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天道继承者》 第一章 陶静的人生(一) 顺着葱郁浓密的树林小道,宜华慢悠悠的走进宫殿,熟练的挥手,原本漆黑的大殿瞬间亮了起来,略微不适的眯了眯眼。 轻笑了一声瞬间移到了上首的檀木椅子面前,优雅的坐下,摸了摸下巴:“幽梦,可以开始了。” 此话刚落,宜华的面前便腾空出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白色小狐狸。小狐狸幽梦凑到宜华怀里,发着绿光的眼睛带着一丝担心。 “主人,你的身体放在外面安全吗?秘境里的妖兽可不少。” 宜华摸了摸幽梦的小脑袋:“每次做任务,你都要问上一遍,放心,那些妖兽可不敢放肆。” 幽梦乖巧的在宜华的手心蹭了蹭:“那就开始了!”幽梦的眼睛发出浓郁的绿光,慢慢的无数的书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宽阔的大殿里游荡,宜华站起身来,随手取下一本,满大厅的书籍瞬间消失。 宜华把书籍往空中一抛,合着的书慢慢打开来,从书里走出来一名女子,那女子还穿着医院里的病服,脸上还带着血迹,双目中是一片死寂。 “这里是黄泉路?你是孟婆?” “这里不是黄泉路,我也不是孟婆,你可以叫我宜华。”宜华走到她旁边,爱怜的抚了抚女子的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宜华?” “是的,你的执念你的遗憾你的不甘你的痛苦,都由我来化解。” “不甘?痛苦?可以吗?你能吗?”那女子原本沉寂的双眸微微活泛了一些。 “当然,来,告诉我,告诉我你的故事。”宜华声音中带着诱惑,坐在玉阶上,听着那女子讲诉属于她的故事。 她叫陶静,已经三十岁了。 陶静从小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她没有父亲,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陶静一直很懂事,她努力的读书就想着以后有出息了能够好好的报答母亲,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以b省第一的成绩考上华夏最好的帝都大学的服装设计专业。 陶静在服装设计上有着卓然的天赋,教她专业课的教授对她赞不绝口。大三那年,她和另一名同班的同学一起参加了服装界龙头公司hca为挖掘新的人才举办的服装设计大赛。 当时的陶静满怀欣喜,不说hca的地位就冲着丰厚的奖金都足够让她兴奋了,因为当时的陶母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满怀信心的她完全没想到这是她痛苦的开始。 设计大赛上,她的作品被曝抄袭知名设计师林安宁的最新设计,听说因为hca的总裁明筝与林安宁是青梅竹马的原因,林安宁的最新设计是在这场服装设计比赛的开场时展出的。然而就是那么巧,她在开场时被别人不小心倒了一身的汽水,在林安宁服装展示的时候去了洗手间,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如果她知道两人的设计那般相像的话,哪怕是谎称自己并没有设计出作品她也不会把做好的晚礼服交上去。 当陶静的服装被展示的时候,大厅里几乎一片寂静,比起有名的年轻设计师自然是她背受了抄袭的名声,她被hca永久的挡在了外面,这也意味着她将不被服装界所容纳,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陶静去得罪hca的明筝还有年轻且前途无限的林安宁。 当时的陶静几乎奔溃的离开hca,她回到学校不久,辅导员就找到她,说是学校觉得她有辱学校颜面,要对她进行处分。学校里的嘲笑鄙视,家里面母亲的重病,经济的拮据让她走投无路。 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她家说她是林家的私生女,只要她答应林家的要求,林家可以支付陶母的医药费。 陶静毫不犹疑的就答应了,林家爽快的给陶母请了最好的医生,而她则被送到张家,林家的要求就是和张家联姻,要她嫁给张家的独子张军,张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贵族圈子皆知的同性恋还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有身份的姑娘谁也愿意嫁给张军,没身份的张家也看不上,张家父母急的满嘴冒泡,恰巧这个时候林家和张家有一个合作,更恰巧的是林家的人发现他们还有一个私生女在外面,为了合作可能性的增加,林家的掌权人林少阳想也没想就将这件事交给了秘书办理,在他心里,一个私生女而已,哪里又有他的事业重要呢? 陶静之后的生活几乎就陷在痛苦之中,夫妻间的生活不过是张军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日常伴随着的还有丈夫大骂和拳脚相加,她想要离婚想要离开,但是她连张家的院子都出不去。 她常常看着电视里美丽自信婚姻幸福的林安宁发呆,她常常看着站在林安宁身边的明筝发神,她总觉的他们三个人之间有着什么的联系。 时间越来越长,她就像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一样的活着,她想要去死,但是她们拿陶母威胁她,她哪里还敢生出些什么想法! 她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好,不停的怀上孩子,不停的流产,她苟延残喘的活了十年,后来她因为身体已经衰败的原因住院,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母亲早就死了的消息,当时的她甚至舒了一口气,她几乎是泪流满面的拖着身体走到窗边,然后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你希望改变些什么吗?” “我……我,改变……改变……” 幽梦抱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透明珠子放在陶静的额头上,在一瞬间珠子便变成了黑色。陶静原本激动的表情平息下来,神色中带着茫然,她的执念已经到万念珠里了。 宜华站起身接过万念珠,拍了拍陶静的后背:“放松些,来,去那儿好好休息休息。”宜华伸手往旁边一指,原本空旷的大殿突兀的出现一个房间,陶静慢慢的走向那里。 “主人对于宫殿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了!”幽梦飞在半空中,把飘在空中的书籍拿给宜华。 宜华接过书,轻轻的贴着自己的额头,额间金光一闪而过。宜华轻笑了两声:“穿越女吗?好像有点意思。” 幽梦激动的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主人,有穿越女的话,天道的馈赠肯定很丰富,这次任务结束,主人应该可以结成元婴了吧!” 宜华点点头,把书往地上一扔,一道门慢慢出现,宜华对着幽梦挥了挥手:“乖乖的,我先走了。” 宜华一走进门内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失去了知觉。 宜华再次醒来的地方是宿舍的床上,隔着白色蚊帐可以很轻松的透过阳台看到外面的树木,天已经蒙蒙亮了,宜华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现在应该是设计大赛的大半个月前,陶静熬着夜把设计图画完的时候。 接下来应该就是陶静的设计图不见了!陶静一直以为自己的设计图真的如室友所说被不小心弄到垃圾桶里去了,但事实上是,她一直信任的室友被林安宁买通了。 傻傻的陶静以为hca设计赛只是巧合,她以为她的人生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其实她的人生只是被一个自以为事的人偷走了而已。 林安宁的人生才是上天为陶静安排的人生,林安宁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偷而已。 明筝的妻子,响彻国际的服装设计师,这些都应该是陶静的。林安宁就是那个穿越者,林安宁后来的服装设计几乎全是陶静的,至于为什么要花费心思知道陶静在hca大赛的设计,那是因为林安宁所知道的剧情走向是从hca设计大赛之后,她自然不知道陶静在大赛中一鸣惊人的作品,所以她才想出买通陶静宿舍的人的办法。 宜华冷看了一眼对床的郭晓晓,对面的人呼吸很平稳,睡得很香啊!宜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站在书桌前笑看着那张随意放着的设计图,宜华的夜视能力很好,黑夜与白昼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坐在凳子上,宜华涂涂改改,原本让人惊艳的设计稿变了一个样子,依旧是不错的,但是已经没了原稿的惊艳,仅仅是不错而已。 低下头拉了拉自己的被子慢慢的躺了下去,天快亮了。 宜华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了,郭晓晓已经不在寝室了,其他两个人正在看电影。宜华穿着睡衣惊慌的看向坐在一起看电影的两人:“你们看见我放在桌子上的设计稿了吗?” 韩秀秀手里拿着薯片,神色迷茫:“没有啊,怎么了?稿子不见了?” 宜华手忙脚乱的翻着桌子上的书:“我昨天晚上熬夜画出来的,不见了。” 和韩秀秀坐在一起李璐想了想:“是不是掉在地上被郭晓晓当垃圾扫了?我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看见她在扫地。” “那怎么办?是不是hca大赛要用的?”寝室里的几人关系不错,韩秀秀也不禁有些着急了。 正在这时郭晓晓回来了,郭晓晓一进屋就看见所有人都不眨眼的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关了门,脸上带着干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韩秀秀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郭晓晓,你是不是把陶静的设计稿当垃圾扔了?” 郭晓晓心中一跳,十分庆幸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设计稿?我不知道啊,不过我今天扫地的时候确实看见地上有一张纸,我还以为是谁不要的垃圾呢,就直接扫了,很重要吗?可是垃圾说不定已经已经被垃圾车拉走了。” 韩秀秀和李璐闻言都有些担心的看着宜华,宜华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被有心人拿了就没什么事情,大不了我重新画就好了。” 郭晓晓松了一口气,手偷偷的捏了捏提包,一万块呢,值了!宜华连一眼都不想施舍给郭晓晓,陶静是个傻的,如果换上一个人绝对会选择重新设计,可陶静还是太单纯了,她对郭晓晓的话深信不疑,宜华收拾完了跟其他几人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包出去了。 □□里还有一千块,这是她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陶母对陶静这个唯一的女儿确实好的没话说,一个人总共就两千多的工资,将近一半都给了陶静。 奖学金还没发下来,陶家也没有什么存款,宜华走在街上皱着眉,陶母的病是个问题。 街上行人很多,宜华看着眼前的咖啡馆外面的招聘启事,眼中一道亮光闪过,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第二章 陶静的人生(二) 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她多上了几个小时的班,从蓝翎咖啡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宜华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手里拿着的是买的布料。 新的设计稿已经完成了,在服装设计这方面她是个菜鸟,不过还好有陶静过硬的专业技能,这几天反反复复的修改结果还是不错的。 虽然修真界很多宗派的服装简直简单的没办法,但是魔族那群爱好享受的家伙们,服饰可是华丽的不行,可以说魔族的衣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她完全可以引用魔族的服装创意。 宜华今天没有走以前的那条路,她选择了绕道。 满意的看在躺在漆黑的巷子里已经疼的几乎没有知觉的男人,她成功的赶在了林安宁的前面找到了明筝,轻松的把男人抗在肩上,神色平静的把人扔进拦下的出租车里。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咽了咽口水,面目惊悚的点点头,这么大的力气,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 明筝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坐在床边一脸认真看书的女生,二十岁的模样,很年轻也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醒了?”宜华放下手中的书,扶着明筝坐起来。 “你是?”明筝记得自己探望公司元老级的设计师出来后,胃病犯了,又忘了带药,疼的死去活来的。“电话号码。”宜华掏出手机,眼睛看着明筝。 明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他刚醒过来就要电话号码,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电话……号码?”,说完就见床边的女子平静的点头:“我没有找到你的手机,没办法联系你的家人。” 明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要他的号码,内心有些尴尬的将自己秘书的号码告诉了宜华,宜华拨了号让明筝自己说。而她则是将书放进包里,又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一连串的数字。 明筝挂了电话,愣愣的看着递过来的纸,他好像跟不上这姑娘的思维:“小姐,这个是?” “我的□□号,我的生活费全部都在医院了,希望你能尽快把钱还给我。” “你这就走了?你不怕我不给你钱吗?”明筝好笑的说道,这姑娘是不是有些太单纯了?虽说他长得挺周正的,但不一定就是个三观正的好人吧。 “没办法,我们学校的门禁在12点,我是好学生,从来不夜不归宿。”宜华拎着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在病房门口顿了顿,有些不大确定开口:“你应该会打钱给我吧?” 明筝难得的对一个刚见面的女孩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下意识的双眸含笑,“当然了,好学生姑娘,我也是个好人。”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宜华心情愉悦的弯了弯嘴角,接下来,我们就咖啡馆见咯,明先生!其实她是可以不用管明筝这个人,毕竟陶静的执念和他没有关系,但是谁叫林安宁喜欢他呢!一个异世界的灵魂,她不能从身体折磨入手,那就只好让她求而不得了! 宜华赶着点回到了寝室,宿舍里的人都还没睡,见到宜华回来,韩秀秀招呼着宜华用夜宵,“今天咖啡馆这么晚才下班啊?” “没有,我有其他的事耽误了。” 韩秀秀眼尖的瞥见大袋子里的衣料,“你要开始做衣服了?” “嗯,大赛在十天后,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陶静,你还是用的以前的设计图吗?”郭晓晓按捺不住的问道,那边说了如果陶静换了设计稿,她就得再找机会把稿子弄出去。 “是啊。就用那个。” 听见回答,郭晓晓有些失望,如果陶静再换一个,她又有一万块钱到手了。宜华懒得理她,洗完澡直接就去睡觉了。 医院里的明筝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安宁,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我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宜华离开不久林安宁和方秘书就一起赶了过来。 林安宁嘟了嘟嘴,挤到床边拉着明筝的手:“阿筝,我最近有设计一件服装,我想要在你们公司的设计大赛上展出可不可以啊?” “你也想要参加?” “不是,开场秀啊,开场秀里面加上我的设计好不好嘛?”林安宁整个人几乎都压在明筝身上,明筝不舒服的皱着眉,费力的把林安宁推开:“可以,你先回去吧,现在太晚了,方秘书,送林小姐回林家。” 方秘书打开病房的门,神色恭谨:“林小姐,请。” 明筝拧着眉,安宁的性子变化的太大了,以前的高傲大小姐现在就像是她曾经最讨厌的娇柔做作的白莲花!想起他和林安宁的婚约,明筝目光看向窗外,他和安宁并不适合,只是他还没想到一个好的理由去解除婚约。 林安宁回到林家发了一通火,她不是没感觉到明筝对她的排斥,她不甘心,不甘心,陶静那个女人哪里配得上明筝?林安宁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明筝只能是她的。 拿出郭晓晓偷出来的设计稿,林安宁走到旁边的房间开始做衣服,陶静和明筝的初见就是在hca服装大赛上,陶静凭着令人惊艳的服装一下子就入了明筝的眼,也不管陶静还是在读大学生就直接把她签进了公司。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陶静进入hca,然后与明筝日久生情,所以,陶静别怪我,谁叫你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呢?穿越大神既然让我来这里,那么你的位置就该让让了。 蓝翎咖啡馆很受欢迎,这个地方咖啡味道好价格公道,格调品位也高,明筝一向喜欢在下午下班后来这里喝喝咖啡,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位置,点了一杯蓝山咖啡。 “先生,您的咖啡。”很好听的声音,也很熟悉的声音,明筝抬起头,果然,桌子旁边站着的就是那位送她去医院的好学生,齐肩的短发,清秀的面容。 宜华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准备走人,明筝拉住她的手腕,眼中带着笑意:“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你没有还钱给我,先生。”宜华冷眼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某人,语言中带着愤恨。 “抱歉,这几天太忙了,差点忘记了。” “就因为这样,我吃了三天的泡面!” “真是对不起,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喝咖啡?”明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俊逸的脸上满是尴尬。 “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三天前才因为胃病进了医院,还有,比起喝咖啡我更乐意你请我吃大餐,或者马上还我钱。”宜华轻轻抿了抿嘴唇,神色中带着不赞同。 明筝倒没想到对方异常耿直,同时对于对方语言中透露的丝丝关心也非常受用:“当然,我很乐意请你吃大餐!什么时候下班?” 宜华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的话被当了真,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头发:“抱歉,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你请我吃饭,你把钱打回给我就好了。” “什么时候下班?”对方尬尴的神色让明筝很是愉悦,他觉得在这个姑娘身边,他的心情会无端的变得好起来。 “今天的话,是六点。”见对方执意于这个问题,宜华只得回答,听见那边经理在叫,宜华对着明筝微微弯了弯腰,快步走开了。 明筝看了看手表,四点半了,明筝一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既然自己难得的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等等也没有什么关系。 宜华笑着对经理点点头:“经理,你放心吧,弹钢琴的话我没问题的。” 咖啡馆负责弹钢琴的人的发高烧已经被送医院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代替的人,恰巧经理在面试的时候知道宜华是会弹钢琴的,这才叫了宜华过来希望顶上一顶。宜华坐在钢琴前,手轻轻的放在钢琴上,肖邦的《c小调夜曲》 她曾经的一个任务对象是贵族小姐,那个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习各种乐器礼仪之中度过的,钢琴是日常的必修课,所以弹钢琴对她来说并不难。 明筝没想到在蓝翎咖啡馆能听见水平这么高的钢琴曲,这是肖邦的曲子,作为一个钢琴曲爱好者,他可以肯定的说,这首曲子弹得非常的好。 弹钢琴的地方是个高台,喝咖啡的客人能够很好的看见弹琴的人,坐在那里的女生浑身带着沉静的气质,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舒服,明筝微眯着眼,享受着音乐,那个女生真是让人不自觉就心生好感。 经理对于宜华的表现十分满意,直说会给她提工资,宜华笑的眼睛弯弯的,涨工资这种事情多多益善嘛! “小姐,我想,接下来你的时间属于我。”明筝走到正准备出门的宜华面前,宜华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抱歉,因为过几天有参加服装比赛的缘故,我真的没有时间。” “服装比赛?hca的?” “是的,时间很紧,我真的……” 明筝本来就不是个表里如一的绅士,径直拉着宜华的手腕,强行把她塞进车里:“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宜华实在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默默的系好安全带,陶静对于明筝并不熟悉,但是看过世界之书的宜华对明筝有一定的了解。 明筝其人,表面上是一个优雅的绅士但是骨子里更像是一个痞子,瞥了一眼驾车的男人,明筝自然是长得很好看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雅痞的感觉带着让人沦陷的吸引力,要不然林安宁也不会为了他不择手段。 “我叫明筝,日月明,竹争筝。你呢?” “陶静,陶瓷的陶,安静的静。”宜华转头看向窗外,尽力忽视那个毫不掩藏他的兴趣的男人。 “陶小姐会设计服装?” 宜华听见服装两个字,转过头,脸上带着不自觉的骄傲与自信:“当然,我是帝都服装设计专业的。” “那里面出了很多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我想陶小姐应该也很优秀吧。” 宜华目不转睛的盯着明筝,声音里是无法忽视的认真:“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算不算优秀,但是我知道未来的我一定会很优秀。” “我对陶小姐成为一名知名设计师充满了信心。”明筝笑出声来,狂妄自大吗?不,他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有资本的自信!真是让人喜欢的耿直。 吃饭的地方离蓝翎咖啡馆不远,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宜华下车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高档的地方,帝都有名的大酒楼。 “明先生,这种地方吃一餐的话大概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可能还更多。” “陶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生活费的,不会让你吃一个月的泡面,那可不是一名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第三章 陶静的人生(三) 宜华微低着头努力的与碗中的鱼刺奋战,明筝看着对面的女生思考着该聊聊什么话题。说起来真是奇怪,他明筝见过不少美人,这回倒是对一个只称得上清秀的姑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陶小姐对于hca的比赛有把握吗?”最终明筝还是选了个对方十分感兴趣的话题。 “当然,只是,明先生你又一次提起hca的比赛,难道你也要参加?”宜华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已经吃得够饱了。 “不,我只是对陶小姐的事情比较关心而已。” 宜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明筝优雅的起身:“陶小姐吃的好吗?” “我吃的最贵的一餐,十分感谢你。”宜华起身对着明筝道谢。明筝把宜华送到帝都大学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明筝在宜华动手之前快速的帮着宜华解了安全带,对着呆滞的的人眨眨眼:“为女士服务是一个绅士应该有的态度。” 宜华抿了抿嘴唇,强装镇定的点头。 笑眯眯的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人,他并没有问陶小姐的电话号码呢,明天见了,陶小姐。 明筝回到明家不意外的看见了林安宁,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见她,这常常让他生出一种自己走错家门的感觉。 明母很喜欢林安宁,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而且不久之后还会嫁进来当她儿媳妇儿,乖巧能干又懂事,和自家儿子正正好。 “阿筝,快过来,你这臭小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安宁都等了很久了,快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开饭了。” 明筝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径直往楼上走去:“妈,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和谁一起吃的?”hca大赛越来越近,林安宁这几天焦躁不堪,总想着时时盯着明筝,就怕明筝一不小心就碰见了陶静,男女主之间的吸引力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明筝不耐烦的冷看了林安宁一眼:“我和谁吃饭没有必要和你报备。” “我,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林安宁委屈的瘪着嘴,明筝不忍直视的转过头,他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骄傲的林安宁。 “阿筝,怎么说话的?安宁等了你一晚上了。”明母埋怨的瞪了明筝一眼,自己以后的媳妇儿自己都不知道疼的。明筝懒得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走向明父的书房,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明父靠在转椅上惊异的盯着自己的儿子:“你说,你要取消和林家的婚约?” “是的,爸,我并不爱安宁。”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得慢慢来。”明父与林家交情颇深,林少阳是明父的少年玩伴,他们两人兄弟相称多年,因此当他们林家说出结两姓之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自然也忘记了问自己儿子的想法。 “爸,如果是以前的安宁的话,慢慢培养感情的话也许有可能,但是现在的林安宁绝对不可能。”那种性格,他实在是受不了。 明父想想也是,林家女儿现在的性子和以前的性子真是截然不同,以前就像是骄傲尊贵的公主,现在就像是套上华丽外衣的小丑,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件事情,我会和你妈妈先商量商量看看,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明父有些愁的摊在椅子上,这叫他怎么跟少阳开口呢。 明筝没想到这么顺利,看来爸也不是很满意安宁。不过妈妈?明筝皱了皱眉,他妈妈怎么就那么喜欢林安宁呢? 宜华每天晚上熬夜做衣服,第二天早上上课,中午的时候就往蓝翎咖啡馆去。弹钢琴的人还没有来,经理就让宜华顶着班,这几天挣得工资比起服务生多得多了,她们这种学生是按天算的钱,服务生的话一个下午一百块,但是弹钢琴的话一个小时一百块,这就是差距啊。 她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明筝,坐的依旧是角落里的那个位子,每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一直等到她下班,然后请她吃饭,宜华一般都不会答应,这时明筝就会送她回学校。 “小静的电话号码还没有告诉我呢,咱们都这么熟了。”明筝把车停在靠校门口的地方,靠在车椅子上,优雅懒散,宜华认真的看着他,还是决定开口:“明先生,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吗?看来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不是吗?小静。” “我们并不是特别熟,明先生,我们才认识十来天的样子,我连你是干什么的,多少岁,哪里人都不清楚,说出这种话来的你显得特别轻佻!”宜华说完话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明筝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如果用好感度来计算的话,最多只有50,最多! 她今天已经辞掉了咖啡馆的工作,现在只需要为了后天的比赛做准备就好。 明筝略微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扯掉脖子上领带,啊,明明是难得的认真呢,怎么说他轻佻呢! 第二天的时候明筝按时去了咖啡馆,他没看见宜华,但是却遇见了来查探他行踪的林安宁,这段时间明筝老是避着她,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林安宁心中升起了一丝惶恐,她撺掇着明母给方秘书打电话,打探一下明筝每天下午的行踪。林安宁一知道明筝每天都要来蓝翎咖啡馆,直觉不对,立马就往这里来了,只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看见了明筝。 明筝脸色不好的瞪了一眼林安宁:“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过来找你啊,我听伯母说你每天都要来这里,我就是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吸引着你。”林安宁毫不示弱地看回去,然后朝着四周望去,“不过是一个好一点的咖啡店,你怎么天天往这里跑?”声音带着质问。 明筝一点也不想和她说话,直接出门开车走了,林安宁没追上,站在马路边直跺脚,转身走进咖啡馆,拿了一叠钱放在前台收费的女子面前:“刚刚那个人,每天来这儿干什么?” 收费的女子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叠钱,眼睛放光,清了清嗓子:“那位先生,每天都过来这里喝咖啡听音乐。” “就这样?”林安宁不相信的问了一句,明筝那么无聊? “是的,每天四点半来,六点钟离开。”绝口不提有关于陶静的事情。 林安宁略微有些怀疑的离开,咖啡馆的经理满意的说道:“你做的很好,客人的私事我们不需要多嘴,那钱,你自己拿着吧。” “谢谢经理。” hca服装设计大赛广受媒体关注,作为服装界的头把交椅,其影响力巨大。宜华拿着自己的服装袋子神色平静的呆在角落里,现在还是开场,展示的hca里面设计师的一些最新设计,估摸着林安宁的作品快要出来了,宜华直接去了后台把服装交了上去,她可不想站在那里被泼上一身汽水。 当负责人看到宜华交上去的服装时,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这件礼服,算是礼服吧,好看的不可思议。这是到现在为止,最让他惊艳的作品,即使是hca公司自己的设计师作品也没有这件让他喜欢。 宜华抽到的号数在中间位子,几天前交的设计稿已经刷下去了很大一部分人,到现在也只有二十名选手,她排在十一,是在第二组。 前面的展示有条不紊的进行,不同于后台其他参赛者的紧张,宜华心里有十足的把握。第一组评分已经结束了,马上就是第二组的模特展示。 明筝作为hca总裁兼评委之一坐在最前面一排的中间位置,第一组的十个作品相对来说都还是不错的,他自然知道陶静排在第二组的第一个,手指轻叩桌面,他看过陶静交上来的设计稿,非常不错,不知道实物效果如何。 灯光闪起,高挑的模特穿着一身一字肩的白色晚礼服款款走来,礼服糅合了古代服装和现代裙的优点,恍然一看竟有种古代大家闺秀的既视感。 明筝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漂亮!尤其是腰带,腰带上的应该是刺绣,泛着金光的丝线沿着腰带的边缘绣出了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 “不错,很有灵气。” “简直是惊艳,我甚至想要立马把这件服装买下来。” “腰带真是漂亮,是设计师自己绣出来的吗?” ……………… “下面有请各位参赛者上场,十一号的设计师是来自帝都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大三的学生陶静,十二号是……”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参赛者依次上场,明筝不眨眼的盯着台上的陶静,今天的陶静很漂亮,化了很精致的妆容,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冷淡,现在的她面带笑容显得沉稳温和。 坐在明筝后面一排的林安宁眼睛瞪得斗大,不可能,十一号怎么会是陶静,那么漂亮的晚礼服,漂亮的连她都想穿上的晚礼服是陶静的设计,林安宁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坐在她右上角的明筝,即便看不见他的脸,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赞赏愉悦,林安宁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惊慌,她交上去的作品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陶静也没有使用和她一样的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小说里的不一样? “这件礼服我给它取名叫做‘白茶花的梦’,我们熟知的白茶花的花语一个是纯真无邪,一个是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每一个女孩子都曾经做过纯真无邪的梦……” 明筝惊讶于台上女子控场的能力,沉着大气,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思路走,优秀的女孩啊,他想,大赛结果几乎已经可以明了了。 他也可以着手合约的事情了。 第四章 陶静的人生(四) 宜华今天很高兴,hca大赛的奖金可不少,加上她在咖啡馆赚的钱和昨天刚发下来的奖学金少说也有十万块,陶母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作为陶静最重要的人,宜华想要让陶母尽可能的多活些日子,十万块钱好歹能用上一阵子。 宜华正准备出大厅,就感觉到有人向她跑来,转过身看了看,是林安宁,原本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狰狞,宜华挑了挑眉,林安宁不至于这么蠢来找她麻烦吧! ‘啪’,啧,看来她还是高估了林安宁的智商,宜华捂着脸,短发遮住了眉眼,心里兀地升起一股怒气来,林安宁似乎怒气还未消,抬起手准备着再来一巴掌。 明筝急忙赶过来拉住林安宁,大力的把她甩开,有些担忧的看向不说话的宜华:“小静,你怎么样?” “小静?叫得可真亲热,明筝,你是我的未婚夫,不是这个狐狸精的。”林安宁指着陶静,神色中尽是愤恨。 宜华没想到林安宁这么蠢,好吧,就冲着直接偷设计稿原图这事情,她就不应该对林安宁的智商抱有什么希望,这样冲动易怒,愚蠢暴躁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男人感兴趣呢?宜华抬眼,果然,明筝的脸上尽是烦躁不堪,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厌恶。她有点可怜真正的林安宁了,一个高贵的大小姐被一个这样的灵魂占据了身体,简直堪比灭顶之灾啊。 宜华目光冷淡的走到林安宁面前,当着大厅里所有人的面,抬起手,狠狠的给了林安宁一巴掌,‘啪’,十足的力道。 “林小姐,你让我见识了所谓的大家小姐的‘气度’与‘优雅’,我不得不说,林家的家教让我大开眼界,你简直是个泼妇,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所以这一巴掌还给你。”优雅的转身,淡定的离开了hca,徒留满大厅人切切私语,好些还没离开的媒体兴奋的拍着照,大八卦啊。 林安宁捂着火辣辣的疼的脸,眼里的火气几乎可以化为实体冲着宜华的背影大声吼道:“陶静,你不要以为你得了个设计比赛的第一名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进hca。” “林安宁,你给我闭嘴,hca什么时候由你一个林家人说了算?”明筝早已被林安宁逼的把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丢在一边,一点也不给林安宁留面子。 “我是你未婚妻,以后就是明家的女主人,明筝,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算什么东……西?”林安宁被明筝如冰的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一想,又觉得自己没说错,气焰一下子又上来了,昂着头,对着明筝不甘示弱。 “我实话告诉你,你不会是明家的女主人,还有我不希望你再去找陶静的麻烦,至少到现在为止,不是她勾引我,而是我在追求她。” “阿筝,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还比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林安宁现在提到宜华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大有想把对方碎尸万段的想法。 “林安宁,你嘴巴放干净点。”明筝心里涌出一股疲惫:“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你骄傲高贵的如同真正的公主,你从来都不会丢弃你最骄傲的优雅气度,你从来不会在任何时候歇斯里底,现在的你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粗俗,暴躁,无礼,当初和你绝缘的词,现在用在你身上居然毫无违和!” “那、那是、那是因为,因为我那么喜欢你,你……”林安宁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 明筝挥开对方拉着他的手,“你记得一年前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阿筝我们约定好了,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我们就一起告诉我爸妈和伯父伯母解除婚约的事情。’以前的我们从来都只是兄妹,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不是吗?” 林安宁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有这出,拉住明筝的胳膊:“阿筝,我……” 明筝挣脱开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林安宁:“婚约的事情本来就是双方父母的口头约定,我会跟伯父伯母说的。” 明筝出门直接开车去了林家,这种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陶静的电话他一早就从报名表上弄来了,给陶静打了个电话,明筝拧了拧眉,关机! 林安宁一个人愣愣的呆在hca大厅里,她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她只是不小心听见了明筝和方秘书的谈话,她这才知道明筝早就认识了陶静,现在还对陶静心生好感,当时她脑子已经被两人的谈话给气懵了,第一直觉就是去找陶静算账,也没有考虑后果。 林安宁甩了甩自己的手提包,就往明家去,她要先去找明母,明母最喜欢她,解除婚约这事儿,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闹剧的三个主人公都走了,现场只剩下满大厅的工作人员,业界精英,和一群媒体记者,方秘书苦哈哈的召集人手善后,这都什么事儿哦。 林安宁到达明家的时候明家两位都不在家,说是有事出去了,林安宁给明母打了个电话,明母没接,有些烦躁的在明家客厅里走来走去,这个时候明母去哪里了? 林安宁完全没想到的是明筝动作之迅速,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爸妈让他们去林家商量着解除婚约的事情。 明母有些尴尬的摁掉林安宁打来的电话,推了推坐在旁边的明父,明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少阳啊,明筝臭小子执意要解除婚约,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你说这……哎。” 林少阳吸了一口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脸色认真的明筝:“你的意思我都懂,可是我家宁宁她……” 明家夫妇满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明筝站起身来:“伯父,我与安宁只有兄妹情谊,如果强行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幸福,甚至会两看相厌,再说了,伯父,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和安宁没有可能。”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若有所思,明母的关注点主要放在‘自家儿子有喜欢的人了’上面,两个男人则是相视一眼,对着摇了摇头,两人要结儿女亲家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了。 “行吧,反正这事儿也是我和你爸口头上的约定,你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也不能拿这个绑着你,婚约就作罢吧,只是阿筝啊,宁宁自小就没了母亲,我对她也疏于管教,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多担待吧。” 自此两家正式解除婚约,明筝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总算是浑身轻松了,高高兴兴的送自家爸妈回去。 “儿子,你喜欢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漂亮吗?” “妈,她叫陶静,现在还在读大学,学服装设计的,是这次大赛的冠军,非常的有天赋,她设计的那款‘白茶花的梦’刚比赛完就收到了不少订单。”明筝使了劲的夸奖宜华,就怕自己这个一向喜欢林安宁的母亲弄出什么事儿来。 “是吗,也给我来一件……” “妈,那是年轻姑娘们穿的。” “你是说你妈我老了?” …………………… 林安宁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捂脸哭着跑回了家,对着林少阳就是一阵撒泼,林少阳经常忙于公司的事情,这看到自家女儿这副样子还是头一回,狠狠的训斥了林安宁一顿,又给她重新请了个礼仪老师。 明筝把公司关于设计大赛的后续事宜以及一系列的关于林明两家解除婚约引发的事情处理完已经是设计大赛第二天的傍晚了。 他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陶静,给陶静打电话对方也不接,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和陶静说说话,心里有些痒痒的,于是决定现在去学校看看。 拿着方秘书弄来的具体地点,明筝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优雅的行为举止,浑身上下散发着的迷人光芒,引得来往的女生频频回头驻足。 明筝随手唤住一名要进宿舍楼的女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可以帮我去二楼的211寝室帮我叫一下里面的陶静吗?” 李璐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找陶静干什么?” “你是认识小静?那正好,麻烦你帮我叫她下来一下。”明筝感受到了自己人品的强大,这样也能逮住一个认识陶静的人。 “她不在寝室里,昨天她参加比赛回来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她妈妈病情加重了,就直接买了票急急忙忙的回家了。” “谢谢你。”明筝边走边给方秘书打电话:“马上给我订一张去陶静老家的机票,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地址。” “知道知道,总裁放一百个心,保准让您满意。” 郭晓晓揽着李璐的胳膊,神色恍惚:“你说那个是什么人啊?” “大概是陶静的男朋友吧,快走罢,韩秀秀还等着我们带的饭呢。”李璐对于那个小插曲不怎么在意,倒是郭晓晓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宜华把一大早熬好的粥放在柜子,用小碗盛了一些,扶了陶母起来,小口小口的喂着。陶母看着女儿的模样,伸手摸了摸那齐肩的短发:“你那头长发,你一直都宝贝得不得了,怎么想起来剪了?昨天你回来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太长了,麻烦的很,有一天出去刚好看见理发店就剪了,妈,好看吗?”宜华又盛了些粥,微微扬了扬头。 陶母以前就觉得陶静的那一头长发不好看,现在的模样可比以前好多了,笑着喝了一口粥:“好看,比以前精神多了,对了,小静,妈觉得好多了,今天咱们就回家吧。” “妈,我知道你担心医药费的事情,你就放心吧,现在我也能挣钱了,你就好好治病,别操这份心了。” 女儿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陶母皱着眉直叹气,宜华见陶母心情不怎么好,把碗洗了就推着陶母出去走走。这个医院还是挺大的,宜华推着陶母一路上走走停停和别的病人说说话,倒是让陶母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宜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陶母聊天。张锋一出住院楼就看见亭子里的陶静和旁边的陶母,“陶阿姨,小静。” 张锋住在陶家楼上,比陶静大上几岁,小时候陶静就是跟着这个大哥哥一起上下学,两家关系不错。 “小锋啊,今天忙哦?”陶母怪喜欢张锋,没办法,这个小子从小就照顾他们小静,懂事能干的不行,年纪轻轻就是主治医生了。 “还行,今天没手术,不怎么忙,陶阿姨感觉怎么样?”张锋不是陶母的主治医生,但是他倒是有听说陶母的病状不怎么好,难免有些担心。 “好多了。”陶母常常受到他们家的照顾,两家关系十分亲厚。 第五章 陶静的人生(五) 陶静和张锋感情很好,对着张锋是直接叫哥的,说来,当年张锋高中的时候追女朋友,还是刚上初中的陶静帮他给他现在的老婆递的情书,张家的都把陶静当媒人来看,尤其是张家两老对于陶静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如果张家再有个儿子,他们说不定就把两人凑一块儿了。 陶母坐在床上看电视,宜华瞧了瞧钟,已经十一点了,午饭时间快到了:“妈,我回去做饭来,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还是吃粥吧,别太麻烦了啊!” 医院离家不是特别远,宜华出了门就看见下班的张锋,笑着打了声招呼:“哥,下班啦。” 张锋应了一声:“现在回家?” “先去菜市场买菜。” 张锋指了指手机:“你嫂子刚说叫我把菜买回去,一起吧。”宜华自然应下。 两人提着菜往家里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尤其是说到帮张锋追女朋友时的一些糗事时,两人更是笑出声,在外人看来感情不是一般的好。明筝黑着张脸站在楼下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陶静明显很高兴,和在他面前的略微冷淡完全不同,明筝感觉心里怪不舒服的,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真的好吗? 宜华惊讶于明筝的出现:“明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不是,我只是有些惊讶,明先生在哪儿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张锋把菜递给宜华,打了声招呼就先上去了。 明筝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难道变丑了,为什么陶静从来就不给点反应呢? 宜华站在楼梯口,对着正在不知道脑补什么的明筝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啊,要,当然要。” 陶家住的地方是陶静外婆留下来,房子不大,但胜在温馨,宜华在饮水机那里接了半杯水放在桌子上。明筝打量完房子站在宜华面前,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对他这么冷淡:“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啊”宜华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发着哪门子的疯,转身准备进厨房收拾菜。 明筝作为家中独子,从小是被惯着长大的,还好他性子坚定否则肯定会是帝都一大纨绔子弟,可以说作为服装界说一不二的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逆着他来,可是对面的那个人从第一面起对着他就看不见一个笑脸,神色冷淡,语言冷淡,简直是够了。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人,他用得着忍吗?明筝忍无可忍的顺手把宜华拉进怀里,鼻尖对着鼻尖,两个人的呼吸相绕:“有感觉吗?” 宜华红着脸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偏了偏头:“什么感觉?” “我有感觉,你呢?”明筝拉着宜华的手放在心脏的地方,对方心跳的很快,宜华不自觉的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那一向漫不经心带着一丝痞气的双眼正直直的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看着阳台上的仙人掌。 明筝松开手捧着宜华的脸强迫性的让两人对视:“我们试试看吧,怎么样?” 宜华眨了眨眼,一味地冷淡拒绝可不好,抿着嘴微微低头,声音虽小,但是明筝能够很清楚的听见那个字——‘好’。 刚刚晋升为男朋友的某人兴奋的跟在宜华身边,宜华停下切肉的手:“今天中午只有瘦肉粥,不知道你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对了小静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个……那个……是?”明筝对于张锋多多少少有些介怀:“他也住在儿啊?” 宜华熬着粥神色中带着怀念,将火关的小了些:“对我很好的一个哥哥,他老婆还是我帮着才追到手的呢!”明筝一听已经结婚了,心里舒了一口气,结婚了就好,结婚了就好。 宜华还要去医院给陶母送饭,两人草草喝了粥准备着出门,明筝抓着宜华的双肩,神色郑重:“我今年28岁,职业是hca的总裁,家里还有双亲。咱们现在算是见女方家长把?” 宜华失笑“想太多了吧你,我们才刚刚开始交往,只是试试看而已。不过说起来,原来你已经这么大岁数了。” 什么叫这么大岁数,明筝黑着一张脸:“我不过才28岁,怎么就岁数大了?” 宜华手指比了个八:“我今年20岁,你整整比我大了八岁,可不是八天!”明筝一把握住比划着的手,两人手拉着手出了门。 两人一道去了医院,陶母知道这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明筝一口一个阿筝,在陶静面前受尽冷遇的某人简直受宠若惊。弄得一旁的宜华一脸黑线。 明筝过来的时候没带衣服,兴致颇好的拉着新上任的女朋友挑挑拣拣,作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宜华的眼光自然很好,拎了一件蓝色的衬衫在明筝身前比了比:“尽管柔和的蓝色根本不能完全掩盖住你内里的痞气,但好歹看上去挺正派优雅。” “哎,我可是名副其实的绅士!” “不,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披着优雅外皮的伪绅士。”宜华毫不客气回道,明筝微微眯了眯眼,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小女朋友果然很聪明啊! “对了,你住在哪个酒店?” “我可没订什么酒店,方秘书怕是直接忘了这件事,该扣工资让他长长记性了。我觉得你家那边就不错啊。”方秘书如果听见这话一准儿会哭的,他明明订好了的好吧。 宜华也不拆穿他,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很好培养感情,本来对她就有利,她干嘛拒绝呢? 宜华请了四天假,但是临近期末,很多课程都已经结束了,在学校也就主要是复习。这一算将近有半个月的空闲,陶母的病情的基本上稳定了,但是宜华还是坚持让她住院,每次宜华和明筝一起去医院的时候,陶母少不了背着和明筝说她的事情。 两人都是服装领域的人,不愁没有共同话题,有时候无聊了,宜华就用家里角落摆着的老旧钢琴弹上一弹,每天一起买菜一起做饭,早晨起来跑跑步,晚上出去消消食,这段时间两人感情绝对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明筝没谈过恋爱,宜华是他除了明母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安宁外唯一一个最亲近的人,日常的抱抱亲亲是绝对免不了,前面说过明筝本质上就是个不要脸的痞子,住在陶家的这段时间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点’,为自己讨得各种福利。 明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都该回帝都了,明筝在浴室洗澡,宜华在房间收拾要带走的东西,时不时看了看挂着的钟,心想那人应该快来了。果然还没过五分钟,门铃就响了,宜华眼中闪着冷光,来的正好。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黑框眼镜留着寸头的男人,宜华疑惑的看着对方,男人伸手递出名片:“你好,你是陶小姐吧,我是林氏企业的总裁秘书,我姓张,这是我的名片。” 张平。宜华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冷意,把名片还了回去,不准备让他进屋:“张先生有什么事情吗?就在这里说吧。”浴室的门已经开了。 张平递给宜华手中的文件袋:“这是陶小姐和林氏总裁林先生的dna比对,你是林先生的亲生女儿。”宜华打开随便看了看,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张平接着说道:“陶小姐,听说令堂得了重病,我想你并没有能力支付起高额的医疗费用,现在,林氏可以出这笔钱给你母亲请最好的医生。” “所以呢,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呢?”宜华靠在门上,听着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张平推了推眼镜:“林氏要求你答应一个条件。” 嗤笑一声,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呢?” “联姻,和帝都张家独子联姻,这对于你来说并不吃亏。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一直这样下去吗?” 宜华简直想要伸手就给张平一巴掌,什么叫不吃亏?感情她还占便宜了?张军不是喜欢男人吗,她倒是觉得张平和张军挺配的,连姓都一样呢! 帝都张家的独子不就是那个同性恋张军!明筝压着怒火把宜华抱进怀里,刚刚洗完的头发上有水珠顺着滑下滴在宜华的脸上,皱了皱眉,就着明筝的睡衣擦了擦,明筝僵着身体把宜华抱的紧了些。 “张秘书,你这是在撺掇我女朋友和那个同性恋结婚?”一向算的上是好脾气的明筝肺都要气炸了,“我觉得把你送给张军更好,他恐怕一定会笑纳的。” 张平对于明筝的出现十分吃惊,女朋友?总裁的私生女是明少的女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根本没提这茬啊!张平有些尴尬的叫了声明少,明筝整张脸冷若寒冰:“回去告诉林伯父,陶静是我明筝的女人,明家未来的儿媳,我岳母的病我自然会想办法,用不着林家操心。” 砰的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张平慌忙离开,路上给林安宁打了个电话:“大小姐,我遇见明少了,他说陶静是明家未来的儿媳,这事不让我们插手。”对于陶静是林少阳私生女的事情,是林安宁让他在适当的时候透露出来的,林少阳是个商人,他在知道自己有一个私生女的时候,第一想的就是这个私生女能给林家带来什么利益,私生女对于他来说是他对妻子不忠的证据,他不可能对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产生什么父女之情,恰巧遇上与张家有一个大合同,他很果断的把这事交给张秘书去做。 看过原著的林安宁自然知道张平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容易就和张平搭上线。林安宁把手机狠狠的砸在地上,眼睛瞪得极大,陶静,明家未来的儿媳?呸!和她那个妈妈一样都是讨人厌的小三儿。 第六章 陶静的人生(六) 宜华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笑意:“我什么时候就成明家未来的儿媳了?”明筝凑上去把宜华拉在身上坐着,亲了亲脸颊还嫌不够又亲了亲嘴:“本来就是。”明筝像是抱小娃娃似的把宜华搂紧了些,大脑袋埋在白皙的脖颈间,感受着皮肤的光滑,喃喃道:“伯母的病,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帝都的医疗条件好,要不要把伯母接过去?” “不用了,妈不会同意的,而且妈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那里又有哥帮忙看着,我也放心。”扶着明筝的脑袋,宜华难得主动的吻了上去,对于心上人这种几乎见不到的举动,明筝不知道多开心。 第二天宜华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明筝把合同拿给宜华,又在车里抱着腻歪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已经堆了不少工作了,今晚还得加夜班! 宜华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人都在,韩秀秀冲到宜华面前,嘴里还嚼着饼干:“陶静,你走的第二天李璐他们俩在下面碰见个找你的帅哥,那是谁啊?” “如果你是说这个人的话,我男朋友。”宜华挺喜欢韩秀秀这姑娘的,拿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给韩秀秀看了看,那张照片是明筝自己弄上去的,美名其曰好缓解她的相思之苦。韩秀秀拉了李璐过来,李璐点头:“就是他。” 韩秀秀满脸羡慕:“你已经从单身狗脱身了,真好!” 李璐眼尖的瞥见书桌上的合同:“你找到工作了,连合同都签了?”宜华把合同拿给李璐瞧了瞧:“嗯,hca服装设计赛后,他们就拟了合同,现在可以去公司里适应着,等我们大学课程正式结束后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了。” 韩秀秀捧着那合同,酸溜溜的说道:“学霸,赐予我力量吧!” 三人在这里说说笑笑,郭晓晓的心里满是不忿,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落在陶静身上,奖学金,大赛优胜,帅气优秀的男朋友,还有这明显好福利的合同,凭什么?气愤的郭晓晓从来就没想过陶静究竟有多努力,在她们看电影的时候,在她们到处旅游的时候,在她们睡懒觉的时候,陶静都在努力学习,她的勤奋,郭晓晓自己哪里又比得上十分之一? 马上临近期末了,一连几天都泡在图书馆里,陶静的成绩很好,如果她不努力致使陶静最自豪的好成绩变得一塌糊涂,天道的馈赠不知道要减多少。 揉了揉眉心,见外面天色不早了,宜华这才抱着书回宿舍,她想她应该着手张军的事情了,要说陶静最大的痛苦来自哪里的话,可以这么说,直接来源是帝都张军一家,根本来源的则是林安宁和林少阳。 长长的林荫道上很安静,尽管已经很晚了,但是路灯下的长椅上依旧有不少腻歪的情侣,夏天的热气在晚上的时候消散了很多,宜华抬头望天,星空很美,陶静,接下来我们该去报仇了! 帝都有名的同性恋酒吧是张军常来的地方,他今天在酒吧里见到一个特别合心的男人,文弱清秀,戴着眼镜,他都把人弄到床上去了,正准备干正事儿的时候就被闯进来一群黑衣保镖把人带走了!他还被揍了一顿,男人的家伙都差点废了,他正准备找酒吧的人要个说法,结果被告知那个男人是就酒吧主人的人,这个酒吧的主人背后势力很大,张军很自然的就怂了,一颠一颠的带着同样被揍了的保镖回家,谁知道半路上几个车胎全泄气了。没办法,只能忍着疼在没人的路边等车。 他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够倒霉,他根本没想到其实他还会更倒霉。 宜华站在树上,望了望四周,十分满意自己选择的地方,偏僻的街道,没监控,没行人。伸了个懒腰轻轻一跳落在张军三米远的正前方。 张军被吓了一跳,不远处的人穿着黑色连帽的外套,带着墨镜,帽子很大几乎看不清脸,黑色的休闲长裤,黑色的球鞋,一身的黑。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张军吐了口痰开口:“谁呀大晚上不睡出来装鬼吓人?” 对面的人不回答,张军看着那人慢慢的走近,边走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往手上戴,那是黑色的手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军觉得对方带着一股杀气,他不会是遇见变态了吧? “死人啊,快过来,把那个人给我弄过来,敢在老子面前装大爷,弄死他。”两个保镖立马往黑衣人那里走去。 宜华戴好手套,对着灯光好好欣赏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在两个保镖伸出手的时候快速的掐住两人的脖子,慢慢的把人拎了起来,随手往两边一丢,那人好像垃圾一样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蜷缩着,嘴里还吐着血。 宜华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张军靠近,终于开口出声了:“第一天开始了哦!”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厉。 张军的小眼睛居然瞪得老大,那里面是散不去的恐惧,是人吗还是? “你想干什么?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有钱,我……” 张军话还没说完,宜华抬腿就是一脚把人踹到地上,狠狠的踩在他的胸口上,慢慢的弯下腰,嘴角轻勾:“我们来做个选择题吧。第一个选项,我每天都会来打你一顿,期限是十年。第二个选项,我每天都给你一刀,期限是五年。怎么样,你要选哪个呢,张军?” 张军的胸口好像压着千斤的石头,恐慌的开口:“我不选……我不选……” “呵!”宜华冷笑了一声,脚下加重了力道:“做我的选择题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能不选呢,这样吧,你既然不选,那就两个一起吧怎么样,开始了哦!”宜华收回脚把张军踢得远些,好似闲庭漫步般走近,举起握紧的拳头,她下手可是很重的。 宜华十分享受的听着张军的哀嚎,嘴里哼着小曲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张军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面貌。宜华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收了手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在张军身上比了比,寻思着该往哪里下手,从头扫到脚:“嗯,还是腿上吧,免得等一下你到处乱跑。”一刀下去,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为了等一下的大事,我可是特地没狠狠的划上一刀,不用感谢我。” 张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疼的浑身抽搐,宜华当然不准备这样就算完了,揍他十年是为还他对陶静十年的拳打脚踢,送刀五年是为了还他对陶静十年囚禁,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嘛则是为了还他对陶静非人的□□。 两个保镖早就晕了过去,宜华轻松的把张军拎了起来顺着黑暗的小道一路走到了一个废旧的小仓库。小仓库的门锁着,里面隐隐有着灯光,宜华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仓库里面除了四个人什么也没有,这四个男人可是她从许多穷凶极恶的人里面挑了很久才挑出来的gay呢。 四个男人看见宜华走了进来,瑟缩着靠在角落里,抬手把张军仍在他们面前:“你们的任务就是和他共度良宵,就像你们日常生活里做的事情一样,记住了一定要他终、身、难、忘,明白么?” 其中一个男人捂着红肿的右脸开口:“那你会放我们走吗?” 宜华玩弄着小刀:“不会,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做,但是相信我,我会直接送你们上西天的,免费的西天旅游哦!” “那我们做了的话,你要怎么样?” “如果你们那样听话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免费警局旅游,西天的话就不用去了!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他是咱们帝都张家的张军哦!”宜华收起小刀,走到门口:“我先走了,明天你们等来的是警察还是死亡,就看你们自己怎么选了!” 宜华一点也不担心那四个人不听话,越坏的人越想要活下去。 仓库里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怕是进警局也好过上西天,他们都想活着,他们知道那个女人会说到做到,几人站起身来走向了张军。 ……………… 宜华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刚好十二点。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才静下心来看明筝发过来的信息。 ‘你出关了吗?’ 前些日子她告诉明筝说要为了期末考试闭关修炼叫他别来打扰她,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说过话了,宜华放下手机,她不准备回信息,要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一早还要出去呢。 明筝一直等着自己女朋友回个信儿的某人一直等到自己睡着也没听见手机响。第二天一早爬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什么都没有。怒气冲冲的把手机摔到床上,心里满是不忿,又想起即便是两人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对方也不怎么热情,心里简直忧伤的不行。 怄气的明少连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公司,hca的员工很自觉地退避三舍,今天总裁似乎很不爽! 方秘书摸了摸自己的领带,瞥了一眼自己脸色臭的不行的上司,在外面的人的撺掇下终于开口:“总裁,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 明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方秘书有女朋友吗?” “有啊,我和我女朋友已经交往三年了。”方秘书觉得老板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那你说刚交往的男女朋友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呢?” “应该是很腻歪的吧,想当年我和我女朋又刚交往的时候能煲一个下午的电话粥,天天发信息讲电话,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总裁怎么问这个?”难不成恋爱了? “那如果女朋友对男朋友很冷淡呢?从来就不会打电话发信息主动说见面,这说明什么?” “那他们俩肯定不是真爱啊!”刚说完就看见自家老板脸色更臭了,那眼神都可以把他杀死,不会真谈恋爱了吧?方秘书机智的接着说道:“不过嘛,这也的看性格,有的人呢就是天生冷淡不喜欢和人交流,这……也正常!” 第七章 陶静的人生(七) 明筝听见后面的话脸色稍微好了些,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他得好好解解相思之苦。本来他还不觉得什么,这段时间不见就不见嘛,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也还行,第三天有点想了,等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了,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好想见她,好想抱她,好想亲她,明筝想他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明筝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美女见得多了,可是却栽在了一个只算的上清秀的小姑娘身上,现在看来俗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明筝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还是自己去找他女朋友吧!中午下班的时候,一路上听见不少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什么,一听,好像是什么新闻。坐在车上打开手机,帝都头条上赫然写着:张家独子玩儿出火,废旧仓库遭轮|jian| 原来今天早上四点钟的时候警局接到报案说是在xx仓库有不法交易,结果警队的人一到,把仓库的锁敲开没见到什么不法交易,倒是看见了五个男人的香,艳画面,除了已经昏迷的张军,其他几个除了些皮外伤也没有什么事情,本来以为能拍到什么不法交易的记者不客气的写了篇报道,赶着时间上了帝都头条。 看完新闻的明筝毫不客气的笑了,张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干的坏事一箩筐,要不是张家有钱,张军早就进监狱了一辈子都不够关的,现在居然……呵……这叫什么,这叫天道好轮回啊!随手把手机扔在座椅上开车去了帝都大学。 明筝准备在校门口打个电话的,谁知道眼光往门口一瞟,就看见自家女朋友和其他三个女生正往外走,一路上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家女朋友今天穿得蛮好看的嘛,可惜不是穿给他看的。 宜华对明筝的出现还是有点吃惊的:“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语气有点冲啊!宜华拧了拧眉:“我就问问而已,你发什么脾气?” 小静有些生气了!明筝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抿了抿嘴唇,略显委屈的开口:“我想你了,你出关了都不来看我!”现在看来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想的心口儿疼!韩秀秀三人凑在一堆兴奋的看着两人说话。 其实宜华今天心情好的不得了,顺手挽着明筝的胳膊,眼里含笑:“我准备吃完午饭后去找你的,这是我的几个室友。” “你们好。”明筝对着其他人的时候总算是还记得优雅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陶静居然真的是你女朋友啊,我还以为陶静的男朋友是……。”郭晓晓状似不经意的开口,然后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快速的捂着嘴。宜华冷眼看着也不说话,郭晓晓的账她还没算呢。 韩秀秀皱着眉看着郭晓晓:“郭晓晓,你怎么说话的?陶静给我们看的手机照片不就是他吗?” 郭晓晓委屈的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陶静,对不起。” 其实明筝哪有什么心思听她们说话啊!拉着宜华的手,转身就走:”你们去吃吧,小静我就先带走了。“宜华本来还准备好好损郭晓晓一顿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拉走了。郭晓晓站在远处干瞪眼儿,明筝火急火燎的把宜华塞到后座上,自己也坐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干什……么……嗯?”宜华话还没说完,明筝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吻了上去,轻轻的咬着对方的嘴唇,感受着那唇瓣的柔软,瞬间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宜华反应过来也慢慢的迎合他,明明只是想亲亲就好的,但是慢慢的明筝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宜华按住不安分的手,停下来靠在明筝身上,明筝觉得自己一个星期没亲过小女朋友也没什么,现在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就好了!手被按住了也不在意…… 宜华忍无可忍的把明筝推开:“你还得寸进尺了?” 有点委屈的眨了眨眼:“已经整整七天了!” “那也不行!”宜华十分坚定的拒绝了,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 “那什么时候能行?”他忍得很幸苦好不好 “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明筝不开心的把宜华拉进怀里,香香软软的,他一点也不想放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搬出来住吧,我在这边买间房子,我们一起搬进去好不好?” 宜华摇摇头,注意到对方的不高兴,摸了摸明筝的脸:“我们以后每天一起吃晚饭,怎么样?”现在她还有事情没做完,和明筝一起住的话不太方便。 明筝依旧臭着一张脸,宜华亲了亲他的下巴:“大四开学,我们就一起住,这样好么?” 明筝压根儿就没想到宜华会妥协,大四就大四,反正大三都要结束了,快了。两人一起去吃了午饭,宜华下午没什么事情,明筝你就拉着宜华去了hca。hca众人看着自己优雅温和的大老板又回来,集体舒了一口气。 “白茶花的梦很受欢迎,根据签的合同,会划给小静你一部分钱。” “嗯。”陶母的病不能根治,但是慢慢养着还是可以的,尽管不能长命百岁,但是她还是要尽力让陶母活得久些,这个母亲是陶静最深的执念,她几乎已经没什么钱了,现在正好。 “林小姐,你先等一下,林小姐……”方秘书焦急的声音传来,林安宁推开门直接走了进来。 林安宁这段时间想明筝想的快发疯了,她被林少阳关在家里重学礼仪,根本出不去,给明筝打电话对方直接摁掉,给对方发信息直接石沉大海,她今天总算是能出林家了,来了hca结果却不让她进。林安宁身为穿越女自带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她根本就不相信明筝不会见她,方秘书也不敢真的碰到林安宁,因此她很容易就进来了。 陶静,林安宁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宜华,甚至忽略了坐着的明筝,她安慰着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你啊,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宜华其实内心里是很想对林安宁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但是怎么说呢,林安宁本身没有什么过错,错的是内里的那个灵魂,以后真正的林安宁会回来,她不能做出过分的事情来,还真是憋屈! “你不乱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请你闭嘴。” “你和你妈可真像,果然遗传的基因很强大。”可不是像吗,就知道抢男人:“阿筝,这是我今天刚熬的汤,你胃不好,喝这个养养胃。” 明筝把汤盅推了推:“我已经吃过东西了,不饿,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出去吧,别打扰我工作。”他有点搞不懂林安宁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他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她怎么还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呢! “她也在这里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是我女朋友,她在这里我觉得很高兴,这只会提高我的工作效率,至于你,你在这里我很不高兴,工作效率不用想也会降低,请你出去吧。”林安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偏要呆在这里,明筝拿起电话:“叫保安上来,请林小姐出去。” “阿筝,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觉得他做的很对啊!”宜华走到明筝面前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搭在明筝的双肩,对着林安宁嚣张的挑眉。林安宁气急败坏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宜华。宜华也不客气的盯回去。保安很快就上来把林安宁请了下去,林安宁站在hca的大门外,嘴角带着狠厉的微笑,她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张家今天一整天都沉浸在悲痛的气氛里,张军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躺在大床上神色惊恐,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他还没忘记,没忘记那个女人说的话,她还会再来的!张家为了安抚张军的情绪,原本是要调几个保镖在房间内守着的,但是张军现在看到男人就止不住的浑身抽搐,连张父靠近也不行,没办法,最后还是让人守在房间外面。 张军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心神不宁的看着电视。 “你很悠闲啊,第二天要开始了哦!”从窗子翻进来的宜华双手已经戴好了手套,慢慢走向大床。张军张着嘴想要呼救,但是很可惜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怎么会这样?这个女人不是人,她不是人…… “别着急,一步一步来……” 待到张家的人进来的时候,张军已经昏睡过去了,面目全非,身上又多了一道刀伤,细长的一条顺着手臂蔓延,一直不停的流血。张家父母几乎晕厥过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宜华每天都会去找张军然后给他送上一堆拳头和一道划痕,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她回了一趟b省看陶母,这才正式开始林少阳的事情。本来是要再算上一个张家的,但是因为张军的事情,张家父母早就无心公司的事情,现在生意是一落千丈,这样也好也省得她还得重新想些办法。 对于林少阳来说林家的公司是十分重要的,宜华梳着头发眼中笑意渐浓,她想应该给他添点小麻烦。 本来宜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但是却突然感觉到万念珠中的执念几乎大幅度骤减。拿出万念珠,果然珠子里的黑色几乎全部消失,只剩下丝丝缕缕。 看来针对林少阳的事情不用做了,陶静的执念里不包括林少阳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第八章 陶静的人生(完) 宜华在暑假里画了几张设计稿,服装出来的效果也相当不错,现在宜华在业界也算是个热门人物,尤其是在当红女星穿着那款白茶花的梦走国际电影节的红地毯之后。 明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昨天她就已经不再折磨张军了,已经够了。她现在只需要等着林安宁出手就好,等到把那个穿越灵魂送走她就算真的完成任务了。 暑假最后一天,她如约搬出了学校和明筝住在一起,两人正式同居。 宜华今天与明筝约好了在百货大厦的楼下见面,下了出租车宜华沿着马路往里走,路边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对着宜华猛冲过来。 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居然想着直接来杀她,林安宁以前究竟活在怎么样的世界!快速的往旁边一扑,宜华滚到了右边的台阶下面,林安宁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完全来不及刹车就装上了旁边停着的车子,车的玻璃碎了,林安宁慌忙挡着脸,玻璃直直刺进皮肉里,又加之撞击,直接晕了过去。 明筝看到车子撞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心都快吓得停止跳动,双腿有些发软的往宜华躺着的地方跑过去,小心的把人扶起来,看着宜华苍白的脸色,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后怕:“怎么样,哪里痛?” “没事,只是身上的一些擦伤疼,还有手疼的厉害。” 明筝舒了一口气把人抱起来,那别已经有人报警了,他得先把人送到医院去。 “那,好像是林小姐!”宜华轻声在明筝耳边说道。明筝移过视线一瞧,那里面已经昏迷的人可不就是林安宁吗?明筝现在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他不知道青梅竹马的姑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记忆里的安宁明明就不是这样的,难道以前的那个林安宁只是他的幻想吗? 这边离医院很近,救护车来得很快,明筝看着被抬走的林安宁,转身就抱着宜华走了。 林安宁的伤比较重一直昏迷不醒,林少阳听闻消息直接来了医院一同随行的还有明家父母,这是宜华第一次见到两人。 因为宜华也受了伤警察直接在医院问了情况,被问道当时的情况时,宜华的回答是:“这是一场交通事故,一场意外。”本来明筝还想要说什么,宜华直接瞪了他一眼。当事人执意这么说,警方也只好就当作交通事故办。 林安宁被送进了病房,宜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旁边同样坐着的是明母。明母一向以儿子为重,对于她来说只要儿子喜欢她就喜欢,就好比当初的林安宁,她觉得明筝对林安宁不错以为林安宁以后一定是明家的媳妇明筝的妻子,所以对林安宁她当作亲身女儿一样疼爱。 现在自己儿子喜欢这个姑娘,她也会试着去接纳。 宜华不知道明母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至少现在表面上她们聊得很开心。去帮宜华取药的明筝回来看倒两人和谐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就怕妈因为林安宁不接纳宜华,如果说是以前的话,他对于宜华是很喜欢的,但也不是说真的就会一直过一辈子,但是现在他是真心希望他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妈,我先带小静回去了。” “好,你要记得时不时过来看看安宁,毕竟……哎……”明母往病房里望了望,又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明父和林少阳,她是真的不希望两家关系僵掉。明筝硬着头皮应下,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见到林安宁。 这几天宜华一直在养伤,明筝直接呆在家里陪着,宜华几乎已经大好了,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瞟了瞟客厅里的电视机,已经不在这里了!有些疑惑的在屋子里转了转,确实没有,回了自己的房间吹着头发,分神想着她会去哪里。 明筝偷偷摸摸的打开房门溜进了宜华的卧室,一把抢过吹风机放在梳妆台,抱起人扔在床上,扑上去伸手摸了摸宜华的齐肩短发,还有些润,收回手撑在两侧,把头凑了下去,宜华双手抱着明筝的颈部,难得乖巧的任明筝作为。 慢慢的两人都有些迷迷糊糊,明筝停下动作,准备扒掉碍事的衣服,原本眼神迷离的宜华目光瞟到窗帘的地方,瞬间清醒过来,她可没有在别人面前上演限制级画面的想法。 双眼闪过一道红色的光芒,明筝扒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定格,陶静的身体保持着动作不变,一切都静止了。 窗子边的鬼魂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原本只是怨恨的盯着陶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这是怎么回事?鬼魂慢慢的飘到床边,看着床上亲密的两人,她恨不得自己代替陶静,目光哀戚的伸手想要抚摸明筝的脸,一个白色影子却从陶静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那是个古代女子,身着白色的飘逸长裙,乌发如瀑玉簪半绾,黛眉杏眸清雅绝尘。那女子在半空中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上,神色平和淡然。 “穿越的灵魂,林安。”宜华叫了这个穿越女的本名林安。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陶静……不……不,你不是陶静,你,你也是穿越者!”林安指着宜华尖叫出声。 “我不是穿越者,这里只有你是,再没有其他人,而我只是为消除陶静的执念而来。” 林安神色一怔,消除陶静的执念:“你是小说里的快穿者!”不是疑问是肯定。 快穿?宜华思索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点头:“算是吧。” 林安神色中带着疯狂:“你凭什么帮助陶静,凭什么抢了明筝?” “天道轮回,种因收果,这本来就是陶静的人生。”宜华对于林安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如果明筝不和陶静在一起,你又怎么会这般的痛苦,又怎么能体会到陶静当初的绝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凭什么代替陶静来活?” “在这个世界,我只是陶静的执念,而不是陶静,这个人生与陶静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应该在世界大殿睡着了,等到我回去她就应该醒来然后踏上黄泉路,飘过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前尘尽忘,转世而生。” 林安依旧神色狰狞,宜华叹气:“穿越本就不被天道允许,你不知小心翼翼偏要张狂无畏,终是害人害己。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你该回去了,回到你的那个地方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那个地方,我不回去……”林安想要跑,宜华长袖一挥,空间中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发疯的林安很快就被吸了进去。这个世界只剩下她的一声尖叫。 宜华觉得林安是可怜的,但是她又是可恨的。 林安的父母因为男方出轨离异,她跟着母亲生活,她母亲没多少文化又没能力,她们的生活并不好,后来她母亲再婚,男方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家里还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叫文静,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她们一起长大,但是文静十分优秀,而她就像是文静的一个小小陪衬,文静温柔她脾气古怪,文静年级第一她年纪垫底,文静受人欢迎她被人排斥,她们两个时时都被比较。后来她一直喜欢的一名学长向文静表白,有人甚至天天嘲讽她,这更是让她的心理越发的阴暗。 最后自暴自弃的她陷在网络小说里不可自拔,似乎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安慰,她可以把自己带入成为女主角,那种感觉她无法抗拒,直到她看到一本比较火的小说,那里面的女主叫陶静,里面还有一个戏份不多,但是与女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的女配角叫林安宁。 那是她第一次讨厌小说女主角,她觉得那个女人就是文静,而那个林安宁就像是她,其实两者并没有什么相像的,但是偏生林安就觉得她和林安宁像极了。 看完小说的那天晚上她在楼梯那里摔了一跤然后就穿越了,她成了林安宁,而明筝和她暗恋的那个学长是如此的相像,不,他比那个学长更优秀,她一瞬间就魔怔了。 她把明筝当成了学长,她一直都很喜欢学长的,她把那份爱转移到了明筝身上;她把陶静当成了那个讨厌的文静,她一直都恨文静的,她把这份恨转移到了陶静的身上。她彻底陷在了自己编织的幻境之中,不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宜华拿出万念珠,最后就剩下成为一名知名服装设计师了!完成这个应该会花很多年的时间,她会在这里停留很久,但是即便没有这个任务她也会留下来直到自然死亡,毕竟她得还明筝的那份爱。 在空中慢慢的站起身来,飞身进入了陶静的身体,时间又开始往前走动了。 明筝正缓过神来,却见自家女朋友自己把衣服脱了!!一脸懵比的明筝就愣愣看着小女朋友反身来,剽悍的把他衣服给扯了。 “怎么傻了?”宜华亲了亲明筝的侧脸,眉宇间是明晃晃的笑意。明筝回过神来,把宜华抱了个满怀,心里是满腔的喜悦…… 真正的林安宁最终回来了,那个骄傲善良的林安宁!所有人都很惊讶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能 变化得如此大,但是对于林安宁的转变都十分开心。 后来在宜华大学毕业后,她和明筝就结了婚,她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成为一名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宜华把陶母接到了帝都一起生活,虽然没能长命百岁但是陶母还是安享晚年。 张军最后一直待在家里不敢出门,整天恍恍惚惚充满恐惧如同当年的陶静。张家慢慢淡出上层圈子,一日不如一日,藏着坏心的郭晓晓因为偷盗成了警局的常客。 而林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也许痛苦不堪备受折磨,也许终于真正的成长起来收获自己的人生。 这次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属于极简单的一类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到!宜华失去意识时想到。 第九章 悔恨的长公主(一) 等到宜华回到世界大殿的时候幽梦正趴在椅子上玩着爪子,宜华收起地上的世界之书,把幽梦抱在怀里:“陶静走了吗?” “走了,她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奈何桥了,主人,那个穿越女怎么样?” “不怎么样。无聊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幽梦高兴的头上那一撮毛都竖了起来,它好久都没有出去了,虽然密境里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但总比它自己呆在世界大殿强。 宜华抱着幽梦闭眼神念一转,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密境的山洞里了,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身体。幽梦飞在宜华身边,打着呵欠:“主人,什么时候你才能不用这身躯壳啊,天天都要担心这身体会不会没了,真麻烦!” “没办法,我现在还太弱了。幽梦,这段时间我要冲击元婴,你帮我护法。”这次天道的馈赠因为穿越女的原因比以往要多些,她必须尽快炼化。 “我知道了!”幽梦看了眼已经盘膝入定的宜华,飞到山洞口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结婴很顺利,宜华带着幽梦在密境里逛了一圈又拿了许多妖兽练手,这才回到山洞里睡下进入了世界大殿。 这次选中的是一个长相艳丽明媚的女子,她身上穿着的素色青衣怎么看怎么和她不搭,那女子眉宇间尽是恨意,好像带着无尽的戾气。 “说说你的故事吧。”虽然到最后她还是会看世界之书,但是她更乐意先听听当事人的叙述。 她恨,她真的好恨,她恨吴元恩的无情,她恨苏百绮的狠厉与不要脸,她恨吴家,她也恨她自己。 她堂堂大魏的端荣长公主居然沦落到被丈夫和小妾联合弄死的田地。 端荣的母亲是当朝皇后,她生来便是中宫嫡女身份贵重,作为皇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她深受父皇的疼爱,尽管后来皇子皇女越来越多,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能越得过她去,她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脾气算不得好,几乎没有人敢忤逆她。 她一直活得高傲肆意,潇洒自在,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没想到会遇见吴元恩这个男人。 吴元恩是太子伴读,虽然常出入皇宫但是端荣并没有见过他,直到那日她与太子一道出宫去了吴府,在那个杏花飘扬的季节里,她站在院子入口,恍若入了魔,俊秀的翩翩儿郎立在花雨之中,神色柔和,目光悠扬,只那一眼她就丢了魂失了心。 十几年来嚣张的不得了的她褪去一身骄傲竭尽全力的讨好,但是那个男人始终不假辞色,说她不是他心仪的类型,她天天缠着吴元恩的消息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她父皇把她叫到乾清殿坚决反对自己女儿和那个风流的吴元恩在一起,甚至禁了她自由出宫的权利。 端荣自然不依,从小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她知道该怎么让她父皇心软,一哭二闹三上吊,赌气绝食样样都来,那个一向冷硬的帝王终究还是软化在自己女儿的胡搅蛮缠之下,说到底还是他心疼,又气愤又心酸的下了指婚的圣旨。 端荣是带着无限的憧憬和满腔的情谊嫁给吴元恩的,但是婚后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象之中的美好,除了最初的几天后来的日子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公主府里,守着寂寞。婚后一年,一向疼爱她的父皇因为多年前的暗伤离世,太子即位,刚刚登基的魏恒帝虽说与端荣一母同胞但是感情并不亲厚,魏恒帝看不起这个一无是处的皇姐,又加之端荣请旨赐婚强嫁给自己好友的事情更是不喜欢沈端荣。 原本顾及着皇家的吴元恩变本加厉有时甚至一个月不踏进公主府一步。太后听闻消息想要惩处吴元恩,可是端荣护着,魏恒帝也护着,她只得撒手不管。 沈端荣在婚后两年终于产下一子,取名吴康成,对于这个儿子她自然是心喜的,但是她更在意的是吴元恩,她日日思考的是怎样取得吴元恩的爱,常常忽略了自己的儿子,吴康成待在吴府住,一年也就回公主府两三次。 吴康成在回公主府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住在吴家的苏夫人还有那个两岁大的小少爷吴乐生,六岁的孩子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爹爹对那两个人那般的好,却对他这个儿子冷漠相待,吴府的人不理他,他只得回来问这个一向不亲厚的娘。 即便沈端荣为了吴元恩几乎已经没了自我,但是一个女人的直觉提醒她,事情绝对不简单,把吴 康成送回吴府她就叫月枝去查查那个苏夫人和吴乐生的事情。到手的结果险些让她背过气去,吴元恩居然背着她在吴府偷偷纳了妾,吴府的所有人都瞒着她,所有人都把她当傻子一样看待。 她当时直接冲去了吴府,带着人把苏百绮打了一顿,而结果是吴元恩给了她几巴掌,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有人敢这么对她,可是她有火却发不出,因为对象是她爱了七年的吴元恩,沈端荣跌跌撞撞的回到公主府,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晚上吴元恩来了公主府。 在这之前吴元恩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过这里,那天晚上的吴元恩是她重未见过的温柔缱绻,两个人一直缠绵,恍若泡在蜜罐子里的沈端荣迷迷糊糊的答应了把苏百绮接入公主府。苏百绮入住公主府之后正式成为吴元恩的小妾,而吴元恩几乎天天待在公主府里,当然不是她的房里而是苏百绮的院子。 沈端荣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叫人把苏百绮叫到小湖边准备好好教训教训她,但是她没想到苏百绮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被推进湖里,被整的半死不死的,月枝直接叫人把苏百绮杖责四十,又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苏百绮丢进了柴房,吴元恩又出现在了端荣的房间里,他爱怜的照顾她,他的甜言蜜语把已经迷迷糊糊的沈端荣迷得更加恍惚,苏百绮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明明只是溺水,但是沈端荣的身子越来越弱,好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宫里来的太医只说好好喝药好好休息。她天天躺在床上,等来的不是常常喂她喝药的吴元恩而是已经好了的苏百绮,苏百绮比以前更好看了,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儿子出府游玩掉进湖里淹死了。” 那一刻的沈端荣简直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她虽说不关注吴康成,但是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啊,苏百绮冷笑着看着沈端荣,她告诉她为什么她会这么虚弱,她告诉她为什么她儿子会淹死,她告诉她吴元恩与她苏百绮之间的情谊,她告诉她在吴康成死后吴元恩还在陪着她苏百绮的儿子玩乐,她告诉她今天是她的死期,沈端荣只能躺在床上愣愣听着苏百绮的最后一句话:“你简直是个蠢货!” 沈端荣已经没有办法动弹了,月枝早就被吴元恩处理了,沈端荣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元恩亲手喂她喝药,那里面是毒啊! 噙满泪水的双眼带着刻骨的恨意喝下最后一勺药,她为他丢弃骄傲,荣耀,丢弃一个公主的自尊,丢弃她的潇洒自在,不求他报以同样的情谊,但是他怎么能亲手来了结她的性命,他怎么能这般的无情,她的康成还那么小,那也是他的儿子啊,究竟是有怎样的冷硬心肝他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宜华摸了摸下巴,静静的看着沈端荣歇斯底里的哭喊,鬼魂无泪,即便再痛苦,那双眼依旧干涩。 幽梦动作迅速的用万念珠吸尽了执念,沈端荣神色平静的走向为她准备好的房间,看过世界之书的宜华也开始了这次的任务。 宜华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素色的蚊帐,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是沈端荣的卧室,墙上挂着当世大画家的画作,描着莲花的青瓷瓶立在朱红色的柱子旁边,旁边的帘布是藏青色的,右角边的矮桌上安置着鎏金香炉,窗前摆着的是一盆开得正盛的君子兰,很素净的地方。这里的摆置全部是按照吴元恩的喜好来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来,沉稳的婢女带着洗漱的用具进来了:“公主,午觉睡得可好?” “月枝,什么时辰了?”宜华随着月枝的牵引收拾着着装。 “已经酉时了,公主,再过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月枝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应道,宜华轻嗯了一声,现在吴康成已经四岁了,苏百绮的儿子比吴康成要小四岁,不知道现在出生了没有。 月枝让小丫鬟收拾着东西,自己偷偷的瞄了瞄宜华,看着自家公主暗沉沉的脸色,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也不禁心疼:“公主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啊。” 宜华皱着眉,心里满是郁气,沈端荣的身体里还带着怨气,或多或少影响了她的心情,看向月枝:“月枝,你说吴元恩是个好的吗?” 月枝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与公主自小一起长大,亲厚非常,她不想伤公主的心,但是驸马的心是真的从来没有放在公主身上过,日日夜夜上勾栏院的男人哪里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公主,奴婢就说实话吧,驸马从来就没看见过你的真心,就算看见了,他也只当是一根草般对待罢了!一个那般的男人,公主何必待他如宝,他不值得。”月枝闭着眼顶着被骂的风险开口。 瓷器碎裂的响声吓了月枝一跳,睁开眼就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宜华目光灼灼:“说的没错,那种男人他不值得。”走到窗前把君子兰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一把扯下墙壁上的画作,那狠厉的模样把月枝吓得一愣一愣的。 “窗上给本宫摆上姚黄醉玉,屋子里的东西统统给本宫换了,从今天开始长公主府的摆设全部按照本宫未出阁时的来,月枝,让人马上给本宫安排,你现在重新给本宫化妆换衣。” 宜华坐在梳妆台面前,镜子里的人明明生的艳丽却偏偏为了迎合吴元恩的喜好向着素净的方向打扮,当真是白瞎了这极好的皮囊。 月枝是个行动力强的,动作迅速的叫人着手收拾长公主府的摆置,自己则是压抑着满腔的喜悦给宜华选衣化妆。 第十章 悔恨的长公主(二) 收拾好长公主府内的摆设后已经是戌时接近亥时了,宜华用过晚膳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涂满豆蔻的指甲时不时的刮着身上的深紫色的华服。 “驸马回来了吗?” 月枝小心的回答:“公主,驸马还没有回来,听,听说在……在怡香院。” 宜华了然点点头,看来她进来的时间点应该是吴元恩爱上苏百绮之前,要知道在苏百绮牢牢把持着吴元恩的时候,吴元恩可是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那个女人身边的。 “月枝,让手下的人好好查查吴府里的情况,尽早报上来。”宜华需要确定现在苏百绮究竟如何了:“至于现在嘛,让府中的下人抄好家伙随本宫去怡香院。” “公主,这样不好吧,去那种地方实在有损公主你的名声啊!”月枝不赞同的皱着眉,这样不是胡闹吗? 宜华冷笑了两声:“名声,沈端荣还有名声吗?”可不是吗?沈端荣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就当年死皮赖脸缠着吴元恩时名声早就没了,现在的京都人哪里还记得当年那个红衣嚣张的沈端荣? 月枝想想也是,看着脸色嚣张的自家公主,立马行动起来,不过一会儿公主府侍卫小厮皆抄着家伙随着前面的车驾往怡香院去,一路上不多的行人个个面露惊讶,真是好大的阵仗,带刀的侍卫带了十人,抄着棍子的家丁有将近二十人,一大群人就这么直直的往怡香院去。 怡香院外面揽客的花娘看着停在门前的长公主府车驾,相视一眼慌忙叫人进去唤老鸨。宜华扶着月枝的手姿态高贵的走下来,眼神凌厉,红唇轻启:“门口的,都给本宫闪开。”后面的小厮很上道的舞着手里的棍子,侍卫立马亮出长刀,一个个满脸狠色,那几个招展的花娘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嗦着腿站到一旁跪下行礼。 宜华拂袖进入怡香院大堂正好对上匆忙赶出来的怡香院老鸨,那老鸨姓王,这儿的人都叫一声王妈妈。王妈妈舞了舞手中的红色丝帕,神色中带着惯有的讨好媚气,扭着已经有些发福的身体走到宜华面前。 “哎呦,这不是端荣长公主吗?怎么到怡香院来了,这地方可不是公主您能来的。”老鸨声音高扬,好像怕别人不知道来人是当今端荣长公主似的。 “滚远一点,别再本宫面前晃,吴元恩呢?”宜华转着眼瞧着四周,人可真不少! 老鸨也是个人精,知道面前这位是来堵自家驸马的,但是那驸马爷可是她这怡香院的一大恩客啊,她可舍不得,拎着丝帕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呦,长公主哎,驸马爷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呢,想来驸马爷现在正在公主府里等着公主你呢!” 宜华对着月枝使了个眼色,月枝狠狠的把王妈妈推倒在地上:“驸马在哪儿?” 王妈妈哎呦连天的叫着,好像被挨了几刀一样,宜华像是看着跳梁小丑一般斜看了王妈妈一眼,让人先从这大堂开始找。怡香院的门口堵着几个侍卫,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小厮们听了主子的话,拎着棍子便开始在大堂翻找,一些与男子调笑的花娘被吓的时不时发出几声尖叫,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摆置着的花瓶瓷器,糕点美酒几乎都遭了殃。 王妈妈也顾不得在地上嚎了,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急得跳脚:“长公主,快让他们停下,停下啊……” 见宜华冷眼看着不理会,王妈妈眼尖的瞧见从楼上下来的工部尚书李大人,哭喊着要这李大人给她们怡香院做主。李尚书刚刚被这怡香院的姑娘伺候的身心舒畅,揽着刚刚共度的花娘颇有些无畏的走到宜华旁边:“长公主这般可是有违礼法,还有,这地方可不是长公主一个女人家能来的,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宜华看着李尚书那副悠哉的模样眼里满是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本宫听你的,就是他沈长泽在本宫面前,本宫也照做不误。” 听见沈长泽三个字,李尚书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是当今圣上的名讳,神色有些愤怒的看着宜华:“长公主怎能直呼圣上名讳,简直是……” “你给本宫闭嘴,你好意思在这里教训本宫?本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朝律例明文规定当朝官员不得来这种地方吧,视律例于无物的你还真是有胆量啊!你信不信本宫可以搅和得你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都没了?”宜华嘴角噙着令人发寒的冷笑,李尚书打了寒颤,这下是真正的清醒过来了,慌忙把怀中的花娘推开下跪请罪。 在得到宜华的首肯之后,李尚书有些腿软的跑出了怡香院,宜华转过头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高喊李尚书的王妈妈,挥了挥衣袖:“上楼,给本宫一间一间的找。”二十几个人得到命令蜂拥而上,毫不客气的踹门,房间里正在亲热的男男女女皆是大惊失色,一声一声地惊呼接二连三的传出来。 “公主,找到驸马了!”三楼第三个房间门口,拿着棍子的小厮朝着下面吼道。宜华领着月枝往上面去,大堂里的人格外的安静,有些曾经见过沈端荣的,心里感慨端荣长公主的脾气一如当年,那些对沈端荣不熟悉的则是觉得外面传着的那个端荣长公主为驸马失魂的谣言实在是不怎么对头。 宜华拖着长长的裙摆站在门口,吴元恩的贴身小厮已经被打晕了过去,屋子里的几个花娘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倒是吴元恩一个人被蒙着眼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宝贝翠儿,在哪儿呢?快过来让我亲亲,要是被我抓住今天晚上可就不是亲亲这么简单了!” 宜华斜睥了一眼跪着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听见吴元恩的话惊恐的抖了抖,想来那就是翠儿了。 现在的吴元恩啊还是那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宜华瞧着他那副急色的模样觉得沈端荣的看男人眼光简直不可言说,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那个苏百绮究竟是怎么把吴元恩套的死死的。 宜华叫人搬来了个靠椅,自己姿态优雅的坐下,下巴微抬,神色倨傲,声音中带着狠意:“给本宫狠狠的打,让驸马好好长长记性!”见着那些小厮有些犹豫,宜华大力的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若是谁放水,本宫自小就学会的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去了,要不要试试看呢?” 听见这话,小厮们哪里还敢怠慢,他们刚刚是因为怕长公主以后追究,现在看来长公主是存了心要教训驸马,身为公主府的下人,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掌控在长公主的手上,当下毫不犹豫的拎着棍子往吴元恩身上招呼。 吴元恩喝了些酒,有些迷糊的摘掉蒙着眼的丝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好几个小厮冲着他过来,手中的棍棒毫不客气的打下来,吴元恩疼的直嚎叫,嘴里不停地说着住手,小厮哪里又会理会他。 宜华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微眯着眼,看着吴元恩被打的四处乱窜,听着吴元恩嘴里的哀嚎,只觉得心里存着的郁气一下子就散开了来。 月枝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一直就不喜欢吴元恩这个人,不过长得好看些又会做几首酸诗便自诩风流才子,偏偏陛下和公主就吃他那一套,在她看来这人其实不过就是个色鬼罢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勾的公主神魂颠倒的,好在现在公主回神了,哼,接下来的日子可就好看了! “你们快住手,我是长公主驸马,你们好大的胆子,快住手……” 这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是长公主的驸马了,宜华示意小厮继续打,开口道:“你还知道你吴元恩是我沈端荣的驸马,看来果真是要好好打打才能让你长长记性呢,瞧瞧,这不还没打多久呢,你就记起来了。” 吴元恩这下总算是知道打他的人是从哪里来的了,双手挡着往他脸上招呼的棍子,声音中满是愤恨:“沈端荣,你这个泼妇,快叫他们住手。” “驸马还有力气骂本宫呢,你们是不是没吃饭?” “啊,救命……啊,住手……” 宜华听着这叫声就知道吴元恩身上肯定疼的厉害,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宜华撩了撩裙摆,挥手示意退下,姿态高傲的睥睨着趴在地上疼的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吴元恩:“驸马,以后可得长记性,本宫对你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来挑战本宫的底线,你敢公然到这怡香院来,可不就是把本宫的骄傲尊严扔在脚底下使劲儿踩吗?下次再这样,本宫可以考虑让你作不成男人。” 满意的让人把吴元恩抬着离开,房间里的花娘早就吓傻了,几个抱成一团心里是止不住的恐慌,待到屋里的人都离开后,几人才松了一口气,她们就怕这长公主也把她们揍上一顿。 整个怡香院的人都神色惶惶的目送长公主一群人离开,有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他们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驸马说不定连腿都被打断了呢。 “这长公主可真是个母老虎啊!” “嘿,这算什么,你小子肯定是不知道,当年这位对着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可也是敢拎着棍子上的。”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当年先帝可是把这位当作眼珠子疼的,听说先帝驾崩后的遗旨有三份,除了继位圣旨还有两份都是给这位的,就是当今圣上对着这端荣长公主也恐怕是奈何不得!” 第十一章 长公主的悔恨(三) 回到长公主府的宜华站在院子里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前行,月光照在明艳动人的脸上平白地多了一份神秘的气质。 “月枝,咱们公主府什么地方最小最脏最差又没有人住的?” 月枝也没多想就开口:“西北边的有个叫静心院的住处,里面没住过人挺脏的,地方也小。” 宜华红唇维扬:“这样啊,那地方对于驸马来说再适合不过,把驸马的东西全部给本宫扔到那里面去,这两人也一同扔过去吧。”手指轻轻抚了抚额角又开口道:“以后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驸马还有他的人出长公主府一步,如果他们执意硬闯,那你们就照着今天的样子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明白么?” “是!”周围一片应答之声。散去的众人立马行动起来,公主府主管人员分配的张嬷嬷带着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冲向吴元恩原本的院子,那院子比宜华住的地方还要大,张嬷嬷本就是宫里出来的最会揣测上头的心思,现在很明显驸马想翻身可能是难了,她也用不着跟这院子里的下人客气,直接让人拎着包往静心院去,不肯走的张嬷嬷让人直接上棍子,呵,这驸马院子里的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回到房间已经是子时三刻了,宜华洗漱完毕准备就寝的时候,月枝领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进了里面来,宜华穿着中衣坐在床上,免了两人的礼节:“说说吧,查到了什么?” 黑衣女子微微俯身:“回主子,吴府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里面有一个怀孕了的苏姨娘,吴夫人对那位苏姨娘很好,什么都紧着她,不过听下人们的意思驸马爷好像跟这位走得比较近。” “怀孕几个月了?” “估摸着快生了。” “成儿最近如何?”宜华想起住在吴府的吴康成,那是沈端荣最愧疚的人。 “小主子很乖巧,衣食住行都算妥当。” 宜华点点头,思索着明日里把那孩子接回来:“以后好好监视着那位苏姨娘,她的一举一动全部给我记录下来,以后直接把记录好的本子交上来就是了。” 宜华目送着黑衣女子离去,这女子是麒麟卫中的一员,昔日沈端荣的父皇把暗卫给了当皇帝的沈长泽,而这支厉害程度不输暗卫的麒麟卫则交给了最疼爱的沈端荣,沈端荣从来没有用过,现在倒是方便了宜华。 躺在床上的宜华毫无睡意,世界之书有时并不会给出全面的信息,比如上次陶静的世界里就没有交代清楚陶母和林少阳的事情,而这次有很多信息都是模糊的,比如苏百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是如何和吴元恩在一起的等等,想到这里宜华竟生出一种想要把负责记录沈端荣人生的世界之灵拎出来打上一顿。 现在吴乐生还没有出世,苏百绮还没走进吴元恩内心,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二日宜华起的很早,收拾好之后就带着人进宫去了。住在宫中的日子是沈端荣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那里面有疼她如珠如宝的父皇,还有最爱她护着她的母后,那时的他是真正的无所顾忌,只需要开心就好。 达到宁寿宫的时候刚好碰见皇后林氏带着一溜的嫔妃来给太后请安,两拨人一同到达宁寿宫门口。宜华姿态高傲的叫了声皇后,也不管林皇后有没有应,直接看向门口的李嬷嬷:“嬷嬷,母后起了吗?我进去瞧瞧。” 李嬷嬷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殿下去吧,娘娘正起着呢!” 宜华得意的看了一眼端着架子的皇后,施施然进了内里去,林皇后脸上挂着笑柔声询问着李嬷嬷她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了,李嬷嬷双手交叉放在腹前,面目端肃:“老奴先去回禀太后娘娘,诸位娘娘们先等着吧!”昨儿个刚惹了太后娘娘,今儿个就想当什么时候都没发生过了? 宜华到内室的时候太后已经在用早膳了,这瞧见自家女儿简直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自从端荣嫁给那吴元恩之后,这丫头几乎就不怎么进宫来看她了。宜华说着开心的话逗着太后,等到太后用完膳之后,站起身来跪了下去:“母后,女儿不孝,时常让母后为女儿操心。” “你这是做什么?蘅儿啊,快些起来!” 沈蘅才是沈端荣真正的名字,端荣二字只是封号,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这位太后才会这般唤沈端荣了,宜华眼中含着泪水,握着太后的双手:“母后,以后蘅儿一定不会让你再为女儿劳心劳神了!” 林皇后走进宁寿宫的时候就看见上首谈得正欢的两人,颇有些愤恨的抓了抓手中的帕子,不就是昨天不顾她的意思直接掌了那方美人的嘴吗,这老太婆至于在这满宫嫔妃面前落她的面子吗? 太后肃着脸让嫔妃们起来,只是拉着宜华给她认认一些新晋的嫔妃,徒留林皇后一人在那里险些把帕子都给抓烂了。 “那个带着面纱的是方美人,是母后啊娘家的一个姑娘,方美人上前些来。”太后对着方美人招了招手,方美人走上前来又一次请安。 “怎么带着面纱啊?”宜华问道。 太后冷哼了一声:“有的人干的好事,水嫩嫩的姑娘恁是被她收拾成这般模样。”宜华瞄到了林皇后的神色,走到方美人面前撩开面纱瞧了两眼,有些惊讶的出声:“这是哪个狠心的啊,啧啧,多大仇多大怨,怎么往人脸上招呼呢?可真是够狠的啊!”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要说林皇后最讨厌的女人,除了和她争宠的嫔妃就数沈端荣,她是怎么也忘不了她刚刚成为太子妃的时候,沈端荣对她的不屑与嘲讽,甚至有一次因为打了她身边的月枝一巴掌,那女人居然要她堂堂太子妃跪下赔罪,她绝对忘不了当年的羞辱。 “你那是对皇姐的态度嘛?皇后,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太后疼女儿的程度和先帝不相上下,那真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着嘴里怕化了,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呵斥! “母后,你这般偏袒皇姐还有那方美人,儿媳无话可说。”林皇后冷着脸回道。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啊,不是吗皇后?”宜华帮方美人带上面纱悠悠的坐回去。沈端荣和林皇后的关系不好,她没必要对她好言好语的。 “蘅儿,你什么时候把成儿带进宫来啊,哀家好久没见乖乖外孙了!” “过几日,女儿就带您外孙来瞧您!” 魏恒帝来到宁寿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许久没见过的沈端荣,算来算去他已经有将近半年没见过这位一母同胞的皇姐了。 挥袖免了诸人的请安,魏恒帝瞄了眼依旧高坐上首一动不动的宜华,他这位皇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懂规矩:“皇姐好久没到宫里来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宜华勾着唇角,慵懒的靠在太后身上:“父皇说过的,哪怕是我这个女儿出嫁了,这里依旧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了呗。”魏恒帝不喜欢这个皇姐,但是沈端荣却一向疼爱自己的这个弟弟,小的时候魏恒帝做错了事,几乎都是沈端荣帮他背的锅,可惜啊,这位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魏恒帝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和宜华说话,宜华也不想见着魏恒帝,撒娇似的摇了摇太后的手:“母后,女儿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太后慈和的应下了,叮嘱了好一番才放了宜华离开,魏恒帝看着宜华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今天的沈端荣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嚣张肆意的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端荣公主,一身红衣,明艳动人。 太后不是没感觉到这些年来魏恒帝和沈端荣之间的隔阂,明明小时候亲密无间的亲兄妹却走到现在一句话也懒得说的田地,太后叹了口气:“你皇姐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你好歹别这么冷淡啊!” “母后说的哪里的话,皇姐来了,儿子心里自然是高兴欢喜的。”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这般无所谓的表情哪里又欢喜了? 宜华直接去了吴府,虽然端荣长公主驾临,吴府大门前除了一个小厮并无其他人前来迎接,宜华一步一步的走上阶梯,嘴唇微抿,沈端荣可真是把这家人给惯坏了。 那小厮见宜华站在大门口不再前行,连忙上前比了个请的动作:“长公主,夫人让您直接进去。” “你们家老爷是干什么的?” 小厮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略带疑惑的开口:“老爷是朝廷命官啊!” “哦,朝廷命官啊,月枝啊,本宫记得这条街上多是些朝中大臣吧,街尾那边好似是住着一位张御史。” 月枝立马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想要干什么,腰杆挺得笔直,中气十足的回答:“是的,公主。” “你进去告诉里面的人,既然吴府不欢迎本宫,那么本宫还是就近去拜访张御史吧。”宜华说的漫不经心,但是那小厮听着却是胆颤心惊,手脚麻利的往府里去。 屋里的吴夫人听见回禀脸色难看的让两个儿媳出去迎迎,居然敢拿御史来压她,简直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宜华进来的时候吴夫人是跟沈端荣记忆里一样的冷脸,这位出身不高向来见不得这个身份无比高贵的儿媳,尽管沈端荣多有讨好,得来的依旧是那一张不变的冷脸和时时的刁难,以前沈端荣那是为了吴元恩忍了,可是现在嘛,宜华可不准备惯着这人的坏德性。 第十二章 悔恨的长公主(四) 吴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不满之色堆满了整张脸:“亏得出身皇家,还真是不懂规矩,见着婆母竟是连安都不知道请了!” 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的宜华掀掀眼皮:“本宫刚从皇宫出来,说起来沈长泽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受过本宫的请安,不知道你……又是何等大人物……呢?”那个物字的音脱得极长,吴夫人差点把手边的那盏热茶端起来往宜华身上扔去,不过好在她还算是有理智,死死的压抑着内心里的怒火,实在是难受的紧遂直接向一边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开火。 “整天就知道哭丧着一张脸,爷们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想办法,连自家男人都看不住到我这儿来哭诉有什么用,若是我哪来的脸?” 两个儿媳唯唯应诺,要说这吴夫人是真的强悍,至少在这吴府后院里她是一手遮天,即便长子的儿子都已经七岁了,她也没有要把管家权交给自己大儿媳的想法,整个吴府的女人基本就没谁敢给她脸色看。 宜华自然知道这吴夫人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呢,心里嗤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月枝,去把成儿带来。” 月枝依言下去,吴夫人却是不乐意了,这吴府是她的地盘,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做主,瞧,其实吴夫人一直都没把沈端荣当作自己的三儿媳。 “带成儿来做什么,成儿现在还没起呢!”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成儿身边伺候的是怎么当差的,月枝,本宫亲自去。”说完便趾高气昂的往吴康成的院子走去,吴夫人气的直哆嗦,领着两个儿媳也跟着去了,她倒要看看沈端荣那个女人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吴康成住的院子离得不远,宜华没走多久就到了,推开院门直接走进去,就听见了争执的声音。 “你给我,我就要这个东西,吴康成,你快给我,不然我告诉姨母让她罚你不准吃饭。” “这是我娘给我的,是我的东西,你放手,你放手。”这个声音是吴康成的,话语里的委屈让宜华不禁冷了脸色。 “我看见就是我的,快给我,姨母最疼我和姐姐,你再不给我,我不止告诉姨母,我还要告诉姐夫,让他打你!” “不要!” 宜华一群人走近时,刚好看到两个小孩子手上拿着的玉雕小狐狸落在青石板上摔成了两半。比吴康成要高一点的男孩子见此坐在地上撒泼,哭嚎着说吴康成欺负他,一边站着的吴康成红着眼眶慢慢蹲下去把那只摔碎了的小狐狸捡起来抱在怀里,看着自己娘亲唯一送给自己的东西摔坏了,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出来。 那原本撒泼的男孩见着吴康成哭了,冲着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哭什么哭?就算你哭,也不会有人来抱抱你,你连娘都没有,哼,我娘最疼我了!” 默默哭着的吴康成听见这话,一下子哇哇的哭出声来:“我有娘……有。” 宜华现在怒火中烧,直接走到吴康成面前,蹲下身子,拿出红色的手帕轻轻的擦着不停流出来的眼泪,声音轻柔:“成儿当然有娘亲啊,你看,娘亲不是在这儿吗?” 吴康成抬头看见自己好久好久没见到过的娘,哭得更凶了,宜华把吴康成怀里碎了的小狐狸拿出来让月枝接着,轻轻的把哭得像只小花猫的孩子搂在怀里,轻言细语:“不哭了,不哭了,娘最疼成儿了,成儿一哭啊,娘也想哭了。” 吴康成抽泣着抹了一把眼睛,红红的大眼睛盯着宜华看:“娘亲不哭,成儿……成儿,也不哭了。” 安慰好了吴康成,宜华抱着孩子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目光似剑的射向坐在地上一愣一愣的小男孩,不容置疑的说道:“跪下!” 那孩子一脸不高兴的又开始撒泼,宜华直接让身边跟着婢女上前压制,虽说是跪下了,但是那男孩语言里尽是不服气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污言秽语。 “成儿,今天娘亲就教你第一课,身为我端荣的儿子,即便是皇子欺负你,你也照样给本宫弄回去,别人骂你一句,你就给他一巴掌,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就让人把他往死里打。”宜华爱怜的摸了摸吴康成的小脑袋瓜子,随后仰头:“掌嘴,一直到我儿高兴了为止。” 空着手的婢女捞起袖口抡起巴掌狠狠的对着那小孩打去,一声一声地叫唤把吴康成吓了一跳,这下那吴夫人也反应过来了神色慌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开百盛,听到没有?” 百盛?苏百盛?呵,宜华只是轻声细语的问着吴康成这些日子乖不乖,对于吴夫人的话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吴夫人急了,跺了跺脚:“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婆婆?吴夫人,我家殿下先是大魏的端荣长公主,而后才是吴家的儿媳,吴夫人可得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前是我家殿下大度不计较,如果吴家人再这般不知礼数,我大魏礼法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月枝冷笑着说道。 “娘,你放了他吧。”吴康成细小的声音传到宜华的耳朵里,宜华这才挥手让人退下,苏百盛的脸已经肿的厉害,一般的人见着一定会心疼的,但是很可惜宜华不会,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接受惩罚,在这个君王制的朝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滥发善心什么的并不适合她。 “你姐夫是谁?”宜华对着苏百盛问道。吴夫人听见这话,心下一惊,这,她侄女可是不经过沈端荣这个正妻同意偷偷纳进来,这要是被沈端荣知道百盛的姐夫就是元恩,可不得了!苏百盛哼哼了几声,他的脸疼的厉害,根本不能说话,吴夫人见此松了一口气。 宜华转过头对着尽量把自己当透明人的两个嫂子:“大嫂,二嫂,他姐夫是谁?”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偷偷瞄了一眼使劲打眼色的吴夫人,最终大少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是,是,是你大哥……” “原来是大哥啊!大嫂你也真能忍啊,一个小妾的弟弟居然叫大哥姐夫,想来那个小妾也是个不安分,如果换了是本宫,本宫可没这么好脾气。” “长公主身份尊贵,三弟……自然不会……不会纳妾给您添堵的。”大少夫人自己说这话都臊得慌,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呢吗? “不知道那位苏姨娘在何处,不妨把她叫来,我儿康成堂堂长公主之子,居然被一个小妾的弟弟欺骂,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这,长公主,苏姨娘将近临盆,实在不宜……还请长公主恕罪!”大少夫人僵着表情回答道。 “临盆?原是有了身孕,难怪苏家的这般嚣张,也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不是!” “谢长公主体恤!” 宜华同情的看了一眼大少夫人,这个女人也是大家小姐名门闺秀,沈端荣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端庄大方仪态优雅,现在这副懦弱胆小的模样可真是让她不得不感慨这吴夫人的强势。摊上这么个婆婆,简直是悲哀。 宜华把吴康成放在地上牵起他的手,空着的另一只手理了理艳红的裙摆:“成儿本宫就接走了,以后也不会住在这儿。” “成儿是我孙子,你要把我孙子接到哪里去?”吴夫人觉得今天很不顺,以前沈端荣哪里敢这么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竭力讨好,这,怎么突然就不对了呢? “他是本宫的儿子!”说完牵着吴康成就走,吴康成脸上带着懵懵懂懂的表情:“娘,成儿没拿换洗的衣服。” “不需要,让宫里的司衣司重新置办就是了,至于伺候的人,月枝,每人二十个板子,交给吴府里的下人去办,你监管着,打完了,你再回来。” “是,公主。” “娘,成儿以后都跟着娘住吗?” “是啊,你是娘的儿子,当然是和娘住在一起,怎么能和那些没想干的人呆着呢!” “娘,你可以再给成儿一个玉雕小狐狸吗?成儿保证再也不会摔碎了!” “不就是玉雕小狐狸,成儿想要娘给就是了。” ………… 月枝觉得自从昨日公主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啊,她多年的怨气都得到了舒缓,看着吴夫人那不爽又没办法的表情,简直是大快人心,转身吆喝着打板子的人大力一些,这是她在吴家腰杆挺得最直的一回。 回到公主府的宜华直接把吴康成的房间安排在她隔壁,一下午的时间都用来折腾房间了,吴康成看着忙来忙去的宜华,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梦里一样,他见自己娘的次数用着手都能数过来,他一直觉得娘不喜欢他,所以看都不来看他,还有爹也是,从来就不会唤他一声成儿,现在他还是没爹,但是他的娘亲好像回来了!他现在一点也不羡慕堂哥堂姐他们了,更不用羡慕苏百盛,他吴康成的娘亲长得比他的娘好看多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呆站着啊?”宜华捏了捏吴康成肉嘟嘟的小脸,手感不错。 “娘,成儿饿了!”大概是母子天性,即便吴康成与沈端荣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这小子却恁是十分亲近于她。 宜华忙让月枝传膳,桌上的菜摆的满满的,吴康成鼓着腮帮子使劲吃,宜华失笑:“慢着些,吃这么快当心着伤胃!” 宜华夹了一小块鱼肉慢条斯理的挑着刺,吴元恩现在不知道在吃着什么呢!哎呀她真是想去看看,可惜了,她还得陪着这小娃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反正那个男人以后是别想着出这长公主府一步了。 说到吴元恩,她现在倒是越来越对那个苏百绮好奇了,那个记忆中冰清玉洁,美若天仙的女人,那个在沈端荣记忆里越来越美的女人。 第十三章 悔恨的长公主(五)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当然这是对于一直窝在长公主府享受奢侈生活的宜华来说。 这些日子吴府众人都快急死了,为什么呀?因为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吴元恩了,派出去找人的家丁说是被长公主带回公主府去了,吴夫人火急火燎的叫人去把吴元恩请回来,但是长公主那边的人愣是说驸马不愿意回吴家。 吴夫人气得半死,心疼的看着快要临产的娘家侄女儿:“老三那个不争气的,定是被那沈端荣使手段给勾着了,百绮啊,你可得放宽心啊,给娘啊生个大胖孙子。” 这要是宜华在这里准的冷笑不止,她需要使手段勾着吴元恩那么个烂男人吗? 苏百绮柔柔的笑了笑,那一笑简直让人的心都给软化了,修长素洁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鼓着的肚子,开口道:“娘,我明白的。”那声音好听极了,出谷黄鹂?不,比那少了一份清脆但多了一份温柔,配着苏百绮娇柔的容貌,那诱惑简直不言而喻。 吴夫人最爱自家这侄女的知书达理,那沈端荣哪里比得上一分半毫的,吴夫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苏百绮的手背:“你呀,好好休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我这乖孙落地了。” 苏百绮温柔的注视着吴夫人离开,挺着肚子扶着婢女的手在房间里走走。她好像有点小瞧了那个端荣长公主了,怪只怪这个孩子来得太快,她和表哥不过就一次居然就怀上了,也就失去了很多和表哥培养感情的机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等到她做完月子,只要表哥一回来她绝对不会再让表哥离开的,眼角的余光瞟到镜子里的身影,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这天下还有谁能有她这般的美貌呢?沈端荣?那样身份尊贵,气焰炽热的可以伤到别人的女人,表哥怎么会喜欢呢,她才是最适合的人啊! 苏百绮信心满满的待产,信心满满的等待月子坐完的那一天,信心满满的等待吴元恩回来一次,但是很可惜她不知道,宜华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吴元恩再踏出长公主府一步。 苏百绮打发了房间里的侍女,关上床幔,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暗处时时观察的人凝眉,这苏百绮怎么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宜华拿着麒麟卫呈上来的消息,一页一页的翻着,苏百绮的日子很简单,整天不是在院子里走走就是坐着绣花,还有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三个时辰,宜华躺在榻上,挥退了打扇的婢女,苏百绮究竟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房间里的东西麒麟卫暗中查探过,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有很奇怪的就是,世界之书和沈端荣都提到过苏百绮才学极高极爱读书,但是她房间里一本书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应该有的习惯。 “把苏百绮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查清楚,还有,想办法知道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属下明白!” 麒麟卫退下后,宜华就带着人去逛花园了,这几天阴雨绵绵的,难得今天好天色,不出去走走岂不是可惜。长公主府的花园种满了山茶花,站在木桥上闻着茶花香,心里舒畅无比。不过,要是这吴元恩的小厮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 “长公主,你就让奴才出去吧,奴才回吴府拿点东西。”这名小厮唤作二顺,是吴家的人,跟着吴元恩已经很多年了,吴元恩到哪儿都带着他。 “拿什么东西?”宜华走到亭子里坐在红木凳子上。 “拿些,拿些书籍,拿些驸马爱看的书籍。”二顺胡诌了个借口,没办法啊,他家爷整天在院子里发脾气,他总的想些办法,这么被关在公主府也不行啊,不说少爷,就是他也差点给憋疯了! “来人,让二顺列个表,你们去京都书坊去买些新书回来。” “长公主,长公主,你这么关着驸马算什么事儿啊!驸马这些天一直恹恹,这迟早会出事儿的啊!” 宜华很想回上一句:我就是想让他出事儿。 “你先回院子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月枝待二顺走远了,才有些担忧的开口:“公主,这般拘着驸马,时间一长吴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放心吧,我会让他吴元恩自己不想离开的,你照我说的去做。” 回到静心院的二顺迎来的就是吴元恩侍卫又一顿大发雷霆,吴元恩想要见宜华,但是他连静心院都出不了,说起来在怡香院的那一顿好打让他现在对宜华还有点畏惧,当然更多的是愤恨,在他想来那女人简直可恶的很。 宜华整天除了练习琴技就是和吴康成一起玩闹,日子也算是平淡,月枝的办事能力很强,不过两天就把她想要的人给找来了。 “公主,按照你的要求,奴婢让人找着了两个人,都是风尘女子。公主选一个吧。” “两个就两个,把人叫进来我瞧瞧。” 月枝领命从外面带进来两个女子,皆是身着白衣,体态袅娜,娇娇柔柔的模样。其中有一个有些眼熟:“你是怡香院的翠儿?” 站在右边的女子盈盈一拜:“回长公主的话,奴家正是翠儿。” 左边的女子见宜华的目光看向她连忙俯身:“奴家白皎,长公主万安。” 宜华点头,这两人的外形皆是符合要求的,不过还是风尘气息太重了些:“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长公主府的人,你们的日常任务就是伺候驸马爷,本宫要你们把他伺候的身心舒畅,乐不思蜀,要他根本离不开你们,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待本宫满意了,本宫一定会让人好好安排你们的后半生,如果不听话,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奴家一定乖乖听话。”两人连忙表达自己的忠心。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先跟着公主府里的嬷嬷好好学学正统的礼仪,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不是那勾栏院的花娘,而是驸马爷的身边人,明白么?” “是!” 一旁候着的嬷嬷见到已经训完了话,立马领着两人退下。月枝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用意,宜华只是笑着让她慢慢看却不多加解释。 一切都很顺利,翠儿和白皎的礼仪学得不错,加班加点的训练了五天,原本满身的风尘气消散了不少,反倒是带着一两分大家小姐的气质。又一次见了两人后,宜华便给二人专门拨了两个丫鬟负责她们俩以后的妆容。要知道这几天她可是也没闲着,她天天都在教导着俩丫鬟如何将人打扮的仙气十足,特意吩咐了翠儿白皎的妆容都得向着那方面靠。 今日的静心院一如往常的安静,吴元恩每天就是吃吃睡睡,他现在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数着叶子打发时间,这也太难熬了,他实在是想念一个月前那花天酒地的日子。烦躁的锤了锤旁边的树干,发泄着自己心里的火气。 这时静心院的门却是被打开了来,吴元恩愣愣的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美人,两人身上皆是穿着白色的薄纱,隐隐能看见内里那红色的肚兜,纤细娆娆的腰肢,还有那薄纱下雪白的肌肤,吴元恩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掐了自己一下,疼,没做梦啊! 翠儿本就伺候过吴元恩,率先娇柔的坐在吴元恩的身上,双手轻轻搂着吴元恩的脖子,把嘴凑到那人的耳廓旁,呵气如兰:“爷,翠儿可想你了!” 翠儿?吴元恩一看,嘿,还真是翠儿,她是怎么来的这儿! “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慈悲,怜惜翠儿对爷你一片真心,遂帮翠儿赎身,让翠儿来伺候爷,也好全了这番情意。”翠儿靠在吴元恩的身上,不安分的扭动着。 “那她是?”吴元恩把目光转向有些羞赧的站在一旁,气质偏向清冷的白皎。 “她叫白皎,也是来伺候爷的,白皎的性子有些清高,爷可不要见怪啊!”翠儿的手脚越来越不安分。 吴元恩狠狠的搂住翠儿,心里还保存着一丝理智:“那沈端荣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长公主对爷的情意爷还不知道吗?上次在怡香院打了爷,长公主心里也是怕你怪罪的,实在是没办法,咱们二人便成了这赔罪之礼了,爷就不想翠儿吗?白皎还不过来?” 吴元恩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来不会怀疑沈端荣对他的感情,舒了一口气,埋头狠狠的亲了翠儿一口,原本站着白皎也慢悠悠的走到吴元恩的旁边,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这几天吴元恩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堂,翠儿和白皎两人简直太和他心意了,要说翠儿他还是比较熟悉的,但是不过一个月不见这越发的迷人了。再有就是白皎,她和翠儿的大胆热烈不同,白皎性子偏冷,给他一种仿若雪山白莲的感觉。 吴元恩拉过白皎的手亲了一下,扑鼻而来的就是清幽的梅香,舒服的喟叹出声。翠儿拿着刚写好的字放到吴元恩的面前:“爷瞧瞧这字如何?” “好一手簪花小楷,翠儿写得好啊,这诗从未见过,这……” “是翠儿自己作着玩的,爷莫要笑话才好啊!” “怎么会?怎么会?翠儿当真是块宝啊!” 翠儿伏在吴元恩的怀里,眼中闪着笑意,那诗才不是她做的呢,那都是长公主给的。白皎瞧着两人那腻歪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吴元恩连忙把白皎也落在怀里,一口吸住那张翘着的小嘴儿,好一会儿才松口,吴元恩对于美人的吃醋心里十分的满足,这两个女人十分符合他内心幻想。 第十四章 悔恨的长公主(六) “月枝,赏花宴的请帖可都制好了?若是好了就尽早发下去,对了,吴府可得记住了。”正在教吴康成习字的宜华想起几日前交代的事情,开口问道。 “已经好了,奴婢已经让人去送请帖了。吴家的一早就送去了,公主吩咐的话也送到了。” “嗯,他们不是天天来我长公主府吵着要见吴元恩吗,那本宫就让他们见,三日后的赏花宴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吴元恩。”宜华收回手让吴康成自己写。 吴康成这一个多月来长高了不少,脸上依旧肉嘟嘟的,瘪着嘴:“娘,成儿也要参加赏花宴!” “怎么,上回在皇宫里陪着外祖母赏花还没赏够啊?”她可是记得这小子上次赏花回来后耷拉着脑袋,直说无聊的模样。 “那不一样啊,上次是陪着外祖母,这次是陪着娘亲啊,是不一样的!” “好好好,不一样,三日后成儿和娘一起招待赏花的客人,这样可好?” 吴夫人一收到公主府的赏花宴请帖的时候直接就去了苏百绮那儿。苏百绮生完孩子已经半个月了,和别的人不同,这苏百绮生完孩子后不止没有变丑反倒是更加美了几分,虽然生下了儿子,但是苏百绮并不高兴,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她表哥了,她表哥不回来她哪来的办法勾住他? “百绮啊,你放心,这次娘见着了元恩一定把他给带回来!” 苏百绮双眸含泪却始终不让眼泪掉下来,那坚强的模样让吴夫人好一阵心疼。 “娘,乐生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自己的爹呢!百绮自知比不得长公主身份尊贵,本不该对表哥痴心妄想的,但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那颗心啊,我想……我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娘,没有表哥,百绮也不知道这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 “傻孩子,你放心,你表哥我是知道的,他断是不会为了沈端荣连家都不回的,我怀疑是沈端荣不让元恩回家的,这次我倒是要借着这赏花宴好好瞧瞧这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娘一准儿给你把元恩带回来!” 苏百绮哭着点头,长发遮住的双眼意外的平和。吴夫人一离开苏百绮就打发屋子候着的下人也一道下去,说是她想要好好休息。 几个侍女乖巧的应下,关门离开。苏百绮坐起身来拉下床幔最后便没了动静,躲在床下面的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出来,半跪在地上悄悄的撩起床幔,顺着那一条缝隙聚神看去,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苏百绮却不知是去了何处。黑衣女子大惊的扯开床幔翻开被子,真的没有,屋里也没有人,那苏百绮竟然是凭空消失了!太奇怪,这…… 黑衣女子慌慌忙忙离开了苏百绮的房间,这事太过怪异,她不能就这样报上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次潜进苏百绮的房间,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看花了眼。 当天晚上黑衣女子再次躲在苏百绮的床底下,白日里的情况再一次出现,黑衣女子这下是真的觉得不对劲儿了,很不对劲!来不及多想,立马就往长公主府赶。 宜华是被月枝唤醒的,说是麒麟卫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来禀报。 “你是说那苏百绮凭空消失了?”凭空消失?难道苏百绮不是普通人,不应该啊,如果苏百绮的身份不简单,这么大的事情世界之书里怎么会没有记载呢! “是的,主子,属下自知此事重大,再一次确认后就立马来此回禀于您。” 宜华拢了拢肩上上的披风,在房间内走了一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了许久,宜华依旧毫无头绪,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只得吩咐道:“加紧监视,想办法弄清楚苏百绮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是!” 黑衣女子一走月枝就开门走了进来,见着宜华慎重的脸色有些担心:“公主,你还好吧?” “月枝,你说人能凭空消失吗?” “哎,怎么可能呢,那是神仙妖怪才能做的事情吧!” 宜华重新躺在床上,想着一切的可能,最后竟是慢慢的睡着了。 吴元恩瞧着两个美人黯然伤神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抽抽的疼,这些日子他真的是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自从这翠儿和白皎来了以后,静心院的伙食待遇蹭蹭蹭直上,比他以前的只好不差,每天美酒佳肴,红袖添香,美人在怀,真是好不快活,他私心里是想这么过一辈子的。 吴元恩瞧着翠儿失神的模样,一把拉在怀里:“你这是怎么了?” 翠儿勉强的扯出一丝微笑:“没什么,大概是有些着凉了!” 吴元恩空着的手挑了挑白皎的下巴:“你也着凉了?”白皎的身子一僵,也不看吴元恩一眼,只是背对着他木然的点头。 吴元恩冷哼一声:“骗谁呢?是不是嫌弃爷一直呆在这静心院出不去?” 翠儿听见这话大惊,还有些委屈的含着眼泪直摇头,挣脱开吴元恩的桎梏,跪在旁边:“爷,翠儿怎么会嫌弃你呢?翠儿只是……只是……”白皎见此也默默的跪下来,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吴元恩烦躁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生气又心疼:“你们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前日里长公主唤了奴婢两人前去,说是两日后的赏花宴一结束,爷,爷就要离开公主府了。” “那又如何?”听见自己可以离开长公主府的消息,吴元恩心里自然高兴,压住面上的喜色追问道。 “爷一离开怕是再也见不到奴婢二人了!奴婢们不是舍不得这两条贱命,奴婢们是舍不得爷啊,昔日长公主同意奴婢二人入府就……就……就说过……” 吴元恩大惊,这……这还涉及到性命了:“说过什么?” “奴婢们本就不是良家女子,能让我们来伺候驸马爷已是极大的恩情,但是我们一直活在这世上就是爷的污点,以后若是传到宫里,即便有长公主护着,太后护女心切,爷也免不了遭难啊,长公主为了消爷您对她的怒火,将我二人招进来已是极限,奴婢们只能在爷的身边待够两个月,谁知如今不过一月来,爷你就要离开,咱们俩也就踏上黄泉路了!”翠儿泣涕涟涟。 “沈端荣怎的这般恶毒!”吴元恩自诩风流才子,最是爱惜仿若出水白莲的女子,对于沈端荣他一向抱着恶意。 “爷,长公主一早边问过奴婢二人愿不愿意的,奴婢二人素来景仰你,哪怕是死,能呆在您身边六十天也是一生之幸啊!” 吴元恩越听越心疼,把两人拉起身来搂在怀里,翠儿紧接着又说道:“奴婢二人之死已是注定,但是奴婢们实在是舍不得爷啊!” 虽说吴元恩是挺喜欢这俩姑娘的,但是这还到不了为了两个女人放弃一切的地步,这是要他跟沈端荣求情保她们性命?遂拧眉问道:“你待如何?” “爷,你可否……可否……,可否陪着奴婢二人走过这最后的一段日子?” “你的意思是……” “反正我二人已经注定了死亡,但是最后的这一段时间若有爷的相伴,奴婢们死而无憾!”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白皎紧盯着吴元恩的双眼,那双美目里是热烈的感情。吴元恩这与白皎四目相对,心中一震,白皎一向话不多,他倒是不知道对方对他有着这般热烈的感情。心里寻思着那沈端荣也不可能关他一辈子,他总是会出去的,如今这两个相伴的美人命不久矣,他陪着这最后一月又有何妨? 思及此,吴元恩终是点头,不过一月罢了,美人相伴的日子一向过的极快的。 吴元恩一点头,翠儿和白皎心里皆是松了一大口气,吴元恩这人虽说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他向来信守承诺,一般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 宜华接到翠儿传过来的消息,笑着让月枝摆膳,苏百绮那里不顺畅但是吴元恩这里却出奇的顺利,也算是一件好事! 赏花宴如约而至,吴夫人带着大儿媳一早便来了,本打算直接去找吴元恩,但是长公主府里的下人愣是拦着她不让她离开花园半步,说是等会儿自然会带她去见吴元恩。吴夫人没法只得干坐着等。 陆陆续续的贵夫人带着自家的姑娘媳妇儿进来入座,这次主要就是赏茶花和一些贵重牡丹。一堆女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嚼舌根,花园里一瞬间便热闹了起来。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宜华作为主家这才入座。 吴夫人甫一抬眼好像看见了那个在皇家宴会上光彩耀人的端荣公主,一袭红衣张扬,一脸傲气无双,带着皇家摄人的威仪。 “诸位夫人,此次花宴可得尽兴而归!” 这次的赏花宴和传统的赏花宴没什么分别,宜华的重点本来就没有再赏花宴上,把吴康成安置在一边,宜华对着坐的近些的吴夫人开口:“本宫听到吴府的下人说府中的苏姨娘诞下了麟儿,媳妇儿在这儿就恭喜婆婆了,又添了一个孙子。”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地大少夫人:“还得恭喜大嫂啊,大哥又添了一个儿子。” 周围的夫人们闻言也是纷纷祝贺,吴夫人和大少夫人只觉得要遭啊,这传出去苏百绮可不就是大房的人了吗,要是以后再和老三在一起,那……那不就成了抢自家哥哥的女人! 宜华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问道:“那孩子可取了名儿?” 吴夫人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取了,叫乐生!” “乐生!可真是好啊,想必整个吴家都盼着这个孩子吧,那孩子以后可是有福了,本宫也是备了出生礼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不大得空,等会儿大嫂子一道带回去吧,月枝,快去取来!”宜华见着月枝离开又开口道:“满月礼可是大办?本宫到时定会再会送上一份大礼,也让他知道,本宫这个三婶也是喜欢他的!” 第十五章 悔恨的长公主(七) 这下是真遭了,吴夫人心里急得不得了,这沈端荣当着这么多贵夫人的面送了出生礼,又扬言说还会送上一份满月礼,这些贵夫人必定也会送礼上门,她几乎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这满朝官员都会知道她家大儿的苏姨娘给他添了个儿子叫乐生! 大少夫人更是着急上火,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啊! 宜华满意的看着两人的模样,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反而正儿八经的赏起花来。 在吴家两人备受煎熬之中赏花宴终于结束了,尽管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但是吴夫人依旧记得吴元恩的事儿,宜华也不等她说,就让人带着吴夫人和大少夫人去见吴元恩。 吴元恩坐在静心院旁边的桃林里,饮着茶翘着腿!自从两日前他答应了再在公主府待上一个月后,翠儿和白皎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他,他现在是时时刻刻都想和那两人呆在一起。 吴夫人以为宜华虐待压迫了她儿子,只是今日里这一瞧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啊,吴元恩比以前长胖了些,能不胖么?整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吃上一个月不胖才怪!吴元恩气色也很好,能不好么?补药不要更多! “老三,快跟我回府去!”吴夫人想要说苏百绮给他添了个大胖儿子的事情,但是这周围还站着长公主府的侍卫没办法开口,只得说:“你大哥的苏姨娘给添了个儿子,你不回去看看?” 吴元恩一脸不在意:“大哥的姨娘添了个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娘,我现在不回去,你快走吧!”他心里想的却是屋内的那幅还未完成的美人图。 吴夫人哪里知道这吴元恩几乎已经快把苏百绮给忘了,他就只记得自己有个长得很好的表妹,压根就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吴夫人拉着吴元恩的袖子:“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哎呀,娘,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去!”吴元恩甩开袖子,满脸不耐烦。 吴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小儿子,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独自离开,吴元恩见吴夫人一走立马回静心院去接着画美人去了。 苏百绮见着吴夫人愧疚的离开,又拿起那份来自长公主府的礼物,狠狠的把那双精致的虎头鞋扔在地上,不回来?沈端荣那个贱人,苏百绮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人都赶下去后连床幔都没拉,直接说了声:“进去”,话音一落,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隐藏在一旁的黑衣女子满脸深思,进去? 苏百绮再次出来的时候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身上满是水雾和幽香,好像刚刚沐浴过似的,苏百绮抚摸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幅画儿,缓缓地打开来看,黑衣女子也对书画颇有些了解,惊讶的张了张嘴,先皇的礼宴图怎么会在苏百绮手上,这图一直被奉在昭觉寺但是几年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回礼长公主应该会喜欢的吧!”苏百绮手掌一伸,一个小小的白净瓷瓶兀地出现,打开塞子猛然一倒,瓶中的水便洒在了画上。苏百绮慌忙下床找了个长盒子,动作迅速的把画放进去。 回到床上的苏百绮唤了人进来,弱弱的说道:“那桌上盒子里装的是一幅画,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长公主厚爱赐予我儿出生礼,这画便算是百绮的一片心意了,把这个送到长公主府去吧。” 而宜华接到麒麟卫传来的消息不过一刻钟,那画就被送了进来,听麒麟卫说这里面是先皇的礼宴图,这要是换了真正的沈端荣,恐怕立马就挂在卧房了,但是宜华只是让人放到一边去,苏百绮最讨厌的就是和吴元恩在一起的女人,世界之书中有提到苏百绮后来连在勾栏院和吴元恩混过的花娘都没放过。 “公主,看来这苏姨娘挺知礼的!”宜华很多时候和麒麟卫谈话都是避着月枝的,因此她并不知道这苏姨娘并不是吴家老大的而是吴元恩的,对苏百绮月枝并没有多少恶意。 “知礼?或许吧!”宜华寻摸着昨日里太后提到的宴会:“明日的皇家晚宴咱们早些去。”林皇后和魏恒帝的感情很好,沈端荣兄妹俩的疏离少不了林皇后的作怪,现在皇宫中就只有一个林皇后生的皇子,若是以后此子登基,以林皇后恨不得沈端荣死无葬身之地的心思,以后吴康成的日子可不会好过,所以她得去见见那位太后娘家的方美人。 “公主,驸马爷那儿守门的下人传消息来说好几次见到少爷过去!” “成儿去那里做什么?”宜华语气冷淡,莫不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似乎是知道驸马爷在那儿!” 吴康成一直以来就不怎么讨吴元恩喜欢,他心里盼望的莫过于自己的父亲能同其他父亲一般亲近些,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爹了,突然知道自己爹住在长公主府,离他不远,就想着去看看。 宜华能猜到吴康成的心思,她原本是打算是让翠儿白皎勾住吴元恩一段时间,让外人误以为是吴元恩自己不肯离开公主府的,这样时间一长也没有会在意,最后慢慢的让吴元恩死在公主府里,但是现在看来要改变改变主意了,毕竟若是让吴康成察觉自己的娘杀了自己的爹,这可不得把孩子心理给扭曲了!她得重新打算了。 手指轻点木桌:“月枝,待到苏百绮儿子满月宴后,让翠儿和白皎把那副礼宴图交给吴元恩,然后就安排她们离开。”吴元恩此人最爱附庸风雅,得了这先皇唯一画作必定爱不释手。,她虽不知道苏百绮在那上面洒了什么药水,但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宜华第二日下午就进宫去了,撒着娇说无聊要让太后把方美人唤来作陪,太后近几日精神不大好,答应了后就回房间休息了,宜华坐在偏厅等着方美人来。 方美人未入宫前素有京都第一美人儿之称,自然美貌绝伦,只是性子刚强不被沈长泽喜爱。方美人有些惊讶于不怎么熟悉的长公主要见她,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忙忙往宁寿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宜华行了个礼。 “坐下。”宜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本宫今日有话跟你说。” 