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恩浩荡》 第1章 龙王寿宴(一) 四海八荒之中,有大泽在东方。 东方大泽方圆千里,水深千尺。千尺深水之下,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殿。 这里,是掌管大泽水务、统领大泽水族的龙王的住所。 这一日是端午,龙宫之中,张灯结彩,贵客满门。因为这大泽龙王的生辰寿诞也在这日。龙王大摆筵席,宴请四方神灵。 “嶙峋仙君到~” “碧拂仙子到~” 龙宫门前,一群着了凡人礼服的黑鱼,拱手弓腰,像模像样地做着迎宾知事。 正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黑鱼中为首的那条,一转头看见水纹波荡,鳞光闪闪,一群半人半鱼的鲛人扇动着婆娑婀娜的长尾,优雅地从宫殿中游来。 黑鱼首领忙迎了过去。 鲛人们来到它面前,低头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道来。她们身后,裙袂翩姗,环佩叮当,云鬓高耸,金钗银饰,这来的似乎是一位贵夫人。只是这贵夫人还手持一柄大大的羽扇遮于面前,不得见庐山真面目。 黑鱼首领谄媚地对这“贵妇人”点头哈腰:“斑夫人,这怎么劳动您大驾来这前边?” 斑夫人矜持地移开了羽扇:羽扇之后,云鬓之下,凸眼扁嘴长须,白底黑斑面皮,这还是一条鱼,一条花斑鱼!哦不,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花斑鱼,这是一条画了眉、点了唇、抹了胭脂、贴了花黄的花、斑、鱼! “陈国国主的寿礼可是到了?”斑夫人问。她的声音沙哑干枯,宛如人类老妪。 “还没有。赤将军一个时辰前动身去接了,差不离该回来了。”黑鱼首领道。 “那彭国国主那边呢?”斑夫人又问。 “这……说出来没的生气。”黑鱼首领愤愤道:“彭国国主那边今儿一早祭献了一只猪头,两簸箕粽子,还不如去岁……” “什么?!”斑夫人一听,两条描画的尖细的眉毛高高竖了起来:“这彭国国主还是死性不改!看来是去岁淹他彭国淹的不够!” “就是!”黑鱼首领附和着:“今年把他的国土全淹了!把他的子民全部做鱼食!” 两人正说着,就见远远水域里,一大群红鲤鱼游了过来。“是赤将军取了陈国主的寿礼回来了。”黑鱼首领忙指给斑夫人看。 红鲤鱼们列队整齐,齐心协力地驮着一条宽大的海草游动。鲤鱼们驮的极费劲儿,因为海草之上,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珍馐美味,金银珠宝,摆设器皿,以及一十八名活生生的凡人女子。 这一十八名女子,一样打扮,秀发挽作飞轮髻,饰以翔凤流苏钗,身着大红明衫,外批珍珠霞帔,下系绣金凤尾裙,手挽轻纱水红披帛,再配上那花容月貌,恍若仙子下凡。 此时她们被困在一个个气泡里,水泡隔绝了水,让这些女子像在陆地上一样,可以正常呼吸,没有任何不适。 鲤鱼中领头的一只,看见了斑夫人,忙近前禀报:“陈国的寿礼已经取到了,请夫人查看。计有女子十八名。金子一千两,银子一万两” “别的倒也罢了,重要的是这人。”斑夫人摇曳着身子游到女子们中间查看。这些凡尘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水中生灵,一个个花容失色,放声尖叫。 斑夫人倒是很淡定。她等女孩子们叫累了不叫了,才挥挥羽扇,示意一个鲛人上前。鲛人手中捧着一个炖盅,她打开展示给女孩们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子们在家也都经常下厨,闻一闻看一看很容易就认了出来。“是,是猪脑当归汤。”一个大胆的女子回答道。 “说对了一半。”花斑鱼摇着羽扇慢悠悠地道:“是脑仁当归汤,不是猪脑,是人脑子。还就是和你们一样给送来这里的姑娘的脑子” 女子们一听脸又白了,刚要尖叫,“都给我听好了!”斑夫人眼睛一瞪,羽扇一挥,说了一番话,硬生生把她们的尖叫给吓了回去:“你们的君王,是送你们来服侍咱大泽龙王的的,若是有那等不听话的,统统做成脑仁当归汤,给大王补脑子!大王最喜欢你们这些万物灵长的脑子做的汤,味鲜肉细不腥臊!” 看女孩们吓得一个个浑身战栗,斑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当然了,君上也说了,这万物灵长最大的妙处是那个‘红袖添香’,那个‘共赴巫山’,做汤太浪费了。所以,只要你们诚心服侍,日后且有你们的好处。咳咳,老身乃君上的奶娘,以后你们称呼老身斑夫人就是。” 一条花斑鱼怎么做龙的奶娘?吓坏了的女子们也没心思去细想这个,纷纷口称斑夫人,福身下拜。 “你们哪个是那个大官的女儿,姓越的?”斑夫人问。 其中一个女子款款站起:“我是。” 斑夫人摆动鱼尾游过来,绕着这女子周身细细打量:肤若凝脂,目横秋波,身材婀娜。最打眼的是这通身的气派,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其他女子的慌张,诚然是大家小姐的样子。 “不错,不错,这才是上等货色。这陈国主也是个贱的,枉费咱们大王以往那般掏心窝子对他,偏得给点教训才肯交出这上等货色来。”斑夫人心想。 “今天,是咱们大王的生辰寿诞。”斑夫人看着越大小姐,对所有人说:“大王设宴招待这方圆千里的神灵,什么容山圣人,碧拂仙子,嶙峋大王,山神啊土地啊,总而言之都是有翻山倒海之能的大人物。彭国主不是给你们排了支新舞吗?好好跳,越大小姐自然是咱们大王的,你们其余的呢,万一给哪位神灵看上了,那也是你们祖上积德,明白吗?” 女孩们虽然不明白她说的容山圣人碧拂仙子是何方神圣,也都连连称是。唯有越大小姐,目视前方,一脸的冷漠,仿佛不关自己事儿似的。斑夫人见了就不高兴了:“怎么,看你这意思,是不愿意服侍大王?是想做脑仁儿汤么?”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越大小姐淡淡一句把斑夫人顶的鱼脸涨红。毕竟这越大小姐是在龙君跟前挂了名的,她不能真给做成脑仁汤。好在越大小姐又递了个台阶来:“再说了,我又不识得大王,哪里说得上什么愿意不愿意。” 斑夫人赶紧就梯子下,“那老身就给你说说咱们大王!好叫你们这些凡人小女子知道:君上名讳曰龙氏长天,神位号牧水之神,上司千里,下辖百万水族,八方神灵来拜,推为首领。经营此地三百年,攒下身家无数。”她急急地挥动着羽扇,说的唾沫横飞:“再说这人品,那就更是天上地下拔尖儿的!咱们大王的龙身,啧啧,你们是没见过,那是身长七七四十九丈,能把这一方天地遮挡。当然了,人为万物灵长,神灵们也都愿意修个人身,等闲不现真身。咱们大王的人身,那是身高八尺,俊逸英伟,哪里是你们凡人男子能比!总之,你们晚上就看见了,就知道老身是丝毫没有诳你们!” 一阵嘈乱,斑夫人终于带着这些凡人女子们走了。黑鱼们松口气,继续迎宾。远远的一前一后又来了两个人:前面的那个,是个涂脂抹粉的妇人,后面那个,是个呆头呆脑的大汉。妇人伸着衣袖遮着脸躲躲闪闪,大汉低着头踮着脚偷偷摸摸,似乎都不想让人看见的样子。不过黑鱼们站的地方高,自然躲不过它们的眼睛。其中一条猛吸一口气,大声通传:“山神,到~土地,到~” 俩人一听,都吃了一惊。抬头左右环顾,就打了个对眼。彼此双方脸上都有讪讪之色。 “土地,你先说你不来的。”那妇人首先发难——原来那呆头大汉就是此间守土之神。 “山神,你不是也说打死不来,丢不起那人么。”土地说——原来这妇人就是此间山林之神。“再说了,我不是来给这妖蛟贺寿的,我是,我是为越大小姐来的!” 山神想了想:“越大小姐?陈国忠臣越瑞天的女儿,当爹的被冤死,她自请献祭龙神那个?” “正是!”土地又呆又傲地说:“此等忠良之后,若是让妖蛟给糟蹋了,天理何在!本仙今天就是救她来的!” “得了吧,要救的话在地上时候你怎么不救?到了妖蛟手里你救得出来么?你就认了吧,你就是来捧妖蛟臭脚的!”山神刻薄道:“可怜啊,堂堂天庭敕封的正神,不能灭了这霸占水府、伪充水神、为非作歹的妖蛟,反倒奴颜婢膝地伺候着!真是丢尽了神仙的脸!” 土地被她说的满脸通红:“你你你,你说我,你不是也是这样么!” 山神还要还嘴,偏这时黑鱼迎了上前来请他们人殿。二人忿忿停了争执,随黑鱼入内。 第2章 龙王寿宴(二) 龙宫大殿里此刻已是宾客满堂。山神土地抬眼看去,这方圆千里的妖精算是聚齐了。正面宝座上,玄衣金冠的龙王龙长天意气风发地接受着众妖祝贺。他的人形英伟不凡,额头上留了一根尖尖蛟角不曾化去,倒更显威严——山神知道,他是一条修炼六百年的妖蛟,法力深厚,怕是不日就能化龙。 龙长天左下首第一席,是一个面目平淡的年轻人。束纶巾着鹤裘,安安静静坐着也不主动和人交谈,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斯文读书人。然而土地知道,此妖号容山圣人,是大泽之畔的一株千年榕树精,本体庞大若山,吃血肉维生。不知多少生灵死在他的枝叶间。 龙长天右下首第一席则是个肆意张扬的艳丽女子,身边围满了向她献殷勤的男妖。她顾盼神飞,魅力四射。然而山神看到她就是一个冷战:此妖更了不得!她号碧拂仙子,其实是一只修行四五百年的吸血蝙蝠精。她的妖力虽然不及龙长天和容天,但是她的族人众多,当他们成群结队的出动,天空中几乎没有生灵可以与之抗争。 这三妖一水一陆一空,沆瀣一气把大泽方圆数千里牢牢霸住,涂炭生灵,山神土地竟不能奈他们何。不过最终要的是,还有一更强大的生灵,庇护着这三妖。这生灵到底有多强大山神土地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因为这生灵的缘故,天庭从不过问此地事务。甚至于,在上任龙神失踪离任后,任由龙长天这妖蛟霸占了水府自称水神,数百年间天庭竟再未派新的真龙水神来。形势如此,山神土地也只好向这些妖精折腰。故而今日他们不得不来给龙长天贺寿。 “你说,那位今天会来吗?”山神问土地。 “难说,那位的脾性着实难猜。”土地嘀咕道。 说话间寿宴已开席。山神土地竟被安排在最靠近门口的末席——他们倒也乐得远离妖精们。 觥筹交错,气氛正热闹之时,一十八名人间女子被唤出献舞。山神土地凝神看去,就见众女子之中,越氏小姐人若鹤立鸡群行动翩若游龙。再看龙长天,紧盯着越氏小姐目露垂涎之光。山神土地着急,一时却也无法可想。 “过来。”龙神龙长天/朝越大小姐勾勾手指。越大小姐这次倒没丝毫矜持,顺从地走去他身边。龙长天伸手一揽就把她抱到了膝上,低头打量,就见越大小姐也丝毫不胆怯地看他。四目相对,龙长天就觉得自己见过那么多的奇珍异宝,没有哪一样比得上这双眼睛:冰雪晶莹,透人心魄。 “你在看什么?”龙长天不由自主地问。定是被英俊不凡的本君迷住了啊!他心里自得地想。 越大小姐伸手捏住了他下巴:“酒汁粘在了脸上。”说着用自己披帛给他细细擦了擦。 这调调,这大家小姐果然放得开!龙长天顺手就把那纤细柔荑给握住了。 “整天介和这些庸脂俗粉鬼混,你烦不烦啊。”碧拂仙子看了龙长天的痴迷模样,皱眉道。 龙长天也不介意:“我倒是想和你碧拂仙子混,奈何仙子眼界高,看不上我啊。” “就你这审美,你这追求,那瞎了眼的才能看上你。”这位碧拂仙子丝毫不给龙长天面子。 “我没追求,你有追求——你追的到吗,”龙长天继续和碧拂仙子开玩笑:“哦,咱不灰心,说不定哪天人家就瞎了眼呢。” 碧拂仙子本来捏着一颗葡萄要吃,听了他这话手一抖葡萄掉了。她一掀桌子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伸手几点寒芒冲着龙长天去了。 一丛榕树枝凭空出现,把寒芒挡住。是容山,他的手伸出,变成了榕树枝。 “容山老树,你帮着他是不?”碧拂仙子怒道。 容山慢腾腾地收回了枝桠,站起来整理衣着,等整理好了,这才慢腾腾地开口:“我的本体看见,世尊来了。” 龙长天一听惊的蹦了起来,把越大小姐都给摔到了地上:“世尊来了?” 而碧拂仙子则瞬间由高傲冷艳模样变成了娇羞可人样:“世尊来了?!” 一屋子的各路“神灵”也都躁动了起来:“世尊来了?!” 山神土地对望一眼:“那位来了?” “我,我知道了,肯定是我那块琉璃白龙肉把人给招来的。”龙长天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着边往外走:“快快快,快出去迎接世尊大驾!” 越大小姐没有跟出去,她爬到龙长天的龙座之后把自己藏了起来。饶是这样,她也感受到了这位世尊到来的阵势:片刻之后,仿佛有大风吹过,整个水底都动荡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就听人声嘈杂,渐行渐近。 “小小生辰,竟惊动世尊玉趾亲临,小蛟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越大小姐听到龙长天的声音。 “客气,客气。”对方不冷不热地回应,声音低哑宽厚,带着点酣睡初醒似的慵懒。这话语平淡无奇,却让远远偷听的越大小姐狠狠地打了两个冷战。 “世尊请上座,上座。”众妖将那世尊让到了龙长天的宝座上。他也不客气推脱,一挥衣袖大模大样地坐下。他的衣衫宽大,行动之间,那衣袖都擦着藏在宝座之后的越大小姐的发鬓了。越大小姐伸手紧紧捂住了嘴。 “有两个多月不见世尊了,世尊风姿愈见清矍。”碧拂仙子娇滴滴地说。 “饿的呗。”越大小姐耳尖,听见这世尊先低声自语了一句,才和碧拂仙子道:“近来修行有一点小的突破。” “原来如此,恭贺世尊!”众妖忙争先恐后地道贺。 “小事情,没什么好贺的。今天是咱们是来给龙长天过生辰的,该贺的是他。龙长天,我匆忙之间没备得什么好礼,这把剑你不要嫌弃。”世尊道。 “世尊折杀小蛟了,折杀小蛟了。”龙长天听着不胜欣喜的样子接了剑,又向世尊再拜道:“没承想世尊大驾光临,可喜前些日子得了一块琉璃白龙肉,可堪供奉世尊。” “哦?琉璃白龙肉?这个可是难得的。”世尊身躯微微前倾,指节敲打着宝座扶手。越大小姐就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他那敲打声,越来越快。 “小的们,供奉琉璃白龙脍。”龙长天吩咐道。 不一会儿就闻水波荡溢,两个鱼侍送来了那龙长天口中的“琉璃白龙脍”。 耳尖的越大小姐听见世尊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世尊,可是有何不妥?”龙长天紧张地问。 “这哪儿是琉璃白龙肉啊。”世尊的声音都低弱了下去。 “不是吗?肉质雪白,鳞片透明,这看起来,的确像是您说过的琉璃白龙啊。”碧拂仙子问。 “呵呵,天上地下!”世尊愤愤道:“这是条得了白化病的龙!也胆敢冒充至尊美味的琉璃白龙肉,根本就是不能入口的东西嘛!” “这这这,怎会这样,世尊恕罪,世尊恕罪!小蛟也是受奸人蒙蔽,绝不是有心冒犯世尊,世尊恕罪!”龙长天赶紧匍匐于地,连连请罪。 “无妨无妨,起来吧。”世尊说。声音没精打采,像是被打击到了,话都懒怠多说。 “可是我明明闻到了琉璃白龙肉的味道呀。”越大小姐听到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越大小姐又是一个寒战:这都什么鼻子。 “世尊,小的们没见过世面,您再给细说说,真正的琉璃白龙肉是长什么样的,小的们一定再接再厉,寻觅那真正的肉供奉世尊。”碧拂赔笑道。 世尊听到这话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那,真正的琉璃白龙肉,肉质雪白,却又带着点冰透,就像那新新的积雪结了点冰的感觉,不像这块破肉这么死实,石头一样的。鳞片呢,透明,像上好的水晶,阳光一照能折出五彩光来,灵气满溢呀。再看看这块,别说水晶了,玻璃都比不上。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琉璃白龙好吃也在它骨头上,那骨头,咯嘣儿脆还弹牙。所以光取肉不带骨头的一般都是假的——明白了吧?!” “哦,明、明白了。”龙长天诺诺应着,声音里却是满满的迷茫不解。事实上此刻他心中在骂娘:什么冰啊水晶啊实啊虚啊的,这说的是龙还是水母?这只鸟嘴巴要不要这么刁! “不过也不必多费心力去找。”世尊又说:“琉璃白龙是极少见的,我也不过很久前吃过一次而已。哎哟,那个味道呀,你们想象不出有多好吃。吃了那个之后,我这几千年里再吃什么东西都没了味道……啊,不说了。今儿扫大伙儿的兴了。我回去了,你们继续吧。”世尊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走。 众妖不敢挽留,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越大小姐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挪动探头,想看一眼这位世尊是怎样一介神通。不防水流送来了已走远的世尊的又一句嘀咕:“可是分明有琉璃白龙的味道……难道是我饿出幻觉了?” 越大小姐嗖地把头缩回去,整个人也紧紧缩成一小团。 只是眼角余光中扫过一抹灿烂金光。 第3章 真龙归位 “哗啦”那盘假冒的“琉璃白龙脍”被龙长天狠狠扫在了地上。“奸商!朱峻这个奸商!传本王令,今日起但凡是朱氏的货船见一艘给我沉一艘!”他咆哮道。 “原来又是朱峻卖你的呀。我说这是你第几次吃他的亏了?上上次,就他骗走了你那个极心爱的鲛人那次,我就记得你说要把他家给灭了吧,怎么他还活着呀?”碧拂凉凉讽刺。 龙长天语塞。“世尊赏你了什么神兵宝剑?给我看看。”容山打岔转换话题。 “能是什么好剑,世尊的脾性你还不知道。”龙长天撇嘴,把那剑扔给容山。 “谁许你背后诋毁世尊!”碧拂拍桌子。 话音未落,那边容山接住剑,拔剑出鞘——锈屑哗哗落了他一身。碧拂瞠目结舌。 龙长天见状哈哈大笑,之前的不悦一扫而光。“来,喝酒!”他向众妖举杯。气氛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越大小姐已经从宝座后爬了出来,见状上前殷勤斟酒。龙长天喜欢凡人女子,但以往送来的凡人女子没这么貌美的,更没这么知情识趣的。他斜眼看着越大小姐,越看越觉的好,恨不得立刻按在身下办了。 “今晚上你来服侍本君,可好?”他拉住越大小姐手腕,凑到她耳边说。 “小女子不一直在服侍君上吗?”越大小姐微微一笑,为他再斟上一杯酒。 龙长天被她这话撩拨的心神驰荡,伸手把那酒一饮而尽,以压制心中的邪火。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心中那火苗儿又窜起来几分。他忍不住在越大小姐白腻修长的脖颈上狠狠舔了一口。越大小姐也不扭捏躲避,反扑进龙长天怀里。 土地看看这样的越大小姐,惊的目瞪口呆:“这这这,以往这越大小姐,最是庄重自持,今日怎么就这般,这般不知廉耻?!” 山神嗤之以鼻:“我等神灵都不知廉耻了,还要一个小小弱女子三贞九烈么?” 宴会还没结束,龙长天就拉着越大小姐不见人影了。 “美人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寝宫中,龙长天把越大小姐压倒在身下,握住她那乱比划的手。 “我,我在估量大王有多高。”越大小姐道。 龙长天又是一阵陶然自得:似本王这样的英伟男儿,天上地下少见!“可估量出来了?”龙长天撕去自己衣衫:“慢慢的量。咱们可有一整个晚上呢。” 然而越大小姐滑不留手地从他怀中溜了出去:“大王讨厌!大王欺负人家!可见大王不是诚心待人家的!” “美人儿,你要我如何诚心呢?”龙长天也乐意和她玩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 越大小姐逃到桌子后边:“从第一眼看到大王,人家就心悦大王,希望能和大王两心相知长长久久~” “如此甚好,甚好!那你还不快过来!”龙长天跳过桌子一扑、越大小姐小腰一拧又躲了过去。 “大王听我说嘛!”越大小姐跺着脚娇嗔。 “好好好,你说,我听!”龙长天做低伏小地说。面对美人,尤其是还没玩过的美人,他是乐于如此的。 “既要长久,大王须得让我知晓大王的为人。稀里糊涂委身于大王,我是万万不肯的!”越大小姐板起脸说。 “这还不容易,”龙长天冷不丁又是一扑,不过越大小姐警惕,还是没让他得逞:“你要知晓什么?都告诉你!我这为人,最是光明正大!” 于是两人边撕扯追捕着边一问一答: “敢问大王今年青春几何?” “说出来不怕吓着你,本王刚刚过的是六百岁寿诞!” “大王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亲人?” “仙灵之人哪里讲究这些,早不记得了,亲人也早死光了!” “大王最喜好的是什么?” “自然是你这样的美人儿!” “那大王最厌恶的是什么?” “最厌恶的,是让本王不得痛快!” “大王最害怕的是什么” “世尊那!” “世尊是什么?大王为什么怕他?” “金翅大鹏鸟,专吃龙的,虽然我不是龙……咳咳,良辰美景不要提这败兴之人了!” “大王喜欢吃什么、厌恶食何物?” “但凡是肉,不忌口!别让我吃凡人的蔬菜瓜果就行!” “除了我,大王还有几位美人?” “没有!真不多!就一个珠珠一个小和,本王不是那等滥情的人!” “大王治下,有多少生灵?多少兵丁?大王的身家,折价几何?” “一十七万生灵,十万兵丁!身家么,数都数不清啊。我的美人儿,赶明儿都交付给你,你慢慢清点!” “那先把库房钥匙交与我保管!” “我的美人儿,我告诉你,这些阿堵物都比不上大王我好!你既喜欢,就给你,给你!” 被她喋喋不休问的龙长天也烦躁了。借着她接钥匙之机,龙长天猛地扑过去把人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这半天不得手龙长天已是欲/火焚身。头一低利齿一撕,越大小姐胸前的风光终于曝露在他面前。 龙长天兴奋的双目赤红,一个饿龙扑食把越大小姐压倒—— 龙长天突然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还有后脖颈上凉凉的。 越大小姐不慌不忙地把环在那里的手收了回来。那只手,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此刻变成了巨大狰狞的爪子,爪子末端数尺长的锋利指甲上,一滴血滴将落未落。 这样的爪子,龙长天无比的熟悉,因为他的本体,也长着和这差不多一模一样的爪子。只是他的爪子只有四爪,而眼前这只,是五爪——他做梦都想变成的五爪! “你……你……不是人……是龙……”龙长天想喊却喊不出来。他不知道这女人对他做了什么,他感觉不到痛楚,然而他的生命力却在飞快地流逝。 越大小姐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慢慢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起,之前被龙长天撕破的衣服自动恢复完好,散乱的发髻归拢垂顺身后。从那发尖开始,漆黑如墨的发色变成冰雪之色。冰雪一路上延,到头顶,堆砌出两只小小的透明的角。 “越大小姐”转过头,垂眸扫一眼龙长天,龙长天看到她的脸已经不是之前那张千娇百媚脸了。现在的这张脸,肤色晶莹如雪,隐隐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五官大气,眼角眉梢又勾着逼人的傲气。最惊人的是那一双眼眸——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那一双眸子几近透明! “……肉质雪白,却又带着点冰透,就像那新新的积雪结了点冰的感觉……”一句话出现在了龙长天的脑子里。 她是龙,琉璃白龙!! 龙长天心里大喊,这是一条琉璃白龙!她怎么敢踏入这金翅大鹏鸟的地界! 似乎看出了龙长天的心声,她仪态万方地在龙长天的宝座上坐下,庄重道:“西海龙族白璃,天庭敕封之东方大泽牧水正神,今来赴任。” 第4章 瞒天过海 龙长天知道,三百年前,金翅大鹏鸟来到此地,吓得当时的龙神屁滚尿流而逃。从那以后,四海龙族再没有龙愿意来此地担任水神。而今,面前这条琉璃小白龙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儿?时间流逝,视野越来越模糊,但是龙长天不甘心,他死死盯着白璃不肯闭眼。 此时的白璃正忙着给自己正骨。之前给龙长天那一扑,她就听到自己肋骨噼里啪啦断了一圈——她体质特殊,骨头极容易断,不过也极容易长好。 正好骨,起身动下,一转眼看见龙长天这副死不瞑目的架势,白璃歪歪头:“你积攒的身家,本王会享用,你霸占的美人,本王会照顾。自然,你造下的孽障,本王也会消除——你就安心去死吧。” 龙长天气的喉咙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只恨动也不能一动。 白璃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先等等再死,赶紧告诉我,此处的定水尺在哪里?” 定水尺,相当于一方水神的权杖。不过龙长天倒是从没把这玩意儿当回事。想起定水尺的下落,奄奄一息的龙长天笑了:“在,金翅,大鹏鸟,手中……”你倒是去取啊! “什么?!”白璃皱眉,起身走到龙长天身边,揪住他领口把他拉起:“怎么会在他那里?!” 然而龙长天再不能回答她。他的头垂了下去,他死了。 白璃怔怔地看着龙长天。她有点后悔自己下手太重,让他死太快了。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这状况之前没有预料到,接下来怎么办? 白璃凝神思考着,就没注意死去的龙长天恢复成了真身。巨大的头颅压下来,她的左手腕咔嚓一声,垂了下去。 白璃扔掉龙长天,把左手在眼前晃晃,无奈地叹口气。并没有断,只是脱臼。白璃右手握住左右一使劲儿,又是咔嚓一声,她给自己接了回去。行动自如,只是还疼痛的厉害,当然远比不上肋骨上的痛。不过这些程度的伤痛,白璃都习惯了。 她捏着下巴,来回踱步,继续想刚才的事:定水尺乃是上古炼器师炼制的宝物,精妙无比,决然没有办法复制的。没有定水尺,就不能知道辖地水务的精准情况,行云布雨控制水脉就没有依据。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给了金翅大鹏鸟?没有定水尺,龙长天是怎么管理的大泽水务?性情严谨的白璃简直想象不能。 “看来必须尽早去会会这金翅大鹏鸟。”白璃忖度道:“但是也不能太急,先得装好龙长天,免得上去就给金翅大鹏鸟看出破绽……” 在决心赴任这个水神之时,白璃已经做好了和这里的金翅大鹏鸟周旋的心理准备。准确的说,是下定了消灭这只金翅大鹏鸟的决心。她的法力并不高,真刀实枪对上的话,她也许可以勉强拿下龙长天,但绝对敌不过三妖联手,更别提那实力高深莫测的金翅大鹏鸟。因此她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假装凡人女子接近龙长天并将之暗杀,正是这个计谋的第一环。 她扭头看地上龙长天的尸体。龙长天的真身是一条青色蛟龙,也没有他的奶娘说的身长七七四十九丈,不过数丈而已。胜在骨架粗大,肌肉虬结。 白璃伸手往头上发髻一拔,拔出一根长针来。这是白璃的看家武器,名分水针。 分水针在白璃五指间一转,吞吐锋芒,变成了一把长锥。白璃手持长锥,伸脚把龙长天的躯体踢成笔直,然后把长锥刺入他的头顶天灵,用力下移,笔直一气划到尾端。 分水针锋利无比,白璃干活儿利索。三下五除二,一张完整无缺、连鳞带角的皮就从龙长天身上剥离下来了。 白璃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净瓶。打开瓶子,把瓶中液体倒在那没了皮的尸体上。如冰遇火,血肉滋滋消融,不多会儿数丈的蛟躯就化成了一滩血水,随湖水荡漾四去。白璃怕叫龙宫生灵看见露了破绽,赶紧念了个咒儿把这血水定住,然后按入湖底之下数丈的淤泥中。 毁尸灭迹的白璃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摇身一变恢复龙形:一条通身雪白、鳞甲透明、身长七丈的小龙。就地一滚,把那蛟皮裹在身上。再念个咒儿,瞬间七丈的躯体变粗变长,和那蛟皮贴合的天衣无缝——宛然龙长天重生。 白璃又摇身一变,变成人形,这人形也不是白璃的龙形,是龙长天的人形。白璃走到镜子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现唯有一处不熨帖,那就是白璃的双角。不管龙形人形,白璃都只能只能把自己的双角变小,但是没法变没。所以现在白璃的双角就得藏在龙长天的头皮里面。头顶上这一块就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头皮的双角也挤压的难受。 白璃脾性最受不了这样的不熨帖。她反复地变来变去,想让双角与头皮间达到一个平衡,消除掉异状,但是怎么变怎么看就是不熨帖,这块平了那里又凸起,或者都平了但头大的失衡。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把自己自己累的够呛,也只好说服自己妥协,用头发和发冠来遮掩。 这就是她的计谋的第二环,伪装成妖蛟龙长天,接近其他妖精,伺机灭之。 “那就这样吧。”白璃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着用龙长天的声音、仪态。 一会儿就上手了。白璃退下蛟皮,恢复自己的人形——披着的话到底是有些闷。 她开始翻这个寝宫。从刚才开始她就在后悔,不该把龙长天杀了,该和他多周旋几天的。这里的事务和生灵她还一点儿都不了解呢。她希望能够在寝宫里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如果这龙长天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就太好了。 柜子、匣子、垫子、盖子,一个个被翻开又分门别类、横平竖直地归位。不到一个时辰,白璃已经麻溜儿地把寝宫里每一件东西、每一个角落都过了一遍,还带归整清洁的,还顺便把刺瞎眼睛的的、浓金重彩的铺陈帷帐换掉,还就手把看不上眼的、飞龙走凤的摆设陈列撤了。 收获还是蛮大的。虽然没发现期望中的日记本儿,但发现了一道暗门。用从龙长天那里骗来的钥匙一拧,顺利地开了:这里,是龙长天的珍宝库房。 龙族在四海八荒中是出了名的有钱,也是出了名的爱财。因此当白璃在这珍宝库房里转了转,大致估摸了龙长天的身家后,淡定从容的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了一丝笑意,两只小手也忍不住合在胸前拍了拍。 这珍宝库大概龙长天是不让别人进来的,他自己也不收拾,因此乱的可以:金银珠宝散了满地,盛放着宝物的匣子挨着墙边堆了一堆,几大口大箱子里塞满了神兵利器合不上口,还有些千年人参万年何首乌之类的,没做好防水,已经沤烂了。 于是白璃看着看着,又忍不住上手收拾。 不光收拾,还鉴定,把些假的差的坏了的挑出来后,剩余的分门别类划定放置位置,再按照大小颜色一一排列整齐,再登记造册,数清数量,估算价值……白璃忙活的不亦乐乎。 龙长天的宝库里五花八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不过身为正统的四海龙族成员,白璃的眼界也不低。这些东西里少有她叫不出名字来的,更是几乎没有能让她感到稀奇的。直到一柄长戟的出现。 这柄长戟被深藏在宝库的深处,用鲨鱼皮重重包裹。鲨鱼皮一褪,立刻通体滟滟泛光。它看起来修长轻灵,入手重量却极重,白璃估摸着总有个几千斤,她是舞不起来的。白璃抚摸着长戟细细分辨,她是识货的:看它的纹饰,看它的锻铸,这该是一件有些来历的神器,却不知为何被埋没在此? 白璃入神地想着,纤细莹白的手指反复拂过长戟的锋刃。突然她眉心一跳,她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那是灵体的颤动,似乎有灵体附着在在这件兵器上。至于她会感觉到熟悉,是因为这灵体应当也属于一条龙! 白璃转动手指,从指间释放出一丝龙气真元。 这丝龙气真元就是个饵——对于灵体而言,这一丝龙气真元就相当于一顿饕餮大餐了。 若有似无的龙气真元盘旋着,果然不多一会儿,就有别的一丝亦真亦虚的气从长戟上慢慢慢慢出现——就像是爬出来似的,和它缠绕到了一起。 “是剑灵吗?”白璃想:“剑灵似乎没这么弱的。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屡魂魄,一缕被打的魂飞魄散,但没有烟消云散的魂魄……”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你就太坚强了。”白璃啧啧称奇:“听说以这样的状态存在着非常之痛苦,不啻于剥皮削骨呢。” “啊!这不会是上任失踪的大泽龙王吧!”白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越想越觉得对:“这长戟就是他武器,他一定是被三妖给害了,然后他不甘心,一缕魂魄就附着在自己武器被藏到了这里……” “好歹是同族,你既然不甘心消散,我也不忍心就你这么曝魂虚空。”白璃做出了决定。 她张开嘴,吐出一颗晶莹剔透、内蕴五彩的珠子在手里。这就是她的本命龙珠,珠存龙存,珠灭龙亡的要紧玩意儿。她手持珠子,靠近那屡魂魄,那魂魄嗖地钻了进去——这对于魂魄而言,等于是从刀山火海里回到了舒适屋舍之中。 白璃两指捏着龙珠看看,晶莹五彩之中多了一抹金丝。白璃握住龙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护身符了,一定要保佑我顺利灭妖!” 第5章 美人珠珠 清晨,旭日初升,东方大泽波光潋滟,气象万千。只是再耀眼的光也到达不了千尺深水之下的水底。不过大泽龙宫是从来不会缺乏光源的。无数颗夜明珠,在这儿被当成石子用。或是铺在地上成各色花纹、或是镶在墙上勾勒线条。所以整个龙宫不分日夜地湛湛放光。 忙了一夜的白璃疲倦地揉揉眼睛:“等站稳了脚,第一件事就把这些夜明珠扣掉。还要不要睡觉了。” 她走到镜子前再次团团打量自己的龙长天伪装,以备以这个身份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耳尖一动——水流中有动静,有生灵往这边来了。 “静卓夫人,大王今儿谁知道什么时候起,您这么早来求见……您这是干什么”外面传来鱼侍的声音。 白璃闭上眼睛,用神识往外看,就看见外面台阶之下,跪了一个凡人女子。 白璃仔细“看”这个女子几眼。她不是和白璃一起来的那帮女子里的。那帮女子一个个都艳丽多姿,这个女子只能称得上个清秀玲珑——龙族都喜好美人儿,但这种清秀型的完全不符合龙族的主流审美。这也是龙长天霸占的?白璃想着。 “听闻昨日大王寿辰,静卓的父皇又失礼了,故而,代父向大王请罪。”静卓夫人庄重道。 “哦。”鱼侍退一边去了——它这样修行低浅的水族,脑子简单的很,并不太理解人间的事情,也不太会说话。 白璃揣度了下这女子的身份。她来之前有了解过:大泽之畔的陈彭两国,陈国经常给龙长天献祭美女,但基本都是从民间搜罗而来的百姓家女儿;而彭国国主据说是爱惜子民,从来不肯献祭活人,后来有一年实在扛不住,国主就把自己的公主献了出来。眼前这女子口称父皇,想必就是那彭国公主吧? 水波又动,白璃转眼望去——这一望把她挪不开眼睛了:那是一群鲛人游了过来。鲛人本就是惊人的貌美,可是这群鲛人中为首的那一个,又是格外的明艳,把其他的鲛人都给比成了皓月旁边的萤火虫。 这才是符合龙族审美的美人儿嘛!到底龙长天还是有眼光的。纵然同为女子,白璃也忍不住心生愉悦,合手拍掌:啊,以后有这么好看的鲛人陪着,这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过嘛。 “珠珠夫人。”鱼侍向那鲛人行礼。 珠珠夫人点点头,蓝色长尾一摆,就游到了静卓夫人面前伸手扶她:“你怎么又跪在了这儿?” 静卓夫人推开她,把那请罪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你们凡人的脑子真奇怪,当年你的父皇亲手把你推进湖里,现如今你还要替他请罪?”珠珠夫人皱眉道。 “父皇那是迫不得已。为了保护万千子民牺牲我一人,父皇的慈心大爱我是明白的。”静卓从容道。她的仪态倒是很有公主的尊贵。 “连自己的子女都能决然舍弃的人,会去大爱天下人?”珠珠撇嘴:“欺世盗名吧。再说了,他明明知道你在龙宫里没死,昨日怎么会拿出一只猪头两簸箕粽子这样的寿礼?他这样做有丝毫为你的处境考虑过吗?” “国计艰难,父皇不过是珍惜百姓血汗而已。”静卓不为所动。 珠珠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她夸张地伸手给自己把嘴合上:“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哦不,种族不同不相为谋!一定是你我脑子长的不一样,所以我没法理解你的话,嗯,一定是这样的!” 白璃忍不住莞尔:这只小鲛人不仅长得好看,脾性也惹龙喜欢!她整理下衣冠,咳嗽一声推门而出:“是谁在喧哗?” “大王!”外面的众水族急忙拜倒。 “是你们啊,这么早来见本王有事儿么?”白璃问。 静卓急急再拜:“启禀大王,静卓是为静卓的父皇请罪而来。昨日父皇……” “哦?昨日彭国主做什么?本王酒喝多了,不记得了。”白璃懒得再听一遍,故意问。 静卓还没反应过来:“昨日父皇祭送了两簸箕……” “昨日大王真是喝多了。”一边的珠珠伸手掐了她一把,把话截了过去:“新来的越家小姐服侍的可好?” 机灵。白璃又在心里夸了她一句。刚要说话,就见水中飘飘悠悠来了一片榕树叶。那榕树叶绕着她转了两圈,在她面前立住,然后忽闪了两下,像个人鞠躬行礼似的:“龙兄,从昨晚上开始,我的根系就一直尝着这边水里有你的血气。一切可安好吗?”从叶子上传出容山的声音。 一瞬间,白璃听到自己的心跳的敲鼓似的:之前听说过这榕树精枝叶参天根系发达,大泽及周边差不离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却没想到这龙宫之中也躲不过他去!好在早想好了应对之策。“别提了,丢人!”她说:“宠幸个凡人女子,谁知道是个不怀好意的,没留神让她给刺了刀!没中要害,那女子也让我给撕碎了,劳容兄挂念了。”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榕树叶又忽闪下,然后倒了下去,随水流而去。 珠珠和静卓的脸都白了。“竟有此事!伤在哪里?”珠珠近前扶住她,殷勤问候。而静卓则伏倒在地,瑟瑟发抖。 “没事没事,这事儿不许再提,也不许往外传,有损本王威仪!”白璃板着脸说。 珠珠忙低头称是。白璃看她一头乌压压的头发又长又直瀑布一样地垂在身后,羡慕地伸手摸了摸——她自己的头发又少又容易断,怎么养也养不出这样好:“珠珠又是什么事?” “哦,回禀大王,是珠珠的妹夫朱峻托珠珠送来一纸请柬。”珠珠说着双手奉上一纸金箔为底银线为字的请柬:“说是听闻之前卖给大王的琉璃白龙肉是假的,不胜惶恐。故而明晚在冷月城设下筵席,请珠珠的父亲作陪,专门向大王请罪的。” “朱峻的手脚倒快。”白璃挑挑眉道:“只是请罪该他来本王这儿请,怎么还要本王去他的地界儿?可见不是诚心的。” 珠珠一愣:今儿这大王倒比以往精明。“启禀大王,原是该朱峻来给大王请罪的,只是他说发现了那真正的琉璃白龙肉的影踪,这几天都忙着打探消息,所以不得前来。他说给大王弄到真正的琉璃白龙肉,才是最好的赔罪。”珠珠斟字酌句道。 真正的琉璃白龙肉?哪儿来真正的琉璃白龙肉?四海八荒近五百年来独一份儿的琉璃白龙就搁你眼前呢。白璃笑笑:“是吗,那本王就去走一趟吧。” “谢大王恩典。”珠珠款款而拜。 “你也随本王一起吧,你有些时候没见家人了吧?”白璃问。 珠珠又是一愣,旋即再拜谢恩。谁要见他们。她心里说。 不过今天的大王感觉怪怪的,哪里和以往不同。她歪头看着“龙长天”转身离开的背影想:是这平心静气还带点温柔的口气?还是这一大清早严服正装、没有一丝凌乱的装束? 谁想“龙长天”又扭头看她:“随本王到书房中伺候笔墨。” 呃,恢复正常了。珠珠边走着边咬唇想:这一大清早就要“红袖添香”,看来昨晚越大小姐那一刀真没捅着什么要害…… 鱼侍前导着二人来到书房。门一关,珠珠习以为常地摇身一晃,变幻人形,然后脱衣服。脱好了抬头一看,“龙长天”四平八稳地坐在书桌后,哗啦啦地翻动着案上的文书看的又快又认真。珠珠心中好笑,面上却一脸娇媚地走过去,悬腕研墨——龙宫里的纸墨和人间不同,是神仙做的东西,奇妙的很。就比如珠珠现在手中拿着的这块墨,磨出的墨遇水不散还隐隐生光,好看极了。 磨啊磨,都磨了一墨池了,“龙长天”倒还在看文书,半眼没有瞅她。珠珠恨不得早死早托生,因此纵身一跃跃进“龙长天”怀里:“大王~” 聚精会神的白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珠珠给扔出去。 “大王?”珠珠搂着她脖子不解地问。 好身段啊好身段。白璃看看她不解地想:同样是人形,人家怎么就该大的地方那么大,该细的地方那么细……和人家相比,自己整个一未发育少女啊!! “大王?”感受不到白璃心中的悲痛,珠珠扭扭身子,又把那胸前的一团剧烈地抖了抖。 “咳咳,本王在处理公务,你不要闹。”白璃挥动水流把她脱落地上的衣服取来,仔细给她穿上:“这天儿也还冷,赶紧穿上,别冻着,乖。” 珠珠被她给弄晕了:这玩儿的是哪一出啊?!眼见着“龙长天”又认真地看文书去了,珠珠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大王,在看什么?” 冰雪聪明的白璃从她这话语气里瞬间明白:龙长天,根本就是大字不识一个! 第6章 冷月城(一) 白璃扶额:怪不得这案上文书翻了半天不是请柬就是人族的祭文,没有一点有用的! “没看什么,你退下吧。”有点郁闷的白璃挥退珠珠。本想借着批阅文书的机会跟这小鲛人再打探下情况的,现在倒没了由头。 没有定水尺,又没有可用的文书,又不能冒然行事引起妖精们怀疑,这该如何介入此间事务、开展除妖大计?到底是孤家寡人难以成事,须得找一个同盟。好在之前也有过打算,考虑过人选。再结合眼下的形势一思量,白璃扬声叫来鱼侍:“传墨将军前来。” “大王有何吩咐?”墨将军很快应召而至。他是一条黑鱼精,也修炼出了人身,只是修为有限,连带着修出的容貌也丑陋的很。他原本不过是大泽之中土生土长的一条健壮黑鱼,因缘际会开了灵智有了点法力。龙长天来到此地后他带领族群依附了龙长天,成为龙长天最得力的倚仗。有了龙长天的庇护,他的族群迅速庞大,光有灵智的就达到七万之众,其他普通黑鱼更是数不胜数。黑鱼食性杂,大泽原本物产丰富鱼类繁多,这数百年来差不离被它们吃了个十之。所以,这条黑鱼精以及他的族群,也是白璃消灭的目标。 “墨将军,你近来干的好差事啊。”白璃冷冷地道。 “这,大王何出此言?!”墨将军一惊。是收了瑶鱼族贿赂放他们逃离大泽,还是私扣货船过湖费,让他给知道了? “你自己说呢?”白璃诈他。 “小的,小的对大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没做任何对不起大王的事!”墨将军打定主意,一口咬死。 “光忠心有什么用?连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废物,饭桶!”白璃拍着桌子骂。 吓得墨将军跪倒于地连连叩首:“是是,小的废物,饭桶!只是小的没做好的事儿多了去了,还请大王明示,是为哪件动怒?” 白璃站起,负手走到他身边:“你可知道昨晚那陈国女子行刺本王,差点儿就得逞了!” “竟有此事?!”墨将军小心抬头看看她脸色:“可是这事儿和小的没关系啊,小的又不认识这陈国女子……”还不是你自己招的嘛!他心里嘀咕。 “所以说你是废物,饭桶!”白璃垂手一拍把他脑袋拍下去:“和你没关系?!身为本王的统兵大将此等叛逆之事和你没关系?!你就是这样给本王守土卫疆的?!” “是是是,有关系有关系,是小的没能早早查知这女子的不轨之图,小的该死!”墨将军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服,接着又道:“其实不过一个小小女子而已,大王这样的英明神武,她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嘛!”她又没把你怎么着,你用得着这一大早拿我开涮嘛! 白璃冷哼一声:“本王不信她一个小小女子胆敢做下这等事体,定是有人教唆的!不必说了,定是那陈国国主干的!看他们以往恭谨老实,全是装的!” “呃……”好吃好喝美人宝器地供养了你好几辈人了,就出了这一点事,就全变成装的啦?!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墨将军悄悄翻个白眼。 白璃缓缓踱步:“因着这事儿本王把水边这些凡人又挨个儿琢磨了下。彭国上下不必说了,总有一天得腾出手来好好修理修理他们。主要是朱峻,本王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火大。嗯,陈国主还有可能是本王多想了,这朱峻,以前那些事儿越想越像是跟本王对着干的!” “哎哟大王您可算是想通了,朱峻他不就是跟您对着干的嘛!”墨将军对他这话倒是赞成的很,他挺起身子迫切地讲述:“小的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就是不信!青鱼叛贼那边他肯定有供应粮草!再说去年鸟族过境那事儿……” “聒噪!”白璃又是一巴掌把他拍下去:“英明神武的本王自有决断!用得着你卖弄么!” “哦,是。”墨将军撇嘴:“请大王吩咐。”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再提起来并问罪朱峻的话,未免不能让人信服。因此,本王想出一条妙计,保管让他原形毕露!”白璃示意他附耳上来。偏墨将军耷拉着头没看见。白璃不耐烦地揪起他耳朵:“明晚他请本王赴宴,到时候你护卫本王前去。宴席之间,你就假装刺杀本王,他若真是对本王有异心,必会与你并肩作战,到时你再把他拿下……” “啊,要杀就杀呗,何必弄这么麻烦……”墨将军最不喜用计。 “本王一定要这大泽所有的生灵心服口服!你仔细听着,到时候先这样做,要这样说……” “哎哟大王您再说遍,小的这鱼脑子记不住!” …… 墨鱼的脑容量是小点,白璃又是个力求完美的性子,翻过来覆过去,背诵话术加模拟演练,折腾了快俩时辰,快把墨将军折腾疯了,白璃才勉强放他走了。 冷月城中,被如此翻来覆去念叨的朱峻,这一天不停地打喷嚏。 “脉息平稳,没患伤寒。”他的夫人鲛人珍珍打小身体羸弱,久病成良医,因此也不必叫大夫,她就能诊脉。 珍珍容貌和姐姐珠珠长的很像,只是因为体弱的缘故,没有姐姐的活泼,反是多了一份楚楚可怜。嫁给朱峻之时,因怜惜她体弱,朱峻重金寻了仙丹灵药,让她不必法力幻化也可保持人形。现在的她一副凡间妇人妆扮,也早习惯了在陆上的生活,比起她的姐姐,却显得失去了一股子灵气。 “想来是最近生意繁忙,精神倦怠之故。”朱峻笑道。他是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外貌看上去并不像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像是个世家大族的有为子弟——事实上他们朱氏家族纵横四海经营海贸数百年,积淀蕴涵并不比一般的诗书世家差。 因为珍珍体弱,朱峻怕有病气过给她,这天晚上就自己去了书房睡。 不知为何,他总是睡不踏实。凌晨时分更是莫名惊醒。 不知是哪扇窗子没关好,吱呀吱呀地响。夜风吹进来,吹的床幔飒飒翻动。房间里原是长留一盏夜灯照明的,此时也熄灭了。 朱峻喝口床边备着的茶水,起身准备下床去把窗子关起来。 就在此时眼角余光看到床幔上飘动着一个人影! 朱峻敏捷地窜过去把床幔撩开。 外面空空如也。 朱峻自嘲地笑笑,穿鞋走出去找到那扇窗子关上。 身后似乎有什么飘过。 朱峻猛地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朱峻皱皱眉。睡意此时去了个□□分,他找到火折,把桌子上的灯点起来。他有太多生意上的事务堆积案头,既然睡不着,就处理点事吧。 灯被点了起来——原该是普通蜡烛灯光,此时却扑闪扑闪地发着红色的光,照的整个屋子都是昏红的。朱峻知道真的出问题了,他手中火石一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然而这一转身,就看见自己的床上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 昏红的灯光下,这人一身大红礼服,云鬓高耸,硕大的凤钗蜿蜒。下面的一张脸,就被衬的特小。这脸是雪白透青的,而唇上腮上的胭脂又是殷红的;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看不到瞳孔……就这么端端正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朱峻的床上,宛若那新嫁娘,但决然不是阳间的…… 也亏是朱大少见多识广,没让这诡异情形吓死。 “你是何人?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何至此?”朱峻压住心慌,不动声色地问。 这女子嘤嘤地哭了:“我死的好惨啊……我被拗断脖子,被撕碎,被一块块吃掉,好痛啊,好痛……”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朱峻咬牙问——死的这么凄惨,定是个厉鬼!万不能触犯了她! “不,我是来救你的。”那“厉鬼”站了起来,款款向他走来:“你,也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姑娘请说。”朱峻把手握了又握,定住自己,任由这个“厉鬼”靠近自己而不逃跑。 “明天,龙王将赴你的宴席。不,他不是真的来赴宴。他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他要除掉你。”“厉鬼”站在朱峻身边说,一阵阵阴风吹着朱峻的发丝:“他让他的黑鱼将军假装行刺他,如果你也参与刺杀,那么,死的就是你啦!” “龙王……”朱峻看着她的装束想起来了:“你是被献祭给龙王的女子!我,我见过你,你是陈国越月小姐!” “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越月”低叹了一声。 “这么说,你已经,你已经罹难了……”朱峻心生不忍。 “是。”她又嘤嘤哭了起来:“可是我不甘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为厉鬼了,我把地府来抓我的黑白无常打跑了。我要留在龙宫,我要报仇!” “您刚才所言之事,是您在龙宫中听到的?”朱峻问。 “是。”“越月”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龙王要对付的人,就是我要帮助的人。朱少爷,我以前听家父提起过您,您是个好人。所以,我来告诉您此事,您千万小心,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多谢小姐,朱峻自有办法。”朱峻长长一揖。 “如此便好,那我走了。”“越月”边回礼边向外飘去。 “小姐且慢,小姐日后作何打算?”朱峻追过去问。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越月的声音回荡在朱峻耳边,人却向浓墨一样的夜空中飘去,消散无踪。 朱峻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在他看不到的的屋脊之上,“越月”的鬼魂再次破虚空而出,然后摇身一变,去除伪装,赫然是龙长天——白璃! 第7章 冷月城(二)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白璃坐在冷月城最高的屋脊上,打量着这座城市。 这是一座邻水而建的精致城市。楼阁房舍错落有致,道路宽广,然而比道路更多的是河流,河流之上有无数条形制各异的桥梁,桥梁旁边是绵柔的柳树,柳枝被风吹动,拂过其下一条条乌篷船竹排角船龙舟画舫,水也被跟着荡漾起来,安静的城市在水波的安抚中酣睡。 “在这里做个凡人也不错呢。”白璃想。 目光一滞,她发现了一处和整个城市极不协调的地方:城市的港口。那里,用成千上百根又高又粗的铁柱深深钉入湖底,形成一道巨大的铁栅栏,把港口和外面的大泽分开。只留了一道门,大小刚刚容一艘大船出入。 “定是用来防御大泽三妖的。”白璃揣度着:“冷月城是大商朱家的根基所在,他们自然不会让妖精肆意妄为。” 拂晓的风吹来,带着草露清芬。白璃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愿意这样静静地在屋檐上坐着,坐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嫌烦闷。自从决定到东方大泽来之后,她心中的弦一直绷的紧紧的,此刻倒是难得的安宁。 就在这最松懈的时刻,一种本能的恐惧如针一样刺痛她的大脑。 白璃一跃而起,手顺势划过发鬓取下分水针卫于身前。 她警惕地展目四望:是什么让自己如此惊恐? 阳光已初绽于大泽彼端。城市渐渐从沉睡中醒来,街道上喧嚣渐起。白璃追逐着自己的恐惧,目光最终落于一处小巷巷口中。 烧饼,一只冒着热气的、烤的金黄的烧饼,搁在荷叶上,捏在一只粗糙的手掌里。“过来,过来呀,胡人小娘子,过来给你吃。”手掌的主人,一个粗笨猥琐的汉子眉开眼笑地道。 一只修长然而黑乎乎的手颤巍巍举起来去够那烧饼,将将要碰着,猥琐汉子就往后退,一步一步退进那幽深隐蔽之处:“到哥哥这儿来,过来就给你吃。”说着他自己先咽了一口唾沫。 他垂涎的对象,此时半倒于地,一手扶着墙勉强挪动,一只手还迫切地伸向烧饼。这人一头不同于常人的金色长发凌乱披散,遮挡了面容,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身上看不出本色的衣服破成一条一条,还滚满了泥水——只看这情形,十足像是猥琐汉子一个烧饼诱了那饿倒街头的乞儿到暗处来意图不轨。 事实上猥琐汉子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眼看着已经深入小巷,周围没了人,猥琐汉子的嘴裂了开。他不再后退,让那“胡人小娘子”抓住了烧饼,而他也乘机抓住了烧饼上的那只手,迫不及待地揉搓——咦,怎骨节这般粗大、手感这般刚硬? 而远远屋檐上的白璃,已经被惊的血浆凝滞、不会动弹了。 决然没有错,恐惧的来源就在这里,决然没有错,龙的恐惧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天敌,一挥翅九千里,一口吞吐十万生灵的金!翅!大!鹏!鸟! 可是眼前这,这被凡夫俗子一个烧饼勾引里的“胡人小娘子”是什么鬼?! 不不不,不管什么鬼,还是先逃命要紧!恐惧催促着白璃努力运转大脑,指挥失去控制的身体挪动。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此时,那“胡人小娘子”,哦不,金翅大鹏鸟觉察到了什么,一抬头一转眸,盯住了白璃。 那是一双金色的、极明亮的眼眸,那种明亮,让白璃想起了自己曾在极北之地见过的无阳之光:当它降临时,铺天盖地,肆意汪洋,不可抗拒。 金翅大鹏鸟显然也被白璃吓了一跳,手猛地从猥琐汉子的手里抽回,两下没注意,那烧饼就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到了路旁污水沟里。 金翅大鹏鸟又是一惊,看着那烧饼,眼都直了。 被发现了,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没打算这么早和这货正面对上啊!那边白璃还在颤颤抖抖地纠结。 “龙长天,你给我过来!”然而金翅大鹏鸟悲愤地发话了。 “咦?这嗓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是个男的?!这不能,这姿色……”那猥琐汉子还待往前凑合。然而他只看见“胡人小娘子”一个凶狠的眼神过来,下一秒钟,他就感觉一股飓风劈头盖脸而来。风里他睁不开眼睛,但是可以察觉自己的身体被风撕扯着飞,飞啊飞,一直飞…… 白璃避无可避,只能过去了。金翅大鹏鸟所散发的恐怖气息让她全身瘫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站立。“小蛟拜见世尊,呵呵,好巧啊,世尊也来这人间逛逛?”她说,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金翅大鹏鸟也不答话,白璃眼前一花,金翅大鹏鸟的脸庞已经到了眼前。下一个瞬间,天旋地转——金翅大鹏鸟的速度太快了,等白璃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扑倒在地。抬头看,到金翅大鹏鸟磨着牙,直冲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被他识破了?他是怎么识破的?也来不及深究了。这生死关头,白璃只是本能地喊:“不要吃我!” 没承想金翅大鹏鸟还真停住了嘴——他的牙都落在她那层假皮上了。“你以为我想吃你啊!”他说,那声音虚弱又伤心:“谁让你让我的苏家烧饼吃不成了!我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没办法,也只好委屈下自己,吃吃你了。” 好像没被识破……感情我还不如个烧饼……一头金翅大鹏鸟会饿的不行?这又是什么鬼……诸多念头闪电般滚过白璃的脑海。不过还是那保命的念头占了第一:“不不不千万不能委屈自己吃烧饼苏家烧饼我马上去给你弄一百个一千个多少个都可以!!”她气都顾不得喘。 金翅大鹏鸟的嘴离她脖子又远了点:“可是今天的苏家烧饼已经卖光了,刚那凡人拿的是最后一个,我又没赶上!我只要吃苏家的烧饼!” “卖光了,可以再做!”白璃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命就系在这么个凡人做的烧饼上! 金翅大鹏鸟有些意动:“可是苏家每天烧饼卖完了就不做了,还要想吃就得等第二天——我实在是等不到明天了。” 感情这还是一头遵守秩序的金翅大鹏鸟啊!白璃好无语:“我有办法定能叫他马上给你做,马上就做!” 金翅大鹏鸟想了一小下下,然后愉快的笑了,两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那好吧,那你赶紧去找他家给我做……哦,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拉起白璃就往小巷外跑。 “这就是苏家烧饼铺子。”来到一家闹市中的小铺子外,金翅大鹏鸟指给白璃看:“你看,都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怎么办?” 命悬一烧饼的白璃直接上去一脚给人家把门踹烂了。 “你这是做什么?”金翅大鹏鸟不高兴了:我吃饭的地儿,容得你这小小妖蛟撒野?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撒野?!”闻声赶来的苏家人也怒气冲冲地问。 白璃也不多废话,一挥手,一锭大大的金锭滚到了苏家人脚下:“要吃你家烧饼的人。现在,马上。” 其中一个精明媳妇看到金子眼睛都亮了,麻溜儿地推开凑过去的妯娌,蹲身拾了起来,放到嘴里咬:“唉呀妈呀,真是金子!” “还不快去?!”白璃催促。 “这个……那个……”苏家人为难地嗫喏着。 白璃再挥手,又砸了一个更大的金锭:“哪个?!” “公子,不是咱们不肯,是我那老不死的公爹,偏偏就刚才,跌了一跤死啦。”那精明媳妇搂着金锭赔笑说:“咱家烧饼好吃是有秘方的,可秘方平日老不死攥着不让咱们知道…” “什么?!”金翅大鹏鸟悲愤大叫:“苏老汉死啦?!我岂不是永远吃不上苏家烧饼啦?!”他因情绪波动又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这气息都要把白璃压倒了。 白璃咬牙和这气息对抗着,一挥手又是几个金锭咕噜噜滚了一地:“到底做不做的出来?。” “做的出来,做的出来!”那精明媳妇边指挥着自家汉子和儿子抢着捡金子边说:“虽说不给咱们知道秘方,但咱们平日里看着,也捉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就给公子做,一定让公子吃好!” 金翅大鹏鸟的恐怖气息马上消失了。 做烧饼前前后后差不离花费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白璃和金翅大鹏鸟被请入内室喝茶。白璃是如坐针毡,而金翅大鹏鸟,虚弱地,甚至是奄奄一息地瘫倒在椅子里,白璃清晰可闻他腹中发出的阵阵雷鸣。白璃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只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金翅大鹏鸟怎么能把自己饿成这副模样,以及邋遢成这副模样——看那泥水,看那打结的头发,看那脏兮兮的脸色和手色……哦,片刻之前,这脏兮兮的货还扑在自己身上……白璃低头看看衣服,似乎也看不出有脏污,不过白璃心理上就是不舒服…… 这不舒服等到新出锅的烧饼被送来、金翅大鹏鸟伸着那黑黑的爪儿就往那烧饼上抓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了: “世尊,先洗个手吧。”白璃伸胳膊挡住了那爪儿。 金翅大鹏鸟倒也没什么情绪。他把两只爪儿伸眼前看看,然后搁腰上蹭两下,再次往烧饼上抓,然而又被白璃抓住了——白璃拉长袖子垫着手抓住了。 “还是让小的伺候世尊洗手吧。”白璃说着,也不容他抗拒,一股清流从她手下涌现,化作数十只极小的鱼形状。小水鱼游动到金翅大鹏鸟的手上各处,奋力啃噬着污垢。 “哦,你还有这一招,这倒有趣,也方便。”金翅大鹏鸟倒没怪她自作主张。 一会儿污垢消失殆尽,白璃收回水。金翅大鹏鸟再次欢欢喜喜地去抓那烧饼—— “世尊,再净个身、更个衣吧。”白璃再次拦住了他。 这次金翅大鹏鸟不耐烦了:“还能不能好好吃个烧饼了?!我说龙长天,你个大男人今天怎么这么腻腻歪歪的?” 白璃立刻不敢说话,闪的有多远是多远。 金翅大鹏鸟终于抓到了烧饼。他陶醉而夸张地张大嘴,一口咬掉大半个烧饼—— 然后又吐出来了。 “这不是那个味儿!不是以前前苏老汉做的那个味儿,没法吃!”他又悲愤了:“唉,还是别折腾了吧,我就委屈下,吃吃你垫垫饥算了,龙长天。” 第8章 冷月城(三) “别别别,您千万别啊,哪儿能让您老人家受委屈!”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也亏得白璃反应快,转眼间想到了应对的法子。她唤来苏家人问:“之前苏老汉制作的烧饼就一点儿没有剩余的?” “真都卖光了!我们家自己都没的吃、每天都这样!”苏家媳妇依着门框、搓着手说。 “是这样,他们家一直这样。”金翅大鹏鸟一边搭腔。 “囡囡有的吃!”一个小脑袋从苏家媳妇身后探出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踮着脚伸着小手把啃了一大半的烧饼高高举起。 这个咧着嘴豁着牙流着大鼻涕的小女孩,此刻在白璃眼中就是天上地下最最可爱的孩子:“这是你爷爷亲手做的?”她一把把小女孩拉到身前,急急夺下那半个烧饼——心急如焚的此刻,她还顾得从袖中扯出根手绢给小女孩擦掉鼻涕。 小女孩认真地重重地点头。白璃拂心而笑。然而金翅大鹏鸟不高兴了,“你是准备让我吃这小屁孩吃剩的东西?”他嫌弃地说。 “怎会,怎会。”白璃解释说:“有苏老汉烧饼做参照,我亲自去做,保准做出和它一样味道的烧饼!” “你?做烧饼?还真新鲜。”金翅大鹏鸟嫌弃又好笑:“想拖延时间吧?!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不就是一条命嘛。” “这烧饼是以水和面做成,通过水,我能知道这烧饼里的每一味佐料以及它们的分量。”白璃道:“所以我一定能做出和苏老汉一样味道的饼。求世尊再宽限小半个时辰,小半个时辰之后,若还不成,世尊再吃我,我绝无二话!” “你竟会如此精妙的控水之术?以前没发现啊。”金翅大鹏鸟捂着肚子站起:“但是我还是不信。” 白璃的身子一软,她不得不扶住身边的小女孩支撑住自己:难道今日当真会殒命于此?罢罢罢了,跟他拼了!她伸手摸向鬓上分水针。 “不过倒是挺有趣的,龙长天做烧饼,哈哈,我要看看。”金翅大鹏鸟又极欢喜的笑了。 白璃手停顿在半空颤抖了下,然后顺势理了理头发,转身向那苏家媳妇道:“带我去厨房。” “哦,哦,这边这间屋子就是。”听了这半天的苏家媳妇正用一种“这俩人有病但是看在金子的份上忍了”的眼神看着他俩。 开店做生意人家的厨房,自然没有普通人家的厨房整洁。白璃看看那锅碗瓢盆,看看那油盐酱醋,忙不迭的拉衣服挪腿儿。 “你倒是赶紧做啊。”尾随着她进来的金翅大鹏鸟督促道。他四下看看没个能落座的地方,干脆一耸身坐到了人揉面剁陷的案板上——那案板从不会清洗干净的。 白璃简直想自戳双目。 也不多言,白璃伸展双手,左手一转,那小女孩的半个烧饼旋于空中,一小堆一小堆分解成各种食材。白璃仔细看了,心中记住,然后撤去法力,把东西扔进泔水桶。再转腕一招,面粉、水、油、盐、糖、葱花、肉……按照比例增添的各种新鲜食材飞到了空中。手再转,面粉和水、油和在了一起,肉变成肉馅,各种佐料依次添加进去。她动作飞快,金翅大鹏鸟看的一愣一愣的。转眼间,十来个烧饼已经成型在她双手间了。 白璃看向那锅灶。