笑出声,她蔑视的眼神一扫而过,然后又温和地笑道:“其实你何必慌张呢?这事情说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只是可怜你,你明明才是对世子有恩的人,可世子倒好,倒对你的堂妹妹钟情,唉,你说若是王紫当真嫁进了永安王府,那你可怎么办呢?我真是替你不值呢。” 王辰听得一张脸又是红又是铁青,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心想谁可怜?就是她再怎么样,也用不着她假惺惺的可怜!分明是在嘲笑讥讽她,却又摆出这样一副为她好的神情来。 “你不用生气,我是真心为你打抱不平的,你想呀,你们大房和五房素来就有些不合的,你呢和王紫就更是死对头,王紫若是好了,那你岂不是气恨死?照我说,这世子也真是没眼光,你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官员,怎么着也是看上你而不是看上那王紫呀!” 王辰听到她讲到这儿,也是讲到了她的心里话了,神情不禁放柔软了些,委屈道:“可是世子就是喜欢她,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能抢。” 周晨上前一步,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怎么就不能抢呢?只要你肯努力,事在人为嘛。就是不能得到世子,也起码不能让王紫得逞,骑在你头上耀武扬威呀!”她的声音像有一股蛊惑的力量。 王辰听得心惊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周晨笑得十分温和,仿佛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那般,是为她好,为她着想才替她出主意的。 永安王府的一处亭子里,晏轼尧在亭子里负手站着,看着前面植满了柳树繁花的山坡,他有些出神。 “皇上,王姑娘来了。”小太监在身旁轻声说道。 晏轼尧回头,看着王诗低垂着的脸庞,忐忑不安的神色尽显脸上,仿佛来这儿见他是多么令她害怕的一件事情,他微微一愣,随即挥手令身边侍候的奴才退了下去。 “你别害怕。”他放柔了声音开口道,声音里有着一种他贵为天子的独特的味道。 王诗一动不敢动,紧张的神情却是丝毫未曾放松,反而因他这话而更在心底一颤,她似乎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天子为什么要找她来,可又隐隐觉得自己又像知道,因此心底更慌乱。 他见她如此,轻叹了口气,“其实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像有什么东西怦击着朕的心,那俯身嗅花的模样,这一个月来朕时常想起,朕不是没有见过像你这般性情这般美貌的女子,可也许这就是缘份吧,朕对你有一种从未对人有过的思念,当听见王家的姑娘说你去了承康的时候,朕更是有了一种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那种怅然所失之情,朕着急,朕也怕失去,王四姑娘,朕不知你的心意是否和朕一样?” 他像个初初动情的大男孩般,心情竟也会在这刻觉得紧张。而王诗早就听得征了,她不敢置信,他的话就在她的耳边响着,她紧张,可紧张里却竟然有种欢喜,她抬眼看着他,竟忘了紧张,而面前的这位有着俊雅的容貌,温文尔雅的公子也不是天下最尊贵的天子,而只是一个对她动情的普通公子,她征征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嗓音十分温柔,眼神更是柔和。 王诗急急低了头,片刻不敢出声,此时她的紧张之色消退一些,大概是因为他对她的温柔,使她感到了一些心安罢,“王诗。”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着江南女子那般的糥软的魅力。 “哪个诗?诗画的诗?好名字。” 王诗不敢说话,却是一张脸渐渐红了起来。他看着她,越看越是好看,越看越是觉得心感到一种宁静,这也是她的一种魔力,他想,从未有哪个姑娘能令他这般见了就想同她说话,见了就会觉得心安的,这些日子的相思之情此刻尽化作了这柔柔的凝望。 而王诗见他这般看着自己,就更是心怦怦直跳,她红着脸,却是渐渐吃不消他这般的凝望,而微微抬眉看了他一眼,接触到他眼里的笑意,她又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急忙低下了头,他便笑了,知道她的心意定也是同他一样的。(。) 第一百零七章 周萱 晏轼尧回宫后,晏庭钧回房里睡了一个下午的觉,醒来后,他双手垫着后脑勺,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出神。 “我无所事事?”想起王辰的话,他心里感到又烦又闷。 前日进宫,晏轼尧让他到兵部任职,他并没有如往常习惯性的推去,大概是到了也想建功立业的年纪了罢,年轻人总是有一股热血冲劲,总想闯一番自己的天地事业,他也不例外。只是从前玩心大,并不想受过多约束,所以每每晏轼尧让他任哪个职哪个职,他是能推都推了。 而过几日,梁国与萧国来进贡的来使都会出发来朝,三国会聚,自然少不了一番比拼,他自然也是要出席宫宴的。晏轼尧让他现在到兵部任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此次梁国与萧国也都派了他们的皇子随同使者一同来朝,这也就意味着比拼的不止是文与武上,也在皇子与皇子的较量上。他作为皇室中人,自然少不了参赛。 为什么会将王紫与这些联系起来呢?晏庭钧觉得越加烦闷,就因为王辰说的那些话,所以他在意了?他深深呼出口气,只觉心中升起的烦燥实在令人很想甩手挥去。他坐了起来,穿好黑缎宫靴,朝外走去。外面的天还未暗去,王府里各处却已经点上灯笼了,永安王府的园景自是富贵堂皇的,他从小过着奢贵的生活,受人追捧,也曾有一段时日像个纨绔世家子一般败着家世,有过浮燥的心思,不过自从永安王爷他的父亲将他狠狠痛斥一顿后,他倒是一时看通透了许多,心思也渐渐沉淀成熟下来。 喜欢他的姑娘家自然有不少,他想,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然后眉头皱起,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他心里生了出来。他拍了拍柱子,这一刻想理清情绪,他倚坐在栏杆上,任由那种陌生的情绪盈满他的整颗心,他只须一丝一丝理清,也就不必再烦燥了。 “世子哥哥。”忽然一声叫声响起。 晏庭钧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天色已暗了下去了,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在夜色下成了阴沉沉的一片,只有回廊里挂着的灯笼泛着昏黄的一些亮光,他抬眼望去,周萱与沈明馨在两个打着打笼的丫环后头迎面走了过来,她们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丫环婆子。 周萱倩倩地笑着,昏黄的光线下她的倾城的容貌更显绝色,只见她高兴地走过来,笑道:“你怎么坐在这儿呀?我们刚从王妃那里出来,听你院里的丫环说你都睡了一下午觉了,你吃晚饭没有?” 晏庭钧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沈明馨在一旁微微笑着,丫环婆子也都停了下来等待他们说话。 “你怎么了?”周萱见他心事重重,与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模样不同,便也收了笑意,皱眉不解地问他。 晏庭钧却是站了起来,神色不苟言笑,也不看周萱,对沈明馨说道:“明馨你带着丫环婆子到前面等着,我与萱儿说几句话。”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使得沈明馨看着他,心不由一跳,她猜到了些什么,不由又看了一眼周萱。 而周萱在一旁听得征了,说话,说什么话,又为什么要沈明馨带着丫环婆子避开?她的心忽忽地跳动着,不安的情绪也显露在脸上。 沈明馨见了,心沉沉地,看了一眼坚定不移的晏庭钧,她没说什么,带着下人便往前走去,然后在一段距离处停下,远远地望着他们。 周萱轻咬着唇瓣,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不安地轻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她似乎有预感他即将要说的话绝不会是她想听的,她很想扭头就走,可是脚下无力,心也又慌又乱地跳动着。 晏庭钧转过身看向她,他的容貌是很倾向于道人仙骨的,浓浓的眉,深邃的眼,轮廊像是雕刻般完美无暇,那挺拔的身材,修长的四肢,整个京城再没有比他更漂亮英俊的男子,连皇上晏轼尧或谢琅那样的在此刻昏黄的光线下似乎也比他逊色不少,周萱看得眼都痴了,只能征征地望着他。 