方美人忐忑的坐下,双手紧紧的握着帕子,她虽说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儿,但到底是隔了几房的,感情并不亲厚,她入宫将将半年,即便有倾城美貌但是碍于性子的缘故并不受宠,若非太后的关系这美人的份位也捞不到,她没什么本事与长公主又无交情,这…… 屋子里的人已经退下了,太后的地方绝对安全,宜华并不担心偷听的问题,抿了口茶水:“你想坐上中宫的位置吗?” 方美人双眼瞪大,嘴唇有些哆嗦。宜华紧接着说道:“以你的美貌若是不争绝不可能平安的活下去,你信吗?” “长公主……” 宜华打断方美人的话:“你听着就好!皇后善妒,容不得你的,这后宫这么多年就只有她一个人有儿子,以后她的儿子登上帝位,你待如何呢?不,也许你根本就活不到那一天,既然注定了一死,怎么不搏一搏呢?比起皇后,本宫更喜欢你这个表妹呢!” 方美人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儿?入了后宫还想与世无争的活着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当然想坐上中宫的位置,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的。 “我,我不行的……” “你行的,只要你答应与本宫合作,本宫会助你夺得帝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可是最了解沈长泽的人。”没错啊,沈端荣可不是最了解沈长泽的人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沈端荣对这个弟弟可是掏心掏肺啊! “我…………”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等了许久,久到宜华都以为对面那个垂着头的方美人已经睡着了,终于方美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股坚定,视死如归的点头。宜华哈哈的笑出声来,亲自给方美人倒了一杯茶:“一切都由本宫来安排。” 今天晚上的家宴只有几个高阶嫔妃,方美人在宴会开始之前才匆匆离开,皇家的宴会规矩多得不行,宜华一点也不感兴趣,还没等宴会结束就称身体不舒服带着吴康成回了公主府。 接下来的日子宜华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做,她每日让麒麟卫暗中带着翠儿去方美人那里呆上一个时辰,要翠儿将勾人媚术倾囊相授,又让人暗中教授方美人如何揣测君心,并将沈长泽的一系列喜好底线等等全部告诉了方美人,她相信以方美人的聪慧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宜华手中拿着麒麟卫从苏百绮那里偷过来的玉镯子,这镯子不知道是什么玉制成,摸起来极为舒服,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镯子里溢出来的浓郁灵气。 宜华脑子闪过一道光,难道是空间法宝?在他们修真界空间法宝是一个传说,人人都听说过,但是人人都没见过,传说最顶级的空间法宝就是一个小世界,那里独立于万物,也不受制于万物,那是天地最贵重的结晶! 像这种法宝一般都有器灵,不知道这个有没有! “此宝可有器灵相守,若是有不妨出来一见。”宜华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心中冷哼了一声:“看来不过是个普通镯子罢了,苏百绮那女人的东西瞧着就是恶心,还是扔到粪坑里去,也好解我心头之恨!”那粪坑可是极污浊之地,这天地灵宝掉到那里面去,啧啧……她以前没实力收服那些高傲的灵器,最常用的就是z 这话刚一说完,那镯子竟在宜华手中猛烈抖动起来。 “别……别……你这个坏女人,你不许这么做!”软濡濡的像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宜华用力的把镯子扔到被褥上,声音冷淡:“滚出来,否则我就让你尝尝那粪坑的味道。” “出来……就……出来,我才不怕你这个坏女人呢!”一个穿着像是现代粉色泡泡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从镯子里钻了出来,那小姑娘脸色通红,气愤的盯着宜华,宜华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器灵怎么还是个小姑娘呢! 第十六章 悔恨的长公主(八) 空间器灵?那个镯子是不是连接着异空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坏女人,你比姓苏的那个女人还要坏!”她容易吗她?几年前好不容易被那个苏百绮发现了,总算不用一个人呆在空间里,可是没想到那苏百绮心肠狠毒偏执,尤其是对她那个表哥吴元恩,那人恨不得与吴元恩连成一体,她在空间里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苏百绮说她的表哥如何如何好啊,还有就是骂那些勾引她表哥的女人,烦死了! “不配合?那你就只好去粪坑了,这家家户户都有,你可以慢慢感受每个粪坑有什么不同!”宜华拎起镯子就准备往外走。 “我说……我说就是了!没错,这个镯子确实连接着异空间,我叫空桐桐,是空间器灵。” “你和苏百绮签订契约了?” “没有,只是无意间她的一滴血打开了通往异空间的通道,她能进去而已。”空桐桐不高兴的说道。 宜华心中一喜,这么说来她可以签订灵魂契约,只要契约一定她灵魂到哪儿,这异空间也会到哪儿,岂不好极:“你可愿与我签订灵魂契约?” 空桐桐大叫一声,灵魂契约,那可是高级契约,很少有人知道的,这个坏女人怎么会晓得?空桐桐嘟囔着凑到宜华面前:“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灵魂契约?” “如你所想,我不是普通人,一句话定不定?” 空桐桐眼珠子转的飞快:“如果我说不呢?”,宜华阴险一笑,把镯子抛起来又接住:“我说过,这里的粪坑很多,不过嘛,我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不知道这镯子碎了,你还能不能够出来见见这外面的世界。”这玉镯连着异空间,相当于异空间的通道,若是玉镯毁了,那个异空间也就相当于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了。 “我签……签……签还不行吗?”空桐桐的性子最是爱好热闹,直到被苏百绮发现她已经在异空间里呆了近万年了,要不是因为太冷清了,她才不会让苏百绮那个女人进去呢! 因为空桐桐这个器灵的认可,灵魂契约很顺利的签订,原本的玉镯子直接和宜华的灵魂融为一体,因为签订灵魂契约耗费大量心神的宜华神念一转便进入到了异空间! 这个异空间很大,至少宜华一眼不可望尽,宜华进来的地方是个草坪,不远处有一条不知流向哪里的小溪,宜华没有叫空桐桐,而是自己一个人随便走走。她穿过结满奇异果子的树林,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不大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门前有一个水井,周围种着竹子,宜华推门走了进去,空桐桐正在角落的木床上趴着。 宜华没管她,只是转身看着屋子里的摆置。屋里有一个大架子,上面摆着各种瓷瓶,瓶子里面应该装的是药,架子旁边有一本书,上面写着‘医者绝笔’四字,宜华大概翻了翻,这是一本精妙的医书。 宜华叹了口气,叫了空桐桐:“说说这异空间的大概。” 空桐桐瘪瘪嘴,现在已经受制于人了,没办法,还是乖乖的吧:“这里挺简单的,你进来的时候那边有一条连着湖泊的小溪,那小溪可以洗净污浊,强身健体,那边还有一片果林,那里的水果都是结了不知道几万年的灵果,反正可以增强修为就是了,这屋子外面的那口井,里面的井水可洗筋伐髓解百毒治百病,对于快死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此水一饮,什么事儿都没了,这屋子也就这样,哦,对了,那边还有一屋子的书。” “那我看见的那些山?” “不知道,那里看得见进不去!” 宜华正准备出去,却看见那药架子上有一瓶,生子药,拿过瓶子,看了看介绍,宜华抿着唇笑得一脸开心,这东西,方美人正适合。 长公主府的车驾停在吴府的门口,宜华很快便被吴府的人迎来进去,今天吴府挺热闹的,好多人来送礼,本来一个庶子出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偏偏端荣长公主曾提过一回,那些当时在场的夫人们就不能不把这话当回事儿。 这是宜华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吴元恩的爹吴大人还有这大哥吴元粟。宜华姿态万方的走过去:“恭喜公公啊,这大哥再添一子,家里是越发热闹了!”一旁准备着巴结宜华的人也纷纷向吴大人和吴元粟道贺,吴大人心里苦啊,这老三的妾怎么就变成了老大的了?这夫人到底办的什么事儿啊! 至于吴元粟心里倒是有些高兴,那苏表妹长得可是美若天仙啊,就连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也比不上,这成了他的人,那他岂不是……,美哉美哉! 满月礼的时候苏百绮也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周围人惊艳的表情,苏百绮那因为玉镯不见了的暴躁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这就是苏姨娘吧,真是美若天仙啊!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吴元粟满脸笑意的回道。 这一转折吓了苏百绮一大跳,她什么时候和吴元粟扯上关系了!她明明是吴元恩的人啊,苏百绮想要说什么,却被吴夫人给拦住了:“百绮,你不要命了?”这要是说出来,不止沈端荣不会善罢甘休就是老爷也不会放过让吴家丢脸的侄女儿。 苏百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眼中尽是狠毒之色,沈端荣! 经这满月礼上一闹,这京都的人都知道苏百绮是吴家长子吴元粟的人。当然也包括刚刚回到吴府的吴元恩,当知道漂亮的表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时候,吴元恩还是很高兴的,但是一听到外面的言论瞬间脸就绿了。 “表哥,百绮好想你!”苏百绮腻歪的坐在吴元恩的腿上,声音能柔得滴出水来。 “你怎么成了大哥的人了?” “还不是长公主,她到处说我是大哥的人!但是百绮的一颗心都在表哥的身上啊。”苏百绮又说了好些情话,把吴元恩哄得心肝心肝的叫,两人自然是共度良宵。 宜华把那瓶生子药交给了方美人让她承宠后饮下,方美人对于宜华还是非常信任的,在拿到药后一承宠就把药灌了下去,翠儿和白皎已经被送得远远的,去了一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公主,吴府里闹腾起来了!”黑衣女子说道。 “这吴元恩都回去了几个月了,总算是乱起来了!说说看!”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吴元恩回去以后见着自家表妹自然是日日黏在一起,郎情妾意好不快活,只是没想到杀出一个吴元粟啊! 自从满月礼过后吴元粟的脑子全是苏百绮那张漂亮的脸,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次趁着吴元恩不在就溜进了苏百绮的院子,当时苏百绮因为逛园子出了一身汗正在房间里沐浴,那吴元粟推开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出浴的苏百绮,他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表妹脱了衣服身材这般的好,前凸后翘,这和自己房里的人一比,瞬间觉得自己以前白活了! 吴元粟直接冲过去把光溜溜的苏百绮从后面抱住,苏百绮以为是吴元恩,也不反抗,这吴元粟哪里忍得住,直接把苏百绮扛到床上,她看不见吴元粟的脸,嘴里只是不断的喊着吴元恩的名字。吴元粟听得火大,把苏百绮翻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这一看不得了,苏百绮哪里再肯和这吴元粟干那等子事情?挣扎喊叫起来,外面院子里的下人也以为里面是吴元恩,哪里会来多事!吴元粟心里火大也不再怜香惜玉,最后两人还是成了事儿。 苏百绮自然是伤心欲绝,但是她可不敢告诉吴元恩,也就这么着过日子。男女之事有一就有二,吴元粟尝过了苏百绮的滋味后,一到吴元恩不在的时候就跑去找苏百绮,吴元粟威胁苏百绮若是不配合就把他俩的事情告诉吴元恩,苏百绮一心只想着要在表哥心里留着美好的一面,也只得听吴元粟的话。 刚开始两个月一切顺利,但是在第三个月的一天两人干好事儿的时候被吴元恩撞了正着,这下不得了了,吴元恩当场和吴元粟发生了冲突,这事儿还闹到了吴大人面前,吴大人当时是气得直打哆嗦,吴元恩觉得自己有理,是吴元粟不要脸,但是吴元粟却说整个京都都知道苏百绮是他的人,他动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对? 吴大人没办法,最后还是觉得把苏百绮放在吴元粟房里比较稳妥,最后苏百绮便被分给了吴元粟,吴元粟高高兴兴拉着美人回了房,而吴元恩回去后发了一大通火,最后竟然直直的栽倒在地上,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身体虚弱要静养。 这下吴元恩便开始卧病在床,再说大房那边可不是一点闹腾。苏百绮被吴元粟带回去后心里是恨不得吴元粟死了才好,但是她没了空间玉镯,她就是个长得漂亮的普通女人,吴元粟的脾气不好,她若是拒绝得不了好果子吃,到头来虽说牵挂着吴元恩,但是她也不得不委身吴元粟。 这苏百绮一受宠,这大房就不平静了。大房夫人虽是个温吞的,但是那些个侧室一个个可不得了,她想要去求吴夫人,但是吴夫人向来敬畏吴大人,吴大人的话她从来都是顺从的,自然不会帮她。 自此苏百绮的生活一下子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宜华去见过吴元恩一次,吴元恩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就像是当年躺在床上的沈端荣一般,她笑着看了吴元恩一刻钟才离开,走之前隐晦的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画作,那幅画里的药果真厉害啊! 宜华在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吴府,她应该还会再来一次吧,她会亲自来宣旨的。 宁寿宫里很安静,太后看着呈上来的东西气得浑身发抖,好一个吴家,居然敢越过皇家越过她的蘅儿,偷偷摸摸的给吴元恩纳妾。 “母后,您就答应女儿和那吴元恩和离吧!” 太后看着自己女儿那坚定的神色,有些恍惚,她记得在多年前,她的女儿跪在她和先帝面前,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目光,只是当时是求他们让她嫁给吴元恩,但是现在却是希望与那个人和离。她想起自己女儿这些年好似守活寡的生活,心疼的开口:“决定了吗?” “女儿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好……,来人,摆驾乾清殿!” 宜华终究还是拿到了和离圣旨,本来魏恒帝是不大同意的,但是太后坚持又加之最近颇为受宠的方美人在一旁温言相劝,最后还是拟了旨盖了印。 当宜华拿着圣旨站在吴家大门口的时候,吴家大大小小都已经跪在院子里,宜华把圣旨扔到吴元恩身上,神色倨傲:“和离圣旨本宫就不念了,自这一刻起你们吴家就与本宫还有康成没有一点关系了,还有,从今天起吴康成改姓沈!” 第十七章 悔恨的长公主(完) “长公主……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吴大人满脸张惶的仰头看着宜华,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哼,你们真的把本宫当傻子耍吗?那个什么苏百绮和吴元恩什么关系你当本宫不知道?想来你们忘了父皇的赐婚圣旨里有一句话了,吴元恩终身不得纳妾,忘了吗?”宜华走到苏百绮面前,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性的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得不说你胆子可真大,你一定以为本宫命不久矣吧,但是很可惜,你那个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那个镯子很是好用呢,真是多谢你了!” “你……你……是你……” “没错,就是我啊,你可得努力的活着,我还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宜华把苏百绮的脸甩开,接过月枝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最后像是扔脏东西似的,将帕子扔到苏百绮脸上。苏百绮趴在地上,转过头去看吴元恩,此时的吴元恩正看着宜华离开的背影发神,他没想到他期盼久矣的和离旨意居然现在就躺在他的怀里,沈端荣,当年那个在他面前羞涩的说不出话的姑娘,已经走远了! 和离以后宜华已经很少关注吴府了,她日常生活除了弹弹琴就是教教儿子,坐在院子的宜华有些惊讶的看了月枝一眼:“你是说,明日里别国使者来朝?” “是的,公主,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你也去,奴婢听说端玉长公主还有好几位到了适婚年龄的郡主都要参加。”月枝意有所指的说道。 宜华眼中冷色渐浓,林皇后算盘打的可真好,只是她凭什么以为她会乖乖听话呢? “那就去吧,咱们就亲眼去看看林皇后打算给本宫找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婚事。”宜华把玩着手中去了刺的玫瑰,嘴角噙笑。 第二日晚间如期而至,宜华拖着长长的裙摆,下巴微抬,牵着沈康成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大殿,她今日来的不算早但是也不算太迟,抬了抬眼,太后没有来,宜华坐在位置听着四周寒暄的声音,官场可真是麻烦。 林皇后见人都来的差不多,又瞥了一眼右手边的那位满脸胡子拉碴的庆国来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这次庆国是打着结亲的目的来的,不是为了庆国风华正茂的皇子,而是为了年老体衰的老皇帝,林皇后想着这些日子姓方的那个女人的得宠,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沈端荣那个女人果然和她犯冲,她居然敢,敢帮着方美人夺宠,身为姐姐居然还插手自己弟弟的房里事,简直不要脸。 现在好了,只要把沈端荣嫁给庆国那个快要死了的老皇帝,只要沈端荣这个煞星离得远远,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林皇后敛住自己的情绪,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大魏这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介绍给那庆国来使。 魏恒帝和来使说了一会儿话,林皇后总算是找到了空隙插嘴。 “庆使者,想来你一早便见着了我们这儿坐着的美人儿,刚刚本宫尚未来得及介绍,现下可听得进本宫说上一二?” 使者哈哈大笑,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结亲交两国之好的,这话没有理由不应。 “魏后请讲。” “要说咱们大魏这适龄的公主里啊,也就只有两位了,一位呢是先帝的第十女端玉长公主,也就是穿着粉色宫装的那一位,端玉,站起身来给使者瞧瞧。” 端玉长公主依言站起身来冲着庆国的使者俯了俯身。宜华抿了一口果酒,沈端玉同样身为长公主,但是待遇与沈端荣却是天差地别,沈端荣敢和林皇后对着来,但是沈端玉只能讨好着林皇后以求过的好一些。 “至于另外一位嘛,则是先帝的嫡长女端荣长公主,前些日子刚刚与其驸马和离,皇姐还不来见见使者。”林皇后笑看着宜华,宜华摸了摸发髻,斜睥着林皇后:“本宫力乏不想动。” “皇姐还是如此直爽,庆使者,想必你已知哪位是我朝端荣长公主了吧,说实话本宫历来羡慕皇姐,不仅容色殊丽,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林氏,你不会是在打算让本宫去和亲吧?啧啧,该说你是异想天开吗?本宫的婚事也是你能干涉的吗?林氏,你别逼我……”宜华重重的放下酒杯,目光凌厉。 “皇姐,这话说得可不对,和亲可是交两国之好……” 宜华打断林皇后的话:“那你去啊……” “皇姐!”魏恒帝打断宜华的话,这越说越离谱,居然叫一朝皇后去和亲,亏她想得出来。林皇后脸色苍白,气得直哆嗦,什么叫她去,她可是大魏的皇后! “行了,少在那里摆谱,沈长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是当真不顾及丝毫同胞之情敢算计我,咱们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本宫乏了,这场好戏你们就自己慢慢的演吧,本宫就不奉陪了。”宜华起身甩了甩广袖,牵起沈康成便离开。 沈长泽其实刚开始也没想到皇后居然打着把皇姐嫁出去的算盘,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就算感情不怎么亲厚了,也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啊,沈长泽狠狠的剜了一眼林皇后,低声说道:“你给朕安分点,若是给母后知道了你敢把主意打到皇姐身上,还得连累到朕身上!” 林皇后低眉垂眼,安顺的应下,实则心里早就把宜华碎尸万段了。 吴元恩在接到和离圣旨后的第三个月月末死了,所有大夫都查不出来死因,只说是突发了什么怪病。要说对于吴元恩的死最伤心的就是吴夫人和……苏百绮。 苏百绮被吴元粟关在院子里出不去,她跪坐在围墙边,听着远处的哀乐,哭得泣不成声,她喜欢了吴元恩好多年! 那一年她十岁,她去昭觉寺上香,碰上劫匪,被关在黑黑的房子里,就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吴元恩。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他们两人在那里呆了整整五天,明明是在危险的境地,但她却一点也不怕,等到被救出来的时候她还不舍极了,但是没办法,她得跟着娘回家,也是那时才知道那个男孩子是她的三表哥叫吴元恩,她哭闹着不离开,那个男孩子笑着把一幅画交给她,说只要打开它,她就能见到他了,她高高兴兴的把画收起来,可是回到家打开画一看,那里面有好多人,哪一个才是表哥呢,她不知道。 她找啊找,找了好久,一直到她长大了,她满怀欣喜,她终于可以嫁给表哥了,可是她却听到了圣上赐婚的消息,她一个人哭了好久好久,甚至自杀过,但是无意间打开了玉镯空间,在空间里醒来,她突然又充满了希望,她会把表哥抢回来,她会把他抢回来的! 她瞒着父母去了吴府,她设计让表哥占了她的身子,她如愿以偿的求着姨母让她成为表哥的妾室,尽管她只能呆在吴府见不得光,但是她依然心喜非常。她有空间她有美貌,她有信心只要给她时间她能让表哥深深的爱上自己,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表哥死了……他死了…… 不……不……表哥没死,他一定在房间里,她要去找他,苏百绮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人,颤抖着双手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苏百绮叫了几声表哥,没有人应,她坐在地上,落寞无比。 那是……那是……墙上的那幅画是……那不是先帝的礼宴图吗?那副小时候吴元恩送给她的画,那副被她洒了药送给沈端荣的礼宴图,怎么会在这里,沈端荣……沈端荣……苏百绮把画扯下来抱在怀里,痛不欲生! 苏百绮在吴元恩的房间里了结自己的性命。 宜华让传消息的人退下,一个人坐在书桌旁发神。空桐桐现行出来,脸上带了点悲伤:“你……苏百绮……你这么做对吗?” “我不知道对不对,我只知道这是因果循环。”是啊,因果循环,任何事情天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做错了事终究是要做出偿还的。宜华拿出万念珠,执念马上就会完全消失了,吴元恩死了,苏百绮也如同沈端荣一般痛不欲生的离世,一切都结束了。 方美人在诞下一位皇子之后直接被升为贵妃,这样的恩宠惹得后宫诸人怨气冲天,但是没办法,不知道那姓方的女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陛下这么大方的升位。林皇后心里自然是嫉恨不已,自从方贵妃得宠以来,除了初一十五魏恒帝连她寝宫都不会进,她的失宠连带着大皇子也渐渐的失了圣心。 在二皇子满月宴的时候,林皇后的怒火达到了顶峰,这般的规格即便是当年她那作为中宫嫡子的皇儿都比不过,这般下去,这皇宫哪里还有她们母子的位子! 皇后对小皇子动了杀心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宜华的推波助澜,林皇后称霸后宫多年,手中的人自然是不少,要不是有太后的人还有宜华特地抽出来的麒麟卫护着,小皇子说不定还真会命陨,事情被捅到了魏恒帝那儿,对于方贵妃和小皇子,魏恒帝自然是十分喜欢的,喜新厌旧对于帝王来说很正常。 皇后被罚禁闭整整一年,待到她出来的时候,后宫早已是方贵妃的天下了。林皇后不甘心的想要反扑,却是成为了大魏朝唯一的一位废后,名载史册。 十二年后 今日是沈康成成亲的日子,他带着新娘一步一步的走进正堂,上首坐着的是他的母亲,如今的端荣大长公主,他看着已经有了白发的母亲,心中悲喜交加,他长大了可是母亲老了! 自他记事起就只有母亲陪在身边,教他读书习字,教他伦理常德,她既当爹又当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他今天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总算是送走了小皇帝,接下来就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了。 “成儿……”是娘在叫他,沈康成有点晕乎的看向扶着月枝的母亲:“娘,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你要记得娘跟你说过的事情,终身不得纳妾,妻子是你自己选的,你得当一个好丈夫,以后也当一个好父亲!” 他有些清醒了,郑重的点头。他看见自己的母亲笑得很开心让他去见新娘子。他挑开喜帕,看着那个自小就喜欢的姑娘出神。 “成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娘叫我好好待你!”他温颜浅笑。 宜华后来离开了大长公主府,她亲眼去看了大魏朝的的山河风光,她用剩余的光阴带着这副沈端荣的皮囊逛遍了大好河山! 世界大殿一如往常的寂静,宜华一回来就让空桐桐出来见见幽梦。幽梦绿色的眼珠子泛着诡异的光芒,飞到空桐桐面前:“你运气可真好,居然能碰见主人。” 空桐桐不开心的叉着腰:“什么叫做我运气好?明明是她运气好遇见我好不好!”,幽梦冷看了她一眼,摇了摇九条狐狸尾巴:“你知道我主人是谁吗?” “不知道,臭狐狸,拽什么拽?” “我主人乃是天道亲自选好的接班人……” 天道……接班人……空桐桐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大真实了,她这是真的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天道接班人,我去,那她如果一直跟着这个女人,那也就意味着她会被天道承认,要知道像这种逆天的空间法宝是不合理的存在,随时都要承受着被天道抹去的危险,但是现在她与天道接班人签的是灵魂契约,也就是说她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等到这位正式成为掌管六界的天道,她……她应该就是法宝至尊了吗!哈哈哈…… 空桐桐麻利的飘到宜华面前,谄媚的说道:“主人,你有什么吩咐,小的随时听候差遣。” 宜华翻了翻手中的书,头也不抬:“去种地吧。” 第十八章 大小姐追夫记(一)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女子满身血污,有些局促的摆着手。 宜华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上官寒,姐姐你叫什么?”言语之中尽是赤诚,宜华忍不住柔和了目光:“我叫宜华,你能讲讲你的故事吗?” 原本开心的上官寒闻言神色落寞,她的故事吗? 这个叫上官寒的姑娘出生在江南上官家,上官家乃是南方巨商,与北方顾家庄并称商界二霸。 上官寒自幼丧母,但是其父上官睿对这个女儿颇有疼爱,到了上官寒十七岁的时候,上官睿开始为上官寒物色夫婿,上官寒身为上官家独女,她的嫁妆就是整个上官家,此话一出,妄图成为上官家乘龙快婿的人不知几何? 没用多久,她爹希望她嫁给来自北方的林家林高旻,上官寒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么个人,她一向有自己的主张,便想着亲自去瞧瞧父亲说的那个难得的好儿郎,却没想到这一北上没见着林高旻,反而见着了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男人-——顾修桡。 顾修桡年纪亲亲但是却颇有盛名,其父早亡,只一个柔弱的母亲拉扯着他们四兄妹长大,他凭借着一人之力振兴顾家庄并将其发展为天下第一庄,一直到现在顾家庄的生意链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传言顾修桡嗜血无情,残暴狠厉。 上官寒北上的时候与侍卫走散落入北方有名的土匪窝里,就是在那里,上官寒第一次见到了顾修桡,手执长剑一身黑衣的顾修桡,长身玉立清冷如雪的顾修桡。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上官大小姐想方设法的跟着顾家的人去了顾家庄,在顾家庄里的日子平淡极了,对于一向爱好热闹的上官寒来说本来应该是极难熬的,但是她只要一看到顾修桡就觉得幸福的冒泡。 尽管她鬼主意多,尽管她死缠烂打,但是顾修桡始终对她很冷淡,她私以为对方性子就是这般,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其实也可以笑得宠溺,只是那个宠溺的对象不是她罢了。 对于朱今雨她是不喜欢的,那个女人表里不一,明面上柔弱但是内里绝对是另外一个样子,但是顾修桡喜欢啊,上官寒看着那两人花前月下,看着那两人亲昵无比,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上官寒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儿。她郁郁寡欢的离开了顾家庄回到了江南,每天的日常任务就是听下人报告顾家庄顾修桡的消息,在江南沉寂的呆了一年,她与林高旻的婚事最终还是到来了。她北上的时候没见着林高旻,回来后更是什么事情都没了心思,所以对于林高旻的一切她都是不熟悉的。 嫁入林家的日子依旧平淡,她和林高旻从未同过房,她知道林高旻心念他人,她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毕竟她心里也念着顾修桡不是吗?她日日收集着顾修桡的消息,直到听说他要成亲了,新娘是医药世家朱家的姑娘,她知道——那是朱今雨。 她迫切的想要去顾家庄看看,看看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急忙赶到顾家庄的她没想到遇见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林高旻,到现在她才知道林高旻喜欢的人就是朱今雨!他们夫妻俩简直是同病相怜,他们夫妻二人喜欢的人也要结成夫妻了! 上官寒是怀着满心的酸涩和祝福看着两位新人进堂,她想顾修桡一定会幸福的,毕竟他和朱今雨两情相悦,但是她没想到老天开了一个大玩笑,当朝的景王爷居然来抢亲了!她更没想到的是朱今雨真的跟着端木飞星走了,只给顾修桡留下一句带着歉意的对不起,那个女人将顾修桡的真心践踏,那个女人自私的利用顾修桡来刺激端木飞星,她有没有想过顾修桡会是多么的痛苦?看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的顾修桡,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那一刻上官寒对朱今雨是起了杀心的,凭着上官家的力量想要杀了朱今雨并不难,但是她忍住了,因为朱今雨是顾修桡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她不能那么做! 她没有资格站在顾修桡面前安慰他,她其实一句话也说不出的,上官寒回到林家整日以酒度日,浑浑噩噩。 突然有一天林家的人到处都在议论朝廷上的事情,她问了才知道,大皇子造反皇帝病危……朝廷乱了,瑞王身死,景王夫妇被大皇子扣了起来,九死一生。她的头一个反应是要出事了!这一年以来顾家庄其实受到了很多不知来自何处的打压,现在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弱了,顾修桡若是听说朱今雨出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在不连累顾家庄的情况,他只会一个人去救朱今雨! 果不其然,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顾修桡单枪匹马地去救朱今雨了,关押朱今雨的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督察营啊,那里守着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便是顾修桡武功超群,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敌得过几百个督察卫啊! 上官寒带着人去督察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顾修桡的尸体,那旁边站着的是景王夫妇端木飞星和朱今雨。 “顾修桡果然厉害,为了要他的命居然损了我一大半的督察卫。”端木飞星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高兴。 “夫君,你莫要生气了,总归还是把他拿下了不是吗?” “没想到他对你倒是情根深种,当初你还差点嫁给他呢!他肯定没想到这就是咱们借着老大设的一个计罢了,我们走吧,是时候了。” “我心里只有夫君,吃什么醋呢。不过这、顾修桡怎么办?就让他躺在这儿吗?” “管他做什么,只要他一死,顾家庄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咱们的计划可不能被耽搁了,你现在马上去皇叔府上,我去城外迎接大将军回城,到时候在宫门口汇合。” 她看见朱今雨对躺在地上的顾修桡叹了一口气,听着她说“何必呢……”,听着她叫人去通知顾家庄的声音,上官寒一个人呆呆的抱着顾修桡坐了一天一夜,即便是顾家来了人她依旧不愿意放开,朱今雨,她怎么能这么做? 上官寒组织了一场刺杀行动,虽然她不会功夫,但是她上官家的人个个都着好身手,本来她马上就能够取得朱今雨的性命了,但是她在最后一刻还是死在了端木飞星的手上。 “姐姐,朱今雨怎么那般对待顾修桡呢?顾修桡对她那样的好,好的我心生嫉妒,她怎么能那么冷漠无情?” 宜华放下世界之书,摸了摸上官寒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一开始她就只是把顾修桡当成备胎啊!”其实也不算是备胎吧,顾修桡从头到尾都在朱今雨的设计之中,她其实是在把顾修桡当猎物才对。朱今雨对于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 “备胎?”上官寒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脸上是满满的疑惑,宜华轻笑不语只是将万念珠放在上官寒的额头处,万念珠,万般执念皆消除。 宜华醒过来的时间点是上官寒十五岁生辰的第二天,离所有事情的开始还有两年。现在天还没亮,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宜华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头,赤着脚走到衣柜旁的大镜子前,上官家不愧是巨商之家,这种类似于现代全身镜的东西都有。 镜子里的姑娘生的是极好的,比起在世界大殿看到的上官寒要显得年轻了很多,略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最漂亮的还要数那双大眼睛,看着它恍着夜空中美丽的星辰,大约是因为太过娇宠的原因,整体看来这姑娘带着一份子娇气,不过配着这个年纪倒不会让人讨厌! 宜华捏了捏脸颊,转身进了空间。上一个世界的后半生她去过很多地方,收集了许多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些奇花异草的种子,空桐桐作为免费劳力被她弄去种地了。宜华直接去了小溪连着的那个小湖泊,褪了衣服跳进去,泡在有一丝凉意的湖水里,宜华叹了一口气,这次这个任务大概就是追男人了,漂亮点总是没错的。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宜华这才穿起衣服回到床上装睡。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桂枝挂起床幔,宜华适时的睁开眼:“桂枝,这么早啊!” 桂枝翻了个白眼:“小姐,不早了,你再不起来西市的糖糕就该卖完了!”宜华立马爬起来,麻利的穿鞋:“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现在赶过去还不知道有没有了!” 西市那边有一个特别的店铺,店主是一对姓木的老夫妻,他们每天早上卖五十份糖糕,五十份粥水,五十份面桃。明明都是些很常见的东西,可是他们家好像更有味道一些,惹得不少人日日去那儿吃早点。上官寒自从吃过一次那里的糖糕后便念念不忘,一个月总会去那里七八次。 宜华欢快的跑进店铺里,坐到空着位子上:“老伯,来一份糖糕和玉米粥。” “好咧,上官大小姐今日来得早啊!”木老伯手脚麻利的把东西端上来,现在店里人还不多,他放完东西后就收拾着旁边桌子上的花朵:“大小姐若是想吃,每日里派人来取就是了,怎么还每次亲自来呢!” 宜华撑着脑袋,手指拨弄着陶土瓶里的鲜花:“老伯家的东西就得在这儿吃才有感觉呢!我总觉得在这儿吃比在家里吃更加适合。”夹起一块糖糕闻了闻:“这里面,有娘亲的味道呢!”就像是记忆中上官寒的生母做的糕点一样,那里面有着浓浓的爱。 “小姐喜欢就好,无论做什么事情讲究的还是一颗真心,用真心做出来的东西,客人才会真正的喜欢!”木老伯说完就招呼着刚刚进来的客人。 第十九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二) “听说了吗?前不久的时候朝廷派瑞王爷去顾家庄谈皇商的事情。” “皇商不是北方林家吗?怎么去顾家庄谈?” “嗨,林家算什么,这在商界能算的上这一份的也就只有北方顾家庄和南方上官家了,听说,这些年顾家庄势大,江湖朝堂两把抓,几乎没人敢触霉头,这皇商的名头落在顾家庄对皇家有利啊!” “你说这顾修桡还真是厉害,年纪不大居然就掌控着北方的经济命脉!” “是啊,那可不是说说的……” 宜华喝了一口粥,对着桂枝勾了勾手,桂枝凑到宜华面前:“小姐,怎么了?” 宜华一把拉着桂枝坐在长凳上,压低了声音:“那个什么顾修桡,你见过吗?”,桂枝摇摇头:“没有,不过总是听见老爷说起他,好像挺厉害的。” 宜华捏了捏脸,转了转眼珠子:“咱们家在北方也有生意么?” “有的,咱们和林家就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虽说南北商界分的清楚,但是不可能一点瓜葛也没有。”桂枝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家小姐问起这些事情,明明以前连听都不愿意听的。 “桂枝啊,我记得爹和青姨今日要出远门去?” “是的,边疆那边有一笔大生意要谈,老爷和青姨一大早就离开了。还嘱咐小姐多多研习府里的账本,说是回来要抽查的。”桂枝想起老爷把她叫过去说的话,头就开始隐隐作疼,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整天鬼主意忒多,就想着怎么作弄人,哪有心情看什么账本啊! 宜华双眼放光的亲了桂枝一口,乐呵呵的回府去了。桂枝一脸惊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每当自家小姐高兴得亲她的时候,总是会有大事发生,她记得上次被亲了一口,第二天老爷就罚整个院子里的人包括小姐跪了一个时辰的搓衣板儿!上上次,她记得亲完之后小姐就趁着老爷不在女扮男装跑去逛花楼了,她被剥夺了一个月吃荤的权利啊!上上上次…… “小姐,你等等啊,你得悠着点……”桂枝匆忙付了钱追上去,老爷上次就说了,要是再有什么事儿,她就等着口吞活鱼吧! 上官府里是鸡飞狗跳,侍卫小厮严阵以待。 “小姐,你不能走啊,老爷回来若是知晓了,咱们上官府就得办上一场口吞活鱼大赛了啊!”一把年纪的张管家老泪纵横,他老了,那活鱼吞下去消化不了啊! “小姐啊,你不能走啊,你这要是走了,回来就见不着奴婢了,奴婢会生生被那活鱼给噎死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吧!”桂枝扑在地上抱着宜华的脚,叫的那叫一个悲切啊。 宜华惊讶的低下头:“桂枝,你有了!谁的啊?谁这么不长眼敢娶你啊……” “小姐啊,我没有……,口误口误啊,不要在意。”严肃的说完这话,立马又变脸,泪水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小姐,你就这么抛弃奴婢了吗?你想想老爷啊,老爷说不定也会让你生吞活鱼的!” 宜华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拍了拍桂枝的头:“爹不是要去一个多月吗?你小姐我啊一定赶在爹回来之前回府的。” 桂枝悲伤的摇头:“小姐,你这是去北方啊,一来一回就得差不多小半月了!” 张管家招呼着侍卫把宜华围住,打定主意了不让人离开,宜华掰开桂枝的手,走到石凳便坐下:“你们啊,拦得住我吗,以前又不是没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过,这样吧,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小姐,你的意思是?”张管家把桂枝拉起来,走到宜华旁边。 “我出去带上一队咱们府里的侍卫,怎么样,这样呢既能确保安全你们也能及时提醒我让我回来,你们看这样可好?”张管家和桂枝两人有些犹豫,宜华轻飘飘的说道:“我可是退了一步了啊,你们要是再不答应,接下来的日子,嗯……不好办啊!” 张管家抖了抖嘴唇:“行,就按小姐说的办,小姐啊,你可得体谅体谅老奴一大把年纪啊,一定要准时回来!” 这次出行一共带了八个侍卫外加一个桂枝,坐在马车里的宜华摸着下巴打量着桂枝:“你刚刚就拿了那么点银子,够用吗?” 桂枝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小姐,你以为北方穷的连一个钱庄都没有吗?咱们上官家在比较大的钱庄里都有存钱的,好吧!”把包袱收拾好了,桂枝忍不住开口:“小姐啊,不是桂枝说你啊,你得好后接触接触家里的生意,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啊!” “知道了知道了……昨晚没睡好,我再睡上一会儿。”知道桂枝又要开始唠叨了,宜华机智的眯眼睡觉。 桂枝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一小会儿功夫都要出城门了,也不知道小姐发什么疯,居然想要去见那顾家庄的活阎王,那人有什么好瞧得,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可没把宜华给憋疯,大概是受了上官寒性子的影响,她明明是个挺安静的姑娘,这下是常常坐不住。仰躺在马车里,哀嚎了一声:“咱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还早着呢,小姐啊,咱们还没走到一半呢,这马上就要到位于南北分界线的‘花都’百仙城了。”桂枝就知道,以自家小姐一刻都不得消停的性子,走不了多久就得抱怨。 “花都?就是那个据说,四季如春鲜花满城的百仙城?”百仙城位于南北方的划分线处,维扬芍药,洛城牡丹,各色花卉在这个地方都能生存,那块土地好像是被上天垂青一般,明明不适合的花只要种在那里,不需多加管照也能绽放。 “是啊,这地方可是一块宝地,去瞧瞧说不定也能沾沾仙气呢!”桂枝也没亲眼见过花都究竟是怎么样,这马上就要见到了,不得不说还真有两分激动。 很可惜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宜华只得不高兴的撅着嘴往不远处的客栈去。侍卫们搬运着行礼,宜华拿着马鞭无聊的甩甩,眼前的客栈破旧的很,她还真怕半夜之时垮了: “桂枝,就没别的地儿了吗?” “小姐,你就收收那娇气吧,出门在外可没那没多讲究的,这城外能有个住的地儿就不错了!” 开在城外的客栈自然没有城里的那些舒坦,客栈显得极为简陋,桌椅上漆几乎都要掉完了,宜华唤了声小二,点了几个菜,原本客堂里客人们都不禁的多看几眼,那姑娘皮肤白皙,瞧着那脸好似嫩的滴出水来,身上穿着也是极为讲究,那一身粉色的长裙分明是苏杭一带颇负盛名的凤尾锦啊,在看那后面跟着的侍卫,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富人家来的。 桂枝从包袱里拿了一张布出来铺在长凳上,这才叫宜华坐下。小客栈里可没什么好东西,再加上现在也不早了,能吃的无外乎就是些一早便准备好的卤肉和凉菜什么的,宜华扒拉着碟子里的猪肉,听着其他吃饭的客人说话。 “你听说了吗?顾修桡拒绝了皇商的名头。” “去顾家庄谈皇商这事的不是一向与顾修桡交好的瑞王爷吗?顾修桡连瑞王爷的面子也不卖?” “谁知道呢,反正是谈崩了,现在好像还是落在了林家头上。” 宜华微眯着眼,皇商这名头就是说着好听,这名字一顶,那就是和很多的麻烦挂上勾,顾家庄本来就有实力有势力,又何必去趟那浑水! “老二老三,今日早些睡。”黑衣男子站起身来,声音清冷。宜华抬眼看去,角落里的男子恰巧转过身来。哐当,手中的筷子落在桌子上,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宜华心中有些懊恼,她刚才怎么就没发现顾修桡他们在这里呢? “小姐,小姐……”桂枝顺着宜华的视线看了一眼,慌忙推了推宜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鬼使神差的,宜华拦在黑衣男子面前,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看。 顾修桡双眉轻皱,不明所以,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姑娘:“让开。” “公子这话怕是不对吧,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喜欢站在这儿为什么要让开啊!”明明有些不讲理的话,从眼前的人嘴里说出来倒不觉得蛮横,反而给听者一股特属于女儿家的娇嗔。当然这并不是顾修桡的感觉,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一般的女人罢了。 顾修桡是个话极少的,尤其是对着陌生人,冰冷似雪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若是一般人必定吓得慌忙闪开才是,偏偏宜华现在脑子短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不悦。 宜华觉得自己完全有点不受控制了,脸上带着恍惚的表情,嘴中脱口而出:“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年多大,娶妻了没有啊?” “噗……”原本坐在角落里喝茶漱口的顾修民吓得一大口茶如数喷了出来,顾修谷和顾修芳也是受惊不浅。 第二十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三) 顾修桡眉心一跳,眼前的人是长得还算是比较漂亮的,能让人一见便记得住,自打这人一进门,他瞧着这姑娘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大家小姐,但是他没想到这般的……那什么。冷冷的偏头准备绕道而行,宜华侧身又拦住,双手交叉放在心口:“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没有娶妻,你瞧瞧我如何啊?” 顾修桡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女人给调戏了,狠狠的抓着手中的长剑,强抑住一剑劈了这人的心思,身体微微用力竟是运起轻功飞到楼梯上,快步往上走去。宜华抱着楼梯柱子,神色痴迷:“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想来便是用来形容公子这般的人吧!一举一动都显得风姿隽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话不是洛神赋里形容那洛神的吗?我记得洛神是个女的啊!是不是啊三弟?”顾修民手搭在顾修谷肩上,悠哉悠哉的看戏。 楼梯上的顾修桡闻言冷着脸身体僵硬的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 桂枝捂着脸,这也太那啥了:“小姐,你好歹矜持点啊!” 宜华拉过店家,压低了声音:“掌柜的,那位公子旁边的客房还空着么?若是空着,我要了,若是没空着,我出双倍价钱你让人把那客房让给我。” 店家从来没见过这样‘豪放洒脱’的女子,愣愣的点头:“空着,空着,等一下让小二带小姐去就是。” 宜华满意的点点头,桂枝简直不忍直视的盖住自己的眼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宜华已经没有心情吃东西了,火急火燎的让小二带着她回房去,顾修民几人你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大哥长得是俊俏,但是因为那一张冷脸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还有那残忍狠厉的传闻,虽然爱慕之人众多,还真没有这样不怕死的往前凑的。 顾修芳扯了扯顾修民的衣服,不怀好意的说道:“二哥,我今年年初的时候给大哥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哥今年要交桃花运的!” 顾修民点点头:“看来算的挺准的,什么时候你也给你二哥我算上一卦,也好看看你二嫂什么时候出现。”老三顾修谷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看着不省心的二哥和小妹,他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怎么安宁啊。 “小姐,你趴在墙边干什么啊?” 宜华耳朵贴着墙壁,带着窃笑:“我听听那边有什么动静。”桂枝整理着床铺,她家小姐现在就像是一猥琐的女流氓,这大晚上偷听隔壁有什么动静?亏得她做的出来。 “小姐啊,不过是一个长得比较俊俏公子哥罢了,你用得着这么……”唉,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宜华收回贴着墙的脑袋,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什么叫作比较俊俏?明明是很俊俏好吗!” “那你也用不着像一个饿汉看见一大块肉的样子吧!这才第一次见面哎,就谈及婚事什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你了!”作为一个丫鬟也是不容易,尤其是还有个不省心的主子。 捏捏自己的脸蛋儿,宜华很是理直气壮的回道:“一见钟情,不行啊!你看看啊,那位公子可比苏城里的那些弱得跟只白斩鸡似的男人好多了,我呢,也不小了,平常人家这时都定亲了,爹虽想着留我几年,但是也不会说以后不嫁人啊,这嫁人嘛,当然得嫁自己喜欢的啊,我觉得刚刚那一对眼啊,整个人就像是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啧啧,不能再想了,再想我怕我忍不住往旁边去!” 桂枝抖了抖身体,一脸的担忧:“小姐,你这和平常不大对啊,你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吧!不行……不行……,明日里一定得找个寺庙去上一炷香。” “脏东西?不不不,我觉得我是被爱情给缠上了,桂枝啊,寺庙就别找了,咱们还是找找月老祠吧!” “小姐,你没救了!!” 顾修谷捂着嘴笑得不能自抑,这里的隔音不怎么好,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旁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瞄了瞄脸色暗沉沉的自家大哥,打趣道:“大哥,好福气啊,一见钟情哦……” 顾修民和顾修芳一脸茫然,瞥了一眼脸色又难看了一分的顾修桡,顾修民打了哈欠:“三弟,什么一见钟情啊?” “二哥,以前叫你努力练武你偏不听,现在有趣的东西听不到了吧,真是可惜啊!”顾修谷摇着折扇晃头晃脑的回房去了。顾修民追着出去:“臭小子,还知不知道尊敬二哥?” 顾修芳是个爱瞎操心的,想着大哥这么多年以来性子越发孤僻,身边一个知暖知热的人都没有,开口道:“大哥,我算命算得很准的,隔壁那朵桃花儿肯定是你的没错!” “出去。” 顾修芳略有深意的看了顾修桡一眼,而后嘻嘻哈哈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容:“小荷,像我大哥这种闷骚的人,你说配什么姑娘适合?” 小荷摇头,她不要命了才会编排庄主呢! 顾修桡躺在床上,手摸着放在身侧的长剑,想着刚才的事情。一见钟情?有点可笑!发展顾家庄和照顾弟弟妹妹安安稳稳的长大成人几乎占据了顾修桡的整个世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感情这种事,在他看来那极其无聊极其无趣。 “小姐,那你现在还去顾家庄见那顾修桡吗?” “还去顾家庄干嘛?我原本是对顾修桡有点好奇,但是现在,我得忙着给你追个姑爷回来啊,哪有心思去什么顾家庄啊。” “小姐,你真的喜欢隔壁那位吗?你知道什么是男女感情吗?太草率了吧!” “不草率,不草率,你以为你小姐我没脑子吗?就你那只知道横着走的螃蟹脑子,就少操心好不好!” “螃蟹脑子!小姐,你够了!” ………… 顾修桡嘴角微弯,只知道横着走的螃蟹脑子? 第二日一大早宜华不用桂枝叫就自己爬了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腰:“这床板也太硬了吧,睡得我腰酸背疼的。” “小姐,你今天起的可真早,明明平常不是日上三竿不会起的。”桂枝端着洗脸水进来,放在架子上:“床板硬才正常呢,出门在外哪里有家里舒服的,谁让你自个儿死活要北上的,遭罪了吧!” “遭罪怎么了,我乐意着呢,哎,隔壁那位起了吗?”宜华接过帕子细细的擦着脸。 “应该是起了吧,刚刚路过的时候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了。” 宜华和桂枝收拾好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恰巧遇见刚出门的顾修桡,微微偏了偏头,得意说道:“看吧,你小姐我和他多有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走近了些:“公子,好巧啊,我就说昨晚上怎么梦见一只漂亮的晃眼的鸟儿呢!” 顾修桡斜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的下了楼,宜华哪里管得了正捉摸着那漂亮的鸟儿是什么意思的桂枝:“小姐,你这梦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现在还早得很,天刚刚蒙蒙亮的样子,客栈大堂里除了准备着东西的小二之外一个人也没有,顾修桡去了马厩,宜华跟上去的时候,他正在拿着谷草喂马,一向冷硬的脸颊似乎有些柔和,撇着嘴嘟囔道:“那马有我好看吗?” 顾修桡觉得跟着他的姑娘的想法总是很奇怪,拿自己跟马比?瞅了瞅自己的爱马烈风,黑亮的鬃毛确实很好看,好吧他承认,在他看来烈风是比那位姑娘好看。 “公子,你就不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吗?” “在问别人之前不应该介绍自己吗?”顾修桡拍了拍烈风的背,烈风哼哼了两声。 顾修桡总算是跟她说话了,宜华难免兴奋,双手背在身后:“我姓上官单名一个寒字,家住南方苏城。” 上官寒,苏城上官家,不知道是不是南方第一商的那个上官家。顾修桡先是点头,然后掉头就回了客栈大堂,宜华有些发愣,怎么不按剧本走啊:“哎,公子,你还没有介绍你自己呢!你不是说……” “我并没有说要告诉你什么。”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宜华的耳朵里,怎么听着怎么欠扁! 顾家三兄妹下来的时候看见就是他们家兄长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坐在旁边一桌的姑娘就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家兄长,这可真奇怪,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大哥绝对会拎着剑让人家姑娘滚的好吗!这次居然这么淡定,顾修芳眯着眼,嗯,好像有问题啊! 桂枝用力的咳了两声妄图拉回宜华的注意力,没反应?再咳两声。怎么还没反应?再咳两声。宜华翻了个白眼:“怎么了,着凉了?” “小姐,该用早饭了!”桂枝推了推桌子上的包子,再顺手把人给扳过来正对着饭桌。宜华拿了包子,又转了转身盯着顾修桡。桂枝眼角抽抽:“小姐,你好好吃饭行不行?” “你知道什么,美好的东西有助于食欲。”给了桂枝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好好体会体会其中意思。桂枝抬头,这种眼神她从小看到大,意思很明显:你这个愚蠢的凡人! 顾修谷舞了舞折扇,风度翩翩的作了个揖:“姑娘早啊,在下顾修谷,不知姑娘如何称谓呢?”顾修谷在顾家排行老三,最是风流,日常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勾栏院一带和自家卖香料香膏的地方,因为那两处姑娘多。 宜华打量着这顾家老三,穿着装逼必备之一的白衣,拿着装逼必备之二的折扇,人模狗样?这是骂人的,不对,那就是衣冠禽兽?这好像也是骂人的!她可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一瞧着顾修谷这脑子里自动的就浮现出这些字来。 “顾公子你好,我姓上官。” 顾修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饶有趣味的去了顾修桡那一桌。原本闭目的顾修桡心下一动,只说了自己的姓氏。 第二十一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四) 修芳,你的解梦学得如何?”顾修桡开口问道。 顾修芳对于解梦啊,算卦算八字什么特别热衷,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扫刚刚没睡醒的模样:“师父说我可以出师了,大哥你是昨晚做了什么梦吗?” “大哥你不是一直就不信这个的吗?小妹学的时候,你还说她蠢呢!”顾修民咬了一口包子,皱了皱眉,白菜馅儿的。顾修谷吃饭都不忘他的折扇,左手哗的一声把扇子打开,右手夹着一个咬了一半的包子:“二哥最讨厌的白菜馅儿,真真是美味极了!” “顾修谷!” “好了,修芳,梦见漂亮的鸟儿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顾修桡微微低了声音问道。 “这个梦?大哥你是不是想要吃肉了?喏,这个是猪肉馅儿的,给你吃。”顾修民夹了个肉包放在顾修桡的粥碗里笑着说道。 顾修芳踢了顾修民一脚:“二哥你不懂能不能别胡说?大哥,这个有意思哦!”神色有些暧昧的眨了眨眼:“在有的地方啊,如果做梦梦见漂亮的鸟儿啊,那也就是说……” “顾修芳,你卖什么关子啊,快说。”顾修民可不没有顾修桡那样的好定力,直接开口叫道。 “爱情前途无量啊!大哥,不错嘛!”顾修芳意有所指的望了宜华一眼,宜华感觉到目光,对着顾修芳笑得特别灿烂。顾修桡站起身,拎着剑往门口走去:“快点吃,吃完了好离开。” 顾修桡原以为那位叫上官寒的姑娘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个小插曲很快就会消失然后与他们再无相干,果然,他还是小瞧了那人的厚脸皮的程度,简直堪比城墙拐角! 他们顾家一行人来百仙城是为了谈一笔生意的,这笔生意关乎着顾家庄在在北方花料香膏这一块是否可以独大,现在几乎整个北方商家都在争抢花源供应,原本这些年来百仙城城主是不答应对外供应鲜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出消息打算与北方的香料商家来往,顾家庄不止香料这一块,但是也不想放过这一天赐的花源供应地啊。 这些天顾修桡一直忙于与城主洽谈的事情,虽然忙的很但是他还是无法忽略整日在他面前献殷勤的女人! “你是怎么进来?”顾修桡揉了揉眉心,外面守着的人是瞎了吗! “我?修芳放我进来的啊,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顾修桡啊,说起来我就是为了来见一见你才特地北上的呢!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宜华蹲在桌子边,下巴放在桌沿上。 顾修桡放下手中的书信,眉目清冷:“现在见着了,如何?” “俊秀不可方物!” “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倒是值得你这般。”顾修桡言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宜华站起身来,拍了拍桌子:“你是觉得我只注重外表是不是?我很认真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啊,外表只是其一,对于你呢,我是觉得由内而外都当的起‘俊秀不可方物’这六个字的,虽然我对你不怎么了解,但是,就是有那种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感觉?” “是啊,就是那种,一眼就觉得,对了对了,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的感觉。”宜华双手甩一甩的接着说道:“你们顾家的几个长得都挺好的,比如顾修谷吧,他长得不错吧,可是瞧着就是不对劲儿,我看着他,脑子浮现出来的居然是‘人模狗样’和‘衣冠禽兽’八个字!” 顾修桡失笑,他们家那位最讨女人欢心的居然的了这么个形容,若是老三知道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宜华凑到顾修桡面前,顾修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长长的眉睫,清亮的双眸,很漂亮,他心里想着,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自打那一天过后,宜华想她和顾修桡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那么一点,好歹再也不会让人把她赶出他的房间,最多让她自己出去! “唉!唉……” 桂枝拧着眉把宜华从床铺上扒拉起来,推着出了房门:“小姐,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直呆在房间里?你这几天不是很有精神的吗?” “他们去城主府谈生意了,那里面我进不去啊!”宜华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桂枝晃了晃钱袋子:“小姐,咱们已经在这百仙城住了五天了,你还没有好好出去逛逛呢,要不要出去看看?” “行啊,走吧,出去逛逛。” 百仙城本就是以花出名的,街道两边摆满了鲜花,每个店铺里里外外都种着各种花草,那些个达官贵人们悉心照料的娇贵兰花,在这地方只是随意的种在花盆里,少有人去照理。 “这百仙城啊好看是好看,但也没多大特色,也就是花多而已!”宜华和桂枝路过一条巷子,巷子稍里一些的地方站着一群小乞丐。 “什么都没有要回来?你们怎么就这么蠢呢?连个包子都没有,吃什么,吃土啊?”一个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孩,伸手狠狠的打了较近的小乞丐的脑袋,还嫌不够有踢了旁边的人一脚:“还不快去弄吃的!” 桂枝拉着宜华往闹市的地方去:“小姐,那个瘦高的,应该是那个团体的老大!这种事情啊,苏城里也有,你可别去管那闲事啊。” “嗯,我也没想着管啊!行了,这地方没意思,咱们去别处走走。” 百仙城是除了京都和鲤城之外最大的城市,逛了一个上午宜华早就累的不行了,一见到酒楼立马就拉着桂枝进去了。这百味酒楼是百仙城最大最好的吃饭去处,现在本就是饭点,包间早坐满了人,宜华只得在大厅选了个靠角落里的位置,带着的两个侍卫很尽责的守在一边。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出去,出去……”那客栈的小二哥摔着挥着手打发一个跑进客栈里的男孩,男孩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伸出手:“大哥,你能给我几个包子?” “包子?咱们这儿没有什么包子,人参鲍鱼倒是有,去……去……去。”小二一脸不耐烦,上次就是因为一个铜板卖给这小叫花子三个包子,他可是被骂了一顿还差点就被扣工钱了,这次居然还来要!那男孩不肯走,小二一生气竟把人给推到了,脑袋直直的磕在门槛上,小男孩哆嗦的爬起来,捂着头,浑身颤抖着站在小二面前。 宜华眯了眯眼,那个男孩子不就是早晨看见的那个吗? “大哥,你就行行好,给我几个包子吧,要不一……一个也行?”小乞丐捂着头,脸色有些痛苦,但是却咬着牙不说一个疼字,让人看着不觉怜惜。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客栈掌柜的是个满脸精明像的中年男子,拿着算盘颇有嫌弃的说道:“去……,什么都没有,你当我是开善堂的啊,出去……” 宜华扒了一口饭,断断续续的说道:“真聪明啊,不知道……哪个傻子……会出来给那小子出头呢?” 话刚说完背后就传来声音:“掌柜的,这里的银两你都给这小弟换了包子吧!”宜华凝眸,那人从她身后走来,浅蓝色的长衫,腰间带着一块熟悉的玉玦,玉冠高束,儒雅非常。 林高旻,居然是他。宜华皱着眉又扒拉了一口饭,不过想想也对,连顾家庄都要来掺一脚的生意,林家作为皇商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呢!桂枝咬了一口豆腐卷儿,正感叹着味道不错就被自家小姐拉了起来,说是该走了,桂枝有些迷糊,她们才刚吃不久呢! 两人飞快的出了门,林高旻失笑,他还没来的及说上一句话呢。 宜华没吃饱,又重新找了间饭馆吃东西,她刚刚跑是因为不想跟林高旻扯上一丁点儿关系,反正她以后是肯定不会嫁入林家,她也不想跟林高旻叨叨。 一整日里宜华跑了不少地方,待到晚上赏过夜晚花市后才回了客栈,这个点已经是月至中天了!一进客栈的门就瞧见独自一人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的顾修桡,右手握着长剑放在膝上,左手放在桌面上,脊背挺直,整个人仿若一棵端正坚挺的白杨树。 宜华脚步轻快:“顾修桡你怎么还没睡呢?” “无事。”言罢,起身就走,宜华拉住顾修桡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你是不是在等我啊,是就承认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扳开宜华的手,顾修桡径直上了楼。 “小姐……回神儿了,人都看不着了!奴婢让人给你送热水上去,今日出了不少汗好好洗洗。” 宜华无聊的拨着浴桶里的水,追个人还真是个力气活,再过几个月应该就是朱今雨现身的时候了,朱今雨本就是打算混进顾家庄套些消息给端木飞星的,但是阴差阳错的顾修桡居然对她情根深种,朱今雨对顾修桡有好感,但是在端木飞星这个王爷面前顾修桡就不够看了。 ………… 在百仙城待了将近十天,顾家一行人成功拿下了花源供应,此事一了,也就该回鲤城去了。 “大哥,明日一早咱们就走了,这些日子你忙着正事儿都没有好好出去玩玩,趁着现在有空出去看看呗。”顾修芳整理着要带回去的东西,嘴上也闲不下来。 “你可要一道?”顾修桡朝着四周望望了:“他们几个呢?” “我还要收拾东西呢,就不去了,三哥拉着二哥出门了,说是要去看看百仙城的美人和咱们鲤城的有什么不同。至于上官嘛,好像也出去了。” 顾修桡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些时候,遂决定听顾修芳的出去走走,这本就是他第一次来百仙城,总不能连百仙城的大概都不知道。 第二十二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五) 顾修桡向来清心寡欲,即便是路过勾栏院也是目不斜视,无视站在门口不断揽客的花娘,没有目的地的四处闲逛,却没曾想逛到了月老祠来。百仙城的月老祠香火旺盛,即便是日落黄昏之时依旧有不少男男女女前来祈求一份好的姻缘。顾修桡转了一圈最终立在高台处,那地方有一颗高大粗壮的榕树,树干粗壮三个成年人合抱方能丈量。 月老祠这里有榕树并不奇怪,榕树象征着爱情的连理和百年不老,少男少女们或多或少相信着这美好的寓意,他们都盼望着能够找到一个对的人相守百年。 榕树的枝桠上挂着被红色丝带吊着的木牌,风一吹,木牌的碰撞声便响了起来。顾修桡的视力极好,虽是无意,但还是瞧见了不少木牌上的字。 “两情长久非朝暮,待君归来共连理。”这想必是在等待情郎归来的女子,顾修桡微微偏了偏头躲过晃动的木牌。 “小姐,你还真要挂上去啊?” “本来就是为了来挂这木牌的啊!不然我排那么久的队干嘛?” “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才不给你看呢,行了,咱们回去吧,不早了!” 顾修桡绕过榕树,宜华和桂枝两人已经下了高台,不知是什么心理,顾修桡抬眸看了看刚刚被挂上去的木牌,待到两人已经走远,这才脚下用力运起轻功拿下来瞧了瞧。 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把木牌又挂了上去,挂在最高的枝桠上,听说挂的越高,心愿越能实现。 待到顾修桡回到客栈的时候,顾修芳正和宜华用着晚饭:“呀,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逛了一圈没什么意思。老二老三呢?”顾修桡自己点了几个小菜让人待会儿送到客房里去。 “他们两个乐不思蜀,怕是得深夜才回来呢。” 顾修桡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准备转身上楼时看了宜华一眼,宜华挥了挥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好像一直都在笑,为什么她总能笑得那般的开心?有什么值得高兴吗? “上官,我昨日给你算了一卦,你最近这段日子不宜往南方去!” 宜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感激的望着顾修芳:“那我得去北方?可是北方没有我认识的人啊!” 顾修芳会意的接话:“跟我们一起呗!你早前不就是为了去顾家庄才出家门的么?正好啊!这可是个好机会。” “确实是个好机会!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宜华与顾修芳两人笑得一脸奸诈。一旁的桂枝满头黑线,当她不知道昨日晚间的事么?昨日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自家小姐爬了起来,她努力的睁开眼就见着小姐拿了好些南方的有趣玩意儿出门,她一头雾水的披了件衣服偷偷跟着,却见小姐进了顾修芳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她很小心的听着里面对话。 于是她亲眼见证了一场贿赂!嗨,她家小姐还真是想方设法的跟着顾修桡,现下看来小姐她是真栽了!就是不知道老爷若是晓得,一个男人什么事儿都没做就把他宝贝女儿迷得七荤八素的,老爷会哭的吧,会吧,会吧! 顾家庄位居鲤城,鲤城靠近京都地理位置相当的好,交通十分便利,他们这一路上所行之路皆是平坦大道,总算是没受颠簸之苦。宜华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但是没想到半路上会遇见她一点也不想见到的林高旻。 林家虽说没拿到那花源供应,但是林高旻依旧神色如常,依旧是那一副儒雅的模样,林高旻出现的时候,宜华他们一大群人正在草地里吃着糕点果子。宜华烦躁的瞥一眼正在取干粮的林高旻,在一包果子里翻翻捡捡挑了一个最好看的,走了好几步递给一边靠着树干饮水的顾修桡:“顾修桡,吃吧。” 顾修桡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有点酸,但是口感极好:“多谢。”正准备再咬一口,却见旁边的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怎么了?” 宜华抿了抿嘴唇:“我也想吃果子。” 顾修桡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果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顾修芳他们那里的一堆果子,有些恍然的开口道:“我去给你拿。”礼尚往来嘛,他懂。 宜华拉住顾修桡的袖子,摇着头夺过顾修桡手中的果子:“那么麻烦干什么?这里不是就有吗?这个可是我挑了很久才挑出来的,肯定是最甜的,我尝尝啊!”言罢,趁着顾修桡还没反应过来捧着果子咬了一大口。 顾修桡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直直的往脑门儿冲去,他是不是太单纯了? “你……” “我?我怎么?说实在的,这味道还是不错的!” 顾修桡咽了咽口水,味道不错?简直没脸没皮!顾庄主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如今倒是头一回不知所措,恍惚想起昨日在月老祠见着的话: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宜华眼尖的瞄见往这边走来的林高旻,又咬了一口果子,也学着顾修桡的模样靠着树干,两人挨得很近,她隐约能闻到顾修桡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儿。 林高旻对于在半路上遇见顾家也有些意外,但是他与其父看不惯顾家庄不同,他一向对顾家庄心存认同,在外人眼里看来嗜血冷酷的顾修桡,在他看来那是一个杀伐果决无比优秀的人。他理了理衣裳,冲着顾修桡作揖。 “顾庄主,好久不见。” “看来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书生果然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宜华抢先一步回道。 “姑娘,在下虽是书生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上次还没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 顾修桡总算是正眼看着林高旻:“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林高旻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爹一直看顾修桡不顺眼了,对面的这家伙不会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吧?他有什么事儿,不就是路上遇见了来问问好吗?这难不成要他视而不见? 顾修桡见林高旻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握着宜华的手腕往顾家三兄妹那里去。宜华简直是受宠若惊啊,这,万年大闷骚还有主动的一回! 哎呦喂,这发生了什么。 以上几个字是顾家三兄妹以及桂枝脑子里所想。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顾修芳发现她和宜华简直是不要更合拍,两人正式在好朋友的路上发展,现阶段还兼职盟友的顾修芳,在关键的时刻自然没有掉链子。 “大哥啊,我昨晚刚给你测了一卦,卦象显示你的感情有重大突破,没想到啊,啧啧,这么准!”顾修芳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着接受自家老大的冷眼飞刀。 “这你也能算到?”顾修桡有些疑惑。 “咳咳咳……”顾修芳被水呛着了,顺了顺气:“大哥,你……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作为感情白痴,顾修桡表示他不明白小妹的意思。 宜华和顾修桡一起垂下脑袋,就知道,顾修桡那么机智的话也不会守身如玉到现在了!顾修芳和宜华挤在一起,眯着眼看着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用干粮的林高旻:“上官,那边那个不是林高旻吗?” “不知道。”宜华正捉摸着怎么加深感情这事儿,低着头苦思冥想。 顾修芳有些纠结盯着林高旻,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你说你能把我哥给追到手吗?你真有信心能当我嫂子?” “嘿,我不知道,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现在你不觉得你哥对我还是可以的吗?”宜华一听到是与顾修桡有关的话题,猛地抬起头,脸上尽是得瑟。 “你说如果我也这么做……林……林……”顾修芳林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手中的帕子都快给扯烂了。 “你这么做……林……林……林什么啊!你倒是说啊,小姑子!” “林公子会不会对我也好一些?”顾修芳捂住宜华的嘴,凑到耳边轻轻说道。宜华瞧着顾修芳那一副娇羞的模样,瞪大了眼,林高旻正一手拿书一手拿着一张大饼,时不时嘴里还发出几声感慨几声大笑:“你中意那边那个嚼干粮的不羁少年?” 顾修芳噎了一下:“你小声点儿嘛,你就说行不行?” 顾修芳喜欢林高旻?这事儿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事实上顾修芳后来会和一个书生在一起,两人婚后一直住在顾家庄里,上官寒的讲诉和世界之书里都没有提到过这些事情,居然还有这一出! “如果真的喜欢就去啊,古话不是都有吗?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顾修芳听完这句话还是很纠结,宜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不你回马车里算一卦?” “这主意不错,我去去就来。”快速的拎起裙摆,站起身跑回了马车,宜华对这速度目瞪口呆,果然爱情能够无限的激发人体的潜能,你瞧,一向行为举止注重优雅的姑娘也能一瞬间给人一种飞一般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六) 没到一刻钟的时间,顾修芳就又出现在宜华的面前,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摇着宜华的胳膊:“上官,我测了一卦,非常不错,我今天会很顺利的!” 宜华推了推她,鼓励道:“少女,勇敢的上吧!我会为你加油打气的。” 起初还扭扭捏捏的顾修芳居然坚定的点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拿了几个果子就往林高旻坐着的地方优雅的走去。宜华嘴角抽了抽,她说再多在顾修芳那里都比不上算一卦来的有用! “上官,修芳跑那儿去干嘛?”顾修民抢过顾修谷的装逼折扇大力的扇着风,惹得顾修谷站起来就是一脚给他。 “你们的小妹去给那边那位送礼去了。” “送礼?哟,修芳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懂事儿了,前段时间跟着娘学的管家之事,还是有效果的嘛,看,这都知道送礼了!” 顾修谷听着自己二哥的话,顺脚又踹了一下,他家二哥果然智商欠缺啊,唉! 车队走了两三天总算是到了鲤城,顾家庄在鲤城的西南角,背靠青山,占地极广。宜华跳下马车,顾家庄的门前已经有人来接了,桂枝拎着包袱,撇了撇嘴,这顾家庄可真奢侈,他们上官家这占地怕是只有他们这儿的一半吧! 这一路上顾修芳和林高旻谈天说地好不惬意,一直都保持着身心舒畅,高兴的拉着宜华,亲自把人给送到了客房。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那咱们去找顾修桡吧。”宜华原本准备倒杯茶的,一听见桂枝说东西已经收拾好,立马放下刚刚拿在手里的茶壶,站起身来。 桂枝自然是点头的,这一路上她看得明白,她家小姐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了,那顾庄主现下想来也意识到了,对小姐终究是有些不同的,既然小姐心仪于顾修桡,顾修桡对她家小姐也不是没什么心思,她自然乐见其成。 顾修桡一回来就有正事儿要做,宜华跟着下人一路上左拐右拐的到了演武场,顾修桡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说着话。 “上官小姐,奴婢就送到这儿了。” “行,你有事儿就去忙吧。”待婢女退下后,宜华这才带着桂枝慢悠悠的走到演武场边上。 “庄主,那属下就先回去了。”中年男子恭敬告退,顾修桡把目光转向宜华:“你怎么过来了?” 宜华抱住顾修桡的胳膊晃啊晃,现在的顾修桡几乎已经不排斥她的肢体接触了,这样一想更加开心了:“我想你啊,所以就过来了!” “没脸没皮。”顾修桡偏了头看着旁边的兵器架,他刚开始的还会因为一些话羞赧,现在?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脸皮有向上官寒靠拢的趋势:“我这几天会很忙,你可能找不到我。” “白天忙,晚上总不会吧,我晚上去找你啊!”宜华不甚在意的说道。 顾修桡身子僵了僵,他想起了那次无意间撞见老三和一个丫鬟说话,那丫鬟也是说:我晚上去找你啊。然后那天晚上他就看见那丫鬟准时的进了老三的房,第二天老三那里就多了一个姨娘!还抱着胳膊的宜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顾修桡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他又想歪了。 隔得远一些的桂枝抬头望天,她得算算什么时间回江南。 顾修桡一连着几天确实很忙,白天的时候几乎见不着他,宜华原本是想要找顾修芳打发时间的,但是顾修芳忙着和林高旻培养感情根本就没功夫理她,思来想去,她踏进了卷云院,卷云院住着的是顾家的老夫人,顾家四兄妹的母亲,这些日子因为老夫人闭门礼佛的原因,她一直都没见着。 卷云院的下人是最少的,听人说是老夫人嫌人多吵得慌,所以遣了一大半的人离开。院子门外也没人守着,宜华单手推开门,怀中抱着一个小盒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宜华转了一圈停在红枫树下,捡起一张已经红的似火的枫叶。顾老夫人端着一碟刚刚出炉的栗子糕,一眼就瞧见了树下的姑娘,没有穿着府中下人的服饰,想来是家中客人。 “姑娘,你是?” 宜华转身,顾老夫人其实一点也不老,反而很年轻,尽管头上已经能见着白发了,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活力,宜华行了礼:“给伯母问好,我是上官寒。” “上官寒?就是那个桡儿带回来的姑娘?”顾老夫人把栗子糕放在桌子上,打量起宜华来,这几日玉禾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说是一向不沾女色的庄主带了个姑娘回来,两人很是亲近,说是顾家庄可能快要多个庄主夫人了。 “其实不是顾修桡带我回来的,是我非要跟着他一起的。”宜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你来这里是?” “哦,今日听说伯母你有空,我特地拿了些江南特有的香袋过来,这香袋驱虫安睡的效果特别好,伯母你可以试试。”把怀中的盒子递给顾老夫人,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栗子糕。 顾老夫人瞧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既然你送了礼,那我自然要回礼,来,尝尝我做的栗子糕。” 宜华闻言拿起一块栗子糕,闻了闻,一股香味迎面扑来,口中唾液急剧分泌,咬了一口,只觉满口留香:“伯母的手艺真好,不像我,我从来就没下过厨!熬个粥都不会。我每次进厨房,厨娘都会把我赶出来。” 顾老夫人瞧着她心直口快的样子,心里多了一份喜爱,又想着自己儿子喜欢,开口道:“你若是愿意,可以跟着我学啊,我可以教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顾修桡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按照往常,戌时就会准时过来的人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终于在顾修桡忍不住要出门去找的时候,宜华总算是端着一个汤盅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顾修桡:“喝喝看。” 顾修桡自己盛了一碗,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但是一个字也不说。宜华瞪了瞪眼,怎么不表达一下呢? “怎么样啊?你倒是说啊,我可是和伯母弄了一个下午的。”委屈的坐在凳子上,不满的说道。 “你做的!”顾修桡有些不相信的又喝了一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会做这些?宜华拍了一下桌子:“你别不相信啊,真是我做的,不信你去问你娘。”又把脑袋凑到顾修桡旁边:“你再问问这满身的烟火味道,货真价实的啊,在厨房弄的!” 顾修桡吸了一口气,确实是有一股油烟味儿,但是隐隐还夹杂着女儿家的体香,淡淡的却难以忽视。顾修桡拿着勺子舀起汤来递到宜华嘴边:“辛苦你了。” 撅着嘴把汤喝了,宜华得意的挑着眉:“哎呀呀,味道真是不错,我怎么就那么聪明伶俐惹人爱呢!” 最终汤盅里的东西几乎全进了宜华自己的肚子,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的勺子,抬眼就见顾修桡一直盯着她,屋内已经点好了灯火,烛火摇曳下,那张清冷的脸显得暖和了许多,原本似乎有些远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拉的很近很近。 “过两天得下闲来,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真的?”原本尴尬的人立马欢脱起来,从上到下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真的。”顾修桡点头。宜华激动的从背后搂住顾修桡的脖子,侧着脑袋亲了一口顾修桡的右脸,然后很快松开来,高兴的手舞足蹈。 “太好了,顾修桡?说好了不准反悔啊!”宜华到门口扶着门框丢下这句话就跑,生怕顾修桡改口了。 屋内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发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听着院子里的虫鸣鸟叫声,一瞬间竟觉得岁月静好。 果然如顾修桡所说,没过许久便得下闲来。宜华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在房间里折腾了许久,惹得桂枝一连串的白眼儿。 两人赶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站在马车旁。有些不明白的望着顾家几兄妹外带一个林高旻:“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啊?” “这出游当然是人多才热闹嘛!”顾修谷撩了撩自己的白色长衫,笑着揽着顾修桡的肩膀。宜华冷哼了一声,跑过去把顾修谷的手给拍下来:“勾肩搭背的干什么呢?当你们俩是黑白无常啊?” “我说大嫂啊,不至于吧你,醋劲儿也太大了吧!老三虽然风流,但是你放心,他不敢把大哥怎么样的。”顾修民搭着马鞍准备上马。 顾修谷瞬间黑了脸,气冲冲的过去,抬腿就是一脚:“顾修民,你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 宜华拉着顾修桡的手,脸上尽是得瑟:“哎呀,居然叫我大嫂,真是的,既然都叫出口了,我也就只好笑着应了!”顾修桡垂下眼睑遮住眸子里的笑意,牵着姑娘的手往第一辆马车里去。 “你不骑马吗?” “出游自然坐马车更有意调。” “咱们俩坐一辆,修芳和那个姓林的坐一辆?”宜华掀开车帘,对着站在外面的桂枝挥了挥手。 “老三和修芳他们一辆。”顾修谷抱着剑靠在马车壁上。 “打扰人家培养感情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吧!” “那让老三来咱们这儿?” “啊!算了算了,很明显那辆马车更适合三个人的旅程。”宜华用力的摆手,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别给自己挖坑比较好。 第二十四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七) 他们的目的地是鲤城外的万枫山,坐在一大片的红枫树下,整个人好像陷入了火的世界。他们来得早,万枫山寂静非常,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们几个真是太识趣儿了,都不用我赶,自己就主动的往另几条路走。”宜华双手舞着两片红枫叶,叶子在空中带起弱弱的凉风。 顾修桡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目光轻柔。很奇妙的事情,他难以想象现在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一举一动而心神纷扰。 “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又变漂亮了。”有些羞涩的用枫叶遮了遮脸。 “是。”顾修桡轻声应了一个字,走过去小心的牵着手,一步一步的顺着铺满枫叶的小道慢慢的走下去。 宜华歪了歪脑袋,一声不吭的边走边笑。 “啊……”一声尖利的女声从枫林深处传来,坐在树下歇息的宜华一惊:“是修芳!”顾修桡凝眉瞬地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等。” “好。”顾修桡一个人去的快些。顾修桡得到回应立即离开,一转眼便没入枫林之中,宜华一个人无聊的围着树转圈圈。 “哟,我就说今日出门有好运嘛,看看,看看,红枫深处有美人儿嘞!”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高大青年笑着拍了拍旁边的瘦高个儿的肩膀。 宜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青棵寨的土匪,嗯,还真是有缘啊,上官寒当年就是在青棵寨遇见的顾修桡,当时青棵寨无意间劫了顾家庄一批重要的货,顾修桡当时就带着人直接打上了青棵寨,顺带救回了上官寒,惹得上官寒一颗芳心痴付。 “你们是土匪?” “眼力不错,咱们还就是土匪,青棵寨,听说过没有?”络腮胡声音粗犷,宜华甩了甩手中的叶子走近了些:“青棵寨?从来没听过。” “嘿,小姑娘胆子倒是大,大耳,要不把她弄回去?老大最近不是黑着一张脸吗?把她送给老大当侍女怎么样?”络腮胡对着那瘦高个说道。那名唤大耳的瘦高个儿沉默的点头。络腮胡就叫着后面的小弟把人绑起来。 “你怎么不跑啊?”络腮胡一脸惊奇,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见着他们了还能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不作为的。 “我为什么要跑,我正想去你们那青棵寨玩玩呢,这些天无聊的很。”宜华乖巧的任由小土匪绑着她的手。 那络腮胡觉得新奇,挥退了手下的人自己牵着绳子的另一端,一队人慢悠悠的往青棵寨的地方行去。一路上络腮胡可劲儿的和宜华说话,宜华从他嘴里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这络腮胡名唤山壮儿,是这青棵寨的二寨主,前面走着一声不吭的瘦高个儿大耳是三寨主但也是个哑巴,青棵寨是五年前才兴起的,寨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当年洪灾的时候凑到一起的,本来啊一群人都是些村里村外的劳苦人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们寨主高蜂家中原是干护院这一行的,高蜂也是个有本事的,把一群莽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青棵寨慢慢的在高蜂的带领下快速的发展起来。 青棵寨位于万枫山西北边二十里的地方,走了好半晌才看见不怎么显眼的大门,山壮儿和大耳直接带着宜华去了正厅。 “妹子,等下见了老大乖巧一些知不知道?老大脾气不好,我和大耳经常被她揍的。”山壮儿摇了摇手中的绳子提醒道。宜华不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的脸带笑意,山壮儿越发的觉得这姑娘脑子有些问题。 高蜂百无聊赖的侧卧在铺着老虎皮的大椅子上,右脚豪迈的搭在扶手上抖着,她正等着山壮儿和大耳回来汇报情况呢。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高蜂掀了掀眼皮,这一看,那两个脑子缺根筋儿的居然带了个姑娘进来,颇有些新奇的睁大眼一个劲儿的瞅,好水灵的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好像有些粗,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抬头望着屋顶。 “老大,我们回来了。” “吼什么吼,我又没耳聋听得见。”高蜂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梨子就扔了过去。 “谢谢老大啊。”山壮儿接住咬了一口:“还别说,这梨儿还真甜。” “行了,废话不多说,你怎么弄了个大姑娘回来?啊?老子叫你们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情况,你们倒好全花时间在人姑娘身上了是吧!”高蜂起身走到宜华面前把绳子给解开了,伸手就给了山壮儿一拳头:“是不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咱们青棵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动人,你们把我话当耳旁风是吧啊?给我劫个人回来,本事啊,你们。” 宜华乐呵呵的看着高蜂追着山壮儿打,她是真的没想到这青棵寨的老大居然是个女的,自觉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边嚼着花生米边看戏。 待到两人停歇下来,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宜华身上。山壮儿摸了摸脑袋:“老大,这妹子好像脑子不怎么好。” “脑子不好?所以你到底把她带回来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来这里参观的,等到有人来接我了,我就走。”宜华拍了拍沾了些花生皮的手,抢在山壮儿前面说道。 高蜂皱了皱眉:“你现在就走,我青棵寨不收外人。” “真不好意思,我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本小姐好不容易进一回土匪窝,怎么着也得好好瞧瞧。” “你难不成脑子真有问题?还没见过想赖在土匪窝不走的。”高蜂皱着眉问道。 “本小姐自小聪明伶俐,我说了不走我就是不走……” 高蜂深吸了一口气,又给了山壮儿一拳:“去,把那女的给我弄出去听到没有!” 宜华眯着眼看着慢慢走近的山壮儿,笑着轻轻拍了拍桌子:“不给你们露一手,你们还真以为姐姐我是小白兔呢!”话音刚落,手下的桌子瞬间化作了碎屑摊落一地,瓷碟,茶盏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碎屑飞来,高蜂慌忙后退一步,愣愣的盯着那已经毁坏的桌子,山壮儿和大耳两个死小子不是劫了个武林高手回来吧!她自认为武功还不错,但是直接把一张桌子拍成渣渣,这……她好像不行哎!怎么办?难道要屈服在这个水灵灵软妹子手下? “老大,这妹子比你还厉害呢!”山壮儿憨着张脸拍手叫好。大耳捂住眼睛,山壮儿这不是讨打吗?果不其然…… “去你的。”高蜂抬腿就是一脚,山壮儿捂着屁股躲到大耳身后:“干嘛又打我?” “回头再找你算账。”高蜂先对着山壮儿放完狠话,而后转过头走到一张空椅子旁,抬起右腿蹬着椅子上,神色不变的看着宜华:“哟,好像还是有点本事的,和老子打一场,赢了,这青棵寨随你住,输了,你立马滚下山去。” 宜华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儿,两人立马对阵,当然高蜂不可能是宜华的对手,虽然这具皮囊是上官寒的,但是最终的主导权还是在她身上,虽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但对付高蜂只需要用她得大力气也能决胜。 “你……你……快快快把脚从我身上挪开!”高蜂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那你是答应了要让我呆在这儿吗?” “行行行……你想住多久就多久……姑奶奶……快把脚松开……” 宜华满意的收回脚,高蜂捂着腰被山壮儿扶了起来,还没站稳,听见宜华的话差点又趴下去了。 “等到顾修桡上来接我了,我就离开。”上官寒的心从这里丢失,这里是她执念的开始,她希望这一次所有一切能从这里走向另外一条不同的路。 “接你?顾……顾修桡……是你什么人?”高蜂有些颤抖的问道。 “他啊……我男人啊!”那下巴微抬理所当然的模样,若是被顾修方瞧见免不了又得埋汰她的厚脸皮。 “你男人……你果然是个真勇士……在下服了!!”高蜂私以为顾修桡那个男人是绝对要孤独终老的,她是见过顾修桡的,见过那一次后她连着好几天都做噩梦好吗?她亲眼看见顾修桡杀人的模样,那鲜血洒在脸上眨眼睛都不带眨的。她还记那个娇美的姑娘祈求的模样,便是她一个女人也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那人却是一剑封喉,连那样漂亮的女人都下得了手,像她这种长得不行的那应该会更惨,高蜂当时就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惹上顾家庄的人。 “要不……要不你还是下山去吧……啊!” “哟,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哥哥,你这不会是怕顾修桡吧!” “怕?开什么玩笑?”高蜂抬头面带不屑,而后皱了皱眉:“哎,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喂死丫头,我是女的,女的……如假包换。” “我知道了,哥哥。” “你说说你,一个毛毛虫而已,我还以为你碰见土匪什么的呢,顾修芳,我怎么说你好!”顾修民一路上就没少絮絮叨叨,顾修芳撇着嘴,拉着林高旻的袖子撒娇。林高旻笑着轻声安慰。等到几人跟着顾修桡去和宜华会合的时候,却发现那地方早没了人影。 原以为是去其他地方走走了,谁知道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回来,这下几人都坐不住了。众人决定分散开四处找人去,找了大半天,一直到万枫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一直到艳阳高照,依旧没有寻着。 顾修桡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中带了几丝慌张,顾修芳有些自责的垂着头,上官不会出事吧! 第二十五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八) 最终顾修民快马加鞭地回到顾家庄带了一队人过来,开始在整个万枫山找人。夕阳下的万枫林又是另一种美感,顾家一群人却没有心情赏景。 顾修桡有些泄气的靠着枫树,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出事了怎么办,她出事了怎么办。 “大哥,有消息,上官可能在青棵寨。”顾修谷急急忙忙的跑到顾修桡旁边。 青棵寨?顾修桡拧眉,他记得青棵寨不是有规矩动货不动人的吗:“我带人上去看看,你修芳他们先回去,免得娘担心。” “行,你小心点啊。”虽知道自家大哥战斗力不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顾修桡点头,带着几个顾家的侍卫快速的离开了万枫林。 青棵寨在土匪圈还是很有名的,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上山的,但是这也太顺畅了,通畅无阻的走到了青棵寨的大门前,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顾修桡正准备让人去看看,就看见一个拿着棍子的小孩打开了门:“你们是不是顾家庄的啊?是来找人吧。我们寨主等你们好久了……快请进吧。” 虽然青棵寨好像有些奇怪,但是听这话,人应该在里面。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的思考,甚至来不及想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顾修桡便直接走进了青棵寨的大门。青棵寨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里面住的人还真是不少。弯弯拐拐的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个茅草屋的门口。顾修桡疑惑的看着门口扎着一头辫子的女人,怎么看见他这么激动?他记得从来就不认识她。 “顾……顾庄主……快……快把你夫人带走吧。”高蜂确实很激动,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女人才来不到一天,她这么多年受到的打击还没今天一天多,上官寒那个女人,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不就是长得白了点吗?不就是长得比她嫩了点吗?至于吗,寨子里的男人至于那么夸张吗?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她也是个女人好不好。她不仅要接受一大票人的嫌弃,还要承担那个女人的花式嘲讽得瑟,她受够了! 对于夫人的称谓,顾修桡并不反感,得知宜华确实在这儿,顾修桡松了一口气:“人呢?” “喏,里面和一群萝卜头捏玩泥巴呢。” 顾修桡拐了个弯走进茅草屋,果然看见玩泥巴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宜华,跪坐在草席上,旁边挤满了小娃娃。 宜华也看见了顾修桡,举起沾满泥巴的手用力的挥了挥,慌忙站起身绕过小孩子跑到顾修桡的面前,下意识的便想要挽着他的手,却惊觉自己的手上满是泥,收回手的时候却被顾修桡一把抓住,顺带着整个人也被捞进怀里。 “没事吧?”耳边是关切的询问声。 “我没事儿,我在等你来带我回去呢。” ……高蜂瞧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抬头望着屋顶,真羡慕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能找到一个合脾气的人,然后走上一辈子。 青棵寨本就没对宜华做出什么事情,顾修桡带着宜华平和的离开了青棵寨。 “在想什么呢?” 顾修桡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动不动的看着宜华,慢慢低头亲了亲宜华的额头:“我在想,我想要把你带在身边一辈子。” 宜华捂住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被别人调包了?”是被调包了吧,这么主动,不科学啊。 顾修桡记得就近有一条小溪,沉默的牵着宜华又往前走,果不一会儿就看见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流。把宜华沾满泥土的手放进溪水里,细心的慢慢清洗,握着两只素手,顾修桡凝眸:“顾修桡想要把上官寒带在身边一辈子。” 宜华不明白的看着他,她刚刚问的是这家伙是不是被调包了啊,这句话算是回答? “回家吧。” “好啊……” 待回到顾家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了,两人一回来,顾修芳就张罗着晚餐去。宜华靠着浴桶,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水。桂枝又加了些热水进去:“小姐,咱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老爷怕是快到家了。” “不是吧?我还不想走呢,再过几天吧。” “不行……,这次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小姐你忘了当初出门的时候答应了我和管家什么事儿了?”桂枝严肃的说道:“而且,你和顾庄主这事儿你确定不在老爷回来之前想个万全之策?” “直接告诉爹就好了,还要想些什么?”宜华不明白的问道。 “小姐,你确定老爷会淡定的答应吗?” “呃……应该不会。” “不是应该,是肯定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你关上一段时间,让你连封信也弄不出府去……所以说,咱们的回去好好计划计划不是?”桂枝诱惑的说道。 “行吧,你也别危言耸听啊,回去就回去吧。” 晚饭后宜华和顾修桡说了这事儿,原本顾修桡是想自己跟着一起去江南那边拜访的,但是宜华很严肃的拒绝了,理由就是她一个人还好,这要是加上一个顾修桡,上官老爷这个不着调的老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第二天告别了顾家众人马不停蹄的往江南赶,尽管一路上速度很快最终却还是在上官老爹的后面回到了上官家。 宜华疲倦的趴在停下的马车里,哀怨的瞥了一眼桂枝:“反正都是要告诉爹我和顾修桡的事情,咱们为什么那么赶?” “对啊!我们为什么那么赶,反正到最后都要出事的嘛!”桂枝也缓过神来,所以这一路上受的罪是自找的啰! 根据前线来报,上官老爹也是刚刚回到上官家不久,宜华拎着裙摆麻利的往正厅跑去,果见上官睿坐在上首喝茶,旁边依次站着青姨和管家。 “爹啊,您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啊,来来……用用这桂花糕,可好吃了!”拦住端着点心进来的婢女,自己把那一碟桂花糕接过去,颇有些讨好的放在上官睿的旁边。 上官睿刚刚谈完了一笔大生意,虽然路途遥远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谁知道刚到家就听闻自己女儿北上去了,作为一个又当爹又当妈的人,上官睿对这个女儿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虽然有时候也会罚她,又是也会骂上两句,但是过后也都是他亲自去赔不是的。 他知道自己女儿有时候鬼主意多,但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北上了,嗨,他这要是不回来,她还不得住在那边了吧! 上官睿狠狠的放下茶盏:“一路上好玩吗?” “爹,你别生气嘛,我给你道歉,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跑出去不对,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出去过,想要出去玩也情有可原嘛!”宜华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的青姨。 青姨对着宜华眨了眨眼,摊开手,示意自己帮不上忙。宜华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等了好久,上官睿依旧不回话,宜华这几日忙着赶路本就没好好休息,没好气的说道:“爹,你能不能说句话啊,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再说了,我这一路收获很是巨大好不好,我还给你找了个女婿呢!” “小姐……”桂枝着急的推了推宜华的肩膀,哎呦喂,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呢! “噗……”上官睿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发颤:女……女……女婿!” “是啊,爹……那人你肯定知道!” “谁……谁?是哪个不要脸的混蛋勾引我闺女?”上官睿气得狠狠砸了几下桌子,双眼睁得溜圆。 “什么勾引我啊?我勾引他还差不多!”宜华把刚刚端到上官睿手边的桂花糕扯了过来,自己捻了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你……你勾引她!你……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勾引别人多掉价啊,让别人勾引自己才叫够格儿!”上官睿狠狠的戳了戳宜华的脑门儿,很是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青姨有些纠结的扯了扯上官睿的衣袖:“老爷,你扯到哪里去了,正常点好不?” 上官睿一愣反应过来了,尴尬的摸了两把自己的胡子,厉声说道:“说,那个狐狸精是谁?” 狐狸精?上官老爹还真是的。“爹,你别乱说行不行?顾修桡和狐狸精根本就搭不上边好不好?”宜华脑补了一下顾修桡像狐狸精一样妖娆多姿的画面,哎哟,真是辣眼睛! “顾修桡?北方顾家庄的顾修桡?”上官睿有些怔愣,不确定的再次问了一遍,得到的是宜华点头。 上官睿没想到啊,完全没想到啊!顾修桡他当然知道啊,混商人圈子的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顾修桡呢?在他的印象里,顾修桡是当世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长得好,能力强,又不爱沾花惹草,而且那小子一手把顾家庄发扬光大,若是……若是以后他西去了,这偌大的上官家交到那人的手上……说不得…… 只不过,上官睿拧了拧眉,不怎么相信的看着宜华:“你老实交代,真的是顾修桡?虽然你是我女儿,但是你爹我记得,当年瑞王送了四个绝世美人给顾修桡都被顾修桡给拒了,你……女儿啊,你虽然长得水灵,但还真不是绝世那一款儿啊!没道理顾修桡会……会看上你啊!” “你……老爹,都跟你说了是了,不信你问桂枝!” 上官睿把目光转向桂枝,桂枝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顺道把顾修桡交给她拿着的一封信递给了上官睿:“老爷,这是顾庄主让奴婢交给您的。” 上官睿接过收在袖子里:“行了,你也刚回来,先回房去吧。” 宜华依言离开,路上瞪了桂枝一眼:“他什么时候把信给你的,你怎么没跟我说?” “顾庄主说若是给你带着,一准儿自个儿偷着拆了信看呢!”桂枝偷笑着回道。 第二十六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九) 第二日见到上官老爹时候,宜华就明显感觉到那人很高兴!桂枝掩着嘴轻声问道:“小姐,老爷好像不怎么反对你和顾庄主的事情啊。” “好像还真是,我还以为老爹要大闹一场呢!”她从小就待在上官家,上官老爷是个什么性子她不说完全了解,但也是知道十之的,只要是事关小姐的,无论大小他一准儿急,这次可真是平静的可怕! “咳咳咳,那个寒儿啊,我虽然挺满意顾修桡的,但是,爹我啊,还是想要留你几年,这样吧,等过几个月呢,咱们就去顾家庄先把这婚事给定下。”上官睿摸着胡子说道。 宜华瞪大了眼,哟,这就直接谈婚事儿了,她还以为要打持久战呢,然而出乎意料的顺利呢! “爹,明明你昨天的时候还蛮生气的!变得可真快,都说女人善变,我看啊都比不上你。” 上官睿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你啊整天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唉,说到这‘情投意合’啊,我就想起当年我和你娘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娘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然后遇见了我!” 宜华撑着脑袋听着上官睿讲他的爱情。听故事,看故事,和亲身走过一个个故事组成了她现在的人生。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在霜花树下听着自己的父亲说着和母亲的相识相知相爱,她也曾经期盼过一份单纯美好的爱情,但是她还没来得及…… “小姐,来尝尝看我们从边域那边带回来的小吃……”青姨的话语拉回了宜华的思绪,压住心里的百般滋味儿,一口一口的慢慢下咽,咽下去的不仅是吃食,还有她已经微微冒头的万千心酸。 …… 宜华这些日子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以前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回想。上官寒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那么问题只能是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宜华泡在湖水里,轻舒一口气,现在她只能靠着这空间里的湖水舒缓身心。 这年头鸿雁传书是最快捷的通信方式,当然也是男女之间联络感情的利器,感情有时会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但有时候也是最容易击溃的东西。谁都知道没有交流联系再深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宜华自然也明白。 日常宜华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躲在空间里放松就是写信和读信,尽管顾修桡传来的书信里最多就一句话,但至少从字里行间宜华并没有感觉到感情的淡薄。 宜华摸了摸信封,现在朱今雨应该已经进了顾家庄了,没有死心塌地的爱上朱今雨的顾修桡应该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吧!再过不久她应该又能北上了。 朱今雨也算是出生大族的,为什么说‘算是’呢?主要是因为,她虽然出生于医学世族,家族颇有地位,但是当年她爹和娘的结合并不受朱家长辈的认同,她娘是贫家女,她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使父母认下这么个儿媳妇儿,甚至还给她爹另说了一门亲事,于是她爹焦急之下便带着她娘私奔了。所谓聘者为妻奔为妾,即便父母过世后她被领回了朱家,她依旧未能得到朱家人的认同,朱家一直未将她娘的牌位摆放在朱家祠堂,也一直没有把她娘和她的名字写进族谱。说到底,她是一个名字没有进族谱的朱家女,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朱家女。 她一直很努力的在朱家生存,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讨好朱家二老,虽然效果不怎么明显,但是她能感觉到朱家二老面对她时越来越平和的心态。 她很会讨好人,也擅长于最大限度地获得别人的好感,朱家姐妹对她的亲近,朱家兄长对她的维护以及景王端木飞星对她的与众不同都能很好的证明这一点。但是……朱今雨眼光扫向端坐上首的那个男人,这个人自从她入庄以来,对她一直十分冷淡。整个顾家庄除了他再找不出另外一个对她视而不见的人。 这种情况下,不是此人性格冷淡至极就是已有心上人……朱今雨眯了眯眼,想起顾修芳口中的上官,看来应该是已有心上人了……真糟糕,那她应该想其他的办法了。 十一月份的鲤城已经有些冷了,顾修桡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屋檐下听着风吹的声音,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似乎丝毫影响不到他。 朱今雨笑着推了推顾修芳:“你大哥不是有心上人了么,怎么还来相亲啊?” 顾修芳偷笑着看着亭子里在一群姑娘中游刃有余的顾修民顾修谷:“还用说,肯定是被这两个给拉过来的呗。” “是吗?你们这几兄妹啊可真有意思,只是我伤快好了,过几天就该离开了,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你那伤好的哪有那么快?我看你啊还是多呆几日吧,上官不在,你要是走了,我可得无聊死……”顾修芳拉着朱今雨的手说道。 朱今雨到现在为止也没能找到机会弄到一些顾家庄的机密,若是现在离开,景王无利所图绝对不会下定决心娶她为王妃,她必须留下!下定决心的朱今雨顺势接话:“那就再多叨扰几日了……” 亭子里的依旧未曾安静下来,时不时就传出一两声女子的娇笑还有顾家兄弟的‘花言巧语’。朱今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顾家庄真的很好,不是指物质方面而是人,这个地方的人比起京城的那一群群人美好太多太多,但是,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阻挡她那一颗攀爬向上的心。 小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停在阶下:“庄主,上官小姐来了,马车已经在庄外了!” 顾修桡还没反应过来,微微凝眉:“你说谁来了?” “上官小姐,上官寒小姐。”小丫鬟又重复了一边。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再一抬头眼前哪还有顾修桡的影子! 朱今雨注视着那一幕,回过神时顾修芳也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今雨,上官来了,走走走,我带你去好好瞧瞧她。”朱今雨微笑着应下,随着顾修芳一道往外去。她确实对那个上官很好奇。 宜华坐在马车口晃着腿,桂枝压低了声音:“小姐,你就先下来好不好啊?” 宜华偏着脑袋戳了戳桂枝凑过来的脑门儿:“去去去,别烦我。”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门口。 顾修桡一眼便看见坐在马车上晃着腿,满脸不开心的人,算来算去,他们也有将近三个月没见面,那丫头真是越来越水灵了,看来江南的风水果真是传言那般的养人。 桂枝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小姐伸着手臂求抱抱的模样,天,简直越活越回去了,啊,不!是越活越不要脸。 顾修桡倒是淡定的顺着宜华的意把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宜华站在地上,开心的给了顾修桡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加了一个侧脸吻,顾修桡毫不客气的接受了。 “哎呦,哎呦……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俩干什么呢?”顾修芳用帕子捂着嘴满脸尽是打趣儿。 “没看见啊,我再给你看一遍啊。”说着宜华又依着刚才的样子抱了一下亲了一个。顾修芳瞪大了眼,骗了偏头:“今雨,看见没,我没说谎吧,这厚脸皮不害臊,她上官寒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我都替她臊得慌,不过啊,和我哥那闷骚还真是绝配!” 朱今雨其实有点被吓着了,她在年岁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回了朱家,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一些一举一动都颇为讲究的名门贵女,就是她自己这种不将礼法什么的放在心上的,也不敢真的表现出来,甫一见着这般举止大胆潇洒不拘小节的人,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丝好奇与好感。 “这位是?” “我来介绍吧,这位呢是我从半路上救回来的朱今雨,她是京城朱家的姑娘,现在在咱们这儿养伤。”顾修芳把朱今雨拉近了些,又接着对朱今雨说道:“这位呢,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上官寒,家在南方苏城,也是我顾家庄未来的庄主夫人。” “最后那一句介绍深得我心。”宜华对着顾修芳抛了个媚眼,惹来对方不客气的嘲笑。 “上官小姐有礼。”朱今雨双膝微曲行了个普通礼节,宜华把她拉起来:“上官寒或者叫我上官就好了。” 宜华又回到顾修桡旁边,两人挽着手,亲昵无间:“好了,修芳啊,叙旧什么的咱们先缓缓,我要先和你大哥交流交流感情,先走了啊。”宜华拉着顾修桡直接进了庄子。顾修芳瞧着两人那模样转了转眼珠子:“我也想林公子了,我得先回房算一卦今日如何,今雨,咱们回去吧。” 朱今雨无奈的随着顾修芳往里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算卦太过热衷,几乎做事儿之前都要算上一卦。 对于宜华的回归,顾家庄的人表示了庆祝,在听说上官老爷明日就到来谈婚事的时候,顾修民顾修谷更是直接叫起来大嫂,脸皮一向很厚的宜华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应下。 宜华躺在床上想着今日里朱今雨的表现,她能感觉得到那个女人的心理素质十分了得,确实是如上官寒所言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宜华回忆着世界之书中的介绍,这个人本质上算不上多坏,只能说朱今雨也是一个执念颇深的人。 “出奇的并不让人讨厌呢。” 第二十七章 大小姐的追夫记(完) 今日一整天顾家庄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毕竟自己庄主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顾家另外三兄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弟弟妹妹抢在大哥之前定亲总归是不好的嘛,他们大哥快把婚事定下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当日晚间上官睿和顾修桡秉烛夜谈去了,朱今雨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偷偷进了顾修桡的书房,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隐约能看见大致的格局,小心翼翼的往书桌的地方移去。光线实在是暗淡的很,尽管眼睛凑到书信的跟前也不能很好的分辨上面的字迹。 就在这时原本暗着的房间慢慢被烛火溢满,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朱今雨不适应的伸手挡了挡。缓缓地看向烛台,那里站着的分明是上官寒! “看你找的很辛苦的样子,我就顺便帮你点个灯。” 朱今雨浅笑着理了理桌上的东西:“上官,你怎么在这儿?”宜华的视线移向朱今雨抓着桌角的手,青筋都能看见了:“这话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吗?” “我……我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所以……” “你觉得这样的说法我信吗?”宜华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朱今雨。朱今雨正要回答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谁在里面?”管家的声音。 朱今雨慌乱的望向紧闭着的门,心里一瞬间闪过万种后果。 “是我,我进来给顾修桡和我爹拿点东西。”无视朱今雨惊讶的目光,宜华对着外面的人回答道。 “原来是上官小姐,那属下告退……”很快便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你究竟……” “我知道你和景王是一伙儿的。”宜华走到书桌前,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在说着什么不打紧儿的话:“你来顾家庄是有目的的。” 她和景王的事情便是朱家人也不知道,上官寒是如何而知的?她与景王相处一向隐秘,除了王爷的贴身侍卫绝对无人知晓,怎么会?朱今雨心下震惊,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官小姐,你想多了吧,景王那种大人物我一个闺阁女子又如何会识得,再者,我来顾家庄真的是无意被修芳所救,不信你可以去问……” 宜华打断朱今雨的话:“不用问她,你也不用否认,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宜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景王妃的位置就那么讨你喜欢?” 到如今这个局面,朱今雨也不想再维持面上的微笑,景王妃的位置确实讨她喜欢,她对景王无感,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景王妃这个身份。自小她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只能不断的讨好别人以获得一个好生活,那样的日子她自己都觉得恶心,为什么她要忍着心中的不愿,抑着心中的不耐与不喜去讨好别人?一直以来她就想着,总有一天,她要让别人来讨好她,总有一天她会高高在上的看着别人在她面前投乖卖巧,景王妃的位置,十分的适合。 现在的朱今雨还没有想过皇后之位这件事,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当上王妃。 “我当然喜欢那个位置!” 宜华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剪刀拨了拨灯芯:“为了那个位置,你可以不惜所有,哪怕是自己终身的幸福?” “幸福?等到了我当上王妃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幸福。” “是啊,没有孩子的时候和一群小妾斗来斗去,有了孩子以后看着孩子们斗来斗去,一生都呆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用自己的一生去体会阴谋诡计,可不是‘幸福’嘛,呵呵呵”宜华笑出了声,那样的日子也能用幸福来形容? 朱今雨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觉得……” ……………………………… 朱今雨捏着一封书信浑浑噩噩的从顾修桡的书房里出来,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宜华说的话,她现在需要好好静静。 宜华拿着书站在书房门口,目光幽然盯着朱今雨离开的背影,机会给你了。 朱今雨一连几天都恍恍惚惚的模样,弄得顾修芳还以为她中邪了,差点就要拉着她去寺庙里驱邪,朱今雨当然不是中了邪,她是在思考人生。 整天看着顾修桡和上官寒,顾修芳和林高旻两人甜甜蜜蜜的模样,她心里更加烦躁。她向往喜欢那种平淡安乐的生活,可是,真的能行吗? 又过了两天,朱今雨终是向顾家辞行,说是离家久矣,应该归去了。顾修芳多有挽留,但是朱今雨去意已决。 朱今雨掀开马车帘,再一次看了一眼顾家庄那三个大字:“车夫,走吧,去京城。” 朱今雨回到朱家迎来的是朱家人不断的问候与担忧,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的几个堂姐妹脸上的关心是那般的真实,还有祖父祖母的厉声斥问,她似乎能听见那里面包含着的浓浓担忧。换了一种心情和角度,收获的不止一星半点。她甚至听到丫鬟说族里已经在准备把她娘和她加进族谱的事情了。 回到家没过多久,景王那边就悄悄传信来说是让她立马去游船相会,朱今雨没有去那儿反而悄悄的去了一趟瑞王府,手中拿着的是那一封上官寒交给她的信。 是瑞王妃接待的她,朱今雨跪在瑞王妃面前,神色严肃:“王妃,此事事关重大,希望王妃能带民女前去拜见王爷。” 瑞王妃虽不大相信有什么重大之事,却见她那一副严肃的模样,到底还是亲自带着她去了瑞王的书房。 朱今雨将那一封书信呈了上去,瑞王将信将疑的打开,面目越来越严肃,目光似刀的看向朱今雨:“从何而知?” 朱今雨按着宜华的吩咐:“山中行,偶得之。” 瑞王来回踱步,有些烦躁的把信纸拍在书桌上:“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朱今雨轻笑出声:“是否相信,但凭王爷自己参想,民女告退。”身后传来王妃的惊呼声:“王爷,这信封上好像是怀慈大师的印鉴……” 怀慈大师?朱今雨顿了顿,那位有名的僧人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上官寒那个女人怎么会有怀慈的大师的印鉴? 朱今雨终是和端木飞星断了所有联系,在最后一面的时候,她也曾经劝过他,他根本就不是有顾家庄和上官家相助的瑞王的对手。很可惜,端木飞星只是让她滚,到了这地步,她又何必再说些什么呢,各自有各自的命数吧。其实瑞王那样的人才更适合做一个皇帝。端木飞星太好胜心太硬,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他做不了一个仁明的好皇帝。 两年后…… 老皇帝终究是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在大雪纷飞的时节离开了这个人世,瑞王登上皇位,而一心想着登上大宝的端木飞星最终还是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朱今雨向已经是皇后的瑞王妃求了一道恩典,她要一份路引,一份能走遍全国的路引。带着从上官家要来的女护卫和医箱从北到南,慢慢前行。 从京都到苏城她走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是她最充实快乐的时光。行医救人,她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 苏城是个美丽的城市,即便是隆冬时节也不见得有多冷,朱今雨看着路边绽放的白玉兰想起这里是上官寒的地盘:“怎么说也得去一趟,蹭吃蹭喝也是好的。” 朱今雨没见着上官寒,但是见到了桂枝,听桂枝说那人懒得动说什么也不出门。她在上官家住下,没事儿就出去走走。她满怀着好奇去了上官寒口中的那一家小店铺,她想去看看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娘亲的味道。 也许她和端木飞星是真的有缘分,就如同当年在药店遇见的一样,他出来她进去,然后撞在一起,只不过这次是在一个那个小店门口,也许正如上官寒所说这个小店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神奇魔力。 “好久不见。”她眨了眨眼睛对着那个呆愣的人轻声说道。 宜华再次见到朱今雨已经过了很久了,让人惊讶的是她依旧成了景王妃,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三月的桃花开得正艳,鲤城的桃林格外的热闹。宜华坐在桃树上晃着腿,颇有些鄙视的看着下面的顾修芳和朱今雨:“人家是学医长大的,小姑子,不是我说你啊,你啊学了将近二十年的武功,连个树都爬不上来。” 顾修芳哼了两声:“大嫂,我自小啊是学着算卦长大的。”朱今雨颇有些赞同的点头。 “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算一下,哎,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林高旻入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先算算凶吉?是吉也就罢了,如果是凶的话,你们怎么办的?”宜华激动的摇了摇旁边的枝桠,桃花瓣落了下面站着的两人一头。 恼羞成怒的顾修芳跺了跺脚:“不和你说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说完跑向了不远处的石桌吃东西去了。 “能上来吗?”宜华指了指旁边的枝干。 “我小时候也是在乡野长大的,爬树也算是一个讨人爱的活计。”朱今雨抱着树,全然不顾作为一名王妃的应有的礼仪,像个猴子似的,一瞬间便窜了上来。 “那个铜矿被皇上运用的很好。”宜华摘了一朵桃花别在朱今雨的发髻上。 “都是你的功劳,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那封信交给我让我拿给当年的皇上,也许我人生会走向另外一条未知的路。” “我是一个好人啊。”是啊,上官寒是一个好人,她执念只有顾修桡一人,对于你和景王她在临死那一刻就不恨了。如果上官寒还恨着他们,哪怕是她对她再有好感,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流露着非同寻常的默契。 顾修桡和端木飞星下了一盘棋,把位置让给一旁的林高旻,自己走到那棵桃花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笑嘻嘻的人,伸开双手:“下来。” “要接好哦……”宜华对着朱今雨眨了眨眼,放心的跳了下去。 朱今雨也学着宜华的模样,靠着树晃着腿,对着亭子里望过来的端木飞星挥了挥手…… 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第二十八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一) 云雾缭绕的九霄秘境里,扉迎从树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呵欠连天。迷迷糊糊的甩了甩脑袋,他好像连着做了两个梦,什么梦来着?记不大清了…… 真是奇怪啊,话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了,虽然无聊到整天睡觉,但是他可是从来不做梦的,最近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好像自从去了一回天道老太婆那里回来之后就这样,莫不是被她坑了! 思来想去也没弄个明白,想要去找天道老太婆问个清楚,可是又嫌路程太远,算了,他还是继续睡觉吧! 果然人生在世,睡觉才是大事!干大事才比较适合他的格调…… …………………………………………………… 赵兴安没想到他们一进入b省就陷入了丧尸群中。这次他们小队是领了任务,来b省收集物资的,难怪这个任务奖励丰厚却几乎没人敢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方勇杰挥刀爆了一个丧尸的头,声音急促:“老大,不行啊,这,丧尸太多了,凭着咱们五个人根本就杀不完!” 赵兴安瞟见不远处的高台,转头对着其他人吼道:“想办法到那边高台上去!” “老大,那上面有人。” 准备往那边小心移动何酚气喘吁吁的说道。赵兴安筑起一道土墙,勉强抵挡这外面的二三十个丧尸,几人现在才仔细的看向高台。 高台角落里坐着一个□□岁的小姑娘。 身上穿着黑色的欧洲风洋装,层层叠叠的白色蕾丝花边,欧洲贵族颇为流行的泡泡袖,繁复华丽的黑色裙身,手中抱着一个暗红色的小熊,暗黑的长发随着风飘来飘去,无机质的表情,空洞的眼神,给人一种黑暗和诡异的感觉。 “老大,那是在玩spy吗?这有点像哥德萝莉风。”方勇杰疑惑的问道。 “少废话,快上去。”赵兴安示意其他三人先走,他断后。方勇杰和何酚搀扶着受伤了的王檬快速的往高台上爬。赵兴安继续筑着土墙。 好不容易爬上高台的三人刚刚站稳就看见抱着布偶熊一步一步慢慢朝他们走过来的小姑娘,那模样好像是宫廷秘制的人偶,精致无比,却也不带着一丝生命的气息,周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色气场。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吗?”方勇杰下意识的保持着警惕,何酚也小心的护着王檬。 方勇杰原以为那小姑娘不会说话,却见她停在高台的边缘,好似目光放空的看着下面:“我要去吃饭了。”方勇杰正准备接话,却见她转过头来,慢慢朝着他们走来,目光渗人的盯着王檬:“你是他们的猎物。” “小妹妹,你别再过来了。”方勇杰把唐刀横在身前想要阻挡她的前进,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妹妹怪异的很。 “老大小心!”一边扶着王檬的何酚眼尖的瞧见在下面奋战的赵兴安被丧尸困住了,现在末世来临不过才半年,最高阶的异能也不过四阶,作为三阶土系异能者赵兴安能撑这么久也算是不错了。 宜华闻言快速的转过头,黑沉沉的看着下面,轻声开口:“不听话的东西最不可爱了。”话音刚落人已经从高台上消失了,方勇杰愣愣的看着重新出现在下面的人,喃喃道:“这难道是死神里面的瞬移!” 宜华慢慢的朝着被包围起来的赵兴安那里移动,将近力竭地赵兴安正打算给右边的丧尸一刀,却落了空,转眼一看,只见那丧尸竟是摇摇晃晃的后退,其他丧尸也慢慢散开来,空着的路走来一个抱着小熊的小姑娘,好像是刚才高台上的那一个,赵兴安若有所思的抬头就看见上面依旧目瞪口呆的方勇杰几人。 “赵兴安。”宜华轻声开口,声音中不带着丝毫的感情。 “小妹妹你认识我?”赵兴安坐在地上,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你们,伤害了我要等的客人。” 赵兴安听见这话一头雾水,然而旁边的二十来个丧尸纷纷垂着头低嚎起来,那模样好像是正在听候主人斥责的下人。赵兴安震惊的盯着面无表情的小姑娘,他现在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我要去找地方吃饭了,你们呢?”宜华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明明是个长相颇为可爱的小萝莉,但是你从她身上只能感觉到‘诡异’这两个字。 小姑娘站着不动,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赵兴安好像是在下一盘赌注,他要赌的是他们第三小队四个人的命,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跟还是不跟?若是不跟,那个高台撑不到他们恢复体力,迟早还是会丧命。若是跟着,皱着眉看了看周围一动不动的丧尸,也许…… “你们下来,我们跟着她。”赵兴安冲着高台上的吼道。 赵兴安是这个小队的绝对领导者,方勇杰和何酚虽然心慌却也依言下来,王檬已经昏迷了,两人只得架着她走。方勇杰面上有些担忧:“老大,王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应该不会,异能者被丧尸咬了不会尸变。” “丧尸,她已经是猎物了。”宜华幽幽的开口:“杀了她。” “小妹妹你别胡说,王檬不会有事的。”何酚急急得开口。宜华抱紧了小熊:“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抬脚慢慢的往前走。 赵兴安指了指车子:“咱们上车跟在她后面,何酚你照顾王檬,杰仔你开车我现在手没力气。”几人听到分工立马行动起来,宜华亲了亲小熊:“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姐姐了。” 车子里的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好像在逛自家后花园的小姑娘,麻木的转着方向盘。方勇杰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指着外面主动让路后恭恭敬敬的站在道路旁的丧尸群:“老大,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女王陛下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土和人民?”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好像认识我!”深吸了一口气的赵兴安摊在椅子上说道。 “老大,会不会是你的私生女?这要是被苏筱姐知道了,你就惨了。” “去你的……” 宜华最终停在一个大超市门口,这个超市有两层,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宜华走到一边把门口让出来,紧盯着赵兴安:“开门。” 赵兴安认命的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狠狠的捶打着大门:“里面有人吗?有人的话麻烦开开,否则我们把门砸了!” 吼了好半天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宜华知道里面其实有人而且人还不少,但就是没人敢来开门。 “砸开。”赵兴安打算再敲几下的时候,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可是门砸烂了的话,晚上丧尸会进来,不安全的。” “它们不敢。” 赵兴安这下缓过神来了,他怎么不过一会儿就忘记这家伙完全可以当镇宅之宝用的!回到了车里抄了工具和方勇杰开始弄门。动静越来越大,超市里的人坐不住了,这门如果坏了,丧尸不就进来了吗?总算是有人摸摸索索的往大门这边来。 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岁的模样,留着香菇头,带着黑框眼镜,在门里挥着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弄门了。赵兴安只是冷冷的指了指锁,那小伙子没办法还是将门打开了。门一打开,赵兴安没进去,反而是把路上让出来示意宜华先行。宜华的红底黑色小皮鞋走在瓷砖上,咵嗒,咵嗒作响,那小伙子瞥了一眼宜华,眼睛冒光:“啊,哥德萝莉!” 那个小伙子看起来软软弱弱的样子,但是话却不少,一路上跟在宜华旁边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 超市的货架几乎全部都空了只除了一些在末世毫无用处的东西。脚踢了踢地上珠宝,末世前受人追捧的东西,到了现在比一滩烂泥都不如。 超市一楼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老少都有,宜华顺着电梯望了望二楼,那上面人应该很少吧。正准备往上走的宜华,被那个叫闻酒生的少年拉到了卖床铺的地方:“你看,妹妹,那张床是我占着的,今天晚上给你睡。” 宜华嫌弃的看了一眼,真脏:“我有洁癖。” 这里坐着许多人,除了其他角落零零散散的几人,一楼的其他人都聚在这里,毕竟人越多越有安全感。 一个有点胖胖的大婶儿赶忙吱声儿:“唉唉,她不睡给我睡吧。” 宜华转向赵兴安和方勇杰:“你们睡。”赵兴安两人慌忙应下,把背上背着的背包放在了床上,现在这个世道,他们只能尽可能的顾自己了,不是薄凉,而是没有办法…… 闻酒生挠了挠脑袋:“妹妹,那我睡哪里啊?” 宜华把手中的熊递给闻酒生,左看看右看看,地方差不多,挥了挥手,瞬间凭空出现了一架双人软床:“你和我睡。” 超市里的其他人几乎都震惊了,这是这是……“空间异能!小祖宗,你究竟得有多厉害?”方勇杰忍不住了,难怪能在末世里活得清清爽爽,他真的好羡慕! 那位胖大婶有点讨好的看着宜华:“小姑娘,你的空间里是不是还有吃的?拿点出来吧,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这个,我拿这个给你换好不好?” 宜华无视那人手上的洋娃娃,又把自己的小熊抱在怀里:“脏。” 胖大婶感觉到赵兴安他们不善的目光,恨了宜华一眼,慢悠悠的回了角落里。 “我饿了,我要吃饭。” 闻酒生掏出自己已经干瘪的包包,从里面摸出仅有的两块巧克力:“妹妹,给你吃。”宜华摇摇头,目光空洞的对着赵兴安:“我要吃饭。” 赵兴安无奈的摊了摊手:“小妹妹,饭是没有的,不过还有其他吃的,你自己挑挑!”说着把包拎着走到宜华面前,打开给她看。方便面,火腿肠,面包…… 宜华垂下眼睑,默默地走开,蹲在地上把空间里的太阳能蓄电炉还有油盐酱醋的调料拿出来,然后又示意空间里的空桐桐扔些地里蔬菜还有她在其他超市收集的猪肉出来。 “做饭。” 第二十九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二) 赵兴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了,她哪是在过末世?她这是在度假吧!让何酚去收拾菜,他自己则是在看这什么太阳能蓄电炉。 “小妹妹,你在哪儿弄到这个东西的?” 宜华不说话,那个东西的开发者是小姑娘很讨厌的一个人,她的继父。 何酚是个水系异能者,正在洗菜,赵兴安在收拾锅灶,方勇杰在擦拭着唐刀,而王檬正一动不动的躺着,宜华摸了摸小熊的嘴,暗想着那王檬应该快尸变了吧!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个有着黑暗倾向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元月,姓元名月。元月随母姓,她的母亲元莉是个无业游民,他的继父苏卫是个有名的能源开发者。元莉和苏卫都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自利,从他们的身上可以很好的看见人性的丑恶,元月一直以来就不喜欢他们,小姑娘的内心里充满着黑暗,她唯一的光明就是苏卫的女儿,自己异父异母的姐姐苏筱。 苏筱是一个自带光明的女人,她善良阳光,元月很喜欢很喜欢她。 末世的降临给人类的生存带来了巨大威胁,那天晚上小姑娘一个人呆在客厅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所谓的父母,提着行李丢下她一个人匆匆忙忙逃离。那个时候苏筱还在d省出差,元月只能一个人抱着姐姐送的小熊在沙发上发抖。 她在家里呆了十天无意间获得了精神系异能,屋子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元月一个人外出游荡,她要去找姐姐。 元月的精神系异能很好用,她跌跌撞撞的去了很多地方,元月足够幸运,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在a省的极光幸存者基地找到自己的姐姐。苏筱没有异能只是一个普通人,好在她是一名医生,在基地也算活得不错。两姐妹重逢,自然高兴,没想到好的日子还没开始,厄运便开始降临。 极光幸存者基地的头儿是一个叫做梁锦程的男人,梁锦程年轻有为,能力又强,很受女人欢迎,但是这个男人偏偏看上了不喜欢他的苏筱。苏筱是有男朋友的,尽管那个男朋友的腿脚并不方便,却也不会接受梁锦程。她坚定的拒绝了他。 同样住在基地的苏卫和元莉听见了这件事后直呼苏筱不知趣儿,元月知道那两个人不会安分,谁曾想他们为了讨好梁锦程居然亲手迷晕了苏筱,把苏筱送上了梁锦程的床。小姑娘还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自己姐姐很痛苦,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她的姐姐就像没有自由的犯人一样被拘在梁锦程身边。而那所谓的父母则是高高兴兴的领着从梁锦程那里得来的物资,丝毫不管女儿的死活。 这并不足以激发出元月完全的黑暗面,毕竟姐姐还在身边不是吗? 小姑娘真正对苏卫和元莉动了杀心的时候是在苏筱向她诉苦的一个晚上,苏筱以为自己妹妹睡着了,却不知道那时的元月其实很清醒。苏筱坐在旁边压抑着哭声对她说,她每天都像活在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她眼睁睁的看着男朋友惨死在了梁锦程手里,她的父母亲手把她推入地狱,她的尊严被梁锦程踩在脚下。她每天都要忍受着基地里女人的辱骂或殴打,她还要天天听着那黑心肝父母的指责与满嘴秽语,她必须对着她恨的人,她厌恶的想要吐的人摇尾乞怜……她很累真的很累…… 第二天,元月去找姐姐的时候,看见的是倒在血泊里,割腕自杀的苏筱。好在小姑娘发现得及时,苏筱才勉强被救活了过来。 让姐姐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是不可原谅的,黑暗里有她就够了,姐姐应该呆在光明的地方享受阳光和微笑,那些夺走姐姐最宝贵的东西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必须! 可是元月小姑娘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送苏卫和元莉去地狱就遇上了丧尸围城,那个女人居然亲手把姐姐推进丧尸群里,孙雅西,那个一直跟在梁锦程身边的女人。元月那一刻甚至生出送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冲动,但是小姑娘忍住了,她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元月是一个极其早慧的姑娘,她很聪明,她也许是苏家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她避着苏卫他们离开了极光幸存者基地,那时的她已经是五阶的异能者,已经算是一个小高手了。 胆子极大的元月没有去其他基地,反而是一个人抱着小熊在四处游荡,她每天都在与丧尸为伍,每一天都过得极其狼狈,但是她一直坚持着,因为她要亲手送那些人下地狱去陪姐姐,极光基地所有的人命是她送给姐姐的礼物。 当然,最终的她确实做到了,她毁了整个基地,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也与基地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每个人都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对于元月来说苏筱不仅仅是姐姐,也不仅仅是从小到大唯一的陪伴者,她还是她整个精神世界的支柱,她甚至觉得自己活着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世界里还有苏筱,没有苏筱的地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元月告诉宜华,她不开心,她没有能保护好姐姐,她的姐姐应该好好活着的……活着…… 元月并不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好人,她在最后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的性命,为什么天道仍然眷顾她,帮她消除执念?宜华对着幽梦提出了自己疑问。 “主人,六界之内怎么可能只有好人呢,无论好坏所有的生灵都是天地的孩子,他们都有着同等的权利。你要学会淡然相待。” ……………… 宜华闻着饭菜的香味,瞟了一眼和何酚做饭的赵兴安,她姐姐的男朋友,赵兴安应该就是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断了腿的,知道自己男友断腿的苏筱该得有多伤心啊,所以啊,赵兴安你还是好好的吧…… 闻酒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妹妹,我可不可以……” “叫我老大。”空洞的双眼对上闻酒生有些错愕的目光:“以后,你是我小弟。”闻酒生扯了扯自己的蘑菇头,他怎么变成小妹妹的小弟了? “点头就吃东西,摇头就走开。” 闻酒生纠结的瘪着嘴,他是有气节的,怎么能叫一个小姑娘老大呢,可是……鼻尖越来越浓的饭菜香味惹得他唾液急剧分泌,锤了锤床垫:“好吧,老……老……大!” 等到赵兴安从超市弄出碗筷把饭菜摆好,宜华自觉的带着闻酒生走了过去,几人坐在地板上,只有宜华拧着眉从空间里弄出了个木凳子,端端正正的坐着。 周围不停的传来咽口水的声音,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来,只不过由于刚刚方勇杰在那边展示了一下力量型异能者的大气力,也没人敢贸然走上前来。 “小妹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方勇杰现在对宜华是无比的崇敬,对宜华那是客客气气的。 “元月。”宜华塞了一口鱼肉在嘴里,目光无神。 “你是不是认识我?”赵兴安忍着口水问道。 “苏筱,我姐姐。” 方勇杰双眼放光,飞快地给赵兴安夹了一块鱼肉:“托你的福啊,老大!这位大神居然是苏筱姐的妹妹唉!” 赵兴安也确实听苏筱说过她有一个妹妹,叫什么月月的,现下看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一位吧。 “哟,居然还有米饭!也给哥几个来上几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大汉冲着宜华几个吼道。赵兴安皱着眉抬头,对方有五个人,穿着黑色的背心,手臂上刺着刺青头上留着小辫子,手里还拿着枪。 “这不是闻酒生吗?怎么有吃的也不知道孝敬哥几个?”领头的人冲着闻酒生一挥手,只见闻酒生一瞬便被掀倒在地还打了几个滚儿,宜华的黑色长发被风吹起,飘飘扬扬。 赵兴安几人一愣,三阶风系异能者。闻酒生慌忙爬起来冲着领头的男人弯了弯腰:“树哥,您歇歇火,这……我我也是吃的别人的东西。你看这……” “少废话,马上给我从这里滚,人走,东西留下。”树哥一把把闻酒生推倒在地。走到闻酒生刚刚坐着的位子,刚好把宜华放在旁边的小熊踩在脚下。宜华目光幽深的看了看树哥的脚底…… 宜华‘嘭’的一声把碗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原本打算有所动作的赵兴安几人按捺住动作注视着宜华。 “你踩到了小熊,你还打了我小弟。”不带着一丝人气儿的话音响起,树哥示意其他人把赵兴安他们围住,自己则是冷笑着加重脚上的力气。闻酒生焦急不已的把宜华挡在身后:“树哥,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哈,滚一边儿去。”树哥把闻酒生扒拉到一边,抬手就准备给对面的女娃一个‘风刺’,手抬到一半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加大了手中的力气,却依然纹丝不动,看着眼前女娃那空洞无神的目光,树哥难得的有些害怕。 “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双眼微微一眯,那个树哥便腾空飞了起来,吓得在空中哇哇大叫。宜华淡然的捡起小熊拿给何酚:“洗了。”何酚很自然的接过走到一边清洗那只暗红色的小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们是死人啊,打死他们!”树哥冲着底下的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手下人连忙举枪开始射击,赵兴安的动作自然没有枪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四面飞来的子弹。 “真是不乖啊!既然如此……只好勉为其难的送你们上路了。”在宜华说话的同时,闻酒生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本直直射来的子弹愣生生360度大转弯朝原路射了回去。 超市里所有人都像见鬼一样的看着那个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还有那周围倒在地上的大汉,四处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树哥心慌的在空中转了一圈,他下不去也干不了其他事,看着鲜血直流的手下心中的慌张更添了一筹。 第三十章 黑暗萝莉的末世行记(三) “小妹妹,你……你、你快放放叔叔下来好不好?”树哥咽了咽口水,哆嗦着说道:“叔叔,叔叔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 宜华微微抬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树哥的左脚看,闻酒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口问道:“老大,你是是精神系异能者?”这精神系会不会太牛逼了点? 宜华不理他,依旧盯着树哥的脚看,过了好几分钟才好像喃喃自语似的开口:“你的脚踩了我的小熊,你的手打了我的小弟。”踩着小皮鞋在下面转了一圈,鞋底与地面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超市里格外响亮。 树哥快要哭了,这话已经说了两遍了:“要不,要不,你打回来好不好,小妹妹,你、你先把叔叔放下来。”他根本就没办法动更别说施展异能了,等他下去……哼…… “左脚,右手。”宜华头一歪,话音刚落,赵兴安等人只觉得汗毛倒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们很清楚的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僵硬的抬头往上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树哥那张疼的极度扭曲狰狞的脸,青筋暴起,树哥全身几乎都不能动,但是他能感觉到痛,难以形容的痛! “他怎么叫的……没、没声儿啊!”闻酒生颤抖的指着树哥张的极大的嘴问道。 “太吵了。”宜华淡定的做回位置,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吃饭,树哥没了她控制直直的栽了下来。方勇杰腿有些发软,靠在赵兴安肩上,听着那树哥摔在货架上的声音,他都觉得疼的慌! 何酚双手把洗好的小熊递给宜华,宜华直接把它收进空间里,顺便叫空桐桐把它给烤干。这一餐饭吃的心思各异,但大体来说还是很高兴的,比如赵兴安的小队觉得这人是苏筱的妹妹,自然不会对着他们下手。而闻酒生则是高兴于自己拜了个厉害的老大,这个是白捡的便宜。 吃饱喝足的几人坐回床上歇息,现在才下午三点的样子,等会儿还得出去找找物资和探探路。 宜华走到王檬旁边,这个女人元月印象深刻,她是苏筱的‘好朋友’,一个总是让苏筱陷入逆境的好朋友,赵兴安的腿似乎就是因为她尸变的原因给废了的。对于异能者,丧尸病毒其实也是会感染的,只是因人而异,有的异能者不会有尸变的危险,但是偏就有那么一小部分不会那么幸运,恰巧王檬就是那不幸运中的一员。 “元小姐,你有办法帮帮王檬吗?”何酚和王檬的关系不错,见着宜华站在王檬面前下意识的就问了问。 宜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元月才八岁,元小姐?为什么她听起来有点像元宵节? “尸变,很快,杀了她。”宜华目光难得有些聚焦的盯着何酚,何酚被吓了一跳,摇着头,异能者不会尸变,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赵兴安和方勇杰则是对视一眼,眼中是明而可见的担忧,对于宜华他们这才相处了几个小时,但是对方的本事他们也是知道的,非常的厉害,说不定那个在极光幸存者基地的梁锦程也不是人的对手,只是异能者尸变这事,他们…… “老大,咱们还是注意些的好。”方勇杰轻声说道。 赵兴安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吧,等会儿你就留在超市里看着王檬,我和何酚出去探探。” 方勇杰应下走到何酚那里说了这事儿便在旁边坐下,对着宜华笑了笑,宜华掀了掀嘴皮也对着方勇杰笑了笑。方勇杰吓得往后一缩,尼玛,这是笑吗?也太渗人了吧。 闻酒生高兴的躺在宜华旁边,嘴里不停的说着自己的事情。宜华也不回答只是闭目养神。 “老大,我告诉你啊,我这名字啊,是有讲究的,生我的时候啊,我妈妈闻见了一阵二锅头的味道,所以我的名字叫闻酒生……”闻酒生说到这里不免鼻头发酸,那个快乐温馨的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宜华忽地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角落里的王檬,这忽然的动作吓了闻酒生一大跳,也慌忙坐起来,顺着宜华的目光看去,惊讶的看着正在慢慢变化的王檬,脸色越来越青,眼睛也已经睁开,是狰狞的血红色,她慢慢的坐起来,伸开手,手指甲已经长的尖尖的了,手心是红色的火苗。 宜华只是看着不说话,她已经提醒过了,剩下的就不归她管了,她只要赵兴安没事儿就好了。 王檬刚刚苏醒变成丧尸,现在的火系异能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丝火苗飞到睡着了的方勇杰身上,方勇杰的衣服很快燃烧起来。闻酒生见自家老大没有动静,连忙开口喊道:“方哥,快醒醒,快醒醒!” 超市里面的人陆续醒来,方勇杰醒过来闻见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着火了,慌忙跳起身来,何酚连忙发了一个水柱过去灭了火。一身的方勇杰神色不好的看向慢慢爬起来的王檬,连忙走的远些:“老大,王檬尸变了!” 赵兴安厉声回道:“快动手!”尸变了就不再是队友了,而是敌人。 方勇杰握着手中的唐刀,现在末世才开始半年,他的心已经冷硬如铁了。微微上前一步动作熟练的一刀爆头。一旁的何酚颤抖着捂住了双眼,异能者也会被感染,她又还能在这末世活多久? 在这个末世有人离世的悲伤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他们活着的人才是最让人悲伤同情的,他们要想方设法疲惫不堪的活下去,艰难的走向一个恐怖未知的未来…… 赵兴安要出去,宜华自然也要跟着,宜华要出去,闻酒生这个新上任的小弟也要跟着,到最后几个人都出了超市。宜华站在超市门口,又把她那只小熊拿了出来:“你究竟要去哪里?” 赵兴安手中拿着长刀,声音暗哑:“我们这次是接了基地任务的,再怎么样也得弄点物质回去交贡献点。”完成了任务才有贡献点,贡献点在基地可以当房租用。 “哦,我知道。”宜华说完抱着小熊抬脚就走,闻酒生拿着棍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老大,你小心点,这边丧尸很多的。” 方勇杰拍了拍闻酒生的肩膀:“你就别瞎操心了,人家在丧尸群就像是逛自家花园儿一样。” 闻酒生跟着走了一会儿总算是知道了方勇杰话里的意思,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周围自动让路的丧尸,他恍惚觉得自己从末世恐怖片里出来了。 宜华一路上弯弯拐拐的带着几个人走到一家便利商店的门口:“里面有面粉,四十大袋。” 赵兴安双眼放光,四十袋面粉算是多的了,他们那里除了王檬一共住着七个人,交了任务需要的量,剩下的也够他们吃些日子了。 有个大神在这里他们也不怕声音太大把丧尸引来,直接砸门进去把面粉收进了赵兴安的小空间里。宜华看了赵兴安一眼,没想到还是个空间异能者。 闻酒生现在对宜华处于一种盲目崇拜的状态,恨不得时时黏在她身边,开玩笑,什么地方都没有这位身边安全好不好! 他们在超市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踏上了回基地的道路。因为有宜华这个人体导航兼作弊器在这里,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极光幸存者基地。 去把一半的面粉交了换了房子两个月的租期,赵兴安便带着宜华往住的地方去。那地方是个两层的小楼,毕竟人多,太小了住不下。 苏筱没想到赵兴安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些天她一直听别人说着这个任务很危险的言辞,吓得她天天晚上做噩梦。这一看到赵兴安便激动的给了一个拥抱。宜华抱着小熊乖巧的站在门口,轻轻的叫了声姐姐。 苏筱这才看到门口站着的自家妹妹。急急忙忙把赵兴安给推开,走到宜华面前蹲下,大力的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嘴中不停的叫着月月,月月…… 原本在楼上睡觉的苏卫和元莉似乎是被吵醒了,骂骂咧咧的冲着下面吼,宜华听着声音却没见这那两人,静静的靠在苏筱的怀里,寻思着是不是要把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扔出去喂丧尸呢? 因为队伍里有个水系的异能者,洗漱什么并不是很担心,宜华有些尴尬的任由苏筱给她洗澡,苏筱看着妹妹那拧着眉的模样,摸了摸肉肉的脸蛋:“怎么了,见到姐姐不开心吗?” “开心。我自己会洗。”宜华低着头回答道。苏筱哈哈大笑,直说妹妹长大了,都知道害羞了。 苏筱正说着笑,外面又传来元莉骂人的声音,苏筱的脸上瞬间有些难看,指了指门外面:“你还没去见过妈吧?等一下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妹妹只说了两个字,但是苏筱却仿佛能感觉到那话语里的悲伤,被单独丢下的孩子,当时的心里该是有多无助多害怕,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都被吓得半死,自己的妹妹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啊,她们姐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在这一世遇上这么一对父母呢? 宜华听着外面元莉的脏话,心中闪过一丝杀意,真是的,真是让人讨厌得很。 第三十一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四) 洗完澡的宜华和苏筱手拉手走出浴室,一出来就遇见了也准备洗澡的元莉,灰色的真丝睡衣,红润的脸色显得精神气非常不错。很显然,元莉在这末世活得不错。 元莉也看见了宜华,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这一照面还真是有些尴尬:“月月,你来了。” 