身为水族,她可不会控火。难道堂堂的天庭敕封牧水正神竟要亲自钻到这凡人的灶下烧火? “这个我来!”金翅大鹏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为了尽早吃上烧饼,他热情帮忙施法生火:伸手一个响指,一束火苗在他手中摇摇升起。 还没等他把火苗扔进灶坑里,白璃已经麻溜儿地拔下分水针、变成一个薄锅、锅架在火上、烧饼贴在锅上。“现在火大些。”她吩咐道。 金翅大鹏鸟斜眼看看她:原本只想给生个火来着,谁知被当成了炉灶使,我已经饿的站不住了,还要干活……他心里嘀咕着,手上却乖乖地按着她要求把火调大调小。 很快烧饼变的金黄,满屋香气。 “啊啊啊,这味道闻着很对!”金翅大鹏鸟惊喜地往锅里伸爪—— “世尊,先洗个手。”白璃挡住锅说。 再次吃上烧饼的那一刻,金翅大鹏鸟激动的热泪盈眶:“好正宗,好正宗!味道和苏老汉做的一模一样!”——不过那泪也可能是噎的。 白璃看着他,就想,这货这行止,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以前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啊龙长天。”一脸满足的金翅大鹏鸟说:“早知道,那赵家鱼羹刘氏烧鸡明哥烤羊腿三嫂莲子羹李奶奶肉丸子赵瘸子腊肉王老五醉蟹全让你做!” 白璃的脸都黑了:你还真能吃真会吃! “唉,可惜他们都死了。”金翅大鹏鸟又说:“隔的最近的一个,王老五上个月才死,唉,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你这本事呢,这么多美食都吃不到了,可惜了的!” 感谢你们死的早,本王有空会给你们烧纸钱。白璃心中祝祷。 “嗳对了,你自己会做什么好吃的?”金翅大鹏鸟又问。 “小蛟以往从未下厨,这是第一次。”白璃第一反应是拒绝的,然而脑中念头一转,她又赶忙道:“但既是世尊看得上小蛟这点微末小技,小蛟从今往后,自当刻苦研习厨艺,烹饪美食供奉世尊。”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多谢有劳!”金翅大鹏鸟欢喜的不要不要的,对“龙长天”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不过当下,你帮我再做一锅烧饼呗?还没吃饱。” 厨房外面苏老汉的过身之事已经摆弄起来了,哭哭啼啼,吹吹打打;厨房里面白璃就就着这背景音做了一锅又一锅烧饼。等金翅大鹏鸟终于吃饱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事实上金翅大鹏鸟还要再吃,白璃看着他肚腹撑大饱嗝连连很有撑死的趋向,硬是给劝停了。 ——他撑死不正好吗?转头一想,白璃懊恼不已。 差不离是时间去赴朱峻的赔罪宴了。白璃向金翅大鹏鸟告辞:“小蛟还有些许杂务,先行告辞了。” “什么事儿啊?”金翅大鹏鸟却不放人。 白璃如实地说了。“哦,这样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带我一起去吧。”金翅大鹏鸟说。 这货这是怎么了?之前了解的情报里说他素日里不太搭理三妖的呀。再说了,他去了,自己的计谋还怎么施展。白璃赶紧推辞:“世尊是何等的尊贵,等闲怎能让这些凡人识得真容?再说了,这就一个小小凡人宴席,没什么珍稀美味,那等凡人又见识浅薄,见了世尊不免大惊小怪,委实是无趣的很,无趣的很!” “没事没事,我就当饭后散散步。到时候你也不必和他们讲我的真实身份,就说我是你朋友好了。”金翅大鹏鸟倒是打定主意了,他捧着胃艰难地从案板上挪动下去:“这就走吧。” 他走了两步,见白璃还沉思不动,伸手去拉她:“走啊。” “啊!”白璃条件反射地躲闪:“啊,这个这个……” “龙长天,你是不是嫌弃我啊?”金翅大鹏鸟的眉头皱了起来。 “岂敢岂敢,世尊多虑了多虑了。”白璃皮笑肉不笑:没错啊没错啊,你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今儿是弄的狼狈了些。”金翅大鹏鸟的确很有自知之明。他看看身上:“哎你刚才是要帮我沐浴更衣是吧?来吧!” 白璃一脸的冷漠:帮你沐浴更衣…… 金翅大鹏鸟看看白璃又不动,疑惑地挠挠头,然后伸手往身上一扒——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白璃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来吧,你那个小水鱼咬咬还挺舒服的。”他四肢大张面对着白璃。 白璃:…… 她无力地挥挥手,一股汹涌的水波冲出,这次却化成了穷凶极恶的鲨鱼,把那个人形金翅大鹏鸟从头到脚团团围住,大口撕咬! “哎哟,这次劲儿有点大,啧,轻点轻点,别咬那儿啊,啊哈哈哈。”水流中看不到人的金翅大鹏鸟嘻嘻哈哈的。突然一只健壮的臂膀从水流中伸出,抓住一只鲨鱼对着其他鱼一通胖揍。鲨鱼们被揍得昏头涨脑,最终分散成无数小鱼,服服帖帖地做起清洁来。 “舒服,太舒服了!”片刻之后,水流炸开,化作无数水滴四射,遮蔽了白璃的视线。等水滴落下之时,白璃就见一团灿若阳光又乱如杂草的头发出现在自己面前,差点都要贴上自己脸了。 一只手从头发下拨拉了下,一张脸露了出来。 脱离了泥水灰尘,白璃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长眉入鬓,凤目含情,梨涡深陷,薄唇嫣红,肤色也不是男子粗糙样儿,反而细腻雪白。 长成这样精致,怪不得被人当成小娘子。白璃怨念地想,造化干嘛给他个猛禽这么精致的人形啊,这样的款型恰是她想要的,偏偏她修出来的却是个冷漠脸! “喂你又在想什么啊?”金翅大鹏鸟问:“你可有带多余的衣服?我没拿乾坤袋。” 衣服……白璃目光下移,然后冷漠如雪地后退数步,然后从自己的乾坤袋里一掏掏了一堆衣服砸在他身上:“请世尊着裳!” 第9章 冷月城(四) 金翅大鹏鸟的人形与龙长天身高体量差不多,所以穿着龙长天的衣服也合身。不过白璃挑着随身带着的,都是最正统最熨帖的款式,偏他穿在身上,这里也不系那里也不理,好好一件衣服硬生生穿出了和之前的乞儿装一样的效果。再加上那胡乱抓了几把、依旧乱草似的头发,再加上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仪态……白璃把指甲在手心里磨了又磨,好容易压制下那想把他人拉直理顺把他头发薅掉的。 金翅大鹏鸟自己倒是感觉良好。“好了,这就走吧。”他边说着说边往外走,顺手还把之前白璃苦劝从他嘴里夺下的几张饼塞进了衣襟里。 白璃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目光一凛,计上心头:何不将原来的计谋稍作调整,一石二鸟,把这货也除掉?若是除掉了那是意外之喜,就算出点岔子,也有退路……没错,就算不成功,也可以探视下这只鸟儿的城府到底多深…… 她心里谋划着,拔腿追上了金翅大鹏鸟。 墨将军按着白璃之前的吩咐,带领龙王仪仗,护送着珠珠,在入夜之时来到冷月城外的湖上来和她汇合。 龙长天的座驾乃是一副乌沉木描金的大车,车上铺设锦绣铺陈,又大又舒适。金翅大鹏鸟毫不客气地一跃身跳了上去,没骨头似地躺倒。 “大王,这位是?”车上的珠珠被吓了一跳,赶紧膝行避到了白璃身边。 看他们的反应,这些普通水族似乎都不认识金翅大鹏鸟。白璃还在斟酌着怎么说呢,金翅大鹏鸟先开口了:“小鲛美人儿不必客气,我是龙长天的朋友,我叫卫霄。” 卫霄?这是他的真名吗?白璃眼波一转。龙族也曾多方设法打探这只鸟儿的来历,只是徒劳无功。甚至于和他打过交道的生灵都没有知道他姓甚名谁的,委实神秘莫测的很。而今,他就这般轻易地说了出来?想必是假的吧?! 她这儿思忖着,那鸟儿又吊了郎当地继续和珠珠说:“你叫我卫霄哥哥就好。” 卫霄……哥哥……白璃磨磨牙:胆敢调戏我的美人! 珠珠也给吓了一跳,她看看白璃脸色,干笑两声,称呼一声“卫霄大人”,退出车外去了。 “干嘛走啊。”金翅大鹏鸟卫霄嘀咕一声,又惬意地伸个懒腰、抱住抱枕滚了两滚。 被逼到角落里的白璃再次磨磨爪,忍住想一脚把他踹下车的冲动。 虾兵蟹将持仪仗驾云前导,九九八十一条强健的瑶鱼张开双翅,拉动车子在水面上飞翔。这样的奇观凡人是看不到的。一直到了朱氏府中的迎仙台上,龙王一行才破虚空而出,显露行迹。 朱峻早已恭候多时了。不过他看到白璃身边的珠珠的时候,脸上明显流露出意外和痛惜的神色。有情况。白璃挑挑眉,转身对珠珠说:“你不必在此伺候了,去和你的姐妹叙话吧。” 谁要见她——不过也许嫁人长大了、懂事了?珠珠想着,谢恩离开。 朱峻这日邀请了珍珍珠珠她们的父亲、鲛人族族长作陪,故而他们的母亲也随夫前来,此刻正在珍珍房间里和珍珍说话。听到侍女通传珠珠前来,母女俩也吃了一惊。 “不,我不见她!”珍珍脸一别。 “这是什么话,多难的的机会在这儿见上一面。”母亲劝她:“以前的事儿过去都过去了,你们是亲姐妹啊,血浓于水,以后相互扶持的时候多着呢。” “相互扶持?”珍珍冷笑:“娘亲想多了,人家用的着咱们扶持?你看她在龙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想起过咱们分毫?!” 珠珠已经在门外了,她这些话一字不落清清楚楚落进了耳朵里。气的珠珠全身颤抖,待要按捺住离开,转了个身实在又按捺不住,一挥手招风把门扇开了:“珍珍,你有没有良心?!” “我说的哪里错了吗?”嫁了人的珍珍的确变了,不再是珠珠记忆里那个柔弱的样子。她款款站起,镇定看着珠珠道:“你倒是说说,你进了龙宫之后,除了邀宠献媚之外,可有帮咱们说过半句话?前年的夜明珠收成减了三成,父亲在龙王面前跪了三个时辰,你在哪儿?去年黑鱼族墨成擅自加收远川水关的过关费,我写信请你跟龙王告发于他,你理会了吗?这一桩桩一件件,还要我一一道来吗?龙妃娘娘?” “珍珍,这些你姐姐有什么办法,她在那龙潭之中能保命就不错了。”母亲劝珍珍,可惜她声音太弱,珍珍显然没听进耳朵去。 而珠怒极反笑:“是啊,原来没良心的是我。只可惜了你这一腔替族人着想的好意,是我的错,我当年就不该替了你入龙宫!” “就知道你会提这一桩!”珍珍的声音变的颤抖尖锐:“看看,就因为这一桩,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一辈子要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珍珍,你这是说什么!”他们母亲也急了,按住珍珍,又安抚珠珠:“好珠珠,你别跟你妹妹计较,你知道的,她向来不懂事……” “什么不懂事!”这一声却是姐妹二人同时说。到底是珍珍抢先了:“是,我曾经不懂事,让她替我进了龙宫。我现在后悔死了!现在我宁愿进龙宫的是我,那样我就可以庇护族人,不再受任何人□□!我宁愿进龙宫的是我,他也就不会心心念念牵挂着你……明明他当年要娶的就是我……你不过就是和他早认识几个月……凭什么……”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珠珠听她越说越不成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冷:“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为着他呀。当年的事儿我不要再提了,什么好东西呢,谁稀罕。你且听着,这话我之前就说过,自朱峻和你定下婚约那一刻起,他就再和我没一点关系,你们俩的事儿,也休要再纠缠我!” “珠珠!”她母亲看她说的狠绝,又赶紧来安抚她:“你妹妹她性子倔身子又弱,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全都是被你们给宠的!宠成了这样一幅贱人模样!”珠珠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冲着母亲发了出来。发火之后又后悔,终究是一声叹息,踉跄离去。 “大王?大王思虑何事?”呼唤声把宴席上的白璃的思绪唤回。她眨眨眼睛,暗中转动手指,收回附着在珠珠身上的窥探虫儿:“无事。刚才你说什么?” “哦。我说,大王今日饮食用的少,是为何故?”朱峻殷勤问候。 白璃低头看看那一桌子珍馐美味。蒸的煮的炸的卤的……全是各种肉食!偏偏她琉璃小白龙是龙族中的异类,没法吃过多肉食。 她也不回答,只是问身边的那只鸟儿:“卫霄兄觉得如何?” “不好吃不好吃!”卫霄懒懒地道:“食材普通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没感情,没灵魂!” 朱峻脸上的笑都僵硬了:吃个饭还要有感情有灵魂,您这要求能正常些么……话说回来,这个龙长天也明显忌惮三分的人是何方神圣?! 他轻咳一声:“惭愧惭愧,这凡尘之物终究不堪供奉仙灵。哦,可喜之前大王托付那事,虽是前番办砸了,今日却有了结果。” “哪件事?”白璃问。 “便是那琉璃白龙肉之事啊。”朱峻笑道:“紧赶着这宴席开席之前,终于从那西海大商手中购到了真正的琉璃白龙——这次决然是真的!” “真的?”不等白璃有所反应,卫霄拍着桌子催:“快拿上来拿上来!” 白璃心中不屑:且,本王还没死呢,哪儿来真正琉璃白龙肉。 然而,等看到那“琉璃白龙肉”,白璃的目光凝重了起来:竟有此事?! “嗯,观其色,闻其味,这的确是一只琉璃白龙。”卫霄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说:“但tmd怎么是只蛋?!” 没错,美人玉指高高举起、金丝楠木的托盘之上、丝绒小心衬裹着的,是一只椰果大小的、晶莹剔透的蛋! “这位上仙好眼力!”朱峻不胜欣喜:“且别着急,那西海大商还说了,只要再等七七四十九天,这里边的琉璃小白龙就破壳而出啦!” “是么?!”卫霄两眼放光,又喜又忧:“那么小的龙,够一口吃的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可以尝试下蒸乳龙……” “喂喂喂龙长天,”他揪住白璃衣袖,一双凤眼里满是小星星:“你会孵蛋么?” 第10章 冷月城(五) “不会。”白璃从牙缝里迸出俩字。 “那你要开始学习了。”卫霄把那蛋拿到手中、凑到眼前仔细观看。 “卫霄兄想多了。”白璃冷笑:“无论如何这颗蛋也孵不出龙来的,因为这是一颗死蛋。”龙族感官敏锐,白璃察觉到这颗蛋里并没有任何生命波动。 “什么?!”卫霄和朱峻同时痛心疾首地惊呼。卫霄赶紧用神识探查了下:的确是个死物。“这这这,我的琉璃小白龙,龙!”他抱着蛋,脸贴在蛋壳上,不胜的哀伤:“还能拯救下不?或者摊个蛋饼?” 朱峻的心痛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我的银子,银子!” “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会吃到的。”白璃安慰卫霄,又安慰朱峻:“继续找,本王和卫霄兄等得起。” 可是看来这个打击对于卫霄过于沉重,之后的时间里他就一直抱着那只蛋颓着。 一时环佩叮当,鳞光闪动,是珠珠回来了。她的脸上还有发怒的残红,可是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她把自己掩饰的很好。 白璃朝她笑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珍珍在你府上一切可好啊?本王近来着实有点想念她,请出来一见吧。”她对朱峻道。 朱峻心里一惊:这妖蛟,死性不改,还惦记着珍珍!“大王知道,珍珍一向体弱,这几日又染了时疫卧病在床,怕是不便拜见大王。”朱峻说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珠珠。珠珠只管低头喝茶当没看见。 “哦,是不便拜见,还是不想拜见呢?”白璃似笑非笑道。 “大王这话言重了,小人不胜惶恐!”朱峻忙离了座位,伏地而拜:“自珍珍嫁于小人后,每日里为大王焚香祈祷安好,唯恨自己不能侍奉大王左右。实在是身染时疫——这时疫还凶险的很,会传人!如若传染给了大王,我与珍珍万死莫赎啊。” “啊,是吗,珍珍真是如此牵挂本王?”白璃想着龙长天那色眯眯的样子,模仿着。 “诚然如此,诚然如此。”朱峻表面驯服,但熟悉他的珠珠却注意到,他的唇抿的紧紧的,他开始惜字如金——这是他情绪累积到了极点的表现。 “这个我信!”白璃得意洋洋道:“本王也听说了,珍珍是后悔嫁于你滴!珍珍还是想入我龙宫滴!朱峻你邦本王给珍珍带个话儿,本王也挂念着她滴!本王是不会嫌弃她嫁过你滴!” 朱峻和珠珠听了都有点愣。珠珠想起片刻前珍珍跟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突然很想大笑。 纵然朱峻性子再圆滑,性子再好,身为人夫,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按捺不住了。“大王说笑了。”他脸色沉了起来。 “本王从不说笑,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希望珍珍也是如此。”白璃也敛了笑,冷冷道:“这话,你也给我带给珍珍。” 朱峻气的额上青筋直蹦。而珠珠却疑惑了:他这话,怎么感觉就像是针对着刚才珍珍对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说的?还是给自己找回场子的……这没可能啊,他又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儿!退一万步说,以他的性子,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对自己这般上心的。 不说珍珍在这儿疑惑,单说宴席上其他宾客,见龙王和朱峻起了龃龉,忙一阵说笑给遮掩了过去。 朱峻也迅速调整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是离席更衣之时,他唤来心腹,耳语许久。心腹领命而去。 酒过数巡,白璃装作醉酒的样子歪倒在珠珠身上,就势看向墨将军,想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可是墨将军的坐上空空如也。 就在片刻之前,墨将军啃了一只蹄髈后,就感觉肠胃一个劲儿的往下坠。他赶紧离了席,门外揪了一个下人问:“茅房在哪里?” 朱府上的如厕之处也布置的华丽富贵。墨将军大解了一通,就觉得浑身舒畅,坐在马桶上懒怠动弹,懒着懒着,就睡着了。 屋梁上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朱峻刚才交代过的心腹。他迅速地把墨将军浑身上下搜了一遍,搜出了一个小壶,他打开小壶闻闻——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他疑惑地皱起了眉。思考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倒了进去,又给墨将军放了回去,然后悄悄离开。 不多时,墨将军悠悠醒转:“嗐,我怎么在这地儿睡着了!”他赶紧提上裤子回了宴席。 白璃看见他回来就是一个凌厉眼风:干什么去了,速速按计行来! 要怎么样来着?墨将军抓耳挠腮:哦,想起来了。 “嗯哼!”他浮夸而僵硬地迈步上前:“大王喝多了,哎呀,临行之前斑夫人再三嘱咐小人,万不能让大王再醉酒了……” “聒噪!退下!”白璃装作不耐烦的模样说。 “求大王可怜小人,不然回去斑夫人定饶不了小人。小人随身带了醒酒玉浆,请大王饮一盏吧!”墨将军说着掏出袖中的小壶——掏左袖没找着,再掏右袖才掏到。咦,明明记得在左袖来着…… “那就奉上来吧。”白璃挥挥手:“卫霄兄也请用一盏吧。” 卫霄仍然是没精打采的:“我没喝多少酒。”他说。 珠珠已经接过小壶倒出了玉浆。液体如糖浆一般清澈绵长,并散发着扑鼻清香。卫霄凑过去抽抽鼻子:“不过喝一杯也无妨。” 白璃先执盏而饮,她眼角余光紧盯着卫霄:他拿起了杯子,送到了嘴边…… 这玉浆里白璃下了四海八荒排的上号的毒/药断机。纵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性命——当然,她是提前吃过解药的,并且她控制着饮入量,看着她喝了半天,实际上不过刚沾了沾唇。 卫霄仰首一饮而尽。 一切顺遂,天助我也。白璃嘴角微微翘起。 “酒里有毒!”卫霄终于有所察觉,他扔出自己手中的杯子,把白璃手中的杯子砸落。 妖孽,受死吧!白璃伸手抽分水针,然而却半途中止,转而捏住自己的太阳穴:这剧痛袭心是怎么回事?这天旋地转是怎么回事?……唇上玉液的味道有异,糟糕!出问题了!玉浆中多了断机之外的东西! 满座宾客被卫霄这一句话吓得脸色灰败。朱峻也赶紧装出惊讶神色。实则他眉宇舒展,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还有一人也在装,那就是黑将军。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来着?“嗯哼!”他费劲想着台词、一字一字道:“没错,酒里有毒!龙长天,你的死期到了!” “你为非作歹,霸占大泽多年,如今,是报应的时候了!本将军今日就要为民除害……”黑将军还在按着剧本来,可是白璃知道自己是没法按原计划来了:为什么自己不过沾了沾唇就感觉这么难受,而那只金翅大鹏鸟,喝了整整一杯,却没有暴毙而亡、甚至状态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 “卫霄兄,你感觉如何?”白璃不死心地问。 “呸呸呸,下毒也下个味道好点的啊,九息噬魂什么的。像断机黑裂这种恶心的东西真是对我的品味的侮辱!”卫霄捂着肚子说:“不过肚子好痛,怕是吃坏了肚,哎哟哎哟!” 只是吃坏了肚?白璃闻言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而黑将军还在照本宣科、浮夸地演:“……你的桩桩罪行罄竹难书,你看这在座的哪个不是恨死你了,诸位,你们说是么?!” 被打击到的白璃也没心情让他再演下去了。她一爪子过去,黑将军的头就少了一半:“谁敢不服?!” “不敢不敢!”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朱峻奇怪:怎么还真把黑将军给杀了,不是演戏吗?哦,想来是龙长天是把自己给下的黑裂之毒误以为是黑将军真的谋反了。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如此也好,就算今天棋差一招,没要了龙长天的命,折了他一只臂膀也不错。 “回宫,回宫。”白璃挥袖离去。 然而袖子被扯住:“哎哟哎哟,我难受的厉害,你得扶着我点,龙长天。”卫霄说着整个人倒在了白璃身上——他还不忘抱着那只龙蛋。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金翅大鹏鸟的气息铺天盖地,白璃的每一寸肌肤都战栗起来。“快走啊。”卫霄还催他:“我好难受,我觉着必须得马上喝上一盏热腾腾的喝冰糖雪梨,不,银耳莲子羹!还必须是元三嫂的银耳莲子羹!虽然她已经死了三十年了,但我不管!你去地府里找她,必得让我喝上她的莲子羹!谁让我是被你害成这样的呢!” 白璃再次愤怒的眼前发黑。 第11章 定水尺(一) 轻敌啊!大意啊!白璃自我反省着,并在心里,把那“戒急戒躁”念了一遍又一遍。 感觉心里的毛刺儿平了个差不多,白璃轻吐一口气,睁开眼睛,嘴角勾起,融化了脸上冰霜:“世尊,我做的银耳莲子羹尝着如何?”她转身,点头哈腰地问一边的卫霄。 卫霄正半歪躺着,手捧一碗莲子羹吃的起劲儿,吃完了把碗一放把嘴一抹,这才有功夫搭理白璃。“不怎么样。元三嫂的莲子羹,暖透心亮透心,你做的,冷透心!这还不算,还有乱七八糟的味道——是害怕、憎恶、算计的味道。”他眸子一转,盯住了白璃:“你做羹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这只鸟儿,原来尝的不是味道,是人心?!“世尊英明,我刚做这羹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刚宴席上的事儿气着、盘算着。”白璃此刻心平气和,所以能够沉着应对。 “哦,是这样啊。”卫霄点点头,看样子是接受了她这解释。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让白璃心沉了沉:“想算计人结果叫人反算计了,是我也得气。” “世尊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璃镇定地问。 卫霄打个饱嗝伸个懒腰:“你是让那条黑鱼演戏试探姓朱的没错吧?——也不看看那黑鱼演技那么差瞒得了谁啊。结果让人将计就计真给下了毒。你这个蠢材是以为是那黑鱼真谋反了,所以把他给杀了吧?我看却未必是他。那个花花肠子不知道多少转的姓朱的更可能些。不过下的毒有两种,应是两股人马所为。另一股人马是谁,你自己琢磨下吧。” 这祸害的招子是真的亮。白璃心中暗惊,同时也庆幸:幸好他没看穿这最要紧的一环……危险啊,太莽撞了…… 就听卫霄又说:“其实我也有在想,那第二种毒是不是你自己下的,为的是对付我。” 白璃的心终于又控制不住,开始加速了。金翅大鹏鸟那炽烈的目光笼罩着她,她感觉全身的温度在蹭蹭上窜。 “不过又一想,你离了我就是个死啊,你再怎么蠢也不至于看不清这一点嘛。”卫霄话锋一转,把身子整个瘫下去:“所以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存在。你说是吧龙长天。” 白璃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是是是!”她一叠声道:“小蛟对世尊的忠心苍天可鉴哪!小蛟若有一丝异心,天打五雷轰!小蛟……”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卫霄揉着肚子说:“我肚子可还疼着,哎哟,原本只是肚子疼,喝了你那冷心冷肺的羹,现在怎么浑身都不舒服了,哎哟哎哟更要怪你了,就说你跑一趟地府吗你偷懒不肯……” “这这这,小蛟,小蛟给世尊按摩一番可好?”性命攸关,白璃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小蛟虽是蠢钝,手上的按摩功夫倒是跟凡人好好学过的。” “哦,那就来试试吧。”卫霄翻身背对他。不见了那炽烈目光,他就是一副颓废萎靡、没有骨头的样儿。 白璃是以前为了伺候自家长辈学了一手上好的按摩功夫。自打那两位老人先后离世,她总也有上百年没施展过了,好歹并没有生分。 她坐到卫霄身边,先给卫霄头上按了按——这头乱发实在是碍事又碍眼!白璃忍不住,拿出随身带着的梳子,给他梳理起来。 卫霄觉着有点别扭:一个雄的,给按摩下没什么,给梳头算是怎么回事、他还抹发油!他扭头要叫停,一看白璃已经梳通了一小半。那些头发在身边金灿灿、软蓬蓬地卷着,顺滑可爱——他人形的头发是卷的,他倒是很喜欢的,就是不好梳。看白璃给梳的又快又好,一点儿都没扯疼,卫霄很满意。“反正又没旁人看见,雄的就雄的吧。”他想。 梳完头,接着按摩。按完头上按背上,卫霄就觉出好来了:“不错不错,这力道对!干嘛隔着衣服啊,帮我把衣服脱了。” 白璃身为西海龙族,虽不属王族一脉,也算是身份高贵,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服侍过人!并且白璃骨头软,自家长辈也都疼她不太肯让她施展。如今倒是全便宜这鸟儿了。白璃暗暗把嘴里的龙齿磨了磨。 她轻轻揉揉手腕,把卫霄上身衣衫褪下。 之前虽也看过这祸害没穿衣服的样子,到底没好细看。如今这一褪定睛一看,白璃小吃了一惊。 这是一具精干的男性躯干。清瘦而修长,但是极其强健。和那精致的外表、软溜无骨的仪态完全对应不起来。让白璃吃惊的是,那躯干之上,巨大虬结的伤痕密密麻麻,新的累旧的。看伤痕的样子,估计没结疤的时候见骨头都是轻的。 “磨蹭什么呢,快点呀。”卫霄催促。 “是是。”白璃心里盘算着,道:“小的是被世尊这满身的英雄气概给镇住了。” 她本想引出卫霄的话头来,然而卫霄只轻笑了一声,没接茬。 许是金翅大鹏鸟的特性,卫霄一身骨头硬得出奇。加上疤痕粗糙,白璃按的极费劲。好几次觉着自己的骨头要给按骨折了,靠着技巧才避开了。 卫霄隐约有些觉察:“我说龙长天,你这骨头有些软啊,跟个雌的似的。” 白璃干笑两声。 按了小半个时辰,白璃蛟皮之下的真身,出了满身汗。“似乎又有琉璃小白龙的味道……”卫霄迷迷糊糊地想着,睡了过去。 看他呼吸平稳睡熟了,白璃才停下手,蹑手蹑脚远离了床榻。 绷紧的精神一松,白璃眼前一花,软倒在地——这有那鸟儿的原因,也有那毒的原因。 她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打量着四周。 从朱府出来之后,卫霄让白璃护送他回他的洞府。到了之后呢,因为“中毒体弱”,白璃又给卫霄扣下来做佣人——普通的虾兵蟹将,哪儿够格儿伺候他呢! 这卫霄的洞府,位于大泽南方的栖日峰的悬崖峭壁之上。洞府是利用的一个天然的洞穴,没做什么修饰。白璃原想着,以卫霄这样懒散的性格洞府该是脏乱的下不去脚的,然而来了一看,倒是出乎意料的清爽整洁——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那种清爽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家徒四壁。 一只金翅大鹏鸟的住所磕碜成这样,也是怪了。白璃知道,他们这种生长在西方极乐世界的生灵最喜欢金碧辉煌闪闪发光了。 “定水尺,定水尺在哪儿。”白璃想起自己的宝贝,身上立刻就来了劲儿,赶找寻起来。 没有,哪儿都没有。甚至床榻之上白璃都大着胆儿、屏住呼吸去找了找,没有。 “此处没有,那就是藏在储物空间里,或者秘密宝库里。”白璃分析着。“不,依着他的性格,拿这些东西没这么精细的。”她看看熟睡的卫霄又想。 她再次看看这光洁的洞穴:一个这么懒的主人,如何保持这般整洁……很简单啊,他是金翅大鹏鸟,只需把翅膀这么一挥……白璃眼睛顺势看向洞口。 下一瞬间,她人化作一道残影,冲出洞穴,飞向那悬崖峭壁之下。 刚飞了没多远她就停了下来: 悬崖高约八百丈,在这八百丈的距离之上,有渔网一样铺张的蔓藤、有孤傲独立的松树,在蔓藤的枝叶间、松树的根系里,更有无数亮晶晶闪烁着、零零碎碎散落着的珍宝!看那无规律的分布,显然是被像垃圾一样随意抛掷的,加之风吹日晒,这些珍宝受损严重,几乎找不出个品相完整的。 尽管有所预料,白璃还是捂着心肝儿直吸气:这鸟儿什么毛病?! 白璃慢慢飞舞着,找寻着定水尺。 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白璃受那毒影响眼睛也有点发花,不比平常敏锐。找了一小会儿白璃觉着这不是个办法,停下来思索一会儿,白璃的目光落在身边的蔓藤上。 万物皆有灵性。这蔓藤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又有这么多珍宝为伴,该是有点意识了吧?白璃把手放在蔓藤上,试图用神识和它沟通:“听得到我吗?”说着喂了它一点灵液。 吃人嘴短,片刻,“呀,呀。”木头吱呀一样的“声音”传递回来。 果然是有神识的。白璃高兴极了。“你可见过一个像尺子一样的东西?”她又问。 “呀、呀?”蔓藤的意识非常低级,它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更不懂得什么是尺子。笨人有笨办法,它开始一幕幕把上面掉东西下来的情形给白璃看。 有时候只有一阵狂风卷出,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了;有时候是卫霄在洞口耷拉着腿坐着,身边小山一样的珍馐美味,然而他吃一口就把剩下的全踢了;有时候是卫霄兴致勃勃然而又毫不珍惜地拿着个宝器玩耍,一个不小心就掉到地上、咕噜噜坠下悬崖…… 所有画面里的卫霄都是一副吊儿郎当、闲的没事、寂寞如雪的神情。 “真tm的……”白璃简直找不到话表达自己的悲愤之情:世上怎会有如此败家子! “你这儿干嘛呢?”熟悉的话语打断白璃的思绪,一睁眼,那败家子的面庞近在咫尺。 “呃,世尊猜?”饶是白璃反应快,也只能做到不给他吓得惊慌失措。 卫霄那双锐光四射的瑞凤眼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着转儿。“我知道了!”在白璃坚持到极点的时候,卫霄终于又说话了:“你是在想怎么把这老藤做成菜,对不对?!” 白璃:“……” 老藤:“呀——!” 第12章 定水尺(二) “你准备怎么做?磨粉打浆还是焖蒸煎炒?”看她不说话,卫霄催问。 “不是,我不是想拿它做菜。”白璃边无奈地回答,边摸摸被吓着的老藤安慰它:放心,这儿没人想伤害你。 然而老藤的叶子依旧在瑟瑟发抖。 “那你到底在这儿干吗?”卫霄又问。 白璃决定实话实说,她现在觉得卫霄根本不会拿定水尺当回事:“我,小蛟在找寻定水尺,小蛟最近需要定水尺一用,世尊可否暂时赐还呢?” “定水尺?那好像是龙族治水的东西,我这儿有吗?”卫霄疑惑地问。 果然。白璃了然地笑笑 卫霄马上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要说放在以往,这点事儿还算个事儿么?可现下,不知怎么了,对着淡然含笑的龙长天,他竟然产生了一点辜负人家心意的赧然。 “呃,若是你曾供奉给我的东西,那总跑不出这儿去,你自个儿慢慢找找吧。”他匆匆扔下这么一句,飞回了洞府。 又找了大半天,白璃总算在一处岩缝里找到了东西。手捧着定水尺,白璃难得的笑逐颜开——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大泽水神! 定水尺,外表看起来和布店里量布的尺子没多大差别。一样的的有尺码量星,一样的木头所制。只不过定水尺这木头,看起来黑漆漆沉甸甸其貌不扬,却是上古的神木。尺子一端阴刻四字,定水承波。 白璃抚摸着定水尺看了又看。这上古神木虽然神奇,却也娇气,竟被那虫蚁啃咬了好几处。白璃心疼地用袖子蹭了又蹭:不会影响使用吧?她想着,手指一动,定水尺在指尖旋转起来,手指一停,定水尺又牢牢握在手中。顺势向身前地上一插,定水尺牢牢插入了土中。 “八方之气来见,四时之水伏拜,现!”白璃念个咒儿,定水尺应声而动:如同树苗一般,它迅速生长了起来。只是它不竖向长枝叶只横向长主干,并且这主干上呈现了一个小世界:湖水、岛屿、山川、生灵……大泽方圆千里,从水底到云端,所有风物都分毫不差精致入微地被定水尺长了出来、浓缩在方寸丈余之间。陆地是黑的,石头是墨黑;水域是灰色,悬浮于其上的云朵又是更浅的灰。灰色的水在缓缓流动,可以看到一条条河流汇入大泽。浅灰云朵在聚散,聚的够重了就化作水滴落下。 白璃满足地叹口气,运足目力、贪婪地看着这个小世界。“给我看生灵!”她伸手拂过这个小世界上方。 小世界应声而变。一团团红点出现在水中和陆地。白璃选了一团水中的红点,伸手往外一拉,那红点放大呈现于手落之处:是一群黑鱼。金光一动,显出个三十二来,那是这群黑鱼的数量。 白璃把黑鱼放回去,想了一想:哦,该先紧着最重要的事儿看。“现全局水流图。”她说。 大泽的颜色变动起来,一条条白线勾勒出了湖水的动向。白璃上眼一看,嘴角的一丝笑容消失了:这水脉怎么怎么乱的?就算是龙长天霸占此地数百年间没梳理过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吧?难不成上任龙王在的时候就疏于水务了?她不死心,再次伸手拂过:“现云气走向。” 云气走向一现,白璃扶住额头:好了,明白这水流为什么这么乱了,因为有更乱暴的无法言表的云气牵引着呀! 这云气怎么就乱成这样了?按常理,都是水流会乱,云气不会出问题的。白璃看着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此地住着百儿八十个即将迎来天劫的修道之人,搅乱天道,这云气乱成这样还说的过去。可是此地只有群妖乱舞啊,且也没听说有哪个妖引来天谴给灭了的。 牧水神龙牧水神龙,龙族使得上劲儿的是在水中,这水流虽乱,下点力气耗点时间也就收拾过来了;可空中的云气主要靠天道牵引,龙族能做的极其有限。而云气对水流的影响太大了,这云气不安定平顺下来的话,水流就是一时给理顺了也很快会被云气再次搅乱。水流不顺的话,水中陆上各类生物就没有一个安稳的生息环境。故而白璃忧愁。 然而这还不是唯一一个问题。白璃马上又发现,大泽的水位远远低于正常水位。 “现水眼。”白璃吩咐。 水眼是大泽千里波涛的来源之处。它藏在大泽底部一条沟壑之中,咕嘟嘟冒着泡——按道理水眼该是浩浩汤汤喷着水的,而大泽的水眼之所以异常,定水尺也显示了出来:一根巨大的蔓藤堵住了水眼。顺着蔓藤寻去——虽是小世界,也能看出这根蔓藤相当之长,实际怕是要有百十里之长——一直寻到了大泽的东岸,那里,有一座小山,一座树长成的小山。 是容山老妖。他把根系直接伸进了水眼之中。 白璃知道,他这样做不单是为了补充水分。水眼之中,蕴养润泽一地的水之精华。有了这水之精华,此地才能人杰地灵。人杰地灵,则福报深厚,而福报将直达上天,转化为白璃,牧水龙王的功绩。而现在,这些全给容山老妖霸了去。 “没事儿,没事儿,琉璃儿一定会有办法的。”白璃捂着心口,努力想让它感觉不那么凉。 “你在这儿半天捣鼓什么呢?”无声无息地,卫霄又出现了。“哎呀,原来这尺子是这么玩儿的!”他看到了定水尺小世界,惊喜地凑过去看。 玩儿,谁跟你个败家子似的只知道玩!白璃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越是心里动荡的厉害她脸上就冷漠。“是,小蛟正在查看辖地水情。”她回答道。 “哦,看起来这大泽周围问题不少嘛。”卫霄转动小世界看:“哎呀,这云气给折腾成这样了,呵,呵呵。” 听这话意思,他是知道云气为什么这么乱的!白璃想问他,又怕露馅,只好辛苦忍住了。 “琉璃儿是谁啊?”卫霄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竟然被他听去了!白璃有种说不明白的愤怒。“有辱尊听,那是小蛟的乳名。”她面上还得装的恭谨从容。 “呃,你的乳名,不是小蛟吗?”卫霄疑惑地问:“你整天小蛟小蛟的称呼自己。” 这……男人没常识起来真是可怕……白璃满心的愤怒,被他这样一搅和,不知不觉淡了许多。“小蛟是小蛟、呸,我,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对自己的谦称啊。”她无力地解释。 “哦,什么尊称谦称的,何必那么客气。”卫霄挠挠头道:“不过,琉璃儿?你,琉璃儿?哈,哈哈!” 这个许久没人提起的名字,被他这样大声呼唤着,白璃就有那么一瞬间心一软,好想好想答应一声。 可恶!白璃闭闭眼,把那一丝软弱驱逐。“世尊的身体看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小蛟杂务繁多,这就告辞了。”她施了一礼说。 “谁说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卫霄马上反驳。可惜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的说的话的可信度太低。他自己也觉察出来,讪讪地咳嗽了声,道:“主要你也没什么事儿啊。” 肯讲道理的鸟儿是不可怕的鸟儿。白璃微微一笑:“着实有事。改日再来拜见世尊。”说完也不等卫霄肯准,招手收了定水尺,驾云而去——虽说之前告诫了自己几百遍戒急戒躁,但是看大泽水务如此之紧急,白璃实在没心思应付卫霄。又或者说她察觉了卫霄暂时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回到龙宫,马不停蹄地,白璃立刻命召集属臣。 一般来说,决意成为一地牧水龙王的龙,会在赴任之前就先养起套幕僚班底——这其中以雷公电母风婆云童为最要紧。可是白璃不一样,除了大泽这边的问题,西海那边也出了些事儿,导致她后是只身赴任没一个帮忙的。现在召集属臣,自然也是龙长天的属臣。 虾兵蟹将们很快聚齐了。白璃把目光投向最前面的一獠,他名谛聆,乃是条修行三百年的蛇精,最是阴狠歹毒诡计多端,被龙长天拜为丞相。 这样一条毒蛇,修出的人形倒是个浓眉大眼面目端正的。只不过修为欠缺,下半身还拖着一条蛇尾。 就把此獠作为第二个消灭的目标吧。不灭他,在水里施展拳脚怕是会让他看出破绽来。 “敢问大王召集小的们是为何事?”谛聆看龙王一直盯着他不说话,忍不住开口询问。 “墨鉴行刺本王,此事你们都知道了吧。”白璃扮出阴森森的神色说。 “是,墨鉴那厮罪该万死!”“小的早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他天生长着凡人们说的反骨!”虾兵蟹将们一通嚷嚷,谛聆倒是不动声色。 “他虽是死了。这大泽里和他有着一般心思的东西,怕是不少吧!”白璃冷笑道:“谛聆,你说呢。” “谛聆听候大王差遣。”谛聆的神色仍极平静。 “那好。你们都听着。”白璃说:“墨鉴虽除,可是他手下的黑鱼大军,怕是还忠心于他,说不定正筹备着反了为他报仇呢。你们说,如何解本王这眼前忧患?” 其他水族皆喏喏无法,唯有谛聆不假思索道:“小的有一计!” 第13章 小龙孙孙 “黑鱼族并非都和墨鉴一心,其中也有野心勃勃想取其地位而代之的,也有不安分想叛出大王治下的。因此当下,应该尽快将其分而化之。首先,一边以利益相许安稳住那有野心的,一边挑拨那帮不安分的真反了。接着,就让有野心的去平定这叛逆,等把叛逆平了,这有野心的也该疲乏了、局势也够混乱了,这时咱们再顺水推舟把叛逆的名头也扣到这有野心的头上、把他们也收拾掉。大王的心腹之患便可迎刃而解了。”谛聆胸有成竹地娓娓道来。 白璃听了心思略有些微妙。 其实黑鱼数量虽多,但根本不是龙的对手。白璃也早就想好了处置他们的法子。现在谛聆这法子倒是和白璃原本的计划契合了个十之七八。 说不定倒是个得力的可用之才。白璃思忖着,先留下他用用? 可是转念又一想,以传闻中这蛇精的阴毒,焉知他不会在这局中再给自己布个局? 心中千回百转不过转瞬间,白璃面上不漏分毫:“听着是那么回事。那你就赶紧去办吧。” 把黑鱼的事儿安排好,白璃感觉累坏了。算起来她已经一连数日没合过眼了——对龙而言这倒没什么,主要是应付金翅大鹏鸟,精神高度紧张,体力就消耗的大。 她回到寝宫,命令谁也不许打扰,然后一头扎到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虽沉,却并不好。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人似的。到后来这感觉越来越厉害,硬生生把白璃催醒。 “帮帮我,让我出来。”耳边似乎还隐约萦绕着这么一句话。 白璃翻身坐起,烦躁而凌冽地凝神四顾。 硕大的寝宫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明明什么都没有啊。龙的感官极其敏锐,天上地下,少有生灵能在龙眼皮底下藏匿行踪。 白璃皱皱眉,躺下继续睡。 快要进入沉睡状态之时,又是那么“嗖”地一下,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感觉真讨厌,看不见,又摆脱不掉,放在凡人身上,该是个鬼压床,放在她堂堂牧水正神身上算怎么回事? 等等,鬼……魂魄?! 白璃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她再次坐起,张嘴吐出自己的本命龙珠。 五彩盈透的龙珠之内,一屡金丝流光溢彩、盘桓舞动。比起之前,这金丝粗壮了许多,并且隐隐约约呈现个龙形了。 “天哪!”震惊让白璃的不快一扫而光:“这是,这是这缕魂魄在自我修复,这么厉害!” “你这么厉害!”她对着这金丝像和个活物似的说话:“这么点生机你都能活过来,你太坚强太厉害了!我想你活着的时候肯定更厉害的!” 金丝对着她剧烈地晃动,像是在应和她,也像是想表达更多的东西。 “这有意思了,如果我帮你继续修复,一直到你完全修复好——说不定还能想法子修复你的肉身?”白璃眨巴着眼睛说:“这样岂不就等于我孵了一条小龙出来?” 剧烈动着的金丝瞬间僵直。 而白璃的眼睛里有星星亮起:“对的呀,完全没错,完全可以这样认为,道理是等同的呀。啊,天那,我亲自孵的龙,天那天那天那,这太可爱了!” 她跳起来,飞舞在空中打着转儿、双手捧着珠子脸贴上去蹭:“我的宝贝儿!娘亲爱你!” 那金丝又剧烈地左右摇摆起来。 “宝贝儿宝贝儿宝贝儿!”处在兴奋中的白璃完全无视金丝的意愿:“快快长大哦,娘亲的真元你不必客气,多吃快长大,快快长大出来跟娘亲相见。” 金丝又不动了。这次它没精打采地缩成一团。 而白璃依旧欢喜地和他说:“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这感觉真好。所有的辛苦也有了支撑了呢……虽说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吧,应该会继承几分我的美貌和才华吧?” “一定要哦!”她戳戳珠子。 这样又对着珠子絮叨了一会儿,白璃自己也受不了自己了:“我这是怎么了,疯子一样的。”她笑着把珠子吞回体中:“努力哦,少年,我等着你。” 闹了这么一会儿,白璃的困意也不见了。“运动一下,去找个云,布个雨吧。”她想。 她拿出定水尺。“可有多云之处?”她问定水尺。 定水尺幽幽闪烁,不多时一行字浮现出来:荆原之地多云乞带走。 “荆原之地,距此两千三百里,不算近啊。”白璃皱皱眉,驾云冲天而去。 因容山老树霸占大泽水眼,导致水位严重偏低,必须尽快补充水。白璃一时又没办法动容山,只能从外地调水了。龙王们之间会借助定水尺互通消息,比如此时荆原之地水量偏高,荆原龙王就发布了消息请有需要的龙王前往带走积雨云。白璃打算这样先应付一下子。 路程不近,白璃又贪多多推了两朵云,这一趟下来可是累的不轻。把云推到水量最低的大泽西岸,把属阴的云朵和属阳的云朵对着一碰,大雨就哗哗下起来了。白璃这才顾得上坐在云端上休息片刻。 又是一连数日,白璃都忙着这调水之事。回到龙宫里不是休息就是忙着过问黑鱼族之事,竟是片刻也没有亲近宫中美人们。这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就有人着急了,哦,不,是有鱼着急了。 “我的儿,为何许多日了不曾召人侍寝?”浓妆艳抹的斑夫人把她堵在了寝殿之中,殷勤询问:“可是她们伺候的不好?不好的话妈妈再给你去寻好的!” “她们没有伺候的不好,妈妈也不必再寻新人。”白璃边敷衍她边往外走:“这几日有些破事儿挂心,顾不上和她们嬉闹。” “什么嬉闹,这是延续子嗣的大事!”斑夫人一伸扇子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已经六百岁了呀六百岁了!给我一个小龙孙孙也没有一个也没有——哪怕个龙蛋呢!凡人的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你挣这偌大家业,没有小龙孙孙又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了,妈妈不必着急。”一开始白璃还有耐心应付她。 “不着急不着急我哪儿能不着急呢?你看妈妈这把身子骨儿还能再看顾你几天?若能抱抱小龙孙孙,我便是当下就死了,也能合目了!”斑夫人自觉占了世上最正的道理,因此那气场如虹,竟一步步把白璃逼回宝座:“妈妈知道你是爱玩,可是有了小龙孙孙你依旧可以玩啊!小龙孙孙妈妈给你带着,不费你什么……上次我看见那个以前我们隔壁山的金点儿,他又瘦又小的,哪儿有你棒实,可是他身后跟了五条小蛟五条啊!!……我刚把你捡着的时候,你就这么点儿大,这么点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呢我,而今你有能耐了,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不顶用了……” 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白璃表示自己败给这催生老妈妈了。 “把这喝了!”最后斑夫人揪着她耳朵给灌下一碗汤。被她唠叨的头昏脑涨的白璃稀里糊涂就依着她指令办事了。 “今儿晚上就去珠珠那儿。”斑妈妈看她喝光了,得意道:“有了这碗虎鞭大补汤,今晚一定能给我一个小龙孙孙!” 什么的……大补汤?!白璃把牙咬的咯咯响才忍住当场给她吐出来。 她一直忍到进了珠珠的寝殿才吐——其实已经在肚腹里消化了不少吧?啊,可怜的琉璃儿,不要想了…… “大王这是怎么了?”珠珠忙给她抚背喂水。 “没事,吃了点不新鲜的东西。”白璃推开珠珠,一推触着个软绵绵弹翘翘手感极佳之处。顺势望去,今日的珠珠,依旧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貌,美貌之外,又有一袭纱衣加持。那身纱衣,娇红的纱衣,可真是设计的美妙之极啊!凹凹凸凸朦朦胧胧,能看到那么一点,又看不到,撩的人心痒,好想这么一爪子给全撕了…… 我这是在想什么啊!!她有的你都有啊!!白璃扶额叹息。都是那啥大补汤惹的祸…… “大王可舒坦了些?”不明就里的珠珠还软绵绵地贴了上来。 不过……正因为都有都一样,所以摸两把试试手感体验下差异也不要紧吧?白璃抱着她,眨巴着眼睛想。 大王今儿是怎么了?这发愣的模样倒是有些天真可爱。珠珠轻笑一声,伸手贴着白璃脖颈摸了进去。 她这手法可相当有技巧。这有技巧的手法可把白璃惊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是怎么了……幸好没旁人看见…… “喂琉璃儿,你忙着呢?”谁说没人看见,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就从窗户上挂了下来。 白璃闻声望去,卫霄那精致又嬉皮的脸,此刻瞅着,怎么也这么有男子气魄呢…… 第14章 上火 几天不见,卫霄又恢复成了落魄乞儿状态。 白璃一看他这样儿就爪子痒痒。于是也顾不上别的,迎面便问:“世尊,先沐浴更衣则个?”——虽然是在水中,因为使了避水咒,所以他浑身上下滴水不沾,污垢附着不散。 “啊,世尊?卫霄大人是世尊?”珠珠花容失色赶紧跪拜。 “不要客气,你们都不要客气。”卫霄语气亲和:“我是要沐浴更衣,不过不是在这儿,龙长天,咱们去火山镇泡温泉吧。” 泡!温!泉!白璃看着他,眼前闪过苏家铺子里他豪迈的脱衣,还有栖日峰上那强健粗糙的后背……然后白璃就感觉身体里热水开了锅似的,热气蒸腾,蒸腾的心若火烧,口中干涩。白璃艰难地咽口口水:“这大热天的,泡温泉不太合适吧。且小蛟这几日有些上火,委实泡不得……” “哪里上火了。”卫霄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你看你这面色晦暗,白中带青的,哪里上火了,明明连分毫火气都没有——哟,龙长天,你不说我之前还没注意,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因为龙长天这层皮到底是个死物,不能像活物一般气血丰满的缘故。“没事没事!”白璃可不敢再让他细看下去了,再看下去怕是要看出破绽:“去火山镇!去泡温泉!咱们现在就走!” 火山镇位于大泽北方,距离大泽足足五百里。白璃飞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飞的她是大汗淋漓——许是大补汤的缘故,又许是载了个天敌金翅大鹏鸟、紧张的缘故。 白璃完全想不明白,卫霄为什么要叫着她一起泡温泉,更想不明白,卫霄一挥翅九千里,为什么偏要让她载。她这速度对他而言岂不是很憋屈? 火山镇位于两山相夹的一个峡谷里,这里温泉多如水井。镇上不多不少三百来户人家,多是依托温泉,经营旅店为生。当地人把这种旅店称为汤馆。各个汤馆的温泉各有特色,但是有一个规律,那就是越往峡谷里面去,温泉的温度越高。 卫霄偏就找了峡谷最里边的一家汤馆。 “万不能逞强,温度受不了就别进。进去了最多只能呆半刻钟……”进去之前汤馆主人千叮咛万嘱咐他们。 因此谨慎的白璃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龙而托大。她到了温泉池边先小心把手伸进水里一试——隔着层假皮都把她烫的缩手。“这么烫,如何能进去。”她皱眉。 “你那点出息!”旁边卫霄吹着口哨脱着衣服下了水。白璃看着他背影,伸手取过一边的茶壶一口喝了个见底。 “咦,好烫,烫!”里面卫霄呲牙咧嘴的鬼叫着:“啊呀,怎么这次这么烫,不行,要给煮熟了……哎呀,我腿……” 他突然大叫一声,在水里挣扎起来,然后咕咚一下没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世尊,很好玩吗?”白璃淡定道。 水面静静的,只有泉眼咕咚咚冒水的声音。 白璃远离池沿几步,以免被他恶作剧突然冒出撩一身水。 卫霄的确突然冒出来了,他倒没恶作剧。“喂,救我啊!我腿抽筋儿了使不上力了!”他继续鬼叫。 白璃继续淡然:呵呵,装的真像——呃,等等,好像不是装的?! 她站起来,看着那又沉了下去的卫霄,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真有可能就这么简单,这祸害会死在这儿?一只金翅大鹏鸟,淹死在个小温泉池子里?这真是,这真是千古奇闻大快人心天上掉馅饼了喂!!——所以现在是不是该赶紧施法涨涨水,让他死的更透些? 白璃果断这样做了。她以从未有过的精准和快速施展了唤水咒。 温泉泉眼瞬间从水杯粗细暴涨到水缸粗细,水很快漫过了池沿,漫过了白璃脚踝。非常烫,但是白璃完全顾不得。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水里的那一抹金黄。眼见那金黄色越来越低,越来越淡,但白璃的心却越揪越紧:事情当真会如此顺利? 精神高度紧绷,感官就格外的敏锐。空气中那属于金翅大鹏鸟的气息突然变浓,白璃瞬间捕捉到了,也瞬间做出了判断。“世尊,世尊你还好吗?”她跃起扎入水中。 动荡的水中,她准确无误地扑住了那一抹金黄。卫霄一转头,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白璃从卫霄的目光中捕捉到了怀疑、愤怒,以及杀意。不过幸好下一瞬间,这些情绪便开始消散了。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巨大的羽翼破水而出,紧接着是锋利的长喙——卫霄恢复了原形,他的原形巨大,这一方小小温泉哪里能困的住。 温泉老板正在凝神算账,突然觉得眼角余光中、窗户外边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他抬头眯眼看去——什么也没有啊。哦,想来是看久了账本,眼睛发花了。 白璃在卫霄化出原形之时给吓晕了过去——他真身的威压不是人身可比的,太恐怖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卫霄已经恢复了人形,正在歪着头一口口吐着水。 白璃感觉头脑迷迷糊糊的,她揉揉太阳穴,伸手撑地想站起。这手上触感好像不对,定睛一看,这怎么不是地面,而是一片宽厚又精干的胸肌?白璃使劲儿闭闭眼睛——哎呀,头还晕。再仔细看看,这这这,这不仅手下不对,这屁股坐着的,更不对…… 白璃就感觉,噌的一下,那啥大补汤又在自己身体里折腾开了。折腾的自己头更晕了,手脚也发软。“冒犯世尊了……”她有气无力地嗫喏一声挣扎站起,岂料起到一半一个腿抖又趴回去了! 她手肘又压回卫霄胸上,卫霄“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水。 “再给,再给按几下。”他说:“用劲儿。” 白璃咬牙,支撑起身子,双手叠在卫霄胸前一下下用力挤压——按一下,那虬结的肌肉就反弹一下,像是在应和,更像是个活物似的,委实奇妙……“好了,行了,走开一边。”吐够水的卫霄推开她,半坐起来,又咳嗽了一阵。白璃忙又凑过去给他拍背抚胸——啊,这样看更是好背、好胸……一不小心,眼睛又往下瞅了瞅,白璃就感觉自己鼻中一股热流冲了出来…… “呀,你怎么流鼻血了?”卫霄惊讶问。 白璃转过身去,望天、擦血:“那个,那个,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两天火气大啊!” 心中白璃在哀嚎:花斑鱼!你那熬的到底是大补汤还是大胆汤啊!!面前的这可是天敌,天敌啊!! “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缓过气来,卫霄开始跟白璃算账了:“磨蹭那半天才来救我!你再不动我真当你盼着我淹死了!” “怎会,怎会!”白璃赔笑:“小蛟委实以为世尊跟我玩笑呢。世尊那样的神勇,怎能在这小池子里栽了跟头……”她看着卫霄耷拉下来的脸色,讪讪地止住了话。 “以后放机灵点。”卫霄嘟囔一句,拔腿又往温泉里走。 “世尊,还泡啊?”白璃不解。 “怎么不泡,正事儿还没干呢。”卫霄说着,伸手一招,一物出现在他手中:圆滚滚亮晶晶,这是那只从朱家宴席上带走的死龙蛋。 他竟然没扔?他带到这儿想干吗?白璃疑惑极了。 “这个我不是还想拯救下这蛋吗。”卫霄回答他的疑问:“这个我瞎琢磨着……咳咳,不是,我查阅典籍、多方研习,想出了了复活这蛋的法子。你细看看,这蛋和之前相比如何?” 白璃用神识探了探:咦,之前明明是颗死蛋,可是此时,这蛋有了一丝生气!“世尊是怎么做到的?”她震惊地问。 “倒也不难,用了我一丝心头血。你应当知道,我们金翅大鹏鸟的心头血,那是四海八荒再珍贵也没有的东西。”卫霄得意洋洋地说。 白璃前因后果这么一连,简直对卫霄“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一口吃的,连自己的心头血都肯舍上!这才是真正的吃货啊!! “不过,到这儿来,和拯救这蛋到底有什么关系?”白璃又问。 “虽然有了一丝生气,可是还不够啊。”卫霄回答:“让蛋成为龙不得孵吗。孵化不得有热度嘛。我想这儿热度高,把这蛋放里面孵个一天当抵得我自己孵十天吧?” 一滴大大的汗滴从白璃额头上淌了下来。 抵得他孵十天……这么说他还真亲自去孵了?!不,重点是,谁说温度高就可以一天抵十天了?!没常识的男人真可怕……还有,最最最要紧的是,谁说有了一丝生气就能孵出龙来了?! 白璃张了张嘴,然而转念一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爱孵,就孵吧。也算是有点正经事儿占着手,许就不会给她生幺蛾子了吧?! 第15章 贩鱼 应付完卫霄回到龙宫,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白璃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可偏还不能休息,还有事儿在等着她。 “黑鱼族的事儿,皆按着小的的计划来,眼下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谛聆已经等了她半天了:“明晚黑鱼两部决战于紫云湾,请大王拨调小的兵马三万,埋伏于紫云湾周边。等他们打完,小的就发兵把剩下的一举歼灭!” “好好好,这事儿需做的周密,万不能有人走露了风声!”白璃强打精神吩咐:“这埋伏你准备怎么布?这要紧关节,本王还是得替你掌掌眼。” “大王请看,这是地形图,小的计划埋伏于此处,此处,此处……” 和谛聆一直商议到天擦黑。等谛聆离开,白璃也离水登陆而去。 她又去了冷月城,伪装成了越月。 朱峻这晚有应酬,多喝了点酒。回去的时候就坐了轿子。轿子摇摇晃晃,把朱峻晃的昏昏欲睡。 突然耳边一股冷气吹过。“朱公子,睡着了吗?”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朱峻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没了瞳孔、又瞪的要掉出眼眶的的惨白眼睛……他哇地一声蹦了起来,头嘣噔撞在轿顶。 “少爷,怎么了?”外面的随从们边七手八脚的稳住轿子边问。 “没事儿没事儿,继续走继续走。”朱峻强作镇定吩咐他们。 大喘了两口气,朱峻这才能稳下心,转头看向旁边:“是越月小姐啊,小姐别来无恙?” 惨白眼睛之后的小小脑袋依旧顶着大大的发髻与凤钗,她颤巍巍地点了点:“自然无恙。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恙。” “是朱峻说错话了,小姐莫怪。”朱峻挪挪身子,让出点空间:“不过小姐你好不好人全进来?就这么一颗头挂在这车窗上,有点瘆的慌。” “我现在这样儿,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越月说着声音带了哭腔,可是眼睛里是没泪水的。 她脑袋往前伸,身体从车壁里走出来,身上的大红衣衫拖拖拉拉,竟如同流水般延绵不绝,把车内空间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这这,这更诡异了,还不如就挂个头呢。朱峻强迫自己把眼睛放她脸上,不失礼于人,哦不,于鬼。 “小姐此时现身,不知是为何事?”他问。 “我还能有什么事儿,自然是对你好,对龙长天不好的事儿了。”越月道。 “愿闻其详。”朱峻说。 “最近龙长天手下的黑鱼族起了内讧,这事儿你知道吧?”越月问。 “知道,论起源头这事儿还是从朱某家里开始的。黑鱼族的墨鉴想谋害龙长天没得逞反叫龙长天给灭了,之后黑鱼族里就分成了忠于他的和忠于龙长天的两帮斗了起来。”朱峻对事情一清二楚。 “是,现如今这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紧要关头,明晚两群鱼将在紫云湾决战。但是哪帮胜哪帮负其实并不重要,因为龙长天已经对整个黑鱼族都失去了信任。他会布下埋伏,把黑鱼族一网打尽。”越月不紧不慢地道。 “竟是如此?唔,这原来一开始就是个计,龙长天没这头脑,定然又是谛聆那阴毒东西给他撺掇的。”朱峻思忖道:“黑鱼族仗着龙长天撑腰,为害大泽多年,难得谛聆歪心思却做件对事。不过,这其中似乎没什么我能做的。” “我说有你的好事儿,那就一定有,你不信我?”“越月”的哭腔又出来了。 “不敢不敢,小姐请说,请说。”朱峻声儿都不敢大了。 “话说在那极北之地呢,正有一位龙王,为自己治下生灵稀少发愁呢。龙王放出了话,不管是自愿还的是绑过去的,一个开了灵智的生灵换极北寒玉一两。你算算,黑鱼族中开了灵智的有多少,你说,这是不是一笔好买卖呢?”“越月”说的极热闹。 朱峻听愣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龙长天买下这些黑鱼性命,然后贩到极北去?” 极北这事儿,朱峻先前听闻过,知道是真切的。只是越月能把黑鱼族和极北这两件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事儿放到一块、从中挖掘出贩鱼这样的商机,委实让他吃惊。这诚然是一笔好买卖,上好的买卖!!越大小姐的这眼光,他自叹不如啊!!——但是这位大小姐怎么会生出这些商人的精明算计来?难不成人变成鬼了性情也会跟着变? “买什么呀,还要给龙长天送银钱,那能算个好事儿吗。”“越月”一笑。然而这笑却让她看起来更阴森了:“是偷,偷天换日,把黑鱼从龙长天眼皮底下偷出去!” “偷出去?!”朱峻给她说的又是眼前一亮:“如何偷法?”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事儿啊。”“越月”歪歪头:“我知道的呢,是龙王的埋伏排兵计划。至于怎么抢在龙王之前,把鱼群哄上你的船,从埋伏空儿里跑出去,那就要看你的了。”她一歪头,挑衅地看着朱峻:“怎样,敢不敢干?” “这天底下,还没有朱家不敢做的买卖。”朱峻心里也有了计较:“好买卖,真是好买卖,多谢小姐!” 朱峻回到家,立刻连夜安排。第二天晚上等那黑鱼群中胜负已分,而伏兵尚未出现的当口,朱氏的一十二艘货船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鱼群面前。朱峻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鱼群说的是面目失色,一个个扑着他喊救命恩人,顺顺溜溜上了他的船。 “开船,起航极北!”朱峻一声令下,十二艘船分四条路线散去,消无声息地消失了踪影——朱峻特请了高人施法做术,把他的船隐去行踪,等闲生灵是看不破的。 自然白璃是不属于等闲生灵列中的。她立于云端,对下方的船挥手:“到了极北要好好干活,不要偷懒哟!” 说完她轻轻吹了一口气。十二艘船顶上的帆满涨,底下的水也推助,不用船工怎么推浆,船就跑的像飞起来一样。 这就是白璃的计划和谛聆的计谋的差异之处。身为天庭敕封的正神,白璃不忍也不敢把黑鱼族全灭。那可是数万有灵智的性命。杀了的话白璃觉得自己的福报要折到姥姥家去。但是留又不能留,大泽实在是养不起了,所以只能费点神给卖出去。 事情顺利,白璃惬意地回到龙宫,唤来珠珠叫给唱个曲儿。等了一会儿果然谛聆就来请罪了。再痛快淋漓地骂上一顿,白璃觉得解乏,真解乏。 对于谛聆,白璃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敲定她这个主意的是朱峻那句话:“……龙长天没这头脑,定然又是谛聆那阴毒东西给他撺掇的。”得留着他给自己背锅打掩护不是。 打完了棒子,白璃又给他扔了颗甜枣。“罢了,这些年你没功劳也有苦劳。黑鱼族不管哪儿去了,总而言之他们不再是我大泽子民。他们的领地,”她打开定水尺扒拉扒拉画个圈:“这里,就封给你吧。” 