晏庭钧清了清嗓子,周萱这才回过神来,脸不禁微微红了,因此低了头。晏庭钧沉吟一会,微微带了丝笑意道:“萱儿,你跟着师公也有六七年了罢,我记得你初进王府时还是个小丫头,个头都还不到我的肩上呢,那会儿你还挺爱哭鼻子的,后来是大姐带着你一块儿睡觉吃饭,你才渐渐开朗了些,没想到现在时光流逝,咱们也长这么大了。” “是八年了,”周萱听他讲起小时的事情,心不禁安了些,也笑着说道:“我那年才六岁,你那会儿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爱捉弄人呢,我常常哭,你就东变一个糖果西变一个糕点出来哄我开心,咱们天天一处玩儿,你去哪儿都爱带着我,哪像现在这样,人家找你,你还怕我当小尾巴似的避开!”她说着便是撅了嘴,看着他的眉眼里却是带着少女的丝丝情意。 晏庭钧望着她,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少时的情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拿她当个可怜的妹妹看待,可在已经长大的周萱的记忆里,却是成了她心底的一席温暖,这温暖男女有别,又是同龄,因此渐渐成长却变样成了男女之情,是周萱情窦初开,意识到男女之情时的那一抹相思,那一刻情动。 “其实,”晏庭钧忽然笑了,没再看她,他坐在栏杆上,望着漆黑的夜色,道:“我们永安王府真的有三位郡主,大姐,清然,还有你,都是我的亲人,我一直拿你当我的亲妹妹看待,幼时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会一样,将来你要嫁了人,我一定会警告我的妹夫,一定不能辜负你,不然我一定不会对他客气的,你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一片静寂,四处无声,晏庭钧的话说完许久,周萱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庭钧扭头看她,却发现周萱流了满脸的泪水,她只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晏庭钧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道:“萱儿其实” “我不要听我不想听”周萱哭喊着,抹着泪水转身跑开了。 (。) 第一百零八章 镇国公老夫人 周萱很伤心,任何一个姑娘当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不喜欢自己时,都会很难过,可更难过的是,原来这个人还竟然将自己当成妹妹来看待,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期盼中的爱情竟突然变成了所谓的亲情,可是谁和他是兄妹?她才不要当他的妹妹呢! “萱儿!”沈明馨叫了她一声,连忙去追,又叫身边的丫环婆子:“快追上去,别出什么意外了!”一个脚步利索的婆子便连忙追了上去。 晏庭钧站在原地,看着跑远的一群人,他叹了口气,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负罪感,这种事情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早日说清楚还不必惹出那么多是非麻烦,而周萱他也相信只是需要时间去想开罢了。他转身慢慢走回去,心里想起一个人的身影来,不禁又微微皱起了浓眉,“喜欢稳重型的?”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又觉好笑地笑了一声,“我难道不稳重吗?论样貌论家世,整个京都还能找出一个条件比我还好的人来?居然还能嫌弃我!”他越想越是觉得可气可笑,心里也在努力想着法子怎么去惩罚竟然有这种思想的这个女人。 第二日,去荣鹤院请完安后,五夫人带着王紫坐着马车去了普觉寺。 王紫知道五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去普觉寺,因此猜到五夫人此行定是与上回在普觉寺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有关,只是五夫人还没打算与她说,她也不便去问,五夫人一路显得心事重重,王紫掀开帘子去瞧,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征兆,心想怎么就挑了这个天气出门?一路看着风景,马车半个时辰后就就到了普觉寺的山门前。 王紫和五夫人下了马车,带着丫环先去殿里上了香,今日天气不好,因此上香的人也不多,上完香后,五夫人笑着对王紫道:“娘要去找大师诵经祈福,今日在寺里吃了斋饭再回府,你自己带着丫环在寺院里走走,别走远了,注意安全。”这是每次来寺里上香五夫人都会做的事情,王紫因此点点头。 看着五夫人进了殿,王紫想了一会儿,便领着丫环到后山而去。 品花阁还是一如往日的清静,王紫刚进去,便意外地先见到了镇国公老夫人一个人在院里侍弄花草,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剪子,俨然一个田庄里的普通农妇,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又她那一身与普通妇人不同的雍贵气质,她几乎也要以为她只是一个喜爱花草的普通妇人了。 察觉有人进来了,镇国公老夫人抬头看着她,见是她,眼里现了一丝意外,王紫连忙福了福礼,道:“给老夫人请安了。” 镇国公老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的打量并不遮掩,似乎一点也不怕面前的这位年轻姑娘会因为她的打量不自在,而王紫也确实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早在第一次踏进品花阁,看到那些花草侍养的情况,她便猜到此阁主人的性子定是有些冷僻的,又上回有过一面之缘,对这镇国公老夫人的性子她也算是有了一些接触与了解。 她站在那儿让她打量,正打算待她低下头继续侍弄花草不理会自己,自己也该福礼退出时,谁知镇国公老夫人竟然一改常态,竟然开口与她说话了。 “听说你对养花也有些了解,你随我来,我正好想找个帮手。” 冷中带着孤傲的声音响起,待王紫抬眼惊讶地看她时,镇国公老夫人也已经站起往后园走去,竟是不理会她答不答应。 这性子可真够冷僻古怪的。 王紫和春水对视一眼,春水皱着眉,她对这镇国公老夫人冷僻的性子感到不安,从没有遇到哪个妇人的性子是如同镇国公老夫人这般古怪的,一个人住在这偌大又孤寂的园子里,侍候的下人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可偏偏出身又这般尊贵,当真是令人既忌弹她的身份,又害怕她的古怪性子。春水不禁抓紧了王紫的衣袖,虽然没说话,可害怕的神色也已显露在脸上。 王紫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镇国公老夫人不过只见过一面,根本谈不上熟识,可镇国公老夫人这孤僻的性子,怎么偏偏就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可以这么不客气地就下命令呢?虽然不安,但想了想,镇国公老夫人既然与永安王府这般亲近,想必也不会有恶意,她还说自己对养花有研究,这也许是永安王妃在她面前谈起过自己罢,这般一想,心也安了不少,握着春水的手便跟在镇国公老夫人的后面。 进了后园的花圃,这里王紫上回也曾与众人来逛过,而镇国公老夫人还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指着这处那处的问题,让王紫和春水帮忙替她解决,似乎忘了王紫也是个官家小姐,十指不沾杨春水,并不是她的丫环或是普通农家姑娘。而下达完命令,这性格古怪的镇国公老夫人居然转身就走出了花圃,依然是一点也不理会王紫两人的反应。 饶是王紫是个现代人,对这镇国公老夫人的古怪举止,也在这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而春水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就是对着满花圃的花草不可思议地嗤笑了一声,“姑娘,这镇国公老夫人是不是”有病呀! 居然将她们两人当成她的丫头使唤,春水虽然是个丫环,也觉得这镇国公老夫人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份,哪有这般理所当然地叫人替她整理花圃的?她若一个人忙不过来,一声令人,不多的是人手帮忙吗?叫王紫一个官家小姐做这些,岂是尊重人的?