宜华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歌德萝莉风格,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诡异,冷冰冰的眼神落在元莉身上,元莉一向有些怕这个女儿,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对于自己这举动有些羞恼,转过头盯着苏筱:“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月月去休息。” 苏筱乖巧的应下,牵着宜华就要离开,宜华挣开苏筱的手,走到元莉面前,抬头:“你再欺负姐姐的话,我会把你扔出去喂丧尸那些小可爱的。” 毫无感情起伏的话语生生给元莉吓出一身的冷汗,她就知道这个女儿不是个东西,居然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继姐要杀她?早知道,在末世爆发的时候她就不应该把这个死小孩扔在家里面,应该把她掐死才对,免得她现在还受这份气! 元莉懊恼的走进浴室,留下不说话的宜华,和一脸感动的苏筱,苏筱轻轻牵起宜华,宜华反握住,大声开口:“姐姐,我会保护你的。”是的,保护你,任何妄图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下地狱的。 苏筱说不出心里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心酸多一点,把宜华带到她的房间,看着安静睡觉的妹妹,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第一次看到月月的时候是十五岁的生日,那个时候月月才一岁,元莉带着月月到苏家来,她不喜欢元莉的同时也同情着她,她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嫁进苏家无异于进入一个狼窟,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元莉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的苏卫的人,他们一样的冷情冷血,一样的自私自利。 在家每天保持沉默的她看着元月这个后妈的女儿时,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苏卫和元莉是一类人。他们可以把元月丢在婴儿床上不管,然后自己出去约会旅游,他们可以不顾后果的对着小娃娃下重手。每天从学校里回来,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笑容,而是妹妹的哭声。 家里的佣人根本就哄不住月月,但是只要她露面,小姑娘就笑得比什么都开心。陪伴月月长大不是元莉苏卫而是她。 随着越来越大,大概是由于家庭的影响,月月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天天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的样子,她经常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楼梯口阴沉的看着客厅里嬉笑的苏卫元莉。她想月月大概心理有问题。 她试过很多方法并没有什么用处,二十岁那年她交了男朋友也就是赵兴安,她没有把人带回家,因为她知道那两个人不会同意的,果然,有一次无意间被他们发现她谈恋爱了,苏卫当场打了她一顿,被打的时候她眼尖的看见月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甚至跑到厨房拿着菜刀对着苏卫,她记得那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的说出的那一句话:“你再敢打姐姐,我就杀了你,像电视里一样,杀、人、分、尸。” 那一刻她就想,月月心理有问题又怎么样,她的妹妹啊才是她唯一的亲人吧,她会养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 苏筱慢慢走出房间,站在栏杆处的赵兴安正笑看着她,苏筱走过去倚在他的怀里,享受着难得温情。有他和月月在,末世她也不怕! 梁锦程有些烦躁的踢了踢桌子,赵兴安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个任务可是他特意给他们小队留的,死了一个王檬,怎么不让赵兴安也一块儿死了? “雅西回来了吗?” “大哥,还没有孙姐的消息。” 这几日宜华一直窝在屋里帮闻酒生激发异能,好在有空间的帮助,闻酒生顺利的成为变异的冰系异能者。 闻酒生乐呵呵的看着手指尖的小冰锥,追着宜华出了大门:“老大,老大,你要去哪儿呢?” 宜华其实只是想要出去逛逛而已,这极光幸存者基地是梁锦程的地盘,未来有名的万民幸存者基地还在起步阶段,最多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无聊。” 闻酒生扯了扯肩上的背包,指了指西边:“老大,那边有个交易市场,要不要去看看?” “姐姐呢?” “苏筱姐应该在医务处值班吧。” 宜华点头,抱着她的小熊慢悠悠的往西边的交易市场去,这边还是比较热闹的,卖各种东西的都有,两人的打扮还是很打眼的,完全就不像是末世的人。 宜华走到一个卖翡翠的地摊前蹲下,摊主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翡翠这东西在末世前是个宝,在末世那就是根儿草,不,压根儿连草都比不上。摊主已经饿的有气无力了,声音轻飘飘的没一点儿重量。 “上好的……翡翠,买点儿吧,很便宜的,给点吃的就行……” 闻酒生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翡翠:“老大,这东西压根儿就没用,你可别想不开真买了!” 宜华随手捡了一个镯子和一个吊坠:“给吃的。” 闻酒生不情愿的打开背包,从里面摸出一个面包丢给摊主:“给你。”宜华把那个吊坠丢给闻酒生:“好好戴着,有用。”闻酒生对于自己老大的话那是言听计从,当场就把吊坠戴在脖子上。 末世的治安当然不好,烧杀抢掠是很常见的事情,哪怕是在基地里面。闻酒生跟着宜华见到不少这类的事情,无非就是因为一点吃食,比如一根火腿肠引起的。 “孙雅西,你什么意思?”宜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转眼看着闻酒生,你不是说姐姐在医务处吗?闻酒生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啊…… “什么意思?苏筱,别当了biao子还立贞节牌坊,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孙雅西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做了还怕我说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勾引我男人!当我不知道?”孙雅西狠狠的推了苏筱一把,普通人和异能者自然是没法比的,苏筱直直的摔倒在地。闻酒生看着老大阴沉的脸色,为那个叫孙雅西的女人捏了一把汗。 “苏筱,你以为你能和我比吗?我是三阶的冰系异能者,而你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只蚂蚁,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把我孙雅西放在眼里。”孙雅西扬起手准备给苏筱一个难忘的经历,现在锦程对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她不能把人给弄死了,但是……哼…… 苏筱在医务处工作,也算是基地的在编工作人员,一般人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梁锦程总是来找她,她已经婉言拒绝过很多次了,可是那个人就像是听不懂一样,昨天梁锦程又来找她还不巧被孙雅西撞个正着儿,当时孙雅西什么都没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你是要打我姐姐吗?”宜华小跑到苏筱面前,冷冷的看着孙雅西,她没有专门去找她,她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孙雅西眯了眯眼,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孩儿,姐姐? “你是苏筱的妹妹?既然是姐妹,想来以后都是一样的货色。” “孙雅西,你闭嘴!”苏筱是个好脾气,但是也是有底线的,元月和赵兴安就是她的底线。 “怎么?我还就偏要说,你苏筱姐妹就是被拿来……” “你废话很多。”宜华让闻酒生扶着苏筱起来,自己则是走到孙雅西面前,她应该先给孙雅西送上一个难忘的教训:“我比较喜欢直接动手。” “月月……”苏筱有些担心想要把宜华给叫回来,但是却被闻酒生给拦住了:“苏筱姐,你放心吧,他们不是老大的对手。” 苏筱也听赵兴安说过自己这个妹妹很厉害,又见闻酒生那一副笃定的模样,略微放下心来,月月一直就很有主意,她先看看吧。 “哟,小东西……”孙雅西还没说完,就觉得两边掀起一阵大风,有些惊讶的偏头,两边的手下已经不在原地了,立马转过身一看,人已经在躺在五米外的泥地上了。心下有些慎重,风系异能者,还是个很厉害的风系异能者。 “任何伤害我姐姐的人,我都会让她下地狱的。”平淡的声音传来,孙雅西慌忙退后了好几步,孙雅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这样明显的挑衅,她也没必要忍着。 双手抬起,双腿微屈,孙雅西的四周慢慢涌起一片霜花,一股冷气以她为中心散开来,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十指用力,十根小臂粗的冰锥朝着宜华他们飞去。 “月月!”苏筱有些焦急,现在末世开始恰恰半年,三阶异能者少的可怜,而孙雅西作为三阶的冰系异能者,第一大队的副队长,势力不容小觑,这冰锥月月很有可能挡不住啊!苏筱就要起身,闻酒生慌忙把苏筱给拉住,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去给老大添乱! “怎么会?”孙雅西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冰锥的怎么会瞬间化作了水?周围躲着看戏的群众也发出惊叹,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十个冰锥飞行的速度很快,却在到达那小女孩面前几十厘米的时候生生的停住了,而且就在一眨眼间化作了一滩水掉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五) 孙雅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精神系的异能者!精神系的异能者凤毛麟角,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们极光幸存者基地的梁锦程和万民幸存者基地的袁蜀。孙雅西小心的挪动着步子,在不清楚敌人的实力之前,她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到目前为止宜华并没有打算要孙雅西的命,摸了摸小熊开口说道:“你打不过我。” 平静肯定的语气让孙雅西一阵气闷,孙雅西在没有涉及到梁锦程的时候都是保持着精明的状态,对方是个小姑娘,但是她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大能耐,尽管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也得小心行事:“小妹妹,这是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情,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你的废话真多,还打不打?” “苏筱,你个做姐姐的可真是好意思,居然躲在自己妹妹背后,我都觉得没脸!”孙雅西算是看出来了,苏筱的这个妹妹是个一根筋儿,直肠子。恐怕和她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得转而指向苏筱。 苏筱闻言确实略微有些尴尬,一直说要好好照顾月月,现在反而是月月在照顾她,闻酒生拍了拍苏筱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苏筱憋着一口气转过头避开孙雅西鄙视的视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尖利的女声从人群里传来,宜华难得皱了皱眉,元莉!侧着身体看了看,那正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可不就是元莉和苏卫吗? 闻酒生扶着苏筱走到宜华旁边,压着声音说道:“老巫婆来了。”元莉的耳朵很尖,闻酒生的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全盘接收,那双盛满刻薄的眼睛狠狠的瞪了闻酒生一眼,转而盯着苏筱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回去做午饭,要饿死我们是不是?你……”,那数落的模样,让宜华一瞬间便想到了在那幽深的长巷子中对着路人狂吠的疯狗,这哪里是一个继母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个魔鬼,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吸尽苏筱的血,耗尽苏筱的力。 旁边的苏卫推着他的金边眼镜,满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如往常。苏筱摸着宜华的脑袋不说话,她真的有些累了,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她无话可说。 宜华拉着苏筱的衣角,抬脚狠狠的跺在元莉的脚趾上,元莉穿的是凉鞋,宜华这一脚下去疼得她抱着脚呼呼的叫。苏卫慌忙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元莉,对方的鬼哭狼嚎让他不禁皱眉。 “元月!你个死丫头,你踩我干什么?”元莉强忍着疼痛靠着苏卫的搀扶走到宜华面前,手指狠狠的戳在那圆嘟嘟的脸蛋上,那长长的指甲弄得宜华的脸生疼:“手拿开。” 元莉听见这话越发的生气,抬起手就给了宜华一巴掌,‘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宜华耳边回荡,黑黢黢的双眸直直的盯着元莉,元莉抖着手咽了咽口水,她历来就有些怕这个女儿,生下来没过多久她第一任丈夫就无缘无故猝死,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为止就从来没有笑过,性格怪异孤僻,阴沉黑暗,心理有问题……她几乎不怎么和元月说话交流,两人说是母子不如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果然应该把你丢去喂丧尸才对!”宜华双眼微眯,斜靠在苏卫身上的元莉突然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好似落叶一般的飘向远方。 宜华有控制好力度,按理说没有多疼才对,但是元莉愣是发出一声令人惊悚的痛呼,高而响亮,明明感觉中气十足,却偏偏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苏卫满脸的不认同与痛惜:“元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可是你的妈妈!” 宜华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围观群众的指责视线,刚刚出言威胁生母,现在还动手打生母,这可是不孝啊,大不孝啊……宜华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苏卫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外人在场,每次都会像是圣父一般带着高人一等的谴责,带着若有若无虚假的包容与疼惜。而在热闹褪去,只有他们自己在的时候,他又会变成一个专断独行的暴力者。 “她配得上那两个字吗?”答案是否定的,元莉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样去做一个母亲,也许她懂,但是她不愿意交付予元月一份母爱,她宁愿冷漠的看着这个不合她心意的女儿慢慢的走上心理变态的道路,她也从不会怜惜的拉上一把。 闻酒生在宜华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弯下腰低语道:“老大,孙雅西不见了。” 宜华侧身看着右手边的那一条坑坑洼洼的道路,牵着苏筱的手慢慢的离开,孙雅西,希望她不会自作聪明才好! 苏卫抑制住心中暴怒的心绪,僵硬的理了理外面罩着的西装,即使在末世,他也总是西装革履,好像这样,他就比别人更加高贵。苏卫走到元莉面前,提起脚尖戳了戳元莉的腰,不耐烦地说道:“再不起来,我走了。” 元莉瞬间睁开眼,怒瞪着苏卫:“姓苏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那能当饭吃?再不回去,没吃的看你怎么办!”苏卫摸了摸打的端端正正的领结,转身优雅的离开。元莉扶着自己有些闪着了的腰,步履蹒跚的跟上苏卫的脚步。 “他们刚刚从哪里出来的?”宜华抬头问苏筱。 苏筱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我也不清楚,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经常出门吗?” “他们巴不得天天呆在房间里。” 宜华亲了一口小熊,把刚刚买的翡翠玉镯递给苏筱:“给姐姐的礼物。戴着。”苏筱依言将玉镯套在手腕上,蹲下身子一把把宜华搂进怀里:“月月对姐姐真好。” 宜华坐在门口,背靠着紧闭的木门,把小熊面对面的放在地上,这只小熊已经有些破旧了,好些地方还有缝补的痕迹,元月一直舍不得丢掉,时时带在身边,往常就是上学也要把它抱在怀里。就因为这个事情,学校里的老师不知道给苏卫元莉打过多少电话,常常回到家迎来的就是苏卫的打骂,而元莉一向是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看着。 说起来这夫妻俩分工十分明确,对于元月,元莉从不多管,但是对于苏筱那简直就是名侦探附身,什么事儿都能被她给挑出来,嘲讽挖苦天天都要上演不知道多少遍。而苏卫就专注的负责打人就好了! 宜华紧盯着小熊黑色的眼睛,真漂亮!和上官寒的眼睛一样漂亮,她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小熊的眼睛这么好看呢? 好像一瞬间时间滞地不前,一人一熊整整对视了将近十分钟。宜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房间里的对话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的晚饭我来做,到时候下手方便!” “行,你可不能搞砸了,事情若是成了,咱们以后在极光幸存者基地就高枕无忧了。” 宜华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苏卫躺在床上说着‘高枕无忧’四个字的时候那一副志得意满通体舒畅的表情。站起身,把小熊拎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顺着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该休息了…… 今天的月色难得的好,大敞开的窗户迎来了多日里的第一缕月光。房间里摇摇曳曳的影子轻轻的拿起小床边上的薄被,温柔的盖在小姑娘的身上……要做一个好梦…… 苏筱疑惑的看着一大早起来就激动非常的元莉,这还是第一次元莉会抢在她前面起来做早饭! “阿筱,你吃了就去工作吧,剩下的我来做,今天从早到晚的事情我都包了,你就别管了啊!”元莉手脚麻利的摆着筷子,脸上带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显现出来的笑意。苏筱随着赵兴安恍恍惚惚的出了门,疑惑的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宜华下楼吃饭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苏卫和元莉了,原本正高兴的谈着什么的两人一看到宜华下来连忙闭上了嘴,元莉笑着招呼宜华喝粥。 宜华沉默的灌了一碗粥水,在回房的时候停下脚步,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宜华一整天都坐在窗前,她在等着夜晚的到来,今天晚上也该是真正动手的时候了。楼下元莉正热火朝天的在小厨房里忙活着,她在为苏筱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像是白雪公主的继母王后一般,阴森的准备着外表艳丽的红苹果。 闻酒生收拾着自己从集市淘来的小玩意儿,献宝似的递给宜华,宜华结果那个漂亮的水晶发卡,轻轻的别在小熊的脑袋上。 “老大,楼下的那两个是不是不太正常啊?反常必有妖啊!”闻酒生虽然和苏卫元莉相处不久,但是对这两个人的脾性他还是知道些的,这些做饭打扫什么事情不是天天都要留给苏筱姐的吗? “想要取之必先予之。”他们想要获得一些东西总得付出些代价,天下哪里来的白吃的午餐呢? “老大,你确定你是个小学生?这年头小学生都这么有文化了?” 第三十三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六) 元莉伸着脑袋在门口望来望去,现在已经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确实已经很晚了,宜华坐在椅子上凝眉深思,不止苏筱没回来就来赵兴安几人也不见人影。 风吹得外面的树叶飒飒作响,树影摇摇晃晃好像千百个鬼魂在竭力呐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打开着的门外传来。元莉和苏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出事了,苏筱姐不见了!”方勇杰气喘吁吁的靠在门框上,对着屋内大吼了一声。宜华瞬地站起身来,推开站在前面的元莉,神色阴沉的盯着方勇杰:“说清楚点。” “今天到点儿的时候,老大去苏筱姐当班的地方接她,咱们一起回来的路上不知道被谁袭击了,苏筱姐被劫走了,老大和何酚正在外面找,我先回来知会你们一声!” 方勇杰的袖子上还沾着些许血迹,在这个基地里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的还能有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动手了! “去找梁锦程和孙雅西。”宜华丢下这句话便匆匆忙忙的抱着小熊出门了,方勇杰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立马转身去通知赵兴安他们。闻酒生也慌忙紧跟着步伐一道出去。一瞬间屋里就只剩下元莉和苏卫两人,还有元莉那一餐包含着算计的晚饭。 “这……这苏筱什么时候被劫持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元莉面色狰狞的把围裙摔在地上,顺带狠狠地剜了苏卫一眼。 苏卫似乎也颇为赞同的眯了眯眼。 宜华跑的很快,如果她没有猜错的会,这次劫持苏筱的目的其实是因为她。苏卫和元莉应该是和梁锦程通过气的,梁锦程没道理自己动手把苏筱给弄到他那里去,应该是孙雅西自己动的手。 基地训练场西边的地下仓库里装满了橘黄色的烛光,高大的身影映立在老旧的斑驳墙壁上,平添了一份古朴的意境。梁锦程顺着楼梯走下来,一股木材腐朽的气味幽幽传来,忍不住憋了憋气。角落里的孙雅西笑意盈盈的对着梁锦程招了招手。 “怎么是你把苏筱给弄来的?”梁锦程一脸疑惑的看着靠在椅子上已经昏迷的苏筱。 孙雅西嗤笑了一声:“怎么听这话,你还和谁合计着把人给弄回来?”哼,她就知道有问题。 梁锦程目光暗沉,斜睥了孙雅西一眼,点了跟香烟,深吸了一口,语气冷淡:“雅西,说话的语气注意点,你要时刻记着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这冷淡的语气让孙雅西有些心酸,她自末世前就一直跟着他,一直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而他现在却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过心酸只有一瞬,一向性格强势的孙雅西很快就从里面挣脱出来,小心翼翼的对着梁锦程笑了笑:“我昨日在外面碰到了一个精神系的异能者,一个□□岁的小姑娘。” “精神系异能虽然少见,也不值得你这么挂念。”梁锦程不在意的弹了弹烟灰,伸手抬起苏筱的下巴。满意的欣赏着眼前的美色,苏筱自然长得不错,不然遍览群花的梁锦程也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梁锦程咂咂嘴,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个美人居然便宜了赵兴安那小子。 孙雅西眼不见为净的撇过头:“很厉害的一个小姑娘,应该不比你差。” “哦?当真这么厉害?”这下梁锦程来了兴趣,一个□□岁的小姑娘也能和他比?啧,还挺有意思的嘛:“即便是这样又和苏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们可是姐妹啊!”而且依她看来,这两姐妹的感情坚不可摧。 “姐妹?你想怎么样呢?” 孙雅西眼中闪过一丝冷色,笑意吟吟的说到:“对于那种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潜力股,我们有两种选择,一个是收服。”随手拿起桌子边角放着的小刀,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另一个就是扼杀……” 梁锦程吸了一口烟,慢悠悠的吐着烟雾:“你想怎么做?” 孙雅西颇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她很满意梁锦程在正事上对她的信任:“现在咱们只要等着那个小姑娘找到这里来就好。” “这个地方她可不一定找得到。” “那她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了!我们明天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直接让人把她弄过来了。”精神系的异能者具有感知能力,异能越强,这种感知能力就越厉害,如果那个小姑娘找不到,那就证明到现在为止她还不需要过多的忌惮对方…… 梁锦程坐在破旧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吸烟……孙雅西也不打扰他,自己站在一边摆弄着手中的老式手机。 宜华站在一栋别墅前,她问过了,梁锦程刚刚出去,至于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宜华两只手揪着小熊的耳朵,目光森然的看向右边的笔直大道…… 很隐蔽的入口!宜华扒拉开眼前的灌木丛,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虽然有孙雅西在梁锦程不至于对苏筱动手动脚,但是苏筱现在终究不是很安全,如果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破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宜华小心的靠着土墙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下走。楼梯不算长,大概二十阶的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宜华就能很好的看见地下小仓库的全貌了。宜华的目光和孙雅西的双目相对,缓缓的伸出手指着孙雅西,森然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孙雅西被那阴森森的模样唬了一跳,这地下仓库本就光线极暗,那小姑娘长发掩着半边脸,柔顺的垂落下来,在加上那一副僵硬无表情的脸,还真是适合去拍鬼片! “下来坐坐吧,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跟你谈谈一些事情……”孙雅西竭尽全力的柔和自己的面部,指了指离梁锦程不远的一张小凳子。 宜华慢悠悠的走下楼梯不再前行一步,苏筱就在孙雅西那边,看样子是晕过去了,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放了我姐姐。”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小妹妹,你知道吗,在这个基地,除了旁边坐着的那一位,没有人能命令我!”孙雅西嘴角噙笑,语气温和。 宜华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我只是个小学生,不是很明白你说的话。你的意思是直接开打吗?”抬脚慢慢的向孙雅西靠近…… 地面是柔软的泥土,小皮鞋踩在上面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宜华有些不高兴的低头看着地面,抬脚跺了两下,有些失望的停住,小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多好听啊…… 孙雅西诡异的勾了勾唇角,手指微动,“哐当……” 宜华惊然的抬头,一具铁框从天而降,把她围在里面,抬起脚踢了踢……这个声音有些奇怪。她的精神力好像弄不开。 孙雅西用手中的老式手机抵着下巴,满意的开口:“没有用的,小姑娘,这可是咱们基地的研究人员特意为精神系异能者制造出来的东西,你就安心待在里面听我说吧。” “孙雅西,为什么基地研究所制造出了这种东西我不知道?还有,谁允许他们弄这种东西的。”原本悠闲的看戏的梁锦程听见孙雅西的话立马跳了起来,好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炸毛了的猫,他也是精神系异能者,弄出这种东西来,他们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梁锦程瞬间觉得自己危险了…… “你别激动嘛。这玩意儿不是为防着万民基地的那个吗……”孙雅西细言细语的顺着梁锦程的毛,即便她现在掌握着极光幸存者基地的绝大多数控制权,她依旧愿意顺着捧着梁锦程。 宜华没心情看两人秀恩爱,她试了一下,精神系异能确实没办法用,这高科技果然厉害。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也不知道抬不抬得起来。 把小熊放在地上,宜华在铁框里转了转,估摸着这铁框的重量。孙雅西忙着安抚梁锦程,便没有将过多的心思放在已经是笼中雀的宜华身上。 宜华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准备着动手。双手紧紧的握住铁杆,正要用力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瞄见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原本被她放在地上的小熊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转过身对着她招了招手。而后哆哆嗦嗦的抬起两只手臂对着铁框,一息之间两股细小的白光立马从手臂输送出来,白光虽细但是力量却极强,整个铁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下来,宜华毫不怀疑,她只要轻轻一碰眼前的障碍物便会化作一地的碎屑。 小熊慢悠悠的收回手,又摇摇摆摆的走到宜华身边来,努力的抬起脑袋盯着她看,好像在对着她笑。 “这年头,布熊都能成精了!”宜华蹲下来呢喃道,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倒是没怎么过多的惊讶,戳了戳小熊的脑袋,小熊顺手抱着她的手臂,摆着头,好似一个撒娇的小娃娃。 “不过,你是个活的,我还天天把你抱在怀里……还……”宜华低下头,虽然元月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她可不是,危险的眯了眯眼…… 小熊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机警的后退了两步,头一歪,身体一松,整个人……啊,不对……是整个熊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装死……”宜华拎起小熊的胳膊甩了甩,还是没反应,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随手把熊扔进空间里,等她空了再和它谈谈人生。 第三十四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七) 精神力就是精神系异能者的唯一武器,宜华本身是在修真界长大,修真界的修炼之法十分注重精神力的提升,现在她本身已经是元婴期的修士,精神力可以说是比较强大的。 精神系异能者之间的博弈和其他异能者的不同,其他异能者须得要亲身上阵,但是精神系异能者他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精神力的对抗。 宜华站在苏筱的旁边,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梁锦程和孙雅西两人。梁锦程满头大汗,心里苦不堪言。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姑娘精神力这样厉害,对方的精神力好像那奔腾汹涌的大海,浪涛滚滚气势磅礴,他的精神力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平静无风的湖泊,他除了防御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余力。 孙雅西一早就被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惊骇无比,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力,这样强大的力量,她不该惹上的。 宜华歪了歪头,现在要不要把他们解决掉呢?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真是麻烦啊! 不只梁锦程能感觉到四周弥漫的杀意,就连孙雅西这个冰系异能者也感觉到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孙雅西脸色越来越狰狞,用尽全身的力气,费劲儿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每动一点点,就会迎来一阵疯狂的拉扯,就好比深陷沼泽那般的无力。 一点点,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 宜华敏感的察觉了孙雅西的动作,但是很可惜晚了一步,孙雅西已经按下了裤兜里的按钮。 一瞬间整个仓库都晃动起来,不断有泥土簌簌的往下掉,脚下的土地也在往下陷,这地方要踏了,宜华皱着眉看着依旧昏睡的苏筱,来不及多想直接把人丢进空间里,勉勉强强站立稳当之后,对着梁锦程和孙雅西两人也不再客气,直接全力一击,也不再管两人的死活直接闪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宜华屏气看着已经塌陷的地方,直接回了住的地方。把苏筱放在床上,迷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外面很热闹,想必是那一场坍陷事故惊醒了不少人,她得等着赵兴安他们回来后才好离开。 “阿筱没事儿吧?”赵兴安得到消息立马赶了回来,焦急的盯着昏迷的苏筱。宜华摇摇头:“没事,看着姐姐,我出去一趟。” 是她相差了,去什么万民基地呢?何不直接把极光幸存者基地控制在手里?直接培育出自己的势力,这样不是能更好的保护苏筱吗?只要极光幸存者基地完全的属于他们,她即使不在这里待上一辈子,苏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训练场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闻酒生也在那人群之中。来了不少的基地上层人员,正在勘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围的异能者们不断的发出唏嘘的声音,那被人抬出来的两个人不是基地的两个负责人吗?梁锦程他们见得比较少,但是天天跑任务的孙雅西他们是很熟悉的,那个女人很厉害,几乎每次出任务都是轻轻松松。现在怎么这么狼狈?看着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训练场在基地的边缘,和外面丧尸遍布的地方只隔着一道墙,当初把训练场设在这里也是为了激励基地的异能者好好训练。宜华坐在墙上,这墙很高,约莫有四层楼的样子。外面的时不时会出现好几个觅食的丧尸晃悠,嘴里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嚎叫。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啊……宜华微微一笑。 原本正在的围观的人瞬间觉得四周的空气黏稠了起来,有人推了推旁边的哥们儿:“挤什么挤,闷死了都!” 慢慢的周围的气氛变了,越来越凝重,他们甚至于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悬着无数的利刃,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有些和精神者异能交过手的,惊异的朝着四周看,有那么一两个自己本身就是精神系异能者的则是不自觉的看向刚刚被抬出来的梁锦程。在这里有一个比梁锦程更厉害的精神系异能者。 “你们看那儿……”有人高呼着指向高墙。众人顺着看过去,墙上坐着一位小姑娘,长发飞扬,面目僵硬的模样。 “那个不会是什么变异型的新品种丧尸吧?” 不知是谁忽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吓得所有人集体后退了一步。站着不动的闻酒生一瞬间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闻酒生兴奋的冲着宜华招了招手:“老大,苏筱姐找到了吗?” 宜华点点头,转眼看向在场的其他人,轻轻开口:“把极光给我,你们做我的小弟吧。” 洪亮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想起,好像一道惊雷在上面炸开了来。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知所措。 王启是基地研究所的核心人员,他一向爱慕孙雅西,想起刚刚孙雅西了无生气的模样,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在他心里整个极光幸存者基地都应该是孙雅西的,即便是梁锦程也是没有资格沾手的,这下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个小姑娘想要整个极光,而且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害雅西伤成那样的凶人,想到这里,王启的眼中盛满怒火。 “是你,是不是你对他们下的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恶毒,极光怎么可能交到你手上?” “外面有丧尸呢?那群小可爱看起来很饿的样子。”宜华险恶的笑了两声:“不听话的人就拿来喂小可爱好了!”王启啊王启,这个人可不得了呢,在元月那一世,整个极光幸存者基地只有他一个人逃走了,据世界之书记载后来好像还在万民基地混的风生水起,他是唯一一个欺辱了苏筱但是却安稳活着的人。 话音刚落,训练场凭空出现了一只丧尸,张牙舞爪的朝着王启一步步走来。王启是个普通人,他只会搞科研,通过高科技来消灭丧尸,在基地内部他一向不会把那些高科技的东西放在身上,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基地的护卫队见此马上掏出手枪对着丧尸一阵扫射,但是却毫无用处。 “怎么回事?为什么子弹没有用?”王启冲着护卫队的人大声叫唤道。护卫队的人也是一脸懵逼,他们也不知道啊! “她在用精神力护着丧尸!”有一个精神系异能者急忙说道。 “精神系异能者在哪里?咱们基地的精神系异能者呢?” “我们不行的……’队伍的两个精神系异能者慌忙摇了摇头,精神系的异能升级很困难,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其他异能者看着护卫队毫无办法的样子,自己也使着异能往丧尸身上砸去,结果丧尸都是一样的毫发无伤。众人不敢上前去,只得不断的后退,王启也想要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极光基地的所有人几乎都忘不了这一天,他们亲眼看着一只丧尸将王启撕碎,鲜血溅的满地都是,甚至有些还溅到了他们身上,他们目睹了丧尸一口一口把王启吃下肚子里,慢条斯理的好像在用着一顿豪华大餐。 那一天是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恐怖日但也是他们永远纪念的一个日子。 等到苏筱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极光已经翻天覆地了,苏筱靠在枕头上愣愣的看着闻酒生手舞足蹈的模样,酒生嘴里说的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她是知道自己妹妹很厉害的,但是她妹妹现在是把整个极光变成自己的了? “酒生,你是不是弄错了?”苏筱笑着问道。 闻酒生给苏筱倒了一杯水:“苏筱姐,你别不信,刚刚赵哥就被老大拉去做苦力了,他们现在肯定在办公楼里,你如果有力气我可以扶着你去看看。” 苏筱本身没多大的事情,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以前来办公楼她都得出示一大堆的证件然后接受检查才能进去,今天她居然直接就被放进来了,苏筱凝视着守门人的讨好神色,面目发怔的往顶楼去。 苏筱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往屋内看去。月月坐在转椅上,小短腿放在会议桌上,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的她一阵好笑。 “刚才我说的就是接下来基地主要进行的事项,你们不需要发表任何意见,只需要执行。”宜华收回有些不舒服的小短腿儿接着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会议上禀报,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召开会议,必须到场,谁要是不到,我会让小可爱亲自去请他来的。”这应该是宜华这些日子说得最长的一段话,砸吧砸吧嘴,端起梁锦程收藏的好茶,满足的呷了一口。 苏筱敢发誓,当自己妹妹说出‘小可爱’这三个字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人几乎全部抖了抖。苏筱有些疑惑的看向闻酒生,闻酒生只是耸了耸肩,他刚刚直接把丧尸吃王启那一段给舍了,他可不敢告诉苏筱姐真实情况! 苏筱没得到答案又转过头关注着室内的情形。 会议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相继离开,几乎每个都在宜华坐的地方微微鞠躬后才离开。 等到会议室里面只剩下宜华和赵兴安方勇杰何酚几人的时候,苏筱和闻酒生才走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八) “月月……” 宜华一早就知道苏筱在外面,跳下椅子走到苏筱面前示意苏筱坐下。苏筱坐下后把宜华抱起来搂在怀里。 “姐姐,以后这里是我们的家。”宜华指着落地窗的下面说道。苏筱心疼的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略带哽咽的轻轻应了一声。 宜华满脑袋的黑线,这位姐姐又脑补了什么吗? 基地的规制高效率的进行着改整,自从第一次会议以后极光幸存者基地正式改名为元宵城,赵兴安抽着嘴角指使着人把极光的牌子撤下来,然后把元宵城的牌子弄上去,元宵城,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赵兴安没有过多的空闲时间纠结着名字的事情,里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呢,这些日子忙的连和阿筱亲密的时间都没有了! 梁锦程和孙雅西在仓库里都受了重伤,一直被关在隔离室里。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先醒过来的是孙雅西,她一共昏睡了将近十天了,现在周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转着一双眼珠子。 “这是哪里啊?”回答孙雅西的是满室的寂静。孙雅西想要大声的吼叫,但是她现在连张嘴都嫌费力。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思索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屋子里总算有了动静。孙雅西听见开门的声音,心中一喜,耳边不断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醒了?”孙雅西的眼前出现一个带着口罩的脑袋,那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对着外面说道:“孙雅西醒了,弄完稀粥进来。” 孙雅西听见这句话,心里满是不忿,努力的开口说道:“真是的,不晓得哪里来的不懂事的……新人?” 那人嗤笑了一声,略带嘲讽的说道:“你当你还是那个在极光呼风唤雨的孙雅西?现在也不过是个落魄人。高高在上个什么劲儿!” “你……你……什么意思?”孙雅西的声音发颤。那人也不再多说,只是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稀粥,一勺一勺的灌进孙雅西的嘴里,孙雅西现在本就饥肠辘辘,一瞬间竟是忘了刚才的事情,专心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 等到粥喝完了,屋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想起忘了问正事儿,她有力气叫唤了,但是却没有人理她。 等到孙雅西和梁锦程完全好了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两人被关在隔离室里哪里也去不了,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异能,现在的体质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会不死心的对着外面叫骂,但是除了每日进来送饭的人他们谁也见不着。等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囚禁了的事实,他们才慢慢开始安静下来。整日里除了互相埋怨便没有其他事可做。 看管着他们的人就把他们当做解闷儿的笑话,打发打发时间。 宜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对梁锦程两人动杀手,毕竟元月早就让他们血债血偿了,她何必多此一举呢,看他们自己怎么活吧。 梁锦程和孙雅西被放出隔离室的时候,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们被关在里面好几个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明媚的阳光了。孙雅西伸手挡了挡阳光,跟着梁锦程麻木的在街上游荡。 极光已经大变样了,两个人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还走在末世前的街道,干净整洁,周围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 孙雅西呆呆的看着那边放满鲜花绿植的小店铺:“我们这是在末世吗?” 梁锦程目光呆滞的凝视着给行走的路人递发植物的苏筱,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末世。苏筱笑意盈盈的把一株仙人掌递给一个小朋友,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要好好照顾它哦!” 小男孩羞涩的笑了笑,很认真的点头。 梁锦程现在哪里还有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邋里邋遢的外形惹得周围的人频频驻足。现在他们元宵城里的人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了。 “连半年都不到,变化也太大了吧。”站在苏筱旁边的何酚看着所有的一切发出感慨,她是所有改变的见证者之一。现在的生活虽然还比不上以前的时代,但在在末世里他们这儿应该是最好的了。 孙雅西扯着梁锦程离开了这条街道,他们迷迷糊糊的去了以前的贫苦区,那里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孙雅西惊讶的指着眼前缓缓流淌的小河沟,那谁清澈见底,她甚至还能看到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他们这是穿越了时空吗? 很显然两人依旧不愿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们依着当时隔离室的人的指引走到了属于他们的住房,一栋矮小的木屋。这里难道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吗?孙雅西心里涌起一股悲哀,这还是他们的施舍呢! 宜华他们依旧住在原本地方,一切都过得很好,唯一让人不高兴的就是元莉和苏卫,苏筱是个孝顺的姑娘,即便是那两人根本就不值得,但是她依旧坚持保障着他们的生活。 宜华也不反对,毕竟元莉苏卫也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就当是还债了呗! 宜华这几个月一直在研究小熊的事情,这么久以来小熊再也没有动过,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一场梦,宜华静静的看着小熊的眼珠子,一瞬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那种萦绕心间的感觉,像是惆怅又像是奇异的心酸。 元宵城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里就好像是一个独立的乐园,月光溶溶的夜晚,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陷入睡眠。宜华坐在墙头,看着外面的景色,空桐桐也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放风机会。 “空桐桐,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宜华听着丧尸的叫声,轻声询问道。 “我不知道,主人。”空桐桐坐在宜华旁边,出乎意料的没有和宜华拌嘴。 “你说我该不该插手呢?” “主人,顺其自然比较好吧,人类不会灭绝的,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以后这个星球应该会迎来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期的时代,一个人类用自己的双手迎来的至高文明的时代。”空桐桐嘟着嘴说道。 “你什么时候有这等见识了?” “我在努力的提高我的文学修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宜华叹了一口气,世界之书记录的不详细,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走向毁灭还是走向新生她无从得知,摇了摇脑袋,她什么时候这么心怀天下关爱民生了? “主人,那个是不是梁锦程和孙雅西?”空桐桐指着门口的人影问道。 元宵城的门口站着不少人,孙雅西和梁锦程被围在人群中间,有人时不时对着两人动手,他们是怎么这么晚还在基地外面? 宜华打了呵欠,站在围墙上:“空桐桐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回来讲给我听。”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关注他们还不如去睡觉来得实在。空桐桐得令后立马小心的往元宵城大门飞去。 宜华觉得苏卫和元莉迟早会把自己给作死的,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审时度势呢? 刚进门就能听见元莉和苏卫骂苏筱的声音,这几日赵兴安正准备着和苏筱的婚事,两人本就情投意合,好好的美事传到了元莉和苏卫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要脸的东西,上赶着要男人,就算是要你也找个好的,偏偏还找了个小白脸!”元莉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指着苏筱和赵兴安,嘴里是不住的嘲讽。 宜华实在是不明白元莉的脑回路,苏筱招着她惹着她了?她时时刻刻不挖苦一下就浑身不舒服? “元阿姨你说话放尊重一点!”苏筱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她自认为尽到了一个晚辈的职责:“如果你再这个样子,我会在北区重新给你找个房子,你和爸就搬到那边去住吧。” 北区就是原来的贫困区,那里的房子哪里有这里舒服?元莉说话越加的不客气:“怎么,不得了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养着我和你爸那是你的责任,哪怕以后你比我先死,你的儿子女儿也得养着我给我送终。”那话说得叫一个理直气壮。 赵兴安抑制着内心的怒火,要不是苏筱拦着他非得把这老巫婆给灭了,自打他们住到一起以来,他和苏筱两人简直是苦不堪言,元莉和苏卫怎么对苏筱的他看的一清二楚,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一向开朗阳光的苏筱在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宜华觉得苏筱和赵兴安两人的忍功实在是厉害,要是换做是她,她绝对让对方死得很有节奏。 “姐姐,明天早上起来我不想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他们。”宜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口白水。 “月月,这……” “元月,你还是不是我女儿?有你这么不孝的吗?” “我不是你女儿,我就是这么不孝。”宜华抬眼:“如果明天早上起来你们还在,我就把你们扔出去喂丧尸。”她可是一向说到做到的…… 元莉僵硬的靠在扶梯上,她一点也不怀疑元月的话,元月什么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当初她养了一只小狗,那只小狗每次见着苏筱就要咬,还经常死咬着不撒口。那天元月对着小狗说:“你要是再敢咬姐姐,我就把你丢到湖里喂鱼。” 第二天她就在后花园里看见了被捞起来的死狗,那狗浑身的,脚上还被绑着一块石头。当时她就被吓傻了…… 第三十六章 黑暗小萝莉的末世行记(完) 元莉扶着楼梯,看着宜华目光森然的走上楼梯时,浑身忍不住抖了抖,和当时一模一样感觉,这个女儿走到那只死狗面前,神色自若的踢了踢,用那种‘我明明提醒过你了,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的眼神淡淡地看着狗,然后又淡淡地看着她……她一直都无法忘记那个好像索命女鬼一样的情形,元月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手里牵着狗链子,把那只狗慢慢地拖到她的面前,瓷砖上是一道一道沾着狗毛的水渍,那神色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偏偏让她觉得可怕至极…… 元莉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楼,苏卫也连忙跟着跑了上去。 空桐桐一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屋子已经看不见苏卫元莉的身影了,据闻酒生所说两人一大早就急急忙忙搬了出去。 基地的事情她一般不怎么管,很多正事都交给了赵兴安,整日里无所事事。 见到空桐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小姑娘坐在窗沿上,叽里呱啦的说着梁锦程和孙雅西的事情。 孙雅西梁锦程两人历来高高在上,突然一下子跌下云端,心里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两人整天的生活就只有靠着元宵城的贫苦救济,生活质量之差直接导致两人脾气越来越暴躁,无意之间惹到的人不在少数。那天晚上孙雅西和梁锦程被人忽悠到了城外。 两人被揍了一顿之后被关在城外也进不来。 最后两人竟然脑抽的要往别的基地去,他们还是个行动派当即便离开,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就直接走了!走了!空桐桐当时就在想,他们是不是傻? 一路上自然不可能很顺利,元宵城的周围丧尸是少,但是稍稍离得远些,丧尸可是一群一群的,他们两人没走多久就碰见了一群丧尸,差点就死了,但是那两人运气实在是好,居然被一个路过的万民基地异能者小队给救了。 原以为就没什么事儿了,谁知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那小队里面的队长居然认识梁锦程和孙雅西,不止认识,还是老仇人了! 那队长的亲弟弟就是因为一批物质死在了梁锦程和孙雅西的手里,当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要他们偿命。无奈两人都太强又是一个大基地的掌权者,他一直都不敢动手,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的送上门儿来了! “两人被异能者小队带走了。”空桐桐软软的说道。 宜华让空桐桐回了空间休息,伸了个懒腰,她得找个机会离开了。 很快宜华就跟苏筱提出要外出的事情,苏筱也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强忍着不舍还是点头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跟着你吧?”闻酒生吸了吸鼻子,他有点想哭! 宜华让他蹲下来,摸了摸他脑袋,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那个事情可是十分的重要啊。 “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宽广的大道上慢慢离开的小姑娘,在闻酒生的眼睛里逐渐消失,他以为这是一个很快重逢的离别,却没想到,这是一个没有归期的旅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比如苏筱和赵兴安幸福一生,比如元莉和苏卫则是死在了闻酒生的手里。他答应了老大的,只要苏卫元莉敢伤害苏筱姐,他就替她杀了他们。 闻酒生老了的时候带着孙子坐在元宵城门口的摇椅上慢悠悠的晃着,目光凝视着那条几经变换的笔直大道,那个小姑娘终究是没有回来。 “爷爷,你在看什么?” “爷爷在等一个小姑娘回来。”也许已经不是小姑娘,但是啊,在他的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抱着小熊的小萝莉,面无表情却温暖他心。 新纪年顺应着历史的走向自然而然的诞生,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至高文明的时代了。帝王星的高材生们坐着飞船来到了母星,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参观这个诞育了人类的星球,然后给导师交上一份报告。 母星上的建筑被保护的很好,虽然很多地方都是断壁残垣,但是那上面镌刻着的是历史。 蒂亚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当她得知自己能够来母星考察的时候,兴奋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为了保护历史足迹,母星很少对外开放,感谢她一直都有一个好成绩! “这里就是元宵城。”年轻的导师指着已经快要朽掉的牌子,神色带着敬畏与感激:“你们在星际史都有学到过的,元宵城的意义你们应该清楚。” 蒂亚双眼放光,当然清楚,好多人从小就是听着元宵城的故事长大,这是一个挽救了人类的神奇地方,据说当年丧尸巨潮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基地都被摧毁了,但是只有这个地方方圆几里都没有一只丧尸出现,这里是是当时人类的唯一希望,这里是当年的唯一净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地方,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那么顺利的一代一代传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星际文明。 元宵城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破旧,很多地方依旧完好,蒂亚跟着队伍走进陈列馆,这里面是一些旧物。 “导师,这个翡翠玉镯有什么含义吗?”蒂亚凝眉。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蒂亚,你要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到母星。”导师不好意思的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找找工作人员。” “那个是一个宝物!”一个留着香菇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开口说道。 “宝物?闻月来,你是不是玩星际仓玩多了?”有同行的青年嘲笑道。被唤作闻月来的少年神色认真:“我们闻家族谱上有记载。” “闻家族谱?哦,对了,闻月来的祖上曾经是元宵城的高管,对吗?”导师恍然大悟。想起闻月来的入学资料:“那么你可以给其他同学解释解释吗?” “当年丧尸巨潮来临时,就是这个还有一个翡翠坠子护着整个元宵城,族谱上记载,当时整个母星陷入完全的黑暗,几乎所有地方都被丧尸占领,人们只能不断的往元宵城来,但是元宵城能装下的人有限,到后来几乎整个城内都是挨挨挤挤的人,苏筱大人便是用这个宝物净化了绝大多数的丧尸。现在玉镯放在母星,另外一个坠子一直都是由我祖上保管,现在在帝王星。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但是听说这两样东西都是苏筱大人的妹妹,元宵城的城主离开时留下来的。”闻月来努力的回忆着族谱上写着的东西。 蒂亚兴奋的扯着闻月来的袖子:“城主大人,你们家以前和城主大人很熟悉吗?”她是那个传说中的城主大人的脑残粉啊! 闻月来推了推眼镜,颇为得意的说道:“当然,我祖上一直跟着城主大人,当年城主大人离开元宵城的时候,送离的人就是祖上。祖上为了纪念大人,我闻家儿女的名字中必含‘月’字。” 导师听见城主大人的事情也很激动,指着门口说道:“既然大家都对城主大人这么感兴趣,我们不如去广场看看大人的雕像吧。” 导师的提议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赞同。 蒂亚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雕像,这个雕像做的很用心,每一份色彩都恰到好处,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小姑娘,约莫□□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暗红色的布偶熊。只能用‘栩栩如生’四个字来形容。 她一直以为城主大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没想到是个小学生的样子。星际教材里,只是不停的说城主大人做出的贡献,很少有对她外貌做出评价的,好像那样会是一种亵渎。 “原来城主大人就是她啊,我一直以为城主大人是想苏筱大人那样的。”有人嘟囔道。 “我看星际教材里的用词也以为是这样。”有人附和……想象和现实果然是存在差距的! 蒂亚的目光不断的在雕像上游移,回想起书上的介绍,转身扯住了闻月来的衣袖:“闻月来,你知道当年城主大人去了哪里吗?” 周围原本议论纷纷的少年少女们也相继安静下来等着闻月来的回答。 “不清楚,好像说是去旅行了!”闻月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旅行??在那个丧尸遍地跑的时代出去旅行?蒂亚先是愣神,而后眉眼弯弯,城主大人果然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 而此时与众不同的城主大人正在秘境里被一群妖兽追着跑。 宜华躲在树上,屏住呼吸。皱着眉看着下面奔腾而过的妖兽群,论理说,妖兽不应该攻击她才对,自从她被幽梦救了以后,她的体质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妖兽几乎见着她就掉头走的。这次怎么还直晃晃的冲着她来? 空桐桐轻轻的扒着树枝,砸吧砸吧嘴:“主人,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啊?” 东西?这么说的话,她今天一早的时候在一个湖边摘了一株长得比较奇怪的七叶星光草。为什么说比较奇怪呢,主要是因为那株七叶星光草白天也在发光。 七叶星光草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一种观赏性植株,她以前的洞府前就种满了七叶星光草。这种草只长七片如同细细长针的叶子,白日里看着普通但是到了夜晚却会发出闪闪星光,煞是好看。 她觉得空间里植株还是太少了,打算在里面也种些星光草来着的,宜华从储物袋把星光草掏出来递给空桐桐瞧了瞧。 “主人,这个不是什么星光草,是归神草。这可是好东西啊!”空桐桐略显激动的搓了搓手:“这可是重魂丹的主药啊!” “重魂丹?那是什么东西?”她也炼丹,但是这种东西从来没听说过。 “上古秘药,传说能重聚神魂的上古秘药。” “重聚神魂?死了的人也可以……”宜华心中一阵狂喜…… 空桐桐摸了摸脑袋:“这个嘛,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个重魂丹针对的是上三界的人。” “上三界?” “嗯,也就是,神,仙,魔,三界。” “是吗?”她还以为有希望呢…… 第三十七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一) 宜华看着从书中慢悠悠走出来的女子,微微挑了挑眉,这造型看起来颇为惨烈。 一身破破烂烂的绿色衣裙,依稀可以看见渗血的肌肤。浑身的,拖在地上的裙角带起一道道水迹。 “你看起来很不好。”宜华抱着幽梦,略带不忍的注视着女子那鼻青脸肿的模样。 那女子瞬地坐在地上,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叹气:“你说怎么就不行呢?”惆怅迷茫的语气让宜华来了兴趣,颇为好奇的问道:“什么不行?” 那女子握拳的手狠狠地捶了捶地板,神情中带着执拗:“跃龙门啊,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跳过去呢?” 跃龙门?宜华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故事,说是鱼跃龙门,过而为龙。此人莫不是非人类?宜华撩起裙摆蹲在女子面前:“你说的跃龙门,可是那有名的龙关?” 女子闻言,点头称是。宜华好奇的将其扶了起来,当庭设坐奉茶,她对接下来的故事非常好奇。 此女名唤绿槐,是一只家住西海藻花沟的普通绿毛龟,论理说啊,这东西南北四海里绿毛龟的数目不知几何。但是偏偏此女最为出名,其名声响彻大海。 龟类一族繁衍强大,就拿绿槐她这一辈儿来说吧,她上面有十个哥哥,五个姐姐,连着她一共是十六兄妹。这其实算是少的了,据说还是因为这些年西海实行了海口计划,控制了繁衍速度,不然他们这一辈儿说不得像是他们爷爷那辈儿一般,几十个兄弟姐妹!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还是一个长得乖巧的姑娘家,绿槐很受家人疼爱,本来她的人生规划其实蛮简单的,成婚生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绿毛龟一族会出了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个角色就是她爷爷的二十五弟的十三子,她的表叔之一的绿策居然外出游学一趟后摇身一变,成了东海的龟丞相! 东海那是什么地方?东海是四海最繁华之地,听说那儿遍地宝藏,遍地人才。她实在很不明白那个在她爷爷嘴里最傻的侄孙怎么就那么能窜?居然窜成了东海的二把手! 绿策自小也是在藻花沟长大的,这得了势自然是衣锦还乡。因为其父早亡,绿槐一家对绿策兄弟十分照顾,绿策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时时想着如何报答一二。 绿槐一家也是憨厚,说什么也不接受绿策的报答之心。绿策无奈之际注意到绿槐这个侄女儿,思量了一番决定把绿槐带到东海去。 绿槐年岁越发大了,化作人形已经许久了,也是时候议亲了。比起藻花沟的熟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东海的选择自然更大。绿策将此事说与绿槐一家听的时候,几乎都同意绿策带走绿槐。于是还迷迷糊糊的绿槐就这样离开了藻花沟,离开了西海,往着东海龙宫的方向而去。 绿毛龟在人间虽有千年神龟的美誉,但水族却并不认同。毕竟人类还有‘乌龟王八蛋’的话呢! 东海的水族大多十分排外,绿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虽说看在绿策这个丞相的面子上不至于表面上干架什么的,但是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也够绿槐喝上一壶的了。 好在绿槐是个心宽的,对于他人的言论冷漠也不多加在意,加之她又认识了一个叫做澜澜的鲤鱼精,日子过得也算是惬意十足。 澜澜在东海水族很有名气,她是鲤鱼族年轻一辈里最有希望跃过龙门化龙腾飞的。任谁也不想得罪一位十有□□会成功化龙的角儿。澜澜性子高傲,谁也不爱搭理,但是偏偏喜欢和绿槐待在一起。 两人走的越来越近,绿槐越加了解跃龙门之事。龙门设在禹关口,相传是大禹治水时立下的,两岸皆断山绝壁,相对如门,河水至此直下千仞,水浪起伏,如山如沸。唯有神龙可跃,故又曰龙门。 绿槐越了解越疑惑,跃龙门之事五百年一次,但是据海史载,跃龙门者皆为鱼,其他水族竟是一次也没试过。这化龙是多大的诱惑啊,为什么除了鱼这一大族之外,其他族类皆不放在心上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绿槐的疑惑愈重,她终于还是开口询问了澜澜。 澜澜告诉她,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龙门只有鱼族才能跃得过去,也只有鱼族才能化龙,其他族类压根儿就不可能。 绿槐对于这个言论持怀疑态度,她日日与澜澜在一起,时时在断崖旁看着澜澜练习跃飞,心里也渐渐的蓄起了一股志气。她也想要跃龙门,非常非常想…… 绿槐是个言必行的,一发现自己的心思,立马便付诸行动。她也加入了澜澜的练习队伍。断崖是东海有名的鱼族练习之所,这忽地加入了一只绿毛龟,这绿毛龟还自称要跃龙门,这消息一经传播,整个东海都沸腾了。 ‘只有鱼才能跃过龙门’在水族的思想里根深蒂固,所有的鱼虾蟹都把绿槐当做一个笑话来看。但是绿槐还偏偏就是下定了决心,她日日练习着跃飞,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成功跃过龙门。 绿槐一共活了两千岁,她一共经历了四次跃龙门,当然每一次皆是惨败而归,听着已经化龙的澜澜不停的劝说,她依旧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个梦,她一生孤独,日日想着的便是如何跃过那龙门。绿槐早就闻名四海,她几乎每天都会收获一大波的人身攻击,当然她一点也不介意,只是不停的练习,练习。 在第四次跃龙门的时候,绿槐没控制好力度,直直的摔了下来,摔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自然一命呜呼。这次那可是真真的名噪一时! “你说,我怎么就跳不过呢?”绿槐趴在桌子上,周围萦绕着一股哀怨的气息。她明明那么那么的努力,夜以继日的练习,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宜华端起茶盏,轻嗅茶香:“也许真如水族老祖宗所言,只有鱼族才有那个资格和能力跃过去。” “我才不信呢!”绿槐明显的激动起来。 宜华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执起茶壶给绿槐也添了一杯,将注满了茶水的茶盏推到对方面前:“喝喝看,消消心中郁气。” 绿槐双手捧着茶杯,学着宜华的模样浅浅的抿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一直抱着杯子喝不撒手。宜华将万念珠放在绿槐的额间,吸收执念。 “那是什么东西?”绿槐好奇地盯着宜华收回的万念珠。 “一个带走痛苦悲伤欢乐喜悦的东西……”万念珠能带走世间一切过剩的情绪。悲伤可以成为执念,高兴也可以。 “那还真是厉害!”绿槐由衷的赞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了,我还没问你,这是哪儿呢,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反正你马上也会忘记,又何必知晓呢。”很快就会踏上黄泉路喝下孟婆汤的你,又何必多添思绪! “咦,什么意思?” “幽梦,带她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就让她顺着那一条开满曼珠沙华的路离开吧!”宜华将飘在空中的书拿在手里,吩咐幽梦。 “我知道了,主人。”幽梦摇了摇了尾巴,一双泛着幽光的双眸看着不停喝茶的绿槐…… 宜华在房间里慢悠悠的爬行,时不时伸伸爪子,摆摆尾巴,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她的任务对象是非人类,而且还是只乌龟。宜华抬了抬头,看着水镜里样子,颇有些忧伤的闭上眼。龟壳上的那悠扬的‘毛’,或者说是绿藻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不过好在绿槐已经能化作人形了,她果然还是比较习惯做一个人!晃了晃脑袋,嘴里念着化形的咒语,念了一遍后,宜华惊讶的发现并没有什么用:“这,怎么回事?” 紧接着又试了好几遍,水镜里依旧是绿色的一坨,折腾了大半晌的宜华颓然的把脑袋缩进龟壳里,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宜华把空桐桐唤了出来商量看看有什么法子。空桐桐疑惑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好像是水里,只是怎么没看见主人呢?挠了挠脑袋:“咦,主人,你在哪里啊?” “看下面……”宜华把脑袋伸出来,昂着头对着上面飞着的空桐桐说道。空桐桐疑惑的顺着声音往下看,嘴角抽搐的落在地上,好奇的摸了摸龟壳上的绿藻:“刚才是你在说话?” “空桐桐,空间里的东西对化形有帮助吗?” 空桐桐惊悚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面目有些狰狞的盯着地上的乌龟,艰难地开口:“你……你你您,你是……主人?” 乌龟脑袋点了点,空桐桐木然的瞪着眼,一秒,两秒,三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人……你是……主人……哈哈哈,你怎么成了只背上长草的乌龟啊……哈哈哈!”空桐桐笑得不能自抑,坐在地上蹬着腿。 “空、桐、桐!”宜华很想用一张冷漠脸对着那边笑得直抽抽的小屁孩儿,但是她现在是一只乌龟,乌龟啊…… 第三十八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二) 空桐桐紧抿着嘴,手扯着贝壳床上的被子,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哎呦,她憋得真的好辛苦! 宜华深吸一口气:“空桐桐,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有……噗……真的有……噗,主人,主人,这大概是因为融合的不彻底的原因,空间里的果子应该没什么用,不过……你也可以试试看。”说着掏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的果子出来。 宜华想要伸手去接,无奈的看看了前肢:“拿过来……” “噗……哈哈……”空桐桐慢踏踏的把果子递到宜华的嘴边,细心的喂着对方,宜华咬了几口,吃下去后,除了身体暖洋洋的外,一点用处也没有。旁边的空桐桐时不时的戳着龟壳,宜华直接把那个家伙给弄到了空间里,眼不见为净! 现在这个地方是东海龙宫的西侧宫,东海丞相的位置颇有点像龙宫管家的味道,绿策管着龙宫的许多事物,自然是住在龙宫里面比较方便,顺带着绿槐也住在这边。 房间有点人间女子闺房的感觉,但是其中也有着水族的特质,比如大扇贝做成的床,海藻做成的藤椅。宜华以前也知道乌龟爬的慢,但是到了自己变成乌龟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究竟慢到了什么程度。明明床就在面前,但是好像爬很久都爬不过去…… 宜华叹着气,她还是别爬,游过去吧……唉…… 趴在床上,宜华把四肢缩进壳里。现在已经发展到绿槐跟着澜澜一起在断崖练习跃飞了,整个东海差不多都知道龟丞相的侄女儿是个傻子……宜华有些忧伤,她真的能跳过去? “绿槐,绿槐,你在里面吗?”轻轻的叩门声传来,听声音应该是澜澜。宜华想要去开门,但是看了看自己的四肢,生无可恋的想……算了吧:“你自己进来吧!” 澜澜推开门,蹦蹦跳跳的走进来,疑惑的盯着趴在床上的宜华:“你怎么还是原形呢?快快快,化形,咱们出去玩儿。” 澜澜是只黄鲤鱼,明眸皓齿,容貌娇俏,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称得她越发的好看。宜华伸出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澜澜,我化不了形!” “咦,你什么意思?”澜澜把宜华捧在手里,绿槐虽说也有几百岁了,但是身体也不过澜澜一只手掌那么大。 宜华丧气地低垂着脑袋,讷讷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早起来就这样,试了很多遍就是化不了形!” 澜澜闻言惊呼,眉宇间尽是担忧,轻轻的把宜华放在桌子上,弯下腰噘着嘴吐了个泡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你等着啊,我去找丞相过来看看!”说完话便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宜华无聊的刮着桌布,思索着这几日什么时候亲自去断崖一趟,她也好心里有个底。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澜澜带着绿策过来了。果然一转头就看见,皱着眉的绿策疾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满脸焦急的澜澜。 绿策生的极好看,眉目俊秀清朗,端的是温润君子,优雅无双。宜华想起她在现代社会电视里看见的那个小老头模样的龟丞相,再看看眼前这个好比谪仙的龟丞相,天!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绿策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般温和,听着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月光笼罩一般,朦朦胧胧的让人的心痒痒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无法化形了呢?”绿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宜华的脑袋,宜华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惊了一下,学着绿槐的样子,熟练的蹭了蹭绿策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表叔,我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绿策沉吟了一声,抬手附在宜华的龟壳上方,手掌中发出一阵柔和的绿色光芒,好一会儿,绿光才渐渐散去。澜澜急忙蹲在桌子旁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不清楚原因,等会儿我去巫医那里一趟问问,绿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与我同行?”绿策那双沉寂温和的双眸看着宜华,眉宇间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宜华摇了摇头,她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不能化形但是并不妨碍她完成任务,她对于化形一事倒是不怎么紧张。 绿策见此也不勉强:“既如此,我便先走了,澜澜姑娘,就有劳你帮忙照料着绿槐。” 澜澜双手背在身后,腼腆的笑着应道:“这是当然啊,丞相你就放心吧,绿槐就交给我了!” 宜华听着关门的声音,歪着脑袋盯着双眼放光一脸娇羞的澜澜,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还看着呢?我表叔都走远了!”澜澜回过神来,坐在凳子上,摆摆手:“谁说我在看他啊,我那是在想今天人类祭海神的事情呢!” 祭海神是沿海人类每年必做的事情,他们会把折着的纸船点着的花灯放进大海里,那里面装着写满祈祷的纸条,随着海风游向深海,他们希望他们的心愿能被海神听见。 “那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每年都是一样,你还不腻啊?” 澜澜抿着唇笑了笑,舞了舞自己的裙摆:“反正也是无聊嘛,去看看也好打发时间啊……”宜华摆了摆头,她才不想去呢:“我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去断崖看看。” “你去断崖干什么啊?你不会真是铁了心要去跃龙门吧?”澜澜拧着秀眉,满脸的不赞同之色。这几日绿槐一直跟着她在断崖练习,龟类的跳跃能力明显比鱼类低了很多很多,她看着绿槐每次跳跃的高度,说实在的,绿槐跃过龙门几乎不可能,总是惦记着不可能的事情,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宜华用力划了划,从桌子上游到了半空中:“试试看也未尝不可啊。” 澜澜吐了几个泡泡:“你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不去的话,我就和我妹妹她们一起去了。” 宜华点点头:“你小心点,可别凑太近,小心被捉住煮了吃了。” “你以为我是那些刚出生的小虾米啊,好歹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鲤鱼精好不好!”澜澜对着宜华翻了个白眼,拎着裙子蹦跳着离开了。宜华随后也出了门。 在东海龙宫的背后有一天极深的沟壑,沟壑深处立着一栋破旧的木楼。绿策淡然的瞥了一眼这个黑气笼罩的地方,敲了敲门:“巫医可在?” “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沙哑暗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在这无一点声音的深海里显得极为诡异。绿策熟门熟径的推开门,绕过杂乱的书籍,陶罐。站立在一块大石旁边,大石的另一侧站着的是一个穿戴着黑色长袍的老者,一手拿着罐子,一手伸在罐子里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巫医头也不抬,只是随口问道。 绿策静静的看着巫医的双手,神色不明:“今日我表侄女儿不知为何竟不能化形,我来问问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巫医好像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总算是停下双手的动作,抬头露出那一张爬满了皱纹的脸:“你会为了这种小事来找我?” “绿策,你究竟想要问什么?” 绿策抚了抚衣袖,目光惆怅:“我……” “如果你是想要问那件事的话,我的答案依旧不变,无可奉告!绿策,我只是个小小的巫医。”巫医又低下头,不再说话。绿策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也说说我那表侄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巫医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好像破旧的水车发出来的:“不能化形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你要是实在担心,把背后架子上的那个小罐子带回去,里面的东西她要是吃得下去吃了便是。” 绿策转身。背后的大架子上果然有一个小罐子,把罐子取下来,看着巫医那不怀好意的模样,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拿了东西就快点走,没事儿别来打扰我。”巫医语气已经渐渐不好了。 绿策打开罐子瞧了瞧,只一眼便皱着眉盖上了盖子,将罐子放回原处:“这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说完拂袖离开。 巫医高声说道:“那可是我费了好久的气力才捉回来的海蛇,你还嫌弃……”回答巫医的是破旧木门被关上的声音。巫医摇了摇手中罐子,嘴里时不时发出叹息,他与绿策认识好多年,算来算去也有千年了吧,这千年来绿策总是执拗地问着一个相同的问题,这个问题他是真的无法回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医啊。 “我哪里又知道呢?”巫医抱着罐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只会待在这个不见日光的深海沟里,做着些奇奇怪怪的药而已,别的他一概不知啊…… 第三十九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三) 宜华瞪着双眼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海景,色彩斑斓的游鱼时不时成群结队的从她身边游过,这是一个神秘美丽的世界。 宜华停在一片珊瑚旁歇息。 “哟,这不是咱们东海的名龟吗?怎么在这儿呢?”一只水母晃到宜华面前,摇身一变,一个白衣的女子兀地出现。宜华梗着龟脖子,翻了个白眼,眼前的水母是澜澜的死对头,此水母是水族里面有名的白莲花,一心就想着攀上龙太子好提高身价,奈何人龙太子偏偏对澜澜有意思,就等着澜澜跃龙门成功好上门提亲呢。 对于澜澜,水玲珑不敢正面对上,倒是时时找绿槐的碴。水玲珑笑得温和柔美,捏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手绢,轻轻捂着嘴盯着宜华好像盯着什么新奇的东西。 宜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小尾巴:“我就算再有名也没有你有名啊,东海公选出来的白莲花小姐!”明明这‘白莲花’是有心人拿来专门讽刺水玲珑的,但是水玲珑愣是觉得这是无上的赞美,绿槐一直觉得她脑子有病,所以在水玲珑针对她的时候,也只是摆着一张怜悯的脸静静地看着她装。 “呵……,绿槐,你可别拿我和你比,我那是美名,至于你嘛,那可是傻名!”水玲珑此话一出,边上聚着看戏的水族发出一阵哄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宜华,还是在笑水玲珑。 “我跟你们说,人间流传着一句话,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啊,咱们水族也得有一句,叫做绿毛龟想吃天鹅肉……”水玲珑的跟班螃蟹精舞了舞钳子在一边嚷嚷着……周围的讥笑声越来越明显。 宜华瞄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水玲珑,呵呵了两声:“干什么非得把咱们水族和飞禽类的混在一起,咱们东海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宜华划着水转身,对着水玲珑甩了甩尾巴:“白水母想吃龙子肉,痴心妄想。”说完悠哉悠哉的远离这是非。 水玲珑面目狰狞的化回原形,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围笑得不能自抑的一群鱼虾,该死的,绿槐! 宜华努力的抬头往上看,越来越亮了,马上就可以到海面上了。她仿佛已经能闻到空气的味道,加大了力气,奋力的游了上去。 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满意的眯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断崖离得不算特别远,但是这么游过来还是蛮累的。 断崖就像是那深海里让水族恐惧的暗渊,只不过一个在水面上一个在深海里,真真是壁立千仞!宜华微微张大了嘴,看着横拉在峭壁之上的红绳,这也太高了吧!足足得有十米高吧!不能用任何法术,就这样跳过去,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喂! 宜华游到小石头上,心里充满了惆怅,绿槐还真是迷之自信啊!休息够了的宜华慢悠悠的游到鱼族日常练习的地方,今天因为祭海神的事情断崖见不着鱼影,宜华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试试。没办法,她来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来跃龙门吗? 提气,蓄力,找准点儿,一、二、三,冲,跳……完美……就是这样。宜华感受着空气刮过脸上的感觉,微微闭着眼。 但是!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抬头看了看至少还差九米的红绳,满怀忧伤摊了摊两只前爪子,重力加速度…… ‘砰’,仿若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溅起无数水花,宜华控制着身体,努力的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沉,扑腾着出了水面,绿色的脑袋不停地晃悠。 回憬趴在云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兴趣盎然的看着下面不停得在水里扑腾的绿毛龟,他才不会承认那家伙是在练习跃龙门。 回憬日日都闲得慌,今日也是无聊得紧,便四处闲晃,驱着白云从这断崖上路过的时候,恰巧看见一只乌龟在‘跳水’,他从这断崖上面路过许多回,见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鱼类,这见着乌龟还是头一遭,有趣,当真是有趣得紧! 宜华又一次被摔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待到目光清晰后,就见一朵白云飘到了她的斜上方,正正的挡住暖暖的阳光,不悦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吊儿郎当的脸。宜华瞅着那灿烂的笑容,有些发愣。 “东海的乌龟都像你这么有趣么?”回憬拿着狗尾巴草戳了戳宜华的脑袋,想着刚才这乌龟的滑稽模样,不由笑得更加灿烂。 “关你什么事儿?”宜华把脑袋缩进水里好躲过那弄的她脑袋痒痒的狗尾巴草。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你现在可是我打发时间的好选择。”回憬伸手钳着宜华的龟壳,把整只龟从海水里跟拎出来,顺带着晃了晃把龟身上的水给甩掉。龟壳上的藻类就好像在他的手心挠着痒痒,回憬眯着眼,痞子般的瞧着不停挣扎的乌龟。 宜华心中恼怒,这是哪里冒出来:“你放开我!” “不放,就是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回憬把宜华放在云朵上,自己也翻身坐了起来,放任宜华自己慢慢爬,待到快爬到边缘的时候又把整只龟给拎回来。宜华气闷不已,她真的很想快点爬,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也应该有百年修为了吧,怎么还是个乌龟样?来,化个形给我瞧瞧。”回憬曲着腿,手散漫的搭在膝盖上,一副大爷的模样。 宜华本就被跃飞之事打击的不行,慢悠悠的缩进龟壳里,瓮声说道:“谁要化形给你看!” “哟,小乌龟还挺有骨气的嘛!就是不知道把你煲成乌龟汤你还是不是这么有骨气!” 宜华转着眼睛,眼前这人明明长着一副俊俏的模样,偏偏这性格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得想办法离开。 “回憬……”远处似有人在呼唤,回憬站起身来寻声看去,宜华抓准时机,麻利地伸出四肢往白云边缘爬去。待到回憬转过身时恰巧看见刚爬到边缘的宜华,宜华一愣,果断用力往下一蹦,立马掉进了水里。宜华一刻也不敢多呆直接潜水直下。 回憬摸着下巴,满脸尽是兴味,下次再找小乌龟玩好了。现在他得回去了。仰躺在白云上,伸手用袖摆遮住眼睛,不由地笑出声来…… 宜华已经离水面几十米了,慢悠悠的晃着笨拙的身子,一摇一摆地往龙宫方向去,游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停下划水的四肢,转过身体愣愣的往水面的方向瞧了许久。好半晌才离开。 东海龙宫是四海中最恢宏的建筑,在绿槐的印象里,西海更多的是一种质朴,南海更多的是一种禅意,北海则是一股淡淡的清冷。宜华跟守门的虾兵打了个招呼便被放了进去。虽然她在断崖只练习了小半日,但是足以让她清楚的明白这般跃龙门是不可行,现今她左右无事何不去龙宫的撰经殿逛上一趟,寻寻可有其他的跃龙门之法。 撰经殿的守备十分森严,当然这并不是针对下面的几层,而是最顶层。宜华游进撰经殿的时候被一个胡须老长的人拦住:“绿槐啊,你若是不化形如何看书?” 宜华在原地转了个圈:“我就是来逛逛,省的澜澜老是说我没文化!” “哈哈哈,我就说你这娃娃怎么有兴致往这儿来呢!”老者摸了摸胡须,指着最顶层:“切莫往那里去。” “晓得啦,我就随便游游……”宜华满口应下。 到底是东海乃至四海最丰富的藏书地,宜华在各个架子边游来游去,她现在越发的来去自如,感觉颇为自在,逛了好几圈儿也没有看见有用的书,宜华扒着石梯,目光灼灼的盯着通往最高层的道路。龙宫虽然平常水族难得进来一次,但是本就住在龙宫里的也不少,这撰经殿里有不少看书的鱼虾。 宜华游到角落隐蔽的地方,叫了空桐桐出来:“空桐桐,你有没有办法往最顶层去?”宜华用脑袋示意空桐桐看上面。 空桐桐扯了扯自己的公主裙,转了转眼珠子,点点头:“可以啊,反正一有事我可以回空间嘛!” “既然这样,你去上面帮忙找找有没有什么跃龙门的方法。”宜华轻声说道。空桐桐傲娇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顶层去。 宜华焦急的在下面游来游去等着消息,希望成功才好。 “撰经殿失窃……撰经殿失窃,有贼,快,快来虾兵蟹将……”一阵大吼声从顶层传来,宜华浑身一震,被发现! “主人……主人……我在空间里……” 听到耳边传来空桐桐的声音,宜华这才静下心来:“拿到了吗?”得到空桐桐肯定的回答后,宜华这才正大光明的往撰经殿的门口走去,不过一会儿,殿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虾兵蟹将,起先和宜华说话的老者此时面目严肃,指使着手下对每个出入撰经殿的水族收身。 待到宜华时,老者略带怀疑的目光一扫而过,一只乌龟身上自然藏不了什么,到底还是让宜华出去了。游了不过一会儿,宜华就看见一面匆匆走来的绿策。绿策自然也看见了宜华,依旧摸了摸小小的乌龟脑袋,目光沉寂轻柔:“快回房间去。” “我知道了,表叔。”宜华乖巧的点头。绿策疾步离开,宜华拧着眉看着绿策离开的身影,太奇怪了,总觉得绿策很奇怪,那种眼神和气息…… 第四十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四) 回到房间的宜华还没来得及把空桐桐弄回来的书拿出来看,就听见外面吵嚷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声音就到了她的门口,门被粗鲁的推开,把宜华吓了一跳。 “你们干什么?” “绿槐小姐,多有得罪,我等奉命搜查。”为首的鲶鱼将军随意的拱了拱手,也不等宜华回答便指挥着其他兵将在屋内翻找。宜华心中一沉,看来空桐桐拿了一本不得了的书啊,居然动用鲶鱼大军来搜查龙宫。 “将军,什么也没有找到。”鲶鱼甲回禀。 “将军……什么也没有……”鲶鱼乙也跟着回答。他们没有搜到任何可疑的东西,立马离开往其他房间去。 房间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宜华确定鲶鱼军已经走远了,这才趴在扇贝床上入睡,这种情况,她还是以灵魂体的形态进空间比较好。宜华慢慢的闭上眼睛,好似真的入了梦乡。门口悄悄站着的绿策神色不明的盯着趴着的小乌龟,垂下眼睑遮住翻涌的思绪。 宜华坐在小木屋里,空桐桐把书递给她。封面上硕大的四个字极为夺目:四海龙门。 这本书并不厚,充其量也就二十来页,宜华压住内心的惊诧,将其一一阅尽。《四海龙门》确实讲了一大堆跃龙门地事情,但不是告诉水族如何跃龙门,而是讲诉的跃龙门由来。 传当年大禹治水有功,功德圆满得道而升,留下禹关口衍而为龙门。原本是所有水族都可以跃龙门的,只要成功便可化龙腾飞,这是大禹送给万千水族的机会。但是当年的东海龙王残暴无比,东海水族苦不堪言,就连其他三海也受波及。 水族们忍无可忍自然揭竿而反,东海龙王没有想到这些低下的水族居然胆敢反抗,怒气冲天,那个时候,整个东海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就在水族们快要成功控制东海的时候,鱼族却反向倒戈给了水族致命一击。 东海龙王依旧稳坐上位,鱼族一步登天成为近臣,所有参与的水族接受屠杀之灾,这场战争终究 是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东海龙王为表鱼族,只告诉了鱼族跃龙门的秘密,甚至做出承诺唯鱼族可化而为龙。 功臣表扬了,而后自然是处罚反臣,首当其冲的便是龟族,东海龙王赐给龟类一族一种秘药,此药一服用便再无弹跃之力,且行为缓慢,代代相传。 宜华扬了扬眉,真像她听过的一些奇葩故事。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着的是那秘药的解除之法。此书乃是鱼族之中的一位先辈所作,为的是能舒缓舒缓心中歉疚。此书一直放在撰经殿,而后的每代龙王皆把其当做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很沉重,因为上面记载的是他们先辈的错误。虽然知道,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勇气将这个秘密公开,也就一直顺其自然的到了今天。 “枫琰花?这是什么东西?” 空桐桐闻言激动望向宜华,跺了跺脚:“主人,枫琰花哎,那可是重魂丹的药材!” 这是宜华第二次从空桐桐的嘴里听到重魂丹三个字。放下手中的书:“听你说重魂丹的难得,那枫琰花是不是很难寻得到?”若是如此,她何时才能成功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重魂丹的药材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世上难寻这倒是真的。说起这枫琰花,传言说它喜欢生长在水边。” 宜华摇了摇头闪身出了空间,整只乌龟恹恹地趴着,这可叫她怎么办才好啊!连着好几日东海龙宫一直戒备森严,宜华原本是想着把那书还回去,但是撰经殿人手太多了,她不好再过去。 一直待到防备不那么严密的时候,澜澜才来龙宫里找她。澜澜把宜华捧在手心,目露担忧:“你怎么还是乌龟的模样?还是不能化形么?” “不能。”宜华低垂着眼眸,略带伤心的回答。澜澜抿了抿蠢,从桌子上拿起一片水草递到宜华嘴边:“丞相怎么说?” “表叔说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情,过几天就会好的。” 澜澜在原地蹦了几下,有些扭拧的说道:“绿槐,你这几天没见着丞相吧?”宜华嚼着水草点头,澜澜眼中闪着光:“那你想不想他啊?” “澜澜,你是不是对我表叔有意思啊?”宜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澜澜一愣,而后有些娇羞的微笑:“丞相……丞相那般好,我心悦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但是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龙太子了?”在绿槐的记忆里,那位去南海办事的龙太子对澜澜极好,顺带对她也很不错,几乎整个东海水族都知道龙太子一心想要娶澜澜为妻,可是澜澜…… 澜澜听到龙太子三个字脸立马垮了下来,把宜华放在桌子上,撅了噘嘴:“我都跟他说过了,我不喜欢他。” “澜澜,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表叔可不一定喜欢你。”宜华很是淡定地陈述事实,依她看来这绿策可是很难攻克的。澜澜闻言不以为意:“那就让他喜欢我呗!” 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宜华发现她终于知道澜澜为什么会和绿槐成为好朋友了,两人都一样迷之自信!等到宜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澜澜揣在怀里往绿策住的地方去了。 绿策住的离龙宫正殿比较近,住的地方自然也比绿槐那里大上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宜华总觉得绿策像一个真正的人类,而不是水族,宜华打量着朴素淡雅的房间,最终目光停在那木床上,那是一架雕着合欢花套着浅蓝色帷幔的木床,床头挂着一个竹子做的风铃,木床瞧着材质不像是东海盛产的海木,而像人间的檀香木。 随着澜澜的走动,整个房间的布置宜华也瞧了个大概,淡蓝的色调是这个房间的主体,旁边的梳妆镜,还有柱子旁的那一对红烛,宜华眯了眯眼,太奇怪了…… 绿策此时正待在房间后面的小院子里,瞧见走进的澜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澜澜姑娘,绿槐。” “丞相,你在干什么呢?”澜澜好奇的探过头:“咦,六界异志,丞相好像一直都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感兴趣。” 绿策慢条斯理的关上那本边缘发黄的书,从澜澜手里接过宜华,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宜华的脑袋,宜华强抑住甩开脑袋上那冰冷的手指的冲动,她总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的,不过,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说死后的归属除了黄泉地府,还有什么地方呢?”明明绿策是在对着澜澜说话,但是宜华总觉得他是在问她,慢吞吞的扭过头正好对上绿策那沉寂的视线。 “不就只有那一个地方吗?若是不去黄泉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澜澜回道。 “孤魂野鬼,孤魂野鬼……”绿策不停地呢喃,让宜华正对着他:“绿槐,你说呢?” 宜华垂下头:“澜澜说的没错啊。”所有生灵死了不都要魂归地府吗?当然除了那些三魂六魄皆散的,还有……像她这样的。 过了许久宜华才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澜澜姑娘怎么没去见太子,太子昨晚回了,你不知道吗?” 澜澜大惊:“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澜澜姑娘怕是忘了,过两日便是大公主出嫁的日子。”绿策又把书打开,顺带着把宜华放在书角上,宜华有些怔愣,书上的不是枫琰花吗! “绿槐倒是越来越喜欢看书了,前些日子还去了撰经殿。”绿策的手指轻轻的划过枫琰花的介绍,宜华神色不明,绿策这般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澜澜因为龙太子回来的事情心神不宁,也没心情待在绿策那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带着宜华离开了,宜华心里想着关于枫琰花的介绍,不论如何,她得去找找,万一真把枫琰花找着了呢! 龙太子在澜澜面前看起来就像是个略有些腼腆的大男孩,尽管澜澜多有不耐,他依旧好言好语百般讨好。宜华缩在一边,没怎么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感情这种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水玲珑来找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澜澜瞥见水玲珑的身影,转过身拎起宜华就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水玲珑激动地跑过来,手紧紧地抱住龙太子的胳膊,好像他会跑掉一般,龙太子把缠着他的水玲珑给扒拉开,拦住了澜澜:“澜澜,我有话跟你说!” “我还要去断崖,先走了!”澜澜不用想也知道龙太子要跟她说些什么,借着水玲珑又一次缠上来的时候,麻利的溜走了。水玲珑靠在龙太子身上,嘴里不停地诉说着思念之情,龙太子把水玲珑推开,警告性地看着她:“水玲珑不要得寸进尺!”愤然而去的龙太子哪里又看得见倒在珊瑚石边的水玲珑眼中的嫉恨。 澜澜并没有说谎,她确实要去断崖,这几日她一直没有好好练习,荒废了许多。 “绿槐,你要去么?” “去啊,怎么不去!”宜华想起刚刚才绿策的那本书上看见的介绍,枫琰花喜欢生长在水多的地方,现在这副样子去不了其他地方,她在断崖边四处转转看看地形也好。 断崖前聚集了一大批的鱼族,挨个儿的在练习跃飞,宜华见澜澜也加入了大队伍,这才独自往乱石林立的边上游去。 第四十一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五) 宜华没有想到还会见到那个家伙,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又被捉住了! 回憬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好,一来就把小乌龟给逮到了!熟练地把小乌龟拎了起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小乌龟!” 这次回憬十分聪明的一直把宜华的龟壳捏着,宜华晃着四只爪子,抬起脑袋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家伙。回憬伸着手指戳了戳宜华头,宜华一扭,用力地把那手指给咬住了,回憬先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却是依然满脸笑意地盯着宜华看,这般看着倒是让宜华有些不好意思了,松开口,转了个身,小尾巴对着回憬摇啊摇。 “你要带我去哪儿?”宜华看着越来越高的云朵,还有下面湛蓝的大海,心下一急慌忙开口。 回憬微瞌着眼,摆弄着龟壳上的绿藻,声音清朗:“当然是去我住的地方啊!” “我不去!” “啧啧,那怎么行呢,小乌龟,从现在开始,你得负责陪我玩儿!”回憬话音刚落,白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起来。宜华双眼一瞪,她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 宜华完全没想到,回憬居然是个身份牛逼的大神!回憬乃是天帝最小的儿子,生性顽劣,为人嚣张任性,整日就喜欢无所事事地到处闲晃然后找些好玩的事情。 不过来这九安宫一日,宜华觉得自己简直受尽了委屈啊,大概是她运气好,她每次做任务的时候几乎很少被折腾,但是这一次她大概是好运用得差不多了! 宜华怒瞪着翘着腿半靠在椅子上的回憬,又低头看了看她乌龟壳上绑着的一朵大红花:“士可杀不可辱!” “小乌龟挺有文化,但是呢这几日我一心向佛,不爱杀生,快快快,跳支舞来瞧瞧!”回憬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懒散的样子。 乌龟要怎么跳舞宜华她真的不知道,她现在简直想要把回憬给手撕了,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幼稚,怎么就这么爱折腾? “不要!我不会。”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去捉蝴蝶吧,我看你刚才捉蝴蝶就捉的不错的样子。” 捉的不错个鬼啊,她根本就爬不动好不好?她捉蝴蝶,蝴蝶捉她还差不多啊……比起累死,她还是屈节吧:“我跳!”君子要能屈能伸…… 宜华摇了摇尾巴伸了伸腿儿,左一下,右一下,摆摆头,眨眨眼……回憬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其实无聊透顶的节目,宜华心里寻思着,大概这人是真的无聊的没办法了,不然谁能有兴趣来逗一只乌龟,还是大海一点不缺的绿毛龟? 在小水池里扑腾了几下,她今天不止被逼着捉蝴蝶,还被逼着跳舞,她只是一只乌龟啊,只是一只乌龟啊! 把整个身体缩进壳里,闻着九安宫里飘散着的花香,宜华终究还是沉沉睡去。回憬撑着脑袋趴在小池子的壁沿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什么时候才能化作人形呢? 第二日宜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颗桃花树上,一动不敢动地微微伸了伸脑袋,树下的回憬双手环抱,一脸坏笑地看着上面,宜华看见那笑容浑身一抖,又遭,一大早的不会要她给他表演个乌龟爬树吧? “小乌龟,早啊。”回憬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看见那边枝桠上的红绸了吗?” 宜华小心翼翼的转了转脑袋,果然,在右边的枝桠上套着的红绸,在清风之中飞飞扬扬。回憬勾了勾唇角,眼中好像闪着光:“去,爬过去,把那个东西拿到手。” 宜华大概比了比距离,太远了吧,而且她不觉得自己能够爬过去。凭什么她得听她的话啊? “我不去!”很坚定的拒绝。 回憬依旧昂着头,轻笑出声:“你确定?本来我还打算明天去东海参加宴会的时候把你带上呢!” 宜华气闷的摆了摆爪子,她如果一直待在九安宫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跃龙门的任务呢,这得耽误到什么时候!看着下面的人那一副欠揍的模样,只好妥协,闷声道:“说好了!”得到肯定回答的宜华慢慢地向前移动,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桃花香,宜华伸着爪子有些呆呆地摘了一朵桃花,肌肤接触着不平的树干,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心绪。略略地停顿了一下,悄悄偏着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回憬。 回憬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直直地看着上面,宜华深吸了一口气排除心中杂念,继续前行。大抵是这桃花太香了,竟引来了不少彩蝶,天界的彩蝶多有灵性,忽的瞧见桃花树上的乌龟不由心下好奇,一瞬间都朝着宜华飞来,宜华惊恐地看着四面八方飞来的蝴蝶,伸出爪子想要让彩蝶离开,谁知一个大意,身体一歪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在下降的瞬间,宜华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有些激动得瞪大了眼,化形成功了! 已经化形成功的宜华自然不会怕这么一颗桃花树的高度,原本可以自己安全的落地的宜华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不知所措。 桃花纷飞乱人眼,少年伸展双手想要接住她,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鲤城的桃园,在那个三月粉色花满天的季节里,顾修桡站在树下,一样的站的笔直,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张开双手,轻声说着:“下来”,被死死掩埋的记忆纷至沓来,宜华恍恍惚惚地轻声呢喃:“要接好哦。” 宜华如同往昔一般环抱着回憬的脖子,两人的脑袋贴着脑袋,宜华能感觉到侧脸还有被紧紧环抱着的腰间传来的温度,幽幽的清香毫无防备的钻进心里,心中思绪翻腾五味陈杂,她真的真的很想很想……鼻尖涌起一股酸意,紧抿着双唇,眨了眨眼睛,硬是将要流出来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还好吧?”明明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偏偏让宜华忍了又忍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现在看不见回憬,模糊的目光放空地看着地上被风卷起的花瓣,是那略带着清冷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所想太盛,愣是让她听出了那个人的感觉,眼睛越来越模糊,眼睫轻动,这一刻她一点也不想动,她明明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但是,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就想这么抱着一会儿…… “哟,小乌龟,是不是很喜欢我的怀抱啊?”清冷中带着痞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宜华浑身一僵,吸了吸鼻子,瞬间收回手,挣脱开来,死死地低着头看着地面,回憬看不见她的表情。 回憬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小乌龟,快,去把树上的东西取过来。” 宜华现在哪里来的心情理会什么东西,直接转身跑出了九安宫。回憬连忙跑了两步,想要追上去,但却在红丝带那里停住了,好似呆呆傻傻地盯着慢慢远去的绿色身影,好一会儿才咧开嘴角,双眼弯弯的将树枝桠上的红绸解开,任其悠悠落地。 宜华对这里并不熟悉,一路上神情恍惚地游荡,那模样还吓着了好几个路过的仙婢。失魂落魄地坐在写着‘弱水河畔’四个字的高大石碑下,目光涣散地看着清澈的弱水河, ……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久到宜华觉得整个身体都有些发僵,回憬站在她面前,敲了敲她脑袋:“喂,小乌龟,你还想不想跃龙门了?” 听见‘跃龙门’三个字,宜华脑子忽的清醒过来,她来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跃龙门的吗?她当初毅然选择的路,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矫情? 她坚持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呢?刚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报仇,但是慢慢的那种恨不得将仇人千刀万剐的心情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现在就受不了以后还能如何?何谈报仇,何谈飞升,何谈大道?她现在和以后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感情收敛,然后保持本心一路向前。 就像幽梦告诉她的,这注定是一段充满孤寂难耐,又充满悲伤离别的路,但是终有一天她会习惯,会把每一段旅程当做一次离奇别样的旅行。 “我要回东海!” “明天我也要去东海,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回憬撩起衣袍随性地坐在宜华旁边,脑袋凑得极尽。清浅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宜华往右边偏了偏头,眼神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我今天就要回去,表叔和澜澜会担心的。” 回憬有些泄气地拔了地上的一根草叼在嘴里,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小乌龟,我不会再让你捉蝴蝶,跳舞和爬树了,你就明天和我一起去东海好不好?” 旁边看守园子的仙婢听见这话好似受了惊吓一般差点把手中的水壶给扔了,每当回憬殿下略带祈求地对着别人说话的时候,十有要遭,希望那位姑娘不会拒绝啊……不然…… 第四十二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六) “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去……”宜华话音刚落,那仙婢吓得把水壶一扔立马跑的没影儿了,她怕被殃及池鱼,回憬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性格恶劣啊喂! 回憬取下了嘴里含着的草,手搭在宜华曲着的胳膊上,一个用力就把人拉了过,右手抱着宜华的肩,左手紧紧地环着腰,压低了自己的脑袋:“小乌龟,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怪癖一大堆。” 她知道啊,她看出来了!谁会好好的没事儿折腾一只乌龟? “你就别挣扎了,没用的哦,再挣扎,我就把你先蒸炸煮哦,嗯,还可以炖汤来着。”依旧是一副灿烂得不行的表情,宜华还真不敢再挣扎,她只要还要待在这个世界,她就绝对不能得罪回憬,不说此人修为高出她一大截,就是凭着单单纯纯的身份也能碾死她。私心里她并不想和回憬敌对…… 回憬满意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宜华:“就这样,明天跟着我去东海。” 宜华点点头,收获的是回憬亲昵地捏脸:“顺便去收拾你常用的东西。以后就乖乖的跟着我懂吗?” “我……”宜华到嘴的拒绝在看到回憬眯着的双眼的时候,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她觉得如果说出来的话,回憬会直接把她扔进弱水河里,然后她就再也爬不起来。 回憬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直接抱着人回了九安宫。他似乎对于化作人形的宜华很感兴趣,时不时地戳戳她的脸,摸摸她的脑袋,就好像真的是在养着一只宠物,时不时给她一些抚摸。 宜华看着水池倒影里被墨水画的看不清楚的脸,气的双眼冒火,她绝对是受了绿槐那只笨乌龟的影响,智商有所下降,才会觉得这个家伙和顾修桡很像,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 噼里啪啦……宜华捂着脸满头黑线的看着从天而降不停砸在她身上的枣子,简直是够了!法术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幼稚!转了转身暗暗地白了坐在树上哈哈大笑的回憬一眼,宜华淡定恢复乌龟的原形,把脑袋和四肢一缩,龟壳的好处其实还是蛮多的,真的! 回憬一见宜华躲进了龟壳,也不再施法,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来,拎起宜华放在自己脑袋上:“小乌龟,没抓稳自己掉下来了,我不负责治伤,只负责养你哦~” 养的时候难道不会负责把伤治好吗?宜华疑惑的伸出爪子扒拉着回憬的头发,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捡起地上的几颗枣儿,回憬飞到九安宫的围墙上坐着,老神在在地盯着外面:“给你治伤谁都可以,但是养你的只能是我。” 宜华垂头深思,嗯……她……听不懂,好像很高深的样子。回憬抬起手扔了一颗枣子出去,枣子直直的飞入茂密的林子里。不远处传来一声“哎哟”,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果然,不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着紫色长裙,鹅蛋脸的漂亮姑娘捂着额头朝着他们走过来。 “回憬哥哥,你干什么呀?”姑娘嘟着嘴好像有些不开心。 “谁是你哥哥?你又来我这儿干什么?”回憬抛着手中剩余的枣子,似是要将其继续砸过去。姑娘捂着额头连忙后退了几步,跺了跺脚,满目委屈:“回憬哥哥,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东海啊,我也要去,咱们一道吧!好不好?” “不好。云鸽,你忘了我上次对你说的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哦,你当我是开玩笑吗?”回憬摸了摸下巴,看来他得动点真格啊。 云鸽认识回憬已经很久了,回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现在回憬的表情意味着他很不耐烦,云鸽直接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只丢下一句话:“我明天一早来找你,记得等我。” “她是?”宜华揪了揪回憬的头发问道。 “一只可以拿来烤着吃的鸽子。”回憬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枣子,十分悠闲地开口:“小乌龟,你这样跃龙门可不行啊,说什么也得要枫琰花啊……” “你知道!” ………………………… 澜澜自责地站在柱子后面,呆呆地看着靠在门框上的绿策,绿槐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她…… 紧抿着嘴唇,想起龙太子告诉她的话,终究还是不甘心的走到绿策旁边,埋着头纠结几许,绿策好似没有看见她,只是看着里面发神。 “丞相,我不想嫁给龙太子。”澜澜抬起头,绿策回神疑惑的看了澜澜一眼:“澜澜姑娘,太子殿下是四海有名的青年才俊,你们二人着实般配。” 澜澜舒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种回答,她周围所有的亲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可是她的心思呢:“可是,我不喜欢啊。” “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绿策好似家中年老的长辈,那语气的调调简直一模一样。 澜澜失落地开口问道:“丞相可有心仪之人?” 绿策淡淡的扫了澜澜一眼,沉寂的双眸少有地浮现出一丝光亮,澜澜敢发誓,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丞相笑得这般的好看,这般的轻柔温和,带着不明伤感和萦绕不散的爱意,尽管没有得到回答,澜澜却能肯定,丞相有心仪之人,或者说是挚爱之人。 那种感觉骗不了人…… 澜澜一离开,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绿策走进绿槐的房间,她去了哪里呢,应该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离开的澜澜直接去了大公主那儿,明日就是大公主出嫁的日子,她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大公主是龙族公主里性子最温和的一个,因为这样澜澜和她才相处的最好。大公主还没有歇息,独自坐在梳妆镜旁,好像有点落寞。 “你刚见了绿策吧?”大公主拉着澜澜坐在旁边,帮着理了理澜澜有些乱的发髻。澜澜丧气地点头,同时也不解:“大公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公主浅浅的笑了笑,眉宇间是抹不开的柔情几许,美目流转,眼角眉梢透着一缕缕哀伤:“你身上有着他最爱的檀香味道。” 澜澜慌忙站起身来,惊诧不已地闻了闻,她一直知道丞相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但是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抬起胳膊闻了闻,压住心中的惊异:“大公主,你和丞相……”不是吧! “你想些什么呢?我是有心,但是人家却无意啊。”大公主掩住满面的落寞,拍了拍澜澜的手,似惋叹:“他有所爱之人,你我皆是过客。” 澜澜没有想到自己来这么一趟还引出这么个插曲,伤心落寞之余又充满了好奇。 在澜澜看来大公主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温柔美丽,亲切优雅。这样的女人丞相都看不上,能看得上她?当然不可能啰……澜澜对绿策的心爱之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居然能让丞相这样的人倾心不换呢? “大公主知道那人是谁吗?” 大公主摇头:“我却也是不知晓的。不过想来应该是人间少有吧。”能得那人欢喜的必定是不俗的。 ………… 东海大公主的婚事自然是四海同庆,这一天大海巨浪滔天,可以想象里面是有多热闹。来来往往成群的鱼虾不断地在四处巡逻,今日各界有名的人物皆会到场,若是出了一丁点的差池,东海的颜面可往哪儿放呢! 东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要知道这可是近几百年来头一回迎客六界,这足以知晓龙王对这场婚事的看重与对大公主的疼爱。 澜澜站在大厅角落里看着进退有度不慌不忙的绿策还有跟在龙王旁边冷静沉着的龙太子。拧了拧眉,依旧不见绿槐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丞相偏偏不慌不忙。 这是宜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神仙。她自小修仙,却离大道颇远,修真界明明离仙界很近,但是却几乎没有人能够登临,她,或者说修真的所有人都期盼有朝一日能够飞升仙界。 宜华跟在回憬的旁边,好奇的打量着来往的神仙,扯了扯回憬的衣袖:“喂,你知道那边那个是谁吗?”宜华指了指马上就要走进龙宫大门的红衣美人儿,眼中是难掩的惊艳。 “哦,你说那个啊,蓬莱仙岛的蕴枫公主,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喜欢穿一身红衣服。” “她多大了?” “这个数。”回憬晃了晃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宜华凝神:“两千岁了!” “不不不……,是两千万岁,要不然天上的都喜欢叫她老妖婆呢。”回憬握着宜华的手腕儿,牵着往龙宫里去。 “你不是说你望带请柬了吗?你确定你能进去?”宜华顿住脚步问道。回憬挑了挑眉,浑不在意地回道:“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宜华很仔细的看了一遍:“怎么了?” “有一种人,在六界只需要刷脸就好了,比如我。”下巴微抬,眼里满是骄傲。宜华没忍住翻了白眼。 第四十二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七) 当回憬拉着宜华走进东海龙宫大殿的时候,绿策正好迎面出来,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淡雅的模样,不惊不燥,不慌不忙。宜华匆忙打了个招呼,刚刚抬起手就被回憬给拖开了。 绿策微微顿足,看着两人的离开模样,双眸中浮现出一丝兴味,绿槐和回憬。 宜华狠狠地拍了拍回憬的肩膀,那大力气使得回憬忍不住龇了龇牙:“你干什么呢?小乌龟。”宜华抿唇,似是有些恨恨地回道:“我说你干什么呢?干嘛把我拖到这边来,我要去表叔那儿。” “表叔?就是刚刚那个啊,小乌龟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宠物,你可不能到处乱跑。” “你有没有搞错,我去见我表叔叫乱跑吗?” 回憬摸了摸下巴:“主要是你那表叔容貌过甚,我比较担心你被迷了心窍。”宜华快要给他跪了,什么叫做迷了心窍?她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好吧。 成功从回憬身边离开的宜华匆匆忙忙往殿外去寻绿策,怎么着也得解释解释为何一两天都没见着影子才是。宜华出了正厅,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和刚刚进来时见着的红衣美人说话的绿策。那红衣美人也就是回憬口中的蓬莱蕴枫公主,一幅优雅闲逸的模样,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人间常见的团扇。 两人聊得似乎很开心,起码宜华在绿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放松,好像是从蕴枫公主的嘴里听到了什么让人放心的消息。 宜华小跑着走到两人旁边,原本正说着话的蕴枫公主立马沉默下来只是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宜华。绿策抬手摸了摸宜华的脑袋,声音亲和:“去什么地方玩了,竟是连家也不知道回了?” 宜华牵着绿策的袖子:“和回憬殿下去了他的九安宫,表叔,让你担心了。” 绿策摇了摇头,担心倒是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绿槐,他可能会多一丝担忧,但是现在的绿槐嘛,却是完全不必的。 “还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等表叔忙完了,我再同你说。”宜华摆了摆手,又对着蕴枫公主微微弯了弯腰:“我就先走了。” 蕴枫公主笑看着离开的宜华,手中的团扇又轻轻的摇晃,精致的脸蛋上带着一丝惊奇与叹息:“你看吧,我就说,总会等到机会的吧。”绿策对着蕴枫公主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多谢!如果不是公主助吾窥探天机,凭一己之力,怕是难知。” “你少在这儿奉承我,便是我不告知,你心中怕也是早就有底的了,只是……”蕴枫公主收起扇子,有些许迟疑:“你需做好心理准备,那小姑娘联系颇深,也不一定就知道些什么。” “多谢公主提醒。时辰也不早了,公主请先里面入座吧!”绿策做了个请的动作,蕴枫公主应言往里去。绿策压下心中的思绪继续接待来往的宾客。 鉴于回憬的恶劣名声在外,除了东道主的龙王一家,几乎就没有其他人往他身边凑,一边的宜华也乐得自在,拿起案桌上的橘子,压低了声音:“你说的枫琰花究竟在什么地方?” “小乌龟,你想知道啊?”回憬也学着她的模样小声说道。 “当然想知道啊,我可是要跃龙门的。” “等你跟我回了九安宫我就告诉你。”回憬拿过她手里的橘子剥开来,塞了一瓣到宜华的嘴里,把人拉在怀里抱着:“小乌龟,体现你作为宠物价值的时候到了,快,伺候着我吃东西。” 宜华心里挂记这枫琰花,哪里会不满足回憬的要求?顺从的一瓣一瓣的往他嘴里塞橘子,恨不得噎死对方才好。 蕴枫公主走到他们这边的时候,回憬刚好一瓣橘子噎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好不难受。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一抬眼就看见正在看他笑话的蕴枫。 “老妖婆,你不是一向不会出你那骷髅洞的吗?”回憬双腿放在案桌上,仰靠在椅子上。 蕴枫公主确实一向不爱出门,她也不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宜华,宜华坐直了身体,问道:“上仙,可是有何不妥?” “昔日吾也曾见过绿槐几次的,绿槐莫不是忘记了?”蕴枫公主执扇的右手轻轻一挥,在宜华的旁边出现一个椅子。莲步轻移,姿态万方的坐下,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慵懒。 见过?宜华心中一跳,明明绿槐的记忆里,还有世界之书上都没有提到过这一点,绿槐没见过蕴枫公主,这是毫无疑问的:“上仙应是记错了吧,小龟前些年还待在西海的藻花沟,那里偏僻无比,许多水族都是不知道的。这几年的话,小龟记得清楚,确实未曾见过上仙。上仙之貌,任谁见了也是忘不掉的。” “是吗?那想来是吾记错了,不过吾觉得绿槐颇为面善,看起来倍感亲切,说不得有着命定的缘分呢。” “命定的缘分?老妖婆,你想太多了吧,我家宠物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回憬跟宜华换了位置,自己坐在蕴枫旁边:“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啊?” 蕴枫公主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男人,女人的心思你知道什么?女儿家的谈话你还是别插嘴讨人嫌的好。” 回憬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直笑个不停:“女儿家?这么说小乌龟倒是无可厚非,至于你嘛?你不是早就是老人家了吗?” “我与你闲扯个甚?绿槐,这水族千千万万,昔日吾无意遇见了一位,只知她名唤裳渝,你可知这么一个?” “裳渝?没听说过,上仙不防去问问表叔,也许他知道。”宜华回道。蕴枫未曾放过宜华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心中暗想,这般坦荡,当真是不知?还是掩藏的颇好? 大公主的婚宴一直摆了三日,婚宴一结束,回憬便拉着宜华向绿策告辞。向绿策报备过的宜华,急急忙忙拉着回憬往九安宫去,枫琰花啊! 宜华站在弱水河畔,惊讶地指着边岸的一排红色花朵:“这就是枫琰花?不是说此物世间难寻吗?” “世间难寻,不代表这在这九天之上也难寻,你爱要不要啊!” 宜华本是不相信的,但是偷偷往空间里扔了一朵,得到了空桐桐的肯定的回答后,宜华总算是放下心来。服用了枫琰花之后,她的跃龙门之路就成功了一半了! 在九安宫的日子极其无聊,除了陪着回憬玩,想方设法满足那人的恶趣味之外,她的其他时间都用在了练习上。枫琰花的药效之好,她吃了惊叹之外还是惊叹。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以和鱼族一拼,在跃龙门一事上,其他的就得看自己的努力了。 为了帮助宜华练习,回憬难得大发慈悲的给她找了个场地,方便了不少。 日子一晃而过,宜华几乎在吃东西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跳的更高。 跃龙门是属于鱼族的狂欢,而其他水族只是落寞的看客。五百年一次的跃龙门正式到来。 禹关口随眼望去,海面上俱是挤挤挨挨的水族,众水族几乎是以狂热的眼神看着那慢慢升起的耀眼龙门,金光璀璨,庄严肃穆。 在龙门之下早已聚集起一大堆的鱼族,他们蓄势待发,这是改变命运的时刻。 澜澜并不是很担心,对于她来说成功跃过龙门是十有的事情的,只是……她到现在都还没见到绿槐的影子。绿槐前几日回来一趟,说是要参加这次的跃龙门,她一心坚持她也不好相劝,只是现如今怎么没有来呢? 宜华其实已经来了,只不过她和回憬待在上面的云层里。绿槐的一辈子都在为了龙门努力,她经历过无数次的嘲笑,讽刺。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里却是憋着一口气,她那么努力的原因,心中所想是一部分,想要证明给别人看也是一部分。 现在跃龙门的鱼族太多了,她若是此时就去,即便是成功也引不起太大的效果,记得有人说过,压轴的总是更有看点不是吗? 反正也等不了多久! 时辰一到,口令一出,海里的鱼族一涌而上,好似那翻涌着的涛涛巨浪让人害怕。许多的鱼类飞跃到一半便直直的往下落,过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着一个成功的。 轮到澜澜的时候已经是后面的几批了,当然,澜澜是直接成功了的,一跃而过直接化龙,当一声龙吟响彻天地的时候,整个大海都沸腾了,要知道有时候一届跃龙门一个成功的都没有,这次有这么一个好歹也不是白白的举办了这么一场! 宜华站在云朵上有些惊奇的看着在天地间盘旋的澜澜,真是太神奇了! “小乌龟,你怕不怕?”回憬戳了戳她脑袋。 “这有什么好怕的?” “哎,我还想说,如果你怕的话,我给你一个鼓励的抱抱呢!”回憬吊儿郎当地伸开双手说道。 第四十四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八) 宜华是最后一个跳龙门的,当宜华从白云上跳下来的时候,整个海面上有一瞬间的寂静。绿槐的大名在东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是大海历史上唯一一个扬言要跃龙门的乌龟。 好些水族是持着看笑话的态度看待宜华的,说到底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宜华心里意外的很平静,化为原形在水里活动了一会儿,龙门的光芒很是刺眼。缓缓闭上眼睛的宜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从来都相信天道酬勤,绿槐,你的努力从来都不是一场笑话,那些笑话你的人只是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和胆量,所以他们不希望别人去戳穿他们自己编织的那个梦。 如果此次没有跳过去,我们还有下一次机会;如果此次跳过去了,这也并不是意味着你的失败,这是我们共同的成功! 对于鱼族来说,跳过龙门的只能是他们;对于其他水族来说,跳过龙门的绝对不会是他们。 但是在这一天,他们心中所坚持所坚信的逐渐破碎,因为一只大海随处可见的绿毛龟。 化龙的那一刻,宜华好像再一次回到在秘境里重生的那一刻,脱胎换骨!她的耳朵里只能听见两边呼啸的风声,眼中只有那一片广阔的天地,心中的壁垒好像一瞬间坍塌,她知道她的心境更上一层。 宜华心中欢喜渐浓,她可以想象得到,这次任务结束后,她久滞不前的修为绝对会涨一大截。 澜澜站在龙太子身边高兴地手舞足蹈,她虽然一直不相信绿槐会成功,但是当好友成功的时候,她依然祝福。 绿策微微低头,眼中带着一丝暖意,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再抬起头时,绿策的双眸中溢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兴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放弃,看,上天总算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了,哪怕这个机会再渺茫,哪怕还会花掉他许多许多年的时间,哪怕一直到他的生命终结,他也甘之如饴! 要说最淡定的还是立在云头的回憬,紫衣华服,双手环抱,依旧是那副笑意嚣张的模样,那副表情好似在说:看吧,我回憬家的宠物果然是最厉害的。 ………… 即便是化龙成功,宜华还是逃脱不了当小宠物的命,缩在龟壳里挡着回憬那个幼稚鬼用法术变出来的‘泥土雨’,心里把坐在檐角的某人诅咒了千百遍。 “小乌龟,你是不是以为你跳过龙门就真的成了龙了?哈哈……”嚣张的笑声穿透耳膜,宜华很想揍他一顿,但是武力值不够,她没那个胆子。说起来她还真以为跳过龙门就是龙了呢,结果只是多了个能化龙的技能而已,说白了就是,她,还是只绿毛龟! ‘要是跃过龙门就成了真龙,那龙族也是不会答应的,龙族可是很在乎血统的。’这是澜澜告诉她的,所以说,绿槐跳了一辈子龙门,其实连这个都没弄懂,那姑娘还真是一根筋啊。 “你啊,命中注定只能是我家的。”回憬拎起宜华晃在外面抖泥土的小尾巴,整个乌龟身子在半空中晃啊晃:“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宜华一点也不想理他,但是无奈这般被提溜着实在是难受,气鼓鼓地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家的,你家的,我龟壳上的那坨草都是你家的,这样行了吧?” 回憬听到回答,连忙把宜华放在手心里,心情极好:“没错,就连你龟壳上的那坨草都是我家的。” “东海龙宫传来消息,说是龙太子娶亲,婚期定在初五,你是不是要去?”回憬挥了挥手招来仙婢打扫园子,自己则是捧着宜华飞身到桃花树上坐着。 “当然啊,澜澜成婚我怎么能不去呢?” “初五那日,皇父让我与二哥去一趟极北,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回憬说完,有些恨恨地接着又说道:“这东海是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总在办喜事儿。” 宜华隐秘地白眼,心想着人家办喜事儿还碍着他了,果然幼稚鬼的世界她不懂。 这一日天气大好,宜华心中也难得的高兴,因为她决定参加完澜澜的婚礼就离开这个世界,反正她已经跃龙门成功了,万念珠里的执念也已经完全消失了,比起留在这儿混时间不如回去秘境修炼,要知道妖精的寿命不短啊,随着修行的增加就更长了,她若是留在这里说不得要待个好几百年,或者千年啊! 宜华到的时候,澜澜已经花了妆容,人间常言女子最美的时候便是穿着一身嫁衣的时候,此言确实不假,人面桃花,红衣其华。 “你来的挺早啊,我还以为你又会睡过头掐着点儿来呢。”澜澜理了理衣襟,脸上是如普通新嫁娘般的羞涩。宜华扶着她的肩,上上下下好好打量几个来回:“真真是美人如画。” “你少打趣我行吗?对了,那桌上有刚刚送来的新鲜蟠桃,你要饿先垫垫肚子。”澜澜又坐在梳妆镜边照照看看。 宜华拿起一个桃子,歪着脑袋:“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啊,梳个妆弄这么久,你以前可是泥地里打滚回来,洗都不想洗的。”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知不知道!” 宜华耸了耸肩,咬了一口桃子:“你以前谈到龙太子的时候,可不会冒出这种话来。” “那是以前啊,现在啊,我觉得他比谁都好,嘻嘻,比丞相还要好!” “女人心海底针!”吃桃子吃得欢脱的宜华抽出个空来回了一句。 “别忘了你也是个女的!对了,你见过丞相了吗?” “见了,一早就先去见了表叔。” “你有没有觉得丞相变了好多啊?”澜澜压低声音,对着宜华眨了眨眼睛:“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生活一下子有了盼头,整个人都多了一丝活气。” 宜华擦了擦嘴:“是吗?我没怎么注意到。你倒是观察得仔细,龙太子知道吗?” “即便是成了亲,也不妨碍我崇拜丞相啊!我崇拜他自然就注意他啰,再说了,我家那位也很崇拜丞相来着,他和我一起观察。”澜澜笑的一脸傲娇。 水族的嫁娶比之人间的少了许多的程序,除了作为亲友送澜澜出嫁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宜华端着酒水静静地看着慢慢走向龙太子的澜澜,她在走向她的幸福。 她去过的世界里,很少为别人披上嫁衣。有些时候那一袭红衣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一份沉重,所以她尽可能地避免…… “幸福啊……真的离得好远的感觉。”宜华喃喃自语。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嘻嘻……”耳边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声音,宜华放下杯子,循声望去,刚刚说话的是东海最喜欢碎嘴的螃蟹,她的旁边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水玲珑。宜华皱了皱眉,在人龙太子的大婚上穿一身白衣服,虽说这方面水族没人类那么讲究,但是任谁也不会穿一身白来找晦气不是。 “你就瞧着吧……”水玲珑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让宜华眉心一跳,嗯,她应该给澜澜提个醒,东海有名的白莲花总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吧。 宜华让婢女给澜澜传了个信儿,不是她不想亲自去,实在是现在她靠近不了。 在东海绿槐就这么一个朋友,澜澜今天是主角自然不可能陪在她身边,她虽然不怎么在意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但是旁边时不时传来的眼神实在是让不舒服的很。思来想去,反正现在也没有她什么事情,不如到陆地上去悄悄。 跟绿策打了个招呼便目的明确的上海去了。 宜华揉了揉脑袋,奇奇怪怪的,怎么忽然头晕目眩?难不成刚刚酒水喝多了? 宜华躺在沙滩上,越发觉得迷糊,原本远目看着美丽的令人心动的海景渐渐地变的模糊起来,四肢酸软无力,想要爬起身来,却偏偏觉得沙滩上好似有千万只手死死地拉扯着她,有心无力,宜华准备揉揉眼睛,微微抬手,却发现自己变回了原形。 “这是怎么回事?”宜华在失去知觉的时候心中不由嘀咕道。 海鸟的鸣叫声在天空中不断传来,一个一个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礁石,金黄色的沙滩上趴着一只好像熟睡的绿毛龟。 云鸽自小便跟在天帝的身边,天帝素来把她当做女儿般疼爱,她与回憬自小一起长大,难免心生爱慕,这些日子因为一只乌龟,回憬不知道放了她多少鸽子,虽然她自己就是只鸽子,但是,哎呀,反正怎么想怎么不爽! 今日是东海龙太子大婚之喜,她也收到了喜帖,左右无事便来了,这些日子大约是仙家办婚事办的太勤快了,她实在是腻歪得慌,新娘子出来一会儿她就走了,没想到刚好碰到了那只绿毛龟! 云鸽本来是打算看看她准备去哪儿的,打探打探敌情,没想到那乌龟就躺在沙滩上睡大觉,一睡就是好半天,松开一直扒着礁石的双手,气呼呼地往沙滩上去。 第四十五章 绿毛龟的龙门愿(完) “喂,你是叫绿槐对吧,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老是缠着回憬哥哥知不知道?”云鸽双眉轻皱,双目圆瞪:“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阵海风拂过,沙滩上趴着的乌龟依旧毫无动静,云鸽抬起脚微微踢了踢,趴着的乌龟依旧没动静,心下有些慌张,连忙蹲下去,摇了许久,那乌龟依旧是双目紧闭的模样,云鸽咬了咬嘴唇:“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唉,不对,她出了什么问题关我什么事情啊,又不是我干的!”云鸽跺着脚,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刚刚冒起来救龟的心思,一想到因为这只乌龟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回憬哥哥,那点慈悲心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又死不了,给这只乌龟长点记性也是好的。云鸽的心中如是想到。 轻哼了几声,云鸽满意的回了东海。 龙太子的婚事同大公主的一般也是持续摆宴了三天,一切都十分顺利。 回憬办事回来刚好是婚宴结束的那天,一个人在九安宫呆了许久也不见他家宠物回来,算了算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辰东海应该早就散宴了才对。小乌龟不会是打算常住东海吧! 回憬沉了沉脸色,暗自打算着是不是要去东海把乌龟给拎回来。正打算出门,却停住了脚步,要不他还是再等等,说不定小乌龟自己就回来了呢!自己回来总比他暗戳戳的去逮乌龟比较好吧。 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光过得很快,但是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光简直就是度秒如年。比如在屋里躺了一会儿又跑到树上躺着的,最后还跑到弱水河畔去躺着的回憬。天界的景色总是一层不变,这世上啊最无聊的就是神仙。回憬无力望天,他还是睡一觉吧…… 闭了半天眼依旧毫无睡意的某人烦躁地坐起身来,他还是去东海吧…… 东海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回憬在东海龙宫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有见着。半路上遇见了澜澜,澜澜一听,说是自己也正有事儿找绿槐,两人便一道前行。 “玲珑,你不是说要让澜澜出一个大笑话的吗?”螃蟹精一脸疑惑:“我到现在都没看见。” “要你看见啊,我抹的那药可以让那只黄鲤鱼在成婚的时候化成原形,我告诉你,那药效可好得很,少说也得十天才能回到人形。”水玲珑舞着白手绢,笑得嚣张。 “哦,你抹在哪儿的呀?”穿着一身红衣的澜澜站在水玲珑身后,冷笑不已,她倒是没想到啊,这只水母的胆子还真是蛮大的啊。 “抹在她房间里的蟠桃上啊。”水玲珑舞着帕子,脸上尽是舒心的表情。澜澜在后面直接给了她一脚:“水玲珑你不得了啊!” 水玲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惊讶的回过头,慌张地看着双手叉腰,满面怒火的澜澜:“澜澜……” “等等,你说你抹在房间里的蟠桃上的?”澜澜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眸中带着一丝急切:“快说是不是!” “不、不不……,我没有,你刚刚听错了。”水玲珑连连挥手,好像这样就能证明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澜澜抬脚踩在水玲珑的肚子上,一掌把妄图过来帮忙的螃蟹精打倒在地,反过来捉住水玲珑想要反抗的右手,用力一掰,清脆的声音瞬间想起,加重了脚下的力气:“叫你说啊!” 水玲珑疼得冷汗直冒,哎呦连天,立马点头:“对对,是……是你房间的蟠桃上,你……你快放开!” “放开?我告诉你,水玲珑,如果绿槐出了什么事儿,我把你做成水母干儿!”澜澜冷冷地说道。 原本一旁自顾自想事情的回憬,神色一怔,绿槐? ………… 回憬在沙滩上来来回回寻找,脸色难看地盯着边上委委屈屈的云鸽,云鸽被那冷冰冰的目光吓得一缩,掀了掀嘴皮:“回憬哥哥,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刚好看到她趴在这里而已,然后……然后我就走了,真的!”说到这里云鸽越发觉得这事本就与她无关,压下心中的慌张,微微扬了扬头:“再说了,不过是只乌龟罢了,你干嘛……” 回憬眯着眼,浑身都带着暗沉沉的气息,渐渐逼近,一直缓缓走到云鸽面前,好似十分轻柔的摸了摸云鸽的头,声音冷淡:“云鸽啊,你也不过是只鸽子而已。” 云鸽晕乎乎的点点头,她就是只鸽子啊,没错! “你说,要不要把你扔给那只水母作伴呢?”原本正为回憬的亲近高兴的云鸽,瞬间清醒过来,清澈的眼睛中带着惧怕与不可置信:“回憬哥哥!” “所以啊,你,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哦,不然我就让你也偿偿那千虫噬魂窟的滋味儿。”带着寒意的声音那般的清晰明白,云鸽双唇紧抿,苍白的脸色难以忽视,她应该是最了解回憬的人,他的每一个表情她都清楚,他是在说真的,真的!云鸽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掩面逃离…… 绿策倒是很淡定,他轻轻叹了口气,绿槐没有什么事儿呢……不过,那个少年似乎很心急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比他幸运那么一点呢?绿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朗声说道:“不妨去人间界找找吧。” “我先去找大哥借柳叶引一用。”回憬打了声招呼便往天界去。 绿策浅笑着回了东海龙宫,年轻儿女们自有自的缘法,他何必多事呢!澜澜站在沙滩上左看看右看看,这……她该干什么? 回憬找到宜华的时候是在那之后的第六天,黄昏,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给本就庄严神圣的佛寺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情怀,宜华正懒洋洋地趴在佛寺后院莲池的荷叶上。她那一日昏迷之后被一位打渔归来的渔夫抓住了,连带着一堆鱼给拉到了集市上。 集市上乌龟还是比较少的,她倒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呵呵,她很荣幸啊! 原本她是要被卖给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的,说是要把她拎回去炖汤给家里的夫人补身子,但是恰巧旁边路过了一位高僧,说什么也要把她给拎回寺庙去,说是她这只乌龟十分的有灵气!她当然有灵气,她可是能化龙的龟哎,于是她就住到了这寺庙里。 她是打算直接回世界大殿的,谁知道因为身体的原因,通道无法打开,只得等到药效过了才能离开,说实在她一直没弄明白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憬飞身到莲池中间把拎着乌龟到了岸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总算是确定了没受什么伤,心中舒了一口气。 宜华抬头,圆溜溜的双眼盯着回憬,那人依旧是紫色华服,只是脸上带着的不是往日吊儿郎 当的神色,而是少见的一片温柔。 “小乌龟,我们成亲好不好?” 宜华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 “小乌龟,你知不知道我天天睡觉都要做一个梦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回睡觉都会梦见同一个场景,桃园花飞,坐在树上的女子,巧笑牵魂,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是因为他太寂寞还是前生有缘? 回憬亲昵地戳了戳乌龟脑袋,目光和煦:“你说呢?” 宜华自己都很无法理解自己的做法,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回憬回了九安宫,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份牵挂吧。 “绿槐,你知不知道现在水玲珑怎么样了?”澜澜今日来九安宫看望宜华,一进门儿就问道。 “她?她怎么了?”宜华正为自己答应回憬成亲的事懊恼不已,整个人都有些恹恹地。 澜澜挤到宜华坐着的躺椅上,手搭在宜华的肩上:“你不知道啊,你会无缘无故去了人间一遭,就是因为水玲珑啊,她本来是打算折腾我的,谁知道那蟠桃全被你给吃了!说到底你还是替我背的祸。” “原来是她啊,她胆子可真大。” “是挺大的,不过她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呢!” “怎么说?” “千虫噬魂窟啊,知道吗,被回憬殿下扔那里面去了,哎哟,我想想那地方都起鸡皮疙瘩。”澜澜搓了搓手臂,摇着头说道。 千虫噬魂窟,魔界十分有名的地方,回憬与魔界少主两人是狐朋狗友,要扔个人过去完全不是事儿。只不过那水玲珑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时间过得也真快,这我才成亲没多久呢,你也要成亲了!”澜澜颇有感慨。 “我要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宜华腾地一下坐起来,她什么时候要成亲了?她原以为那人只是说说来着的。 “后日啊!” ……………… 宜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拿出两颗一模一样的珠子,万念珠啊,一开始的时候幽梦就交给了她两颗万念珠,当时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两颗,按理说一个也就够了,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还有一颗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缓缓地闭上双眼,几乎是颤抖着将那颗从未使用的过的万念珠轻轻地放在额间,她帮别人消除执念,谁来帮她消除执念呢? 宜华双目平和地看着万念珠中的黑色游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招出世界之书,回憬却推开门走了进来,好似没有看见那空中不断翻页的古朴书籍,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与往日不同,那双一向风流的双眼,透着一份淡然与超脱。 “我该叫你什么呢?”回憬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似追忆似欣喜,他终于在梦里记起来了,希望这次的梦境能够更长一些才好,也希望他在九霄之上醒过来的时候不会忘记。 宜华没有说话,只是讶异地看着他,身体慢慢消散,她即将回到世界大殿,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去。 “我叫扉迎。”窗外仙鹤高鸣,那声浅浅的喃语湮没其中,世界之书厚重的扣合声一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宽阁雅舍徒留伸着双手的瘦高人影,落花满院只余万般无奈。 扉迎……我叫扉迎……吾心亦有扉,迎卿乘月归…… 第四十六章 太后与妖妃(一) 宜华这次在绿槐的世界确实待的比较久,以至于幽梦见到她的时候十分的疑惑:“主人,你这次任务用的时间似乎太长了!” 宜华摸了摸袖口:“是吗?跃龙门这活计可真不轻松!” “主人是准备继续接任务还是先去秘境里?” “先去秘境里将此次的天道馈赠炼化再开始任务吧。”不论如何也不能忘记修炼大事啊。 修真无岁月,待到第二次任务开始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宜华的修为大涨,原本元婴初期的修为已经到了后期了,只差一个契机,她就可以进入出窍期了。 ………… 她姓余名唤采箬。她生在世家大族的余家,是余家那一辈里最小的姑娘。她十六岁入宫,十八岁成了靖朝的继后,她十九岁产下皇儿取名柯予轩,她二十九岁丧夫,在靖朝内忧外患的时间里,十岁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自己则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太后啊……宜华坐在上首,撑着脑袋瞧着阶下的女子,发髻散乱,衣裳破旧,整个人瘦骨嶙峋。若是仅仅瞧着着装,确实难以想象这是一朝太后,不过,那一身的气度倒是不假,即便身处绝境依旧带着高门贵女的气质。 她的前半身过的算是幸福吧,未入宫时,家人千娇百宠,一入宫便是贵妃之尊,而后更是登临后位执掌后宫。在她被囚禁侮辱的日子里,她不断地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人都说太后啊是皇朝最尊贵的女人,是世上最幸福长乐的女人,但是对于她来说,当太后的日子却是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她一共垂帘听政了六年,当时的靖朝并不安稳,难免动用些雷霆手段,她在朝堂之上颇为强势,有加之余家的支持,朝臣多是信服。一切都十分顺利。在柯予轩十六岁的时候她便还政于他,那个时候他们母子感情颇好,不说如普通百姓家那么和乐温馨,但到底是宫中彼此的依靠。 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她慢慢放权给柯予轩,一直到他满弱冠之时,她才真正放手,看着自己的孩子越发的能干,她满意地离开皇城去往清安寺祈福两年,这是她曾经在佛前许下的誓言。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在佛寺整整呆了两年,柯予轩从未现身,统共就传来了两封书信,无外乎就是叫她在佛寺安心祈福,宫中之事不必挂念。待到他亲自来佛寺接她回宫。 她没有等来那一天,等来的是夏兰呈上来的一封书信,一封从余府悄悄递进佛寺来的书信。那是她七十岁老母亲的血书啊。 那上面一字一句好似在剜着她的心肝,绞碎她的生骨啊!通敌叛国,余家尽亡!她余家上上下下几百人,全部斩首示众,全部身首异处,她甚至连他们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连尸首都不能替他们收敛。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余家赤胆忠心,却死在通敌叛国下,死在他们的亲外孙的圣旨下。 她迫切地想要去当着柯予轩的面问上一问,为什么?他身上也留着余家的血啊! 她直接快马加鞭回了皇城去了皇帝的紫宸殿,没想到见到的是她儿子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说:“母后,余家通敌叛国,该死!”旁边是笑得百媚横生的新任皇后单雁枫。 只那一句她满腹的话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在佛寺待了整整两年,她虽然有时候也会听见一些风言风语,但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当她回到皇宫的时候,她才发现很多的东西都变了,母子亲情,后宫权势……。 既然回了皇宫自然不能像在佛寺那般什么都不理什么都不管,强抑着满心的悲愤,她让长乐宫中的老人把后宫发生的事情一一报上来。 她的好儿子啊,她的好儿子啊,为了一个单雁枫一意孤行的废后,为了一个单雁枫苛待皇子皇女,为了一个单雁枫祸乱朝政,为了一个单雁枫要了她余家几百条人命。 “太后,妖妃作怪,诬余家叛国。”当夏兰把所有的证据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恨不得将单雁枫碎尸万段。与宁王私通,为宁王生子,与宁王合伙陷害她余家,害她父母兄长,该死,该死! 如果发现了这些,她都还能忍得了,那她就不是余采箬了!后宫早就是单雁枫的天下,她的人手或多或少都折在了单雁枫的手上,但是她到底还是一朝太后。 她直接叫人拿住了单雁枫,要将她问罪。却没想到被单雁枫反摆了一道,那些所谓的证据全变成了她余家的罪证,当时柯予轩就对着她这个母亲拔刀,直直的指着她的颈部。她无情无义,她贪恋权势,她心存反叛,她和余家都想着如何篡他的位如何谋他的权……最后还在妖妃的谗言下愣生生的将她禁在长乐宫。 她始终都不愿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对着单雁枫温言轻柔,对她这个生母冷漠无比的柯予轩真的是她的儿子吗?那个诉说着她莫须有的‘罪行’的真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吗?她真正的困惑了。 看着搂着单雁枫离开的背影,看着单雁枫回眸时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瘫坐在地上哭笑,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果然如她所料,在余家满门抄斩的一个月后,宁王带兵逼宫,属于靖丰帝柯予轩的王朝正式易主。更加可笑的是,原本的单雁枫居然依旧是皇后。 没有余家支撑又沦为阶下囚的余采箬如何与单雁枫相抗?一个在做妃嫔时期从未踏足过冷宫的女人,居然在这般的年岁里被困冷宫,一同被关在这里的还有柯予轩,这个儿子整日里浑浑噩噩好似疯子,为了一点食物全然不顾自己母亲的死活,余采箬只是冷冷的瞧着,一个能手刃外祖全族的人,她还能指望他些什么? 她亲眼看着这个王朝的落寞,看着自己在先帝临终前许下的承诺化为灰烬:“妾身会看着靖朝的繁盛,而后在九泉与陛下相叙。”她在大雪纷飞的时节里死不瞑目,带着漫天的愤怒与遗憾…… …… 余采箬仰头看着端坐在上首的女人,那双眼里是满天的戾气:“你是神仙还是妖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我……” 宜华打断她的话:“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至于报仇,你不妨说说看。” “我要单雁枫那个女人不得好死,我要她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此我余家几百口人的冤魂方得安息。”余采箬捂着心口,咬牙切齿道。 “你儿子呢?”