这倒大大出乎谛聆意料。他忙谢恩。 “珠珠也选一块儿吧,”白璃顺手拉过一边的珠珠,对她说:“你若有看上眼的,就选一块儿送给你的族人吧!” 珠珠在龙宫里艰难挣扎了这许多年月,现下头一遭尝了做宠妃的滋味,她反给惊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黑鱼族一去,大泽空了太多。之前黑鱼实在是把大泽祸害的太厉害,白璃考虑着,怎么才能更快的让大泽恢复生机。是受点累淘淘湖底呢,还是破点财水里撒撒灵丹仙药呢……最大的麻烦还是容山堵着水眼和云气□□这两件事儿,可是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掉。 岂料她还没打算好呢,有人已经替她打算了。 “现下黑鱼族叛逃,你剩下的鱼虾们就那么点儿,哪里用得着这么个大泽。分一半水域给我表亲吧。”来访的碧拂仙子毫不客气地说。宛若她要的是半个大饼似的。 “你的表亲?分我一半水域?”白璃掏掏耳朵:“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虽说的是求人的事儿,然而碧拂依旧傲得很:“我的表亲水蝠族,男女老少加把起来得有上百万口。他们原本居住在据此一千七百里外的谢湖,现下那湖边来了个爱管闲事的地仙,三天两头找他们麻烦。他们熬不住,就写信给我说要投奔过来。他们这一族脾气不太好,我思量着我那儿也是容他们不住,偏巧你这儿这么一出事儿空出地方来,可解了我的难题啦!” 水蝙蝠,白璃知道,那简直就是水族的蝗虫,所到之处,生机全无。“你自己的表亲你不肯让他们在自己地盘落脚,让我分一半水域?!仙子,怕不是丹砂吃多了烧坏了脑子?”她傲,白璃比她还傲。 “怎么说话呢龙长天!”碧拂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别当我不知道呢,你给你的美人、你的臣子都分了地,他们分得,我的表亲为何就分不得?” “我的地盘儿,我愿意呢,全给人了也无所谓;我不愿意呢,就是立锥之地你也休想占据!”白璃冷冷道。 今儿这龙长天怎么这般强硬?以前他可不敢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碧拂仙子勉强按捺,想像以前那样哄着龙长天:“不分也行,借,借一半水域行吗?就借他们住一阵儿就行,等他们找到新地方就搬,左右不过就个百八十年的时间!唉,这不是知道你这人最仗义嘛!再说了,你这儿的确有地方啊,这么大地方你空着不浪费嘛!” 白璃微微一笑:“借?只怕这租金你的表亲付不起。” “租金?你叫我表亲付租金?”碧拂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白璃歪歪头,还她一个“自然如此天经地义”的表情。 “咱们之间还谈什么钱啊!”碧拂仍然不死心:“谈钱忒俗气!再说了你龙长天差这点钱?而妹妹我呢,我是上有老下有小,妹妹我难啊!好哥哥,你就帮帮我吧!” “帮帮你?”白璃嘴角勾起:“可以啊,但凡让我看见有一只水蝙蝠出现在我的地盘我杀一只,有一窝杀一窝,有一族杀一族。”她向碧拂挑挑眉:“这么着,你不就不用难了吗?” “你!”碧拂仙子拍了桌子:“好你个龙长天,你够狠!” “是没你这么办事的!”白璃冷冷道:“请回!” 第16章 战女魃 碧拂仙子气冲冲回了洞府。众族人上前问候皆被她斥退。唯有一上了年纪的老蝙蝠不怕她,笑嘻嘻道:“怎样?被二叔说中了吧?碰了钉子吧?” “你还笑的出来!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碧拂仙子见了这老蝙蝠,把脾气收敛了一两分:“谁成想这龙长天竟转了性子,软硬不吃、一毛不拔!哎呀,二叔你还笑!我竟是为谁受的这份委屈?还不是为了您嘛!” 原来这老蝙蝠就是水蝙蝠的族长。老蝙蝠道:“好侄女莫恼。且坐下来,喝口水顺顺气。这小可怜样儿,心疼死二叔了。” 碧拂见老蝙蝠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疑惑道:“您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么?难不成,您已经有了别的法子” “二叔一早就说了,去求那龙王多半没用,得让那龙王求我们,才管用。”老蝙蝠跟她挤挤眼睛。 “这倒奇了,龙长天求我们什么?又不是他的族人要用我们的地盘……”碧拂不解道。 “二叔有样宝贝,把她往大泽一放,龙王必得求上咱们来,那时候,别说半个大泽,就是要整个大泽,他也得给咱们。”老蝙蝠神神秘秘跟碧拂咬耳朵。然后他拍拍手掌,吩咐道:“抬上来。” 一群小蝙蝠密密麻麻聚成个巨大的团儿飞了过来。飞到他们跟前,蝙蝠四散离开,一个厚重的青铜棺椁重重砸在地上,砸的洞府中响起轰隆隆的回响。 “些败家玩意儿!不当家花花的!弄坏了爷爷的宝贝,看我不砸死你们!”老蝙蝠心疼地冲着小蝙蝠们喊。 “二叔,这里边是什么呀?”碧拂问:“这外边看起来像是神仙的东西呀。” “侄女儿好见识。”老蝙蝠力聚双臂,把棺椁盖子推开一点,里面竟有如烟水汽蜿蜒漫了出来。 水汽很快消失,继而,灼人的热浪以棺椁为中心四溢,碧拂瞬间出了一身汗。 “这是,女魃。”伴随着老蝙蝠的话语,一只赤红的眼睛骤然睁开! 白璃完全没把碧拂仙子这事儿放在心上。她手头要紧的事儿太多了。眼下就有一件火烧眉毛的。之前发现水位过低,她从外地调了些水。可是现在她又发现这个策略是失误的。大泽的水位低,雪上加霜的是大泽的湖床高。这里水流暴/乱,对周围陆地的侵蚀本就厉害,不学无术又贪财的龙长天还把大泽出水的六条大河统统堵了,只各留下一个小小口子供水族、船只出入以收取关税和下游的用水费。这两个因素导致大泽中的泥沙只入不出,淤积于湖底,造成湖床抬高,一些近陆的水域都成为滩涂了。鉴于这种情况,雨都不好多下,多下了怕是要淹了陆上。 开河口,立刻开河口。白璃请来附近的妖精,号嶙峋仙君的穿山甲,请他帮忙钻掉堵塞处。 “大王吩咐,小可莫不从命。”嶙峋仙君道:“那么就等碧拂仙子的云霞会完了就开始疏浚,如此可好?” “碧拂仙子的云霞会?那是做什么?”白璃问。 “怎么,竟没相请大王?”嶙峋仙君惊讶道:“莫不成是大王疏忽了?小可听着这周围相熟的神通们都给邀请了呀。仙子安排了,今夜午时着蝙蝠车相迎,共赴千里之外的南方云霞山,赏云霞品美酒,要连乐个九天九夜呢!” 哦?碧拂这是要做什么,收买人心吗?白璃想了想,道:“碧拂近日是和本王有一点小芥蒂,嗐,这女人的心眼儿也忒小了点儿。算了,你在她面前也不必提起我。对了,容山可也去的?” “圣人最近外出找好鸟儿了,应该不会去的。”嶙峋道 “即是如此仙君就且去好生享乐,此事待回来再商议也不迟。”白璃道。 送走嶙峋仙君,白璃屋子里转转,感觉好像有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似的,什么也没法做,很是气闷,她唤来风云相随,飞至云端。 她站在云端,又放出定水尺小世界,和真实情况两厢对照着仔细查看。 看着看着白璃就发现,似乎,这乱暴的云气也是有某种规律的……可是到底是什么规律呢?一丝感觉在白璃心中若隐若现,只是抓不着。白璃性情坚毅,越是抓不着就越要坚持,因此这一看就从白天看到晚上,又从晚上看到白天。 若不是那滔天的热浪滚滚袭来,白璃怕是还要沉浸其中不得脱离。她揉揉眉心,展目望向热浪来源。 那里,翻涌的云海烧作一片赤红。赤红之中,烧起一道火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头颅的轮廓。这头颅若真若幻,约莫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这是……”白璃倒吸一口冷气:“女魃!” 女魃乃上古天神,所至之处,云气消融,水脉干涸。她可以说是所有水族的噩梦。 白璃晃了晃:脚下的云气,已经薄了不少。龙族能够施展神通,靠的就是对水的精妙操控,如果女魃把这一方的水气都消融完了,白璃知道,自己和一只普通的兽没多大区别。 白璃一挥手,从大泽里汲了水团团裹在身边把自己裹成一颗水球,然后才敢飞向女魃。 还隔着那巨头有一段距离,水球就已经消融的只剩薄薄一层了。白璃不得不停止前进,大声向女魃呼喊:“神北行!” 这是驱逐女魃的咒语。女魃不会攻击生灵,相对的,因为她上古天神的身份,普通神灵们也被要求不可攻击她,最多不过驱逐她离开。 可是白璃喊的震天响喊女魃也没反应,而周围水汽已经全没了,她一个踉跄摔下云端。幸好下面就是大泽,她在大泽里一个打滚又聚了一身水——可是大泽也在被女魃蒸发,大泽的水位在迅速下降!!一群鱼看见她连游带跳的向她奔来:“大大大王,热热热热热!” 把白璃给心疼的不行。她一咬牙,再次冲天而起,这次她离女魃更近。“神北行!神北行!”白璃嗓子都哑了,可是女魃就是没反应,一双赤红瞳孔茫然四顾,彳亍而行。 再次坠下云端,这次白璃重重地摔在了实地上——这里本来是一片浅湖,此时已经被蒸发干了。右臂剧痛噬心,应该是骨头都碎掉了。这痛虽剧烈,可比不上白璃心中的怒火烈。她也不管右臂,左手抽出分水针,一晃变成丈八长矛。她卷着一道水柱旋转而起,直上云端,借势把长矛抛向女魃! 长矛打在了女魃脸颊上,随即弹开。女魃揉揉脸,恼怒地嚎叫一声。她终于发现了白璃,这个弄痛她的小东西。火焰凌空,勾勒出一双大手,朝着白璃拍下! 白璃身形奇快,躲避过女魃一次又一次攻击,同时眼睛也不闲着,时时盯着下方地形,渐渐地,将女魃引离了大泽。 然而远离了大泽,周围水汽越来越稀薄,白璃的控水术就开始缓滞起来。很快护体的水幕被女魃蒸发殆尽,不消片刻,白璃就感觉失去了与水汽的联系。 她如断线风筝般向下坠去。腰上重重一撞——她没有坠落尘埃,但是置身火海。女魃终于把她抓住了。 女魃把她握在五指间,凑到眼前细看。她似乎看不清楚,又改成两只手指捏着她的胸背,在空中晃晃。 白璃断掉的右臂随着她的摇晃无力地摆动。女魃似乎觉得挺有趣,伸出另一只手弹弹这只右臂,又拉拉白璃的右腿——咔嚓一下子易如反掌地拉断了。 女魃发出一种嘎嘎的声音,似乎是在极欢喜的笑。她又拉起白璃的右臂然后弯曲,摆出各种姿势——像是个在玩一只木偶娃娃一样。 然后她又捏起了白璃完好的左臂。她捏着前后轮圈抡啊抡然后又是咔嚓一声,抡断了。 女魃像个小孩子一样,长着大嘴仰着头笑的前仰后合欢,捏着白璃的手,不知不觉松了。 在此过程中白璃紧咬牙关一动不动,终于抓住了她松懈的时候,白璃唯一还好的左腿一蹬,箭一样地飞射而出。 “分水针!”她喊。 分水针应声而至。白璃化身为龙,张嘴咬住,摆首甩尾,撞向女魃。 分水针狠狠地插入了女魃眼中。 女魃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伸手一拨,白璃落叶一般坠下。 在劫难逃了吧?可是心中却是杀意满满啊,还想大战五百回合呢……坠落的白璃,看着女魃向她吐出了漫天火焰,并不畏惧,只是不甘心。 忽然间火焰皆变换了方向,反向女魃扑去。同时白璃感到身体停止了坠落。一根灿若朝阳的金色羽毛从她眼前划过,羽毛之后,是卫霄那熟悉又陌生的脸:说陌生,是因为白璃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收敛了全部的玩世不恭,展露真正的棱角与气魄! “滚!”金色羽翼一动,比龙吼雷鸣还要威猛万倍的风声响起,视野动荡起来。等白璃再次能够看到东西的时候,只见万里碧空如洗,哪里还有女魃的影踪? 这,就是金翅大鹏鸟真正的实力,哦不,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 白璃因心惊而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而此刻,这只恐怖生物还在看着她,深沉地看着她,那么近,他的眼睫毛都凑到她脸上了。 “多谢……世尊,救命之恩。”白璃觉得此时此刻此景自己还能说出话来已然很有骨气了。 “怎么是你啊龙长天。”恐怖生物终于又换了吊儿郎当的目光,并吊儿郎当的语调:“我明明看见一只琉璃小白龙来着,怎么变成你了呢,奇了怪了!” 第17章 歼众妖(一) 哪里露出破绽了,是刚才打斗中,身体外面裹着的蛟皮破裂了吗?白璃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不对,她又想到,卫霄这话说明她的伪装没问题呀……“是我,是我!”想不明白,她只能先打岔引开卫霄的注意力:“我说世尊,您老人家就别老想着吃了,我这胳膊腿儿都折了,您再提溜着我这么晃荡怕是要断开了!” 此时卫霄单手捏着蛟型白璃的脖颈飞在空中,蛟巨大的躯体悬挂在他手下摇摇晃晃。白璃这么一说,卫霄低头一看,她那四肢都跟风中垂柳似地软绵绵地垂着。 “哟,这伤的不轻啊。”卫霄说着,还犯贱地动手戳戳。 “并无大碍,烦请世尊把我放进水里就行,我自己能修复。”白璃皱皱眉道。 “你自己成吗?”卫霄落于大泽之上,把白璃放进了水中。 白璃的四肢,左腿还算完好,右腿折了骨,左臂脱了臼,右臂伤的最厉害,骨头怕都是碎掉了。她唤来水流,以意念操控,水流便如最灵巧的手一般,把她断开的骨正好、脱了的臼接回。 卫霄坐在水面上,听听水里回荡着咔咔咔关节和骨头磨合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白璃的呼痛声。“这小子挺有种啊,以前倒没发现。”他想。一会儿水里没动静了,卫霄等了一会儿,探头去看:莫不是痛昏了过去? 恰在此时人形白璃从他眼前破水而出。“多谢世尊。”她长身而立,庄重行礼。身板笔直,姿势优雅,哪里还能看出片刻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卫霄有点新奇,他凑过去,拍一下她肩膀:“好小子,够拼命啊,是条汉子!” 拍完之后卫霄就后悔了:他能感觉到掌下白璃的身体通体颤了一颤,他看到白璃把嘴唇狠狠咬了咬。 可饶是这样,白璃依旧一声不吭。 卫霄还要再夸她几句,突然鼻翼一动:空气中充满了血的味道,琉璃白龙的血味。 血味的来源,依旧在眼前这只“小蛟”的身上。 卫霄的目光再次亮起来。他慢慢踱步,绕着白璃团团打量。 白璃心中在叫苦。本来这茬事儿都要过去了,谁知道这只鸟儿的爪子这么贱又这么重,刚那一拍,把本来渗在肌肉里的血全给拍到了皮表。虽说还有假皮挡着,可重重的血气全散了出来,如何糊弄的了他。 这紧要关头,她反倒镇静下来,她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任卫霄打量。 “我明白了,”卫霄终于开口了: “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了琉璃白龙肉了?!” ?! 难道嘴馋会影响智商?白璃琢磨着,一定是这样。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天边轰隆隆几声雷鸣。抬头望去,远处漆黑如墨的云团气势汹汹地横越大泽而来,淹没无垠碧空。 这里云气这么乱,出现这种天气也不足为怪。然而卫霄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异状。“我先回去了。”他立刻起身向栖日峰飞去:“以后再找你算账——伤好了到我洞府来!” 话音未落、白璃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了踪迹。 若是在平日,以白璃的聪慧定会察觉出问题来。但是现在,她身负重伤,又被卫霄吓了大半日,早已支撑不住,此时一口气一泄,她晕倒水中,人事不省。 在这之后不久,大泽上空昼暗如夜,狂风大作,一场大雨降了下来。雨帘普天匝地,让天空与大泽失去了区别。而无数条巨大的闪电密密地劈下,似乎又欲将这一方混沌撕裂。 白璃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最终她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有事可让妈妈怎么活哦!你连一个小龙孙孙也没留给妈妈哟!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哭声,不消说,是斑夫人的——白璃被水族发现、救回了龙宫之中。 “住嘴!”白璃不等睁眼先吩咐:“我若是死了必是给你吵死的。” “我的儿,你醒了?我的儿啊,你吓死妈妈了!”显然白璃的话在斑妈妈身上是不管用的。她以更精神的哭腔抱着白璃嚎了起来——身体重心不偏不倚地压在白璃的右臂上。白璃揉揉太阳穴,抬眼看见珠珠也在旁边,忙跟她使了个眼色。 “好妈妈,大王没事了,您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善解人意的珠珠一阵风似地把她以及其他的鱼都清场了。 “我昏迷了多久?”白璃问珠珠。 “整整六个时辰,好不吓人。”珠珠扶着她坐起:“原是想请来圣人和仙子这些神灵给大王看看,偏生他们都去赴云霞宴了,没一个在家。幸得大王福大命大,真是我等之幸。” 珠珠以为自己掩饰的好,然而瞒不过白璃,白璃能能听出她话中的虚伪——她巴不得龙长天死了呢。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白璃知道,要消除龙长天的业障,收服人心,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 她这提到云霞宴,反倒点醒了白璃了:前脚碧拂把这周围的妖精们全弄走,后脚女魃就来了,这纯属巧合吗?可疑,太可疑了,会不会是女魃是碧拂引来的,同时她弄走妖精们,让自己孤军作战,从而报复自己没有分给她水域? 这样想着,白璃就感觉一股熊熊怒火从心底烧了上来,连带着杀意滔天——战女魃时激起的斗志,还没平息下去呢! “大王,您怎么了,又不舒服吗?”珠珠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怯怯地问。 “珠珠,你守在这里,任谁来也不许进来,只说我在静养不许打扰。”白璃说着,起身隐匿行踪而去。 千里之外的云霞山。这里本是一个修真门派的地盘,后来被一群狼妖看上,把这门派上下吃了个干净,霸了这山。狼妖首领,名字唤作元月的,机缘巧合认识了碧拂,一直纠缠不休。碧拂平时不肯搭理他,这次竟到这里来宴饮,倒是让元月喜出望外,少不得殷勤招待。 “仙子,仙子?”宴席上,元月向碧拂执盏:“请再饮一杯。” 心神不宁的碧拂也顾不上推辞,笑笑一饮而尽。众妖看她如此爽快,齐声叫好。这夜月朗星稀,好风如水。宴席就露天设在云霞山的最高峰上,美景美人,让宴席的气氛如火上浇油,热闹的不成样子。 元月修出的人形虽五大三粗,心思却细腻。“仙子可是有事情挂心?如有元月能够效命的,元月必为仙子赴汤蹈火。”他凑到碧拂身边,小声道。 “没,没什么事儿。”碧拂不肯说。 事实上她在想大泽那边的事儿。当时是一时恼怒,从了她二叔的鬼主意。现下想想,她实在有些后悔。她和龙长天还有容山,三妖荣辱一体,怎好窝里反了。再说龙长天也不算很混账,二叔那事儿,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强人所难……唉,女魃放都放了,现下想这些有什么用?二叔说了,那女魃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不过蒸发些水汽、让他的水族受点苦罢了。龙长天那样滑溜的蛟,遇到这种事儿肯定是脚底抹油第一个溜,不会那么傻去对上那女魃的……再说了,不还有世尊吗,女魃祸害的太厉害了,世尊会出面收拾她的……世尊会出面吗?他拢共也没动弹过几回…… 碧拂这里百转千回,就觉得这席间众妖太聒噪了。她起身离席,飞到另一个山头透透气。不成想元月也偷偷跟了过来,拉着她黏黏糊糊的,惹得她心更烦。 纠缠之间,突然就听见最高峰上众妖喧闹了起来,这喧闹声和之前不一样。“何方宵小,胆敢在此捣乱……啊!”凄厉的嘶吼打破夜的宁静。 碧拂和元月对视一眼,齐齐变了脸色,他们急急冲回最高峰。 最高峰上,哪里还有热闹的宴席,代之以火光熊熊,鲜血横溅。众妖有倒地不起的,有奔走躲避的,更多的是聚成一团,共同对敌。在那战团的中央,舞动着一团银光,银光所至之处,如水银泻地,无可阻挡。 来犯者的速度如此之快,碧拂简直看不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终于众妖的协力让来犯者的攻势缓了缓,她落在山巅大石之上,垂眸凝视众妖 来者身着一袭精巧的银鳞战甲,背后的黑色披风迎风鼓动,看起来威风极了。战甲极贴身,勾勒出婀娜的身体曲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子——虽是女子,使的倒是一柄重矛,那矛此刻被她负手身后,比她个头都高出两尺。矛尖覆血,一滴滴滴到下方她的面庞之上。那里覆盖一具饕餮面具,遮挡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虽然背着光,竟然也自行散发月华似的凌凌光辉。这光辉,映着面具上的血光,让碧拂不寒而栗。 “都到齐了。”碧拂听到她开口说。 第18章 歼众妖(二) 下一个瞬间,来犯者——白璃就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碧拂身前,长矛一抡朝着碧拂重重砸下。碧拂扭身躲闪,岂料这只是个虚招,战甲覆盖的巨爪正等在她躲闪的方向,眼看冲着她的花容月貌拍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元月一个跃身,抱住碧拂从巨爪下滚了出去——只是他的半边脸血肉模糊、要不得了。 “仙子小心!”他吩咐一句碧拂,化身为狼,矫捷地反扑上去。 他的速度也是极快,白璃一时半会儿竟拿不下他——白璃不想暴露身份,就没有使龙族特有的技能,比如雷霆控水之类,因此战力大大受限。 “大家不要惊慌不要乱!她右臂有伤,集中攻击她的右臂!”狼嗅觉也是机灵,打斗中元月发现了她的弱处,招呼其他众妖道。 众妖闻言精神大振,再次一窝蜂地围上来各使神通攻击白璃。刚才事出突然,他们一时惊慌,让白璃连连得手,杀了不少妖。现如今有元月这么一个带头指挥的,众妖齐心协力,白璃渐渐落了下风。 需速战速决,白璃想。 其实她计划中要击杀的对象已经基本上都杀掉了——她并非无差别的杀,一些没怎么为恶、她又用的上的,比如那穿山甲精,她就没伤他性命。此时她的目标只剩下了一个碧拂。只是元月舍命护着,白璃碰不到她。 很快白璃就拿定了注意。她露个破绽,腿上挨了一个妖精一棒。她一个踉跄,手上动作一滞。元月立刻乘机而上,咆哮着咬住了她的胳膊!白璃使出浑身解数,无论如何摆脱不了这只狼,反被他借势扑到了地上,咬向喉咙! “好!”眼见是制住了她,妖精们齐心喝彩。碧拂心中一喜,放松了两分警惕。她急忙飞上前,想帮忙赶紧把人杀死。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看到白璃抓起一只地上的剑向她抛来——握剑的那只手被元月牢牢按住,那势按常规来说根本没可能把剑抛向这个方向啊! 剑刺入身体,重重倒地之时,碧拂脑海中还在回放那个瞬间:握剑的手肘诡异地旋转了半周,正对着她把剑抛出。是了,碧拂想明白了,此人一定是扭脱了关节才能把手肘转到那个角度,可是关节扭脱还能使出那么大力么……碧拂没法多想了,她失去了意识。 “仙子!”元月转头望去,目滋欲裂。趁着他这分神的时候,白璃一把把他踢开。今夜的目标全部达成,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愤怒让元月力量暴涨。他迅速地反扑回来,咬住了欲离开的白璃的腿!其他妖精也都回过神来,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度共同向白璃抛出了自己的法宝! 情况不妙,怕是不暴露真身不行了。白璃额头上渗出了一点汗水。 这要紧关头,一声清叱响起:“妖孽胆敢!”一轮赤红火圈旋转着飞过夜空,正正砸在了元月的鼻子上,把他咬合的狼齿砸开。白璃借机冲天而去,瞬间消失了影踪。 离开的速度虽快,白璃还是顾得上捞走了那帮忙的人:龙目敏锐,这电光火石的时间里她都能找到那人藏在隔壁山崖上、松树枝桠间。 一口气飞了三百里,白璃才降下云头,停在了一处山涧旁。她松开揽着那人的手,郑重地向她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上仙言重了,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人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况中,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是一个清雅脱尘的姑娘,年纪约双十年华。不过既然是修行之人,那这外貌就不能用来判断年龄了。白璃能够看出她的修为,是处在修真界所谓的金丹期,那么总也有个两三百岁了吧。 她身着的服色看起来有些眼熟,是某个修真大派的,白璃略想一想想起来了:“原来是华青山门下高足?” “上仙客气了。华青山门下弟子方星宿,拜见上仙。”姑娘恭敬地回答。随即又有点兴奋地道:“上仙你太厉害了!你一个人杀了那么多妖精!我都看见了。” 白璃微微一笑。龙族是出了名的有恩必报,白璃想了想,眼下倒是不好跟这姑娘暴露身份。她从身上携带的乾坤袋中取出一物:“我看姑娘修炼的火系功法,刚才又为我失了法宝,恰巧我这儿有一丝天火,便赠与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天火?”方星宿一听这俩字眼睛闪闪发亮:“我只在典籍中见过天火的记载。”她小心翼翼地从白璃手中接过那天火:天火此时被严严实实地封在一颗琉璃珠中,灼灼闪烁着紫色光芒。 “这天火威力非同小可。你可千万别贪心,要慢慢炼化。”白璃吩咐她。 “嗯嗯嗯!”方星宿连连点头,又不好意思地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星宿受之有愧。” “我是水属性的,留它在身边也没用。”白璃说着便腾云而起:“保重啦,有缘再见!” “等等,上仙,您受了伤,让我帮您疗伤吧!”下方传来方星宿的呼喊。 白璃没有理会她。这点小伤,算个什么。 然而这诚然不是小伤。回大泽的一路上,白璃都觉的头晕晕乎乎,身体空空荡荡,自己的情况委实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白璃奇怪了。因为虽然是短期内连续受伤,但她体质特殊,伤势愈合速度是超快的,按道理现在该是状态越来越好才对。并且以往也受过比这还重的伤,都没出现这样的状况。 回到龙宫,她屏退众人,盘膝打坐,细细查看自己身体状况。 伤势愈合的还是和以往一样快,可是龙气真元很单薄。以往她的龙气真元若是有一杯子那么多,现在就只剩下个杯底了。 “难不成是那个小东西干的好事?”白璃吐出了自己的龙珠。 龙珠里面,已经赫然是一条全须全羽的金鳞小龙了!白璃都给吓了一跳:怎么就长的这么快呢。 小龙见了她就是张嘴摆尾一阵乱动。 神奇地,白璃“听”到了它的心声:龙珠太小了,憋屈死孤了!龙元太少了,饿死孤了! “让你不用客气,你还真不客气啊!”白璃弹弹珠子:“还嫌少?你没看见娘亲受伤了吗?这一阵儿不许吃我龙元了。” 小龙一听,浑身鳞片都立了起来:你竟敢这样对待孤,好大的胆子! “孤孤孤,咕噜虫啊!”白璃又捏捏珠子:“给我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否则的话,把你扔出去不要了!” 这威胁着实要紧,小龙蔫了。很快它又振作起来,不过改变了策略。它满龙珠打滚:宝宝没的吃,宝宝好可怜!你虐待幼龙!你算哪门子娘亲! “还敢还嘴!这么不可爱,算哪门子宝宝!”白璃撇嘴道。 娘亲呵,俗话说的好,饿在儿身,痛在娘心。宝宝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小龙两只小爪子捧在胸前,眼睛瞪的又亮又圆地看着她。 白璃最受不了这样。“好吧好吧,吃吧吃吧。”她一弹指,一缕浓厚的真元从指间蜿蜒而出,把龙珠团团包裹,小龙欢喜地扑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白璃看着它,皱眉思索,以前是没经验,不知道养个魂魄这么耗真元。但既然养起了就不能抛弃,这是作龙最基本的原则。得想个两全的法子啊…… 不知怎么的,卫霄抱着那只死龙蛋孵化的情形就浮现在她脑海。 第19章 琴台酒(一) 那一日驱走女魃之后,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大泽水位暴涨。等白璃从怒火和杀气中平息下来、注意到这情况的时候,湖水已然涨破湖岸、淹没了不少陆地。这对于一个牧水之神而言,是极严重的失职。白璃只得赶紧亡羊补牢。也等不及穿山甲从云霞山回来了,她拖着还虚弱的身体,带领众水族上阵把出水口打开。 “可是大王,这陈彭二国尚未相请大王治水,也没奉上治水的献祭啊。”蛇相谛聆诧异极了。因为以往的龙长天,别说治水了,不故意发水折腾岸边凡人已然是那些凡人们烧了高香了。 “本王自有计较,用得着你多嘴。”白璃知道眼下不解释就是最好的掩饰方法。 她跃上半空化身为蛟,张嘴一吐,一道道威力万钧的雷霆狠狠炸向了堵塞河口的堤坝。很快,堤坝四分五裂,湖水汹涌泄出。 谛聆忙举起双手向众水族招了招。“大王威武!大王威武!”水族们立刻摇旗敲鼓,齐声呐喊。 白璃又好笑又好气:“行了行了,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把这些堵塞的泥土全部清到岸边,加高水岸——谛聆,这点小事还要本王吩咐么!” “是是!”谛聆赶忙安排水族们去做了。 不消半天,白璃就把六个河口全炸开了。这事儿不难,只是费力气,尤其白璃现在虚弱,着实被累了个不轻。最后一个河口打开,她立刻招来云层,在上面躺成了一个大字。 一动不动躺了好一会儿,白璃才重新睁开眼睛。“嗯~”她呻/吟一声,蠕动身体美美伸了个懒腰。 ——等等,眼角余光中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璃猛地转过头,然后一双金色眸子就近在咫尺、直直地盯着她。 “啊!”白璃下意识地一个翻身接一个筋斗、瞬间躲出数十丈老远。 “你干吗呢龙长天?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老人家了。”没等她说话,卫霄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原来是世尊啊,世尊怎这般神出鬼没的。”白璃强笑道。你没事儿出来吓龙干什么!! “哪儿有。明明是你跑来我家门口嘛。我看你这云床好像挺舒服的,就上来试试。然后看你睡得香,我还特意收敛了气息,不打扰你呢。”卫霄边抱着云团打滚边说。 白璃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来到了栖日峰上空。 “原来是我惊扰世尊了,恕罪恕罪。世尊安歇,小蛟这就……”白璃脚底抹油就想溜。 “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两天没胃口,我正想吃酸辣鱼羹呢。”卫霄截住她话说:“看你样子,伤好了是吧,不妨碍下厨是吧?” 白璃认命地呵呵两声。 从大泽里捞出肥美鳜鱼一条,剖干洗净,加盐姜葱酒浸渍,旺火蒸熟。去骨、皮,拨碎鱼肉待用。把火腿、笋香菇切丝,入水煮沸,加入鱼肉,再加入各种佐料,勾芡,加鸡蛋液……就在云端之上,白璃片刻时间麻溜儿地做出了一锅酸辣鱼羹——不要问她从哪天开始乾坤袋里常备起各种厨具、入厨佐料的…… “不要带不好的情绪哦,那样做出来就不好吃了。”卫霄抱着那只死龙蛋,坐在锅边,边眼巴巴地盯着锅里,边嘱咐她。 对,不要带情绪,不要让他察觉自己的敌意。白璃努力清空脑子。 可是控制情绪诚然是件困难的事情。一转眼看见卫霄伸手撮备用的火腿往嘴里塞,白璃整个人又不好了:没洗过的爪儿!没做好的材料! 鱼羹出锅了,白璃忐忑不安地看卫霄开喝:“这次味道如何?” “嗯~”卫霄倒不怕烫,大口大口的喝:“依旧冷心冷肺!不过这大热天儿,喝着倒还好。” 又凑合躲过一次。白璃暗暗吐口气。 卫霄喝完一碗,打个嗝,舔一口龙蛋,继续喝第二碗。 为什么要舔龙蛋?……是,是佐个味儿?!白璃想明白这关节,整个人恶寒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金翅大鹏鸟啊!!怪不得不在西方极乐世界呆着孤身来到这里。怕是他族人都嫌弃他给族群丢人吧……这只可怜的蛋,啊,我真要把我的小龙寄托到这里吗?给他舔来舔去……啊,想想都要自戳双目啊…… “你干嘛?你在觊觎我的蛋吗?”卫霄又喝完一碗,一伸手没有新的一碗递来,抬头看看:白璃愣愣地看着他怀中的龙蛋。他警惕起来,把蛋藏到身后:“你是不是也想舔一下?没门儿!” “我没想,真的……你继续,继续……”白璃以手扶额,弱弱道。 好不容易捱到他吃完、结束这场精神折磨,白璃身心俱疲。卫霄倒是精神焕发:“还有个事儿和你说。”他还不放她走!! “世尊请吩咐。”白璃没精打采地道。 “就是关于这只龙蛋啊,我这几天又琢磨着,怕是光有了活气还不够,不够让它复活、孵出小龙来。”卫霄把蛋递给她:“你看看是不是?” 白璃下意识地后退:刚舔过的东西!还想让她碰触!“似乎是这样,不过小蛟学识浅薄,不敢在世尊面前胡言乱语——想来世尊已有了应对之策?”她敷衍道。 “嗯。”卫霄点点头:“我琢磨着,怕是得弄点还魂草的汁液给它浇浇才行。” 这次倒是琢磨对了!“还魂草,小蛟之前也曾听说过,是四海八荒里极稀奇难得的东西。小蛟这就安排人手去寻觅。”白璃道。 “不用了,我知道哪儿有。”卫霄道:“我们这就出发去取!” 等等,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不想去啊,我治下还好多事儿没处理呢……白璃满肚子的不字,在他的明亮目光注视——或者说是威胁下,一个也说不出来。 大泽西北三百里的平原上,有一座小城名琴台。蛟型白璃盘旋于小城上方,疑惑不已。 “世尊,这地方看起来灵气淡薄的很,还魂草当真生长在这儿?!”白璃问背上的卫霄。 “谁说还魂草在这儿!还魂草所在,名扶摇之山,据此尚有两千里。”卫霄答道。 “那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呀?”白璃问。 “这不是离还魂草的成熟之日还有个三四天嘛,但琴台的新酒出缸可就是今天了,反正都顺路嘛,先去喝点酒吧。”卫霄道。 ……这祸害还真是逍遥啊!! 白璃降下云头,落在城外,化身为凡人模样——比之平常的人形,再使个障眼法藏匿了额上蛟角。卫霄也把金发金眸幻化成黑色。他这个样子,比原来气场减弱很多。妥妥的凡人口中的小白脸嘛。白璃心中评价。 已是入夜时分。但琴台城中张灯结彩,人群摩肩接踵。卫霄指点给白璃看:“此处水好,家家户户都酿酒为生。到这新酒出缸之日,家家都要把酿的酒摆到门外,任过往人等品尝点评……你看那台子,那是斗酒会。酿酒人家之间要分出个一二等,酒客之间也要分出个你强我弱……” 正说着,一个姑娘从他们身边跑过,反手一扬,手中一碗酒泼向了白璃! 白璃反应快,一个转身躲过了,岂料又有一碗酒从天而降,兜头给她浇了一脸!白璃恼怒地看去,一个女孩儿站在楼上大胆地朝她笑,笑的明媚放肆,白璃责怪的话倒说不出口了。她本想就此息事宁人,谁成想嘻嘻哈哈几声,一群姑娘从那姑娘身后探出头来,每个手上都端着酒碗! 不好!白璃赶紧躲,岂料那姑娘们眼力见儿不比她差,那手中的酒水暗器一样准头落在她身上——她身上伤还没痊愈,给这酒一浇,那叫一个酸爽! “哈哈哈,别躲了。”一边干干爽爽的卫霄可是笑的极开心:“这也是此地习俗。这新酒出缸之日,没出嫁的姑娘们可以拿酒泼那看上眼的男子。若是给泼醉了,也可以直接拉回家去哦!” 站在女子的角度,白璃很喜欢这个风俗:多么合理!别个不说,几碗酒泼下去这男人的关键要点就清晰明了了,姑娘们上不了当,吃不了亏!可是伪装成男人,面对这热情似火的姑娘们,白璃还真有点吃不消。 她落荒而逃。 卫霄追在她身后,还在笑:“龙长天你艳福不浅哦!我就奇了怪了,这些凡人什么眼神儿啊,英伟不凡如我,为什么从来没受到这种待遇?” “就你这小白脸,咱们琴台的姑娘看不上!”一个路人听到他后半句话,讥讽了句。 “呵!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卫霄兴致勃勃地和这凡人搭话。 白璃唯恐他一个生气,把这个凡人吞下肚去——甚至把这满城的人都吞了也不是没可能的。她忙拉他走,偏那不知死的凡人还追着他们抬杠:“是爷们儿就让咱们见识见识啊!看见了没,那边老曹家的斗酒台,那位好汉,已经斗倒了十一人,依旧面不改色!你要是个爷们,你就上去和人家斗!” 卫霄抬头看去,眼睛闪闪发亮。 “卫霄兄,犯不着争这点气!”白璃看卫霄意思,竟然很是意动,她又好气又好笑的劝阻:和凡人们争斗,像什么话! 然而台上曹家老板又在大声鼓动。“诸位乡亲诸位好汉!可有还要挑战的?如若没有,今儿这奖品——百年陈酿、我老曹家一人一生只酿一次的赤烈红,就是这位谭壮士的了!” 白璃一听,就知道劝不了了。干系这口腹之欲的事儿,怕就是天拆地裂,也阻止不了卫霄! 第20章 琴台酒(二) “我来我来!”卫霄拉着白璃就往那斗酒台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跟白璃解释:“那赤烈红真心不错,真的,我赢回来给你尝尝!你放心,我和他们实打实的比酒量,绝不使神通欺负他们!” “自便,卫霄兄自便!”白璃费劲儿巴拉地挣开他的手:你要丢人自己去丢就好了,别拉上我! “是谁还要来?”曹家老板闻声望过来。 “是我!”卫霄也顾不得白璃了,一个跟头翻到了斗酒台上。 “好!”围观的人群见他身姿敏捷,齐齐叫好。卫霄还颇为自得,跟这些凡人抱拳挥手的。然而人群看清了他的面貌,却又哄笑起来:“哟,好生齐整模样,这是个小娘子吧?!怎么不穿罗裙?!”“都说这琴台城的小娘子泼辣,今儿算见识了!”“兀那小娘子,今年几岁了,嫁人了不曾?!”……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眼看的卫霄脸都变了,白璃躲在人群里,忍笑忍的好不辛苦。 “都给我闭嘴!”卫霄脸一沉手一拍,手下厚重的桌子哗啦啦碎成木片。人群吃了一惊,看向他的目光这才郑重起来。 “这位,咳咳,小哥,”曹家老板本来想称呼好汉或壮士的,但是对着卫霄这张脸实在叫不出来:“你既上台来斗酒,就当知晓斗酒规矩吧?” “我知道。”卫霄大大咧咧坐下道:“我首先需喝下这位好汉之前喝过的酒量,才有资格挑战他,是吗?” “没错。”曹家老板示意卫霄看那人脚下的酒坛:“这位谭壮士,已经累计喝了五坛酒,这一坛就是整一斤哪,小哥儿,你当真要斗?!” 那谭壮士也斜眼看着他:就你这小样,也和我斗?——他体格健硕,肤色黑中泛红,标准的酒桶模样。 卫霄懒得废话,伸出长腿一挑,一坛子酒飞到了空中,再一伸手,酒坛稳稳落在了他手掌中。拍开坛口封泥,他仰头捧着坛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好!”众人看他行事爽快,意态狷狂,喝彩声再起。声音未落,卫霄倒过坛子向他们展示:一坛酒已喝干。 喝到第三坛酒的时候,卫霄的脸色明显变了:红艳艳粉扑扑,煞是动人。一双眼睛也水汪汪地泛起了雾。他停止喝酒,拎着酒坛子起身往台子边走。 “哟,不行了不行了!”人群响起讥讽的笑。“谁不行了。”卫霄一挥手:“还早着呢!龙长天,这酒不错,你别光看着了,也尝尝。”说着把那坛子扔向了人群里的白璃。然而用劲儿过猛了,身体被惯性带着摔下台、摔了个狗吃/屎。“我没事,没事!”他挣扎着推开周围的人站起来,回到了台上。 白璃实在忍不住了,用酒坛挡住脸笑的前仰后合。 很快,卫霄脚下堆够了五个酒坛。人群的兴奋达到了高峰:真正的较量要开始了!全城的人都听到了消息往这儿聚,台下可谓是人山人海。“来一个,来一个!”人群向他们呼喊。 卫霄原来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兴奋,兴奋的不知怎么好。 “请!”他站着喝。人群山呼。 “请!”他摆出个仙鹤亮翅的姿势喝。人群海啸。 “再请!”他摆出个犀牛望月的姿势喝。人群简直要疯了。 …… 白璃也要笑的站不住了。 终于,那谭壮士软绵绵趴倒,人事不省。 “小哥儿赢了!”曹家老板抓起卫霄的手宣布。兴奋的人群跑上台去,把卫霄抛向空中。卫霄也终于享受到了姑娘泼酒的待遇——那酒泼的跟给他洗澡似的。 “哎呀,糟糕,现在背上不能沾酒水……哎哟,痛痛痛,痛死我了!”卫霄在人群中叫唤。 兴奋的人群没有注意,白璃却听得真切。 白璃眼前浮现他背上的巨大伤痕。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白璃刚要去细想,卫霄从人群中挣脱,拉住她就跑,把她思绪打断了。 “看,酒我给你赢回来了!”终于摆脱人群,卫霄捧着战利品赤烈红向白璃展示。白璃笑笑:“卫霄兄高兴就好。”——关我什么事情。 “你不高兴吗?有好酒喝了!”卫霄兴高采烈地来和她勾肩搭背:“你别看不起这人间的酒,你喝一口就知道,这酒不比仙界的差!” 他满身的酒气,在人群里又沾了许多汗水泥土,就这么往她身上凑。白璃简直不能更膈应。抬头看看周围有个无人的高塔,白璃隐匿行踪,带着卫霄飞到高塔里,好给他整理下。 “高楼明月夜,这儿喝酒倒是极好的。”卫霄的酒劲儿还没下去。他挥散白璃做清洁的小水鱼:“你扫不扫兴啊!这个时候就该喝酒,喝酒!来!”他拍开酒坛子,递给白璃。 “小蛟不胜酒力,世尊独享就是。”白璃是拒绝的。 “什么不胜酒力!龙哪儿有不能喝的!哦,你还不是龙,所以你喝了这酒就能化龙了,喝!”卫霄龙不喝酒强按头,强迫她喝。 诚然几乎所有龙都是能喝酒的,然而琉璃白龙是龙族的异类,白璃就不能沾酒。一口酒灌下去,白璃就感觉天翻地覆,整个世界都模糊了。手在那儿,脚在哪儿,也不晓得了。还有,尽管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她对金翅大鹏鸟那种本能的恐惧,消失了。 而卫霄还在灌她,直把她灌了满嘴满脸卫霄才满意:“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酒壮怂人胆,白璃生气了。她一把抓住卫霄,就像他强迫她那样,把他脸也按到酒坛里: “谁跟你好兄弟了,谁tm的是你兄弟!”白璃几乎是吼着说。 卫霄觉着她掐着他的手劲儿未免大了些,要把他的脖颈掐断似的,他不得不稍微用点力,挣脱开。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她这行为恼怒,反而欢喜:“这样才是人话!以前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我客气,不要叫什么世尊,你就是不听——我是秃驴么?我和秃驴没任何关系!!哦,我也有个乳名的,我的乳名叫花花,你以后叫我花花好了!” “花花?”白璃倒在地上歪着,迷迷糊糊地反问一声。 “嗯,花花!”卫霄跳起,在半空中欢快地转圈。金色流光闪烁,他把自己翅膀放出来了。那金色羽翼极其巨大,这一层塔的空间竟然容之不下,末端都伸出塔外了。“因为我的翅膀上长着花花哦。”卫霄指着翅膀上的螺旋纹给白璃看,并再次强调:“以后你叫我花花,我叫你琉璃儿,因为我们是兄弟!” “不许叫我琉璃儿!这个名字不是给你叫的!”然而白璃并不领情:“谁跟你兄弟!你别装这大发慈悲屈尊纡贵的样儿,我看了恶心!当我不知道么,我在你眼里狗屁都不算!” “别啊,那是以前了。”卫霄抹一把脸道:“以前我是看不起你,我是因为用得上你才使唤你。可现在不一样了,琉璃儿,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敬你是条汉子,我真心愿意和你做兄弟。” “我不愿意,不愿意!”白璃翻个身换个姿势躺着,半闭上眼睛:“等什么时候你我不是天敌了,什么时候我的修为有你这么强了,咱们再谈这个做兄弟的事儿哈。” “看你么大只妖,心眼怎么这么小呢,不像个雄的!”卫霄收了羽翼,凑到她身前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因为我是金翅大鹏鸟,我修为高,你怕我,你敷衍我应付我——你说你有什么可怕的嘛,你一条蛟,连龙都不是,吃你都嫌降低我品味。” 白璃没反应,她的眼睛全合上了,她要睡过去了。 “喂,别睡啊,这酒还没喝尽兴,事儿也没说明白呢!”卫霄抓着她衣襟把她拎起摇晃。 本已进入梦境的白璃本能地惊醒——他这一抓,抓的正是地方,尽管他都没察觉。白璃又羞又恼,连带着这许多天的委屈,被这酒意酝酿,膨胀,终于发泄了出来:“你这妖孽,我跟你拼了!” 她轻的像一片羽毛一样,凌空一个翻转,骑到卫霄背上,乱拳揍下! “叫你占我的大泽!叫你调戏我的美人!叫你抢我的定水尺!叫你耽误我治水!……还吃不吃苏家烧饼了?!吃不吃元嫂莲子羹了?!吃不吃酸辣鱼羹了?!吃吧吃吧,我先把你牙拔了!” “我哪儿有调戏你的美人,哪儿有抢你的定水尺……”卫霄先是可怜巴巴地护着头,待白璃动手撕扯他嘴了,他才不得不动手招架住她:“为什么要拔我牙?就是拔了牙,美食也是要吃的!” “好好,吃,吃。”白璃努力挣脱他的手:“你有种就吃了我,现在就吃了我!” “我说了我不会吃你,我不要吃一只蛟!”卫霄很委屈:他发什么狂?! “蛟?我呸!”白璃加上腿帮忙,终于把卫霄的手压住了。此刻她骑在他身上,压制着他,自觉大局已定,因而气势如虹:“睁大你的鸟眼!今儿个就让你知道知道本王是哪个!” 她伸手从脑后一撕,把那层假蛟皮撕了下来。 第二天,天亮之后。 白璃幽幽睁开眼睛。“嗯~”她呻/吟一声,蠕动身体美美地伸个懒腰。 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羽翼,像被子一样,把她身体遮盖了起来。羽翼之侧、身体旁边咫尺距离,唇红齿白的卫霄安详地睡着。 白璃的呼吸停了一停:什么情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揉揉眉心:头好疼,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从翅膀下钻出去。 然而她又愣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覆盖蛟皮,更准确地说,没有覆盖任何东西…… 白璃脑中有万千雷霆炸响: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1章 还魂草(一) 身份暴露了,逃走,马上逃走!这是白璃的第一反应。她化身为龙,冲上云霄,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 高空清爽的风让她混乱的脑子慢慢清晰起来。 自己飞的再快,能快过金翅大鹏鸟么?这样一想,心又揪紧了点。 如果注定要被吃掉的话——那为什么昨天晚上没被吃掉?这样一想,飞行的速度缓了缓。 对啊,自己现在囫囵个儿好好的,这不像暴露了的样子啊……难不成只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蛟皮脱掉了?这样一想,气松了松。 如果就这样跑掉,那之前在大泽耗费的心血就全废了呀……我的千里大泽数万生灵,怎能甘心呢!这样又一想,她慢慢停止了飞行。 事情貌似还有挽回的可能性,不能这样轻易放弃!白璃握住双拳,鼓励自己。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化为人形,按住太阳穴,强迫自己回想,想啊想,想啊想,想的脑仁儿都疼了,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白璃沮丧地坐倒云端,懊恼地挥手拍打云朵:苍天啊大地啊,求求你们告诉我……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一小片云被她拍打飞起,聚成一个团子飞过她面前。 团子……白璃眼前一亮:龙珠!龙珠里的那条魂魄! 她急急忙忙把龙珠吐到手上。“乖儿子,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问珠中小龙。 小龙把自己小小的躯体盘成一团,严肃地和她对视:你这不守妇道的婆娘!你干的好事! 白璃:“……” “会不会好好说话了?不会的话我真的把你扔出去。”又怒又恼的白璃恶狠狠道。 小龙叹息:唉,孤说不出口啊,孤替你臊得慌!你昨天晚上委实是不守妇道的很。你先把金翅大鹏鸟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什、什么?!”白璃瞠目结舌。 小龙摇头:然后你自己把自己扒光,送上去让他好好瞅瞅你。 白璃倒吸冷气。 小龙继续摇头:然而那鸟儿瞅了你之后你又反悔了,把鸟儿又是一通胖揍,啧啧,那下手狠的啊孤都不忍心看,那一头威猛无比的金翅大鹏鸟都给你揍晕乎了! 白璃扶着额头在云端团团打转,她觉着眼瞅着能看见自己悲惨的未来了——比被吃掉还要悲惨的未来! 你也不必如此惊慌。小龙又出声安慰她:孤,咳咳,宝宝觉着吧,昨天那鸟儿也喝了不少酒,到今天酒醒了他也未必记得昨晚发生过的事儿。又或者说你那样的胖揍,给把脑子揍坏了也未可知。你不是胆大包天么?你可有胆量再伪装回龙长天回去试探他反应? “反正都是个死,为什么不敢?”白璃咬牙发狠道。 也幸亏她的洁癖脾气,刚逃走的时候,还顾得上看不惯龙长天的衣服和假皮在地上乱摊着、顺手扔进了乾坤袋。当下她取出这皮和衣,打扮一番,又装回龙长天。 这一小段回程她心中怎样的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自无需多言。回到琴台城,看到那高塔,她反倒镇静下来了。她性格就是这样,越是大事临头越镇定。 高塔顶层,卫霄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呼呼大睡。 白璃尽可能轻地降落在他身边,保持着点儿距离,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之前匆忙惊慌没细看,他那白里透红的脸上,的确多了几块淤青。白璃伸出自己拳头比划比划:的确是这只拳头能够打出来的——可是自己怎么会有胆量打一只金翅大鹏鸟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白璃一边等着卫霄醒来,一边在脑子里预备着各种应对之策。 然而她的策略都准备到了第九十九种了、太阳都偏西了,卫霄还在睡! 这等待的过程对白璃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早死早托生。”她终于受不了了,上手推卫霄:“醒醒,卫霄,醒醒,该起了!” “嗯……走开……”卫霄打个滚儿躲开她的手,继续睡。 白璃深吸口气,闭闭眼睛,等再睁开之时,眼中的恐惧已然消失不见,代之以狠绝。“不如胆子再大一点,”白璃伸出手掌,锋利的龙甲依次从各个手指尖弹出:“他一点儿没防备都没有。” 她向着卫霄的脖子抓去。 龙爪已经抵在卫霄脖颈血脉上,只消再使一点劲儿,就能让卫霄血溅三尺魂飞魄散。然而就这一点劲儿,白璃努力了好几次,却无论如何使不出了。她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她的眼前不知为什么反复出现战女魃那日他把她从坠落中接住的情形。 “龙族有恩必报,我不能这样下杀手。”最终她颓然收了爪子。 卫霄还在无知无觉地睡,他怎能就睡的这么安稳! 在黑夜再次降临的时候,卫霄终于醒了。 “什么时候了?”他揉着睡眼问。 白璃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夜空思考龙生,没有理他。 “原来睡了一天一夜啊,怪不得肚子这么饿。”卫霄伸个懒腰摸摸肚子,看白璃还不理他,他凑到白璃身边:“你饿不饿琉璃儿?” 白璃看他一眼:“你,记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头有点疼,喝断片了……”卫霄揉脑袋,揉到了被打到的地方:“哎哟,好痛!啊,我想起来了!” 他眼睛一亮,盯住白璃:“你打我!你发疯打我!哎哟,痛痛痛,你这酒品真差。” “就这些?”白璃挑眉。 “你还想怎样?我说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做一顿好吃的,再给来个全身按摩?”卫霄愤愤道。 看来还真不记得了?白璃感觉自己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先沐浴更衣吧。”她抚着心口说:“你看你脏死了。” “话说我又想起来了,”在沐浴更衣后、白璃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卫霄突然道:“我昨晚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你变成了一个雌的!” 白璃梳发的手颤了颤:“一个雌的?!” “是的是的!”卫霄转过头很高兴的对她说:“嘿嘿,还没穿衣服哦!嘿嘿,长什么模样来着,梦里那么惊艳,这醒了怎么一点儿不记得了……” 白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事实上她现在心中波澜起伏。终于她想到了转移他注意力的话:“想来,是你最近欲求不满的缘故?” “哈?”卫霄张大了嘴:“叫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点儿……”他咧嘴笑了:“你呢?要不咱们先找地儿解决下?” ……这是什么话!脏死了!离我远点儿!白璃心中愤怒呐喊,面上却一点儿不肯带出,只愈发冷漠地道:“还是先去找还魂草吧!” “找还魂草真不用急,在明洲城停一下,让我先去见个老相好!”再次出发之时,卫霄笑着跟白璃说。那笑和他以前的笑没什么区别,但配上这话,白璃就觉着怎么看怎么淫/荡。 “那你去明洲城,我前往扶摇山,三天后山中会合。”白璃道。 “不行,咱们好兄弟同进退。”卫霄说:“我跟你讲,他那儿很好玩的,很多漂亮姑娘,人间的妖精的,大的小的,啥类型都有,一见人就那个扑啊,可有趣了。怎么说,你真不想去?”他嬉皮笑脸凑过来勾搭她肩膀。 白璃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不想。” “你怎么了小琉璃,有漂亮姑娘不去,这不像你性子啊。”卫霄奇怪了。 好吧,为了那岌岌可危的身份真相,白璃只能同意了:“去,去,这就去。” “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云端上,卫霄顺顺她蛟型的鬃毛,关切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心里最不舒服! 第22章 还魂草(二) 明洲城坐落在一座江心的小岛上。远远的,白璃就察觉到此处灵气逼人。她有些奇怪,观山形地貌,此处没什么得天独厚的地方,不该有这么浓厚的灵气。 她一摆尾巴向岛上飞去。嗖嗖嗖,几道剑光向她射来,把她逼退。“何人胆敢擅闯明洲!”一群女修士御剑而来,挡住她的去路。 “看看看,这就我说的见人就扑的漂亮姑娘们,”卫霄趴在她耳朵旁边,和她小声说:“好玩吧!我们逗她们溜会儿?!” 白璃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原来此地是一处修行的洞天福地,卫霄把人家门下担任防卫的女弟子说成“见人就扑的漂亮姑娘”,叫人知道了不削他! “抱歉,我等是来探访朋友的,一时疏忽,并非有意冒犯。请问入城门径在哪里?”白璃客客气气地问。 “哎呀这灵兽这么乖觉。”“灵兽好像比主人懂事。”“我也想有一只。”女修士们窃窃私语一阵,为首的那个问:“你们探访谁?” 白璃扭脖子看卫霄,卫霄不满意道:“你飞你的,理她们呢。” “你说不说?不说就走了。”白璃不明白卫霄干嘛和这些小修士过意不去。 “她们不配知道。或者说说了她们也不会信。不信你试试,你告诉她们,我是来找伏九的。”卫霄懒洋洋道。 伏九上仙,白璃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号,是个得道的斑鸠成仙——但是是个雄的!卫霄不是说来找他的老相好吗?他的老相好,是个雄的?! 白璃心里嘀咕着,向女修士们说了。女修士们并没有像卫霄说的那样不相信,反而皆严肃郑重起来。 “原来,尊驾是来为伏九仙尊致祭的,我等失礼了。”她们齐齐行礼道。 “致祭?什么致祭?”卫霄变了容色。 明洲城中,漫天丧幡,遍地纸钱,人皆缟素,白璃给看懵了——哪儿有得道生灵这样处理身后之事的,这全是凡人的花式嘛!却原来这位伏九上仙倒是和卫霄一样的不靠谱。 灵堂外接待的执事问他们:“请问尊驾名号,待小人通传。” “不必了,我们不进去,就在这里看看。”卫霄说。 执事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去接待其他人了。 这是为着老相好的死过分伤心了,连最后一面也不敢见?白璃这样揣度着,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以免惹着他被迁怒。 “他们说伏九大限已至,无疾而终。你信吗?”卫霄轻乎乎地,像是对白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看这样子,是真的很伤心了。“我没有见过伏九上仙。”白璃说:“不过天道之下,谁都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以你的修为,不应该看不破这小小的生死劫。” 卫霄叹口气,欲说不说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璃看看里面——从这里,只能看到一堆人头,别的什么也看不到。“当真不进去送他最后一程?”白璃问。 卫霄摇头:“我想他不会想见我的……我们走吧。” 他转身离去。白璃第一次在他身上见着了孤单、萧索,这样消极的情绪。 一个人擦过卫霄冲进了灵堂中,他冲的那样快,把卫霄都给带了个踉跄。 “呀哈哈哈!”这人到了灵堂之中,不祭奠不哀悼反而放声大笑。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灵堂中伏九的徒子徒孙的愤怒。几个年轻点的跳起就要挥拳揍人,他们年长的师父把他们拦下,因为他看得出,来者修为怕是不比死去的仙尊低。“尊驾何人,为何发笑?”他稳沉地问。 “我为何发笑?我笑你们啊,我笑你们认贼作父。我笑这世间芸芸众生,被这衣冠禽兽蒙蔽!”这人且笑且叹道。 这下就是年长的弟子们也按捺不住了:“尊驾把话说清楚!我师尊生前,四海八荒之中哪个不服哪个不赞,岂容的你这等宵小在他灵前诋毁!” “我今儿来就是让四海八荒知道知道,这位人皆赞叹的伏九上仙是个什么货色!”来者容色一凌,收了笑意:“所谓的伏九上仙,当年不过西方世界金翅大鹏鸟族中一介斑鸠杂役而已。巧言善色,得了族中青溟少主提拔,羽翼渐丰。三千年前,金翅大鹏鸟与孔雀二族相战,金翅大鹏鸟落败,而他,伏九!他借机在金翅大鹏鸟族中污蔑身为统帅的青溟少主,牵线搭桥把这位天纵英才的少主卖给了敌人,从此死生不明!他今日之尊荣,皆因卖主得来……” 他的声音非常大,就是灵堂外数丈也听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卫霄硬拉着白璃离开,白璃也听了个不离十。 “原来伏九跟你们金翅大鹏鸟有这么一段渊源。”飞上了云霄,白璃问卫霄:“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吗?西方极乐世界的事儿,四海八荒倒是少见流传。” 卫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并不真切。那位所谓的青溟少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这么袒护自己的老相好,连族人都不要啦。白璃想。“说说呗,反正到扶摇山还有好长段路。” “其实当年的情况非常复杂,伏九,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卫霄声音低沉。 “谁利用了他?”白璃问。 卫霄冷笑声,像是极蔑视的样子:“青溟少主。” “既然都开了头了就痛痛快快地说完呗,这吞吞吐吐地真让人不痛快。”白璃催促他。关于天敌的事儿龙族都非常关注,偏偏消息少得可怜! 卫霄遥望虚空,轻声道来:“我们金翅大鹏鸟与孔雀二族,战斗力即强大,又是血缘亲族。两族原协力齐心,掌控西方世界。可是后来,一些别有用心的生灵,开始制造事端,挑拨两族关系,天长日久,终于造成两族争斗。等青溟少主执掌族中之时,两族早已斗得两败俱伤,齐齐沦为他人奴役。青溟少主年少天真,以为自己能够平息两族纷争,恢复昔日荣光。终究他没能做到,反而让族人陷入危险境地——此时青溟少主倒又顾惜起族人的性命来了。” “就这些,没看出青溟少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白璃说。 卫霄摇摇头:“孔雀一族,或者说一开始在背后操纵两族相争的那股势力,是必要折了青溟少主,方肯放过我们族中的。而我们族中大部分鸟儿呢,脾气都是比较倔的,宁死不肯驯服,更勿论献出少主。所以自以为聪明的青溟少主就示意给伏九,让他把自己给卖了——他自己不肯承担投降的耻辱,却让伏九承担叛徒的骂名。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账东西。” 哟,金翅大鹏鸟还有这么一段事儿、这么一个人物。白璃不好当着卫霄面儿点评他的族人,只道:“如果所有的事情伏九都是知道的,是心甘情愿去做的,你也不必替他委屈啦。” “他如何能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他一定是存着心结,无法解脱,所以才会年纪轻轻的烟消云散……”卫霄的声音中都带上了点哽咽。 这鸟儿还挺重情义呢。白璃也不好再打扰他,只加快速度向扶摇之山飞去。 扶摇之山山水相连,延绵三百里。“从哪里找起?”白璃问卫霄。 而卫霄蹲在地上画圈圈说:“我突然不是很想找了。” ……逗我玩啊,这大老远跑过来,你又不找了!白璃不得不化身人形,好好安慰他:“我知道你是因为朋友去世心情不好——想想美味的琉璃白龙肉心情好起来好不好?”这话由自己嘴里说出来真是…… 卫霄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画圈圈:“还是好不起来。” 白璃最不喜欢看这种萎靡不振的样子。“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你在这里呆着吧,我自己去找。” 这山这么大,乱找总不是个法子。白璃的计划是抓个本土山精水怪问下。岂知飞了半天一只小妖小怪都没寻见。“此地灵气充沛,不能没有精怪啊。”白璃奇怪。 很快,白璃又察觉,这山间的灵气,似乎都向着一处汇聚而去,白璃跟着飞了过去。 转过一座山头,一座神仙洞府出现在白璃眼前。这是一座悬空府,即仿着天庭的范儿,把整个府邸悬以云雾衬托,浮于地面之上的。安置这种府邸,极耗费功力,非大神通者不能为。 白璃一眼看到:府邸玉台基之上,一片蓝幽幽的花儿开的正艳——这就是她要找的还魂草!珍惜的还魂草在这儿竟被当成观赏花卉!这到底是哪位神通,如此奢侈? 而白璃寻觅的妖怪们,此时也都出现了:府邸下方地面,上百个大小妖精规规矩矩地排成队列,恭恭敬敬地头顶着礼物,向着那府邸叩拜:“恭贺金仙娘娘神功大成!” 哟呵,难不成这里住着的是位大罗金仙?白璃眨眨眼睛以表示震惊。虽然都是神仙,可是白璃这样的遍地都是的小水神若是个一,那大罗金仙至少得是个九十九呀!这位金仙娘娘好兴致,放着好好的天庭不住,跑这偏僻地方。 金仙娘娘架子也好大,众妖这般参拜她也未曾现身,只是悬空府邸延伸下长长的玉阶,容众妖一一走到府邸台基之下,送上礼物并二次参拜。白璃想了想,降下云头,悄没声地混进了众妖队伍。 等到她的时候,她提步往台阶上走,然而台阶迅速收了回去。“你不是我扶摇山生灵,你到此何事?”一个清冽而威严的女声,从四面八方攻击着白璃的耳膜。果然大罗金仙法力高强,没办法在她眼皮底下作妖。 “小妖名龙长天,”白璃不卑不亢道:“为寻觅还魂草而来,还请金仙娘娘不吝赐下。小妖不胜感激。” “我最讨厌把好好的花儿折了糟蹋。”金仙娘娘道:“不给!速速离去!” “速速离去!”众妖也齐声怒喝。 “在下求还魂草,是为了救一个得道生灵的性命,请金仙娘娘怜悯。”白璃道:“若得娘娘垂怜,小妖必倾尽所有供奉娘娘。” “庸俗不堪!污了本仙的耳朵!”府邸门户一开,一道狂风卷向白璃:“速速离去!” 狂风像卷落叶一般把白璃卷走。地上众妖的头也跟着转向风刮去的方向——很快就不见了那妖的身影了呢,金仙娘娘真厉害……“没有,她还在那儿!”突然一个小妖奶声奶气叫起,众妖闻言转头回来看:悬空府上还魂草旁,可不是正立着刚被卷走的那妖吗?! 此时白璃已经薅住了三两根还魂草——可是怎么薅不出来!“不要跟你走,不要跟你走!”她听见还魂草一齐叫了起来。 “大胆!”金仙娘娘显然被她惹怒了。白璃脚下站的地面突然裂开,把白璃掉了下去。白璃想稳住身形,岂料发现和周围的气、风、水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果然大罗金仙神通广大!白璃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看那地面越来越近,准备摔个半身骨折。 