这不是有意羞辱她们吗? 王紫一时也理不清这镇国公老夫人的用意,不过反应也并没有春水这般反感,就当作是助人为乐罢,帮帮孤寡老人这在现代人的受教育里也是一项美德,何况这镇国公老夫人虽然古怪,但到底也算是认识吧,帮人家一点忙,也不算什么要紧为难的事。 只是这么大的一个花圃,让当了两三年不愁吃穿、很少劳动的官家小姐的王紫来说还真是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别管那么多了,就当作是可怜她一个老人家罢,咱们快一点,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说干就干,王紫撸起袖子,蹲下身来。 而春水见王紫都动手劳动了,就是气也没办法了,只得也蹲下身来帮忙,又不满地嘀咕道:“她哪里是一个老人家了?不过就是四十左右” 镇国公老夫人并没走出多远,就在一个亭子处坐下观察,见王紫当真可以放下官家小姐儿的身份而在地里劳作时,她冷傲的神色不禁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与称赞。(。) 第一百零九章 五夫人 从花圃里出来,王紫和春水就见镇国公老夫人和谢琅在亭子里似在争吵,镇国公老夫人本就是个生性冷僻的,此时一脸愠色,就更是令人见了就不敢靠近。 王紫和春水不禁停了下来,王紫看着谢琅,两人目光接触,谢琅清冷的眉眼此时含着怒气更显冷酷,他看着王紫,二话不说,抬脚快走了过去。然后他一把拉起王紫的手,竟然就拉着她穿过镇国公老夫人所坐的亭子,而不看镇国公老夫人一眼,显然刚才两人的激烈争吵是与王紫有关。 王紫很是吃惊,抬眼看着谢琅,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争吵,又为什么又与她有关,只是谢琅显然是气急了,方才抓着她的手走,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谢琅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有些微红,她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谢琅方才回过神来。 他征了一征,随即松了手,眼视着前方半晌,方才转头看着王紫,轻声道:“冒犯了。”他的神色依然清冷,却比平日多了些沉重。 王紫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她回头看着春水,只见春水在后头跟得气喘吁吁。“姑娘”春水心里是又怕又惊,看看王紫,又看看谢琅,想着刚才的情景,她想,这这怎么能这样?她几乎要哭了。 谢琅没说话,只拿眼看着王紫,王紫也不禁有些尴尬,她是因为理解谢琅气急方才冒犯的行为,所以并不会介意责怪,可春水忠心护主,又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哪里会想到去体谅谢琅。 王紫握了握春水的手,以安她心,然后又看着谢琅,说道:“我还要回去寺里,你不必送了。”她沉吟了一下,又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娘因为什么而争吵,但我想,一定跟老夫人今天叫我帮忙的事情有关。其实我觉得老夫人一个人住在这儿,一定是常常感到很孤寂的,她关心你,有时也许会用错了方式,但她一定是为你好的。你平日里可以多抽出点时间来陪伴她。人与人之间需要沟通,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需要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她说完,微微一笑,方才和春水转身走了。 谢琅站在原地,神情依然清淡,他望着王紫的背影,心里想着刚才母亲跟他说的话,心想若是王紫知道他母亲镇国公老夫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知会是什么想法呢。 可是他绝不能同意。又想不通母亲为何要这样做?他转过身,慢慢走着,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明知永安王妃对王紫十分喜欢,母亲这样做又岂是顾虑到两家情谊的?而他和晏庭钧又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好兄弟,感情深厚,他又怎么可能做出抢他心上人这种事情?他冷笑一声,笑里既有可笑又有无奈,也许这就是为何他和母亲明明都关心对方,却始终不亲近的原因,两个人对处理事情永远不会有相同的看法。 王紫回到寺里,刚进后院,就见五夫人和那日在后山她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在廊檐下说话,她顿了脚步,看着五夫人,五夫人很明显刚刚哭过,此时她低着头,和中年男人相对无言,令人见了颇有些感到一种物事人非的沧桑之感,王紫心头的疑惑更甚,不知五夫人为何会如此失态? 五夫人似是察觉了异样,她抬起头来,见王紫居然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神色不禁有些慌张,而那中年男人见了,也回头去看,见是王紫,他神情一征,随即嘴角露出了丝苦笑。 王紫迟疑了一下,方才抬脚走了过去。“娘。”她柔柔地喊了一声,随即打量起那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来。 身穿着旧色青衫,衣着朴素,虽然显得落魄寒微,但容貌很周正,气质也很儒雅,想必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她友好地笑了一下,那中年男人却是尴尬地急低下了头。 “紫儿,娘”五夫人不知该如何解释,神色显得有些愧疚。 王紫笑道:“娘,我去吃斋饭了。”说罢拉着惊讶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春水便往寺院吃斋饭的地方去。 五夫人觉得心中有愧,王紫越是这般平静,她便越是觉得不自在,好似自己瞒着她是犯了很大的错误,而王紫却已将一切看得通透。但这事情也并没什么不能说的。五夫人想着年轻时候的事,也不禁有些感到悲从中来。 那中年男人其实就是五夫人寄居在姑母家一同长大、名叫郗豫的表哥,当年两人感情深厚,互生情愫,只是两人缘份浅薄,郗豫早已定下了亲事,而姑母似乎也不愿意五夫人嫁给郗豫,后来郗豫成了亲,郗豫的妻子敏感察觉了些异样,因此对五夫人心生介缔,有了心病,一家人也就越相处越是尴尬,姑母只好为五夫人匆匆定下了一门亲事,嫁给王括后,姑母一家因为姑父的调任离开了京城,因此这多年来他们便是再没有见过面了。 五夫人年幼便一直寄人篱下,后与表哥相恋却又有缘无份,这也是五夫人藏在心中的一块心病,因此她一直不曾跟王紫说过这些,今日叫王紫突然瞧见了,那尴尬不自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就像当年被郗豫妻子怀疑一样令她难堪,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她觉得自己私下见表哥、当年的恋人是一件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表哥的孩子有多大了?”五夫人渐渐却释怀了,她抬眼看着当年俊朗儒雅的表哥,如今却变成一个憔悴多病的中年男人,眼里露出了一种悲凉,两人二十年未见,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郗豫也望着她,眼神同样的因历尽沧桑而格外的柔软怜惜,“二十岁了,此次来京也是因为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天越来越阴沉,不久便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来,当年的昔日恋人,便这样站在廊檐下,看着这样的一场大雨,听着这样的一场雨声,不时说上一两句,都觉往事如云烟,一载二十年,什么委屈不甘都在此刻的相聚中释怀了。(。) 第一百一十章 缘份这东西 夏日的雨,多是雷阵雨,雨停了,天空又开始放晴,王紫和五夫人吃完斋饭,便坐上马车开始回程。 马车上,五夫人也不再瞒着王紫,将自己闺阁时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她,说完后,五夫人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青山许久,多年的心事一旦说出,其实也并不轻松,往日一幕幕,有如走马观花在她眼前略过,她的眼眶渐渐湿润。