宜华轻轻抚摸着幽梦滑顺的皮毛,提醒道。 “他不是我儿子,在他下那道斩首圣旨的时候,母子亲情也一道断了!”余采箬痛苦的闭上双眼。 宜华点点头,她明白了,说起来,她现在有点迫不及待的进入任务世界了,比起修真界的无聊岁月,任务世界更加精彩。 宜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入目便是素青色的帐子,这是在佛寺了。摸了摸身下的褥子,唤了声夏兰。 不过一会儿便听见急急的脚步声,推门而入的正是夏兰,三十几岁的年纪,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夏兰是余家的家生子,跟在余采箬身边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她是最了解余采箬的人。 “主子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是才刚躺下吗?”夏兰扶着宜华起身,轻言询问道:“可是这床不舒服,要不然再多加两层褥子?” “哪儿那么娇贵,本就是来礼佛还愿,又不是来享受的,再说都来了差不多一年了,早习惯了。”宜华坐在梳妆镜旁任由夏兰打理着头发。 “叫长乐宫中的人把这一年里皇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报上来,尽快。”宜华拿起一旁的佛珠,慢慢捻着,静静的看着镜子里那一张并不怎么显老的脸,四十几岁的余采箬看起来与三十几的毫无差异。余采箬的前半生确实过得很好,父母兄长溺爱,先帝一心疼宠,除了后来先帝驾崩,她帮着辅政之外,从没有受过什么累。 夏兰低眉:“诺,奴婢马上让人去传信。”夏兰从来不会多嘴,这也是为什么余采箬身边有四大宫女,但只有她才能时时跟在身边,就连来这佛寺也是由她相伴。 宜华闭上双眼,听着夏兰离开的脚步身,抿了抿唇,单雁枫现在还羽翼未丰,她得尽早回宫去才好,若是等到柯予轩被迷得神魂颠倒了,那她就会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余采箬在的地方并不是皇家寺院,而是在深山之上的清安寺,这个地方虽然香火不及镇国寺的旺盛,但是胜在清静。宜华低眉瞧着手上的佛珠,眼中闪过深思。她记得手中这串佛珠应该是皇后送给余采箬的。 皇后也是高门贵女,与余家在军中颇具影响不同,秦家更多的是在儒林学士之中极具声望。废后不是小事,更别说废的还是秦家的女儿,皇长子的生母。单雁枫能将柯予轩一个还算不赖的的皇帝影响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本事不小! 世界之书中对于这位秦皇后只是一笔带过,就连在余采箬的记忆里有用的东西也是甚少。只知道她是因为与丞相单知有染被废,而后惨死椒房殿,至于其他的,便是余采箬也没查出来个究竟。 堂堂皇后与丞相有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还有待商酌,嗯,她总觉得和单雁枫脱不了干系。 单雁枫,单雁枫……宜华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弯了弯唇角,如果真的是她,这下可就有点意思了,丞相单知是单雁枫的三叔,是单家的顶梁柱,单雁枫为什么要坑单知乃至整个单家呢? 妖妃,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呢,倒是应该好好观摩学习一下,说不定有一日她也得扮这么个角色。 第四十七太后与妖妃(二) 夏兰拿着浅紫色的披风,轻轻地搭在宜华的身上,宜华伸手拢了拢,扶着栏杆,听着小和尚说话。 “太后娘娘,今日我清安寺朝圣庆典,来往香客较多,若是扰了娘娘清静还望娘娘海涵。”小和尚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灰色僧衣的样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宜华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她跟前来,轻轻摸了摸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无妨,哀家这边离得远。”小和尚头上的戒疤有些咯手:“你是因何出家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僧是被师父捡到的,从小就待在清安寺里。”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鞠了鞠躬,神色虔诚。 “是吗?”宜华嘴角噙笑,被捡到的啊:“唤作什么名字?” “小僧法号能善。” 宜华点点头,捏了捏他那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回去吧。” 小和尚愣愣的看着那张温婉典雅的脸,笑起来可真好看,太后娘娘其实还很年轻呢! 夏兰瞧着能善已经走远,这才把宫里传来的消息递给宜华,宜华拿着捏起来颇厚的书信,走到亭子里坐下,细细翻阅。 单雁枫是在余采箬离宫时的那一届入的宫,可以说余采箬前脚刚走,单雁枫后脚就参加了选秀,单雁枫长了一张妖媚至极的脸蛋,但规矩倒是极好,加之当时柯予轩在场,皇后等人也不好刷下去,就这么让这个祸害入了靖朝的后宫。 单雁枫入宫后一直窝在房间里极少出门,直到后来在莲池与柯予轩来了个唯美相遇,至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一年间便升至四妃之位其受宠程度令其他妃嫔胆战心惊。 只不过现在柯予轩好像还有点理智在,单雁枫还不至于像后来那般横行无忌。 宜华狠狠地将信拍在桌子上,声音冷淡:“皇帝越发的不知事了。” 夏兰低眉不语,宜华敲了敲桌子,示意夏兰自己看看这桌上的书信,夏兰翻看了几页,皱眉询问道:“主子因何置气?”若是因为那什么慧妃,大可不必,不过是一个稍稍得宠的妃子罢了。 “自己瞧瞧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什么?” 夏兰翻到最后一页定睛一看,不禁念出声来:“朝退,帝与慧妃常宿于紫宸殿中。”夏兰说完慌忙下跪,神色凝重。紫宸殿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历代帝王殚心竭虑处理朝政的地方,柯家皇室里从来没有在紫宸殿住宿的例子,便是皇帝也得到紫宸殿旁边的华阳宫中歇息,这是靖朝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 如今皇上居然带着嫔妃直接宿在紫宸殿,这把祖训放在何处? 宜华抿了抿唇:“夏兰,传信给秋萍她们,让她们想办法重新培养一批人手安插到各个宫室,尤其是慧妃的飞霜殿,还有皇帝的紫宸殿和华阳宫。” 夏兰低声应诺:“主子,是不是要安排回宫事宜?” 宜华站起身来,看着路径上满地的落叶,冷笑了两声:“不忙,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咱们再回去。”她若是现在回去了,平白的打草惊蛇。依余采箬看来,单雁枫天生就该生在后宫,她是一个成功的后妃,总是她算计别人别人似乎都算计不了她!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如此。 “主子的意思是?”夏兰恭敬地扶着宜华的手,一步步往厢房去。 “哀家的意思是,咱们得给慧妃一个出其不意,当然在这之前还得把咱们身边的钉子给拔了。” 夏兰瞬间严肃起来,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这长乐宫的宫人很多都是她和秋萍带出来,身边有钉子,这…… 宜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多想,你让秋萍多多注意着春芹,那丫头的心思怕是大了去了!”宜华想起那位在长乐宫的大宫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四个大宫女中最沉默寡言的便是春芹,但祸心最大的也是她,有道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春芹!”夏兰惊讶的瞪了瞪眼,春芹与她还有秋萍冬芝皆是从余家出来的,要说和她们唯一不同就是她们是家生子,春芹是小时候卖身起来的,当初主子要入宫的时候,老夫人觉得春芹老实乖巧便让主子一道带着入了宫里。 “你且让秋萍注意着吧,是不是总会知道的。”宜华笑看着夏兰那一副惊讶的模样,接着吩咐道:“马上便是中秋之节,你让冬芝在库房里挑好东西回一趟余家,让母亲叫人把凉星院收拾出来,置备着。” “诺。”夏兰没有多想,只待等一下空闲下来,便叫人快马加鞭将书信送回去。 “你且先去办吧,不用陪着哀家,哀家自己进去诵几遍经书。”宜华拧了拧眉,挥手让夏兰立马去办。夏兰自然是应下急急忙忙的便退出了院子。 宜华走进房间,庄严的佛像带着慈悲的笑意,仿透众生的目光无言地落在宜华的身上,宜华不信佛,但是她依旧觉得佛陀的善意平和让人安心。 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面无波澜地闭目凝神。跪了许久,腿脚有些酸软,宜华站起身来,唤了小宫女一道出去透气。 清安寺位居山巅,风景极好,走的离厢房有些远,宜华站在佛寺后院的假山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清安寺朝圣大典来的人倒是不少。 “娘亲,咱们要在这儿住上多久?”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梳着垂髫分肖髻,晃着手中的纸风车,在人群里跑来跑去。 “少说也得好几天天,咱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玩的,玉儿,不记得娘说的话了吗?”面容消瘦穿着浅蓝色曲裾深衣的妇人拉住小姑娘的手,双眉轻皱,颇不赞同地夺过小姑娘手中的纸风车,扔在地上。 “娘亲,我记得,可是你干嘛扔了我的纸风车?” “你这般玩闹,若是惊扰了佛祖,该如何是好?”妇人面带忧愁,眉目含忧。她现在是满心惶恐不安,但又无法与女儿细说,此次只盼佛祖怜悯,能助他们家度过难关。 小姑娘的年纪本就是爱玩的心性,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夺了去只知不开心,哪里注意得到母亲的担忧? 宜华低眉看着脚边的纸风车,又看了看瘪着嘴的女孩。制止了小宫女要呵斥的动作,捡起纸风车递过去。 “夫人何必如此,佛祖怜悯众生,哪里会因为一个纸风车怪罪下来?” 那妇人见着眼前披着紫色披风的美人,收敛起面上的表情,换上一副温和柔美的神色:“夫人说的极是,只是妇人家……哎……不说了。”那妇人接过纸风车还给小姑娘:“拿着吧,只是不可再在此处玩闹。” “玉儿知道了。”小姑娘欢欢喜喜的拿着纸风车也没忘记给宜华道谢:“玉儿谢谢夫人。” 小姑娘极为知礼,又长得乖巧可爱,宜华不免心生喜爱:“小姑娘叫做玉儿?” “是,我叫屈之玉,家住不远的盛州。”小姑娘心无芥蒂地回道。那妇人闻言厉声喝住,严厉地瞪了屈之玉一眼,眼中似有责备之意,对着宜华好像也多了一丝防备。 宜华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盛州屈之玉啊,倒是没想到在这儿给碰上了。宜华正打算说些什么,就见着夏兰慌慌忙忙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声说道:“主子,丞相拜见。” 丞相,单知?那个因为与皇后私通被处以极刑的单知?宜华挑眉:“他怎么会来此处?”她记得没有这么一出啊! “说是恰巧来这边办事,便顺道过来拜见,现如今正在后山亭子里等着,主子见不见?”夏兰也有些疑惑,前些年主子垂帘听政的时候,这位丞相的政见与自家主子的相左,以前在朝堂上的时候,多数都跟主子对着来,主子一向有些不打待见那位,那位也有自知之明,除了在朝堂上之外基本就不会来见主子,要是实在有什么大事,也是奏折一封直送长乐。这次倒是奇了个怪,巴巴地赶上来说什么拜见。 宜华也想见见那位丞相,点点头:“见,怎么不见,说起来是很久没见过他了。”对着屈之玉笑了笑,便带着夏兰一干人往后山亭去。 屈之玉眨着眼看着宜华离开的背影,扯了扯自己娘亲的衣摆,抬着小脑袋,问道:“娘亲,丞相是不是很厉害的人啊?”她记得那天偷偷躲在书房里从爹爹娘亲那里听来的话,爹爹娘亲说要找那什么刑部尚书,她明明记得丞相更厉害啊,为什么不找丞相呢? “丞相当然厉害,只是丞相哎……”丞相也是单家的啊,妇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瓜子,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刚刚那位夫人的婢女说‘丞相拜见’。”屈之玉晃着小脑袋,对于自己听得那么清楚感到得意。 妇人大惊,丞相拜见?能让丞相前来拜见的女人,得是个什么身份!慌忙将屈之玉抱到禅房里,让她把听见的话一直不漏地给复述出来。 第四十八太后与妖妃(三) 单知已经三十好几的年岁了,在这个男女普遍早婚的年代,他一直到现在仍是单身。宜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方行完礼问完好之后,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端坐沉默,神色恭谨,一直恪守着上下尊卑。 “说起来丞相也已经岁数不小了,可这相府至今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丞相可是在等着皇家赐婚?”太沉默显得实在是有些尴尬,宜华半开玩笑的问道。 单知垂眉低目,站起身拜了拜:“臣下并无此意。” 宜华看着单知那副严肃的模样有些索然无味,果然如余采箬所言那般迂腐古板顽固不化。摇摇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单知依照指示坐下,依旧保持着低眉颔首的状态。 “丞相来此就是专门来摆这幅模样给哀家瞧得么?”宜华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 “太后息怒,臣来此确实有事。”单知撩起长衫,跪在地上,双手作揖:“臣恳请太后回京,主掌大局。” “丞相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主掌大局自有皇上,你此话是要陷哀家于不义。”宜华冷哼了一声,拍桌而起。看着单知不惊不燥的模样,心下慎重,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 “太后娘娘就不在京,却是不知陛下贪恋美色,在朝政上多有懈怠。这半年来已有五次无端缺席早朝,更是打压忠臣,任用奸逆。”单知神色淡淡地慢慢说道。 宜华挑眉,这些她自然是知道,只不过在余采箬的记忆可没有这么一出啊,余采箬在清安寺呆了两年,朝中之人谁也没见过,更别说一向不大对付的丞相了。 “皇帝贪恋美色之事,应多由你们这些朝臣与皇后劝谏,哀家似乎记得丞相与皇后多有交情,丞相何必舍近求远来同哀家说道?”宜华对于单知和秦皇后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曾经拜在秦公门下习经世之学,与皇后娘娘见过几面,谈不上交情。如今娘娘深居后宫,臣下不敢逾越。”单知好像没有听见宜华言语之中的试探,回话道。 秦公秦子晋乃是大儒,昔日先帝也曾拜学于他。秦子晋是秦皇后的祖父,单知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宜华一动不动地看着单知,此人素有京都贵公子的称号,京都女儿家多是心生爱慕,无奈此人偏偏毫无成亲之意,引得各种猜测漫天都是。莫不是当真一颗心都放在皇后的身上?不然为何一直孤身一人,到最后因为皇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是哀家思虑不周,丞相想要见皇后确实不易,后宫多是嘴碎的,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可是大不好,丞相觉得可是?”宜华让夏兰将单知扶了起来。 “娘娘说的在理。” “至于丞相刚刚说的回京之事,哀家会好好考虑一番,丞相若是还有事便先离开吧。”宜华挥了挥衣袖,让夏兰重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悠闲地品茗。 “臣确实还有公务在身,打扰了太后清修,还望太后恕罪。臣这就告辞了。”得到准许之后,单知立马离去,宜华边饮茶便看着长冠广袖的单知,自带风骨的男人,难怪让那么多的高门贵女念念不忘。 夏兰摒退了一边候着的小宫女,温顺地问道:“主子,你说这丞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是为请您回京?”夏兰说出这句话之后连自己都不相信。丞相与太后的矛盾久矣,往日每回在朝堂之上都得吵上两句,有时候丞相甚至还会说出‘妇人浅见’之类的话,这时太后往往逮着丞相‘久不成亲必有隐疾’给刺回去。 虽然到退朝后丞相又会来请罪,但两人的关系当真算不得好,不互相给对方挖坑就算是有良心的了,这请主子回京主持大局,潜台词就是让主子回去继续参与朝政。这可一点也不像是丞相的作风。 宜华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说道:“管他是个什么意思,这京都咱们本就是要回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 敲打木鱼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不断响起,屈之玉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双手合十一动不动。小孩子正是爱动的年纪,她们来这儿已经两天了,整个清安寺到处都是菩萨和尚,哪里有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屈之玉无聊地舞着裙摆,嘟着嘴转着脑袋四处张望。 过了好久,自家娘亲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小姑娘早就不耐烦,蹑手蹑脚地偷偷跑出了大殿,她这几天一直被娘亲拘在身边,闻着那些香烛的味道都快疯了!她要去后山玩玩。 后山的人很少,听小和尚说是因为后山的西边住着贵人,贵人喜静,一般人不让进来,屈之玉从树干后面悄悄的伸出脑袋,贵人?住在西边? 屈之玉一直在自家里面听见贵人两个字,她阿爹整日嘴里念叨的就是‘贵人’,虽然听得多,但是她还从来没见过贵人长什么样?强烈的好奇心引导着屈之玉一路往西边去。贵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呢?是像大殿里的那些佛陀一般发着金光,还是像娘亲讲的故事里面那般三头六臂?要不然阿爹为什么说贵人厉害呢,说什么他们屈家都仰仗着贵人呢? 宜华让夏兰将笔墨纸砚摆在亭子里桌上,她无聊得紧何不抄抄佛经修身养性,提前向佛祖洗洗自身的罪孽,说不定她这一回京要沾血呢! “主子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夏兰对余采箬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无论余采箬做什么在夏兰眼里那都是对的,这个女人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耗在了余采箬身上,一辈子的光阴一辈子的信仰一辈子的忠诚。 夏兰是死在余采箬前面的,在冷宫里为了余采箬被柯予轩活活的打死。宜华叹了口气,柯予轩啊,一个能打死自小照顾着他的夏兰,能对着生养他的母亲拔刀,能狠心砍掉外祖全族的人,也许不算是个人吧。 “谁在那儿?出来!”宜华的思绪被一个小宫女的呵斥声拉了回来。皱了皱眉,让夏兰去看看。 夏兰肃着脸瞪了小宫女一眼:“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儿,惊着了主子你担待得起吗?”训完了人,这才问道:“怎么回事儿?” 夏兰对手下人很严厉,一般的小宫女都很怕她,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小径尽头的那颗粗壮的榕树:“姑姑,那边好像有人。” “让侍卫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寺中的香客。”夏兰让小宫女去唤侍卫,自己则是在原地等着。小宫女手脚很是麻利,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两个侍卫过来,夏兰吩咐道:“过去瞧瞧。” 两个侍卫步履稳健地径直走过去,转了个小弯,对上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夏兰姑姑,是个小姑娘。” 夏兰闻言正要吩咐侍卫将人送走,却听见宜华的声音:“夏兰,把那小姑娘带过来瞧瞧。”她虽然没见着,但是凭直觉,那小姑娘应该是屈之玉。 夏兰听从吩咐将屈之玉领着走进亭子,屈之玉见着宜华十分开心。 “夫人,原来爹爹嘴里的贵人就是你啊!”屈之玉年纪小,只以为自家爹爹嘴里说的那个贵人和小和尚嘴里说的贵人是同一个人。 爹爹?宜华停下手中的写字的毛笔,捏了捏屈之玉的脸蛋:“是叫玉儿吧?你爹爹是?” 虽然自己娘一再嘱咐了不能随便对陌生人自报家门,但是在屈之玉眼里,宜华是爹爹嘴里的 贵人,那爹爹相识的人自然不是什么陌生人,她这般一想便回话道:“我爹爹是盛州香余楼屈坚白。” 若是只是说屈白坚这三字她还不知道是何方人也,但是加上这盛州余香楼嘛,那她倒是晓得一二。盛州的百年酒楼香余楼堪称盛州一绝,乃是当朝最具盛名的酒楼,其招牌秘制的蜜枣鸭与香菇八绝宴闻名天下,据说那味道闻而生津,绕鼻十日不散。 “原来玉儿乃是盛州余香楼主家的姑娘。”宜华坐在凳子上,将屈之玉拉到近前来:“不过我却是不认识玉儿的爹爹的,你爹爹口中的贵人也不是我。” 屈之玉歪了歪小脑袋,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宜华,宜华瞧着屈之玉那软萌软萌的样子不由失笑,往后那个颇具煞名的修罗女官还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呢。 是的,修罗女官屈之玉。即便是余采箬被困冷宫也知晓她的名声,在前朝后宫官场民间都赫赫有名的女官,只不过这个名声不是什么美名而是煞名。 盛州屈之玉掌管刑狱,手段狠辣心性凉薄,刑狱之司畏其如虎,牢狱之犯惧如修罗。这是别人对她的评价。 那个时候柯予轩已经死在单雁枫的折磨之下,余采箬倒是硬扛着苟活,她时常听见冷宫看守的谈话,有一段时间里谈的最多的便是屈之玉。不过这个女孩最终还是凄惨地死去,原因是叛国! 第四十九章 (三章 合一)太后与妖妃(四五六) 宜华很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这个心地纯粹的姑娘变成那般狠辣的人。 “玉儿怎么没有和你娘亲在一起?”宜华将小点心放在屈之玉的面前,让她能够拿得到。 屈之玉噘着嘴,满脸的不开心:“娘亲整日整日的在拜佛诵经,哪里有时间管我,夫人,我悄悄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娘亲现在还在佛寺大殿呢!” “玉儿这般可是会让你娘亲担心的。”宜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妇人现在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屈之玉不满地回答道:“娘亲现在整日忙着求神拜佛好让余香楼能够重新开张,爷爷也能回家来,才没有空管我呢!。”那皱着的小脸是实打实的不开心。 宜华一顿,余香楼重新开张? 一旁沉默的夏兰这时也开口说道:“余香楼现在关门了么?何来重新开张之说!” 屈之玉被夏兰那张一贯严肃的脸吓了一跳,往宜华身边靠了靠,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我不知道,听爹爹说是因为鹤顶红,不过夫人,鹤顶红是什么东西啊?” “鹤顶红!”夏兰惊呼,这余香楼莫不是惹上了人命官司? 宜华拧眉:“玉儿可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余香楼是百年的老字号,怎么会和这种见血封喉的药扯上关系。 “爹爹念叨着什么陷害,这是我躲在爹爹的书房里偷偷听见的。”屈之玉把脑袋埋在宜华的怀里,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 夏兰摇了摇头看向宜华:“主子,这余香楼有宫里的婉贵嫔撑腰,谁会没事儿陷害他们?”婉贵嫔素来得宠,有身份的明眼人不至于对上,至于没身份的也没那个本事能陷害得了。 宜华也不是大明白,只是轻抚着屈之玉的背,柔声道:“玉儿快些回去吧,等会儿你娘亲真该急了。夏兰,让人把小姑娘给送回去。” 屈之玉有些不大想离开,这边比前面那些满是香烛火气味儿的地方好多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夫人和好吃的糕点,可是到底还是懂事的姑娘,跟着小宫女乖乖巧巧地离开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渐渐远去,宜华久久不能回神,修罗女官屈之玉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呢? “去查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主子是打算管管这事儿了?”夏兰扶着衣袖一圈一圈地磨墨。 “就当是哀家舍不得那余香楼的蜜枣鸭和香菇八绝宴吧,若是罪真不在屈家,何不拉上一把?”宜华让小宫女把桌子上的糕点拿到一边去,抬手拿起笔,沾着墨,一笔一笔地写着经卷上的偈语。夏兰点头,自家主子哪里是舍不得什么蜜枣糕和香菇八绝宴,分明是心疼那个叫玉儿的小姑娘罢了。自家主子见过不知道多少的大臣之女,偏偏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 屈之玉回去的时候就碰见匆匆忙忙的屈夫人,屈夫人见着自家女儿,气的虎着一张脸,要不是顾及旁边的小宫女非得当场揍屈之玉一顿不可。小宫女将人送到立马告辞,屈夫人道着谢送了几步,待到人一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把屈之玉抱在怀里摊着手打了好几下, “知道错了吗?” 屈之玉双眼泪汪汪地点头,直呼知道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之类的话。屈夫人瞧着女儿那副样子也是心疼,倒是狠不下心来再动手。 牵着女儿回了厢房,坐在房间里语重心长地说道:“玉儿,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屈家恐怕是不好了,你啊,就让娘省点心吧!”说完这话将屈之玉抱起来放在膝上:“等咱们回家,你就回外祖家住上一段时间,娘没来接你你可不能回来,知道吗?” “为什么啊娘,我不想去,表哥总是欺负我。” “因为咱们屈家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了!”屈夫人双眉紧蹙,自打余香楼鹤顶红只是之后她是没一天舒畅的,他们屈家此次大劫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呢。 “娘亲,你的意思是不是有坏人啊?我们可以找贵人啊,爹爹不是说贵人很好的吗,贵人会帮我们的呀!”屈之玉不明白,爹爹不是常说贵人厉害么?为什么不告诉贵人让她帮忙赶走坏人呢。 “贵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啊,自己都不好何谈顾着咱们呢?” “娘亲,那咱们可以找别的贵人呀,那位夫人……” 宜华手里拿着的是有关单雁枫在单家时的一些资料,单雁枫是家中的长女,其下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和一个年级相差不大的庶妹庶弟。单雁枫的父亲是单知的长兄,是个拎不清的,对于两个嫡出的孩子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可了劲儿的宠着两个庶出。 单雁枫在单家的日子过的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劲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奔着妖妃的路子高歌向前呢? “夏兰,你说这单雁枫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要不然就是天生就是一个妄图登天的女人。 夏兰倒是很淡定:“主子,后宫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后宫啊,那可是一个能把天真娇俏女儿家拖进地狱的地方。 “说的也是,哀家当年不也是如此吗?只想着闺中心事的姑娘家,到后来纠缠在权势的旋涡之中的冷酷人。只不过,这单雁枫看起来比哀家更有本事啊!”颠覆一个王朝,可不是比余采箬有本事儿多了。 “主子,外面有自称是盛州屈李氏的求见。”门外传来禀报的声音,屈李氏,莫不是那屈之玉的母亲。 “带她进来吧。”宜华示意夏兰去把门打开,自己则是坐在凳子上等着屈李氏进来。 来的确实是屈之玉的母亲,她没有带着屈之玉一道前来,其实今日她们本是要离开这清安寺的,马车都准备好了,但她还是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这人的身份不用想也知道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帮上这个忙了。 “夫人安好,妾身莽撞拜见,还望夫人见谅。”屈夫人双膝微曲,恭然道。 宜华抬了抬手:“屈夫人多礼了,不知前来所谓何事?”其实她大概知道对方来此是为了什么的,这么一问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夫人容禀,屈家含冤无处诉,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无奈来拜见夫人……” “我听玉儿说起过一些,只是不知这余香楼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余香楼出了……出了人命!”屈夫人难以启齿地说道。 “人命?你们屈家有个在宫里做贵嫔的女儿,是你的小姑子吧,一般的人家怕不会弄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人命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宜华问道。 屈夫人艰难地开口回答道:“是……是……当今丞相的侄子,单家的二公子单文鸿。” 单文鸿?单雁枫的庶弟,有意思啊,这可总算是和单雁枫给挂上钩了,宜华暗想。夏兰惊异地看了一眼宜华,交代查的资料还没有递上来,倒是没想到和单家扯上关系了。 “你的意思是,单文鸿死了?”宜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屈夫人点头,当时她是在场的,她刚从楼上下来,恰巧就碰见直直从楼上摔下来的单文鸿,官府来人验了尸,说是鹤顶红毒发,这才翻了围栏摔下来。 “这样啊,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屈夫人心中是满满的失望,果然不行,谁会因为一个不想关的人惹上圣宠颇厚的单家呢! 宜华看着屈夫人那张变来变去的脸,轻笑了一声:“回去吧,告诉屈坚白,只要你们余香楼当真无罪,哀家自然保得住你们。” 哀家!这……这不是……这不是……屈夫人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没想到来一趟清安寺竟然会带来这么一个大惊喜,果真是佛祖显灵不成?她也听说太后在外祈福,原以为是在镇国寺,却没想是在这么个深山小寺里! “太后恕罪,民妇无状,……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屈夫人不停地叩头,险些哭出声来,他们余香楼总算是…… “若当真是谢哀家,便好好教养着你那个女儿吧。”宜华眼含笑意,屈夫人自然连连称是。 屈夫人几乎是泪眼蒙蒙地回了盛州屈家,下了马车直奔书房,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屈白坚,屈白坚虽将信将疑,但心里到底是安定了一些。 屈夫人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在院子里玩闹的女儿,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她就怕整个屈家受难连累到年幼的女儿,现在总算是将一半的心给放下了,哪怕屈家出了事,太后对玉儿多有喜爱,说不得能照拂一二呢! 太后的一丝照拂也能让玉儿安宁半生了。 正和小丫鬟玩着泥巴的屈之玉抬起头,对着站在屋檐下的屈夫人笑得开心,两个虎牙显得尤为可爱。 宜华吃着素斋,叹了一口气,夏兰忙问是不是哪里不合心意,宜华摇头,当然不合心意,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是吃素了,这饭菜寡淡无比啊,看来得加紧回京了,她想吃肉! …………………… 按照手下人递上来的消息,这单文鸿之死确实和余香楼关系不大,宜华敲了敲桌子,让夏兰把东西收拾了。 “主子,这事儿……余香楼之事您打算怎么办?”夏兰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和慧妃的嫡亲弟弟挂上了关系。难不成是嫡子与庶子之争?若真是这样,那位单家大公子单文其可真不是个有脑子的人。 “那个下毒的人与单雁枫的亲弟颇有联系,夏兰,你觉得这单文其为人如何?”宜华拿起三炷香,慢条斯理地放在香案边上的烛火上,任其燃烧。 夏兰翻了翻手下人送上来的资料,抿了抿唇:“按照底下人的意思,这单文其是个性子软的,没什么大志气,瞧着不是个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所以,让人顺着单文其的线继续查,夏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事儿最终还是会查到宫里的慧妃单雁枫的头上。”宜华拿着香对着供奉的菩萨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夏兰依言退下,整个房间就剩下跪在蒲团上诵念佛经的宜华。 ……………… 最终的结果果然如宜华所料,确实和慧妃有着牵扯,不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真是慧妃所为,让人将拿到手的证据送到盛州府衙,虽然不能让真正的罪人伏法,但是好歹给屈家洗清了罪责。 这边屈家的事情一了,宜华便准备着回京事宜,现在已经是秋季,过些日子天气凉下来,路上也不舒服,现在的气温最适合不过了。 一小队人马驱着马车驾着马匹直往京都,后面大队的人马慢慢地往回赶。 夏兰有些担忧地撩起车帘子,天上乌云密布,暗沉沉地好似要掉下来一般,天色不大好啊,转回头看着车内闭目养神的宜华:“主子,这怕是要下大雨,咱们的行程恐会耽搁,天黑之前说不得赶不到临近的城镇。” 宜华顺着夏兰掀开的缝儿看去,外面已经下去小雨了,秋日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风也起了。 “让侍卫找个临近的歇脚点吧,今日暂且将就。” 外面的侍卫得了令立马行动起来,最终行了一刻来钟停在了一个废弃的破庙门口,他们到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是漂泊大雨了,夏兰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护着宜华往里去。 破庙年久失修,好些地方都在漏雨,夏兰双眉紧皱,唤了小宫女在边角上收拾出一块好地来。 宜华站在布满灰尘蜘蛛网的佛像旁边,无视另一边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自顾自的理着裙摆。 庙里很多人,看衣着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和几个乞丐,想来都是避雨来的。几个小宫女的手脚麻利,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出了一块干净儿的地儿,又从马车上抱了几床褥子,隔着竹席垫着,夏兰扶着宜华坐在上面。 即便是没有宜华和夏兰的吩咐,几个小宫女也做得井井有条,生火煮茶,都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还请兄台你离在下远些,兄台身上这味道着实不好。”长衫儒巾的面容隽秀身体消瘦的少年捏着鼻子,满脸愁容地看着他旁边蓬头垢面衣裳破旧的乞丐。 “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看不起我是不是?”那乞丐年岁也不大,瞪着一双眼睛怒看着少年。少年不慌不忙地躲避开乞丐指过来的手指,撇了撇嘴。 周围的人多是看戏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撩起长衫,轻轻一跃跳到那满是灰尘的香案上站着,就着长袖扫了扫,便坐下了。 夏兰瞧了半晌,对着宜华轻轻说道:“主子,那应该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来的。”宜华颔首,难怪瞧着面容实在是清秀得紧,原本就是女子。 少年往宜华那边看了一眼,垂了垂眼睑,思索着自己哪里露馅了。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遂从香案上下来径直往角落里去。候着的几个小宫女慌忙将其拦住,不让她前行。 “不必拦着。”夏兰顺着宜华的意思吩咐道。 面对不相识的人,少年也一点不拘束,蹲在宜华旁边,两颗眼珠子圆溜溜地转着。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这一路上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好些姑娘家想要拉着我成亲呢!”少年眉角上扬,颇为得意。 宜华笑着指了指时刻警惕着的夏兰,回道:“是男是女,她只需要一眼就能给瞧出来,这对她们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么厉害啊!” “你还没见过更厉害的,只需要一眼,是已为人妇还是待字闺中也能门儿清。”这京都里的夫人嬷嬷们在这方面可都是专家。 少年紧挨着宜华坐在垫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宜华,自来熟地把手放在宜华的肩膀上,一边问道:“你们是要往哪里去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宜华挑眉。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夫人怎么称呼?”少年收回手,问道。 宜华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夏兰虎着一张脸,声音冷淡:“我家夫人的名讳不方便透露。” 少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说便不说吧,谁还没点呢!”大概是感觉到了夏兰等人的不欢迎,少年又慢悠悠地回到香案上坐着,宜华淡淡地扫了一瞥,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刚刚那个少年把手放在上面,轻轻抚了抚肩膀,莫不是错觉? 外面雷雨交加,破庙里很安静,除了风声雨声和时不时的雷鸣声外,便是好些人的鼾声,宜华倒还好,夏兰则是怎么也睡不着,她自小便待在余家,大家族里的丫鬟可比一些小门小户里的小姐还要金贵,更别说这些年跟着主子那更是没吃着什么苦,这睡破庙还是头一遭,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她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夏兰睁着眼,瞄了瞄旁边睡着的宜华,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惑,她家主子娇贵的不得了,她还记得以前先帝在世时有一次出游,住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小客栈里,当时主子可是一整夜没合过眼,说是条件太差她实在是睡不着,先帝当时还说主子不知民生疾苦来着的,现如今倒是没怎么抱怨。 夏兰虽是疑惑但也给自己了一个满意的解释:“主子吃斋念佛久了,这性子就是不一样了。” 夏兰靠着墙,微眯着眼想事情,却听见似乎有些什么声响。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佛像前的香案。 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回了女装,梳着时下女儿家最喜欢的轻简发髻,身上穿着一身浅绿的衣衫,斜挎着一个浅白色的袋子。寺庙里燃着的火堆时不时发出噼哩吧啦的声音,熊熊火光照亮了大半个房间,姑娘的双眸很明亮,就像是发着光的宝石,摄人得很。 夏兰没有动,她自见着这人起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可有说不上究竟是哪儿不对劲,总之奇怪得很。 绿衣姑娘一直盯着宜华看,她好像对宜华很感兴趣,笑得很灿烂。不知道盯了多久,她总算是收回了目光,伸了伸懒腰,大摇大摆地往外面去。 夏兰等了很久也没见着那姑娘再回来,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思索再三还是蹑手蹑脚地出门看看去。 寺庙外面还停着他们的马车,除了两个值班的侍卫,其他的侍卫们都在外面靠着睡觉,夏兰在外面望了望,一个影子也没有,拢了拢披风走到值班的侍卫面前,问道:“你见着从里面出来的那位绿衣姑娘往那边去了么?” 侍卫满脸疑惑,摇了摇头,回答道:“夏兰姑姑,您是不是看错了,没什么绿衣姑娘出来啊,咱们俩人一直看着,一个人影都没有。”此话说完,另一个侍卫也信誓旦旦的点头。 夏兰瞧着两人肯定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而上,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姑娘绝对是出来了的,可是侍卫说没看见,她也不觉得这侍卫会说谎,哎哟,夏兰摸了摸胳膊,这大晚上的莫不是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她年轻的时候跟着主子看的话本里,这破庙可是妖魔鬼怪最爱来的地方。 满心忐忑的夏兰有些哆嗦的回到庙里,惊疑的目光不停地往那已经空着的香案上看去,垫子旁边放着的炉子也驱不散她内心的寒意。 …………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夏兰就催促着宜华快些离开,宜华打趣儿道:“怎么的,什么东西让咱们的夏兰姑姑这般讳忌?” 夏兰直说这劳什子破庙不干净,一刻也待不得,宜华指了指香案问道:“你见着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了么?” 听见这话夏兰脸色一僵,附耳将昨晚见着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宜华,宜华愕然,见鬼? “我倒是忘了夏兰你是最怕那东西的,以前听了那些怪志故事,若是没有秋萍陪着,你晚上便是连茅房都不敢去的!”宜华抚掌大笑,羞得夏兰老脸一红:“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值得您这般记着……”说完便借故先出了破庙。 宜华心情舒畅地跟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香案,见鬼啊!真的是鬼怪么? ……………………………………………………………… 朱红宫墙内的飞霜殿里,上好的白玉瓷器碎了一地,正殿中的宫人跪了一地,葡萄的汁液顺着单雁枫的指缝一滴一滴的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宿菊慌忙捏着白色的手绢轻轻的擦拭着单雁枫握成拳头的右手。 “除了宿菊,都给本宫滚出去。”单雁枫带着寒意的声音在殿内想起,跪着的宫人如蒙大赦,立马退了出去。 宿菊轻轻地扳开单雁枫的手指,将她已经捏成浆汁的的葡萄渣滓给清理干净。看着宿菊小心翼翼又面带关切的样子,单雁枫愤怒的心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转身斜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支撑着脑袋,一言不发。 宿菊瞧着单雁枫的样子,连忙将单雁枫滑至大腿的长裙给拉了下来,遮住那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娘娘,您莫要气恼,这次屈家不过是运道好了一些罢了,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单雁枫那双妖媚的凤眼微眯,遮住快要溢出来的不甘心,说道:“让人给本宫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帮屈家。” 宿菊点头,想起尽早去椒房殿请安时的事情问道:“娘娘,昨日陛下歇在婉贵嫔的承安宫,您打算怎么办?” 单雁枫不在意又手指轻轻地抚了抚鬓发,动了动身子,颇为妖娆的斜倚着,那副慵懒魅惑的模样看得宿菊咽了咽口水。单雁枫瞥了一眼宿菊,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到面前来,素白修长的手指轻挑起宿菊的下巴,勾唇轻笑:“你一个女子见着本宫都能迷了魂儿,陛下一个活生生的气血旺盛的男人还能被婉贵嫔那个厨妇给勾去吗?” 宿菊恍惚地看着单雁枫那双能迷死人的媚眼,迷迷糊糊的点头。 “宿菊,去,把库房里那盒润手膏给婉贵嫔送去,就说本宫怜惜她赏给她的。”单雁枫笑得开心,她几乎能想象得到屈婉萝那张被气的发青的脸,她不开心,她就开心啰! 领命的宿菊不由有些同情那个承安宫的婉贵嫔,曾经也是宠妃的女人在自家娘娘这儿压根儿就不够看,这润手膏不就是讽刺婉贵嫔是个整日待在厨房的厨妇吗? 匆匆忙忙去库房领了东西送到承安宫的宿菊,转身看了看承安宫的牌匾,听着里面婉贵嫔发火的声音摇了摇头…… 屈婉萝自入宫以来便是恩宠加身,可是一年前的选秀放了那个女人进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历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性子让她不知道着了多少次那单雁枫的道儿,屈婉萝捏着拳狠狠地捶在被子上,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家中遭难,她在宫中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娘娘,盛州传来消息了。”申芳满脸喜色地跑进内室,屈婉萝瞧着申芳那模样便知事情好转,心下一喜,忙招前了来。 申芳关好门窗将书信递到屈婉萝的面前。屈婉萝慌忙打开一一细看,越看越是心喜,到最后更是大笑了出来。 申芳有些担心的看着屈婉萝,这是怎么了? “本宫就看单雁枫那个女人能嚣张多久!”屈婉萝勾着唇角冷笑:“走,随本宫去椒房殿与皇后娘娘唠嗑唠嗑。” …………………………… 车驾低调地进入都城,直行至余府正门。 宜华微微掀起车帘子的一角,余府两个烫金大字在不算耀眼的阳光下依旧闪着光辉,余采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牌匾了,自打她从余府进入皇宫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哪怕她早已是手握权势的一朝辅政太后。 余府现在的当家主母,余采箬的大嫂余周氏早已带着丫鬟婆子候在门前,宜华扶着夏兰的手下了马车,免了余周氏的礼节,亲近地握着她的手:“大嫂,好些日子不见了。”余周氏经常随着余老夫人入宫,比起势利眼的二嫂,余采箬对这个嫂子的感官好太多太多。 余周氏的年岁也不小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祖母,最大的都已经九岁了。笑得分外柔和的余周氏反握住宜华的双手,笑道:“是好久不见了,您在外待了一年了呢,爹和娘在里面等着呢,念叨了许久,可算是到了,快快进去吧。” 宜华随着余周氏往正堂大厅去,余采箬有将近三十年没回来过,这院子里的景致也只是留下淡薄地几乎没有的影子。 “娘娘怕是不记得这些了吧?”余周氏指了指两边的屋子景致,颇有些感慨,当年她嫁进来 的时候,小姑子还只是个娇气的不行的姑娘,如今啊已经是高坐上头受人朝拜的一朝太后了。 宜华摇摇头,怎么可能会记得呢! 今日余家的大大小小几乎都在正堂大厅候着,就连一向混在军中的余家老大余茂德和老二余茂严这个时辰也没去军营,余家大房二房的哥儿姐儿一个不缺。余老太爷和余老夫人都已是古稀之年了,须发皆白的余老太爷整张脸到带着喜气,到老到老念着的不外乎就是子女,在宫里见到的女儿那不是女儿,是太后。只有在这个家里见到的女儿才是他真正的女儿啊。 “到了到了,爹,娘,快瞧瞧。”还未走到门槛的地方,余周氏就朝着里面唤道,引得里面有一瞬间的嘈杂。 “爹,娘。”宜华进屋直直地对着上首的两人行了个礼,吓得两人慌忙站了起来,直呼使不得,君君臣臣的规矩可不能不当回事儿。 “应该是我们给娘娘请安才是。”余老爷子摆着手说道。 余老夫人本也牢记着规矩,但是这一见着自家女儿,哪里还记得,直搂在怀里,箬姐儿箬姐儿的叫着。余老爷子瞪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余老夫人给推到一边去了,老爷子站在一边吹胡子干瞪眼。 “娘,当心小辈们笑话。”宜华好笑的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余老夫人,老小孩,这人上了年纪倒是添了些小孩子的性子。 “他们敢,不得好好操练他们一顿。”老夫人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原本笑着的哥儿姐儿们一瞬间都把自己的脑袋低了下去,宜华险些笑出声来。 这余家本就是武学世家,这府里的男人女人哪个没上过演武场?就连余采箬也曾经在大太阳下练过不知道多少回。 一家人笑闹着叙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进入正题。老爷子将无关紧要的小辈们都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两个老人家,余茂德夫妇和余茂严夫妇,宜华还有夏兰。 余茂德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向宜华问道:“陛下曾在早朝时提起过,说是小妹你要在佛寺祈福两年的,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宜华掀起茶盖儿,袅袅茶香悠悠升起,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他就盼着我不回宫呢。” “这话怎么说?”余茂德是个粗人,向来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大哥难道不知道那个不孝子干的混事儿?把我特意帮他捋掉的奸逆小人重用,把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良臣卸职,贪恋美色荒废朝政,哀家再不回来,恐怕整个朝堂都得被他玩儿废了!” “小妹,这大哥我是真不知,我与二弟前些日子从边疆回来后,陛下就让我二人在家歇着,现在我们二人每日闲不住往军营里跑,朝堂上是没去过。”余茂德叹息道,自打他们大胜归朝以来,就见着了那位皇帝外甥一次,再加之他们久不在朝堂,很多事情是真的不清楚。 “大哥,这次我回来的消息没透露出去吧?” “你放心,咱们余家的嘴是最严的。”余茂德信誓旦旦地回道。 宜华满意地点头,将此次的来意说明:“我打算在家里住上几日,等到明日再与父母兄长细细说明些情况,接下来几天还得劳费两位嫂嫂照顾了。” 余周氏与余庄氏连称不敢,于是宜华正式在余家落脚。凉星院是余采箬为入宫时住的地方,院子里载满了合欢树,一见便让人心喜非常。 住进余家的当天晚上,宜华便让夏兰去余周氏那里借了她的贴身大丫鬟过来,她来余家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拔钉子的。 余周氏虽然疑惑自己这位小姑子的用意,但也没说些什么直接让贴身大丫鬟桂雀跟着夏兰去了凉星院。桂雀儿跟着余周氏进宫时见过夏兰好几回,对于这住在后宫的两位都不陌生。 夏兰带着桂雀见了宜华,宜华敲着桌子淡淡地说出三个名字来:“殷文,金诗,温香。把他们全部带过来,哀家要亲自一个一个的问话。” 桂雀闻言有些犹豫道:“娘娘,不是桂雀不照办,这殷文一个账房先生倒是好办,只是这金诗是大少爷房里的姨娘,温香是三姑娘的贴身婢女。奴婢没有权力……” “你们夫人可是这余家的当家主母?” “这是自然,我家夫人掌管着整个余府的中馈,上上下下大小的事务都得过手的。”桂雀俯身应道。 “既如此就拿出你当家夫人贴身丫鬟的气势来,拿人去吧,如果不是因为顾及着你家夫人,哀家也不会特意要了你过来,早就自己动手了!” 第五十章 太后与妖妃(七) 这天晚上的余家颇不安宁,到处都是点着火把的家丁。桂雀先是吩咐人去将殷文给弄了过来,自己则是带着另外一部分人去拿金诗和温香。 温香这边倒还顺利,余家三姑娘是个温温吞吞的性子,一见到自家大伯母的贴身大丫鬟领着人来拿温香,问了一句便让温香随着他们走。但是金诗那边倒是让桂雀犯了难。 金诗是几年前入的余府,原本是个丫鬟后来才被提的姨娘,这金诗也是个有本事的,在大少爷房里很受宠。 “桂雀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情?”门外守着的丫鬟笑着问道。 里面屋子的烛火还亮着,想来还没有入睡,桂雀指了指里面:“烦请金姨娘随我走一趟。” 小丫鬟看了一眼桂雀后面的家丁,暗了暗脸色:“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边找金姨娘有些重要的事情,快进去通报。” “是!”见着桂雀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小丫鬟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得连忙进入里屋给金姨娘传话。 金诗放下手中的毛笔,匆匆忙忙让丫鬟将笔墨纸砚给收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情,但是夫人那边有吩咐她也不得不从。理好衣裳,带着人出了门。 一路上金诗难免打听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毕竟这大晚上的还传她一个姨娘过去还是头一遭。 桂雀回答道:“不是夫人要找姨娘你,是太后娘娘。” “这……大少夫人可也去?”金诗皱眉,太后娘娘找她干什么? “大少夫人未在此列。” ……金诗心里打鼓,但也不得不随着桂雀一道去…… 宜华坐在正门口夏兰摆好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被桂雀带来的三个人。殷文,金诗,温香……她不是很明白,金诗和温香也就罢了,这殷文在余家做了将近十年的账房先生,余家从未亏待过他一丝一毫,为什么会替宁王做事呢?或者说……宜华抬眸看了看檐角下的灯笼,殷文一开始就是宁王那里的人? 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让跪在地上的三人心情忐忑无比,这太后冷不丁地把他们三人一道叫来难不成是知晓了些什么? “夏兰,你说,宁王此人你如何看?”宜华手指轻轻描着衣袖上的绣纹,开口问道。 夏兰不是很明白宜华的意思,便按照自己的看法回答道:“宁王殿下久居封地,除了重大的年节一般都不回京的,奴婢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小的时候,小时候的宁王看起来颇为懂事乖巧。” “看来你对他印象不错,你们……”宜华盯着跪着的三人,声音冷淡地问道:“想来对宁王的印象也不错吧?” 下面的三人皆是一愣,殷文顾不得额角淌下的汗水,向前爬了一步,急忙回道:“太后娘娘容禀,我等连宁王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晓得宁王如何。”金诗与温香也接连点头。 宜华笑了笑,转过头望向一边立着的桂雀:“桂雀,你对宁王的印象如何?” “宁王天潢贵胄,在奴婢看来必定是尊贵无比的。”桂雀恭恭敬敬地回道。 “你们其他人怎么看呢?”宜华朗声问道。 周围的丫鬟家丁皆是弯腰回禀:“宁王天潢贵胄,尊贵无比。” “听出区别了吗?”宜华靠在椅子上,抬着头眼神放空地看着高高的围墙。 夏兰目光凛冽地往殷文等人射去,区别大了。任谁听见太后的问话也不会如此直接着急的撇清与宁王的关系,一般来说也得奉承一二,到底是皇室中人不是,好也得说好,不好也得说好啊,管你认不认识! 殷文大概也意思到了自己的回答有问题,身体趴地更低了。温香狠狠地剜了一眼殷文,随即诚惶诚恐地对着宜华说道:“太后娘娘,奴婢只是三姑娘房里的小小丫鬟,一向守着府里的规矩,不知道是哪里犯了事情惹得娘娘动怒。”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与宁王如何联系的?” “太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下等人如何能与宁王联系?”金诗笑着回话道。 “嗯……说的是那么个理儿,那么你来告诉哀家,庆祥斋的糕点好吃吗?”庆祥斋啊,那可是世界之书里特地标出来的,宁王的据点之一。 “庆祥斋,庆祥斋的糕点确实不错……太后娘娘莫不是也喜欢?”金诗的脸上沉了沉,庆祥斋…… “怎么,还不承认?哀家脾气不怎么好,你大概不知道,刚刚辅政那几年,便是朝堂之上也是见过血的。” “娘娘的话,奴婢听不明白。”金诗自然不可能承认,这承认可不就是死了吗? “哎,不承认算了,桂雀,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明日一早送顺天府画押定罪。&039; 咦……不知桂雀缓不过神,殷文金诗三人也是一脸懵逼,这就完了?就直接送顺天府画押定罪? 金诗这下有些不淡定了,按理来说不是得有证据了或者问出什么了才有下一步动作的吗?这…… “太后娘娘,凡事都讲究个真凭实据,您不能这么做……” “我偏要这么做,你能奈哀家如何?证据?哀家随手就能给你一堆,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反正你们三个的罪哀家是判定了。”干什么非得在这里跟他们费什么唇舌,她又没有冤枉他们。本来就是宁王安排进来,他宁王敢派人监视太后的娘家,他们自己又敢接这个任务,那就做好坏下场的准备啊。 “太后娘娘,我们不服,你如此将大靖律法置之何地?你如何能……” “聒噪,堵上……” “呜呜……”金诗几人满脸愤怒地盯着宜华看,好似她是他们的血仇一般。宜华摸着怀里的佛珠,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单雁枫认识吗?” 金诗一愣,挣扎地更厉害了。宜华抿了抿唇,对着满头大汗的桂雀招了招手:“桂雀,明天你拿着哀家的令牌带着他们去顺天府,记得隐秘些,让顺天府尹虞大人给他们画押定罪,如果姓虞要证据就叫他自己来见哀家。” 桂雀点头称是,带着被绑着的三人退出了凉星院。夏兰心中疑惑一大堆,忍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主子,您是如何知道他们三人与宁王有关的?” “这是秘密,夏兰。”宜华站起身回了房间,坐在早已铺好的床上:“咱们多年前安排在宁王身边的人不能用了,得重新想办法监视他。” “主子,您是说宁王有反叛之心?”夏兰不可谓不吃惊,先帝有三子,除了当今圣上和隐匿江南的景王外就只有待在封地沉默寡言的宁王,一直以来他们防着景王更对一些,对于宁王实在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夏兰的惊讶很正常,便是当年的余采箬也没想到,那个在她面前略带腼腆的宁王也是怀着大志的。宁王其实是有才的,但是却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儿的主儿,靖朝到他手上比之在柯予轩手里更动荡,他继位以后几乎全部都听单雁枫的。说实在的,她还是有些佩服单雁枫那个女人的,让两代皇帝都为她神魂颠倒。人才啊…… “夏兰,宁王并不是你我想象之中的那般,皇帝也不是如你我想象之中的那般,我希望回宫之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多问,你只需要做好所有交给你的事情便好。” “奴婢明白。” ………… 余家的人并没有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多问,虽然那位大少爷都有不满,但是在余茂德的威势下也不敢多生事端,余府重新换了一个账房先生,大夫人余周氏赶着趟儿肃清了整个余府,倒是抓出了不少‘耗子’。 那日将殷文几人送到顺天府之后,顺天府尹虞实中来了一趟余府,与宜华见了一面,虞实中是当年余采箬一手提拔起来,颇得余采箬的信任,宜华与他谈了许久才放他离开……等到虞实中一回到顺天府就带着人马将京都的庆祥斋,育秀书坊,德众古玩店给翻了个底儿朝天。这一翻还真找出许多不得了的玩意儿。 虞实中冷眼看着手中从店铺里翻出来的资料,抬了抬下巴:“带走!” 接连着几日京都的商家们无不胆战心惊,这事儿闹得比较大,就连柯予轩也听到了不少消息。在朝堂上便提了几句。 “虞爱卿今日为何这般大的阵势?朕听说闹得这京都人心惶惶。”柯予轩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呵欠。 虞实中出列躬身回禀:“回陛下的话,微臣领的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肃清京都不轨之徒。” “太后?母后可是在外祈福,爱卿什么时候接到了母后的旨意?”听到太后两个字,原本懒懒散散的柯予轩瞬间坐直了身体,脸色不好的问道。 “陛下,太后娘娘前几日便已回京,只是一直住在余府,现在应当已经回到宫中了。” 柯予轩闻言大怒:“荒唐,母后回京为何朕一点消息也不知?余家为何也不上报?余茂德,余茂严何在,可知罪?” 金銮殿上寂静得很,良久有人才细声提醒道:“陛下,自打两位将军回京以来,您便免了他们二位的朝政……” 第五十一章 太后与妖妃(八) 金銮殿上的柯予轩心中烦躁不堪,恨不得立马跑到长乐宫去质问一番,然后再狠狠地呵斥余家一顿,只是朝上正事还未处理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宜华确实已经回到了宫中,今日一大早便回了长乐宫,如今连行李都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现在时辰还很早,宜华让几个大宫女都到了内室里面来。坐在摆放着糕点的桌子旁边,暗暗打量着除了夏兰以外的三人。 站在夏兰旁边的是秋萍,穿着麻灰色的宫装,眉眼柔顺,一看就是个温和的性子,再旁边是冬芝,冬芝是四人里最年轻的,比之其他几人更活波些。 最后的自然是春芹了,那个将余采箬当年拿着的单雁枫通奸的证据全部换成余家叛国证据的春芹,一个从余家带进来一道在后宫打拼的丫鬟,最后却背叛了余采箬。人心果然是最不可测的东西。 “哀家离宫一年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秋萍给宜华倒了盏热茶,回道:“主子折煞奴婢们了,这都是本分。” 宜华不置可否地点头,估摸着现在的时辰,约莫着后宫嫔妃都去给皇后请安了:“哀家记得后宫这一年添了不少新人是么?” “是的,主子,统共进了十位。”秋萍回答道。 “随哀家去椒房殿看看。” “主子若是相见,让皇后娘娘领着过来便是了,何必……”一直沉默的春芹吱声道。 “哀家许久没去椒房殿了,就想着过去瞧瞧,不行么?夏兰秋萍随着哀家一道前去。” ………… 椒房殿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嫔妃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上头的慧妃怼人,怼的对象依旧是婉贵嫔,静妃。皇后按着脑门,真想直接把下面的一群人给全部赶出去,吵吵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这慧妃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行了,慧妃你就少说两句吧。”皇后拍了拍桌子,厉声喝道。 单雁枫拎着丝帕的右手扶了扶发髻,媚眼如流波:“皇后娘娘,这说话的可不是妾身一人,那边儿姓屈的和姓郑的说的可不比妾身少啊,您这样可不行啊!” 皇后制止住又要反驳的婉贵嫔:“若不是慧妃你事先找茬,何来这些事情,婉贵嫔说你请安来迟是不是真?说你不知礼数是不是真?说你不敬贵妃将贵妃气得吐血是不是真?你说说哪一样是冤枉了你的。” 单雁枫翘着腿,她一向爱穿薄纱制的衣裳,又嫌热得慌,这腿一翘便露出细白的小腿,皇后气闷地收回目光。 “将贵妃气得吐血?皇后娘娘说笑呢吧,那是贵妃她自己承受能力太低下,怪得了谁,怪我?皇后娘娘啊,妾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实话也有错么?”歪着身子的单雁枫笑得花枝招展,那模样便是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婉贵嫔和静妃也不得不称一声妖精。 皇后管理后宫也许多年了,遇见如单雁枫一般的皇妃还是头一遭,无论她是好言还是厉语,单雁枫都不在乎,但是若是对着她不敬,回过头一准儿给你瓜落吃,这一年里她因为单雁枫被骂的次数是前几年总和的好几倍。 还有现在还躺在床上的贵妃,就因为说了句她不爱听的话,反嘴便拎着人家祖宗十八代给明嘲暗讽一顿,过后还一状告到了陛下那里,撺掇着陛下将人家哥哥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职位给捋了,还把二公主拎到跟前训斥一顿,二公主本就娇气,回头就病了,陛下还顺带着将贵妃给禁足了半年。在后宫禁足半年那简直不敢想……贵妃气极那是生生地喷了一口血出来。 “你倒是有理得很!”婉贵嫔冷冷地说道。 “婉贵嫔啊婉贵嫔,你说本宫不懂规矩,你的规矩学的也不怎么好吗,本宫这个慧妃怎么着也比你大上那么一级吧?” “妾身的规矩不劳你操心!” “放肆!婉贵嫔,你不知礼数,可知罪?”单雁枫站起身眯着眼看着婉贵嫔:“本宫今日便好好教教你规矩!来人……” “今日这椒房殿可真是热闹的紧啊。”宜华扶着夏兰的手,面无表情地踏进椒房殿。 皇后等人大惊地看着款款走进来的宜华,太后回宫了!众人跪了一地:“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单雁枫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随着众妃嫔行礼请安。 礼毕之后,皇后接过夏兰的位置扶着宜华一步一步往上首去。皇后是个典型地皇家儿媳,端庄大方。宜华看着早已平静下来的单雁枫,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不考虑余采箬,而是单单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的话,单雁枫是个很优秀的女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方面。 但是很可惜她现在是余采箬。 皇后打破室内的寂静,问道:“母后,您怎么亲自到椒房殿来了?” 宜华扫了一眼下面的嫔妃,淡淡地开口道:“哀家许久没见着成弘了,实在想得紧,成弘还没起么?” “母后,成弘今日天还未亮便前往御书房进学去了。等成弘回来,儿媳立马领着他去长乐宫让母后好好瞧瞧。”谈起自己唯一的儿子,皇后整个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双眸中带着别样的色彩。 宜华这才想起柯成弘确实到了入学的年纪了,便不再提这事儿,而是转向一边的婉贵嫔屈婉萝。 屈婉萝是屈之玉的亲姑姑,在单雁枫未入宫时可谓是后宫第一人,如今却事事被单雁枫压上一头,心中的不甘不可谓不重,自那日屈家书信递进宫来的时候,她便知道太后回来了,现在见着上面坐着的宜华,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郁气一下子便得到了纾解。 “这宫里果然是进了不少新人,哀家这一眼看下去,好些个都是生面孔。皇后,你不妨告诉哀家,这左手边那位胡族来的舞女叫个什么称谓?” 皇后顺着宜华的目光看去,用力捏了捏帕子:“母后,那不是胡族来的舞女,而是丞相大人的侄女儿,现如今的四妃之一的慧妃。” 宜华佯装惊讶地看向皇后,沉吟了半晌:“皇帝倒是看重丞相啊。” “太后娘娘,陛下不是看重丞相,是看重慧妃自个儿呢。”婉贵嫔开口,皇后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反而凑到宜华旁边。余采箬素来喜欢屈婉萝的聪敏伶俐,加之屈婉萝做的一手好菜,余采箬待她一向很好。 “慧妃的模样确实生的好,这不奇怪。倒是你还是这般的性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学学贵妃和静妃。”宜华扫了扫左边的空着的第一个椅子,疑惑地问道:“为何没见着贵妃?” “回母后的话,贵妃重病现正卧床养着呢。” “这天儿不见得多冷,哀家一个老太婆都没得个什么风寒,这贵妃年纪轻轻的身体这么差?”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是被某些人气的。”婉贵嫔恨不得宜华现在就把单雁枫那个女人发作一通,若是能狠狠惩治那就更好了。 “那个某些人还真是有本事啊!”婉贵嫔想的倒是极好,无奈宜华没那个打算,就算要发作单雁枫也得也得找个不能让她翻身的由头。毕竟余采箬的意思是要单雁枫‘生不如死’,怎么样才算是生不如死呢? 下面微垂着头的单雁枫,目光似冰,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听见上面说着的话。 宜华这次来椒房殿本就是为了大皇子柯成弘,柯成弘马上就要满七岁了,嗯,没错,她打算重新扶植一个幼帝,幼帝也比没心肝儿的昏君强啊。现在柯成弘不在,她看向皇后:“皇后,让她们都退下吧,哀家有话与你细说。” ………… 皇后跪在宜华的脚边,脸上满是惊慌,显然被宜华说的话给吓的不轻,双手抓着宜华的袖子,微喘着气:“母后,母后,您是在何处听到的这般言语?儿媳怎敢做出那般的事情来,儿媳冤枉啊,儿媳与丞相除了每年在年宴上见过,其他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见过几面,那还是在儿媳年幼之时呢!” 这话倒是和单知的话对的上,其实她也不信的,秦皇后可是秦家的女儿,秦家的家教是出了名的严格,秦家一女那可是百家求的。宜华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冤枉,可是这言论不会无缘无故的流出来,哀家现在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问你,自然也不是相信那流言,只是皇后,你需得多长个心眼儿。”宜华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便往门口走去,行至一半顿了顿:“记得将成弘带来见哀家。” 皇后瘫坐在地上,旁边的侍女唤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与单知的关系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为何会有这种不堪的言论传到母后那里去? “你需要多长个心眼。”这句话不停地在皇后脑子里回响,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巡视着这椒房殿的角角落落,莫不是她这椒房殿里有鬼?还是宫中有女人动了要她命的心思? 第五十二章 太后与妖妃(九) 宜华在长乐宫的大殿里坐的笔直,她在等着柯予轩的到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比余采箬看的更清楚。柯予轩为什么会和余采箬走到那样的境地,其一是后宫母子亲情本就凉薄,其二是余采箬多年掌权,柯予轩觉得她把他当做一个傀儡皇帝,其三则是柯予轩本身就是一个寡情自负还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家伙,这是许多皇帝都有的通病,但是柯予轩的似乎更严重一些,他总是觉得余采箬和余家迟早会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 余采箬当然没有第三个想法,但是现在的宜华有,皇位这种至关重要的位置,还是交给合适的人比较好。 今日早朝就像是跟柯予轩作对一样,事情特别多,柯予轩黑着一张脸看着不断从队伍里站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朝臣。好不容易冷着脸听完了秦皇后的父亲秦大人那长长的朝奏,听着下面吵得跟菜市场一般的争执,胡乱定下了个方案便直接让内侍魏六叫了‘退朝’,自己拂袖匆匆离去。 秦大人和虞实中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陛下是越发不降朝政放在心上了。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魏六拎着拂尘跟在后面,急急忙忙问道。 “能去哪儿?去长乐宫,安排在清安寺的人怎么没传信回来?朕回头再跟你算账!” 柯予轩没直接闯进了长乐宫,一进门便是冷言冷语的腔调:“母后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皇帝跟哀家说说,哀家该什么时候回来?”经过美女的基因的不停改造,皇家的孩子都长得不错,柯予轩瞧着剑眉星目,也是个俊俏的小伙儿。 “母后不是说要祈福两年的吗?如今不过一年便回来了,也不怕佛祖怪罪吗?母后还是回去吧。”柯予轩径直坐在凳子上,依旧马着一张脸。 宜华心中冷笑不已,这种话都说的出口,自家亲娘回到宫中连板凳都还没坐热乎呢,就让人又出宫到寺庙去。 “皇帝担心,不如自己去?也算是尽尽孝心了,毕竟你的孝心实在是少得可怜。”宜华接过夏兰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茶渍。 柯予轩到现在总算是发觉到不对劲儿了,这母后自打他一进门儿开始便是冷言冷语的,以前他每日到这长乐宫来请安,母后次次都是高兴地不得了,今日怎么……难道是许久不见得缘故? “听说你在哀家不再宫中的时候干了不少大事情啊!”宜华笑着把桌子上的纸扔到柯予轩面前:“违背祖训的事儿,你倒是干的顺手。” 捡起脚边的一小叠纸,柯予轩一张一张的翻看,里面记录的不外乎就是他与慧妃单雁枫在紫宸殿干的那些好事儿,几乎每次都有记录,柯予轩脸色一沉,紫宸殿的事儿,他一向谨慎,太后这儿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紫宸殿有太后的人! “母后,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哀家还偏不想告诉你。”宜华恶劣地弯了弯唇角,接着说道:“柯予轩,紫宸殿是什么地方需要哀家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吗?我大靖朝再不成气候的皇帝也从来没干出过在紫宸殿招幸妃嫔的荒唐事儿来,你倒好还不止一回两回。“ “母后……”柯予轩的脸色越发难看,宜华冷看着说道:“滚出去,如果再有下一次,哀家就把那个狐媚子送到下面去给柯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柯予轩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听话,这一年朝中许多人已经被替换成了他的人,但是也还有一小半是太后那边的,本来只要给他时间,他绝对可以真正掌控整个朝政的,谁知道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宜华垂眸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柯予轩成不了气候,待到单雁枫这边的事了,她再谋算皇位的事情也不迟,在后宫只要有本事,想要一个人出点小意外很容易,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她不打算要柯予轩的性命,但是自由恐怕就没有了。 皇后一连几日没有出过椒房殿的大门,这几天将椒房殿上上下下都清查了一通,清出了不少阴私之物,拔了好几个其他嫔妃安置的钉子,一顿下来,心中安定了不少。看着镜子里的容颜,想起那日将成弘送到长乐宫的事情。 “你说母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以前也没见着她对成弘有多放在心上啊。”不是她多想,实在是后宫之中你不多想,说不定一个疏忽就没了命。 “估计是太后娘娘在寺里呆久了,沾多了佛陀的慈悲气息。”侍女仔细地给秦皇后抹着发油,安慰道。 “也许吧……” 宜华这一回宫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各宫嫔妃各个朝臣皆是心思百般,最淡定却要数飞霜殿的单雁枫。 飞霜殿是昔日余采箬为贵妃时住的地方,先帝对余采箬极好,万般都想得周到,飞霜殿离皇帝的华阳宫最近,更是不输椒房的华荣。 宿菊轻轻地为斜靠着的单雁枫揉着肩,担忧地问道:“娘娘,这太后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她是跟着单雁枫一起进宫来的,以前在单家就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太后本事,一个女人能在多年里掌管着整个国家而且还毫无差错,这是何等的厉害! 单雁枫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慵懒的声音中透着浑不在意:“一个即将朽去的枯木罢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她还能逢春而生么!”余采箬,不过是一个连儿子都嫌弃的老女人罢了,再有本事又如何,太后终究是要靠着当皇帝的儿子的。 即便是现在的飞霜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在,宿菊也是万万不敢接这话的,低垂着眼眸,掩住其中的惶恐不安,她一向信服自家小姐,但是这般的话说出口,小姐未免也太自负了些!看着悠闲自在的单雁枫,宿菊内心倏忽升起一股强烈的担忧,小姐做的所有事,她都一一看着,她怕有一天会出大事儿! “宿菊,小叔回京了么?” “听说今日一早进的城门。”宿菊目光微闪,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 “明日让小叔入宫,就说本宫有事相求,请他务必进宫一趟。”冷淡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殿中响起,带着丝丝不可察觉的欢喜意。 宿菊腿脚微软,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几乎手脚并爬地到了单雁枫的正对面,扒着那柔滑的长裙,声线颤抖:“小姐,小姐,丞相……丞相……” “宿菊,单雁枫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单雁枫瞬地坐直,一把紧紧地握住宿菊的手腕,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宿菊那双微微闪躲的双眸。 “小姐……小姐是宿菊的救命恩人,是宿菊最……重要的人……”宿菊断断续续地回话,狠狠地偏过头不让单雁枫看到她那挣扎的表情。 “可是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 “不不,小姐,宿菊当然当然听您的话。”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为了你最、重、要、的、人!” “奴婢……奴婢,奴婢知晓了。” 单雁枫歪着头,双手撑在身后,唇角带着诡异的笑意,那双一向带着妩媚的眸子现在却暗沉沉地让人生惧,瞳孔里清楚的倒映着宿菊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为了你最重要的人啊,宿菊,单雁枫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可不能背叛哦。” 向丞相府中传过信儿的宿菊,内心可谓是焦躁不堪,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她不想按着单雁枫吩咐的那样做,可是她也不能不做,因为,小姐为她父母洗刷冤屈还她父母公道,还救了她的命,收留她,事事信任她,她不能辜负那一份信任,可是……可是……一想到她要亲手……就……唉…… 第二日一早宿菊便起了床,在房间里磨蹭了好半晌,才慢慢地出了飞霜殿的大门。 单知一下早朝便瞧见了远处站着的宿菊。小小的少女站着那里好似碧波池中的一朵青莲,清新爽目。 “走吧。” 宿菊点点头,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间好像梗着东西,什么声音儿也发不出来。 “你可知娘娘这般匆匆忙忙唤我进来所谓何事?”单知与单雁枫这个侄女的关系不错,若真是有什么事,他是必然会搭把手的。 宿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带着单知穿过寂静的幽深小道。单知停下脚步,脸带疑惑:“这可不是前往飞霜殿的路啊。” “娘娘……娘娘,娘娘说……说,今日在在这边见面,等着呢,丞相,快些吧……”宿菊埋着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她怕再多一会儿她会违背自家小姐的命令。 单知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宿菊一路往前。通过幽径,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旧的宫殿,这处宫殿多年未曾修缮,显得有些破旧,宿菊打开大门,有些腐朽的门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进入院子,宿菊没有往大殿去,反而带着单知走向侧边的房间,深深地弯着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丞相……里面……里面稍等,娘娘马上就过来了……” 第五十三章 太后与妖妃(十) 单知嗯了一声,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宿菊关上门,愣愣地看着门上还带着的些许蜘蛛网。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太监凑到宿菊面前,脸色谄媚,低声说道:“宿菊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那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飞霜殿了。”宿菊淡淡地说道。 亲手把自己倾心的人送到别的女人床上,亲手把自己暗暗喜欢了许多年的男人送上黄泉路,这是个什么滋味呢?那时候小姐常常给她讲一些这类的故事,她一直觉得很荒唐,很可笑也很悲哀。而现在她就在做着那样荒唐可笑悲哀的事情。 她只是单府的下人,而他是当朝的丞相,尽管身份悬殊,但是她曾经也能有着恋慕的心思,现在她根本就没有恋慕的资格了,她亲手断送了…… 宿菊抬眼望天,今日的天色有些不大好,想必是老天爷也有些看不大过去了吧,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家小姐要干这样的事儿,明明丞相是整个单家对她们最好最好的人啊,为什么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答案背后会很沉重很沉重…… 宿菊离开不久,刚刚的小太监听见里面没了声音也打算离开,刚一走出院子就被一棍子打晕了过去。冬芝挥了挥手,有人立马将倒在地上的小太监拖走,后面跟着的其他人则是冲进里面的房间里将已经昏迷的单知给抬了出来。 “冬芝姑姑,咱们把人往哪儿抬?” 冬芝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低声道:“抄小道,避过各宫眼线到长乐宫去。” “是!” 皇后看着被抬进来的单知不可谓不惊讶,手中帮柯成弘擦脸的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看向一边做着的宜华,想起前几日那场无端的问话,心下一个咯噔。 柯成弘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母亲的紧张,仰着小脑袋指了指在地上躺着的单知问道:“皇祖母,丞相这是怎么了?” “成弘今日去哪儿玩了?”宜华答非所问。 即便是疑惑于宜华的明知故问,柯成弘依旧恭敬地回答:”回祖母的话,孙儿今日难得休假,与母后一道去了西边的果园。” “后来呢?” “后来……后来孙儿便和母后在果园里摘果子玩儿……” “接着说。”宜华接话,但是却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后来孙儿便和母后玩起了捉迷藏,孙儿躲,母后来寻。” “你躲去了老旧的流华宫,为什么?那里离着果园挺远的。” “因为,乳娘曾经带孙儿去过那里,躲在那里准赢的。”柯成弘被皇后保护得很好,一点也不像一个皇室的孩子,带着一份皇宫并不需要的纯真。 宜华点点头,对着皇后问道:“皇后刚刚是准备去流华宫的吧。” “是的,母后。” “你怎么会想到流华宫呢?” “儿媳,是成弘的乳娘说……乳娘……”皇后越说越觉的不对劲儿 当时她寻了成弘许久也不见人影,心下着急便让人去找,最后只剩下她和成弘的乳娘刘嬷嬷,那刘嬷嬷与她提了流华宫这一地方,她便打算去来着,谁知还没走就被太后身边的秋萍给叫了过来,秋萍身边还带着柯成弘。 “你知道,丞相刚刚是从哪儿被抬回来的吗?”宜华指了指依旧毫无知觉的单知,神色严肃。 皇后到底是待在后宫多年的人,这下自然也是由所察觉了,略略有些迟疑:“莫不是流华宫?” “没错,飞霜殿的宿菊亲自领着丞相到了那流华宫。” 如果现在她还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这些年可真是白活了!皇后眼露凶光,她一向对飞霜殿的单雁枫多有宽和,却没想到被咬了,好好好!好一个单雁枫,真当她秦家的女儿好欺负吗?这是想要给她安上一个□□后宫的名头呢,不就是惦记着她身下的位置吗,她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拿过去! “现在儿媳身边没什么人手,可否借母后几个人用用?” “你随意便好。”宜华笑着点头,秦皇后可不是什么善茬,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单雁枫也许能得手,但是若是秦皇后知道了单雁枫包藏祸心,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那可是秦家培养出来的女儿呢。 秦皇后得了宜华的首肯,立马高声道:“来人,将这个胆敢算计本宫的东西拖回椒房殿,杖毙!”留着这人也没办法定那单雁枫的命,还不如这般来的实在。 皇后一向以宽和著称,却没想今日这样狠厉。 刘嬷嬷跪在地上直呼冤枉,一把鼻涕一把泪。皇后恍若未见,下人们也极为懂事的扯了不知哪来的抹布塞到刘嬷嬷的嘴里。柯成弘有些害怕,皇后想要安慰他,却被宜华用打断。 “成弘,你要习惯这些事情,皇后,天真的人不适合生存在皇宫这个地方。” 皇后其实也明白,只是以往总是觉得孩子还小,可以再等等,但是就在刚刚她差点就遭了算计,她不敢想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留下她的成弘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皇宫不适合用秦家的教养方法,看来她该换种方式了。 待到皇后一行人离开后,整个房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宜华靠着桌子,离脚边不远的地方是躺在地上的单知,在余采箬的记忆里这个男人严肃克己,不苟言笑,现下睡着了倒是显得很是温和。 宜华推开窗户,目光温然的看着外面开的正好的海棠花,还有旁边侍弄着花草的春芹:“夏兰,有宁王的消息吗?” “主子,宁王进京了,昨晚刚从封地动身。” “你好好想想,宁王这几年来京都来得颇为勤快啊,夏兰,让你在宁王身边安排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虽然现在不至于接触到内里,但是最起码宁王的行程还是清楚的。” 宜华点头,指了指海棠树下的春芹,又指了指飞霜殿的方向:“秋萍查出些什么了没有?” 夏兰紧抿着唇,心中憋着一口气,无奈地点头:“有,确实有联系,主子,你打算怎么对春芹?”她不明白好好的一个长乐宫的大宫女怎么会想不开在叛主呢,更别说她们与主子之间的情谊了,春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慧妃难不成有着什么魔力? “夏兰,把春芹送到飞霜殿,就说哀家赏给慧妃的,让她好好用着吧。”春芹啊,当初余采箬握着单雁枫与宁王通奸的证据,为什么会在最后变成了余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呢?就是因为这个春芹啊……既然她这么喜欢单雁枫,喜欢到为了她可以反过来捅余采箬一刀,那就去飞霜殿好了,日日陪着慧妃,不是极好吗? 夏兰点头,离开屋子领了两个小宫女去了春芹的房间,让她们把春芹的东西收拾好,便去了春芹正在侍弄海棠树的地方。 “你倒是闲得慌,自己巴巴地领了别人的活。”夏兰端着手,后面跟着两个拎着包袱的小宫女。 “我这不是正好没事儿吗!”春芹放下手中的剪子,小声说道。 夏兰冷哼:“你是没事儿,以后也没你什么事儿了,把东西给她。”小宫女闻言把两个包袱扔到春芹脚边,春芹一惊,疑惑的看了看:“这是什么?” “你的东西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不是长乐宫中的人了,你……春芹,已经被分配到了慧妃娘娘的飞霜殿,马上离开长乐宫!”夏兰冷着脸,背叛的人可没有资格得个什么好脸色。 春芹明显不相信:“怎么可能?夏兰,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跟着主子多少年,怎么会……是不是主子有什么特别任务,让我监视……” “你想太多了,主子的意思就是让你立马滚出长乐宫。”夏兰不耐烦地打断春芹的话。 “这……我跟着主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主子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春芹,就是因为念着你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你现在也只是被分到飞霜殿去,若是不念着往情,如今的你已经在、地、下、了。”夏兰说完话拂袖而去,如果还是当年主子为嫔妃的时候,这种背叛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呢? 飞霜殿,春芹抓着海棠的枝桠,转过头看向宜华待的房间,靠在窗边的宜华对着她轻轻笑了笑,然后啪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 关好窗子的宜华,转过身子,兀地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吓得她连忙后退一步,有些惊讶的开口:“丞相!”单雁枫给他下的迷|药这么快药效就过了?什么劣质货!单雁枫也太不走心了吧。 大概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单知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懒懒的感觉,优雅的好似闲庭漫步般走到宜华的面前,手撑在宜华背后关着的窗户上,凑近到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宜华的眼睛:“太后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五十四章 太后与妖妃(十一) 不知为何,宜华只觉得眼皮子直跳,皱眉看着单知:“丞相,你这是在做什么?” 单知保持动作不变,垂眸低笑了几声,抬手理了理宜华的发髻:“丞相在帮太后您理理这有些散乱的发髻啊。” 宜华的内心是崩溃的,单雁枫给单知是不是下了什么奇怪的药,不然这人怎么突然抽风的厉害!!宜华尽量地保持着身为太后的威仪,将单知推开,走到桌子旁狠狠地拍了拍:“丞相,注意您的言行。”顺便剜了一眼边上候着的几个小宫女。 单知靠在窗户上,抿唇轻笑:“丞相知道了。” 宜华看着那人的笑容一阵恶寒,单雁枫下的那药可真邪门儿,眼瞅着单知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到旁边,宜华清了清嗓子:“丞相可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单知给自己倒了杯茶:“大约是太后你想丞相我了吧,毕竟咱们很久没见了。”单知凝眉心中暗算,嗯,是挺久没见了。 这话可不好接,宜华眼带嘲讽地瞥了一眼单知,转移话题:“丞相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被别人暗算,看来丞相应该多吃吃猪脑补补。” “你是说单雁枫?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单知笑着将茶杯推到宜华面前,用手轻轻挥了挥冒出的水汽。 “哦,瞧着丞相这样子,你莫不是知道?”宜华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嘲笑,要是知道还是着了道,那就更应该多吃猪脑了! ………… 单雁枫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扭着柯予轩说是要出去逛逛,美人撒娇,柯予轩哪里又会不从呢?两人一道出了飞霜殿,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往流华宫去。 “以后朕也不能让你去紫宸宫相伴了,母后回宫了,你也得多加收敛,万一犯在母后手里,朕也不一定救得了你。”柯予轩叹了一口气,母后一回来很多事情都不便进行了。 单雁枫停住脚步,修长的手指轻点朱唇:“妾身记得陛下说过太后娘娘是要在寺里待两年的?不过也对,京都繁华,娘娘想来也忘不了。”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留在原地的柯予轩脸色暗沉,京都繁华啊,可不是吗?谁能忘得掉呢,母后素来爱好权势,京都繁华算什么,她怕是想把整个大靖朝的繁华都收入囊中。 一路上单雁枫强压着内心的欢喜,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那双媚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亮过,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恍恍惚惚的宿菊,不由地笑出声来,流华宫到了! “爱妃怎么想起到这儿来?”柯予轩颇为嫌弃地皱眉,这流华宫多年未用了,慧妃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这里面,有很有趣很有趣的东西,陛下想看看吗?”一向以妩媚妖娆著称的单雁枫,现在的模样竟像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孩,眉眼弯弯,指着边角上的房间,似乎那里面有什么让她心喜的玩具。 柯予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点点头,现在单雁枫美好的让人无法拒绝:“爱妃这么欢喜,想必确实是很有趣的东西。” 单雁枫难得乖巧地点头,拉着柯予轩的衣袖,一步一步地往那房间走去。小太监用力地推开房门,秋日略带温度的阳光从房门口照射进去,屋子里还算亮堂,单雁枫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双眸微瞪,嘴唇紧抿,略带狰狞的目光看向宿菊,宿菊吓得一哆嗦后退了一步,但是内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柯予轩看着屋内简单的摆置,挑眉:“爱妃,你说的有趣的东西是?” “陛下,那个有趣的东西,不听话,跑了……下次妾身一定把逮住,绝对不会让他跑掉的,恐怕得让陛下多等些日子了。”单雁枫双手环住柯予轩的脖子,忧伤地说道。 柯予轩对于单雁枫向来疼宠,哪里能说些责备的话,自己巴巴地哄了许久,这才抱着人回了飞霜殿。流华宫里飞霜殿还是比较远的,这一路上柯予轩为了面子一直忍着,好不容易到了飞霜殿,差点累趴下,不想在单雁枫面前丢人,慌忙寻了个处理朝政的理由离开飞霜殿喘口气去了。 单雁枫冷冷地看着步伐匆忙的柯予轩,坐在贵妃榻上,想着刚刚的事情。宿菊自打进门就不敢吱声,只是跪在大门边上,垂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对着自己的膝盖。 “滚过来” 宿菊被冷淡的声音拉回神来,立马手脚并用爬到单雁枫的旁边,但是依旧一个字也不说。 “宿菊啊宿菊,我对不起你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宿菊抬起头,眼前的单雁枫好像变了一个人,双眸瞪的老大,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宿菊不怀疑她只要轻轻的眨眨眼,一瞬间便会泪流满面。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见小姐这个样子,有时候在陛下面前不过是逢场作戏吧,但是现在这个单雁枫是那样的真实。 单雁枫狠狠地扣着宿菊的肩膀,恨不得将宿菊的肩膀戳穿,宿菊疼得直抽冷气:“小……姐……小姐,我没有。小姐是宿菊最重要的人,宿菊不会背叛小姐的。” “你没有?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有,对对对,你没有。”听见那句最重要的人,单雁枫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随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为什么没有在流华宫看到人?” 宿菊摇头:“奴婢亲自把丞相带到流华宫的。” “那人呢!”单雁枫一把将宿菊推到在地上,宿菊挣扎着爬起来,不停地摇头。 “娘娘,长乐宫的春芹姑姑来了。”有小宫女匆忙进来禀报。单雁枫皱眉,春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单雁枫重新躺回榻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宿菊立马站起身来乖乖候立在旁边。 春芹拎着两个包袱,有些局促地请安,说明了来由,单雁枫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待到春芹快要离开大殿的时候才开口:“从今天开始你就做末等宫女该做的事情吧,没用的人就该做没用的事。”这个至关重要的钉子她还没用就被余采箬那个老妖婆给拔了,亏的还是浸淫后宫多年的老丫鬟了,居然还是这么简单就被赶了出来,还真是没用的很。 “娘娘,奴婢,奴婢……末等宫女!奴婢在长乐宫可是可是一等宫女啊!”从一等到末等,这无异于从天上一瞬间便掉到了泥地里,这差距也太大了。 “不喜欢啊?那就去浣衣局,那里应该不错。” “不不不,奴婢还是觉得末等宫女比较好。”春芹也是知道这单雁枫的性子的,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慌忙退了出去。 “宿菊,马上去打探,秦皇后和丞相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单雁枫挥了挥手让宿菊离开,宿菊不敢怠慢立马便着手这事儿。 ………… 长乐宫的两人相对无言,宜华实在是忍不住对面的目光,皱着眉指了指开着的门:“丞相回去吧,你一个朝臣在后宫不宜多待。”宜华眼带警告。 “是,丞相这就告退了,今日里我这个丞相是来和太后你谈谈那不上进的陛下的,对吧?” 宜华点头,让人领着单知离开,单知一出长乐宫的大门便被单雁枫的人报了上去。 单雁枫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着腿,喃喃道:“那老太婆是成心要跟我作对了。” ………… 回到丞相府的单知心情不是很美妙地打量着这书房,他来的太晚了,要不然,他帮帮单雁枫?若是不帮,单雁枫应该很快就要完蛋了,那样的话就快结束了吧。可是帮吧,好像也不大好。 想了许久,单知还是决定不管了,免得惹人不高兴。 皇宫里的日子是最无聊的,无非就是一大群女人争同一个男人,看着下面坐着的一排一排的嫔妃,宜华叹了一口,来跟她诉苦有什么用?她难不成能押着柯予轩去她们宫里? “主子,慧妃越发嚣张了。”夏兰送走了诸位嫔妃,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几日居然还挑衅到长乐宫来了,真是没规矩的很,偏偏陛下还护着。 “过几日就该去皇家猎场了吧?” “是的,宁王也会去。” “那可真是好啊,夏兰,大戏开锣了。”皇家猎场,多好的地方啊,两个人偷偷见个面好好亲热亲热可不是极好吗?就算单雁枫不去找宁王,宁王那个一心惦记着美人的也不会忍得住啊。 ………… 秋狩如约到来,长乐宫中的人一早便打点好了行装,宜华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侍卫,满意的笑了笑。该启程了。 单雁枫被宿菊扶着登上马车,快要进去的时候沉着目光往四周看去,随行的侍卫颇多,还有好几个是熟面孔,唤了宿菊进了马车来,单雁枫将一个信封交给宿菊:“在到达皇家猎场之前,把这封信传出去,传给谁你应该知道。” “奴婢明白。”传给那群人么?小姐打算做什么。 第五十五章 太后与妖妃(十二) 到达猎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常驻猎场的人早已准备好了酒食,他们一到,梳洗了一番便开始了用晚膳。 宜华正在用着烤肉,夏兰匆匆忙忙挥退来禀报的小宫女,附在宜华的耳边轻声说道:“主子,皇后娘娘派了人手在慧妃身边,但是慧妃似乎已经察觉了。” “不用管他们,咱们只要等着去捉奸就好。”她其实挺想直接处理单雁枫的,但是单雁枫是当朝宠妃受到的注意力不少,若没有证据恐难以服众。宜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在座的朝中大臣,武将几乎都和余家挂着勾,此次狩猎为了保证安全柯予轩不得不动诸多武将,余采箬的两个哥哥也都在场。 宜华冷冷地听着柯予轩数落余茂德余茂严,拍了拍手掌:“哀家发现,这一年的时间,皇帝你什么好的东西依旧没有学到,不过这训人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只不过没用到真正该训的人身上。” 柯予轩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母后一向喜欢为余家的人的说话。” “你错了,哀家一向喜欢为有理的人说话。皇帝你自己不占理,也就怪不得哀家。”宜华端起酒杯冲着余家两兄弟的方向举了举,一口饮尽。 “太后娘娘说这话可是让陛下伤心了。”此次皇后并未来秋狩,所带嫔妃中也就慧妃品阶最高,她自然便坐在柯予轩身边,懒懒散散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语调。 “谁给慧妃你的胆子挑拨哀家与皇帝的关系?嗯?”宜华看着单雁枫,似笑非笑。 “咦,太后娘娘可别误会,妾身一向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单雁枫装模作样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依靠在柯予轩的怀里,自顾自地给皇帝灌酒。宜华看着那样子也不多说,皇帝不被灌醉,单雁枫怎么和宁王见面呢? 宁王坐在右下首,复杂的目光落在单雁枫的身上,心情颇为不好的饮酒,他与单雁枫相识于四年前,那日灯会的惊鸿一瞥便是沦陷的开始,一见钟情想必说的就是他们吧,可惜可惜,单家的人非要将她送进宫去,也难怪当初那个娇俏单纯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 柯予轩如众人所愿被单雁枫灌得烂醉如泥,魏六扶着柯予轩跌跌撞撞的去休息,单雁枫撩了撩裙摆,看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靠在桌案上打瞌睡的单知,不顾在座之人的诧异径直走到单知面前,素白的手指微曲,轻叩。 单知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顺带打了个呵欠,看了单雁枫一眼,脱口而出:“哪里的妖怪来打扰吾睡觉?” 似乎没睡醒声音中带着浓厚的鼻音,单雁枫没听大清楚,手中的丝帕轻轻的拂过单知的脸颊,带着一阵香风:“上次邀约小叔入宫,怎么没见小叔的人呢?” 单知眨了眨眼,听见这话算是真的清醒过来了:“没按照你安排的路子走,还真是对不住啊。” 单雁枫轻哼:“小叔说的什么话,本宫能安排什么路子给你这个丞相呢?” “知道什么人活不长吗?”单知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单雁枫眼带挑衅,并不回话,单知接着说道:“看不清自己对手的人,比如说,你。”甩了甩衣袖悠哉悠哉的离席,走之前还给宜华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宜华扶了扶发髻装作没看见,她觉得单知自打那日起脑子便出现了问题,与他交流存在着极大的障碍,他们的脑电波常常不在一个频道上。 单雁枫转身坐在桌案上,别过头对着旁边的宁王抛了个眉眼,宁王手中的酒洒了了一桌子。 宜华没想到单雁枫胆子这么大,当着她的面儿就跟宁王眉来眼去,居然这么有恃无恐。 ……………… 宜华一直都没有睡觉,她在等着消息传来。约莫到了子时一刻夏兰就满脸兴奋地进了屋里来:“主子,慧妃住的地方,安排在宁王身边的人亲眼看着宁王偷偷摸摸的进去了。” “慧妃寝宫?”这得多蠢才会选在那个地方!宜华摇了摇头,不大相信:“夏兰,慧妃会笨到选这么个地方?” “主子,那……” 宜华转了转眼珠子,忽的想起当年余采箬收集到有关单雁枫和宁王通奸的证据:“哀家想起来了,夏兰带着人手随哀家走。” 宜华没想到一出了大门从路边的树上掉下个人来,夏兰差点被吓晕过去,宜华定睛一瞧,是单知。 “丞相这大半晚上的不休息在这树上做什么?”宜华没好气的问道。 “太后要去做什么,臣就是去做什么的。”单知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多个人作证不是更好?” 宜华点头,她不介意单知同行,要知道单知可是单雁枫的亲叔叔,这说服力可是很强的。 单雁枫在猎场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子,这地方幽静安逸,着实不错,至少比她这个太后住的地方好多了。宜华让夏兰直接带着人闯了进去,自己与单知则是随后进入。 院子里的下人见着是太后一行人也不敢多加阻拦,竟是让夏兰他们一路顺畅无阻的进了里面。领头的太监一脚踹开房门,屋内还点着红烛,火光摇曳,映的那放下的帷帘内的两个人影分外朦胧。宜华拧着眉,看也不看,直接转身往边上的耳房去:“夏兰,这里交给你了。”单知也跟了上去。 夏兰点头,一把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不是单雁枫和宁王而是春芹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春芹衣衫半褪,两人正抱在一起,夏兰也是个不害臊的,反正她也一大把年纪,见过不少在后宫偷情,这点算什么?她只是没有想到啊,春芹临老临老怎么越不要脸,夏兰看着春芹的模样,脑中一个想法陡然而生,她不会就是因为没让她嫁人才对主子心存怨怼的吧?摇了摇头,不对,当初可是她自己死活都不愿意出宫嫁人的,应该不是。 春芹急忙搂着衣服,狠狠地瞪着夏兰:“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做什么还能跟你一个飞霜殿的末等丫鬟报告?慧妃娘娘在哪儿?”夏兰让人把床上的男人拖了出去,看着春芹。 “我不知道。”春芹浑不在意地说道。夏兰也不逼她只是慢悠悠地招呼人把她也给架起来:“春芹你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不会连宫规都忘了吧?那要不我来提醒提醒你。后宫之中私通究竟是个什么罪。” “你在这个地方想必是慧妃让你来的吧,至于你为什么老牛吃嫩草和那个男人在这个床上,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慧妃是打算让你到这下面去。”夏兰笑着指了指地下。 春芹自然是知道,她刚才无端被叫进内室来,就知道不对劲儿了,她也没想到慧妃这么狠,即便她什么事情也没帮着她做成功,但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什么也别问了。” “春芹,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她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一起相互扶持着在后宫走下去的,为什么? “夏兰,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余家的家生子。”哪怕她再不愿意出宫,再不愿意回那个家,再不喜欢那所谓的家人,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慧妃比你想象的更狠。” 夏兰深吸一口气让春芹出去:“今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走吧。” “主子……” “你以为,主子刚刚为什么让我来处理?出去吧……” 春芹地离开让夏兰波动的心绪慢慢的平复下来,但是小太监匆忙传来的消息让她着实乱了阵脚。 “夏兰姑姑,太后娘娘和丞相不见了。” 夏兰扯住小太监的衣襟,神色焦急:“说清楚点儿!”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禀:“刚刚太后娘娘去了边上的耳房,丞相也跟着一道呢,他们二人先行,小的们进屋的时候里面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姑姑,会不会出什么事?” “让人给我把那地方翻个底朝天,立刻!马上!”夏兰想起春芹说的话……慧妃比你想象的更狠。 “你要把什么地方翻个底朝天?本宫的地方?”暗黄烛光的门口,一袭红衣的单雁枫扶着宿菊的手姿态万方地走进来。 “太后娘娘在慧妃娘娘您这儿不见了踪迹,奴婢让人找一找没什么错处吧?” “没错处?你大晚上的带着人往本宫的地方来,带着人搜本宫的院子,这还打算把谋害太后的罪名安排在本宫的身上?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滚出去,二本宫让人手把手教你怎么滚出去。”单雁枫走到床边,嫌弃地看了一眼,宿菊立马会让人把床上的东西全给换了。 夏兰当然不肯就这么走,太后还没找着呢:“若是慧妃娘娘您问心无愧,何不让奴婢们到耳房一探究竟。” “你以为本宫的院子是什么地方?偏不!除非你让陛下亲自来啊,本宫就让你们查。”单雁枫坐在圆凳上,双腿抬起放在另一张凳子上,让宿菊给她捏腿,手撑着脑袋,满脸的妩媚笑容,嗯,现在柯予轩睡的正香呢,等到明天日上三竿,醒过来了,说不定余采箬那个老女人已经半死不活了! 第五十六章 太后与妖妃(十三) 最终夏兰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带着人直奔柯予轩住的地方,却被魏六告知柯予轩现在烂醉如泥,别说给个口谕,就是连个声儿都没有。夏兰无法,只得回了院子。 宜华用手微挡着暗黄的烛光,靠着石壁。单知站在她面前,微低着头。 “这两边都被堵上了,看来单雁枫是打算把我们给闷死在里面了。”宜华轻声说道。 单知敲了敲石壁,摇摇头,径直坐在地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不坐下吗?” “现在该怎么?”宜华也不矫情,坐在单知旁边,不免思考起究竟该怎么出去。 “不知道,不如我们来个秉烛夜谈。” “这暗道的两边的气口都被堵上了,秉烛夜谈死的更快。”宜华指了指上面,准备站起身来把蜡烛给熄了。 “那就不秉烛,直接夜谈好了。”单知挥手将烛光熄灭,四周漆黑一片。宜华皱着眉挪了挪自己的位置,那边那张脸又凑近了些,她再挪,那边又凑近了些。 简直是……,宜华直接给了一巴掌:“凑那么近干什么?” “你看的见啊!” “还真不好意思啊,哀家的夜视能力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宜华拍了拍手,眉角微扬,颇有些得意。 单知捂着脸,咧了咧嘴,哎呀,错估了,下次还是弄清楚再下手比较好,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咱们就来谈谈单雁枫的事情吧。” “单雁枫?” …………“没错,这事儿啊还得从单雁枫的母亲说起。” 单雁枫在外人看来是单家的嫡长女,但其实不然,她只是养在嫡夫人膝下而已,实际上她是一个外室生的孩子。 单雁枫的亲生母亲姓丁,熟识的人都唤她丁娘。丁娘原是一大户人家的丫鬟,生的貌美非常。有着那样的美貌,丁娘在富贵的人家自然越发守不住自己的本心,那户人家的当家夫人发觉了丁娘的不安分,便找了个由头将丁娘给赶了出来。 被赶出来无家可归的丁娘恰巧就给单老爷遇上。单老爷家中除了一个母老虎一样的嫡妻就只有一个毫无姿色的妾侍,其他的便是身边的丫鬟也没一个长的算得上标志的。 这路遇美人啊,单老爷当即便生出了些心思,又加之丁娘有意勾引,后来便让丁娘成了他的外室。 丁娘极善把握男人心思,单老爷对她多有喜爱,不过一年,丁娘便为单老爷诞下一女,取名单雁枫,若是忽略这外室名头,这三口之家倒是幸福,但是外室就是外室。 单夫人那可是京都有名的母老虎,这母老虎的名头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当年单老夫人为了单家的子嗣考虑非要给单老爷纳个妾,单夫人是死活不依,还扬言,若是敢让人进门她就直接把那人给砍了。到最后还是单老夫人以命相挟,才让单夫人勉强同意的。 单夫人与单老爷夫妻多年,单老爷是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当发现单老爷在外面养着外室的时候,直接把单老爷揍了一顿,然后带着人杀到丁娘住的地方。单夫人直接给丁娘灌了一碗□□,丁娘不过一刻钟就断了气。 不知是因为心存愧疚还是怎么的,单夫人倒是把单雁枫给带回了单府,养在膝下,给了个嫡长女的名头。对于丁娘,单老爷当真以为如单夫人所说,为了自己女儿能有一个正当的身份自愿离开,也没多加放在心上。这丁娘一事便到此结束。 单雁枫虽然有着嫡长女的名头,但是单夫人不是很待见她,连着惧内的单老爷也不敢多管。周围人几乎都视她为透明的,这也就使她逐渐地养成了敏感懦弱的性子。她身边唯一能说话的就是宿菊。 宿菊是单知给她的人。 大约是少女慕艾吧,单雁枫对于这个事事照顾她名义上的小叔产生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单雁枫一日一日长大,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单夫人见此便在她十六岁那年将她的名字写在秀女簿上。至此单雁枫正式踏入皇宫。 娇俏美丽的姑娘家那个男人不喜欢,更何况还是掌控欲极强的皇帝。单雁枫自入宫以来,圣宠颇盛,这天大的恩宠就这么一下子全部落在她的身上。单雁枫在单家的时候,单夫人从未教过她哪怕一点的后宅。这个在宅斗宫斗几乎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姑娘,挣扎在这外表华丽的旋涡之中。 圣宠过多,却又没有与之相配的保护自己的能力,最终的结果便是落得冷宫独守。对于这个结局,单雁枫倒是没多大的怨恨和痛苦,在她看来不过是又回到单家那样的日子罢了,她的身边依旧有着宿菊的陪伴。 但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宿菊会跪在她的面前说丞相已经向皇后娘娘请旨放她出宫。丞相向皇后娘娘请旨让宿菊出宫?为什么呢?到那时她才知道,他心悦她。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冷宫待一生,宿菊只是个宫女,只要皇后肯帮忙自然能出去,但是她不同,她是废妃,就算单知这个丞相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将人弄出宫,更何况单知还是迂腐忠君的文人 当时的单雁枫有一种全世界都坍塌了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单知是信仰,宿菊是依靠。现在信仰没了,依靠也要走了。 尽管单知特地请求皇后帮忙安排了其他的宫人照顾她,但是单雁枫始终郁郁寡欢,从小就养成的敏感多思的性子,让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不堪,以致年纪轻轻便魂断冷宫。 “你确定,你说的是单雁枫?敏感多思,这像吗?”宜华拧眉想着那单雁枫一向嚣张的姿态,难不成单雁枫是重生的? “没错,这是单雁枫,真正的单雁枫,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现在你所看到的单雁枫。”单知状似不经意地握住身边人的手腕,大约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宜华并未察觉到单知的动作。单知满意的靠近了些,继续往下说。 丁娘死后,不知为何始终等不到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她一直跟在单雁枫身边,对于丁娘这类人来说,男人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得不讨好的对象,女儿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真正的亲人。 看到女儿在单府的生活,丁娘时时刻刻都像将单夫人撕得粉碎,但是无奈人鬼殊途,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丁娘一直陪着单雁枫,单雁枫会自己迈着小短腿走路的时候,她会在单雁枫的前面拍着手想象着女儿扑倒在她的怀里;当单雁枫会自己拿着勺子吃饭时候,她会高兴地手舞足蹈,想象着女儿将那只装着几粒米的勺子递到自己的嘴边;当单雁枫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刚刚及笄时,她会靠在墙角想象着女儿出嫁时的十里红妆。 她没想到单夫人会把单雁枫给送进皇宫去,她是跟着单雁枫进宫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能跟着女儿一起终归是高兴的,她想以自己女儿的美貌,必定能闯出一片天来。 一开始确实如她所想,但是到后来丁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生生地拐向另一个方向。她看着女儿挣扎这个表面华丽实际暗藏杀机的皇宫里,她看着自己女儿被后宫所有的女人针对,她看着自己女儿枯死冷宫。 大约是鬼做久了,丁娘的性子已经偏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单雁枫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她原本是以为能让女儿见她一面的,哪怕是鬼魂啊。但是那时恰巧太后礼佛回宫之际,皇宫之中按照太后的意思举办了一张声势浩大的法会,每宫每室包括冷宫都进行祛邪仪式。 丁娘实在是忍不住那佛语的煎熬,慢慢失去了知觉,待到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幼年的单雁枫了。 “也就是说,丁娘附身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这也太…… “嗯,丁娘做鬼多年,戾气颇盛。”单知捏着宜华的手腕,看着那双明亮的双眸轻声说道。 “她为什么要针对你和皇后呢?” “她认为单知与皇后都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应该死。” 宜华无语,这哪里是做鬼做久了戾气颇盛,分明是有病啊。照单知这么说,屈家的事是因为当年在后宫婉贵嫔对单雁枫下手了,可是她做什么将人屈家一锅端了?那余家想来就更是无辜了,因为余采箬让人办了一场法会,让她没见着女儿,所以她把人余家满门都给灭了。皇后也是,就因为当年答应单知的请求将宿菊放出了宫去,所以也得死? 神经病吧! 虽然其中没有提到单家的结局,她不用想也知道相当的惨。 “话说回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宜华疑惑地问道,哟,难不成这人也是重生的? “嗯,这个,这个嘛,前几日做一场梦,梦见的……”单知偏了偏脑袋避过宜华的目光,回答道。 “做梦?”宜华当然不相信,不过既然对方不愿多说,她也不必多问,至少在她看来对方说的这些十有是真的了:“你倒是心宽。” “嗯?什么?” “那个叫宿菊的,理应是你未来的妻子吧,你就这么放心把人放在那个疯子那里?” “……”他把这茬给忘了,那个宿菊确实应该是单知未来的老婆才对。 第五十七章 太后与妖妃(完) “当年单知将年幼的宿菊带回单家,因为见着单雁枫这个侄女孤零零的一个人,心有怜惜,便将带回来的小宿菊送到了单雁枫身边作伴。宿菊常年生活在后宅,单知活跃在外面,两人的交集并不多。要说感情的产生还是因为单雁枫。”男子清朗的声音在安寂的地道里响起。 “单知对单雁枫多有怜惜,单雁枫入宫之后,许多帮衬的事情都是通过宿菊传达的。这一来二去嘛,两人才看对了眼。” 这前些日子宿菊亲自领着单知到了流华宫,这不可谓是相当亲手将两人未来的情缘斩断,哪怕是单知依旧对宿菊有好感,宿菊也万万跨不过内心里的那一关。 宜华摸了摸额头,她能渐渐地感觉到这个封闭空间里氧气的流失,稀薄的空气让人越发的不舒服,单雁枫也好,丁娘也罢,她的任务一直都很明确,今天只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还是往前面走走,看看有什么办法出去。”宜华站起身来,谁知手腕正被单知握在手里,这一起来一拉扯,竟是直直的倒进单知的怀里。 单知低眉浅笑,手掌轻轻的拂过宜华的眉眼,原本毫无睡意的宜华,忽的生出万分疲倦,慢慢地陷入酣睡。 单知闭着双目,额头轻轻的贴着宜华的脸颊:“睡醒了,就出去了。” 宜华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夏兰正站在她的身边,见着宜华醒来,夏兰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拿了个软枕垫在腰后,又慌忙叫了小宫女端了一杯温水来。 宜华饮了一口水,整个心里瞬间舒服了好些:“我是怎么出来的?” “是丞相大人送您回来的。”夏兰轻声的说道。 单知?也许那个人不是单知……不过无所谓。宜华抿了抿唇:“今日那慧妃是打算要了我的老命了,只可惜,哀家的命挺大的。” “果然,主子,这慧妃真真是……”夏兰几乎咬牙切齿,目光圆瞪似乎下一刻就要跑到单雁枫面前将人撕碎。 “哀家没死成,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她了。” 单雁枫,哦,不对,应该说是丁娘。丁娘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宁王已经不在了,宿菊面露担忧地伺候着她起身,刚刚将衣服穿上,就有侍卫闯了进来,直接亮了太后的印鉴,将丁娘押着往宜华住的地方去。 丁娘见着来人的时候就知道遭了,只是,看着高坐上首的人,她真的不是很明白,这个老太婆究竟是怎么出来的?那个地道是前朝留下来的,根本没有人知道,就连她也是做鬼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你是怎么出来的?”丁娘偏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宜华,倒是对两边坐着的大臣站着的侍卫毫不在意。 宜华翻看着手里的书籍,嗤笑了一声:“很奇怪吗?大概是上天助我吧。” “说吧,你想要怎么样?”丁娘动了动膝盖,直接坐在地上,玩着手里的帕子。她又不是没做过鬼,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吧。 “嗯,哀家不会让你死的。”宜华浅笑,这么乖巧的就认了,不就是因为她本就做过鬼不怕死了吗?有时候死是很简单的。宜华在诸位随行大臣的见证下将丁娘收押,彼时靖丰帝柯予轩还在呼呼大睡,哪里知道自己的爱妃已经成了阶下囚。 丁娘就在手里,宜华可没有什么心思看什么狩猎,雷厉风行地让人收拾行装立马回京。昨天刚到,今天便往回走,这般大的动作被魏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魏六跟在柯予轩身边久矣,大约是受柯予轩的影响,他也一直对余采箬这个太后保持着警惕,魏六在房门前转来转去,无奈地看了一眼屋内放下的帷帐,这太后娘娘突然回宫不会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吧。 ………… 宜华拧着眉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直接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夏兰看见慌忙拿着长剑站在她跟前:“主子,外面危险,您还是先上去吧。” “余家的儿女还怕这些?”宜华冷哼,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居然敢刺杀当朝太后。宜华看了看后面跟着关押丁娘的车驾。在夏兰的遮挡下走到了丁娘的面前。 丁娘坐在囚车里,笑嘻嘻的模样,宜华捡起地上的剑直直地指着丁娘:“你干的?” “哎呀哎呀,一群有意救下的亡命之徒,为的就是什么时候好有人替我去死啊。”丁娘笑靥如花,但是嘴里吐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好听。 宜华强忍住刺死她的冲动,反手砍向右边冲过来的刺客。丁娘有些讶然:“哟,老太婆,你的身手不错啊。” 宜华不想理那个疯子,转身关注起战况来,不容乐观。正如丁娘所说,这一群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尽是些不要命的打法,随行的侍卫或多或少有些吃不消。 “打的可真热闹啊,看的我手痒痒的。”头顶上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带着女儿家的娇嗔又带着江湖人的爽朗。宜华几人皆是抬眼,之见原先坐着的马车顶棚上站着一位穿着浅绿衣裙的姑娘,那一姑娘身上斜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长发扎起,看起来颇为潇洒帅气。 “主子,主子,那个女鬼!”一边的夏兰吓得把手中的长剑都给扔到了地上,微微往后跳了一步,宜华抽抽嘴角,怎么说也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是怕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咦,是你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夫人。”绿衣姑娘轻轻一跃落到宜华面前,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宜华瞧:“夫人好像遇到了些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吗?” 宜华不吭声,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绿衣姑娘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嘴唇微微嘟起,手指戳着下巴:“你不说就当你默认了哦,那就动手了……” 宜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那绿衣姑娘的身影,只空余浅浅的檀香在空气中飘荡。夏兰的惊呼声将宜华的目光引向远方,抬眸一看,便是在刺客群中好似闲庭漫步的女子。那姑娘的身手极好,动作潇洒恣意竟是一点也不像姑娘家学的功夫,倒像是那温和如玉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度与优雅。 所有的刺客被解决完尚且未到一盏茶的时间,绿衣姑娘拍了拍手跃到就近的树杈上,单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对着宜华挥了挥。 人家帮了忙,宜华也不好再如刚才那般冷淡,朗声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日相助之恩,我等也好回报。” “回报就不用了,至于其他嘛,你只需要知道我叫做裳渝就好了。” 裳渝……裳渝!宜华瞬间睁大了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个世界里蓬莱仙岛的蕴枫公主曾经就问过她是否识得一个唤作裳渝的水族,现在出现这么个自称是裳渝的神秘女子,这……难不成有什么联系?可是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啊…… “你叫裳渝?” “是啊……,我就是裳渝哦。”绿衣女子面色慎重的点点头,招了招手,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这个小小的插曲宜华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理会被气的七窍生烟的丁娘,让人整顿了队伍,继续前行。 皇后惊讶地带着柯成弘站在长乐宫的大殿里,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宜华从冬芝手里接过玉玺然后盖了个印。 宜华对着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会意地往前来,顺着宜华指着的东西一看,顿时吓得连魂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母后……这……这这是……” “传位圣旨。” “陛下……陛下……他……”这好好的怎么会有传位圣旨呢? “皇帝感染风寒,在猎场静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成弘正好。”宜华对着那张刚刚写好的传位圣旨吹了吹,合拢交给了皇后:“皇后,接好了。” 皇后几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长乐宫的,这种事情任谁也不能一瞬间便接受了,这……她是突然之间就晋升为太后了?余采箬在后宫朝堂的势力一大半都还在,武靠余家文靠秦家,扶持一个幼帝登基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边猎场柯予轩被困在里面出不得一步,哪里知道京都这边已经在操办起了禅位大典。 幼帝继位,太皇太后辅政。 余采箬心中一直存着遗憾,她曾经答应过先帝会看着靖朝繁盛,谁知道靖朝却毁在自己儿子手里,她眼见着靖朝没落却毫无办法。宜华决定辅政,这次她会替余采箬守着,替她培养一个真正的一代明君。 柯予轩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他裹着厚重的袄子,坐在轿撵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紫宸殿的屋檐下穿着龙袍站得笔直的柯成弘,那个他一直不是很喜欢的嫡子。 柯成弘因为误了太傅教学的时辰,正被宜华罚站在外面,让他好好悔过。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宜华这才走到门口对着他招了招手。小家伙搓了搓手掌高兴地扑进宜华的怀里,嘴中高声地唤着皇祖母。 柯予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记得小时候不听话,母后也会罚他站在外面,然后又会心疼地叫他进去,那个时候他也会向成弘一样扑进母后的怀里,欢欢喜喜。只是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柯予轩住在皇后的宫殿里,皇后惦念着夫妻情分,倒是将他照顾的不错,加上时不时来串门的婉贵嫔静妃等人,日子也算安宁。 “冷宫那边如何了?”宜华扶着紫宸殿的大门,时不时飘进来的雪花站在裙摆上,迅速消融。 “依旧是老样子,一句话也不说,该吃吃该喝喝。” “将人送到清安寺去,让她到佛前去请罪。” ………… 时光过的很快,坐在庙堂上首的宜华,满意地看着越发稳重的皇帝,心中知晓已经到时候。 “陛下,今年水患比之往年更重,臣恳求亲自前往赈灾。”年岁大了许多,鬓角将近斑白的单知躬身请奏。 “丞相事必亲躬,真心甚敬,准奏。”少年皇帝运筹帷幄,早已能独当一面。宜华没有插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一晚地道之后,单知又变回了那个严肃忠君的迂腐文人。依旧独自一人未曾成亲。宿菊一心一意地跟在丁娘身边,两个人再无交集。 将朝堂之事交付给柯成弘之后,宜华放心地去了清安寺。清安寺依旧是往年的模样,接待她的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能善,他现在已经是主持了。 “娘娘是来看丁施主的吧?”能善看着眼前依旧的端容优雅地女子,他似乎感觉到了上天对她的优待。 “她现在如何?” “您亲自去看看吧。” 宜华看着丁娘的模样心中舒了一口气。丁娘躺在床上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宿菊不停地擦着她头上的冷汗,她很痛苦,别再念什么经书了,她不想听了,她已经被折磨了好久了,这种日子比做鬼难捱多了,她宁愿做鬼也不要每日每夜都受着这如万千蚂蚁撕咬的折磨。 丁娘微微掀了掀眼皮子,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意,此时的她早已不复昔日的美貌:“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我是来看你是否被佛祖原谅的。现下看来,佛祖依旧没有原谅你。”宜华摇了摇头,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到回去的时间了。 ………………………… 扉迎脸色难看地将手摊开来:“还给我。” 对面站着的女子摇头,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我不能将这东西给你。” 第五十八章 被让主人再作死(一) 风吹过山巅,卷起白云,慢慢游移。扉迎拦住即将离开的人,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让开。”穿着莲清色曳地望仙广袖长裙的女子狠狠地用手中的长杖往扉迎站着的地方扫去。扉迎哪里想到对方突然出手,竟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棍子。 “把东西留下,哪里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拿回去的道理?”墨色的双眸好似粘在了对方的身上怎么也不移开。 那女子冷哼不语,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披散着的雪白长发在暖阳下显得极为耀眼,此女看着体态袅娜,但是却似乎并不年轻了。不说那头全白的头发,面部也显得十分老态,即使毫无表情,额间的褶皱,眼角的纹路依旧清晰可见,整个脸皮都呈干枯状态,唇无血色,若是寻常人见到怕是得吓个半死。 虽说面部看着让人害怕,但是那雪白的脖颈引人遐想,窈窕的身姿,还有那拿着龙凤盘旋长杖的手,手指细长,看起来仿若一个画家细细雕琢了许久的杰作,这些又好像在诉说着她并不是真的那般的难看。 “扉迎,我再说一遍,让开。”她的声音淡淡地好像风一样的感觉。 “我也再说一遍,把东西留下。”扉迎堵在女子面前,执拗无比。 “扉迎,这个东西我是真的不能给你,是为了你好。当时送你此物,其本意是为了让你打发这荒芜的时间,我天地云霄阁内还有许多有着相同作用的东西。作为赔偿,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挑选。”女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镂空描金的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这个盒子没有盖子,也无法打开,但是却有着非同凡响的能力。比如转换空间。 “老太婆,我不稀罕你那天地云霄阁的东西,我就要这个,东西留下人走。”扉迎灼灼的目光瞬间移到了那盒子身上,语言之中不由自主地带了几丝不满与焦急。 “放肆!扉迎,你虽不属六界,非吾管辖,但是当年你父母将你交与我,论理我也是你长辈,岂可如此话语?”女子明显有了些许怒意。 “我现在也在跟你论理,送出去的东西要拿回去,总得给个真正的理由吧?” “你执意要这东西了?要知道扉迎,若是此物继续待在你身边,你的人生会走向另外一条路。” 扉迎点头。 女子看着扉迎那张肖似其父的脸,恍惚想起当年那个男子跪在她面前,求她救人的模样。也是这般坚定,对那无法预知的可怕未来毫无畏惧。 女子拄着长杖转了个身,看着这山巅千百年来如一日的景色,乏味的令人作呕。 “拿去。”长袖一挥,盒子已经出现在扉迎的手中了:“有时间多来天地云霄阁走走。”话音刚落,白光一闪人已不见。 扉迎手捧着盒子,舒了一口气。 ………… 宜华将手中的书抛向空中,一只青色的凤凰忽的从其中飞了出来。落在宜华面前化作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姑娘看起来软萌软萌的,略带婴儿肥的脸颊让人忍不住伸出罪恶的爪子。 这可是只凤凰呢,宜华戳了戳那姑娘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一愣,大眼睛里瞬间涌起一层水雾,不过一转眼,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不要钱地往下掉,瘪着嘴使劲儿地哭。 宜华坐在台阶上,就这么看着那姑娘哭,不知过了多久,宜华转过头看向幽梦,无语地问道:“她哭了多久了?” “将近一个时辰了。”幽梦幽深的瞳孔中也带着丝丝无奈,这也太能哭了吧! “你能不能别哭了?”宜华语重心长的对着那姑娘说道。谁知那姑娘只是瞥了宜华一眼,然后哭的更大声了。 “主人,主人……主人……” 宜华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个嘴里一直叫着主人的姑娘,自己将空中的世界之书拿在手里,轻轻贴在额间。 这次的世界之书讲的还是很清楚的,将书中的资料消化完毕,宜华扶额:“……”这位神兽姑娘什么都没干就死了。 故事很简单…… 这姑娘名唤青凰,青凰隶属凤凰一族。凤凰一族历来高贵,青凰作为嫡出血脉,年纪轻轻便可以化作人形,在整个风烟大陆可以说很少有魔兽敢对着她干。按理说,有着魔兽贵族血脉的青凰应该能过得很舒适。 但是坏就坏在她是只家养的凤凰。是的,家养!裴家可以说是风烟大陆的第一世家,能力强盛,强者辈出,青凰还是个凤凰蛋的时候就被裴家的人弄了回去。 风烟大陆素来以武为尊,每家每户都有自祖辈传承下来的武技。裴家的武技冠绝天下。 裴家大小姐裴觅霜身在裴家身份自然尊贵,此女天赋不差,但是生性惫懒不知上进,所以一直武技平平。 裴觅霜自幼娇生惯养,想要裴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凤凰蛋,裴家的家主也乐呵呵的供上。于是这个叫做裴觅霜的姑娘就这么草率的成为了青凰的主人。 青凰自蛋中孵出来见着的便是裴觅霜,虽然有传承记忆,但是青凰依旧对这个第一眼见到的主人产生了很多依赖。 裴觅霜性格恶劣,为人骄纵,有了神兽凤凰傍身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在武技学院里横行无忌。因为背景强大的原因,也没人对裴觅霜做什么,直到一个叫做苏昕筠的女子进入帝都的武技学院。 苏昕筠长得清丽无双,为人和善优雅,美好的外表和纯善的性子引得帝都儿郎皆是心喜,这其中就包括裴觅霜的青梅竹马池南。 在裴觅霜的眼里池南是天下最好的人,管他是皇子也好王爷也罢在她看来都是比不上池南一丝一毫的。别人对苏昕筠好她也就略微有点嫉妒,但是池南也对着苏昕筠献殷勤,这让裴觅霜怒火冲天。 从此裴觅霜便走上了作死的道路。 裴觅霜不停地针对苏昕筠,苏昕筠的护花使者就不停地反过来针对裴觅霜。到最后甚至于除了裴家的老长辈们外,其他人包括裴家的年轻一辈几乎都站在了苏昕筠的那边。 这让裴觅霜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很不服气,自小千娇百宠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自然又是不停地针对苏昕筠,然后苏昕筠的护花使者又反过来针对她,如此循环,苏昕筠还没出手,裴觅霜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裴觅霜是谁?在京都中人的眼里,那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但是在裴觅霜自己眼里,她可是裴家的大小姐,不比什么公主郡主差,她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于是裴觅霜继续作死,继续针对苏昕筠。后来苏昕筠大概是真的烦了对方总是对着她做出的些蠢事儿,招出自己早就收服的神兽麒麟,悄悄的把裴觅霜给弄死了。当初由于裴觅霜的坚持,她和青凰缔结的是灵魂契约,裴觅霜死了,青凰还没动呢,也完蛋了。 软萌爱哭的青凰其实很喜欢裴觅霜,她一直跟在裴觅霜的身边,她比任何都更了解她。裴觅霜是性格恶劣,但是她从来不害及人命过分霸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各方势力聚集的武技学院她一直过的很好。裴觅霜恶劣的性子深处其实也有着一颗温柔的心。 “主人虽然总是很蠢又不听话,但是我就是喜欢她!”青凰吸了吸鼻子,红红的大眼睛看着宜华:“还有,主人说好了要给我配一只漂亮的相公的,我连影子都没见着呢……呜呜……我要回去……” 宜华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次的任务就是阻止裴觅霜的作死,护着裴觅霜一生安宁。 第五十九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二) 宜华睁开眼看着下面的万丈高空,只觉得身体一软,差点就这么直接掉下去。 “青凰,你抽筋儿啊?” 头顶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宜华慌忙稳住身形,回答道:“刚刚吃太饱,肚子不舒服。” “快点吧,我们快点去找表哥他们。” 宜华加快了速度,现在应该是苏昕筠到武技学院之前,裴觅霜的表哥宋远出事的时候。宜华扇了几下翅膀,看着不远处的山脉,心中疑惑。 裴觅霜的表哥宋远是个挺神秘的人,据说当年他是拿着裴觅霜母亲的信物找到裴家来的,他一直待在裴家与裴觅霜感情极好。但是有一天却突然死了。 现在裴觅霜去找宋远,那么接下来等着裴觅霜的就是宋远的尸体了。 宜华转了个弯,按照青凰的记忆急速往宋远的地方飞去。呼啸而过的风让裴觅霜不由自主地抓住身下凤凰的长羽。 盘旋在森林上空,宜华看着下面与一群白衣女子奋战的男人,男人身形踉跄身上带着不少血迹,似乎快要连手中的长剑都握不住了。 “青凰,青凰,快救人快救人啊!”裴觅霜激动地差点跳下去。宜华依言找准地方降落,与那一群白衣女子交起手来。鼻尖袭来一阵阵腻人的香味,宜华脸色难看地挥着凤凰的大翅膀,这群白衣女子身上的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白衣女子领头的是个带着面纱把面部包裹的牢牢实实的高个儿,手上动作十分犀利,时不时发出两声冷笑,目光也时时往旁边的裴觅霜和宋远身上看去。种种迹象都表明着她的漫不经心,这明显的懈怠,一种属于凤凰一族的自傲让宜华的动作狠厉起来。 “表哥……表哥!你怎么样?你别死啊……”裴觅霜哭喊的声音传来,宜华身形一顿,对面的白衣女子闻言齐齐收回兵器,扔下一个□□便闪身离开。 白色的烟雾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宜华觉得自己仿若置身在一个千百种香料混在一起的密闭空间里,慌忙化作人形,捂着嘴走到裴觅霜身边。 裴觅霜把宋远半抱在怀里,空着的手不停地擦着宋远嘴角的的血迹。宋远微瞌着眼,颤巍巍地握住裴觅霜的手:“霜儿,你要……要记住……,记住,你你娘……娘,很很……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爷爷说过,你也说过,爹和娘都很爱很爱我。表哥,表哥,我们回裴家让爷爷救你。”裴觅霜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将自己对父母的思念和爱全部都倾注在这个表哥身上,又加上这么多年的感情,怎能不伤心? “你……你不要……恨恨你爷爷,他是,是为了你……”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宋远便断了气。 宜华轻轻地拍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裴觅霜,裴觅霜那双红肿的凤眸看着宜华,脸上还沾着宋远的血:“青凰,杀表哥的是什么人?”裴觅霜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些白衣女子的,穿着不同于平常女子宽松飘逸的长裙,而是紧身束腰缀着白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白羽分明是神兽仙鹤一族身上的。 “我不知道,主人,她们的穿着怪异,武技更是从没有见过,我怀疑她们不是风烟大陆的人。”宜华帮着裴觅霜擦了擦脸颊上的血渍,轻声安慰道:“主人,你先别忙着哭了,咱们先把宋远送回裴家吧,好让家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宜华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不了了之,别说没有派人手查,就连一心想要找到仇人的裴觅霜都被她的爷爷裴家主关在院子里小半个月,一步都不准踏出房门。 一路上裴觅霜十分沉默地坐在宜华的背上,在青凰的记忆里,她的主人白日里嚣张娇蛮,但是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沉默地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漆黑的世界。那个时候就像是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寂无比。爱哭的青凰有时候甚至会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心酸。 “主人,等一下你别和家主吵架,好好跟家主说说刚才的事情。”宜华停在裴家的演武场上,叮嘱道。旁边正在练习武技的裴家子弟见着她们一窝蜂地散开了来。裴觅霜那可是个纨绔霸王,离远点总是没错的。 宋远的尸体被宜华抱着,跟在裴觅霜的身后往家主的院子里去。 裴家主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须发泛白,但是身体却挺得笔直,他掌管着偌大的裴家,周身都是不输皇家的气度,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看着宜华怀里的宋远,良久叹了口气,对着宜华说道:”青凰,你先出去吧,把宋远交给管家,让管家好好操办他的丧事。” 这是在打发她走了,宜华点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裴觅霜,出去找管家商量宋远的丧事。 管家的年纪与裴家主差不多,他见着宋远的时候,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惋惜和悲伤,好像早就知道了宋远的死亡。宜华靠在门框上,拉住管家的衣袖:“管家,管家,你说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宋远哥有什么仇人吗?” “青凰啊,你怎么还在这里?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也不想想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管家捋了把胡须,戳了戳宜华的脑袋,摆着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宜华转身翻上屋顶,站在檐角上看着整个裴家大院。裴家是一流的世家大族,裴家能有今天靠的自然是族内的有为子弟,所以一直以来裴家极为注重后辈的培养。西边的演武场上人很多,今日武技学院不进学,好些族中的孩子都在演武场上。宜华玩着长发,裴觅霜从来就没有像其他子弟一般在演武场上练习过。 裴觅霜是裴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出孩子,不出意外裴家是会交到裴觅霜的手上的,然后再找个入门女婿什么的。唯一的苗苗不说好好培养,反而放任裴觅霜肆意妄为,怎么想怎么不对。像裴家这种大族怎么会不知道教养孩子的重要性?更何况还是唯一的孩子,这可是关乎着整个裴家的命运呢。 她还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拦着裴觅霜别让她老是很苏昕筠作对,没想到还有其他支线任务呢。 宜华坐在屋檐上,静静地等着裴觅霜从裴家主的书房里出来。这个屋檐是青凰常坐的地方。几乎每次裴家主和裴觅霜的谈话她都被会支出来,然后青凰就坐在这里等着裴觅霜。 裴觅霜是被侍卫架着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看上去是极为生气就对了。宜华飞身到裴觅霜面前,把那两个侍卫扒拉开:“主人,怎么了?” “没什么!”踢了一脚边上的灌木丛,恶狠狠地瞪了后面关着的门,气呼呼的顺着小道跑开了,宜华小跑着跟在后面,寻思大概是裴家主不打算对宋远的死进行彻查了。 …… 接下来的一切如青凰的记忆一致,裴觅霜被关在了院子不准出去,说是要磨磨她的性子。 宜华双手搭在树上,整个身体悬空着晃来晃去,裴觅霜已经在窗户那儿坐了整整一天了。东西也不吃,茶水也不沾,格外的安静。看的出来,宋远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主人,你要不要出去逛逛?我带你出去。” 裴觅霜抬眸摇了摇头:“爷爷不让我出去。而且,青凰你忘了,今日是十五呢,十五我是不能踏出房门一步的。” 十五?对了,每月十五都是不出门的,而且其他人也不准进裴觅霜的房门一步,东西都是送到院子的。青凰的性子欢脱爱玩,会放在心上的东西很少,她虽然是传承神兽,但是年纪其实比裴觅霜还小,又加之是神兽,和人类的思考方式有许多不同,很多事情在宜华看来问题多多,在她看来却是没什么奇奇怪怪的。 望了望天,快要到晚上了。宜华进入房间,倒了两杯茶水,一杯自己喝了,一杯递给裴觅霜:“主人,喝水。” 裴觅霜眨巴眨巴了眼睛,接过水受宠若惊地看着宜华:“青凰你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怎么可能,那个不长眼的敢假扮本神兽?” “今天是表哥的葬礼对吧?”裴觅霜转过头又继续看着窗外。宜华应了一声,今天确实是宋远的葬礼,但是连一点哀乐的声音都没听见。 “青凰,我不能出去,你帮我去看看表哥吧。”裴觅霜站起身走到衣柜边,倒腾了许久:“这个是表哥的东西,我上次准备还给他的,还没来的及,你顺便带过去吧。” 宜华接过东西,这是一个小巧的白色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圣’字。宜华收好香囊出门,化作凤凰原形直往墓园的方向。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墓园里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树影纠缠,墓碑掩映,宜华寻了好久才看见那座新砌的坟墓。 正准备过去,却听见细碎杂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女人的声音。宜华皱了皱眉,微微掩了掩鼻子。 “这次务必找到玉髓寒香丹,否则我们都要遭受责罚。” “长老,上次在宋远的身上没找到,这次翻他的墓能行吗?” “就是在他肚子里也得掏出来!”阴厉狠辣的声音让周围几个人都不由颤了颤。 第六十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三) 宜华悄然地往暗处移动,由于视角关系,她只能听见说话的身影看不见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听那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杀宋远的那一群白衣女子。 那日交手,她很清楚对方的能力,若是贸然出去说不定脱不了身,宜华贴着树干,一动也不敢动。她原以为神兽这种东西再怎么样也能横着走吧,现在看来她太天真了! 连续不断地挖掘声传来,宜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愧疚,这宋远刚刚下葬就被挖坟,偏生她就在旁边却也不敢阻拦。 泥土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棺材盖被打开的声音,而后是女子的低声话语:“长老,没有找到。” “废物!继续找,就是剖尸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宜华吸了一口气,忍住那时不时传来的恶心味道,现下她是不能就这么呆着了,若是真是宋远的尸体被那样糟践,她还能淡定地看着,青凰说不定会从地府里爬出来把她拉进去。 宜华化作原形往天空飞去,长鸣一声。突然现身的凤凰让正打算剖尸的白衣女子一愣,宜华在天空盘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闯入裴家墓园?” “一只野凤凰也敢在我面前叫嚣!”先前曾与宜华交过手的那名面纱女子,眼露凶光,竟是不借助任何飞行类的魔兽便凌空而起,好似空中有无数台阶任她落脚,身影极快,不过一转眼便到宜华面前,手执青锋长剑,隐隐泛着渗人的冷光。 “你们继续,这只野凤凰就交给我了。” “是,长老!” 宜华心中气的吐血,一口一个野凤凰,这真是让人恼火!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势让宜华缓过神来,宜华先前就知道这女子十分强大,却没想到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这究竟是什么人。 费力地应付着这边的狠辣招式,又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关注宋远的尸体,一心一意都不一定打得过,这一心二用自然是更加不可能了。 躲闪不及的宜华翅膀被青锋刺中,她以前也受过不少剑伤,痛是肯定的,但是这次不仅仅是单纯的痛。刚刚被刺中,伤口处就开始慢慢地腐烂,甚至传出一阵一阵的恶臭,这种味道就像是无数个腐烂的尸体上被人撒上了一种不知名的香料,香臭混杂,恶心的想吐。 “长老,没有找到!”下面的女子冲着上面吼道,话音刚落,天边便传来一阵琴音,悠长绵延。 宜华咬着牙扑腾着受伤的翅膀,神兽引以为傲的威压在这群人身上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凝视着琴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手收回长剑带着人迅速离开。 这边动静之大早已经惊动了裴家的人,管家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刚刚落地化作人形扶着自己受伤手臂的宜华。 “青凰!怎么回事儿?”管家连忙扶住双腿发软的宜华,脸色十分严肃。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看看宋远哥,谁曾想遇见了那群杀了宋远哥的白衣女子。”宜华咬着下唇,脸色发白,她能感觉到伤口在慢慢腐烂。 管家打量着这被弄的一片狼藉的墓地,黑着张脸让人赶紧收拾,而后慌忙把宜华送到了裴家主那里。这神兽还是珍贵的,容不得他马虎。 裴家主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细细地看了宜华的手臂许久,那模样甚是凝重,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盒膏药扔给宜华:“拿回去好好擦擦吧,今晚待在霜儿身边不许到处乱跑。” 宜华抬手接住药膏,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怎么一股清凉膏的味道,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还真是清凉膏,……这……清凉膏也能治这么重的伤?青凰是个蠢萌的,按照青凰那么蠢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凑上去问裴家主这是不是清凉膏,宜华拿着药膏,摇摇摆摆地回了裴觅霜的院子。 裴觅霜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随着风摆动的灯笼,哆哆嗦嗦地推开门,原本正打着瞌睡的裴觅霜瞬间清醒了过来,惊讶地坐起身看着狼狈的宜华,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赤着脚扶着宜华坐在凳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叫你去帮我看看表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裴觅霜半蹲在地上,看着那伤口想碰又不敢碰。青凰是她看着长大的,说句不好听的,青凰就像是她女儿一样,心下是伤心又愤怒,这……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受这么重的伤。 “主人,我又碰见杀宋远哥的那群女人了。” “又是她们!算了,先别管那些了,你这伤口不处理怎么行?我去找些药来。” 宜华把那盒清凉膏拿出来晃了晃:“刚刚见了家主,家主给了这个。” 裴觅霜拿过清凉膏闻了闻,脸色刷地冷下来:“这哪里是什么药,这分明就是一盒提神的清凉膏,爷爷他安的是什么心?不行,我得去找他。”作势便要往外走。宜华慌忙拉住她:“主人,今天是十五,你可不能出去!” 裴觅霜闻言立马顿住了脚步,每月十五她是不能出去,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小的时候她不懂,偏偏不听话偷偷跑出去,那一次爷爷当着她的面把看守院子的人杀了,一击毙命,满地鲜血。后来她就再也不敢在十五那日踏出房门一步。 “那你的伤怎么办?” “没事儿了,真的主人,我感觉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宜华没有说谎,确实没有刚刚那么痛了,而且那股恶臭的味道也在慢慢消失,真奇怪,她居然还能闻到一股清淡缥缈的香味。宜华吸了吸鼻子,往四周望了望,最终目光定在裴觅霜的身上。 “主人,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裴觅霜拿着清凉膏帮着宜华抹药,翻了个白眼:“我身上的味道啊,你不知道吗?” “你身上的味道?”宜华凑近了些,一闻,还真是裴觅霜身上的味道,带着一种清新迷人的感觉。 “青凰,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裴觅霜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没什么问题啊。 “主人今天是擦了什么香膏吗?” “青凰,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这是天生的,每到十五我身上的香味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你不是知道吗?”裴觅霜疑惑地问道。 “哦……,对对对,好像是这样来着。”宜华吐了吐舌头,表面上笑嘻嘻地,内里却是有点忧伤,这青凰脑子里净装着怎么玩闹,哪里有什么关于香味的东西。 裴觅霜轻轻地擦着药,伤口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宜华可不觉这是清凉膏的功效,恐怕与裴觅霜身上的香味脱不了干系,看来这裴觅霜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个与那群白衣女子有关的大秘密。 ………… 第二日宜华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这愈合的速度使宜华瞠目结舌,这要是没问题,她名字倒过来写。 今日武技学院是要进学的,裴觅霜已经在用早膳了,她虽然不爱学习,却从不会迟到。宜华跟着裴觅霜一起用了稀粥,便一道出门了。 宜华拉着裴觅霜的手腕,与她并肩而行。裴觅霜身上的香味已经消失,但是青凰的鼻子还是 挺灵的,所以宜华还是能隐隐约约闻到那么一点点。 “主人,我带你去学院。” “你的伤还没好呢,今天就坐马车去好了。你要不要在家里休息?”这般的温言温语让宜华很难不生出好感来。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我还是跟着主人。” ……………… 走出院子的裴觅霜一瞬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微昂着头,把装着书本的袋子扔到丫鬟怀里,还顺带着狠狠地剜了一眼,随后满脸高傲嚣张地往大门口走去。 宜华跟在裴觅霜后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裴觅霜那副嚣张的样子果然是装的。明明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为什么偏偏要装成那么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呢? 武技学院设立在皇宫旁边,占地面积与皇宫不相上下。宜华自打走进武技学院开始,一路上就没谁敢挡道,就是还在几米开外的见着裴觅霜的身影也早早地闪开了来。 裴觅霜站在教室门口冷哼着扫了几眼在她周围窃窃私语的人,周围立马便安静下来,所有人还没等她开口便自觉地离开了。 裴觅霜拉着宜华坐在座位上,这个班级是武技学院最差的,每一个人都是倒数的。宜华看了一眼裴觅霜旁边面无血色的女同学,那女同学正战战兢兢给裴觅霜擦桌子。 “裴小姐,我……,我,桌子擦好了。” “行了,行了,走远点。”裴觅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女同学舒了一口气飞快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 “听说了吗?听说院长现在正在皇宫和皇帝陛下接待贵客。” “贵客?什么贵客?” “不知道,不过能让院长和皇帝陛下亲自到宫门口接见的人物肯定不简单就对了。” ………… 宜华玩着毛笔,听着教室里的说话声。贵客?会是谁呢?苏昕筠就是这几日来的武技学院,难不成这个贵客便是苏昕筠? “觅霜,你出来一下。”教室门口突然出现的男子引起了不少姑娘的注意,但是却没一个人敢表现出一点兴趣来,因为那个男人是裴觅霜这个霸王喜欢的人。 第六十一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四) 池南看起来像是一个儒雅的书生,很温柔的模样,淡蓝色的儒衫给人一种别样的柔和。 裴觅霜看见来人很是高兴,瞬间站起身来,欢快地跑了出去。宜华转了转眼珠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偷偷地跟了上去。 前面的两个人挨得很近,宜华很怀疑下一刻两个人可能就会手拉手或者抱在一起。 裴觅霜和池南去的地方是武技学院后面院长亲自培育的花园。宜华躲在拐角处拧着眉悄悄地看着花架边秋千处的两个人。 这个花园几乎没有人,因为这个算是院长的私人地方,一般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不过池南这个院长的儿子自然不算是一般人了。 裴觅霜坐在秋千上,池南就站在她后面有一没一搭地推着秋千。飞舞的裙摆在空中绽放。宜华手摸着下巴,头靠在墙壁上,池南和裴觅霜,这个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裴觅霜单相思。池南看起来似乎挺喜欢裴觅霜的,但是为什么后来会和苏昕筠走的那般的近?以至于裴觅霜处处和苏昕筠作对? 宜华歪着头,那边的两人很少说话,暖煦的阳光透过花架照射在两人的身上,看起来分外和谐。 摇了摇头,宜华转身离开了花园,小花园外面是学院师长住的地方,周围几乎没有人,武技学院的建筑大多是高阁,然后旁边栽种着高大的树木,宜华左右看了看,翻身坐在就近的大树上。 掏出那个绣着‘圣’字的小香囊,这个是宋远的东西,宜华凝神,不知想起了什么,慌忙把香囊扒拉开,香囊里是一些已经干枯地看不出形状的花瓣,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些干枯的花瓣中间,恍若珍珠的丹药。 浑身剔透泛着白光,但是一眨眼似乎又能看见里面带着一丝血色,这个是……那群人口中所说的……玉髓寒香丹。应该没错。 宜华捻起丹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香味很淡,有点像裴觅霜身上的味道。 “这下可有得我们操心了。”疲倦的声音从旁边的阁楼里传来。宜华慌忙将那颗玉髓寒香丹塞进香囊放进空间里。 “你说这圣族和暗族是什么意思,他们没事儿到咱们风烟大陆来干什么?还非得到咱们武技学院来?” “不知道,只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反正按着院长说的一切照旧就对了。” “也是,算了还是快快把这阁楼收拾出来吧。” …… 圣族,她知道。