然而金色羽翼低空划过,堪堪把她接住。 是卫霄。白璃心生喜悦:给本王一翅膀把这臭架子的大罗金仙扇到天边去! 然而这次卫霄不知道在干什么,金色羽翼扇了两扇,软弱无力的很,不说有上次对付女魃的威力,竟然平衡都保持不住,歪歪扭扭连翻带滚地摔到了地上! “你……是饿成这样了吗?”推开卫霄,扑打身上灰尘站起,白璃无奈地问卫霄。好歹有他挡了挡,没一处骨折。 卫霄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哐当”一声。循声望去,悬空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位女仙携满身瑞气飞了出来。 “糟糕你这吃不饱肯定打不过人家,我们快跑吧!”白璃拉起卫霄就想跑。 然而大罗金仙岂是浪得虚名,眨眼间女仙就挡在了二人面前。 白璃也不多话伸手分水针摘下,又顺手把卫霄推到身后。 她没看见身后的卫霄看她这举止,意外又无奈的笑了。 她只是惊讶地看到,挡于身前的女仙,缓缓跪倒。 “青溟少主,是你吗?!” 第23章 还魂草(三) “伏霜,好久不见了。”卫霄拉开白璃,上前扶起女仙。 伏霜上仙热泪盈眶,全身不住的颤抖:“少主,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伏霜没有想到还有再与少主相见的一天……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天那,少主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卫霄倒不见一点感伤,笑的没心没肺:“说来话长。我们到你屋子里说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吩咐白璃。 伏霜上仙转眸看一眼白璃,又颤起来了:“天那,少主出行只得一个随从,天那,蛟龙也配当少主的随从……” 白璃神色冷漠,听了她这有些看不起人的话像没听见似的——事实上她的确没听进心里,她的心里此时惊涛骇浪:这祸害竟然是金翅大鹏鸟的少主! 一头普通的金翅大鹏鸟就足够整个龙族惊恐的了,这没出息的祸害竟然是金翅大鹏鸟的少主!大罗金仙都要跪拜的人物!真的没有哪里搞错吗? 惊讶过后,又是惊恐:难道说,他和自己一样,给自己披上了一层伪装?那么,自己之前谋算他的种种,当真没被他看出破绽来?白璃捏着额头,把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一过,就觉得自己简直到处是破绽。 不要过分担忧。白璃努力往好的地方想:自己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呀。他倘出自己的破绽,自己哪里还有存活的可能?——一丝可能性都想不到呀!所以他一定是没看出什么。所以他一定没什么伪装,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祸害。嗯,根据一般规律,少主嘛,多半是不成器的。他自己都说了,他年少天真想恢复族中荣光反被人给折了。再不还有个例子吗,自己这边西海龙族的少主,太子摩昂,不努力争气竞争四海至高龙帝,整天就知道到处闲逛,逛着逛着就失了影踪没了音信!所以说少主者皆不足为虑也!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他?白璃又想。虽是少主者不足为虑,但是也不好给灭了的。终究人家有背景有人脉,动了他怕是会给整个龙族带来灭顶之灾。那么以后,自己该怎么办。他可是还时时刻刻想着吃琉璃小白龙呢,自己不能老披着这层蛟皮过日子吧?如果说退避三舍放弃大泽的话——啊,想想就心疼的不行啊我的小宫殿我的小鱼鱼我的小美人…… 白璃心里百转千回,一直到卫霄和伏霜谈完话出来都没拿定主意。 卫霄抱着一大把还魂草,依旧是笑的很欢快的和伏霜告别。伏霜的双眼已经哭成了两个核桃。“务必尽心服侍少主,”她嘱咐白璃一句,又扭头哭起来:“一只蛟龙,服侍少主!天哪,我可怜的少主……” “伏霜是我以前的部下,有许多年没见了,今天倒也没想到恰巧碰上。”回程路上,卫霄和白璃说。 “哦。”白璃恍恍惚惚应答一声。 “你怎么了?是因为我跟你隐瞒身份生气了吗?”卫霄又说:“其实谁都有自己不想宣之于外的秘密,不是吗?如果我哪一天发现你有什么隐瞒我的,我肯定能够理解,不会生气的。” “是是是。”白璃点头道:“小蛟明白,其实少主不必跟小蛟解释的。”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说过了吗,叫我花花。再说了,我也不是你少主。”卫霄说:“我知道,根源还是你怕我吃了你。真的你放心!我这儿对天发誓,不管你今儿个是蛟,还是明个是龙,我卫霄绝对不会吃你。” 他这样,反倒让白璃疑惑了,怎么突然间就对我这么好了?我何德何能啊?——一定是虚情假意。嗯,想想吧,刚不就见着了个前车之鉴吗吗,那伏九就一定是给他这嘴甜似蜜哄着了,心甘情愿被他利用担负一世污名……不过,只许他虚情假意,不许我逢场作戏吗?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最重要。 于是她嫣然一笑:“这倒够义气。好吧,花花,咱们这就回大泽吗?要不要再到哪儿转转?或者去吃点什么东西?” “不了不了!”看她终于有精神了,卫霄的声音也轻快起来:“我们马上回栖日峰去,立刻把小小龙孵出来好不好?我都等不及了!” 蓝盈盈的还魂草汁液一滴滴滴在龙蛋上。瞬间,晶莹剔透的蛋壳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蓝膜,更多的汁液却蒸腾到空中,聚集在蛋的周围,如云雾般缠绕住蛋。 “好像浇了醋的松花蛋哦。”卫霄舔舔嘴唇说。他盘着腿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坐在龙蛋旁,已经坐了四个多时辰了。 对面白璃正襟危坐陪着,也坐了四个多时辰了——腿都要麻了!怎么把这只鸟儿支开一会儿呢?“要吃松花蛋吗?我乾坤袋里有的。”她说。 “不用了。”卫霄难得的对吃的摇头:“我留着肚子吃龙肉。” “哪里就那么快了。”白璃笑道:“龙蛋活过来,短则三天,长的话要四十九天呢。” “这么慢!”卫霄大叫:“不能快一点吗!” “这事儿不能着急的。”白璃说:“你去休息一会吧,睡一觉起来,说不定这蛋就活过来了。我给你看着。” 卫霄摇头:“一点儿也不困。” 然后又是三个时辰过去了。白璃都有些神思恍惚,微微闭了眼睛。 “嗖——”一阵小风卷过她身旁。 白璃眼睛还没睁开,而手疾若闪电地探了出去,在虚空中一抓。 “怎么了?”卫霄揉揉眼睛问。 “没事,有只蚊子。”白璃说着,伸手往外一抛,把手中那东西——一只游魂野鬼扔到了远远的天边:滚远点,这蛋是给我宝宝备着的! ——还魂草的功效就是把这种死物改造成适宜魂魄寄托的舍身。而虚空中那些无处可依的魂魄闻到了还魂草液汁的味道,会如饿狼扑食一般被吸引来。 得尽快把卫霄调开,把小龙放进去,否则游魂野鬼会越来越多,说不定就得了空子钻了进去,那自己就亏大发。白璃盘算着,问卫霄:“去睡会吧,看你很困了。” “是有些困,”卫霄换个坐姿,拿手支着头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但是想着龙蛋就不想睡。” 白璃想想,伸手从乾坤袋里取材料,一会儿做了一锅茯苓大枣粥:“这个有助宁心安神。” 卫霄竟然还一动不动——放在往日他早扑上来了。白璃只好把粥送到他嘴边:“吃一点吧。” 卫霄依旧盯着龙蛋,而张了张嘴。 白璃楞了一下,然后只好拾起勺子,喂到他嘴里——呃,看这货认真地、大口大口地吃着,感觉心里好熨帖好有成就感这是什么鬼…… 以往卫霄吃东西,都是以锅起跳的。这次真是困了,吃了两碗就推开:“好吧,想睡了。”他伸个懒腰说。然后他就地一扑,把那蛋搂进了怀里。 “等等等等,饭后还没洗漱怎么好睡!等等等等,抱着蛋干嘛,把还魂草汁液都蹭掉了!”白璃一叠声的叫,然而卫霄已然睡过去了。他四肢蜷缩把蛋抱在怀里,头低下去依偎着蛋,不多时口水都流到上面了。 “卫霄?花花?”白璃拨开他的头发,拍拍他的脸,卫霄毫无反应。 白璃试着把蛋抽出来——不行,他抱的那么紧。白璃试着伸手挠他腋下腰间,他动了动,抱着蛋咕噜噜滚了出去。直滚到墙边,脸先撞着了墙。 还在睡梦中的卫霄伸手揉脸。白璃赶紧趁这个空子,凑过去灵巧地一拨一抓,把那蛋取了出来。 “小白龙……”卫霄似有察觉怀中物的消失,他伸手一抓,又搂着个东西拢入怀中,这才安心沉睡。 被他搂住的,是白璃的脖子。白璃现在极憋屈的,身体趴在一边,脖子连头给他搂在怀里。 白璃挣一挣,挣不动。再挣一挣,卫霄脸在她头上蹭了蹭。 这可怎么办。白璃急出了一身汗。尤其是她看到又有几只魂魄悠悠荡荡从洞口飘了过来。 “滚开!”白璃现在等于整个人都被卫霄禁锢住,她没法使别的术法,只能以意念操纵风想把魂魄吹走。岂料魂魄们轻车熟路地寻到了风流的间隙——他们久在空中飘,对风再熟悉不过。 眼看魂魄越来越近,都能看清魂魄们对龙蛋垂涎欲滴的表情了!白璃急中生智,想出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她的本体在蛟皮中缩小,破蛟皮而出,同时用风填充蛟皮,使之保持原来的形状大小。 她把魂魄们踢走,拍拍胸脯,看卫霄抱着那汽蛟睡的还熟,她抱着蛋蹑手蹑脚出了洞府。 白璃找了一处偏僻地方,四周设了隐秘结界,这才吐出龙珠。 一条膨胀而扭曲的龙出现在白璃面前,把白璃吓了一跳:“我的儿,怎么越长越丑了?!” 孤哪里丑了!是这龙珠太小了!孤快要憋屈死了!小龙愤愤回答。 白璃仔细一看才看清,诚然是这小龙长的太快了,四肢脸颊都紧贴到了珠壁上所造成的视觉错觉。 “哦哦,原来这样。你看这是什么?娘亲已经给你找好了一只合适的龙蛋,你可以恢复肉身了!”白璃和它说。 小龙一看也很高兴,它四爪激动地拍打着珠壁:快把孤放进去,快放进去! “这个不着急。”白璃眨眨眼睛道:“常言说的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咱们这半路母子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龙警觉而不耐烦地问。 “你看看,我这一路把你养大,我多不容易!且不说我耗费多少真元,单说我从金翅大鹏鸟鸟眼皮子底下给你偷来肉身,我这是把性命都搭上了啊!那可是金翅大鹏鸟族的少主!”白璃先摆出了价码。 他是金翅大鹏鸟少主,孤还是你少主呢!小龙继续不耐烦地道。 “你说什么?”白璃眉心一皱。 呃,宝宝没说什么。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的小龙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金翅大鹏鸟我就来气!在琴台城,你明明有机会把他杀了的,你为何心软?还有恩必报,和一只天敌有何恩义可讲?! “杀不杀他是我的事儿。”白璃见他不想讲,也没有逼迫,顺着他的话道:“你既然如此痛恶金翅大鹏鸟,唔,这只肉身受了金翅大鹏鸟的心头血,又是金翅大鹏鸟找来的还魂草让它复活,嗯,我想你肯定是宁愿死而不屑用这么一只肉身的。” 呃,呃,孤并没有这么想。小龙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了。 “但是从道理上讲,如果你受了他这些恩惠,那他就和我一样,是你的再生父母呀!”白璃托腮道:“哟,你父母双全了呀。” 小龙稚嫩的小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白璃噗嗤一笑:“我就是想你明白,这只金翅大鹏鸟,目前并未显露恶迹,受他的恩惠,不算辱没了你。不管你是愿意,还是迫不得已,日后你需报答人家。且不能做一只薄情寡义的龙。” 他是天敌!他要吃我们!还谈什么报答!小龙不能赞同她。 “一码归一码,他不是没吃嘛。”白璃说:“我也绝不会让他吃你的。好了,不说金翅大鹏鸟了,言归正传,说我们俩。我的儿,咱们龙族办事向来是明码实价,说说,你以后要怎么报答为娘啊?”她一只手把那龙蛋上下抛着,一只手托着龙珠和小龙,宛若在用天平衡量:该收取多少报酬为好捏?! 原来你是和他们一样、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贱货!小龙惊呼。 白璃脸耷拉了下来:“怎么说话呢?啧啧,眼见着你必是一只不忠不孝的龙,我不如乘早把你扔出去……” 别啊别啊,好娘亲,宝宝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小龙最怕这话,赶紧做低伏小。 “怎么个孝顺法?麻溜儿的!”白璃不客气道:“那鸟儿醒了就麻烦了。” 小龙低着头思考。任她催促了许久才叹口气,抬头郑重道: 孤之生命,孤之尊荣,愿与卿与共。 第24章 孵蛋(一) “又不好好说话了。”白璃皱眉道:“我权当理解成以后你的身家都要孝敬娘亲一半吧。” 我是这个意思吗,你怎么就知道钱……小龙辩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白璃的两只手指在眼前急剧放大。下一瞬间,视野豁然开朗,尘世的气息向它扑来——这些气息可以轻易侵蚀它,让它生不如死。好在在被扑到之前,一道混沌而又温暖的屏蔽保护住了它。“是肉身。”它心生狂喜。属于魂魄的那种轻盈感消失了,感官变的模糊起来,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可是小龙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它任由自己的意识沉于混沌。 “这就可以了吗?”白璃敲敲蛋壳:“儿啊,怎样?” 没有回应。白璃把蛋举起来,映着太阳看看:阳光照出一条小龙的轮廓。它抱着尾巴似乎在安睡。白璃再用神识查看下,属于小龙的魂魄的气息鲜活强健。“嗯,应该没问题了。” 她抱着龙蛋飞回卫霄洞府。洞口探头看看:卫霄还在张牙舞爪地睡着,充气的蛟皮已经被扔开一边,不过脸给他一只大腿压住,五官都扭曲了,好不滑稽可怜。 白璃把蛟皮拽出来穿上——穿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儿。唤出面水镜一看:脸横扩成原来两倍宽,眼睛跟个比目鱼似的,鼻子都快看不到了! 白璃赶紧双手捧住脸,揉面一样揉啊揉揉啊揉。 偏生此时,卫霄这祸害蹬蹬腿儿伸伸腰醒了过来。 “你干嘛呢?知道你好漂亮,也不用像个娘们似的,整天对着镜子照啊。”他说着,凑到白璃身边:“咦,你的脸怎么啦?” 白璃捂住脸躲避他:“呃,那个,那个,刚才不小心撞树上了……” “哦?怎么这么不小心?”卫霄硬拉住白璃,扯开她的手探头看:“哎哟,这撞的不轻啊,来我帮你揉!” “不、不用……”拒绝是无效的。卫霄像捻草绳一样,两只大手夹住她头铺天盖地一通乱搓,直搓的白璃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好~了!”最后卫霄扯一下她鼻子还顺带弹一下:“恢复原状!我说你以后要稳当点,万不能再这般莽撞!今儿个撞坏脸还好说,明儿个把眼睛撞瞎了,那还了得!”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白璃心中犯疑。此时卫霄看到了那只蛋:“咦~它活过来了!”他惊喜大喝一声,扑到蛋上:“真真真真真活过来了!”他抱着蛋,不知道怎么好,又是凑在脸上各种蹭,又是凑过去蹭白璃,上一秒把蛋在空中抛来抛去,下一秒又扑在身下唯恐给着了凉。 白璃叫他这样一打岔,刚想的什么全忘了。 “小琉璃你该做起功课来了。”终于安静下来了,卫霄给白璃下达指令:“研究下龙肉烹饪三十六法,不,至少做出七十二道吃法才不算辜负了这至尊美味!” 白璃:“……” “怎么了?”卫霄眨巴眨巴眼:“你别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怪可怜的。好吧,到时候我分你一条龙爪子吃好了!够意思吧!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白璃扶额:“不,你别客气好了,我不要吃同类的……” “真不吃?到时候别后悔哦!”卫霄又把蛋举到眼前,盯着并流口水:“破壳啊,出来给我吃啊,不要害羞啊小东西!” “还要孵化个几十天,没这么快出来的。”白璃掏出手绢,给龙蛋擦去被滴上的口水,顺手给卫霄也擦干净。 “怎么又要几十天!”卫霄睁大眼睛:“我不就是想吃只琉璃小白龙吗,鸟生怎就如此艰难!——要不还是摊蛋饼吧,我觉得我等不及了!” 龙蛋里的小龙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话,颤抖了一下向白璃的方向歪了歪。“咦,会动的?”卫霄眼直了。 而白璃抓起龙蛋、拿出了煎锅、架起了火:“当真要摊?” 龙蛋在她手上颤的跟个风中柳似的。 “它会动的、它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把把它放火上煎烤!”卫霄把蛋夺回去,愤怒地看着白璃。 “明明是你要吃它。”白璃翻个白眼:“有本事孵出来你不吃哈。” “呃,吃还是要吃的……”卫霄一脸的艰难抉择。 天色渐暗,又是一天过去了。“出来好几天了,我大泽里还很多事情,我要回去了。”白璃跟卫霄说:“你慢慢孵,我有空来看你。” 卫霄还没说什么,然而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蛋剧烈挣扎了起来,冲着白璃一直探啊探。 白璃是明白它意思的:它不要和卫霄单独在一起,会被吃掉啊喂! “它好像不想你走。”卫霄也看出来了,他伸手指叩叩蛋壳:“你想跟琉璃儿走吗?你很喜欢琉璃儿吗?嗯,这还没长眼睛呢,就这么有眼光了。” 真是嘴甜似蜜的卫霄,白璃听了忍不住面露笑意:“要不你带上蛋到我龙宫去住吧,方便我照顾你们。” “好啊好啊!”显然卫霄等着她这话呢。 入了水之后,白璃以怕卫霄水性不好让蛋出闪失为由,要过了蛋自己抱着。 白璃这一去多日不回,龙宫里别个先不说,斑夫人是急的不行,时时翘首寻觅她的踪影。所以她一出现,斑夫人立刻带着她那一群鱼侍,浩浩荡荡地扑了上来:“我的儿!这是去哪儿了,一连多日也每个音信,让妈妈好不焦心!” “和朋友去办点事儿,让妈妈忧心了。”白璃说着,而把那龙蛋端过来拢过去的吸引斑夫人的注意力。 果然斑夫人的眼睛就即亮且鼓起来:“这这这,这是一只龙蛋!这这这,这是我的小龙孙孙!!”她揉身上前,稳准狠而又轻柔慢地从白璃手中把龙蛋夺了过去。 好样的!白璃心中赞一声,而脸上装出诧异神色:“妈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然而斑夫人又盯住了白璃身后的卫霄,她一把把人揪过来:“这就是孙孙的娘亲吧!我的好媳妇儿,你立了大功了!” ……不愧是斑妈妈,这战斗力太强悍了。白璃低着头忍笑忍的全身都僵硬了。 卫霄何曾见过这阵势。“谁是你孙孙娘亲,谁是你媳妇儿!”他手忙脚乱地摆脱斑夫人在他身上各种摸捏的手:“看清楚了,我是个雄的,雄的!琉璃儿救我呀!” 白璃咬着嘴唇过去解释:“妈妈,这是我朋友,并非龙蛋生母。” “还真是个雄的。”斑夫人不能不相信自己的手:“现如今这世道,雄的长成这样,像什么话!——那我的媳妇儿到底在哪儿?” “没有什么媳妇儿!这是我的蛋!”卫霄上手夺蛋。 然而斑夫人牢牢护住蛋,纵是战力滔天的卫霄也不能得逞——她这一身老骨头,轻轻一推散了架可怎么好?“什么?!现如今这世道,雄的也能生蛋了?扯你娘的皮!”斑夫人反揪住卫霄耳朵给他照面皮一啐。 “你你你,琉璃儿你倒是管管这鱼啊!”卫霄带着哭腔向白璃求援。 “妈妈你快放手快放手!”白璃赶紧把卫霄从斑夫人手上解救下来,并给他揉耳朵呼气摸手绢擦脸一气呵成。对她而言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然而斑夫人看在眼里,那眼珠又瞪得更大,几乎要瞪出眼眶。 白璃还在试图跟斑夫人分说:“好妈妈你听我说,这蛋吧,它没有什么娘亲……” “不必说了不必说了!”斑夫人揉揉眼,把眼珠揉回去,又垂眸思索一阵,震惊、不可思议、强装镇定、假装不在意等诸多神情闪电般在她脸上轮转。“妈妈懂的!妈妈懂的!妈妈不管别的,妈妈只要有小龙孙孙就够了!”她最终不再理会他们,而把注意力放回龙蛋,并向四周展示:“咱们有小王子了!你们来看!啧啧,看看这蛋有多么大而灵巧,看看这蛋形多么周正美妙,看看这壳子多么漂亮结实!你们可有见过这么体面的蛋!” “就是就是,不曾不曾!恭喜夫人,恭喜大王!”她的鱼侍们一窝蜂地挤过去看。 “这条鱼怎么回事啊?”被挤到外围的卫霄呲牙咧嘴揉着耳朵问白璃:“她懂什么了?” 白璃想想也没想明白:“谁知道呢,这种眼里只有生育二字的婆子简直是不可理喻,所以花花你就让她抱一会儿吧。” 然而斑妈妈岂止是抱一会儿:“你!赶紧去给王子布置房间寻觅奶娘!你,安排鱼去通告大泽各族,咱们有王子了,他们好准备起王子的洗三、百岁贺礼了!你,去叫谛聆丞相过来,颁布大赦、广撒鱼食给王子祈福!哦,顺便叫他备下百八十个名字,供咱们大王挑选!” 于是,在太阳再次升起之前,龙王得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泽并周围岸上。 第25章 孵蛋(二)(增补) 出去了这一趟,又耽误了许多天治水的工夫。回到龙宫,白璃把卫霄安置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查看水情。 然而卫霄一跃挡在她身前:“你去哪儿?” “我处理点水务,你休息吧。”白璃说。 卫霄把龙蛋抱在胸前:“它说它到了陌生地方害怕,它说它要我跟着你。” “它能说话?”白璃无力地抽抽嘴角:“你要跟就跟着吧。” 她又跃上云端,打开定水尺,和现实情况两厢对照着看。而卫霄就抱着龙蛋盘腿坐在一边歪着头看她。 那打开的六个河口,谛聆已经带领水族清理好了——高空望去,水岸筑的歪歪扭扭高高低低,重来,必须重来! 再看大泽水位,水位下降了,湖底淤泥被带走了些,然而有限,这样倒显得大泽格外浅显。浅显对于一方水域而言就等于不体面,等于说是牧水龙神的懒惰。白璃如何能忍!淘水底,立刻淘水底! 她化身为蛟,飞舞于大泽上方,连连长啸。这声音是通知诸水族避让的意思。立刻大泽中鱼跃虾跳,众水族心惊胆战又迷惑不解:这大晚上的龙王发哪门子疯?有略胆大些的悄悄把眼睛探出水面张望,映着星光,那些眼睛发着萤虫般的光点。光点越来越多,挤挤挨挨,在白璃要求避开的水域两旁连绵成片,好不壮观。 淘水底这事儿虽累,明面上却威风,也是体现牧水龙神本领的一项基本功。尔等还未见识本王神通,如今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白璃心里对众水族说着,扭动下躯体热热身,然后一个猛子扎入高空! 众水族随之仰起了头。这夜繁星漫天,银河横断,天空美不胜收。很快,就见那银河中倒挂下一条长练,浩浩荡荡地扎进了大泽之中,卷起千层浪! 这是,传说中唯有真龙才能使出的神通,水龙卷!水族中的蛇相谛聆看直了眼:这龙长天何时变的如此厉害了?虽疑惑不解,他也没忘了自己的惯常伎俩。他低空飞起,挥手指挥众水族。 水族们都是熟门熟路了,虽是事出匆忙没打得旗、备得鼓,但也跟着谛聆的指挥,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喊:“大王神威!大王神威!” 得到众水族的鼓舞,那水龙卷更威风了:速度更快不说,扭动的忽左忽右,上晃下摇,宛若美人起舞一般。 事实上这的确是龙族独有的舞蹈。水龙卷卷着的白璃正跳的舒畅,忽然就听卫霄兴奋的声音:“玩的这么开心,等等我!” 然后众水族只看到一道金光乍起,缠上了那道水龙卷。瞬间,水龙卷的威力和速度都增强了数十倍,由美人起舞变成壮士挥戈了。众水族还待喊叫大王神威,然而却被那水龙卷卷起的滔天大浪打了个四分五散。 而里面的白璃,猝不及防失去了自己的节奏,只能被动地被卫霄挥动双翼带着转。她想阻止都没法做到:他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她都没法说话! 卫霄终于撒完欢停下了:“哈哈,太好玩了!”而白璃,还在继续原地转圈——她停不下来了。 她撞到了卫霄身上,卫霄赶紧拉住她臂膀,然而她躯体还在转。前爪绊后爪,她跌跌撞撞摔倒了,卫霄一胳膊把她揽了回来:“你不是吧!”岂料白璃又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她还是蛟型,巨大的脑袋正悬在卫霄正上方……这么恶心的事儿白璃是宁死不能让它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化为人形,好歹这呕吐物只吐到了卫霄胸口一点。 “抱、抱歉。”白璃想唤出小水鱼给他清理下,然而手抖的连个咒儿都掐不住。她还是挣扎着掏出袖中手帕去擦。 “简直没法跟你愉快的玩耍!”卫霄接过手帕抹两把,又拍拍她的脸:“好点了没?” “是啊,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啊,你随便的玩耍,就能要了我的命。”白璃闭目深吸了几口气,眩晕感终于慢慢消失了。 睁开眼睛准备站起,然而定睛一看,白璃整个人都不好了:此时卫霄半跪于云端,把她亲密无间地抱于双臂间。 “不要急,小心起猛了!”卫霄还不放手。 “我说,咱们两个大男人,你这么抱着我不觉的诡异吗?”白璃皱眉问。说起来,他的老相好伏九是个雄的耶…… “不诡异啊,”卫霄神色很自然:“你看你没事儿就给我擦嘴洗手,我都不觉得诡异啊。” 明明是不通的逻辑,然而白璃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被他说通了:的确啊,她可以这样对他,所以他也可以这样对他,一切都很合理。 “龙蛋还好吗?你说你以后发疯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白璃站起来,查看下龙蛋没事,又去查看大泽的情况。 大泽被卫霄这么一折腾……情况真是好极了。 水底被刮地足有三丈,淤泥清清爽爽堆在了岸边——还堆的死直死直绝对满足强迫症患者! 更加神奇的是,非但水里原有的水族们没有被那超级水龙卷卷走失踪,反是别处水族被卷进来不少!更更加神奇的是,之前堵着水眼的容山老树的根系,不见了! 白璃震惊地看向卫霄。 “不必言谢不必言谢。”卫霄笑嘻嘻地道:“以我的身份,既然到你家住,这点儿见面礼还是要有的嘛。” “谁谢你了,这点小事,本王还用不着你帮忙。”白璃是真的不想受卫霄的恩惠——龙族有恩必报啊,我如何返还啊…… “好吧既然你们龙族有恩必报,”卫霄像是能听到她所思所想一样,他歪歪头道:“那就,嗯,那就答应我一件小小的事情。” “小小的事情?怎么个小法?”白璃挑挑眉问。 “是这样的,”卫霄把龙蛋抱于胸前:“它不是到陌生地方害怕吗,所以晚上它想要我和你一起睡。” 白璃:“……你觉的你说的话逻辑成立吗?” “你不答应宝宝不开心了哦!”卫霄把龙蛋挡在脸前,并奶声奶气地给配音:“宝宝哭给你看!” “哭吧。”白璃转身就走。 “喂,你是不是雄的嘛,兄弟们抵足而眠这有什么啦!”卫霄追上去。 “滚远点。” 然而就寝之时,他还是躺在了白璃的床上。 “过来呀!”他打着滚,仰着头,朝白璃招手。 站在床前的白璃头微微昂着,而双眸低垂着、面无表情地看卫霄——这是她标准的冷漠脸。 这只鸟儿这是发什么神经?难不成他是察觉了什么?她心里琢磨着。可是再看卫霄的目光——水汪汪明亮亮,简直是比白莲花还白的天真无邪!如此的目光怎可能藏奸? 她的不安与怀疑不知不觉就丢掉了。“我要打坐修炼一会儿,你先睡吧。”她说着伸手一扬,用床上铺设的鲛绡把卫霄并龙蛋一起裹了个严严实实。 “可是这么大的床,我一个人我真睡不着!”卫霄从鲛绡下探头叫唤。 “那你以前在栖日峰还不是一个人,你怎么睡的。”白璃俯身看着他问。 卫霄语塞。然而白璃刚要走开,他又叫:“这个,这个我还没洗漱没换睡衣呢,可以这样睡吗,在你床上?”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卫霄已经充分了解了白璃。白璃立刻折回来,帮他洗澡换衣,头发也重洗重梳。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总是细致又耐心,不见一丝勉强。 “头发以后还是挽个发髻好不好?”梳头发的时候白璃和卫霄商量:“你头发这么多,偏要整天披散着,你又爱滚来滚去的,看打了这么多结,梳起来费劲死了。” 卫霄立刻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许动我发型!”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清清爽爽才是……”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就听外面轰隆隆一阵雷鸣,接着咔嚓嚓打闪。这个季节雷鸣闪电是正常的事儿,然而这次不正常。因为这闪电威力也未免太大了些,大到劈波斩浪长驱直入,落在这千尺水底龙宫之上! 白璃吃了一惊。“怕是有情况,我出去看看。”白璃说着就要走。然而卫霄双臂一张整个人牢牢巴在了她腰上:“不要啊!宝宝好怕怕啊!” “这是正经事儿,你别闹。”白璃想摆脱开他,然而他抱的死紧。 殿外的闪电还在噼里啪啦地落,一道重比一道,一道快比一道,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宫殿的飞檐台基被闪电劈碎坍塌,水族们开始惊慌奔走:“大王,大王救命!”“大王在哪里?救驾!”“龙孙在哪里?我的龙孙万不能出差池!”…… 白璃开始担心着急:“花花你放开,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去?!” “不要不要不要!你也不许出去!”卫霄只管把头埋在她腰上,白璃看不到他神情,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她怒了:“为什么?你是金翅大鹏鸟,这几道闪电能耐你何!” “可我就是怕闪电,就是怕闪电!”卫霄就是不放手。 眼见那闪电越闪越烈,焦急的白璃看出点端倪:似乎这雷电是在围着这宫殿打转儿。并且这包围圈越来越小,闪电一步步进逼——最终的目的,就是殿中她和卫霄二人! 很快,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数道闪电同时劈穿宫殿的屋顶,落下在她和卫霄周围。白璃仰头望去,透过屋顶的破洞,她看到,一道横亘半个视野的巨大闪电,势不可挡地向这里扑来! “糟糕,走!”她化身为蛟,载着卫霄冲天而起!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闪电,竟然像个活物似的,它会转弯!它继续朝着他们扑来了! 卫霄还伏在她背上一动不动。 “花花,我飞不过它,花花,你快帮忙啊!”性命攸关,白璃不得不哀求卫霄。 说话间,闪电已经追上了他们,白璃的尾巴上先被它“咬”了下,白璃感觉全身鳞片都竖了起来。 金色羽翼在夜空中展开,卫霄终于肯动了。 然而白璃看着他,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金色羽翼瞬间远去——卫霄,扔下了她,自己飞走了! 第26章 孵蛋(三) 抛弃,背叛。这样的第一反应让白璃的心一下沉入无底深渊。 很快理智就开始驱散消极情绪:他是金翅大鹏鸟,是你的天敌,他做出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然后白璃才意识到,追逐着她的闪电也消失了。 她展目四望,就这转瞬时间,夜空已恢复静谧,仿佛刚才摧山倒海之势的电闪雷鸣只是个幻觉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璃疑惑不解:难道说那雷电就是冲着卫霄来的? “龙兄。”远远传来一声呼唤,白璃转头一看,一枝榕树枝蔓延过半个大泽,向她探来。榕树枝的末端,白衣翩跹的容山立于其上:“一切可还安好?” 白璃来这些天,还没和容山正面打过交道。她知道此妖最是心思细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容兄,我没事。” “刚才,我看龙兄是和世尊在一起?”容山问。 “是,世尊找我有些琐事,”白璃道:“却不知怎么的就漫天打闪,世尊也不见了影踪……” “又是这样。”容山若有所思道。 “哪样?”白璃问。 “我和你讲过的呀,”容山从容地道:“似乎世尊每次显露神通之后,都会有电闪雷鸣。你看,今晚他帮你清了湖、拔了我的根系,这雷电就来了。” “这……” “刚才我特意留神了,那闪电竟是一直追着世尊去的。”容山又道:“所以我的猜测估计是不离十的,世尊不能动用神通,否则就会由天谴之。” “这,这,这……”白璃脑海中闪电般闪过大泽上空乱暴的云气、卫霄身上的累累伤痕,还有听过的他的传闻“把这位天纵英才的少主卖给了敌人,从此死生不明!”……“怎会有这种事,怎会有这种事!”她面上只是震惊失色。 “龙兄不信?那龙兄可愿与和去一探究竟?”容山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倒也罢了,若是的话,龙兄,听说这金翅大鹏鸟的血肉,是天上地下再珍贵也没有的东西。起死人肉白骨这些还是小宗,最要紧的是,据说吃了就能获得他的修为呢!” “你的意思是……”白璃瞪大了眼睛:“趁雷电重创世尊之机,把他,吃了?” “龙兄,你是怕了吗”容山像个无害的读书人一样,斯文地看着她。然而他心中想的却是,若是龙长天胆敢拒绝,先把他给宰了,万不能走露风声! 白璃也揣度到了他的心思。“怕他个鸟儿!”她装出兴奋的神色:“好你个容山,亏得你能想到这些!”她迫不及待地驾云就走:“我去那边找,你去那边,谁找到是谁的,不许抢!” 远远把容山抛了个不见人影,她停下来,撕开蛟皮,擦擦额上的汗——被这阴毒的树惊出了满头冷汗! 震惊之余,却又有一股子兴奋劲儿,慢慢涌上心头:咦,卫霄他不能动用神通耶,一下子就感觉他好弱了,弱的让人心安,弱的让人可怜。这么弱的卫霄,加上那漂亮的脸蛋,金色的波浪头发,乖觉粘人的性子,简直就是,就是一个完美的大型布娃娃呀! 白璃此生别无喜好,就是喜欢布娃娃,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喜好被强行压制了,然而从未消失。 之前白璃就察觉,和卫霄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虽然惊惧,慢慢的却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满足感,就是幼年照顾布娃娃的那种满足感。而现在他对她失去了威胁,他可以安安静静做个娃娃了——还必得依着她心意,做个听话的、干净的娃娃!敢不听话?关小黑屋! 这样一想,白璃感觉手都发痒了呢!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那棵树找到卫霄。白璃搓着手想,即使不为自己这点喜好,那树恶贯满盈的,决不能让他吃了卫霄变得更强大。 恢复好伪装,白璃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同时凝力于双目——一双眼睛亮的跟小灯笼似地,扫射着大地。 “卫霄啊卫霄,你跑哪儿去了,你可千万不能让那棵树吃了——一只鸟儿被一棵树吃了,说出去没得丢人啊。”边找白璃边嘀咕着。 太阳升了又降,一整天过去了,白璃飞了好几千里路,终于找到了卫霄。 此时新麦已收,庄户人家的场院里堆起了高高大大的麦秸堆。卫霄就在一个麦秸堆里刨了个洞,把自个儿硕大的身躯硬塞了进去,只是长长的羽翼仍拖在外面。饶是这样,空气仍能闻出血和烧焦了的毛发的味道。 落难的大鹏不如鸡啊!白璃替他有点心酸,可是更想笑:打个洞钻到麦秸里,亏他想得出来! “花花?花花?”白璃忍着笑,伸手拉拉他的翅膀:“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一拉,那华美的金色羽毛掉了一手,露出光秃秃的肉,白璃吃了一惊,忙不迭地缩手。她的笑意消失了,她这才意识到卫霄伤的怕是非常之重。 “走开。”卫霄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轻快俏皮,变得冷酷沉重。 “回龙宫疗伤好不好?”白璃的声音也不由得放低柔了些:“容山知道你受伤了,他想吃你呢。” “……真tm搞笑。”卫霄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他蠕动了两下,白璃忙帮着把他从麦秸洞里扒拉出来。 看清他的模样,白璃心里倒吸一口气。怪不得他不肯见人。头上,他如大泽波浪般的长发长长短短少了一大半,再往下看,脊背、双翅、双腿,见骨的伤痕加大片的烧伤,整个人血呼啦扎,简直找不出块好的地方、找不到片完整的羽毛。 “我这儿有些止血的药,先撒一下,回去了我们再好好处理。”白璃赶紧从乾坤袋里取了瓶伤药出来,递给卫霄。 卫霄伸手出来,白璃以为他要接药,岂料他一把扣住了她手腕。 “他想吃我,你呢,你不想我死吗?”他问她。 白璃既已打定主意,心中便不慌张。“你如何待我,我自然如何待你。”她说。 卫霄看着她,此时他的目光依然炽烈,却多了些极威严强硬的东西。这目光压迫着白璃,想让她害怕屈服。然而今日的白璃是那么的坚定,它始终不能得逞。 终于卫霄的目光软下去了:“好疼,全身都好疼。”他说着身体前倾,软绵绵地压在了白璃身上。 白璃架住卫霄,浇花一样给卫霄撒了满身伤药,然后化身为蛟,载着他回大泽。 “你还有精神自己避水吗?要不要含颗避水珠?”到达大泽上空的时候,白璃问他。 “你有避水珠啊,怎么不早说,有避水珠谁还要自己费力气避水啊。”卫霄脸朝下趴在她背上,头也不抬眼也不睁虚弱地道。 白璃从乾坤袋里取出避水珠,给他喂到嘴里去。 “龙兄好细心!”容山的声音响起,接着哗啦一声,从水里伸出树根巨大的榕树枝干,冲白璃他们合拢而来! “糟糕!这妖孽竟然埋伏在这里。”白璃估摸着自己和容山修为怕是个半斤八两,他是有备而来,自己照顾重伤的卫霄,打起来自己的胜算实在不高。“花花,你能不能坚持下,装出没事儿的样子咱们诳他一诳?” 卫霄闷不做声地手撑着她身体坐起来——噗通又倒了回去,额头狠狠撞着了白璃的脊梁骨。 “你别怕。这么个货算什么……”他二度摇摇晃晃坚持着振作起来。 “你还是省省力气,留着等会儿逃命的时候抓紧我别掉下去吧。”白璃无奈地道。 这说话间容山的包围已经合成,榕树枝在空中交汇,形成个中空的大球把白璃他们包裹其中。 树枝上垂下根蔓藤,容山坐在上面悠然地打秋千。 “多日未见世尊,世尊这是怎么了,可还安好?”他颔首为礼。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优雅,浑然不露隐藏的杀机。 “嗯,受了点皮肉伤,不值什么,容山你有心了。”卫霄道。他的声音虽是勉力大声了些,然而都带着颤音。这如何糊弄的了容山。白璃扭过头朝他摇摇:还是让我来对付他吧。 “世尊既是受了皮肉伤,那不宜近水。不如去我那里,让我伺候世尊养伤,可好?”那边容山还在笑吟吟地道。 “不必啰嗦了,容山,你这是想和我抢人?”白璃面覆冰霜。 “这般珍馐摆在嘴边都不吃,岂不暴殄天物。龙长天,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这鸟儿感情这么好了。”容山眼中也泛起寒光:“龙长天啊龙长天,你我才是休戚与共进退一体的,他许你什么好处了,你竟为着他和我过不去?这数百年的情谊都不要了?” “你若还记着往日情意,就给我让开!”白璃摆出进攻姿势。 “怕是不能让你们走,”容山志在必得:“今日让你们走了,他日我便活不成了。” 话音未落,榕树枝骤然出动,如巨蟒般向着白璃和卫霄扑去! 鸟肉,到嘴里来!他想。 然而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飘了起来,自己的枝叶和汁液满天飞舞…… “不必等他日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白璃呆呆地看着容山在自己面前化为齑粉。 “原来不是不能动用神通啊。”她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声音虽小,却被卫霄听到了。“是不能动用神通。”他回应道:“可是也不能容忍这么个碎催跟我放肆啊。” 第27章 孵蛋(四) 白璃有点懵。“不能动用神通,可你又用了。”她茫然地看着卫霄。卫霄还是虚弱地趴着——弱的一根指头都不能动的样子,然而这样的他依旧能不费吹灰之力灭掉一只千年大妖! 说实话争强好胜的白璃有些被打击到了:自己费尽心机想做到的事,在人家眼里就是这么的简单。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达不到他的高度啊……唉,梦想中的完美布娃娃,决然是自己想多了……这不公的老天,这毫无意义的龙生啊…… 此时的卫霄可顾不得她的情绪。“所以又得给雷劈一次啊。”他哀嚎。 应和着他这话,远处天边出现了乌云的踪迹。 在雷电降下来之前,卫霄让白璃把他送回了他栖日峰的洞府。 “你走吧走吧。”卫霄趴在那光秃秃的石床上可怜巴巴地朝白璃招手:“方便的话事儿完了之后来看看我死了没哦!” 白璃看看他,想说点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她默默转身离开。 她没有用飞的,而是徒步下山,刚走到山腰,就见雷霆下来了。这次的威力比上次还要大。整个山巅就像是一个孤岛,浸在了那银色的电光海洋里。 白璃仰头看着,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捂住了心口。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望的眼睛都糊了,雷霆终于消散。白璃如梦初醒,拔腿就往山巅跑。她根本就没留神脚下,一下给块树根绊倒了,又咕噜噜滚了好一阵,直撞上块石头才停下来。 这一下伤的可不算轻。总有小半身骨头给折了。白璃疼是疼,更多的是不耐烦。她快速而粗暴地把各处骨头正好、接上,起身活动下,就招来风云相助,飞上山巅。 山巅洞里,蜷缩着一团烂乎乎的血肉。 白璃慢慢走过去。“卫霄。”她呼唤他。 而他毫无反应。以龙敏锐的感知,也察觉不到有任何的生命力存在。 白璃伸手碰触他,可是迟迟落不下手。“花花。”她又喊了一声。她感觉头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在跳动。 可是唯有卫霄不动。 白璃咬了咬唇,定了定神。她终于分清了这团血肉哪里是头,哪里是脚。她向来厌恶一切脏污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把血污的看不清模样的卫霄扶起靠在身上。“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恩情,你不要死。”她小声地说,并不死心地伸手试他的脉搏。 那脉搏,几乎就是一根血管悬在骨头上。白璃颤颤巍巍的,半天那指尖也没落到上面。 突然,那垂着的的手灵巧地一翻,五指大张抓住了白璃的手。“哈!我没死!”同时一声大喊在白璃耳边炸响。 白璃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只为着这恶作剧的诈尸,也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伤成这个样子,还能这么没心没肺、明亮张扬的笑。“哈哈,被吓到了吧!谁让你这么久才过来,我还当你真不管我死活了呢!”卫霄边笑边嚷嚷。 而从惊吓中回魂的白璃,一张脸又是冷的像冰:“看来是没事,你果然是神通广大。” “谁说我没事!”卫霄立刻皱了眉儿、颤了声儿、弱了气儿:“你看我哪里像是没事!我没法动了,我疼死了。哎哟哎哟!我现在就是一坨案板上的鸟肉啊,只能靠你了小琉璃!” 白璃吐口气,一手扶着他,一手从乾坤袋里掏东西:伤药、白布。想了想又掏了一床干净柔软的被褥枕头出来。 “小琉璃就是这么的细心!”卫霄见了被褥显然很高兴:“快铺床快铺床!这里硌死了!” 厚实的褥子不消片刻就被卫霄的血浸透了。 白璃赶紧给他处理伤口,敷药,包扎。久病成良医,她处理这种外伤极得心应手,甚至动作都称的上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卫霄此时也不叫疼了。就算实在有些伤口碰到痛的狠了,他也咬牙忍住。他默契地配合着她,她动作到了,不必说他就该伸胳膊伸胳膊,该翻身翻身,这让白璃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成就感。 “小琉璃。”正干的起劲,卫霄叫了她一声,白璃应声抬头,就见眼前伸着卫霄的一根手指。那修长而优雅的手指上,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地流着血,看着就痛的很。 全身心沉浸在救治中的白璃张嘴衔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然后白璃才反应过来。她眼珠一转看向卫霄:显然卫霄和她一样,两个人同时石化掉了。 “呸呸呸,那个龙涎有疗伤的功效……” “我的意思是,我的血很珍贵的,白流了浪费了,你可以吃掉增加修为……” 两人又同时慌慌张张地向对方解释。 白璃觉的那一刻的气氛诡异极了。 白璃更加卖力地干活,以忽略掉那气氛。身上处理好了,她看向卫霄头上。头上也伤了好几处,白森森地露着颅骨。她伸手拔下分水针,指间一转变成把剃刀。“咦,你想干什么?!”卫霄一看那剃刀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挣扎着伸手护住头、挪动身体往床下爬。 “别乱动!”白璃念个咒儿,石床上立刻长出长长的水草,蔓延过卫霄,把他牢牢绑住。“头发一定要剃掉,否则对伤口愈合不好。”她解释说。 “不行!说什么也不许动我的头发!否则我真跟你急!”卫霄哭嚎。水草绑住了他的身子可没法绑他的脖子。他把那带着狗啃一样头发的头颅转来转去,尽最后的努力抗拒白璃。 “听话听话,很快会长出来的,会长的比以前更好看的。”白璃按住他的头。她一手拿着剃刀,一手去按他,也没多想就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胸脯上,卫霄静了一下,随即挣扎的更厉害了。 白璃庆幸自己手上功夫灵巧,就这样还能把他这颗头剃的溜光水滑。“学啥像啥,本王真是个人才啊。”她在心里夸奖自己。 而反抗失败的卫霄继续窝在她怀里无泪哀嚎并乱蹭:“我的头发哟,我那金灿灿的头发哟,我那金灿灿还有花卷卷的头发哟!你还我头发呜呜……” 终于全身从头到尾都处理好了、用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白璃松开水草。卫霄立刻以一只粽子的姿态滚来滚去:“哎哟,缠成这个样子好难受啦。” “别乱动!”白璃说着,俯身把他连被褥带人抱了起来。龙长天的人形比卫霄还要壮实高大一点,因此做这个动作并不费劲。 “呃,你干吗?你抱我干吗?!”卫霄惊讶地问——惊讶里分明还带着娇羞。白璃又想到了他的老相好伏九是个雄的……“换被褥!”她冷冷地道,把他放到旁边地上。 换好另一床干净被褥、再把卫霄放回去,想想他那乱滚的毛病,白璃还是唤出水草给他固定在床上。 “为什么还要绑我?头发都给你剃了。”卫霄继续惊讶而娇羞地道。“让你老实躺着别动!”白璃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那么娇滴滴的说话?” “我是因为受伤气弱,哪里就娇滴滴了!”卫霄否认:“你干吗对我那么不耐烦?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嫌我是个废物不愿意照顾我是不是?”他说着又下意识地想打滚儿。 “好了好了,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白璃想按住他,手伸到一半儿又想起他全身都是伤,就只轻轻拍了拍:“别乱动了,好好躺着养伤。我现在去给你熬药。” “熬什么药?这点小伤还用得着喝药?”卫霄身体即不能动,那一对眼珠子就转的格外灵活:“要熬的话熬个粥好了,我饿了,想吃东西。” “粥可以吃,药也要喝。”白璃边从乾坤袋掏药材和煎药器具边说。 她既然拿定了主意,无论他怎样的不要不要,片刻之后她还是把药喂到了他嘴边。 卫霄的脖子还是可以动的。他一扭头不理她。 “像个男子汉的样子,把药喝了。”白璃道。 卫霄又把头扭向另一边。 “不喝药的话,粥也没得吃。”白璃威胁他。 他把纱布下的腮帮子鼓的涨涨的。 白璃放下药碗,叹气道:“我本来准备给你做一锅四味补血粥的。这粥的做法极精致呢。首先呢,它得用到当归,川芎,黄芪,红花四味药材——当归、川芎、黄芪还得用米酒洗过,然后切成薄片,与红花一起放进小布袋里,再加进鸡汤和清水用小火熬出汁,然后才放粳米……” 卫霄转过头来,他咽口口水,然而还在嘴硬:“这个和药没多大区别。我现在想吃的是海鲜粥,身上没劲,要吃肉补补元气——你给我做海鲜粥我就喝药。” “身上有外伤不能吃海鲜这些发物。”白璃否决。 “没事的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碍的,我就想吃海鲜粥!”卫霄坚持。 “说了不能吃就不能吃,还是四味补血粥好。” “我就要吃海鲜粥,不给海鲜粥吃,我就不喝药!” ……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取了个折中的方案:卫霄吃药,而白璃做乳鸽粥。 喂着他大口喝药,大口吃粥,白璃又感觉到了那种畅快淋漓的成就感。 卫霄吃完一碗一抬头,就看到白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并笑的很舒服——虽然只是很淡很浅的一个笑。 “还要再吃一碗。”他不由自主地道。 第28章 孵蛋(五) “你睡觉吧,我回龙宫看看。走的时候也忘了管那只蛋,没给打碎了吧。”吃完喝完,白璃跟卫霄说。 卫霄摇头:“带我一起回去啊!还是龙宫住着舒服。” “你这么重的伤,不好搬来搬去的。再说了,虽然可以避水,但是水下终究不利于你养伤。”白璃解释。 “哪儿有这么多说辞!”卫霄不依:“我不要一个人,你看我现在这么虚弱,万一给只野猫叼走了可怎么办?” 白璃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回龙宫。 龙宫里面,虾工蟹役们正在忙忙碌碌地修复被损坏的宫殿。看到她回来水族们都丢了手中的活计,脸上笑的跟个海菊花似的:“大王回来了!” 白璃觉着气氛有点怪怪的:就算看她回来了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龙长天的民望没这么好啊…… “大王回来啦!”迎面珠珠游了过来,笑吟吟下拜:“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呃,喜从何来?”白璃摸不着头脑。 珠珠启唇欲言又止:“大王请随我来,一看便知。” 还保持着蛟型的白璃摇摇硕大的头颅:“等我先把他放下……” “不要不要,我也去看我也去看!”她背上的卫霄叫唤。 珠珠之前没认出卫霄,还当是个布帛成精的生灵呢。他这一叫唤才从声音听了出来:“是世尊?世尊这是怎么了?” “嘘——。”白璃举爪示意她不要张扬。 “嘘!”卫霄也跟着来。 珠珠引导着他们二人来到一处房舍。白璃载着卫霄不好变幻人形,因此只能把眼睛贴窗户上往里看:“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话音未落,嗖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摔了过来。“你还有脸回来!”同时斑妈妈的咆哮在屋中响起。 白璃一扭脖子,轻松地躲过了这不明物体。她却忽视了背上张头张脑的卫霄,于是这东西就不偏不倚糊在了卫霄的脸上,把他唯二没给纱布包上的地方:眼睛和鼻子,糊了个严实。 “什么东西!”卫霄大叫:“什么味儿啊!嘿哟、嘿哟——哎哟,小琉璃,我拿不下来!”他的胳膊被布绷的又紧又硬,没办法弯曲。 白璃伸过一只爪去给他拿下了。她两只爪尖捏着那不明物体看看:这是一块柔软的素纹鲛绡,上面饱吸了不是水的液体。这液体散发的味道白璃很是熟悉:“龙溺?!”她炸鳞了。她忙不迭地扔东西洗爪。 “龙溺?”卫霄茫然:“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呃,就是龙的排泄物。”珠珠好心地给解释。 卫霄:“……琉璃你别光顾着洗你的爪子了,叫你那小水鱼给我脸洗洗!不行,光洗不行要换布——你说你的下人这都什么素质啊!没事儿把你的排泄物乱扔!” 白璃:“……” 如果有可能的话,白璃真想洗洗耳朵。 “这到底怎么回事!斑妈妈你在搞什么!”白璃怒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斑夫人游了出来:“哪儿有你这么当爹的!危难临头,自己跑掉,把崽子扔下!看看你看看,我可怜的小龙孙孙,这都给吓的提前破壳了!” 白璃:“……什么?!” 卫霄:“……什么?!” 俩人同时抻长脖子往斑夫人怀中瞅去:那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小的襁褓,襁褓中,似乎隐隐约约露出个小龙嘴!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卫霄首先叫嚷起来:“这小东西太贴心了,知道我受伤,自己赶紧孵化出来给我补……”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白璃使个水流捂住了他嘴。 斑妈妈也是从声音里才认出了他。“就是因为这个不雌不雄的,我儿才不顾亲崽的!”斑夫人做出了判断。“不劳费心!你们自去逍遥快活,我的好孙孙不碍着你们!”她说着,气鼓鼓地转头就走。 珠珠可是给吓的倒吸冷气:这无知者无畏的老太太!“好妈妈好妈妈,您累了,把王子交给我照料吧,您且去歇着,今儿有上好的东海琼草,您还没来得及品尝呢……” 斑夫人借台阶也就下了。 她进了屋,珠珠这才把那襁褓抱给白璃他们看:“来来来,我们的王子见过爹爹。” “给我看给我看!”卫霄又叫。 白璃不理他,就着珠珠的手把襁褓打开。 “王子不足月而出,到底是有些体弱,经不得外面这冷水。”珠珠紧张道。 “无事。”白璃打量着襁褓里的小东西。 和之前在龙珠里的模样差不多,这是一条通体金灿灿的小龙,唯背脊上从头到尾一丝白线。此时他俩前爪抱着尾巴,缩成一团,睡的正香,可也能看出身量不大,体态羸弱。白璃伸爪比比:他还没自己一个爪尖长! “咦,怎这么小,怎是一只小金龙,说好的琉璃小白龙呢?!”卫霄也顾不得疼痛了,攀着白璃身体爬了爬由背上爬到脖颈,这才看到小龙。他失望大叫、他手舞足蹈以表达心中悲愤,然后就一不小心从白璃身上跌下去了。好在白璃眼疾手快一爪子把他抄住了。 珠珠看看白璃面无喜色,再琢磨琢磨卫霄的话,她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大王叫人给带绿帽子了? 因此当白璃抓过小龙飞走的时候,她也没好出声阻拦。 白璃飞回了寝宫。被损坏的寝宫此时已修缮完好。白璃化成人形,把卫霄放到床上,然后两只手捧着小龙,把自己的龙气真元输给他。 不足月而出对这只小龙的影响太大了,他的身体各处都还没发育完全,魂魄和身体结合的也不稳,神识更是弱小的可怜。白璃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比如这娃的耳朵好使吧?以龙的听觉之敏锐,他们吵了这半天,这娃都没被吵醒,耳朵不会是聋的吧?! “小琉璃,小琉璃,你给他自己的真元干吗?”卫霄叫了她两声,白璃也没顾得理会。卫霄就不高兴了。他咳嗽一声:“虽然不是琉璃小白龙,也罢了,我勉强吃吃好了。” 白璃一惊,抱紧小龙走了两步离他远点。 “干吗?把小东西给我吃啊!”卫霄伸手跟她要:“好歹是只真龙,我现在体弱,吃了多少能补点。” 别吃了吧,他是我的同类。白璃话到嘴边又迟疑:怎么可能劝阻一只金翅大鹏鸟不吃龙。 白璃心中,因这两天的亲密接触而模糊了的二人的身份差别,此时又鲜明的彰显了出来。 “这么一点点大,能补到什么!”她最终说:“不如再养大一点,肉也多些,才好凑足七十二种吃法。” 卫霄夸张地伸舌头舔嘴唇:“好是好,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啊!” “你放心,有我照顾你,不吃龙肉也能把你身体养好,补的壮壮的。”白璃道。 卫霄显出为难地样子迟疑着,“别是因为他是你同类你就想保下他吧,”他说:“谁知道这小崽子瓤里是个什么黑心货色呢?小琉璃,你不要太天真!” “没有没有,真的,养大点就给你吃,真的!”白璃敷衍他:“话说你刚才有没有碰着哪儿啊?伤口没有进到水吧?疼不疼?”她把小龙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并转移他注意力。 卫霄眨巴眨巴眼睛,在床上滚了滚:“还好啦,不过这个被褥不够柔软。” 白璃忙找了更柔软的被褥添上。 “你睡会儿吧。”她给他盖上鲛绡。 卫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你别走开,别我睡着了有鱼来咬我。”他又说。 不过一会儿看他睡着了,白璃立马起身踮着脚尖走开:好多事儿等着本王处理呢。时已立秋,来自东海、清除暑汽的水云源源不断地沿着固定的轨迹通过大泽上方。牧水神龙须得去迎接这些水云、留下治下所需的量,并结合实际情况合理安排到治下各处去…… “我睡不着。”身后卫霄的声音又响起。 白璃离开的脚步急急停顿,差点没脚抽筋:“怎么了?”她扭头,挤出满脸的笑意问。 “床太大了,水动来动去的,我就感觉心慌气短——许是创伤后遗症吧。”卫霄无辜地道:“你陪我睡。” 白璃无奈:“自己睡。” “要不,让那只小龙陪我睡也行啊。”卫霄眨巴着眼睛道。 “不行……” “那么就你陪我睡。” “……小龙陪你睡吧。” 把小龙放卫霄旁边,白璃倒是真不能离开了。 “他倒是睡的香,一直没醒。”卫霄想伸手戳小龙,不过胳膊不给力,他就凑过头去,用鼻子碰他:“唔,香香的龙味儿,烤乳龙,牛乳蒸乳龙,乳龙肉火锅……” “好了好了,”白璃受不了:“都说了先不吃了,别念叨了,睡吧。” “话说既然先不吃,那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合适的!”卫霄精神头很好,显然还不想睡。 白璃一想,起个名字也好,起了名字的话,小龙就不是一块肉了,那卫霄和他处着处着许就产生感情了。“好啊,说来听听。”她以手托腮,做出倾听的模样。 “唔~叫肉圆子!”卫霄公布他的大作。 白璃(冷漠脸):“……” “你想啊,他还是蛋的时候,圆滚滚的,是不是像一颗肉圆子?现在呢,他这么瘦小,叫他肉圆子呢,就是希望他能赶快长成肉圆子一样圆乎乎的——这名字寓意多么美好!”卫霄得意洋洋地道。 所以说还是惦记着吃啊……不过白璃也没心思和他争,怕是争也争不过:“肉圆子就肉圆子吧。” 她的顺从让卫霄大为高兴。“哟,肉圆子,小肉圆!你有名字了!”他又用鼻子去逗弄小龙。 小龙——哦不,现在该称呼他为肉圆子了,许是在睡梦中听到了这名字,被惊醒了。“嗷嗷~”他发出龙崽独特的哭声,并伸展四肢,一泡尿小水枪一样地从他小丁丁射出,射了近在咫尺的卫霄满脸。 “啊啊啊啊啊!”卫霄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尿我他尿我!琉璃赶紧把他做成炖丸子!” 然而白璃退避三舍,只挥挥手,唤出一群水鱼过去收拾,等收拾完了,她才过去,把被褥一股脑儿全换了并扔掉。 “如果你老是这样,老是这样不加控制地便溺,那我也不要你了哦!”她又给卫霄换掉脸上纱布,并威胁肉圆子。 肉圆子的小眼睛里面空空荡荡的,似乎在看他们,似乎又没有。 “听到了没有!敢不听话,把你吃掉!”卫霄给白璃帮腔。 这次肉圆子许是听到了,他挥舞着四只小爪儿并小尾巴,又哭了起来。他既体弱,这声响就不是很大,却惹人心烦。 “这不是还没吃么……小琉璃,你倒是想想办法,让他别哭了呀,哭的我头疼!”卫霄催促白璃。 “我也没办法呀。”白璃双手把小肉圆捧起来:“给你龙元吃,赶紧吃吧吃吧别哭了!” 她又往他身体里输了好多龙气真元,然而小东西并不领情,只是一个劲儿哭。 “他是不是不要吃龙元,要吃奶啊?!”卫霄又乱出主意:“你给他喂奶啊!” “你才给他喂奶呢!”白璃抱起小东西往外走:还是找个有奶的给他喂奶……擦,给他带歪了!“你真是卵生生灵的耻辱!”白璃扶额:“原来你们金翅大鹏鸟幼时是吃奶的么?!” “哦,对哦,咱们卵生的并不要吃奶。”卫霄拍拍头:“被他哭的我脑子都不好使了。不过他总得吃点什么吧?” 虽并不吃奶,但斑夫人已安排好了名义上的奶娘,服侍小王子起居。奶娘的照顾下,肉圆子终于吃饱喝足,再次陷入沉睡。 “这么麻烦,真的要养着?”卫霄看着白璃,一脸苦相地问。 “养两天就好玩了,真的,婴儿就是这样。”白璃安抚他:“你嫌麻烦,让那条花斑鱼养着就是。”——不过她心里也犯嘀咕:这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普通的龙崽啊,那只气派不小的魂魄,还在里面吗?他会苏醒过来吗? “算了吧,”卫霄撇嘴:“那条花斑鱼那么凶,她养出来的东西味道一定不好!” 他这里不待见斑夫人,斑夫人还不待见他呢! “那个不雌不雄的,霸占着大王,算怎么回事!”这一日,斑夫人和珠珠闲话:“他都多少天没去你那儿了?你也不知道着急!” “这……”珠珠辩解不能:“妈妈你说什么话,大王与那位大人只是君子之交而已……” “君子之交个屁!”斑夫人着扇子拍打着尾鳍以表达情绪的激动:“妈妈我是谁?我阅历过多少人?他能瞒得过我去?你看那个不雌不雄的东西,他眼睛里的那点小贼光,滴溜溜地绕着咱们大王打转儿!——咱们大王倒是没歪心思,我教出的儿我知道。那个东西,他就是勾着咱们大王缠着咱们大王,且等着咱们大王落进他的网里去呢!” 珠珠目瞪口呆:“这这这,妈妈绝对想多了,您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他身份高贵……” “这种事儿和他身份没关系,和他分/身有关系,我的儿!”斑夫人高贵冷艳地道。 珠珠向来能言善辩,然而此时她是一个字儿说不出。 “好了你年轻脸皮薄,这事儿妈妈给你做主!”斑夫人说着就拉着珠珠往外走。 “妈妈这是要做什么?” “把你汉子抢回来!” 她们到白璃寝宫的时候,白璃正在给卫霄揉身体。 那是因为之前白璃央求白璃:“我身上好痒,你帮我挠挠。” “那是伤口开始结疤了,不好挠的。”白璃说。说话的时候她抱着肉圆子轻轻摇着,目光倾注于他脸上,而肉圆子也瞪着不太有神的眼睛看着她,两人间显得静谧温馨。 卫霄翻个白眼:“我知道是开始结疤了,但是怎么恢复的这么慢……我想,是不是吃了肉圆子能恢复的快些呢,毕竟龙肉有促进外伤愈合的功效。” 白璃立马把目光转过来了:“都说了不吃了,怎么又提这一茬。得啦,我帮你揉揉,轻轻揉揉,应该不碍事。” “好啊好啊!”卫霄立刻朝她张开双臂。 斑妈妈一行闯进寝殿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卫霄坐在床上,上半身靠着白璃胸,头搭在白璃肩上,而白璃在给他揉腰上的肉:“疼不疼?疼就说哦。” 珠珠一看,脸上莫名一热,转身就想走,然而斑夫人把她拉了回来。“哟,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她气定神闲地游动上前,那气场却强大如一位大将踏上他的战场。 “妈妈有事儿吗,怎进来也不通传?”白璃也感觉不太像话,她想推开卫霄起身迎接。 然而卫霄却抢先一步搂住了她的腰:“就是就是,太没礼貌了!”他说,那声音还故意放的软绵绵娇滴滴的,把白璃都吓了一跳。她好笑地看卫霄一眼,她看出卫霄是故意要戏弄斑夫人。 岂料斑夫人根本不打算跟他对文戏,而是上来就上演全武行。“去你个娘希匹!”她一把把卫霄搡到床上,又一把拎小鸡也似地把白璃拎起:“通传?你吃老娘嘴里的食儿的时候可曾通传过?如今你有能耐了啊,敢跟老娘摆谱了啊!” “不敢不敢……”白璃招架不能 “跟我走——把我孙孙也抱走!”说着斑夫人就拖着白璃远去了。 只剩下卫霄在床上伸手:“不许抢我小琉璃!别留我一个人~” 等白璃回过神来,已经身处珠珠的寝殿之中。 “呀,斑妈妈这手劲儿也忒大了点,大王这耳朵都给她拧歪了!”珠珠惊呼。 “是吗。”白璃赶紧揉揉——怕是那层蛟皮给她揪巴坏了,好像头上也有点不得劲儿…… “让我来。”珠珠把她按在美人榻上,款款坐到了她腿上,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珠珠。”白璃握住她的手:“给我唱个歌儿吧,我很累。” “哦,是。”珠珠看看她的脸色,从她身上下来,坐到她脚下的地毯上,靠着她膝盖,悠然唱起歌来。 鲛人的歌声是四海八荒最美的声音,能触及灵魂,抚平伤痕。白璃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她的确太累了。这几日她又要照顾卫霄又要照顾肉圆子,还要分心找空儿处理水务,基本上没合过眼——认真论起来,其他各项都不是事儿,唯一消耗体力的还是卫霄的威压。