王紫坐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五夫人没有回头,泪水滑下来,染湿了她已不再年轻的脸庞,不知是因回顾她闺阁时所受的各种辛酸经历而感伤,还是因为白驹过隙,当年那么在意难受的如今也烟消云散过去了而感世事无常,冥冥中自有天定。 五夫人抹了泪水,刚想放下车帘,却见前面骑在马上的一个少年似曾相识,她不禁皱了眉,指着那少年给王紫看,道:“那少年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王紫凑头过去看,眼神也露出了些疑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萱。五夫人虽然没见过周萱男装的扮相,但毕竟年纪经历都在,又曾见过这周萱,容貌上自然是有些印象的,因此觉得熟悉,“怎么,你认识他?”五夫人眼里带了丝笑意。 王紫点点头,道:“那是定毅侯府的周姑娘。” “就是宗老先生抚养、如今住在永安王府的那位周姑娘?”五夫人心思细腻,见王紫与这人似是有些交情,知道定不是定毅侯府的其他姑娘,当是前两日永安王府下贴子邀她出去同玩在内的那位周姑娘。 “对,”王紫看着周萱,她骑着马失魂落魄的,倒不像是骑马,而是随着马漫无目的的随意行走,不禁有些担忧,因此对五夫人道:“娘,我想下去跟她说几话,她的样子好些有些不妥呢。” 五夫人也看出来了,面露心疼怜惜,说起来这周姑娘倒是与她有同病相怜之感呢,只是自己的父母到底是疼爱自己的,而周姑娘的父亲却是宠妾灭妻,有亲人却比陌生人还陌生,这是有了什么心事罢,她叹了一声,笑望着王紫道:“那你就下马车同她说几句话罢,这天也不早了,该劝她回去,不然这城门迟一些就要关了,她一个姑娘家到底是不安全的。” 王紫应好,春水掀起车的布帘,叫了车夫停车,然后下马车扶了王紫下来。周萱目无焦点地,连马车在她身边停下也似是毫无察觉,王紫心里的担忧更甚,走了过去叫她,周萱这才回了神,却是见了王紫,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王紫很是惊讶,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周萱如此失态伤心的,当是与晏庭钧有关罢,或是难道定毅侯府要插手她的亲事?这个念头出来,她的心也不由一跳。 “你怎么了?”她抬眼看她,关心地问。 然而周萱并不领情,看着王紫越来越带了情绪,她心中有无数的委屈,幼时的家庭因素造成了她敏感多疑的个性,那时她看谁都像有仇似的,然而这些都过去了,自从有了宗匠爷爷和永安王府给她的关怀与疼爱,她早就将他们当成亲人了,而所谓的她的家的定毅侯府却反而是个提醒她所谓亲人薄情无情的存在,她极力想要与那个家划清界限,不屑于那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她以为自己现在是幸福的,永安王府所有人都对她如此疼爱,爷爷宗匠又是天下名士,所有的人都在羡慕嫉妒她,来永安王府做客的姑娘都暗地里猜测她的亲事会是如何风光艳羡,但就在昨晚,世子哥哥的一番话,却是打断了她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 而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就是因为她的出现,世子哥哥才会移情,才会跟她说上那样一番话!什么妹妹?分明是他喜欢上别人了,方才对她绝情的! “周姑娘?”王紫觉得周萱的神色有些骇人,担忧地叫了她一声,然而周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似乎着了魔似的,她抚手上去轻轻摇了她一下,“周姑娘,你怎么了?” “别碰我!” 周萱狠狠地甩开她的手,然后眼神恨恨地看着她,“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世子哥哥怎么可能会跟我说那种话?都是因为你,没有你的出现,世子哥哥就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说拿我当个妹妹!谁要当他的妹妹?晏清然才是他的妹妹呢!我喜欢他,我爱他,他怎么能跟我说那种话?他怎么能跟我说那种话?”她神情激动,挥手一鞭子,马如风一般疾速地飞跑出去。 徒留王紫留在原地,听着那些话发征。晏庭钧喜欢她,晏庭钧喜欢她?她深吸了口气,这瞬间她的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一片混乱,又觉有些难以置信,可这话是从周萱嘴里说出来的难怪永安王妃和晏清嫣都对自己态度奇怪 马车上五夫人也听得征了,不过她是过来人,认准感情之事是缘份天定,想着永安王府的那个世子的名声,她微微皱眉,心想这个男孩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为人品性,而看着王紫的神情,也似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年轻人的事情,她们总会有自己的解决办法的,就像当年,即使自己与表哥情投意合,那又如何,缘份不够,依然是你娶我嫁罢了。 春水在马车边站着,双手捂着嘴,神情不敢置信,原来原来永安王世子当真对姑娘有意,那那该如何是好?可她虽然震惊,心里却莫名地替王紫感到一丝欢喜,那是永安王世子呀,家世好,样貌好,而且待王紫也很不错。 王紫回了神,思想也有些混乱不清,她看着官道上周萱渐远模糊的身影,虽然刚下过一场大雨,但天放大晴,马匹疾跑而过依然涌起了纷纷尘土,她久望了半晌,方才收回了目光,只觉胸腔有股郁郁闷闷的气难以排出。 春水扶了王紫上马车,王紫看着五夫人,不禁也有些感到难为情,五夫人可是从不知她和晏庭钧相识的事情,她又是不善与人谈起爱情、就一副女儿家动情模样的人,毕竟自己可不是真的十四岁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何况她对晏庭钧的感觉也说不上爱情,总感觉还达不到那份怦怦心动的程度,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邻家大男孩,在此之前,她没想过和他会有什么样的感情纠葛,可是今日听了周萱的话,她又说不上是不是真的对晏庭钧毫无感觉,只觉思绪是理不清理还乱,索性先不管。 五夫人看着她嗔笑道:“原来你和世子还认识呢,怎么就敢瞒着娘?快跟娘说说,你对世子是什么感觉?”五夫人的丫环皓月和春水听了,也好奇八卦地拿眼看着王紫,也想听听王紫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紫被众人取笑,只觉更加难为情了,只好拿眼嗔着五夫人叫了一声:“娘!” 五夫人也被她难为情的表情逗乐了,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情,当娘的就再了解不过了,只好笑道:“好好好,你自己理清就好了,娘不问行了吧。”又不禁心里觉得好笑,别人家的女儿说起感情之事虽然也扭捏,可对心动的那个人总是会流露出些女儿情态,而王紫的难为情倒不像是扭捏,更像是尴尬,想来定是还未确定自己的心意,因此住了嘴不再取笑。 此后的一连几日,王紫也不再出门,倒是郑国公府上送了一张贴子来,请王家的姑娘们去郑国公府玩,大夫人带着姑娘们过去了,唯有王紫找了个借口仍然留在府上,她倒是只想单纯避开这些麻烦的,然而也不知王辰又怎么了,她不去倒是让她冷嘲热讽了一顿,这让王紫也有些觉得莫名其妙,她不去不是正好顺了她的心意了吗?怎么又得罪她了?一时心气上头,两人不免也吵了两句,彼此嫌隙矛盾比往日更多了些。 永安王府里,自从那晚和周萱说清楚话后,晏庭钧也有些察觉自己的心意了,于是就想找个时间找个机会也试探一下王紫的心意。他故意跟永安王妃说起晏清然想要跟着宗匠出外游历的事情,顺便给晏清然也美言了几句,不出意料,永安王妃果然不同意,于是他又给永安王妃出主意,说晏清然这段时间也闷坏了,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永安王妃不防请些人来,多办几次赏花会也就能消了晏清然的打算了,永安王妃不知晏庭钧的打算,觉得主意虽然好,但责怪晏庭钧那日那样直接地就跟周萱说清楚,使得周萱这段日子都郁郁寡欢,她又哪里能请王家的姑娘来府呢?可若不请王家的姑娘,使王紫生了误会又该怎么办?索性等过一段时间。 晏庭钧算盘没打着,正想着该怎么才能见王紫一面呢,正好晏清嫣就像个火中送炭的人一样,第二日就下了张贴子到王家,请王家的姑娘们过府赴宴,周萱沈明馨和晏清然自然也是要去的,晏庭钧找到机会,那日过去,以为可以见到王紫,谁料到王紫竟然又一次不来赴宴。 晏庭钧坐在他院里的摇椅上,想着王紫怎么连着两次都不赴宴的事情。他的头上搭了个紫薇花架,那些紫薇花是六月的花期,正开得灿烂,一簇簇粉粉的,透过缝隙去看天空,一点也不射人眼睛。 “故意躲我?”他摇着椅子,皱眉想着,漂亮的狭长的眼露出了一丝意想不到的神色,“居然躲我?!”他心里感到又是可气又是可笑。 