苏昕筠就是圣族的,因为圣族这个身份,学院的师长们都对苏昕筠很恭敬,所以很多学生都猜测这个圣族应该是个了不起的组织。但是具体究竟怎么样也不得而知。 至于暗族……,这可是闻所未闻了。青凰的记忆里压根儿就没有暗族这一说啊。 ………… 苏昕筠在下午便出现在了武技学院。一如青凰的记忆那般,一身白衣,长得清丽无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柔善的光芒。 宜华拉着裴觅霜站在角落里,看着站在台上的苏昕筠,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是那个女人。苏昕筠就是那群白衣女子当中的长老,那个刺伤她的女人。掩藏地再好又如何,气息永远也改不了。 “什么人啊,还专门把全学院的学生叫来给她开个欢迎大会!”裴觅霜现在看见穿白衣的女人就不舒服,她看见一个就得想想那人是不是杀了她表哥的人。 “主人,不止她一个呢,听说还有另外一个来自暗族的人。” “暗族?听都没听说过,还有那什么圣族,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得了,很厉害。” 裴觅霜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伸着脖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地指了指人群的外围:“青凰,青凰,快看那边,快看那边!” 宜华顺着裴觅霜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巧对上一双眸子。一身玄色的镶边华服,头戴玉冠挽着长发。对视了几秒钟,宜华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裴觅霜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语气中透着笑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兴趣?” “嗯?”宜华惊疑地转过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有点不明白呢? “哎哟,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嘛帮你配一个好看的相公啊,这学院里的除了池南啊真没一个人能看的,这个看起来真不错哎!”裴觅霜那激动的模样搞得宜华还以为她移情别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主人,还是算了吧!” 苏昕筠看着来人脸色微微暗了暗,不过一眨眼又恢复了那一副浅笑的模样,抬手打了个招呼:“任族长,倒是没想到任族长居然也有兴趣来这武技学院,堂堂族长不怕笑话么?”暗族的族长跑来风烟大陆这么个地方当学生,简直是笑掉大牙。 “苏长老年纪比我大都还来此处学习,本族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任扬摸了摸下巴,懒洋洋地靠着后面的长桌,随意地看着下面站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裴觅霜和宜华身上。 苏昕筠差点没崩住脸上的柔和笑意,她年龄是大,但是作为圣族的大长老,还没有人敢那么大胆子当着她的面说这个问题。 任扬转眼看了看苏昕筠难看地神色,嗤笑了一声:“你们圣族这群人还是老样子,男男女女都把那些所谓的年龄外貌看的比什么都重,你年龄大是事实啊,还不让本族长说,要不然你回炉重造啊!” 两人之间尽是凝重的气氛,池院长尴尬地站在两人中间和稀泥。 “既然老了,就不要装成一副小姑娘的样子来欺骗这些少年们,要知道画皮容易画骨难,你以为有着一副好皮囊便可称之为美人么?”任扬上下打量了苏昕筠许久,眼中是明而可见的嫌弃与鄙夷。 苏昕筠压住心中的暴戾,强抑住抽剑砍死对方的冲动,也不管在旁边讲话的池院长,直接拂袖走人。任扬冷笑,圣族那群人还真是恶心的很。 最后这场所谓的欢迎会因为主角之一的苏昕筠缺席而不了了之。宜华一直待在裴觅霜身边,直到晚上裴觅霜睡着后,才一个人偷偷地出了裴家去往武技学院。 苏昕筠和任扬都住在武技学院内,她想去探探,这个苏昕筠究竟想要干什么。 武技学院出了值班的老师外没有其他人。宜华顺着围墙溜到了今日白天待的那颗大树上。大树有阁楼的一半高,宜华借着浓密的树叶打量着闪烁着烛光的窗户。 窗户上映着两个影子,看起来都是女子模样。 “你来做什么?”这是苏昕筠的声音。 “长老,族长有令,尽快把玉髓寒香丹带回去,还有裴觅霜,也要带回去,死活不论。” “裴觅霜?带她回去做什么?难不成族长还是坚信她就是我圣族这一代的圣女?”苏昕筠的声音中带着鄙视与厌恶,很显然她对裴觅霜的感观很不好。 “宁可弄错也不可放过。” “她身上哪里有一丁点圣女的特质?不像她娘,那可是千百年来我圣族最美好的圣女,可是为我圣族做出了几十年的贡献,只是可惜啊。”苏昕筠惋惜的声音幽幽传来,宜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管裴觅霜是不是圣女,您都得把她带回去,族长有令,三月为限,如若不然将会断掉对长老您的圣香供应。”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苏昕筠你很是不耐烦地转身离开了,窗边只剩下另一个人的影子,过了一会儿,窗边的影子动了动将窗户打开了来,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宜华连忙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那人未发现异常,连忙从窗口飞身跳下,迅速离开了武技学院。 事情涉及裴觅霜,宜华来不及多想连忙跟在那女人的后面。摸了摸腰间的散,微微一笑,这是裴觅霜硬塞给她,据说连裴家主都能给迷晕了,这个人也应该能行吧。 ………… “什么人?”那女子好像察觉到有人跟着,警觉地转身,谁知迎面而来便是宜华洒下的散。 宜华满意地拍了拍手,冷笑着将人扛在身上,直接往裴家去。宜华顿住脚步看着裴家的牌匾,在门外徘徊了一小会儿,纠结着要不要将人交给裴家主。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问些问题,然后再考虑交给裴家。 扛着人急速往偏僻的森林里去。 把人倒挂在树上,悬空在水面上方半尺左右,宜华坐在树杈上,拿着个长棍子不停地戳着倒挂的人。女子长发披散面部充血发红,怒瞪着宜华。 “你是什么人?” “那你又是什么人?”宜华翘着腿,冷笑不已。还真是没有自觉性啊,这都落在别人手上了还是这么一副高傲的模样:“废话不多说,老实交代你的老底,不然……” 那姑娘是个欺软爬硬的性子,被宜华恐吓一番还真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个清楚。 ………… 宜华目瞪口呆地靠在树干上,咽了咽口水,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她算是真正的长见识了。 她没想到裴觅霜居然是那什么圣族族长的外孙女,也就是说裴觅霜的亲娘就是圣族族长的亲女儿。 当然宜华惊讶的并不是这个,她惊讶的是圣族这个奇怪的种族。 惊讶的同时也让她觉得非常的恶心。 第六十二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 在风烟大陆至东之东,居住着两个最强大的族类。圣族与暗族。 圣族之中多是女子,她们个个容色殊丽,貌绝伦,姿窈窕。但是不知道受了什么诅咒,她们美好的容颜下面是一副急速腐朽的,慢慢的溃烂,慢慢的发臭。 圣族的男子倒是还好,但是这对于圣族女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本有美好的外表,却慢慢的浑身散发着恶臭,以及伴随而来的枯槁的皮肤,溃烂的皮肉。这简直不可忍受不可忍受,这比要她们的命还要痛苦。 圣族一代又一代地陷在这种诅咒之中难以挣脱。她们虽然强大无比,但是耗尽了无数的精力也无法找到破解之法。 直到有一天,有人察觉了异样。她们圣族之中有一个女子并不受那诅咒的影响,依旧如同原先那般的美好青春。她们怀着疑惑将人带到族长那里,翻遍古籍总算是找到了原由。 此女性子纯善无比带着人间大爱,这种人便是圣族典籍之中的人间至香。 她们将人困在池中,抽干鲜血,碾碎皮骨,以万千寒莲为引,以满池清水为剂,火凤之火灼烧,熬制玉骨之香。玉骨之香能彻底掩盖住圣族身上的腐臭,甚至延缓衰老绵延青春。又被圣族的人称之为圣香。 香成之时伴随着的便是圣族至宝玉髓寒香丹的生成。玉髓寒香丹中包含着的是纯善之香。熬制的玉骨之香支撑不了多久,她们必须找到下一个能够制成玉骨之香的身体再和着玉髓寒香丹熬制出下一批玉骨之香。 圣族把能够用来制成玉骨之香的女子尊称为圣女,她们疼她爱她,因为在上一批玉骨之香用完了之后,圣女就是他们下一批香料的主药。 裴觅霜的娘亲戈慕便是圣族的圣女。她是圣族族长的小女儿,如果忽略那圣族的残忍的话,她应该算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可惜没有如果。活到十八岁之前的她一直生活在天堂,但是十八岁后的她就是生活在地狱。 她被自己的亲娘溺入水池,准备抽干她的血,碾碎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她姐姐相救,她根本不可能有裴觅霜这么个女儿。戈慕在她姐姐的帮助下逃出了圣族,一路西行到了风烟大陆。 作为圣族的圣女,容貌自然是万中无一,加之圣族普遍的超强武技,戈慕在风烟大陆颇有名声,大陆之上诸多少年竞生爱慕之心。 其中对戈慕追势最猛的便是裴觅霜的父亲裴星徽。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圣族的戈慕哪里抵挡得住这般的攻势,两人水到渠成的相爱,最后成亲生子。 圣族对容貌的追求已经到达了疯狂的地步。玉骨之香已经用完了,他们身上又开始慢慢的出现恶臭,皮肤也渐渐的开始失去光泽。那时圣族高层几乎全部出动,为的就是将戈慕带回圣族制成玉骨之香。 圣族高手齐出便是风烟大陆第一世家的裴家也无可奈何,裴星徽死在圣族大长老手下,戈慕被带回了圣族,结果自然是死路一条。 戈慕的姐姐心痛不已,她不能反抗整个圣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所谓的母亲将妹妹粉身碎骨,然后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涂香抹粉,看着他们将用自己妹妹血肉制成的香料涂在身上。她感到恶心,也感到绝望。她自己也是圣族的女子,到了一定年龄也会出现浑身恶臭与腐烂,但是她如何能如这些没心肝的人一般呢?那是她的亲妹妹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戈慕的姐姐满怀着对圣族的憎恶,郁郁而终,她在临死前让自己的儿子偷了圣族的至宝玉髓寒香丹,然后改名宋远拿着信物去了风烟大陆的裴家,她只能默默的祈求因为玉髓寒香丹的消失,下一个圣女死亡的时间会晚上几年。 戈慕的姐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代圣女并没有生在圣族,反而直接延续在了戈慕的女儿裴觅霜身上。 由戈慕的身躯制成的香料经过十几年已经用的差不多。但是圣族依旧没有发现圣女的踪迹。 圣女有两个特性,一个就是在每月十五之日的晚上,浑身都会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另一个则是圣女其人必定有着美好的品质,美好的品质才能制成最好的香。这两种特性便是圣族寻找圣女的线索。缺一不可。 圣族的人也曾经怀疑过裴觅霜,但是裴觅霜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和圣女的美好品质压根儿沾不上边,而且每月十五也没在裴家闻见什么香气,这才致使裴觅霜一直好好的待在裴家,如若不然圣族中人早就把她带回了圣族好好供奉,然后待到需要的时候,再放血碾杀。 宜华叹了口气,拿起棍子又戳了戳那名圣族女子。 “那你们为什么现在又在打裴觅霜的主意?你还跟苏昕筠说什么死活不论? “那是因为族中圣香已经快要用完了,族人身上已经开始有了变化,但是圣女之事依旧毫无进展,族长没办法,想着拿裴觅霜试一试。” 宜华跳下树:“那个苏昕筠是你们长老?” “那是大长老,大长老掌管着族中大小事物。” 大长老!等等,她记得,那个杀裴觅霜的父亲裴星徽的就是圣族大长老:“苏昕筠就是那个杀裴星徽的大长老?” “是的……” “那她……多少岁了?” “大长老已经年近花甲之年,德高望重。”那女子脸带尊敬。宜华一愣,六十岁了! 宜华仰头险些发出一声长叹来,这次的事情可不大好办啊。把那圣族女子打晕捞了上来,宜华还是决定告诉裴家主,此事至关重大,她还是和裴家主好好合计一番比较好。 裴家主果然知晓有关圣族的事情,对于宜华所说的事情并不惊讶,恶狠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圣族女子,如若不是管家拦着,怕是会直接一掌拍死她。 “家主,圣族的人已经惦记上主人了,咱们怎么办?” 裴家主手紧紧地握成拳状,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脆弱:“苏昕筠那个女人居然还敢来这里,当年她杀我亲儿,捉我儿媳,此仇不共戴天啊,但是……我无用,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宜华从蹲着的椅子上跳下来:“家主,那怎么办?”这……,裴家主都打不过,她就更不用想了。要是裴觅霜真被圣族的人弄回去,她这次任务…… 房间里很长一段是时间都是寂静无声,宜华站在原地,眉目含忧。 “只有一个办法……”裴家主瞬地站起身来:“暗族。” “管家,准备好礼物,青凰,明日一大早便随我一道去武技学院找那暗族族长。” “那主人那里要说吗?” “先别告诉她,明日咱们天还未亮便去武技学院。” ……………… 今日夜晚并不只有裴家一家灯火通明。 “爹,你什么意思?”池南压抑着怒气,双手撑在桌子上。 池院长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空旷寂暗的学院,幽幽开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要与裴觅霜走的太近,也不要与裴家有过多的牵扯。” 池院长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现在会和裴觅霜走的这般近,他先前也知道裴觅霜喜欢自己儿子,但是池南一直表现的疏离,他也就没多加干涉,万万没想到,他儿子居然动了心,这可就麻烦了啊。 看着池南抗拒的神色,池院长只得明说:“当年裴觅霜的父亲裴星徽死的时候,我就在裴家。” 池院长当年与裴星徽的关系不错,裴星徽追戈慕这件事上他没少出力气。在当时的他看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是个悲剧。 他是亲眼看着裴星徽被苏昕筠杀死的,是的,他昨日第一眼看到苏昕筠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当年杀裴星徽的那个蒙面女子。 他不知道苏昕筠当时究竟在裴星徽的身上划了多少剑,他只知道裴星徽最后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他当时躲在角落里把圣族和裴家的纠葛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一向与裴家交好的池家会慢慢疏离,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圣族太强大,强大到池家压根生不出一点心思去和她们作对,和裴家交好就像是个□□,一不小心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原以为裴觅霜应该不是这一代圣女,但是现在苏昕筠亲自来了,说不是为了裴觅霜,我是如何也不信的。” 池南只觉得心慌,深吸了一口:“若真是为了觅霜,她大可以直接把人带走,如何需要大费周折地到武技学院来?” “风烟大陆与暗圣族的祖先之间有约定,他们不能随便沾惹我风烟大陆的事情,当年她们也是被逼急了才会直接冲进裴家带走戈慕,而后便送来了三只神兽作为歉礼,现在那三只神兽还在皇宫里。此次不到万不得已她们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地捉人。” 当年的裴星徽的死给池院长留下了大阴影,他就池南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惹恼了圣族,这十有□□会没命的啊。 池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听听为父的话吧!” 池南带着血丝的双眸瞪大着看着池院长:“爹,我是真心待觅霜的,恕难从命。”说完疾步离开,留下大开的房门。 池院长颤抖着手指着池南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娘啊,你这是生了个情种儿子啊……” 第六十三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六) 第二日一早果真天还未亮宜华便被人叫了起来,给还睡着的裴觅霜拢了拢被子,悄悄地出了门。 裴家门外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宜华看着后面几车的东西,转身化作原形飞上天空。跟着车队往武技学院去。 裴家家主亲临,武技学院守门的自然没有不让进的道理,一行人十分顺利地到了暗族族长住的地方。 任扬一个族长自然不可能没人伺候着,暗族的人拦着他们说是要进去禀报。大概是受青凰欢脱的性子的影响,宜华实在是消停不下来,左走走右晃晃,跑跑跳跳,好像一停下身上就痒呼呼的。 “青凰,你消停会儿!”裴家主没好气地训道。 “哦……”宜华瘪瘪嘴,她也不想啊…… 进去禀报的人没多久就出来了,对着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裴家主拱了拱手往里去,宜华也顺势跟上去,却不想被那人拦了下来。 “姑娘,族长说不让你进去。” 宜华一愣,不让她进去? “为什么?” “不知道,族长吩咐的,我等只是照办。”那男子一板一眼地回话,宜华歪着头打量着对方,长得端正严肃,目光清正,绝对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由开口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辛易。”手中拿着长剑,除了嘴皮动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静止的一般。 宜华无聊的很,若是按照她的心性一个人静静地待个几年也不是问题,但是她现在是生□□动的青凰。 撅了撅嘴,便开始不停溜地和辛易说起话来,虽然对方只是时不时应上一下。裴家主出来的时候,宜华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连忙迎上去,期待地问道:“家主,怎么样?” 裴家主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意,打量了宜华好久,眼中尽是满意:“任族长答应了,青凰啊,要乖乖的啊!” 宜华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我一直都很乖啊……” “嗯,我知道青凰一直都很乖,好好地留在这里陪着任族长,霜儿那里你就不用多担心了!” “家主……家主,你什么意思?” “任族长的意思就是让你留下来,他说他一直想要一只青色的凤凰当宠物,只不过一直都没找到,你刚好就是啊!” “可是……可是,主人……” “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乖乖的吧,啊!”裴家主满脸喜色的离开了任扬住的院子,宜华转头看了眼辛易,又看了眼离开的裴家主,这……她被当礼物送人了? 辛易比了比手:“青凰姑娘,进去吧,族长还等着呢。” 宜华拖着步子,满脸不愿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在脱衣服的任扬,宜华眨巴眨眼,这一大早的要不要就这么刺激? 任扬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剑眉微扬,把脱下来的亵衣扔给宜华。 “去打热水来,给你主人我沐浴。” 宜华攥着手中的亵衣,左看看右看看:“你是在跟我说话?” “你觉得呢?” “你什么时候成我主人了?” “刚刚。好了别说废话了,快去打水来。如果我不开心了,说不定裴觅霜的事情就反悔了。” 宜华的任务是什么?当然是裴觅霜啊,无论如何她都得护着裴觅霜的安全,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啊,所以她只能借别人的手来护着裴觅霜。 “水都还没打好,你干嘛那么早脱衣服?有病啊!”有所求,底气自然不怎么足,宜华甩了甩手中的亵衣,转身离开,打水。 …… 宜华拎着桶往里面加热水,氤氲的水汽让宜华觉得暖暖的。 “没长手么?不知搓澡两个字?”任扬靠在浴桶里,黑色的长发散在外面,宜华把旁边的帕子扯过来,撩起袖子,把帕子打湿,放在任扬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麻烦你起起,你那尊贵的背部搓不到。”宜华拎着帕子,吊儿郎当的模样。 任扬好像没有听到宜华说话,依旧靠在浴桶上,一动不动。宜华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手刚碰到就被对方突然伸手一拉,拉进了浴桶里。 水花四溅,宜华整个人都被浸在水里,青丝漂浮在清水上,好似泼墨,被猛地灌了一口水的宜华连忙伸出自己的脑袋,抹了一把脸,怒瞪着眼,看着懒洋洋的任扬。 任扬双手放在桶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宜华,似乎欣赏够了对方的窘态,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先洗前面。” 宜华哗地站起身,把手中的帕子扔到任扬的脸上,跳出浴桶,冷哼一声化作了原形,瞬间一只的大凤凰便出现在任扬的视线里。 “来,任族长,我继续来帮你搓澡。”宜华扬了扬自己的大翅膀,向任扬靠近。 任扬略有些惊悚地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他走来的凤凰,他是想让美人搓澡,可不是一只大鸟啊! 飞快地起身,再宜华看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任扬便已经穿好衣衫端的是长身玉立俊逸风流。径自理着腰带站在床边。 宜华甩了甩脑袋,原本沾在头上的水珠向四周飞去,有好几滴都准确无误地落在任扬的脸上。任扬也不生气,只是自己坐在床上,单膝微曲,对着宜华招了招手。 宜华迈着凤爪,淡定地走到任扬面前,问道:“任族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乖乖的,我就保证裴觅霜好好的。”任扬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恍若千斤顶落在宜华身上。宜华没出声儿,但是却乖乖地变回了人形,裙角还淌着水。 “收拾一下,等会儿该去上课了。”任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书,把视线收回放在书上,宜华双手摸了摸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指了指门:“我没衣服了,我回裴家拿衣服去。”作为裴家大小姐的爱宠,青凰的衣服可以堆成山。 “出门左拐,旁边的阁楼上,自己去收拾。”任扬淡淡地说道。 宜华抿了抿唇,点头出门,对着门外守着的辛易打了个招呼,便去了左边的阁楼。 任扬歪着头,眼中含着和煦的笑意,目送着宜华离开的背影。 这个阁楼比起任扬待的那个要小上许多,只有两层。推开阁楼顶层的木门,这就像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摆置着胭脂水粉的梳妆台,镂空雕花的大衣柜,还有窗前种着的水仙花,亭亭玉立清香四溢。 宜华打开衣柜,里面全是女儿家的衣裙,样式一点也不输青凰的其他衣裳。 ……………… 任扬摸着下巴,点点头:“小凤凰你还是颇有姿色的。”说完站起身理了理前襟:“走吧,快要上课了。” 裴觅霜一起床就被告知青凰被送人了,她差点直接掀了裴家主的院子。得知青凰在那什么任扬那儿,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往武技学院跑。武技学院的学子们瞧着裴觅霜那一副恨不得拿刀砍人的模样,吓得一窝蜂地四散开来。苏昕筠瞧着那场景,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果然是比不得她娘亲的。 裴觅霜到了任扬的院子,却被暗族的人拦着说什么也不让进。宜华跟着任扬出门的时候,裴觅霜正寒着一张脸,站在院门口。 看见裴觅霜,宜华高兴地冲着她扑过去:“主人!”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宜华就感觉到不大对劲了。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裴觅霜,她只觉得背后一股大力直直的扯着她,然后她就慢慢地后退后退…… 任扬一把环住宜华的腰,脸蹭蹭她的脑袋:“你忘了,你现在的主人是我。” “我和主人是签了灵魂契约的!”潜台词就是,有契约的才算是主人。 “那么现在呢?”任扬低低地笑出声。 宜华惊讶地看向同样震惊的裴觅霜,她们之间的灵魂契约消失了,而且,宜华抬头看着眯眼笑着的任扬,她为什么和这个突然多了个什么灵魂契约!对方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咱们俩现在可是签了灵魂契约了,走吧,是时候去上课了。”任扬把宜华搂在怀里,相当于抱着走。委屈地对着裴觅霜伸手,裴觅霜咦了一声,老神在在地看着两人,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看来不用她费心思给青凰配什么相公了! 任扬在的班级自然是武技学院最好的,里面的多是天赋与能力皆佳的人,比如池南,皇子皇女等等。当然还包括苏昕筠。 苏昕筠来的很早,没多久功夫就和其他人打成了一片。宜华与任扬进来的时候,池南正静静地看着苏昕筠,其他人如何想得到这个貌美娟秀的皮囊下有着怎样黑暗的心肠。 在外人看来池南就像是被苏昕筠吸引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苏昕筠瞧,苏昕筠自然也知道池南在看她,回眸冲着池南甜甜一笑,吓得池南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书本发呆。 苏昕筠见着任扬进来,本着礼节是打算打个招呼的,却没想到看见任扬手中牵着的宜华。 眼中略带迟疑,那只和她交过手的野凤凰啊……什么时候居然和她们圣族的死对头待在一块儿了? 第六十四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七) 苏昕筠施施然地拦住两人的路:“任族长,不介绍一下吗?” 宜华哼了一声:“何必装作不认识呢?你刺我的那一剑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苏昕筠抬眸,脸上十分坦荡,摊了摊手:“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刚来风烟大陆不久可不认识你。” 任扬脸上微暗,斜睥了苏昕筠一眼,转而看向宜华:“伤的哪里?” 哎呀,能告状就不要客气啊,毕竟这位是她现在的主人。宜华有些委屈地指了指右手手臂:“这里,差点烂掉了。” 暗族是圣族的死对头,任扬当然知道圣族的武技都是带着腐毒,招式狠辣至极,毕竟活人炼香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你不能指望对方能有多善良。 不过……任扬半抱着宜华走到座位上,两人坐在一排,任扬眼带冷意地对上苏昕筠的视线,总得还回去才好,不能让他家姑娘受委屈啊! 任扬的额头抵着宜华的侧脸,低声道:“咱们加倍的还回去。” 即便是低声轻语对于身为高手的苏昕筠来说也能听的十分清楚。嘴角带着一丝狠意,任扬怎么和那个野凤凰关系这般的好?她虽然自视甚高但是也很清楚她并不是任扬的对手,如今在这里她势单力薄,如果任扬真的对她出手,她恐怕…… 课程很无聊,老师时不时提出问题,很多时候苏昕筠都会站起来给出一个完美的回答,然后收获的是一大票的爱慕钦佩的目光。宜华撑着脑袋,她看得出来苏昕筠很享受这些东西。 “有没有为老不尊的感觉?”任扬好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苏昕筠。宜华只是笑也不答话,毕竟她自己年岁也不小了,修真无岁月啊,她好像没有立场说苏昕筠。 倒是苏昕筠听到话转过头,目光将近狰狞地看着他们两人,还对这他们做了两个口型,那分明是“闭嘴”两个字。 任扬随手拿起毛笔轻轻一掷,那毛笔便直直的射过去,苏昕筠没想到任扬直截了当地出手,还没反应过来,毛笔已经到了面前,连忙闭上双唇,挥了挥手将毛笔打落在桌子上,笔尖沾满的墨水在触碰到桌面的瞬间兀地溅到了苏昕筠的脸上与白色的衣裙上。 周围的人发出惊讶的叫声,苏昕筠蓦地站起身,冷若寒冰的视线看先周围的学子,触及到这种目光,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下来。好些人都被苏昕筠的表情吓了一跳,原以为是个温如暖阳的姑娘,没想到不是那么回事儿。 苏昕筠对着任扬和宜华冷笑了两声,很好,很好!随后脸色铁青地离开了教师全然不顾在门口大喊的教师。宜华发出低笑:“她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那就在她报复回来之前,让她没了报复的能力。”任扬揉了揉宜华毛茸茸的脑袋,说的轻描淡写。宜华点头,这种感觉真是太合她胃口了! 苏昕筠坐在水池边,擦着脸上的墨迹。洁白如瓷的脸颊上,黑色的墨迹尤为明显。对于爱美如命的圣族女子来说,坏人美貌的仇那可是不共戴天的! 她苏昕筠活了六十岁,在圣族倍受尊敬,却没想到被暗族毛还没长齐的小族长冒犯。暗族…… 宜华自那一天之后,连着几日都没有见着苏昕筠。宜华想着那人必定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心中担心着裴觅霜,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不见苏昕筠踪影后的第四天,一大早,裴觅霜急冲冲地闯进了任扬的院子。 裴觅霜进来的时候,宜华正在扫院子里的落叶。裴觅霜一双眼睛通红,很明显是哭过的,在见到宜华的时候,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宜华连忙丢下手中的扫帚,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擦着对方的眼泪:“主人,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裴觅霜抱着宜华,眼泪落在肩膀上,微微打湿了衣衫。过了许久,裴觅霜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情绪也渐渐平稳。 宜华扶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 裴觅霜昨日晚间不小心听见了裴家主的谈话,得知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为什么从小就没见过父母双亲,她为什么必须听爷爷的话好好的当一个目中无人嚣张霸道的纨绔女,她为什么每到十五就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从小到大累积的疑惑,在那一刻,所有的真相都摊开在她的面前来。 小时候爷爷总是要让她当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当一个别人讨厌的姑娘,她不懂。别人家的姑娘每日里有成群结队的玩伴,而她只是独自一人远远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努力地练习武技得到的是漫天的夸奖,而她得到的是爷爷饱含怒火的斥责。 她不止一次地恨过爷爷,但是她不敢反抗,因为她只要一反抗,身边的人就会受到重责,到了后来她身边有了青凰,爷爷甚至拿青凰来威胁她。 她慢慢地成为了爷爷期望成为的那种人,尽管只是表面上的,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她终究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裴觅霜从小到大都是不快乐,她从来就没有堂堂正正的做过真正的自己。她原以为这些是因为爷爷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却没想到是因为圣族。 宜华瞪大了眼睛微微望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扬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对着宜华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宜华抱着裴觅霜不撒手,任扬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你们还有心情你侬我侬,再晚点儿,池南都要被苏昕筠卸了。” 裴觅霜一听见池南两个字兀地站起身来,池南在裴觅霜心中的地位不亚于青凰,此时听闻意中人出事哪里还坐得住呢?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池南和苏昕筠搭上边儿了?”宜华疑惑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她。”任扬转眼看着焦急的裴觅霜:“辛易已经赶过去了,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当下几人便快速地往武技学院的后山赶去。 武技学院的后山中不乏凶猛的魔兽,没有学院师长的保护一般是是没有人进去的。他们这一路走去,路上格外的安静。 直到深入了中心,这才听见打斗的声音。宜华心中着急,当即便飞身过去,此时辛易正在与苏昕筠大打出手。 辛易有些狼狈,苏昕筠的功力在他之上,他也不过是勉力抵挡罢了。宜华加入战局,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苏昕筠现在几乎可以用发狂来形容,她的左脸颊至眼角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伤痕正在慢慢地腐烂,宜华后退了几步看向辛易:“你把她脸给划了!”也难怪苏昕筠这么暴躁,一般的女儿家被伤了容貌也会发狂,更何况是圣族的人! “不是我。”辛易闪躲开苏昕筠的攻击,又立马迎阵。他奉命赶来的时候,苏昕筠的脸就已经受伤了,当时不见池南的身影,只有在原地发狂的苏昕筠,苏昕筠一见他过来便不由分说地开打。 任扬一到,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帮手,不过分分钟便解决掉苏昕筠。 苏昕筠趴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咳出血来,颤抖无力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最关心的还是那张美人颜。 “池南呢?”裴觅霜捏着苏昕筠的肩膀,她恨不得手刃苏昕筠为自己父母报仇,但是她还得知道池南在哪儿。 “他?咳咳……大概大概被带回族中去了吧……”苏昕筠费力地喘着气,贪婪地看着裴觅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你……你是圣女……你你居然是圣女!”她感觉到了,她感觉到脸上的伤痕已经停止腐烂了,她是圣女,裴觅霜是圣女!圣香……圣香……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苏昕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所谓的圣香。”宜华摇了摇头,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哼……,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苏昕筠冷笑,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会怕死? “你看起来是不怕死,但是你就不怕我先掀了你这张美人皮吗?”宜华蹲在苏昕筠的面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那张脸蛋,好似在寻思着从哪里入手。 苏昕筠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宜华嗤笑着从空间里把那颗玉髓寒香丹拿出来在苏昕筠的眼前晃了晃。 苏昕筠看着那颗丹药,奋力地伸出手妄图抢过来,宜华微微闪身,挑衅地又在她面前晃了晃。 “把玉髓寒香丹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圣族的财富与强大,只要你把玉髓寒香丹给我!”苏昕筠抱着宜华的脚踝,想要大力地摇晃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只得温言诱惑。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是裴觅霜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一辈子平平安安,你能给吗?你不能。”宜华抬脚挣脱开苏昕筠的手:“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努力去得到,不说全部都靠自己,但至少对得起良心,至少对得起天地。” 宜华与任扬静静地站在一边,旁边地上是费力呼吸的苏昕筠。裴觅霜已经回裴家去收拾东西了,池南已经被带回了圣族,他们说什么也得去一趟了。 “圣族和暗族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呢?” “你会知道的。”那个地方会是你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八) 裴家主虽然担心裴觅霜的安危,但是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定以后他的孙女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活着。 裴觅霜在裴家大门口,端端正正地跪着,重重地对裴家主磕了一个头。 “你的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到现在她才明白理解表哥跟她说过的这句话。这个老人对她的爱已经超过了整个裴家,超过了他自己,不计回报不求未来。 圣族与暗族所在地方被他们称之为紫宁城,位于风烟大陆至东之东,他们乘坐飞行魔兽大约行了将近半月,才在那一日的日落黄昏之时到达。 宜华站在飞行兽上,看着下方的巍峨城门,裴觅霜站在不远处看着宜华。 裴觅霜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包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青凰变了,就好像一瞬间长大了,对她来说就像是养了许久的孩子不再需要她了,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大约是感应到了身后的目光,宜华转过身,对着裴觅霜甜甜一笑。裴觅霜微微扯了扯嘴角做出回应。 宜华见着裴觅霜的样子以为她又担心池南,遂安慰道:“主人,你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 “青凰,你长大了。”裴觅霜凝视着宜华的双眸,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长大怎么保护主人呢?” 裴觅霜恍惚地看着那弯弯的眉眼,只觉得内心里好像突然地注入了一股暖流,那般的舒服…… ……………… 他们去的自然暗族的驻地。 暗族与圣族分别在紫宁城的南北方,两个族类一向不对付,虽然表面上十分和谐,但是私底下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宜华把手中的玉髓寒香丹递给任扬。任扬把丹药对着烛光,一丝丝的血色慢慢浮现,裴觅霜差点哭出声来。 那里面有着的是她母亲的血肉,她可以想象当她母亲被抽干鲜血碾碎皮骨时的绝望与痛苦,而当时的她也许正躺在爷爷的怀里一派天真。 “池南目前无碍,但是圣族的人大概正等着裴姑娘过去。”任扬背着手,脸色平静地说着手下人探听来的消息。 “我只身去潜入圣族不是问题,要毁掉那个炼制圣香的池子和玉髓寒香丹也不是问题,我只想问裴姑娘,你想要亲眼看看吗?”任扬问道。 亲眼看看?当然好啊,她可不是要去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外祖母究竟是何模样,究竟是为了哪样的一张脸才能狠心地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 “可以去看看吗?” “明日裴姑娘便和青凰堂堂正正往圣族去吧。”任扬揉了揉宜华的脑袋:“明日你们就好好的看着吧。” “就这么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宜华有些担心,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任扬唇角微扬,眸光轻柔:“你只需要记得我不会让你出事便好。” 宜华有些怔愣,裴觅霜会心地悄悄离开,殿内的两个人静静对望,只余夜风吹动烛火乎乎的声音。 宜华微微低了低头,目光描模着地毯上的花纹,心中有些恍惚。任扬抬起手本是打算摸摸姑娘的头顶,不知为何却转了个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 第二日一早,裴觅霜便拉着还睡的迷迷糊糊的宜华出了门,坐着马车往圣族的驻地去。 圣族的这一任族长也就是戈慕的母亲已经将近古稀之年了,但是就那么看过去,说她是三十岁的人也没人会怀疑。 圣族族长戈渃坐在铜镜前,拿着眉笔全神贯注地画着眉,旁边的侍女手上端着的是大约是一盒胭脂。 戈渃放下手中的眉笔,满意地打量着镜子里的容颜。 “族长,这是今日取来的圣香。”侍女跪在戈渃的面前,恭敬中带着欢喜,像他们这种族长的贴身侍女是最让人羡慕的,因为她得到圣香的机会比其他族人多得多,根本就不需要想其他人那样紧巴巴地算计着手头的圣香能撑到哪一天去。 戈渃拿过盒子,轻轻的沾取里面的香料,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手上,收拾完毕,优雅地站起身,挥了挥手:“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吧,可不要一身的腐臭地到本族长身边来。” “是……”侍女欢天喜地地将香料盒放入怀里,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扶着戈渃的手往屋外去。 “族长,外面有自称是您外孙女的人要见您。” 戈渃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外孙女,那个裴觅霜? 裴觅霜打量着眼前应该被她称之为外祖母的女人,肌肤如雪,乌发如瀑,那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角勾着魅惑的眼线,看不见一丝的皱纹,瞧不见丁点的老态,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裴觅霜冷笑着坐在凳子上,冷笑着闻着空气里的香味,和苏昕筠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圣香的味道。 宜华只是看着裴觅霜和戈渃你往我来的试探,她作为一只神兽可不好插话。 “池南在哪儿?”裴觅霜已经懒得再和戈渃打机锋了,心中本就担心池南,再听了戈渃的废话更是烦躁。 “他?据说他是你心仪之人,既然是我外孙女的心上人,我圣族自然是好生招待着。”戈渃眼中闪着光芒,既然是她外孙女,为她这个外祖母做一件事情总不为过吧。 “何必假惺惺的,看的我恶心。”裴觅霜满脸厌恶,如果她有本事有能力,她恨不得亲手把整个圣族给毁了。这个地方就连空气都让她感到恶心。 “裴家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吗?”戈渃微微有些恼意,身为圣族族长可没谁敢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对长辈自然不是这样的,你不是长辈自然就能这样了。”裴觅霜仰靠在椅子上,一派懒散。那般的模样让戈渃十分不满,这般性格的人炼制出来的圣香怕是没有戈慕的好用。 “族长……族长、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动作仓促险些摔倒在地上。 戈渃满脸不耐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厉声道:“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惊慌?没见着我正在招待贵客吗?” “族长!圣池……圣池着火了……”侍女的声音发颤,隐隐还带着哭腔。戈渃脸色大变,瞬间站起身来,圣池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他们炼制圣香的宝地,堆砌圣池的材料都是特殊的材质,除了火凤之火别的火焰那是一点儿也沾不得,那里面还有着她们仅剩的最后一点圣香! “究竟怎么回事?”戈渃快要疯了,哪里还顾得了仪态,慌慌忙忙的跑到那侍女面前紧扣着对方的肩膀,大声问道。 “刚刚……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就燃起来了,族长……圣池快没了!”侍女哭叫道。 这下戈渃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裴觅霜,她只知道圣池若是没了,要再修建一个圣池寻找材料至少得要几十年!几十年啊,待到几十年她都已经作土了! 宜华与裴觅霜对视了一眼,堂中的圣族女子一瞬间都跑了出去,动作慌乱,神情恐慌。有的甚至跑的太急摔倒在地,而后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大堂之中已经没人了,宜华左右看了看:“主人,不去吗?” “去啊……,当然去,希望毁灭信仰终结的时刻想必十分精彩吧!”裴觅霜眉目清冷,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圣族中人那崩溃的模样。 戈渃到达圣池的时候里面的火已经越烧越大了,任扬正站在对面的屋檐上,戈渃状若的癫狂的招呼着族人灭火,一瞬间漫天的神兽停留在圣池上方,各尽所能地灭火。 “任扬,你胆敢毁我圣池!简直罪不可恕!罪不可恕!”戈渃手中握着长剑,召唤出魔兽就要与任扬对上。 任扬掏出玉髓寒香丹对着戈渃亮了亮,戈渃的神色越发的狰狞:“玉髓寒香丹居然在你的手上!你们暗族是存心要与我们作对了!” 任扬笑而不答,挥手将空中的神兽打落在地,飞身站在火焰上方,手心微微用力,那颗承载着圣族历代圣女们血魂的东西瞬间化为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那熊熊烈焰之中。 “不……”戈渃几乎是在同时竭力大喊,声音中是绝望与痛惜,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便只身跳进了火海之中,她的脑子里只有玉髓寒香丹,圣池没了可以再砌,玉髓寒香丹没了那可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有圣女又如何,没有了玉髓寒香丹她们怎么把圣女炼制成圣香…… 此时疯狂的不只是戈渃,还有其他的圣族女子,她们心中所想与戈渃并无二致,玉髓寒香丹的重要性早就超出了他们的生命。 宜华皱着眉看着不停地跳进火海里的人,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感觉,这真是……她无话可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圣池的活已经慢慢的变小了,池子早已看不出原形,只剩下些许亮亮晶晶的东西,宜华心想,那大概是堆砌圣池的材料了。 圣族的人本身就十分强大,普通的火对她们来说并不致命,在池子里到处摸索爬行的人浑身黑漆漆的,她们最喜的白衣已经沾惹上了污垢,不……她们那身白衣其实早就不干净了。 裴觅霜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她在替她的父母还有死去的表哥姨母看着这群人的痛苦与与绝望,看啊,这些人啊自有天收! “我的玉髓寒香丹,我的圣香……,我的圣香啊……”戈渃不停地在里面爬行,漆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宜华知道,必定是绝望至极的。 第六十六章 别让主人再作死(完) 当一个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她所有的能力都将丧失。现在的圣族就是这个样子。 甚至于不用任扬出手,凭宜华能力便可以将他们拿下。 戈渃呆呆地坐在圣池之中,把目光转向看着她的裴觅霜,大约是一切希望都毁灭了,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状态,这个时候戈渃迫切地希望有人给她一个肩膀靠上一靠。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想着把我制成圣香?”裴觅霜眼带嘲讽:“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就为了你的那一张脸,你可以亲手毁了你的女儿你的外孙你的家庭。” 戈渃的目光依旧处于浑浊呆滞的状态,她好像没有听见裴觅霜的话。 “把你女儿的血肉抹在脸上,你的心里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的愧疚心痛,一点的悲哀?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在面前时,你那满脸的笑意下究竟有没有一点的不忍,一点的迟疑?”裴觅霜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努力逼回眼中的泪水,良久才接着说道:“你大概没有过吧……” 戈渃哈哈大笑,手指着裴觅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知道你母亲出生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小小的一团,当时我就在想啊,这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宝贝啊……,可是待到那月十五的时候,我却在她身上闻到了异香,我没想到我的女儿居然是这一代的圣女,我就更开心了。圣女啊……那可是全族的宝贝!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所有的族人都对她千娇百宠,我们呵护着她长大,倾尽全力地给她快乐。她长大了回报族人有什么不对?她享受了圣女的荣耀与尊荣,那她就得回报这一份荣耀与尊荣。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哈哈哈哈……” 宜华拉住情绪激动的裴觅霜:“那份圣女的荣耀也许她并不想要,你们从来就没有给过她选择。” “选择?可笑,能为我的容颜为全族女子的容颜做出牺牲她应该感到荣幸。” “疯子!”裴觅霜愤恨无比,荣幸?如果圣女就是她自己,如果要把她自己炼制成圣香,她还会感觉到荣幸? “池南已经被辛易带回去了,咱们也走吧,圣族现在这个样子如丧家之犬没什么可看的了。”任扬走到宜华旁边提醒道。 宜华往边上看了看,圣族的人几乎都呈崩溃状,哪里还顾得了他们在做什么。强拉着裴觅霜随着任扬一道离开了圣族。 戈渃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裴觅霜离开的背影也不阻拦也不再言语,眼角的泪水划过满是黑灰的脸颊,现出白皙的皮肤。什么都没有了,她的青春她的容貌,她所有的一切…… “族长,圣池毁了,玉髓寒香丹毁了,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是啊,族长,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 四周不断的想起哀嚎,她们怎么办?没了有了圣香,她们身上的腐臭,她们渐渐衰老的容颜,要怎么办? “怎么办?这都是报应,这是上天在惩罚你们呢!咳咳……”步履蹒跚地走来的人,面上尽是褶皱,身上也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看上去她至少也有七十岁,但是事实上她今年刚满五十岁。 紧紧地拄着拐杖,笑看着所有人,圣族的女子一般到了三十的年纪都会开始出现腐臭腐烂的状况,但是那并不致命,看,她这个情况持续了二十年了,她依旧活得好好的。 “你们用活人骨肉制香,涂抹在身上也不怕人家半夜来索命哟……”她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那所谓的圣香擦在脸上的,多可怕啊,那可是别人的血肉呢…… 戈渃动了动鼻翼,腐臭地味道熏得她想吐,圣香,一点圣香都没有了么? 戈渃那双浑浊的眸子往在场的族人身上扫去,最终停留在她的贴身侍女身上,眼中瞬地蹦出一丝光亮,今天早上她把剩下的圣香交给了她,想起这个,戈渃整个人都高兴地颤抖了起来,手脚并用的往那侍女站着的地方爬去。 那侍女也察觉到了戈渃的动作,慌慌忙忙地后退:“族长,族长,你要做什么?” “把圣香给我……,把圣香给我!”戈渃伸着手,状若癫狂。 “没有没有,族长我没有!”侍女继续后退,手紧紧的捏着怀中的盒子。 “我今天早上给你的……拿来!”戈渃站起身来,就要追上去抢,侍女连忙推开人群往外跑,戈渃立马追去。 有了这一出,周围的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的爆发出一阵追逐,每个人都希望把别人的圣香化为己有,于是人人都抄戈相向。 拄着拐杖的女子看着拿着兵器对着昔日好友亲人的族人,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叹息,圣族,毁了……毁在她们对美貌的执念上,自从百年前第一代圣女被炼制成香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悲亡…… ………… 宜华他们回到暗族的时候池南正在大厅等着,昔日温和如玉的儒雅男子此时略显狼狈,裴觅霜跑过去扑在池南的怀里,哭出声来。 池南轻轻地抚着裴觅霜的后背,细心安慰。宜华扬了扬眉将任扬拉了出去。 两人走在朱红色的长廊上,静默无言。 任扬开口打破了安静又略带尴尬的气氛:“裴姑娘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吧。” “应该是,裴家主一直担心着呢,早点回去也是好的。” “需要送他们一程吗?” 宜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好,现在圣族这边不用太过操心,主人的安全我还是能保障的。不好再麻烦你……” 任扬冷笑了一声,沉着脸:“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嗯?我不走?我为什么不能走啊?”宜华抬头有些讶异。 任扬微微低头,双唇轻轻地印在女子柔软的唇瓣上,而后直起身体,偏偏脑袋,轻声道:“你当然不能走,我说过这个地方将是你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双唇,泛着凉意的手指能很好的感受到上面的温度,任扬已经走远,宜华低头冥思,过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发酸了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眼中依旧清明。 ………… 裴觅霜坐在飞行兽上摆弄着手中的信封,池南笑看着:“你盯着好半天了,怎么不打开看看呢?” “你说那任族长在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裴觅霜伸直了手臂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拆开。 “大概是祝福咱们俩的话。”池南打趣道,裴觅霜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呢?祝福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裴觅霜撕开信封,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把信纸给拿出来,避着池南好奇的目光将那两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 疑惑地蹙着眉,许久之后大约是想通了,仰望着天叹了一口气,有些悲伤地看着池南:“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池南摸了摸下巴:“我爱的姑娘!” 裴觅霜脸上一红,舞了舞手中的信纸:“你自己看看吧……” 池南看了半晌,转眼盯着裴觅霜,裴觅霜嘟着嘴:“如果以后你的娘子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你怎么办?” 池南浅笑:“那我就帮你把那条道路铺的平平直直的,然后再给青凰写一封信……” ……………… 宜华在暗族呆了不久就接到了池南的来信,无外乎就是裴觅霜继续作死了,今天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儿’,明天又不着调的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 宜华无语望天,她就说为什么招不出世界之书,她就说为什么还是回不了世界大殿,感情儿她的任务对象依旧在作死的道路上奔波着呢!任扬从宜华手中把书信拿了过去,看的津津有味,好半天才放下:“裴姑娘还真是真性情,池南应该很无奈吧!” 宜华摊了摊手:“我看他可能真的很无奈。” 鉴于裴觅霜的作死,宜华一直都脱离不了这个世界,无奈只得静心地留下来,宜华看着窗外,心想,按照裴觅霜那不安分的性子,大概她要在这里一直待到这一世终了了。 宜华微眯着眼,任由旁边的人摆弄她身上的衣裳,旁边的女子弯下腰理了理长长的裙摆,眼带赞叹:“这件喜服穿在夫人身上真是好看极了!” “是吗?”宜华不自觉地微带着笑意,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收敛:“现在时辰还早着呢,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待到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宜华眼中微微带着迟疑,终究还是拿出了万念珠。这颗万念珠里漂浮的黑色丝线都是属于她的执念,叹了叹口气,将万念珠放在额间,里面的黑色越发的浓烈了。 她要一往无前,而不是空被束缚…… 暗族族长的大婚很是热闹,至少在紫宁城里的角角落落都能感觉到那一份喜气。裴觅霜端着酒杯向她爷爷敬酒,靠在池南的怀里神色向往:“好想去闹洞房啊……” “只要你不怕那位把你扔出来的话,可以去试试的。”池南浅笑。 “那还是算了吧……” 任扬轻轻地推开房门,浑身的酒气亦掩不住眼中的清明,压抑着心中的欢喜,轻轻地挑开喜帕:“夫人……”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宜华顺势站起身来,俯看着任扬,笑着应了一声…… 那声音轻柔温和带着暖意,房间内的烛火揺摇曳曳,眉目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拉进了原本略显疏远的距离………… 第六十七章 被炮灰的女神(一) 这个仿若从幽幽古韵之中走出来的女子叫做简瓷。 宜华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艳,温雅如兰,清和如瓷。穿着一身绣着白色山茶花的旗袍,白色的高跟鞋走在世界大殿的青瓷地板上,带着清明的节奏,像是一首动听的曲子。 她说她叫简瓷。 宜华皱了皱眉,这声音可不好听,就像是外行人拉动的小提琴,哧哒哧哒……让人忍不住堵住双耳。 “很抱歉,要让你忍受这么难听的声音。”简瓷脸上带着歉意,目光静静的对着宜华。宜华看得出来,那歉意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 简瓷生活在秀美温和的江南小镇上,她是一个典型地江南女子,婉约动人。 她自小就有着非同一般的音乐天赋,而后更是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帝都大学的音乐学院作曲系。有人说简瓷的歌声就像是天使的歌声,虽然并没有真正地听过天使唱出来的歌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没来由的就是觉得应该与简瓷的歌声并无二致。 如果没有意外,简瓷应该是一代人的女神,走在华国乃至世界的前列。 娱乐圈是个复杂的地方,人心难测的地方,但是简瓷偏偏就有着那么一种魔力,让人无法讨厌起她来,即便是后来有爆料说她假清高白莲婊,被无数的人潜过,即便是那一段时间所谓的艳照满天飞,依旧有很多人支持着简瓷,简瓷的人格魅力十分的强大,如果说一般的女星歌手遇见这种情况只怕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但是到了简瓷身上谩骂的话都少的可怜。 这些中伤便没有打断她前进的脚步,但是随之而来的横祸却是真正的毁了她。 那一日简瓷按照约定去给北寰娱乐举办的一场大型新人歌手选拔赛当嘉宾,却路途遇上了一场特大车祸,那场车祸里,她的喉咙被玻璃刺伤,她的双目因为脑中的淤血不散失去光明,她的听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衰弱。 好好的姑娘因为一场飞来横祸毁了。 这个样子的简瓷连最根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来什么事业呢?简瓷退出歌坛,隐居在故乡的小镇上。 她是个看得开的,即便是身处困境依旧保持着恬淡的性子,但是她的父母却心痛如绞。她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整日恍惚路过河边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淹死了,她的父亲因为女儿的事还有妻子的死一瞬间便垮了下来,不过一年也撒手人寰。 到最后整个家中只剩下简瓷一个人,若不是青梅竹马的廉许多加照料,简瓷也许活不过一个月…… 简瓷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身边陪着她的是廉许,她对廉许的感情很复杂,像是喜欢又像是亲人的依赖,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对廉许充满了感激。 宜华目不转睛地看着简瓷:“你这一辈子有什么遗憾的吗?”问完话许久却始终没有听到回答,宜华恍然,简瓷的听力似乎有问题。 拿起世界之书轻点额间,过了好半晌,宜华才神色莫名的将书取了下来。 重生女啊…… 叶合依是个在二线徘徊的女星,论容貌,在美女扎堆的娱乐圈里她不显眼;论演技,在实力派面前也不够看。她虽然有一颗往前冲的心,但是无奈能力不足家世不够,事业一直停滞不前。 不过好在她的爱情还是不错的。她与袁睿是在大学认识,两人在一起多年了,好不容易决定要领证了,她也算满足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袁睿会在领证的前一天晚上对她提出分手。理由是不喜欢她了,他喜欢的另有其人了。 叶合依当然很生气,但是多年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大概是叶合依纠缠的太紧了,袁睿的现任女友谭家大小姐谭优不乐意了,直接警告叶合依滚远一点,叶合依的性子算不得好,当即便和谭优厮打了一场。 谭优是有名的骄纵大小姐,报复手段来的很快,叶合依被整的身败名裂。漫天的脏水向她泼来,她几乎每天连门都不敢出。到最后在袁睿和谭优结婚的当天跳楼自杀。 自杀后的她一睁开眼便回到了正在上高三的时候,重获一世的她十分努力的备战高考成功地考上了当年她错过的帝都大学,成为了帝都大学表演专业的一名学生。 在帝都大学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叶合依靠着前一世的便利混的风生水起,不止顺利地踹掉渣男,甚至还在大一的时候就因为一部戏被签进了北寰娱乐比简瓷先一步进入了娱乐圈。叶合依重生之后的路通通畅畅,平平坦坦。 她在北寰娱乐之中认识了前世连见一面都困难的诸越。在她还未重生的那一世里,诸越是北寰娱乐的总裁,是当时娱乐圈一大半的女星都想扒上的对象,但是诸越一直心系简瓷,而简瓷却没有那种心思,到最后两个人都是一辈子未婚。 对于简瓷她是知道,被称为有着天籁之声的女人,但是叶合依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假清高的女人罢了。 简瓷还曾经无意间帮过袁睿一个忙,倒是让叶合依对她多了一份暗恨。 与诸越相熟而后成为男女朋友的叶合依心中一直不大安宁,简瓷对于她来说始终是个□□,要知道诸越对简瓷的感情那可是娱乐圈津津乐道的话题,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事情,比如诸越追了简瓷多少年,诸越有多喜欢简瓷,这些等等,她还看过那些八卦的帖子,盖的楼高的不可思议。 整日惶惶害怕失去现有一切的叶合依最后还是出手了,她散布了不少针对简瓷的流言,还有许多合成的艳照,各种各样的脏水,就像当年谭优往她身上泼一样,全部泼在了简瓷的身上。 只是很可惜简瓷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事业依旧缓步上升,看着诸越对简瓷越来越感兴趣,叶合依生出了巨大的恐慌,直到她记忆中的那场特大车祸的到来。 她特意求了诸越把简瓷的名字加在评委的名字里,那一天的简瓷按照她想的那样上了高速然后遇上了车祸……叶合依也曾经因为简瓷的伤势惶恐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就慢慢的不放在心上了,她只是把简瓷的名字加在名单里而已,车祸就在那一瞬间,简瓷都能碰上,只能说是她的命不好罢了……与她的关系不大……再说了简瓷也没有生命之忧不是吗? 叶合依的生活很不错,嫁入豪门报复谭优,名利双收,而简瓷却成了她重生路上特大的炮灰。 ……………… 宜华站在小石桥上,静静地看着缓缓的流水,简瓷生活的小镇依旧保持着那一份古朴。这个地方是华国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宜华歪了歪脑袋对着桥边举着相机的游人笑了笑,游客按下快门键,暗叹着江南小镇的水果然养人。 现在是暑假,简瓷一放假便回了家,帮着简母照看生意。简家在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做旗袍的店铺,这家店算是祖上传下来的,简父简母的手艺不错,镇上的人都喜欢这些纯手工的精致玩意儿,还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也愿意买上一些或留作纪念或美美的穿在身上,亦或者送给亲朋好友。 简家就靠着这做旗袍的活计过日子,生活也是很不错的。简瓷刚刚替简母送了一趟衣服,走到桥这里的时候宜华便过来了。 宜华看了看身上的素雅旗袍,又对着桥下的流水照了照,绾着发髻的姑娘当真像是从那清时画作上走下来的一般好看。 宜华看着脚下的高跟鞋,嘴角带着笑意,简母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这个时间游人正多,让自家女儿穿着自家店里的旗袍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出去走上那么一圈,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生意呢! “你好,请问你能告诉我你身上的旗袍在哪儿买的吗?”剪着清爽齐肩短发的女孩走到宜华面前,略带兴奋的问道。 宜华指了指简家旗袍店的方向:“我家,要去看看吗?” “好啊,麻烦你了!”女孩对着桥头等着的朋友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过来,宜华看着小跑过来的少女,不自觉笑得更温和了,真是有缘呢。 两个女孩都是活波的性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啊,看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短发女孩有些好奇,旁边的人可不比电视里的明星差呢!气质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 “我叫简瓷。” 简家旗袍店不大,但是里面的旗袍很丰富,两个女孩兴奋不已地走来走去对着挂着的旗袍反反复复的看。 “两个姑娘看模样是读大学呢吧?”简母为人热情,攀谈道。 “马上就是帝都大学大一的新生了!”短发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份对大学生活的美好向往。 “哎哟,那可真巧啊,我们家阿瓷也是帝都大学的,只不过开学该是大三了!” “真的?”两个女孩多多少少都有些惊讶,但同时还有些惊喜。 “是的,我是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宜华站在门边,笑的温和。 第六十八章 被炮灰的女神(二) “学姐,你在干什么呢?”关艺好奇地看着拿着针线的宜华。宜华扬了扬手中的针笑道:“给旗袍绣花啊……你们明天就要走,若是不赶快你们要的旗袍可就到不了手了。” 关艺就是那一日的短发女子,好不容易过了高考这个炼狱,她这次就是专门出来玩的,对于这个江南小镇的好风光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一高兴便在这个镇子上多呆了几天。 惊叹于那双巧手,关艺出门把好友也一道拉来瞧。 宜华眼眸微凝,眼中满是兴味,这两个小学妹可是简瓷的熟人啊!关艺和孙桐会两人也会踏入娱乐圈,成为那纷杂圈子里的一员。只不过……,两个人会恩断义绝就是了,似乎是因为孙桐撬了关艺墙角的事情,自己的前男友变成了闺蜜的男友,嗯……两姐妹撕逼可是当年娱乐圈里的一大热点呢。 当然,这个对于宜华来说没什么大的关系,她关注的是这两人和叶合依之间的往来。关艺可是演艺圈子里的一把好手啊,只不过没有像叶合依那样背靠着北寰娱乐的诸越,没有靠山的人注定比有靠山的人混的更加艰辛,更别说叶合依还总是抢先一步拿下好些原本属于关艺的角色资源。关艺和叶合依之间可谓是势同水火。 至于孙桐,说句不好听的,她就像是叶合依手下的一条冲锋陷阵的狗。 宜华看着对门外的说着话的两人,摇了摇头,孙桐可不是个表里如一的。 “阿瓷,我听隔壁街的李婶儿说你许哥哥回来了,来,把这东西拿过去给廉许那小子试试。”简母从里屋拿出一件熨的平直的西装递给宜华。 宜华伸手接过,细细打量了那黑色西装许久:“妈,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西装了?” “这叫与时俱进,快去吧,顺便叫廉许和他爸妈过来吃个晚饭,今晚你爸要回来,咱们两家好好唠嗑唠嗑。”简母把宜华推到门口,摆了摆手让她快些过去。 宜华就这么拎着西装出了门,旁边的关艺和孙桐见着说是也要去瞧瞧热闹。 廉许的家与简瓷家隔了两条街,不算太远,走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廉许家是经营小饭馆的,比起简瓷家的旗袍店,廉许家的生意更好,廉家父母忙的热火朝天,但是却不让穿着白衬衫的廉许插手。 一边被迫干看着只能收收钱的廉许远远地便瞧见娉婷走来的姑娘,就像是一朵盛开山茶花,清雅无比。 宜华弯了弯唇角,挥了挥手:“大律师,舍得回来啊!” “阿瓷,你怎么过来了?”廉许惊喜地迎上去,这一两年他忙着工作,已经许久没见着简瓷了,他这一回来就见着青梅,能不高兴吗? 宜华把手中的西装递过去,打趣道:“给你送这个来的,我妈可惦记着你呢。” “阿姨的手艺真好,我还说等会儿这边闲下来就去你们家拜访呢。”廉许心中欢喜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将西服放在身前比了比,拉着宜华到了边角上。 廉许看着站在身边微笑的姑娘,指了指小饭馆的后面:“要不进去坐坐?” 宜华摆了摆手:“旗袍上的花样还没有绣完呢,她们还赶着要呢。”宜华转眼看着一边肩靠肩的两人,孙桐和关艺正时不时的瞄着廉许,男子身材挺拔高大,又长得一张清俊的脸,穿着白色衬衫这么静静的站着,就像是每个女孩少女时代的梦中情人。 “大律师风采依旧啊……”宜华意有所指。 廉许一把搂住宜华的肩膀,他素来年少老成,但是对简瓷,他就像是温和的邻家哥哥:“哪里比得过我们阿瓷。” 身后是满屋子用餐的游客,说话声笑闹声还有菜入油锅的声音混在一起,整个地段都显得十分的热闹,但是边角上的两人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把那些嘈杂与凡世烟火都隔离在外。 关艺把手搭在孙桐的肩上,开口说道:“怎么看怎么般配,他们俩是男女朋友吧!” “谁知道呢,单从外貌上来讲还是挺配的。”孙桐撇了撇嘴:“听说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据我所知青梅竹马能在最后走到一起的还是很少的。” 关艺收敛了笑意,不赞同地回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还有你那张嘴里就不能说点好的!” “哎呀,明天咱们就该回去了,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吧。”孙桐见到关艺脸色微变连忙转移话题,关艺点头对宜华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孙桐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几句小跑着跟上。 宜华又跟廉许多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个人回了简家。 简家和廉家那可是铁一般的关系,简家父母和廉家父母自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后来更是成了街坊邻居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简父这一段时间因为布料的事情不在家,又加之忙工作的廉许也回来了,两家人便聚了聚。 从厨房里被赶出来的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院子,观看简父和廉父在暗黄灯光下象棋。 简父动了动手,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嘿,象飞田,不好意思啊老廉,将军了!哈哈哈……” 廉父不服气地站起身来:“不玩了,让我家小子和你来一场,阿许,去,和你简叔好好下一盘,让他知道咱们老廉家的厉害。” 简父嗤笑了一声,也站起身来,把宜华按在凳子上:“就你家有孩子啊,阿瓷,给你廉叔露一手!” 夜色渐浓,院子里的灯光显得有些暗了,廉许听着简父廉父吵嚷,摸着棋上的字:“那就和阿瓷下一盘。” 宜华也不怵,摆好象棋,对着廉许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颇为精彩。简父与廉父也停下拌嘴,静心地看着棋局。 最终以宜华的落败收尾,简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着廉许说道:“阿许,你这样子很容易孤独终老的。” “爸,你瞎说什么呢?”宜华正收拾着棋盘,忽地听见简父的话,满脸无奈。 “这可不是瞎说,老廉啊,你儿子这个样子可不行啊……你就这么赢了,想过和你对弈的女士的感受了吗?” 廉父恍然大悟:“阿许,我就说你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女朋友呢。” 廉许愣神,瞄了一眼摆弄旗子的宜华,无奈地唤了一声爸。廉父还在长吁短叹,倒是简父看见了廉许看向宜华的动作,拍了拍廉父的肩膀把人拉进了屋里。 院子里只剩下廉许和宜华两个人,安静的出奇,宜华收好了东西正准备往里走,却见廉许站着不动:“许哥哥,不进去么?马上就要吃饭了。” 廉许走近,伸手捻了捻宜华侧脸的一缕头发,目光清润:“在帝都大学呆了两年,怎么从来没有找过我?我的事务所离帝都大学不远。” “许哥哥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意思去找你啊。” 廉许有些赧然:“阿瓷应该不喜欢吧……”他好几次路过帝都大学的校门口,好几次都掏出了手机,可就是下不了决心真的去找简瓷。随着年龄的增长,简瓷对他越来越疏远,尤其是在大学以后……他在感情方面是个腼腆的,一直都鼓不起勇气踏出一步。 “许哥哥,帝都大学里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呢!”宜华端着棋盘,笑着转身,只留下廉许在原地发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 廉许的行程很满,第二天便要往帝都赶,宜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廉许大概已经到机场了。 整个暑假过得很快,宜华几乎整整两个月都泡在书海里,没办法,简瓷的属性可是个大学霸,而且是作曲系的大学霸,作曲系,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如果不趁着时间多学点把简瓷本身的能力真正的化为己用,以后肯定会有很多的麻烦。 “好了,妈,你不是要把柜子里的旗袍全塞我箱子里吧?”宜华无奈地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衣柜,里面挂的旗袍几乎都到行李箱中。 “我女儿生的这么周正,配着你亲妈我做的旗袍就更周正了,穿的美美的,好快点找个男朋友。”简母继续帮宜华整理着行李箱:“你快点去吃饭吧,回头赶不上火车了。” 宜华依言去了正屋,简父正往桌子上摆着菜,看到宜华过来又连忙舀了一碗饭。 “爸,你坐会儿吧,我自己来。” “你快吃吧,等会儿还要赶火车呢,下次还是坐飞机比较好,火车啊太挤了。坐火车的时候小心点,到了学校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在学校里要吃的好点,别省着,没钱了就说,可别饿着自己……,还有啊,学习要抓紧,但是也不能因为学习把身体搞垮了,我知道你懂事,咱们家也不算是贫穷,你别太省。” 宜华吃了一口饭,心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为人父母大抵多是为子女操心的吧,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在她和姐姐面前也总是唠叨个不停,但是那一句句唠叨里是无尽的爱。 第六十九章 被炮灰的女神(三) 帝都大学是诸多学子向往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它绝佳的名气地理位置,更多的是那一种浓厚的学术氛围带给人一种享受。 宜华拖着行李走在校园里,婉拒了同学的帮忙,拎着箱子坐在学校的观光车上:“师傅,我到临江园。” “咦,你也是住在临江园的啊,我女儿也是,你也是新生吗?”宜华抬眸,是坐在前面一排的人,说话的是个穿着绵衫短袖的中年妇女,旁边坐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儿。 “是啊阿姨,我也住在临江园,只不过不是新生。”宜华浅笑,陶瓷是一个清雅温和的姑娘,那么现在的她也应该是这样。 “听说临江的住宿情况不错啊!” 宜华点头,临江的住宿情况是整个帝都大学最好的,说来大概许多学校都有那种老旧的宿舍,许多人挤在小小的宿舍里,里面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更没有阳台。帝都大学虽说排全国第一,但是那种宿舍也不少。 每到了安排新生宿舍的时候,全校的辅导员就欢聚一堂在领导的见证下开始抓阄,抓到哪个是哪个,手气好的能抓到临江啊,锦园什么的,手气不好的,啧啧,那就只能是那些设备全无老旧老旧的‘舍’了。 每次看见住老宿舍的学生穿的清凉拎着桶啊盆啊什么穿过食堂去洗澡,他们系的就不止一次地感谢过辅导员的好手气。 “临江的条件是最好的,它是所有宿舍里面最后建造的。” 学校大门离宿舍不远,大概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宜华拖着箱子下车站在临江的门口,看向刚才车上搭话的那位,热心地说道:“阿姨,临江的构造比较复杂,修的跟个八卦迷宫似的,要不你告诉我学妹住哪儿,我带你们过去。”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找就好。”一直沉默的那位学妹总算是开口了,宜华也不在意对方的拒绝,她本就是说说而已,对方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宜华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的是两人的说话声。 “依依啊,你干什么拒绝啊?她带我们过去多方便啊。”妇女的话语中有些责备。 “妈,我们自己又不是找不到,用得着她好心吗?”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好心好意帮忙,你怎么说话呢?”妇女有些生地气的样子…… 后面的声音渐渐的听不清楚了,宜华面上温和,但是内心里却在冷笑,叶合依……没想到刚到学校就碰见了。 一路笑着与相熟的朋友打招呼,宜华很快就到了宿舍。临江这边都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室友都到了,宜华是最后来的一个。 寝室里的三个姑娘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宜华把背包放在书桌上,问道:“语语,她们人呢?电话里不是说都来了吗?” “哎哟,阿瓷你不知道,现在咱们寝室只有三个人了!”程语放下手中的长笛,凑到宜华身边:“门后面那个床位那个,搬出去了。” 宜华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你那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么讨厌她啊?” 程语狠狠地点头,对着门后面的那个床位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家里有钱吗,是个大小姐吗?指望着谁事事顺着她呢!搬出去好啊,总算是不用受气了!” “你啊……,不过,你说这个床位会不会再搬来一个?”宜华笑得促狭,她们宿舍的这个床位可是很特别的,这自打她大一住进来开始,每一学期就换一个人,算到现在她们已经 换了四个室友了。 程语瞪目:“不应该吧,这每学期都换一个,不是真有妖怪作祟吧!”言罢缩在宜华身边神经质地转着脑袋四处看。 宜华失笑,临江园有个外号叫做镇妖楼。为什么这么说呢,主要是临江园靠着河边,刚刚修建的时候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楼塌了,后来原本好好的设计图改成现在的八卦造型,历代学生各种脑补,一个又一个的灵异故事不断地涌出来,说临江建成这样就是为了镇河妖的那个灵异故事是在学子们之中接受度最高的一个。 好巧不巧,她们宿舍这个方位刚好在八卦中心,刚刚入住的时候还在柜子里找到上届学姐留下来的友情提示以及临江园的灵异故事集。一向对这些东西怕的不行的程语刚开始的时候整夜整夜的担惊受怕。 “你想太多了……,对了,那郑玟呢?也没见着她人影啊。” “她这不是刚刚晋升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呢嘛,新官上任三把火,去学院办公室了。”程语便往厕所去便回道。 宜华点头,转眼瞄了瞄门后的床位,那位搬出去的大小姐啊,可不就是叶合依恨死了的那个谭优嘛。简瓷与谭优并不熟悉,虽然谭优也在这宿舍住了一学期,但是对方性子实在不适合深交,兼之简瓷一直事情比较多,两个人充其量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点罢了。 宜华整理着箱子中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把简母放好的旗袍给拿出来,心中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们音乐学院与叶合依她们的影艺学院关联还是挺大的,但是在大学里简瓷与叶合依的交流不多,看来只能在接下来顺其自然,然后好好找机会了,打乱叶合依的人生走向是必须的,毕竟叶合依可是简瓷炮灰人生的推手啊。 ………… 每到了九月开学的时候,帝都大学都非常的热闹,又有一批学弟学妹入校了,学姐高兴总算又有小学弟‘调戏’了,学长高兴总算又有小学妹‘勾搭’了。 这个时期的学生会还是很忙的,部门里新人还没进来,人少,有时候郑玟这个好不容易当上学生会会长的都得上阵补班。宜华与程语也常常被拉来当苦力。 “话说阿瓷站在这里,咱们学院的迎新点受到的关注力简直爆棚啊,我帝都大学公认的女神是咱们音乐学院的,太长脸了有没有!”程语撑着脑袋,微眯着眼享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 “语语,你看那边。”郑玟指了指旁边挨着的影艺学院的迎新点,那边挺热闹的。 “哟,小学妹还真是热心啊,居然自费给影艺值班的买午餐呢,我看看,啧啧,还有大鸡腿糖醋鱼呢,伙食真好。”程语眼角带着嘲讽,阴阳怪气地。 “怎么了,她惹着你了?你这语气简直就是跟谭优说话时一模一样嘛。” 宜华也到边上坐下,开口道:“她昨天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不小心被那位撞上了,弄了一身。” “什么不小心啊,我告诉你们,我看她就是故意,还说什么不怪我?我去,是她撞上来,是她的错好吧,不怪我?什么意思啊!”程语愤恨地捶了捶桌子,最后还是她苦哈哈地把倒在地上的一地饭菜给打扫了。人家潇洒的转身走人! 程语越想越生气,挽了挽袖子就要往旁边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拉着宜华:“阿瓷给我撑着。走!” “你们伙食可真好,影艺学院果然壕啊!”程语性子开朗,很吃得开,加之郑玟的关系,她们寝室的与其他学院的学生会或多或少有些熟悉。 “咦,程语啊,还有简瓷,你们吃过了吗?叶学妹多买了,你们要不要?”说话的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长得很秀气。 “不了,这位学妹的东西我可不敢动!”程语语气怪怪的,影艺学院的几人都有不知所以。宜华扯了扯程语的衣服:“她今天没睡醒,你们别理她。” 叶合依眼中泛着不耐,这人有病吧,阴阳怪气的给谁看呢? “这位学姐对吧,我没惹着你吧!”叶合依不是个闷声闷气的,可以说她很多时候说话做事全凭一时喜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谭优直接怼上。 程语抱着宜华的胳膊,哼了一声,宜华抱歉地笑了笑:“语语……” 叶合依看着对面女生的模样,心下涌起一股闷气,她对简瓷很不爽,前世要不是简瓷帮着渣男袁睿的忙,袁睿也不会接了那一部剧,也不会遇上谭优那个女人,而且她还听说谭优是简瓷的大学室友。能和那两个渣男贱女相处得不错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宜华知道叶合依心里所想的话,她一定会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对于袁睿简瓷不熟,那次帮忙只不过是看在都是校友的份上,对于谭优她也不是很熟,至于相处得不错,简瓷和其他人都相处的不错,很少与人发生争执,人家有人格魅力不行啊! “哎,听说叶学妹已经接到一部剧了?”旁边一个女生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问道。 “嗯,因为暑期的时候接了一个广告,然后无意间被那边看中了。”叶合依双眼发光,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梦想。 “挺厉害的呀,那个广告是不是冰淇淋的那个,我就说怎么看着叶学妹眼熟呢!” 叶合依点头,那个冰淇淋广告是个意外,本来她是不打算接的,后来又想着赚点钱就接了,没想到还引出了一部大制作,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是耐不住是大制作大剧组啊。 程语噘着嘴看着叶合依那副高兴地模样,憋闷的慌,她本身就不是个会吵架的,过来了大半天也就蹦了一句话出来,站在这里像个电线杆似的,声音软软的:“阿瓷,我委屈……” “……”这种‘妈妈我受欺负了,你要为我讨回公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章 被炮灰的女神(四) 宜华抿了抿唇,摸了摸程语的脑袋,对着叶合依说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学妹了,还真是有缘分。” 叶合依侧身打量了宜华许久,弯了弯唇角:“抱歉,我没有印象。” “叶学妹大概是唯一一个见过简瓷之后没有印象的人!”戴眼镜的男生玩着手中的笔说道。简瓷啊,可是见过一面就很难忘记的。 “我一向只记住合自己心意的人。”叶合依耸了耸肩,浑不在意。 程语总觉得叶合依的语气不对劲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里面好像包含着别的什么意味儿。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叶合依喝了一口手中的水:“这位简学姐大概很讨男生喜欢吧,毕竟男生都喜欢这种温柔的。” 宜华安抚了程语,抬头轻声说道:“真是谢谢学妹的夸奖啊,不胜荣幸。”而后对其他人示意了一下便拉着程语离开了影艺学院的迎新点。 叶合依神色有些发冷,她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影射简瓷作,没曾想对方还能神色平和地说多谢夸奖,果然是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人。 影艺学院几个值班的男生各自做各自的,倒是几个女生相互看了一眼。女生之间的谈话你来我往的,男生可能不大会在意,但是她们嘛……刚刚叶合依的说的话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那语气,很明显对简瓷不怎么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 “阿瓷,那个姓的叶,总觉得有点针对你。”程语回到音乐学院的迎新点,拍了拍桌子,她脑子是不大灵活,但是那话里话外总觉得不对。 “你管她做什么?到点交班了,咱们去吃饭吧。”简瓷把程语和郑玟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叶合依对简瓷还真的是很不爽,挽着两人的胳膊,笑得温和,叶合依,有点意思哦…… ………… 时间过得挺快,新生军训已经结束了,全校学生几乎都进入了正常的学习状态。 宜华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左右看了看,确信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了才开始操作。 叶合依要进的剧组叫做‘厨香世家’,讲述的是一个出生贫困叫做唐醋的姑娘一路成长进入天下第一酒楼成为掌厨,并且后来凭借自己的能力创建了属于自己的饮食王国,得到了皇宫赐予的‘厨香世家’的牌匾的故事。 “厨香世家”的剧情走向挺简单的,但是涉及的人物颇多。叶合依的角色是一个来自别国的郡主,因为在天下第一酒楼吃到了唐醋做的菜,心生好感,与唐醋成为朋友,经常帮助唐醋。 叶合依这个郡主的戏份挺多的,但是却不是什么重量级女配。里面最重要的女配还是女御厨严迎梦。严迎梦有不输于女主唐醋的天赋,小小年纪便当上了御厨,很受宫中嫔妃的喜欢。 严迎梦是个很悲剧的角色,她喜欢的人是男主文肃的贴身侍卫丘展,两人真心相待,却无奈缘分不够,丘展在一次奉命营救女主唐醋的时候丢了性命,而彼时严迎梦正在家中满怀羞涩与期待地备嫁。自知道丘展死了之后,严迎梦开始黑化了。尤其针对唐醋,不知道给唐醋挖了多少个坑,好几次都差点让唐醋丢了性命。 最后的严迎梦是死于自杀,在知道文肃实在是无法忍受她继续设计唐醋之后,一根白绫悬梁自尽。这个女人就是死也让男女主憋着一口,闷得慌。 这个角色可以说是剧中的大反派,但是由于人物背景只要演得好,很容易吸粉。 她记得当初严迎梦的角色是定的一位当红女星,那位女星专演反派,素有恶毒女配专业户的称号。但是谁知道剧开拍的时候人身体不好住院了来不了,听说很严重,少说也得将近一个月才可以正式工作。 剧组本来就赶,那位女星也明白,主动解了合约还赔了将近一半的违约金,导演和制片人也没话说。只好临时找了人来替。找的人是一个三线的小明星,后来电视剧开播后有人说严迎梦这个演员毁了整部剧,没有演技还没有美貌……剧组怎么选上的啊…… 那一段时间闹得挺凶,后来那个小明星的发展也不是很好,转向了模特那一行。 宜华敲着键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关艺加入了学生会,加入学生会的学生,学院会出一份联系方式表,上面有关艺的电话号码和其他的交流账号,她现在可是准备做关艺的幕后军师了。 进了影艺学院的群,好不容易把关艺的电话号码翻出来,宜华记在纸上。而后拿出手机将一张新买的手机卡装上,给关艺发了信息。 关艺正在上课,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吓了她一跳,还好她开的是静音,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拿到桌子下面看了看,是一条信息,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 “十天后,帝都影视城,香坊世家女二号严迎梦面试。” 关艺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字,好半天都呈一副呆愣状,香坊世家?最近网上挺火的,说是大制作,请的好多都是一线大咖,女二号严迎梦不是定下来了吗? 这上面是什么意思?关艺心中砰砰直跳,有些不相信,但是又抱着一份侥幸。 “你怎么了?关艺。”孙桐推了推关艺的胳膊问道。 “没什么,接到了个诈骗信息。”关艺放下手机回道,把目光重新投向黑板,但是心里却还是想着那条信息。厨香世家啊,万一是真的呢? 不说这连着几天关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影艺学院新生里叶合依的知名度一提再提,先是参加了学校的迎新晚会的表演,而后更是作为学校新生代表在全体新生面前发言,紧接着参演厨香世家的消息也传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风头一时盖过所有人。 关艺坐在影艺学院学生会办公室的凳子上捏着手机看着部门部长和叶合依说话,咬了咬嘴唇,她倒不是嫉妒,只是很不爽叶合依总是在她们面前的高傲脸罢了。 宜华帮着郑玟把资料拿过来,好像是一些关于两个学院联谊的规划书。学生会办公室里面人挺多的,好多都是新入的干事,今天下午大概是刚刚开过什么会,宜华敲了敲开着的门,一瞬间屋内的人都朝门口看去。 简瓷是学校礼仪队的队长,大型活动都是要站着撑门面的,作为学校里公认的女神,知名度是很高。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也在校礼仪队的,纷纷叫了声队长。好些只闻过其名却没见过其人的,都显得有些激动。学校名人,见着还是很高兴的。 原本正跟着叶合依说话的部长连忙走过来打了个招呼:“简学姐,你怎么过来?” “我帮郑玟送些资料过来,你们会长呢?”宜华作势往左右看了看:“郑玟说她在这儿的。” “他去厕所了,简学姐先坐坐吧。”那位部长十分热情,即便影艺学院美女如云,但是他的女神是简瓷这是不能动摇的! 对方太过殷勤,宜华只好点头,寻了个关艺就近的位置坐下。 叶合依心中不爽,好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她简瓷在的地方别人都只能成为陪衬,她重生一世难道还得这么憋屈? 关艺看到宜华的时候很高兴:“学姐,好久不见啊!” “那件旗袍你母亲喜欢吗?” 关艺狂点头:“喜欢的不得了,我妈还说下次叫我再给她买几件。”说实在的那旗袍是真的很精致,不输那些大品牌。 “没想到学妹是影艺学院的,也对,学妹这么漂亮,不入影艺学院可惜了。”宜华撩了撩侧脸划了下来的头发,又接着说道:“说起来学妹以后肯定会进军演艺圈的吧。” “是啊,我可是抱着大志向的。” 关艺自小有个演绎梦,她在这方面天赋极高,可以说是为了演戏而生的也不为过,只不过因为叶合依的插手,她的人生轨迹有很大的变化,没有走到她本该走到的高度。 “那就要好好把握机会……”宜华说的意味深长,关艺听得心下疑惑,机会?那条短信不能相信吧……,不过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帝都的影视城离这里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她把男朋友叫上,一起去看看? 关艺心中百转千回,都快纠结死了,宜华见此便转移了话题聊了聊别的。 宜华和关艺在别人眼里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待到宜华把资料给了影艺学院的会长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好些人围在关艺身边,无外乎就是问一些有关简瓷的问题。 叶合依刚刚挂了袁睿那个渣男打来的电话,心中暗恨,她是没脑子才会继续在那个渣男身上下功夫,这种烂人还是留给以后的谭优吧,她可没兴趣接手! 冷冷地瞥了一眼围着关艺的一群人,一个简瓷而已有必要?放好手机拿起包,利索地离开,她就是不喜欢简瓷,一个字……作!再说她们还有仇呢! 第七十一章 被炮灰的女神(五) 虽然关艺一直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但是还是决定去看看,帝都影视城的治安相当的好,实在不行的话带上男朋友给她压压阵。 叶合依时时在她面前一副高傲的模样,看的她心中火气颇重,关艺坐在床上,心中打定主意要去一趟。正当她准备玩会儿手机的时候,又有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试镜角色:严迎梦,年轻女御厨,果敢大气,敢爱敢恨。” 关艺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看着手机屏幕上黑色的字体,她有预感,这个消息可能是真的。 宜华握着手机在一群穿着旗袍的女生旁边走来走去,现在是校礼仪队的训练时间,看了看时间,宜华拍了拍手:“今天就到这儿了,已经很晚了,都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略显疲惫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地往更衣室去,宜华直接套了一件长外套在外面,跟在整理东西的学妹们打了声招呼,拿起包便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现在天已经黑了,上晚自习的早就下课了,宜华紧紧了衣服,这到了晚上已经有些发凉了。 叶合依昨天已经进剧组了,明天关艺应该会去的,华国很重视影视这个行业,自然非常重视艺人的安全,影视城的治安很好,安全问题不会阻挠到她的计划。 ………… 关艺昨晚做了个好梦,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选衣服化妆等等,弄了好半天,在她男朋友不耐烦地时候总算是下了楼。 “阿峻,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关艺挽着阿峻的胳膊略带撒娇的说道。 “小桐不去吗?” 关艺皱眉:“她?她不去啊。”虽然心中对于男友一见面问的就是好朋友不满,但是关艺也没往其他地方多想,只以为对方是随口一问。 “走吧……” 帝都大学中有一条横穿整个学校的河流,师生们亲切地称之为‘星光河’,星光河的两岸种了许多柳树,柳枝摇曳,婀娜多姿。 “哎……那是?”阿峻并不是帝都大学的学生,他是旁边学校的,看着河岸边一长排穿着旗袍的女生两眼放光。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那身材个个都不错。 关艺微微一笑:“那是音乐学院的,在练嗓子呢。”她听别人说过,音乐院有个教授规定了她教的学生每天一大早就开始练嗓子,风雨无阻。女生们必须穿旗袍还要化好妆然后到星光河岸边集合,男生们则是先跑步再到星光河的另一岸集合,然后男女相对着吊嗓子…… “你们学校就是不一样啊!”阿峻眼神不停地往那边扫去,关艺也正盯着那边倒也没发觉。 “我好困啊!”程语打了呵欠,要死了,每天都得来这么一遭,还好教授出差去了,她妆也没化,头也没梳,要是教授在这儿她就惨了。 “谁叫你睡懒觉来着,教授规定化妆不就是为了让早起的吗!”郑玟翻了个白眼。 “咱们为什么一定得和民乐系的一起吊嗓子?” “因为教授这学期也教民乐系!”宜华双手叠交在腹前,想起教授今天早上打来的电话心情颇好。 今天一大早,那位教授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她这几天要出差一趟,让她继续组织早晨吊嗓子的事情,当然宜华并不是因为老师的看重而高兴,她高兴的是简瓷记忆中那个错过的机会总算是如期而至了。 厨香世家的导演叫做诸辉,没错,他姓诸。诸辉是诸越的小叔,年纪相差不大,厨香世家是他导演的第一部作品,背靠诸家,钱这种东西完全不用他担心,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拍戏。 诸辉凭借着厨香世家一举成名,成为华国炙手可热的青年导演,厨香世家虽然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这部戏的大热。 诸辉的父母与教授是多年好友,诸辉与教授自然也十分相熟,诸辉此次便找到了教授请她帮忙为厨香世家作曲。 教授年纪大了,对于那种情情爱爱的歌曲不怎么感兴趣,便与诸辉商量找自己的学生,这个学生便是简瓷。 曾经得简瓷因为生病错过了这次机会,宜华抿了抿略干的嘴唇,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呢! 眼角的余光瞄到走过的关艺,宜华就更高兴了…… ………… 叶合依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化妆师,即便是表面再平静,那双眼睛中的喜悦也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她昨天就进组了,就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叶合依站起身往化妆间外面走去,看着门口嘈杂的人群有些疑惑,今天一大早,导演和制片人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 叶合依叹了口气准备回化妆间去,却在大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关艺! 脸色有些难看的扶着门框,关艺怎么会在这儿?她怎么会不知道关艺呢!三金影后,国际影星……,但是,关艺的演绎生涯里绝对不包括厨香世家!关艺的第一部电视剧是个现代青春偶像剧,她绝对不会记错! 关艺跟诸辉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往叶合依站的地方走来,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提包,状似无意地说道:“叶合依,好巧啊!” 叶合依扯了扯嘴角:“好巧……”好巧个屁,她关艺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在厨香世家剧组,还巧? 关艺轻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短发:“我将在厨香世家之中饰演严迎梦,请多指教啰……”哎呀妈呀,看着叶合依那张难看的脸色,她简直高兴地可以多吃几碗饭哎!不就是因为接了厨香世家的角色在学校里各种看不起人嘛?整天高人一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底气。 叶合依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心里各种挤兑她,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导演诸辉那儿走去。 关艺垂眸了一瞬,而后跟在叶合依后面,合同正在准备中,她还不是正式‘员工’,严迎梦这个角色可不能因为叶合依给她搅黄了。 “诸导,为什么女二号的角色会突然换人?”叶合依心中不爽,但是也不敢对着诸辉发火,只得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平静。 正在捣鼓机器的诸辉停下动作,看了一眼叶合依身后的关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合依,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走到一边的躺椅处,慢悠悠地躺着:“林岚临时出了点事,为了赶进度我就在影视城里随便找了个人来。” 听见这话,叶合依差点吐出一口血来,随便找了个人?这种事情能随便找个人吗?叶合依看着诸辉那吊儿郎当地模样,一瞬间竟以为前世那个作风严谨工作严苛的诸导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曾经也在诸辉的手下混过,虽然是个女十八号,但是这不妨碍她知道诸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差太远了! “诸导,她连剧本都没看过,怎么可能演得好那么重要的角色?”叶合依深吸一口,很郑重地说道。 诸辉抽出一根烟,点了火,正要说话,却被关艺抢了先:“这个不是问题,我记忆力很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个诸导刚刚已经试过了!” 叶合依一愣,她怎么忘了关艺记忆超群这一茬,曾经上节目还试过一分钟之内背下几百字的文章的。 诸辉点头,吸了口烟:“选演员是我的工作,演戏是你的工作,对吧,叶小姐?” 虽然对方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但是叶合依明显的感觉到诸辉的不高兴了,握紧了双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等一下是你的戏份,先去化妆吧。”诸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真不知道他那个侄子为什么推荐这个人过来,要样貌没样貌不说,连这心性也算不得好,这个关艺和她可是同学呢,这还没正式踏入娱乐圈就已经沾染了些不好的东西了,这要是真的进去了,还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终关艺还是留在剧组成为了严迎梦的饰演者。当在帝都大学的宜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笑开了花,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廉许。 宜华接了电话,耳边传来廉许那略带清冷的声音:“阿瓷,晚上好。” 宿舍里程语已经上床睡觉了,郑玟还在赶着明天的作业,宜华悄悄出了门,走到宿舍楼下:“许哥哥,晚上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便是一片寂静,静的宜华都快以为对方已经将电话挂断了的时候,廉许总算又开口了:“阿瓷这几天的课程重吗?”廉许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咳了几声。 “最近我很闲的。” “那……那……”那了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字的廉许,颇有些气恼地捶了捶沙发。在法庭上,他常常说的别人哑口无言,但是在简瓷面前,他哑口无言。 “许哥哥最近有时间吗?”宜华眼带无奈地靠在墙壁上,简瓷自己也搞不清楚对廉许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但是‘相伴一生’这四个字并不让她讨厌。宜华想,简瓷应该也是喜欢对方的吧。 “有的,有的。”最近他的事情挺少的。 “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参观过许哥哥住的地方呢,后天就是周末,不知道许哥哥欢不欢迎我呢?” “当然……欢迎。”何止是欢迎!廉许瞬地站起身来,颇为兴奋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最后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挂了电话出门夜跑去了…… 第七十二章 被炮灰的女神(六) 周六的一大早,宜华出了校门就看见等着她的廉许,穿着白衬衫,站的笔直…… 廉许在帝都的生活算是中等偏上,他一个人在外打拼,却也卓有成就。 宜华打量着眼前的公寓,不是特别大也不是很温馨。清冷的色调,整洁地摆置,规矩的不像样。不过倒是很符合廉许的性格。 廉许端了一杯果汁递给宜华:“阿瓷,还满意吗?” 宜华接过杯子,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满不满意可没用,这得要许哥哥以后的女朋友满意才行啊。” 廉许不知道如何答话,只得闭嘴不语。 “时间不早了,许哥哥不去买菜请我吃一顿吗?”宜华盯着墙上的挂钟,问道。 廉许一看,果真时间不早了,两人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往超市的方向去。 超市离得很近,也就约莫十分钟的路程,现在这个时间点超市里人挺多的,无外乎就是旁边小区的人出来买菜。廉许推着购物车跟在宜华的后面,静静地看着她挑挑捡捡。 “咦,这不是廉律师吗?”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走到购物车旁边,脸带惊讶,她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超市里碰见廉许。 廉许其人在帝都律师界还是挺有名的,毕竟青年才俊嘛。 “文秘书,好久不见。”廉许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对方是谁。见到宜华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廉许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文小姐,在北寰娱乐担任总裁秘书,前些日子他委托我接了个案子。” 北寰娱乐总裁秘书?宜华放下手中拿着西红柿,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属性?不然为什么与叶合依有关的人都不停地出现在她面前。 宜华打量着这位秘书小姐,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美艳动人’。有这样的美貌又是诸越的贴身秘书,宜华凝神,这位文小姐好像还和诸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在简瓷的印象里似乎还出过一则娱乐报道嘲讽叶合依看不住男人来着,引火点好像就是现在站在她对面的这位。 “文小姐,你好。我叫简瓷。”宜华停下心中的思量,目光柔和地盯着文秘书。 “你是廉律师的女朋友吧,你好。”文秘书礼貌地回应,作为总裁秘书,文小姐的举手投足挑不出一丁点不对。 “不……不……”廉许脸色有些变化,瞥了宜华一眼,慌忙否认。 “现在还不是女朋友,只是青梅竹马。”宜华打断廉许的话,直白地回应道。 文秘书还赶着回家,听完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因为还急着回去做饭便匆匆离开了,廉许继续跟在宜华后面思量着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他理解的那样? 宜华走走停停,表面上在很认真地挑选菜,实际上内心里却在不停地想着那位文秘书和诸越的事情。 怎么办,好想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啊,然后让叶合依在一边看着。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她与诸越还有文秘书不熟,实行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两人提着买好的菜慢悠悠地往回走,廉许的话很少,宜华偏了偏头:“律师的话不应该很多吗?” “话在精不在多。”做律师这一行的,话说的再多却没达到点子上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许哥哥是不是不欢迎我啊,总觉得许哥哥在我面前话很少。” “怎么会呢,我只是不知道该和阿瓷说些什么而已。”廉许低了低脑袋看着右手边的宜华,神色认真至极,他每次一见着对方就脑子短路,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啊…… 宜华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倒没想到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想起在世界大殿简瓷对她说过的话:“我最对不起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就是廉许。许哥哥把他的世界都给了我,而我却无以为报。” 这是个肯把自己的世界都交给简瓷的男人。宜华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不是真正的简瓷啊…… …… 这边宜华和廉许心情平和地洗菜做饭,那边在影视城的叶合依双手提着裙摆,心中愤然地按照诸辉的吩咐重新来一遍。 她自问演技还是不错的,但是没想到光这一场就ng了十几次,饶是她已经收敛了性子也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之中的暴躁,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诸辉隐隐地在针对她。 关艺站在饰演女主唐醋的张卉身边,笑得甜甜的:“卉姐,我不是很明白,您有空吗?可不可以给我讲讲戏?” 关艺敢这么直接找张卉也是了解清楚了的,张卉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小花演技担当而且性格豪爽,在这种性格好的前辈面前她还能保持沉默的话,也太对不起她自己了。 张卉收回盯着叶合依的目光,笑着接过关艺递过来的剧本,看样子诸导是准备磨磨叶合依了,时间还早,算来应该还会等好一会儿才到她上场:“行啊,我们去那边吧……” 厨香世家剧组的人几乎都保持着沉默地看着诸辉把叶合依骂的狗血淋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诸导不是很待见叶合依就是了。原本那些十分亲近叶合依的多多少少心里生出一丝疏离。 诸越到剧组的时候就看见叶合依坐在地上低垂着头,而他的小叔诸辉站在叶合依身边手中拿着一本书不停地挥着,嘴里不知道说着些他听不见,但是看脸色很不好就是了。 剧组里好些人都是认识诸越的,毕竟是自家导演的侄子还是这部剧的投资方,常常娱乐圈新闻里也能见着,说不认识自然是不可能的。 副导演眼尖地瞄着带着助理走进来的诸越,小跑到诸辉的旁边,压低了声音:“导演,诸总来了。” 诸辉烦躁地揭了头上扣着的鸭舌帽,狠狠地摔在地上,恰巧挡住了诸越的路。诸越弯下腰捡起落在脚边的帽子,递给诸辉,神情冷淡地叫了声:“小叔。”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叶合依身上飘去。看着叶合依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想起初见时那明媚的笑容,心中有些不悦。 诸辉与诸越年纪相差也就五六岁,自己这个侄子即便是冷着一张脸他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用想,瞧着那眼神就知道心里不爽了。诸辉冷哼了一声,不爽?他还不爽呢! “你没事往这里干什么?” 诸越听到诸辉问的话,这才把目光转回来正看着诸辉,理了理笔直的西装,声音冰冷的好似没有温度“顺便过来看看。” “顺便过来看看?看什么?看女人?”诸辉真想把手中的书砸到诸越的脸上!他这个侄子一直在感情方面不开窍,家里面着急的不得了,他也着急啊,但是也不能找这么一个啊!在诸辉心里诸越是属于那种智商高情商负的人。他在商业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在为人处世交友等方面那就是个白痴!这要是真的和这个叶合依在一起了,他看啊,准的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不爽叶合依不为别的,单单是看这姑娘眼神就不对!诸辉见过的人不少讨厌的人也不少,但是像叶合依这种无端带着高人一等的,看谁都带着一副怜悯的女人实在是让他前所未有的窝火。他诸辉需要人怜悯吗? 如果叶合依能听见诸辉的心声的话,一定会一脸肯定的点头:你当然需要怜悯啊…… 在叶合依那一世里,诸辉虽然在事业上很得意,但是婚姻上恕她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诸辉会和一个三流小明星结婚,原因是那个小明星怀了他的孩子,虽然诸辉是千般万般的不愿意,但是无奈诸家家教严苛,这必须得结婚啊……两个人结了婚,日子也算过得去,可是好景不长,在小明星生了第二个孩子之后,诸辉却发现第一个孩子不是他的,这真是……苦逼!那一段时间娱乐头条一直都是诸导的婚姻大战……“被戴绿帽子的诸导”,“结婚两年后才知道自己当了后爹”,“论苦逼导演的婚姻”…… 当然这些诸辉都不会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爽叶合依就对了。拎着诸越一阵拐弯抹角地劝告,就怕自己这个傻白甜的侄子被骗了。 说的口干舌燥的诸辉拿起矿泉水猛灌了一通,诸越后退一两步,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走到已经整理好仪容的叶合依身边。 叶合依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身上的土,整个人处于一种冷漠隔绝的状态。 “吃饭了吗?”诸越思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话题。 叶合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诸越,这是在跟她说话?呆愣地摇了摇头,她是还没有吃饭,该拍的戏还没有拍完,她哪有空啊! “吃饭,我请客。”诸越直接说道。 叶合依摇了摇头,她现在要是走回头诸导肯定就更不爽她了:“我还有工作。” “小叔,我先带她去吃饭。”诸越没想太多,直接拉着叶合依的手腕往前走,边走边对着诸辉说道。 诸辉掀了掀嘴皮子,诸越那小子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叔叔放在眼里! 第七十三章 被炮灰的女神(七) 宜华第一次见到诸辉是在北寰娱乐公司旁边的咖啡馆里。诸辉一直保持着审视的目光,厨香世家刚刚杀青不久,他立马就通过教授约见了宜华。 人长的漂亮,还有着少见的独特气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即便是诸辉这个刚见面的人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沉静温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光芒。 宜华拿着勺子轻轻的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全然不在意对方打量的目光。 “简小姐是教授推荐来的,但是简小姐毕竟是这行里的一个新人,我不知道简小姐是否真的可以胜任……”诸辉十指交叉浅笑。言语里是满满的迟疑。 宜华抬眸,将手中的勺子放下:“说不如做来的实在。诸导,你要相信,教授不会砸自己和帝都大学整个作曲系的招牌。”双手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来,声音坚定:“我会给厨香世家增添另一份光彩。” 诸辉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十分的自信,但是不同于叶合依那种带着高傲与不屑的自信,而是一种真真正正对自我的肯定。不高不傲浅淡如常。 虽然诸辉还是略带迟疑但是最终还是敲定了主题曲的事情,本着绅士的风度想要送人回学校来着,但是没想到对方直接拒绝了。诸辉半带玩味地摊了摊手,看着那女生离去的背影兀地想起叶合依来,如果他侄子看上的的是这个姑娘,他应该没有这么反感吧。 ………… 厨香世家的后期制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宜华也按照合约规定到录音室录歌曲,简瓷的声音是真的很美,声线带着一种治愈的感觉,也难怪被人称为天使之声。用这种治愈的声音唱着悲伤的歌曲,听起来还真是有一种别样的冲击。 原定宜华是只唱主题曲的,但是最终在诸辉的特别要求下,多加了一首人物歌曲,随便哪个人物都行。宜华选的是严迎梦。 那首专门为严迎梦写的歌“梦乡”随着预告片在元旦的时候一起传了出来。 程语听完歌放下手机,蹲在宜华旁边捂着脸晃着头,眼底迷离地仰看着宜华:“好好听哦……阿瓷,我要听现场版的。” 宜华失笑地弯腰摸了摸程语的脑袋,她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我要去上课了,等晚上回来再唱给你听吧。” 宜华拿着书包出了门,没想到在宿舍楼下碰见了叶合依和关艺。两个人相对站着直接堵住了玻璃门,宜华笑着走过去:“两位这是在干什么?” 比起叶合依当然是关艺与宜华更相熟,关艺侧了侧身让出一条通道:“学姐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我还有课就不跟你多说了,拜拜……”宜华走出去挥了挥手,正要迈步下楼梯,叶合依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你是怎么成为厨香世家主题曲和人物曲的演唱者的?靠的是什么呢?” 宜华差点笑出声来,叶合依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说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学妹,不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不然到最后你会掉在自己编织的丑恶里不可自拔。”宜华颇有些潇洒地把包搭在肩上,转身离开。 关艺冷哼了一声抢先一步出了门:“作为作曲系系主任最得意的门生,人家凭的是实力,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关艺在剧组可是知道叶合依和北寰娱乐的诸越两个人之间关系亲密的很,再加上诸导对叶合依各种不爽,这让她以及剧组其他人很自然的联想到叶合依是被诸越硬塞进剧组来,所以,这个人究竟为什么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她靠的还不是别人吗? 叶合依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心中愤懑不已。 叶合依已经签入北寰娱乐正式成为了北寰娱乐的一名艺人,她与诸越两人可以说已经互生好感,就是因为她已经对诸越心生好感,这才对简瓷越发关注。 要说以前她就是不爽简瓷不喜欢简瓷,那么现在她不仅仅是这样,还带着前所未有的忌惮。她无法忽略前世诸越对简瓷的爱,她怕一切都会毁在简瓷那个女人身上,到最后她依旧一无所有。 …………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天气越来越冷了,到现在他们已经不在星光河吊嗓子,而是改在了艺术大楼里。 宜华每天早上练完嗓子出来,都能碰见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叶合依,那边是形体房,说真的,抛开各种成见不谈,叶合依算是个很勤奋的人,至少她很注重培养自己能力好增添自己的筹码。 当然即便是每天都能见到,叶合依见着宜华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哪怕她前一刻还在对着身边的朋友笑,但是下一刻见到宜华立马变脸,宜华微微感叹,这叶合依的演技一定提高了很多。 这一段时间可以说相安无事,厨香世家的预告片反响很好,歌曲也迅速登上了新歌榜,宜华每天照常上课复习,迎接期末考,顺便听点叶合依与渣男袁睿的校园新闻打发打发时间。 叶合依也很无奈,这袁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缠着她,前世她是喜欢他,但是那不代表是现在啊,她是傻子才会再一次吊死在他身上,高昂着头,冷笑了几声,无视旁边的袁睿直接走人。 袁睿脸色苍白,但是看那表情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旁边有人唏嘘:“这都是第十五次了吧。” “不不不……算上我们不知道的,少说也有二十次了!”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难不成真是真爱!” 听着身边的说话声,袁睿拖着身体跟在室友的后面回了宿舍,半死不活的样子…… ……………… 期末考试之后便是回家,宜华当然也是要回去的,毕竟是这个假期是包括着春节的,这种饱含独特意义的节日当然要和家人一起过。 这次回去宜华是和廉许一起的,两人相处趋近于平和,但是却不尴尬。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还不赖就是了。 厨香世家剧组加班加点为的就是能尽早地播出,靠着诸辉身后的强大财力,后期制作比起其他剧要快了将近整整一倍。总算是在大年初一正式在帝都卫视播出。 宜华也没有错过,静静地看着电视里关艺那张漂亮的脸,宜华抿了抿唇,虽然演技略显青涩,但是其他几个主演尤其是饰演女主的张卉很多时候都在帮着关艺入戏,不愧是三金影后啊,她已经可以预见关艺的坦荡星途了。 一切都如宜华所预料地一般,关艺凭借着严迎梦的角色愣是在春节档杀出一条血路。声势稳稳地盖过饰演郡主的叶合依。尤其是在严迎梦黑化了之后,关注度隐隐赶超女主。 宜华看着电脑上的娱乐新闻,舒出一口气,叶合依现在肯定很忧伤吧…… 叶合依其实没有宜华想象之中的那么忧伤,她只是有点心慌。这次过年她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待在帝都,她与诸越的感情越发深厚她就越发慌张。 虽然她也很不爽关艺的事情,但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不久之后的诸家之行,这将是她第一次跟着诸越去诸家,并且见家长! ……………………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即便是宜华也有些恹恹地,学生总是希望有过不完的假期……,当宜华跟着廉许一起到学校的时候,叶合依已经乘上了与诸越一起飞往美国的飞机去见远在大洋那边的诸家父母。 当然宜华一点也不在意对方在做什么,叶合依与诸越的感情该怎么发展与她无关,但是若是叶合依敢因为诸越的原因动手动到她身上,她可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宜华一到学校就被教授一个电话叫了过去说是谈一下有关以后发展的事情,宜华抬眼望天,娱乐圈啊…… 因为教授和诸家的关系,宜华很自然地被介绍到了北寰娱乐,北寰娱乐是娱乐圈里的龙头,这么好的搭桥机会她当然不会拒绝,顺着教授的意思,签约的事情水到渠成。 因为厨香世家里面的歌曲,她积攒了不少人气,至少在新歌手里面算是不错的。 “啊,简小姐,好久不见了!” 宜华微微扬了扬唇角,笑而不语,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诸辉她一点也不惊讶,什么好久不见?她记得昨天才在公司的大门口见过来着。 “简小姐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诸辉吊儿郎当地靠在墙壁上,指了指楼梯。 宜华笑得温柔,出声道:“没有。”她是真的没有时间,这几天廉许生了重病住院,廉父廉母都不在这边,她连着这几天都得过去照看着。 这么直接的回答让诸辉一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那简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你谈谈我下一部戏的主题曲的事情。” 这涉及工作,宜华倒没直接拒绝,和诸辉商定了时间,这才跟着诸辉一起出了北寰娱乐的大门。 “简小姐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诸辉拉开车门问道。 “好啊,麻烦送我去省医院。”有免费的车搭她当然很乐意,要知道这个时间点出租可不好拦啊…… 第七十四章 被炮灰的女神(八) 免费搭车到医院的宜华省了一笔路费,进了医院穿过大厅却看见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宜华看着拐向楼梯的人,想了想还是跟上。 前面的人穿戴的挺严实的,头上戴着鸭舌帽,围巾还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不过……宜华摇了摇头,叶合依即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啊。 叶合依去的方向是…… 宜华抬头看着上面那妇产科三个字,皱了皱眉,咦,叶合依难不成…… 宜华转过墙角,靠在贴着瓷砖的墙壁上,微闭双眼静静地等着叶合依出来。大概今天的人不多,叶合依没让宜华等多久。 “诸越,我怀孕了。” 叶合依有些慌张的声音传来,让宜华有些发愣,叶合依怀孕了!她记得没有这一出啊,叶合依和诸越应该是婚后才有的孩子,现在叶合依怀孕了,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大概叶合依是真的有些慌神了,竟没注意到墙角边的宜华。宜华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该这孩子最后并没有生出来,不过宜华摇了摇头,叶合依还年轻着呢,还只是个小姑娘啊,诸越也是下的了手啊。 “许哥哥,你怎么把东西收拾好了?”宜华推开房门,映入眼帘是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廉许。病床上是已经整理好的包。 廉许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条,无端地让人觉得十分落寞。宜华也把目光转向窗外,目之所及的是帝都最高的塔楼。 等了许久也没见廉许回答,宜华有些疑惑,正准备走近的时候廉许却突然转过身来。 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病色的脸上有些冷淡,目光好像有些迷蒙,宜华听见他说:“阿瓷,你现在快乐吗?” 快乐吗?宜华怔愣了好半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你现在快乐吗?她快乐吗?当然不……每天都挣扎在七情六欲里,每天都挣扎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每天都在‘算计’。 她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呢?走到廉许的左边,趴在窗户边,仰头看着上面的苍穹,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在天衍宗的日子,在爹娘的庇护姐姐的纵容下,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出门历练也没关系,因为姐姐会捏捏她的鼻子然后无奈地吃了易容丹顶替她;不想没日没夜地修炼也没关系,因为他们会保护她;那个时候的她单纯的可怕天真的可怕,但是真的很快乐。 神情恍惚地伸了伸手在空中抓了抓,宜华也不知道她想要抓住什么,也许是娘亲神色温柔地递过来的枣花糕,也许是爹满脸无奈扔过来的丹药,再也许是姐姐轻笑着捧来的从霜花树上摘来的满怀霜花……再再也许是那些回不去的幸福过往…… “阿瓷?你在听我说话吗?” 廉许的清淡的声音传来,一瞬间把宜华拉回现实:“嗯?什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旁边的廉许。 廉许的神情依旧冷淡,好似看不见一丝喜悦,不知道是不是宜华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悲伤。 “你看那里,塔楼,很高对吧?”廉许从兜里伸出手指了指远方矗立的高塔,宜华顺着看过去,那座塔楼是帝都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帝都最高的建筑。 “你……去过那儿吗?” 宜华认真回忆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没有,许哥哥去过吗?” “没有。”廉许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塔楼,喃喃道。 宜华总觉得廉许怪怪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对了,后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许哥哥以前答应过我的,今年的生日我们一起去塔楼哦。小时候说过的话也要算数的。” 那还是比较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简瓷怀揣着对帝都的向往,她渴望去看一眼那个举世闻名的建筑,可是简家父母忙着生意根本没空,简瓷那段时间很伤心,当时已经是小大人的廉许安慰她说等她长大了,许哥哥就陪你去看帝都的塔楼。 简瓷就问啊,长大了是什么时候呢? 廉许就回答,大概是二十二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们就一起去。 “你记得啊……”廉许总算是正式了宜华一眼,似笑非笑地模样,走到病床边拎起收拾好的行李包。 “那许哥哥,我们后天一起去吧。” 廉许左手提包,伸出右手,犹豫了好久,终是揉了揉宜华的脑袋,好似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轻轻颔首:“好……”是该去一趟的,那是他很早很早就和阿瓷说好了的,帝都塔楼啊……,总该兑现他的承诺啊,对简瓷的承诺,廉许是从来不会违背的。 廉许大步离开,宜华站在原地微眯着眼盯着廉许离开的背影,好久之后才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帝都塔楼。 医院的走廊现在很安静,宜华出来的时候,廉许正拎着包靠在墙上,不同于以往那般站的笔直,而是微曲着肩,低垂着头,已经有些长的头发微微掩住了额头,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极为颓然。 等到宜华走近,廉许才抬起头,目光怔然地看了宜华许久,久到宜华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瞧出了什么端倪的时候,廉许却微微一笑,叹息了一声:“走吧……后天我们一起去帝都塔楼,我去学校接你。” 宜华舒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心中发慌的厉害。不过没什么事情就好。 ………… 自在医院见过一次叶合依之后,宜华就几乎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即便是忙的飞起的关艺她有时都能见着,而叶合依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那日和廉许一起去爬帝都塔楼,从头到尾廉许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看她的眼神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宜华总是觉得不对劲。 摇摇头,专心听课,她可不想下课后还要花费其他不必要的学习时间。程语戳了戳宜华的胳膊,晃了晃手机,低声说道:“大新闻,大新闻,那个叶合依在拍戏的时候和人争执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都进医院了!” “什么!”叶合依进医院了?宜华低眸,这下她知道了为什么叶合依与诸越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是这个了。只不过,宜华接过程语的手机,看着上面的娱乐新闻,果然啊,这个和叶合依争执的人还真是谭优。叶合依最恨的人啊…… 将手机递还给程语,宜华的心思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在课堂上了,脑子万千条思绪不断绕来绕去,难怪谭优的结局很惨。 以诸越一根筋的性子和叶合依睚眦必报的性格,谭优要是不惨那才不符合常理呢。 ………… “这是什么?”宜华接过诸辉递过来的东西,疑惑地打开,是一张请柬,挑了挑眉:“诸导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家中老父大寿,我想请简小姐到场,简小姐有时间么?”诸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说道。 宜华翻来翻去将请柬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不知想起什么,扬了扬眉:“这似乎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 “不算。” 诸辉闻言说不出话来,对方好像总是在很直接的拒绝他。有些不自在地喝了一口咖啡。 “诸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我说,我对简小姐很感兴趣,简小姐会怎样?” 宜华假笑了两声:“不怎么样。”站起身将请柬放下移到诸辉的那边:“诸导对谁感兴趣是诸导的事情,我对诸导没兴趣就是了。毕竟我的兴趣已经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诸辉摸了摸下巴:“你去医院看的那个人?” 宜华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浅笑,微微点头。 诸辉猛地灌了一口咖啡,擦了擦嘴角,真可惜啊,他刚开始是想把这姑娘介绍给诸越那小子来着,谁知道诸越那个臭小子居然一点定力都没有地和和叶合依生米煮成熟饭了,依他看那叶合依十有会嫁进他们诸家了。 他其实是真的对那姑娘挺感兴趣的,那种温雅沉静的性子很难不让人喜欢,待在她身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不过可怜他情窦初开啊,豆苗刚刚发芽就被被人掐了…… 走出咖啡馆的宜华左右望了望,眼中冷色渐浓,这几天被人跟踪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虽然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但是无端被人跟着还真是不怎么爽。 抬起脚慢悠悠地往旁边的北寰娱乐公司走去,诸越刚从大门出来,宜华恰巧与诸越擦肩而过。诸越的脚步慢下来,鬼使神差的往后看去,倒映在眼中的那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中略略有些发慌,眉宇间没由来的闪过一丝张皇。 “刚刚那个是谁?”诸越看向旁边的秘书问道。 美艳的文秘书回道:“是简瓷,最近挺火的一个歌手,声音特别好听,总裁不知道吗?” 简瓷?名字挺好听的。不过和他没关系,眉宇轻舒:“走吧。” “是去看叶小姐吗?”文秘书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哀愁。 “嗯。” 第七十五章 被炮灰的女神(九) 诸越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文秘书想起刚刚诸越有问到的简瓷,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了厨香世家的主题曲。 诸越睁开眼瞥了文秘书一眼,听着耳边传来的歌声心中有点闷闷的。冷声说道:“关了。” 文秘书闻言忙把歌关掉,一路上静默无言。 宜华走进公司大楼,乘着电梯一路直上到顶层。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有人盯着她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宜华奔上天台,天台的围栏处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她。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乎乎作响,宜华莫名的感觉这个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向前走了几步。 “你……” 话音刚落,那女人应声转过来,宜华怔然,她是,她记得这不是裳渝吗? 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张开双手仰望着天空:“好久不见了,夫人……” 裳渝依旧是当初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带着青春的活力,她收回手歪了歪脑袋,看着宜华背后。 宜华转身,只见刚刚被她关上的大门瞬间被推开了来,一个留着平头西装革履的青年匆匆跑过来,神色焦急带着责备:“林岚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那边还等着你过去呢。” 林岚,裳渝怎么变成林岚了?林岚不就是原定的那个饰演严迎梦的女主角吗?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这…… 鼻尖慢慢萦绕的幽幽檀香,让宜华心下一颤,无视经纪人的不断催促,裳渝走到宜华面前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凑到宜华耳边,好像恋人之间那般地轻声呢喃:“庆霞路36号401,我今天晚上有空。” 随之而来的便是远去的脚步声和经纪人的责备声。宜华摸了摸自己的肩,庆霞路36号。她要去看看吗? 神情沉重地走到围栏处,吹着风看着下面林立的高楼,裳渝裳渝……也许回到世界大殿之后她应该问问幽梦。 ………… 庆霞路36号是个很老旧的居民楼,一闪一闪的灯让那窄小黑暗的楼道显得有些渗人,宜华扶着墙壁慢悠悠地上楼,按照裳渝给的地址走到四楼,红色木门上的401三个数字很好辨认。 轻轻敲了几下门,宜华刚刚放下手,门便被打开了,室内有光,不是灯光而是烛光。 裳渝正斜靠着椅子上,目光幽幽地看着桌上燃烧的蜡烛,即便是宜华进来也没有分走她一分一毫的注意力,好像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那一剪烛光。 宜华打量了这屋子许久,捡起地上的红绸,一股熟悉的檀香铺面而来,摆着铜镜的梳妆台泛着幽光,墙上硕大的喜字非但没有给宜华一丝喜气反倒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再次把目光放在那红烛之上,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正在布置的古代婚房。 “坐吧……”裳渝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剪刀挑了挑烛芯,走到边上的雕刻百年好合的红木衣柜边,又拿出了几个红烛,慢条斯理地点好火。 宜华看着裳渝的动作,也不开口,她在等对方先说。 “你不想问我一些问题吗?”裳渝正在摆弄蜡烛的手顿了顿,转头看着宜华。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就是裳渝啊。”裳渝拿起桌上的茶壶仿若一个优雅的古代仕女,给宜华沏上了一壶香茗。宜华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有喝的打算。 “你不必过多的防备我,我让你过来只是为了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这种事情你应该找警察。”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能找上你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裳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像在压抑着满心的感情。 “什么人?” “绿策……” 宜华瞬地站起身来,惊异万分,她虽也曾猜到裳渝与绿策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但是当事情真如她想象的那般的时候,她还是无法压住心中的惊诧。她老早就知道那个绿策很奇怪…… “我应该见过他。”宜华收拾好心情:“他好像也在找你。” “是啊,他在找裳渝。”裳渝的声音太小,宜华没怎么听清楚,身子微微前倾:“你说什么?” 裳渝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见过他。”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很不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知道你的气息和那个人是一样的,所以他一定会找你。”裳渝弯了弯唇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洋溢着欢喜。 “那个人?是谁?” “一个不重要的人。”裳渝岔开话题:“自从你是余采箬那一世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但是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碰见他。” “我迫切地想要见他一面。你帮帮我吧。”裳渝一把握住宜华的双手,虔诚无比。 宜华失笑,她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啊:“我并不知道他身处何方。” “你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只是他不现身罢了,所以我希望他现身的时候你能通知我。”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是宜华还是回话:“通知你?怎么通知你?” 裳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金黄色的羽毛:“这个,你拿着这个,只要他一出现我就会知道。” “你说他一直跟着我,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身呢?他不是在找你吗?”绿策不就是在找裳渝吗?为什么不现身呢? “这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别管,反正不会给你添麻烦就是了?”裳渝强迫性地将那根羽毛塞进宜华手里,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既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不会妨碍她的任务,宜华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便起身告辞,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瞄到又恢复她刚进门时模样的裳渝。 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一直在找他吗?找了多久?” “多久?”裳渝伸出食指晃了晃:“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久到他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你知道吗?我已经不知道数过多少遍夜空的星辰了……”她找了多久?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至于为什么还要这样找下去,她常常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打发这没有尽头的枯燥岁月,然后顺便了却她年少时期的执念。 宜华一个人走在行人渐少的路上,路灯将影子拖得很长,她低垂着就像这个城市里所有行人一样,步伐匆快的路过街景。 …… 现在已经很晚了,很多人都应该进入梦乡了,刚进律师事务所没多久的小律师,呵欠连天地对着廉许打了个招呼:“廉律师,都快十二点了,你还不走啊?” “你先走吧,我再待会儿。”廉许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喝了一口咖啡提神。 “那我先走了。”小律师提着公文包动作轻缓的下楼,看着办公室里的亮光,心中嘀咕:真是拼命啊…… 当帝都塔楼上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廉许才放下手中的文件,瘫坐在转椅上,周围寂静无声,将抽屉的书轻轻拿出来。 他和阿瓷是青梅竹马,从小他就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姑娘。当小姑娘渐渐长大,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内心里的那种无法压抑的感情,他想陪她去爬帝都的塔楼,他想给她过每一个生日,他想带着她陪着她度过雪雨风霜阴晴圆缺,他想和她一起慢慢地走在变老的路上…… 书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阿瓷刚刚上帝都大学的时候,在帝都大学的校门口他帮忙照的,当时他偷偷地多洗了一张。 少女脸上带着的是她特有的温然笑意,嘴角轻扬,眼含柔光,双手张开好似在拥抱这个世界,他喜欢的阿瓷啊,总是以最大的温柔善待这个污浊的世间。 廉许动作轻柔的好像怕把照片上的姑娘弄疼了一般,指尖从照片上划过,仿若在描模着世间至宝。忍不住颤抖地手无助地捂住眉眼,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书本上的墨迹被微微晕染…… 过了许久,廉许才放下右手,目光怔然的看着照片上依旧浅笑的姑娘,发白的嘴唇努力地扯了扯,努力地以微笑回应,他的阿瓷最喜欢看他笑的。 把照片放回原处,轻轻地合上书页,书面上写着的是——平凡的世界。 廉许摸着那几个字,无端地想起里面的故事,想起孙少平去杜梨树下赴约的情形,孙少平和田晓霞至少还有着约定,至少他们当年还在杜梨树下许下过不负我更不负你的约定,他和阿瓷却连约定都还没来得及…… 疲惫地趴在桌子上,想起那个梦里看不见听不见的阿瓷用着沙哑的声音跟他说再见,想起那个在梦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瓷不断走远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自己,他不想相信……但是那个梦境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明显地感觉得到阿瓷那熟悉的气息,那是他在现在的简瓷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的。 他先前总以为是因为阿瓷长大了,所以感觉就不同了,但是自从在医院醒来,他就知道这个阿瓷已经不是他的阿瓷了……他的阿瓷已经走了,带着他的世界走了,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十六章 被炮灰的女神(十) 宜华惊讶地看着无视她走过去的裳渝,这是……这又变回真正的林岚了?那裳渝去哪儿了。 宜华又去了一趟庆霞路36号,401的门没有锁只是轻掩着,宜华走进去,瞪大了双眸。里面哪里还是她前几天见过的样子? 原本摆满了东西的房间好像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宜华走到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边,轻抚桌面,指尖在桌上划过一道痕迹,搓了搓手,桌子上是满满的尘埃。仰着头看向屋顶角的蜘蛛网,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吧。 “姑娘,你找谁呢?”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儿敲了敲门:“这屋里一年前就没住人了,你找谁?” “一年前就没住人了?”她前几天才来过一次呢。 “是啊是啊,早就没住人了,这栋楼本来就是危楼,陆陆续续地都搬走啰!我也快搬了。”大婶在一旁说着心中的不愿和对这地方的留恋,宜华看着手中的羽毛,要不是手中还真真切切地拿着这个,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或者得了臆想症。 …… 再一次见到叶合依是在一场大型宴会上,宜华是跟着诸辉一起来的,是教授开口邀约的,宜华也不好拒绝,就跟着诸辉一起来了。 “我说,你别一副看色狼的表情看着我好吗?”诸辉无奈扶额,他那天只是跟教授抱怨一下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女伴出席而已,谁知道教授从哪里听到他对简瓷有意思的,居然暗戳戳的就帮他约了简瓷。 “不好意思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宜华挽着诸辉的手臂走进大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今天是诸家至交林家小女的订婚宴。 林家也有在娱乐圈这个行业分一杯羹,这次参加宴会的人里有不少娱乐圈的明星。诸辉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宜华也不想跟着,自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端着红酒,时不时地抿一小口。 当诸越和穿着白色裙子的叶合依一起出现在林家大门的时候,里面不少人都表现出了绝对的惊讶。这算是诸越和叶合依第一次公开亮相吧。 “那个被狗仔拍到和叶合依在一起的男人不会就是北寰的诸越吧?” “不会吧,诸越这么没眼光啊?” “我看着是那么回事儿,要不然谁给那个女人胆子在娱乐圈子里目下无尘清高自诩的?” 离的不远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宜华看了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站起身到酒侍那里重新拿了一杯,回到沙发上依旧悠闲自在。 叶合依其实一进门就看见了宜华,对方是个发光体,好像无论如何也不会湮没在人群里。和诸越一起去见了林家两老,待到诸越去找诸辉的时候,叶合依趁着空挡往宜华这边来。 “简瓷,好久不见啊。” 她们是挺久没见了,自从在医院见过叶合依之后,这是小半年来第一次见到叶合依。宜华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是跟小叔来的吧?”叶合依挑了挑眉,坐在宜华旁边。宜华有些不适地往边上挪了挪。 小叔?这是要开始对她宣告主权了,宜华依旧不拿正眼瞧叶合依,叶合依也不气恼,只是靠着沙发,斜着脑袋,压低了声音:“既然靠上了小叔,那就不要再缠着诸越,还是说你打算两个都不放过?”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宜华嗤笑了一声,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简瓷!”叶合依微恼:“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以前是……” “是什么?” “反正你最好放聪明点,如果你想要睡就睡诸辉好了,那样你也能红,但是请你别缠着诸越!”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的叶合依连忙将到嘴的话咽回去,警告道。 宜华目光冷冷地看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红酒,站起身正对着坐着的叶合依,抬手……哗……红色的液体从叶合依精心摆弄的头发上倒了下来,淋了她一头,叶合依有些懵,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脑子太脏了,我帮你洗洗脑。”轻描淡写的语气差点让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叶合依直接跳起来给她一巴掌。 “简瓷!”叶合依略带尖利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原本正在各种应酬的客人们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看见的就是叶合依狼狈的模样。 如果叶合依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话,那她就不是那个冲动好胜的叶合依了,愤怒地伸出双手想要狠狠地推对方一把,宜华微微侧了侧身子,叶合依扑了个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叶合依自从重生以来从未这般狼狈过,心中愤懑难耐,对方却依旧轻晃着空空的酒杯,姿态悠然。 原本在和诸辉谈话的诸越立马冷了脸色,放下手中的红酒就要过去,谁知诸辉一把拉住诸越的胳膊,一脸笑意:“小侄子,女人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咱们男人还是不要随便插手。” 诸越用力地扳开诸辉扣住的手臂,看都没看诸辉一眼直接往叶合依哪里走去。叶合依看到走过来的诸越心中更是委屈不已,双目含泪地看着诸越,让一向冷静无波的诸越也生出一股恼意。 小心地将叶合依扶起来,一双冷目好似利剑般的射向环抱双臂的宜华。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总裁是想要替你女朋友讨回来?”宜华就近坐在沙发上,不惊不惧。她可没什么好怕。 “道歉!你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么……” “那么如何?”宜华直接打断诸越的话,好笑地看着靠在诸越怀里的叶合依:“你是要解除合约呢还是要在这个娱乐圈封杀我呢?” 诸辉也在宜华旁边坐下,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侄子。诸越要怎么做?真如简瓷说的那样解约封杀? “你应该知道得罪北寰是个什么下场。”诸越将叶合依扶到旁边的沙发上,细心地为她擦理头发上的酒渍,那模样看的周围的名媛一阵眼红。 “那……诸总想怎么样就怎么呗。”宜华浑不在意,国内实在混不下去就去国外好了,又不是世界圈子里都是他诸越说了算。 “道歉这种事情,恕难从命了。” 诸越也没想到对方压根就像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把目光转向一边看戏的诸辉:“即便是有小叔护着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还有我们诸家是不会让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进门的。” 诸辉摸了摸鼻子,怎么又说到他这里来了? “诸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进门?”诸辉皱着眉十分不悦。 “你们诸家?你以为谁都恨不得扒上去吗?诸总,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很严重的问题啊!” “呵,说的自己好像很清高一样,简瓷,你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叶合依忍不住加了句话。 “叶合依,老实说,我确实比你清高。” ………… 因为诸辉的关系,后面双方也就没有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继续争执。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是宜华知道刚刚诸越叫文秘书过去绝对就是在说有关打压封杀她的事情。毕竟以诸越的性子,必定是要护着叶合依的。 订婚宴很顺利,待到宴会结束已经比较晚了。宜华和诸辉一起站在门口,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旁边的诸越叶合依正等着文秘书去拿伞过来。 “我让文秘书多拿把伞过来,我们等一下。”诸辉说道。 宜华左右看了看,对着撑着伞走过来的廉许挥了挥手:“许哥哥。” 那声许哥哥让诸辉不由自主地看向宜华,那声音里面饱含欢喜,深沉的目光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仿若青松。 “拿着。”廉许把伞递给宜华,自己则是脱下西装轻轻的搭在宜华的身上:“车停在那边,走吧。” “那么诸导,再见。”宜华打了个招呼,紧挨着廉许,往车停的地方走去。 那就是她喜欢的人吧,廉许啊,他听说过这号人,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看着挤在一把伞下离开的两个背影,诸辉难得有些惆怅。 接过文秘书递过来的伞,没有理会诸越和叶合依径自离开。跟叶合依走在一起的诸越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向相依着的背影,无端感觉心中颇不自在。摇了摇头,摒弃杂念。 叶合依这段日子本就因为诸越对简瓷的关注心中惴惴,刚刚诸越看简瓷离开的那个眼神更是让她心慌。捏紧了双拳,尖利的指甲戳的手掌生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 宜华坐在车里,开车的廉许时不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宜华看着不停地晃动的雨刷,开口:“许哥哥,说不定我很快就要出国一趟了。” “出国?” “是啊。”本来是不打算出国的,但是现在她肯定不好在国内歌手圈子混了,还不如出国。 “想好了吗?”廉许艰难地开口。 “想好了。”宜华给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但是我保证不会待很久的。” “什么时候?” “还有些时候。”她还要看看叶合依会不会出手,如果她还是明知道那场车祸还……那么她就要给她送上一份礼物之后才能离开了。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七十七章 被炮灰的女神(完) 宜华坐在床上,她一个月前就从学校里搬出来了,现在一个人住。 宜华放下手机,眼带嘲讽,叶合依还真是费心了。17号啊…… 打开电脑,直接订了17号一大早的机票。接下来就是她要给叶合依送上的大礼了。 ………… 叶合依正心情忐忑地坐在诸越身边等着简瓷到来,今天是17号,在高速上会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而那条高速是简瓷到这里来必须经过的路。 “你怎么想起要来看什么选拔赛?”诸越皱眉,不过是一个新歌手选拔赛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上次做的有些不对,想要跟简瓷道个歉而已。她不是嘉宾嘛。” 诸越皱着的双眉并未舒展,他按照叶合依要求的,已经先停了关于解约的事情,也就是说简瓷现在还是北寰的艺人,不过……依依为什么会改变心意呢,突然就对简瓷热情起来了? 时间过的挺久,选拔赛都快开始了还是没见着简瓷的身影,叶合依的心脏砰砰砰直跳,说不定简瓷真的遇上车祸了! 正在这时,文秘书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跑到诸越身边,脚步凌乱:“总裁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叶合依不高兴地看着都快凑到诸越身上去了的文秘书。文秘书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管叶合依,附在诸越的耳边急急忙忙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总裁,来了警察在大厅里,说是要见叶小姐,说什么叶小姐涉嫌犯罪。” “什么?”