虽然他已经刻意压制了,然而她和他接触的也太近了,所以还是能够感觉的到,并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她的意志力与体力。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揪着卫霄的衣襟冲他那张精致的小脸儿左右开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 珠珠唱完一曲,抬头一看,白璃已经歪倒在榻上,睡的很沉了。她起身,示意所有的鱼侍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帮她脱衣服。 脱掉外衫,除去靴子,珠珠又爬到榻上,扶起她的头,摘掉发冠,解散发髻——发髻一散开,下面的头皮上明晃晃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之下,冒出一只晶莹透彻的小角。 珠珠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这,大王这是怎么了?这偌大岁数,还能长新角怎地?她再仔细看看:不对,这头皮,这裂开的头皮,越看越像一层假皮,里面的瓤儿才是真身! 珠珠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却走马灯一样轮转起这许多日龙长天的不同以往:他没有召兴美人,没有饮酒作乐,没有折腾水族和人族;他消灭了黑鱼族,还清理水底,听说前两天容山老妖也被他给杀了…… 珠珠突然涌起一股勇气。她伸手颤抖着抓住那裂痕两缘往两边撕——轻而易举就撕开了,裂痕一路向下延伸,延伸过后脑,延伸过脖子……色如冰雪的头发从裂缝中冒出来,然后是雪白晶莹的脖颈,肩膀——脖颈和肩膀的轮廓,决然是女子的! 珠珠呆住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扒?还是粘回去权当没看见?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就在她这慌张失措的当口,白璃嘤咛一声,转了个身。她还是睡的很沉,但是一直因为这蛟皮而感觉不透气。现下后背好像透了点气,她本能驱使伸手抓住后背的蛟皮一撕,把自个儿上半身全露了出来。 珠珠紧紧捂住了嘴。 许久,她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她的眼睛开始亮起来,她的脸上浮现笑容:原来,这儿藏了这么一个水晶玻璃人儿!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害人的妖精——这两只角倒很像是龙呢,她是龙吗?是来拯救这里水族的吗?一定是的!嘤嘤嘤,大泽水族盼了多少年的真龙啊,终于来了! 珠珠热切地看着白璃,她恨不得白璃立刻醒过来好让她表一表忠心。然而白璃睡的那么沉,一直睡了快三个时辰才醒。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发一会儿呆,才看见珠珠坐在她身边,笑的倾城倾国的。 于是白璃也跟着傻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才觉得:怎么身上冷飕飕的?低头一看:“啊!”她双臂环胸尖叫起来。 “现在藏也没有用哦,该看的我都看过了。”珠珠笑道。 白璃转头看她一眼,再看自己一眼,这才完全清醒:哎呀,暴露真身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趴在白璃怀里的珠珠哭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大王你怎么才来啊……你为什么不早来十年啊……我的人生啊……” “好,乖,不哭了哦。今儿哭出来的珍珠够买好几顷地了。”白璃捧起她的脸,细致地给她擦干净:“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打算?”珠珠抽抽搭搭道:“我的整个人生都给龙长天毁了,还有什么以后,还用什么打算。” “鲛人拥有那么长的寿命,如今只不过在龙长天身上蹉跎了十年而已,哪里就谈的上整个人生路。”白璃道。 “可是……”珠珠欲言又止。 “可是这世上向来对女子严苛,凡人是这样,精灵们也莫能除外。你既然被龙长天霸占了,这余生,便是摆脱了他也没什么新的希望了,是吗?”白璃看着她的眼睛,诚挚地道:“但我不这样想。我没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但至少我能改变你一个人的人生。珠珠,让过去的事情过去,然后开启你新的生活。如果你暂时没有其他想法,就留在这里帮我治理大泽吧。” “帮你治理大泽?那不是男人们的事儿吗?哦好吧你就是女的。”珠珠眼里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花:“可是怎么帮你,我什么都不会,除了唱歌跳舞和床上功夫,真丢人,嘤~”她又哭了。 “说了别哭了。你会很多事情,你能做很多事情,只是你自己还没察觉而已。”白璃拍拍她的脸:“如果你不怕辛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修炼。” “真的吗?”珠珠眼里的火花哗啦一下火上浇油:“我也可以修炼吗?我也可以,可以就像你杀掉龙长天那样,那样厉害吗?!” “是,你可以。”白璃卫霄道。 “那你教我啊,现在就教我!”珠珠迫不及待。 “修炼不是一朝一夕能行的事儿,这个先不急。眼下倒是有一件事你马上就能帮上我的忙。”白璃道。 “嗯嗯,请大王吩咐。”珠珠快乐地点头。 “你找下你父亲,让他琢磨下重开海市这事儿。”白璃道。 珠珠不解:“海市,我听族里老人提起过,说是以前龙王在的时候,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在湖底开启海市。那时四方各族生灵都来参加,天上地下的珍宝都能见到,好不热闹繁华。后来龙长天来了,横征暴敛的,海市就慢慢熄了——现如今若要重开的话,还不是大王一声令下的事儿?” “没这么简单。”白璃摇头:“龙长天岂止是横征暴敛,他使的黑招儿多着呢,总之大泽海市的名声已经给他作践的臭不可闻了。现在我顶着他的皮说重开,没人会来的。你父亲名望高品行好,他来想办法的话还有几分可能性。” “嗯,我明白了!”珠珠用力点头:“我一定给大王办好!” 从珠珠那里出来,白璃没回自己寝宫——一回去就会被卫霄黏住不得脱身!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立秋的云气推了。她匆匆忙忙逃也似地出水奔云而去。 离开珠珠宫殿是半夜时分,推完云气已然是第二日的下午。以往她干活都是心无旁骛的,然而这次:“看不见我,卫霄不会闹腾吧?”“他不会乱滚弄坏伤口吧?”“鱼儿们会记得给他吃饭吧?”这些问题老是冒上心头。所以一干完活,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回龙宫。 途中经过一座凡间小城,一股点心的甜香直冲上云端,白璃抽抽鼻子,停止了飞行:唔,买点点心,堵住卫霄的嘴。 她找了个偏僻巷子落下去,摇身化为凡人,循着香味寻找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门口倒围了不少人——全是姑娘媳妇,没的一个男子。白璃知道人间注重男女大防,因此站在在一两丈外,想等这些女子买完她再买。然而龙长天这个皮囊诚然胜过大多人间男儿,那些女子们都不买点心了,反倒扭头捂脸瞅他。 “哎哟,这位一表人才的公子哥儿哎!”卖点心的小伙计人不大,机灵劲儿不小,知道白璃不走,他的点心怕是都卖不出去了,赶紧含笑先招呼了她:“您看看您是来点儿什么?桃花蜜、梨花蕊、杏花黄,我们这儿的花点心那是美名远扬啊!” “那就都来一份儿吧。”白璃抛出一角银子:“不用找了。” 如此大防的主顾,自然得卖家欢迎。“谢了您那!哎哟您是给给家里小娘子置办的吧?您家娘子真是好福分啊!”小伙计那嘴甜的跟抹了油似的。 然而他这话却招了所有在场女子的白眼。 拎上点心,回了大泽,到了寝宫门口,白璃还颇有两分心虚。她放轻脚步,竖起耳朵往寝宫里走:他在做什么?他生气了没闹腾了没?该怎么哄他? 然而寝宫里却传出一阵嬉笑声。 “世尊讨厌!”一个女子娇声娇气地道。 这个声音好熟悉……白璃一下子恢复冷漠脸,哐当一声上脚把面前的门踢开。 “啊,龙兄回来啦。”床边一个艳丽张扬的女子站起来:不是碧拂是哪个?!她竟然没死!窗下的椅子上还坐着个人,却是在云霞山有过一战的元月。 白璃立刻进入警备状态。 “你回来啦,你去哪儿啦?碧拂过来看我。”卫霄半倚着靠枕,嘴里也不知道吃着什么,含含混混地对白璃道。 “哦,碧拂有心了。”白璃把点心放到一边桌子上,假装不认识的样子看向元月:“这位是?” “我朋友元月,这些日子多亏他照顾我。”碧拂为二人介绍。 元月朝着白璃勉强一笑——白璃不难猜出他为什么笑的这么难看。“前几日听说你在云霞山出事了,我这儿一点琐事缠身也没顾得上去看你,现如今是大好了?”她又问。 “哎哟我狠心的龙兄,小妹还以为你发狠再不理会我了呢,如今你这么说我就放下心啦。”碧拂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可是受了好重的伤,差点就死了呢!现如今整个人还是虚的很——可是我听说世尊受了伤!既然还有一口气,我就得来问候!”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何必亲自前来。”卫霄道:“还给我带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再喂我一快!” “世尊这么喜欢,碧拂太高兴了!”碧拂欢喜地翘着小兰花指给他喂食。 “你也吃啊。”卫霄反过来喂她。 碧拂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了。 “对了,你伤到了哪里呀?给我看看?”卫霄又问她, “是心口呢。”碧拂娇嗔。 “哦,那伤的着实要紧。”卫霄叹息:“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很疼吧?” “是的呢,疼的整天整晚的睡不着觉,碧拂就觉得自己好可怜。”碧拂嘟着嘴道。 你整天整晚睡不着觉的时候,是哪个陪你哄你的?元月的脸黑了, “哦,我也是呢。后来就琢磨了一套揉捏的法子,倒很是起效,我帮你揉揉?”卫霄道。 你说明白了,这套揉捏的法子是谁琢磨的?白璃翻个白眼。 第29章 碧拂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揉、揉揉?!” 而元月急了,忙站起道:“世尊不好乱动,别牵扯着伤口。(/\ )し碧拂咱们不敢劳动世尊大驾。” “不碍事不碍事,你们别跟我客气。我向来都叫龙长天不要和我客气。”卫霄看也不看元月,只是笑嘻嘻地看向白璃道:“我这个人,最是亲切可爱的,是不是?” 坐到元月对面的白璃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此时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家族里的姐妹们总想抢她的布娃娃,但她绝不肯让她们得逞,每次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她们撕个痛哭流涕,体无完肤。 回忆着姐妹们被撕花的脸,她看看碧拂,舔舔嘴唇,弹了下指甲。 “你在发什么呆?我在和你说话呢。”卫霄看白璃不理他,拾起一块点心砸向她。 白璃快如闪电地抄在手里:“啊,你说什么?哦,是,是,你最亲切可爱。”被他这一打扰,她突然惊醒:他又不是自己的娃娃,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争夺、占为己有的念头?天啊,这太好笑了! 她放松了神色,扭过头去吃桌子上的水果。 卫霄看她这样,反倒愣了一愣。 “世尊,世尊?”碧拂低下头,娇羞地去扯他的手:“您倒是,快揉啊!” “啊、啊?!”卫霄下意识地避了避。 然而碧拂已经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扣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防去:“你快给我揉揉呀,我这心口,又是针刺一样的疼呢!” “呃,这个,那个……”卫霄看看自己的手,觉着它有点发僵:“这个我可真就揉了哈。” 白璃依旧扭头吃水果,看也不看他们。 “果然有用!世尊再用点力,这边也给揉揉……是这边不是那边……一下子就不疼了,世尊真好!”碧拂不停地叽叽喳喳,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麻雀。 吃了半串葡萄的白璃呲牙:嘶,怎这么酸! “不疼了是吧,那就这样吧。無廣告小說网()哎哟我觉着身上有点不利索。”卫霄说着就往床里边躲:“要不今儿就这样?你们……” “世尊身上不利索?”白璃扯块手帕擦擦手上汁水站了起来:“应该是要换伤药和纱布了。” “不用吧,昨儿个不才换过吗?”卫霄疑惑道。 “现在伤口结疤,要换的利索点。”白璃道。 卫霄更疑惑了:“我明明记得之前你讲过要保护伤口不好多换……” “正好碧拂你在这儿。”白璃打断卫霄的话:“这是个细致活儿,正需要女孩子的灵巧稳妥。碧拂你就受下累帮世尊换一换吧。” “换伤药?我帮世尊换伤药?!”碧拂眼睛朝卫霄身上上下一扫,小脸儿喷红,小眼儿喷火。 卫霄给她吓的又往床里躲了躲:“不不不用!男女授受……” “世尊你都叫咱们不必和你客气了,你又跟咱们客气!”白璃又是高声打断卫霄的话:“碧拂,你还不手脚麻利点?!” “哎哎我知道了!”碧拂爬上床,笑吟吟地冲卫霄去了:“世尊你别躲了,过来呀!” 她一把抓住卫霄,开始豪迈地解他身上纱布。于是卫霄的惨叫和碧拂欢喜的声音依次响起来: “这个这个……哎哟哎哟你轻点!” “啊,碰到伤口了吗?可是这都怪世尊你动来动去——都说了你别动!” “啊呀,不是,哪里不是那么解,你怎么笨——啊!!!”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里不用解,那里真不用!放开你的手!” “好吧,目测那里粗壮有力、势头迅猛,不像受伤的样子,我也就安心了。” “用你安心——嗷!你胳膊胳膊……” “啊,压你伤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手又在干嘛?这也不是故意的?” “我在抹药啊,这一把好腱子肉,须得多多的抹抹——龙兄再递点药给我……” …… 完事儿之后,卫霄的“亲切可爱”消失的无影无踪。無廣告小說网()“你可以走了!”他滚进被子里呲牙咧嘴地赶人。 而碧拂,边抗拒着元月的拖拽,边向白璃挥手向卫霄抛媚眼:“下次世尊换药的时候,还叫我来!” 她终于被拖走了。卫霄这才敢从重重被子里探头出来张望:“总算走了!我从没见过有女孩子手能笨成她这样的!哎哟,真痛死我了!以后只要琉璃你给我换药,你换药的时候手好灵巧的,一点儿都不疼!” “有这么夸张吗?”白璃掀开他身上被子,俯身打量:“哟,这纱布包裹的歪七裂八的,薄的薄厚的厚,还真不像个女孩子的活计。” “可不是嘛可不是嘛……”卫霄刚准备卖卖可怜,就见白璃伸手按住了他:“呃,你又要干嘛?” 白璃朝他露齿一笑:“她这包的不行,必须得重来。” “啊不用了吧,”卫霄是拒绝的,然而看白璃不容拒绝的神色只好妥协:“好吧,好在你手轻……” 此时白璃上手狠狠一撕! “嗷~~”卫霄再次发出惊动整个龙宫的惨叫。 说好的手轻呢! 终于碧拂给包上的纱布被全部解开了,卫霄像一条虾一样蜷缩在床上。“你快重新给裹上啊。”他催促白璃。 然而白璃只是负手打量着他。“哎呀,碧拂果然不能干个事儿!”她摇首叹息。 “怎么啦?”卫霄抬头看她。 他看到白璃微微一笑,凤目轻挑:“她上错药了。” 卫霄:“……等等我怎么记得她的药都是你递的?” “哪儿有。”白璃失口否认:“只好请世尊再按捺下,我们重新上药。” 她说着伸手取过一个坛子,打开。 卫霄:“等等等等我怎么闻着一股酒味儿?” “啊,这也没办法。”白璃歪歪头:“我怕这错药污染了伤口,必须得拿药酒洗一洗,才好上新药。” “药!酒!我不要,我不要——嗷~~~” 这凄惨的嚎叫穿宫过院,一直传到了斑夫人的住处,传入了那摇篮之中的小龙耳中。 肉圆子原本又把自己团成一个肉圆子模样,睡的香甜,此时骤然睁开了双眼! ——孤这是在哪里?好怕怕嘤嘤嘤! “哦哟,我的小孙孙醒了么?”边上一直看着他的斑夫人立刻就发现了:“看看看看,瞪着双大眼睛也不哭也不闹的,多么的乖!” ——谁是你孙孙!给我把这只卑贱的花斑鱼剁了!要抱抱嘤嘤嘤! “是呢是呢,小小年纪就有君临天下的气派!”“咱们的王子,普通的婴孩那不能比!”斑夫人那一大群鲛人鱼侍们立刻过来凑趣。 肉圆子扑闪着眼睛看着她们,斑夫人觉着他的眼里不像以前那么没神采了。 ——我知道了这是大泽龙宫。要娘亲嘤嘤嘤——等等,这后面半句是什么鬼?! “乖孙!”于是斑夫人欢喜的抱起他来亲吻。 然而肉圆子挣扎了起来,像是不肯斑夫人亲的样子,这倒是以前没有的。 ——放肆!孤的千金龙体是你这卑贱之鱼可以碰触的吗?! “怎么怎么,是拉了吗?”斑夫人觉察到他的情绪,她把他放下,动手解开襁褓,查看他的尿布。 肉圆子眼睛瞪的滚圆,而打着滚儿的挣扎。 ——放肆,放肆!放肆!! 然而他现在既然这么小,挣扎就是无效的。斑夫人一只鱼鳍就把他稳稳制住。“怎地怎地,刚夸了你这就不老实啦!”斑夫人检查了尿布之后——没有拉,顺便还轻轻拍了他屁股一把,以示惩戒。 肉圆子把小而尖的龙嘴紧紧咬住——然而没有牙,咬也咬的不得劲儿。 ——剁了!剐了!煮了! “肯定是饿了。”斑夫人自言自语道。 “可是睡之前不是刚喂了一小碗吗,不能饿的这么快吧。”一个鲛人道。 “小宝宝就是饿得快,不是饿那能是什么!”斑夫人倚仗着自己的资历驳斥她。 饭食被拿过来了,是数种名贵海鱼的卵,搭配牛乳调制而成。斑夫人先噙了一口,嘴中嚼碎,然后抱起肉圆子嘴对嘴喂给他。 肉圆子:…… ——苍天啊大地啊孤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这么对待孤!香香还要吃!——住嘴!! 之前说话的那个鲛人,此时暗暗撇了撇嘴:咦,这老人家就是不讲究。以后我有了崽子,万不能让婆婆带。 作为一只龙崽,肉圆子以往一顿吃一小碗,本就够少了。现在这一小碗他也不吃了,食谱也换了,法子也想了,就是不吃!半天下来就把斑夫人愁的不行:“这可如何是好?看看这小脸都饿瘪了!” “是不是请大王看看?”鱼侍们提议。 “他一个男人家家能有什么法子!”斑夫人笃着嘴道:“我说他又去那不雌不雄的混到一起了吧?” 然而肉圆子闻言眼前一亮,努力嗷嗷出声。 ——带孤去见小白龙,快!要娘亲娘亲!呸,后半句怎么回事,总是自己蹦出来! “哟,这小东西听得懂鱼话的?”斑夫人既惊又喜:“还真是要爹爹?”转念一想她又不高兴了:“要爹爹不要婆婆,个小没良心的,果然是你爹的秧子!” 别无他法,斑夫人只能愤愤不平地抱着肉圆子去找白璃了。果然肉圆子就不闹了。 ——啊,小白龙,快解决孤于水火之中!娘亲求么么哒! 然而还没见到白璃,一股沉沉的困意汹汹袭来,肉圆子挣扎对抗着,终究小眼还是无力地合上了…… 第30章 走到龙王寝殿门口,斑夫人先不进去,而是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她的鱼侍们也都有样学样,以她为中心挤成一堆贴到门上。 里面卫霄正跟白璃闹着呢。 “你一定是故意的!”卫霄揪着白璃的衣袖,眼泪汪汪地控诉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哪样对你了?我什么都没做啊。”白璃费劲儿地挣脱开他并往外走,顺手还把桌上的点心包带上了。 “你去哪儿?”卫霄不死心地支起身子伸长手继续抓白璃:“你拿的是点心吧?我闻到香味了,你要拿到哪儿去?不给我吃吗?” “哦,什么也瞒不过你这狗鼻子。”白璃挥挥点心包:“不过不好意思,这是送给我的美人儿们吃的。” 卫霄闻言抬手摸了摸脸:“我哪里不美了?” 白璃:“……”败给你了! “你这不孝子,知道买点心给美人儿吃,却不记得你妈妈我半分!”斑夫人听到这里愤愤推门而入。 “妈妈来了。”白璃招呼她——其实白璃早发现她们了:“哟,肉圆子也来啦,让我看看。” “肉圆子?!”小龙的这个名字斑夫人是第一次听到,她当即柳眉竖立,表达了强烈的反对:“这叫个什么名字?这哪儿是我堂堂龙宫王子该叫的名字?谛聆已经给拟好了九九八十一个名字等你选,我想想,有什么旭阳、英朗、明谦、伟男……听听,都多么体面!叫什么肉圆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即便是乳名也是不行的,没的让人笑话!” 白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知道了。肉圆子他还乖吗?这两天没累着妈妈吧?” “唉,带孩子哪儿有不累的道理——可谁叫我就是个受累的命呢?!”斑夫人叹息道:“只是我累着了还是小事儿,这孩子他不知怎地了,以往都乖乖的,今儿个偏就闹起了别扭,还不吃食儿!” “哦,是吗?”白璃接过肉圆子看看:“睡着啦,是不是不饿啊。”她又用额头抵他额头试试体温——虽然有曾假蛟皮隔着,然而并不碍事——又耳朵贴他心口听听他呼吸和心跳,都还正常。 “应该没病。把他放我这儿吧,等他醒了我再瞧瞧。妈妈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她对斑夫人说。 “倒还有一事。”斑夫人又道:“孩子的满月礼你准备怎么操办?” “啊?满月礼?”白璃迟疑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上心!”斑夫人得意洋洋地道:“得啦,就交给妈妈我吧,这是咱们龙宫的第一个王子,咱们也多少年没个喜事儿了,这满月礼必得大大操持一番才好!” “都依着妈妈。”白璃点头。 斑夫人这才满意地离开——走了一步又转头回来,一把把白璃手中的点心包夺了去。 “那是我的点心!”不想搭理斑夫人的卫霄这时候才出了点声儿。 然而斑夫人更是视他为空气——哦,不,如空水,拎着点心包一步三摇的去了。 “真是一只讨厌的老鱼!”卫霄怒道。一转眼看见白璃抱着肉圆子跟抱着个宝似的,他又迁怒了:“一块肉而已,办什么满月礼!拿过来我这就把这肉圆子吃掉,看那老鱼怎么办!” “好了别闹脾气了。”白璃安抚他:“想吃点心的话,碧拂带来的不还有那么多嘛。” “她的一点儿也不好吃!”卫霄大声嚷嚷着,并伸手把床边圆几上的盘子狠狠打翻。里面精美的酥皮小点心散落了一地,这些点心正是碧拂带来的。 “我看你也没少吃。”白璃撇嘴,伸手唤个水流把地上清掉:“还有你这动不动糟蹋东西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总之,总之那我也要过!”卫霄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过什么?”白璃不解。 “肉圆子要过满月,我也要过!”卫霄气鼓鼓地说。 白璃:“……你也满月?” “我不过满月可以过别的嘛!”卫霄思忖着:“比如过,呃,生日已经过了,呃,过中元!呃,好像不是一回事……总之不管是什么由头,我就是要过一个!要有心有意有礼物!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白璃面无表情:“你要过一个撒娇耍赖蛮不讲理日。無廣告小說网()” “你要这样理解也行啊。”卫霄倒丝毫不脸红:“我要明天就过,明天晚上吧。你赶紧去准备,不用告诉我你怎么办,我期待惊喜哦!” 白璃:“……”心好累! 白璃转身去了珠珠宫殿,把这事儿告诉了珠珠。 “这……”珠珠膛目结舌:“这世尊,怎么小孩子一样的?” “是吧,你也觉着是吧,所以我很困惑啊。”白璃躺倒在她尾鳍上,让她给按摩头颈放松下:“一只几千年的金翅大鹏鸟,怎会如此天真无邪?他一定是在充傻装愣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没道理啊。” 只从这表面上来看,他很亲近你啊——他很喜欢你!你确定你的伪装没被看穿?!珠珠一下子想到这里,自觉心脏都多跳了两拍,要跟白璃说,然而低头一看,白璃眼睛扑闪扑闪,要睡着的样子。 珠珠就没好出声。再说这事儿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多看看吧再下结论吧…… 第二天一早,白璃把肉圆子留给珠珠,自己离水登云而去。 她先坐在云端发了好一会儿呆:该怎么给卫霄过这个“撒娇耍赖蛮不讲理日”啊?一点头绪都没有啊。她过生日,向来安安静静吃一碗长寿面就好了,要什么礼物要什么花式! 想的头疼也没想出个法子。白璃索性先不想了,干活。 白璃察觉今年这立秋的水云有点多。正常的话这种水云来个三四天就该结束了,而今,七八天都过去了,水云丝毫不见消减消失,反而有增长的趋势。 白璃拿出定水尺,问:“可有各处关于立秋水云的消息?” 定水尺立刻剧烈闪烁,数条信息轮流闪现: “东海一手消息,今年立秋水汽是往年六倍,各位做好准备!——洞庭龙王” “愁煞人哉!我治下这一年的秋收可不能再泡了汤,否则我就要倒欠天庭福报了!——云梦龙王” “唯有推送到天庭不理会之地这一个法子了。这么多的云气,若说是推送到岭南荒蛮之地,那里群魔乱舞,着实危险,怕是有去无回。——泻湖龙王” “别拐弯抹角了,就还是悄不作声地送到东方大泽去吧?——洪泽龙王” 什、什么?!白璃直了眼:看来,因为天庭不过问东方大泽之事,而龙长天又稀里糊涂不理水务,导致东方大泽成为了其他龙王的调节库!水多了,往这儿送,水少了呢,说不定还要从这儿偷! 白璃想想头就疼了。现在这情况,她也没法露出真身跟别的龙王讲她已赴任他们不好做这以邻为壑的事儿——以他们龙族自私自利的性子,就是讲了怕也没用。 那么就只能硬碰硬实力说话暴力驱赶了。 最简便省事儿的法子,莫过于拉上卫霄辖地边境飞一圈,看哪个还敢来!可是想想卫霄那么重的伤,若是有哪条龙缺根弦死脑子真动上了手,别让卫霄又动用神通然后给雷劈! 再者,白璃有她的尊严,这是她身为治水龙王的份内事,她不想让卫霄插手,或者说是仗卫霄的势。 那么就只能她自己去对付他们了。 这可真是个辛苦活儿。 白璃化为蛟型,飞到辖地边缘,以中速巡逻。 很快就见大团大团的云气,并云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的龙先后来了。 这些龙有些面子薄些的,远远看到她就赶紧原路返回了;有胆小而狡猾的,埋伏起来等她不再了才做贼似的把云团扔过来;有自欺欺人的:“哎这是你家云团吗我帮你推过来了不用谢!”;当然更多的是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的。 对于面子薄的,白璃只当没看见;对于胆小狡猾的,白璃原样扔回去;对于自欺欺人的,白璃不客气地拦回去;对于开打的,白璃也奉陪到底。 好在这样以邻为壑的龙,多是没什么出息、修为不怎地的,白璃虽艰难,也能应付的过去。 “md,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只蛟也敢跟龙来横的!” “可不是!那蛟跟疯了似的跟我打,我就是怕惊动那只金翅大鹏鸟,只好离开……” “看你这点出息!爷就是觉着和只蛟计较没的丢了爷的份,才留了他一条命!” “看来是要想别的辙了……” 定水尺上再次传来信息。看来龙王们已经放弃了原来的计划,白璃这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就觉得全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站都站不住了。 可是白璃想起答应卫霄的事儿——糟糕,已经耽误到这个时候了!此时已经是深夜,接近凌晨了。 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处理,白璃强撑着立刻回龙宫——哦,他还要惊喜,要礼物,这可怎么办。这个时候了,也没法置办什么了,只能低声下气多哄哄他了。 不过入水之时,看到湖上一片莲花开的极好,白璃连叶子带花带莲蓬摘了一大束,聊胜于无。 回到龙宫,站在寝殿门前,白璃先深吸两口气,把浑身痛楚压了一压。 伸手正要推门,门从里面开了。 卫霄就站在门后。 “咦,你怎么把纱布解了。”白璃眼睛有点虚浮。她揉揉眼睛,没错,卫霄那从头到脚的纱布都除了,正儿八经熨熨帖帖穿了一身皂袍,被剃光的头也找了一领头巾裹了,裹得还挺有型。 卫霄不说话,只死盯着白璃。他精致的眉眼绷的紧紧的,把那脸上刚愈合的伤疤都快要崩开的样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白璃自知理亏,赶紧道歉:“不要生气好不好?改天给你补过好不好?” 然而卫霄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堵着门也没有让白璃进的意思。 白璃把抱着的花送给他:“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个花送给你,还有莲子可以吃哦!” 卫霄的神情还是没变化。 突然他一把抓过花,反手狠狠摔到了白璃身上! 他这手劲儿不小,白璃受的伤也不轻,她当即晃了晃,软软倒了下去。 第31章 怎么回事,我做什么了?卫霄满腹怒火瞬间变为惊吓,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白璃。 )乐—文 然后他察觉了,刚才因为生气而忽视的,白璃满身的血气。 “谁欺负你了?伤着哪儿了?”卫霄的怒火又上来了,不过这次味道不一样了。 “我没事,不劳费心。”白璃挣扎着自己站起来,并用力推开他的手。用力过大,她踉跄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到了散落于地的莲花。 因是容易受伤的体质,加上之前着急,所以身上的伤势并没有让白璃感觉有什么。可是此时,看着这精致的花与叶破碎折断,白璃忽然感觉出自己身上的疼来了。不仅身上难受,意志力也在迅速瓦解消沉——自己就跟这花叶一样,糟糕的一塌糊涂。 “我……对不起……”卫霄看她这样子,懊恼不已:“要不你也打我好不好?给你打好不好?”他说着伸手拉白璃的手。 白璃躲开他,转身就走。面对着他,不知为什么鼻子好酸,心里……好难受。 “你去哪里?进屋休息好不好?”卫霄不敢阻拦她,只好追在她身后。 “你别跟着我。不关你事,只是我状态不太好,我需要一个人调整下。”白璃说。 卫霄只好停下了脚步。 白璃飞出龙宫,飞出水面。茫然四顾,她找着了水中的一个小岛。这个岛远离龙宫,面积又小,花木又深,还没什么生灵。她化为蛟型,钻进树林里,七扭八扭地把自己盘成一团,把巨大的头卡在两棵树中间。 然后她就茫然地瞪着两只大眼睛眨呀眨。 心里的难受还没消散,甚至是越来越厉害。这种难受以前从没有过。不是说以前没有难受的时候,以前有过比这更难受的,可是没有这样的意志消沉。是的,以前的白璃什么时候都是元气满满干劲十足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都怪卫霄,都怪卫霄!白璃伸出爪子,把一丛夹竹桃当成卫霄的替身,泄愤地撕扯着。 可是到底该怪卫霄什么,白璃却没深想。 到底是元气满满的白璃,也就颓了不到个把时辰,随着朝阳的升起,活力又回到了她身上。 “怕他个鸟儿呢!”她对着旭日,大声嘶吼。 然后她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漂亮的一个旋转,化为人形。 吐口气,拍拍脸,端出王者风范(自以为是的),白璃准备回龙宫了。 然而一低头,白璃愣住了。 以小岛为中心,大片大片的莲花,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 这莲花不是普通莲花,而是一种蓝色莲花,叶片圆溜溜平整整地铺在水面上,让白璃感觉舒服极了。而花瓣映着阳光,散发一种云雾似的光芒,让整个湖面显的如梦似幻的。 “弄坏了你的花儿,加倍还给你,原谅我,好不好?”一个声音响起。 白璃转过身,看见旭日朝霞陪衬下,卫霄振翅飞来。 他的翅膀给阳光一照简直可以说是散发万丈光芒,嗯,这是一只出场自带打光和背景的鸟儿。 这样的打光和背景,除了增加气势外,似乎还有修正和美化的功能,看看,那仪态也变的优雅端正,气质也变的轩昂不凡……真真是,真真是一双好翅膀啊! 金光闪闪很了不起吗,骚包哄哄很了不起吗,切!白璃不屑地昂起头:“这一湖莲花都是你弄出来的?” “嗯嗯嗯!”卫霄即认真又希冀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平衡啊?弄这么多莲花其他生灵还要不要活了?你把我这一方水域都给弄乱了!”白璃毫不为所动,板起脸训人。 “我又错了。”卫霄眼睛里的头深深埋了下去:“对不起……嘶~” 他呲牙咧嘴地揉翅膀,身体也失去平衡,在空中乱晃起来。 “怎么,扯着伤口了吗?”白璃下意识地问。问完她就后悔:理他呢。“明明知道自己伤势还没好,就敢跑出来得瑟,这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嘛!”她故意埋怨道。 “我没事,我伤都好了差不多了。”卫霄一副“我有事儿但是我忍着”的模样:“倒是你,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赶紧先把这个喝了。” 他拿出一个小瓶送到她眼皮底下。 一股血腥味传入鼻中,白璃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你的血?” “嗯嗯,我的血疗伤什么的最有用了,你快喝掉。”卫霄催促她。 “你伤势还没好,怎么好随便放血,我不要!”说实话,他这一举动,如同一根小针刺入白璃心里划出了个口子,疼,且让她对他的气都泄掉了。 “我放都放了……好吧,你不喝我扔掉好了。 ”卫霄说着,一扬手就把东西扔出去了。 “哎,你别,我喝还不行。”白璃忙扑过去抓,然而哪里抓的到。 这败家子啊!白璃痛心疾首。 然而一转身,依旧那个小瓶在她眼前晃荡:“在这儿呢。”卫霄得意的笑。 被他这一戏弄,感觉之前那点感动都跑掉了。白璃闷闷抓过小瓶,仰首喝掉。 不是她想象中的腥膻难入喉,金翅大鹏鸟的血,像甘冽山泉水一样的味道,真心好喝呢。白璃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一只龙能喝金翅大鹏鸟的血,她也是破了天荒了。若是说出去,得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啊。白璃颇遗憾,没法见到族人们的反应。 “怎么样?有效果吗?”卫霄问。 效果明显的很。全身热乎乎的,伤口也都不疼了,甚至都能听到碎骨头加速长全的声音。龙气真元也在暴涨——哪天把这只鸟儿全吃下肚又会如何呢?白璃给自己这念头吓了一大跳: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很好,多谢,但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白璃冷冷地道。她用自己的语气向卫霄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别以为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 卫霄态度更加良好:“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谁欺负的你?我去给你揍回来好不好?” “那是我自个儿的事,不劳您大驾。”白璃淡淡道。“咦,你弄出这些莲花,动用神通了没有?”她忽然想起这一茬,忙四下张望,看有没有雷暴云出现。 “小琉璃你还是关心我的嘛。”卫霄笑了。 “谁理你啊,我关心我的水域。现下云气这么多,可不能再增了。”白璃否认。 “你放心好了,小小动用下神通没事的,再说这次主要是小和帮我的。”卫霄的笑又谢掉了。 怎么个程度是小小动用下神通?为什么动用神通就会有雷劈?白璃疑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眼下倒是个机会,但是白璃的注意力又被他后半句吸引过去了;“小和是谁?” 卫霄下巴点点,指给她看。白璃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一个雪肤细腰清纯脸儿的女孩儿,温婉地跪坐于一朵花儿之上,看他们望过来,她直愣愣地和他们对视,也不说话也不行礼。 这是一只莲花精,一只漂亮的莲花精。 “世尊果然交游广阔,没有不能办到的事儿!”白璃又扬起脸儿。 “她和我没关系啊,怎么,你不认得了,她是你宫中的美人儿小和啊。”卫霄道。 啊,小和,哦,想起来了,龙长天的确说过他有个美人叫小和的,只是自己来了之后还一直没见过她。“咳咳,我怎么会不认得,我的意思就是说,我的美人儿也能为你所用,世尊好手段!”白璃赶紧找补。 “是珠珠帮我找的她。”卫霄急急分辨:“我可没调戏你的美人儿,一次也没有!” “哼,随便你。”白璃又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赶紧掩饰:“不过你敢调戏我就敢和你拼命!” “不会的不会的,我才不会调戏她们呢。调戏你……调戏~~她们有什么意思。”卫霄凑到她身边道:“不生气了吧?回龙宫吧?你不要动,这次换我载你。” “才不要呢。”白璃拒绝:“我还不至于不能走路。” “这是为了表示我认错之诚挚!”卫霄拦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伏上他后背:“你就受累感受下我诚挚的心儿吧?!” 白璃依旧拒绝:“这成何体统,两个大男人家的!” “没事没事,来嘛来嘛!”卫霄坚持:“谁敢说咱们不成体统?看我不把他吃掉!” “你要真有认错的心,答应我几件事就是。”白璃觉的现在是谈条件的好时机。 “上来,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卫霄拍拍后背。 白璃拔腿就走:“这第一条,就是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儿,别整天腻着我!别没事儿就撒娇耍赖的,很怪的好吗?!”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卫霄起身追上她:“可是我们金翅大鹏鸟一族就是这样的秉性,我也没办法啊。” “是吗?我很怀疑。”白璃不信,可也没坚持:“第二条,就是乱扔乱砸、糟践东西的毛病,必须得改。” “这个我一定改!”卫霄这条答应的痛快。 “第三条,唔,唔……”第三条白璃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毕竟这鸟儿真没什么恶习:“第三条再说吧。” 回到龙宫,进了寝殿,卫霄一把把白璃按住,上手撕她衣服。 “你干嘛?!”白璃赶紧按住领口。 “看看你伤是不是真没事了。”卫霄关切地。说着那手已经从白璃背上移到了大腿——虽是隔着一层假皮,可是白璃仍然感觉身上瞬间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不用你看,真好了,你的血真有效的!”白璃拍开他的手。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卫霄捧着手呼气:拍的真重。“那你到床上歇着吧,这次换我照顾你。”他又说:“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白璃摇摇头:“没什么想吃想喝的,也不用你照顾我,我去珠珠那里。”离了他,她才好脱了蛟皮好好洗漱好好休息。 然而卫霄立刻垂了眉眼:“好伤心……我难得照顾一次人……不要抛弃人家嘛……” “说了不许腻味!”白璃终究受不了他这样:“好了,给你照顾就是。” 她脱了外套坐到床上,卫霄麻溜儿地蹲下,给她脱鞋子。 这倒把白璃吓了一跳:“你干吗?你别……” “没事没事。”卫霄笑眯眯地把她手按住:“你乖乖躺着就是。” 白璃只好由着他来。她想了想赶紧自己动手把发冠解了,免的他动手看到破绽。 卫霄显然是在学白璃照顾他时的样子:给白璃把枕头垫好,然后把被子盖好,又问一遍要不要吃喝,得到否定答案后又问身上疼不疼,再次得到否定答案后又问热不热需不需要冰块。 然而白璃实在是个好养活的,不像卫霄那么能折腾,因此卫霄很快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他抓耳挠腮地找事儿做。 “好了你就安安静静地让我睡会儿就行了。”白璃无奈道。 “哦。”卫霄呆呆回答一声,突然又想到了:“需不需要我□□呢,免的做恶梦?” “真不用。”白璃把脸藏到被子里:嘴角这一丝忍不住的笑是怎么回事?! 跟卫霄在一起白璃是没法睡着的,不过为了息事宁人,白璃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虽然眼睛闭上了,然而龙敏锐的感知仍然可以知道,卫霄就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突然卫霄站了起来,俯身向她探过头来:他要做什么? 白璃努力控制着呼吸和心跳,使自己不露出异状。 卫霄越来越近,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她脸上,白璃都能感觉到他长长的眼睫毛扫过她的脸。 卫霄只是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嗯,没有发热。”她听到他说。 那一瞬间,白璃的心跳控制失败了。 第32章 卫霄的血着实有用。 白璃到大泽后这短短的月余时间里,她可以说是不带喘气地一次次受伤。虽说是体质特殊,伤势愈合的很快。然而底子上终究是有些不稳。 卫霄这一小瓶子血下去,里里外外给她修复的牢牢的。 可是许是龙宫这月犯煞,白璃这里刚好了,又有人病上了。 “大王,大王,你快看看,小王子好像病了。”珠珠抱着肉圆子慌慌张张地来找她。 彼时白璃和卫霄正在争论白璃的身体有没有好、应不应该下床干活。白璃很着急,为应对今年这泛滥了的立秋云气,她应该抓紧时间增高水岸疏浚水道才是。可是卫霄死缠着一定要她修养。 “这样的小事叫你手下的生灵去做就好了,什么事儿都要你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做大王不是这么个做法的。”卫霄振振有词。 “不是……”白璃有苦说不出:现下的这些事儿至少需要有专业人士在现场指挥,她现有的水族都帮不上什么忙。而前任龙王的专业水工也都跟随着他们主子的步伐跑了个干净,所以她只能自己上。 “不是什么?对了我记得你以前都不管这些破事儿的呀,如今怎么这么上心了?”卫霄一句话把白璃的话全堵住了。“呃,以前也不是完全不不管,管的时候你没看见就是了……”她勉强分辨。 “不对,我记的确切,以前你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好不快活。”卫霄捏着下巴眯眼看她:“怎我来了就全改了?哦~我明白了——” 他故意把声音拖长:“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是不是?所以你故意装的忙这忙那的,是不是?!你嫌弃我,是不是?!” “呃……”白璃一时半会儿想不好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 就这当口珠珠闯进来了。麻烦事一波接一波,白璃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怎么了?”白璃接过肉圆子查看:“呀,他在失水。” 尽管是在水里,然而肉圆子却失水失的整条龙干巴巴的。他本来就瘦弱的躯体又更小上了一两圈。他是醒着的,然而因为没力气眼睛几乎睁不开。小爪子小尾巴也都无力地低垂着。 白璃看着这倒不像提早破壳产生的问题,应该是这个和被放进去的那个魂魄融合所产生的问题。这问题别人决然没有办法替他解决,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这种情况白璃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给他一些龙气真元,支撑他的体力。她温柔地抱住小东西,把自己的龙气真元分散成丝丝缕缕慢慢地喂给他。 “你自己还受着伤呢,怎么好把龙气真元给他。”卫霄不赞同:“算了我不要吃他了,把他扔出去做鱼食好了。” 他又这样,他怎么总对肉圆子有股敌意?“如果哪天我也变成肉圆子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扔出去做鱼食?”白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样的话。 卫霄显然给愣住了,他看向白璃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是这个意思吗?什么叫利用价值?原来在你心里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要利用你?” 白璃也愣住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等等,不是吗?自己原不就是想着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吗? 是何时开始,这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他们俩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然而那目光似乎又根本没有交汇。 “那个,那个,”珠珠觉察到他们俩之间的诡异气氛,她忙打岔:“世尊和大王这玩笑话都说的跟真的是的,哈哈,哈哈。做鱼食?小王子他们要把你做鱼食呢,你怕不怕,怕不怕?” 白璃就势扭头不再理会卫霄,而更加仔细地看顾肉圆子。 卫霄怏怏地坐到一边椅子上不出声。 喂了好多龙元,肉圆子好歹有了点精神。然而这点精神头儿他不用做别的,全用在了哭上,哭的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好了,有我在呢,乖了,别哭了。”白璃轻轻拍他胸口给他顺气,又抱起来走动摇晃:“真元给你吃,吃了就不难受了,快吃吧,别哭了。” 珠珠要帮她,白璃摇头拒绝了:她怕龙元一停,肉圆子就要出事。她不敢片刻放手他。 好歹肉圆子的哭声停了,可是身上又发起热来。烧的他直吐小舌头,并不停用小爪子扒拉身上,一抓那嫩嫩的鳞片就掉一片。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珠珠你按住他爪子,别让他乱挠。”白璃说着,加快了龙元的输送,同时一只手虚浮于肉圆子身体上方,散发出丝丝寒气,肉圆子身体周围的水很快结起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冰。 肉圆子看起来舒服了一点儿,他安静了下来。可是这安静没保持很长时间,他又开始四爪乱蹬,他整个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看起来那么痛苦,白璃也忍不住替他难受。她情不自禁地把他紧紧抱在胸口,低头轻吻他:“加油,你那么坚强,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肉圆子许是听进去了她的声音,看得出他连抬头都做不到,只能努力转动眼珠往上看,看白璃。白璃不确认这是不是那个魂魄的眼神,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地笑了。 肉圆子也想笑,然而他嘴一扯,出来的却是咳嗽,他无声地咳嗽,小胸脯剧烈起伏,像是里面的肺根本不够用似的。 白璃还在想辙,珠珠先受不了了:“看着真难受……呜呜,养孩子真难……”她看看白璃,又看看卫霄:“世尊,您神通广大,您知道王子这是得了什么病吗?” “把他给我吧。”半天没动静的卫霄伸出了手。 白璃如释重负,赶紧递过去。 卫霄把手覆在肉圆子身上,闭目凝神,口唇翕动。很快,肉圆子的咳嗽停了,身体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恢复了正常。 白璃拍拍胸口摇摇头:养孩子真费神啊! 珠珠更是喜极而泣,她从卫霄手中接过肉圆子:“到底是世尊……世尊无所不能……” 卫霄什么也没说。他看起来很疲惫,疲惫的一个指头都没法动的样子。他把脑袋贴在桌子上,目光似乎也因为疲惫而削减了神采。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白璃,然后被肉圆子折腾的头昏脑涨的白璃就一时头脑更昏,觉着自己亏欠他亏欠大发了,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累了吗?到床上去睡觉好不好?”白璃声音不知不觉软了。 卫霄慢慢地摇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的,我给你做?”白璃又问。 卫霄依旧摇头。 连食欲都没有了,可见事态严重性。“刚才施的法术,很费修为吗?对你自己影响很大吗?你身体现在怎样?”白璃担心地问。 卫霄又是摇摇头。除了摇头之外,他挪了挪身体,脑袋正好凑到白璃手边。 白璃想也没多想就抬手抚摸他的头——虽说现在没了那柔顺丝滑的波浪金发,只有满头纱布摸情形略怪,不过当事双方都没这自觉就是了。 有这感觉的只有珠珠。她费劲儿地试图以微小而又鲜明的眼神提示白璃:我的大王啊,长点心吧! 然而显然她的大王是没有接收到这信息的。白璃摸摸头,顺手又捏捏脖颈拍拍后背——因有伤口所以极轻极柔的:“辛苦了哦!” “唔~”卫霄显然并不满足:“我还要和他那样摇一摇。” 这个他,显然是肉圆子。 “好,等我叫人给你做个摇床。”显然白璃并不觉的这要求不合理。 “我不要摇床,我就要和他那样摇一摇抱一抱。”卫霄懒懒张开双手 “你又不是小孩子……好吧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反正之前搂搂抱抱的事儿也没少做,再说了,人金翅大鹏鸟的秉性就是这么喜欢亲近人的呀!白璃把自己说服了。 “跟我道歉。”抱抱达成,卫霄继续得寸进尺。 “嗯?”白璃不明白。 “为你之前说我的那些混账话道歉。”卫霄贴在她耳边说。 “好吧,我错了,我道歉。”他的气息吹着她耳朵怪痒的,白璃只求赶紧放过。 …… 珠珠简直想自戳双目。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她只能把目光约束在肉圆子身上了——等等,小王子这神情,这丰富的、扭曲的神情,所欲表达的意思,分明和自己正想着的一模一样啊…… 第33章 “嗷嗷嗷嗷!”肉圆子张着小尖嘴发出怒吼:小白龙你在做什么!如此奴颜婢膝地事敌,真是丢尽我龙族尊严!抱宝宝抱宝宝!——啊,糟糕,那莫名其妙的幼儿思维还阴魂不散! “王子似乎又不舒服了。”珠珠和肉圆子颇有默契,她赶紧把肉圆子递给白璃,以破坏掉俩人搂搂抱抱的辣眼画面。 她得逞了。白璃推开卫霄接过了肉圆子。卫霄不高兴了,“没有没有,他现在好着呢,他就是乱叫叫好博得怜爱。”他伸手点点肉圆子的脑袋,不屑地道:“亏你还是个雄的,这般心机,真不害臊!” 白璃:“……”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 珠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肉圆子愤怒地从白璃怀中挣出,扑棱着四爪儿冲卫霄扑去:孤决不能容你如此折辱小白龙!孤今儿就舍上这条性命不要了!然而在爪儿要落到卫霄身上的时候,他的雷霆之怒毫无预兆地变成了天真灿笑:这是爹爹!要爹爹抱爹爹抱! 准备拼命的抓挠变成了搂抱,肉圆子整个儿挂在了卫霄胳膊上,并伸出小舌头讨好地舔来舔去——这是龙族亲子间表达亲昵的动作,之前因为体弱不能动,他倒是还没来得及对白璃施展。 “咦,肉圆子这么喜欢你的?!”白璃惊喜道。 “谁要他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卫霄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摘下来:“快把他弄走!他舔我!好恶心!” 你妹的孤才恶心!再次清醒过来的肉圆子欲哭无力。 “这有什么恶心的?”白璃闲闲道:“他在蛋里的时候你还不是整天舔他的?” 让孤去死谁也别拦着!! “好了,看他这么精神,应该真的没事了。你带他回去吧珠珠。”白璃把肉圆子还给珠珠:“我还有些公务要忙。” “你要干吗去?哪里也不许去!”还没等珠珠说什么,卫霄先学着肉圆子,把整个人挂在了白璃胳膊上。 “呃,大王,你过来,我有句话跟你说。”珠珠小手招招,示意白璃单独说话。 “哦。”白璃费劲儿地把卫霄扒拉下去。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躲开我?”卫霄不依不饶。 珠珠回首明媚一笑:“我和我家大王之间,自然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 卫霄张大了嘴,没话说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被拉到了宫殿外面,白璃疑惑地问珠珠。 “你你你你!”珠珠连连拍胸口,又惊又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看看你们那亲热劲儿!” “呃,有吗?”白璃仰头思索:“没办法,他们金翅大鹏鸟就是这样粘人的性子……” 珠珠扶额——她怀中的肉圆子也同步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那为什么别人不粘偏偏粘你?” “呃……”白璃小纠结了一下就放弃了:“好吧,其实这和我性子也有关系,我就是喜欢照顾人、喜欢被人粘。我对他的撒娇耍赖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他是金翅大鹏鸟,他要吃你的!”珠珠提醒她:“和他走的这样近很容易暴露——事实上我很怀疑,大王,他对你这样好,他当真没看穿你?” “你这话自相矛盾。他当然没看穿我。”白璃关于这一点很确信:“他要是看穿我了,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早就把我吃下肚了。” 珠珠还待说什么,然而里面传出卫霄的声音:“你们说完悄悄话了没?我饿了!” “来了来了!”白璃应一声,又对珠珠讲:“你不用替我过分担心,我有数的,你回去歇着吧。” 珠珠犹豫着点点头,准备离开了。然而她怀里的肉圆子却拼命地向白璃挥动着爪儿——孤不能把小白龙留给那只鸟儿! 他挣扎的实在厉害,白璃只好接过来了。 珠珠离开了,白璃看看宫殿里面,却没有进去,而是缩头缩脑地向上方游去, ——脚被拉住了。 “想偷偷溜去哪里?”悄无声息出现的卫霄仰着头黑着脸问她:“为什么就不肯好好休息呢?” “我没法好好休息!”白璃要抓狂了:“想到我管辖的水域可能有很多河道淤塞着、想到会有大量水汽要进入到这样的河道里、再想想河道容不下这些水、水蔓延到岸上那画面——我天!我浑身都难受你明白吗?” 卫霄茫然地摇摇头。 “这么说吧!假如你看到只琉璃小白龙,然而却不能吃!”白璃也是疯了才能这样比喻。 然而这比喻的确起效。“啊,那是不能忍!”卫霄点头:“好吧,你可以去——我和你一起去。” “嗷嗷!”肉圆子也叫起来:小白龙,孤也去保护你!爹爹娘亲不要丢下宝宝——啊呸,孤还能不能好了…… 白璃化为蛟型,一条河一条河地朔流而上,检查河道情况,再拿出定水尺来做对比、做标注。 因为卫霄不肯抱,白璃把肉圆子放在头上顶着。肉圆子小爪儿紧紧地抱着她角,趴在她头上,乖巧的很。 而卫霄呢,卫霄花式地玩儿:在她飞驰于水中的时候,卫霄捡着个小舟做滑板,让她拉着冲浪。在她看定水尺的时候,卫霄跳到水里闹腾,溅她一脸水泥…… 白璃不理他,专心干活儿。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卫霄不见了。许是无聊了,到哪里睡觉去了。白璃想。 终于在这日天黑之前查看完所有河道,白璃看看定水尺小世界上标注出的全部问题点,扶额沉思:事儿解决起来难是不难,就是又多又琐碎又脏,这可真不是一个龙王该干的事儿。怎么安排水族来做呢?凡人们也应该参与进来。但是靠他们的话几时能够完成呢,能够在秋水泛滥前完成吗? “刻滋刻滋。”脑壳儿上有点刺痛,是肉圆子用小爪子在挠她。“哦,乖乖的别闹,娘亲在忙正事。”她把肉圆子从头上拉下来搂进怀里。 然而肉圆子还不老实,他努力从她臂弯里探出头来,并一只小爪子,继续在她鳞片上挠来挠去。 “你怎么了,身上长虱子了吗?”白璃低头看他一眼。 肉圆子赶紧用小爪子拍拍她鳞片——他的小爪子那么下,还没那鳞片大!白璃一下子感觉心都酥了。“好可爱!”她凑过鼻子去蹭蹭他。 然而肉圆子不耐烦地推开她,继续拍她鳞片,并焦急地嗷嗷叫——看这里呀看这里你这条笨龙! 白璃终于察觉了:“咦,是、我……”鳞片上歪歪扭扭刻了这么两个字,显然是肉圆子用爪子刻出来的。 白璃眼睛一亮:“是你,你醒了?!”她惊喜地看向肉圆子。 肉圆子长吁一口气,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是啊,是我,我醒了。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棒!”白璃好高兴:这毕竟是她付出心血拯救的生命,她的心血没白费!她抱起肉圆子连连亲吻他。 肉圆子一开始是拒绝的:这,你可以脱了这层皮再亲吗?可是很快他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他带着点羞涩,伸出两只小爪子捧住了她的鼻子,轻轻亲了她的嘴巴一下。 真是好可爱好可爱,心都要化了!白璃欢喜极了,然后再亲一下,肉圆子亲回来…… 两条龙正亲亲的不亦乐乎,卫霄的声音炸雷一样响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他又出现了。 白璃给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捧着的肉圆子扔掉。“你乱嚷嚷什么。”她狠狠白他一眼,拍拍胸口,又柔声细语问肉圆子:“有没有被吓到?不怕不怕哦!” 肉圆子哀哀叫了几声:宝宝怕怕,宝宝要抱抱——这倒不是那个灵魂故意撒娇,而是幼儿思维自动出现,可是出现在此时此刻,显然是正好的。白璃更心疼了,而卫霄脸更黑了。 “谁许你亲她了?!”卫霄走到白璃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想抓肉圆子。 “我亲亲他怎么了,他这么小这么可爱的?”白璃抱紧肉圆子不给他——她以为卫霄问的是她。 “我不……他是龙蛋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不许你舔他更不许你觊觎!”卫霄气势汹汹地道,他凑近肉圆子,恶狠狠盯着他又强调一遍:“不许觊觎!” 肉圆子的幼儿思维继续占据主导地位,他嗷地一声哭了:爹爹凶宝宝…… “你不要吓他呀!”白璃化身为人抱着肉圆子远远躲开:“噢乖了不哭了不怕不怕,咱们不怕他……他凶咱们,咱们不要他了,咱们只要乖乖的宝宝……” 卫霄捂住心口,感觉整颗心都要碎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之时那目光楚楚可怜。 “你都不问一问花花去哪儿了,花花有没有出事,花花有没有被吓到吗?!”他哀怨地说。 “你不是去睡觉了吗?”白璃依旧没有看他。 “我没有睡觉!我帮你忙去了!”卫霄急切地说:“你看,你往这里看,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白璃终于正眼往他那里看一眼:卫霄身后,跟着一个人,哦不,准确地说是一条人形的龙。他哆哆嗦嗦站在那里,随时可能瘫倒的样子。而他身后,貌似还哆哆嗦嗦跟着别的什么生灵…… “震、震泽龙王,率属下水工,拜见上仙!”他躬身向白璃行礼。 他身形高大,这一弯腰,他身后的生灵这才露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足有数十个你推我挤地躲在震泽龙王身后,此时也都颤声尖叫:“小的们拜见上仙!” 白璃的眼睛瞪圆了。“这是……”她看向卫霄:“你绑/架了人震泽龙王并水工?” 第34章 “什么叫绑架!我是请他过来给你帮忙。”卫霄道:“不信你问他。” “是是是是,小龙是自愿过来帮忙,绝没有勉强,绝不勉强!”震泽龙王赶紧应和——卫霄一个眼风过来,他抖的简直站不住了。 白璃不好让他多担惊受怕,又思量着着实需要他这个助力,于是点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事后在下必有重谢。” “岂敢岂敢,上仙不嫌咱们的活计粗糙就好!”震泽龙王依旧头也不抬地连连作揖。卫霄笑眯眯地挥挥手:“那就赶紧去干去吧,别磨蹭了。” “是、是!”震泽龙王转头就走。他那一排整整齐齐的水工也跟着他整整齐齐地走。 “等等,我告诉你哪里要修整。”白璃唤住他们。 …… 淤塞的水道被疏浚了,泛滥的河草被拔除了,脏污的水质被澄清了,恶心的垃圾被清理了……震泽龙王这些整整齐齐的水工,业务熟练效率又高——外形还很不错,一水儿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而又肌肉虬结的力士。白璃坐在云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干活,心里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看了好久了,你不烦吗?”挤着她坐着的卫霄伸手在她眼前挥挥。 “这个让我看上几天几夜都不会烦呀。”白璃惬意地道。 “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我的点子不错吧,还是我聪明吧?”卫霄得意洋洋地给自己邀功。 “谢谢你。”白璃诚心诚意地道:“可是以后不要这样了,别去吓人家了。” 卫霄伸手揉揉自己的脸——白璃忙给他打掉。他现在伤口结疤,老爱揉。“我哪里有吓他,我明明这么和蔼可亲的。”他说 “你再怎么可爱,终究还是只金翅大鹏鸟,龙就是会怕金翅大鹏鸟呀。”白璃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依旧怕我?”卫霄挑眉问。 白璃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和意志力有关。意志坚定的时候不怕你,甚至觉着你的确挺可爱的;可是意志薄弱、不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怕你的。” “哦,这样吗……”卫霄沉吟着,他的目光落在手中肉圆子身上:“这个小东西倒是一点不怕我。” 被他强行从白璃那儿夺过来、一只手捏着的肉圆子,这半天一直在吭哧吭哧地啃他的虎口,妄图逃出禁锢。听到他这话,肉圆子抬头凶狠地向他咆哮:对,孤不怕你,孤就是这样硬气的汉纸! “是呢。”白璃抬手给肉圆子把头按下去——这个姿势难看死了!“许是因为受了你一丝心头血的缘故?你可算是他的再生父母呢,哪有儿子会怕父母的。”她说。 肉圆子顽强地反抗:谁是他儿子!小白龙你再这么说小心孤翻脸不认人! “谁要当他的父母!”卫霄也嫌弃道:“我才不会有这么讨厌的儿子!” 你才讨厌,你才讨厌!!肉圆子头被压着不能动,就只能继续啃咬卫霄手泄气。 “他哪里讨厌了,”白璃又把肉圆子从卫霄手上撕开——别咬了,没洗呢:“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心都要化了呢。” 肉圆子一听这话,满脸的戾气都不见了,代之以羞涩的笑。而卫霄拉长了脸:“还是不要化的好。” “你这是,在跟肉圆子吃醋吗?”白璃迟疑道。 “什、什么?!”卫霄极惊讶的样子:“我吃他的醋?我为什么要吃他的醋?他一条牙都没长出来的小龙也配当我对手?没的降低我档位!” 肉圆子昂首挺胸并把小头一扬:你就是在吃醋! “哦,是吗?”白璃微微一笑,转头依旧看下面治水。 卫霄也看看下面:诸水工干的热火朝天,都脱了上衣,露出那油光闪闪的块块肌肉……“回龙宫吧,你看他困了。”卫霄把肉圆子挡在白璃面前晃晃。 “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回龙宫吧。”白璃伸手接肉圆子。 卫霄躲过:“谁说我困了,是他困了……那好吧,我带着他先回龙宫了。” “不过如果我做梦的时候饿了,不小心把他吃掉了,你可别怨我哦。”临走之时他又说。 肉圆子:吃,赶紧吃掉孤!孤就是死也不能做你威胁小白龙的人质!和爹爹一起睡觉觉好开心哦! 