知道了原因后,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叫了方鸣一声,方鸣正在院里一角逗着小丫头玩呢,听了便是小跑着过去问道:“爷有事吩咐?”他的笑脸十分掐媚。 晏庭钧抬眼去看了那小丫头一眼,那小丫头见了忙低着头,脸上现了一丝红晕,他看着方鸣,方鸣也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他笑道:“去备马,我要进宫。”看着方鸣应声跑去,晏庭钧沉吟了一会儿,也起身转身进房去换了套衣裳。 进了宫,晏轼尧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见是他来了,晏轼尧倒是有些意外,平日里不请他就主动进宫问候的可没有几次。 晏轼尧想了想,放下毛笔,沉吟道:“听说你跟萱儿那丫头说清楚了?萱儿怎么样?那丫头定是很伤心罢。”永安王妃进宫陪太后说话,谈论到此事,太后也感慨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一时也说到他身上来,言语之间难免有着盼着皇室血脉子孙繁盛的期望,因此今日选秀的折子送了上来,他就当作是顺着百官与太后的意批了下来,太后因此很是欢喜,刚才还令人送了些补汤来与他进补,一时也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拿她当妹妹,”晏庭钧拿起一只狼毫笔转着玩,然后笑道:“你上回不是让我去兵部任职吗?明日可能上任?” 晏轼尧没料到他突然进宫,竟是因为这事,奇道:“你怎么突然想着答应了?朕还以为你又要推去呢?” “我不仅要去兵部,而且从明日开始,还要把弃了多年的武重新拾起来,令你们刮目相看。”他挑了挑眉打笑道,心情显然很不错。 晏轼尧听了就更加惊奇了,“你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朕,难道有看中的姑娘家了?” 晏庭钧笑笑没说话,那神情不言而喻,晏轼尧很是高兴,来了兴趣,笑道:“这真是难得呀!快说,是哪家的姑娘?朕给你赐婚。” “王家四姑娘,”晏庭钧看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晏轼尧高兴的脸果然征了一下,然后恍悟这是晏庭钧在故意打趣他呢,不禁轻打了他一拳,笑道:“天底下就只有你敢在朕面前开这种玩笑!快从实交待,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晏庭钧笑了,看着殿外摆的一盆牡丹花,想着当日在府里的赏花宴上,那是众人结缘的开始吧,那日她还伤了手,自己送了伤药给她,晏清嫣打趣的话,他以为是她多想了,却不想竟是英明的大姐一开始就旁观者清,只有他自己还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他出神了一会儿,然后神色顿时有些感慨有些认真地笑道:“真是王家的姑娘,是你的心上人的七妹妹。” 晏轼尧听了一征,神情意想不到,随即也感慨缘份真是奇妙不可言,不然怎么这样凑巧都是王家的姑娘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容 trget=”bk”>" trget="bk">ttp://1016858178//postpp?d=1003745925∓d=343267782  王家。 众姑娘刚从荣鹤院请安出来,便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近日京中的趣事,只听王溪忽然说道:“我倒是听爹说起了一件热闹的事,梁国与萧国近日不是要进京上贡吗?他昨日在店铺里就遇见了这么一个人,专挑咱们京里的各种布料,不拘什么布料,都一样来了几匹,然后又买了许多的珠宝首饰,那模样就像盗匪搜刮钱财一样,既爽快又令人惊讶,那些布料装了好几大车,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店里的人还以为打劫呢,谁知那个人倒是又爽快地倒下许多银子,店里的布料几乎都被他买走了,你说这人到底是梁国还是萧国的呢?这么粗莽又直爽,我和娘昨日听爹说起时笑得肚子都疼了,哪有人这样买东西的?” 姑娘们听了都很稀奇,王季笑道:“我猜这个人定是萧国的,听说萧国那里都是一大片的草原,以放牧为生,那里的男人都是高大强壮的,女人也是熊腰虎背,定是他们那里没有咱们这样精致的好东西,所以趁着进京,就拉着一车一车的回去,做买卖也好,或是不差钱买回去送给家里的女人们,总归,咱们晏朝是个大国,不是他们梁国与萧国能比的!”她的笑声里既有身为晏朝的子民的骄傲也有对这些小国的不屑。 王溪和王荟都知王季的性子,因此听了也都抿嘴笑笑,王荟想了想,说道:“不过每年他们来京,好像都是要跟咱们晏朝比试一番的罢?去年的猎场一比,人家萧国就占尽了优势了,天天都是在马上奔跑猎物的,可不是赢定了咱们了吗?不知今年又会是谁赢呢?” “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横竖都与我们不相干。” 这般说说笑笑的,众姑娘也都各自回了自己院里。王紫刚回到一方院,给院里的各种盆花浇水后,便准备进去习字,这时王季和王素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拉着手就进来了,见她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壶,眼里一讶,连忙笑道:“七姐姐还亲自养花?难怪你上回在永安王府大出了风头呢!” 王紫将壶交给小丫头,对她们笑道:“两个妹妹进屋坐。” 烟寒送进了茶水,王季和王素端了起来轻抿了一口,王素看着王季暗使眼色,两人似是有什么话要与王紫说,最后到底是王素不敢开口,王季只得恨瞪了她一眼,然后看着王紫笑道:“七姐姐,你上回给我们的养颜膏,我们用完了,你瞧,我们的肌肤是不是细腻白皙许多,所以我们想,还跟你要一些,不知方不方便?”她的笑容有些讨好似的,而王素在一旁也笑着忙点头。 王紫没想到是这事情,笑道:“恰好这两日做出了一些,我让丫头们拿一些给你们,你们用完了使个丫头过来说一声就好了,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客气。”她说着,便是让烟寒到房里将养颜膏拿出来一些。 王季笑了,看着那烟寒丫头进去了,她眼珠一转,又含笑说道:“我就知道七姐姐最是大方,只是这老是找你要,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们俩还想跟你学一学,你不是也教五姐姐这些吗?也带上我们一起学罢。” 原来她们两人今日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只为两瓷养颜膏,毕竟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与其每次没有了都要派小丫头过来要,还不如自己学会了这门本事,这个本事可不是小本事,往小了说,以后自己养颜就有了秘方了,秘方在自己手上总比总是伸手问人要的强,以后出阁嫁人了她们难道还能时时问王紫要不成?而往大了说,这天下的女人总缺不了一个话题,那就是自己容貌的保养,有了这个本事,可是个笼络人心的好办法,没见王紫就因为这而与府里的姑娘交情都很友好么? 王紫一征,这才明白过来她们两人今日过来为的原来是这个,难怪刚才两人都不肯先开口呢,她细细一想,便也想到了原因,也是,自己学会了谁还愿意去求人?于是抿嘴一笑,道:“好,等改日我做时再让丫头去请你们去。” 王季和王素两人喜出望外,刚才她们可是还有些担心呢,毕竟王荟是嫡女,两人感情也好,王紫教她也并不会觉得什么,可她们是庶女,王紫会不会放低身份教不教她们还是一回事呢,听她答应了,她们都高兴极了,再说了几句场面话,她们两人也就带着丫环走了。 烟寒在一旁不禁叹息地摇了摇头,对王紫说道:“九姑娘和十二姑娘到底是庶女,当初五姑娘说要学时可不是这样眼皮子浅、像讨着了什么好处似的神态,也亏得姑娘性子温和,若是刚才拒绝了,她们两人还不知是什么神情呢。” 王紫也笑着,走到窗边研墨,边道:“若是我会强硬拒绝,九妹妹她就不会跟我轻易开口了,再说我又不是经商的,也没想着藏着什么技艺秘方,都是一家的姐妹,大家又能再相处几年?她们好,大家都好。” 烟寒笑着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来研墨,刚想说话,却见院子里王容带着小丫环进来了,于是对王紫笑道:“姑娘真是个香悖悖!” 王紫低着头正收拾着纸张,听了这话有些奇怪,抬眼一看,不禁也笑了,烟寒看她,两人都觉得有趣。 “七姐姐。”王容走了进来,神色像是有些犹豫为难。 “十妹妹来了,请坐。”王紫笑道,请她坐下。 春水也端了茶水进屋,王容端起抿了一口,却是低着头咬着唇不知为难些什么,王紫观察她的神色,知道今日王容过来定是有事要请帮忙,她心里猜到原因,心中叹息一声,心想王容年纪小,能有什么烦恼,唯一的烦恼也就只有涵江亭子里的那个白衣公子了。 