诸越连忙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合依,叶合依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依依,我们一起去一趟。”诸越牵着叶合依的手跟着文秘书往北寰娱乐公司大厅去。 下面聚集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看着中间站着的警察。叶合依有些心慌地拉紧了诸越的袖子。 警察对诸越点点头而后转向一脸慌张的叶合依:“叶小姐,你涉嫌谋杀未遂,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围观的人群一瞬间爆发出热切的讨论声,谋杀未遂啊,不是吧,这叶合依这么大胆子啊。 “警察先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谋杀未遂啊,我谋杀谁?”叶合依把诸越抓的越发的紧了。 “你涉嫌谋杀简瓷,对方律师已经对你提起诉讼,并且警方已经提取了证据,走吧。” “证据?什么证据。” “我们再简小姐的租住的房间里的饮水机中发现了大量□□,并在房中提取了到了你的指纹,还有附近居民楼的监控也明确的看到了叶小姐的身影。” “就这样你们就可以说我谋杀吗?”叶合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是想要简瓷死,可是她明明是打算用车祸的。 “是不是还要做进一步调查,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叶合依被警察带走的照片瞬间就被传到了网上,那一刻网民们几乎全部沸腾了。这些日子叶合依的知名度还是不错的,涉及到犯罪,这可就是大事了。 因为发照片的人也做了说明,将警察的原话直接贴了出来,简瓷的粉丝与叶合依的粉丝瞬间拉开了大战,一向看叶合依不顺眼又与宜华交好的关艺的粉丝也加入了战局,整个娱乐网圈简直炸了。 最终还是以谋杀未遂给叶合依定了罪,主要是证据太齐全,简瓷代表律师又是知名律师廉许,叶合依被判了五年。 叶合依很不明白,她明明没有去过简瓷住的地方,也没有给她下什么□□,怎么会就无端端地成了罪犯了?那些证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合依神情惶惶的被带走,走出法院的廉许给宜华打了个电话:“一切顺利,五年。” 宜华笑着给打招呼的同学挥了挥手,挂了电话,神情悠闲地走在校园里。国外的学校和国内的学校确实不一样,这还是宜华第一次身处国外的校园。 心情很好的哼着曲儿在学校里闲逛。 “主人,怎么样,我总算派上用场了吧!”许久未曾发声的空桐桐在空间里欢蹦。 “厉害……”宜华不吝赞美。 ……………… “怎么回事,幽梦,我不是……怎么突然就回到世界大殿了?”宜华看了看双手环顾四周,依旧是空旷的可怕的殿堂,空中飞着的是熟悉的幽梦。 幽梦蹭了蹭宜华的脸颊,无奈的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简瓷。 “咦,简瓷怎么还没有往黄泉路去?”论理说这个时间都应该到孟婆那儿了啊。 “主人,她是被阎王给退回来的。”幽梦无奈的扑腾着翅膀。 “退回来的,难不成她阳寿未尽?那为什么当初会到世界大殿来?” “不是阳寿未尽,似乎是有人以命换命,用灵魂换她一世还魂。”幽梦晃了晃头,头顶上的两撮毛摇摇摆摆,它还真是不明白这些人间情感,居然用灵魂来换一个人的一世还魂,这可是忒不划算的买卖。 “用灵魂?你的意思是用以后无数次转生的机会去换的?”宜华有些怔然,难道是廉许? 幽梦点头:“主人,咱们还是快把她送回去吧。” “哦,好。”宜华看着依旧坐的笔直的简瓷,深吸一口气。 ………… 廉许站在接机的地方,目光怔然地看着带着白色帽子穿着连衣裙的姑娘,她拖着箱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他走来,那一瞬间他觉得阿瓷就像是在跨越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渡尽千难万险来到他的身边。 摸了摸眼角流下的泪水,心思恍然,他的阿瓷好像回来了。 “许哥哥。”清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廉许只能本能地将人搂进怀里:“欢迎……回家,我的阿瓷。” 简瓷抬起头,挣开廉许的怀抱,抬手擦了擦廉许脸颊上的泪水:“怎么想我想的都哭鼻子了?” “是啊,我很想阿瓷,想的都哭鼻子了。”廉许左手牵着简瓷,右手拖着箱子,出了机场大门,耀眼的阳光洒在身上,他想这是这么久以来他见过的最美的天气,他的全世界回来了。 简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怎么说呢,算是“重生”吧,突然就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回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她还记得所有的一切,那一条要走好久好久的路,曼珠沙华带着沉醉的香味,那一切都不是一个梦。 虽然疑惑,但是能够重新得来一世想来是上天的恩赐,她自然要不负皇天厚爱,弥补所有缺憾,简瓷侧头看着面带笑意的廉许,不自觉地拉开了嘴角的弧度,真好。 在世界大殿从世界之书里关注着两人的宜华叹了一口。 现在的廉许还不知道,此时的快乐喜悦是另一个他用他未来无数次转生的机会换来的,不过就算他知道也许也不会在意吧,那个他与他本就是一体的。即便是此生之后他将会真正的从三千世界消散,他也不会后悔吧。 转生的来世也许我们会被红尘冲散,也许我会再也遇不见你,那么我想用所有不确定的来世来换一个确定的今生。 ………… 叶合依只关了三年就出来了,出来的她看见的是靠在车边的诸越,那一瞬间眼泪哗哗的直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诸越真的对她很好,即便是被定了罪,诸越依旧时不时的来看她,为她奔波减刑。 正打算跑过去的叶合依突然看到站在车尾处的文秘书。顿住脚步,慢悠悠地往诸越那里移动。 “上车吧。”诸越声音淡淡的,没怎么表现出有多少喜悦,叶合依心中一个咯噔,转眼看着对她浅笑的文秘书,抿紧了双唇,文秘书和诸越不会…… 诸越带着叶合依直接去了诸家,诸越性子冷淡,情商又低,别指望他能说出多温柔贴心的话来,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颇有些相对无言的味道。 叶合依有些拘谨地盯着电视,里面正在放一则娱乐报道。那里面放的是……叶合依瞪大了眼,是简瓷和廉许的婚礼。 看着电视里的两个人,叶合依心中涌起一阵怒火,就是这两个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陷害她害的她被关了三年! 叶合依的脸色十分狰狞,她恨不得把那两个人撕碎,只不过她也知道这是空想罢了。 “依依,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和你结婚。”诸越说的很认真,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更何况他确实对叶合依是有感情的,结婚他并不排斥。 叶合依惊诧地凝视着诸越,她没想到诸越还会有这个心思…… ……………… 两个人的婚礼提上日程,穿着婚纱浑身洋溢着幸福的叶合依并没有想到她的婚姻不会如同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婚后的日子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是相安无事,但是渐渐的,看着时时都跟在诸越身边的文秘书,叶合依心中越来越不平静,尤其是时不时出现的有关诸越的娱乐报道,美艳优秀的文秘书总是被特别提起的一个,而她就像是诸越光彩人生之中洗不掉的污渍。 再一次看到有关诸越和文秘书的报道,叶合依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疯狂暴躁,直接掀了桌子对着诸越大吵大闹,无论她怎么吵闹,诸越始终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原本就是心性使然,但是在叶合依眼中这是诸越对她这个妻子毫无感情的表现,越是如此她就吵的越发的凶。 叶合依在婚姻的坟墓里歇斯里地,她无法找简瓷和廉许报仇也就算了,现在她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婚姻都成为了看不见的泡沫。 在叶合依再一次闹得家里不宁不休又跑到公司找文秘书麻烦之后,一向宽忍的诸越终是向她提出了离婚。 他们的婚姻在短短两年里终结。 诸越喝着闷酒,看着这个在叶合依走了之后变得格外宁静的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是真的因为和叶合依有感情才会和她结婚的,但是没想到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所有的感情都被消磨殆尽了。 难得脆弱地趴在桌子上的诸越恍惚想起结婚前小叔跟他说过的话:“你们两个不适合。” 也许他们是真的不适合。 接到文秘书的电话,诸越丢开酒杯,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往楼下走去,客厅里的电视一直都开着,诸越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里面那张干净温柔的容颜,驻足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他才收回视线,只觉得心情慌乱,好似逃离一般地离开了诸家,直奔公司。 ……………… 离了婚的叶合依得到了一大笔钱,诸越甚至还安排好了她住的地方,不用担心生活的她整日惶惶,每天就是去酒吧买醉。 她没想到会在酒吧碰见袁睿。没有了简瓷引荐的袁睿并没有混出个什么名堂,现在在酒吧当一个驻唱,他看到叶合依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叶合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和这个上辈子害的她惨死的人说话。 拒绝了袁睿相送的提议,独自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疲惫无力地驻足在墙角,看着对面广场电子显示屏上的女人,慢慢地顺着墙壁蹲在地上,双手环抱双肩,这一刻的叶合依前所未有的无助。因为重生的优越蒙住的双眼终于真正的睁开了来。 她重生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她不在意前世简瓷和诸越的事情,如果她不设计简瓷在17号那日出门,如果她平平静静的活着,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她还保持着初心,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她比前世的她更加痛苦,所以为什么上天要给她重来的机会呢?为的就是看她的笑话吗? 整个世界里,她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人,没有办法到达终点,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回到起点。这一刻她只想回家,那个她好久都没有回去无比嫌弃的家。 …………………… 宜华和幽梦一起出了世界大殿,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的晃动自己的身体,对着幽梦轻声说道:“下次还是不能连着做任务,不然这具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 “主人,等到你足够强大,这具破碎的身体就没有什么用了。”幽梦眼中带着怜惜,想起了在秘境里的厉鬼尸林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样子。万千厉鬼撕咬灵魂,万千行尸食其碎骨,饶是它也觉得不寒而栗。 宜华感受到幽梦的目光,抿唇轻笑,这具身体用‘破碎’两个字也是无法形容的。拖着疲软的步伐走到山洞旁边的小湖泊旁。 时间太久,身上都有些发臭了。看着湖水中倒映出来的清雅容颜不禁有些怔然,轻轻地碰了碰,语气之中尽是赞美:“幽梦,你真厉害,我自己当初都无法直视这张脸,但是你却能让它恢复如初。” 幽梦有些讷讷,它如果厉害也不会只能恢复主人的脸和双手了。双眼蓄泪地看着宜华轻轻地撩起袖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体。 那没有了衣衫遮掩露出来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就像是从未被雨露灌溉的土层所裂开的纹路,似乎还能看见裂缝里的鲜血,幽梦转了转脑袋,它有时候觉得只要轻轻一碰,这具身体就会碎裂开来。 第七十八章 七日轮回之城(一) 连着很长时间,宜华都有些懈怠,炼化了天道馈赠之后,便带着幽梦在秘境之中闲晃。 在秘境中待的时间太久了,她几乎将这个地方逛了个遍,宜华看着面前的宽广平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没有办法过去的,因为这个地方就是秘境的结界,宜华将双手抬起轻轻地触碰着那一层看不见的墙壁,当初她就是从这里走进秘境的,怀着刻骨的仇恨到这里来寻找一丝希望。 只不过最后还是死在了厉鬼尸林里,你能够想象那种被剑气划破躯体的每一寸肌肤的感觉吗?你能够想象那万千厉鬼不断地吸食自己的灵魂的痛苦吗?你能够想象那种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行尸啃食的悲怆吗? 她从来都不敢想,如果幽梦没有及时救下她的魂魄的话,她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双手握拳目光坚定地看着外面,很快,很快,她就能出去了,她会为自己为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 回到休息的山洞,慢慢的躺下,灵魂随着幽梦再一次进入了世界大殿。 宜华看着空中飞舞的书籍,思考着该选哪一本。 “幽梦,你知道裳渝吗?”宜华拂过飘到自己面前的书籍,走下台阶。 “裳渝?主人你怎么会知道裳渝?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啊。”幽梦绿色的眼珠子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裳渝是我母亲侍奉的人。”幽梦甩着毛茸茸的尾巴,心里十分不解宜华究竟是怎么知道裳渝的。 宜华转头看着幽梦,幽梦的母亲侍奉的人就是裳渝?可是……“幽梦,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天地灵狐一族侍奉的是……” “天道!我们族类侍奉的是天道。裳渝就是现任的天道。”幽梦的话恍若一声惊雷炸开,宜华随手在空中取了一本书:“幽梦,我在上个世界碰见裳渝了。” 幽梦明显的不相信:“不可能,天道驻守天地云霄阁,观三千世界,理三千教条,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些世界的。” 宜华皱眉,幽梦说的没错,可是……那那个自称是裳渝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实在想不明白,宜华便丢开不理,将手中的世界之书往空中一掷,书页翻起,走出一个穿着黛蓝长袍的女子。 “难不成那悬崖之下还是那死城的地盘?”女子甩了甩长袍,神色有些慌张迷茫。 死城? 此女姓章名黎。章黎是隐世家族章家的女儿,章家是晋朝隐世大族,虽不显于世间但是在世间颇有名望。 章黎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心性是难得的纯粹。她原以为自己最后会如同其他姐妹那般或嫁给族中子弟或嫁给其他隐世家族的儿郎。却在十六岁之时被祖父告知,她将要嫁给京都勋贵之家的李家独子李昑光。 晋朝皇帝大力招揽隐世之才,其他隐世家族陆陆续续地开始入世,章家也生出了入世之心。久居世外的家族想要快速地打入圈子,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嫁女。 章家祖父与李家老太爷年少时曾有几分交情,章家想要入世,李家想要与隐世大族扯上关系,两家一拍即合,于是便定下了章黎和李昑光的婚事。 章家隐居之处离京城颇远,至少也得一个月之久。章黎除了几十台嫁妆之外还带着好几个婢女,由其亲兄长章渊带队一路东行往京城李家去。 刚开始的时候也是顺风顺水,大队的人马缓缓前行,直到他们到了晋朝有名的蒲花江。蒲花江隔断东西,他们必须度过蒲花江才能到达京都。 蒲花江上要行一天一夜,他们上船的时间是正午时分,也就是说要明天正午才会到达对岸。他们要在船上度过一个夜晚,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蒲花江是出了名的温顺,基本是遇不上什么急湍的。 但是章黎没想到,她夜晚出去吹吹风却让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被一直跟着她的婢女尤苍推进蒲花江之中,她想要大呼救命却在下一刻觉得眼前光景一闪,然后她就到了那个她走不掉逃不出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一座城市,初始章黎以为她只是到了一个普通的地方,但是在下一刻她就发现那个地方每一寸土地都透露着怪异。 明明到处都是行人,每一个人的表情明明都是那么生动自然,但是他们就好像没有看见她一般,她凑过去拦住行人问路,行人只会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把她当做透明人一般直直的走过来。 明明每个人都像是活着,但是又好像没有活着,那个地方所有的人都好像看不见她,她一个人找到了城门,欢天喜地的从敞开的大门冲出去,但是映入眼帘依旧是那奇怪的街景。她根本就出不去。 没有人跟她说话,明明热闹的城市在她的眼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她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出去,她几乎走过了死城所有的地方,大概是时间待的长了,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个地方每过七天便是一个轮回。 比如说,她有一天在城中主道上看见了抬着花轿的迎亲队伍,前面马上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的俊逸新郎,浩浩汤汤的队伍一路向前,但是七天之后她再次站在那条街道上,她又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新郎那个迎亲队,一模一样的场景,就连语言语气动作都分毫不差。 自从发现这个之后,章黎便更加注意城中的事情,发现不只是迎亲队伍,其他人事都是一样,七日一轮回。 章黎就像是一个闯入别人世界的侵入者,尽管这并不是她自愿的,但是她总是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她每天只能自言自语来防止自己丧失说话的能力,然后疯狂的寻找出去之法。她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在了那万丈悬崖边。一跃而下命归黄泉。 宜华席地而坐,七日轮回之城……可是章黎究竟是怎么到了那个地方的? 接过幽梦拎过来的世界之书,宜华轻碰额间。 世界之书里并没有涉及到那什么轮回之城,其中只说章黎被尤苍推落蒲花江中,而后其易容成章黎的模样入京都然后嫁给了李昑光。两人夫妻和睦,幸福非常,李家因为隐世家族章家的相助在京都勋贵中身份上涨,章家也顺利地在李家的帮助下入世,章家子弟慢慢的进入朝堂。但是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章黎在另一个地方挣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这尤苍了。这个尤苍并不是那个真正的从小跟着章黎的尤苍。尤苍在他们出了章家势力范围的头一天晚上就被杀了,后面的这个尤苍实际上是李家收养的女儿也就是李昑光名义上的妹妹李芸萝假扮的。 李昑光与李芸萝互生爱慕,却碍于这名义上的兄妹之名不敢向家中之人表露。在得知李昑光要与章黎成亲时,两人皆是悲痛不已。他们最后还是像李家长辈说明了自己的心意,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李家长辈的一致反对,不说与章家结亲是为了李家全族,就说两人的兄妹之名便是万万不允的。 李芸萝原是武林世家的姑娘,后来被李家收养。虽然因为仇家作乱家族覆灭但是武艺根基她自小便十分注重,备受情伤的李芸萝便与李昑光私下商量了一个办法,她先假死然后杀了章黎替嫁!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她假装受病痨之祸而死,而后直奔西边章家之所,一路尾随找到机会之后杀掉了尤苍,跟在章黎身边,最后更是杀掉了章黎,而自己则是以章黎的身份嫁给了李昑光。 虽然李家之后也发现了章黎是李芸萝假扮,但是章家不知道,他们也乐得隐瞒,于是李芸萝与李昑光一世安宁。 ………… 宜华向幽梦点点头,看着世界之书幻化出来的大门,迟疑了一会儿:“幽梦,对于李芸萝和李昑光我需要做什么吗?”依她看来章黎的执念最多就是逃出七日轮回之城。 幽梦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主人,你随意……”毕竟后面的事情章黎并不知道,可以说她甚至不认识李芸萝,也没见过李昑光,至于要不要对那个人做什么对于任务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我建议主人还是替章黎讨回些东西比较好。” “我明白了。” ……………… 宜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一个踉跄,然后便向前扑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溢,冰冷的水环绕在周围,十分刺骨,还来不及多想便觉天旋地转。 宜华费力地控制住差点摔倒的身体,立定。欢喜的唢呐声似乎笼罩着整个地方,入目的是街道边挤挤挨挨看热闹的行人,很多人都在欢呼,有的在低头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唢呐的声音越来越近,宜华侧身看去,只见迎亲的队伍直直的朝她走来。 对方就像章黎说的那样,似乎根本看不见她,毫不在意她伫立在街道中央,眼看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面无表情地带着队伍走来,宜华连忙跑到旁边,堪堪避开。 迎亲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行,宜华拧眉瞧着前方的新郎,又看了看那架八抬大轿,周围的行人见着队伍走过了,也都四散开来,宜华被不断走来的行人撞来撞去,不免有些气恼,但是撞的人却毫无反应。 看了看自己身上湿哒哒的长裙,她得先去收拾一下。 第七十九章 七日轮回之城(二) 顺着街道一路往前,街道边有很多摆着的小摊,卖包子的摊主挥着汗巾不停地吆喝,有些腹饥的读书人掏出几个桐板买了包子边走边啃;旁边是卖馄钝的小摊,小棚子里坐着不少客人,天南地北的摆着话。 宜华驻足抬眼看着写着‘绸庄’二字的地方,正要进去,却见有一个貌美的黑裙女子从里面匆匆地跑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正面,宜华连忙侧身,宜华挑眉,她见过无数美人,这一位可以说没有一个比得上的,饶是她那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姐姐也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绸庄里的成衣有很多,宜华在店家面前挥挥手,对方毫无所觉,宜华无奈地摊了摊手,那她就不客气了。手脚麻利地把将挂在墙上的黛蓝色长裙扯了下来,随后又拿了一件相同颜色的外袍,找了个确定不会有人来的地方快速地将衣裙换了下来。 总算是将身上那湿透了的衣裙给换了,宜华这才好好思量任务的事情。 玩着风车的小孩子在街边跑来跑去,宜华快速的拉住从她身边的跑过的小姑娘:“小妹妹,小妹妹?” 那小姑娘一直保持着往前跑的动作,脸上依旧是满满的纯真笑容,却就是不对宜华的呼叫做出任何反应,好像宜华一把她拉住,她便定格了。宜华把手放开,小姑娘立马跑开了,心中疑惑却不得解,只得顺着街道一路往前。 主道的尽头是城主府。迎亲的队伍正好停在城主府门口,想来新娘应该是城主府中的姑娘。 宜华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个被搀扶出来的红衣嫁娘。耳边传来议论的声音。 “公孙小姐真是好福气啊,嫁的可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呢。” “可不是吗……城主唯一的女儿,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啊可不得挑个好的……” 公孙小姐?原来这城主姓公孙,宜华挤出人群,穿过穿的颇为喜庆的侍卫群,既然知道别人都看不见她,她也不必畏手畏脚,走到被丫鬟扶着走下阶梯的新娘旁边,微微地掀起了盖头一角,露出的是一张还略带着青涩的脸庞,双目含羞,喜气洋洋。 宜华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难不成章黎曾经也来掀过这新嫁娘的盖头,瞧过她的容貌? 放下手,新娘被慢慢的送进了花轿,新郎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看不见一丝成亲的喜悦,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这在一群欢喜的人之中显得极为扎眼,宜华仔细地打量着新郎,待到对方上了马之后才皱着眉收回了目光。 嫁娶之时本就是黄昏,现在天色实在是有些暗了,接到了新娘的迎亲队已经走远了,城主府门外已经恢复了宁静,宜华依着章黎记忆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客栈,随便找了一间空着的房,稍作歇息。 这间房正好对着主街道,也方便她观察,宜华趴在窗户上,静静地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突然,宜华目光落在街上那个神情恍惚的女子身上,那样绝世的容貌实在是太扎眼,让宜华很轻松地注意到了她。 女子漫无目的地前行,宜华轻抿双唇总是从窗口直接跳了下去,章黎本身也是会一些武功的,虽然不怎么厉害但是轻功还是看的过去。 避开直直走过来的行人,宜华大大方方地跟在她后面。对方去的是城中种满莲花的湖泊,湖心之中有一个亭子,顺着长廊一路前行,女子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目光幽幽地看着湖面上盛开的莲花。 宜华站着靠在柱子上,站的腿都有些麻了,那女子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从长廊的另一头慌慌忙忙地跑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焦急之中还带着责备的神色:“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难怪我四处都找不到你,我跟你说再不回去,城主就该怪罪了,我背着城主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四处逛逛,你也体谅我别给我添麻烦啊!” “抱歉,千晨,我下次不会了。”女子站起身,虽然面色还是有些冷淡,但是目光却十分温和。 那个被唤作千晨的女子见对方好言好语也不好再过多责备:“好了好了,你啊,咱们还是快回去,不然我们都逃不了责罚。” 两人匆匆离去,宜华迟疑了一会,她现在左右也是毫无思绪不妨跟着去瞧一瞧。 城主府很大,里面来来往往的俱是侍卫女婢,前面那个被唤作千晨的婢女想来在府中还是有着些许地位,不过那黑裙女子嘛,倒是接收了不少恶意的目光。 两个人去的地方是城主府东北边的小院子,看起来十分破败,里面的地面上尽是水渍,四周撑着许多竹竿,上面还搭着不少衣服。 “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干活了,明天再说。”千晨指了指旁边堆积了不少的衣物:“如今啊,你还是别多想了,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千晨,你怎么不恨我呢?”黑裙女子似笑非笑,目光幽然地看着千晨:“你原本可是大公子身边的贴身婢女呢,现在却要来陪着我这个下贱的人。” “大公子让我照看你,我自然奉命行事。”千晨拿起墙角的扫帚打扫院子里的积水:“如今大公子与小姐成了亲,你啊也就别再惦记了。” “大公子身为城主长徒,娶了城主的女儿不是天作之合嘛?我能惦记什么?”黑裙女子满脸不在意,带着盈盈浅笑。 宜华站在黑裙女子的正对面,她可以从这段对话里理出几条信息。 其一,今日成亲的是城主长徒大公子和城主之女公孙小姐。 其二,这黑裙女子似乎与那大公子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其三,这个黑裙女子的身份恐怕不是府中下人这么简单。 接下来两人没怎么说话,黑裙女子早早的便睡了,那个叫千晨的被其他下人叫走了,宜华出了城主府回到了客栈的房间,从空间里拎了一篮子水果出来,趴在窗口啃着水果。 天已经全黑了,街道上已经点起了灯笼,宜华淡定的嚼着水果,这地方透着怪异,衣服她倒是敢穿,但是食物这玩意儿她可是一点也不敢下口,所以还是以水果果腹吧。 说实在的,若是就这么单单看着,这个世界真是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是置身其中只觉得诡异非常。 修真界有不少幻境,但是那里面至少还能和人交流,这地方…… 宜华把水果核丢到一旁,皱着眉看着那个边跑边抹眼泪的人影,如果她没看晃眼的话,那个应该是新娘子公孙小姐。 宜华把身体探出窗户,那公孙小姐跑的挺快,后面的侍从压根赶不上她的脚步,暗红色的嫁衣飞扬,在惨淡的灯光下有点瘆得慌。 手脚麻利的跳窗,一直跟在公孙小姐身后,公孙小姐直接回了城主府,闯进主堂在向以为中年男子哭诉,不用想那位应该就是所谓的城主了。 “爹,师兄他……他……大婚之夜连房门都不踏进一步,连盖头都不掀直接就去了断林崖,他宁愿一个人在那崖上吹冷风……”公孙小姐大约是被保护的很好,从头到脚都显得非常的单纯娇气。 “这怪的了谁?是你自己非要嫁。”城主也十分恼怒,满脸怒色。 “爹……” “最近我忙的很,没有心思管你那些情情爱爱的,你自己看着办。” “难道是关于那只金凤的事情?”公孙小姐问道。 城主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没错,一个月之后的大会,为的就是金凤,咱们两年前抄了魔教老巢,好不容易捧回了这么个金凤凰蛋,最近金凤凰蛋有异动,想来是快要孵化,金凤一出啊……老夫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我才不管什么金凤凰银凤凰的,你要让人看紧了那个女人,不能让师兄见她。”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新嫁娘自己跑回来像什么样子!” ……………… 金凤凰?这听起来是个宝贝的样子,很多时候宝贝这种东西总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毕竟是普通人类的身体,跑了这么久还是很累的,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其他有用的谈话,宜华便再次回到了客栈准备休息,客栈大堂里人不多,也就是一些住客在用着晚食。 “掌柜的,今儿个是八月十四。明日就是十五了,你可得给我们这些旅人准备好月饼香案啊。” “晓得晓得。明日客栈后院都给诸位备好。” 八月十四,明日中秋。宜华暗暗记下日期,看来在这个地方是时时都不能大意的。 宜华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即便是逛了许久,她依旧毫无头绪,但是她不急,能进来这所谓的轮回之城,那么就一定能出去,没有什么地方是走不出去的,只是她还没有找到那条正确的路而已。 不过……宜华看着窗外挂着的月亮,她想这个七日轮回之城应该是在讲着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应该就是她今日见到的那几个人。至于故事的内容嘛……她想她会知道的。 第八十章 七日轮回之城(三)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样子,宜华收拾好东西拉好门便往楼下走去。 宜华疑惑地看着下面大堂吃着早饭的人,向着门外望了一眼,现在还很早,但是客栈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难不成这里的人都习惯特别早起? 她是特地早起的,这个时间点论理说不应该如此多的人啊。摇了摇头,拿着水果边走边吃,她现在得去城主府。 城主府在一座城市里面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再说,她都打定主意了,去找那个什么金凤凰。 出了客栈大门,一阵冷风吹来,宜华打了个寒颤,这大早上的还真是有些凉。街上的摆置和前一天差不多,最让宜华在意的是……人!人太多了!比之昨天要多出将近一半来。 宜华看着一队一队的行人,漫步走到一队穿着青衣儒衫,拿着折扇的行人旁边,取下一人手中的折扇,边走边打量起来。依她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这扇子里面多半是有暗器的。 哗地一声将扇子打开,右手手腕一转,只见扇骨之中利针发出,还带着一阵刺耳的声音。果然是江湖中人啊。 “这公孙老头把我们都叫来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名被宜华抽了扇子的男子僵着手说道。 “能打什么主意?金凤马上就孵出了,这不是为了表明他不会私贪了嘛,好让咱们看看他有多公正,有多正气。” “这金凤孵化的秘密只有那妖女知道,也不知此番究竟能不能问出个一二来。” “别多说了,走吧……” 宜华将扇子塞回那人的手里,眼中越发清明,果然,那金凤确实是个重要的东西。宜华心情颇好地咬着手中的果子,现在看来她的大致方向是没有错的。 城主府今天比昨天更加热闹,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好些人穿着一样的服饰,想来是隶属同一个派别的,在城主府的牌匾之下站着的中年胡须男拱手笑迎宾客,那个人应该是城主府的管家。 宜华挤过人群,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到了府里,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目标明确的直奔公孙城主在的地方。 城主府太大,宜华逛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在假山边的城主,他身边站着的是昨日见过的那位新郎。宜华又从空间里掏出一个水果来,慢悠悠地晃到两人旁边,听他们说话。 “师父,你说过不会为难她的。”新郎大公子清俊的脸上神色清淡,但是双目却隐隐含着担忧。 城主看起来倒是很随意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大公子的肩膀:“策儿啊,你放心,为师自然说到做到。” 大公子闻言皱了皱眉:“那师父为何要她参加这次的大会?此次大会师父想必是为了揭开金凤之谜,这金凤之谜只有她知道,她不可能告诉你,师父你……” 即便是宜华这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大公子语言之中的不信任与猜疑,更别说那城主了。 那城主当即垮下脸色,厉声喝道:“绿策!你这是跟师父说话的态度吗?为师一向一言九鼎。” 宜华正啃着果子,冷不丁地听见城主说的话,刚刚咬进口的果肉硬生生地卡在喉间,狠狠的咳了好久才缓过来,喘着气惊悚地看着那位新郎大公子,她应该没有听错,刚刚那城主叫他……‘绿策’。 双唇微张,心中是久经不散的震惊与疑惑。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那个绿毛龟的世界里面的绿策和这个绿策究竟是…… 宜华走到那人面前细细地打量了许久,直到人都已经走了,宜华才收回视线,抬头仰望着已经大亮的天空,难怪……难怪……难怪她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觉得此人熟悉非常,果真和那东海绿策十分相像…… 宜华靠在假山石上,轻咬嘴唇,她大胆猜测,这个城市要讲的故事是不是就是绿策的故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裳渝也应该在这里啰…… 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今天的任务是那个金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惊涛骇浪,快速地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去的地方是城主府进门后的大院子,场地早早就清理好了,里面已经坐着站着不少人,好多手中皆拿着武器,宜华运起轻功坐在屋檐上,将下面的动静尽收眼底。 现在似乎人还没到齐,下面几乎都是在与左右寒暄,宜华注视着正中央摆放着的金色的半人高的巨蛋,这颜色有些晃眼,宜华眨巴眨巴眼睛,那蛋隐隐约约可见在颤动,确实有孵化的迹象。 一直百无聊赖地听着下面虚伪的谈笑声,宜华把目光放在大门口静静地站着的公孙小姐的身上。看着公孙小姐那神伤的模样,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初始之时她就觉得这公孙小姐眼熟,现在想起来可不就是那个在她面前自称是裳渝的女人吗! 绿策,裳渝,公孙小姐。 宜华动了动眼珠子,将目光移向跟在千晨身后慢步走来的黑裙女子,她并不在意周围挤挤挨挨的人,神情冷淡至极,宜华阅人无数,对方虽然极力在忍耐却依旧让她看见了里面的愤恨。 那黑裙女子被带到了那个金凤蛋旁边,城主对着她点点头:“本城主保证只要你告知金凤孵化的秘密,你之后便可自行离开这个地方,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不再是我城主府的奴仆。”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有孵化的迹象了,却依旧未曾破壳吗?” 黑裙女子随意地摆弄着裙摆,似笑非笑地看着城主,转身将手放在凤凰蛋之上,耳侧紧贴着蛋壳,好像在听着里面的动静。 “为什么?” 城主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黑裙女子转眼定定地看了绿策许久,嘴唇蠕动,但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冷冻的目光转向城主:“因为没有血啊……”话音刚落黑裙女子手中瞬地多了一把匕首,利刃一动,手中的鲜血尽数洒在凤凰蛋之上。 刹那间,金光四射,凤唳九天,金壳尽碎,金凤出世。宜华正眼,确实是一只凤凰,金色的凤凰。 只是……那黑裙女子笑得十分诡异,宜华凝神,往天空看去,那盘旋着的凤凰周身是金色不错,但是宜华还真没看出来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多……也就是比较耀眼而已。 “你们不就是盼着金凤出世吗?待到金凤出世,然后获得那所谓的执掌天下之力永生不逝之望,哈哈哈哈,笑话,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全部都是假的,金凤有,但是金凤也仅仅只是一只金色的凤凰罢了。” “你们这群所谓的正道之人,所谓的为天下苍生,哈哈哈,你不是想要金凤吗,看,这就是啊……”黑裙女子笑的很开心,可以看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城主看着天上的凤凰,眼中带着一丝疯狂:“快,快……快捉住它,弓箭手……” “哼!”黑裙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仰头高声道:“我以血为引放你出世,劳烦带我一程。” 那金凤很明显能听懂人话,俯冲直下,黑裙女子顺势双手抓住金凤的爪子,被其飞着带离地面。 院子里的人见此俱是一副惊恼中带着喜色的模样,绿策率先跑出城主府跟在金凤的后面,其他人紧随其后,城主招呼着府中的弓箭手,点好装备也要出发。公孙小姐拉住城主的胳膊,娇俏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爹,你不能让他们射箭,你这样,她会没命的。” “你别管这事儿。”城主此时哪里还顾得来公孙小姐,手忙脚乱地把公孙小姐推到在地,然后带着人匆匆离开 宜华立马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先是走近看了看那碎掉的蛋壳,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公孙小姐,皱着眉往外跑去。 宜华从边上绕到了他们前面,收住前行的脚步,立定在万丈悬崖边上,这里就是那章黎跳下去的地方,黑裙女子已经被金凤放了下来,她堪堪站立在崖边,神情冷漠地看着不断涌过来的人。 “我裳渝一生自问从未曾草菅人命,从未曾多惹是非,无愧天地良心,谁却知,我不惹是非,是非却硬是找上我。你们啊,难道就从来不怕这崖底的冤魂上来索命吗?” 宜华并不惊讶,她刚刚就猜到这个女子就是裳渝了。 裳渝往后退了一两步,她只要再动一下就会落入那万丈深渊。 “裳渝……”绿策很焦急,后面是万丈悬崖,退不得啊 “对不起……”裳渝深深地看了一眼焦急的绿策,而后转身一跃而下,宜华捂住嘴巴,看着绿策冲过去想要拉住她,但是却只是碰见了那飞扬起的黑色裙角。黑色裙角仿若那一瞬之间盛开的黑色曼陀罗,绽放在寒风之中。 除了绿策和匆匆跑来的公孙小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关注裳渝的死亡,他们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只金凤凰身上。 宜华冷眼瞧着射向空中的万千利箭,冷眼瞧着那匆忙闪躲的凤凰……这只金凤凰怕是逃不了了。 正如宜华所料,金凤凰被擒住了,那群人志得意满满怀欣喜的架着那只凤凰往回走,绿策一动不动地坐在崖边,旁边站着的是公孙小姐。 “师……师兄……” 第八十一章 七日轮回之城(四) 宜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右手摸着下巴,听着窗外飘进来的唢呐声,这……又轮回到她进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天了。 推开半掩着的窗户,下面果然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绿策,后面是迎亲队。 宜华舒了一口气。 自她那日亲眼看着裳渝跳下那悬崖之后,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到这个场景了,也就说她在这个轮回之城里已经待了三个轮回了。 虽然她在这里面待了很久了,但是却还是没有完全将整个故事连成一条线,主要是故事的跳跃性太大,以至于她实在是连不上。 不过! 宜华勾了勾唇,所有一切的源头是那只金凤凰绝对是不会有错的。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等到金凤出世的那一天,抢先一步毁掉那颗蛋。 宜华总算是稍稍安下心来,想起七日轮回之日的最后一日在城主府中看见的绿策不禁心中发冷,那样温润的人却是那样的狠厉。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裳渝死的那一日,宜华抢先一步到了凤凰蛋身边,一掌而下,蛋壳尽碎。 宜华本以为这凤凰蛋碎了她便能出去了,谁曾想她依旧在里面,只不过……看着周围的人尽数定格,一动不动,宜华略有些慌张地抿了抿唇,难道她想错了? 四周静悄悄的,安静的就像是世界大殿一样,寂静之中透着诡异。宜华看着碎了一地的蛋壳,还有那碎壳里面的放置的一根金色的羽毛,目光一凌,从空间里掏出那根一模一样的羽毛。 “我本想着进来把你拉出去,没曾想你倒是自己找到了法子。”清润的声音兀地响起,宜华往门口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木门处,凭空出现一个身影。宜华扬眉……这个是那个她在东海真正接触过的绿策。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是一些机关术制作出来的傀儡人偶罢了,这座城市也不过是一座木雕而已。”绿策飘行到一动不动的裳渝旁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个人偶做的挺像的。” “人偶!!”宜华惊叫出声,不是吧,这么生动精致……这分明就是人啊! “你知道裳渝在哪儿吗?”绿策黑沉的目光直直的锁着宜华,宜华皱眉,却不说话。 “你不必否认,你身上的气息和她身上的气息隶属同源。”绿策说的极肯定,宜华不置可否。 “时辰还早不如看个故事?”广袖轻挥,光影流转,一瞬间宜华竟以为自己站在历史的长河边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 断林城因为背靠断林崖而得名,这个地方的人尤擅傀儡人偶之术,他们可以将普通的木材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裳渝一直对这个地方挺好奇的,但是她爷爷一直告诫她不要去断林城,因为那个地方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最推崇的地方,其中的城主公孙少海在武林之中的号召力仅此于武林盟主。 “裳渝,我们是魔教,要避嫌。”她爷爷时时这样对她说道。 裳渝一直挺疑惑的,他们魔教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非得在那群正道人士面前矮上一截呢? “因为我们头顶上冠着的是魔教两个字。”这是她爷爷的原话,裳渝并不赞同,那些正道人士不可能连最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他们虽顶着魔教的名头但是却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那个时候她的爷爷只是笑着摸她的脑袋说她太天真。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才是真正的“魔教”。 裳渝第一次见到绿策是在菩提寺里,当时她刚刚接任教主之位不久,因为唯一的亲人逝世,她心情不佳出来散心。当时的梨花树下少年风度卓然,十分吸引人的眼光,她承认她甚至有点一见钟情的感觉。依着她在魔教之中养成的性子,明了了心意自然是直接上啊,却在刚要行动的时候被护法急急拉回了教中。 匆匆回到魔教的裳渝这才知道正道武林召开了大会妄图消灭魔教以正正道之途……魔教将面临一场正道讨伐,表面上说是他们无恶不作,但是看着探来的消息裳渝知道他们是为那颗被扔在仓库里的凤凰蛋。 那颗凤凰蛋裳渝是知道的,她曾经听爷爷说过,那颗金色的凤凰蛋似乎是他们魔教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至于那群正道人士为何会知道那什么凤凰蛋,她不得而知。 裳渝虽接任不久,但是自小便接任教中事物,倒也不怵,手段凌厉,倒是给那群武林人士不少重击。 即便如此,时间一久他们魔教也不过是硬撑罢了。裳渝也曾向那群人提出过将金凤凰蛋交给他们,但是那群人却一口咬定他们不是为了什么凤凰蛋,他们为的是那所谓的“正义”。 裳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满地的鲜血,遍地的哀嚎,她亲眼看着魔教徒众惨死,那里面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有她自小的亲昵玩伴…… 那群正道人士恍若强盗一般地搜刮魔教上下,搬空了整个魔教,自然也包括那个金凤凰蛋。 裳渝和其他未死的教众被带到了断林城,他们成了正道的俘虏。 裳渝被废武功留在城主府做着最脏最累的活,自小高高在上的姑娘一瞬间成为了最卑贱的人。 在城主府还没有待到几天,裳渝又被带到了断林崖边,断林崖边站的是一排魔教幸存的徒众,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城主府的侍卫,她看着那个传言中德高望重的公孙城主跟她说:“说出金凤孵化的秘密,不然他们就会成为崖底冤魂,身为魔教教主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金凤孵化的秘密?她不知道啊,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她疯狂摇头却吐不出一个字,她对于金凤的秘密是真的一无所知,那个什么执掌天下永生不逝的传言,那什么孵化的秘密……她真的不知道。 她的不知道在公孙少海的眼里是在说谎,然后她便呆滞地看着魔教仅剩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推入崖底,她蒙蒙想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喜欢抱着她叫少主的左护法,喜欢戳着脑袋说她不长进的右护法……还有好多好多人……全死了,所有的人全死了,除了她…… 从那之后的裳渝就像是一个被尘沙掩盖的旅人,再也没有前进的力气。 身为前魔教教主,她每时每刻都受着别人的辱骂与责难,不过于她而言大概没什么关系了吧。 再一次见到绿策是在断林城的湖心亭,那个时候她被府中的下人逼着去代为跑腿给城主的女儿公孙小姐送披风。 大约在所有人眼里魔教应该都是些无恶不作的吧,裳渝冷冷地看着那些推搡她打骂她的所谓的武林大家的小姐们,她们的双目中含着嫌弃,恶心。 而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武功尽废,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她不可能打得过这些出身武林世家的小姐们,那一刻的裳渝有杀掉所有人的心却没有那份力。 “你们确定是出身世家的小姐吗?” 那是裳渝第一次听见绿策说话,一如她想象之中的那般清和,少年伸到面前的手,骨骼清晰,白皙修长。神色温柔带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如果是以前的裳渝或者是一般的姑娘,大约会感动不已芳心相许,但是当时裳渝想到的却是,她找到了一条报仇的路。 轻轻的将沾着泥土的手搭在那只干净的手上的时候,裳渝笑了,笑的很开心,略显惊讶的绿策没有发现那笑里带着致命的毒。 回到了城主府的绿策和裳渝见面的次数急速增加,有时裳渝会想,她大概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一般,她是个妖女!不然为何她能将勾人的手段用的那般的纯熟呢? 那一段日子是绿策心里最美好的时光,也是他在后来无数的漫长日夜里唯一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动力。 他时时想,也许有一天,那个浅笑如画眉目隽雅的姑娘会穿着那一身黑裙站在某个院子里对着他招手,然后轻轻地唤他一身阿策。 裳渝算计着每一步,每一步……,绿策的倾心是她最大的倚仗。 宜华看着不断闪过的画面,不发一言。 裳渝的跳崖自杀是她给绿策的最后一击,绿策也正如裳渝所预料地那般,将那群人尽数送进了地狱给裳渝赔罪。 那一天,城主府所有人没有等来那正在烹饪的凤凰肉,等来的是绿策的屠戮,一向温和的公子,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向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索命。 “那些人死了之后,我和公孙岚都吃了那凤凰肉,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不惜那么多人命换来的凤凰是不是真的有神力。”绿策轻抚着面前的傀儡人偶,轻声说道。 “所以,你才能……” “没错,所以我才能多年不死自由进出各个世界。”绿策指了指宜华手上拿着的金色羽毛:“公孙岚就是给你羽毛的人,算是我成亲的妻子吧。” “那这个七日轮回之城是?” “她的手笔,她大概是想要永远地记住那些日子吧。”绿策笑的讽刺:“她在哪里?” 宜华看着绿策的模样,想了许久,终是指了指天:“她一直都待在上面,她能看见你。”是啊,怎么会看不见呢?天道观着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又怎么会看不见他呢。 第八十二章 七日轮回之城(五) 绿策神色怔然,目光发散,抬头看向晴空,她在上面?缓缓地抬起手,似乎想去牵谁的手。 “她看的见我?” “是的。”宜华原本不想多说些什么也不能多说些什么,但是看见绿策那颓然的模样,心中不免微颤。 他们一个滞留三千人间,踏遍山水望断红尘只为见那么一面,满怀情谊苦偿;一个固守九霄,行着天道之职看遍人世百态,但是也许早已超脱,丝情不染。 “她看的见我,但是却从未来寻我……” “她……她可能只是走不开,她不能随便离开那里。”天道怎么可能玩忽职守呢。 绿策闻言,倏忽笑了笑,又恢复了那般清和的模样,他的裳渝不可能那样狠心的,若是能来找他,她必定是会来的,这是他给予裳渝的信任也是对自己感情的信任。 “对了,那个公孙小姐她上次……”宜华突然想起那位自称是裳渝的公孙小姐,开口说道。 绿策打断宜华的话,神情淡漠:“她已经来了。”话音刚落,宜华偏头果不其然发现门口出现的公孙小姐。 公孙小姐似乎特意打扮过的,妆容齐整,长发挽着,身上艳红色的长裙像极了那红色的嫁衣,裙摆不知沾染了些什么水渍微微暗红,就像是待嫁的姑娘。 “师……兄……,好久不见。”公孙岚扶着门框,轻声言语,她原以为自己再见着这个人会有满腹心思相诉,但是,见着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最终只化作一句“好久不见”。 绿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偶傀儡,不言不语。公孙岚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走到绿策的旁边。犹豫了好久,双手微颤地扯住绿策的衣袖袖口,带着哽咽:“师兄。” 绿策身体一僵,这个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其实那个时候的记忆都差不多模糊了,但是还隐约记得几个影子,公孙岚是公孙家的独女,无论他去哪儿,她总喜欢跟着,有时候他走的太快,她就会气呼呼的跑上来扯着他的袖口然后不满地叫一声师兄。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找师兄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公孙岚微仰着头,眼角带着泪水:“你恨我吗?” 绿策摇了摇头,他恨公孙少海,他恨那些武林正道的所有人,他也恨他自己,但是独独不恨公孙岚,也没有立场去恨公孙岚。公孙岚是最无辜的一个人。 公孙岚松开双手,释然一笑,刚开始的时候她常常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执意要嫁给他,甚至要爹拿裳渝来逼他,是不是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随着岁月的缓慢流逝,她心里也渐渐的明白,即便她不那么做,结局也不会改变,当那年在湖心亭里,两个人遇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公孙岚舒出一口气,笑容明媚,她这么多年唯一的执念已消,以往无数个日夜里,她不曾好好看过花开花落,不曾好好赏过星雨流雪,她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想要好好的走下去,不再执着于过往而是展眼于未来…… “师兄,你会找到她的。再见。”其实她是真的很羡慕裳渝,羡慕她能得一人真心不离。 公孙岚来的快走的也快,宜华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要出去的,想要叫住公孙岚,却晚了一步:“她走的可真快。” “你顺着城中主道一直走一直走,遇墙也不要回头,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这是在告诉她怎么走了,宜华自然是点头,对方没必要骗她,拱了手道谢转身往外走,正要出门的时候顿了顿:“你还要继续找她吗?” “你说呢?” 宜华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不知道那个金凤凰是何方神物能让人永生不逝,但是她知道,永生不逝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孤独,那种天地之间寂寥无人的孤独。绿策会一直找下去,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见那个人一面,更多的是他需要一个能让他走下去的理由,能够孤独地活着的理由。 顺着城中主道,宜华目不斜视地往前,城中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定格,宜华微眯双眼,穿过看起来十分厚实的城墙。 ……………… 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描模着水镜之中的容颜,她闲暇之时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这个水镜面前看着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 “幽幽,你说我还要等多久?” “主人,快了。”白色的狐狸轻轻地扇动着翅膀:“幽梦传话来说,快了。” 裳渝握紧了手中的长杖,弯了弯唇角,太好了。 ……………… 一艘大船行驶在蒲花江之上,甲板处摆放着一张红色檀木制成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男子,男子身上搭在一条白色的狐狸皮毯子,眉目隽秀,但是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一看就是病弱之症。 “少爷,这里风大,要不还是到里面歇息吧?”一旁弯腰站立着的老妇人询问道。 “不用,吹吹风。”那位少爷的声音比之那位老妇人来要显得弱了许多,但是却不容置疑。 “少爷……江里有人。”站在船头观察着江面的侍卫指着不远处的人叫道。 宜华从那墙壁之中穿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水里,当时是她掉进蒲花江才到了那城里的,从那里面出来在水里也不奇怪。 只是!宜华冒出个头扫视着江面,只见江面茫茫,她根本看不见江岸在哪里。人的体力有限,虽然说她可以在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到空间里休息休息,但是这要游完蒲花江实在是太费时了。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的宜华除了乖乖游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好不容易看见驶来的大船岂会错过? “喂……,不知是哪家的船只,小女子因故落水,可否带上一程?”宜华奋力地挥了挥手,好让对方看见。 那公子也隐约听见了声音,对着侍卫点了点头。 …… 宜华爬上船,用已经湿透了的披风勉强挡住身体,略有些赧然地对着船上的人道谢。 “王妈,带她去换身衣服。”躺椅上的公子静静地看了宜华好半晌,而后吩咐一边的老妇人道。 王妈对着宜华做了个请的动作,宜华温顺地跟上,这艘船很大,宜华打量着船的构造,一边问道:“王妈,不知主人家怎么称呼?” “我主家姓展,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章,单名一个黎字。”宜华随着王妈进到里间,瞧着这样子不难看出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行,对着里面守着的丫鬟点了点头以示问好,便接过王妈找来的衣裳换上。 原本收拾好了的宜华是打算去好好拜见一下那位展公子的,但是听婢女说这个时辰公子歇下了,她也不好前去打扰,只得留在这边和里面的丫鬟们说着话。 套话对于宜华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一会儿便把情况摸了个清楚。如今应该是她被李芸萝推进水里之后的第二天傍晚,轮回之城里的时间和外面不是同步的,也就是说章家的队伍如今也就才过了蒲花江小半天,大约还要走个两三天的样子便要到京都了。 至于这个船上嘛,前面王妈也说了,主家姓展,那位公子名叫展征,是展家这一辈领头的青年才俊。 展家最为帝师之家在京都的名望颇重,展家不论男女皆饱览诗书才学十佳。展征是这一辈里最具才学的儿郎不过弱冠之年便被当今招为太子太傅,只可惜天妒英才,自小便是体弱多病,如今正是刚从药谷求医回来的。 宜华笑着将小丫鬟手中的绣活接了过来:“我正是无事,不若帮着绣一点打发时间,你且去用晚饭吧。” 小丫鬟自然求之不得,欢喜地将面前的绣篓一道递了过去,随着其他人一道出去用饭。宜华穿针引线,仔细地绣着未完的帕子。 “章姑娘,少爷请你过去一道用饭。” 宜华听见这话,连忙放下针线,跟着来人去见见那展家公子。 方才她上船之时未曾仔细看,只以为对方身体有些不舒服,现下细细看来确实如那丫鬟所说是病弱之症。 对方靠在椅子上,不止脸色是苍白的,就连双唇也难见血色,现在的天气不算冷,甚至隐隐还有些热,但是展征的身上却还搭着一条厚重的毛毯,宜华打量的目光与展征打量的目光相对上,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是浅笑宴宴地问好。 “多谢展公子救命之恩,章黎来日必定相报。” “王妈,展余你们也下去用饭吧。”展征说完话,待到两人离开后才拿起桌上的筷子,看了一眼宜华,然后指了指边上空着的椅子。 宜华这几日一直吃的是空间的水果,现下看着桌上的饭菜哪里还忍得住,再一次道了谢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展征用的很少,大约一碗饭就只吃了两三口的样子,桌上的菜也就夹了一夹莴笋,而后便放下了筷子,用茶水漱口。 虽然桌上几乎全是素菜,但是宜华也吃的津津有味,扒拉完碗中的最后一口饭,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一侧眼就对上展征平静无波的双眸。 “展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宜华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展征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那碗饭,难不成是嫌她吃太多? “劳烦章姑娘扶我去外面吹吹风。”展征的声线有一种清冽的感觉,和他周身略显淡漠的气质很是相搭。 宜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对方让她白吃白住,不就是搭把手的事情嘛。 “章姑娘也是要往京城去?”展征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月亮,问道。 “是,家中兄长怕是已经快到了。” “我等正好也往京都去,同道而行。”展征看向宜华,眼带询问。 “求之不得。”其实宜华原是想自己前行的,但是不知道京都对她这种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的,会不会放行,还不如跟着展家一道,虽然可能行程没有她一个人快,但是至少不用担心被拦在城门外而不得进来好。 第八十三章 七日轮回之城(六) 跟着展家一道确实行程很慢,毕竟要顾及展征这个病号,但是一路上倒也不无聊,和展征聊聊天,说说京都里面的奇闻异事,时不时再下几盘棋,倒也不觉的时间过得慢。 原本应该三天就到的路程,硬生生地被他们走了个六天。宜华掀开帘子看着京都的古朴庄严的城门,城门口是来往的行人,还有守门的官兵是不是排查一些不安分的因素。印着展家标志的马车连招呼都不用打便直接放行。 宜华转头对着里面的展征说道:“展公子,等进了城门,我就下马车。” “可有住处?”展征放下手中执着的书籍,理了理后面靠着的软垫,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有的,家中兄长就在城中客栈。”宜华笑道。 展征忽视王妈的挤眉弄眼与各种暗示,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颔首:“可,哪家客栈?顺道送你。” “悦来客栈。”她记得世界之书中是这么写,章家队伍落脚的地方就是悦来客栈,他们盘下一座客栈当做出嫁之所。 马车轱辘慢慢转动,一路无言,宜华是本就没什么说的,展征生性喜静不喜多言,王妈憋着话想着回了府一定得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展家一行人将宜华送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这才离开。宜华笑看着马车远行,待到看不见马车的时候,才冷下了目光,悦来客栈装饰的很喜庆,门上还贴着喜字,今天是李芸萝嫁给李昑光的日子,这个时间点花轿应该快要到李家了吧。 “哎!小姐,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怎么还穿这一身衣服,不对啊,奴婢是亲眼看着大少爷把你背出去的啊!”客栈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小姑娘惊呼,她刚才可是亲眼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小姐上的花轿啊。怎么突然这幅打扮又回来了? “少说废话,去……把客栈里的醋给我搬一罐过来,然后跟着。”宜华愣声吩咐道,她可不怕毁了这什么章李两家的结亲,章黎不欠章家任何东西,她现在只是去讨回公道而已。 宜华一点也不着急地靠在门上,引得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频频往这边看,这上了花轿的新嫁娘又突然一个人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赶忙擦了擦桌子,跑到正在打算盘的掌柜面前,压低了声音:“掌柜的,你说这是咋回事儿?”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好地干活!” 客栈里不断飘来的目光丝毫不影响宜华的心情。李芸萝善易容之术,但是再好的易容之术也不可能是一张真的脸,成亲之日啊,多么美好的日子,只是很可惜……她大概会把她变成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日子。 刚刚那个说话的小姑娘叫小缘,平时并不是章黎身边照顾的人,胆子小,见着宜华的脸色不对,很快就去厨房抱了一罐醋来。 小缘在前面带路,宜华快步跟在后面,还顺道在半路上借了一把剑。 李家在京都还是有些名声的,这李家独子成亲,对象还是有名的隐世家族章家的嫡女,不说京都勋贵极为关注,便是皇宫之中也分了一两丝注意力。 李芸萝牵着红绫的一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跨过火盆,穿过院门往里去。她心中是止不住地喜意,虽然对于自己要顶着别人的一张脸嫁过去多多少少有些抵触,但是一想到能与兄长名正言顺地相守便觉得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她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不止李芸萝高兴,李昑光也是如此,他总算是取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能不高兴吗? 他们牵着红菱,一步步走到大堂,然后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穿着一身深紫锦衣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潇洒地舞着手中的折扇,坐在侧手,对着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太傅,孤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还真来了。” “太子,身为储君需谨记修身二字。”旁边坐的正是展征,他在半路上遇见太子的车驾,太子心性顽劣,非要缠着他说是一道前去那章李两家的婚宴,他原要拒绝的,却想起章黎好像也是章家的,也就答应了。 太子也不恼,在东宫三师里,太子太师是个七十岁的老大人,为人刻板迂腐至极,要不是父皇的命令,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的,太子太保课倒是授得不错,就是喜欢跟他父皇打小报告,他是最不喜欢那人的。至于展征这个太子太傅嘛……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性格却让太子觉得尤为合拍,两人关系极为不错。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说太傅啊,你这什么时候才能齐家啊,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再过不久孤都要选妃了。”太子吐槽,虽说这展征体弱多病,但是京都想要嫁给他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却一直到及冠都还没有什么动静。 展征只是淡淡地看着堂中正要夫妻对拜的两人:“陛下对章李两家的婚事极为看重,特地叫了太子你来观礼,你确定不好好看着?” 太子闻言立马正经了神色,样子得做全。 “真是好热闹,这样热闹的事,李伯父李伯母怎么也不给章黎发上一张请帖呢?”宜华拿着剑走进来,身后是小跑着跟上抱着醋罐儿的小缘。 听见熟悉的声音,一边观礼的章渊大惊,这模样分明和自己妹妹不差分毫啊,当下便思量起来,碍于堂中气氛实在是尴尬的很,章渊开口:“不知是哪家姑娘,怎的自称家妹之名?” 宜华手中那带鞘的长剑直直地指着章渊,冷哼:“亏得祖父说你是我章家年轻一辈的支柱,居然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认不出,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担着章家第一儿郎的名头。”宜华是一点也不客气,她可不相信这人真不知道后来的章黎是别人假扮,依她看来肯定发现过端倪,只是为了章李两家的婚事不黄,顺水推舟罢了。 章渊神色变幻莫测,他这几日确实觉得自己妹妹不大对劲,他曾经也冒出过怀疑的念头,但是都被他压了下去,就冲着这脾气,现在他就可以肯定这个拿着剑指着他绝对就是他的亲妹妹章黎,拜堂的那个是假的。 可是,即便知道,这个时候他也是万万不能认的,若是认下,这章李两家的名声绝对会毁了一大半,名声毁了,他们章家入世之事必定会困难重重,虽然心中怜惜万分,但是章渊面上却摆出一副冷然的模样:“胡说八道,我自己的亲妹妹我能认不出吗?今日是家妹成亲之日,还请这位姑娘不要闹事,李伯父,还是继续吧。” 李大人连忙点头,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位姑娘请出去。” 宜华长剑一挥直接把来人打到在地:“李芸萝,你可真是不要脸啊,不止你不要脸,你们李家上上下下全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李大人和李夫人听见李芸萝三个字俱是大惊,李夫人素来疼爱那个李芸萝,李芸萝炸死当日,李夫人差点哭晕过去,这听见爱女名字,不免问上一句:“姑娘认识我那可怜的女儿?” 宜华嗤笑,对着盖着盖头的人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吗?李夫人不知道?你那好女儿马上就要成你媳妇儿了。” 李夫人大怒,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胡言乱语,说的是些什么鬼话!” “我胡言乱语?呵呵……”宜华上前一步,手中之剑一挥,李芸萝头上的盖头瞬地落在地上,李芸萝惊慌的脸一下子没了遮挡出现在众人面前。宜华与她两相对看。 观礼的客人惊呼,这两人确实长得像极了……展征目光微凝,想起当日蒲花江之中费力求生的姑娘,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放肆!”李昑□□的满脸通红,这新娘的盖头自然是应该由他这个新郎来掀,这大庭广众之下新娘子的红盖头被人掀了,这……这……成何体统! “放肆?你们才放肆!李芸萝,你为了嫁给你兄长,居然敢杀我婢女尤苍,而后更是推我入蒲花江之中暗害于我,可真是行啊!”宜华冷哼,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罔顾他人性命:“若不是我命大,还真是便宜你了。” 四周的讨论声越发的大了,这可真是一场顶好顶好的好戏啊,兄妹,杀人,替嫁,在座的观客们已经脑补出了不少情节了。 章渊慌张不已,这事儿如果是真的,若是流传出去,他们章家也别想着入世了:“来人,把她拉出去。”章渊也不再请示李大人,直接让自己手下的侍卫上前拿人。 宜华见此也不再客气,直接拔剑:“你们好大的胆子,身为我章家侍卫,居然敢跟本小姐动手,也不怕祖父知晓废了你们!” 侍卫们闻言着实有些迟疑,章黎是章家最受宠的姑娘,章老太爷那是当心肝宝贝儿一样地疼着,便是章渊这个大少爷在老太爷面前也是及不上章黎的。 “章渊,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向祖父请罪吧。”宜华冷笑,章老太爷若是知晓自己最疼的孙女差点命陨黄泉,自己的大孙子还替凶手说话,还帮着凶手对自己妹妹抄戈相向,那位绝对会直接拎剑砍了他。这不是开玩笑,很大程度上,在章老爷子的心里,章黎的份量不比整个章家轻。 这边章渊手下的侍卫们迟迟不敢上前,但是那相李家的侍卫们可不惧,向着宜华冲过来。 宜华举起长剑,她本就是剑修,用剑对她来说不要更顺手,虽然现在是用的章黎的身体,体内没有真气灵力,但是就她那练过几百年的剑招,也不是一群普通的凡人侍卫能挡的。 第八十四章 七日轮回之城(七) 太子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他的教武师父是父皇特地请来的,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剑侠“拦江一剑”李铭先。李铭先自小习剑,江湖传言说他早已摸到了剑之一道的精髓,太子翘着腿,李铭先那剑招确实不愧他江湖第一剑的名头,他初见之时也觉得李铭先便是说天下第一也是不为过的。 只是……如今在这李家婚宴上意外见着的这么一场打斗,倒是让他觉得李铭先那剑招也就那样了! 已经打到院子的女子,剑招凌厉,没有寻常女子使剑的那些只能看的花样,快准狠,一举一动都不显累赘,每一剑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 太子折扇轻敲着手心,旁边的展征一直眉头轻锁,关注着外面。 “太傅,好看么?”太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情形。 “殿下,陛下恐会怪罪。” “无妨,就当是看了一场大戏,回头让父皇乐上一乐也未尝不可啊。”太子的心性说的好听点是生性豁达,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唯恐不乱,等到乱了的时候,他不上去添上一把火就算是好的了。 既然太子不在意,展征也不多言,他与章黎一道进的京,路上对方也是不慌不忙的,想来是特地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过来闹的,既然是特地打算大闹一场,他万万没有阻拦的道理。 “殿下觉得此事究竟如何?” 太子咦了一声,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太傅不是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有一日他们路遇一跳水自杀的姑娘,说真的,作为储君他还是有着一颗仁爱之心的,这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风格,自然是使人去拦着,谁知道这展征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他当时就问了:“你这学着仁义礼智信,你的仁义呢?” 当时展征的回答是:“她选择死与我何干?” 其他诸类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展征的回答一律是:“她(他)………与我何干?” 太子握着扇子敲了敲桌子:“老实说,你是不是去看了一趟病,脑子坏了?” 展征斜看了太子一眼:“殿下可知尊师重道四字?” 听见这尊师重道四字,太子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尽管他与展征之间差着将近十岁的年纪,但是他还是觉得对方太年轻了些,导致他时时忘记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老师!真不知道这展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每一个都像是神童似的,就连那家中的几岁的女娃娃也是出口诗书闭口文章的。 “哎,打完了!”太子转移话题遮掩尴尬。 这边确实打完了,如果是在修真界,这李家怕是成了一堆废渣了,宜华打完这边的侍卫,直接飞身剑指李芸萝,李芸萝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剑逼得直直后退,好不容易收住脚步,往地上扑去,堪堪擦剑而过,肩膀处的嫁衣被挑了个窟窿。 李芸萝跪坐在地上,捂着肩膀愤恨不已:“章黎!” 这一声出来,在场的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打上门来的才是真正的嫁娘。宜华走上前,直接对着李昑光的肚子给了一脚,李昑光本就是个文弱公子,这一脚也是够他受的,抱着肚子哎哟连天,惹得原本惊讶不已的李家夫妇慌忙去查看自己儿子的状况,一时倒是没顾上李芸萝这边。 李芸萝也不是什么娇弱的闺阁小姐,愤恨之后见着李昑光的模样,当即便从旁边干站着的章家侍卫手里把剑给抢了过来,与宜华打了起来。 李芸萝若是和真正的章黎打的话,绝对不会输,但是她现在的对手是宜华。 宜华自幼修习剑道,生活的地方又是比这里危险一百倍残酷一百倍的修真界,虽然她自小就是被宠着的姑娘,但是也是经历过宗门大战的,又加之在秘境之中与各路妖兽相搏,区区一个李芸萝,算的了什么? 宜华蹲下身体,反手握着剑横在李芸萝的脖子,微微用力,一道血痕立马出现。 “你把尤苍的尸体扔在什么地方?”尤苍是章黎自小便跟在身边的丫鬟,情谊深厚,但是尤苍之死她并不知道,现下宜华不免问上一句,也好收尸,全了多年的主仆之情。 李芸萝轻笑:“尤苍?尤苍不是那日船上不小心掉进蒲花江了吗?哥哥,你说是吧!” 章渊愣着神,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缓过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宜华手中的剑微微向里推了推,引的李芸萝倒吸一口冷气。 “李芸萝,你怎么还装呢?李大人李夫人,来,好好看着,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好女儿!”宜华空着的手对着小缘招了招,小缘立马捶了捶自己有些发软的腿抱着醋罐子跑到宜华身边。她以前在章家的时候也听说过小姐脾气不怎么好,现在看来何止是不好啊,这是打打杀杀啊! 宜华努了努嘴“喏,拎着这坛子醋往她脸上泼过去,快点。” 小缘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拎着坛子,将盖子掀开,咬着唇将那满满一罐的醋往李芸萝那张脸上泼去,李芸萝脖子上还架着剑,她根本不敢随便乱动,一罐醋直直地全泼在了脸上,当下便尖叫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实在是那醋倒在眼睛里难受的很。 李芸萝边叫着边疯狂的摆着脑袋,脸上的醋已经顺着脸颊流下去了,只是原本那张光洁白皙的脸上不断的有小小的气泡冒起,于是诸位观礼的人有幸见证了一场变脸。 随着气泡的不断出现,李芸萝脸上那层膜开始腐烂,慢慢地露出好些她自己本身的肌肤。宜华看着差不多了,收回剑,起身把主桌上放置的一壶茶水拎起来,对着李芸萝的脸浇下去,原本正惊慌不已的李芸萝又被浇了一脸,那水大概有些烫,又是一阵哇哇大叫,李昑光急得不得了,挣脱开李大人和李夫人的桎梏,跑到李芸萝面前,半抱着她,急急大叫:“芸萝,芸萝,你怎么样,没事吧?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 看到这里,事情算是了解了大半了,李夫人也是曾经带着李芸萝去参加过许多夫人小姐的宴会的,又加之李芸萝生的好,好些人还是记得这张脸的,不少夫人啧啧称奇,这入了族谱的养女和亲子有着这么一腿,这李家可真是造孽啊,摊上这么个养女和糊涂儿子! 其他没见过李芸萝的大人公子们,旁边的夫人十分热心地给他们说说这李芸萝的事情,这真是满堂皆惊啊! 太子唏嘘不已,看着那李芸萝的脸上还隐隐冒着热气,那一壶水想来还是挺烫的,啧啧,这女人果然是不能随便招惹,就算是招惹也得选个温柔如水的,不行,他回头就得给父皇说说,可不能给他找个这样的。 太子在脑子胡思乱想了一番,偏头看着展征,那人似乎正在抿唇轻笑,不由问道:“太傅,你笑什么啊?” “只是觉得当真是十分有趣。”太子不明所以,后面站着的侍卫展余则是抖了抖,抬眼看着一边冷笑的女子,他们展家以后若是进这么位夫人,想来确实会很“有趣”吧! 李夫人差点被气晕过去,李大人也是一副心肌梗塞的模样,李夫人扶着桌子,气喘吁吁,指着李芸萝和李昑光:“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李昑光脸上也有些羞愧,但是不过一瞬便收敛了表情,而是略带埋怨地说道:“娘,我早就说过我心仪芸萝的,您就是不许,非要孩儿娶那什么没见过的章家姑娘,我们……我们也是一时想差才……” “一时想差?这是一时想差?你个孽子!”李大人拿起茶杯就往李昑光身上砸去,李昑光闪躲不及,额上被砸了个口子,急的李夫人狠狠地推了李大人一把。 “你砸他干什么?该砸的是她!”李夫人虽然疼爱李芸萝,但是那是在不涉及自己儿子的时候,如果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宝贝独苗苗李昑光,她分分钟能教李芸萝做人。 “你个不是人的东西,我李家对你不好吗?我当年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怜惜你,将你认作女儿,甚至把你的名字加在族谱之上,我把你当亲生孩子一般疼爱,昑光有的东西绝对不会少了你的,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李夫人跑过去把李昑光扒拉开,双手紧扣着李芸萝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这是要毁了我儿啊,你这是要毁了我李家啊!” 李夫人虽是妇道人家,但是她也知道如今这个情形,他们李家这次不止会受到章家的报复,满京都的风言风语,他们甚至还会得到当今的不喜与厌恶,他们可能会从此走上世家大族的黑名单!最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他的儿子是真的毁了!和自己妹妹……虽然本质上不是亲的,但是那也是上了族谱的啊!这简直就是乱,伦啊! 李芸萝怔然,讷讷地说道:“我一切都计划好了的……”木然地看着宜华:“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茫茫大江,你怎么可能生还?” 宜华是打算好好刺激刺激李芸萝的,谁知她还没开口,有人便出了声儿。 “不凑巧,章姑娘刚好遇上在下。”展征站起身,淡淡地说道。 太子微微张大了嘴,左看看右看看,他就说今日里这展征怎么这般奇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早就认识这个什么章黎啊! 第八十五章 七日轮回之城(八) 要说展征此人啊,在京都的名声当真是极高的,除了其继承了那展家过人变态的才学以外啊,更多的名声还是那容□□人,时人比之三国卫玠。即便是心仪李昑光的李芸萝也曾经生出过些许爱慕之意。 这展征出来说话,让屋内众人皆是惊奇,此人是出了名的心性冷漠为人凉薄,这可不是别人说的,这可是展征他亲祖父展老爷子说的。 宜华早就看见了展征,只是她刚刚忙着找李芸萝算账还没来得及问好,此时展征站出来,她少不得上前行了个礼:“展公子。” 展征点点头,皱着眉:“乌烟瘴气,章姑娘不若还是移步吧。” “嗯?” “章姑娘现下可是清闲了?不若将那盘未下完的棋给下了。”展征依旧面色苍白,说了好几句话,显得有些疲惫。 “清闲,清闲。不知去哪里下?”反正开头她已经开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现场这些爱嚼舌根的夫人们和看不惯李家的大人们吧,她往后只需要做个看戏人然后再在后方不时地添柴加火就好,她相信,接下来的大戏的精彩程度一定不会比今天的更差。 “随我一道。”展征说完便径直离开,展余也慌忙跟上。 宜华正要抬脚往外走,这又想起那李芸萝还未曾告诉她尤苍的尸首在何处,拐了弯,立在李芸萝后面,弯了弯腰,手狠狠地捏住李芸萝的脖子,嘴角靠近她的侧脸:“我再问一遍,尤苍的尸首在哪儿?” 身后女子呼出来的气息打在脸颊上,明明是温热的,但是愣生生地让李芸萝浑身发寒汗毛倒立,大气也不敢出,提着一颗心,细声回道:“我……我把她扔在蒲花江中了。” 蒲花江……宜华扣着李芸萝脖子的手越发地用力,真想就这么把她弄死算了,只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会惹来许多麻烦,说不定还得吃上牢饭,算了,有时候活着未必是幸福,宜华松开手,状似温柔地帮着李芸萝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语言轻柔:“一定要坚强哦,毕竟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呢。”宜华轻笑,她难得这么讨厌这么一个人呢……所以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宜华在李昑光不断地扳扯下,总算是在李芸萝快要背过气去的时候松开了手,顺便卸了李昑光那只敢碰她的手,无视李昑光那痛呼的声音,走到一边从小缘腰间抽出一条丝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扔在地上,带着小缘头在章渊的呼喊声之中也不回地追展征去了。 李芸萝瘫在李昑光怀里,柔弱无力,颇为粗鲁地搓着刚刚宜华碰过的地方,心中慌乱至极,那女人实在是有些恐怖。 一边的李夫人见着李芸萝和李昑光那两相依偎的模样,双眼冒火,削尖的指甲直直地往李芸萝脸上挠去,嘴里叫嚷着:“不要脸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 “娘,你干什么!”李昑光被李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从左手疼痛的之中缓过神来,立马用好着的那只手把李夫人给推搡开,李夫人被推坐在地上,好不狼狈!气愤不已地看着对李芸萝关怀备至的李昑光,她那好好的孝顺儿子如今居然变成这幅模样!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的李夫人把目光移向李芸萝,看着李芸萝那对着李昑光哭诉的模样,一向高贵做派的李夫人周身瞬地迸发出一股狠厉的气息。 太子吊儿郎当地转着手中的扇子,摇着头看着这场闹剧,慢悠悠地开口:“李大人真是给孤看了一场好戏啊,不得了不得了,孤也该回宫了,父皇还等着孤回去禀报呢。”说完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李大人和李夫人,潇洒地带着内侍离开,父皇想来会很感兴趣的。 见着太子和展征都相继离开了,其他宾客也都自发地纷纷告辞这还不走等着人给发晚饭么,李夫人如今是心力交瘁,哪里还记得起来相送,这让好些小心眼的夫人又暗戳戳地给他们李家记上了一笔。 章渊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走,还不快去把小姐请回来!”章渊抬脚踢了踢就近的侍卫,气冲冲地往外走,章家和李家这梁子绝对是结下了。 李夫人舞着双手嗷嗷大哭,李大人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离开,想起当今陛下对这么亲事的看重,他今日一早得知陛下特地叫了太子来观礼,当时心中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现在闹出这么一场戏来……这……他已经能想到明日早朝之上的惨状了!李大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是真的两眼一翻就栽在了地上,人事不省。李家乱成一团,好好的喜事差点就成了白事儿了! 和李芸萝靠在一起被卸了胳膊的李昑光对着下人大呼大叫…… 李芸萝冷眼看着大堂之中的一切,她原本因为炸死之事是对李夫人和李大人心存愧疚的,但是,今日李夫人的做派倒是让她心中的歉疚消失的一干二净,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些许责怪和埋怨来,当初谁让他们不答应她嫁给长兄的! 若是让宜华知晓这李芸萝心中所想,不免冷笑三声然后再给她送上一剑,这种人用狼心狗肺来形容也不为过。 李家是人仰马翻,独独李芸萝最是淡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就不信还会更坏! 太子和后面跟着出来的章渊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不过一会儿已经没了宜华和展征的影子。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吩咐内侍道:“走,去展家,孤好久都没见展老爷子了。” 内侍应下,伺候着太子上了马车,让驾车的侍卫往展家去。 章渊心里自然知道自己铸成大乱,此时若是不想办法安抚自己那个妹妹,爹娘知道了还好,若是传到了祖父耳朵里,依着祖父对章黎的疼爱,他怕是会很惨。 章渊这边本就是初到京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在这京都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展征虽有盛名,但是常年待在章家的他从未听说过,更加不知道人住在哪里,当下无法子,只得吩咐手下人四处去打听打听。 那边章渊心急如焚,这边宜华倒是悠闲万分,随着展征一道坐马车往展家去,展余和小缘在外面驾车,王妈早就先行一步回展家了,马车里就只有宜华和展征两人。 展征很喜欢看书,这不……才上马车不久,又拿着书看了起来。宜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展征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本书不就是展征一路上都在看的那一本? “不知道是什么书,让展公子如此手不释卷?”宜华心中疑惑地开口。 展征将书递了过去,宜华双手接住,翻了两页觉得里面的内容不怎么对劲儿,看了看封面,愕然地看向展征:“没想到展公子还对这个感兴趣。” 见对方不说话,宜华接着道:“这种闺阁小姐与落魄书生的故事,不都是姑娘家们爱看的吗?”靠着马车壁的男子,即便是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也自有一番风度,用光风霁月来形容也不为过。宜华垂眸盯着手中的话本,这种书,他怎么下的了口! 大约是考虑到展征身体的原因,马车行驶的很慢,外面时不时传来行人的说话声,称的里面显得越发安静。 宜华原以为展征是不会回答的,谁知道对方把书拿了回去,颇为认真地说道:“年岁不小了,正在考虑婚事的问题。” “婚事?婚事和看这话本有什么关系?”宜华询问道。 展征坐直了身体,外面的风吹开车帘钻了进来,透着丝丝凉意。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落魄书生究竟是怎么将闺阁小姐给娶回家的。”展征苍白的手指翻了翻页,声音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我展征可不比那什么书生差,再怎么样也能比他们做的更好吧。” “咦?”宜华神色慎重地思考了好半天,试探性的开口:“展公子的心仪对象莫不是看上了一个落魄书生?” 展征:“……”他什么时候说过他有什么对象了,还看上了什么书生? “章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突然兴起看上一看,并未有章姑娘所说之事。” 宜华知道自己理解错误,有些尴尬地挑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 展家离李家也就约莫一炷香的车程,待到马车停好,宜华先展征一步跳下了马车,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展余将展征扶了下来。 病弱的美人素有风情,这病弱的男子倒也不差,宜华赞叹了一番,转眼打量着展家大门,门口站着的是宜华很熟悉的王妈,王妈本就在门口张望着,这见着马车停了下来,立马迎了上来。 见着宜华,王妈面露惊喜,唤了声章姑娘,这才向着展征说道:“老太爷和老爷在宫中,圣上留饭。夫人正在正房等着少爷您过去呢。” 展征轻轻嗯了一声:“先带章姑娘去母亲那儿吧,我先整理一番才好过去给母亲请安。” 王妈应下,领着宜华穿过大门,庭院往正房去。 走进展家的大门铺面而来的就是一种清雅简朴的气息,与李家的奢华,章家的肃穆不同,这个地方带着一种让人舒服的气息,宜华跟着王妈走在青石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正端着一杯茶还没有喝,但是那氤氲的茶香便已经让你沉醉。 展征的母亲展夫人看起来很年轻,她的长相与气度很符合展家的气质,清雅温和,洒脱大气。 展夫人接着饮茶的空挡打量着这位王妈刚刚提起的姑娘,放下茶盏后让人设了座,将一边站着的梳着双平髻的小姑娘唤到身前来。小姑娘不到十岁的模样,穿着樱桃色的缎地绣花襦裙,大眼睛,鹅蛋脸,虽小小年纪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超出现今年龄的沉稳。 展夫人手轻掩着嘴唇,不知道与那小姑娘在悄悄说些什么。待到说完之后,小姑娘点了点头,沉稳地走到宜华面前,微曲双腿:“姐姐安好,我乃展家第四女,名唤贞书。” “展四小姐安好,我是章黎。”宜华起身,颔首轻言。 展贞书眸光闪了闪,瞧着对方的态度心里涌出一股好感,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当小孩子了。 第八十六章 七日轮回之城(九) 展贞书与宜华见过礼后并未走开,而是定定地看着宜华,开口问道:“姐姐是哪里人士?” “南江隐世之族章家小女。” 展贞书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章家?她一向喜欢关注朝堂之上的事情,祖父与父亲谈话之时也不避讳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章家的。 章家原是前朝鼎盛的名门望族,当今陛下似乎一直对章家挺在意,想到这儿,展贞书秀眉轻蹙,清声问道:“贞书听闻今日乃是章家嫡女与李家公子成亲之日,不知那位章小姐与姐姐是何关系?” “正是鄙人。” 不是吧!不止展贞书,一旁的展夫人也不禁瞪大了眼。 展贞书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宜华看着展贞书那好似老学究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至极。 “看时辰正是成亲之时,姐姐为何会……” “婚事吹了。” 简洁明了的回答,淡然冷静的模样,展贞书的好感度越来越高,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对于婚事这种事情不便多问,走近了一步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姐姐平日里看什么书?” 看什么书?宜华挑眉,她看世界之书!当然不可能真的回答世界之书四个字,细细想来,她活了这么久,看的书还是挺多的,不过……当她年少的时候,最喜欢看的是那些奇行怪异的书,当年她的洞府里,多是些魔教中人撰写的什么恐怖传说。后来她流连多个世界,也看了不少这种的书。 “传说,我喜欢看各种各类的传说。” 展贞书高兴地拉着宜华的袖子,眉眼弯弯:“姐姐也喜欢啊,我也喜欢。” 宜华看的出来展贞书似乎很喜欢她,凝眉深思,大概是她身上的气息比较讨小孩子喜欢。 展贞书一直和宜华说着话,无非就是谈谈那些传说故事,宜华去过很多世界,脑子里别的不多,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倒是一大堆,两个年龄相差极大的姑娘,相处起来出乎意料的融洽。 展夫人听着王妈的耳语,不住的点头,刚刚得知这个儿子带回来的姑娘就是那李家要娶的章家小姐之时,展夫人是极为惊讶的,趁着小女儿套话的空挡,慌忙叫王妈去打听,大约是那事闹得太大,王妈没用到多少时间便回来了。 别看展夫人是个温雅的女子,但是她本身并不是什么书香之家的姑娘,听着王妈说起大闹婚宴之上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是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惹得谈的正欢的宜华和展贞书纷纷侧头。 “娘,你怎么了?”展贞书询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说你们的。”展夫人连忙回道。看着两人又继续转过头说话,这才叫王妈接着说。 待到王妈讲到最后的时候,展夫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喝了口茶水浑身舒畅。这行事作风真是不要太合她的胃口!若是唤作她的话,可不一定能做的这般解气。虽说这般大闹一场着实名声不怎么好,但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儿子喜欢啊,他们展家也不在乎这些。 展征梳洗了一番过来正堂的时候,就见着自家母亲和小妹与宜华相谈甚欢的模样。 “你如今身子如何?”展夫人见着展征缓步入内,连忙把人招到身前来,面目含忧地理了理展征身上的月白色的长衫:“怎的穿的这般单薄,多加件披风才是。” 展征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展夫人的心病,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大病小病就没断过,每日里几乎都是汤药作伴的。好好的身子活生生地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展征就着展夫人握住的手侧身坐在展夫人相邻的位子上:“已经多加衣衫了,母亲不必操心。” 一见着展征入内,展贞书就对着宜华挤眉弄眼,宜华不明所以,悄声问道:“四小姐,你眼睛不舒服吗?” “姐姐,你瞧着我兄长如何啊?”展贞书站起身,朗声问道。展夫人原本是要继续唠叨几句的,听见展贞书的问话立马收住嘴,目光灼灼地看着宜华。 “如何?”宜华愕然于展贞书的问题和展夫人那火辣辣的目光,但是人家问了话,她也不好不搭理,沉吟了半刻,终是缓缓开口:“展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极好的?展夫人眼角的余光不断地去瞄展征,这个“极好的”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她老了,实在是不是很懂年轻人的一套。 展征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指了指外面:“母亲,儿子与章姑娘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如果母亲还有什么事情找章姑娘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 一脸懵逼的展夫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带着姑娘走了,王妈唤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王妈,怎么了?” 王妈的脸都快笑成花儿了:“夫人,少爷在来正堂之前叫人把府中的客房给收拾了。” “是吗!”展夫人抚掌轻笑,这可是头一遭啊!只希望她儿子是认真的,看着其他夫人孙子绕膝,她不止羡慕过一回,征儿也不小了啊,与他同岁的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以前呢,展夫人只是不停地操心自己儿子身体的问题,到了这几年,她不止操心身体的问题,还得操心这儿媳妇的问题。不是她着急啊,实在是拖得越久适合的就越少啊,哪家姑娘会巴巴地等着?就算她儿子长的“如花似玉”,那也架不住人家姑娘们年岁渐长啊! “这个章家姑娘瞧着是不错的。”展夫人喃喃道。 ……………… 展贞书被展夫人打发出去自己玩,说是自己玩,但是展贞书素来看不上那些普通孩子喜欢玩的东西。展贞书带着丫鬟出了正院,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往自己父亲的书房去拿几本经史典学来看,谁知在后花园里遇见了太子。 太子看着展贞书抱着的那两本书就头疼:“展四,你怎么又在看这些书?” 展贞书轻抿双唇,小小的脸上尽是认真:“前些日子没看懂,打算这几天再看一遍,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多看看也就明白了。”虽然不高兴对方展四展四的叫,但是无奈碍于对方太子的身份和自身修养,展贞书依然好声好气的回答。 小姑娘抱着书,神情倔强,发髻上绑着的发带随着清风飘飘扬扬,无端地,太子觉得自己的心中慌慌的,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用扇子抵着下巴:“孤正巧没事,就大发慈悲给你讲解讲解。”说着将展贞书怀里的书给抽了出来,自顾自地往花园的亭子走去。 怀中空空如也,展贞书跺了跺脚,轻咬下唇,不开心地跟在太子后面,她家兄长是太子太傅,她与太子自然很是相熟,在展贞书眼里,太子实在是纨绔子弟的代名词,对于对方说要给讲解这事儿,她是不以为然的,她可不相信他能讲出什么来。 内侍站在原地干瞪眼,太子殿下!您刚刚不是说要去展太傅那儿看戏的嘛?怎么要给小姑娘讲起书来了! 亭子外是开的正盛的木芙蓉,似火般的花朵在清雅的展家庭院里极为惹人注目,展贞书做的端端正正,表面上细心聆听太子的讲解,实则心里却是在想着自家兄长的事情。 太子讲的正起劲,却发觉听的人正在走神,拎着书对着展贞书的脑袋敲了几下,惹来小姑娘气鼓鼓的瞪眼模样,那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可爱,没忍住的太子不由自主伸出手戳了戳那包子脸。 ………… 展征口中的那盘棋局其实已经将近尾声,棋盘摆置的地方是展征房间附近的那颗银杏树下,宜华摇着头下放下手中的棋子,她这些年真是白活了,这棋艺依旧是这般不堪一击,分分钟溃不成军。 四周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这个地方就他们两人,宜华撑着脑袋,静静地等着展征放下那最后一个棋子,那颗棋子只要放下,这盘棋局就结束了。 男子低垂着头,从侧脸边滑落的几缕头发落在棋盘上,神色淡和,苍白的见不着血色的手捻着棋子却是久久悬空不动。 宜华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头凑近了些:“展公子不必手下留情,直接结束吧。” “我不是想要手下留情。”展征收回执棋的手,将棋子放回棋篓子里,蓦然抬眸,轻笑地盯着宜华的双眼:“我只是在想,如今晚矣,不若明日再下。章姑娘今日就暂居寒舍吧。” 明日再下?不过就是手动动将棋子放下就好了,为何还要明日再下? 不过……宜华看着天色,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现在那章渊肯定在到处找她,她现在不想搭理那个人,如果出去必定被逮个正着,既然展征留宿,何不顺着住下?待到明日,她再去探听探听那李家后续发展之事。 “那就麻烦展公子了。”宜华道谢。 展征站起身来俯身看着宜华,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宜华微微不适,向后仰了仰,反射性地看着展征。 男子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是偏向妩媚的桃花眼,但是在他的脸上愣是让人生出一股淡漠的气息来,因为俯身的缘故,墨色的长发下垂落在宜华的颈侧,宜华不舒服地动了动。 良久,展征抬手放在宜华的头顶,将一片银杏叶轻轻捻起递到宜华面前:“起风了,章姑娘不妨赏赏银杏叶落,姿如凤舞云千霄,甚美。” 宜华接过仿若小扇子般的叶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展征离开的瘦削背影,抬头看着被风吹落的银杏叶……与漫天落花不同,银杏叶就像是在空中慢慢飞舞的枯叶蝶,宜华摊开手吹掉手中的叶子,展征,展征啊…… 第八十七章 七日轮回之城(十) 待在展家的宜华是吃的好睡的好,而李家则是大戏接着上。 话说后来李大人晕倒了之后,李家慌慌忙忙请了大夫过来,大夫一看诊,摸了好几把胡须,说是气急攻心须得好好休养着。 送走了大夫,李夫人坐在床边眼泪刷刷地直往下掉,李昑光自诩是个大孝子,见着自己亲娘这样伤心,也顾不得膀子疼得慌,凑过去安慰李夫人。 在李昑光的安慰下,李夫人渐渐地收了哭声,本来情绪已经趋向于和缓了,谁知道不小心瞄见了站在角落一脸冷漠的李芸萝。 要说李夫人现在最恨谁?不是别人正是这李芸萝。她当初有多喜欢这个女儿,现在就有多讨厌。如今老爷因她之事被气倒在床上,李家声名尽毁,偏偏这个女人还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夫人的心里憋着一股火,腾地站起身唤了人进来要把李芸萝押起来好狠狠地出口气。 李昑光看着自己娘亲那副狠厉的模样,微微缩了缩脖子,有些迟疑要不要出声维护一下李芸萝。 下人动作快,毕竟都是在李家做事的,如今这一闹李家在京都的名声地位绝对会下降,这不止会影响主人家,也会影响他们这些下人,主人家有权有势他们这些下人走出去才有颜面,主人家名声有损,他们这些下人出去也只得对着别人弯腰点头。 几个丫鬟婆子毫不客气地押着李芸萝,还狠狠地在后面推了一把。李芸萝转过头目光冷凝地看了那个婆子一眼,狗仗人势的东西! 李芸萝是李夫人一手带大的,自然知道对方武力值不错,她曾经半开玩笑说:“芸萝啊,你这般习武,以后你的夫家可是遭殃了哦”当时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她还鼓励李芸萝好好学好好练来着,心中想着练好了,以后嫁了人也没人能伤着她。 想起当时的话和当时的那些心思,李夫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大耳刮子,有这么个媳妇儿可不是遭殃吗?只是不是别人家遭殃,是他们李家自己遭殃! 待到确定李芸萝不会突然间挣开来时,李夫人才冷着脸含着恨放心上前,抡起手对着李芸萝那张本就被宜华一壶水烫的发红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脸,响亮的一巴掌 李夫人收回手喘了一会儿气,这怕是有史以来她用过的最大力气了! 李芸萝被这么一大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快感觉这脸都不是她的了。 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的李芸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但是心里却是把李夫人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李芸萝因为自小就没了亲生父母,素来就是个心性敏感的人。即便是李家夫妇是当真把她当亲女儿一般,她表面上看起来对李大人李夫人也亲近非常感激无比,但是内心却一直觉得对方不过是可怜她罢了,就像是发善心养了一只会耍乖卖巧的小狗一样,她可不认为他们真的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真心相待。 还好李夫人听不见李芸萝的心声,否则准的如同李大人一般两眼一翻栽倒在地上。 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这是李昑光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这般动怒,李昑光是李家独苗,李大人夫人是拿眼珠子般的疼爱,李昑光自小便是被溺宠着长大的,一向在他面前温和慈爱的母亲如今就像是露出了獠牙的猛兽,他心里还真有些发憷。 徘徊犹豫了许久,李昑光心中对李芸萝的怜惜还是占了大半,终是在李夫人要继续掌掴李芸萝的时候挡在了李芸萝的面前。 “娘!” 李夫人颤着手指着李昑光:“你让开!你知不知道,因为她,你以后全毁了!” 李昑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能什么事儿都赖在芸萝身上啊,当初明明明明是你”李昑光还顾及着刚刚李夫人的怒气,后面几个字字说的极为小声。 李夫人作为李昑光的生母,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自然知道,这分明是在甩锅给她这个母亲了! “哥哥,你就别说了,母亲泄愤,咱们为人子女的受着便好了。”李芸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李夫人差点没气个倒仰,什么叫做母亲泄愤子女受着?这是在说她无理取闹了? “娘,你一直都夸芸萝懂事的,你以前还总说舍不得芸萝嫁出去,这下好了,芸萝成了你儿媳妇,不好吗?” 不好吗?当然不好!李夫人恨不得把自己儿子的脑袋给扳开来:“你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是兄妹!如果她是以章黎的名义嫁过来还好,偏生被人给拆穿了,有什么用!” 李昑光默然,他其实心里也隐隐有些埋怨李芸萝当初动手怎么不彻底点,还让那什么章黎活着回来了!把脑子的可怕想法甩出去,李昑光颇为认真地看着李夫人:“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与芸萝也已经拜堂了,她现在就是我李家的媳妇,这是不少人都看见的。” 李夫人动了动嘴皮子,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许久也没蹦出一个字来,这话是说的没错的,堂也拜了,可不就是他们李家的人吗。 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她也是没法子了,还是等着老爷醒过来再做打算吧。 李昑光连忙让丫鬟扶着李芸萝往新房的方向去,留下李夫人一个人守在李老爷床前,黯然伤神。 李老爷在半夜的时候醒过来了一次,李夫人高兴地不得了,使了丫鬟去唤李昑光与李芸萝过来。 谁知道丫鬟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回来了,还支支吾吾的。李夫人见此觉得古怪,厉声问道:“少爷呢?” 丫鬟顶着李老爷和李夫人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回道:“少爷院子里的说说” “说什么?” “说少爷和小姐不不不是少爷和少夫人正在、在入洞房,不让咱们打扰。”回完话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闭上眼,果不其然听见重物砸地的声音,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只见床边搭衣服的架子已经被推到在地,旁边是气的直抚胸口的夫人。 李夫人还好,身体硬朗着呢,只是可怜的李老爷,刚刚醒过来,这下被这么一刺激又是一口气没上来,又栽倒在床上,吓得李夫人又半夜让人去请大夫。 请来的大夫依旧是晚间的那个,大夫像是刚刚从被窝里被人给捞起来的,衣衫不整,全程冷着脸诊完脉,写完药方子,拿了钱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人。 忙碌的李夫人不知道,他们李家又要添一笔笑料了。 这个大夫是出了名的心眼小,别人说了一句他不爱听的他也能记半年的,这李家奴仆狠狠把他从暖被窝里给提溜出来,大夫在心里给重重地记了一笔,将刚刚在丫鬟下人那里听到的八卦牢牢地记在心里,听着背后李家关门的声音,老大夫呵呵一笑。 宜华睡了个好觉,清早醒来的时候,就听小缘说展贞书一大早就来了。宜华连忙梳洗好之后出了房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展贞书,小姑娘做的笔直,正翻看着石桌上的书籍,那模样简直认真的不得了。 “四小姐,怎么这么早到这里来?”宜华挨着展贞书坐下问道。 展贞书合好书籍,满脸纠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展贞书深吸了一口气,小脸上满是沉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姐姐,太子昨日用这个跟我换了一朵木芙蓉。” 咦!用这块玉佩换了一朵木芙蓉?宜华饶有兴致地拿起展贞书手中的玉佩,这可是极好的暖玉啊,而且这玉佩上面还刻着字,宜华摸了摸,大概猜测应该是太子名字中的一个字,这种玉佩应该是主人极为喜欢的,不然可不会在上面刻字的。 “你说他用玉佩就换了一朵花?”木芙蓉还是很常见的,哪里珍贵到要如此贵重的玉佩想换的,再说了,他太子想要,别人不得巴巴地送上去啊,哪里用得着! 宜华琢磨了好一会儿就要开口,却见院门口走进来一小厮,对着在座的两人行了个礼。 “章小姐,少爷一早去上朝时将这个叫奴才送过来。”小厮将锦盒递到宜华面前,缓缓打开。 宜华目光微凝,是块玉佩,展贞书惊讶的叫了一声,指着盒中的玉佩说道:“这是当年母亲特地叫人给长兄寻来的上好的玉雕刻出来的玉佩,母亲在上面刻了长兄的名字然后送到相国寺供奉过的。” 宜华将玉佩拿起,那上面确确实实刻了个“征”字。宜华皱着眉看着玉佩发呆。 一旁的展贞书笑的促狭,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怔,拿起太子给的那块玉佩,又看了看宜华手中的那块。 展家的儿女都十分聪慧,展贞书虽说年纪不大还不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但是身为展家的女儿,立志要继承父兄衣钵的姑娘,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长兄送玉佩给姐姐是因为心存好感心有爱慕,那太子送玉佩给她展贞书跺了跺脚,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太子果然就是个纨绔流氓,她昨天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那人学识渊博值得学习的! 宜华和展贞书深入地探讨了一下玉佩的事情,展贞书气的早饭多吃了几个包子。不论宜华说什么,展贞书心中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太子就是个流氓。 吃完早饭之后,宜华本是打算出门打听打听李家的事情的,谁知道走到半路就被展夫人叫了去唠家常。 唠完家常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宜华正准备出门,又被一道圣旨给拦在了门口,于是又跟着展家人一起跪在院子里,听着宫里的内侍念圣旨上的字。 宜华越听越不对劲,到最后内侍念完了都走到她面前了,她还是一脸懵逼。 “恭喜姑娘,再过不久就该唤一声展少夫人了。这可是京都不少贵女求都求不来的。”可不是吗,展征就算再怎么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但是那身份气度与自身才华本事,不少京都贵女也是使了劲儿的想要嫁进这展家来的。 宜华接过圣旨,低声询问道:“大人,这圣旨究竟是?” “展太傅今日一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着陛下求来的。如今展太傅和其他两位展大人正在宫里与陛下说着话呢,怕是会晚些回来了。” 内侍说完后笑着接过展夫人递过来的荷包,招呼着人回宫复命去了,别说宜华,其实展夫人也是懵逼的不行,她儿子这动作是不是快了点?而且还直接请的圣旨! 第八十八章 七日轮回之城(十一) 宜华最终也没有出展家门,展夫人直接把宜华拉到了她院子里向着她要了章家的地址,当着宜华的面儿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又让展贞书去了一趟展老爷的书房将展老爷的私人印鉴给取了来印在落名处。 展夫人唤了人将书信快马加鞭送了出去,又拉着宜华谈了不少关于婚事的事情,宜华出了展夫人住的正院,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迷迷糊糊的脑袋。 “小姐,你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展公子吗?”小缘现在心情可谓是半喜半忧,她喜的是展家是个不错的人家,至少瞧着比那个什么李家要好上许多,看这个情况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气;她忧的是,那个展公子看起来身体可是不好的很,这要是一不注意没了,那自家小姐以后岂不是要守寡吗? 宜华戳了戳小缘的额头:“当然要嫁啊,圣旨都下了,不嫁可就是抗旨不尊了。”这可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即便他们章家是隐世之族极少参与俗世之事,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宜华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向前,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昨日下棋的地方,好几颗簇拥在一起的银杏树下是摆着棋盘的石桌,棋盘之上早已铺上了好些银杏叶子。 左手扶着宽大的袖口,右手轻轻地捡起棋盘上的叶子,一片一片的随手扔在地上,待到清理干净了棋盘宜华才坐在昨日展征坐的位置上。 棋局依旧是昨日的那个棋局,只差一步就可以结束的棋局。 笑了笑,思索了一番,总是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捡回棋篓子里。当最后一颗棋子被仍回棋篓子时,一个人影遮住了洒向宜华的阳光。 “还没下完,为何收回?可是怕输了?” 宜华浅笑回眸,说话的人正是展征,不是往常月白色的长衫,而是蓝色的官府,穿的齐整,倒是比寻常看起来更加精神了些。 “那位来宣旨的内侍不是说陛下召你说话呢吗?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展征听着话,竟有些恍惚,这种话语说出来,不知为何给他一种相伴久矣的妻子在问突然出现的丈夫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他十分心喜。 走了几步坐在宜华的对面:“我向陛下说身体不大舒服,陛下就先遣我回来了。” 身体不大舒服?宜华扬了扬眉,瞧那精神的模样,信他才怪。 “你祖父与父亲也回了么?” “没有,陛下招了好些朝中大臣在谈事情,祖父父亲也在其列。”展征拿起棋子放在棋盘上,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以后也是你的祖父与父亲。” 宜华盯着棋盘,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展征听见声音,嘴角微微上扬。 “今天还是下完吧。”宜华声音平淡。 “嗯?” “我的意思是,反正以后你我之间还有着大把的日子,不需要用一盘未下完的棋来留下我。” 展征蓦然抬首,恰巧一片银杏叶落在宜华的发髻之上,自然地伸手将那片银杏叶轻抚掉落:“好。” 躲在暗处的展夫人和展贞书相视一眼,笑的一脸促狭。 在晚间的时候,宜华总算是见着展家老爷子与展老爷。两人除了年龄相差较大之外,模样与气度都十分相似。 两人都是脾气气度极好之人,一顿晚饭吃的算是融洽。 由于章家人除了章渊那个不靠谱又自以为是地得人外没有一个长辈在,所以展夫人在等待章家来人的时间里,顺便就教宜华管家之事,这些宜华自然是会的,但是却也耐心地跟着展夫人教导,长辈拳拳之心,怎可辜负? 宜华被这边绊住自然一时半会儿的就管不了李家的那一烂摊子,便随着李家自由发展了一段时间。 待到抽了空,宜华忙叫小缘出去打听打听。 小缘出去了大半天,一直到午后才回来,步伐匆忙地跑进屋内,也顾不得礼仪猛灌了一杯冷茶水。 “去了这么久,可是打听到什么了?”宜华坐在窗边的矮凳上,打理着花瓶里刚装进去的鲜花。 小缘点头,梳理了一下思路。 小缘是今日一早出的门,这连着好几天都待在展府里,这不出门不知道啊一出门吓一跳。 大街小巷全是在议论李家那等子事儿,街市上流传着不少话儿,最后小缘还是挑了些确定的说了出来。 李大人那天半晚上被李芸萝和李昑光不顾自己晕倒在床自顾自就入洞房的事儿给又气晕了过去,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醒过来,这一醒过来就连忙软着腿让人收拾着装往皇宫去上早朝。 他不去不行啊,若是请病假,皇帝绝对会给他狠狠的记上一笔,昨天刚闹出了大事儿,今天就请病假?糊弄谁?皇帝要是觉得你糊弄他了,那他就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李大人身心疲惫地去了早朝,没有意外地被皇帝训斥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最后直接给了李大人一句话,让他带回去给李芸萝。 “德有亏,行不正,品不佳,人不行。” 完了又给了李大人一句话:“你们李家很好,这般的女子确实不适合拿出去祸害我朝其他子弟。” 李大人有苦不敢诉啊,颤着腿谢了皇帝的赐言,回到列队中。这还没完,待到早朝一结束,朝中大人鱼贯而出,向着他道贺:“李大人佳儿佳媳,恭喜恭喜。” 佳儿佳媳个屁!李大人本就虚弱,要不是这还是在皇宫,他早就一头栽了。总算是僵笑着目送了一大波大臣离开,正要溜走的李大人就被展家三人组给堵住了。 展老爷子和展老爷站在后头,展征站在前面,就对着李大人说了一句话:“李大人最好给令公子带上一句话,叫他以后见着我了,还是避着走比较好,我这人性子不怎么好。” 李大人苦哈哈地回了李家,强撑着身子让人去叫李昑光和李芸萝到正堂来。谁知道下人去了一趟后来回禀说两人还没起呢。 本就心中不爽快极了的李大人怒发冲冠,愣是憋着一口气,抄着棍子从正堂跑到了李昑光和李芸萝的新房,也不用下人搭手,自己一脚把门踹开,不管被子里的是谁,抡起棍子就是一阵乱揍,大有不打死不算完的架势,李芸萝和李昑光被打的直叫唤,却也不敢出来,两人晚间洞房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梳洗,只得硬生生地受着。 最后还是听到丫鬟禀报的李夫人匆匆赶来救了两人。李大人被截了棍子,喘着粗气将皇帝的话一字不落的给在场的人复述了一边,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实在是撑不住,两眼一翻又晕了。 李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忙着请大夫。 大概李家用惯了那位老大夫,请的依旧是昨日晚间的那位,于是小心眼的老大夫又将李家的事情传了出去。 街上行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唠嗑,最近这几日见着都不是问:“哎,你吃饭了么?” 而是改问:“哎,你听说那西街李家的事情了没?” 宜华抿唇,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花瓶拿起放在窗边:“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奴婢听说,那个李芸萝似乎要去城外的明安寺上香。”小缘回道。 “明安寺?” “是的,小姐,她现在也就只能去城外的寺庙了,这相国寺里经常有京都名家小姐夫人走动,若是李芸萝去那儿,还不指定被怎么嘲弄呢。” “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宜华勾了勾唇,明安寺啊 “两天后,我听李家的一个下人说的。”小缘摸了摸脑袋,脸上是很肯定的表情。 两天后啊,明天章家父母和章老爷子应该就到京都了,明天陪着他们,后天她应该很有空才对。这下可真是好极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李芸萝见到她的表情了。 正如宜华所猜想的那般,章家一行人第二日一早便进了京都大门,接到消息的宜华,和展征一起去了一趟悦来客栈。 刚刚走进客栈的宜华就被一位身着深紫华服的妇人拉住了手臂,那妇人神色焦急,眼中还带着泪水:“黎儿,快快快,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你祖父,他快把你哥哥打死了!” 没错,这位妇人正是章黎的生母,章韩氏。宜华打量着这位在章黎心里柔弱的不行的母亲,大概是她看的久了些,章韩氏还以为她无动于衷,颇有些埋怨:“那可是你哥哥,你再怎么不与我们亲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见这话,宜华脸色冷了冷,也难怪章黎与章韩氏这个母亲并不亲近,章韩氏重男轻女,在她心里女儿重要,但是儿子更重要,又因为章家祖父对章黎过分疼爱导致章渊在章老爷子面前几乎不怎么得脸,章韩氏是隐隐有些责怪这个女儿的。 “女儿以为祖父打的很好啊,兄长可不是应该打么。” “你,黎儿”章韩氏指着宜华好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只得转向一边站着静默无语的展征:“你便是信上说的展家展征吧,我们家渊儿可是你大舅子,你可得帮着劝上一劝。” 展征面色淡漠地往宜华那里瞟了一眼:“抱歉,在下并不认识那什么叫章渊的,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章韩氏抖着脸皮,作为章家夫人,她一向端着范儿,能和她谈话的都是些隐世家族的夫人,为人都十分和善,也不存在什么吵架打骂之类,现在她有心骂上几句却不知骂些什么。 在章韩氏梗着的时候,从楼上走下来的章黎的父亲章老爷打破了局面,呵斥了章韩氏好几句,这才看向宜华与展征。 章老爷是属于那种表面严肃但是内里却十分柔和的一个男人。他对章黎这个女儿挺不错的,至少比章韩氏要好上很多,章黎也愿意和他亲近。 宜华乖巧地唤了一声父亲,章老爷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当时听见这婚事的来龙去脉时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己女儿差点命陨蒲花江,自家儿子还帮着凶手隐瞒,到底渊儿是没入过世没经历过什么大波大折的,处理起事来简直就是乱来一气,章老爷心中叹气,这个儿子啊 “你祖父一路上时时念着你呢,快上去给他老人家请个安吧。” 第八十九章 七日轮回之城(完) 宜华没有理会章韩氏,和章老爷说了几句话便往楼上去,走到楼梯右手边的房间门外时果然听见了里面有棍棒声。宜华敲了敲门,唤了声祖父。 “进来。” 推门走进去,只见章渊正跪在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面前。老者手上还拿着一根长棍子。 宜华行了礼,带着笑意走上前揽住老者的胳膊,态度亲昵:“祖父,孙女儿好想你啊。” 章老爷子听见这话,眼眶有些泛红,他是最喜欢这个孙女儿的,不只是因为这个孙女眉宇间和亡妻有着五分相似,更多的是个因为这个孙女贴心孝顺。当他今日一大早到京都的时候,听见大孙子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要不是儿子拦着,他非得给他一刀不可。 章老太爷拍了拍宜华的手:“可是没事?好在我孙女儿命大啊。” 旁边站着的展征一直静默不语,直到章老太爷将目光转向他的时候才躬身行礼,唤了好。 章老太爷打量着这个据说龙章凤姿的青年,看起来这通身的气度倒是不错,再加上在来之前收集了不少资料,他总体来说还是挺满意的。 “小子,你且出去与你未来岳父好生谈道谈道。”章老太爷对着展征说道。 展征自然知道这是要支开他,顺从地与被赶出来的章渊一道离开。 “阿黎,这圣旨下了可就是真的得嫁了,这祖父瞧着那展家小子的身体可不怎么好啊。”章老太爷摸着胡须,神色担忧。 “祖父,无碍的。” 章老太爷看着自家孙女那张淡定的脸,叹了声气:“我原以为那李家的是个好的,谁知道,祖父差点害了你啊,你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头子我以后下了黄泉该如何去面见你祖母呢。” 章家祖母在章黎两岁那年就离世了,章黎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祖母的影子。但是从身边的人嘴里她还是知道些事情的。 章黎两岁之前一直都是祖母在带着的,也是因为这样她与母亲章韩氏之间才没有那么亲近。章家祖母对章黎怎一个好字了得,听说那个时候便是章老太爷也得靠后的。 “孙女儿这不是没事儿吗,你就不要自责了。” 安慰了章老太爷好半晌,两人又谈了些话,这才一起下楼准备去展家的事情。 展征与章老爷相处得也不错,对于展征的才学章老爷是极为吃惊的,不过想到对方年纪轻轻便是东宫三师之一也就释然了。 一行人带着礼坐着马车往展家去,宜华是和章韩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章韩氏不时地拿眼角余光去瞄宜华的脸,宜华看着章韩氏那犹犹豫豫的模样终是开口:“母亲,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不妨直接开口,可好?” 章韩氏纠结地揉了揉帕子,掀起车帘往前面看了看,而后目光含忧:“黎儿啊,那个展征看起来可不是个长命的,你嫁过去,这这” 宜华听见这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章韩氏这话说的是不好听,但是站在一个为人母的角度,多多少少是因为对女儿以后的生活有些担忧。 “母亲,女儿倒是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我呢。”是真的没想到,在章黎的记忆里,这个母亲可是很少对着她说什么贴心的好的话的。 章韩氏苦了苦脸:“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是啊,我是你女儿,你当然关心我,只不过前提是不涉及长兄的事情。” 章韩氏有些讷讷地放下一直撩起的帘子,偏过头不再说话,一路上寂静无声。 去展家主要就是谈论婚事的问题的,两家人讨论了许久,最后展老爷子和展征便带着章家几人去皇宫给皇帝请安去,顺便谈谈章家入世之事。 后面的事情就不关宜华的事儿,因为要备嫁,自然不可能一直住在展家,转头便叫小缘收拾收拾东西回了悦来客栈。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时间其实不算特别充裕,但是也够用了。章家人从皇宫回来后便专心置办嫁妆,当初的嫁妆可是被李芸萝沾了手的,再用可不是晦气的很,所有的东西都得换新的。 悦来客栈里忙忙碌碌的,宜华倒成了最悠闲的一个。 第二日一早,宜华便拿着剑出了门,目标明确的往城门去,这个时间点还早的很,城门也不过刚刚打开。 宜华出了城门雇了一辆马车往明安寺的方向的前行。今日便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李芸萝这小半个月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李夫人大概被刺激的厉害了,可了劲儿的折磨她,后宅的手段层出不穷,弄的李芸萝叫苦连天。 她现在是李家待不下去,也不敢随便出门,只得借着理由求了李昑光说是要去城外明安寺祈福好出门透透气。 不敢在街市上人多起来的时候出门,李芸萝只得早早地便出了李家门,顺便躲了给李夫人请安。 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的李芸萝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明安寺在山上,马车上不去,李芸萝最近烦躁的很也就没让那些侍卫们跟着,一路上慢慢走着,神清气爽。 宜华扶着树枝,看着李芸萝那模样冷冷一笑。待到李芸萝路过她所站的那棵树时,跳下去,直接抡起手从背后把两个丫鬟给敲晕了。 李芸萝警觉地转身,入目的便是直直的指着她的利剑,心下一沉:“章黎,又是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来向你讨债的。” 李芸萝愤恨不已:“讨债?你把我害的出不了门,沦为笑柄,每天还不得不受着那个糟老太婆的恶气,你不要太过分!” “你觉得这样就能抵消掉两条人命吗?”宜华向前走了一步,李芸萝慌忙也跟着后退一步以防利剑刺进身体。 “两条人命?你不是没死吗?充其量也就你那个婢女一条命而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女,你莫不是还想着我给她偿命?笑话!”李芸萝可不觉她需要给那什么叫尤苍的婢女偿命,不过是一个奴籍之人,也不怕折了她的运道。 宜华呵呵了一声:“我就是想要你偿命。” “你敢!李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到李家不会放过这几个字的时候,李芸萝明显有些心虚,最后还是不怎么放心,又加了句:“我朝律例也是不会放过你的。杀人可是的偿命的。” “你也知道杀人要偿命啊!” “尤苍的不算,她是奴籍之人。” “好,就按你说的尤苍不算。”宜华冷笑:“那章黎的命呢?”那可怜的在那轮回之城里不断遭受冷漠空虚与恐慌的章黎,那到死也没走出去的章黎。 “章黎?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李芸萝颤着声儿回道。 宜华不回话,后空翻到李芸萝身后,将其制住,给她嘴里塞了一团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烂布,押着人往后山去。后山是悬崖,宜华把李芸萝推到崖边站着,长剑的把手抵着她的腰间,李芸萝咽了咽口水,腿脚有些发软,不停地摇头。 宜华把李芸萝嘴里的布团拿掉:“看看下面,有何感想?” 李芸萝根本就说不出来话,宜华不耐烦地把人又往前推了几步:“说话。” “很很高。” “确实很高,想要知道跳下去的感觉吗?” 李芸萝往后缩了缩“不想不想!我不想。”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什么跳下去的感觉,她还年轻,她还有好长的路没有走:“你放了我,你放开!”大概是察觉到宜华打算动真格的了,李芸萝拼命地挣扎。 宜华皱了皱眉:“那可由不得你了。”说完狠狠把李芸萝向前推去,李芸萝惊呼大叫,在这山间声音回荡。 李芸萝的求生意识挺强的,一瞬间被推下去还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崖边的石头,神色哀戚地仰看着宜华,宜华蹲下身体摸了摸她的脸蛋:“怎么了,这是想让我拉你上来吗?” 李芸萝快速地点头,双眼含泪,目带祈求,现在她可不在乎什么面子问题,活着才是大事:“章小姐,你就拉我上去吧,求求你了。” 宜华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啊,杀人偿命呢”说着站起身,正手握着长剑。 李芸萝惊恐地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长剑,晃了晃悬空的双脚,大声叫着:“不要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一剑刺进李芸萝扒着石头的手,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李芸萝大叫着松开手,身体径直下坠。 宜华看着李芸萝掉下去的模样喃喃道:“尤苍的死,章黎的死,还清了。” 李芸萝此番掉下去不死也活不过一天,章黎当初跳下去的地方可比这里高多了,宜华甩了甩手,将手中的长剑顺道也扔了下去,随着李芸萝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定没有其他人看见,宜华抄小道回了城中。那两个李家带来的丫鬟是被上山还愿的香客唤醒的,两人醒来之后是四处寻找李芸萝,一直找到日落西山也没见着李芸萝的影子,最后只得带着侍卫回了李家,如实禀报。 李昑光心中惊骇,听着母亲的话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母亲,你别胡乱猜测,芸萝怎么会跑了呢,李家是她的家,她不回来会去哪儿?” “谁知道她会去哪儿,你给我安安心心地读书,好参加明年的春闱,得出成就来,还怕没有媳妇儿吗?”李夫人现在精神不怎么好,一连着好长时间她都是不敢出去参加什么宴会的,整日整日窝在家中就想着怎么收拾李芸萝。 现在李芸萝没回来,她巴不得呢。 李昑光没有理会在那儿絮絮叨叨说着李芸萝坏话的李夫人,召集了府中的丫鬟小厮往城外去寻人,一直找到深夜也没得到什么消息的一群人站在关了的城门外发呆吹着冷风,李昑光心中沉痛,却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家除了李昑光忙里忙外找李芸萝外,其余人皆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尤其是李大人和李夫人。李大人因为这些糟心事儿不知道被御史参了多少回了,最近皇帝隐隐在提拔章家,李大人被借故捋了职位,现在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李夫人则是看着一些小户人家未出门的女儿画像,打算给李昑光纳妾,心里美美的想着待到她儿子高中状元之后李家的辉煌。 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宜华顺利出嫁,婚姻幸福。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宜华微微掀开帘子往外瞄了瞄。 小缘指着来往匆匆的书生:“今日是放榜日呢,少夫人忘了吗?” 放榜日?是了,展征还是主考来着,听他说李昑光也有参加这次的考试,宜华放下帘子:“走吧。” 回到家中的宜华恰巧碰上刚刚从皇宫回来的展征,不免问上一句李昑光考的如何。 展征牵着宜华手往房间走去:“这次参考的考生大都十分有才学,我展家子弟也有不少,李昑光嘛,我没瞧见他榜上有名。” 这意思很明显了,宜华浅笑,榜上无名啊 李夫人接到消息的时候瘫坐在椅子上,李大人自被皇帝捋了职后,就一直没有再被任用,李家上下都是在吃着老本,为了李昑光,老本都快没了,这下 李家一行人很快就搬出了京都,他们一直待在京城为的就是李昑光的考试,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后续如何宜华不知道,她只是在其他夫人的赏花宴上听到别人说起过。无外乎就是一些爱搬弄十分的为了挖苦她把往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说起来当初展少夫人应该是李少夫人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捂着帕子轻笑,那眼神带着几丝轻蔑与厌恶。 说实在嫁给展征确实挺拉仇恨值的,那位据说是以前立志要嫁进展家的。 宜华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向安静沉稳地展贞书站起身来,言语直接:“不知夫人是出自哪家?我展家子弟颇多,今日回去必定好好与母亲说说,万万不能与生养夫人的家庭连成亲家,不然这亲事可不是什么喜事,倒是晦气事儿。” 那位夫人脸色难看,她敢对着宜华乱说话,却是万万不敢与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皇家未过门的媳妇对上的,只得埋头挡住满脸愤恨。 展征和太子一道来的时候赏花宴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太子几日没见着展贞书便拉着她先走一步。 “岳父来信说,岳母要来京都。” “是吗,那我回去让人把房间收拾好” 宜华与展征并肩前行,慢慢踏上归家之途。 第九十章 农家舒娘(一) 宜华回到世界大殿的时候,幽梦正趴在椅子上睡觉,宜华心情颇好地把它提溜了起来:“你倒是悠闲。” 幽梦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猛地冲到宜华怀里蹭了蹭:“主人,你回来了!” “回来了。”宜华席地而坐:“幽梦,你说什么时候裳渝才能从上面下来?” 幽梦甩了甩尾巴:“当主人你上去的时候。”等到主人替了裳渝的班,她不就卸任了吗,就闲下来了啊。 “哎,是吗?那你说还得等多久呢?” “快了,很快。” 谨记着上次教训,宜华没有立刻进入任务,而是炼化了天道馈赠感觉到修为上涨之后才再次进入了世界大殿,不知道是不是宜华的错觉,总觉得整个人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从书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女子,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模样,梳着简单的发髻,整个人疲惫不堪。 她叫颜舒娘,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是无奈年幼之时便家道中落,最后也成了贫苦人家。 她爹因为贫苦生活早逝,独独留下她和母亲两人孤苦伶仃。母亲费尽力气将她拉扯长大。她在十六的时候便嫁给了罗家村的罗正青。罗正青是家中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年仅两岁的妹妹。 罗正青的爹罗大柱和他娘都罗张氏是罗家村土生土长的人,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罗正青是家中唯一一个读书人,很得两老的看重。 因得罗正青是读书人的缘故,当时罗家使媒人来说亲的时候,她娘一口便答应了。她私心里也觉得既然书读得好,那人应该也是不错的,便也就依了娘的意思嫁过去。 她嫁入罗家的第二天便被婆母赶到地里去干活儿,不是她懒,而是这是哪家都不曾有的,谁家新嫁娘第二日便下地干活呢? 因为罗正青每日都要温习功课,他自然是没有活儿干的,而她在大嫂的挤兑下不得不多干一份,美名其曰这是替她丈夫做呢。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她刚刚生完了孩子,醒来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更别说什么吃的了。 罗家人简直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她每顿的吃食只有一碗稀粥,她问为什么,得来的是婆婆一句:“生了个赔钱货,家里哪来那么多吃的?” 她母亲是个温婉的性子,教出来的她,性子三分温柔七分懦弱,面对婆母的指责,她哑口无言。 她月子没坐满便下地干活,而罗正青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温言几句劝慰她,到了后来连个好眼色也是不给的,到那时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读着仁义之书的可不一定是个君子。 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儿,孩子出生的第二年罗正青便上京赶考,一去便是杳无音信。 她一个人抚养着两个女儿长大,不不只是抚养着两个女儿,她还担着家中三分之一的农活。颜舒娘一直安慰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等到罗正青回来了,哪怕他再不喜欢她这个妻子,她也能好过些。 就这么盼着盼着,一年又一年,都到了大女儿十四岁了,罗正青依旧没有回来,这时所有人都肯定,那个人是真的出了事儿了。 其实这对颜舒娘来说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么多年都熬过来,大不了再换个盼头继续熬着。 从那之后她的的盼头又成了:她的女儿能嫁一个好人家,不说富贵,至少有个和睦亲切的家庭,而不是像她一样,像一头没有人权的骡子一般活着。 她没想到第二个盼头很快就没了。 罗狗子是罗家老大罗正远的独子,也是罗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丁。他在罗家的地位可以说是排在第一的,因为家中太过宠溺,不过十岁的年纪便是个村中霸王。 本来这罗狗子再怎么胡闹也是他们大房的事情,和她们这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怪就怪在这罗狗子太会惹事儿了,惹的还是镇上有名的富商王家的王公子。 罗狗子那日被几个村中的流氓骗到镇子上,又被诱哄着去偷钱,这对象便是那王公子。 罗狗子本就是个新手,自然被当场逮了个正着,本来嘛,小偷小摸的被捉住了自然是送官府,这罗狗子一听见官府两个字吓得魂儿都没有了,当即便挣开来了,这猛然一用力推了那王公子一下,王公子一不小心滑到摔掉了两颗牙。 王公子也是个霸道的,掉了这两颗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人将罗狗子打了个半死不活。 罗狗子被抬回罗家的时候,婆母罗张氏和罗狗子的娘也就是颜舒娘的大嫂急的不得了,连忙请大夫。 为了治罗狗子的伤,家中积蓄去了一大半,又恰逢小姑子罗正竹要出嫁,这哪来的钱置办嫁妆啊。罗正竹是罗家的老来女,那是放在心坎坎上疼的,地位也就仅次于罗狗子。 这罗张氏几人思来想去最后把主意打在了颜舒娘十四岁的大女儿小初身上。罗小初的容貌随颜舒娘,不说多美,但是长得很干净清新。 镇上有个姓齐的员外,该人贪花好色,除了正妻家中已有十个姨娘,更加别说在外面的女人了。 罗张氏便使了人跟齐员外家的下人通了气得了齐员外的首肯,两相商量下便打算把罗小初给弄到齐家去。 当齐家下人来拿人的时候,颜舒娘那两天正好不舒服的很,卧床休息。那一阵子她就觉得很奇怪,因为罗家人对她的态度突然的好了起来。 当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和罗小初的哭闹声时她才知道为什么,罗舒娘想要出去却被大哥罗正远和大嫂堵着,她哭闹祈求,却一点用都没有 罗小初被带走后她一直恹恹地,什么活儿也干不下,这时罗家人察觉到了她的怠慢,也知晓是因为罗小初的缘故,便告诉她说罗小初是去享福去了,那是个好人家,心地良善,小初只是去做个丫鬟,等他们有了钱就把小初给赎回来。 颜舒娘是个傻的,还真就信了他们的话, 她为了把女儿给赎回来,不停地干活,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通过不停地做绣活,打零工,甚至干一些男子才会去干的体力活攒够了罗家人说的赎身钱,那一日她满怀兴奋地揣着钱避开罗家人带着小女儿罗小柔去镇上,她要去接她的女儿回家。 当然,到最后她并没有接回她的女儿,当她到齐员外府上的时候,被下人告知罗小初半年前就死了,投井自杀。 这对于颜舒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当时是不信的,他们不是说这是个不错的人家吗,不是说女儿在这边会过得很好吗?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呀! 大概是颜舒娘太过于悲戚,那个下人看不过去了,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告诉了颜舒娘,包括罗家人卖了罗小初给齐员外玩弄,包括罗小初在齐家受的苦,以及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投井自杀。 颜舒娘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到罗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魂儿都没了一半,回到罗家的颜舒娘直接掀了罗家人围着的饭桌,捡起地上的碎碗和石头等就往罗家人头上砸去,后来更是拎出斧头往他们身上砍,那是懦弱的颜舒娘最硬气的一次,作为一个母亲像一个崩溃的野兽向着那些伤害她女儿的人亮出獠牙。 最后还是村长来了,用罗小柔为由才拦下了差点疯掉的颜舒娘。 颜舒娘再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家里过下去了,和这些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过下去,她最终还是跪着求了村长让他们分家,把她和小柔两母女分出去,实在不行就让她回娘家。 村长本是不愿意掺和这家事的,但是碍于当时罗舒娘以命相逼,还是让她那名义上的公爹罗大柱分了家。 颜舒娘带着罗小柔分了出去,用着那些本打算拿去赎她女儿的钱在离罗家不远处的地方搭了一个小屋子,母女两人就住在里面。 分家的时候全村人都看着,她们也分到了些东西,分出来后的颜舒娘和罗小柔过的很好,至少比在罗家过得好了一千倍一万倍。 但是好景不长,她没想到支撑着她苟活着的小女儿也会死掉。 那一日罗小柔出去洗衣服,一直到太阳下山了都没有回来,罗舒娘急急地去找,却只在河边看见放着洗干净了的衣服的木盆子,压根儿就没见着女儿的影子。 她四处去寻,却在路过罗家院子的时候听见了原委。原来今日罗小柔洗衣服的时候遇见了罗狗子,当初去镇上颜舒娘是带着罗小柔一起去,她自然知道自己姐姐的死是怎么回事儿,见着了罗狗子两人便吵了起来,罗狗子天生霸道,最后更是和罗小柔推搡了起来。 罗小柔被推进河里活生生地被淹死了。 当时的颜舒娘很平静,尽管她恨不得将罗狗子扒皮拆骨生吞活剥。颜舒娘在那天晚上一把火烧了了罗家,她冲进大火里直奔罗狗子住的地方,死死地拉着想要跑出的罗狗子,两个人一起死在了大火里。 宜华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嗓子干哑,微闭着眼,费力地抬了抬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这是生病了。 咳了几声,便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听见哭闹的声音,宜华瞬地睁开眼,现在看这个情况似乎是颜舒娘大女儿罗小初被拉到齐家的时候。 宜华慌忙爬起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让让他们把罗小初带走。宜华站起身,头晕目眩,想了想还是从空间拿了个果子出来,随意地咬了几口,时间紧急,嚼也没嚼便直接吞了下去。 宜华拉开破旧的木门正要出去就被罗家老大罗正远和他妻子罗方氏给挡了个正着。 “哎,三弟妹,你不是病了吗?往哪里去啊,回去躺着吧,家里的事情别掺和。”罗方氏谨记着婆母罗张氏的嘱咐,她今日必须得堵着这颜舒娘。 罗正远虎着个脸在一旁附和。 宜华吃了空间水果,精神好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她可没心思和这两个人在这里扯东扯西的,直接抬脚对着比较好对付的罗方氏一蹬,罗方氏一个踉跄,露出了个空挡,宜华连忙从这空挡冲了出去。 第九十一章 农家舒娘(二) 齐家来了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拉着罗小初,罗小初十分狼狈,双手扒拉着院子的门框,大声哭喊着,罗小柔则在后面扯着那两个小厮,这两个小姑娘瞄见了宜华的身影,连忙哭叫着娘。 宜华正准备过去,罗家老二夫妇依旧在一旁看着热闹不参与,罗大柱和罗张氏瞧见了立马堵了上来,加着后面反应过来的罗家老大和罗方氏一共四个人,她现在身体状况并不好,硬着上说不定不行,宜华慢慢后退,最后干脆直接跑进厨房,从里面拿了两把菜刀,一只手上一把。 “你们都给我让开!”宜华拿着刀指着罗家四人:“这刀可没长眼睛,被砍着了活该。” “老三家的,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把刀放下,谁给你的胆子拿着刀指着我和你公爹?”罗张氏强自镇定,又想着那长辈的身份压下来。 宜华没工夫和她废话,直接舞着刀一路向前,碍于宜华手中的那两把锋利的菜刀,罗家几人都不敢贸贸然靠近。 这边罗小初还紧紧的扒着门框,那两个拉着罗小初衣裙的小厮见着怒气冲冲直直过来的宜华,连忙把手放开,紧张地说道:“你们罗家可是和我们管事说好了的,要把这罗小初带进府中去,怎的,这是要反悔了?” “谁跟你说的,你找谁去,我就看今天你们谁敢动我女儿一下,我跟你们拼命。”宜华站到罗小初旁边,把两个姑娘都拉到自己身后,伸开的两只手握着菜刀。 “你们这罗家到底谁做主,哎,老婆子,这可是你自己找上咱们齐家的,你到底给不给人?”小厮明显很不耐烦,他们也是得了命令来带人走的,这带不回去,他们不得吃瓜落啊。 罗张氏脸上连忙堆满笑意,点头哈腰:“给人,给人,怎么不给人呢。”这看向宜华立马变了个脸色,恶狠狠地目光不停地剜着宜华:“老三家的,听到了没有,把小初给他们,让他们把小初带走,你个死心眼的,你知不知道齐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大户人家,小初去了那里是去享福的,你这可是在拦着你闺女的幸福。” 宜华冷笑:“既然是享福,怎么不叫你女儿去,罗正竹不是正好。” “你,颜舒娘!我告诉你,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老大老二,去,去把小初拉过来。”罗张氏脸色一变,招呼着罗正远和罗正石过去。 罗家老二罗正石是个不爱掺和事情的,只是摇了摇头也不动步子,罗正远倒是个‘热心’的,一听见罗张氏的话立马就挽着袖子上前去。 宜华舒了一口气,好在罗老二没动只有罗老大一个人,不然凭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胜算。但是一个人就不同了,她手上还有两把刀,她不介意让这两把菜刀沾点人血什么的。 罗老大走了过去,想要从后边把罗小初拉过来,宜华慌忙转了转身体换了个方向正对着罗老大,想也不想就是一刀砍过去,还好罗老大闪得快,不然非得给割下一块肉来。 “你个疯婆子!”罗方氏慌忙上前查看罗老大的状况,见着没伤到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对着宜华大骂。 宜华连个余光也不想给她,低声对着罗小初和罗小柔说道:“你们俩快躲进屋子里去,跑快些。” 罗小初和罗小柔听见话,连忙跑进刚刚宜华出来的屋子,宜华也慌跟着跑到门口,拉上门,堵在外面。 “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想要带小初走,门儿都没有!”宜华对着罗家人说完这句话,又看向那两个齐家小厮:“我才是小初的亲娘,别人说的都不作数,你们要是敢强拉人走,我非得到县上的衙门告上你们齐家不可,县上若是做不了主我就告到京都去!京都官儿多着呢,总有能治得了你们的。” 齐家的两个小厮闻言脸色难看的望向罗张氏和罗大柱:“你们两个老家伙,原来卖人家女儿也没商量好,现在怎么办?不给人就还钱!”齐家虽说是个员外家其实也就是只有钱而已,这要真是摊上什么官司,县里头还能稍微说点话,这要真是被这女人往上告了,可就不好说了。 罗张氏与罗大柱面面相觑,这要让他们把收了的钱再往外拿可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罗张氏急吼吼地:“老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开把罗小初给我弄出来。” 宜华冷眼看着跃跃欲试的罗家老大,紧了紧手中的菜刀。见着大步冲过来的罗老大,宜华身子一侧反手就是一刀看在罗老大的胳膊上。当即鲜血直流,吓得罗方氏哇哇大叫:“血!血!血!当家的!” 宜华握着刀比了比,眼神狠厉:“再来呀,这刀切起人肉来应该不错。” “反了,反了你这个女人是要反了天了不成,老二家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村里的大夫来!”罗张氏愤恨地对着宜华叫嚷后又把矛头指向了一边默默站着的罗家老二夫妇。 罗老二的妻子罗杨氏连忙应了两声跑出了院子。跑出去的罗杨氏舒了口气,这找大夫的活计好,也不用担心被殃及。 “你这种悍妇,我罗家没有你这种媳妇儿,我要代表我儿子休了你!”罗张氏心疼的看着疼得哎哟连天的罗老大,指着宜华就开骂:“你个不要脸的蠢驴,你个下贱的连死狗都不如的东西,你个” 宜华挑了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着这种骂街的,倒还是有几分新鲜感,拿着菜刀拍了拍门:“休了好啊,休了好啊,我巴不得你快些代替你那短命的儿子休了我呢,去啊,去找村长,去找族老,你今天要是不替着你儿子休了我,你个死老太婆就不是个人,就是你嘴里那没胆子的狗东西!” 罗张氏激动地直打摆子,要不是旁边的罗大柱扶着,宜华觉得她应该会倒下去。 罗张氏缓过气,脸色难看的指着宜华,憋着一口气转头看向边上站着的罗老二:“死人啊,去去给我把村长和族老请过来,我们罗家今天就要休了这个不要脸的泼妇!快去啊!” 罗老二听见吩咐拔腿就跑,留下门口站着的一脸呆滞的两个齐家的小厮,这这这是咋回事儿啊 宜华就地坐在台阶上,也不管是不是脏的,她现在累的慌,将左手的菜刀抱在怀里,偷偷地借着衣袖的掩饰从空间里摸了个果子出来,她得再补充补充精力。 宜华啃着果子,果子很脆,卡崩卡崩的响。惹得院子里的罗家人怒眼相向。 趁着现在等人没事儿,宜华打量起这罗家院子来,罗家是真的没什么钱,就这院子也是破败的不行,围墙边是一圈的土,分明就是那土墙上掉下来,院子不大,角落里还种着萝卜。她身后的这间屋子是颜舒娘三母女住的地方,小的很,那边罗狗子一个人住的地方就是她们三母女住的地方的两三倍。现在罗狗子还没好,还躺在床上,罗正竹大概是心虚也没有出来。 留着三羊胡子挎着药箱的大夫是被罗杨氏拖着过来。那大夫年纪看起也比较大了,鬓发隐隐有些发白。 “哎哟,大河叔啊,你快看看我家老大吧。”罗杨氏连忙让开来让人凑近了来看。 罗大河看了看,面露惊讶:“这是咋的,怎么被砍伤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狗东西,不敬我和大柱两个长辈,还砍伤了她大哥啊!大河叔啊,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哦。”罗张氏哭天抢地。罗大柱就是个闷葫芦什么话也不说地站在罗张氏旁边。 宜华冷冷地加上一句:“可不是命苦啊,三儿子是个短命的,说不定你这个儿子也要被你给哭死了。” 罗大河讶异地盯着宜华,这正青家的,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这还敢和她婆母干上了? “大河叔你看看,你看看,这哪家的媳妇儿敢这么跟婆母说话哟!” 宜华脸色不变继续接道:“你也不看看哪家的婆母像你这么不要脸啊。” 罗大河越听越觉得惊讶,但是顾不得他想,要先处理这罗老大的伤势才是,就在这时,罗老二也带着村长和几个族老到了院子里。 宜华见到人来了,丢了果核重新拿着刀站起身来,严阵以待。 村长是最先发声的:“你们这是在干啥呢?大柱家的,正石跑过来说你要休掉这正青家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叔啊,这个女人我们罗家是要不得了啊,你看看你看看,你看她把我们家正远给伤成啥样了!”说话的依旧是罗张氏,满脸的褶皱夸张的折叠着,神色激动不已。 村长和几个族老看向坐在地上正在被罗大河包扎的罗老大,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这才严肃地往下拿着菜刀的宜华。 “正青家的,这真是你干的?” “不错,就是我干的,还有我手上的这把菜刀,瞧,这刀尖还沾着血呢。”宜华笑着向他们舞了舞手中的菜刀。 “你这是做什么,这日子不过了是不是,啊?好好的做什么砍了正远?”村长本来正忙着呢,这被乎乎地叫来心中也有些火气,话语十分严厉。 “村长,我就直说了吧。他们罗家这一群人心术不正,打主意居然敢打到我女儿身上,齐家是什么地方,那个什么齐员外是个什么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们他们居然想要把小初弄进去,为的就是拿钱给罗正竹置办嫁妆,凭什么吗,凭什么卖我的女儿,她罗正竹是人,我女儿罗小初就不是人吗?” 宜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村长,各位族老,我颜舒娘自嫁到这罗家村来,没有一天不是对着他们恭恭敬敬,新婚第二天就下地干活,生了两个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坐月子是个什么东西,我没偷过一点懒,我为这个家拼尽全力,他们这日子就是没法儿过了!” 第九十二章 农家舒娘(三) “正青家的,你说的可是真的?”村长没说话,倒是旁边拄着拐杖的老人开了口。 “齐家来拿人的两个小厮还站在门口呢,这我哪里说了一分假话的。”宜华指了指那两个小厮,小厮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老人用着拐杖狠狠地捶着地面:“大柱,罗张氏,你们好的很啊,居然要卖孙女儿!你们这是要开我罗家村的先例啊!” 罗家村这卖孩子还真是头一例,哪怕当年旱涝过得再苦,每家省吃省用也没见着去卖孩子的。 几个族老神色都不怎么好,罗家村的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大都十分耿直,这罗大柱一家也是个例,这种事情如果传了出去,其他村儿的姑娘哪里还敢嫁过来?指不定哪天自己孩子就被卖了! 罗大柱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罗张氏把罗大柱推开,声音极大:“大叔公,我们也不想啊,但是这日子实在是难捱啊,家中都吃不起饭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族老们明鉴,哪里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就是为了给罗正竹置办嫁妆才要卖了我那苦命的女儿。正青啊你在天有灵看看啊,我们孤儿寡母这是在被往死路上逼呢”宜华瘫坐在地上,她可不介意把那个死了的罗正青拉出来溜溜,反正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个说法,要么直接休了,要么分家。 这罗正青拉出来一溜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罗正青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温和谦恭的样子,族老们对他的感官很好,这一想起当年看着长大的好儿郎,几人不免有些唏嘘。 罗张氏想要说什么,却被村长瞪了回去,这正青家的他也是知道,性子弱的很,要不是真有这事儿,哪里会闹得这般大。 “正青家的,你打算怎么办?当然小初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给带走的。” “村长,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既然婆母说要休了我,那就休吧,我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过去,凭自己的一双手哪里会养不活!”宜华心中像着这样不错,休了之后两家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也省的以后他们来找麻烦。 村长摇了摇头:“正青家的,小初也已经十四了,再过不久可就要说亲了,若是如此以后可是很难找到好亲事的,你得为两个丫头想想啊。” 这话说的是挺有道理,这个年代确实有很多限制,不过依宜华看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有钱了招上门女婿便是。不过 宜华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小初小柔,你们俩出来。” 宜华侧了侧身子,里面两个姑娘打开了门,一脸战战兢兢的,罗小初更是拉着宜华的衣角不撒手。 “小初小柔,娘问你们,你们是选择回外婆家还是留在这里,先说好了,回外婆家也就是说让他们给娘一纸休书,你们以后的婚事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留在这里就是咱们继续跟着他们过。”宜华放柔了声音:“无论你们怎么选择,娘都听你们的。” 罗小初看了看院子里的族老,又看了看一边凶神恶煞的罗张氏,咬了咬下唇,她知道这个选择会直接影响到她的后半生,不过一会儿,罗小初便下定了决心,声音中带着哭腔。 “娘,我们回外婆家,我不想去那什么齐员外家,我不想被卖掉!”留在这里,就算今天没事儿,以后他们也会找机会卖掉她的。 “好,那小柔你呢?”罗小柔只有十岁,但是心里门儿清:“娘,我也要去外婆家,他们要卖掉姐姐,以后也会卖掉我的。” 宜华点点头:“村长,族老们,你们都听清楚了吗?你们就给我一纸休书吧,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就当是看在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正青的面子!” 族老们和村长还没发话,罗张氏就跳了起来:“休了好,休了好,我们家没这种东西” 罗老大的媳妇罗方氏连忙拉住罗张氏的手,悄声说道:“娘,你休了她,这齐家的事情怎么办?” 这时罗张氏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不能休不能休,就算是休了也不能把我两个孙女儿带走!” 宜华狠了狠脸色,冷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休书不让我带两个女儿离开,我绝对闹得你们罗家鸡犬不宁!反正留下来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不妨试试看!”