诚然这个威胁是起效的,白璃苦恼地挠挠头,降下云端跟震泽龙王打招呼,准备也回去了。 “上仙尽管放心,一切都交给小龙。”震泽龙王道:“不过有一事还需请上仙示下,这泽中的蓝莲过多了,可要清除?它的根系杆茎太强健,长这么密,水都流不动了呢。” 这个我得先和那只鸟儿商量下,白璃本来准备这么说的,然而脑中灵光突现:“水都流不动了……可以用它来稳定水流!太好了!” “你不用管!”她一阵风似地离去。 回到龙宫,白璃立刻去找那个名叫小和的莲花精。 “美人已经歇了。”小和的侍女们嗫喏道。 “叫她起来,本王找她有要事。”迫不及待的白璃直接闯入人家的卧室。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朵巨大的、花瓣合拢起来的蓝莲。 “大王知道的,美人歇着的时候,谁也没法叫醒。”侍女们劝阻——看这样子以前龙长天和小和之间这情形是经常发生的。 白璃倒没白费劲去叫。她识货,小和现在这状态,并不是单纯的睡眠,更是一种防御,一种搭上本体的强悍防御。这种时候,必须等她自己醒来,强行唤醒的话,是会出人命的。 “美人醒来的时候通报本王。”白璃失望地离去了。 回到自己寝宫,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许是都睡着了?白璃疑惑:那个磨人精以前哪次有乖乖睡的,哪次不是哼哼唧唧又要摸摸又要唱歌折腾半天的。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大床的最里面,卫霄背对着她裹着被子睡得好像很沉。 还真睡着啦?肉圆子呢?白璃爬上床去看:卫霄双目紧闭,面色安详,嘴角还微微翘着,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他又把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纱布全解掉了。白璃认为他的伤口还没好到可以解纱布的时候,可卫霄早不耐烦了,白璃一不留神他就撕纱布。当然白璃总会不厌其烦地给他绑回去的。 “真是的……”白璃揭开被子看看,果然大片结疤还没结结实的伤口给撕出了很多小口子——很多很多,小小的,狭长的,密密麻麻……啊,我的眼睛啊!白璃捂着眼睛把被子扔回去。 肉圆子呢,肉圆子哪里去了?白璃眨巴眨巴眼,找肉圆子。不想看到那些伤口,她伸手沿着卫霄的轮廓按按被子:哪儿都没有啊…… 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睡梦中的卫霄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并打了个嗝。 一只瘦骨伶仃、铁丝一样的小爪子从他嘴里伸了出来。 白璃的脸都白了。 “卫霄你干什么了你把肉圆子怎么了!”她大叫着,一手掐住卫霄喉咙,一手去撕他嘴。觉的这还不够,她又抓起卫霄头往床上磕,磕了又伸手往他嘴里掏。 可是什么都没掏着,原来的那只爪子也不见了。 “被你一吓,吞下肚去了。”卫霄幽怨地说。 白璃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那只那么努力的龙,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难道说,这世上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无用的?! 她想她应该跟卫霄拼命的,可是心里这么难受,一点劲儿也没有怎么办?! 卫霄就看见一滴眼泪迅速地划过她的脸颊。 “你,你怎么哭了?”他有些手足失措:“你,你别这样啊,我不就在床上吃个泡椒凤爪嘛,你至于哭嘛!” 泡椒……凤爪?!白璃目光一转,盯住卫霄。 卫霄紧张的脸色也放松下来。“泡椒凤爪!”他绷不住笑了,并又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把:“哈哈,被吓到了吧!” 白璃抬抬头让眼眶里的泪流回去:“那肉圆子呢?” “我把他扔给珠珠了。”卫霄道。 白璃起身就走。 “喂喂喂小琉璃,你生气啦?”卫霄拉住她衣袖:“就开个玩笑嘛,再说我有提醒过你,我做梦会吃东西的,谁叫你磨磨蹭蹭不早回来呢?” 白璃狠狠一挥手想甩开他,岂料没甩动。 “嘿嘿不许走。”卫霄还在笑。 白璃一转身把整件外套脱了下来。 卫霄反应也够快,一个飞扑,牢牢扣住白璃的腰:“哎哟,哎哟,你刚才下手可真狠,我伤口都裂开了,哎哟哎哟,流血了,真的你看!” 白璃到底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果然刚才那么大的动作,让他伤口严重撕裂了好几处。 “放开我……我去看看肉圆子再和你算账。”白璃的语气到底是软了。 “好好好!”卫霄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回来之前把床单被褥都给我换了,再让我在我床上看到一个泡椒凤爪……”走了两步,白璃又停下来道:“我就把你的爪儿烧成泡椒凤爪!” 看到肉圆子安然无恙,白璃悬着的心才真正落了下来。 “血,怎么?”肉圆子用小爪子在家具上刻字。龙爪锋利无比,就是刚出生的小龙的爪子,也是削铁如泥的。 “啊,我的千年金丝楠木梳妆台啊!”珠珠心疼地惊呼——白璃已经跟她交代了肉圆子的来历。 “小意思,等叫他还你个万年的。”白璃安慰珠珠一声,跟肉圆子说:“没事,不是我的,是卫霄的。” 然而肉圆子的目光更加严肃:看看这血迹的位置,胸前,背后!显然是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所致嘛!“离鸟,远点。”他又刻。 “没事的,不用替我担心。”白璃说。 然而肉圆子岂能不担心!“鸟,不怀好意。” “这倒没有,”白璃说:“他脾性其实不坏,哄着他就是了。” 肉圆子急了:“蠢!”一个蠢字他写的又快又大:“他对你,不怀好意!离远点!” “我知道,他做梦都想吃琉璃小白龙。”白璃还是不以为意:“不过我不会让他看出我真身的……” “他绝对看出来了!”不等白璃说完肉圆子就蹭蹭地刻:“他对你不怀好意,男人对女人那种!” 第35章 “我也觉的是王子说的这样。”珠珠小心翼翼看看白璃脸色:依旧安静冷凝,不曾有稍变,显然还是没把肉圆子的告诫放进心里的。 然而肉圆子却察觉,白璃的眼瞳细微地收缩了下,心跳略快了些——金龙的感官敏锐度又是远超其他龙的。 不对,她并非不信,她是……肉圆子盯着白璃,目光变得深邃。他小爪子哒哒地在桌子上敲着,敲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写:“你心里都知道,你在回避事实,为什么?” 珠珠看了恍然大悟的:“还能为什么!大王你,你也心悦他的?!” 话一出口,屋子里一下陷入死寂,就连水流似乎都被冻结住了。 多嘴、多嘴!珠珠在心里骂自己。 这样的气氛下,肉圆子划桌子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事实上他用的力也的确格外的大,都要把那桌子刺穿了:“愚蠢至极!” 白璃看着这四个字,面色依然没有变动。肉圆子琢磨不透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他压了压心中怒火,又写:“离开这里,回西海。孤可以另给你一块水域,孤乃摩昂。” 摩昂,是西海失踪了上百年之久的太子。 珠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她忙又看白璃。 白璃终于转动了下眼眸,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你想多了,他对我而言,不是天敌,不是朋友,更不是心悦之人。他只是……”白璃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只好道:“只是一个我想照顾的人,我只愿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就好。” 摩昂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即童真又深沉的不屑之笑:想照顾的人和心悦之人有很多区别么?他按捺着写下:“你可知他的心思?他并非易与之辈!你何必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赌一赌他的耐性?” 然而白璃眉宇间还有不甘之色,摩昂只好拿大义压人了:“何况他身份特殊,若是有事,难免祸及族群。孤以太子的身份恳请你,为西海龙族虑,远离他。” 白璃不能不承认摩昂说的是对的,她跟更加用力地揉眉心。 摩昂指下停滞了下,终究坚定刻下:“护送孤回西海吧,不要再与他相见了。” 白璃心中着实有些烦。 她觉着吧,要说自己对卫霄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真谈不上。可是,要说再不见面,再看不到他那肆意张扬的笑,没有了他各种撒娇耍赖,感受不到那种照顾他而产生的满足感……啊,龙生简直是寂寞如雪啊! 可是白璃也明白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不正常。 其实这事儿搁在白璃心上好久了——傻子才看不出卫霄不对劲儿。白璃揣度着,估计是琴台酒醉那夜的事儿卫霄根本没忘,只不过存心逗她玩儿罢了。他也是够厉害的,嘴那么馋能忍住不吃她。 可要说卫霄对她有多深厚感情,白璃也觉着也不至于吧。他堂堂金翅大鹏鸟的少主,神通广大,什么阵势没见过,哪里就能轻易抛舍真心。最大的可能是她照顾他照顾的好,他留着打发时间罢了。 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大家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不见……也好。许就渐渐淡了,忘了——之前不能做出这个决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舍不得大泽,如今有摩昂重新赐封水域,真不能停留了呢。 白璃叹口气,抬头看,思量间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寝宫。 卫霄坐在寝宫外面台阶上,眼巴巴地等着她呢。 “怎么去了那么久?那只破圆子有什么好看的?”一见白璃出现,卫霄立刻飞奔过来。 “他身上有些不好,因此耽误了片刻。”白璃说。 “哦哦,你看我自己把纱布绑回去了。”卫霄指指自己身上,又拉着白璃往屋子里走:“床上我也重新铺陈过了,你看,床单平平整整,没有一处褶皱吧?” 他一副“我很乖啊夸夸我啊摸摸我啊给奖励啊”的神情。 “嗯,很好。”白璃摸摸他的头:“你今天真的很好,啊,最近都很好,帮我疗伤,帮我治水,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没等她说完卫霄就眉开眼笑了:“总算你有良心了一回!你可还记得,你答应给我办那个‘撒娇耍赖蛮不讲理’日,可还一直没办呢!” “好,明天就办。”白璃答应的爽快——这要求倒正契合了他们的逃离计划。 “为什么明天,今晚,现在就办好不好?”卫霄显然很兴奋:“我等不及了呢。” 白璃转念一想:“好吧,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可以去。” “好啊好啊,走啊走啊。”卫霄拉着她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既然是报答我,那就容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呗。” 白璃点头。 卫霄指脸:“我还是想把纱布摘掉,绑成这么个粽子怎么好出门嘛!” 这么任性,往后他一个人怎么照顾好自己……白璃心里叹了叹,硬了硬心肠说:“好吧。” 卫霄欢喜地跑到内室换衣服了。再出来之时,白衣翩翩,端地好少年。 白璃看向他头上。这是他被白璃剃光头发后,第一次不用布帛遮挡露出头顶。原来现下那里已长出了短短半寸许头发,直愣愣地竖着,倒也不难看,反更显青春年少。“这个发型也不错吧?”卫霄看她打量,得意地说:“似我这般貌美,没有不能掌控的发型。” “是,”白璃微微一笑:“花花最好看。” 她这般赞美,卫霄反倒不好意思了。“最主要是金色的,比较配。”他期期艾艾道。 这话从何说起。白璃思考了一下道:“是,金色比较配你。” “不是配我啦。”卫霄反驳一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还是赶快出发吧。” 白璃载着他,往南方一直飞,飞了半宿外加一个白天,飞到一处名叫悦见的人间城市。 “好远啊。”落地之后,卫霄伸着懒腰问:“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 “此处习俗,立秋之后中秋之前,每个月圆之夜,都有彩灯夜市。”白璃说。 “可有好吃的?”卫霄最关心的还是吃。 “当然有。”白璃说:“除了吃的外,城中男女老少还会通宵达旦踏歌起舞,好不热闹。” “好啊好啊!跳舞我也喜欢,我们那里人可爱跳舞了,当然跳的最好的还是我。”卫霄洋洋得意地道:“不过我们先去吃饱再跳好不好?” 白璃现在没有不依他的:“好。” 这座城市的吃食极得卫霄欢心:“鲜美不腻,最大程度呈现食物本身质地和味道,这里的人是会吃的。”夜市里的吃食摊子沿街摆了一溜,卫霄挨个吃。 这些人间食物白璃是不吃的。不仅仅是不需要吃,更是因为她体质特殊,或者说是身娇体贵,不能吃人间这些没灵气甚至沾染着秽气的东西。可是卫霄不知道,见她不吃还要喂她。 “来,这个肉丸子尝尝。”一串肉丸子他咬掉三个,最后一个递到白璃嘴边。白璃微微皱眉,张口吃下。 “凉粉吃一口。”一碗凉粉他先吃一口,然后舀一勺递到白璃嘴边。白璃看看那勺子,闭闭眼张嘴吃下。 “春饼我吃不掉了,你吃。”一个春饼他吃掉一半,生效一半喂到白璃嘴边。白璃已经过了适应期了,竟能毫无抵触地吃下。 …… 他们两个的人形本就出众,又是这样亲昵,不免就引的满市的人瞩目。 “那是个和尚吧?人心不古,这和尚也敢大模大样出来快活。”有人小声嘀咕,这显然是因为卫霄的短头发。 “什么和尚!这般眉眼能去做和尚!这定是‘那种’兔儿爷时新的装扮。”就有那自以为懂得多的人接嘴。 卫霄心理素质强大,听了这种话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偏就有那等活得不耐烦的人往上送死。 “这位爷请了。”一个面目平庸气质圆滑管家样的人凑到白璃面前行礼作揖。 白璃只当他是空气。 这人看她这目下无尘的样子,腰杆儿挺了挺:“好叫这位爷知道,在下是赵将军家管家。将军大人请问爷,身边这位,可否割爱?” 他终于得到了俩人的正眼。 看到他们这震惊表情,这位管家即得意又有点不屑:“将军大人说了,如是爷能割爱相让,便是一掷千金也是舍得的。” 这种荒唐事儿白璃第一次遇到,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而卫霄可怜兮兮抱住了她胳膊:“哎哟,爷,您舍得把花花让人么?”他故意尖声尖气道。 “不舍得。”白璃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位爷,您可仔细了。这种小倌儿,千~金!就买十个也有了。再说我们家将军,您想必也听说过将军威名,将军的脾性,可不是很耐烦的……”这管家竟把二人威胁上了! 白璃和卫霄相视一笑。“这里不方便说话,你随我来。”白璃朝他勾勾手指。 管家以为白璃要和他讲价,暗笑一声跟着去了。 进了个漆黑无人的巷子,白璃停下脚步,也不多废话,反手把这人捏断了脖子。 “没让这些凡人扰了你兴致吧?”她问卫霄。 卫霄还在吃一块桂花甜糕。“都怪你。”他边吃边说,就给那甜糕噎着了,噎的脸红脖子粗的。 “慢慢吃呀,又没人跟你抢。”白璃忙给他抚胸捶背。又从地下唤出水流,用手接了喂给他喝。 卫霄好不容易把甜糕顺下去。“都怪你!”他又强调一遍。 “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这个城。”今晚的白璃简直是百依百顺。 然而卫霄并不就此罢休。“都怪你,”他看着白璃,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灼灼闪亮:“你不伪装成龙长天,就没人误会我了。” 第36章 白璃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完全不慌张。 ——怎么可能。 那一瞬间她感觉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身体偶不会动了。 咫尺之隔,小巷外面那么嘈杂,然而白璃都听不到了,她的耳朵里只剩下卫霄的声音:“脱掉吧,脱掉好不好?” 跑,马上就跑,白璃想。然而她刚一动,卫霄更快。他一伸手,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不要害羞嘛,大家都这么熟了。”他贴着她耳朵说:“伪装成这个样子,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你那里难受了,你扑的不要太欢!各种各样的亲近!就比如说现在,靠的这么近,越靠越近……不要再靠近了好吗!白璃想推他,可是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我帮你好了。”卫霄说着,撑着墙的手顺势回收,落在了白璃头上。 白璃好不容易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你都知道?”她问。 “需要我继续装不知道吗?”卫霄轻笑说。 “你想怎样?”白璃又问。 卫霄又贴近了一点点:“你猜,我会怎样?我会杀你吗?我会吃你吗?唔,我舍得吗?” 他每问一句,就感觉相握的白璃的手更热一分。 还是乘热打铁的好,卫霄想。 他扯出手,在她头上轻巧一摸,就摸到了蛟皮的缝隙,抓着缝隙往下一撕,一对晶莹剔透的小龙角,和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露了出来。 卫霄看着这样的白璃看了很久。似乎有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这火焰让白璃感觉危险。她垂眸低头,拒绝与他对视。 卫霄伸手,小心地拂触了下她的脸:“精致的不像真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化掉一样……可是我会把你好好护在手心里的——你不再需要别的防卫了,就比如说这层蛟皮。” 白璃的眼波剧烈地颤抖了下,可是卫霄没看仔细那意味。他迟迟不见她有别的反应,不愿再等,动手撕她身上剩余的蛟皮。 “不要!”白璃躲避:“你走开,我,我可以自己来。” “哎哟,害什么羞吗,你帮我换过多少次纱布了,这次我帮你好了……”卫霄嘴上这么说着,却动手绕着她布置了了一个隐蔽结界:“快点哦,迫不及待要见到真正的琉璃儿了。” 结界之内,白璃把自己的脑袋直往手上撞:此时的卫霄,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诚挚自然,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逢场作戏的成分啊……可是这样的卫霄,她该如何面对啊……又该如何离开啊… 因此易装完毕,白璃迟迟不敢打开那层结界。 终究是结界先消散不见。 结界外的卫霄神色颇有两分不耐烦,可是在看到她那瞬间,尽化为惊喜。 他走近她,低头再次好好看她——白璃真正人形的身高不过到他胸口。“这样就可以好好抱你了。”卫霄说着,伸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花花,你不要这样……”白璃还是没想好如何面对他,被他这样一抱,她就更想不好了——事实上,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我哪样了?我又没骗人。”卫霄只是抱着她不撒手:“你骗了我这么长时间,可知我脆弱的小心肝儿受到了多么强烈的伤害,还不该给我好好抱一抱补偿补偿吗——唔,软绵绵的,我最喜欢。” “花花……”这本是他惯常的伎俩,白璃却给他勾起了离开这茬事儿。她就觉得极对不起卫霄。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拍了拍他后背。 感受到她的回应,卫霄的嘴角微微上翘。他轻轻舒一口气,手抬起,在空中犹豫了一下,然后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捧起了她的脸。 白璃被迫抬头。视野被卫霄的眉眼充斥,还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呼吸清晰可闻,空气变的微薄,而炽热。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唇上。 白璃睁大了眼睛:不要继续纠缠下去了,我是要离开的……她用尽力气,把他推开。 “我就是觉着我心肝受伤害之剧烈,光抱抱还是不够的,要亲一亲才能略好些。”不等她说什么,卫霄抢先说。 这样爱娇的你,我走后能照顾好自己吗。白璃却是想到这里。 卫霄看她神色还平静,不像着恼的样子,又继续得寸进尺:“现在该你了。” “啊?”白璃恍恍惚惚地问。 卫霄眨眨眼:“那天你跟那只破圆子,不是亲过来,还要亲过去的吗。现在我亲了你,你不回亲,我岂不吃亏。” 白璃的脑子更乱了。刚她还想不能再继续纠缠,可是此刻,她心中的愧疚之情又占了上风,只愿能多补偿卫霄一点。因此听他这么一说,她毫不犹豫地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把更深的一吻印下:对不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一吻的时间比较长……比上一吻长多了…… 最终竟是卫霄先把她推开。“好怕一不小心把你吃掉。”他喘息着说。 还是不能再耽搁了,越耽搁一分,越难受一分。白璃想。“你看,他们开始跳舞了。”她指向巷子外,那里,凡人们成群结队地唱起歌、跳起姿势简单然而热烈的舞蹈。“我们也去好不好?”她问卫霄。 “好啊。”卫霄开心极了:“今天高兴,正应该舞之蹈之!” 他拉着白璃跑进人群里。他跳舞果然极好,就这伸手踢脚的简单舞姿,硬生生让他跳出一派雍容华贵之姿。相比较之下,白璃简直是笨手笨脚。这么简单的舞她能跳出同手同脚来。 卫霄哈哈大笑。 “我不跳了,我从小就没有舞蹈天赋。”白璃说:“你跳,我看着。” 卫霄原本想和她在一起来着,转念一想这正是露一手的大好时机。因此他点头道:“那你好好看着,我给你跳个好看的。” 他跳起他族中的舞蹈。这舞蹈是专门男子跳的,尽显男子潇洒豪迈的风采。舞姿难度也是极高的,不过卫霄觉的今天他每个动作都拿捏的那么完美。 人们都不跳了,而都围着他看他跳。重重人头遮挡了他的视线。卫霄心里不高兴:这是咱们族中的求偶舞,我是跳给琉璃儿看的,尔等凡人,莫要挡着琉璃儿! 一开始,他分明看见琉璃儿就在人群后街道边的柳树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人越来越多,他只能看到一角衣裙,不知从第几个旋转开始,那角衣裙换成了别的颜色,别的款式。 人也换成了别的姑娘。 他的舞姿迟缓下来。“琉璃儿?”他分开人群去找她:“琉璃儿你在哪里?” 哪里还见她的踪影。 见无热闹可看了,人群复又跳起来。那么欢乐,那么热闹。卫霄呼唤的声音,在这一片欢腾中显的那么无力。 高高天幕之上,白璃用最快速度,风驰电掣地赶回大泽,再不肯回首。 “你发现没有,卫霄不仅神通被限,飞行也不能飞快。尤其远途出行,之前他每次都需要你帮助,我想他肯定是无法再振翅九千里的。”她想起摩昂说过的话。 “把他丢到某个遥远地方,然后我们启程回西海。等他慢慢找回大泽,我们早在万丈波涛之下了,他觅无可觅。”摩昂还说。 他是不能飞,还是一飞又会被雷劈呢?如果是后者,依着他性子,怕是被劈也要赶来吧……这样想着白璃竟隐隐有点期待。 可是直到她回到大泽,卫霄也没有追来。 那就是不能飞了……可是他慢慢回到大泽的途中,会不会发生危险,要吃多少苦头……身为一只金翅大鹏鸟,这该是多大的屈辱。白璃又想。 此刻她的心情,依旧一团乱麻。 她回到龙宫,也没有多交代什么,带上摩昂就走。 “这么快就把那鸟儿扔出去啦?”摩昂显然很高兴:“小白龙,你很能干嘛。” 白璃没有说话。 西海距离东方大泽足有上万里之遥,白璃未曾有片刻的停歇,竟只花了一天一夜就到达了。 途中摩昂数次劝她歇息,白璃不肯。 她怕一旦停下,就会失去前行的勇气。 闻到熟悉的故乡的海水味儿,两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这里不过海边,离西海龙宫还有不少距离。白璃倒是终于肯停下来歇歇。她换为人形,坐在礁石上无神地看着大海。 摩昂扑腾着爪子踢白璃的手,白璃把手张开,摩昂写字。“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白璃读了出来。 白璃没有立刻回答他。 “孤是想,你这么的能干,又于孤有救命之恩,曲居一方水神之位太委屈你了。”摩昂又写:“你以后,就随侍孤的左右吧,好不好?” 孤之前是答应过把孤之所有与你共享的,再加上这随侍左右,咳咳,孤的心思,你该明白了吧。摩昂心想——太子殿下的心思之表达着实委婉曲折的很。 “随侍你的左右?好不好?”白璃迷茫地重复着摩昂的话。 我还是回大泽吧。其实她心中反复地回荡着这句话——眼看就荡到了嗓子眼。 “是好,还是不好呢。”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37章 〔补全〕 白璃心头一颤,转头看,眼前的不是卫霄还是谁? 此时的卫霄,头高高扬起,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白璃——这分明是白璃最擅长的表情。 “花花,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白璃有点慌,然而心中却隐隐松了口气:“我,我就是来趟西海办点事,很快就回去的。你,你飞这么快,要不要紧的?” 她说着伸手拉他想查看他情况,她闻着他身上是有血味的。 然而卫霄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编啊,你继续编啊。” 挂在她手腕上的摩昂焦急地伸小爪子踢打着她: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逃! 他的爪子在白璃胳膊上划出道道红印。卫霄一眼看见,就觉的自己心中的火气更盛一分。他劈手把摩昂抢了过来。 “这等杂碎,留着作甚。”他冷冷地道。 白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手上稍用力,原本活蹦乱跳的摩昂眼一翻头一垂,没了动静。 “你,你,你,你把他怎么了?”白璃惊的话都说不好了。她扑过去看摩昂,卫霄半边身子一闪手一伸,顺势把她禁在了怀中。 摩昂小小的身体被卫霄抓着在她眼前咫尺之处晃来晃去,这样近的距离,白璃却察觉不到他的一丝呼吸。 “你杀了他?”白璃的脑中空白了一息。 “作为一只金翅大鹏鸟,杀个把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卫霄挑挑眉:“你不一直这样看我的吗?” 白璃说不出话来。她挣扎着伸出手去抓摩昂。 “他对你很重要吗?”卫霄把手伸远,让她抓不到。 白璃依然不说话,只是更加努力地抓。不过卫霄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卫霄手一扬,摩昂高高飞起,落入远远海中,浪花也没溅起一个,瞬间消失不见。 白璃愣愣地看着那处海面,她的神情本来就寡淡,此时也没有多大变动,卫霄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嗯,我就是这么凶残,怎么着吧。”卫霄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看自己:“你很伤心吗?你要为他报仇吗?来啊!” 白璃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卫霄没想到她能这么安静。他索性松开了手,并拔下她发髻上的分水针塞到她手中:“来来来,给他报仇呀,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白璃终于出声了:“你于我有恩,可是我也不能容忍你残害我同族。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卫霄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凭什么就此别过?”他赶紧又抱住她:“被欺骗的是我,被抛弃的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就此别过?!” “是,我的确没资格说这话。”白璃叹口气:“那么你吃了我吧。” 卫霄觉着给她堵的慌。 “我们正常的关系就应该是吃与被吃。”白璃扬扬头,露出白玉也似的脖颈:“你还是吃了我吧,这样比较不别扭。” 卫霄觉着堵的更慌了,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你知道我不会吃你,我发过誓不会吃你。”他说。 “你是对龙长天发誓的,不是对我白璃,所以不算数。”白璃踮起脚,把脖子送到他嘴边:“你吃吧,我心甘情愿,真的。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恃宠而骄。卫霄是如此断定白璃这行为的。拿不下这么一条小龙?他白活这许多年! 他舔舔嘴唇,伸手扣住了白璃的后脑勺,低头凑在她脖颈间。“唔,好香,不愧是琉璃白龙。”他故意用垂涎欲滴的语气说。 白璃没反应。 卫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好细好嫩呀。” 本来只是想吓吓她,可是动嘴之后,卫霄反倒不舍得松嘴了。他感觉嘴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口水。啊,好丢人啊,他想,一定是琉璃白龙肉太香了的缘故——那再舔两口把口水舔干净好了,他又想。 “要吃就吃,别舔行不行?你知道我爱洁的。”白璃催促他。 正舔的欢快的卫霄停顿了一下。“我要怎么吃要你管!”他抬头看她一眼,白璃觉着他这一眼里倒真有杀气蒸腾。 卫霄深吸一口气,抓住白璃的双手更收紧些,露齿咬住了白璃脖上血脉——然后他又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还是先不吃了。”他松开嘴,复在她耳边说:“你太瘦小了,还是养大点吃比较爽。” “卫霄我不可能做你的禁/脔的。”白璃冷静地说。 “禁/脔……”卫霄重复着这两个字,呵呵冷笑。他一把把她打横抱起——这么娇小又软嫩的她,抱着太舒服了。 “你既然不在意我的感受,我又何必理会你的想法。” 他说着雄赳赳气昂昂地振翅飞起。 白璃不再说话了,直到被他带回大泽龙宫,她都一言未发。她拒绝与他交流,而摆出一副“我就安安静静当食物就好了”的架势。 珠珠给他们的去而复返吓了一大跳——事实上大泽所有水族及周围妖精都给他们吓了一大跳。卸掉蛟皮伪装,白璃身为真龙的威势传于四方,除去珠珠的所有生灵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龙长天去哪儿了,金翅大鹏鸟是个什么意思。然而并没有那等胆大而昏了头的生灵比如说斑夫人、能够当面质问白璃。因为在那之前,就被卫霄料理掉了。此是后话。 “大王、大王,你还好吗?”珠珠追着卫霄,焦急地看向那仍被卫霄紧紧抱在怀中的白璃。 半天没动静的白璃这才抬头看她一眼,以目光示意她不必忧心——珠珠这一举动可谓赤胆忠心了。她知晓事情败露,却并没有就势装聋作哑抛却她家大王不闻不问。白璃心里是感动的。 “哦,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内应呀。”卫霄斜睨珠珠一眼。 珠珠当场就给吓的趴下。 不过卫霄倒没再理会她。他径直抱着白璃走回了寝宫。 珠珠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她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给囫囵个儿扔到床上又带翻滚了几圈,白璃还没爬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撕裂衣裳的声音。 白璃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鲛绡。 然而这声音之后,却又迟迟没什么动静。只是周围水流慢慢变成了绯色,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室内。 白璃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安安静静做食物。她立刻告诫自己。 所以她保持原来的躺姿,看也不看一眼。 身后的卫霄似乎是倒在了地上,白璃听到从他那里传来一种诡异的声音。这声音不大,还很闷,像是木匠用钻头钻木头似的,然而这个的下垫面要柔软许多,柔中又有刚——血肉骨头? 水流的颜色越来越深,除了血之外,水还带来了残碎的金羽,和一些细碎的肉屑骨沫。 白璃终是忍不住回了回头。 卫霄此时赤/裸上身单膝跪地,大大的双翅收折起伏于背后。就在那羽翼与肩胛交汇之处,两柄燃着紫色火光的长钻,从羽翼钉入,自动旋转着往他身体里钻——紫色火焰是天火,而这两柄长钻,竟能承载天火,来历更加不凡。 卫霄的头深深垂下,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呻/吟。白璃只能从他身体的反应——赤/裸的上身,肌肉饱涨、血脉虬张、所有的伤口/爆裂、血流如注——猜测,那应该是极痛苦的。 这,难道就是他不能飞的原因?白璃想起,之前就在他的肩胛上看到两个圆形的伤疤。那时,在他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疤的陪衬下,这伤疤并不很打眼。如今想来,这两柄长钻该是一直在他身体里的,钉住他的翅膀,使他无法正常飞行……然后,为了追她,他逼出了长钻……现在,这长钻要重新钉回去…… 白璃控制不住,捂着心口剧烈的喘息。 这么会有……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这样的鸟儿! 翅膀被钉,动用神通被雷劈,这只鸟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而她,又是造了什么孽,遇上他? 不,他就是故意要她看见这一幕,他就是行的哀兵之策。白璃闭闭眼,狠狠心。 还是安安静静当食物就好。 她复又翻转身,不再看他。 总又过了两刻钟,那长钻刺骨的声音总算消停了。卫霄化去羽翼,踉跄站起,扑到了床上。 他喘息了一会儿,靠近白璃。“你好狠的心。”他在她耳边说。 白璃要紧牙关,就是不说话。 卫霄伸展胳膊,把她拢入怀中,与她紧紧依偎。“我身上都是血,把你的衣服,你的床都弄脏了哦。你不难受吗?”他恶趣味地说。 白璃还是不说话。 卫霄哀怨地嘤咛一声,低头在她肩颈间蹭蹭。 白璃就是不说话。 终于卫霄没动静了,耳畔传来绵长的呼吸,白璃微微抬转头看,他睡了过去。 刚受了那么大折磨,这会儿他的睡容倒安详,嘴角还微微翘着,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白璃的视线又往下看看,他身上这般的血肉模糊,他也不处理下就睡,这怎么成。 手先于思绪,已经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不行,不行!反应过来之后,白璃如触火般弹开手指。 说好了做食物就做食物,白璃什么的,最是意志坚定不可动摇的! 第38章 “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牵挂着白璃,珠珠坐立不宁。她在白璃寝宫外探望着,等待着。整整四个时辰了,房门一直紧闭,二人没有出来过。我那英明又可爱的大王在这四个时辰里遭受了怎样的折辱与痛苦啊,珠珠都不忍心细想。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心地游到一扇窗户旁,把耳朵贴上去偷听。 里面卫霄刚好酣睡初醒。 他扑腾着四肢伸展身体,这一伸就牵扯着了伤口,他呲牙咧嘴的乱叫:“哎哟哎哟疼疼疼……” 白璃可是片刻没合眼。卫霄平常闹腾,睡觉的时候可老实,一直保持着侧卧抱她的姿势没动过,白璃也就不能动。这样四个时辰下来,白璃半边身子都发麻了。他终于醒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他动一下。 然而她头刚钻出卫霄怀抱,就感觉发丝上传来粘连拉扯的感觉,同时卫霄又嗷地大叫了一声。 白璃低头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过去这四个时辰中,卫霄的伤口上血浆凝结,他又紧贴着白璃,伤口就被血浆粘连住了白璃的衣服和头发。白璃这一动,就把一个伤口重新撕开了。 卫霄却是睡迷糊了,他只看到眼前的白璃满头满身的血。“琉璃儿你怎么了?!”他大惊失色。他猛地坐起、拉开和白璃的距离以便好好看她——这可把剩余粘连的伤口都撕开了。然而他竟似浑然不觉,他还在说:“不,我一定是在做噩梦……”说着还把自己胳膊送到嘴里咬一口,白璃都听到咯噔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 这一咬之痛相必够剧烈。“啊……不是梦……”他慌慌张张伸手捧住白璃的脸:“告诉我不是我咬了你……琉璃儿你说话啊?你,你眼睛为什么都不动的?” 他手往下滑,放到白璃脖子上试脉搏——肌肤相触间,白璃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而颤抖,可见不是作伪。 他总是这样的让人拿他没办法。白璃心里叹口气,不得不开口了:“我没事……” 然而她这开一口,显然又把卫霄吓了一跳。他浑身剧烈的颤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你没事?你真没事?”他一把把白璃紧紧抱到怀中,又放开,忙乱地查看她身上。 “我真没事。”白璃推阻着他:“别撕我衣服……血不是我的,是你的,你闻闻血味就知道了呀。” 的确如此。卫霄也是迷糊加惊急才会忘了这一茬。他抽抽鼻子在她身上上上下下乱凑:“啊,原来是我的血啊。” 他脸上露出释然、放心、万幸的笑。他紧绷的身体放松,又变成软没骨头的样子。他把下巴搁在白璃肩上,在她耳边低语:“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这一软,卫霄也觉察出自己的伤势。“嘶~果然是我的,我好疼啊琉璃儿。”他开始撒娇了。 白璃却也开始后悔自己理他了。她推开他,召出一群小水鱼清理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一眼也不看他。 卫霄大感委屈。“琉璃儿我说我疼!”他拉住白璃手往自己胸膛上放:要轻轻地摸一摸,然后再呼一呼,才能让花花舒服些。 白璃任他扯过手去,她可是一动不动,恍若个木偶人一般。 卫霄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还要继续跟我闹别扭?”他又伏到白璃肩上。 跟你闹别扭……白璃神色更冷漠两分。 “哦,不仅闹别扭,还要玩不说话的游戏是不是?”卫霄把脸在白璃脖子上蹭两下,忍不住又舔一舔:世上怎会有如此让花花无法自持的小脖颈…… 然而眼角余光却又瞅见更加无法自持的……他刚才心急查看她情况,把她衣服都撕破了。眼眸之下,咫尺之间,一抹更细更嫩更美妙的浑圆悄然探头…… 卫霄偷偷抬眼看一下白璃:她还在努力端着装漠然不屈样,显然并未察觉春光外泄。 卫霄轻咳一声,把头挪开,拿出正儿八经的样子说:“那我陪你玩儿好了——你说话了就算输哦,花花要有奖励的……呃,也不肯帮我处理下伤口吗?” 白璃神色没变,然而眉梢眼角微末之处却表达出:没错,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卫霄撇撇嘴:“那我自己动手好了。” 他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探入她胸前,顺势一抹一捻。 白璃下意识双手护胸,并把一句“你干什么?”咬在了牙关。 卫霄却振振有词:“我拿伤药!我知道你乾坤袋放在这里,你不至于伤药都不借我使吧?” 然而说着他还把那刚刚取出、还带着她体温的乾坤袋凑到鼻子上闻了闻。 白璃好容易才保持着脸上继续做霜雪之色。她伸手去夺乾坤袋:伤药我给你!然而卫霄却不给她。他伸胳膊环住她,禁锢住她的双臂不能动:“这么可爱的乾坤袋,唔,看看我们琉璃儿都藏了什么好东西呀?” 休想!反正你也不知道开启咒语的。白璃想。 然而卫霄诚然是知道的,乾坤袋乖乖地开了。 这个祸害!!他是怎么知道的?白璃绞尽脑汁回想过往点滴。因为乾坤袋里有太多她的,所以她每次开启乾坤袋都很谨慎,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哦,这个乾坤袋着实不小嘛。”探究别人这种事儿,卫霄显然很欢喜:“先从这个最大的房间里开始吧……唔……” 他整个胳膊都伸进了乾坤袋里,一把掏出来:一堆耳朵。兔子耳朵、小鹿耳朵、熊耳朵、以及人头发、龙角……接着掏,各种软绵绵或是毛茸茸的身体露出来——原来这是一堆布娃娃。 卫霄显然惊愕了片刻:琉璃儿喜欢这些的? 白璃挣扎起来:放开我的朵朵、丽丽、小飞飞和大笨笨! “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些娃娃?求求我啊,求求我就还给你。”卫霄歪头说。 白璃面露凶色:你最好赶紧给我放下,你给我弄坏了我跟你拼命! “哇,要不要这么凶的?还你好了。”卫霄把布娃娃们放到白璃身边。 人还被卫霄禁锢着,白璃努力扭转头,用目光安慰她的娃娃们: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这又是什么?锅碗瓢盆……定水尺……一些龙族典籍……”卫霄又扒拉了许久,终于又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哦!” 他拎出一口箱子来。 白璃认出那是自己装衣服的箱子。这倒没什么。 不过卫霄显然感兴趣。他打开箱子,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看、往她身上比划。 “你这衣服怎么颜色都这么淡啊,还差不离都是白的,”他还点评:“你本来就是白的,衣服该颜色纹饰绚烂一点,才好看。” “就像这件这样。”他找着了一件合他心意的,两只指尖捏起来向白璃展示:那是一件娇红的衣服,大小也不比他手掌大多少,料子极软,柔柔糯糯地伏在他手上。 呃,这明明是我装外衣的箱子,怎么会混进去一件小衣?白璃第一反应却是这个,她又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怎么会弄混掉…… “穿上给我看看呗?”卫霄见她没反应,提议道:“我来帮你好了。” 白璃还在想她何年何日收拾的衣服,如何折叠、如何排放……却没把他这话听进耳去。 卫霄倒不好意思了:哎哟,你递个台阶,我也就下来了……真是的,你逼我的哦! 卫霄舔舔嘴唇,动手解她衣服。 外面听了这半天墙角的珠珠终于决定行动了。“世尊、大王,可起了?是晚膳时间了,可要进些什么?”她把门敲的嘣嘣响。 白璃这才如梦初醒地推开卫霄,跑出去给珠珠开门。 “吃什么,吃鬼鬼祟祟的鲛人的肉好了。”她身后卫霄嘀咕。 门一开,珠珠热泪盈眶地抱住白璃上下打量:衣衫虽然不整,可还是之前穿那件。再看看这神情、状态,不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白璃也握住珠珠的手轻轻拍了拍,绷了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笑。 “一说还真有点饿,”卫霄凑过来,问白璃:“你想吃点什么?” 白璃那好不容易的一个笑又消失了。 “全交给我安排吧”珠珠赶紧说:“世尊受伤未愈,就吃清淡点吧,糖醋芦笋、雪梨银耳鲫鱼汤、红枣酿苦瓜、糖醋藕丁……” “清淡点,还是败败火啊”卫霄脸一拉眼一垂:“我闻到有鹿的味道,我要吃鹿肉!烤鹿肉爆鹿肉炖鹿筋!快去!” 珠珠第一次见识卫霄这鼻子:今儿的确有凡人给龙宫献祭了一头活鹿,拴在距此好几个院落外呢,这都能闻到?! 很快,按照卫霄要求的鹿肉大餐摆到了他俩面前。 “肉肉肉!”卫霄欢喜地搓着手:“终于有肉肉吃了!”他抓起一只鹿腿就往嘴里送。他的吃相并不难看甚至称得上优雅,然而三口两口,一只硕大的鹿腿就消失了踪影——别说骨头,渣子也没吐! 珠珠看的心惊胆战:他若是吃大王,也该是这么干脆利落吧…… 她的大王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比她淡定的多。 “你怎么不吃?”卫霄又抓起一块鹿肉,吃了三两口又挂记起白璃来:“这肉烤的不错。难为他们在水里也能够烤的这么好。” 白璃自然还不理他。卫霄放下肉,用手背擦擦嘴:“那我喂你吃好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鹿筋送到白璃嘴边:“这鹿筋我吃着是过烂了些,不知道你试着怎么样。” 白璃不张嘴。 鹿筋的油水把白璃小小粉唇染亮,卫霄诚然觉得这比鹿肉美味多了。 他微微一笑,把那鹿筋送到自己嘴里,然后捏住白璃脸作势欲覆唇上去。 于是白璃赶紧抄筷子吃东西。 卫霄却又把她筷子抢走,他偏要喂她。 白璃只好给他喂。 “这才对嘛。”卫霄想怪不得以前白璃喜欢喂他,原来喂人吃饭这么有趣:“多吃点,多吃点才能快长大。” 他自己都不吃了,只紧盯着白璃。白璃刚咽下一块肉,下一块又喂到了嘴边。白璃觉着自己的胃都要撑破了,但她就是不肯出声,宁愿机械地张嘴咀嚼。 卫霄却没觉察出她真实的情绪,他只是觉着乖顺的她太可爱了。 又是一块肉送过来,白璃张嘴,然而筷子一晃,那块肉消失了踪影。代之以卫霄凑过脸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咬。 白璃猛地推开他,扭头呕吐起来。 第39章 卫霄的心有一瞬间哇凉哇凉的——他觉着自己这历经了数千年风霜的小心肝儿从来没给这么伤过。 难道是我看错她了?他想。 他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如此践踏。 你走吧。这三个字几乎涌到他嘴边。 然而此时白璃略一回首,她的模样映入卫霄眼中:她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涨红,双目虚浮无神,且蒙上一层泪水,额头上青筋迸出,巍巍跳动。刚她吃进去的东西差不离全吐出来了,呕吐的汁液残留在她嘴边,并流到脖子上,此时的她竟无暇顾及,只是按着胸口大口喘息。 她是真的很难受,应该是食物出问题了。卫霄终于看出来了。 他一把把她捞起,放在自己膝上,给她擦去嘴边秽物。珠珠已经倒了清水来,卫霄接过来,慢慢地喂白璃喝下,并轻轻地拍打她后背。 然而白璃勉强喝了几口水,又是脸一歪,全吐了出来。这次吐的比刚才更厉害,清水吐光了不算,还干呕。剧烈的呕吐导致她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 “大王到底怎么了?”珠珠也很心疼:“这鹿肉并无不妥啊……难道大王是不能吃鹿肉的?” 白璃还是很难受,没有回答珠珠。不过卫霄通过观察她的细微表情,看出珠珠说的是对的。他大为震惊和懊恼。想了下,他咬破右手食指,送到白璃嘴边:“吃一点我的血,或许会好些。” 白璃眼一闭头一扭——这当口她还顾着和他别扭!卫霄脸一沉,伸手卡住白璃双颊,略一用力——咔嚓,白璃下巴脱臼了。 “世、世尊!大王都这样了你还要折磨她!”珠珠震惊失声。 谁要折磨她了!我只是想让她张嘴啊!卫霄心里直吸气:就像想象的那样,一不小心就捏碎了喂这个小水晶玻璃人儿! 脱都脱了,还是赶紧喂血吧。卫霄把血滴进她嘴里,又捧起她的头,确保她喝下去。然后,然后该给她把下巴接回去。可是捧住她下巴,卫霄迟迟不敢动:多大劲儿合适,一不小心再弄坏了怎么办,弄疼了她怎么办,会很疼吧…… 白璃推开他的手,自己双手捧着脸一用劲,咔嚓一声,接回去了。 卫霄的血的确是万用良药。甫一落肚,那跟给无数小孩儿手拉扯着似的的胃立刻舒坦了不少。白璃感觉自己终于能喘过口气来了。 卫霄也感觉自己喘过口气来了。 “是不能吃鹿肉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小心翼翼问她。 然而白璃低下头,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这顿鹿肉让白璃整整躺了两天。 做了很多梦,具体是什么梦记不清了,只是似乎每个梦里都有卫霄。 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有卫霄的影子,可是定睛一看,却是珠珠:“大王你可醒啦!” 看白璃环顾四周,不用问珠珠也知道她想什么:“你放心,世尊他不在这儿。他说什么有他在不利于你修养,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璃点点头,起身下床。 “不要起太猛了,小心闪着头。”珠珠忙扶住她。 “我没事了,我现在好的很。”白璃清清嗓子道。 “哪里好的很?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珠珠把一面菱花镜放在她眼前。镜中人小脸瘦尖、目光涣散,诚然是很憔悴的样子。白璃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就这么没用了?”她自言自语道。 “谁摊上这么只大鹏鸟儿也扛不住啊,他那么恐怖的,他自己都嘀咕都怪他。”珠珠道:“你现在能飞不?” “能飞的。”白璃觉着自己虽然面上憔悴,身体内里却好的很,龙元似乎又雄厚了些呢。 再三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珠珠紧张地望望门口,与白璃附耳道:“那么,就赶紧跑吧!” “啊?”白璃愣了一愣。 “趁现在大鹏鸟不在,赶紧跑啊!”珠珠急切道:“不跑还等着给他吃吗?” 白璃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事到如今,我跑不掉的……” “我知道大鹏鸟一振翅九千里,论速度谁也比不过他,上次就这样给他抓回来了,这次可要改变策略了。”珠珠显然是经过精密筹谋的:“咱们躲起来,天上地下这么大,躲起来他怎么找的到。陈国国主现下正在湖边祭祀,你躲到他的随从里去。他的紫薇帝气,虽说弱了点,但足够遮掩你的气息了。等大鹏鸟找你的风头一过,你再躲回西海去。” 然而白璃还是摇头:“这次我若是要走,必要堂堂正正和他告别。” “你这是犯哪门子倔啊?”珠珠可没想到白璃会是这种反应,她还待苦劝,然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在这儿,你可以和我告别。”——卫霄不知道从哪里又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珠珠的脸唰地变白,她都不敢回头看。白璃看她那样害怕,忙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卫霄显然是出了趟大泽,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凡间尘埃,而手上多了一个盒子。他走近白璃,把盒子放在白璃面前桌子上,道:“你现在就可以和我道别。” 道道道别,他这个道别,是道上黄泉路的别吧……珠珠都给吓哭了。 “别怕别怕,一切有我。”白璃虽是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有点惊疑:从来没有看过卫霄这样严肃正经的样子,他不会突然又翻脸,把珠珠弄死吧。 她咬了咬牙,抬头跟卫霄说:“你放过珠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终于愿意和我说话啦——可是这种话我宁愿你没说。”卫霄叹口气,脸上依旧严肃正经:“这次我是真的愿意放手让你离开。琉璃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情,我想我该给你点时间,让你把这些事情想明白。” “想明白了再回来找我吧,如果不回来……”他沉吟了一下,却是没能把这话说完。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璃,又是那样的炽烈明亮,不含一丝杂质。 白璃觉着对着这样的目光自己不会说话了。她慌乱地别开头。 “我会好好想的。”许久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远远将大泽抛于身后,珠珠还是不敢相信卫霄真的放了她们走——她自觉得罪了卫霄在大泽这儿是无容身之地的,死乞白赖要和白璃一起走。 “大王你倒是飞快点啊!”她不停地催促化成龙形载着她飞的白璃:“若是那大鹏鸟改了主意追上来可怎生是好!” “他不会的,你放心好了。”白璃说。 “我放心什么啊!”珠珠的声线突然拔高:“他真追上来了喂!” 白璃扭头一看,果然,夕阳里一抹金光朝这边飞来了。 “快逃快逃……大王你怎么反往回飞!”珠珠的尖叫声里,白璃折返迎上了卫霄。 “哟,我还没见过你的龙形真身,不愧是琉璃小白龙。”卫霄先说——刚她们离开的时候他并未出现。 “看吧他要吃你了要吃你了!”珠珠整个人贴在白璃背上,跟白璃耳边碎碎念。 “闭嘴。”白璃扭头斥她一句,然后问卫霄:“还有什么事儿吗?” “哦,有些东西忘了给你。”卫霄说着,把手中拿着的盒子递给白璃:“去人间买了点东西,为鹿肉那事儿给你赔礼道歉的。” “哦,那不怪你。”白璃接过礼盒,扔给珠珠:“我和其他龙都不一样,我不能吃过多肉食。” “这样吗,我记下了。”卫霄笑笑道。 两人之间出现漫长的沉默。“此去西海路途遥远,你要小心。”卫霄又道。 “嗯。”白璃点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那我走了。” 她刚扭头,卫霄又道:“哦,还有东西要给你的。” “嗯?”白璃转过头。 “就是他啦。”卫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东西:“这个破圆子其实好好的。” 白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那在他手里、四爪抱尾巴睡的正香甜的,不正是金鳞白线的肉圆子——摩昂?! 卫霄看她不动,上前把摩昂送到她爪里:“那天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啦。让你难过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呢。”他的语气已经很软了:“不过没事,你走好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挥挥袖子。 第40章 一,二,三,四,五……卫霄在心里默数着。 “花花……”果然,还没数到十,预料中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卫霄微微一笑,转过头看向白璃:“怎么?”不走了吧?说你不走了吧?! 白璃放下珠珠,化为人形落到卫霄面前。“你……我……”她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先帮你处理下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快走吧,天都要黑了。”卫霄这样说着,却又往她身前走了两步。 “我,”白璃做出了决定:“我把肉圆子送回西海,很快就回来。” 啊,还是要走啊……“很快是多快呢?”卫霄的语气里忍不住透出失望来。 “嗯……中秋前吧,我回来我们一起过中秋,好不好?”白璃说。 卫霄抬头望天,望了一会儿到底是茫然地问白璃:“中秋是哪天?”时日这么漫长,我哪里还记的住节气! 白璃嘴角弯一弯:“就还有半个来月吧。” “那么久!”卫霄大惊失色:“为什么要去那么久!” “一来一回总也要个六天,然后把肉圆子安顿好、稍微休息下、探访下亲友,半个月要的。”白璃认真报备。 然而卫霄显然是不想听她说原因的。“要这么久的话,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了。”他抓住白璃的手。 求你了放过我的族人吧。白璃拍拍他的手:“你不是说给我时间想清楚吗?不许反悔哦。” “我以为你刚才已经想清楚了啊。”卫霄低头嘟囔。 白璃忍不住伸手摸摸他头发:“十来天很快的,你睡个觉,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卫霄还是不高兴:“今天是哪一天?到中秋到底还有十几天呢” “今天是九月初一,还有十四天。”白璃说:“我会尽量早回来的。” 卫霄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那要不明天再走吧,今天这么晚了……” “好了花花,我真的会很快回来的,嗯?”白璃说着,伸手抱了抱他,还学着他的语气说:“给你一个临别的抱抱好了……好了,差不离了……撒手,撒手……” “那我还要一个临别的亲亲。”卫霄不肯罢休。 白璃踮起脚,迅速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然后后退:“好了。” “这么敷衍!”卫霄疾如闪电地把她重新拉回怀中:“我来给你做个示范好了。” 他低头吻上白璃的唇。 同样是吻别,这一次和在人间那次的感觉又不一样。卫霄主动而强势。他的强势,以及他属于金翅大鹏鸟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迫着白璃,白璃觉着自己就跟那大海中的一条小船似的,随时会沉沦颠覆、粉身碎骨…… 卫霄终于肯放开她了,然而两只眼睛还是黏在她脸上。“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他说。 真是嘴甜似蜜的卫霄啊……白璃捂着脸速速退散——她觉着白璃女王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哪次败的这么一塌糊涂过…… “哎琉璃儿你等等啊!”身后卫霄又在叫:“我突然又想起件事儿来!那只破圆子,我给他使了个术好叫他安心睡觉养魂,所以你要是看他老是不醒过来也不要着急……唤醒他的法咒是……” “啧啧,大王不愧是大王,原来是我白替你担心了!”再次启行,珠珠趴白璃背上,拍打着尾巴闲闲道。 白璃却还在想刚卫霄最后交代的摩昂的那事。刚昏头涨脑的,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好心。现在平静下来细想,什么好心,分明是心眼儿!这原是为着防她一去不复返——如若她走后决意不再回来了,然而为着这沉睡不醒的摩昂也必得回来 这坏鸟儿! 白璃眼里浮起一丝笑意。 然而转念又一想,白璃的笑消失了:在那撒娇耍赖的表象之下,卫霄的心思和计谋都够深沉。自己现在到底了解他几分呢? 沉沦颠覆、粉身碎骨的滋味,尝过一次就足够了。 “大王,大王!我和你说话呢!”珠珠还在问她:“那天还狡辩没有心悦,这分明两情相悦嘛!” “没有这样。”因此白璃一口否认。 “没有这样……”珠珠撇撇嘴:“对了,话说他送给大王的这什么礼物啊?打开看看呗?”她指的是刚卫霄给白璃的盒子。 白璃也挺好奇。她停止前进,盘旋于空中,脑袋凑到珠珠旁边。 “好久没收到过礼物了呢。”她伸出只爪子把盒子勾开。 里面,是花团锦簇的一套衣服。 真心花团锦簇。衣服分好几层,用料是挺括厚重的大缎,颜色是最鲜媚炽烈的亮色:妃红、樱草、青碧、月白……每一层都绣着大团大团色彩更加浓艳的花卉虫鸟,还多用金银线珍珠宝石装饰……末了还有闪闪发光的轻纱披帛相配,披帛两端打成蝴蝶结样式…… 白璃看着那蝴蝶结,本以为人世间最大的恶意莫过于此,岂料珠珠眼尖,上手一摸又从披帛下边摸出一对小发梳来——一对以大团毛茸茸的兔毛装饰的发梳……兔毛还染成了粉红色…… “大鹏鸟的审美真是,真是……真是男人啊!”珠珠忍不住了,捧住肚子大笑:“难为他怎么找着的!大王你万不能辜负世尊心意,你换上,你快快换上,我好想看看你穿的样子啊!” 打死我也不穿!白璃白她一眼,抓起扔进了乾坤袋里。 九月初四,白璃到达了西海。她把摩昂从沉睡中唤醒:“马上你就可以回家了。” “恭喜太子。”珠珠跪坐一旁,向他行礼。 岂料摩昂一脸微妙的表情。“我觉着可以略缓缓。我现在这副模样回去,简直丢人。”他刻字道。 “在父母家族面前,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白璃道:“对了,你还没说过是什么原因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副模样,难道是和家人有关系的?” “那倒不是。”摩昂的脸皮显然比较薄,说起这事儿小脑袋一别,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原只是我游历到大泽,看三妖为祸,想除掉他们,谁想大意轻敌,反倒被他们联手打的魂飞魄散。好歹仰赖手中神兵保留了一丝魂魄。你出现的也是及时,我那时候已经不很能坚持的住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白璃亲切地刮下他鼻子:“所以说你的一半身家花的很是值当呀!” “还记着那一半身家呢,好歹你也是我的臣属……”摩昂没刻出来,而在嘴里含混不清地嘀咕。 “你说什么?我依稀听着,是想赖账的意思?”白璃勾起他的小脑袋问。 “怎会怎会!娘亲摸摸哒!”摩昂很识时务地用脑袋蹭白璃手。 “好吧,还是说正事,你当真不愿意回去?”白璃再次确认。 摩昂坚定地点头:“我不回去。我和你在一起,保护你不受大鹏鸟伤害。” “切,你还保护我?”白璃没把他这话当回事:“那你要不要往家里送封信,好让他们安心?毕竟你失踪这么久了。” 摩昂点点头,他挥动爪子在木片上刻了寥寥几行字,交给白璃。 “这么少。”白璃收了,又问:“如何送到君上手中”这个君上,指的是卫霄的父亲,西海龙王。 “这话说的,难道你不知道龙宫在哪儿吗?”摩昂问。 “我见不了君上,需要找人转交。”白璃道:“你可有信得过的心腹?” “你怎么会见不了君上?”摩昂奇怪:“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弟媳妇啊。” “什、什么?!”珠珠像是发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弟媳妇?大王?大王你成亲了?” “没有。”白璃斩钉截铁的道:“我和他们西海王族的人并无瓜葛。” “白元之孙白澜之女白璃,和我的堂弟摩昌自幼定下婚约,我哪里记错了吗?”摩昂唰唰唰地写:“在我不在的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没成婚吗?越想越奇怪,按道理没可能让你到大泽任水神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珠珠敏锐的察觉了八卦的味道:“说说呗说说呗,让好姐妹我帮你参谋参谋!” 第41章 “一点小事,不值一提。”白璃微微一笑:“总之我和摩昌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和西海王族亦已恩断义绝。” “这是什么话?当年你爹是为我三叔而死,单凭这个,无论如何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啊?”摩昂吃惊。 “所以说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之辈咯。”白璃歪歪头:“好了,言归正传,我是不可能去见龙君的,你到底有没有能够托付的人?” “我的授业恩师与成玦可以托付。”摩昂迟疑了下道。 既是王族所在,得道生灵自然比其他地方多得多。西海龙宫周围,松松散散地分布着不少神通府邸,颇有些人间城市的样子。 白璃找出两个大斗篷,把自己和珠珠包的严实,才去找那与成玦。 “这样遮遮掩掩的,摆明着有问题嘛。”珠珠嘀咕。 与成玦的府邸在龙宫不远处。