果然王容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放下茶盅,抬眼看她说道:“七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 “你能不能去跟我娘说,咱们两人出外走走,”王容也观察着王紫的神色,“我在府里已经闷了半个月了,我很想出去。”她眼里露出请求与坚定的神色。 王紫看着她,没说话,半晌方才沉吟着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出去是不是为了那个男子?” 王容神情一征,眼神里甚至闪过了一丝恼怒,显然王紫的话令敏感的她感到了一丝羞辱。她的事情不想任何人去管。然而这怒气也是一闪而过,她也是知好歹的人,知道王紫的话并没它意,不过是自己对任何人说到这个话题都很反感罢了。 她低着头,犹豫着,然后轻轻点点头,却没敢抬眼去看她。 王紫望着她没说话。王容不像这个时代的闺阁女子,反倒有些像现代的那些到了叛逆期的孩子,越是拘着她,她就越是反抗,越是想要得到。她知道三夫人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个最不能解决问题的下下策,然而对于王容的性子来说,却也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听人劝,也不想与人谈论此事,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与世俗相违的,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人生最难做到的就是对自己欲望的自制力了。 王紫很为难。她不想帮她这个忙,但显然王容不会因此就算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先顺着她的心意,再进行慢慢的劝导与开解。 “七姐姐”王容轻咬着唇,眼眶也有些微红。 王紫叹了口气,想了一想,道:“如果你同意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去跟三伯母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闹事。” 王容看着她,差点哭了出来,连忙点头道:“我不会闹事的,我只想见见他。”她眼眶瞬时红了,无法抑制的情感却还是强自抑制着。 涵江边上,依然还是游人如织,江中船只来来往往,王容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往外瞧,然后看着一处地方眼眶含泪地凝望着,“停车。”她轻声道。 她的丫环连忙叫停了车夫,然后下了车去,王容看着王紫,欲言又止,王紫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那我在马车上等你。”王容低着头没说话,转身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去。 王紫在马车上和春水无言相对,春水显然很是担忧不安,王紫心里也很不安稳。坐了半晌,她掀开帘子去瞧,只见王容和那个白衣公子正在亭子里不知说些什么,白衣公子站了起来,王紫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容貌,不禁微微惊讶,那气质与容貌竟然比之司马言非也似毫不逊色,不禁叹息一声,难怪王容会这般难以放手,若是真动了情,又如何能够轻易忘记这般人物? “姑娘,我们这样帮十姑娘不是个办法,该怎么办?”春水也瞧见了那人的容貌,担忧地道。 “唯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不赞成三伯母那样像拘禁的做法,可是王容这般,我也很担忧。”她看着那人,皱眉道:“只是我很奇怪三伯母为何这般反对,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姑娘为何不去问四姑娘?四姑娘一定知道。” 王紫皱眉,问王诗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么一问,那王诗也就知道王容私底下去见过这人的事情了,这到底是王容的私事,而且若是叫三伯母知道了,对王容想必会采取更激烈的措施。 两人在马车上等着,忽然马车车壁响了一下,然后那定毅侯府的大公子周明涛忽然就出现在眼前,周明涛看着王紫,笑道:“王姑娘好巧,今日怎么有雅致来涵江游玩?” 王紫对这周明涛的印象不太好,并不想与他过多接触,只是王家到底与定毅侯府是姻亲,因此神色冷淡打了一声招呼:“周公子。”便不欲再理会。 周明涛见她神色清冷,清秀的容貌亦添了几分动人之处,更来了兴趣,并不骑马走开,他想了一想,又笑道:“王姑娘要不要去游船?今日侯府也租了船只出游,妹妹们都在里头玩呢,你也一起去?” 王紫看着他,她不知道周明涛到底是有什么想法,只是两次都这般奇奇怪怪地与她说话,总会令人有些不舒服的,她没再说话,将车帘放下,春水也皱眉表示反感。 而周明涛在外头冷笑一声,心里想着些什么,却又故意撩开帘子,王紫并没回头,他笑道:“王姑娘,我是真心要请你与我家的妹妹去游船的,你知道的,上回老夫人大寿,大家都有些不愉快,我是想着咱们都是亲戚,理应互相扶持帮助,这般僵着也不太好,毕竟你的二姐姐嫁到我们府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般也怪尴尬。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可我是一片好心,你可别见怪。”他说着便当真放下车帘,骑着马慢慢回到他的同伴中去。 王紫掀帘去看,却发现周明涛的一行人里,司马言非也在里头,恰巧司马言非调转马头,视线也瞧她这边看过来,他望着她,然后清淡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方才策马赶上前面的一群人。 王紫想起董华余,而对司马言非的印象也不坏,不禁有些疑虑,那周明涛能和司马言非走得这般近,到底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王容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她的心情显然比刚来时好多了,见了王紫,也难免有些露出羞郝之态。 王紫想了一会儿,沉吟着试问道:“那个男子是什么人?我见他身边有护卫,好像身份不像个普通人。”与其去问王诗,还不如问王容,这般也不至于去担忧会生出什么麻烦来,当然了,王容也未必会肯告诉她。 果然王容有些紧张,神色露出挣扎,她思虑了半晌,也许觉得这也是瞒不了王紫的,因此低着声道:“他是荣亲王府的世子。” 话音刚落,王紫不禁也有些惊讶,而春水更是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王紫心想,难怪三伯母会如此激烈反对,上回就因为卷进了那首为荣亲王打抱不平的诗里,王宁啷铛入狱,幸好是有惊无险,而王容这事情,那不是比王宁的事情更难令人接受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定毅侯夫人来了 永安王府里,晏庭钧换好衣裳正打算进宫,今日梁国与萧国就要到来,宫里设了宴迎接款待,百官都要出席,他自然也是要进宫的。 刚走了没多久,路上就遇到晏清然没精打采地走了过来,那副模样可真是少见,见了他,那丫头不过是微微一抬眼又叹了一声,弄得他好笑又疑惑地停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他这话一句两意,既问的是她现在的心情,又打趣那天她说范晋杼没眼色的事情。 晏清然自然是听出来了,撅着嘴没好气地看着他,闷声道:“前头定毅侯夫人来了,娘现在在同她说话呢。” 晏庭钧有些意外,毕竟周萱回来这些日子,定毅侯府单独上门拜访的可没有几次,今天怎么会过府来呢?然而又觉得也不出奇,“萱儿到底是定毅侯府的姑娘,就是定毅侯夫人来府那也不算唐突,她难道还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晏清然听他说得正着,顿时便是气闷地呼出一口气,恼道:“可不是吗?他们说,要把萱姐姐接回府去,说是定毅侯老夫人病了,思念萱姐姐,要接萱姐姐到家住一阵子,又说萱姐姐是定毅侯府的姑娘,如今年纪大了,再住在定毅侯府也不像话,你听听,什么时候他们这么关心萱姐姐了?还什么老夫人因思念萱姐姐病了,分明就是个借口,这样子我们要是不放萱姐姐家去,倒像是我们没有道理了!” 