宜华深吸一口气又接着对族老们说道:“如果不小心连累了全村人,颜舒娘在这里就先说句抱歉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这是在提醒他她要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说实在的他还真没见过上赶着求休书的。 思索了一会儿,村长和几个族老一合计还是让罗大柱他们代写了一封休书,本来罗张氏是极不情愿地,但是罗大柱虽然怕老婆但对村长和几个族老却是十分敬重的,不顾罗张氏的阻拦,让人大叔公代笔写了休书。 宜华拿到休书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罗小初姐妹也放松下来。 “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马上走,不拿你们老罗家的一分一毫,至于那两个齐家的小厮,也麻烦你们自己打发了。”宜华偏了偏头:“小初小柔,你们快进去收拾些衣服,咱们快点离开。” 看着罗小初姐妹进去了,宜华依旧拿着刀站在门口,就怕那不讲理的罗家人又扑上来。 最后罗家人还是忍着心中的不舍还了齐家钱然后打发了那两个小厮走,到这时宜华在彻底放松下来,村长和族老们也相继离开,围观的村民们看完了戏也都回田地里干活去了。 罗老大的胳膊包扎好了,没办法干活,也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罗方氏跟着罗老大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宜华一眼,宜华毫不客气地剜了回去。 该走的走,该散的散,罗家院子除了罗张氏不停大骂的声音外几乎听不见什么声响。 宜华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走进房间,把刀放在床上,帮忙着收拾东西。 “娘,咱们没什么要收拾的,你身体还没好,歇歇,我和小柔来。”罗小初很懂事,在颜舒娘的记忆里这个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 宜华理了理罗小初那乱糟糟的头发:“咱们以后会好起来的。” 罗小初吸着鼻子笑着点头,转过身去收拾衣服。 宜华揉了揉太阳穴,颜舒娘没什么私房钱,从床底下翻出瓦罐来,把里面的桐板全倒了出来,数了数也就二十个桐板的样子。宜华叹气,真穷啊! 感谢她在空间里屯了不少碎银子,她以前去过的时空,好些银锭子下面是刻了年号的,也就只有碎银子能使了。 宜华带着两姑娘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很大,刚出门就碰见一直躲在屋内没出来的罗正竹,宜华冷着脸直接和罗小初罗小柔出了门,惹得罗正竹一顿白眼。 一走出院门,印入眼帘的就是一派田园风光,顺着羊肠小道前行,宜华按着颜舒娘的记忆走着,这颜舒娘的娘家算算时间,大约要走大半个时辰的样子。 太阳太大,走了该一会儿便是汗流浃背,宜华还好,但是小初小柔两个上气不接下气。 三人坐在大树下乘凉休息休息,宜华从怀里掏出几个果子递过去:“吃了解解渴。” 罗小柔是个话多的:“娘,咱们以后不用再回去那里了吧?”罗小柔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一直住在外婆家就高兴地不得了,外婆家院子里有颗大大的橘子树每年都能结好多果子呢!还有外婆家的小黄狗,可乖了! “嗯,咱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咱们也不是罗家的人了。” 罗小初也挺兴奋的,比起罗家她当然更喜欢外婆家,虽然娘也说了婚事会受到影响,但是那也比被卖到齐家强啊。 三人休息够了便再次启程,因为太阳太猛的缘故,大半个时辰的路被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 宜华看着眼前的村落,不由弯了弯唇角,总算是到了。 颜舒娘的娘家在镜河村,镜河村靠山环水,比起罗家村来说要富裕一些,镜河村的村民都不是世世代代住在这儿的,而是后来陆陆续续搬过来的。宜华带着两个女儿走向那件不算大的砖瓦房。 这房子没有罗家的大,但是却比罗家好上许多,宜华进门的时候,颜舒娘的母亲郑氏正在院子洗着大锅。 郑氏听见响声抬起头,就看见自家闺女带着孩子站在家门口,惊喜地站起来:“哎呀,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平时若是过来的话也是早晨,这大中午的还是头一遭呢。 宜华拉着郑氏的手到了堂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郑氏瞪大了眼,脸皮直哆嗦,一把拉过罗小初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小初哎,罗家那群丧心病狂的,我当初是瞎了眼了才让你娘嫁过去哦!” 郑氏性子温和但是不像颜舒娘那般懦弱,哭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转身去收拾东西。 宜华连忙唤住:“娘,你干什么去?” “我得找他们好生说道说道去,愣地说什么也不能平白的受这委屈啊!”郑氏眼眶发红,她以前也知道女儿过的苦,但是女儿每次回来什么也不说,她不能找上门去给女儿添麻烦,现在居然要卖她外孙女儿,简直可恶! “娘,你可别去,现在那罗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咱们日子过的好了比什么都实在,理那群疯狗做什么!”宜华把郑氏按在长板凳上,这要是去了可不是又和那罗家扯上事儿了。 郑氏看着利索的宜华,叹了口气,这果然是为母则强啊,她当年是,现在一向软弱的女儿也是。 “好好好,听你的,咱们好好过日子,不理会那群疯狗!”郑氏眼角带了丝丝笑意:“对了,你们肯定还没用午饭吧,我去把锅刷了,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外婆,你坐着吧,我和小柔去刷锅。”罗小初放下包袱,拉着小柔去院子刷锅。 “这两个孩子懂事啊。”郑氏感慨道:“你回来了也好,咱们不受那气,被休了又如何,娘在呢!” 宜华满脸笑意,轻声道:“是啊,有娘在呢,我怕什么。” 第九十三章 农家舒娘(四) 当天晚上,宜华洗了个澡出来,郑氏和罗小初罗小柔都已经歇下来。 夏日的晚间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时不时的吹来一阵风,十分凉爽。宜华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望着天上的明月,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颜舒娘唯一希望的就是两个女儿能好好的,好好的长大,好好的嫁人,好好的活着,不说一辈子富贵,但求一辈子安宁和顺。 宜华在原地跳了几下舒展舒展身体,她空间里有碎银但是也不算多,拿个一二两出来还好,多了她也无法解释这银子从何而来,得想想办法才是。 转身走进屋内,拴好门,先去看了看睡在一起的小初姐妹才回了自己的那间房。 盘膝坐在床上,从空间里把碎银子给拿出来,算来算去大约有一百两的样子,她当初屯这碎银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也没多少,但是这一百两可是够这农家吃许久的了。 宜华苦恼于该以何种方式把这银子拿出来,目光在房间内游移。 想了大半天也没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早早的便睡了。 第二日一早宜华便起身去了厨房,郑氏起的比宜华还早,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这么大了,哪里能叫娘来伺候我。”宜华走到灶前生火,头一次使用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好在颜舒娘本身对这种事情很在行,折腾了一番也就熟悉了。 “娘,家里也不好过吧!”宜华叹道,她昨日晚间烧水洗澡的时候就在厨房里转了一通,装米的罐子已经快要见底了,郑氏一个人的生活可能还好,这加上她们母女三人就不行了。 “没事儿,娘啊还存了些钱,今天正好赶集,我去镇上买些回来就是了。” 宜华盯着郑氏好半晌,郑氏也就是靠着去镇上打零工和租了那一亩薄田换钱。 “娘,我也存了些钱,今日我和你一起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宜华打算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渠道,她做农活这个可是真的不行! “行,今儿个,带着小初小柔一起去。”郑氏点点头,思索着给自己那俩外孙女置办身新衣裳,那一身旧衣服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了。 四人草草地吃了早饭,锁好门便往村口去坐牛车赶集,这年头消息不怎么灵通,镜河村的见着了宜华几人只以为是走娘家来的,相互着和和气气地打了招呼。 牛车每个人两文钱,这一下她们就花了八文钱,宜华和郑氏还好,罗小柔看起来那叫一个心疼啊。宜华好笑地拍了拍罗小柔的脑袋,这丫头 一路上风光极好,宜华紧靠着两个姑娘,望着那座高山,镜河村背靠大山,山中全是宝,也许她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参什么的,那可是能换不少钱的。几乎没怎么为钱发过愁的宜华这次可真是跟钱杠上了。 路边的小摊上摆着不少女孩子喜欢的花样,宜华停住脚步看了看罗小初和罗小柔:“你们看看喜欢哪个,娘给你们买。” 罗小初自然知道自家生活如何,懂事的摇了摇头,罗小柔向来是最心疼钱的,也是摇头。 “你们选吧,娘这点钱还是有的。”见两人还是不动:“你们不选,我来给你们选。” 宜华挑来挑去,以往看多了各种朱钗步摇,这摊上的东西她确实觉得不怎么样,挑了好一会儿,最后给两个姑娘一人挑了一只木簪子。颇有兴致地给两人插上,左看看右看看:“哎哟,不错,好看。” “我道这是谁呢,这不是颜舒娘吗?真是晦气,大早上的就遇上你!” 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惹得宜华好好的心情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抬眼看着走过来的罗方氏,冷哼了几声:“可不是晦气的很吗,我这大早上的就碰见你,回头得拿艾草好生洗洗才是,免得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罗方氏听见这话差点把手中的药扔到对方那张脸上,她今日赶集就是为了给罗狗子和罗老大抓药来的,罗狗子那日被王公子打了到现在还没好利索,现在又加了一个罗老大,这两人的药钱加在一起可是不少,罗方氏想着自己那飞走的银钱,就恨不得撕烂颜舒娘的脸。 “你倒是好意思出来,这刚被休了,你就出来赶集还买什么东西,你可真是心宽啊!” “不劳你费心,这从你们家那牢笼里逃出来了,可不是开心的很嘛,自然得买些好东西庆祝庆祝啊。” “牙尖嘴利!”罗方氏跺脚 “说笑了,不及你万分之一。”宜华笑。 “颜舒娘,你”罗方氏再跺脚。 “我?我好的很不劳你记挂,你还是惦记惦记你们罗家自己以后的日子吧。”宜华嗤笑一声:“我跟你说,你以后让你儿子罗狗子见着我最好绕道走,我跟你说真的,要是被我碰见了,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这可是明晃晃的恐吓了,罗方氏大声叫道:“我儿子又没惹你,你做什么这样?”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宜华拉着小初和小柔:“我们走吧。” “你站住,我跟你说话呢!”罗方氏上前一步拉住宜华的手腕。 宜华不耐烦地松开拉着俩姑娘的手,抓住罗方氏反手一压,咔嚓一声,没错这是骨头的声音,罗方氏疼的跳脚,宜华双手环胸,冷笑着说道:“真可怜,这下你们家全是伤员了,得花不少钱呢吧。” “颜舒娘,你个贱人,我要去找县老爷做主!哎哟”罗方氏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水,宜华叹息了一声,真麻烦,上前一步,一把拉过罗方氏的手,不客气地再用力一掰,又是一声咔嚓。 罗方氏尖叫的声音在小镇上方回荡,宜华拍了拍手:“这下好了,我又给你扳正了。”宜华又走近了一步以只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多大的人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我的前大嫂,下次再这个样子我会直接弄死你的,毕竟这样你就没有办法去告什么官了,人啊,要放聪明点,知道吗?” 明明是那样亲和的语气,但是罗方氏愣是听出一种狠辣的味道来,脑子还没转过来,头就自己点了。 宜华嗤笑一声:“这才乖嘛。” 这边罗小初和罗小柔还好,毕竟昨天是看过自己娘拿菜刀砍人的模样的,郑氏则是完全震惊了,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会不知道?自家姑娘自小就是个软弱的性子,那是别人欺负到跟前儿了也不吱声的,这样子的女儿她还是头一遭见着呢。 不过看着罗小初姐妹反应平平的模样,郑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怕是在罗家被欺负的惨了,才改了那副性子吧。哎她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地把舒娘嫁过去呢! 罗方氏待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人影,眨巴眨巴那双浑浊的眼睛,手已经不是特别疼,她想着是不是得提醒提醒自己儿子和当家的,别和颜舒娘对上,那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宜华几人先是去买了米,而后走到了布店,郑氏拉着罗小初和罗小柔进去,打算扯一匹好点的布给她们做身衣裳。 宜华打量着店中摆放整齐的布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即便她挣再多的钱也不能保证那俩姑娘以后会衣食无忧,她们自己掌握了本事以后哪怕是遇上个什么事儿也不会挨饿受冻。 “掌柜的,这两匹布我要了。”宜华从边上的排的整齐的布料里抽出两匹来说道。 “这位大嫂,这两匹布做衣裳可是多了。”掌柜的也是实在人,见着对方的穿着也是知道是贫苦人家的,不由提醒道。 “我知晓的,您算钱吧。” “娘,买这么多布很贵的。”罗小柔皱着眉,那模样像是在剜她的肉似的。 “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宜华点了点罗小柔的鼻子笑道。 罗小柔看着自己娘掏出来的碎银子瞪大了眼,她长这么大见到的几乎都是桐板,就算有时候罗张氏有碎银也是不会给她们娘儿三过眼的。 “娘,这银子是” 宜华瞥了一眼旁边没说话却也是十分疑惑的罗小初和郑氏,捏了捏罗小柔那几乎没什么肉的脸蛋:“这是娘这些年悄悄攒的,从你们出生开始到现在也攒了几十两了。” 几十两!罗小柔惊讶地差点蹦起来,这得够他们吃好久好久了:“娘,别买布了,咱们买吃的吧!” “吃的要买但是布也要买!” 这次集市之行可谓是满载而归,东西卖的是满满当当的,惹得一同坐牛车回村儿的人一路上不停地往着这边看。 回了家中,宜华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往山中去,郑氏有些担忧地拉着宜华:“你可不能往里去,这正是虫蚁蛇兽多的季节,危险的很呢。” “娘,你放心吧,我晓得,我就随便看看。” 安抚郑氏宜华便往山中去,这夏日炎炎的大中午,外面几乎见不着什么人影,宜华背着小背篓,在田边捡了根长木棍。 山中无人,待到走的深些了,宜华直接把空桐桐放了出来。 “你总算舍得把我放出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空桐桐舞着小花裙子,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把你叫出来是有事儿的,帮我找找这山里有什么值钱的没有。”宜华拿着棍子胡乱的戳着周围的树丛,这可真不好找。 空桐桐在树丛里飞来飞去晃了晃扎着辫子的小脑袋:“值钱的东西,值钱的东西谁叫你当初非要在空间里种一排排树的,我就说嘛,弄些值钱的东西多好啊!现在也不用满深山的到处找。” 宜华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擦汗:“空桐桐,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每个世界取一点碎银和拿些种子树苗已经是天道允许的极限了,随意取走各个任务世界的东西,可是会受天罚的。” 空桐桐顿了顿:“那你当初干嘛不种些人参呢?” 宜华沉吟了半刻:“我忘了。” 空桐桐:“” 第九十四章 农家舒娘(五) 鉴于空桐桐的特别帮助,宜华最后还是找到了不少野人参,空桐桐灰头土脸地抱着树干:“主人,你可真难伺候,别的什么药材也能卖钱啊,干嘛非得要什么野人参啊!” 宜华把人参甩在背篓里,抹了一把汗:“因为野人参最值钱啊。”她现在缺钱啊,她需要一大笔钱。 天色已经不早了,宜华回到家中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背篓里除了几只野人参外还有一只野鸡。 罗小柔看着背篓的野人参双眼放光:“娘,这就是人参啊,你是怎么找到的?”人参这种东西她还是头一遭见着呢。 “以前在镇上打零工的时候见到过。行了,你姐姐饭做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 一家人吃了晚饭,郑氏在洗碗,宜华在房间点好油灯把布匹剪成小块,又拿出今日白天买好的针线递给罗小初姐妹:“今天开始,每天娘一有空就教你们绣活儿。” “娘,你以前不是教过的吗?我和姐姐都会啊,我们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的。”罗小柔一脸骄傲的说道。 “那顶多叫做缝补,和绣活儿可不是一个概念。” 宜华穿好针线,拿起一块剪裁好的布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原本淡青色的布料上便出现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我知晓你们也是会这个,但是其实只是绣活儿里最简单的了” 两个女儿家都对这一方面十分感兴趣,她们都有针线基础教导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很多时候甚至一点就通。 宜华看着低眉绣花的两人,不由放柔了脸色,她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就是一个绣娘,那个绣娘的执念就是名扬四海,以绣技名动天下。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是满满的仇恨,想着的是她一定要成功变得强大起来,然后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宜华走出房门坐在台阶上,仰望着星空,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满怀仇恨的自己,经历过了太多别人的人生,渐渐的就看淡许多的东西,比如她的仇恨,恨吗?当然是恨的,但是却不是如以往那般恨入骨髓,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浅浅的执念。 执念啊等到她报完仇,等到自己的执念消除了,一切就该结束了。 宜华每日白天就往深山里去和空桐桐一道寻找野人参,稍晚些就教罗小初和罗小柔绣活儿。 连着往山里去了四五天,就连空桐桐也找不到什么人参了,宜华才收拾好所有的人参往县城里去。 镇上的药铺和富户对于人参的需求不大,到县城里可以卖更好的价钱。县城比起镇上确实要富足许多,至少不缺大户人家,这几日宜华一直用空间水养着人参,人参的成色极好,没用到多久便将大半筐的人参卖了个干净。 将一大包银子放进空间里,宜华这才闲下来在城中四处走到。最后停在了一个放着出售牌子的酒楼面前。 这是一间两层的小酒楼,地理位置不错,在城中心靠城门这边一些,宜华背着背篓走进去,里面打扫的挺干净的,凳子都摆放在桌子上。 “这位嫂子有啥事儿么?”肩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哥见着宜华走了进来慌忙问道。 “小二哥,我看着你们门前贴的告示,你们这酒楼是要卖了?” 小二打量了宜华好几眼,瞧那模样怕是没想到一个农妇还会识字:“是的,我们掌柜的有急事儿要去京城一趟,是打算卖了。” “那麻烦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一下,我想买下这酒楼。” 小二哥明显是不相信的:“大嫂子,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哪里能没事儿开什么玩笑呢!你快些叫掌柜的出来吧。”宜华将背篓放下:“我可是说真的。” 小二哥将信将疑,到底还是将掌柜的叫了出来,宜华也不拐弯抹角,反正她是下了决心要将这个地方给盘下来的。 掌柜的是个四十岁的男子,因为在京都盘下了铺子,这边的也就顾不上了想要卖出去也能多一笔钱收拾京都里的铺子。 一个急着出手一个急着入手,两相商量下很快就定了下来,宜华一次性就将银钱付清了,又到县衙过了明路做了公证,这才算了事。 将房契收好后,宜华打算待到掌柜的搬走后再来一趟好重新装修一番,毕竟她打算的是做一个成衣店,和酒楼的格局不符。 手中银钱充足,宜华有买了不少东西,这才回到了镜河村。没想到在村口遇见了罗张氏。 罗张氏今日来是因为她想要把罗小初和罗小柔给接回去。那日给了休书让罗小初和罗小柔跟着宜华走了之后,她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凭什么!凭什么她罗家的娃让姓颜的给带走! 她一个人来其实还是有些虚的,原本是想让罗大柱和罗老二跟着来的,但是那两人都不干,她在自己女儿罗正竹的撺掇下就这么巴巴地来了。 这正走到村口就看见走过来的宜华,再一瞧见那背篓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脸色刷的垮了下来。 宜华当做没看见她就要往村子里去,却被罗张氏拦住:“老三家的,你哪来的银钱买这么多好东西?”那一日罗方氏回家来说这女人在镇上买了许多好东西,她起先是不信老大家说的话的,颜舒娘兜里有几个子儿,她能不知道!只不过现在看来 “我哪来的钱关你什么事儿?”宜华翻了白眼,打算绕道走。 “你你老实说,你那天走的时候是不是偷了我的钱?”罗张氏推了宜华一把。 宜华被推得退了好几步,不耐烦地说道:“你脑子有坑吧!别人有钱买东西就是偷的?我双手好好的不知道挣啊!” “我不信!”罗张氏双手叉腰怒瞪着眼。 宜华往四处看了看,没人,眼珠子一转,悄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吧,其实啊我是在镜河里找到了好东西,你跟我来。” 宜华对着罗张氏招了招手,往镜河的下游走去。罗张氏虽心有疑惑却还是抵不住对发财之道的向往,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镜河村本就是因为镜河得名的,镜河从村子边过,宜华领着罗张氏不停地往下游走,走了好久也不见停下,罗张氏后知后觉,总算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颜舒娘,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地方?”四周静悄悄的,瘆得慌。 宜华站着不动,待到罗张氏不耐烦了的时候才慢慢的将背篓放了下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张氏。 罗张氏被那神情唬了一大跳,有些狰狞的吼道:“干什么呢,吓我一大跳!” 宜华走到河边蹲下,对着罗张氏笑了笑:“来,就是这儿,你过来瞧瞧呗。” 这个地方本就幽静,罗张氏不知怎么的越想越不对劲,最后看了宜华一眼连忙拔腿就跑。 宜华动作自然比她快些,脚步轻盈地挡住了罗张氏的道路,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你怎么就那么烦呢?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以后没有什么关系了,别再来找我们,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连拉带拽地将罗张氏拉到河岸边上,作势要将人推进河中:“你说这一下去,还能有命吗?”这镜河下游的水毕竟急,这罗张氏又不会游泳,这下去十有没命啊。 “别别别别”罗张氏一连着说了好几个‘别’,她现在神经高度绷紧,除了这个字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看着罗张氏那被吓得惨白的脸色,宜华挑了挑眉,她本就没打算弄死对方,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她罢了。稍稍用力,把人往后一拉,罗张氏便滚到了地上。 滚到地上的罗张氏顾不得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好似火烧屁股似的飞快跑远。 宜华撇了撇嘴,接下来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会见着罗张氏那张脸了。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没再见着罗张氏以及罗家其他的人。宜华又去了一趟县城搞定了装修的事情,其他时间都是在教两个姑娘刺绣。 因为给足了工钱的缘故,成衣店很快就弄好了,宜华一合计便带着郑氏和罗家姐妹俩搬到了店里住,搬到县城里接下来进货和其他事情办起来才方便,免得她镜河村县城两头跑。 四人就住在后面的小院子里,宜华每日忙进忙出,得了空闲还得指导罗小柔和罗小初两人的绣活儿,每日里是累的不行。 “舒娘啊,你这几日就好好歇歇吧,你看看你看看,这都累成什么样子了。”郑氏心疼地端上一大碗骨汤,催促着宜华喝掉。 郑氏现在的日子过的挺舒心的,女儿交给了她不少银钱,家里生活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生活简单舒适,除了每日看着女儿累的不成样子心疼外也没其他什么不顺心的了。 “娘,等到这段日子忙完了,以后就轻松了。”宜华拿起勺子喝汤,笑着说道。 第九十五章 农家舒娘(六) 这小半年来罗家的日子很不好过,主要是罗正竹年岁渐长,马上就该相看人家了,这家中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可不是笑话吗。 罗正竹这些日子卯足了劲儿想要搭上镇上的王公子,没错,这位王公子就是被罗狗子弄的摔掉了两颗牙的那位。 王家生活富足有余,罗正竹早早就看上了王公子,无奈王公子向来喜欢美人儿,这罗正竹虽然周正但是和‘美人’两个字确实完全沾不上边的。 罗张氏也盼望着自己家能和镇中富商拉上关系,给罗正竹出起主意来是一点也不含糊。 见着罗正竹这些日子和王公子的事情毫无进展,罗张氏拉着罗正竹坐着牛车往县上去。 “娘,你说的有用吗?”罗正竹皱着眉,一件衣裳而已能有什么稀奇的,还能叫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的王公子一下子便喜欢上她不成! 罗张氏一脸神秘地拉着罗正竹:“你可是不知道吧,最近这县城中开了一家成衣店,里面的衣服据说好看的不得了。县令老爷家的那个闺女你知道吧!” 罗正竹笑着点头,能不知道嘛,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胖姑娘,这都二十几了还没有嫁出去呢。 “听镇上的人说啊,人家就是买了那店里的衣服,相亲的时候中了,如今两家都已经定亲了。听说对方还是个顶好的人家,好像也是姓王。”罗张氏唏嘘道:“这次咱们也去试试。” 罗正竹听的心动,如果真是那样说不定她和王公子还有机会呢! 与路人打听好了在何处,罗张氏和罗正竹两人皆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往成衣店去。 宜华正在招待着县令家的千金,这位姑娘其实也不是说有多胖,只能说是这个朝代的审美观的问题,要她说也就是微胖丰满而已,要真是胖的毫无美感能叫那爱美的王公子给瞧上? “林小姐,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些东西你还拿回去吧。”宜华将桌子上的一大堆补品微微向林小姐的方向推了推。 “哎呀,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嘛,我与颜老板你投缘不是,收下收下!”林玲现在是高兴地不行,想起昨日刚刚定下的亲事,双颊微微泛红,那王家的王悙虽说性子霸道,但是人却是不错的。 这边宜华和林玲谈的高兴,外面却是热闹的不行。 罗小初和罗小柔在外面招待着客人,却不曾想看见那兴冲冲往里来的罗张氏和罗正竹。 罗张氏这次可是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让自己下定决心来这成衣店买衣服,这到了才知道店是颜舒娘开的。 罗张氏在罗家霸道惯了,从来是她说什么罗家人便做什么的,家里的银钱通通都是交到她手里的,饶是脾气暴躁罗方氏在她面前也是伏低做小的。 这知晓店主是自家休掉的三儿媳,罗张氏先是有些迟疑,不过也就一瞬间,她又高兴起来,这可不是能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罗张氏拉着罗正竹直接到了正在算账的罗小初面前,非要罗小初给她们拿上几件最好的衣服来。那模样活像是个大爷。 这半年罗小初的性子变了不少,自然不会像当初在罗家一般任着罗张氏欺负,当下便和罗张氏争执了起来。 罗张氏本就霸道难缠,罗小初根本就招架不住。最后整个店几乎就成了罗张氏一人表演撒泼的地方。 宜华和林玲在里间听到动静,相继出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报官,等着人把咱们店给拆了么?”宜华厉声对着站在边上的罗小柔说道。 罗小柔回过神来连忙跑了出去,直接往县衙在的地方狂奔。本来就离县衙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罗小柔便领着两个衙差走了进来。 两个衙差对着林玲行了个礼,就架着这坐在地上撒泼的罗张氏往外走。 罗张氏原以为宜华说的报官是吓唬吓唬她,哪曾想还真把衙差给叫来了。吓得脸色刷白,抖着声音:“颜舒娘,我可是你婆母,你这是不孝!快让他们放开我。” “婆母?你可别逮着谁就叫媳妇儿,差大哥还是快些把人拉走吧。”宜华靠在柜子上,摆弄着算盘。 罗正竹慌忙拉住被架着的罗张氏:“三嫂,你就算是记恨娘替三哥休了你,你也不能这样啊,毕竟本来就是因为你”罗正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惹得店内的客人思绪翻涌,不好的眼色频频往宜华身上扫来。 宜华翻了个白眼:“罗正竹,你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三哥说不定会从下面爬上来找你的,你这个做妹妹的和那个做娘的整日就想着怎么坑他妻子女儿,他恐怕巴不得要我离得你们远远地,好保住他可怜的女儿呢。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宜华看了看旁边立着的林玲,恶劣地笑了笑,罗正竹这人自有林玲来收拾她。 罗张氏被衙差拉走了,罗正竹不放心地匆匆跟上去。宜华打着算盘,轻笑着听林玲丫鬟低声的话语。 “小姐,那个,就是刚刚那个女的,整日整日的缠着未来姑爷,忒不要脸的。” 林玲刚刚还堆着笑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对于这来之不易的婚事林玲很是看重,她就怕这王悙被不知名的狐媚子给勾走了,所以特地叫人去好好打听这王悙的交友啊生活啊上的事情,她昨日便听说了有人总是缠着王悙,她还没去找对方呢,对方倒好居然巴巴地送上门来了。 林玲沉着一张脸向宜华告了辞,走出成衣店的大门冷声道:“等会儿把人给我拦下来,我要好好的招待招待她。记住了,别让我爹知道。” “小姐放心,保证办的妥妥的。”丫鬟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宜华见着林玲带着丫鬟离开了,忙又招呼起客人来,顺便叫罗小初进去把郑氏给叫了出来,宜华附在郑氏耳边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几句,郑氏给了明白的眼色。 郑氏虽性子温和但是说起话那可是溜地不行,借着给店中客人介绍的功夫大吐苦水,将颜舒娘三母女在罗家的生活以一种极为惨烈的语调给讲了出来。 不少客人因为刚才罗正竹的话对宜华感官不好的,听完之后不由转变了个态度,那种婆家有什么好同情的。 宜华没工夫全程关注后来事情的发展,但是过了几天她回了一趟镜河村倒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的。 只说那次罗张氏被带到衙门好好地被说教了一通,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罗张氏和罗正竹慌忙往家中赶,这夜路可是不好走的。 没想到刚刚出了县城门就被林玲安排的人给逮了个正着,要说只是因为罗正竹老缠着王悙的话,林玲最多就是恐吓罗正竹一番,她一听丫鬟说那王悙嘴里没了的那两颗牙也是因为罗家人的缘故时,气愤不过,愣是让人把罗正竹和罗张氏狠狠揍了一顿,罗正竹那张脸在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看的了。 罗家的事情也就是给宜华她们添个饭后的笑料,这些日子店中的生意已经稳定了下来,每日里也不是特别的忙。 晚间宜华正在整理布匹,郑氏在旁边徘徊了许久,终是问道:“舒娘啊,小初马上就十五了,咱们也得给她相看人家了。” 宜华拍了拍额头,可不是吗,罗小初马上就要十五岁,她这些日子忘得连影子都没了。 “娘说的是,是该相看人家了,这些事情女儿不在行,多数还是要娘你做主的。” “就是不知道要个什么样的”郑氏有些发愁,她们搬到这县城之中也就半年的样子,城中家境相当的儿郎也不知道有哪些啊。 “娘,不急,你慢慢相看着吧,左右不是还没到十五呢吗!”宜华安慰道。 接下来的日子,郑氏不停地打听着城中各家到岁数的儿郎们,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宜华感慨,这可比做生意什么的看起来还要累啊。 最终定下的有两家,一个是城东小饭馆老板的小儿子,一个是城西的一个秀才。 宜华拉着罗小初的手让她自己选,罗小初只是抿着唇摇头,也不说话,宜华瞧着她那神色,不免失笑:“你可是自己看上了哪家的小子,不妨说说。” 罗小初惊讶地抬头飞快地瞄了宜华一眼,有些扭拧:“娘,我” “说吧,你不说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是盛来酒家的柳公子。”罗小初略带羞涩。 宜华脸色不变,但是心里却是在想着怎么把罗小初那个梦戳碎。那个盛来酒家的柳公子她是知道的,说真的,对方并不是个什么好的选择,逛青楼这是常有的事情,她上次还瞧见人半路调戏姑娘呢。 她不知晓那柳公子真实性子如何,但是就罗小初有些敏感的性格和柳公子那爱沾花惹草的行径是万万不和的。 宜华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了罗小初,罗小初起先是不信的,但是看着宜华的那认真的脸色,到底还是信了七八分。 “小初啊,你和那柳公子之间差着很多东西,比如共同的爱好,兴趣,最重要的是你们之间还差着门户,咱们家和柳家差太多了。” 罗小初哪里不明白,只是少女心思懵懂,初初萌芽的感情根本就自动隔绝了一切的阻碍。 这次世界总体的生活十分的平淡,平淡到宜华觉得自己就像是升华了一般,每日里收拾收拾店中的东西,刺刺绣,和来往的夫人小姐说说话,除了这些好像没什么事情做了。 罗小初自那次谈话之后沉寂了好几日,最后宜华拉着她悄悄地跟了那柳公子一天,看着柳公子出入青楼调戏民女的熟练模样,罗小初心里最后的那点心思是彻底消失了。 最后罗小初还是在那原本定下的两个人里选了那个饭馆老板的小儿子。宜华也没想着现在就要定下来,只是叫着罗小初和那人相处看看再说,若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觉得好,那她在去谈婚事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农家舒娘(七) 这几日罗小初时不时便往城东饭馆去串门子,成衣店中的活儿几乎都落在罗小柔和宜华身上。 “小初,你去把这件襦裙送到县衙去给林小姐。这是老早就订好的,已经误了一天了。”宜华将裙子递过去。 罗小柔就爱往外面跑,这种送衣服上门的活儿是她最喜欢的,比起待在店中看着那些夫人挑三拣四的,她是更喜欢去外面走走的。 罗小柔高高兴兴地出门,宜华在店内招呼着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宜华送走了店中最后的一位夫人,皱着眉扶着门框,天色渐暗,却还是没见着罗小柔的人影,摇了摇头,不会是玩的忘了时辰了吧? 一直到罗小初都被送了回来了,罗小柔依旧没影子,宜华有些着急了,让罗小初待在家中,自己一个人匆匆往外去找人。 宜华找到罗小柔的时候,她正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在已经没什么行人的街道慢慢走着。 罗小柔看起来很不好,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脸上还能隐隐看见血痕,扶着她的是一个衙差,宜华步履匆忙的走过去,替过衙差扶着罗小柔。罗小柔看见宜华立马哭出了声。 “娘” “这是怎么了?叫你去送件襦裙,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见着罗小柔自顾着委屈不说话,宜华转过头先对着衙差道了谢,衙差摆了摆手:“在小巷子里见着几个不安分的小子想要欺辱小姑娘,我本欲将他们拿下无奈跑的太快,最后没给捉住。” 宜华刚刚猜到了一两分,压下心中思绪又再一次向衙差道了谢,这才带着罗小柔回了家中。 带着罗小柔回了房,冷声道:“究竟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罗小柔恨恨地说道:“娘,是罗狗子!” 罗狗子自那日宜华将他爹罗老大砍伤后就一直对宜华和罗小初罗小柔怀恨在心,但是当时他身体还没好,也就只能在心里愤恨罢了,待到他身体好全之后想要去找麻烦,但是那时候宜华她们已经搬到了县城里,罗狗子不知道她们在哪儿自然也就寻不了仇。 事情的引点还是因为那日罗张氏和罗正竹来县城的事情。罗正竹和罗张氏被打的很惨,回到家中请了村中的大夫罗大河来看伤势,又花了不少银钱,他们罗家从头到尾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在看伤上面了。 家中生活拮据,连带着罗狗子的生活也不大好,每日里都是野菜,野菜,野菜的,吃的罗狗子都想吐了。 罗张氏每日躺在家中就是骂人,先是骂罗狗子的娘罗方氏是个懒货,紧接着就骂到了宜华身上,无外乎就是她们这身伤就是宜华弄的,反正就是每日里都得骂上一顿,整日无事的罗狗子受到了很大影响,心中对宜华积累了不少怨气。 这天一大早罗狗子想要去镇上玩,便向着罗老大要钱,罗家生活本就不好,罗狗子非但不体恤家中困难,反而隔三差五的就想着拿钱出去玩,当即便发了好大一通火,还给了罗狗子一棍子。 罗狗子心中不快,想着今日都是宜华害的,便偷偷地和村中的地痞流氓跑到了县城里,打算给宜华一个教训,无奈宜华一直待在成衣店中不出来,店中客人又多,他们没办法下手,思来想去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罗小初和罗小柔身上。 他们最先定下的目标是罗小初,但是罗小初有人接送,他们也找不着机会,这落单出来的罗小柔正正好。 罗小柔爱玩,送完了衣服也没有立即回去,反而是在四处闲晃,他们趁着天色渐暗,在她回来的路上把人堵在里暗巷子里,打算好好收拾罗小柔一顿。 好在罗小柔运气好,恰巧遇上了刚刚换班回家的衙差,不然这后果可真是不敢想。 宜华把罗小柔搂在怀里,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没事儿就好,至于罗狗子,恶人有天收。” 安抚好了罗小柔的情绪,宜华便让罗小初弄了热水进来,帮着罗小柔洗了洗。 宜华越想越气不过,下定决心要好好收拾那罗狗子一顿。论理说上辈子颜舒娘本身已经把罗狗子弄死了,恩怨也就两清了,若是罗狗子不惹上来的话,宜华也是不好对罗狗子出手的。 现在嘛,宜华回到房间,心里打着算盘。 第二日一大早,宜华借故出城去了一趟罗家村,等到了罗家村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这个时候罗家人都到地里干活去了,悄悄避开田地里的人,宜华翻进了罗大柱家的院子。 熟门熟径地走到罗狗子的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呼噜声,宜华轻笑着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罗狗子昨天回的晚,现在正睡得正香。宜华靠近床头,抬手利索的对着脖颈的位置劈下把罗狗子给敲晕了。 确定了外面院子里没有人,宜华才把罗狗子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让那罗狗子的脑袋撞在了门框上,声音之大,惹得在屋里躺着的罗张氏都不由发声:“谁啊,咋了?” 宜华连忙加快了脚步离开罗家。罗张氏只以为是罗狗子起床了在闹气,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宜华扛着罗狗子往镜河村那边走,最后选择停在镜河水流比较湍急的一段。从空间里掏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绳子,宜华用绳子将罗狗子的两只手绑好,借着伸到河中的树枝将人吊了起来,身子浸没在湍急的河水之中,只余一个脑袋在河面之上。 宜华看了看,总觉得还是不够解气,又返回了罗家村,到罗狗子的房间里拿了一只毛笔,这毛笔是当初罗正青的,但是后来罗正青没了音信就全部给了罗狗子,宜华满意的看着毛笔上刻着的罗正青的三个字。这罗狗子最爱的就是拿着这些笔墨纸砚在村子里显摆,这不是正好嘛? 拿好笔,宜华在村子中各家各户转了一圈,家中没人的宜华都进去走了一遭,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扔进空间里,制造出偷盗现场的样子,最后在村长门口把那只刻着罗正青名字的毛笔给放在地上,保准儿村长能一眼就瞧见。 宜华做好这一切之后,回头就把从别家弄来的东西全部扔在了罗狗子的房间里。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趁着没人愉快的溜了。 太阳越发的大了,田地里劳作的农人相继扛着锄头往家中去。村长去了一趟镇上办事情,回到村口的时候就看见好几家烟囱里冒出来的袅袅青烟,肚子已经在呱呱叫了,想着自家应该也已经做好午饭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到离家不远处的田埂时,却见门口围着不少人,还有几个拄着拐杖的族老。村长摸了把胡子,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点不在自己家中吃饭,跑到他这儿来做什么? “村长回来了,村长回来了!”人群外围看热闹的小孩子指着慢步走过来的村长大声叫道。 围着的人群立马回头,果然看见村长,连忙让出了一条路来。村长满脸不解的走进自家院子,就见他儿媳妇坐在凳子上哭旁边是沉着脸的自家儿子。村长心中一个咯噔,这不会是出了啥大事儿吧! “这是咋了,怎么哭起来了?”村长开口问道。 村长揉了揉额头,他从这镇上回来晒了一路的大太阳,正是口干舌燥呢,连口水都还没得喝,儿媳妇只顾着哭,儿子又不说话,村长只得看向一边的乡亲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村长,咱们村子遭贼了,遭大贼了,一半的人家都被偷了!”有嗓门大的婶子直接吼了出来。 “什么?遭贼!”村长觉得头顶上的太阳好像太大了些,不然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媳妇和儿子的表情,有些丧气地问道:“咱家也被偷了?”得来的自然是肯定的回答,他家不止是被偷,而且是被偷的最多的一家,其他人家也就是些吃食什么的,他们家可是连银钱都被偷了的。 村长差点没一个踉跄给倒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他也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慌张在家里转了转,看着家中有些乱糟糟的样子愤恨不已,心中将那小偷骂了千百遍。 紧接着村长又去其他被盗了的家中转了一圈,指望着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村长和村中乡亲合计了一番打算去城中报官,先是回了家中一趟准备换身衣服,谁知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宜华放在那里的毛笔。 先前的时候人太多,挡着门口他也没瞧见,现下人们散去了,这只毛笔可怎么看怎么打眼儿。 村长捡起毛笔想了许久,最终把院子正在玩着的小孙子招到跟前来,和蔼地问道:“虎子,你今天瞧见罗狗子了吗?” 虎子年纪不大,吸了吸鼻子:“没有,他昨天抢了我的饼子,我今天不想和他玩儿。” 村长拍了拍虎子的脑袋瓜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罗大柱家问个清楚。衣服也没换,连正门儿都还没进的村长又匆匆地跑出去,与其他被盗了的人家通了声儿,一大群人一起往罗大柱家去。 村长一行人到了罗大柱家之中,要罗大柱叫罗狗子出来问话,罗大柱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是他也不知道罗狗子在哪儿。 这幅模样在村长和其他村子里的人看来那就满满的心虚啊。有几个泼辣的年轻媳妇儿气冲冲地便要往里闯。 “你们家罗狗子是个什么德行,咱们村中人都门儿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平时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今天这事儿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啊。” “是啊,叫那小子出来咱们好好的问上一问也就是了,你这样拦着莫不是心虚吧!” 第九十七章 农家舒娘(完) 罗大柱本来就不是个会说话的,当下急的脸红,在厨房做饭的罗方氏跑出来大声叫嚷着:“吵吵个什么劲儿,什么事儿都得讲究个证据,拿出了证据再来叫嚷!” 村长挥了挥手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将手中的毛笔晃了晃:“正远家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罗正青是村子里少有地读书人,当初罗家人在他身上可是下足了本钱,这支上好的毛笔还特地让人在上面刻了字的。 罗方氏和罗大柱瞧见这毛笔,心下暗叫不好,罗方氏擦了擦手从村长手中将毛笔接过,镇定地说道:“一支毛笔而已,可能是我们家狗子不小心弄丢了,这能说明什么?” “这不能说明什么,所以现在我们只是让你将狗子给叫出来问问而已。”村长耐着性子回道。 村长倒是还有一两分耐心,但是原本就看罗方氏一家不顺眼的几个小媳妇儿直接把罗方氏推开往罗狗子住的地方走去,打算着把人给揪出来。 罗大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拦那几人,罗方氏一个人又拦不住,几个小媳妇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罗狗子的房门口,用力地一推门就开了。 “哎呀,你们快来看啊!还说他们罗狗子是无辜,无辜个屁啊,这个小畜生果然就不是个好的。” 小媳妇儿的声音传来,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村长当即抬腿亲自过去看了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每家每户丢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儿了,村长气的狠了,毫不客气地指着罗大柱就训道:“看看你们家的独苗苗,真是宠的没天没地了是不是,以前欺负村中的小子女子们也就罢了,就当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吧,现在倒好,居然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偷的还是咱们一个村儿的,你说说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罗大柱紧闭着嘴不说话,罗方氏把门口的村民扒开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愣神,这这不会真是她儿子干的吧!罗方氏想着这几日罗狗子向她和罗老大要钱的事情,又看了看这满屋子的东西,面带讨好:“那个既然是各家的东西各家拿回去就是了,狗子还小不懂事,邻里邻里的多担待嘛。” “还小呢,都是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要娶媳妇儿了!不论如何,你们还是先让罗狗子出来吧,还这么躲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罗方氏尴尬地左顾右盼:“我真不知道狗子人在哪儿,不过到了饭点他就会回来的。” 村民听了罗方氏的话也不打算走,也就待在罗家院子里等着,等来等去等的众人都不耐烦了,也没见着罗狗子回来。 罗方氏虽然一向泼辣,但是面对众怒也不敢反抗,只得指了指外面:“我出去找找。” 这个时间罗老大正在弄田口,罗方氏慌忙去了罗老大那里,将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一明说了,罗老大听闻了气不打一处来,他人虽然继承了罗张氏的性子混的很,但是对于偷鸡摸狗这种事情也是极为看不上眼的,便也不管田口的事儿了,跟着罗方氏一起找起罗狗子来。 这从日挂中天一直找到日落西山也没找到罗狗子,鉴于罗狗子时常到处跑的缘故,罗方氏倒也没觉得会出什么事儿,没找到便没找到吧,回头和村民们说了说,只道是等到罗狗子回来一定一家一家的通知,一直待在罗家的众人这才拿着东西相继离开。 罗方氏等人原以为等到晚间要吃晚饭的时候罗狗子准会回来的,没想到一直到他们都要睡了也不见回来,这下罗方氏是真有些急了。 罗方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狗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啥事儿吧。” “乱想个啥!那小子肯定是害怕躲起来了,别管他,等到饿的不行了看他回不回来。”罗老大没理会罗方氏的忧虑,带着深深的疲倦睡去。 长夜漫漫,罗家人除了罗方氏外其他人几乎都不怎么担心罗狗子,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罗狗子如何的性子他们清楚的很,就连一向把罗狗子当做心肝肝儿的罗张氏也觉得罗狗子是因为害怕躲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迎着朝阳的村民陆陆续续地回到田地里劳作,罗家人正准备出门,院子里突然跑进一个小娃娃来。 “大柱叔,你们快去看看吧,罗狗子不好了,被人抬回来了,现在正在大河爷爷那儿呢。” 罗大柱一行人愣愣了,看着那小娃娃的脸色不像是在说谎,放下刚刚扛起的锄头立马往外跑去,这罗狗子可是他们老罗家的独苗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可对不起罗家的老祖宗! 屋子里正端着碗的罗方氏差点把手中的碗都给扔了,也是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 一瞬间罗家除了罗老二夫妻外所有人都走了,就连还没好利索地罗张氏罗正竹都相互搀扶着往罗大河家中去。 罗老二夫妻一直保持着冷漠脸,罗狗子如何与他们无关。 罗家一行人赶到罗大河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躺在院子里竹席上的罗狗子,身上湿哒哒的还沁着水,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模样。 罗方氏噗通一声跪坐在罗狗子旁边,抖着手摸了摸脖颈间出来已经被泡的发白的肌肤。 “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弄成这样了?” 罗大河叹了一口气,让旁边一个不怎么眼熟的男子说话。那男子是镜河村的,今天一大早路过河边的时候就看见罗狗子被泡在河里,慌忙的将人给救了起来,当时他就瞧着罗狗子眼熟,再仔细一看,哎,这不就是颜舒娘她婆家的那个罗狗子吗,他以前顺道帮郑氏带过东西到这边来给颜舒娘,这罗狗子他也见过几面,这才知道把人往这边送来。 男子将事情始末细细地说了一遍,罗家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慢慢扶着腰赶来的罗张氏听完了之后,恨恨吼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哟,我可怜的孙子哎!” 罗狗子微微睁开眼,看见周围围着的家人,心下委屈不已,轻声喃喃道:“娘” 即便现在罗狗子已经被救了上来,他依旧神情恍惚,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感到恐慌不已。 一觉醒来看到的不是家中的土墙,而是宽阔的河面,身边是不停流淌的河水,整个身体除了脑袋外全部被浸在水中,他的脚踩不到河底,他的手摸不住上面的树枝,被空悬在水中,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在水中被泡了一天一夜,血管里血流不畅,又饿又寒,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他举目茫茫,岸边好像就在眼前,但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摸到,深夜里的星光落在河面上,明明挺漂亮的景色却称的他无比的凄凉,他不敢睡,就怕自己一睡了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待到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连叫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罗狗子费力地抬手拉住罗方氏的那布满茧子的手掌,弱弱地说道:“娘,我想吃野菜粥。”在这之前,野菜是他避之不及的东西,但是现在他非常想要喝上一口自己娘做的野菜粥,尽管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总觉得吃到了嘴里就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罗方氏抹着眼泪直点头,现在就是罗狗子想要吃山珍海味她也会想方设法的给他弄来,换了罗张氏看着,罗方氏飞快地跑回家中去给罗狗子做野菜粥。 罗狗子现在身体确实挺虚弱的,要是在泡久一些说不定身子本儿都坏了,罗大河让罗大柱给罗狗子换了身干衣服,又给他灌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驱寒,这才开始配药熬药。 刚刚去叫罗大柱他们的那个小娃娃,手里还玩着一团泥巴,看着罗狗子那副可怜的模样,单纯的小娃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竹席边,把手中的的泥巴递到罗狗子眼前。 “狗子,这个给你玩儿吧,一会儿就不疼了。” 罗狗子努力地睁开眼皮,看着肉肉的小手里的隐隐有点像小黄狗的泥团,又看了看小娃娃那傻呵呵的模样,不禁眼眶有些发热。 “我不要,你自己玩儿吧,小娃娃才玩儿你泥巴呢!” “可是你前天还抢我的泥巴兔子玩呢。”小娃娃噘着嘴不开心地说道。 “以后不会了。”罗狗子自己说出这话来之后不禁有些发怔,歪了歪脑袋,旁边是扶着腰在给他熬药的奶奶,那边是腆着脸在给大河爷爷说着赊账的爷爷。 他们家真的挺穷的。现在连一点药钱也付不起了。 由于罗狗子半死不活,那盗窃之事最后倒是不了了之,也就是村中闲言碎语多的不行,至少现在渐渐有了羞耻之心的罗狗子是不怎么喜欢往外跑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肯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所以想着法儿收拾他,他不知道是谁,现在也不想知道。 也许人经历过一次死亡之路之后都会想通很多东西,比如罗狗子就是这样。 宜华几乎没怎么关注过罗家的事情了,时间匆匆,所有人都会长大,随着岁月的离开走向另一个征程。 当罗小初出嫁的时候,宜华站在成衣店的门口,目光发怔地看着穿着红嫁衣的姑娘往花轿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以母亲的名义送一个孩子出嫁。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世界她都没有孩子。除了原主的孩子之外,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孩子。 曾经她看着沈端荣的儿子娶妻,这次她看着颜舒娘的女儿出嫁。 宜华心思恍惚,也许她和孩子无缘吧,修真路途,道阻且艰,孩子这种东西也是要看缘分的。 花轿远去,乐声飘扬。 宜华独自坐在门栏上,头轻轻的靠着门框,当年娘亲是不是也是以这种恍惚的心情送姐姐出嫁的呢? 当年姐姐出嫁的时候,恰是凤眠花开的正盛的时候,悠悠飘落的花瓣落在那红色的轿顶之上,落在她那素净的道袍之上,她立在树下满怀着期盼与歆羡。 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到的灰尘,罗小初的事情一了,她就得想着罗小柔的事情了。 罗小柔也将近十二岁了,这个世界她倒是有向媒婆发展的趋势。 宜华再次见到罗狗子是在去买菜的路上,罗狗子在一个客栈的门口招呼着客人,那模样熟练极了。 宜华看着罗狗子那挂着笑的脸,有些惊讶,这罗狗子瞧起来,精神气可和以往大不相同啊。 不过罗狗子如何与她并没有什么大的相干,宜华提着篮子往前走,却不曾想被罗狗子拦住了。 “三婶儿。”罗狗子把手中的白色长巾搭在肩上,有些拘谨地叫了声。 宜华先是愕然,而后皱了皱眉:“我不是你三婶儿。” 这样不客气的语气,没有惹来罗狗子的不快,对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后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当初是小辈不知礼数,这里就向三婶儿道个歉了。” “罗狗子,你”宜华挑了挑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变了个人呢。 罗狗子摆了摆手:“三婶儿,我现在有大名儿了,叫罗省,吾日三省吾身的那个省。” 宜华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绕开罗狗子往菜市的方向去。无论是罗狗子还是罗省跟她有什么关系?即便罗狗子被颜舒娘弄死过,他现在并不欠颜舒娘什么了,但是以往的仇恨不可能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狗子先是有些黯然,而后又打起精神招呼客人,这一年来,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慢慢的学会了识字,从书里懂得了很多的道理,到现在他才知道,以往的自己究竟有多混蛋。 不过好在,他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宜华原以为不会再看见罗狗子了,谁知有朝一日她居然看见罗狗子和罗小柔相谈甚欢的模样。 疑惑地看着和罗狗子一起走过来的罗小柔,宜华不明所以:“小柔,你怎么和他一起回来了?” “娘,狗子今天救了我一命呢。”罗小柔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原来今日罗小柔在街上遇见了那柳公子,没错,就是当初罗小初暗恋的那个柳公子,罗小柔被宜华养的不错,至少模样周正的很,在路上竟是被那柳公子一眼便瞧中了。 罗小柔自然是不依的,当着街便和柳公子一行人发生了争执,柳公子本是打算调戏调戏也就罢了,没想到被罗小柔挑起了火气,当即便是想把人给弄回去,要不是正好送客人出来的罗狗子看见,慌忙上去了,罗小柔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宜华定睛一瞧,罗狗子脸上还能看见不少淤青,压下心中复杂的心思,回头拿了药膏让他自己抹上。 现在她很难把眼前的罗狗子和以前那个恶劣地罗狗子给联系上,变化太大了,大的她都以为这人是被什么人摄了魂了。 罗狗子在离开的时候再一次向宜华道了歉,为他自己以前的行径道了歉,很郑重地模样,宜华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就看着罗狗子道完歉慢慢的离开。 回头见着的是罗小柔正伸着懒腰。 宜华心中憋闷,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将空桐桐给放了出来,她想要找个人说说话。 “空桐桐,你说,这罗狗子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样子呢” “不知道,不过大概是你们人类常说的,突然之间就开了窍了呗。”空桐桐舞着花裙子,傲娇的不行。 宜华弹了弹她的额头,也不再纠结于罗狗子如何,毕竟世界好的多了一分也就意味着坏的少了一分,她应该高兴才是。 后来宜华从罗小柔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罗狗子的事情,比如客栈老板十分看重他,隐隐有把自己小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再比如罗正竹最后还是丢掉了富贵梦嫁给了一个邻村的小伙子,罗张氏依旧是脾气暴躁,罗大柱依旧是木讷无言,除了罗狗子很多人都没变 罗小柔出嫁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男方是个小衙差,人不错,即便是宜华这种阅遍众人的也挑不出多少刺儿来。 “娘,我会很幸福的,像姐姐一样幸福。”这是罗小柔出嫁前说的一句话,宜华笑着点头,是的,她们会很幸福的,就像颜舒娘所期盼的那样,幸福安宁的过一辈子。 第九十八章 梨花妖丘怜(一) 宜华双目紧闭,盘膝坐在山洞里,周身隐隐有淡紫色的光晕环绕,听着外面妖兽们的嚎叫,不由宛然。 “主人,恭喜啊!”幽梦兴奋地在宜华周围飞来飞去,现在这个修为啊,离大道只有一步之遥了呢! “谢谢你,幽梦。”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从痛苦不堪到现在的温和淡然,从当初的举目茫然到现在的初心如一。 “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啊”幽梦扑腾着翅膀,心中欢喜。 宜华目光怔然的看着向她走来的人,白衣飘飘的女子漫步走来,有那么一瞬间宜华觉得自己就像是看见了一道从黑暗里射出来的暖暖阳光。 微微闭上眼,一股幽幽浅浅的梨花香萦绕不散。 女子笑了笑,眉宇间带着点点难抹的忧愁。宜华走前一步,抬手摸了摸女子发髻剑斜插着的那一枝似乎还带着雨的梨花,将手放在鼻息间轻嗅,让人沉醉的味道。 “我想见见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宜华摇了摇头:“你说的他是谁呢?” 在晋朝,几乎没有人去过月白山,传闻那里住着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一不小心便会被吸尽精魂,食尽骨肉。 丘怜是月白山的一株梨花,她是整座山中唯一一株成精的梨花,还未化作人形的时候,她只能待在原地伸长了枝桠才能看的更远,那个时候的她享受山中的安宁却也向往那从未涉足过的人世。 她化形的那一日正是雨过天晴,天边虹桥高挂。她以为这注定着她一生顺遂平安悠长,却不知虹桥不过眨眼间罢了。 丘怜心中虽然向往人世,但是却惧于山中其他精怪嘴里的:“人世险恶。”,她只得耐住寂寞静静修炼,等到足够强大了,她才能无惧那所谓的险恶人世。 那是万物伊始的季节,春日融光抚摸着大地,带着别样的柔情,百无聊赖的丘怜在河边捡到一个男子。 一直立志修仙成神的丘怜自然不会放过这积攒功德的好机会,她避着山中那些走向邪道的妖怪,悄悄的把人藏在废旧的山神庙里。 那人伤的很重,丘怜耗费了不少的功力才将人给救了回来,那个时候的丘怜满心满意地想着积攒了好大一笔功德,却没想到这笔功德的代价很大。 那男子第一次跟她说话是在月白山的梨花林里,丘怜正坐在梨花树上给她那些没有化形的同伴们捉虫,斜倚着梨花树的她目光怔愣地看着那个男子踏着梨花雨拖着步伐向她走来。 尽管衣裳微皱,尽管仪容尚萎,那轻轻浅浅的模样愣是让丘怜瞧出了谪仙的味道,她没见过仙人,但是就觉得像。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丘怜当时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看,什么叫做俊俏。她只知道看着那人带着柔光的眼睛,她整个人都有些发软,脸颊边绽开的梨花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她却没有心思去听。 “姑娘,是你救了在下么?” 丘怜点头了,是啊,是她救的他。 他叫宋昀,家住望江,他只说了这么多,其他的只字未提,丘怜问他为什么受伤,他也只是笑,柔和的轻笑,笑的丘怜眼神迷离,笑的她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伤很重,根本无法离开月白山,他们在一起待了两个月。 丘怜把那两个月当做半世的光阴,因为那两个月是她最珍贵最珍贵的记忆。 宋昀离开的时候没有跟她说,待到清晨她带着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时,山神庙里只余一室清冷与风卷枯草的声音。那个时候的丘怜只知道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疼的慌。 自那以后丘怜的生活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每日清晨山间闲晃,每日晚间打坐修炼,她待在月白山里,表面上依旧潇潇洒洒,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即便如此丘怜也没有生出过走出月白山去找宋昀的念头,因为她只是一个灵智初开不久的小妖啊,她又怎么会知道‘感情’两个字呢? 如果仅仅只是这般,丘怜也不会满腹忧思的站在宜华面前了。 那天,丘怜一如往常去给其他梨花同伴捉虫,她站在树枝上,小心地挠着梨花树的痒痒,突然,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丘怜只觉得心跳的极快,她以为是宋昀回来了,却没想要一回头扑面而来的却是一阵金光,不止刺的眼睛疼,就连身子也如刀割般疼痛。 丘怜疼的掉落在地,满地打滚,她费力地抬眼,入目的是一个穿着道服的老头,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法器正对着她。 她的心口被老道剥开,她看着自己的心脏被人取了出来,那种疼痛似是入骨,晕过去的丘怜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之时了。 奄奄一息的丘怜已经快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好在她是一个妖,不然她肯定已经到黄泉去了。 恢复意识地丘怜闭着眼听着那老道和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戚小姐,这是那梨花妖的心脏,梨花精魄便在其中。” “这梨花精魄当真有用?” “老道绝无半句假言。” “如此甚好,这梨花妖你也收拾掉吧,回头尽快把东西送来。” 丘怜是被那老道一掌打死的,死在那一片梨花林里,死在那个落日黄昏里。带着对那老道和那所谓的戚小姐的怨怼,带着满腹的委屈,带着对宋昀说不清道不明的念。 “想要看看以后吗?”宜华摸着世界之书,对着丘怜问道。 “什么以后?” “你死以后”宜华在丘怜疑惑的目光之中将世界之书打开,渐渐变大的世界之书里映出的是那一片丘怜最熟悉的梨花林。 那戚小姐和老道相继离开,徒留丘怜的尸体躺在梨花之上,丘怜的身体慢慢消散,在落日的余晖下,化作许许多多的光点消失在天地之间。 书中光景流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白山迎来了一大批的人,他们打扮的很平常,很普通。 一直沉默的看着的丘怜忍不住激动地指着书中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那是那是宋昀,她心心念念的宋昀。 她呆呆地看着宋昀一路往前,先是走进了山神庙,而后去了那片梨花林。 她呆呆地看着宋昀久久伫立在梨花树下,静默无言。 “这地方真住着什么姑娘?莫不是山中精怪吧。”这是旁边的人的喃喃自语。 宋昀没有回话,直到许久许久之后,她好像听见那么一句:“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丘怜转头看着宜华:“那话是什么意思?” 宜华收起世界之书,微抿双唇:“谁知道呢,大概是他想你吧。”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除却花开不是真。 宜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梨花树上。 “丘怜,我胳膊那儿痒痒的厉害,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虫子呢?”宜华微微低头,声音是从身下的这颗梨树里传来的,还未化形成功的梨花树啊 宜华站起身来,从这边的枝桠轻身跳到那边的枝桠,扒开如雪的梨花捻起一只大肥虫:“喏,好大一只虫,木芽,你的身上都快成虫子窝了。” 木芽也就是梨花树轻轻地晃了晃树枝,惹得梨花纷飞:“哎,这不是春天来了嘛,对了,旁边山神庙里你救回来的那个小子还没有醒么?” “没有,伤的挺重的,不过我耗费了那么多功力,他现在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内伤的话恐怕还得有些日子呢。”宜华扔掉了大肥虫,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枝干,现在还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穿过花瓣之间的缝隙照射在宜华的身上,带着难以察觉的暖意,梨花上还带着露水,时不时滴下一滴来落在宜华的身上。 虽然宜华此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事实上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宋昀对于丘怜大概有感激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但是那些都不足以让他真的和丘怜在一起,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不辞而别,到过了好几年才想起那个月白山的姑娘,才回来看上一眼。 丘怜自然是喜欢宋昀的,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到底有多爱宋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有多强。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身,宜华弯了弯唇角,站起身来,一个用力,后空翻而下,落在梨花树下,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捂着胸口慢慢走来的宋昀。 佳人素衣惊鸿面。 宋昀疼得慌的心好似漏了一拍,见过无数美人的他难得的有些恍惚。 “姑娘,是你救了在下么?” 一如丘怜记忆里的那般,一字不差,宜华走到宋昀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脸靠的极近:“是啊,就是我救的你啊。” 宋昀瞧着那双干净澄清的眼,一瞬间竟有些闪躲,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干净的一双眼睛了,就好像没有被人世的纷杂烟火浸染,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那份单纯明媚。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芳名是?”宋昀咳了两声,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他的伤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事实上内里还是十分严重。 宜华双手扶住宋昀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我叫丘怜,山丘的丘,怜惜的怜。” 女子发髻上还带着雨露的梨花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侧脸,宋昀转了转眼眸,现在他分不清鼻息间的梨花香是来自这漫天飞花,还是旁边女子的发髻清香。 第九十九章 梨花妖丘怜(二) 宜华扶着宋昀往旁边的山神庙中走去,月白山中久无人迹,山神庙之中早就没了香火供应,破败不堪。 将人扶至香案前的枯草上,小心地让人躺下。 “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到月白山中来呢?”宜华蹲在旁边,双手抱膝,脸带疑惑。 宋昀费力地咳了咳,轻声回道:“在下宋昀,家住望江。因仇人追杀掉入了河中,没曾想竟一路飘到了这月白山中。”动了动身子,双手抱拳:“多谢姑娘相救,丘姑娘是这山中人家?” 在丘怜的记忆里宋昀也是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丘怜怕自己梨花妖的身份吓着了对方,便顺着宋昀的话谎称自己是住在山脚下的。 宜华摇了摇头,随意的说道:“我不是这山中人家啊,整个月白山中根本就没有住着人啊!” 宋昀先是一怔,而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那姑娘是来月白山中游玩的?”问完这话就见对方笑靥如花,伸手将发髻间的那枝梨花给取了下来,轻轻地在空中晃了晃,眉眼间带着促狭。 “才不是呢,我一直住在月白山啊” 宋昀心下一惊,细细思量着刚刚说过的话,他记得她刚才不是说这月白山没有住着人吗?可是现在又说她自己住在这里,这 宋昀不由想起曾经听到的传闻,说是这月白山妖魔扎堆,几乎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因为一不小心便会被那妖邪之物害的丢了性命。 “姑娘莫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就住在月白山呢,” 一向以沉着冷静闻名的宋昀微微捏紧了双手,他素来不信妖魔鬼怪之说的,这次莫不是真遇上了。 宜华拿着梨花戳了戳宋昀的下巴:“等你伤好了就快点离开这儿,不然被西山头那边的知道了,一定会把你煮着吃了的。” 宋昀面上丝毫不露心中的所想,微笑着询问:“西山头?” “是啊,西山头那边住的都是些很凶残的家伙,比如喜欢吃小娃娃的蛇妖,还有总是欺负我们这些小妖的飞鹰,哎呀,还有很多呢说都说不清” 宋昀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他并不是很相信对方说的话,他不信神佛自然也不信妖邪,他现在想着的是对方是不是那人派来的,毕竟他掉入河中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之后的事情不得而知。 “那么姑娘你呢?你又是什么呢?” 宜华站起身,转了转圈,将手中的梨花插回发髻,挥了挥手:“我啊我是山中唯一的梨花妖啊!” 宋昀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转眼间便消失的人,室内兀地出现的小梨树,枝桠上是开的正好的如雪梨花,宋昀抬手抓住飘到他眼前的花瓣,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依旧是刚才的场景。 他这是真的见着妖了。 宜华变回人形的时候,见着的便是呆滞的宋昀,弯了弯唇角,他宋昀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头一次见着妖怪,大概不能只是用惊讶来形容吧。 宋昀此人在权势的旋涡之中呆的久了,早就炼成稳如泰山的性子,有过一瞬间的慌张过后很快便静下心神,对方既然肯将他救回来,那么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危及他性命的事情。 宜华看着没过多久便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的宋昀,心中生出一丝赞赏,真是好心性啊。这样的性子再加上不小的本事也难怪被别人所忌惮了。 “你不怕吗?我可是妖怪呢,你们凡人不是常说妖怪要吃人的吗?” “在下的伤势颇重,姑娘想必是费了大气力才将在下救回,总不可能再要了在下的命吧。”宋昀神色温和,毫无血色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宜华摆了摆手,不怀好意地凑到宋昀面前:“我当然不会要了你的命啊,可是我要你的人啊。毕竟如你所言,我可是费力好大的气力呢。” 宋昀抬头看着站起身出门的女子,心下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宜华离开了山神庙,往山下走去,现在正是春日,但是月白山中的植株很多都已经不受季节的控制了,小道两边大朵大朵原本花期在八到十月份的木芙蓉,还有远远便能看见的一大片的茉莉花。 整个月白山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妖怪的驻地,这个地方是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风水宝地,没有凡人进来,他们乐得自在。 当然这只是大多数精怪心中的想法,还有一部分却是一些走向邪道的,他们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住的地方,时不时便出山一趟,然后避开世中高人的法眼干着些惨恶的行径。 比如她刚刚跟宋昀所说的蛇妖,那蛇妖名唤镜心,年岁大了,但是修为却一直没怎么长进,后来为了增长修为不惜走入邪路,以吸取小娃娃的精魂助涨功力,此事不仅给她自己添了因果,连带着整个月白山的妖怪们也多添了一份业障。此等妖物委实可恶,无奈山中就数她修为最高,其他妖怪也不敢去触她霉头。 蛇妖每个两个月便出去一次,现在这个时间她正是待在山中洞府,宜华从小坡上跳下去,以她现在的修为与蛇妖对上的胜算为零,不过,这个任务世界空间里的东西可是派上了用场,那泉水灵果对于凡人来说只能强身健体,但是对于非凡人的修炼却大有裨益。 见周围没有什么精怪出没,宜华这才放心的进入了空间。 宜华从空间之中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晚上了,天边挂着弯弯的月亮,宜华拍了拍额头,她把宋昀给忘了。 现在这个时辰宜华也不想去给他找什么吃的,从空间里摘了几个果子揣在怀里,回了山神庙。 山神庙里黑漆漆的,宜华皱了皱眉,捡了些干枯的木柴用法力给点燃了。 宋昀刚才便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等了许久却发现那人没有进来,原来是去弄柴火了,手挡了挡突然亮起来的火光,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丘姑娘。” 宜华拿着果子坐在宋昀半躺着的枯草上,宋昀想要往后挪,却发现自己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力气。清幽的梨花香一瞬间便把他包围,腰侧间轻轻地碰着了女子的背部。 宋昀心下叹气,妖怪大概是没有他们凡人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吧。 “我是叫丘怜没错,但是我不姓丘。别叫我什么丘姑娘。”宜华从怀中掏出果子递给宋昀,半是抱怨地说道。 “是在下想的不周,应是唤作丘怜姑娘的。”宋昀接过果子,果子是温热的,他将才亲眼瞧着对方从怀中取出来,微微用力将果子捏在手里,他恍惚能感觉到果子的温度慢慢地透过发凉的手心传到身体里去。 “多多谢姑娘。”宋昀前些天一直昏迷,许久没有进食了,腹中本就,果子也是极好的。 宜华静静的看着宋昀吃果子,不发一言,宋昀有些尴尬地将侧了侧身子,他素来不怎么喜欢喝女子接触,身边的人除了星缘外全部都是男子,这种情形还是头一回。 一室寂静,宋昀一个果子已经吃完了,宜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来,没有交到宋昀的手里,反而是自己亲自递了他的唇边,笑的不怀好意:“喏,再吃一个吧。” 宋昀想要接过来,却被宜华手一闪避过了,待到他手放下之后,宜华又将果子递到他嘴边,来来去去了三回,宋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在下已经不饿了。” 宜华见此将果子扔到宋昀怀里:“不逗你了,自己吃吧。”随后又将怀里的另外几个果子拿出来递了过去,自己则是步伐轻快地往外去。 “丘怜姑娘,你这么晚了是要去何处?” 宜华回头,眨巴眨巴眼睛,笑语嫣然:“自然是出去修炼啊,我可是要修仙的!” 修仙?宋昀看着离去的背影,手摸了摸怀着的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让人忍不住再咬一口。向后躺下,不知为何竟是笑出声来,难得的心情清爽愉快。 宜华去的是梨花林,走到其中最大的那颗梨花树下,飞身至顶端,盘膝而坐,静心修炼。 宜华白日闲暇之时便进入空间修炼,晚间便是去梨花林借着月光修炼,真正和宋昀相处的时间事实上并不多。 这日宜华总算是想起做正事儿了,没到饭点便去宋昀面前露了个脸。 宋昀见到宜华过来也很奇怪,这几日以来他也摸清了对方的习惯,每到饭点的时候便会带着不重样的果子到山神庙来,然后看着他吃完,除了说几句玩笑话外也不说什么,然后又离开。今日这个时辰离饭点还早着呢,怎么突然出现了? “你现在好一点了吧?”宜华蹲在旁边,双手抱膝。 宋昀发现她特别喜欢这个动作,轻笑着点头:“已经好多了。” “那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现在想要提一个要求,行么?”宜华显得十分期盼。 要求?宋昀神色暗了暗:“你说。” “你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吧,就是,就是你们凡人的世界,那个地方究竟是怎么样的?”丘怜一直想要去外面走上一趟,可是她又一直牢记着曾经住在这个山神庙中的白狐狸说的话,她不敢出去。 “你想听什么?”宋昀顿了顿,他还以为对方要提什么要求呢,抚了抚额,他忘了,这可是个妖精,哪里又能提出什么他想的那些要求来! “薄情郎,你告诉我薄情郎是什么?” “为什么想要知道薄情郎是什么呢?” “因为阿白说她因为遇见了薄情郎,所以不能和我一起修仙了,然后她就死在了这儿。”宜华指了指庙中角落里的那个蒲团。 “阿白?”宋昀顺着宜华手指的地方看去,出声问道。 第一百章 梨花妖丘怜(三) 阿白和丘怜,还有一个没化形的木芽是非常好的朋友,阿白是一只狐狸精,是她们三个之中最先化形成功的,丘怜化形的时候,阿白早就去人世走了好几趟了。 丘怜向往人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阿白跟她说过许多趣事儿,比如满街的花灯,比如吃不完的各种美食,再比如灿烂的让人向往的烟火。 丘怜化形没多久,阿白又去了一趟人世,当时的丘怜因为刚刚化形的缘故法力不稳定也就没有前去,阿白这一去便是一年。 回来后的阿白憔悴不堪,原本身上的傲娇自信消失的无影无踪。丘怜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头,每日化作原形蜷缩在蒲团上,奄奄一息的模样,每日什么也不吃,也不修炼,就那么缩着,一动不动。 阿白死的时候丘怜就在旁边,那个时候阿白的神思已经有些错乱了,絮絮叨叨地跟丘怜说了很多东西,说她出了月白山见着了多少人,但是她最喜欢的只有一个,可是最后那人却舍弃了她,转眼便娶了别人为妻,昔日的亲密无间到头来只是一场可笑的梦。 “丘怜,人世太复杂,世间多险恶,男儿多薄情,你莫要出了这月白山,也免得如我这般遇上薄情郎。” 宋昀坐直了身体,他大概能从对方的话里分辨出些东西来,世人常说人间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这话虽有失偏颇,但是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谓薄情郎,大概是上一刻海誓山盟,下一刻便恩断义绝。”宋昀对于感情这回事儿也把不准,只得按照自己理解的来说。 “那你是么?”宜华蹲着往前小步到宋昀面前,神色认真。 宋昀盯着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当然不是。”说完这话不自觉笑了笑。 “宋昀,你真的不是么?” “不是。”宋昀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妖精给摄了心神,他头一次这么耐心地给一个不相熟的女子讨论着他自己是不是薄情郎这个问题。 “我带你去看看阿白吧。”宜华将手伸过去:“我扶你起来。” 宋昀也不矫情,将手递过去,宜华一把握住宋昀的手,大概用的力太小了又收的太快,导致宋昀起来到了一半又往下倒了去,宜华连忙向前一步搂住宋昀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 宋昀尴尬地被宜华半抱着搂着腰,瞧着对方那利索潇洒劲儿,冒出一句话:“这姿势反了吧!” 宜华顺势将人扶好,手却一直环着宋昀的腰,不明所以地看向宋昀:“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宋昀,轻咳掩饰尴尬,他发现自己最近尴尬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没什么,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瞧瞧阿白吗?” 宜华收回手扶着宋昀往梨花林去。 半搂着自己的那只手被收回之后,宋昀竟有一瞬间的失落,揉了揉眉心,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暗想着莫不是这次伤到了头部? 阿白的墓在梨花林的深处,这个梨花林是宋昀第二次来,依旧美的不像话。 宋昀站在墓前终是掩不住内心的疑惑:“我曾听人说妖魔死后是没有尸体,现下看来” “确实没有尸体啊,灵魂离,肉身散,就什么都没了。”宜华坐在地上,丝毫不介意泥土沾在白色的裙子上:“这里面葬的都是阿白从人世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我把东西葬在这里做个念想罢了。” “丘怜,你怎么还没让他离开?”带着不赞同的声音凭空传来, 宋昀惊讶的转了转身,却没见着任何人影,宜华没有动作,依旧坐在地上:“木芽,他的伤还没好,身上血气外散,走不出月白山就会被西山头的那些发觉。” 木芽甩了甩枝桠,那梨花枝伸长慢慢的舒展开来,原本有些恹恹地梨花好似一瞬间活了过来。 “尽早让他离开吧,他一个凡人待在这里颇有不便。我听雀妖说明日素蘅仙子要回来,你可别放过这个好机会啊。” 宜华垂下眼睑:“我知道的。”素蘅仙子原本是这月白山中的一只百灵鸟,百年前得道成仙,听说现下是思念故土,想着回来瞧瞧,此番回来免不了提点提点这下山中精怪,当初丘怜因为宋昀压根就不记的向道之心,素蘅仙子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前去。 第二日一大早,宜华便看见天边祥云聚集,知晓这是素蘅仙子回来了,连忙从梨花树上跳了下来,去了山神庙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堆果子给宋昀。 “今早果子似乎有点多。”宋昀看着满怀的鲜果问道。 “这是你一两天的呢,若是我有幸得素蘅仙子点化能有所感悟,说不定这就是你好几天的伙食了,你可得省着点吃。”宜华弯下腰,摸了摸宋昀的脑袋,再顺便捏了捏他的脸:“可不许到处乱跑,如果有其他妖物过来你记得往梨花林去找木芽。” 宋昀被宜华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有些懵,直到宜华走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怔然地碰了碰自己被捏过的脸。 宋昀一个人待在山神庙里,原以为对方不会有多久就会回来,谁知道好几天过去了依旧没见着身影,他有心出去看看,却走到门口又想起宜华临走时的嘱咐,最后还是转了个弯去到了梨花林。 “小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其他的妖物去山神庙了?”木芽见着宋昀的身影连忙问道。 宋昀走近做了个揖:“不是,只是在下无聊,过来这边瞧瞧。” “这样啊,我也很无聊,不如咱们说说话。”木芽伸出枝桠将人拖到粗壮的枝干上做好:“你顺便帮帮捉捉虫,这些天丘怜不在,我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了。” 宋昀依言照做,时不时听木芽说说这月白山中之事。 “木芽姑娘,丘怜”宋昀将一条肥虫子扔到地上,心下有满腹话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你有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 “没什么。”宋昀摇了摇头,有些恍惚,他其实是想要问丘怜是不是真的很想修仙,却又觉得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她很早就说了,她是要得道成仙的不是吗? 自那日后宋昀有事没事便到梨花林去找木芽说话,木芽是个话唠,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宋昀总是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话题引向了丘怜。 这个世界上大概木芽是最了解丘怜的人,她与丘怜这几百年来相互依偎,她们也是最亲密的人。 宋昀每日听着木芽的话,心中是既欢喜又迷茫。他听见丘怜的话题心中欢喜,但是同时又对于自己这种心思感到迷茫,他宋昀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女子多费神思?难不成是待在这月白山太无聊了? 再一次从梨花林回到山神庙,走进庙中的宋昀一眼便瞧见侧躺在枯草之上的人,走近前去,不自觉地伸手捻起粘在女子发髻上的枯草,宋昀呆呆地坐在旁边,就如那一日宜华坐在他旁边那般,目光灼灼地看着睡着的人。 大概是做了一个好梦,嘴角带着笑意,宋昀轻轻摸了摸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不由地笑出声来。 自那之后,宜华明显感觉到宋昀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身体接触是常有的事情,偏偏宜华还不能表现出来什么,因为丘怜是一个不懂情爱的小妖,那她就能只能在宋昀面前表现的懵懵懂懂。 宜华歪着脑袋摸了摸宋昀的额头,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很好。”宋昀抚了抚衣袖状似无意的问道:“你那日听那什么素蘅仙子讲道可有悟出什么来?” 宜华叹了口气:“大概是我资质太差了,在那儿干坐了好几日也没悟出个什么来。” “对了,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离开了。”宜华戳了戳火堆,有向里面加了木柴。 “你想要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吗?”宋昀将宜华拉到他身边坐下,微微靠近了脑袋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阴郁的心情被那花香冲散。 宜华顺从的坐在他身边:“我不出去,听说素蘅仙子不久之后还要回来一趟,我可不想错过了。” 宋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烧的正旺的火堆,宜华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要记得回来看我呀,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些好吃的来,阿白说外面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宋昀抬手将她的脸的捧在手心,手指轻动微微抚摸:“我出去后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女子看着他不说话,宋昀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只觉得心中兀地生出一股冲动来,他一向自制力绝佳,饶是朝堂之上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叛国,饶是面对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他也能面不改色,心平如镜。 微闭上眼轻轻地吻上那粉色的双唇,那种感觉十分陌生却带着让人沉溺的味道,女子嘴里的梨香让他不由自主加重了吻的力道。 宜华反应过来将人用力推开,一直盯着宋昀看,宋昀从意乱情迷之中醒来,心下有些惴惴的,见着对方沉默不言,更是不安。 “丘怜”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啊?”宜华伸出舌头舔了舔了嘴唇。 宋昀到这时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过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宜华将宋昀送出了月白山,宋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宜华坐在木芽的树枝上晃着腿,宋昀肯定纠结极了吧。人与妖呢此次她不跟着宋昀一起走可不是因为什么素蘅仙子又要回月白山来,她这可是在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宜华看着梨花林不变的美景,想起那个杀死丘怜的老道,还有那个戚小姐,眉角轻扬,按时间算,那老道来此的时间应该也是不远了。 第一百零一章 梨花妖丘怜(四) “主子,主子”星缘看着毛笔上的墨汁都已经滴到了白色的宣纸上,而执笔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主子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属下去请大夫来?”星缘面露愁思,这自家主子自从回来之后便时时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想起主子当初受的重伤,星缘想着莫不是当初在乡野之间修养的时候落下了什么病根儿? 宋昀收回毛笔,沉默地走出了书房,举步往后花园去。 环顾许久,也没见着自家后花园里有他想要看的梨花,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出神。 星缘跟在宋昀身后,看着宋昀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主子,你这都回来一个月,真不进宫去见见太后吗?” “不去。” 听到宋昀总算是回声儿,星缘这才舒了一口气,也没有多劝,反正自上次的追杀事件之后他们与太后之间表面上的平和算是彻底没了,去不去也没有什么所谓的。 “主子,太后传召。”管家匆匆跑进亭子,传达内侍递来的消息。 宋昀脸色微沉,嗤笑道:“本王还以为她能沉得住气呢,现下看来倒是高看了她。” 晋朝皇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宫廷之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摄政王麾下的。宫中侍从见着了宋昀皆是躬身请安不敢有半点马虎。 宋昀带着星缘到了宁寿宫直接进了里面宫人也不敢阻拦。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宋昀那丝毫不把皇家规矩放在眼里的作态,不由握紧了双拳,那群蠢货居然还是让他活了下来,饭桶! 太后还很年轻,她甚至比宋昀还要小上一岁,脸上的表情没有崩住,努力微笑却还是夹杂着一丝气恼。 “太后急急将本王唤来所谓何事?”宋昀无视太后那副难看的脸色端起茶杯拿起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茶水。 “许久未曾见你,身体可还好?” 宋昀重重地放下盖子,带着嘲讽:“不劳太后操心。”他当初怎么会觉得一个能从小小的才人走到太后的位置的女人还能保持着最初的那份温柔良善呢!也许世上会有那种保持本心不变的人,却绝对不可能是她。 “你年纪也是不小了,作为嫂子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看着不是,你日日为我大晋操劳,也该想想自己的事情啊。” 若不是对方早已对他亮出了利刺,宋昀还就真相信了她的说辞。只是他们早就撕破了脸皮,又何必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宋昀向来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袁成晴,管好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保住你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那些虾兵蟹将吧。” 宋昀放下杯子,卸下温和的表象,脸上是与他一贯不符的冷清:“你若是还想坐在那太后的位置上,最好还是懂事一些,不然你的儿子恐怕会恨你一辈子。”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那所谓的九五至尊的位置,但是总有人喜欢的,他不介意培植一个真正的傀儡皇帝。 袁太后靠在椅子喘着粗气,她现在有杀了对方的心却没有那个胆子与本事,狠狠地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凤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慨,这晋朝史上怕只有她这个太后最是憋屈! “戚蓉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回太后的话,戚蓉传信说二小姐那边还要再准备准备,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宋昀出了宁寿宫便让招来了小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询问了小皇帝的作息与学业情况这才离开了皇宫。 “主子,您不去看看陛下吗?” “不必,明日一早我会开始上早朝,自然就能见着了。”宋昀坐在马车上,在马车将要启动的时候才缓缓开口:“去城外的梨花林。”他迫切地想要去看看梨花。 外面驾车的星缘皱着眉应下,自家主子最近似乎很喜欢梨花啊,在书房里作画的时候画的也都是梨花,每日里还都要去城外的梨花林走上一趟,以前不是喜欢芙蕖的吗?怎么突然就变了呢,要不让人在府中种上些梨树? 宋昀从梨花林的这头走到那头,又那头再走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星缘抱着长剑靠在梨花树下,这主子不是真的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 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将近一个月,待到那梨花林的梨花都谢了,宋昀才停止了往城外跑的举动,星缘总算是觉得心落地了,自从自家主子每日往梨花林的消息传了出去,她每日都得应付成群来的夫人小姐啊!她是侍卫侍卫,为什么还要管桃花 宋昀坐在窗前,手中拿着的书许久都没有翻页,兀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扔在地上,正靠在墙边打瞌睡的星缘被吓得立马拔剑,结果转头就看见自家主子窗边有点落寞地背影。星缘暗戳戳的将剑收好,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宋昀目光怔然的看向窗外,这些日子真的是够了!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因为对方是妖,所以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吗?他宋昀什么时候也会畏手畏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昀终是开口:“星缘,收拾收拾,明日早朝之后咱们去一趟月白山。” 星缘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月白山!不是吧,妖怪窝! “主子,那那咱们要不要先去相国寺求些护身符?或者再带几把桃木剑什么的?” 宋昀无语地看了星缘一眼,摇着头走到书架前,心情颇好地取了一本书出来,又坐了回去。 星缘看着突然之间就变正常了的自家主子,走出房门,思考着到底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启奏陛下,这些年望江城中消失的孩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小皇帝闻言看了看下面的宋昀,这才对着刚才那位说话的大人道:“加派人手继续追查,务必给望江百姓一个交代。” 望江城中孩童失踪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可是查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什么线索,城中百姓有孩子的人家都相继离开去其他城寻求安宁,望江人口急剧减少,太守是急得不得了,日日上报,就盼着朝廷快些派些能人来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当初宋昀会去望江也是因为这件事,只是他还没走到望江城就被袁成晴给算计了,而后便随水飘到了月白山。 双眉轻蹙,他记得丘怜曾经说过那月白山中有个蛇妖最爱吃小娃娃,月白山临近望江,莫不是与蛇妖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他还是做好万全准备才好,此番去也得好好探探此事。 下了朝,宋昀与小皇帝一道去了御花园,小皇帝不过十岁,自然没有什么后妃,御花园显得格外冷清。 “皇叔,侄儿听闻你要去月白山一趟?”与忌恨宋昀的袁太后不同,小皇帝素来尊崇宋昀,想起月白山那传遍晋朝的传闻不免有些担忧。 “无事,我此番前去也不知要多久,陛下于朝政之事上不可懈怠。”宋昀温和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对于这个皇帝侄子,宋昀的心情挺复杂的,他性子仁厚,在这个安稳的朝代里,会是一个好皇帝,只是他那个母后袁成晴对于权势 小皇帝略有些踌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皇叔,你母后行事无所顾忌,还望皇叔多多担待。”这话说出口,小皇帝自己都有点赧然,只是现在母后被皇叔的人困在宁寿宫中两个月了,据闻母后手中的人手也折了不止一半,他昨日去瞧了瞧,憔悴不堪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他自然是知道母后做的那些事情的,但是涉及自己亲生母亲也只得厚着脸皮开口。 “我已经吩咐他们撤了,陛下,回去吧,太傅该是在等着你了。” “多谢皇叔!”小皇帝高兴地道了谢,而后摆着皇帝的架势,颇有气势地往上书房去。 宋昀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了,因为打算顺道解决望江城孩童失踪的事情,他们出城前先去了相国寺一趟,将寺中高僧一并掳走了。 丰松拿着缰绳,宋昀从月白山回来之后他就被安排在宁寿宫监视袁太后的,刚刚被宋昀从皇宫中调出来的,好些事情都不知道,神神秘秘地凑到星缘身边,低声问道:“哎,这你弄了不少护身符和桃木剑随行的侍卫每人发一个,主子更是干脆的把缘来和尚给弄来了,这不是打算去月白山降妖吧!” 星缘和丰松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看着丰松那猥琐的模样,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滚远点!” 丰松堪堪躲过:“这么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小心嫁不出去。” 星缘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姐姐我行情好的很!” “说真的,究竟怎么回事?” 星缘双腿盘起,甩了甩马鞭:“不知道,主子只说去一趟月白山,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将近行了四天他们才走到月白山山脚下,缘来和尚自从上了马车除了吃饭如厕就一直在睡觉,这马车刚刚停在山脚下,没想到立马就冒了出来。 宋昀也下了马车,月白山中马车难行,接下来自然是靠走的了。 “王爷,你究竟来这儿干嘛的?”缘来和尚打了呵欠,扯了扯脖子上的大佛珠。 “找人。” “找人?我看你是来找妖的吧。”缘来和尚咂咂嘴,这月白山不见人影,妖怪扎堆,找人糊弄糊弄这一群傻子还行,糊弄和尚他,哈哈哈,再多修几年吧! 星缘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明白缘来和尚为什么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她做了什么蠢事儿吗? 众人准备进山,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只听见山头雷声轰轰,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暗沉起来,乌云密布烟雾缭绕,众人只以为是天色突变要下雨了,连忙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避避。 这时,却听见缘来和尚道:“啧啧啧,不得了,有妖物在斗法呢!” 第一百零二章 梨花妖丘怜(五) 星缘吓得连忙将怀中放着的小桃木剑给掏了出来,她什么都不怕,她就怕这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主子主子,要要不,咱们先先出山去吧,妖物打架凡人遭殃!” 月白山素有妖怪山之名,又加之刚刚缘来和尚的话,惹得好几个侍卫都有些惧怕,他们不怕打仗,不怕抛头颅洒热血,但是这妖怪什么的,听起来就瘆得慌好吗! 缘来和尚有些老神在在地看着宋昀,嘿嘿嘿,那两个妖物看起来都挺厉害的,他心里有点痒痒的,好久都没有好好打上一架了。 “我们不往那里去。”宋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道:“顺着这儿走,去上面的山神庙。” 说完话便走在众人前面带路,月白山中景色极美,星缘随手摘了一朵野花:“这地方可真是漂亮。” 缘来和尚瞅了瞅星缘手里的野花:“小姑娘,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采,有时候你摘得可不是花,而是妖” 这话一出吓得星缘立马扔掉手中的话,躲到丰松后面,带着哭腔:“老和尚你别吓我。” 缘来和尚笑呵呵的,摇头晃脑,星缘拉着丰松全身紧绷,再也无心赏什么美景。 山神庙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模样,山神的石像上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宋昀转了一圈,山神庙中没有人。 “你们就待在这儿吧,我一个人去找找。” “主子,你找什么啊,大家一起找吧。” “不必。”宋昀没给星缘说话的机会,动作飞快的出了门。 星缘望了望山神的石像:“这里还有山神庙,山神像都还在,这山中应该没什么妖怪吧。” 缘来和尚哈哈大笑:“我给你说,小姑娘,月白山的山神早就没了,听说啊就是被这山中的妖物给弄的半死不活的。” “不是吧” 缘来和尚的性子与一般的佛家人物不同,他一向不拘于世俗,为人豁达不羁,他这般说本就是开玩笑的,见着吓到星缘,不禁又笑出声来,他哪里知道这月白山山神的事情哟! 宋昀去了梨花林,明明花期已过,梨花林的梨花依旧开的繁盛,好似雪花在空中飘飘洒洒。 “木芽,可在?”宋昀问道。 木芽心中正是焦急的不得了,没想到居然听见了宋昀的声音,连忙回道:“在在在,小子,你怎么回月白山来了?” “我是来找丘怜的,她现在在何处?”宋昀心中急切地想要见上一面,颇有些急躁的开口。 木芽刚刚正是在为自家好友发愁,伸展树枝指了指山巅那边的滚滚乌云:“那里,看见了吗?丘怜那家伙不知死活地去找镜心了。” “镜心?镜心是?” “蛇妖,月白山的老怪物,那家伙走邪道,前些日子杀了山中不少精怪,今日丘怜说是要过去看看事态如何,我刚刚听雀妖说她和镜心打起来了。”木芽激动地摇了摇满枝桠的梨花:“镜心可是一千年的老怪物了,丘怜的道行哪里比得过!” 宋昀听闻脸色刷白,急忙转身拔腿就跑。 “小子,你去哪儿?”木芽简直恨不得把长在土里的根给。 “去找她。” 现在去那边不是找死吗?木芽想要把人拉回来,无奈宋昀跑的太快,不过眨眼间便没了人影,木芽仰天长啸,这都什么事儿啊! 宋昀自然不可能巴巴的去送死,这个时候他特地掳来的和尚就派上用场了,步伐匆乱地跑进山神庙,却见缘来和尚睡得正香,只得焦急不已地开口吩咐道:“星缘丰松,架着缘来和尚跟着我走。” 星缘丰松依言将人架起跟在宋昀后面,走到一半,星缘发觉了不对劲:“不是,主子,这个方向不会是和尚说的妖怪打架那儿吧!” 宋昀现在满心焦急,哪里听到星缘说了什么,一直闷头往前行,星缘吓得腿肚子发软,但是身为摄政王府的侍卫,自家主子都上了,她再怎么也不可能掉头就跑!抱紧了缘来和尚的胳膊,缘来和尚也就这个时候让人安心。 星缘觉得上天是垂怜她的,待到他们走到山顶的时候,上面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山顶上静悄悄的,四处尽是倒在地上断裂的树木,飞扬的尘土使视线有些模糊,宋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慌过,他才刚刚下定决心,他满心欢喜地来找她,他在心里规划了未来。 “丘怜,丘怜!丘怜!”宋昀跑进尘土之中,人影恍惚,星缘和丰松急的不行,连忙扳着缘来和尚的肩使劲儿地摇。 宋昀四处乱转,忽然想起那日说过的话:“灵魂离,肉身散,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待到整个山顶掀起的尘土都平息了,宋昀依旧没有找到人,泄气地随地坐下,低垂着头,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来,他应该来早一点,早一点的,心中悲拗不已地宋昀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后便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你在干嘛?”身后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宋昀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眼中好像迸发出一阵光芒,手脚并用转过了身体,入眼的便是宜华蹲在地上,手抱着双膝的模样。 “丘丘怜” “是我啊,不过两个月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宜华捏了捏宋昀的脸:“难为你还记得来看我啊,有没有带好吃的?” 宋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宜华脸上的血痕,惹得宜华叫出声来:“疼” 大悲过后大喜,还好宋昀身子养的不错,不然说不定承受不住呢,宜华笑的开心,看来是想通了啊。时间虽然比她预想的要长了些,但是结果一样就好了,有什么关系呢! 宋昀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熟悉的梨花清香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丘怜,跟我走吧。” 宜华微闭双眼,摇了摇头:“不要,素蘅仙子说了,世间多烦忧,待在这月白山中更好修仙。” 宋昀身子一僵,修仙,是了,丘怜一直想要修仙来着,那松开手扳正宜华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为什么想要修仙?”宋昀这话问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傻,修仙的好处多了去了,他居然还问为什么。 宜华皱了皱眉,思索了半晌:“为什么不修仙呢?不修仙的话我要干什么呢?”丘怜自灵智初开之时便听各类精怪说着修仙之事,其实她自己对于修仙一途了解的并不多。 宋昀怔然,眼中瞬地闪过一丝喜色:“你不修仙还可以与我一道啊,我们日日在一起,可好?” 咦,宜华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么直接啊! 见对方只是瞪着眼没有说话,宋昀心中焦急,有些讷讷的开口:“那么可不可以待到我死了,你再修仙呢?” 宋昀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话来的,带着点悲切又带着点无奈,他只是凡人,寿命有限,而她是妖,他的生命也许只是她生命的十分之一甚至于更少。人与妖注定了相伴的时间不多,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听母妃将的那些故事,没有想到他也会成为那些故事的主角。 宋昀在等着一个回答,宜华摸了摸他的脑袋,丘怜那个时候多么希望他能回来看她一眼,但是她没有等到,直到最后也只是一句诗词,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他以为那年梨花树下的姑娘只是一场虚幻,只是一场他幻想出来的梦,但是那个姑娘却把那当做半世的光阴,她日日坐在梨花树上,分不清日夜分不清雨雪。 拉开宋昀的双手,宜华转身离开。 “丘怜!”宋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颗心直坠深渊。 “我要先去找木芽,你不一起吗?” 回眸一笑,宋昀没有觉得什么书中说的百媚生,他只觉得浑身就像是卸下了厚重的枷锁,然后他能够轻巧地走到心上人的面前牵起对方的手。 星缘和丰松叫了缘来和尚半天,结果并没有什么用,只得架着人来找宋昀,恰巧就看见两人执手的模样。 星缘原本正和丰松架着缘来和尚,被这场景一吓,双手一松,缘来和尚掉在地上被摔得哇哇直叫。 她跟在主子身边已经很久了,主子的性子看起来温和,其实内里十分孤僻,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偶,那种感觉看起来渗人极了,虽然她后来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模样,他家主子不会是被月白山的妖怪附身了吧! 缘来和尚被这么一摔可算是醒了,揉了揉自己屁股,在目光触及到宜华的时候愣了愣,眯着眼一把握住脖子上的大佛珠。 宜华自然也瞧见了缘来和尚,基于妖怪的本能,连忙躲在宋昀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哟,我说王爷你”缘来和尚揉了揉自己的光脑袋,话说他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还真是来找妖精的! 宋昀拉过宜华半搂在怀里,看了一眼缘来和尚:“你们寺中的香油钱每年多翻一倍。” “王爷啊,这不是香油钱的问题,这个是原则问题!”他总不能看着一个妖精和他大晋朝的支柱搞在一起吧! “翻两倍。” “这也不是翻两倍的问题” “翻三倍外加重塑金身。” “成交!”缘来和尚松开紧握着佛珠的手,连忙应道,嘿嘿嘿,住持师兄可得感谢他呢,看他还有什么脸说他不干正事儿!至于原则这东西能吃吗? 星缘和丰松一脸懵逼,这是在谈着什么交易吗? 宋昀低声与宜华耳语了几句,待到宜华点了头这才对着星缘丰松说道:“这是王妃,你们好好见礼。” “王王妃?主子,太突然了吧!”星缘捧着自己的脸,她现在有点懵,不她现在是很懵! 宜华:“王妃是什么?能吃吗?” 宋昀笑了笑,侧头亲了亲那被冷风吹的有些发凉的如玉脸颊:“当然能吃” 星缘丰松:“” 缘来和尚:“”他是出家人,什么都不懂! 第一百零三章 梨花妖丘怜(六) 基于妖怪的身份不能透露,宜华在宋昀的指示下对外透露的身份是隐居在月白山中的人家,如今家中双亲已逝独留她一个人。 宜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让木芽在梨花林布置出一个小院子出来,待到收到木芽让雀妖传来的话时,才带着他们去了梨花林。 原本不怎么相信的众人看着那院子中如同平常人家的摆置,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星缘一行人去赏漫天梨花了。 木芽传声道:“丘怜,你真的要走吗?要跟着那个小子走?” “是啊,木芽,我会回来看你的,你可要加紧修炼啊好化作人形。”木芽生性惫懒,修炼之事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至于到现在丘怜都化形将近百年了,她依旧还是梨花树的模样。 “你不记得阿白跟你说的话了么?”木芽问道。 “记得啊,可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你就放心吧!”宜华摆了摆手,接着提醒道:“你记住了,若是山中来了道人你可不能叫他发觉了你。” “你放心,那些外人来了,我保证不出声儿的。” 宜华这才稍微放了心,那老道和戚小姐必定还是会到这月白山来寻梨花精魄,她若是走了,这满山上下也就木芽一株开了灵智的梨花,虽说木芽未曾化作人形,平常人难以发觉,但是她还是有点担心。 “你让雀妖注意一点儿,那道人凶狠,你若是落在他手里可就惨了!” “那人间的和尚道人哪一个不凶狠的,你此番出山去了,可比我留在山中危险多了,丘怜,你一定要好好的。”木芽叹了叹气:“还有人妖殊途,你自己看着办吧!” “晓得了” 鉴于宜华已经将蛇妖镜心解决了,望江城之事也算是终了,死去的孩子回不来了,但是好在噩梦结束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原本打算探查望江城之事的宋昀便没有再往望江城去,而是直接带着人回到京都去。 本来在小皇帝那儿就说好了出门的时间会比较长,宋昀也不着急,一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短短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了将近半个月,待到回到京都时已经是六月底了。 宜华站在摄政王府的阁楼上,听着旁边的星缘说话。 “你是说袁家小姐生日宴给我发了请柬?”宜华趴在窗子上,她到这京城已经半个月了,可从来没有出去过,那什么袁小姐更是见都没见过,怎么突然给她发什么请柬! 星缘将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她其实也挺疑惑的,他们摄政王府和袁家自上次刺杀之事便撕破了脸皮,这袁小姐递请柬必定是要过袁家夫人的眼的,居然没拦着。 “想必是想要见见王妃。”星缘越想越对,这摄政王将要成亲的消息已经传出了,但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没人知晓,那袁小姐想必也是想要见见的,毕竟袁太后当初可是一直是想要将她嫁进王府里来的。 袁家,宜华挑了挑眉:“星缘,你跟我讲讲这袁家吧。” 袁家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因为袁太后的关系身份水涨船高,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地位极高的,毕竟是当朝皇帝的母族,太后又愿意一直提拔,这些年袁家的风头极盛。 袁家现在掌势的是袁太后的长兄,位居鸿胪寺卿,袁家有两女,长女袁依兰已经十八了,是京都有名的美人,性子高傲嚣张,她曾当着许多人的面许下非摄政王宋昀不嫁的誓言,无奈宋昀本就对袁家餐尸禄位行事无忌的行为不满,袁家女眷他压根就没纳入过王妃之选里。 “这袁依兰的脾气不好,还喜欢随时拿着鞭子抽人,王妃若是去赴宴,可得注意了。” “那袁家次女呢?” 星缘凝眉缓缓开口。 “这袁家次女名唤袁舒兰,从未出现在人前过,只知道袁舒兰身体不好,其余的却是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星缘抱着剑,她也不是很明白,那袁舒兰还真是没有人见过,听说就连袁家下人几乎都没怎么见过,有人说她丑陋不堪不敢露面,又有人说她美若天仙,反正八卦的百姓们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是具体是怎样就不得而知了。话说她曾经还想去袁家探探的,后来事情太多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星缘将剑放在桌子上,走到宜华身后,神神秘秘地说道:“王妃,这事儿你得问主子,他那儿消息灵通的很,听说主子曾经调查过袁家,他肯定知道的比我多多了。” 宜华好笑地回道:“那你怎么不去问?” “我问他也不会告诉我啊,王妃,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的份儿上,你知道了之后记得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星缘闻声回头就见宋昀笑着走了进来,连忙调整表情一脸肃穆,拿起剑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宜华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立马跳了起来,扑到宋昀怀里蹭了蹭:“我在问她袁家的事情呢。” 宋昀将人拦腰抱起坐在椅子上:“袁家?你还知道袁家了?你不是只知道吃的吗?”顺手捏了捏怀中人腰间的肉,每天吃那么多也不长肉。 “喏,袁家递来的请柬。” 宋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请柬,沉了沉眼色,他刚刚被袁家人做的事情恶心的不行,才在朝堂上训了袁家人一顿,心气极为不顺。 “袁家看来挺闲的。” 宜华低头玩着手指,世界之书里提到那戚小姐乃是袁家二小姐的婢女,她本就打算好好查查袁家之事,既然对方递了请柬来,那她是肯定要去那袁家一趟。 “宋昀,你知道袁家二小姐吗?” “你是说袁舒兰。”宋昀嗤笑一声,想起当初手下人查到的东西。 “袁舒兰现在可是被袁成晴付以重望啊!”宋昀也不卖关子,娓娓道来。 说起来,宋昀其实也没有见过那什么袁舒兰,他与袁成晴俱是当年先帝授命辅佐幼主,本来按照遗旨袁成晴是没有资格管到朝中之事的,但是大概是一年前,袁成晴渐渐露出了獠牙,仗着小皇帝生母的身份在朝政上越发的指手画脚,大力提拔袁家那些不长进的子弟,他当时为了警告袁成晴便吩咐手下人去查袁家的各种罪证。 手下人找的时候不小心闯进了袁舒兰住的地方,甚至在袁舒兰身边发现了本来应该早就离了京都回老家的戚蓉。 戚蓉是袁成晴身边的侍女,他手下人自然是认得的,本来应该走了的人居然出现在袁家,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当即便回来向他禀报了。 他当时听闻了此事心下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便让手下人去好好查了查。 此事儿还得从袁家老爷袁四期的一笔风流债说起。当年靖朝有一名艳冠天下的花娘,见过她的人都说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那般容色绝伦的人儿出来,宋昀年幼的时候也听说过,记得当时好多人不惜一掷千金就为求见红颜一面。 说来也是可叹,风流诗人荣城高客,那花魁愣是一个也瞧不上,却是相中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袁四期。 大约感情本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动心动的也是莫名其妙,花魁一片真心俱是倾注在了袁四期身上。 袁四期本就是个风流的性子,哪里又能拒得了这美人恩?两人日日度,好不快活。花魁本是个清倌儿,这给了袁四期身子自然是希望袁四期能将她赎了出去,这才好真正的恩爱两不离。 袁四期也是有这打算的,他家本就是富商,一点钱财还是拿得出的,纳个美妾回家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这时花魁才知道袁四期家中已有妻室,她是个极傲气的性子,即便沦落风尘依旧希望能保持着最初的底线与心愿:嫁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两相执手。 尽管知道落到了这烟花之地想要找到一个真正的如意郎君实在不易,但是她依旧奢望着自己能以正妻的身份嫁人,说来这也算是痴心妄想了,但是人生在世如果连痴心妄想都没了,倒也少了几分乐趣。 当时的花魁已有身孕,若是就这么跟着袁四期回了袁家,以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一心愤懑的花魁蛊惑着袁四期在外面给她找了院子,当作外室,与其去袁家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在外面才算是自在。 花魁打算的不错,无奈人算不如天算,生产之际难产而亡,独留下刚刚落地的女婴,便是袁舒兰。 袁四期心中有愧,将袁舒兰抱回了袁家,记在袁夫人名下为袁家第二女。袁夫人倒还好,但是袁老夫人是个固执的老太太,让人算了一卦说是袁舒兰命格极硬怕是会克死全家。袁老太太对袁舒兰可谓是怎么看怎么憎恶,独断专行地将袁舒兰送到了乡下庄子里。 袁太后袁成晴一心想要将袁家女嫁到摄政王府来,以便能更好的监视控制宋昀,无奈宋昀对袁依兰看不上,恰巧她曾经见过袁舒兰一面,即便当时袁舒兰还小但是却已经初现风华,当时还没对宋昀下杀心的袁成晴便将身边的戚蓉派到了袁舒兰身边,暗暗教导她如何成为一个让男人无法拒绝的女人。 “听说那袁舒兰生来便有心疾,身体很弱,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原因。”袁成晴现在正在暗地里想办法怎么治好那袁舒兰的心疾,待到袁舒兰的心疾一好,大概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宋昀倒了杯茶,端到宜华嘴边,宜华抿了一口,暗想着丘怜的死莫不是就是因为那袁舒兰的心疾? 第一百零四章 梨花妖丘怜(七) 袁家小姐的生日宴很快便到来了,宜华一大早便带着星缘坐着马车往袁家去。袁家今日还算热闹,嫡出大小姐的生日宴,好些名门夫人都带着自家排的上号的姑娘来露露脸。 宜华老神在在地坐在亭子里,无视周遭不停地扫来扫去的打量目光。瞥了一眼正在和一个婢女说话的袁依兰,那姑娘穿着大红的广袖缎裙,明明是一身喜气的装扮但是却愣是没让宜华从她身上感到一丝高兴。 袁依兰确实挺不高兴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袁舒兰。 “大小姐,二小姐说蓉姑姑不让她出来。”婢女低垂着头,有些战战兢兢,就怕袁依兰听见这话不高兴赏她一顿鞭子。 袁依兰眼神暗暗沉沉的,蓉姑姑,蓉姑姑,不就是有个太后身边的蓉姑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一年来那该死的袁舒兰仗着戚蓉各种挤兑她,她迟早得加倍还回去,就她那个病秧子的模样还想要嫁入摄政王府,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袁依兰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宜华,坐在角落里的女子穿着素色青衣,眉目清秀,五官精致,手中拿着一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梨花。袁舒兰敛了敛眼色,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看起来可比袁舒兰那个贱人好多了,她现在恨不得弄死袁舒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袁依兰其实也清楚,太后一年前将袁舒兰接回来她就知道了,她是被她那个太后姑姑放弃了,现在太后的棋子已经由她变成袁舒兰了。 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这样也好,她袁依兰自诩各方面都不差,没得在宋昀那一棵树上吊死,要说她有多喜欢宋昀那也不见得。京都里的各种传闻只不过是因为太后的命令罢了,她是对宋昀是有些许好感,但是她性子素来高傲,若不是因为太后的命令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那般拉下脸皮低三下四的。 “丘姑娘,今日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袁依兰走到宜华面前,轻声说道。 宜华有些愕然,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星缘,只见星缘也有些怔愣,对方看起来太温柔了,星缘还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袁小姐客气了。”宜华说了这话之后便转头看着亭子外的风景,袁依兰也不介意,又去招呼其他小姐夫人。 离筵席开始还有许久,宜华跟星缘说了一声便自己到处逛逛。 走到隐蔽的地方,变成了府中婢女的模样。袁家本就是商人起家,府中钱财颇足,亭台楼阁竟是不比那摄政王府差。 院子太大宜华逛了许久,女眷住的院子里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袁依兰住的地方。 “哎,那个谁,你站住!” 背后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宜华心中一惊连忙顿住脚步,低着头转过身去。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宜华只看见女子那绣着花边的裙摆和一双素净的白面鞋。 “你是哪房里的丫鬟?” 宜华愣了愣,眼睛一直盯着女子的鞋,低声道:“我是厨房的小丫鬟,刚刚送完点心。” “厨房?呀,正好,我现在有急事儿要出府一趟,你把这东西送到西偏院儿去,二小姐正等着用呢。” 宜华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一凝,就见着一张熟悉的脸,这是,戚蓉啊。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戚蓉满脸不耐烦,加大了声音,她现在急着出去,心下烦躁不已。 “听见了,只是奴婢是刚来不久的,不知道西偏院在哪儿!” “喏,你顺着假山那边的小径过去一直走就是了。”戚蓉将食盒交到宜华手上,刚走了两三步,又退了回来:“二小姐院子里没有什么伺候的人,你好好照顾着二小姐用完了饭菜再离开。” “奴婢省的。”宜华歪着头目送戚蓉离开,还真是缘分啊。 袁舒兰住的地方很隐蔽,宜华顺着刚刚戚蓉指的方向走了好了一会儿才看见靠着袁家围墙的一个小院子。院子虽小但看上去颇为雅致,宜华走进院门,内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声儿都听不见。 院子里空旷的很,除了一个石桌四个石凳什么也没有,宜华往前走到紧闭着的门口,轻轻扣了扣门。 “是蓉姑姑回来了吗?”门里面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飘飘忽忽的,只叫人一听便知说话的人身体不怎么好。 “回二小姐的话,蓉姑姑说是她有急事出府一趟,让奴婢过来伺候着。”宜华回道。 “进来吧。”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雅的女子闺房,宜华将食盒放在铺着青色桌布的桌子上,提步左转撩起珠帘走进里间去。 斜靠着床上的女子手中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宜华微愣太像了,这张脸像极了她的姐姐,带着妩媚的狭长凤眼,总是轻轻勾起的唇角,有那么一瞬间宜华以为自己回到天衍宗站在姐姐的面前。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看我看的入迷了?”袁舒兰掀开被子,下了床来,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儿。 宜华收敛了神色轻轻应了一声,待到真正缓过神来的时候,袁舒兰已经披上披风走到了外边的桌子处摆弄着食盒。 “蓉姑姑可有说去哪儿了?”袁舒兰将食盒的小菜拿了出来,丝毫没有让宜华动手的想法。 “蓉姑姑只说有急事儿出府一趟,其他的并未多言。” “出府?”袁舒兰神色微凝,这般急匆匆地连说都未曾跟她说上一声便直接出去了,莫不是真叫她找到了什么治疗心疾的法子? 袁舒兰越想心中越是焦急,将已经夹起的菜又放回来了碟子中,苍白的手指狠狠地揉了揉眉心:“你把东西收走吧,我不想吃。” 宜华假意劝了几句,袁舒兰始终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模样看起来十分苦恼。宜华也不多留,她已经出来好一会儿,得快些过去不然星缘该是着急了,遂安安静静地拿着食盒离开。 宜华回到设宴的地方时发现所有人都聚在一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星缘正站在人群外围四处观望着,一瞧见宜华连忙跑了过来。 “王妃,你去哪儿了,我四处找你呢。” “我随便逛了逛,她们在那边说着什么呢?”那边着实热闹的很,女眷们左顾右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是丰富多彩。 星缘不屑地撇了撇嘴,抱着长剑靠在柱子上:“还不是刚刚袁依兰把人姑娘用鞭子给抽了一顿,闹了起来,现在应该是去袁夫人那里讨说法了。” 星缘兴致缺缺,袁依兰用鞭子抽人她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没什么稀奇的。 “袁家这么嚣张?”宜华压低了声音问道。可不是嚣张吗?今儿来的都是京都排的上名号的夫人小姐,家世方面自然是顶好的,直接拿着鞭子抽人,实在是嚣张过头了。 “有袁太后撑着呗,外戚总是嚣张的。”星缘指了指那人群里正激动地说着袁依兰不是的粉色衣裙的姑娘:“那个也是袁家的,只不过不是嫡支而已。说起来他们那一支更是嚣张,家里有个混世魔王,连当朝命官都敢打的。” “没人管吗?宋昀他不管的吗?” 星缘摇了摇头,附耳轻声回道:“主子说袁家留着还有用,不需要管也不用管。” 宜华一头雾水,留着把整个国家弄的一团糟吗? 宜华在亭子里用着水果,没用多久就见袁依兰一脸得意地过来了,身后跟着满脸愤恨的两人,一个中年贵妇一个妙龄姑娘,那姑娘虽用手遮掩着,但还是能叫人瞧见侧脸以及脖颈处的鞭痕。 那两人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就离开了,看起来是气的狠了,好好的姑娘若是破了相那可是一生都得毁掉了。 筵席在袁依兰回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开始,用过餐,宜华是打算直接回王府的,却没想到被袁依兰给硬留着说话。 “丘姑娘马上就要嫁进摄政王府了,要不要先见见以后王府的姐妹呢?”袁依兰笑的恶劣,眼角眉梢俱是透着幸灾乐祸。 “姐妹?”宜华把手中的梨花扔给星缘,斜眼看着袁依兰。 “是啊,我们府上的二小姐可是铁了心要嫁进王府,太后也是全力支持的。”袁依兰一想起袁舒兰连死就是止不住的冷意,她就是觉得袁舒兰那个贱人各种不顺眼。 “哦,她要进就进呗,关我什么事?”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接抬腿走人,星缘跟在后面也对着袁依兰翻了个白眼,惹得袁依兰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宋昀在皇宫和小皇帝谈事情,一直都没回来,宜华在傍晚的时候支开了星缘又悄悄去了一趟袁家袁舒兰的院子。 院子里依旧很安静,房间里已经点起了烛火,里面只有袁舒兰一个人,看起来那戚蓉还没有回来。 宜华转了转眼珠子,化作了戚蓉的模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袁舒兰依旧卧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声响朝这边看过来,见是戚蓉连忙将书本放下坐的笔直:“蓉姑姑,你回来了。” “嗯,二小姐用过晚饭了吗?”宜华站在挂着珠帘旁边也不走近,问道。 “还没有,蓉姑姑今日匆忙出府可是因为找到了根治心疾的法子?”袁舒兰的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心中略有些慌张。 “嗯。”宜华点了点头。 “姑姑,那老道看起来破不可信,他说的那些话想来也是满嘴胡言,这个世间哪里来的妖,怎么可能有什么梨花精魄呢!”袁舒兰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十分诚恳的模样。 “二小姐不想治好你那心疾吗?试试也未尝不可啊,说不定就找着了呢!”这袁舒兰听见找到了治疗心疾的法子似乎看起来并不高兴。 “我自然是想要治好的,只是”袁舒兰似乎想要解释解释。 宜华一直集中注意力关注着外面,察觉到有人往这边院子里来,连忙打断袁舒兰的话:“二小姐还没用晚饭,我先去去厨房拿膳食过来。” 说完这话便匆匆出了门,跳出围墙凭着法力一瞬间回到了王府。 第一百零五章 梨花妖丘怜(八) 王府中灯火明亮,宜华偷偷摸摸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刚刚关上门,背后就传来宋昀的声音。 “去哪儿了?” 宜华转身跳了跳:“我,我出门找了个没人地方舒展舒展筋骨,好久都没有化作原形了。” 宋昀盯着宜华瞧了好久,开口问道:“在这里待着是不是很无聊?”在月白山里她不需要约束自己,在这里究竟是少了许多的便利。 “没有啊,还好。”宜华说的可是实话,她一点也没觉得无聊,毕竟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弄死那个戚蓉和老道,至于那个袁舒兰,就凭着那一张与她姐姐相似度极高的脸,她十有是下不了手的。 宋昀让星缘将饭菜端了上来,两人一道用了饭,整个过程颇为安静,也不知各自在心中思量着什么。 袁家的袁舒兰目送着宜华离开之后,已经没了看书的心思,有些疲倦地靠着床架。正打算下床写封书信,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心下疑惑,从这里到厨房还是有些路程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戚蓉阴沉着脸站在珠帘外面,一言不发。袁舒兰穿好绣鞋,走过去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蓉姑姑,你怎么了?” “没有找到梨花精魄,这寻了不少地方,便是那素有妖怪窝之称的月白山也让人去找了,没有一点儿消息。”戚蓉心中也是气恼的紧,她当年是袁太后身边的头等宫女,袁太后许多事情都不会瞒着她,一年前她就到了出宫的年纪,本来都说好了她出宫回乡嫁人,谁知道临了临了袁太后反悔了,让她来这袁家养在乡下的二小姐并且让其顺利嫁入摄政王府。此事是太后给她的最后一个任务,若是不完成,不说袁太后会怪罪,她的回乡之日也是遥遥无期。 “没有消息?”袁舒兰瞪大了眼,刚刚不是还说有消息了吗?怎么突然又说没有消息了? 戚蓉周身俱是阴沉的气息,袁舒兰笑着转了转话题:“姑姑不是说去领膳食吗我现在可是饿得不行了。” “领膳食?”戚蓉拧眉,而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今日上午吗?我不是交待一个厨房的小丫鬟给你送来了吗,难不成她没有送到?” 上午?明明是你自己刚刚说的去领膳食啊!袁舒兰压住心中疑惑,绕过戚蓉走到外间:“那小丫鬟来过了,姑姑,我是说晚食。” “我现在去厨房,二小姐稍等吧。”戚蓉现在心中本就因为梨花精魄的事情而烦躁不已,当下也没细细琢磨袁舒兰说过的话,只以为袁舒兰是饿极了,便匆匆出了门。 袁舒兰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单手撑着桌子揉了揉脑袋:“所以,到底是有没有消息啊?” 袁舒兰沉默了半刻,随后摇了摇头,不管了,她还是先给阿楠写封信,也好商量商量对策。 宜华连着几日都悄悄往袁家去,不过却是再没有现身过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着袁舒兰和戚蓉。 这倒是让她知道了一件事情。 戚蓉很关心袁舒兰的身体,几乎隔个一两日便会请大夫来为袁舒兰看诊。每次来的大夫都是同一个人,乃是宫中的一位沈姓御医,二十几岁的模样身材颀长。 那沈御医在给袁舒兰看诊的时候戚蓉全程陪同,几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宜华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直到有一日袁舒兰说是要喝水,支开了戚蓉那么一小会儿,将一封书信塞进了沈御医的怀里。这时宜华才开始关注起那位沈御医来。 花了不少功夫宜华才弄清楚了始末。 袁舒兰从小便生活在乡下的庄子里,她身体确实虚弱的很,但是却是没有心疾这一说的。 袁舒兰在几年前就和那沈御医熟识了。 袁舒兰运气好遇见了一位游医,那人医术高超世间少有,她苦求了好久才让那医者松口拜在他门下学习这治病疗伤之术。 学医自然少不了草药,袁舒兰时常到庄子背后的山上采一些游医指定的药草。她就是在那山上遇见的沈楠。 沈楠生在御医之家,从他曾曾祖父开始便在宫中担任御医一职,深受皇室看重。 他与袁舒兰之间一开始是志同道合,到了后来却慢慢衍生了男女之情,本来若是没有袁太后,他们应该是成婚生子然后慢慢老去。但是老天总是喜欢给人间男男女女们开上一些大玩笑。 本来沈楠都准备向家中双亲报备了,谁知道袁家人却在袁太后的指示下来接袁舒兰回府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依着他们沈家的家世也未必就配不上袁家女,他依旧禀告了双亲,沈家父母虽说并不想与袁家扯上关系,但是自家孩子喜欢他们也就认了,一切都打算好了,沈夫人都准备去袁家商量亲事了,沈楠收到了袁舒兰的书信。 信中所写无外乎就是袁太后打算让她加入摄政王府的事情,袁太后是什么人,他们都一清二楚,亲事自然是不成了。 两人心中都念着对方,自然是十分迫切地想要见上一面。这才有了袁舒兰假扮心疾的事情。 沈楠在心疾方面颇有造诣,满宫御医之中他算是排的上号的,果然袁太后将治疗袁舒兰的这个任务交给了沈楠。 原本假扮心疾只是为了能尽可能见上沈楠一面,没想到后来袁舒兰便借着心疾之事推延见宋昀的时间,她几乎隔个几日就要在戚蓉面前上演一场心疾发作的戏。 袁舒兰本人就精通医道,又加之与沈楠呆久了,在心疾方面的了解也是不一般,扮起心疾病人来得心应手,唬的戚蓉一愣一愣的。为了能尽早完成袁太后交给她的任务,戚蓉在寻找治疗心疾的法子上下了十二分的功夫。这才有了后来找到那老道的事情。 戚蓉无意间认识了那什么云道人,那道人瞧了袁舒兰的状况之后一口咬定得有梨花精魄才能治好,而梨花精魄只有梨花妖才有,而且还特地向着戚蓉要了挂在袁家正门上的那面铜镜用来降服梨花妖。 戚蓉一心想着回乡与竹马成婚,那道人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下,死马当活马医了! 宜华坐在房梁上,待到戚蓉出门后才从上面跳了下来,原本正坐在梳妆镜边描眉的袁舒兰吓得手一抖,勾出一道歪歪斜斜的碳线。 “你你,你是何人?”袁舒兰拍了拍心口,她没有心疾也经不起这般吓人啊! 宜华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开心:“我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梨花妖啊,梨花精魄喏,就在这儿啊”宜华指了指自己心口的地方,那模样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袁舒兰慌忙后退撑在梳妆台上:“你莫要吓唬我,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妖?”当初老道说梨花妖什么说的天花乱坠,她确实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宜华也不多解释,先是变作那日的丫鬟模样:“二小姐,奴婢那日可是给你送过膳食的。” 袁舒兰抖着手:“你” 宜华又笑了笑变作戚蓉的模样,转了一圈让袁舒兰看个清清楚楚:“二小姐瞧着如何?” 袁舒兰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缩,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想要干什么?”她一直觉得那日发生的事情怪怪的,哪里想的到居然是妖怪的原因! “是你们想要梨花精魄啊,现在怎么反过来问我想要干什么?”宜华走到袁舒兰面前蹲下身体,右手一番握住凭空出现的梨花枝轻轻碰了碰袁舒兰的下巴:“你们不是特别想要找到我吗?” “不是!不是!”袁舒兰摆了摆脑袋,头不小心撞在旁边的梳妆台上,也顾不得被撞得疼,声音发颤着解释道:“我一点也不想找到你,我巴不得他们一直找不到什么梨花妖!” 宜华自然是知道的,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袁舒兰,顶着与姐姐相似的脸实在不适合这幅惊措的表情,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 “你想要嫁入摄政王府吗?” “不想,不想,我一点也不想!”袁舒兰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尽量地将身体缩成一团。 “那么帮我个忙吧。” 戚蓉领了膳食走进院子里,只见房门大开着,袁舒兰正背对着房门坐着,戚蓉顿了顿步子,往日里都是喜欢紧闭房门窝在床上的,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疑惑不过一瞬,戚蓉拿着食盒走进房间还没来得及跟袁舒兰说上一句话就被人从身后拿着匕首横在了脖子上。 这时袁舒兰站起了身,走到了她面前,似乎对这情况并不惊讶! “什么人?”戚蓉沉着脸色问道。 “什么人不重要,接下来我有一些小问题要问你,我问你答,明白么?” 戚蓉冷笑着不说话,宜华不耐烦地把手中的匕首往后用力:“我的耐心有限,惹恼了我,立马让你下去见阎王。” 戚蓉只觉得脖子上疼得慌,隐隐还能感觉到有血滴顺着脖子的肌肤往下流去,被逼的实在无法只得应了一声。 “第一个问题,那老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一连着跟着戚蓉好几日都没见着那道人,只能问戚蓉了。 “你问他做什么?” “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你乖乖回答问题就好。”宜华拿着匕首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戚蓉疼的叫出声来。一旁的袁舒兰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 “在在相国寺的后山山洞里。” “第二个问题,袁太后最怕什么?” “先先帝。”戚蓉动了动手指,打算乘其不备逃走。 宜华微微一笑,手下一动,血花喷溅,戚蓉李菊花都还没来及说便瘫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被喷溅了一身血的袁舒兰喘着粗气,浑身僵硬,抬着手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宜华:“你你你怎么把她”杀了? “这是她欠别人的。”宜华扔下手中的匕首,对着戚蓉的尸体挥了挥衣袖,地上的尸体瞬间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袁舒兰,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梨花妖丘怜(九) 天气越来越热了,素心靠着马车壁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就着衣袖擦了擦额头,外面是喧闹的街市,嘈杂的声音让人更添一丝烦躁。 偷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二小姐,这位二小姐很神秘,她七岁的时候就被卖进袁家为婢,到现在也才见过这位一面,那还是一年前二小姐刚回袁家的时候远远地瞧过一眼。带着帷帽遮住了容颜,她只记得那窈窕的身姿和略有些虚浮的步伐。 素心低着头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嘴唇,她算是明白大小姐为何总是在房间里大骂这位二小姐贱人了。依着大小姐那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性子,哪里容的了别人越过她去,二小姐这副容貌不说颠倒众生也算的上世间少有了。 马车大约是过了拥挤的街道,慢慢地行的快了些,时不时灌进来的风让素心不由的放松下来,心里是止不住的疑惑。 这已经是大晌午了,这二小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选在这个时候去什么相国寺。想起昨日晚间那位蓉姑姑来跟夫人说是要出府的事情,素心有些无奈,你说那个时候怎么就是她碰巧当值呢,这不,被夫人选中跟着二小姐去什么相国寺。 说到蓉姑姑,却不知怎么没见着人影。素心小心地倒了一杯酸梅汁递过去:“二小姐,到相国寺还有一会儿,这天气实在是燥热的慌,您喝杯酸梅汁儿吧。” 袁舒兰犹豫了一小会儿,她确实有些渴了,这才将手中握着的梨花枝轻轻地放在双膝上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杯子递回时没曾想马车急急停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连忙双手扶住马车壁,袁舒兰本来就整个人一直紧绷着,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有戏发软,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来。 素心也差点被甩出去,堪堪坐好就见袁舒兰那惊魂未定的模样,想起这二小姐似乎是有心疾的,心下一惊。 “怎么回事儿?会不会赶马车啊!回头得跟管家说道说道,仔细他好好教训你。”有些急的素心朝着马车口吼了一句,惹得外面的车夫连忙赔罪。 素心气顺了,靠近袁舒兰,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小姐,你没事儿吧?”待到袁舒兰摇了摇头,素心一颗心才算是真正的放进了肚子里。 “哎,小姐,你的花掉了。”素心眼尖地瞄见落在脚边的梨花枝,弯腰捡了起来,刚刚拿到手里就被袁舒兰抢了过去:“我自己来。” 素心食指拇指微微搓了搓,坐回原位置,心中感慨那梨花的手感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袁舒兰紧紧地握住梨花枝,见素心没怎么多问,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撩起车帘,目光有些忐忑,马上就要到相国寺了。 相国寺的香火鼎盛,即便是正值太阳最猛的时刻依旧有不少香客。带好面纱的袁舒兰搭着素心的手下了马车,这次出行硬是被袁夫人塞了几个侍卫,袁夫人虽然不喜袁舒兰但是碍于袁太后的心思,表面功夫做的不错。 摸出一锭银子给了素心示意她打发侍卫去附近的茶楼喝茶休息,自己则是撑着伞站在马车旁边。 薄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不少行人都微微驻足看上那么一眼,缘来和尚刚刚做完法事回来,扛着禅杖哼着小曲儿,目光扫了扫袁舒兰,最后落在她发髻上的梨花枝上,眯了眯眼,又看了看相国寺的那三个镀金大字,揉了揉自己的光脑袋。 “想那么多做什么,左右有这满寺佛陀看着呢。”随即打了个呵欠,他老人家连着做了一天一夜的法事,现在要回去补补觉了。 袁舒兰握着伞的手心俱是汗水,掏出绣帕先是擦了擦额角,而后攥在手心里。这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素心安顿好侍卫,随着袁舒兰一道进了相国寺。 相国寺的正殿比起外面要清凉了许多,接过素心递过来的香,袁舒兰跪在蒲团上竟是不敢正视那上面的佛祖金像,就怕她发髻间的那梨花妖现了原形。 这次与袁夫人说了是要晚间再回去的,袁舒兰上完香后便去了厢房休息。 “素心,我记得这边有一家李记糖糕特别好吃,你出去寻寻,买上一些来。”袁舒兰瞎掰了一通将素心给指使出去了。 房间静悄悄的,袁舒兰将发髻上的梨花枝给扯了下来。 “昨日不是说好了的,今天一早就走的吗?你怎么到了晌午的时候才出现?”袁舒兰想起她出门的时候手中突然出现这株梨花,差点没把她吓死。 “我有事情,没办法走人。”宜华也无奈,她昨日晚间扮作戚蓉的模样去找那袁夫人说今日一大早来这相国寺的事情,袁夫人倒是没多加阻拦,一切也都顺利,只是没想到今日宋昀没去上早朝,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实在是脱不得身,还好后来他有急事出去了,不然她恐怕门都出不来。 袁舒兰也没多纠结,她刚刚也只是想着舒缓舒缓心情才问上那么一句的。 “那现在怎么办?” “按照我昨日同你说的做就好。” 袁舒兰将梨花放在桌子上,满脸犹豫:“你是妖,又有法术,为何不直接拿下那云道人,还非得要我来掺和一脚?”叹了口气又加上一句:“那云道人我也是瞧过一眼的,那样子可看不出哪里厉害,也就一张嘴吹得行。” “他,我还真不怕,我担心的是他手中的法器。”宜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警告你,你若是生出什么其他心思妄图害我,我绝对会先杀了你,你就等着和那沈楠生死相隔吧。” 袁舒兰听见这话,立马回道:“不会,不会,你放心吧,只是若是被他发觉了该如何是好?” “袁舒兰,你要让你那张好脸真正地发挥出它的作用来。相信我,你的这张脸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她的姐姐被称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儿,修真界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美人如云的地方,随便一个女修士都能被称之为国色天香的地方,能在那么多美人之中脱颖而出,那容貌可想而知。在她的记忆里,也就那裳渝能与之相抗了。 袁舒兰听见这话心下稍安,理了理裙摆:“你说的准备好的东西呢?” “看桌子上。”宜华说完就将准备在空间里东西掏了出来。 袁舒兰满眼惊奇地看着桌子上凭空出现的食盒,还有旁边盒子里沉甸甸的黄金,将梨花揣进怀里,拎着食盒,抱着装着金子的盒子出了门。也不知道素心什么时候回来,她得抓紧时间。 这不是袁舒兰第一次来相国寺,但却是她第一次来这后山。相国寺的后山没有人为规划的痕迹,佛家人让其自由生长。 袁舒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小道,拿着东西顺着小道一路往前。 云道人这几日一直待在山洞里,他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月白山找寻梨花精魄,却没想到一场空,泄气地看着眼前的药渣,愤愤地甩了甩拂尘,捡起落在地上发着白光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他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一个成了精的梨花! “有人来了!”云道人动了动耳尖,两撇胡子一颤一颤的,这地方少有人知道,除了一个戚小姐,难不成是她? 云道人皱着眉走到山洞口就看见扶着山石喘气的袁舒兰,当下惊讶出声:“袁二小姐!” “道长!小女子有礼了。”袁舒兰柔柔一拜,脸上带着喜意。 云道长心中疑惑颇盛,摸了摸胡子,也不说让袁舒兰进去,就那么站着问道:“二小姐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不是跟那戚小姐说过尽量不要告诉别人他的行程吗?他树敌颇多,躲在这相国寺后山就是怕那些妖怪仇家一窝蜂的找上门来无法招架。 “蓉姑姑今日被太后娘娘唤进宫中去了,特意叫我来与道长商量商量那梨花精魄的事情。”袁舒兰抚了抚心口,一副病弱的模样:“道长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实在是哎,就等着这梨花精魄救了命,这才好嫁进那摄政王府去!”说到这里,袁舒兰略微有些羞涩地掩了掩面,那模样活生生的怀春少女。 云道长原本有七分疑惑现下少了两分,转了转眼珠子:“哦,听这么说难不成你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他自然知道那戚小姐和这袁二小姐背后靠着太后的,太后手中也是有着几分势力的,若是有消息也不奇怪。 “自然是有的,不然蓉姑姑也不会急急忙忙让我过来了。”袁舒兰指了指里面:“道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站着委实有些累了。” 云道长听闻有了消息,大喜,连忙侧了侧身子将袁舒兰请了进去。 山洞之中很是杂乱,袁舒兰微微掩了掩鼻子,这味道可真不好闻。云道长瞥了一眼袁舒兰的动作,笑着说道:“刚刚我正炼制着治疗二小姐心疾的丹药,不过还是失败了,没有梨花精魄那药确实是练不出来啊!” 袁舒兰脸上满是喜色,将东西放在石桌上,打开装着黄金的盒子:“这里是蓉姑姑叫我带来的酬金,梨花精魄已有消息,以后就劳烦道长了。” 云道长点点头:“小姐客气了,不知道何处出现了梨花精魄的消息?” 袁舒兰将食盒里的菜摆放了出来,又拿出一壶酒来给云道长斟满:“就在月白山,千真万确,听说那里原是有梨花妖的,只不过那道长去的时候那梨花妖正巧出山游玩去了,才叫道长错过了。” 云道长狠狠地拍了拍大腿:“果然,我就说,那偌大的月白山一大片的梨花林怎么可能一只梨花妖也没有呢!” “小女子敬道长一杯,就拜托道长了!”袁舒兰托了托杯子,却未曾想云道人摇了摇头:“贫道不饮酒,小姐患有心疾也莫要饮了。” 袁舒兰一愣,放下杯子,思考着该怎么做,咬了咬唇,状似悲伤地扶额:“道长啊,我也是一时高兴啊,我自幼被养在乡下” 袁舒兰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说着小时的无奈,还有对这破败身子的嫌弃,再再就是说着对摄政王的爱慕,本来容色就是世间少见,再加之那凄凄惨惨的模样,便是云道人也生出一两丝怜惜。 “小姐莫要伤心了。”云道长难得的生出一丝愧疚来,那梨花精魄哪里治得了什么心疾哦,全是他胡诌的,他虽会炼丹却不会看什么病,当初那般说只是为了拿到袁家的那面铜镜罢了。瞧了瞧袁舒兰喝着酒的模样,叹气端起酒杯:“今日老道就陪小姐喝上一杯,祝小姐得偿所愿吧。” 第一百零七章 梨花妖丘怜(完) 云道人也是个感性的人,端着酒杯灌了一口酒,又拿起筷子吃了些菜,待到惊觉自己浑身发软时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来。 抬头一瞧,就见袁舒兰正拿着酒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刚刚的凄苦模样?这下算是明白自己中了招。 云道人哼哧了一声,挣扎着支起身子,单手伸进怀里正打算掏出法器,却在下一刻便没了知觉。袁舒兰见此一瞬间放松下来,手中的酒杯落在石桌上摔成了两半。 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从怀里将梨花枝给取了出来。宜华化作人形,对着袁舒兰点点头:“这下算是了了,你且先回去吧,免得那丫鬟回来找不到你。” “那,那我就走了”袁舒兰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步履匆乱地离开了山洞。 山洞之中格外的安静,除了宜华踩在枯草上的声音外几乎听不见其他什么声儿。她在那一壶酒之中下的药很足,云道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在山洞之中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个炼丹炉里,那个炼丹炉比之他们修真界的要大上一圈儿,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隐隐泛着紫光,宜华走近了些,细细瞧去,那上面刻着九朵祥云,放手上去摸了摸,竟感觉到一丝热气从指间顺着筋脉一路游走。 那热气源源不绝,渐渐的,宜华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大火炉旁边,收回手的一瞬间,热气又消失了。 揭开炉盖,一股药香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宜华心中疑惑,这个炼丹炉看起来像是个好东西,但是她却又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 思前想后还是将空桐桐给叫了出来。 “啥事儿啊?”空桐桐打了个呵欠,头上的鞭子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宜华指了指旁边的炼丹炉:“你老人家见多识广,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什么鬼?人家还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子!”空桐桐嘟了嘟嘴,往角落里一看,又打了个呵欠:“不就是一个炼丹炉嘛,你们修真界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我有感觉,这东西不一般。”宜华走来走去细细打量着这炼丹炉,修真界的人什么最厉害?除了装逼外就是寻宝,各种灵器法器落在面前是万万不可能叫它跑了的。 空桐桐闻言飞到炼丹炉上方,好一会儿才神色认真地说道:“主人,我不是很肯定,不过它看起来就像是重魂鼎。” “重魂鼎?它与你说的那个重魂丹有什么联系么?” “联系大了!重魂丹的炼制必须得用重魂鼎,其他的炼丹炉是承受不住‘虫王之泪’的力量的。”空桐桐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虫王之泪?”那是什么东西。 “除去主人你已经拿到手的归神草和枫琰花外,重魂丹三大主药的最后一味药。” “闻所未闻。”莫不是一滴眼泪? “虫王之泪乃是虫王的心脏,因为其形似泪滴才会被称之为虫王之泪。据说在有重魂鼎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虫王之泪。主人不妨好好找找看,若是找着了,这十有八九就是重魂鼎了。” 宜华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云道人呻吟的声音,心下一惊连忙一个快步跑过去又将他劈晕了过去。 “先不管什么重魂鼎了,先把这云道人收拾了再说。”挥手将那炼丹炉和空桐桐一起收进了空间之中,用力地推了一把趴在石桌上的云道人。 云道人倒在地上,宜华在他胸口摸索了一阵子,将他藏在怀中的铜镜给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拿着铜镜以防不小心照在自己身上,将镜面盖在地上,凝起法力将其粉碎。 云道人幽幽转醒,山洞里很暗,光线很弱,云道人回想了许久总算是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动手将怀中的法器给摸索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突然洞中升起火光,云道人有些不自在地眯了眯眼,这才发现他被一股力量固定在山洞壁上。 云道人虽然自诩是得道之人,但其实确实如袁舒兰所猜测的那般是半桶水响叮当,要不是他手中有从袁家骗来的法器,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妖怪手里多少回了。虽然实力不足,但是云道人唬人的本事还是十分厉害的,尽管心中是惊慌不已,面上却是沉静如水。 “究竟是何方妖孽?” 宜华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讽刺地笑了笑:“哟,到现在还不忘摆着你那所谓的得道之人的谱啊!” 云道人废了地挣扎了一番却是毫无用处,厉声道:“妖孽,你若是现在悔过还来得及!” 宜华懒得听他吹,拿着匕首瞄准了他的肚子,轻轻一掷,洞中瞬间响起哀嚎之声。 “正中靶心,真是不错!”宜华摊开手,匕首自己便从云道人的肚子上拔了出来而后飞回到了她手中:“那么接下来是什么地方呢?” 云道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地往下流,满脸扭曲地惊叫道:“别别别” “那你不喜欢这样,咱们就直接点剜心如何?”宜华嘴角微翘,就像是你当初将丘怜的心剜出来那样。 “妖孽,你你你敢!这里可是相国寺的后山,你敢在满天神佛之下干这种事,你就不怕飞灰湮灭吗?”云道人听见剜心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急急吼吼地说出这话来。 “不会啊,佛家不也讲什么因果循环吗?我这不是正在了结因果吗?” “屁的因果,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这个妖怪!”