五间茅屋并竹篱柴扉,宛如个人间农家院。白璃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上前拍门。 拍了半响,才有人来应门。一个圆嘟嘟的小童从门后探出头来:“你们是谁啊?” “与成玦先生可在家?”白璃压低了声音道:“在下受先生的一位故交之托,求见先生……” “哦,你等着。”不等她说完,小童就关上门,踢嗒踢嗒向屋子里跑去。“哎,你等等,我还有话……”白璃叫都叫不住。 这通传足足耗费了大半刻钟,小童又跑回来问:“先生问,是哪位故交?” “这孩子。”白璃低头在他耳边交代:“就说是,富春看雪之人。” “富春看雪之人。”童子偏把这话大声嚷了出来。“怎么用个这么笨孩子看守门户。”白璃无奈。 童子又踢嗒踢嗒向屋子里去了。这一回回来的倒很快:“先生叫你们。” 童子带着他们走进茅屋却又从后门穿到后院。后院里,一丛高大珊瑚下,与成玦席地而坐,费劲儿巴拉地用药碾碾不知什么药材——他外貌也跟个人间药材店大夫似的。 “你有太子摩昂的消息?”看他们进来,与成玦也不多啰嗦,直入主题。 “是,殿下有一纸信函转交先生,并请先生面呈君上。”白璃也爽快地把信函奉上。 与成玦这才放下药碾,双手在腰上蹭下,起身向白璃走两步接这信。 就在他手即将碰触到信函的一刻,他突然转向抓住了白璃的手腕:“好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他笑道。 “你,你干嘛啊?”一边的珠珠给他吓了一跳:“快放开,老色鬼!” “珠珠!”白璃竖起另一只手,示意珠珠退后——看来与成玦是认出她来了。 此时与成玦原本平和的面色变冷,他沉沉地盯着白璃:“就是这小手儿,竟胆敢砸了我西海养了九百八十尺的玉树吗?” “早就听闻先生机敏善变,今日方得领教。”白璃镇定道。 珠珠震惊了:“玉树?一千滴水之精华才能养出一毫的玉树?九百八十尺的玉树?砸了?大王?你?” “没有,先生跟我开玩笑呢。”白璃微微一笑:“先前先生外出游历,想是不知道详情。那日在君上面前,我已经分辨清白:玉树乃是摩昌王子奉命看管,亦只有他有进出钥匙。出了任何差池自该唯他是问,与我岂有分毫关系。” “那日正是我不在,才让你这不守妇道蛇蝎心肠的女子巧言逃脱!”与成玦抓紧了白璃手腕:“岂料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 “喂喂你这老头别不知道好歹!我家大王说了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珠珠给白璃帮腔:“咱们是给你送你太子的信息来的,你竟这样对待咱们,真是恩将仇报!” “必定是太子游历途中发现了这孽障,故而设下计谋让尔等自己自投罗网!”与成玦骄傲满满地道:“我教出的太子,便是这般的英明睿智!” 那被珠珠抱着藏在斗篷后的英明太子无力地以爪击额。 “你对摩昂有这般自信,也算是咱们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白璃手腕一动,灵巧地从与成玦手中挣脱:“这就告辞了。” “想走?怕是不成!”与成玦冷笑道。他一挥袖子,四周竹篱化作水流消逝,露出其后奔驰而至的西海将士。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瞪、杀气腾腾,珠珠忍不住往白璃身后躲了躲。难不成真是大王砸了人家的玉树?那他们气成这样也有情可原,毕竟一滴水精就足够一个普通水族开灵智了,那可是不知多少水精养出的九百八十尺的玉树啊……似乎还记得,千尺的玉树是要进贡天庭的 将士们将他们团团包围,包围圈开了一个小口,走出一个年轻龙族来。他默默瞅了白璃半天,喊了一声:“琉璃儿。” 有情况!啊,相比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摩昌了!珠珠也顾不上害怕了,两只眼睛睁的锃亮的打量他:嗯,好一个气宇轩昂一身正气的少年,和那大鹏鸟倒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只看这正儿八经的范儿,的确是和大王像的很,只是不知大王干吗没事儿去砸人家的玉树啊?! 白璃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也不看那摩昌。与成玦自觉大势已定,拈着胡子训斥她:“不要说老夫冤枉你,老夫对你那点破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今儿老夫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不就是三王妃想为王子再聘名门吗?也没说不要你。你父虽是为三大王而死的,然这是做臣子应当应分的。许下你与王子的婚约,这是大王们施恩,便是收回了,身为臣属也只该顺从。岂容你挟恩图报!再说了,以王子的身份,便是妾室你也是高攀的!你倒好,先偷玉果,后砸玉树,害的整个西海都被天庭降罪,果真是,果真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儿……” “住嘴!”分水针横断水流,眨眼间贴上了与成玦的脖子。“你再侮辱我爹娘一句试试!”白璃咬牙切齿道。 “如何不能说了?你爹娘若是还活着,看到你做下的这些事,怕不得也活活气死!”与成玦还嘴贱。 “老师您别说了!”魔昌出声打断了他:“琉璃儿你别伤害老师,好吧,你走吧,这里不会有人阻拦你。” “什么?!”与成玦大叫:“她敢动我!摩昌你是故意想放走她是不是?你这又犯傻!” 他劈手夹住分水针一粘一带,分水针离开了白璃手中,再反手一抛,正中白璃胸口——王子们这个老师不是白叫的,与成玦的神通着实厉害。白璃连退三步,哇地吐了口血。 将士们齐步上前,明晃晃的兵刃已经到了白璃身前咫尺之处。 “老师!”摩昌意图阻止将士们:“君上已有过圣谕,白璃无罪免死!” “君上亦谕示,此生此世,白璃休想再踏入西海一步!她即来了,便是自寻死路!”与成玦推开他:“而今君上闭关,太子游离在外,身为国相的老夫有权处置她!军士们,与我……” “谁说孤不在!”一声暴喝打断与成玦,珠珠只感觉怀中一空,抬头看去,一个小小金圆子跃入空中,并迅速暴长,眨眼睛,已是数丈长的一条威猛金龙! “是太子殿下!”与成玦摩昌与众将士震惊并大喜,热泪盈眶地跪拜:“太子归来了,太子安然归来了!” “白璃无罪,这是孤的命令。”他说:“孤与老师单独说话。” 他缩小形体飞进屋子里。与成玦赶紧跟进去了。然而进屋一看,哪里还有那威猛金龙,只剩下尺余长的一条小龙在地上打滚—— “太子殿下?” 外面珠珠忙着问白璃:“大王你还好吗?你吐血了!” “没事。”白璃扶着她,捡了块石头坐下:“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骨头都断了这还叫还好?”珠珠抹泪。 摩昌走了几步靠近她们,启唇欲语又迟疑。 而白璃先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我们之间再无话可言。” 然而摩昌到底是幽幽叹息:“你何苦如此倔强。” “我们大王哪里苦了?”珠珠帮她大王反驳:“我们大王有的是人疼有的是人爱,就不劳王子挂念了。” 摩昌眉心一皱:“太子殿下?你如何遇得了太子殿下?” “谁说他了?合着这天底下除了你们西海王族,就没别的雄的了?”珠珠又给他顶了回去。 摩昌不再说话了,却也不离开,就那么站着一直看着白璃。白璃半眼也不看他,只管打坐调养。 小半个时辰之后,与成玦出来了——蔫头耷脑地出来了:“都走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他驱赶摩昌和兵士们。 “琉璃儿,你,你好自为之。”摩昂走在最后,脚步很是迟疑。 等他们走了,与成玦硬绷绷地请白璃和珠珠:“请两位恩人入室上座。” “切。”珠珠沉不住气,讽刺他道:“恩人?不敢当哪,别转头又说咱们挟恩图报啊。” 与成玦这一辈子也没受这么个年轻女子讥讽,老脸涨的通红。 “珠珠,你与他并无恩怨瓜葛,你不可失礼。”白璃捂着胸口站起来:“不过身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我却是不能与侮辱过我父母的人立于同一屋檐之下。” “你你你……”与成玦目瞪口呆,这般心性,果然不愧是能砸碎玉树的人! “珠珠,我还有些自己的事要处理,”白璃吩咐珠珠:“我要离开个几日。这几日,你就先跟在摩昂身边好了,等我回来接你。” “你刚受了伤,你要去哪儿?”珠珠阻拦她。 “不碍事。这事儿不处理了我心里不安宁。”白璃说着就冲天而去。 冲出海面,外面正是烈日当空。白璃轻快地如同一条白锻在蔚蓝天空划过。 目标之所至,是西方——西海的更西方,极乐世界之所在。 这才是她这趟出行真正的目的。 她要搞清楚,在卫霄身上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然而这趟出行竟是多灾多难。 “琉璃小白龙?”路上擦肩而过的一介神通转过头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谁啊,我认识你吗?白璃疑惑地望去,却只见一束捆神索向她扑来! 第42章 〔修改〕 现下四海八荒之中,敢招惹龙族的生灵倒是少见,更勿论这样没有由来的招惹。 白璃吐出一道雷霆把捆仙索炸开。“我乃西海龙族,天庭敕封牧水正神。你是何方神圣,胆敢如此放肆?”她忍着怒气问。 那人隐身于一团云雾之中,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容,只是从刚才的话语听出是个男子。他也不回答,只挥动袖子,催使捆仙索再次向白璃飞去。 这次捆仙索的威力也增强了,它高速盘旋着绕着白璃打转儿,并越抻越长,须臾守卫相接,把白璃围在当中。白璃连连劈出雷霆,然而都被弹了回来,捆仙索没有分毫损坏。白璃一甩尾巴,急速下降,想从这绳环中冲出去,岂料捆仙索随她而动,紧追不舍。冲了几百里地,到底没摆脱掉,叫捆仙索从嘴到尾巴捆成了个绳轱辘。 捆仙索拽着白璃飞回了那人那儿。那人看也不看她,只是掐指念个咒儿,把白璃变成尺余大小,扔进了袖中。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身上的捆仙索勒入血肉,白璃也无暇顾及。她努力回想刚才短短一瞬看见的那人样貌:身材高大,五官平淡温和,没有什么出色之处,只是极坚毅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白璃确认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号人物,更勿论有恩怨瓜葛。 那么,他会不会是那种没有理由就是嗜血的暴戾之徒呢?白璃凭直觉觉的不像。又或者是为了提升修为猎取其他生灵内丹的邪恶之徒?也不像。 对了,说起这修为,他能这样轻易拿下自己,绝非一般等闲之辈。然而自己不仅看不穿他是何种修为层次,更看不出来他是人鬼神魔哪样来路,这真心诡异…… 想了半天,白璃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她干脆不想了,闭上眼睛,运功调养。 耳畔传来海浪的声音和熟悉的海腥味,白璃眼睛一亮:这里是西海!他带自己来西海,难道是知道她与王族的纠葛,故而抓来向王族请功的?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最多不过在与成玦老匹夫面前丢个脸。白璃心里微微舒了口气。 凭着感知,白璃能够知道这人一路往海底而行。终于传来那人与旁人的交谈声:“请通报龙王,故友前来探望。这是在下名帖。” 想来,这是到了龙宫了。“真不凑巧,吾家君上正在闭关修炼,一概事务交由国相与成玦大人处置。先生稍候,待小人前去通报大人。” “哦,这就不必了。在下另寻他日再来拜访也就是了。告辞。” 咦?告什么辞?走什么走?我呢?你倒是放下我啊!“呜呜~~”白璃挣扎着发出动静。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那人又出了西海,踏云而去。 慢慢地,温度由热转凉,白璃想应该是到了晚上。终于,眼前一亮,一只手伸进来把白璃拎了出去。 所在之处是一座山间小溪旁,那人升起了一堆火,火上还烤了一条鱼。 他就着火光细细打量白璃。“不愧是琉璃白龙,真是漂亮!”他由衷地赞叹着,还上手摸摸白璃的鳞片。 他到底意欲何为?白璃嘴被绑上不能说话。她努力摆动身体,以目光表示想和他交流的意思。 他摇摇头,坚毅的脸上不知为何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不,别求我,求我我会心软舍不得你的。” 谁求你了,谁求你了!白璃不屑。转念又一想:听他这意思,他抓了自己并非一时兴起,倒是有目的性的——还貌似是和西海无关的…… 那……求一求他也无所谓,让他透露更多信息。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么。 白璃回想着卫霄是怎么跟自己撒娇的,装出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把脑袋伏他胳膊上蹭了蹭。 他显然很受用。他支起手指,揉了揉白璃的脑门,又捏了捏白璃的龙角:“好可爱的小角,琼花玉树似的。” 白璃又轻轻晃晃脑袋,张张嘴:你看我这么可爱,你舍得绑着我吗?至少把我嘴解开呗? “不不不,”他捏捏她的嘴:“我金卓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求我。你还是不要说话做只安安静静的小龙就好。” 原来他叫金卓?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以他修为之高,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啊。还是说这并非是他的真实姓名?白璃思索着。 “啧啧,所以说,女人都信不得——女龙也一样。看这小眼儿转的,在打什么主意呢?”这金卓的眼神儿也够厉害,白璃不过神色微动,就被他看出来了。 “这样不听话不省心的龙,我不喜欢……想来那位也不喜欢吧?正是因为不听话,才偷跑出来了吧?”金卓继续嘀咕着:“话说起来,突然想到好像有颗马天君送的驯兽丸来着。”他一拍脑袋,伸手进袖子掏啊掏。 驯、驯兽丸?白璃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驯兽丸是用来抹去生灵本性,让他们乖巧驯服的药。一般只用于未开灵智的猛兽。并且资质好点的兽都不好用这药的,怕损了它们的灵性。而今这金卓竟然想把这药用在她身上? 白璃怒了,她剧烈挣扎起来,想做最后的抗争。只是这捆仙索绝非浪得虚名,她想尽办法也不能挣脱分毫。 “乖,这个一点都不苦,吃下去,你就听话了呢。”金卓已经找到了那驯兽丸,还不止一颗,他有一瓶! 他倒出一颗,然后捏住白璃的嘴,这才把捆仙索略松开些,把驯兽丸往她嘴里塞。 白璃就等着这机会。她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然后她牙碎了两颗,而金卓的手分毫无损。 白璃吃了一惊。虽说她比起其他龙来身娇体软了些,可这牙口可是一等一的锋利。这金卓是练就不坏之体了吗?他是大罗金仙吗?可是大罗金仙怎会这种德行?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金卓甩甩手:“你这个小东西,咬人还挺疼的,嗯,想来一颗是不够的。”他又倒出两颗药丸,一起往白璃嘴里塞。 我不要!白璃剧烈挣扎着,她身上多处关节都因挣扎错位了,甚至脸颊骨都给金卓捏碎了! 然而三刻驯兽丸终究是落入了她腹中。 金卓把她放到一边地上,兴致勃勃地观察者药效。 很快这药效就开始发挥了:白璃觉着脑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疼,就像是有根棍子插入脑子里搅和一样,把她的记忆、认知通通搅乱…… 不,我是白璃,天庭敕封水神,东方大泽之主,我不要变成白痴!白璃一遍遍告知自己。 然而疼痛越来越厉害,眼前泛起了一层白雾。许多人,许多事,都渐渐消失在了雾里。 她还看见卫霄,也在那雾里隐现。他跟她挥手告别:“我等你回来过中秋哦!” 花花……不要走……白璃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似乎过去了无数时日,然而再醒来之时,天色依旧漆黑,火上的鱼刚刚烤出油来。 “起效了吗?”金卓抓起她打量着:“嘿,小白龙,以后要不要听我的话?”他拍拍白璃的脑袋。 白璃觉着脑袋很沉很重,里面像是有浓的化不开的胶水似的,把金卓说的每一句话牢牢黏住。 听话,要听话。白璃愣愣地点点头。 “那你还咬不咬我了?”金卓又问。 咬你……不可以咬。白璃摇头。 “好像可以了的样子。”金卓松开了捆仙索。 白璃伏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哦,这才乖嘛。”金卓显然非常满意:“来,挥挥抓儿。” 白璃跟着他的示意,挥动了一下前爪。 “打个滚儿。” 白璃慢慢在他手中翻了下身子,露出雪白的肚皮。 “盘个圈儿。” 白璃蜷缩身体,一层一层盘成蚊香样。 “果然起效果然起效!”金卓开心极了:“这样多么可爱!那位肯定也会喜欢的!” 一阵焦味传来,引起了一人一龙的注意。“啊,我的烤鱼忘了!”金卓忙放下白璃去火上取下烤鱼——一不留神,已经烤的漆黑了。 “饿不饿?”金卓问白璃。 问是问了,然而他先狼吞虎咽吃了个差不离,这才把剩下的喂白璃。 黑黑的,吃过的,不要……白璃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个嫌弃的念头,可也张嘴慢慢吃了。 “嗯,真乖。”金卓忍不住上手抚摸她的脊背。吃完鱼没洗的手油乎乎的……最重要的是,龙高贵的躯体岂是你想摸就摸的……内心深处又闪过一些念头,可是都太微弱了,不足以支配白璃的行动。最终白璃只是扭回头,张嘴吐出一群小水鱼,围着自己眼下小小的身体和金卓的手啃噬起污渍来。 “哦,真不错。”金卓把清洁的干净的双手在眼前看看,欢喜地抱起白璃:“这么乖这么懂事,我都舍不得把你送出去了,怎么办!”他声音里倒有真正的纠结,不似作伪。 眼下的白璃可没脑子注意这些。她伸出小爪子抓住他一根手指头,头一歪,又睡着了。 “睡啦?”金卓摇摇手指:“别啊,我还没玩够呢……唔,要不就先玩两天再送过去吧……” 白璃第二天醒来之时,已经不再原来地方了。眼前青山绿水,白云出岫,所处的是一处山巅。金卓告诉她:“这是有名的越女山,咱们今天就好好游玩一番。” 白璃趴在他肩上,伸爪子揉揉惺忪睡眼:越女山,好熟悉…… 越女山,桃花溪,静子湖……一连几天,金卓都带着白璃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 白璃对着山水无感,她只是感觉很熟悉,越来越近了呢。 到底是什么越来越近了呢?晚上她会对着夜空中越来越圆的月亮发呆。 “十五中秋马上到了呢。”金卓顺她目光看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舍:“啊小白龙,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他紧紧抱着白璃满头满脑地蹭她。终究狠了狠心道:“唉,可是已经耽搁了够久了。” “但是你一定要记着我知不知道!”他拿手点点白璃鼻子:“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啊?”白璃茫然地看着他。 金卓想了想又拿出那装驯兽丸的小瓶子。“你一定要记着我,我对你最好了,我才是你最亲爱的主人,你也只可以对我好,不许喜欢其他人,记住了没?”他一边给白璃狂喂驯兽丸边说。 第二天,金卓停止了游玩,带着白璃一路向东而去。路过群山,越过平原,终于在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畔停下了脚步。 “东方,大泽……”白璃很慢地才能说出话,她抬头看看金卓。 金卓此时却是和之前有些不同,他的神色依旧温和从容,只是格外完美无瑕了些。 此时同样完美无瑕的圆月已经在大泽彼端露头。月下波光粼粼而动,破出一抹金光。 “青溟少主,别来无恙。”金卓踏水而行,迎向那金光中的人影。 金翅大鹏鸟,怕怕……白璃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往金卓怀里钻。 卫霄本来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风和水送来了白璃的气息。他欢天喜地地奔来迎接她,却没想到触目所见是这么一副情形:糟糕,她怎么会遇到了金卓? “哟,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卫霄不露痕迹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适才路过附近,遇见了这只琉璃白龙,想来是私自逃离,就替少主抓了回来。”金卓躬身,双手把小小白璃高高举起——白璃急急伸爪子抓他衣襟,不要离开他怀抱。 这tmd的怎么一回事?琉璃儿你和他很熟吗?卫霄强装淡定,伸手接白璃。而白璃死活抱着金厉手不放开:不要不要,不要大鹏鸟!卫霄好不容易才把她撕掳开。而一到他手里,白璃整个身子都僵了,并瑟瑟发抖。 “唔,这小龙怎么转性子了,这么听话。”卫霄斟酌了一下开口问:“你怎么做到的?” 金厉心眼儿也迅速动了动:“我没做什么啊,我找着她的时候她就是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之前她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赶紧打发掉这货,单独问问白璃吧。卫霄复又笑眯眯道:“哦,是吗。多谢多谢。那你是还有事儿吗?要不一起喝酒?我刚得了两坛子好酒,正愁没人陪呢。” 既说了是路过附近,若再答没事而留下陪他喝酒,反倒不对。这鸟儿最是缜密,须得万分小心……因此金卓拒绝并告辞:“的确是有点小事儿要去处理,今日不能相陪了。” “哦,那完事儿了过来找我。”卫霄挥手。 金卓又看看白璃:“这小东西少主千万看管好了,四海八荒好不容易找着一只……”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就一只琉璃白龙么,金卓你也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卫霄不耐烦道。 金卓笑笑,再行一礼,登云而去。 而白璃看他离去,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不敢反抗卫霄,鼓了半天勇气,伸出一只爪子朝金厉招啊招:不要丢下我啊! 卫霄把她爪子握住,等金厉身影消失在天际,他才低头看她:“我的琉璃小宝贝,你可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第43章 然而他专注的目光却又把白璃吓到了,她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流。 卫霄也给她吓到了。认识这么久,他都习惯了白璃端着一张坚强冷漠脸,何曾见过她这么柔弱的样子!他赶忙使个术把她变回人形,捧住她脸,给她擦泪:“到底怎么了,琉璃儿你别哭啊!” 别哭……收到指令,白璃赶紧止泪。一时半会儿哪能止得的住,她只好拿两手捂住眼睛。 “乖,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卫霄拿开她手握在自己掌心,低头抵住她额头问。 告诉……“怕。”白璃模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同时她微弱地抵抗着卫霄:扭开头不看他,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抓挠着。 “怕什么?什么把你吓成这样了?”卫霄跟着把头凑到她面前。 怎么就是摆脱不了大鹏鸟呢!白璃终于鼓足勇气,闭上眼睛一巴掌拍到了卫霄脸上。 这巴掌依旧轻弱。不过它终于让卫霄察觉白璃的不对劲。“我是谁,琉璃儿?”他问。 白璃没有从这话里分辨出指令,因此她认为可以不回答,只把把打人的手咬到嘴中,继续呜咽落泪。 “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琉璃儿?你不认得我了?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花花啊,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卫霄震惊了,他抓住白璃肩膀摇晃着,连连追问。 得到的不过是白璃更加厉害的颤抖和哭泣,卫霄只好放开她。可是一松手,她转身就想跑,卫霄又只能再把她抓回怀中。 “原来你是在怕我,你怕我干什么啊!”卫霄觉着自己多少年了没有过这样焦躁。“那么你自己是谁,琉璃儿是谁,你总还知道吧?”他又问。 琉璃儿是我。白璃依旧知道的。只是心里没有来的一阵难受,她捧住了自己脑袋,用力地揪自己头发。 “是都不记得了吗?”卫霄无奈地扯下她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金卓!”他愤怒地看向夜空,然而还哪里寻觅金卓的影踪气息? 卫霄也只好按捺下怒气,抱起白璃回龙宫。 “你看,这里是你的大泽,你的水族,你的龙宫,还认不认得?”一边走卫霄一边指给白璃看。 白璃只是咬紧牙关闭紧眼睛发抖。 而回到寝宫,一放开她,白璃立刻连滚带爬地钻到屋子最里面床的底下,继续发抖。 卫霄傻眼了。 “你别这样啊,我不咬你的,真的。”卫霄蹲下探头进去向她招手。 白璃又往更边边上缩了缩。 卫霄只好爬进去抓她。相比于卫霄的个头,这床下的空间实在太窄小了。他费劲儿巴拉好不容易接近了白璃,白璃手足并用爬行几步,轻灵地躲开他逃走了。 “喂,琉璃儿你去哪儿——哎哟!”卫霄着急地去捉白璃,一个没留神,头狠狠地撞在了床底。 “痛痛痛痛!”卫霄揉着头从床底钻出来。抬头一看白璃已经跑到了门边。卫霄忙催动水流把门关上:“琉璃儿小乖乖,不要跑!” 不要跑。这个指令明晰,白璃站住,倚着门盯着自己的脚。 “对,就这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卫霄尽可能慢慢地接近她,不要吓着她。 可是等他来到她身前,张开双臂要抱她的时候,白璃还是忍不住,头一低腰一弯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 她跑到一张桌子后面,警惕,甚至是带着敌意看着他。哭倒是已经不哭了。 卫霄看到她这样的目光,感觉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一伸手,把那桌子抓起摔到屋顶,摔成千万碎片。 然后白璃又给吓哭了。 “啊啊啊怎么又哭了。”卫霄多大的火气也得立刻消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你别哭了!” 白璃捂眼抹泪。可是她刚哭的太厉害了,这一急急收敛反倒给自己噎住了,她剧烈咳嗽起来。 卫霄想倒水喂她——然而水壶水杯刚都给他连桌子摔烂了。想给她拍拍揉揉吧,她显然是拒绝的。卫霄手足无措:“要不你还是哭吧。” 于是白璃连咳带哭起来。她之前不过是无声落泪,这带上咳嗽,可显的更可怜了。卫霄感觉自己的心都给她哭化了:“要不,我走,我不在这儿吓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白璃又立刻咬唇捂眼。 卫霄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门外走:“我走了。那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好了——一定要好哦!” 睡觉……白璃立刻就地卧倒。 呃?好像哪里不对劲。等等,难道是……卫霄的脚步迟疑了起来:“琉璃儿,起来。” 白璃爬起来,直愣愣地站着。 卫霄的脚步停止了。“琉璃儿,过来。”他向白璃勾勾手指。 白璃步履艰难、然而还是顺从地走到了他身边。 “亲亲我。”卫霄又指指自己脸。 尽管身体又颤起来了,白璃还是抬头凑到卫霄脸上委委屈屈地亲了一下。 卫霄顺势抱住她。他的眼中可满是怒火,他认了出来:驯兽丸!金厉你tmd这个贱人! 闭闭眼睛压住怒火,卫霄把白璃抱回床上:“睡觉,我回来之前不许乱跑,不许离开这个屋子。” 白璃果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卫霄转身出了宫殿,出了大泽。金色羽翼在他身后铺展开,他一握拳,两颗长钉噗嗤一声被逼出体外——可还努力追随着他想钻回去。 卫霄舒展下翅膀,一挥翅,带动大泽扬起数丈波浪。他乘波而起,瞬间消失了踪影。 他一直向上飞,直上九重天上天庭之所在。九重天重重天兵天将守卫着,然而卫霄的速度之快,竟叫他们察觉不了他。 卫霄熟门熟路地寻了那马天君的府衙而去。 马天君是为天庭驯养天马的正神,位微职卑。故而他悄无声息地从九重天上消失了片刻,也浑然无人察觉。 “大胆!尔等何人,胆敢绑架本君?”马天君上一秒还在查看天马,下一秒人就出了九重天外,他纵然脑子灵光,此时却也搞不清状况了。 卫霄也不说话,抡圆膀子拎着马天君衣襟把他一扔扔过半个天空。 速度太快了,马天君根本来不及念咒唤云。眼看着身体开始下坠下方出现山岳,马天君嗷嗷叫了起来。 一道金光窜过,卫霄在马天君撞山前一刹那把他接住了。 然后又扔了出去。 如此反复几回,马天君受不了了。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他崩溃大喊。 “我问你。”卫霄捏着他脖子让他直视自己眼睛:“驯兽丸这药,是你练的吧?” “是,是……”马天君哆哆嗦嗦道。 “现在有吗?”文晓又问。 “有,有!”马天君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瓶子:“上仙尽管拿去,拿去!” “可有解药?”卫霄却是不接。 “没有……”马天君刚吐出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脖子要给捏断了似的:“但是不需要解药!”他赶忙大叫。 终于又能喘气了,马天君却也顾不得多喘两口,赶紧道:“其实吧,这药药效挺差的。不过一时让它们驯顺而已,过后慢慢又就会恢复本性的。” “一时驯顺?”现在的卫霄就是最凶恶的兽:“一时是多长时间?” “这、这个……总而言之只要耐心开导、多做它熟悉的事情、多去它熟悉的地方,就会恢复本性的!”马天君知道,现在要紧的是打死不能承认:这药的药效其实挺稳的,自己所说的药效差、能恢复本性什么的才是小概率事件。 眼见的面前这凶神恶煞面色似乎缓了缓,马天君的心才略定了定。岂料卫霄又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吃上几丸给我看看呗!”他说着就打开瓶子作势要往马天君嘴里送。 “使不得使不得!”马天君自然是不肯的。 眼看卫霄一副“跟我耍心眼是你找死”的神色,马天君不得不说了实话,末了道:“不过小的可以马上着手研制解药啊,唯有小的才知道这药的成份,上仙你可是万万不能对小的动粗啊!” “我用不着跟你动粗。”卫霄淡淡地道:“马天君你修为虽低,在天庭呆的时间却比一般神仙都长吧?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我乃西天金翅大鹏鸟青溟少主……” 这名头一亮出来,马天君腿一软,站都站不住:“一口气吞尽十万生灵的青溟……原、原来是少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必、必尽心竭力,研制解药,研制解药。” 第44章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因此虽然卫霄不过在九重天上呆了短短片刻时间,而人间已过了两天。因为卫霄离开前说不许离开房间,白璃就真半步不敢离开。龙宫水族和她即不熟、没命令也不敢进入这寝宫,因此白璃就整整饿了这两天。等卫霄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饿的在啃手指甲了。 “可是琉璃儿你连修炼和辟谷都忘记了吗?”卫霄又好笑又心疼。他赶紧命令水族给白璃准备食物——可是该给她吃什么呢?她说过不能吃肉,那能吃什么呢? 卫霄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照顾他,给他准备吃食,他却没怎么注意她吃过什么,更不清楚她的喜好。卫霄摸摸脸,有点热。 “哦,有了!”卫霄一拍脑袋:“你乾坤袋里该有你可以吃的东西吧?”他从她身上拿出乾坤袋,伸手进去掏啊掏扔啊扔,把她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翻着她储藏食物的地方:他找到了很多灵芝仙果。 “有好吃的了琉璃儿!”他挑出一个仙桃,凑到鼻下闻闻,咽咽口水。仙桃鲜嫩多汁,很好剥皮。卫霄一边咽口水,一边剥桃皮。皮剥的干干净净,这才喂到白璃嘴边:“吃吧。” 白璃低头,啊呜一口把大半个桃子都吞进了嘴里。 “慢慢吃,别噎着……吐核,核不要吃进去……”卫霄手指伸进她嘴里,本来是想抢出那桃核来着,结果桃核出来了,他的手指却出不来了:他食指上有道伤口,白璃贪婪地吸吮着伤口上渗出的血。 她的红唇蠕动吸吮着,她的牙齿轻轻啃噬着,她的舌头游弋舔舐着……卫霄感觉轰地一声,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 “琉璃儿,松嘴,松嘴。”卫霄嘴上是这么说,手上可是没拒绝的意思。他拇指顺着她唇反复拂拭。 白璃听到命令,乖乖地松了嘴。卫霄却不舒服了。“要不,你再吃回儿?”他贱贱地道。 这个反问句让白璃迷茫。她呆呆地看着卫霄。 卫霄终于忍不住了,他揽过她含住了她的唇。 可是白璃又被吓到了,她颤抖的跟风中小火苗似的。这个吻,卫霄一点甜味没尝到,只有冷和苦。 卫霄叹气放开了她。 然后白璃畏畏缩缩地、自以为偷偷摸摸地,从卫霄身边往外挪。途中还捎上被从储物袋里掏出扔在地上的一个熊形布娃娃,躲到一根柱子后,还自欺欺人的拉过柱子上挂着的帐幔挡住自己。 卫霄哭笑不得。 他知道自己一声令下白璃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他不想这样做:这是驯兽丸的功效,他如何舍得把她当兽命令。 他又取了两个仙果,剥好皮去好核,用水流送到白璃身前。 许久,一只小小的手从帐幔后犹犹豫豫伸出来,而飞快地抓了仙果回去。 卫霄见状笑的一脸满足。 然而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躲着啊,这样坐地上多不舒服。卫霄想还是自己出去,给她一点空间吧。 他起身往外走,一没注意就踢着了一个盒子。那是他从白璃乾坤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他掏出来的东西乱扔扔的整个屋子乱七八糟的。 这盒子卫霄倒眼熟,这是他送白璃的衣服盒子。 卫霄弯腰捡起那盒子,打开看看里面衣服,眼睛变的亮晶晶:琉璃儿穿起来是什么样子?好想看她穿哦,等不及了!不舍得命令她?顾不得了! “琉璃儿你过来。”他说。 帐幔动了下,白璃爬起来,低着头以能多慢有多慢的速度挪到他身边。 卫霄拉拉她的手:“穿上这衣服给我看。” 白璃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不是,要先把身上衣服脱了。”卫霄阻止她说。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对哦,要先脱衣服……身上的血又往头上涌…… 而白璃已经开始脱自己身上衣服了。 不不不,这事儿吧,等她清醒后决然饶不了自己。卫霄掂量利弊,还是舔舔嘴唇,转过了身背对她。真是不公平,她可是已经把自己看光光了,为什么不能看回去……嗯,等她清醒回来一定要求看回去!嗯,也许因为自己表现这么好还有更多奖励?嘿嘿嘿……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而白璃已经把衣服换好了。卫霄转过头去看:“嗯嗯,这多漂亮的!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他看一会儿,又亲自动手把那两只大团兔毛的小发梳插/进她发间。又推着白璃来到镜子前:“看看看看,我的小姑娘。” 白璃看着镜中倒映出的那个人影,心底涌起一股很想把这镜子打碎的。 卫霄浑然未觉。他美滋滋地抱起白璃抡两个圈儿,又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两下。 行动间又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箱子。 箱子里的衣服散落一地,尽是赤红。 这赤红同时刺痛了两人眼瞳。白璃猛地推开卫霄,扑过去慌乱地收拾这些衣服。 “你是清醒了吗?”卫霄问她。 白璃抬头:眼眸里除了慌张之外,依旧只有恐惧和茫然,显然是没有清醒的。 纵然失智,依旧会被刺激难过吗……卫霄看着那些衣服皱眉:那显然是一套嫁衣…… 珠珠在西海等了许多天也不见白璃回来,心里担忧不已。于是就自己独自返回大泽了。金翅大鹏鸟那样的神通广大,他一定有办法找到大王的。她想。 ——摩昂是想和她一起回的,可是西海众龙死活拦着不肯。 结果一回龙宫,珠珠就看自家大王弯着腰躲在个大蚌壳后,而卫霄站蚌壳前,抓着个布娃娃挡在身前:“来,琉璃乖乖,你看我是小鹿鹿啊,我一点也不可怕……来,你过来呀,过来小鹿鹿给你……” 这,这个怪叔叔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场景是怎么回事!是俩人玩的新奇情趣么?大王,我在西海对你牵肠挂肚的,你却自己偷偷回来玩情趣游戏,你好意思么!珠珠不高兴了。 “世尊和大王好兴致!”她远远打个招呼,头一扬尾一摆就想走开。 岂料两个人都像看到救星似地向她扑来: “珠珠!”卫霄热泪盈眶。 “珠呜!”白璃如见亲娘。 珠珠猝不及防,差点没被扑到她身上的白璃撞断小腰:“你们怎么了这是?” 等卫霄告诉她原委,珠珠也是表示不能接受:“怎么可以!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我英明又可爱的大王身上!” “你可要帮帮我!”卫霄嫉妒道:“她现在是对我避之不及啊!”之所以妒忌,是因为自从珠珠出现,白璃就挂到了她身上,片刻不肯分离。 “说实话,大王就该对您避之不及才对。”受到如此重视,珠珠自觉身份贵重许多,那以往不敢说的话此时也敢说了。 “休想!”卫霄想也不想道:“是她先招惹的我!这一生一世,她就休想再避开我,片刻也不行!” 这样的霸道狷狂,珠珠觉着自己浑身鳞片都竖起来了:“你想要她一生一世做你的禁/脔?以她的心性她宁死也不会肯吧!” 卫霄斜睨她一眼:“我从未把她视作为禁/脔。” “那你把她视作什么?”珠珠催促他,你倒是说啊! 卫霄又收回了眼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那你倒是跟她说啊,跟她说!”珠珠用蛮力把白璃埋在自己腰间的脸转向卫霄。 卫霄叹气:“等她清醒过来再说吧。” “是哦,现在说什么她都不知道。”珠珠失望地把白璃的脸转向自己:“你倒是快醒醒,醒醒啊!”说着她动手拍白璃脸。 “珠珠!”卫霄喝止她:我都舍不得碰她一只手指头!你个小小鲛人,竟如此大胆! “话说起来,为了她的早日觉醒,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卫霄又道。 “嗯嗯!请世尊吩咐!”珠珠端正了脸色聆听他吩咐。 “给她做一个布娃娃,照着我的样子做。”卫霄也正色道。 珠珠:“……啊?” 第45章 (已替换) “她现在不是怕我吗,”卫霄摸摸白璃的头,跟珠珠解释说:“给她做一个我的布娃娃,她不会拒绝布娃娃的。她和布娃娃呆久了,那么对于一模一样的我,也多少能减少点抵触吧。” “她是怕你身为大鹏鸟的气息,又不是怕你的样子。”珠珠不认为他这方法能奏效。不过她还是按着他的要求做起来。 然而卫霄的要求实在多:“要做的很像哦,很像才行。这是最重要的。不仅是脸,还有身形,都要一模一样。当然不仅是要形似,更要神似……” “要不世尊您自己来?”珠珠把针线布料递给他:“我这技艺拙劣,着实达不到神似这么高的层次。” “啊,我哪儿会这个……” “既然不会,那我做出什么样儿来就是什么样儿,您就别挑剔了。”珠珠心里翻个白眼。 可是卫霄还不死心:“那至少,至少这个大小做到和我等大,这个总能做到吧。” “啊?和你等大?有那么大的布娃娃吗?还是人形的,想想就诡异好吗?”珠珠觉着男人的想法真是奇怪。 “那样等她抱着的玩的时候才有她抱着我的感觉啊。”卫霄说着还头抬起、目光放空,在脑海里勾勒着他所描绘的“美好”情形。 珠珠无力抽抽嘴角:“抱你玩……抱你这么大个娃娃,求你饶了我的眼睛吧……总之东西是我做,我要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满意你另请高明。” “珠珠你怎么这么不温柔的。”卫霄也只好妥协:“那尽量做大一点,做像一点。” “求你别在一边指手画脚了,这样我做不好。”珠珠把一直粘着自己的白璃推给卫霄:“带她走开,给我点单独的时间。” 珠珠女工娴熟,这娃娃又不需要刺绣编织等复杂麻烦的工序,因此半天时间就做好了。 “做好了,怎么样,喜欢吗!”她得意洋洋地找到卫霄和白璃展示。 还是依了卫霄尽量大点的要求,布娃娃大小有白璃半人高,身材比例很细致地照着卫霄来的,衣服也是按着卫霄最常穿的衣服等比缩小制作的。珠珠最得意的是那面容:眼睛大大,鼻子直接没有,嘴巴就是一条线弯弯勾起,又特特渲染了两团圆圆的腮红。形似虽有点远,但是珠珠觉着神似是杠杠的。 但是卫霄上眼一看,嘴角耷拉了下来:“这哪儿是我!一点没体现出我的英伟不凡!完全不能带给琉璃儿安全感嘛!” “好像你能似的。”珠珠完全不在意卫霄的感受,因为白璃显然是喜欢的:一看到这个娃娃,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伸开双手向珠珠摇着,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它。 “拿去吧。”珠珠笑的眼睛弯弯,把娃娃给她:这个样子的大王真是好可爱啊,如果有个像她这样的女儿该多好! 抱住新娃娃的白璃也是久违的露出了笑容。她摸摸娃娃的头,又亲亲娃娃的嘴——卫霄看在眼里简直嫉妒的发狂!他现在开始后悔做娃娃的这个决定了:这个摸摸该是我的,这个亲亲该是我的!! 岂料更让他发狂的事儿还在后边: 白璃摸摸亲亲之后,歪着头看了布娃娃一会儿,喃喃道:“花花……” 卫霄简直要蹦起来:“她说花花,她说花花!”他两步跨到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白璃面前,抓住她双肩问:“琉璃儿,你是不是好点儿了?你记起我来了?” 显然白璃并没有,她举起娃娃挡在自己面前挡住卫霄,还喊:“花花救我!” “我就是花花啊,花花就在这里啊!”卫霄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看来她还是没清醒。”珠珠上前把白璃从卫霄手中解救出来:“世尊,还是得慢慢来,不能急。” “不着急,我不着急,不要吓着她……”卫霄也只能捂住胸口告诫自己。 转眼一看,远离了他的白璃在拍娃娃的胸口:“花花不怕,花花不怕……” 卫霄泪奔:我怎么能不急啊! 这才是个开头而已。 白璃得了这个卫霄娃娃之后,简直是爱的不要不要的,一天到晚片刻不肯分离。 早上。“花花梳头发。今天绑两个抓髻好不好?那要抹玫瑰油还是桂花油呢?” 中午。“花花吃饭饭。要先洗手,我帮你好了。今天吃白粥,不许挑食,我喂你。” 晚上。“花花不许玩了,要早早睡觉觉才是好孩子。好吧,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了,什么?还要拍一拍?” …… “这明明都该是我的啊!”卫霄被刺激的眼都红了。 “都是你的?那你到底是要玫瑰油还是桂花油呢?”珠珠讥讽他一句,摆尾走开。 卫霄终究受不住这刺激。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珠珠就见卫霄偷偷摸摸走进了她的寝室——白璃现在住这儿。 寝室里床上,白璃把娃娃搂在怀里,睡的正香。 卫霄尽可能的屏住呼吸,抑制住自己气息,接近白璃。果然白璃完全没有反应。 卫霄满意地点点头。他伸手抓住娃娃往外抽。然而白璃抱的很紧,抽不动。 卫霄爬上床,伸手轻轻挠白璃咬,想让白璃松手,岂料白璃还是没反应。卫霄又挠脖子,挠腋窝,依旧没反应。 卫霄疑惑地挠挠头:龙是不会感到痒的吗?他的目光落到白璃龙角上:小小的,嫩嫩的龙角……他揪了根自己羽毛凑上去挠挠——“嗯嗯!”睡梦里的白璃娇憨地挣扎起来,伸手护自己的龙角。 小龙角这么敏感吗。卫霄一边记下,一边麻溜儿地抓起娃娃抡圆膀子扔出窗外:敢跟我争宠,找死! 眼看白璃揉了揉龙角,双手又在空中抓来抓去,卫霄忙把自己脑袋送上去。白璃抱抱,似乎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不过并没有醒。 卫霄舒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笑。他抬起头看看白璃,轻轻吻了吻她下巴。 被白璃这样抱着,卫霄需要束手束脚地蜷缩着身体,非常不舒服。不过他心里舒服,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白璃的尖叫惊醒的。 “花花、花花!”她一边惊恐地躲避着卫霄,一边着急地寻找着布娃娃。 尽管心里明白是徒劳的,但是卫霄还是忍不住跟她讲:“花花在这里啊,我才是花花啊,琉璃儿,你看我,你看看我啊,你看我和她长一样啊!” “花花!花花!”白璃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慌乱乱找。珠珠听到动静跑进来,白璃一头扎进她怀里:“花花不见了,花花走掉了!” “没有,没有,花花马上就回来。”珠珠安慰白璃,又用目光示意卫霄:还不快还给她呀! 卫霄气鼓鼓地跳出窗子。别叫了,那破娃娃不就在这儿嘛——咦,不在这儿?长脚了吗? 卫霄找了小半时辰也没找着。 回去就见白璃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墙角。“花花不见了。”她喃喃重复着这一句。 卫霄只好出去再找,顺便把整个龙宫的生灵都叫醒找。 找了一整个晚上还是找不到。 回去见白璃抱着珠珠大哭:“花花真的不回来了……” 卫霄要崩溃了。 “珠珠。”他跟珠珠勾勾手指:“你赶紧再给她重新做一个。” 珠珠点点头,躲开白璃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做了一个。 “没什么区别吧?”她先拿给卫霄看看。卫霄看看也是和之前那个一样的,赶紧拿给白璃:“还你的娃娃。” 白璃可算开心了:“花花你回来了!”她跳起来从卫霄手中夺走,抱入怀中。 下一秒钟新娃娃又被扔回了卫霄身上:“这不是花花,这不是花花!”她又哭起来。 卫霄崩溃了:“这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不一样!”被悲愤支撑着,白璃都敢跟卫霄顶嘴了:“花花就是花花,花花只有一个!” 卫霄只好再出去,命令整个大泽的水族一起找。 这次终于找到了——叫条没开灵智的大鱼叼回了巢中。找回来之时,娃娃变的脏兮兮的,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了,不过那笑脸倒还是很明显。卫霄看着只觉着刺眼:这是在嘲笑他的失败吗? 卫霄抓起娃娃,上手左右开弓给了它几十个大耳刮子,这才回屋。 白璃一眼瞅见娃娃,飞快跑过来从卫霄手中夺走又飞快逃走:“花花你去哪儿了,看,身上又弄脏了,我帮你洗澡澡好了……” 累了数个时辰的卫霄垂头丧气地在椅子上坐下。 珠珠忍不住笑了:“我说世尊你跟个布娃娃吃什么醋啊,你这醋性也太大了哈哈……” 看卫霄脸黑的锅底似的,珠珠不得不收敛了点笑:“你要往好的地方想呀,娃娃就是你呀,大王对娃娃怎样,就是对你怎样呀。平常她爱装的冷冷淡淡的,哪里能看出来她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呢。” 听了她这话,卫霄并不为所动。 ——才怪。 他欢喜的眉毛都要跑到头顶了。“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一直知道的。”他还要端着。 “还有,有了这个娃娃之后,大王情况好很多啊。”珠珠又道:“你看她现在说话越来越多,表达也越来越清晰了。” “哦,对啊。”叫她这一提醒,被妒忌冲昏头的卫霄才察觉:“的确是这样,现在思维表达清晰了,下一步认知就会恢复吧,是吧,很快就会恢复吧!” “嗯嗯,一定会的!”珠珠附和他。 恰在此时,就有水族前来通报:“有一位神通,自称小马儿的,求见世尊。” “小马儿?”卫霄先楞了一下,然后一蹦三尺高:“是马天君!他做好解药了!”他一溜烟地亲自跑去龙宫门口迎接他。 马天君显然受宠若惊:“少主太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少废话!”卫霄此时已经是焦躁的不要不要的了:“解药好了是吧?快拿来!” “是是是!” 白璃闻一闻送到嘴边的药丸,嫌弃地别过了脸。 珠珠还待细劝,卫霄一把把白璃怀中娃娃抢走:“吃药,不吃药不给你。” 白璃晶莹的眼睛就泛起了一层水光。她委委屈屈地张嘴让珠珠喂了药和水,闭上眼睛直着脖子往下咽。 药丸下肚,她紧闭的眼睛许久没睁开。 卫霄紧张地看着她。 “琉璃儿,你好了吗?”他轻轻呼唤她。 似乎是回应他的呼唤,白璃悠悠睁开了眼睛。 第46章 目光冷淡安静,是卫霄熟悉的模样。白璃就这么冷淡安静地看了卫霄一会儿,然后突然间一跃而起,向卫霄扑去。 她动作又灵活又快,也亏得是卫霄,能反映的过来,赶忙张开双臂接她:这是好了吧?!哎哟,小琉璃这一好这么热情,想来是为着病中疏远我愧疚吧…… 她扑的势头太猛,把卫霄都给扑倒了。卫霄忙着用自己身体护住她:别让桌子椅子磕着碰着,唔我骨头太硬,也别硌着她——等等,琉璃儿你这小拳头是怎么回事? 珠珠的反应速度远差白璃和卫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白璃骑在卫霄身上,挥动拳头对着卫霄劈头盖脸地揍,而卫霄只剩下挡脸的份儿…… “大王大王你这是干什么!”珠珠大惊失色,忙去拉她家大王。一拉,白璃转过头,凶狠地向她呲了呲满嘴小白牙。 卫霄趁机抓了她双手把她禁锢怀中。 “我擦马天君你这是什么解药!”他怒问一边傻站着的马天君,又叫珠珠:“快快快给我擦擦鼻血,要流进嘴里了……” 我说,这可是青溟少主啊,青溟少主被条小龙按在地上暴揍??马天君因受冲击太甚而傻愣,被卫霄这一喝,下意识地说了真话:“果然顺从的逆向是对抗,不是恢复理智啊。” “你tm的给我直接用了激发斗性的药?”卫霄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你tm的是故意和我做对吧?!你既不想活了我成全你……琉璃儿别动……我马上收拾你——啊!琉璃儿你咬我!!” 光顾着发作马天君,一个没留神,卫霄给白璃咬住了肩膀——这小嘴小牙,咬人还挺疼……好吧,是好疼好疼,肉都要给咬下来了好吗! “琉璃儿松嘴,没洗的呢!”要说弄开白璃,卫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弄伤了她牙口可怎生是好?所以卫霄只能苦苦哀求。 “大王松口!”珠珠也再次帮忙拉扯:“好好好,松口了,世尊你倒是快跑,快跑啊!” 混乱中没人顾得上马天君,他悄悄地脚上抹油溜之大吉:“是小的的错,抱歉抱歉。少主且宽容则个,等小再行研制新解药……” “苍天!难道你对我还不够狠吗?!”卫霄仰天长啸,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同样是神智不清,恐惧躲避总比暴力相向好的多。现在想想那样顺从的小琉璃简直是小天使好嘛! 而现在的琉璃儿,只要卫霄出现在她周围三丈方圆,就立刻进入战斗模式。即使卫霄不在,她也是一副焦躁好斗的状态,随时想找个物体磨磨爪子的样子。珠珠都怕了她。 “世尊还是先回栖日峰住几日吧。”珠珠也劝过卫霄:“许过几日,她就好些了呢?” 然而卫霄坚定拒绝:“她这个样子我如何能够弃她而去。” 于是,屋脊上、礁石上、水草里、蚌壳后……随时可见卫霄躲躲藏藏探头探脑偷看白璃的身姿。 几天下来,这些屋脊、礁石、水草、蚌壳皆变的破烂残败——全是白璃的杰作。整个大泽都被这一鸟一龙的追逐打斗折腾的鸡犬不宁。 同时卫霄的身上也添了淤青、骨折、咬伤、抓伤……等等诸多伤痕。 “您这是何必呢。”珠珠都看不下眼去了。 “有必要的有必要的。”卫霄揉着被打肿的眼说:“这几天下来,在我的调/教下,她的战斗力可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呢!” “啊?合着这原来不过一个打情骂俏呀。”珠珠翻个白眼,觉得自己好多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转好的迹象。”卫霄得意道。 “有吗?”珠珠想了想道:“我都有看在眼里啊,每天不都是一样的打?” “不一样的,”卫霄指指窗户那边——他们现在蹲在一扇雕花窗后,窗那头的院子里,白璃正抱着卫霄娃娃玩——说:“最近两天,上午还是见了面就要开打,但到了下午,尤其黄昏,她的态度会和缓些,会比较安静地和我呆一会儿。” “呃,你确定不是她打累了的缘故?”珠珠怀疑道。 “绝对不一样的。哦,不和你说了,琉璃儿发现我了。”卫霄说着已经麻溜儿地退出数丈。 珠珠转头一看,可不是嘛,白璃一只手抱着卫霄娃娃,一只手拎着块板砖,气汹汹冲着卫霄来了。 卫霄一边跑一边喊:“琉璃儿小乖乖,我不会不要你的,听话,别粘着我了,听话……” 珠珠起身朝他们追逐去的方向张望:卫霄又一次成功“调/教”了白璃。白璃因挫败而抓狂大叫,但卫霄已经躲藏了起来。然后她就把卫霄娃娃单手高举了起来,而另一只手朝着娃娃使出了暴龙连环击! 珠珠捂脸:“我的大王啊,你还能不能好了……” 因此珠珠特意找了机会去看看卫霄所说的“下午她态度会和缓点,会比较安静地和我呆一会儿。” 这次是在一片湖边树林里。 前戏依旧是你追我跑,你打我躲。纵然珠珠不会与人打斗,可渐渐看了出来,卫霄的身法,似乎总是比大王快上那么一点点。 终于卫霄露出一个破绽,让白璃抓到了他的胳膊。白璃借势而起,身子轻灵地在空中飘起来,一个旋转,爬上了卫霄的肩,两只腿锁住了卫霄喉咙。她垂头,和卫霄四目相对,欢喜而又示威地超卫霄呲着牙。 围观的珠珠还是替卫霄有两分担心的:你当真就不担心她一个没轻重拧断了你的脖子? 显然卫霄是丝毫不担心的:“好了好了,你又赢了。”纵然满脸都是伤,卫霄依旧能笑的美滋滋的。 白璃没有笑,但是能看出来她是高兴的。她伸手在卫霄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然后揪住卫霄耳朵把他头往一边一扭。 “是的,女王大人。女王大人起驾!”卫霄欢快地背着她向那个地方奔跑去。 跑了一会儿,白璃再往另一个方向一扭。 卫霄发出“呜~”地一声,转向了那个方向跑。 前方出现一颗大树。卫霄本来想躲开,然而白璃特特把他头对准了那树,意思一定要他往那里跑。 卫霄从着她,速度丝毫不减,向那棵大树跑去。“啊,要撞树了,花花要撞树了!”他边跑边喊。白璃也不知不觉咯咯笑了。 撞树瞬间,卫霄神奇地停了下来,只假装用力地把头撞在树上。“嘣!”他还给自己配音。 白璃笑的更大声了。她低头看看卫霄:卫霄闭目不动。 等了一会儿,看卫霄还是不动,白璃又揪揪他耳朵,摇摇他头。 卫霄还是不动。“花花撞晕了。”不过他给自己解释:“要琉璃儿亲亲才能好。” 白璃不知听进去没听进去,她皱皱眉,从他肩上支起身子,伸手掰了一枝树枝,“驾!”她反手用树枝重重抽了下卫霄屁股。 “嗷~好痛!”卫霄一蹦三尺高。 “不听话!”她又是一下:“打屁股!” “女王大人饶命!” …… 珠珠捂着小脸走开。 “大王真是御夫有术。等她好了一定要好好跟她请教。”她想:“可是前提是得有个‘夫’啊!” 这么个折腾法,纵是金翅大鹏鸟,也总有撑不住打盹儿的时候。 于是某一个黄昏,而白璃找不见了那总是缠着她的人形磨爪石。 本来这个时候她都会感觉杀意蒸腾躁动不安的心里变的安静舒服点了。可是这天就因为找不着卫霄,白璃感觉更加焦躁难受了,她在龙宫里进进出出的找。 一个人影瞅瞅四周没生灵看见,鬼鬼祟祟地接近了她:“大王可是在找世尊?” “这人讨厌的。”此时的白璃只能做出这样一点简单的判断,她不耐烦地向他呲牙,想把他赶走。 “我说世尊,世尊。我知道世尊在哪儿。”龙威倒也不是开玩笑的,那人的身形哆嗦了两下,终究没倒下,而从衣袖里掏出跟金色羽毛跟白璃眼前挥挥:“我知道世尊在哪儿,我给大王带路。” 白璃往前一扑,那羽毛一退,一扑,一退……她就追逐着那羽毛愈行愈远…… 第47章 白璃并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她早已被引离龙宫,逆着一条水流而上,直到岸边,却没有上岸,而是进入了一条地下水道。顺着黑漆漆的地下水道又走了许久,白璃已经很焦躁了,引她来的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视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溶洞。因为在这溶洞的正中,布置着一个复杂的法阵,一道丈余方圆的环形光幕从法阵中射出,把溶洞照的亮如白昼。 白璃疑惑地看着这里。这里没有他呀。她气冲冲地看向那人:坏蛋,骗人!一只手把片刻不离的卫霄娃娃抱紧了,另一只手挥起就想拍人。 “他就在哪里!”那人用力把手上金羽扔进了光束之中——咦,她怎么没跟着动?糟糕,吾命休矣…… 不过白璃爪子没有拍下来。她的注意力的确被转移了。她歪头看了那光幕一会儿:这光金闪闪的,他也是金闪闪的,他是不是藏在里面?她走近那光束,好奇地伸手去碰触。 一碰,光幕如水般荡溢开。白璃的眼睛瞪圆了。她立起手指,戳戳戳戳戳…… 正戳的不亦乐乎,身后一阵风声响起,背上被狠狠一撞,整个人被撞入光幕之中。 白璃踉跄两步站稳身体,恼怒地转身看:身后原来她站的地方此时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妖精。白璃能够认得这俩妖精男的是狼妖元月,但不能判断出他们为何出现在此时此地。她只是想:为什么要撞琉璃儿?琉璃儿讨厌你们! 她脚尖一点,跃起在空中,挥爪子拍向这俩人。然而甫一接触到光幕,光幕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击打在她身上。她嗷地一声摔落在地。 好痛好痛!白璃蜷缩起身体在地上连打几个滚儿。这疼痛激起了她的戾气,她爬起来,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撞向光幕。 而光幕亦反击以更大的力量。 如此数次下来,白璃撞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她还在挣扎,然而身体已经没劲儿站起了。她始终不能突破光幕。 “果然有用果然有用!”看到她这样,碧拂显然非常高兴:“元月你的主意果然好!” “是这法阵厉害。多亏仙子的族人发现,要不我也无计可施。”元月道。 碧拂上前两步,弯腰隔着光幕看白璃:“就是这么条小贱龙,胆敢勾引我的世尊?去死吧!” 尽管有光幕挡着,她还是伸脚虚踢了白璃几下才感觉解气。 “果然是为了那位。”她身后元月苦笑道:“亏我之前信了你是要为龙长天报仇。”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碧拂失口否认:“那明明是他说的……”她说着,转身看向把白璃引来的那个人——然而触目所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人的影踪?“他跑哪儿去了?”碧拂惊奇地问。 元月皱皱眉头道:“我们也走吧。” “干嘛走啊?”碧拂躲过他拉她的手:“我还要等着看她化为齑粉呢。”碧拂的族群发现这个法阵有些年头了,他们发现,这法阵着实厉害无比,凡误入其中的生灵,不出数个时辰,就会化作齑粉,尸骨全无。 “碧拂!”元月劝她:“你也看到了,这龙她逃不出这法阵。你过些时候后来看好了,没必要再这儿守着。万一,万一那大鹏鸟找来就糟糕了。” “这里这么隐蔽,世尊如何能够找来。”碧拂固执己见:“你若害怕你就自己走好了。” “我一直有在想,这里为何会存在这样一个厉害的法阵?”元月耐心给她分析:“偏这里还有一只厉害的大鹏鸟,你不觉得这两者间是有关系的吗?碧拂,我猜大鹏鸟说不定是知道这里的,我们走吧。” “我们族人发现这地方足有上百年了,从没见世尊来过。你不用危言耸听了,我不走。”碧拂看也不看他。 元月感觉有点心灰意冷。我对你而言,算什么呢……他转过身,缓慢地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想再劝一劝。 然而就在此时,眼前一花,多了个人影。 “既然不想走,那就永远不要走好了。”碧拂听到卫霄的声音响起。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卫霄一挥手,元月直线飞了出去,撞在了石壁上,撞的整个洞穴都晃了晃。 碧拂终究还是有点良心的,她忙去扶元月,又急急对卫霄辩解:“世尊,你听我讲,我们不是不敬世尊,只是这条龙她不安好心!她魅惑世尊是有图谋的!我们只是不忍看世尊受她蒙蔽,故而,故而……” 被拍了个半死的元月努力伸手捂住她嘴不让她说话:“世尊饶命……我等,我等有办法把龙神放出来……” 卫霄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大步走到白璃面前:“琉璃儿,你怎么样?” 白璃看他来了又有了精神。她愤愤地拍打着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光幕:讨厌,讨厌,琉璃儿要出去! “不要拍了,小心弄疼手。”卫霄阻止白璃。他打量一下这个法阵,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碧拂和元月身前,揪着衣襟把元月揪了起来:“的确需要你帮帮忙。” 他只用单手,一用劲儿,把元月举起半空,再一用劲儿,元月被扔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极猛的势头撞进了光幕之中。 白璃冷不丁给吓了一大跳,她急急躲避,这才没给元月撞到身上。 卫霄点点头,又低头思考。 而碧拂只以为他想要元月给白璃陪葬。她以前从没觉着元月的好,此时心里却难受的不行。 “世尊,世尊你饶了他吧,饶了他吧。”她膝行爬到卫霄面前,抱住卫霄的腿苦苦哀求。卫霄也不说话,只也把她单手举起,用更大的劲儿扔进了光幕中。 白璃刚才起就一直眨巴着眼睛瞅着他们,看碧拂被扔过来,她顿时忘了身上疼了,踩着元月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碧拂。然后欢喜地朝卫霄咯咯笑:你看,我接住了哦! 卫霄哭笑不得:净能添乱。“放下她琉璃儿。”他示意白璃:“往边上走走。” 白璃依言行事。卫霄倒退几步,展开双翅、逼出翅中钉、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光幕! 白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自己上一瞬间还在光幕中,下一瞬间已经脱离了光幕,依偎在卫霄怀中了。她疑惑地抬头看卫霄,卫霄好像很辛苦的样子,额头上出了一层汗,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 事实上卫霄的确很辛苦。他刚才把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限,快到法阵都没有办法反应、捕捉,这才能把白璃救出来。 “还好还好成功了,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做呢。”卫霄舒口气,低头查看白璃情况:“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白璃摇头,焦急地道:“花花,花花……” “是是是,我在这儿啊!”卫霄因惊喜而心跳的更快:“你好了琉璃儿?你好了?” 白璃继续摇头,她伸手把卫霄脸扭向一边:“花花,琉璃儿要花花!” 卫霄顺势看去:原来是那个卫霄娃娃被落在了光幕中。 “它不是花花,我才是花花,回去给你重新做一个好不好?”卫霄和白璃说。然而显然白璃是听不进去的。她挣扎着从卫霄怀抱中向光幕伸手:“我的花花,我要和花花在一起!放开我你这个坏鸟儿!” 还知道我是鸟儿,偏不知道我是花花。卫霄心酸极了。