晏清然说起这个就气闷,毕竟她和周萱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同姐妹,虽然哥哥晏庭钧对周萱不是那种男女感情,但也是当周萱妹妹看待的,前些日子哥哥和周萱说清楚了,周萱至今还是心情郁郁寡欢呢,如今定毅侯府又是非要接周萱回家去不可,那不是添乱吗?她刚才在那儿听得气恼,然而有永安王妃在,她也不敢开口去驳,索性就走了出来。 晏庭钧听了,也不禁皱起眉来,且不论定毅侯府对周萱有没有多少亲情,但突然要来接周萱回去,这里头定是有文章的。可他们显然也想到了永安王府不会轻易同意,所以也想好了对策,再怎么说定毅侯老夫人生病了,要见一见孙女,要周萱回去尽孝心,他们永安王府就是再权贵,也不能多加阻止。 “哥哥,你对这事怎么看?定毅侯府定是没安好心呢,萱姐姐有这些家人真是可怜。” 晏庭钧笑了,眼睛透出一种智慧来,道:“这事情娘自然会处理,至于她们接了萱儿回去想做什么,我想也瞒不了咱们,何况萱儿的个性也不是那种容易欺负的,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那就静观其变吧,还怕他们耍花样不成?”他有些恶趣味地挑了挑眉。 晏清然听了果然心情舒畅很多,拍手道:“对呀,刚才我是被定毅侯夫人那说话的嘴脸气坏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哼,他们若是敢对萱姐姐做什么决定,那就是他们自取其辱、自讨苦吃了,到时就不能说我们什么了。” 晏庭钧笑笑,不再理她,抬脚便跟方呜走了。而晏清然在原地想了想,越想越觉出了一丝趣味来,索性又转身走了回去要听听定毅侯夫人还会说些什么,这时不管她说些什么,反正她是都不会生气了,反倒像看热闹一般期待这戏能唱得好一点。 然而此时听得气恨的周萱并不这么想,她看着那厌恶至极的定毅侯夫人,忆起幼时在定毅侯府所受的一切委屈不公平,就不禁心生厌恶,她对定毅侯府那是一点亲情都没有,她才不想回去呢,至于老夫人病了,那偏心至极,令她娘受了那么多苦,她管她死不死呢!更不必说什么老夫人因思念她而生病这理由,这简直就是说出来故意羞辱她的呢! 她恨恨地看着定毅侯夫人,冷笑一声,道:“祖母当真是因为想我而生病的吗?我都出来这么多年了,如今也在京城,现在说太想我而生病,不是太可笑了吗?”难为你们怎么这么恶心想出这么个借口来,周萱心道,忍着不将此话说出来。 而定毅侯夫人却是面不改色,听了这话,她扬起那迷了定毅侯爷二十多年的媚眼,斜斜地描了她一眼,又笑着跟永安王妃道:“听听,听听,这就是不在府里养大的了,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来呢?再怎么说,你也是定毅侯府的姑娘呀,老夫人是你的亲祖母,她思念你才生的病,你非但不关心,还居然说老夫人薄情,这到底是谁薄情了?这些年你可是没回府住过一天呢,如今不过是让你家去一阵子,你怎么能仗着因有永安王府对你的疼爱、宗老先生这个天下名士亲自养大的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呢?你难道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永安王府的郡主不成?真是太令人寒心了!俗话说得好,喝水不忘挖井人,你再怎么样有前途,也别忘了是谁生你养你的呀!这知道内情的人还不敢说些什么,可若不知道的,那不是以为是我们定毅侯府没教导好你吗?” 她粗鄙不堪的话、讥讽的言语、指桑骂槐,令得一向应付自如的永安王妃也不禁微微变了神色,当着自己的面,都能这样说话呢,她这一生还从未遇到一个像定毅侯夫人这样的粗人,所以虽然内心有些厌恶,但教养所在,还是保持着王妃的风范,而没有立刻拉下脸来。 而周萱更是听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不由得想起晏庭钧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是呢,她不是永安王府的郡主,这个歹毒的女人是在耻笑自己呢,晏庭钧不喜欢她,他日后也不会娶她,这个女人就是在耻笑她这些吧,这些年来,她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很有优越感,那是一种带有报复的快感,然而从今以后,她们就会笑话死自己了,只要她回了那个家,那个冰冷的家,就等于一切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从前添了更多笑料,她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她想,她怎么能回去?她不要回去!她看着永安王妃,希望一直疼爱她的永安王妃能一口拒绝。 然而永安王妃不过是看了她一眼,思虑了半晌,居然是同意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萱 永安王妃看着周萱,端坐含笑,对定毅侯夫人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老夫人又是这么想念萱儿,要接去家里住一阵子,那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萱儿这丫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真的是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我实在是喜欢她,我想萱儿若回家住,你们定是还要再买些丫头来使唤的,这也麻烦了些,而萱儿在王府住了多年,也早有用惯的丫头婆子,所以您别见怪,就让这些丫头婆子也随着萱儿一同家去一阵子,这样子你们方便,我也放心些。” 定毅侯夫人听了这话,不禁一征,妩媚的脸庞也有些微微变色,这话说得轻巧,用惯的丫头婆子,那是他们永安王府的,随着周萱一同回家去,她们若对周萱做些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争执打闹,那这一言一语岂不是都由这些丫头婆子学语回去说给永安王府的人听,那怎么能行?她脸色有些愠怒,也露出思虑的挣扎来。 永安王妃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不过是接过丫头端来的茶水抿了两口,那神态自若高贵与定毅侯夫人露出的挣扎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而看着永安王妃身上那用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宫中赐下的布料制成的衣裳与做工精致华贵的头饰,定毅侯夫人也越发地觉得气恨,这显得她坐在这儿是那么的寒酸不上台面,那种当真富贵权贵而不必看人脸色的雍容华贵姿态,是她所一直嫉恨的,她心里冷笑一声,永安王妃的话虽然说得客气有礼,却是摆明了不允许她拒绝,不就是仗着他们是永安王府么?这是倚势压人! 她心中的气直往上涌,然而却不敢对永安王妃当面发作,毕竟这永安王爷可是个宠爱妻子出了名的,没见身份这么高,却连个妾都不曾纳么?真是好命!若是惹恼了这永安王爷,那不是断了自己定毅侯府的官路么?因此她只敢气恨地瞪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周萱,而必须得马上换上笑脸却还是显得阴阳怪气的笑道:“这王妃真是太疼爱萱儿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叨扰了。”说罢她看着周萱,扬起带着深意的笑,道:“萱儿,还不快点回房去收拾东西,这回了去可是要尽孝心的,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周萱气得胸脯上下气伏,眼眶也气红了,然而定毅侯夫人见了,却是笑得更欢,仿佛她已落入了她的掌中,已经对她够不成任何的威胁了,就如她回定毅侯府看她那冷笑而得意报复的眼神一般,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她不甘,她看着永安王妃,眼里露出请求的可怜,“王妃” 永安王妃心里也不好受,然而周萱到底是定毅侯府的姑娘,“进去收拾吧,我让陆妈妈陪你过去。”她眼里露出疼爱,无奈地笑道。 周萱无法,只好郑重地对永安王妃福了福礼,含着泪走了出去。 恰巧晏清然转头回来了,见她出来,她上前去笑道:“怎么了?定毅侯夫人走了吗?我还想去听听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周萱听了,眼泪流得更狠,瞪着她又气又哭道:“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们相处这么久了,多少还有些感情罢,你就这么想要我走?”她说着便是气得走得飞快。 晏清然见她误会了,不由得好笑起来,拉住她道:“你这才是没良心的话呢!你就这么想我的?我什么时候说想让你走了?” 