云道人很想捂住腹部不让那鲜血再流了,无奈手脚皆是无法动弹,根本毫无办法。 “你不是在找梨花妖吗?我就是啊。”宜华飞身上前,在云道人身前比划着该从何处下手。 “我我,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嘛!”云道人急急解释。眼睛一直盯着胸前的匕首,努力地想要往后缩,无奈后面是石壁,根本退无可退。 宜华摇了摇头:“天色已晚,你该上路了。” 宜华终究还是没有剜了他的心脏,而是直接杀了他,云道人死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出身贫苦后来入了道士一途,他师父说他有点天赋但是心性不佳不过两年便将他赶出了师门,他一心想要得道成仙,渐渐地便走上了歪道,在得到那仙丹的方子时便着了魔。他日日想要得到梨花精魄以图炼成仙丹,万万没想到仙丹未成人却要死了。 云道人死后,一个发着白光的东西从他身体里飞了出来,宜华挡了挡那略微有些刺眼的光芒。 那是一个恍若泪滴的宝石,十分耀眼,宜华似有所感地将其收在手里,这应该是就是虫王之泪了。 回到空间里洗去了满身血气,宜华这才披着星光回到了袁舒兰停留的那间厢房里。 厢房里素心正在催促着袁舒兰离开,袁舒兰说是要先洗洗脸,让素心先去打盆水来,素心无法只得无奈应下。 “怎么还不回来?”袁舒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会是被那老道反过来抓住了吧!” “你想多了。”宜华化作梨花枝落在桌子上,轻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洗了个澡,多费了一点时间罢了。” 袁舒兰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见着桌子上的梨花这才安下心来:“你你是不是将那那老道给” “你猜的没错,他死了。接下来你只要将我带出相国寺的大门就好。”宜华听见脚步声连忙噤声。 袁舒兰洗过脸,将梨花枝插在发髻上,与素心一道出了相国寺。一出相国寺宜华便直接离开了。 袁舒兰坐在马车里感觉到发髻上的梨花枝不见了,总算是彻底放松下来。素心咦了一声:“二小姐,刚刚插在头上的梨花枝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是吗?”袁舒兰只是反问了一句便微微闭上双眼,思量着以后该怎么办。 宜华回到王府正巧在房间门口碰见宋昀。 宋昀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房间里,关上门将其抵在门上,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去哪儿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我出门随便逛了逛。” “是吗?”宋昀的额头碰了碰她的脸颊:“过几日便是成亲之日,你准备好了吗?” “嗯?需要准备什么吗?” 宋昀没有回答,只是将人抱了起来,搂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到宜华说是困了,都睡着了,宋昀也没有离开。 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宜华的脸,宋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反而去了一趟书房。 丰松拱了拱手:“主子,你急急将属下叫来所谓何事啊?” 宋昀手指微曲敲了敲桌子,神色沉沉:“我原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等着陛下自己成长起来,现下看来恐怕不行了,我最多也就能给他一年的时间了。” “主子,您的意思是?” “在后面推一把吧。” 原本宋昀对于袁家是持冷漠态度的,几乎就是属于不怎管的状态,但是这些日子一反常态,对袁家在朝堂之上的打压越发明显,手段是少有的凌厉。 许多朝臣暗里捉摸着是不是新王妃不和摄政王的心意,不然为何这才刚刚成婚不久,摄政王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连小皇帝也是这般认为的,这日下了早朝,宋昀顺便去查查小皇帝的功课也就没有早早出宫。 小皇帝欲言又止,终是开口:“皇叔,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怎么好?”这在朝堂之上跟上阵杀敌似的,吓人的紧。 “陛下,昨日臣让李御史呈与你的东西你可好好瞧过了?”宋昀摇了摇头,而后将转了个话题。 小皇帝闻言脸色一暗,讷讷道:“看过了,可是皇叔” “陛下,为君者最忌优柔寡断。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这一年若是让我满意,让百姓满意,一年后这个国家就真正的由你当家做主,若是这一年里你还是这般的话臣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潜台词就是你若是这一年不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就要考虑换一个皇帝了。 小皇帝也明白这意思,当然他也清楚宋昀只是在吓唬他,他其实也老早就看不惯袁家一系的做派,无奈碍于母后的面子,又加之朝中之臣也都没有什么弹劾,他也就顺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原本我是打算慢慢来的,但是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陛下你” 微微叹了一口气:“朕明白了。” 宜华一直都闲得慌,前些日子跑进宫里化作先帝的模样把那袁太后吓得半死,袁太后一直到现在都疯疯癫癫的,哪里还能想到算计的事情。 每日里无聊地只能不停地吃吃吃,再顺便听听袁家的八卦。袁舒兰已经嫁到沈家去,袁依兰依旧没能嫁出去,这如今又碰上皇帝抄家,哪家也不想和袁家沾上啊,袁家人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日子过的好不凄惨,想要指望着宫中的太后,太后正忙着发疯,哪里有空理他们呢! 这日阳光正好,宜华被星缘眼泪汪汪地拉到了后门口,就看见穿着白衣坐在马车上的宋昀。 宋昀伸出手:“丘怜,走吧” 刚开始,宜华只以为是出门游玩,谁知道宋昀压根儿就没打算再回京都。 “为什么不回去呢?”宜华问道。 宋昀:“那个地方不适合丘怜生活。”他喜欢的那个丘怜不应该是被困在一方宅院里,而是应该生活在红尘山水里,潇潇洒洒快快乐乐。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每个地方都住不了多久,时间过的很快,快的宋昀觉得似乎只是眨眼间他便垂垂老矣。 他已经老了可是丘怜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他们最后回到了月白山,月白山之中没有人家,再也不会有人把丘怜当做他的孙女,宋昀躺在梨花树下的躺椅上,看着坐在树上的宜华给梨花树捉虫。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她在树上给木芽捉虫,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这里来,那一年的梨花开的那样的好看,好看的他久久放在心间难以忘却。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丘怜。” 宜华闻言跳下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昀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即便有木芽从素蘅仙子那里求来的丹药和着她空间之中的灵果,他也活不长了。 “丘怜,我是不是很丑?”已经老了的他再找不出当年的模样。 “不丑。”宜华埋下头轻轻碰碰宋昀那干涩的双唇,神色温和。 宋昀一直笑一直笑,笑的很开心,直到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也是带着笑意的。 宜华叹了一口气,将人揽在怀里,终了终了伸手一挥,原本的院子连带着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游玩的两个书生,惊愕地指着那一片梨花林:“我记得昨年来的时候,那里不是有个院子吗?里面还有住着一个老人家和他孙女儿呢。” 另一个书生,摸了摸脑袋:“你当初莫不是记错了吧!” “怎么会呢,我还记得,那个姑娘好看极了。”书生走到梨花林之中,看着恍若雪花纷飞的场景,久久缓不过神了,难道真是他记错了?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第108章 终章 (一)梦魇 宜华回到世界大殿的时候,幽梦难得的精神极好,扑腾着翅膀看着宜华:“主人,你还好吗?” 宜华摇了摇头:“不算很好。”心中沉甸甸的,有点难受。 “这很正常。”幽梦飞到殿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说道。 那是一条极为幽深的小道,宜华站在小道入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暗黄的月色透过树枝叶的缝隙落在地面上,只余斑驳的影子。揉了揉双臂,明明没有一丝风,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提步踏上小道,被无辜踩到的枯叶发出碎裂的声音。小道很长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她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走下去,她想要停住却控制不住自己。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白光一闪,微微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总算是走到尽头了。 宜华呆愣地看着头顶那烫金的三个大字,笔锋勾转之间尽是磅礴大气,一字一字间透着绵延不断的悠长深蕴。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太熟悉,熟悉的她看着看着竟是想要哭出来。 “天、衍、宗”她喃喃自语,这个三个字总是勾着她的魂,她心心念念想要再次回到这里:“原来,是在做梦啊!”她能到天衍宗来,自然是在梦境之中了。 “宜华!宜华!”带着几丝怒气的声音从天衍宗的大门口传来,宜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扎着两个包子头的小姑娘跑了出来,脚下生风,想来是用了术法的。 紧接着从那门里又跑出来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姑娘,容颜殊丽,便是小小年纪却也是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宜华!你给我回来!你要是再调皮捣蛋,我便将你送到执法堂去交给石及师伯,让他好好教训你!”大一点的姑娘似乎气的有些狠了,脸上带着潮红。 “姐姐,石及师伯最疼我,才舍不得教训我呢!”扎着包子头的小姑娘对着她姐姐做着鬼脸,那模样活脱脱的鬼灵精。 宜华不由地弯弯了眉眼,这个场景在她的童年出现过很多遍,小时候的她调皮捣蛋数第二,天衍宗上下没人能自称第一。她什么事儿都干过,拔掉昌灵师伯灵植园里细心培育的千年紫人参,吃掉沈淑师叔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极品丹药,偷偷在姐姐的胭脂水粉里掺上墨水好多好多 她的姐姐总是捏着她的耳朵数落她。 宜华正准备走过去摸摸小时候的姐姐,眼前却流光一转,再定神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洞口,那洞里几乎看不见什么光,宜华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是动弹不得,无法,只得顺着往里去。 她的夜视能力一直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黑暗的洞里,她却什么都看不见,摸着有些湿润的石壁,小心翼翼地往里移动,耳边时不时传来水声,也是不知那里面究竟是通向何处。 她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总算是看见到一丝几乎能够忽略的光点,朝着光点在的地方慢慢移动,水声越来越大,还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呜咽声。 宜华揉了揉眼睛,那光点是一支蜡烛将要熄灭的光,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宜华扶着石壁不敢再向前,那蜡烛就要熄了,她什么都看不见,若是再贸然前进,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待到宜华等到都快不耐烦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人似乎走的极快,不过一瞬间便从宜华身边走过。 “你这模样真是越发不中看。”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狠厉之中透着一丝不耐烦。男子话音刚落,原本黑暗的四周慢慢的亮了起来。 宜华低了低头,她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山洞隧道的尽头,右手边有一条一脚宽的小道,下面是碧水幽谭。 深谭的正中心有一个好几平方米的巨石板,那上面站着一个女子。说是站着其实不然。 女子的双手上套着铁链,铁链分别被固定在石壁两边,看的出来铁链绷得很紧,她甚至连屈膝或者坐下都没有办法。 女子的头发很长,随意的披散着,垂落在地上,遮住了容貌。她的身上是暗红色的长裙,破破烂烂的,宜华不知道那红色是裙子本身的颜色还是鲜血的眼色。 刚刚说话的男子飞身到了潭中心,男子身上穿着如墨般的长袍,金丝镶边,他正好背对着宜华,宜华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他的头靠在女子的头上,看起来有点温柔,但是话语里却是满满恶意:“你刚刚是在哭吧?来,再哭一个,在我面前哭一个。” “呸!”女子抬起头,露出了一整张脸,对着男子呸了一声,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双眼之中却是无尽的恨意与痛苦。 宜华几乎是痴傻般的看着那女子,那样难得一见的容色,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是,那是她的姐姐。那么那个男人是萧用。 “宜姿,你知道吗?每当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你,真的!”萧用钳住宜姿的下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虽然宜华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她能想象,萧用现在似乎很享受。 “萧用,你会遭报应的,你等着吧,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后面的字几乎是哭喊出来,声音沙哑的可怕。 “不得好死?宜姿,那么你觉得是谁能让我不得好死呢?你那个天真的妹妹吗?哈哈哈哈”萧用走到宜姿背后,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宜华紧紧的扣住石壁,她现在恨不得直接过去劈死那个靠在姐姐身上的男人,可是她的双脚根本无法动弹。 “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妹妹已经死了,知道吗?我亲手杀的她,就在恒天秘境里,在厉鬼尸林,我将她碎尸万段,用你当初送我的那把剑,这样这样划破她的肌肤”萧用的手穿过宜姿的腋下在她面前比划着,声音里是不可忽视的洋洋得意。 “你你”宜姿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在她面前挥舞着的手。 萧用停止挥舞动作,扳过宜姿的脸,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嘴唇,却被她一口咬住,鲜血顺着宜姿的下巴往下流。 萧用笑得很愉悦,又亲了亲宜姿的眼睛:“真是的,我说过的吧,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亲吻你的。” 大约是还有什么事,收回手的萧用没有呆多久便离开了山洞,萧用一离开,宜华便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连忙飞身到了潭中心,抖着手轻轻地摸了摸宜姿的脑袋。 宜姿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她似乎想哭,又似乎想笑,嘴角边还残留着萧用的血,那模样竟是与宜华曾经见过的女鬼并无两样。 “对不起对不起,宜华宜华,对不起”低低沉沉的呢喃声之中,包含着无数的感情,有悔恨有恐慌还有悲痛。 宜华想要抱抱她,想要她告诉她,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活着,但是宜姿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萧用,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宜姿忽地大声吼了起来,声音凄厉,说完之后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宜华慌忙伸手:“姐姐” 宜华是被幽梦唤醒过来,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慌,恍若被针扎过似的。 “我这是怎么了?”宜华皱着眉看向旁边飞着的幽梦。 “大概是做了一场不怎么美妙的梦。”幽梦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宜华,好像对她梦中的事情一清二楚。 宜华瘫倒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想着刚刚梦中的事情。 修真界有两大宗三大门。 天衍,地盟两宗。佛、道、合欢三大门。两大宗三大门实力相当,被称之为修真界的五座大山。魔教虽说也是厉害,但是碍于魔教中人无所事事画风清奇,其名声到不怎么显赫。 她的父亲是天衍宗的宗主,母亲是地盟宗宗主的姐姐,可谓是身份显赫至极。 她的姐姐名唤宜姿,天赋卓绝乃是宗门之最,不过二十岁便是金丹中后期的修为,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少有的,据传修真界曾经也出现过这般天资的人,最后几乎都是飞升了的。这般少有的天赋又加之尊贵的身份,姐姐在修真界几乎就是一朵高岭之花。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场宗门历练开始的。 姐姐作为宗主长女,又是大师姐,宗门的历练都是由她负责。那次当然也不例外。 当时的她才十一二岁,心性好玩,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跟着一起出了门。 天衍宗的历练场所乃是鬼冥山,那里不算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很适合大多数弟子的修为。 地盟宗所选的历练场所也是鬼冥山,两大宗刚好撞上,这也没有什么,两大宗门本就连有姻亲,相处之间也算平和。 本来一切都很好的,她常常想当初能及时换个历练场所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遇见鬼冥山的妖兽暴动,也不会遇见萧用 第109章 终章 (二)出秘境 宜华叹了叹气,伸着手,宽松的衣袖随着手的抬起滑落,密密麻麻的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有些恍惚地盯了许久。 “主人,恒天秘境马上就要开启了,你有什么打算?”幽梦停在宜华身边,提醒道。 “幽梦,以我现在的能力,你觉得可能打得过萧用吗?” 幽梦的眼中泛着笑意:“主人,你现在的能力自然是在他之上的,你离最后的仙道只差临门一脚。整个修真界已无敌手。”这不是假话,虽然说不上特别强大,但是在能修真界称王称霸是肯定的。 宜华舒了一口气,她只是有些不肯定罢了,毕竟当初是毁在萧用的手下的,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种灵魂都在颤栗的感觉。 “主人打算怎么做?”幽梦甩了甩尾巴:“是直接杀了他吗?” 宜华忽地坐起身来,摆了摆头:“我要先去找到姐姐,我想,姐姐比我更想亲手杀了他。”她的姐姐心中对他的恨只会比她更多。 “主人,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宜华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能肯定她的姐姐就在梦中的那个碧水寒潭。宜华走出山洞,望着辽阔的天空,有人在指引着她呢。 恒天秘境的开启之日在后天,宜华抿唇从空间里拿出长剑,望向山洞旁边树木交错的道路。 没有管在山洞里的幽梦,宜华拿着剑冷笑着往那边去,这条道路通向的是厉鬼尸林,没错,就是她当初被萧用杀死的地方,她要在出去之前去那里一趟,她要送给萧用一份大礼。 厉鬼尸林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宜华打量着被瘴气笼罩的槐花林,这片林子的土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那土壤是黑红色的,黑亮之中透着血色,掀了掀嘴皮,也难怪,如果是平常的土壤又怎么能养育出那般凶残狠恶的行尸呢? 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宜华毫不畏惧地走了进去。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只能看见旁边树上掉落下来的槐花。 轻点脚尖,一跃到了树上,单手执剑冲着下面的土地一挥,一道剑气划破了土地。 宜华满意地收回手,抱着剑站在树枝上,原本寂静无声的槐花林之中渐渐地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脚下站着的树微微有些颤抖,宜华立直了身体,出来了。 往下一看,果然,原本平坦的土地上很多地方都微微隆起,而后破出一个大洞来,一个个面无表情张着血盆大口的行尸从洞中慢慢地爬了出来,往外凸出的青色眼珠子不停地转着,似乎是在打量着究竟是谁打扰了他们的清静。 宜华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那些行尸。 这些行尸与末世的丧尸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行尸喜欢拿活人的鲜血去浸润这片土地,喜欢慢慢地嚼碎活人的骨肉,不留一点残渣。 在这厉鬼尸林里,行尸负责折磨闯入者的身体,厉鬼负责撕咬吸食闯入者的灵魂。 随着行尸的出动,周围渐渐起了阵阵阴风,行尸过后便是厉鬼。宜华冷眼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将近透明的魂体,他们的身影很淡,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那大张着的嘴巴却让她看的一清二楚。 举起手中的瓷瓶,只见那行尸与厉鬼皆是一瞬间便化作星点飞入了瓷瓶中,宜华又装了些泥土进去,以保证瓶中的行尸厉鬼皆能存活。 剩余的时间宜华又将恒天秘境扫荡了一遍,她不需要什么药草,空间之中的灵果的药效比那些灵植要好上许多,到最后,除了拿到了一把修真先辈遗留下来的长剑外几乎什么也没有拿。 恒天秘境开启的时间如约而至,秘境之外站满了人,恒天秘境六百年开启一次,这个地方乃是三大秘境之首,其内灵植灵药遍地,传承道法无数,只要有那个运道,说不定能直接连跨几级。 各门各派的修士皆是面带喜色,就连一向以清心寡欲著称的佛门也是难掩欢喜。 正在各宗各门嘱咐即将进入秘境的弟子时,大地微颤,包裹着恒天秘境的屏障渐渐消失。 “怎么回事?这不是还没到时辰吗?地盟宗的人都还没来呢!” 这无怪乎众人惊讶,恒天秘境开启的时间一直都很稳定,理应是在今日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现下正是艳阳高照之时,这时辰委实有些早了。 正当年轻修士们在窃窃私语,各宗门领头人在讨论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瞧见秘境开口处有人! “你们快看,那里有人!” 沈淑眯了眯眼往秘境入口看去,此次她是天衍宗的带队长老。 从秘境入口走出来的女子身上穿着修真界最普通的白色长裙,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看样子应该是剑修。头上戴着帷帽,看不见她的脸,沈淑皱了皱眉,她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与修为,她自己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对方如果不是毫无灵气,那便是说其修为在她之上。 恒天秘境六百年开启一次,其内凶险非常,如果只是一个毫无灵力凡人不可能在里面安全的待六百年,沈淑凛然,还是说那人手中有掩饰修为的法器。 宜华知道一出秘境便会与其他修士碰上,早早的便将帷帽戴在头上,刚刚踏出秘境结界,她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诸修士前面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挺年轻的,神色冷淡,眉目清冷,双手背在身后颇有气势。宜华顿了顿脚步,这个人她很熟悉,沈淑,天衍宗丹芝峰长老。 沈淑已经很大把年纪了,但是因为修为高的缘故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容颜。当初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她才能从萧用手中逃出,获得一次进入恒天秘境的机会。虽然最后还是在秘境之中死在了萧用手上,但是沈淑的恩情她一直记得。 只是宜华凝眉,现下她要先悄悄找到姐姐,无法现身相认。无视向她走来的沈淑,宜华加快脚步闪身离开。 沈淑讶然,不过转瞬便没了人影,看来此人修为甚高。 宜华站在了然阁的门前,敲了敲紧闭着的木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心下不解,难不成这六百年里了然阁已经没落了? 宜华后退几步盯着那三个大字发呆,她从恒天秘境出来之后就直奔这里,六百年前的了然阁号称知尽天下事,她想着也许从这里能得到姐姐的消息,宜华叹了一口,看来这了然阁也是不行了。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出门去凑了个热闹,这位道友,请进!”突然从边上窜出来的男子,揉了揉鸡窝似的脑袋,打开门对着宜华做了个请的动作。 宜华点了点头随着那男子走了进去。了然阁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如同普通客栈一般的摆置,拐角边的石像,还有用荧光石堆砌的楼梯。 “道友,楼上请。”男子指了指上面:“在下叫周一,是这了然阁的第三百代阁主。” “我此番前来为是寻找一人。”宜华坐在窗边,盯着下面来往的行人说道:“你需要我用什么来换?” 周一哈哈大笑了许久,待到宜华露出些许不悦时才回道:“不二价,一千万灵石。” 一千万灵石?他不如去抢算了,别说一千万,她一个灵石都拿不出来:“没有,你们了然阁不是也收其他东西吗?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 周一原本带着笑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我了然阁在五百年前就不收其他东西只收灵石了,没有灵石的话,麻烦你马上离开吧。” 宜华将长剑撑在桌子上,也不再收敛属于渡劫期修士的威压:“少年,我有急事,你觉得这渡劫期修士的威压能换得了一个消息吗?” 周一完全没想到对方的修为这般强,渡劫期修士啊,那离飞升也就是差最后一步了!这么多年来,修真界就没能出一个渡劫期的修士,最高的也就是如今天衍宗的萧用,也才恰恰大乘期罢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周一强忍住加注在身上如同磅礴大海一般的威势,费力地点头:“你找谁?” “我姐姐。” 了然阁的每代阁主均是天赋异禀,具有特殊传承,他们可以通过不同的媒介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这本就属于窥探天机,属逆天而行,每次施法都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她人在天衍宗后山深崖之底的山洞里。” 深崖之底?她自小在天衍宗长大,却从不知道后山深崖下面还别有洞天。宜华看了一眼对方苍白的脸色,从空间中掏出两个灵果扔给周一:“这是酬劳。” 周一也不怕宜华拿毒果子给他吃,毕竟对方如果真的想要弄死他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罢了,周一咬了一口灵果,只觉一股清新的灵力从嘴里向身体各部迅速蔓延,本来因为窥探天机而受了重伤的身体瞬间回缓了。 周一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好东西,做了个揖:“多谢前辈,那个前辈,这几日是天衍宗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宗门上下都十分谨慎,前辈多加小心。” 宜华领了他的好意提醒,匆匆离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姐姐。 第110章 终章 (三)我愿当年不知君 四周静悄悄的,除却水流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宜姿费力地转了转脑袋,看着那通往外界的隧洞,她真想真想出去看看,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多少年了呢?一百年?两百年?不,不止,至少也是六百年了。 修真无岁月,在以前的她眼里,区区六百年不过是弹指间罢了,可是自她被萧用毁了灵基卸了修为,她就已经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了,靠着萧用强塞的丹药活到了现在。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六百年有多久? 宜姿扯了扯嘴角,六百年久的可怕。除了时不时来这里嘲讽戏弄她的萧用外,她从未有见过活着的东西,连一个虫子都没有,她想着若是有一天这个地方飞进来一只蚊子,她会很高兴地让它吃的饱饱的。 想着想着宜姿竟是笑出了声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每日里她都是在无尽的悲伤和愤怒之中度过的,许久未曾笑过了,不过一会儿脸颊就有些发僵了。宜姿收敛住笑意,慢慢的沉寂下来。 今日萧用不会过来,她总算是不用看见那一张让她恶心的脸。 多么可笑啊,她当年爱的奋不顾身的人,现在在她眼里比什么都恶心。宜姿舒了一口气,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恍惚。 她宜姿自幼便是天之骄女,论容貌,她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谓;论天赋,她是几百年难得一出的变异雷灵根;论实力,她当年不过十几岁便到了金丹中后期;论勤奋,她几年如一日勤修苦练从无怨言。 她的父亲是宗门宗主,虽然时常肃着一张脸,但是在家人面前时总是难掩温和。她的母亲是地盟宗宗主的姐姐,如水般温柔,总是用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柔柔地看着他们。她的妹妹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常常围着她撒娇耍赖。 她的家庭一直都很温馨安宁,她在这漫无边际的痛苦日子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她还是当初的宜姿,她的父母她的妹妹依旧平平安安地活在人世。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每当萧用来的时候她的幻想便会被戳的粉碎。 所有的事情都得从那一年的宗门试炼说起。 鬼冥山的妖兽暴动让她难以招架,将宜华安置在稍微安全的地方之后,她便继续去就其他的弟子,那次试炼是由她负责的,所有的一切她都得担责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萧用,在被妖兽围攻的时刻。 一身黑衣的男子执剑立在树梢,整个人恍若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锋利却又让人忍不住生出向往。 她的妹妹是剑修,但是却像是一把还未开封的钝剑,毫无杀伤力,她还因此狠狠地嘲笑过一番,剑修也不过如此罢了。 当她站在妖兽群,亲眼看着那个男子长剑轻挥之间,血肉翻飞的场景。好些妖兽的血液溅在她的衣裙上。她是有洁癖的,往日里便是宜华偷吃过鸡腿的手碰了她一下,她都会追着她教训好久。偏偏那个时候,她动都不想动,就想那么看着,看着那个人 “道友可好?” 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男子踏风而来,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有些局促,面色泛红,脸上是与他气质丝毫不符的羞涩,她想,今日的她应该是漂亮的吧!她从来没有那般的在意自己的仪容,即便当初众人予她第一美人的称呼,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我叫宜姿。”明明对方没有问过她的姓名,她便自顾自地说了出来。 “我我我,我叫萧用。” 她始终都不懂那个在她面前就连说话都会结结巴巴的萧用,到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想要开口问上一问萧用,却不知为何始终开不了口。 第一次的相见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说不定哪一天那个种子便会突然萌芽,然后慢慢长大。 再一次见到萧用是在宗门的大殿里。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萧用是地盟宗宗主也就是她舅舅不久前收的徒弟。因为舅舅闭关的缘故,让他到天衍宗来商谈事物的。 她舅舅素来严苛,对于收弟子一向宁缺毋滥。即便是她在舅舅面前也只能得个尚可的评价。但是萧用她的舅舅则是言之:“甚好。” 所谓感情便是在好感之中慢慢积累起来的。萧用在天衍宗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她负责接待的,朝夕相处,日渐深厚。 她每日里好似见不着那个人心里就跟少了什么似的,娘亲说她长大了,宜华说她变了。 她也觉得自己变了,她在萧用面前可以卸下所有的骄傲,所有的。 对了她与萧用是在什么时候真正在一起来着?宜姿仰了仰头,脖子有些酸了。 好像是在她二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吧! 她二十五岁的生辰是在外面度过的,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容貌挺招人的,却没想到魔族的人胆子大到跑到天衍宗来截人。 她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那魔族老妖怪的对手,宜姿环顾了周围好一阵子,眼眶有些湿润了。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地方,当年她被那魔族老妖怪困在这里,好避过父亲等人的搜索。 第一个找过来的是宜华和萧用,宜华的那刚刚筑基的武力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萧用一个人对阵那老妖怪,她亲眼看着那人咬着牙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等到那老妖怪死的时候,萧用也只剩半口气了,在倒下去之前,他还对着她笑了笑,当时她就在想,她心里的那颗种子已经长成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了。 自那之后,她在萧用面前不止卸下全部的骄傲,甚至卸下了作为女孩子的矜持。 宜华常说:“姐姐,他一定爱惨了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宜华才多少岁呢?十二还是十三?她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是认同的,那个人有多喜欢她,她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即便是到现在,她也无法否认那个时候的萧用是真的爱她,至于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大概是因为后来不爱了吧,或者是不小心把那一份爱扔了吧。 宜姿一直仰着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她发过誓,她再也不会为了那个男人掉一滴眼泪。 她嫁给萧用的时候正是霜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天衍宗最多的便是霜花树,霜花总是带着清冷的味道,也许她选在那个霜花漫天的时候与萧用结成双修道侣,便是上天给她的暗示,暗示她的未来会如同那霜花一般,清冷孤寂。 一切都好好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用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喜怒无常,这对于一向安静的萧用来说显得尤为异常。 她曾经怀疑是不是他被什么人夺舍了,悄悄问了父亲,父亲却说并无异常。她是怀着疑惑的,不是说不相信父亲的话,而是实在是太反常了。 本来萧用应该是待在地盟宗的,但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们一直都住在天衍宗里。 成亲后不久,萧用便开始频繁的闭关,很多时候,好几年她都见不着他一面。 那一日她坐在庭院里,思索着炼丹失败的原因,闭关许久的萧用从外面回来,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萧用没有待多久又匆匆离开,当时她只觉得奇怪的很,却没有多加在意。直到宜华满身伤痕地倒在她面前。 “姐,救我。”说完便晕倒的宜华根本无法给她更多的信息,她安置好宜华,便出了门。 她住的地方是天衍宗西边的山峰,离主峰甚远。待到她赶到主峰的时候,一片安静,宗门弟子全部跪在地上,满脸悲戚。 她恍恍惚惚地听到有人在说,宗主夫妇修习之时走火入魔,双双殒身了。 宗主夫妇?也就是她的双亲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安置双亲的牌位的,她只知道,她一半的天空都塌了,当时的她如何能想的到,她的另一半天空很快也会塌了。 萧用作为她的丈夫整理宗门内务,她很久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再一次见到的时候是他带着人将宜华领走的时候。 那是萧用第一次用那种带着恶意的眼神看着她,他说:“宜姿啊宜姿,你怎么那么笨呢?你知道吗?那两个老东西究竟是怎么死的呢?我告诉你吧,是我,是我亲手将他们杀死的,生生地隔断了他们的头颅,然后扔在了炼丹炉里。” 她甚至反应不过来,只能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天衍宗,欠我的。” 自那以后,萧用好像特别享受她的痛苦,只要她痛苦了,他好像就特别的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的痛苦是他的欢乐剂,她对他的憎恨是最好的调味剂。 宜华逃走之后她便被萧用关在了这里,至于为什么特别选这个地方,她想,大概是想要让她更痛苦吧。 每日里她就只能听着萧用笑的恶劣地告诉她,他如何将天衍宗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他又如何将地盟宗暗地里握在手中,他是如何骗取她的感情,他又是如何获取她父母的信任好多好多 宜姿咬紧了牙关,强抑住内心的痛苦,耳边却传来脚步声,她凝眉难不成是萧用来了? 陡然亮起的烛光,让她不舒适地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洞口的女子,绞尽脑汁总算是有了些映像,虽然有些不同了,但还是有那么点当初的影子。 她喃喃道:“宜华你是来接我去往黄泉的吗?” 第111章 终章 (四)让他下地狱 宜华走到宜姿面前,看着她那恍惚之中带着解脱笑意的表情,她一直都知道,最痛苦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姐姐。 当年的天之骄女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求生不得求死无门,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举目无光。 “姐姐,我不是来接你去黄泉,我是来带你出去的,然后去让那个人下地狱。”宜华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宜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宜姿目光微怔,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她能感受到宜华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她能闻到一股轻轻浅浅地幽香,她想笑却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像一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 宜华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就能喜怒无心冷淡无情,但是看见自己姐姐这般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丝丝酸涩。她也曾经怨过她,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拔剑砍断了困住宜姿的铁链,宜华小心地扶着她。 宜姿双腿有些发软,靠在宜华身上,喃喃道:“你的剑开封了。”以前被她嘲笑是一把钝剑的姑娘,已经长剑开封了。 宜华没有说话,六百年没见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与姐姐说些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姐姐带出去然后让她养好身体,他们一起去报那一份血海深仇。 宜姿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宜华本打算直接抱着她走的,却被她拒绝了。 宜姿扶着石壁,最后看了一眼待了六百年的山洞:“宜华,你应该已经忘了这个地方了吧!” 这里?她来过这里吗?宜华细细打量了这个地方许久,皱了皱眉,好久才想起来,她就说为什么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她好像是来过这儿的,是了,当初为了就被魔族老妖怪掳走的姐姐,她与萧用一道来的这儿。 时过境迁,所有的人都变了,只有它依旧如当年。 “走吧” 宜华带着宜姿偷偷出了天衍宗,天衍宗确实如周一所说正是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执法堂来来往往的人时刻注意着宗门的情况,碍于宜姿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就这么带着她实在是不好出去,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人打晕了放进了空间里,宜华才小心地避开宗门之中的人,飞快的下了山。 她身上身无分文,住不得客栈,往深山里去寻了一处无人的小屋。宜姿的身体已经将近崩溃的边缘,为了给她疗伤,宜华将她放在空间里的湖泊中,空间湖泊里的水有奇效,虽不能真的让她恢复如初,但或多或少能治疗一二。 大约是湖水的功效太强,宜姿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趁着这个空档,宜华让幽梦留在小屋中照看着,她自己则是又去了一趟天衍宗。 天衍宗的变化不大,萧用并没有怎么大肆改变宗门的格局,不过宜华拧眉,她刚刚去了一趟当初爹爹的洞府,那地方已经杂草丛生,萧用没有住在那儿,也不知道他现今究竟待在何处。 思量了一番,宜华转了转眼珠子,打晕了一个路过的女弟子,换上了她的衣裳,漫无边际地在天衍宗各峰闲逛。 这个地方是天衍宗执法堂所在地,执法堂的堂主是石及师伯,最疼她的石及,她还记得这个严肃的长辈总是无条件的偏颇于她,只是石及师伯早在萧用接手天衍宗之后便被他给杀害。 宜华正站在边上发神,就见穿着执法堂弟子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有其他的弟子疑惑地拉住了人:“师兄,你们这么急急忙忙地往哪儿去呢?” “宗主正在正殿大发雷霆,要我们执法堂所有弟子全部去那儿集合。”被拉住的弟子匆匆丢下一句话连忙赶上了其他人。 大发雷霆?宜华冷笑,想必是发现姐姐不见了吧。她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萧用的,宜华几乎没怎么多想就跟在执法堂弟子的身后一道往正殿的方向前去。 躲在正殿外面的宜华时不时便能听到里面萧用发出的怒吼声,撇了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她可不是被这人骗的团团转吗? 里面大约训斥了半个时辰才安静下来,宜华冷眼瞧着穿着一身黑衣的萧用满脸怒容地甩着衣袖从正殿大门走出来,宜华悄悄地跟在身后,以她现在的修为,萧用根本就发现不了她。 萧用没有往其他地方去,反而是亲自去了一趟执法堂旁边的灵音阁,灵音阁曾是石及师伯住的地方,现在应该住的是如今的执法堂堂主。 宜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打情骂俏的声音生出一股恶寒来。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修真界这几年的概况打听的很清楚。 如今的天衍宗早不如从前了,如果不是因为萧用实力强大,天衍宗说不定都已经被其他三门给瓜分了。至于地盟宗,地盟宗暗地里也是被萧用抓在手里的,只是地盟宗这任宗主是个强悍的,早早便摆脱了萧用的控制,天衍宗已经不能与地盟宗抗衡了,众修士都在猜测天衍宗究竟什么时候会从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名头上落下来。 宜华靠在柱子上,从怀里将一早便在秘境中准备好的小瓷瓶拿了出来,素净地白玉瓷瓶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华,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着多么黑暗的东西。 “滚!滚出去!” 里面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碎裂以及萧用大吼的声音。宜华侧了侧身子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出屋内走出来的红衣女子,那女子生的妩媚,此时正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门口理着自己的衣裳。 “堂主,这是宗主又犯病了?”路过的弟子一脸八卦地往里面望了望,惹得那红衣女子直接给了他一脚:“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天犯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如果萧用不犯病她才觉得有问题呢。 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宜华也没放在心上,屋内只余萧用一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里面的萧用似乎挺痛苦的,她隐隐能听见他压抑着的痛呼声,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宜华打开瓷瓶,将其口径对着洞口,耐心地等着里面的厉鬼行尸出来。 感觉到手中的瓷瓶一轻,宜华满意地收回手,她曾在瓷瓶里装了一点厉鬼尸林的泥土以养育着它们,但那一丁点的泥土哪里够这些行尸厉鬼享用的?如今饿极了的厉鬼行尸见着萧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是不下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这些厉鬼行尸离了厉鬼尸林的土壤,存活不过两个时辰。但是即便是如此也够萧用喝上一壶的了。 宜姿醒过来的时候正是落霞满天的时辰,她腾地坐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破旧的小木屋,她以为她见到宜华来救她是在做梦呢。 她这是真的离开那个山洞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使宜姿警觉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只小狐狸,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狐狸,小狐狸头上有一撮特别明显的毛,随着它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你是?” “我叫幽梦,算是你妹妹的灵宠。”幽梦甩了甩尾巴,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宜姿醒了,主人很快就会去报仇了,她们很快就能去天地云霄阁了,她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了。 宜姿反复地念着幽梦两个字,她每日里除了骂萧用的那几句话外,几乎什么都不说,如今念着这两个字她竟是生出一股新鲜感来。 “宜华她去哪儿了?”宜姿环顾四周并没有见着宜华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主人出去办事了。”幽梦扑腾着翅膀飞到门口:“你睡了好几天了,要不要出来走走?” 宜姿点点头,她其实内心里也十分想出去走走的,她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外面的景色了。 这间小木屋位居深山之中,宜姿站在门外还能清晰地听到虫鸣鸟叫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妖兽嘶吼声,落霞铺满了天空,她觉得这景色好极了,好的她甚至想要大叫一声,舒一舒这么多年来的满腹郁气。 “恢复的不错。”宜华推开院子的木门,面色柔和地看着宜姿。 “宜华,你回来了。” 宜华听见这话顿了顿,这一句‘你回来了’让她心中五味陈杂,她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她的家人会站在门口对着归来的她说上一句:“你回来了,宜华。” “姐姐,你既然醒了,我们明日便上天衍宗吧。” 上天衍宗?宜姿愣然:“去那儿?”做什么? “报仇,你不想亲手杀了他吗?”宜华走到宜姿面前,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看。 “想!当然想!”宜姿原本柔和的双眸之中瞬间迸发出一股狠厉,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亲手杀了他,报仇雪恨!只是 “宜华,我们能杀的了他吗?”据她所知,萧用如今应该已经迈入大乘期中期了,修真界几乎没有敌手。 “当然!姐姐,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了。”宜华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剑来递到宜姿手上,言语之中尽是森然:“我们一起去送他下地狱吧。” 第111章 终章 (四)让他下地狱 宜华走到宜姿面前,看着她那恍惚之中带着解脱笑意的表情,她一直都知道,最痛苦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姐姐。 当年的天之骄女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求生不得求死无门,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举目无光。 “姐姐,我不是来接你去黄泉,我是来带你出去的,然后去让那个人下地狱。”宜华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宜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宜姿目光微怔,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她能感受到宜华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她能闻到一股轻轻浅浅地幽香,她想笑却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像一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 宜华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就能喜怒无心冷淡无情,但是看见自己姐姐这般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丝丝酸涩。她也曾经怨过她,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拔剑砍断了困住宜姿的铁链,宜华小心地扶着她。 宜姿双腿有些发软,靠在宜华身上,喃喃道:“你的剑开封了。”以前被她嘲笑是一把钝剑的姑娘,已经长剑开封了。 宜华没有说话,六百年没见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与姐姐说些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姐姐带出去然后让她养好身体,他们一起去报那一份血海深仇。 宜姿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宜华本打算直接抱着她走的,却被她拒绝了。 宜姿扶着石壁,最后看了一眼待了六百年的山洞:“宜华,你应该已经忘了这个地方了吧!” 这里?她来过这里吗?宜华细细打量了这个地方许久,皱了皱眉,好久才想起来,她就说为什么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她好像是来过这儿的,是了,当初为了就被魔族老妖怪掳走的姐姐,她与萧用一道来的这儿。 时过境迁,所有的人都变了,只有它依旧如当年。 “走吧” 宜华带着宜姿偷偷出了天衍宗,天衍宗确实如周一所说正是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执法堂来来往往的人时刻注意着宗门的情况,碍于宜姿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就这么带着她实在是不好出去,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人打晕了放进了空间里,宜华才小心地避开宗门之中的人,飞快的下了山。 她身上身无分文,住不得客栈,往深山里去寻了一处无人的小屋。宜姿的身体已经将近崩溃的边缘,为了给她疗伤,宜华将她放在空间里的湖泊中,空间湖泊里的水有奇效,虽不能真的让她恢复如初,但或多或少能治疗一二。 大约是湖水的功效太强,宜姿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趁着这个空档,宜华让幽梦留在小屋中照看着,她自己则是又去了一趟天衍宗。 天衍宗的变化不大,萧用并没有怎么大肆改变宗门的格局,不过宜华拧眉,她刚刚去了一趟当初爹爹的洞府,那地方已经杂草丛生,萧用没有住在那儿,也不知道他现今究竟待在何处。 思量了一番,宜华转了转眼珠子,打晕了一个路过的女弟子,换上了她的衣裳,漫无边际地在天衍宗各峰闲逛。 这个地方是天衍宗执法堂所在地,执法堂的堂主是石及师伯,最疼她的石及,她还记得这个严肃的长辈总是无条件的偏颇于她,只是石及师伯早在萧用接手天衍宗之后便被他给杀害。 宜华正站在边上发神,就见穿着执法堂弟子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有其他的弟子疑惑地拉住了人:“师兄,你们这么急急忙忙地往哪儿去呢?” “宗主正在正殿大发雷霆,要我们执法堂所有弟子全部去那儿集合。”被拉住的弟子匆匆丢下一句话连忙赶上了其他人。 大发雷霆?宜华冷笑,想必是发现姐姐不见了吧。她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萧用的,宜华几乎没怎么多想就跟在执法堂弟子的身后一道往正殿的方向前去。 躲在正殿外面的宜华时不时便能听到里面萧用发出的怒吼声,撇了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她可不是被这人骗的团团转吗? 里面大约训斥了半个时辰才安静下来,宜华冷眼瞧着穿着一身黑衣的萧用满脸怒容地甩着衣袖从正殿大门走出来,宜华悄悄地跟在身后,以她现在的修为,萧用根本就发现不了她。 萧用没有往其他地方去,反而是亲自去了一趟执法堂旁边的灵音阁,灵音阁曾是石及师伯住的地方,现在应该住的是如今的执法堂堂主。 宜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打情骂俏的声音生出一股恶寒来。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修真界这几年的概况打听的很清楚。 如今的天衍宗早不如从前了,如果不是因为萧用实力强大,天衍宗说不定都已经被其他三门给瓜分了。至于地盟宗,地盟宗暗地里也是被萧用抓在手里的,只是地盟宗这任宗主是个强悍的,早早便摆脱了萧用的控制,天衍宗已经不能与地盟宗抗衡了,众修士都在猜测天衍宗究竟什么时候会从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名头上落下来。 宜华靠在柱子上,从怀里将一早便在秘境中准备好的小瓷瓶拿了出来,素净地白玉瓷瓶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华,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着多么黑暗的东西。 “滚!滚出去!” 里面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碎裂以及萧用大吼的声音。宜华侧了侧身子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出屋内走出来的红衣女子,那女子生的妩媚,此时正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门口理着自己的衣裳。 “堂主,这是宗主又犯病了?”路过的弟子一脸八卦地往里面望了望,惹得那红衣女子直接给了他一脚:“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天犯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如果萧用不犯病她才觉得有问题呢。 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宜华也没放在心上,屋内只余萧用一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里面的萧用似乎挺痛苦的,她隐隐能听见他压抑着的痛呼声,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宜华打开瓷瓶,将其口径对着洞口,耐心地等着里面的厉鬼行尸出来。 感觉到手中的瓷瓶一轻,宜华满意地收回手,她曾在瓷瓶里装了一点厉鬼尸林的泥土以养育着它们,但那一丁点的泥土哪里够这些行尸厉鬼享用的?如今饿极了的厉鬼行尸见着萧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是不下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这些厉鬼行尸离了厉鬼尸林的土壤,存活不过两个时辰。但是即便是如此也够萧用喝上一壶的了。 宜姿醒过来的时候正是落霞满天的时辰,她腾地坐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破旧的小木屋,她以为她见到宜华来救她是在做梦呢。 她这是真的离开那个山洞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使宜姿警觉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只小狐狸,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狐狸,小狐狸头上有一撮特别明显的毛,随着它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你是?” “我叫幽梦,算是你妹妹的灵宠。”幽梦甩了甩尾巴,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宜姿醒了,主人很快就会去报仇了,她们很快就能去天地云霄阁了,她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了。 宜姿反复地念着幽梦两个字,她每日里除了骂萧用的那几句话外,几乎什么都不说,如今念着这两个字她竟是生出一股新鲜感来。 “宜华她去哪儿了?”宜姿环顾四周并没有见着宜华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主人出去办事了。”幽梦扑腾着翅膀飞到门口:“你睡了好几天了,要不要出来走走?” 宜姿点点头,她其实内心里也十分想出去走走的,她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外面的景色了。 这间小木屋位居深山之中,宜姿站在门外还能清晰地听到虫鸣鸟叫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妖兽嘶吼声,落霞铺满了天空,她觉得这景色好极了,好的她甚至想要大叫一声,舒一舒这么多年来的满腹郁气。 “恢复的不错。”宜华推开院子的木门,面色柔和地看着宜姿。 “宜华,你回来了。” 宜华听见这话顿了顿,这一句‘你回来了’让她心中五味陈杂,她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她的家人会站在门口对着归来的她说上一句:“你回来了,宜华。” “姐姐,你既然醒了,我们明日便上天衍宗吧。” 上天衍宗?宜姿愣然:“去那儿?”做什么? “报仇,你不想亲手杀了他吗?”宜华走到宜姿面前,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看。 “想!当然想!”宜姿原本柔和的双眸之中瞬间迸发出一股狠厉,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亲手杀了他,报仇雪恨!只是 “宜华,我们能杀的了他吗?”据她所知,萧用如今应该已经迈入大乘期中期了,修真界几乎没有敌手。 “当然!姐姐,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了。”宜华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剑来递到宜姿手上,言语之中尽是森然:“我们一起去送他下地狱吧。” 第112章 终章 (五)昔年已往 这日晚上宜华睡得很好,反倒是宜姿久久无法入眠,一个人坐在门外,静静地望着繁星无数的夜空,她其实很平静,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没有退路了。 今日对于天衍宗来说算是个大日子,各峰长老真人将会于在主峰正殿挑选合他们心意的弟子。 沈淑到主殿的时候时辰还挺早的,她站在飞剑上望着天衍宗那气势恢宏的正殿,飞檐斗拱,还是如往昔一般。 “沈师叔怎么来的这般早?离仪式开始还有好一阵子呢。”站在正殿门口的弟子拱手问好。 沈淑只是点点头,随后拂袖进入正殿,她本是应该在恒天秘境外关注着此次进入秘境的弟子,谁知道昨日正午时候宗主急急忙忙召了她回来。沈淑坐在左上首的第一个位置,心中有些担忧,恒天秘境那里她只留下了大徒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沈淑一盏茶都快喝完了,其他各峰的峰主才陆陆续续地往里来,沈淑冷着一张脸望着走进来的众人,这些人她都不熟悉,即便是一道在这天衍宗生活了将近六百年,她和他们说话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的出来。 “沈师姐,来的早啊。” 说话的是执法堂堂主,一个长的十分妩媚的女人,名唤烟然,通达人情世故,为人圆滑不已,她与此人接触不多,却一直对她心存厌恶,当年的石及师兄掌执法一堂,肃宗门之风,以身为责,哪里像她!与宗主不清不楚,对宗门之事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沈淑自顾自地饮了一口茶,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她对着萧用这个宗主也只存着面子上的尊敬,她烟然算什么东西! 烟然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地摸了摸衣袖坐在沈淑下首。 旁边几个峰的峰主摆着闲话,沈淑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被带着往里走来的一群年轻的孩子,能被带进正殿来的都是些资质不错的,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可能会成为宗门未来的希望。 沈淑扫视的目光最终落在最前面的小女孩身上,那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包子头,穿着素色的宗门服饰,圆嘟嘟的脸蛋上泛着点点嫣红,一双大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那好似盛满欢欣喜悦的双眸让沈淑一愣。 站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齐,摸了摸那圆圆的脸蛋儿:“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今年六岁了。”小姑娘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唇,而后拉了拉沈淑的衣袖:“姐姐,你真好看。” 姐姐?沈淑不由地扬了扬唇角,真是久违的称呼啊,这么多年来这般称呼她的人除了宜华,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了。 “你可愿意入我沈淑门下?”沈淑站起身来,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不停地点头,那小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 “沈师姐,这不符合规矩吧,如今宗主都还没有到呢!咱们怎么能越过宗主呢” 沈淑闻言正要刺上那烟然几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从大门口传来的略显疲惫的声音。 “无妨,沈师叔自便吧。” 沈淑讶然,她刚刚莫不是听错了?沈师叔?这还是当年的萧用随着宜姿对她的称呼,只是萧用自打当上宗主之后一直是直呼她名字的,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沈淑抬眼,萧用正缓步往这边来,他的步子有些虚浮,眼眶深陷,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看上去不好极了。 “宗主,你没事儿吧!”烟然匆匆走到萧用面前,焦急地询问,伸手想要扶上一扶快要倒下的萧用。 萧用却是堪堪避过烟然,面无表情地往上面走去坐在正位上。烟然刚刚才在沈淑那儿碰壁,如今又在一向偏疼她的萧用这儿受了冷淡,一张脸涨的通红,冷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淑双眉紧蹙,牵着小姑娘的手也回了自己的座位。萧用的目光扫过被沈淑牵着的小姑娘,沉默了好半晌,终是轻声开口:“沈师叔,她是不是像极了宜华?” 沈淑警惕地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心下思索着这萧用提起宜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萧用扯了扯嘴角,努力地使自己的脸色放柔和:“沈师叔,宜姿在哪儿?”整个宗门里认识宜姿的人不多,除了沈淑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就她。 提起宜姿,沈淑的瞬地冷笑起来,嘲讽似的看着萧用:“宜姿?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 沈淑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萧用原本挺的笔直的身子微微软下来靠在椅背上,他似乎疲倦极了,眉峰紧锁,右手时不时地揉着额头。 萧用不说话,沈淑也不说话,一向活跃的烟然才受了气,没心思打趣儿,其他峰主也都保持着沉默。一瞬间整个天衍宗的正殿陷入了沉默。 “宗主,外面来了两个女子说是让你让你”一个弟子慌慌忙忙跑进来,差点滑倒在地上,惊声禀告道。 “让我如何?” “让你滚出去” 萧用依旧是缓步走了出去,如同他来时的样子。 他最先看见的是宜华,站立在广场石柱之上,俯视着所有人,明明和他记忆里那个小姑娘大不相同了,但是萧用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来。 向下慢慢地移动着视线,入目的是如火的红色,像极了嫁衣的颜色。萧用转了转有些干涩的眼珠子,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宜华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脸色:“萧用,好久不见啊。”语气平缓,没有什么起伏,如果忽略那铺天盖地涌来的属于修真大能的威压的话,这话就真的如同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好。 萧用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跪倒在地上,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握着剑静静站在那里的宜姿。 大概是萧用的眼神太过复杂,又或者是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宜姿微微低下头避过萧用的视线。 幽梦翘起尾巴,犹犹豫豫地看向宜华,待到宜华转眼看着它的时候,它又若无其事的背对着宜华。 “姐姐,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宜姿闻言环顾四周,天衍宗其他人都被隔绝在外,压根儿近不得身,如今的萧用已被压制,完全任人宰割。 宜姿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抖着手将长剑拔了出来,长剑出鞘的声音有些刺耳,宜姿看了看发着寒光的剑身,她已经许久没有用过剑了,她不是剑修,原本是不擅使剑,但是萧用是剑修,她与他在一起多年,随着他学到了不少。 宜姿抬手,剑尖直直地指着萧用的额头,萧用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哪怕那剑与他只有一指之隔,他也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不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萧用!你凭什么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触及到萧用目光的宜姿,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凭什么!他凭什么!杀了她的父母长辈,害了她的妹妹,又生生折磨了她六百年的人,凭什么还能如此静默地用那种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凭什么?宜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将眼泪给逼回去。 “在这最后,我只想问你一句。”宜姿深吸一口待到心情略微平复了之后才开口:“我究竟欠你什么?天衍宗又究竟欠你什么?”他们究竟欠了他什么?才能让他处心积虑地置他们于死地! 萧用看着宜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不欠什么,不欠什么。”天衍宗何曾欠过他什么,宜姿又何曾欠过他什么,没有的,没有的可是到现在他倒是欠她许多了。 宜姿凄凄然然地笑了两声,将指着萧用眉心的剑慢慢地往下移,对着萧用胸口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剑入血肉的声音兀地想起,萧用素来喜欢黑色,他的衣服几乎全部是黑色的,鲜血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却看不到血色,知道那衣服上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玉石板上,那血色恍若开在冰雪里的红莲,宜姿抽出剑,握着剑的手有些发麻,垂下的剑划过白玉,响起一阵清音。 萧用半撑着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刺穿的地方,而后又抬起头盯着宜姿。 此时宜姿又抬起了剑,剑尖指的地方是萧用的心脏。双眼一闭,手往前一送,她便听见鲜血溅出的声音,她能感觉到那人喷涌出来的血液洒在她的身上,湿热的略略黏稠的血液满身都是。 宜姿侧着头一直都鼓不起勇气睁开眼瞧上一瞧。 萧用捂着心口,不住地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手,这个时候他竟是低低沉沉地笑出声来,那笑声之中带着一丝解脱与凄凉。 “我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再一次坐在霜花林里,看上一回日出”萧用的眼角隐隐沁出泪水,他多想多想能如同当年一样,抱着她坐在霜花树上看那晨光洒落的场景他多想他多想啊 宜姿摆过头,神色茫茫,霜花林看日出,多么可笑啊都这个时候,他说这些做什么?想要看着她痛苦?想要看着她痛哭? 说完这话的萧用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好似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摆脱桎梏一团黑气从萧用的身体里跑了出来,慢慢地化作人形 一直注视着下面情况的宜华皱着眉飞身下来,凝神打量了一会儿,这个黑色的人影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你!”宜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黑影怎么会他怎么会从萧用的身体里出来! 宜姿的脑子里腾地冒出“夺舍”两个字来,却又立马将这个念头否认了,她当初因为萧用的变化问过父亲,萧用并没有被夺舍啊! 第113章 终章 (六)我一直都在 “姐姐,你识得他?”宜华看着一脸呆滞的宜姿问道,她虽觉得这黑色人影眼熟,却想不起丝毫。 “当年当年掳走我的那个魔族的老妖怪!”宜姿的声音在发颤,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心慌的感觉,扭头看着捂着心脏喘息的萧用,脑子里闪过万般可能。 萧用感受到宜姿的目光,抬眼看着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原本撑着身子的手朝着她伸来。宜姿心中惶惶,还未反应过来便握住了萧用的手,扶着他那揺摇欲坠的身体。 宜华只是看了那两人一眼,并未说什么,微眯着眼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人影,那人影已经将近透明,根本不需要她动手,他已经魂散了只是魔族老妖怪? “其实,主人,的仇人应该是他。”幽梦叹了一口,瞥了一眼那人影。 “你为何现在才说?”宜华神色复杂地看着幽梦问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幽梦飞到宜姿身边:“他心存死志活不了了。” 到如今,宜姿哪里还不明白!她抱着萧用肩膀的手渐渐收紧。萧用想要摸摸宜姿的脸,刚刚抬起手却发现手上满是鲜血,又慢慢放下。 萧用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 当年他在鬼冥山无意救下她,说他是发善心也好,说他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也好。总之,只那一面他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知道她的,毕竟是师父的外甥女,师父常常将她挂在嘴边,又加之修真界的各种传言,他如何能不知道? 他修的是剑道,也是无情道。他师父说他性情冷淡,为人淡漠,修无情道最是适合,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想他会以无情之道走向飞升之路。 人世间最难琢磨,最难预测的便是自己的心。当他碰见她的时候才真正的明白师父为何说无情道是最好的修仙道,却也是最艰难的修真道。 当年他娶她的时候,就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穿着红色嫁衣的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然后他们相携着走进大殿,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结为双修道侣。 那时的他一点也不在意也许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在无情道上走下去。 当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着那个魔教老妖怪的魂体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并没有被夺舍,倒更像是一体两魂。 那魔族老妖怪平日本就是修炼魂之术,很快就将他的灵魂压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除非在宜姿面前。 魔族老妖怪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便尽可能地远离宜姿。以至于到后来使劲儿地折磨宜姿以达到折磨他的目的。 如果不是昨日里那原本应该待在恒天秘境的厉鬼行尸的出现,他可能到现在都无法挣脱老妖怪的控制。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萧用轻轻咳了两声,压住已经冒到喉咙里的血:“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依旧是那个活的潇洒恣意的宜姿。”不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不会每日痛苦无奈,不会歇斯底里。 “萧用”宜姿说不出话来,她满心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我的这双手上沾着你父母长辈的鲜血,我亲手将宜华碎尸在厉鬼尸林里,即便不是我本意,但是手上的血早就洗不干净了。”萧用精神微微好了些,眼睛里似乎也有了些光彩:“宜姿,你恨我是应该的。” 宜姿又是笑又是哭,上天真是喜欢开玩笑,她现在有些懵了,她该恨他呢,还是不恨他呢? “宜华”宜姿那带着满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在宜华耳边响起。 宜华定定看了两人许久,终是轻轻开口:“姐姐,当年他是为了救你才斩杀了那魔族老妖怪,这才使得老妖怪的魂体有机可乘,他本无错,奈何命运捉弄人,当然姐姐,这是我的看法,至于你自己如何想的,就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宜华说完这话便往正殿门口走去,她素来爱憎分明,既然当初的事情并不是萧用所为,而是那魔族老妖怪使然,她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更何况那人很快就要没命了,寿元将尽矣。 宜华对着沈淑拱了拱手:“沈师叔,宜华多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沈淑讶然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宜华啊你” 宜华点点头,将一些情况与她说了个清楚,沈淑边叹息边摇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宜华与沈淑说着话,一边分出一丝注意力在宜姿与萧用身上。 “宜姿,我可以抱抱你吗?”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想要抱抱她,碰碰她,可是,每当他生出这个心思时,那老妖怪便会使出无数的法子时宜姿痛苦,让她更恨她。 现在萧用的精气神儿很好,胸口前的血似乎也没有再往下滴了,宜姿知道如今大概是回光返照了。沉默地任他搂着自己,好似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萧用沾着鲜血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宜姿的脸,顺着往上又轻轻地描了描她的眉眼,等到意识到自己手上的血沾到她脸上的时候,又慌慌忙忙地用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模样好似在擦拭着这世上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他的的衣袖上本也是有血迹的,宜姿的脸越擦越脏,萧用脸上带着丝丝急切,妄图在自己身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宜姿握住萧用的手腕,摇了摇头。 “宜姿,我们再去看一看霜花好不好?”萧用的眼中带着祈求,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这六百年里他、他一直默默地念着,希望有朝一日他还能和她一起看一次霜花。 萧用与宜姿的离开宜华看在眼里,宜华心中有些担忧,与沈淑说了两句,便匆忙跟在他们的后面。 宜姿早就是个废人了,根本没有丝毫灵力,一路上萧用好似没事人一样,拉着她往天衍宗那一条弯弯曲曲的栽满霜花树的小道。 “我们坐上去吧” 萧用将手放在宜姿腰间,渐渐收紧,脚下用力将人带到了霜花树上,两人并排坐在上面,宜姿的左手扶着粗壮的枝干,呆呆地看着霜花飘飘扬扬地往下落。萧用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一瞬间好像跨越了时空回转到了六百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坐在这里,凝视着天边的日出,沐浴着微曦的晨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在霜花之中穿行,清静美好透着无限温馨。 萧用带着笑意将自己的脸贴在宜姿的额角边,霜花很美的,这样多好啊,他的姑娘还在他的身边,一如当年。 宜华站在不远处,怔然地看着坐在树上的两人。 一滴又一滴的血从树上慢慢地往下滴,打在刚刚飘在空中的霜花上,白色的霜花染上了鲜红,添上一笔意味难言的热烈,沾染了鲜血的霜花增添了些重量,在空中打着旋儿,带着一丝不舍落在了地上。 宜姿本来正沉浸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却慢慢感觉到腰间的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轻,有些慌张地叫了一声:“萧用。” “嗯”轻轻地回应声在耳边萦绕。 听到回答的宜姿刚刚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感觉到腰间的力道越发轻了。 “萧用”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嗯”回答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 “萧用。”宜姿眼眶有些发红,眼睫之上早已沾上了泪水。 “嗯我在”他在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他被困在身体里却无法真正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灵魂顶着他的躯体去伤害他想要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走到她身边,在她轻声呼唤他的时候,应上一句我在 腰间的力道完全消失,宜姿连忙伸手想要将萧用的胳膊握住,晚了一步的手将将碰见萧用的衣袖,宜姿瞪大了眼,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不住地留下来,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渍滑到下颚,原本清澈的泪水就好像慢慢地变成了血泪。 萧用掉下去的时候依旧静静地望着宜姿,他心中万般情感千种情丝皆由一人而起,他此生无数悲痛与数不清的欢喜皆为一人而生。当年他以为他会有千千万万个日夜与自己爱的人相伴走过,哪里知道会是这般呢? 萧用扯了扯嘴角,对着宜姿笑了笑轰然落地,双目已闭。 宜姿松开手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这树是极高的,宜华见着宜姿的动作想要过去,还未来得及,她便已经落在了地上,宜华甚至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宜姿落地的地方刚巧在萧用的尸体旁边,脸颊轻轻地贴着他已经失去跳动的胸膛,闭上双眸,任由落下的霜花打在她的身上,落在血泊里。 幽梦伸出爪子抓住飘到面前的一朵霜花,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一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明明是清香无比的花,怎么却是这般的苦涩。”幽梦松开手中剩下的半朵花,呢喃道。 第114章 终章 (七)扉迎 宜华掀起帘子,看着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宜姿,她姐姐这种状况已经持续许久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她有些担心,现在的姐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这样下去身体绝对会吃不消的。 端着稀粥走了进去,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宜华走到宜姿旁边将大开着的窗户关了起来,挡住宜姿的目光。 宜姿抬眼看了宜华一眼,而后又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姐姐,吃点东西吧。” “我不想吃。”宜姿的声音意外的平和,宜华皱了皱眉,强迫性地将人拉到桌子边坐下,把稀粥推到她面前。 “吃。” “宜华,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宜姿那带着血丝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宜华。 宜华正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她喜欢过啊,她又不是块石头,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宜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氤氲的水汽之中她好似隐隐约约能看见浮现出的一张张脸,尽管如此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那些人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她所有的感情早就被吸尽了万念珠里。 万念珠宜华想到这儿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将姐姐的执念吸收到万念珠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幸福吧!” “幽梦,真的不可以吗?”宜华看着手中的万念珠,有些失望。 幽梦很认真地点头:“当然不可以!主人,吸收到万念珠之中的执念是你要消除的执念,如果你用万念珠吸收了你姐姐的执念,你就得负责消除她,以你姐姐的身份。” “那我问你,我的执念呢?谁来消除?”宜华将另一颗万念珠掏了出来,手掌心的万念珠早就不是透明的了。 “当然也是主人你自己啊。”幽梦眨了眨眼,其实它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娘亲传达下来的是这么个意思。 “我?”宜华满脸疑惑,她要怎么消除自己的执念?想了许久也没什么思绪,宜华又把话题引到了宜姿身上。 “幽梦,你说还有什么办法么?姐姐这个样子可是不好极了。” “主人,你首先得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十几年来,天衍宗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慢慢在修真界第一大宗的位置上稳定了下来,宜姿虽然已经是个凡人,但是处理起宗门事物来依旧得心应手,即便没有担任宗主一职,却也甚受门中弟子尊敬。 宜华依旧留在天衍宗,担任着挂名长老一职,每日里便是与沈淑讨教炼丹之术捉摸着怎么炼成重魂丹。 宜华每天忙着炼丹,宜姿每天忙着处理宗门大小事务,日日找不到一丝空闲。这日里宜华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才将人给推了出去让她好好透透气。 宜姿的怀着抱着一本书,那书的封面十分古朴大气,叫人一瞧便觉着不是凡品。 今日太阳正好,宜姿的心情也是难得不错,对着打招呼的弟子点头示意,宜姿绕过人群,走近霜花林,随意地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书皮,时不时一阵略大的风吹来,惹得泛白的发丝也动了起来。 岁月不饶人,她已经老了,原本最得意的一头青丝已经变得斑白,宜姿眯着眼将被吹乱的发丝捋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想要睡觉了。 “长老,宗主让你马上过去一趟,她有事儿找你。”急急忙忙寻来的弟子躬身说道。 宜姿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将要沉睡,却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惊醒了来,现在的宗主正是当年的丹芝峰峰主沈淑,她无力不足难当宗主之任,宜华则是不喜束缚,最终这担子还是落在了沈师叔身上。 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霜花,打了呵欠,随着来的弟子一道往沈淑那儿去。 沈淑找她是为了这各宗各门之间大比的事情,这几日其他宗门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往天衍宗来,作为这次的主道场,天衍宗上下这阵子都十分忙碌。与沈淑商讨好了对策,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宜姿习惯性往储物袋里掏了掏,却没有找到她想要拿出来的那本书,恍然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将书落在霜花林的树下了。 匆匆往霜花林跑去的宜姿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她后面的宜华与幽梦。 宜姿走到霜花林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约莫到她胸前的高小少年背对着她站在树下,穿着黑色的常服,乌发高束。宜姿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心刚要走近就见那男孩转过了身来。 “小道友,你可曾看见这里有一本”宜姿问到一半目光便触及到了那小少年手中翻开的书,双眸渐渐睁大,原本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辈是在找这个?”那男孩将手中的书往前送了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 宜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你你将它翻开看过了?” “哦,晚辈本以为是谁不要的,便兀自翻开瞧了瞧,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小小少年似乎有些尴尬,严肃的脸上微微泛红。 “那你可否告知我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宜姿往前走了几步离得小少年近了些。 少年有些惊讶,抿了抿唇有些试探地开口:“前辈还未曾看过么?” 宜姿摇了摇头:“这本书,我打不开。” 打不开?少年明显不信,只以为是宜姿想要探探他,少年斟酌了一会儿才凝眉开口:“前辈,这里面只有几个字”少年顿了顿,轻声开口:“落花时节可逢君。” 宜姿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落花时间可逢君?宜姿看着满天的霜花,这可不就是落花时节了吗缓缓走到少年身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情恍惚之中带着一丝轻松。 “明日一早,小道友可有空?” 小少年双眉轻蹙似乎是在思考明日一早是不是有时间,思索半刻终是答道:“晚辈明日一早没有什么事情。” “那可否请小道友明日与我一道来此看一次日出呢?”宜姿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柔柔的,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 少年紧盯着眼前的人,他知道这人,喜欢穿着红裙,年岁有些大的女子,这人的事情他也是时常听说的,听师父说是这位是天衍宗前前任宗主的长女,前任宗主的妻子,与他夫君一样,往昔都是不可多得的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正管着天衍宗内大小杂物。 “前辈相邀,晚辈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便是应下了。 宜姿笑着颔首,接过少年递还的书,目送着他慢慢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小道友且慢,这个送给小道友了。”宜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剑,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拿剑好似颇有灵性,竟直直向少年那里飞去。少年呆愣着接住剑:“怎好拿前辈的东西!” “那是我夫君留下的,小道友亦是剑修,正好了。” 小少年看着说了话便靠在树干上翻看书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沉默地握着剑离开了霜花林,时辰不早了,师父师兄该是要担心了。 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后,宜姿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将全副心思放在手中的书上。 明明极厚的一本书却偏偏只写了几个字,宜姿叹了一口气,宜华所说的这世界之书原来里面只有这些啊 不过,她也算是可以圆了那个梦了。 “宜姿,我多想和你一起再一次坐在霜花林里,看上一回日出”当时她没有回答萧用,其实她也很想很想很想和他一起再一次坐在霜花林,看着旭日东升,看着晨光洒满大地 宜华站在树梢,瞥了一眼幽梦:“那个小孩儿真是萧用?” 幽梦甩着尾巴打了打枝桠上的花,学着宜华的模样瞥了一眼:“如假包换,只不过是已经喝过孟婆汤入过轮回道的萧用罢了。” 宜华默然,前尘尽忘转世新生的人应该也不算是萧用了吧看了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宜姿,其实她的姐姐比她想象的要洒脱许多,明明知道那个小少年就是萧用,她却能平静地邀他看上一次日出。 “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宜华摇了摇树枝,枝桠上的霜花不停地往下掉,幽梦高兴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等到事情终了,主人你就可以直接进入世界大殿了,然后打开大殿里一直闭着的那一扇门。” 宜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知道了” 第二日宜姿与那小少年一起看了日出,心愿了之后的宜姿,整个人都萎靡下来,撑着她一直走下来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心愿吗? 宜华是等到宜姿真正离世并且确定她入了地府之后才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进入世界大殿的。 “你说姐姐她还会投生在修真界吗?” “有可能,主人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等到了上面自己好好看上一看便知晓了。” 宜华点点头走进世界大殿的正门,想起留在外面的身体:“那个身体” “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主人,你已经不需要了!” 宜华站在世界大殿最里面的那扇门前,她曾经推过这扇门,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这次确实轻轻一推便打开了来。 这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宜华什么都看不见,幽梦趴在宜华的肩上,开口提醒道:“主人,闭着眼睛一直走,什么都不要想。” 宜华依言闭上双眼,抬脚坚定地往前走去。这条道很长,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安安静静的,渐渐地却多了不少声音,有虫鸣鸟叫,有欢声笑语,她甚至还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泉水在山间流淌的声音,小草冒出大地时的声音好多好多宜华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将所有声音分辨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渐渐的热了起来,好像整个人都架在火上烤一般,宜华每走一步都得擦擦汗,待到又走了一会儿,又变得寒冷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冰尖上走动。 好在有幽梦时刻在提醒她不睁眼埋在头走,这倒是顺利。走过寒冷,迎来的竟是一波不知何物的东西不停地在扯着她的身体,宜华心下有些慌张,这种感觉真是像极了那厉鬼尸林里厉鬼吸食她灵魂的时候。 当初的疼痛都熬过来了,没理由这个时候受不了。 宜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尽头的,气喘吁吁地跪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手中抓着地上的草,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幽梦在她出来的时候便消失了,她如今一个人,倒是也不慌张。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漂亮的花园,彩蝶纷飞,百花争艳,还能听见泉水叮咚的声音。 “你倒是挺快的嘛!”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宜华下了一跳,入目的是一个嗯老人家? 宜华撑着自己的双腿起身,对着眼前手握长杖的女子拱了拱手:“这位老人家,你” “老人家?你是在说我?”裳渝好笑地用着长杖捶了捶地,转了转身,宜华微怔,看着原本老态龙钟的人在转身之后一瞬间便换了个模样。 说是绝世之姿也是不为过,这是裳渝啊 “原来是你!” “我等你来接任已经等了很久了。”裳渝理了理乌黑的长发:“现在把你手中的万念珠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宜华既然知晓对方身份,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将她手中的那两颗万念珠掏了出来,裳渝接过两个万念珠,将那个还是黑色的扔回给宜华:“这个,你的执念,现在就可以去消除了。” “我的执念要如何消除?” 裳渝没有回答宜华的问题反倒是提起另一个问题:“重魂丹炼成了吗?” “炼成了。”在修真界的日子一直在捣鼓着重魂丹,阴差阳错倒是成了。 “甚好,顺着那一条云桥一直走一直走,你会到一个山头,那里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沉迷梦境不可自拔,劳烦您把这重魂丹塞到他嘴里去,好把他那魂魄给拉回来。”裳渝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到时候你那执念应该就能消除了。以后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了,幽梦会负责教导你如何使用天地云霄阁的东西规范三千世界。” “那,你要去哪里?” 裳渝摊开手,她手中也有一颗黑色的万念珠:“我自然去消除我的执念,去找他。再见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宜华握紧了手中的万念珠往云桥的方向走去。那云桥很长,她走了许久,总算是见着了裳渝所说的那个山头的院子,推开木门走进去,入目的是一个种满桃花的院子,桃花树下正躺着一个男子,素色的衣裳上落满了粉色桃花。 宜华打量了那男子许久,眉目俊朗,嘴角上扬带着笑意,莫不是真的被困在梦里无法自拔了吧! 摇了摇头按照裳渝所说的将重魂丹塞进了男子的嘴里,宜华站在一边静静等候重魂丹的药效发挥作用。 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半晌才伸了个懒腰,而后又皱了皱眉,谁叫的他,是谁扰了他的梦?他到现在都还未在梦中找到人呢! “喂,那个你还好吧?”宜华轻声问道。 扉迎听见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摸了摸心口,有些忐忑地转身,带着期盼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宜华。 宜华也有些发愣,不受控制地走到扉迎面前,碰了碰他的眼睛,手中的万念珠陡然升起,慢慢回归透明,她的执念消除了宜华怔然,她的执念是什么?这么多个世界以来,她唯一所想就是想要再见上那些曾经爱过的人一面,爱过的人宜华凝视着这双眼,每个世界,相貌会变,性格会变,不变的是这双眼,是不是还有一颗心? 扉迎有些讷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握住宜华抬着的手,说出了他一直想要对她说的话:“我叫扉迎” 吾心亦有扉迎卿而归 正文完 第113章 终章 (六)我一直都在 “姐姐,你识得他?”宜华看着一脸呆滞的宜姿问道,她虽觉得这黑色人影眼熟,却想不起丝毫。 “当年当年掳走我的那个魔族的老妖怪!”宜姿的声音在发颤,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心慌的感觉,扭头看着捂着心脏喘息的萧用,脑子里闪过万般可能。 萧用感受到宜姿的目光,抬眼看着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原本撑着身子的手朝着她伸来。宜姿心中惶惶,还未反应过来便握住了萧用的手,扶着他那揺摇欲坠的身体。 宜华只是看了那两人一眼,并未说什么,微眯着眼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人影,那人影已经将近透明,根本不需要她动手,他已经魂散了只是魔族老妖怪? “其实,主人,的仇人应该是他。”幽梦叹了一口,瞥了一眼那人影。 “你为何现在才说?”宜华神色复杂地看着幽梦问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幽梦飞到宜姿身边:“他心存死志活不了了。” 到如今,宜姿哪里还不明白!她抱着萧用肩膀的手渐渐收紧。萧用想要摸摸宜姿的脸,刚刚抬起手却发现手上满是鲜血,又慢慢放下。 萧用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 当年他在鬼冥山无意救下她,说他是发善心也好,说他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也好。总之,只那一面他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知道她的,毕竟是师父的外甥女,师父常常将她挂在嘴边,又加之修真界的各种传言,他如何能不知道? 他修的是剑道,也是无情道。他师父说他性情冷淡,为人淡漠,修无情道最是适合,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想他会以无情之道走向飞升之路。 人世间最难琢磨,最难预测的便是自己的心。当他碰见她的时候才真正的明白师父为何说无情道是最好的修仙道,却也是最艰难的修真道。 当年他娶她的时候,就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穿着红色嫁衣的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然后他们相携着走进大殿,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结为双修道侣。 那时的他一点也不在意也许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在无情道上走下去。 当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着那个魔教老妖怪的魂体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并没有被夺舍,倒更像是一体两魂。 那魔族老妖怪平日本就是修炼魂之术,很快就将他的灵魂压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除非在宜姿面前。 魔族老妖怪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便尽可能地远离宜姿。以至于到后来使劲儿地折磨宜姿以达到折磨他的目的。 如果不是昨日里那原本应该待在恒天秘境的厉鬼行尸的出现,他可能到现在都无法挣脱老妖怪的控制。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萧用轻轻咳了两声,压住已经冒到喉咙里的血:“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依旧是那个活的潇洒恣意的宜姿。”不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不会每日痛苦无奈,不会歇斯底里。 “萧用”宜姿说不出话来,她满心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我的这双手上沾着你父母长辈的鲜血,我亲手将宜华碎尸在厉鬼尸林里,即便不是我本意,但是手上的血早就洗不干净了。”萧用精神微微好了些,眼睛里似乎也有了些光彩:“宜姿,你恨我是应该的。” 宜姿又是笑又是哭,上天真是喜欢开玩笑,她现在有些懵了,她该恨他呢,还是不恨他呢? “宜华”宜姿那带着满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在宜华耳边响起。 宜华定定看了两人许久,终是轻轻开口:“姐姐,当年他是为了救你才斩杀了那魔族老妖怪,这才使得老妖怪的魂体有机可乘,他本无错,奈何命运捉弄人,当然姐姐,这是我的看法,至于你自己如何想的,就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宜华说完这话便往正殿门口走去,她素来爱憎分明,既然当初的事情并不是萧用所为,而是那魔族老妖怪使然,她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更何况那人很快就要没命了,寿元将尽矣。 宜华对着沈淑拱了拱手:“沈师叔,宜华多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沈淑讶然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宜华啊你” 宜华点点头,将一些情况与她说了个清楚,沈淑边叹息边摇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宜华与沈淑说着话,一边分出一丝注意力在宜姿与萧用身上。 “宜姿,我可以抱抱你吗?”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想要抱抱她,碰碰她,可是,每当他生出这个心思时,那老妖怪便会使出无数的法子时宜姿痛苦,让她更恨她。 现在萧用的精气神儿很好,胸口前的血似乎也没有再往下滴了,宜姿知道如今大概是回光返照了。沉默地任他搂着自己,好似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萧用沾着鲜血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宜姿的脸,顺着往上又轻轻地描了描她的眉眼,等到意识到自己手上的血沾到她脸上的时候,又慌慌忙忙地用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模样好似在擦拭着这世上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他的的衣袖上本也是有血迹的,宜姿的脸越擦越脏,萧用脸上带着丝丝急切,妄图在自己身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宜姿握住萧用的手腕,摇了摇头。 “宜姿,我们再去看一看霜花好不好?”萧用的眼中带着祈求,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这六百年里他、他一直默默地念着,希望有朝一日他还能和她一起看一次霜花。 萧用与宜姿的离开宜华看在眼里,宜华心中有些担忧,与沈淑说了两句,便匆忙跟在他们的后面。 宜姿早就是个废人了,根本没有丝毫灵力,一路上萧用好似没事人一样,拉着她往天衍宗那一条弯弯曲曲的栽满霜花树的小道。 “我们坐上去吧” 萧用将手放在宜姿腰间,渐渐收紧,脚下用力将人带到了霜花树上,两人并排坐在上面,宜姿的左手扶着粗壮的枝干,呆呆地看着霜花飘飘扬扬地往下落。萧用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一瞬间好像跨越了时空回转到了六百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坐在这里,凝视着天边的日出,沐浴着微曦的晨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在霜花之中穿行,清静美好透着无限温馨。 萧用带着笑意将自己的脸贴在宜姿的额角边,霜花很美的,这样多好啊,他的姑娘还在他的身边,一如当年。 宜华站在不远处,怔然地看着坐在树上的两人。 一滴又一滴的血从树上慢慢地往下滴,打在刚刚飘在空中的霜花上,白色的霜花染上了鲜红,添上一笔意味难言的热烈,沾染了鲜血的霜花增添了些重量,在空中打着旋儿,带着一丝不舍落在了地上。 宜姿本来正沉浸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却慢慢感觉到腰间的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轻,有些慌张地叫了一声:“萧用。” “嗯”轻轻地回应声在耳边萦绕。 听到回答的宜姿刚刚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感觉到腰间的力道越发轻了。 “萧用”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嗯”回答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了。 “萧用。”宜姿眼眶有些发红,眼睫之上早已沾上了泪水。 “嗯我在”他在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他被困在身体里却无法真正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灵魂顶着他的躯体去伤害他想要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走到她身边,在她轻声呼唤他的时候,应上一句我在 腰间的力道完全消失,宜姿连忙伸手想要将萧用的胳膊握住,晚了一步的手将将碰见萧用的衣袖,宜姿瞪大了眼,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不住地留下来,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渍滑到下颚,原本清澈的泪水就好像慢慢地变成了血泪。 萧用掉下去的时候依旧静静地望着宜姿,他心中万般情感千种情丝皆由一人而起,他此生无数悲痛与数不清的欢喜皆为一人而生。当年他以为他会有千千万万个日夜与自己爱的人相伴走过,哪里知道会是这般呢? 萧用扯了扯嘴角,对着宜姿笑了笑轰然落地,双目已闭。 宜姿松开手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这树是极高的,宜华见着宜姿的动作想要过去,还未来得及,她便已经落在了地上,宜华甚至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宜姿落地的地方刚巧在萧用的尸体旁边,脸颊轻轻地贴着他已经失去跳动的胸膛,闭上双眸,任由落下的霜花打在她的身上,落在血泊里。 幽梦伸出爪子抓住飘到面前的一朵霜花,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一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明明是清香无比的花,怎么却是这般的苦涩。”幽梦松开手中剩下的半朵花,呢喃道。 第114章 终章 (七)扉迎 宜华掀起帘子,看着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宜姿,她姐姐这种状况已经持续许久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她有些担心,现在的姐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这样下去身体绝对会吃不消的。 端着稀粥走了进去,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宜华走到宜姿旁边将大开着的窗户关了起来,挡住宜姿的目光。 宜姿抬眼看了宜华一眼,而后又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姐姐,吃点东西吧。” “我不想吃。”宜姿的声音意外的平和,宜华皱了皱眉,强迫性地将人拉到桌子边坐下,把稀粥推到她面前。 “吃。” “宜华,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宜姿那带着血丝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宜华。 宜华正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她喜欢过啊,她又不是块石头,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宜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氤氲的水汽之中她好似隐隐约约能看见浮现出的一张张脸,尽管如此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那些人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她所有的感情早就被吸尽了万念珠里。 万念珠宜华想到这儿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将姐姐的执念吸收到万念珠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幸福吧!” “幽梦,真的不可以吗?”宜华看着手中的万念珠,有些失望。 幽梦很认真地点头:“当然不可以!主人,吸收到万念珠之中的执念是你要消除的执念,如果你用万念珠吸收了你姐姐的执念,你就得负责消除她,以你姐姐的身份。” “那我问你,我的执念呢?谁来消除?”宜华将另一颗万念珠掏了出来,手掌心的万念珠早就不是透明的了。 “当然也是主人你自己啊。”幽梦眨了眨眼,其实它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娘亲传达下来的是这么个意思。 “我?”宜华满脸疑惑,她要怎么消除自己的执念?想了许久也没什么思绪,宜华又把话题引到了宜姿身上。 “幽梦,你说还有什么办法么?姐姐这个样子可是不好极了。” “主人,你首先得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十几年来,天衍宗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慢慢在修真界第一大宗的位置上稳定了下来,宜姿虽然已经是个凡人,但是处理起宗门事物来依旧得心应手,即便没有担任宗主一职,却也甚受门中弟子尊敬。 宜华依旧留在天衍宗,担任着挂名长老一职,每日里便是与沈淑讨教炼丹之术捉摸着怎么炼成重魂丹。 宜华每天忙着炼丹,宜姿每天忙着处理宗门大小事务,日日找不到一丝空闲。这日里宜华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才将人给推了出去让她好好透透气。 宜姿的怀着抱着一本书,那书的封面十分古朴大气,叫人一瞧便觉着不是凡品。 今日太阳正好,宜姿的心情也是难得不错,对着打招呼的弟子点头示意,宜姿绕过人群,走近霜花林,随意地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书皮,时不时一阵略大的风吹来,惹得泛白的发丝也动了起来。 岁月不饶人,她已经老了,原本最得意的一头青丝已经变得斑白,宜姿眯着眼将被吹乱的发丝捋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想要睡觉了。 “长老,宗主让你马上过去一趟,她有事儿找你。”急急忙忙寻来的弟子躬身说道。 宜姿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将要沉睡,却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惊醒了来,现在的宗主正是当年的丹芝峰峰主沈淑,她无力不足难当宗主之任,宜华则是不喜束缚,最终这担子还是落在了沈师叔身上。 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霜花,打了呵欠,随着来的弟子一道往沈淑那儿去。 沈淑找她是为了这各宗各门之间大比的事情,这几日其他宗门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往天衍宗来,作为这次的主道场,天衍宗上下这阵子都十分忙碌。与沈淑商讨好了对策,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宜姿习惯性往储物袋里掏了掏,却没有找到她想要拿出来的那本书,恍然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将书落在霜花林的树下了。 匆匆往霜花林跑去的宜姿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她后面的宜华与幽梦。 宜姿走到霜花林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约莫到她胸前的高小少年背对着她站在树下,穿着黑色的常服,乌发高束。宜姿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心刚要走近就见那男孩转过了身来。 “小道友,你可曾看见这里有一本”宜姿问到一半目光便触及到了那小少年手中翻开的书,双眸渐渐睁大,原本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辈是在找这个?”那男孩将手中的书往前送了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 宜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你你将它翻开看过了?” “哦,晚辈本以为是谁不要的,便兀自翻开瞧了瞧,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小小少年似乎有些尴尬,严肃的脸上微微泛红。 “那你可否告知我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宜姿往前走了几步离得小少年近了些。 少年有些惊讶,抿了抿唇有些试探地开口:“前辈还未曾看过么?” 宜姿摇了摇头:“这本书,我打不开。” 打不开?少年明显不信,只以为是宜姿想要探探他,少年斟酌了一会儿才凝眉开口:“前辈,这里面只有几个字”少年顿了顿,轻声开口:“落花时节可逢君。” 宜姿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落花时间可逢君?宜姿看着满天的霜花,这可不就是落花时节了吗缓缓走到少年身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情恍惚之中带着一丝轻松。 “明日一早,小道友可有空?” 小少年双眉轻蹙似乎是在思考明日一早是不是有时间,思索半刻终是答道:“晚辈明日一早没有什么事情。” “那可否请小道友明日与我一道来此看一次日出呢?”宜姿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柔柔的,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 少年紧盯着眼前的人,他知道这人,喜欢穿着红裙,年岁有些大的女子,这人的事情他也是时常听说的,听师父说是这位是天衍宗前前任宗主的长女,前任宗主的妻子,与他夫君一样,往昔都是不可多得的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正管着天衍宗内大小杂物。 “前辈相邀,晚辈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便是应下了。 宜姿笑着颔首,接过少年递还的书,目送着他慢慢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小道友且慢,这个送给小道友了。”宜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长剑,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拿剑好似颇有灵性,竟直直向少年那里飞去。少年呆愣着接住剑:“怎好拿前辈的东西!” “那是我夫君留下的,小道友亦是剑修,正好了。” 小少年看着说了话便靠在树干上翻看书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沉默地握着剑离开了霜花林,时辰不早了,师父师兄该是要担心了。 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后,宜姿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将全副心思放在手中的书上。 明明极厚的一本书却偏偏只写了几个字,宜姿叹了一口气,宜华所说的这世界之书原来里面只有这些啊 不过,她也算是可以圆了那个梦了。 “宜姿,我多想和你一起再一次坐在霜花林里,看上一回日出”当时她没有回答萧用,其实她也很想很想很想和他一起再一次坐在霜花林,看着旭日东升,看着晨光洒满大地 宜华站在树梢,瞥了一眼幽梦:“那个小孩儿真是萧用?” 幽梦甩着尾巴打了打枝桠上的花,学着宜华的模样瞥了一眼:“如假包换,只不过是已经喝过孟婆汤入过轮回道的萧用罢了。” 宜华默然,前尘尽忘转世新生的人应该也不算是萧用了吧看了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宜姿,其实她的姐姐比她想象的要洒脱许多,明明知道那个小少年就是萧用,她却能平静地邀他看上一次日出。 “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宜华摇了摇树枝,枝桠上的霜花不停地往下掉,幽梦高兴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等到事情终了,主人你就可以直接进入世界大殿了,然后打开大殿里一直闭着的那一扇门。” 宜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知道了” 第二日宜姿与那小少年一起看了日出,心愿了之后的宜姿,整个人都萎靡下来,撑着她一直走下来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心愿吗? 宜华是等到宜姿真正离世并且确定她入了地府之后才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进入世界大殿的。 “你说姐姐她还会投生在修真界吗?” “有可能,主人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等到了上面自己好好看上一看便知晓了。” 宜华点点头走进世界大殿的正门,想起留在外面的身体:“那个身体” “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主人,你已经不需要了!” 宜华站在世界大殿最里面的那扇门前,她曾经推过这扇门,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这次确实轻轻一推便打开了来。 这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宜华什么都看不见,幽梦趴在宜华的肩上,开口提醒道:“主人,闭着眼睛一直走,什么都不要想。” 宜华依言闭上双眼,抬脚坚定地往前走去。这条道很长,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安安静静的,渐渐地却多了不少声音,有虫鸣鸟叫,有欢声笑语,她甚至还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泉水在山间流淌的声音,小草冒出大地时的声音好多好多宜华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将所有声音分辨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渐渐的热了起来,好像整个人都架在火上烤一般,宜华每走一步都得擦擦汗,待到又走了一会儿,又变得寒冷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冰尖上走动。 好在有幽梦时刻在提醒她不睁眼埋在头走,这倒是顺利。走过寒冷,迎来的竟是一波不知何物的东西不停地在扯着她的身体,宜华心下有些慌张,这种感觉真是像极了那厉鬼尸林里厉鬼吸食她灵魂的时候。 当初的疼痛都熬过来了,没理由这个时候受不了。 宜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尽头的,气喘吁吁地跪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手中抓着地上的草,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幽梦在她出来的时候便消失了,她如今一个人,倒是也不慌张。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漂亮的花园,彩蝶纷飞,百花争艳,还能听见泉水叮咚的声音。 “你倒是挺快的嘛!”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宜华下了一跳,入目的是一个嗯老人家? 宜华撑着自己的双腿起身,对着眼前手握长杖的女子拱了拱手:“这位老人家,你” “老人家?你是在说我?”裳渝好笑地用着长杖捶了捶地,转了转身,宜华微怔,看着原本老态龙钟的人在转身之后一瞬间便换了个模样。 说是绝世之姿也是不为过,这是裳渝啊 “原来是你!” “我等你来接任已经等了很久了。”裳渝理了理乌黑的长发:“现在把你手中的万念珠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宜华既然知晓对方身份,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将她手中的那两颗万念珠掏了出来,裳渝接过两个万念珠,将那个还是黑色的扔回给宜华:“这个,你的执念,现在就可以去消除了。” “我的执念要如何消除?” 裳渝没有回答宜华的问题反倒是提起另一个问题:“重魂丹炼成了吗?” “炼成了。”在修真界的日子一直在捣鼓着重魂丹,阴差阳错倒是成了。 “甚好,顺着那一条云桥一直走一直走,你会到一个山头,那里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沉迷梦境不可自拔,劳烦您把这重魂丹塞到他嘴里去,好把他那魂魄给拉回来。”裳渝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到时候你那执念应该就能消除了。以后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了,幽梦会负责教导你如何使用天地云霄阁的东西规范三千世界。” “那,你要去哪里?” 裳渝摊开手,她手中也有一颗黑色的万念珠:“我自然去消除我的执念,去找他。再见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宜华握紧了手中的万念珠往云桥的方向走去。那云桥很长,她走了许久,总算是见着了裳渝所说的那个山头的院子,推开木门走进去,入目的是一个种满桃花的院子,桃花树下正躺着一个男子,素色的衣裳上落满了粉色桃花。 宜华打量了那男子许久,眉目俊朗,嘴角上扬带着笑意,莫不是真的被困在梦里无法自拔了吧! 摇了摇头按照裳渝所说的将重魂丹塞进了男子的嘴里,宜华站在一边静静等候重魂丹的药效发挥作用。 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半晌才伸了个懒腰,而后又皱了皱眉,谁叫的他,是谁扰了他的梦?他到现在都还未在梦中找到人呢! “喂,那个你还好吧?”宜华轻声问道。 扉迎听见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摸了摸心口,有些忐忑地转身,带着期盼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宜华。 宜华也有些发愣,不受控制地走到扉迎面前,碰了碰他的眼睛,手中的万念珠陡然升起,慢慢回归透明,她的执念消除了宜华怔然,她的执念是什么?这么多个世界以来,她唯一所想就是想要再见上那些曾经爱过的人一面,爱过的人宜华凝视着这双眼,每个世界,相貌会变,性格会变,不变的是这双眼,是不是还有一颗心? 扉迎有些讷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握住宜华抬着的手,说出了他一直想要对她说的话:“我叫扉迎” 吾心亦有扉迎卿而归 正文完 第115章 番外篇裳渝与绿策(再相许) 今日晚间几乎没有月色,耳边的风声好似一阵一阵的鬼哭狼嚎,蔺琴绷着脸拿着剑的手舞了舞,示意后面的人快些跟上。穿出走了许久的幽深小道,他们一行人总算是发现了这个位于荒野的小村落,蔺琴抚了抚心口,眼前的村落安静的可怕,她甚至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说什么犬吠人声了。 “侍卫长,咱们真的要过去吗?这地方看起来瘆得慌。”身后的一个男子似乎有些害怕,虽然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蔺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那声音里的恐慌做不得假。 蔺琴眸色一冷:“你可别忘了,咱们来究竟是奉的谁的命令,谁若是想退,我就先卸了谁!” 蔺琴身为皇帝亲军的侍卫长,积威久矣,听见她这话后面跟着的十几人都不敢出声,刚刚说话的那个也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此行之中只蔺琴一个女子,因为在他们来之前国师特地叮嘱了,这地方本就阴气极重,来的女子越少越好。蔺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国师的话,她才不会带着这群怂包来,她手下的那几个姑娘,可比他们强多了。 蔺琴打量着村落许久,确定了这就是国师所言的地方,咬了咬下唇,扬手前进。 这个村落与平常的村落不同的,房屋在一条直线上,每家每户紧紧相挨着,蔺琴走在湿软的泥土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曾下过雨的缘故,一脚落下去,竟是陷下半个鞋底。 “侍卫长,咱们还是将火把点上吧!” 蔺琴想了想还是应下,刚才那边风刮的极大,他们刚把火把点上便被吹没了。如今这地方虽有风但不至于将火给弄熄灭了。 蔺琴一点头,后面的侍卫连忙将火把点上,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排头的第一间房是个茅草屋,被风吹落的茅草杂乱地堆在门前,茅草屋的门已经不知去向,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瞧不见。 后面几个侍卫都有些慌,悄悄地往后退了一两步。蔺琴冷笑,这些靠家世加入亲军队的家伙,果然是些怂包! “去,你走前面。”蔺琴走到一边,顺手把旁边的侍卫往前一推,抬脚又对着他的腿狠狠地踢了一脚。 那侍卫一个踉跄,扑腾着到了里面。蔺琴打着火把带着其他人也走了进去,幽幽的火光瞬间充满整个狭小的空间。第一个进去的侍卫站在正中央,背对着众人。 蔺琴从怀里掏出黄色的符纸,走到侍卫跟前:“闪开。” 蔺琴等了许久,那侍卫愣是没有挪动脚步,她是个暴脾气,直接伸手狠狠地推了一把。那侍卫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只见其目光呆滞,面目僵硬,双唇微张隐隐有涎水往下流。 “做什么呢?”蔺琴拿着剑戳了戳侍卫的肩膀,侍卫依旧没有动静。 “侍卫长,他看起来不不大对啊!” 蔺琴咽了咽口水:“你们先把他拖出去,我来烧符纸。”身后的侍卫闻言先是有些迟疑而后立马冲了过去将人往外面拽。 房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蔺琴放下长剑拿出火折子在正中央的位置将符纸烧尽。看着符纸已经成灰,蔺琴舒了一口气,第一张符纸烧了。 蔺琴拿起地上的火把直起身往外走去,出了门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握着剑的手背在身后,厉声叫道:“死哪儿去了,皮痒了是不是!” 回答蔺琴的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夹杂着毛毛细雨的风从她的皮肤上掠过,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明明还是夏日,她却觉得像是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摸了摸怀中的一叠符纸,原本有些急躁恐慌的情绪稍安。她必须得完成陛下交给她的任务,管它什么妖魔鬼怪,蔺家女无所畏惧!独自一人走在潮湿的泥土上,蔺琴在第二间房门口立定。这是一间小木屋,也如第一间房那般,没有门。 蔺琴慢慢地往前走,刚刚走到门口却见一个黑影迎面走来。蔺琴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火把扔出去,步伐慌乱的后退。 走出来的是一个女子,一身黑裙,蔺琴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模样,眨眼间那女子便到了她的面前,蔺琴被吓得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你你”蔺琴发誓,刚刚那人是直接飘过来的,也就是说这这不是人吧武功再高也不能用飘的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女鬼离的特别近,近到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你鬼鬼啊!”蔺琴再也止不住尖叫起来,别看她一路上一直淡定的很,其实她很怕这些东西的,要不是一股忠君爱国的信念支撑,她早就跑了! “鬼?哪个鬼能有我这样好看?”女子直起腰离的远了些,蔺琴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蔺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好似所有的溢美之词都无法拿来修饰对方,她自小热衷习武,文采方面并不出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什么赞美的话。 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抱着几分善意,就冲着对方那张脸,蔺琴心中的惧怕也减了两分。 “你你不是鬼难不成是什么妖怪!”国师说过,此处煞气极重,附近早就没什么人了。 “妖怪?哪个妖怪能有我这样好看?”女子撩了撩耳畔的长发,那带着丝丝浅笑的样子,不由地让蔺琴晃了晃神,后宫嫔妃佳丽三千,没一个能有对方的风情。 “好了,说正事了。”女子蹲在蔺琴的旁边:“你为何会来这里?”她原是算到绿策在此处才往这里来的,哪里晓得到了这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绿策没见着,却见着了这人。 蔺琴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起了来此的原由。 半个月前,太后突然病重,遍寻天下名医也不得其法,国师言之是厉鬼怨气缠身,夺太后生机。厉鬼怨气的来源便是此处。 当年太后还是嫔妃时与先帝一道出京游玩,路过此地,恰夜晚十分,便留宿于此。谁曾想因为一行人路上太过招摇,惹得匪徒注意,竟是血洗了整个村子,先帝与太后也差点丧命,好在亲兵誓死相卫,才捡了回了一条命。 “国师说,这村子里的村民心中有怨,不肯去投胎转世,这些年怨气积蓄的越发多了,这才危及太后性命。” “国师?”女子点头:“那国师唤作什么名字?” “绿策。” “我明明算到他应该亲自来这儿的,为何变成了你来了?” 蔺琴心中的惊骇,当时国师确实是打算自己来的:“因为,国师说他受了重伤,没办法来这儿。这才临时换了我们来。” “受伤?”女子指尖轻捻,微微挑眉,伸手将蔺琴给拽了起来:“我名唤裳渝,你怎么称呼?”没错,她便是裳渝,她自从卸下天道之任后就一直在找绿策,但是因为绿策的生死不受六界束缚,她很难算到他究竟在何处,果然啊还是天地云霄阁的水镜好用。 “我姓蔺,单名一个琴字,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大概和你们国师是干同一行。” 裳渝刚刚说完这话,四周兀地阴风四起,蔺琴廷加背后有声响,连忙转过身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手下的那几个侍卫,想起刚才几人不见踪影,蔺琴不由冷了冷声音:“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 侍卫们没有回话,他们的嘴里时不时传出粗壮的喘气的声,脚步沉重拖着身体仿若行尸走肉一般慢慢朝着蔺琴和裳渝走来。 “借过!”裳渝拍了拍蔺琴的肩膀示意她让开,走到那群侍卫的面前,长袖在他们眼前一挥,不过一瞬,原本好似麻木的人便清醒了过来,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蔺琴看着裳渝,心中打鼓,这地方果然不对劲儿。 “阴魂作祟罢了。”裳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一排屋子,脸上依旧是带着浅笑的表情。 “你那符纸也不用烧了,我替你快速解决,然后你带着我去找你们那国师。”裳渝转眼看着蔺琴前襟露出了半截的符纸:“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你行吗?”蔺琴有些怀疑,这可是关系到太后娘娘性命的大事啊! 裳渝不语,飞身到了屋顶之上,蔺琴皱着眉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模样,心中的不信任又加深了一些,她等一下还是去把这些符纸烧上一遍比较好。 心中思绪刚定,她就见眼前无端出现了两个人额也许是鬼大概是牛头马面?蔺琴连忙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了那群侍卫堆里。 “侍卫长,你在发抖哎你也怕啊!”几个本来快被吓得尿裤子的侍卫见到蔺琴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好奇,竟是一瞬间忘了害怕。 蔺琴咬牙切齿:“滚!” “劳烦大人为我兄弟二人开路。”马面朝着裳渝做了个揖:“此处怨气太盛,这些年,我兄弟二人次次来此处勾魂都寻不得入内之法。” “这村子里的鬼魂便交由你们处理了。”裳渝顿了顿:“他们本都是劳苦百姓,因受无妄之灾而命陨,逗留人间不肯前去地府,阻挠阴差办案,此之二者也情有可原,惩处之刑可尽量免之。”阻挠阴差办案可是大罪,哪怕你有天大的冤屈不甘,到了生死簿上的点儿就得随着阴差走,这就好比人间官差拿人一般。 “谨记大人嘱咐,我兄弟二人一定将话妥妥地带到阎王那儿。”牛头马面对着裳渝有做了个揖,这才消失不见踪影。 牛头马面一消失,四周忽地想起凄凉悲惨的叫声来。蔺琴与诸侍卫又是被吓得一抖。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他们了。”裳渝凑到蔺琴面前:“带我去找你们国师吧。” “这样真的行吗?”蔺琴抖着声音问道。 “当然行你看那儿。”裳渝指了指不远处的屋檐下,诸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面手中拿着铁链,身后烤着的是一列身影飘忽的“人”。 “好了,咱们走吧!”裳渝抓着蔺琴的肩膀往上一提,两人凌空而起,不过眨眼间便没了影子。 几个侍卫轰叫了一声,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蔺琴站在云朵上,呆呆愣愣地看着下面的山川河流,她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这地方月色不错,她能很好的看到下面的景色。 “太后娘娘是不是没事儿了?” 裳渝站在前头笑的意味深长:“现在没事儿了而已。” “现在?什么意思?”蔺琴有些着急地问道。 “那村子里人的死,她虽说不负全责,但到底还是沾染了一丝因果的,我想她大概活不了几年了。”裳渝望了望前面:“该往哪个方向走?”这每个世界的京都所在的地方都不同,她早就被那些方向给弄晕了! “往左。” 裳渝站在国师府的门口,国师府的漆红大门紧闭,如今天刚蒙蒙亮,路上没有行人,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了,很近很近,但是这一刻她竟是有些胆怯,她有些怕,怕什么呢?裳渝摸了摸自己有些发慌的心口,她怕她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她怕她见到他的时候,他告诉她他恨她她怕很多很多 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裳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穿过木门往里前行。 顺着感觉穿过长廊,走过花园,最终裳渝站在一个小院子的门口,小院子的院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半掩着,裳渝望了望东边渐白的天际,放在木门上的手渐渐收紧,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的恍惚了,心下一狠,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上他一面,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轻轻推开木门,院子里栽满了合欢花,带着浅红的绒球似的花朵,沐浴着晨曦淡淡的微光。 裳渝走到一棵较矮的合欢树下,摘了一朵,花上的露水沾在她的手上,那因为紧张而发热的手心微微降了些温度。 院子里很安静,房门也是半开着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到里面去。她心中交战,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木门被推动而引起的吱呀声吸引了裳渝的注意,抬眼一看,就见穿着浅碧色常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裳渝站着一动不动,她每日都在水镜里看着他,水镜里的他和真正的他终究是有些不同,裳渝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不同在哪里,只是恍恍惚惚有那么一种感觉罢了。 “阿策”双唇亲启,竟是带着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涩意。 绿策缓步朝她走来,似笑非笑:“这一次总算是你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你,这么多年来我日日寻你,能等到你来寻我一次,也是足矣。” 裳渝听见这话,心中百味陈杂,她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绿策淡淡地说道。 绿策的声音算不得温和,裳渝想,这大概是她记忆里绿策对她最冷淡的一次,不过也是,换做谁也会是这样吧,脚步微微往后挪了挪,眼角早已沁出了泪水。 “这满院子的合欢花,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绿策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裳渝面前,将人拉入怀中:“裳渝” 合欢合欢 “我从来都不后悔遇见你,爱上你,思念你,寻找你这么多年来,你早就成了我生命之中唯一的意义裳渝” 耳边的喃语那般的清晰,裳渝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只能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她无法倒转以前的时空,她也无法弥补当年的缺憾,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和他在一起,然后直到生命的终结方不负多年相思。 第116章 番外篇宜姿与萧用(转世缘) 宋玉笙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掀开一条缝来,她的手心还紧攥着刚刚抢到手的天灵果,也不能说是抢,毕竟这东西本来就是她先拿到手,只不过半路上被那几个家伙夺取罢了。 这天灵果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天灵地宝,它最大的功效也不过是美容养颜而已,为了一个美容养颜的果子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真是难为她自己了! 脑袋越来越昏沉,宋玉笙心下升起一股恐慌,这地方不算隐蔽,她不会晕过去后就被山中的妖兽吃了吧!这想法刚刚冒出来,不过转瞬便失去了知觉。 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修真界的知了果真是有些不同的,叫起来竟是有气吞山河的气势,谢沉摸了摸剑柄,坐在树上挥剑将旁边的一只知了给打落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来鬼冥山,前些日子他去凡间界历练了一趟,回来之后途经此处就想着来看看。 鬼冥山的风景也就那样吧,修真界的地方大多挺漂亮的,这地方也就不怎么显眼了。摸着剑鞘上的纹路,脑子里不由地想起当年在天衍宗见过的那位前辈,这把剑他用起来顺手极了,想来还真是有缘了。在树上坐的有些久了,谢沉从树上跳了下去在山林之间穿行着,岁月无聊,闲来发慌,随便逛逛又有何妨。 宋玉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挣扎着动了动身体,她已经好很多了,至少现在已经有些力气了,她的伤口已经不知道被谁包扎好了,宋玉笙撑起身子靠在石壁上,目光从腿上的包着的白布条往上游移,最终低头默默地看着靠近腋下绕着左肩缠好的布条,这想来是哪个女子瞧见了帮她包扎好了,说起来她在宗门里可不怎么受欢迎,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自己太漂亮了嘛!也能理解。’每当真有些孤单寂寞的时候,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宋玉笙徐徐吐出一口气来,也不知救她的人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她感觉自己都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这山洞壁是由荧光石构成的,整个空间都笼罩在青幽幽的光芒之中。荧光石被他们称之为石头界的萤火虫,也是极为难见少有的,宋玉笙歪了歪脑袋,她运气还真是不错。 正当宋玉笙在到处找天灵果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宋玉笙眯了眯眼,这种行走的速度,想来应该是个性子文静的姑娘。 一直盯着洞口方向的宋玉笙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的时候,双目不自觉地睁大,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来:“你你我”低头看了看包扎的伤口,又看了看站在一边静静地盯着她的人难不成是个女扮男装的? “醒了” 宋玉笙听见这声音,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声音太好听了,右手捂了捂脸,她好像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见宋玉笙没有回话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谢沉抬脚走到宋玉笙对面靠着那面石壁坐下,右膝微曲,将剑放在腿上。谢沉本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是对方看起来实在是面善的紧,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问道:“姑娘,我们可曾见过?” 宋玉笙总算是回过了神来,打量了谢沉许久,摇了摇头:“应该没见过吧。”她也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是还真没什么印象。谢沉闻言也不再说话,径自闭目养神。 对方不再说话,宋玉笙又开始到处找她的天灵果,那可是她废了半条命弄回来的,不吃了总觉得心口憋着一股郁气。 “那个,道友,你可曾见过我的天灵果?” 谢沉睁开眼,点点头:“见过。” “那在哪儿呢?”宋玉笙转着眼珠子四处瞄。 谢沉缓缓开口:“喂狗了” “喂狗!”宋玉笙拧着眉,听见这话,心中简直是百味陈杂,兀自在一边捂脸惨叫。她的半条命啊! 谢沉有些尴尬,对于他来说那什么天灵果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救她的时候,见那东西落在一旁,恰巧他刚刚把萝卜放出来,萝卜一见着那天灵果就扑了上去,他没来得及阻止,也压根儿没想着阻止。 默默地从储物器之中将萝卜拎了出来,萝卜是他在凡间界养的一条小白狗,长得憨萌憨萌的。 “去,去道歉。”谢沉拍了拍萝卜的屁股,示意它过去。萝卜似乎也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张着嘴伸着舌头往宋玉笙那儿去。 许多女孩子对萌萌的生物都带着一种天然的无法抗拒,宋玉笙见着在她身边拱来拱去的小狗,早就把她那半条命给忘了。 抱着萝卜的宋玉笙对谢沉的救命之恩诚恳地道了谢,问了姓名得知对方与她同时地盟宗,而且还是宗门里颇为有名的谢沉时,宋玉笙还是很震惊的,据说这人行踪不定喜欢自己到处跑,没曾想被她给碰上了,果然宋玉笙咂咂嘴,她的运气是真的不错,不过谢沉回了修真界她可是真的要惨了!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谢沉闭目养神,宋玉笙怀中心事逗着逗着萝卜渐渐地睡了过去。 宋玉笙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她是十年前被宗门修士选中来的修真界,她也有十年没有做过梦了。 这个梦一直伴随着她,很简单的一个梦,只有一个场景。宋玉笙走到长势最好的那棵霜花树下,抬头看了一眼相拥坐在上面的一男一女,而后随意地坐在树下。 散漫地靠坐着的宋玉笙转了转脑袋,映入眼帘的竟是谢沉那一脸深沉的模样。 宋玉笙看到谢沉很惊讶。她现在是在做梦,这是她的梦,这是她曾经做过许多许多次的梦,这个梦里还是头一次出现其他的人。 快步走过去拍了拍谢沉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谢师兄啊,咱们真是有缘啊,你可是除了他们俩外第一个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呢!” 谢沉瞥了宋玉笙一眼,收回视线默默地看着坐在树上的两人,坐在树枝上靠里面一点的女子,容貌少有,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 “宜姿前辈。”谢沉轻声开口,女子似乎是听见了谢沉的声音,那含笑的双眸望着他点了点头。 宋玉笙咦了一声:“呀,谢师兄,你认识他们吗?”话说,这么久以来树上的那两位从来都把她当空气的。 谢沉看着手中的长剑:“嗯。” 谢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那把剑,宋玉笙有些气闷地站在一边,听着霜花落在地上的轻响。 等了许久,宋玉笙都不耐烦了,她以前做梦最多也就两刻钟的样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有醒过来。虽然今天的梦里多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和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宋玉笙不大得劲儿地瞅着谢沉,她蹲下身子学着谢沉的模样安静地盯着那把剑。 “师兄,这剑有那么好看吗?”宋玉笙弯着唇角笑意盈盈,宗门里的那些师兄挺喜欢找她说话的,她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的,不然宗门里的那群女修士也不至于每天都对着她挖苦嘲讽,现在是连一把剑都比不上了吗? 谢沉还是不说话,宋玉笙瞧着他的模样,越想越不大对劲儿,这可是她的梦哎! 男子安静沉稳,清隽泠和,皮肤白皙的很,水嫩嫩的样子,宋玉笙转着眼珠子颤巍巍地伸出手戳了戳谢沉的脸:“果然,手感和想象之中的一样好!” 谢沉睁大了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宋玉笙:“你” “啊,谢师兄,其实是这样子的,你去了凡间界那么久,这修真界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看看我,我这张脸吧,其实挺招人的!” 谢沉不置可否,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是这样的,师兄我我借了你的名声办了点儿事儿!但是我发誓!”宋玉笙竖起三根手指指着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也只是一时情急,所以”宋玉笙越说底气越不足,不管是不是故意,她没经别人同意就那么说,可算是玷污了人家的额‘贞操’? “接着说” “那天,天衍宗的那个二世祖跑到咱们宗门来,非要我和他结成双修道侣,天衍宗的那个二世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和他双修?我又不是脑子被猪啃了,我当然是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啊!”宋玉笙舔了舔嘴唇,与谢沉对视了一分钟,心中十分忐忑,不过一想到这是自己的梦里,又微微安了安心:“可是那个二世祖非是不听啊,拉着我就去找宗主,说什么我和他情投意合,两情相许,还说我在和他闹别扭,我呸!天地良心,我找谁也不找他啊” 宗主和她师父不怎么对头,师父当时又在闭关,宗主眼看着就要答应了,宋玉笙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随口就来了一句:“我已经和谢沉在一起了!”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止当时大殿里的人惊呆了,就连她自己都懵了,说实在的,谢沉的名头是真的很好用啊,谢沉可谓是现在的修真界的第一天才,听说其天资是几百年都难见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修真界的大能,过不了多久想必都能超过他师父了! 宗主听到她和谢沉‘有一腿’,咳了几声就借故离开了,那个二世祖更是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溜了,她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没想到她太天真,不过一天的时间整个修真界都在传她和谢沉的事情,不少人还脑补出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所以她被那群女修士挖苦,其一是因为她那张脸,更多的其实都是因为谢沉这事儿。 “大概是嗯他们觉得我俩特别配,我这么一说吧,他们还真是深信不疑我也没想到师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宋玉笙注意到了谢沉的脸色变了,吓得哆哆嗦嗦地说道:“师兄你只要留我一条命,想怎么样都行你以后需要的丹药,我全包了好不好!” 谢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树上坐着的两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笑,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宋玉笙还没反应过来,身边谢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宋玉笙一个人待在梦境之中,梦一直不醒,她也没有办法,只得在霜花林里焦躁地闲晃。 宋玉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趴在她腿上的萝卜,总算是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呆了多久了! 对面的谢沉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仿若一座不会动的石像一般,靠在石壁上盯着宋玉笙,洞中除了石壁的幽光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亮光,谢沉的表情她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依旧能感觉到他看过来的视线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借着我的名声做了事,是不是该有所偿还呢?” 谢沉突然地出声吓得宋玉笙正摸着萝卜的脖子的手一抖,萝卜一惊梗着脑袋对着她汪汪大叫了好几声才又趴下去晕神。 “嗯师兄你知道啊!”亏她还以为这人刚刚回修真界什么都不晓得呢! “拿你的人身自由来还吧!” “咦!” 宋玉笙来鬼冥山是因为宗门试炼,和她动手的那几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门派的,她想报仇也没处寻去,一手拎着萝卜,一手抱着谢沉的那把剑跟在他后面,努力地让自己优雅地翻白眼儿。 带他们来鬼冥山的宗门师兄看到走过来的两人的时候张大了嘴,他还以为宋玉笙和谢沉的事儿是假的呢,没想到还真的如传闻一般,两人有关系呢! “谢师兄,你回来了!” 谢沉见是熟人,点了点头:“已经是试炼结束的时间了吧?” “啊,对!”那领队的师兄回道。 “她与我一道。”谢沉指了指宋玉笙,得到那位师兄的应声后,从宋玉笙怀中抽出剑,搂着她的腰便御剑飞行离开了。 宋玉笙站在剑上惊呼声不断,她不是剑修,御剑飞行她不会,她只会用她的飞行法宝。 “谢师兄,你们剑修简直太帅气了!” 谢沉站在宋玉笙的后面,他的手一直放在宋玉笙的腰间,他刚刚在梦里看到的算是他的前生吧!其实很难想象,他年少时候在霜花树下遇到的那位前辈是他前世的爱人,也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世界太奇妙了,缘分也太奇妙了。 在梦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览了他的前生,他并没有继承前世的感情与记忆,但是他心中依旧泛起着波澜,酸甜苦辣咸,五味交杂。 “宋玉笙” “嗯?你叫我?” “啊” 身边是呼啸而过连续不断的风,他想,没关系,他们还有另外一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