周萱瞪她:“那你笑什么?不想我走还这么高兴!” 晏清然含笑看她,卖关子道:“我刚才告诉哥哥了,你猜哥哥是怎么说的?” 周萱一愣,很想张嘴就问她晏庭钧到底想不想让她走?然而想起晏庭钧对自己不过是拿个妹妹看待,她又把话咽了回去了,她沉默着,半晌见晏清然还是使坏的不说,她便是又气又笑道:“到底他是怎么说的?你还不赶快告诉我!” 晏清然便笑了起来,然后将晏庭钧说的一番话都与她说了,道:“所以我才想要回去听听定毅侯夫人还会说些什么呀,她们以为接了你回去,我们就不能帮你了么?笑话,就凭哥哥在京里的名声,她们若敢对你做什么,看哥哥不替你双倍讨会公道来!” 她这话使刚才还很伤心的周萱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晏庭钧还是这么关心她,她还以为他心里没有她呢。两人说着话回去,周萱的心情自然是和刚才也大不一样了,因此和众人告了别,周萱便依依不舍地跟着定毅侯夫人回去定毅侯府了。 又过了几日,魏国公府请客,贴子也送到了王家,大夫人带着姑娘们过去赴宴。 司马嬛嬛的病自那日皇上批下了选秀的折子就有所好转,到今日请客时也已经大好了,她请她的母亲魏国公夫人下贴子去请王家的姑娘过来,也是因为要看一看这王诗的为人品性。 自己与姐姐虽然都深爱着皇上,可皇上对自己与姐姐都是礼多于情的,她想看看皇上动了真情的人到底是有什么能耐? 然而当真见到了这王四姑娘,闺名王诗的,她却微微有些失望,论容貌,这王四姑娘确实当得上美人一个,然而宫中多少美人,就是自己的姐姐、已逝的皇后,那容貌也是万里挑一的,皇上喜欢她定不是因为她的容貌,然而论性情,她却是更加失望,这王四姑娘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根本就是个遇事就毫无主见,有了委屈也不敢与人说的胆小性子,皇上喜欢她,到底是看上了哪一点? 她不明白,因此心里更添了一层郁郁沉沉的心病,“王四姑娘,咱们过去水榭那边看戏罢。”她对王诗勉强笑道。 王诗微微笑着点头,对司马嬛嬛突然请她出来说话的举动也有些不明白,然而说的又是几句平常的话,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她微微有些不安,只好跟着她回了水榭看戏。 王家的姑娘们看见王诗与司马嬛嬛回来了,两人神色皆有些低沉郁色,都有些不解,因此王诗落座后,王荟便低声问王诗道:“四姐姐,那司马姑娘请你出去说了些什么?咱们跟她又不认识。”王溪在旁也好奇地看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普觉寺 王诗笑笑,“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平常话。”她看着司马嬛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司马嬛嬛看她的眼神令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司马姑娘的姐姐是已逝的皇后,”王溪似乎无意地突然说了这一句话,“我听说这司马姑娘也是心意于皇上的,如今十六岁都未议亲就是等着进宫呢。” 王诗抬眼看着王溪,眼神很是讶异,也隐隐含了一丝震惊,或许是第一次听见皇上与别的女人的事儿吧,她的震惊还有些惊慌,这证明她是用了感情的,王溪却是很平常,微微一笑,继续道:“所以这司马姑娘请四姐姐去说话,其实就是想看一看四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罢了,她这是试探你的意思,日后若是进了宫,这司马姑娘可就是个贵妃了。”王荟在一旁听了恍然大悟,然后看着王诗皱眉担忧道:“难怪你们说完话回来都这般神色低沉呢,原来是为了皇上,可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四姐姐进了宫可怎么办?我听娘说那里”她没有继续说,怕一向文静单纯的王诗会被这些阴暗的宫庭讳事所惊吓到,当然了她娘也不敢具体说些什么,不过是王素的娘口无遮拦说的,而也未必是真的。 王诗脸瞬间煞白,令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自那日在永安王府见过晏轼尧后,宫中已透了消息给她爹王询,王询回来后自然也就将意思也说给了三夫人与老夫人,因此府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她是要留待选秀的秀女,而她则是喜忧参半。 她垂着眉没说话,偶尔抬眼看一看那端坐看戏的司马嬛嬛,家世身份的各种因素便令她渐渐觉出一种自惭形愧来,而司马嬛嬛也似感受到她的打量,两人眼神碰上时,司马嬛嬛露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大概还是友好的,王诗不好意思再打量,而也渐渐心思开始平静下来,毕竟要进宫,这样的思想准备还是要有的,因此看完戏众人也就告辞回府了。 王紫回到府里,没一会儿王儒便过来了,神色有些奇奇怪怪地,只是拿眼不住地瞧她。 王紫看着他笑道:“哥哥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王儒心情好像很不错,笑着拉她坐下,然后看着她有些神秘兮兮地笑道:“妹妹,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他眼里像会放光一样。 而除了偶尔有特别对他心意的时候,王儒很少有这样得意炫耀的神情,王紫不禁也感染了他的欢喜的心情,用打趣的语气道:“不知道,哥哥到底遇见谁了?” “永安王世子。” 王紫的笑意不禁一征,距离上次在世鸿书院见到晏庭钧,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上回你不也见过他吗?”她想起了刚才在魏国公府见到周萱时,周萱依然对她气恼的模样,而心中也涌起了有些奇闷的感觉,她很不喜欢和朋友之间有这样尴尬的事情,而对于晏庭钧,因此并不想现在就去面对。 “那怎么一样?”王儒兴奋地笑道:“你不知道,世子刚才在众多学子面前,还特地地跟我聊了几句平常话,你想想,这是多大的面子呀!而且,”他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块雕刻精美的石头,那是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你瞧,这是世子和梁国与萧国的几位皇子一起在书院做才艺比赛时所随手捡的石头所雕刻的,他雕完后就送给了我,我想这样哄姑娘家的玩意儿,定不是要送给我的,所以就拿来给你了,你拿着。”他将石头放在桌子上。 王紫拿起来捏在手上看着,雕刻得还真好,心想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才艺,只是为什么雕刻的是朵牡丹? 王儒走后,王紫过去五夫人院里,说起明日王家的姑娘们都要去普觉寺上香的事情,五夫人上回见她的表哥郗豫的鞋子都磨出毛边来了,想着郗豫年轻时那样注重仪表的人,如今身边却连个补鞋子的人都没有,他一个大男人又如何能做这些?因此心里怜他,为他做了两双新鞋子,只是明日几位夫人都一起,不好亲自去拿去给他,只好交给王紫,让她明日有空拿去给郗豫。 第二日,众姑娘和几位夫人便坐着马车去了普觉寺。 上完香后,姑娘们都是自由时间,王荟王溪等人依然是去寺外买东西瞧热闹,而王容和王诗则去莲花池边许愿,王辰近段时间心事不顺,想要去为自己的姻缘求支好签,因此从上香完的大殿里出来后,众人都分散了,王紫正好有了五夫人的嘱托,因此走到了寺里的后院,恰巧郗豫正在院外晒着衣物与旧书,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姿容俊秀的少年,那人恰巧是王紫在世鸿书院所见过的叫郗恒的那位近日在京中颇有盛名的学子。 王紫有些惊讶,然而一想,忽又觉得这世间之事真是只有你想不来的巧合,谁能想到这个和哥哥在同一书院读书,令哥哥也称赞不已的人,竟然就是郗豫的儿子,而他也应该是自己的表哥罢? 她走了过去,郗桓早已经注意到她了,只是这般文静秀雅的京中姑娘怎么会来这后院找他们? “父亲。”他叫了一声,郗豫回头,便见到王紫在身后,眼里现了一丝惊讶。 王紫也是第一次与这郗豫说话,心里想着她该称他为表舅的,可是到底有些奇怪,因此福了福礼,说道:“母亲做了两双鞋子,唤我给您送过来。”她说着便是唤春水将鞋子从篮子底下拿了出来。 郗豫心情复杂地接过,手里用力地握着那用布包着的两双五夫人亲手做的包含着多年情义的鞋子,他双眼盈泪,神情抑制着,却还是能看出他心中那复杂无比的情感。而郗恒在他身边看见他这样的神态,也有些疑虑不解,父亲的感情一向喜欢藏在心中,即使对他厚以期望,也不太喜形于色,然而自从到了京城,他倒是已见了父亲两三次心事重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