“好了!!”他抓住白璃手,声音也略硬了些:“不许闹了!” 白璃扑闪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嘴唇还咬起,一副倔强的小样儿。 “好了好了。”卫霄声音又软下来:“你乖乖的听话,我去给你取。” 他把白璃远远放在一边,扑闪下翅膀,看准娃娃的位置,再次全速冲进光幕中。 他抓住娃娃的瞬间,碧拂突然伸手紧紧抓住娃娃另一头。布帛做的东西能有多结实,哪里承受得起两人的拉扯。如果让这娃娃在白璃面前四分五裂……卫霄心里叹了口气,速度就缓了下来。 这一缓,就出不去了。光幕光芒大作,光线如同一条条铁索,把卫霄重重锁铐,直到压制在地。 碧拂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和我死在一起,你肯定很不甘心吧。”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打算。”卫霄抬起头,眼眸中金光一作,一道金色长刃脱虚空而出,劈向碧拂! 碧拂身边奄奄一息的元月偏这个时候纵身一窜,挡在了碧拂身前,受了这一击。 “元月,元月……”碧拂捂着元月的伤口崩溃大叫。 “不用着急,我马上送你和他作伴好了。”卫霄做事,从来干脆利落。又是一道金光闪起,世界恢复了安静。 卫霄疲惫地闭目养神:用金翅大鹏鸟的眼中刃对付这种杂碎,真是浪费。 这么安静,那一点脚步声就格外清晰。卫霄不得不强撑着睁开眼看:光幕外,白璃不疾不徐地向这里走来。 “琉璃儿你站住,不许过来!”卫霄喝止她。他挣扎着从光索中摆脱一只手,抓住娃娃外扔:“娃娃给你!” 可是这次速度不够,娃娃被光幕挡下了。 卫霄再努力去抓娃娃,而白璃已经来到光幕外了。 “不许过来,不许过来!”卫霄焦虑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第48章 (已替换) 在卫霄的阻止声中,白璃固执地穿过光幕,来到了他面前,蹲下笑嘻嘻地摸了摸他头。 “你这个,你这个小傻瓜。”卫霄叹息:“好吧,你娃娃在那里,去和你的娃娃在一起吧。” 白璃还真就去娃娃那里了。卫霄气的扭过头不看她。然而一会儿那娃娃被送到他面前:“给你抱抱好了。” 卫霄抬起头,看到的是白璃的真挚脸。 卫霄感觉自己的心又软了。“我不抱它,我抱你。”卫霄强撑着严肃道。 乖顺的白璃似乎又回来了,她把娃娃收进乾坤袋安放妥当,然后用力撕扯开卫霄身上缠着的光索——这些光索并不攻击旁人——然后费劲巴拉地往里面钻啊钻啊……直到钻到合适的地方,她含笑看卫霄一眼:给你抱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琉璃儿啊。卫霄深吸一口气,伸展双臂抱住她。 “琉璃儿。”他说:“以后不许再玩消失。” “是你消失。”这简单状况白璃还是能判断出来的,她反驳。 “是我消失?”卫霄想了一想,大概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所以你来找我?” 白璃点点头。 卫霄哑然失笑。“不。”他把她抱的更紧:“我不会消失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 “你呢?”他忍不住问白璃——他明白这话应该她清醒的时候问才对,可是他现在忍不住了:“你要不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个状况判断起来就有点困难了。他是大鹏鸟,他的气息好恐怖,可是找不到他的话又会不开心……白璃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卫霄挫败地垂下头,抱紧白璃的双臂也松开了。 白璃立刻往他怀里缩了缩。“冷。”她说。 是真的冷。不是温度的冷,而是一种体感的冷,像有无数把小刀子,剃开肌肤飕飕地往骨肉里钻。 她这一声提醒了卫霄:这阵法中有能侵蚀血肉的戾气。这戾气他是不惧的,可是会伤害到她。 “抱紧我,琉璃儿。”他在她耳边细细叮嘱,唯望能叮嘱进她心里:“相信我,不要怕。” 白璃闻言听话地抱紧了他。可怕还是要要怕的。相信他?相信什么? 她努力转动脑子去想——脑子黏黏糊糊的真难受,努力转一转啊转一转…… 身子突然一轻。白璃扭头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卫霄抱着她飞了起来。束缚住他的光索被挣脱,碎散成点点星芒,铺垫在他的金翼之下。大阵迅速运转,在他们上方结成密不透风的光网,意图拦截住它的猎物。 卫霄再振一下羽翼,这地下不见天日的洞穴中竟然升起浩瀚的风,风旋转着护送着他一路向上,冲破光网,冲破大阵而出。 大阵的破裂带来地动山摇。洞穴顶部的石头扑簌簌坠落——看样子,这洞穴要塌了! 风护送着卫霄继续向着洞穴顶部冲去。 白璃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壁,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没事。”卫霄伸手护在她头上。 震耳的轰隆声响起,白璃从卫霄的手缝看出去,只见眼前的石块并黑暗层层坠落,直至露出明亮的天光。 白璃一转眸,看到了卫霄的眼睛,许是错觉?她看到那向来极明亮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点漆黑…… 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而黑暗驱散,光明铺天盖地而来。阳光照亮了卫霄的脸庞,却让白璃再看不真切。 脚下巨大的山体轰然倒塌。卫霄还在向上飞。四面八方的风都在向这里凝聚,风扬起大泽碧波万丈。 风中一抹金光徐徐铺展,遮蔽一方天空——卫霄恢复了真身,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白璃被卫霄真身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里,这样再怎么飞也不用担心她会掉落了。“啊——”白璃捧住脸大叫。不是害怕,反是因为欢喜:一展翅就是九千里,浩瀚的云海流淌于身下,日月星辰太阳追逐于身后。从没见过这样奇观,从没有过这样畅快! “还要再快还要再快!”她拍打着催促卫霄。 “好!”卫霄长啸一声,挥动几下翅膀,上升下伏,左闪右突,飞的更快更精彩。 白璃叫的小脸都涨红了。 某一处景观极好的云岚之上——这里天蓝的如同上好的丝绒,满天繁星璀璨,而大团大团的云雄伟奇秀。卫霄化身为人,抱着白璃徐徐降落。 “喜欢吗?”他低头抵着白璃额头问。 “喜欢喜欢!”白璃猛地点头:“以后,一直一直,一起纵横九天,畅游四海,看尽世间风光,你说好不好?” 这句话委实不符合她现在失智的状态。卫霄小吃了一惊,看看她的神色,应该还没清醒。那是以前有和别的什么人说过这话吗?他也没多去想,只含笑应下了:“好,亲我一下,什么都答应你。” 白璃搂住他脖子,贴上他脸亲了一下。想了一下,又在嘴上补了一下。 “真乖。那现在换我亲你了。”卫霄怎会放过现在这美景良辰。 “咳咳,青溟少主,青溟少主?烦请看看这边,我等已恭候多时了。”一个略带尴尬的声音响起,打断二人间旖旎。 白璃眨巴着眼睛望过去——然后就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周围那些云岚上,不知何时冒出了重重叠叠的人头。 瑞气千条并杀气蒸腾,这是天庭兵将。这么多的天兵天将!他们刀兵出鞘、如临大敌的对着他们两人,这是要做什么?白璃不禁抓紧了卫霄衣襟。 卫霄察觉到她的紧张,他笑笑安慰她:“没事儿。” 天兵天将中一位神通越众而出,催动坐骑辟邪小跑几步略接近他们:“小神北原见过少主。” 卫霄看看他,不说话——今天他很懒怠应付他们。 北原神君瞅瞅卫霄面色,只觉压力山大——今儿怎么就倒霉催的碰上他当值!“呵呵,少主最是贤明,今儿您闹的这动静太大了,少不得要按着惯例,请少主随我等走一趟。”他尽量保持着不卑不亢道。 卫霄还没说话,而白璃慌了,她急急地问卫霄:“去哪里?做什么?” “真的没事儿,很快就解决的,你回大泽等我好不好?”卫霄抱抱她又推开她:“相信我。” “不要不要!不许走!”白璃此时却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了他,她又扑上去,紧紧抱住他腰。 “乖,听话。”卫霄想了下,给她从乾坤袋里取出娃娃:“看,有花花陪着你啊,花花在这里。来,抱它。” 白璃看到娃娃,犹犹豫豫放开了卫霄,接过了娃娃。 “好,和花花一起回大泽,听话!”卫霄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倒退远离。 一边的北原神君兴致勃勃地看着:没看出来啊,这鸟儿竟喜欢□□型的……“神君,神君?这锁镣?”部下提醒他,北原神君才反过神来。“啊,啊这不用了吧?”他看看部下手中那具貌不起眼、然而却暗藏玄机的锁镣,皱眉道:“这么多年了他不都是好好的么。” “可是这是一口吃尽十万生灵的那只鸟儿啊。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发疯。”部下也很紧张。 北原神君想了想到底还是接过锁镣,迎上卫霄:“这也是惯例,冒犯少主了。” 卫霄淡然伸手,任他把锁镣拷上自己双腕。然而斜里一双爪子伸出,把那锁镣打落。 是白璃。她化身为龙冲了过来,护在卫霄身前,竖起满身鳞片向北原神君咆哮。 而漫天天兵天唰地一声同时盾牌护体,刀兵前向! 北原神君忙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卫霄也赶紧安慰白璃:“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紧张……” “为什么要带锁镣?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白璃的确很紧张,紧张之下,不知不觉脑子越转越快了。 “他们和我闹着玩儿呢,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戴了,不戴了是不是?”卫霄看向北原。 “是是是,我们开玩笑呢。”北原神君忙把锁镣让部下收起来:“不戴了,不戴了。” 白璃化为人形,可是还是挡在卫霄面前,乞求似地看着卫霄,不让他走。卫霄一看她这样的目光,忍不住又抱住了她。 于是北原神君并漫天天兵天将就只得继续候着。 “少主,已经耽误很多时候了,上面怪罪下来,小神吃罪不起。对少主,也不好吧。”眼看他们没完没了没个走的意思,而部下许多修为浅点的兵将已经被他们刺激的想拔剑砍人了,北原神君不得不开口催促。 卫霄狠了狠心,用力推开了白璃,大步离开。 眼看着卫霄走进天兵天将之中,他们重重把他包围,他们遮挡了他的身影,他们催云离开……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个类似的场景,也是刀兵重重,也是说会很快会来——可是那人再未回来……白璃感觉从未有过的惊慌:“不要走!”她大喊。 可是他像没有听到似的,头也不回。 “不要走!”谁不要走?他不回头,是因为没有喊他的名字吗?他是谁?他是谁?!努力想思索,却触发剧痛,白璃捧住脑袋,摔倒在地。 “……我是龙长天的朋友,我叫卫霄。” “我也有个乳名的,我的乳名叫花花,你以后叫我花花好了!……以后你叫我花花,我叫你琉璃儿……” “不管你今儿个是蛟,还是明个是龙,我卫霄绝对不会吃你。” “不许抢我小琉璃!” “喂喂喂小琉璃,你生气啦?” “哎哟,爷,您舍得把花花让人么?” “我会杀你吗?我会吃你吗?唔,我舍得吗?” …… 过往的一幕幕终于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全想起来了,全清醒了! “不要走,卫霄,不要走,花花!”她终于能呼唤出他的名字。可是却无力追逐: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陷他于如此境地……泪无声地落下,白璃从未像此刻这么痛恶自己。 “怎么又哭了呢,你就知道你一哭我就没法离开,是不是?”一只大手伸到面前,擦去她的泪。 白璃惊讶抬头:眼前俯身看着自己的,可不是卫霄? 白璃猛地蹦起,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而卫霄在与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也发现了她的清醒:我的小琉璃儿回来了!巨大的狂喜把他席卷,他抱住她连连旋转。 一边的的北原神君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来来回回,再一再二再三,你们还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似乎听到了他愤怒的心声,卫霄停下旋转,看向了他:“北原,我决定不去了,你们请回吧。” 北原神君心中倒吸一口气:本君今年流年竟不顺至斯!“少主还请三思,您这样的话,我们不得不冒犯了。” 说着,他做了个手势,天兵天将们再次把兵戈指向了二人。 然而卫霄一句话让北原手势收了回去: “就请你帮我向他们解释一下。今儿发生的事不过是个误会而已——或者,他们希望不是误会吗?如果他们这样希望,那我也奉陪啊。” 他说着微微一笑,随着这一笑,他金色瞳孔尽化为黑。 第49章 白璃还埋首在卫霄怀里,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欢喜中。卫霄和北原神君的对话让她的欢喜狠狠动荡了一下。她抬头,想看一看卫霄神色判断一下眼前形势。然而刚动了一下,卫霄却抬手把她头按回怀里。 所以她什么都没看到。她没看到此时的卫霄的模样,也没看到对面的北原神君露出了怎样复杂的神色。 她只听到卫霄的心跳,一下下强健沉着,纹丝不乱。她忍不住在他心口蹭了蹭。 “好了,没事了,他们走了。”卫霄终于放开了她。 白璃惊讶回头:漫天的天兵天将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恍如他们从未出现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有做什么吗?”她不可置信地问卫霄。 “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卫霄伸手捧住她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你可是全好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可白璃也同时急切地问:“那他们还会会来吗?还会抓你吗?”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卫霄只好先回答她。 “真的?不骗我?” “真的真的,不骗你。” 白璃舒口气,又扑进卫霄怀里,听他沉稳的心跳,听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的心跳也一并跟着安稳了下来。 这一安稳,困意沉沉上来了。 “琉璃儿?别睡啊……好吧,可以睡,但是睡醒之后千万还要记着我是谁哦!”进入沉睡之前她听到卫霄在耳边说。 “记着的,永远……”她口齿不清地回一句。 再醒来之时已经回到了大泽龙宫的床上。一睁眼就看见卫霄金色的眼眸,眼眸中充满了紧张。 想起失智期间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怕他离开泪洒云端,白璃感觉脸好热,忍不住拉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然而卫霄却不容她躲避,他搂着她在怀里,贴到她耳边,细细地问她:“我是谁,你是谁,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清楚记着的?” “清楚的,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白璃说着,伸手抚上卫霄脸上她给抓的一道血痕:那血肉翻飞的血痕从左腮边划过整个脸颊,差点就到眼睛了。 卫霄故意呲牙咧嘴装出很疼的样子:“可不是呢,好疼!会不会留疤呢?留疤变丑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划这么深,弄不好真会留疤。“再低低头。”白璃示意他。 “嗯?”卫霄不明所以然,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白璃凑过去,伸舌在那伤口上轻轻舔了几个来回。 “龙涎对促进外伤愈合很有效的。”对上卫霄晶晶亮的目光,她垂眸解释。 “那还有这里,”卫霄忙不迭地拉衣袖、撕胸襟展示给她看:“这里、这里,都是你伤的!还有腿上……” “花花!”白璃打断他,眼睛扑闪一下,咬住嘴唇,好久才挤出一句:“以后,不许欺负我了。” 卫霄很久没有过这么毛躁的感觉了。他再次把白璃揽进怀里,低头咬住那勾起他毛躁的小舌头。 固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品尝,可是似乎每次都美味出新高度……卫霄感觉自己的胃口也越来越不肯满足,只想把这至尊美味从头到尾拆吃下肚…… 白璃就感觉卫霄抱她抱的越来越紧了,前所未有的用力。“花花……”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他。但是还没出口就被卫霄咽下了。她又试图扭转身体和他拉开距离,但是显然卫霄会错了意,他依旧抱她抱的那么紧,而顺势翻滚了两圈。 这两圈也让卫霄的理智颠倒沦丧,他的唇离开白璃的唇,缠绵向下…… 白璃终于能喘息了。“花花!”她大声地喊:“我的肋骨,我的肋骨给你勒断了。” 犹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卫霄的情/欲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伸手在白璃肋骨处按按——啊!软塌塌的,果然断掉了!啊!再仔细看看她整个人就像给捏小了一圈似的…… 卫霄整个人都僵住了。纵然知道她体质特殊骨头软,纵然见过她受伤断骨,但是这次是他亲手造成的啊!继上次让她下颚脱臼之后,噩梦成真第二弹啊!! 白璃看他这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一阵委屈。她起身动手自己给自己接骨头。 “你别动你别动!”卫霄这才反应过来,他手足无措地制止她:“别乱动!疼不疼?很疼吧?我我我来……” 白璃从没看他惊慌成这个样子。她的委屈也不知不觉消失了。“没事的,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说着,三下五除二,利索地给自己处理好了。“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完全恢复了,这三个时辰里不要用力扑我。”她告诉卫霄。 卫霄闻言立刻把身体往旁边缩缩,眼见连碰她都不敢了。 白璃想想,这件事情还是和他说清楚比较好。“亲身感觉了吧,”她指指自己,她想了个词形容自己的身体状况:“琉璃易碎。” 她看看卫霄神色,却是看不穿。她又说:“花花,之前你说,让我想想明白我们之间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我想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应该是,比喜欢还要多很多。但是除了在一起之外,别的我并不奢求,也无法给你。我有自知之明。” 她说了这许多,而卫霄依旧不开口,只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她。白璃只好顺着自己的意思说:“如果你没意见,我们可以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子相处的,好不好?” 卫霄终于开口了:“你有自知之明?不,你一点也没有。” 他这是什么意思?白璃还要再说,而卫霄伸手点住她唇:“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现在刚刚好转,不宜多思。放空脑子,再睡会儿吧。” 而白璃却让他这话提醒了别的事:“对了,那个叫金卓的,你认识他?”白璃想起这个把她害的那么惨的人:“是他抓了我,强迫我吃驯兽丸!对了,他好像就是为了取悦你才这样做的,他,他是你朋友吗?”现在提起这茬白璃仍然气的全身颤抖,但如果他是卫霄朋友,卫霄维护他自己怎么办?想到这个白璃有点失落。 卫霄显然觉察了她的情绪,他的脸色也变的严肃。他仔细问了白璃遇上金卓的全部经历,然后跟她解释:“金卓并不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我与他之间互相有所图谋。你呢,就是不小心给殃及到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白璃听着卫霄的语气,竟然对这人有点忌惮的意思,可见此人不简单。 卫霄的回答证实了白璃的猜测:“这人有些道道,就是我也还没搞清楚他,更不是你能够对付的。所以,你要相信我,给我点时间,让我来处理他,好吗?” “那他图谋你什么?要不要紧的?”白璃又问。 “还是说来话长,以后慢慢给你讲好不好?”卫霄挠挠头:“说了你现在刚好,不要费这么多神。万一一个不小心又变成小糊涂了我可怎么办。” 白璃听话不再询问,而合目养神。 其实若不是涉及到自己,白璃是相当不喜欢打探他人的——尤其是卫霄,他似乎有太多秘密,而白璃隐隐担心自己是否有资格知晓卫霄的秘密…… 第50章 也不知道卫霄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那一日天兵天将离去之后,数月内竟再无动静,甚至连那惩罚的雷霆也未劈下。大泽一片祥和安静,只有那倒了半边的栖日峰证明着那日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不过白璃的心一直悬着。毕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说不定天庭正在快马加鞭在进行讨逆部署呢。 至于卫霄和天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围绕在他身上的一切谜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卫霄曾答应白璃过后慢慢解释。但是过后卫霄却忘了个一干二净,白璃也没再问。 卫霄倒不是故意忘,而是因为,冬天来了。 卫霄的家乡四季炎热。故而在大泽这里冰天雪地的冬天里,他生理上极不适应的。 这种反应从第一片树叶落下之时就开始了。首先是卫霄的羽毛加速增长。白璃那时还在迷糊。等她清醒过来注意到的时候,卫霄原本寸余的头发已经长到大腿了。 “这次你可以帮我剪头发了。”那时卫霄不耐烦地扑棱着脑袋躲避挡住眼睛的刘海说。 “你头发怎么长这么快!”正在给他梳头发的白璃羡慕地道。看看这一头又长又密的头发,光泽还那么好,胜过最灿烂的阳光!可怜自己那一小束头发,浑似吃不饱饭饿的,一点都不体面。 卫霄却不高兴:“以前在家还没这个毛病,到这儿之后,每到秋冬羽毛都乱长。头翎还不算,身上羽毛也会多长出许多,行动都不方便。” 他说着给白璃看看手上的汗毛——这就是他羽毛所化了——果然浓密粗长许多。 白璃想到了曾见到的他的真身:那委实是一头又矫健又威武的鸟儿,如今长长了羽毛却是什么样子? 直觉告诉她那会很可爱。白璃嘴角微动,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和卫霄说:“你变回真身给我看看呗?” “哦。”卫霄不疑有他,麻溜儿地变了。因为是在室内,而他的真身又过于庞大,所以他还控制形体缩小成普通鹰隼大小。白璃一看,庄重自持的样子就端不住了:哪里还见矫健威武的鸟儿,加量加密的羽毛乱蓬蓬地指向四面八方,眼睛尖喙甚至脑袋都埋没在这羽毛堆里,简直可爱的不行!“小毛团小毛团!”白璃欢喜地扑住他抱在怀里蹭。 对于卫霄而言,温香软玉包围的感觉虽然美好,但也不值得舍弃自己尊严以求之的。因此他先蹭了个一二三四五遍,然后淡定挣脱而出,化身为人,顺势一带把白璃带进自己怀里:“不许把我当你布娃娃玩。”他点着白璃鼻子说。 “可是真的很可爱啊!”白璃和他讨价还价:“变回去让我抱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现在是吃肉进补的时节,可以吃香菇牛腩菌菇五花肉红枣猪蹄煲花雕盐焗鸡翅……” “好了好了别说了。”卫霄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身为金翅大鹏鸟的尊严岂容你这只小龙践踏。” 白璃意兴阑珊地推开他。 “呃,除非……”卫霄拉住她又道。 “除非什么?”白璃歪头问。 卫霄眨巴眨巴眼睛:“除非你晚上陪我睡。” 白璃断然拒绝:“不行。” “你放心,我就抱着你,不做别的。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睡害怕的。”卫霄低头抬眼,装出副娇羞的模样。 不做别的……听了这话白璃脸有点烧。她伸手想捂脸,又赶紧放下。“别装了,不行就是不行。”她撑出冰雪之色道。 “凭什么嘛!”卫霄不高兴了:“以前你当龙长天的时候都是睡一起的,凭什么现在要把我赶出去,明明骗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谁和你睡一起了。”白璃撇嘴:“明明是你躺着我站着,你睡着我看着,给你端水递茶捶背捏腰,当你的奴仆而已。” “说这话真是没良心。”卫霄伸手戳她胸脯:“难不成这心肝也是冰雕雪砌的?” 白璃一手护胸一手挡他手,却不防被他手指甲划了一下,当即血就出来了。 “对不起都怪我!”卫霄赶忙抓她的手,想查看下。 而白璃脑中一个激灵:血气激发他的凶性怎么办!她捧住伤处身子一扭躲开卫霄——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卫霄,一脸的尴尬。 “仍然不信我是吧?怕我吃了你是吧?”卫霄叹口气,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目光忧伤,腰背似乎也伛偻了几分,显然受打击很严重。 白璃已经在考虑怎么安慰他了,岂料卫霄把自己手伸到眼前看看:“是我的错,不怪你。”然后他张嘴,利齿狠狠撕扯,瞬间那只划了白璃的指甲脱离了手指! “你干什么!”事发突然,白璃给他惊的心肝儿都要跳出胸膛。这下轮到她抓卫霄的手:一整只指甲齐根儿拔掉,血肉生生撕裂,看着都疼到心里。白璃闭闭眼,张嘴含住舔舐。 感觉血止了,白璃才吐出。抬头看卫霄笑的一脸内涵。白璃恼怒:“以后你再敢使这样的苦肉计,我就不理你了!” 卫霄赶忙止笑:“别不理我啊,这不是什么苦肉计,也不关你的事,真的。我的指甲,到了秋天也会长长,做什么都碍事,我烦死了呢,向来是要把它们咬掉的。” 他把双手展示给白璃看,果然修长十指上指甲都长的有快有一寸长,厚重笨拙,和这好看的手一点不配。已有几个给咬的参差不齐露肉见血了。 白璃最受不了这样。“别咬了,我来给你修剪。”她说。 “好啊好啊。”卫霄求之不得呢。 龙族向来注重爪牙保养。修剪指甲这等小事也积攒了一套细致的方法。先是用巾帛涂了专用的膏药把十指敷起,一刻钟后拿下,此时指甲已给敷的软和。用专门的小剪进行修剪,再用小锉子修饰。完了之后,整只手按摩一番,涂上护手油脂,再给指甲单独涂上透明护甲油。那有伤损的指甲白璃还用细纱布轻巧包好。这么一套下来,小半个时辰才好。 卫霄伸展十指,满意的不得了:“琉璃儿真好。” “那你说,这里是不是冰雕雪砌的呢?”白璃指指胸口,问他。 卫霄嘿嘿一笑:“还是要摸摸才知道。” 白璃拿他这嘴花花简直没办法,只能拍一下他脑袋,权当没听见。然后收拾起她的剪指甲工具。 而卫霄拉住她,脸上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有一件事情想求求你……” 珠珠恰好此时来找白璃。她已养成习惯找人之前先听听墙角: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动静。这才敲门:“大王,我有事儿禀报,可得空?” “进来吧。”白璃淡然的声音传出。 珠珠本以为万无一失,岂料进去后还是看到辣眼睛一幕:卫霄大模大样地躺在床上,把个毛茸茸的大长腿压在她大王腿上,而她家大王,她冰清玉洁的大王,就抱着这鸟儿的一只臭脚全神贯注地修剪着脚趾甲…… “什么事儿啊,珠珠,说啊。”她站在那边半天不说话,白璃才看她一眼。 大王你何以低微至此?珠珠差点这句话就破口而出。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是要跟大王禀报海市的筹备事项……” 现下大泽三妖尽除,真龙归位的消息人尽皆知,所有善良生灵皆是欢欣不已。珠珠把白璃欲重开海市的事儿一散,立刻得到多方响应,顺利地筹备起来了。珠珠请白璃届时莅临海市,为海市重开开锣。白璃欣然应允。当然卫霄听白璃去,他也一定要做拖油瓶的。 倒得下一个月圆之夜,大泽的东南方的一方水域云遮雾拢。走进这方云雾之间,却只见湖水拔地而起,倒涌至空中,形成一顶巨大的帐篷模样。走进这水篷之内,又有无数个小水篷及各色生灵熙熙攘攘。这,就是大泽海市了。 白璃今天算是第一次在大泽生灵面前正式出现。因此特意穿着了牧水龙神的制式正装。那是类似人间帝王衮服的玄色礼服,也有九珠冕冠。这样庄重的装扮,对上她冰雪样的美貌,纤细婀娜的身材,有一种权利包裹美色的视觉冲击,挑动着雄性生物的野心。 卫霄是看的目不转睛。 “怎么了,不认识了吗。”白璃在他眼前挥挥手。 卫霄深吸口气:“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穿着吧。” “不好看吗?”白璃再次看看身上。 “嗯。这个款式你撑不起来。”卫霄一本正经地胡说。 “好,以后尽量不穿了。”白璃被他蒙住了。 来到海市之中,已是万众翘首,看到白璃各有不同反应。身为龙族,白璃自有骄傲,只斜斜一眼过去,龙威压顶,所有生灵便噤了声,纷纷伏地跪拜。 白璃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为海市击锣开市。此时白璃招手拉了珠珠,和她携手一起击了锣。 做完这吉祥物之后,白璃转身换了普通衣服。和珠珠还有卫霄一家一家铺位逛起来,宛如普通的小女子一般。 这次海市规模不小,货物够繁华,就是见多识广的白璃,也有不认识的东西。“这个要不要?那这个呢?”卫霄看她目光落在哪个上都要问一问。白璃却基本没有说要的时候,让卫霄好不苦恼。 “你别是觉得我买不起才不要吧?”他终于忍不住问白璃:“虽然我如今落魄全靠着你,给你买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我没有这么想啊。”白璃忍俊不禁:“那好吧,你给我买这套衣衫吧。” 她所指的衣衫即不稀奇也不珍贵,不过是本地鲛人所制。卫霄和珠珠看看,同时摇头:“你还不如买旁边这件红色的,要穿鲜艳点。”“什么嘛,这件青色的才适合大王!” 白璃暖暖笑了:“我是想买给珠珠的。”被人众星拱月地宠着的感觉,许久没有过了。 “那都买下来好了,这点算什么嘛。”卫霄大手一挥,把三人看中的全买了,又自作主张加了数件。 白璃面上仍笑,心里想的却是:喂喂,你倒大方,可记得你是两手空空来的我大泽,花的全是我的钱耶…… 然后逛着逛着,人太多,一转身和卫霄珠珠散了。白璃只自己继续逛。 逛到一家卖药材的铺子,白璃看看,这药材并不是四海八荒常见的药材,因此与那货主叙话:“客人来自哪里?” “小人家乡在西方极乐世界处。”和蔼的货主笑眯眯的回答她。 白璃拾看药材的手滞了一滞。“哦,那我想向客人打探一事。”她说:“客人可知晓西方金翅大鹏鸟族中,有一位青溟少主?” “那当然知晓的。”货主一听,大有异乡遇知己之感:“这位少主,最是交游广泛,为人又豪爽风流,在我们西方世界那是大名鼎鼎的。怎么,您认识他?” 豪爽风流?白璃手中的药材无声无息出现了一条裂纹。“这倒不认识,只是……”她脑子一转:“与这位少主的妻子久远前有过一面之缘。” “哦,您认识赤月和夫人?”货主笑的更欢了:“夫人却是我的老主顾呢!惯常从我这里拿药材为小少主们调养身体。” 第51章 白璃手中的块状药材已经被她捏成一团粉末了。 但是她脸上却能依旧淡定从容:“哦?小少主们?我遇见夫人的时候,她还是刚刚新婚。” “哦,赤月和夫人好福气,成婚后先是得了一位长公子,接着是一对龙凤胎,又是一个女公子,圣主家中这第三代也算是枝繁叶茂了呢。”货主对这金翅大鹏鸟族中的家长里短显然非常关注。 “您所说的圣主是指?” “哦,这是我等对少主的父亲,现如今的金翅大鹏鸟的族长的称呼。” …… 他说的这样细致,不由得白璃不信。 最重要的还是白璃心中本来就存在疑虑,这下可给坐实了。 果然是这样。她想。他这样显赫的身份,岂会无良配。我于他,不过是一个消遣吧……可笑,我竟会认为一只金翅大鹏鸟会对一条龙动心,怎么会…… “要说这圣主家中诸位少主啊,青溟少主是小的,谁成想是他先成家有子嗣呢……”那货主还在絮絮叨叨,白璃却再听不下去了。她突兀地转身离开。她的身姿依旧端庄,步履却有点虚浮。 一错,不可再错。她摇摇头,不要心里的颓势浮上面容。她迅速盘算:当速速结束掉这个错误。显然他还没玩够,如果自己强行结束的话,那估计又会像上次一样,被他用强吧……那就换个法子,他喜欢自己什么,全改掉好了,冷掉他的心,那他就不会继续缠着她了吧…… “琉璃儿,你在这儿啊!”那被盘算着的人终于出现了。卫霄笑嘻嘻地把手里捧着的东西举到她眼前:“看我找着什么了?这是金华之山特产的季华果哦,你尝尝。” 那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的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美如宝石的红色果子。然而白璃甚至没有仔细看一眼,“不想吃。”她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换了个方向避开他继续走。 卫霄还未察觉她的异状。他追上她:“这个真的很好吃的,也算是少见的珍果。”说着他拿起一粒就往白璃嘴里塞。 白璃猛地把他推开。 她用力那么大,卫霄一个不防,整个人给她推的踉跄了一下,而手里的果子,全洒在了地上。 “怎么了?你在生气?”卫霄小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他抓住白璃双肩,细看她脸色 白璃本来想按刚才盘算的那样缓缓行事的,但是和卫霄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沉不住气。“赤月和是谁?”她竟脱口问出。 卫霄的神色滞了一滞。“你怎么知道她的?”他疑惑地问。 果然,果然!白璃只觉一股怒火烧上心头,烧的眼睛发花,烧的什么计划、理智,统统见鬼去吧!。 “啪!”她伸手,一个极重极响的耳光落在卫霄脸上。 真的是极响,周围半个集市的生灵都被这一声吸引来了目光。 卫霄放开她,擦擦嘴角,看看手上擦到的血迹,目光也冷了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白璃?” 白璃更冷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众目睽睽,她毕竟是这里的王,卫霄不想让她难堪。他把自己的气压了压:“我等你解释。”说着破空而去。 珠珠刚也找了来,正好看到了这一耳光。“大王,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因震惊而声音尖锐刺耳:“你怎么敢打他?” 此时白璃只感觉身上血都涌到了脑袋里,突突冒泡。而珠珠的尖声像一根根针刺过来,把这些泡泡戳破。她直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大王!”珠珠再次尖叫:“你怎么了?!” 她忙去扶她。白璃的真身毕竟是龙,凭珠珠这点力气哪里扶的起? “快来人帮忙啊!”珠珠怒斥周边生灵。众生灵手忙脚乱地上前,而一人拦于他们面前:“让我来。” 珠珠抬头一看:“谛聆大人。” 蛇相谛聆点点头,俯身欲抱起白璃。 然而他的手将将碰到白璃,一阵疾风卷来,生生把他逼退三步。 随疾风而来的,是去而复返的卫霄。 “滚。”他对谛聆说。然后抱起白璃,展翅飞回龙宫。 白璃这次昏迷,其实是之前食用驯兽丸的后遗症。虽是受刺激清醒了过来,然而神思委实有些不稳。被这怒气一冲,就受不住了。 卫霄于医术并不精通,但是他天生的感知情绪的好本事。刚才他也是给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晕了,现下静下心来,仔细看看怀中昏迷的白璃:原本就无血色的脸庞,此时呈现的是一种死寂一样的青白,睫毛微微颤动,显然神思依旧不宁,然而唇齿却是倔强地紧咬——她现在,很愤怒,很伤心,也很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卫霄也顾不及多想,只赶紧先咬破自己手指,喂她吃自己血——不管什么毛病,他包治百病的血总是没错的。 果然,很快白璃就悠悠醒转。刚睁眼之时那眸中的无助脆弱让卫霄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可是下一瞬间变成了怒气倔强。“你走!”她狠狠拍开卫霄的手,并从卫霄怀中挣脱。“你走!”她指向门口:“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卫霄自忖自己的修养够好了,可也经不住这小龙这么践踏。“你还有解释,以及道歉的机会。”他说。声音很平淡,可是气场却很强大。 但此时的白璃竟然神奇的丝毫觉察不到对天敌的恐惧。她斗鸡一样连推带打把卫霄往屋子外赶。用劲太大,她的手上传出骨节摩擦的声音,显然是又折了。卫霄也只能先迁就她。 “去找你的赤月和夫人去!”把门摔到他脸上的时候,她喊。 卫霄愣住了。 拼了老命刚刚赶过来的珠珠也愣住了。这样闹腾不是大王的风格啊。“这位什么夫人是谁啊?大王这是吃醋了呢,世尊您不会怪她吧?”她小心翼翼地看卫霄的脸——啧啧,那一巴掌真够狠的! “吃醋?”卫霄微微冷笑——一笑又痛的吸气:“要是吃醋事儿就简单了。她这分明是又找着个由头想摆脱我。我说过的话,她从来听不进去。” “什么话啊?”珠珠不解。 卫霄却并不回答她。他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拔,一根金羽出现在他两指间。他嘴唇翕动,念动咒语,然后把金羽往空中一抛,金羽旋转着破空而去。 “好了。你进去陪她吧。”做完这一切,卫霄脸上恢复平静,他就地在宫殿的台阶上坐下,目视虚空,若有所思。 这一坐,就是数个时辰。 “大王,这要入夜了,外面越来越凉了,世尊不是很怕冷的吗?”屋子里,珠珠贴门缝看看,然后告诉白璃:“你就忍心让他这么一直在外面?” “他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床上的白璃拥着被子,埋着头。 珠珠叹息:“你不是一直说没有心悦他吗?现如今为他难受成这个样子不觉得矛盾吗?” “就是因为,已经不复以往的心境了,所以才会难受啊。”许久,白璃细小的声音才从被子下发出。 “是吧。”珠珠凑到她身边,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既然如此,就和他直接讲啊,听他解释啊!难道世尊的话,不必一个莫名其妙的商贩的话值得信任吗?” “我说了我有问过他啊,他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白璃恹恹地道。 “他承认什么了?分明是你自己认定了,你心里就认定世尊是这样不可靠的人。”珠珠也看出了白璃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你没有真正接受他。可是为什么呢,他对你那么好……” “珠珠!”白璃大声打断她的话:“你再替他说话出去他那里好了!” “以前没看出来,你脾气这么别扭的。”珠珠撇撇嘴不说话了。 只每隔一会儿再门缝看看,自言自语一句: “世尊还没走,也不知道找件衣服加上呀。” “世尊打了好几个喷嚏,怕是着凉了。” “世尊趴台阶上睡着了。” …… 整整一夜,卫霄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去。 天亮了,门终于打开,白璃走了出来。 “你要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她问:“或者我走?” “我在这里和你没关系。”卫霄也难得的摆了冷脸:“我在等人,等到了,我就离开。” 嘴硬!白璃决定不理他,去处理她的水务。 她一跃而起,化身为龙,向上方游去。 然而没游两下,生生被逼退了回来。 逼退她的,是覆盖整个水面的金光。 湖水动荡分波,那金光聚拢倾注而下,直冲向龙宫,冲向卫霄。 在到达卫霄身前尺寸距离,势如流星疾火的金光急急停刹,凝聚成人形:约莫是个很好看的男子。 白璃还没看清,而那人已经一头扎入了卫霄怀中:“大哥!” 接着就是一通嚎啕大哭。“大哥你还活着!小六儿终于找着你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知道没有,我就知道没有……” 白璃看傻了眼。 “好了好了,这都成婚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哭啼啼。”卫霄却是有点不耐烦,他把那人从怀中撕扯开,然后看向白璃:“你过来。” 那人也随着他看向白璃。白璃这才能看清他的模样:眉目和卫霄很像,可是比卫霄又好看很多!卫霄是精致美貌,这人却是绝色,绝色啊!白璃因难过而晦暗的目光不知不觉亮了亮。 这绝色看到白璃目光也亮了:“琉璃白龙!”他嗖地就朝白璃扑了过去:“大哥你真好!原来是叫我来吃琉璃白龙的!” 金翅大鹏鸟的兄弟——当然也是金翅大鹏鸟啊!被美色魅惑的白璃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忙躲闪。只是她的速度哪里躲得过金翅大鹏鸟。眼看就要被他抓住,眼前一花,卫霄挡在了她面前。 他淡定地抬腿,一脚把那绝色踢出了三丈开外。 眼看着绝色的脸贴上了镇殿玉麒麟的臀部,白璃委实觉得心疼的慌。 “大哥……”绝色自己也委屈的慌:“小六儿做错了什么吗?” 卫霄也不多解释,只是亲自动手把白璃变成人形,然后温柔地把她搂入怀中,这才看向绝色:“这么没礼貌的,不该打吗?过来,跟人自我介绍下。” “大哥,这,这……”绝色看着卫霄的举动,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不可置信里隐隐还有两分羡慕妒忌恨。 卫霄瞪他:“嗯?” “哦,哦。”绝色这才反过神来,挪动身体竟是同手同脚走到白璃面前:“我,我,我那个……” “这么大了,还结巴。”卫霄伸手揉揉他头。 这一揉,绝色的眼角立刻弯了起来。他身高并不比卫霄矮,却刻意缩着身子以便可以把头在卫霄手里蹭来蹭去。 这嗜好倒是和卫霄一模一样的。白璃看向卫霄,嘴角不禁弯了弯。可也不过转瞬间的事,她又赶忙按捺自己恢复了冷漠。 卫霄注意到她神色变化,目光沉了沉,手上的揉就变成了拍:“好了,磨蹭个什么,快跟人说说,你是哪个。” 绝色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貌似很着急的要自己跟着一条龙自我介绍,不过他向来习惯听从卫霄的命令:“哦,在下卫云,是大哥的亲弟,家中排行第六。龙姑娘可以叫我小六儿。” 小六儿?原来卫霄家中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白璃想。 然而这并不是卫霄想要的。“还有呢!”他又拍卫云的头。 “还有什么?”卫云完全不明白,一个自我介绍还能怎么翻出花儿来? “还有你平常最爱在外人面前显摆的那个,如今怎么倒不显摆了?”卫霄急道。 “哦。”卫云揉揉脑袋——大哥手上力道还是这么足!“因我在晴溟破壳,所以人多称呼我晴溟少主。” “呃?原来青溟少主不止一个人?”白璃愣住了。 “不是的。”卫云解释:“我是晴溟,丽日晴好之晴。大哥是青溟,青波碧翠之青。我们族中圣地有七池溟水,我们兄弟七个分别在一个溟池中孵化,族中便以我们的孵化溟池作为我们的称号。” 白璃的呼吸要停住了:现在想想,昨日那商贩所言的,发音似乎是更接近晴溟的…… 她咬唇看向卫霄。然而卫霄并未理会她。“赤月和可曾同来?”他只问卫云。 “来了来了。”卫云笑道:“大哥即说要她来她岂能不来。对了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你的侄子侄女你还没见呢,我也一块带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往自己袖子里掏啊掏。 一群金晃晃的小毛团噼里啪啦从他手下掉了出来。 第52章 “哎哟!你撞着我了讨厌!”“是姐姐你压我!”“痛痛!”“爹爹抱!”“啾啾啾啾啾!”小毛团们满地乱滚,吱呀乱叫。 白璃睁大了眼睛:一、二、三、四、五,五只圆乎乎、嫩生生、眼睛圆圆水汪汪、嘴巴尖尖一点点、胖的找不到脖颈和爪子、超可爱的小!毛!团! “我,我可以抱抱他们吗?”白璃捧着手激动地问卫云。她的眼睛里全是小毛团们的金光闪闪。 卫云还忙着在袖子里掏来掏去,卫霄先回应了她:“我劝你三思。身为我家的血脉,他们其中随便哪个都能轻易把你撕成碎片。” “啊?”白璃被他这一说打消了两分劲头,可眼睛还是黏在小毛团们身上。 小毛团们也注意到了她。他们一齐仰起头,圆圆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白璃觉的自己的心都要被他们看化了。 因此她瞬间把卫霄的话抛诸脑后,而蹲下身向他们伸出了手。 小毛团们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向她滚来。 白璃欢喜地等着他们滚到怀里来,然而一双长腿却挡在了身前。卫霄负手俯身看向毛团们,毛团们立刻急急停下滚动——停的过急,一个接一个撞成了一个大毛团。然后他们又一齐仰头看卫霄,目光依旧天真无邪,不过多了几分畏惧。 此时卫云终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毛团来,这个却是一个红色的。“月和,醒醒,也不知道照看点孩子们。”他说着,使个术,毛团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趴在他臂弯昏昏沉睡——这也是个美人,不过远不及她的夫君。 这就是让白璃难过了一整天的赤月和夫人。但是白璃此时见到真人却只觉得的脸上烧的慌。 卫云一阵猛摇,终于把赤月和摇醒了。“干什么,我还要睡。”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不胜的娇憨:“这是在哪里?呃,水?啊——”她看清周围环境,大叫起来,并跳到了卫云身上:“你知道我讨厌水!你就是故意的!” “月和,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你看这是谁?!”卫云扯下他妻子,让她看卫霄。 赤月和看一看,又揉眼:“卫霄哥哥?我没看错吧,你没死啊?” “月和,这怎么说话呢。”卫云责备她一句,又跟卫霄道:“大哥你看,这就是你的侄子侄女们了。这是老大蓉蓉……”他说着,犹豫了下指向一只小毛团。 “爹爹我是多多。”被他指到的小毛团跳起一下反驳他爹。 “哦哦,不小心看错了。这个是老大蓉蓉……” “啾啾啾啾啾~”又跳起一只小毛团,这只话都还说不好。 “哦,你是小五儿萌萌。好,爹爹又搞错了,爹爹道歉,别叫了别叫了谁叫你们都长这么像……”卫云显然对他的儿女们很是头疼:“总之老大蓉蓉。老二小小,小三多多,小四壮壮,小五儿萌萌,都在这儿了。宝贝们,这是你们的大伯父,叫大伯父。” “大~伯~父~”毛团们很听话,他们奶声奶气的叫人——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小五的啾啾啾。 “哦,乖。你是蓉蓉?你是小小……”卫霄边说着,边抱下最小的两个,又揉揉其他三个的头——和他们那糊涂的爹不一样,卫霄上眼看看,马上就能分辨出哪个大哪个小。他一个都没叫错。 毛团们马上喜欢上他了。“大伯父,大伯父抱我!”“大伯父,大伯父你和二伯父一样的好吗?”“大伯父,大伯父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呀?”毛团们一个揪着他裤脚,两个扒着他衣袖,一个伸展稚嫩的翅膀歪歪扭扭飞上他肩膀,还有一个吭哧吭哧抱着他大腿往上爬。并叽叽喳喳和他说话。 白璃看的好眼热。 注意到白璃的目光,卫霄肩膀上的毛团歪头问他:“大伯父,这条龙龙闻起来好好吃,是给蓉蓉吃的吗?” ……呃,这就不可爱了。白璃挪动两步,躲到卫霄身后。 “不是。她不是吃的,你们要对她有礼貌,听到了吗?”卫霄和蓉蓉说。 “可是好香好香!”蓉蓉在卫霄肩膀上蹦跳起来,并用小尖嘴啄卫霄的脸:“蓉蓉亲亲大伯父,大伯父给蓉蓉吃好不好?” 她啄的正是卫霄给白璃扇过的那半边脸。卫霄忍不住咧嘴吸了口气。 “好了,听大伯父的话。都别闹了,下来。”卫云上手把毛团们从卫霄身上一一摘下,抱到自己怀中。 赤月和也上前两步,仔细看看卫霄的脸:“咦,大哥,你这脸,看起来像是给谁扇了一巴掌?哇,谁这么有能耐敢扇你啊?” ……真是一位好直接好不矫揉造作的夫人。白璃闻言,把自己身子又缩了缩,恨不得缩到卫霄背后的阴影里。 卫云虽说当人父人夫比较糊涂,可是在揣度他大哥心思上向来是精明机敏。当下赶忙撒手了毛团们来捂自己妻子的嘴:“就你眼睛好使……哈,哈哈,大哥,你把我们叫来是为何事?” “啊,倒也没什么事儿。”卫霄道:“就是想你了看看你。” 他这里风轻云淡心不在焉,卫云却双手捂住心口一副激动地不能呼吸的样子:“大哥,大哥!我也好想大哥!大哥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怎也不给家里去个音信……” 卫霄却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的准备:“啊,现下看也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他开口撵人。 “啊,这就走……”卫云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改变卫霄的决定,只是不死心:“那大哥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我自有打算,你们回去吧。”卫霄笑笑道。 卫云磨磨唧唧不想走:“可是孩子们刚见着你,他们都很喜欢你。是不是宝贝们?想不想和大伯父在一起?” “想的!想的!”小毛团们和他们父亲一心,你蹦我跳地簇拥到卫霄脚下,十只圆眼睛一齐发出亮晶晶的光投注在卫霄脸上。 卫霄不为所动,白璃可是心都酥了:“他们大老远的过来一趟,怎这还没进屋你就撵人?” 卫霄扭头看她一眼:“因为我不高兴。” “谁惹你不高兴了大哥?”卫霄那直爽的弟妹又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是这位龙姑娘吗?呀,你们俩之间是怎么回事?给介绍介绍呗?” 卫云眼见得他大哥眉尖一抖薄唇一抿:这是大哥极生气了的表现啊。大哥脾气出了名的好,以前唯有他们那不靠谱的老爹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时,才会见大哥这样神情。而今,这条小龙倒是好本事,能这样招惹大哥而还活着……卫云赞叹之余,却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涌上心头。 “好了不要乱讲话了。”卫云把赤月和拖回身边:“那我们改日再来探望大哥吧。” “不要走不要走!”毛团子们呼啦一下四散滚开,躲的躲抱大腿的抱大腿,卫云夫妇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归拢整齐,告别离去。 ——离去之时,卫云掩面泪流,毛团子们扯嗓子哭嚎,大人孩子的手朝卫霄招了又招,让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至少白璃是看的眼酸酸的:“让他们多留会儿吗,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她看看卫霄,小声嘀咕着。 多留一会儿,那你的眼里还能看见我吗。卫霄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对我们金翅大鹏鸟深恶痛绝吗,要他们留下来何用?哦,我也该识相点,这就告辞了。” 第53章 白璃知道接下来是自己的表现时间了。那一巴掌,委实打的太重了,还是在那么多生灵面前打的,这就是最窝囊没用的男子也受不了啊,何况是身份贵重神通广大的他。 啊,现在想想,自己昨天怎么就那么暴躁消沉,那并不是自己风格啊……白璃心里埋怨自己。不过埋怨归埋怨,心里一丝欢欣喜悦却按都按不住,在通身上下轻快地打着转儿。 因此她垂了眸敛了眉,极乖顺地抓住卫霄的衣袖轻轻的摇:“是我错了,花花,对不起,你,你不要走。” “不走做什么,反正在这里,随便一个杂碎的话都比我的话可信,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卫霄昂起头不看她。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白璃也抬头看他脸色,那被打的半边脸就很触目惊心了:显然他没有运功疗伤也没有抹药,任由它红红赤赤的高高肿起。“是不是很疼?”她伸手虚抚:“我给你抹药膏好不好?” “不用了,这点皮肉之痛算的了什么。”卫霄的语气仍然很冷,言下之意就是他那颗心肝儿才给伤的厉害。 自打认识以来,卫霄从没这么冷过她。白璃咬唇想了想,手下滑勾住他脖子,并把半边身子软绵绵贴上他胸膛:“我亲亲可会好些?” 卫霄依旧不屈地昂着头。 白璃踮起脚,覆唇上去,先轻轻啜了一下他嘴角,再慢慢向上,细细密密一个吻接一个,到眼角再啜一下。 他脸上的茸毛麻麻扫过她的舌,传递来他的味道。有点咸,又很甜,还带着男子气息,说不出来的好吃味道。 白璃这尝了半天,脚踮的也有些麻了,嘴张的也有些累了。然而今日的卫霄,竟然如同入定的圣人一般,毫无反应。 ——这道歉的亲亲毫无诚意,这点子蜻蜓点水够干什么的!唯只这贴上来的小身板软软鼓鼓地磨蹭着……好想抱住她的小腰,再含住她的小嘴,最好再撕掉她的衣服……这是此时白璃眼中圣人一样的卫霄激烈的心理活动。 白璃终于挫败地挪开了嘴。“花花~”她下巴搁在卫霄肩上,微微喘息着,还带着点委屈,软软唤他。 卫霄终于肯转眸看她一眼。“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你当就没事儿了?我就这么贱吗?” “我没有……”白璃急急分辨。 “哦,你是与众不同,你是闹完之后就生病,打定了主意我拿这样的你无可奈何是吧?”卫霄不容她分说。 “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花花,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呢?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给你按摩好不好?”白璃把脸埋在卫霄肩上:“只要你肯原谅我,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的。” 然而今天的卫霄真的和往日不同,这都不肯答应:“想来是我之前的行止有差,让你误解了我,把我当成那等轻浮不可靠的人。看来我是要改改了。” “啊?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一直很好啊。”白璃不明所以然。 卫霄方待说话,却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他抽抽鼻子,眉宇间露出了了两分怠色。白璃赶紧伸手试试他额头:“呀,你在发热,是染上风寒了吧,快进屋躺下休息,我给你做姜汤。” “岂敢,你的闺房,身为正人君子之流自然不应踏足。”卫霄容色端正,连那身姿也端正的不得了:“我还是回我的洞府了。” “可是你的洞府已经被毁了呀。好了,跟我置气也要顾惜自己身体呀。”白璃劝他。 “不不不,此时此刻,我真心没有和你置气的意思。”卫霄道:“我只是再多多给你空间和时间,让你了解真正的我,” “我了解的呀,了解的透透的……”白璃争辩。 “你若真的了解我,就不会去信那些闲杂人等的闲言碎语。”卫霄打断她的话。 话题又转还到起初,白璃沮丧的低声嘀咕:“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原谅我。” “还不明白吗,要我原谅你,就先改掉这个不信我的毛病。”卫霄说,并又想起一事:“也得把这身娇体弱改了。嗯,我们一起改好了。” “啊?什么意思?”白璃不解。 “明天开始,我教你修炼。一早来找我。”卫霄撂下这么一句,拨开她离去。 “喂,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白璃朝着他背影喊。她实在想不明白,卫霄怎么突然想起教她修炼这么一出。 在宫殿门后偷看了半天的珠珠这才出来,游到白璃身边。 “他去哪里呢?他有哪里可去呢?”白璃焦急地和珠珠说。 “天大地大,男子汉大丈夫哪里不可去。”珠珠笑她:“怎么样,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白璃捂脸不说话了。 这一天白璃也没过安稳。到了晚上,她跃出水面看看,天空彤云密布,北风铺天盖地,温度极低。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四下张望,她能感知到卫霄的气息,但是看不到他人在哪里。 白璃想起卫霄走的时候身上衣衫那么单薄——那还是龙长天的旧衣。白璃虽然有洁癖,但又极节俭。在她看来东西只要洁净就是可用的。因此龙长天的衣服很多都到了卫霄身上,倒是一件新衣没给卫霄添置过。此时此刻,思及此,白璃突然感觉好惭愧。 她潜回龙宫,找到珠珠:“我想给他做一件衣服。” “哟,不错不错嘛,认错态度相当不错。”珠珠很支持她:“那要我帮你吗?找布?裁剪?” “呃……”白璃扑闪着眼睛:“你知道我们龙族雌性不以针线见长……好吧我从没做过针线你要从头教我。” “啊?这样啊,不过大王你这么聪慧,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的。”珠珠对她家大王很有信心。 裁剪这些基本功,白璃上手是挺快的。不过她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上来就想捡着那复杂的款式做,自然不成。做了拆拆了做,折腾了了大半宿也没做出来。最后只好无奈改变计划,删繁就简做了一件披风。 最后一个线头咬断之时天光已大亮。白璃也顾不得休息,抱上披风就往外跑。 “千万记得要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哈!”珠珠殷切嘱咐她。 昨夜大泽周边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落下来了。雪量不小,触目所及一片银装素裹。寻觅着卫霄的气息,白璃寻到了大泽西方岸边的一处破旧茅草屋。 从屋顶茅草的情况判断,这屋子总有三四年没住人了。屋子是全部木制的,有不少地方给虫蚁咬蛀了,风一吹,到处都咯吱咯吱地响。屋子外面本有一圈土筑矮墙,现在已经差不离全坍塌掉了,只剩下一个摇摇晃晃的破门还立着。 卫霄就站在这破门前搓手顿足翘首张望,等看到她身影,赶忙昂了头背了手挺直了腰背一派风轻云淡模样。等她来到面前才微微一转眸看她:“你来啦。” “嗯嗯。”白璃细细打量他:“你昨晚休息的可好?你身上的衣服倒洁净,是没有睡过吗?还是脱了衣服睡的?那这里有被褥吗?我知道你从不带乾坤袋的……”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啰嗦。 说着她还伸手想试试卫霄额头温度,被卫霄侧身躲过了:“注意你的举止!今儿你是来跟我修行的,便该以师礼事我。” 看他那严正神色,白璃不禁挑了挑眉:好吧,你要怎么玩我都陪你。“好好,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她屈膝一礼,并举起手中披风:“徒儿特亲手缝制披风一件以为拜师礼,手艺粗鄙,还请师父赏面儿收下。” 卫霄正打起全部精神让身体不要在寒风中颤抖,闻言甚是喜悦。“这拜师礼倒是简薄,罢了,左右我又不挑你什么。”他依旧端着,伸手取过那絮了棉、镶了貂的披风,忍住想仔细查看的,转身背对着白璃展开披到身上——一转身这嘴角就忍不住高高翘起。 “合适吗?暖和吗?”白璃帮他拉扯整齐:“昨夜匆忙做的,你又不在跟前,我很怕做小了。” “还行。”很暖和很合身啊!小琉璃就是这么贴心。卫霄心里高兴的不要不要的,面上却还得忍着:“拜师礼准备的这样用心,修炼也要用心才是。” “为什么突然要教我修炼?”白璃问。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你修为这么弱,难道不该好好修炼吗?”卫霄提步往湖边走,走了两步看白璃还站在原地,皱眉瞪她。白璃这才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我……咳咳,为师昨夜仔细替你盘算,你的以往修炼的长处是控水之术,如今也当从这里着手,把这长处再加强。不过若是与人对战,控水术的威力总是小点,因此为师准备传授你控冰之术。”卫霄道。 “控冰术四海八荒的生灵少有人会使。只听说过我们族中有些龙天生就能,不过非常非常少。”白璃道:“花花……咳咳,师父您老人家原来会的?” “略懂皮毛,不是很精通,不过教你想来也够了。”卫霄说着凌空飞起,给他新新出炉的徒儿做了个演示:他嘴唇翕动,手中掐动法印。一挥手,从他们所在之处开始,水凝成冰,并迅速蔓延,不出片刻钟目所能及的大泽全部被冰封! 白璃倒吸一口冷气:“略懂皮毛,不是很精通……师父您老人家忒谦虚了!” 第54章 “不是像这样看起来规模大、威力猛就是好的。真正厉害的术法,该体现在细微之处。”卫霄说着,五指轮转,冰在他掌心凝结,并慢慢向上长,长成尺余长、一个人形的样子。白璃睁大眼睛:“这是我!” “眉目衣饰都太粗糙,□□更是无从谈起。所以我说我并不精通。”卫霄不满意地看看,然后装出个长者神情,像给个孩童玩具一样把这冰雕小人儿给了白璃。 白璃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那你现在动用神通不会有雷来劈了吗?” “那天不是把大阵给毁了吗,自然不会再有雷。”卫霄回答道。 “就是那个大阵引发的雷霆?”白璃想起那一天的事,忍不住发问——她素来不爱窥探他人,可对象是卫霄的话,卫霄已经算不得他人了:“那个阵是谁布的?天庭吗?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那阵法既然束缚不住你,你却为什么一直甘心被束缚着?” “学习不专心,倒是挺会胡思乱想。”卫霄笑笑,岸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白璃忙也跟过去。她坐在石头旁的草地上,胳膊搭在他腿上,仰头关切地看着他。 卫霄看看这样的白璃,就很想顺势亲一亲她的小脸儿,奈何要维持师道尊严,不得不忍了。 “之前有跟你讲过,我们金翅大鹏鸟与孔雀两族相争的事儿,还记得吗?”他说。 “记得。”白璃说:“你说你们落败,然后你为了保全族人性命而降于敌手。所以是孔雀族把你囚在这里的吗?” “不,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之前不过是和你说了个大概。”卫霄扶额,陷入久远回忆中:“那个时候,我是希望可以平息两族纷争,可我的父亲,他和我的想法不一样,他誓要和孔雀族不死不休。然后因为我们俩这个分歧,致使族中人心不安,谣言四起,且战事连连失利。也有小人乘势而入,挑拨离间。我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大,乃至于父亲宣布收回我手上的兵马,而我带领部分死忠于我的族人离开族中。孔雀族探知了这情报,设下埋伏,跟随我的族人伤亡惨重,我不得不降敌以保全他们。降敌在我们那儿是最最耻辱的事情,因此伏九替我担了这个骂名。” “你是不是在怀疑,孔雀族探知到这情报,是你父亲泄露的?”白璃迟疑地问。 卫霄叹息:“没错,当时孔雀族也故意流露话锋,误导我这么以为。因此在父亲得到消息,亲自前来营救我时,我斥责于他,宁死不肯随他离去,还说要与他恩断义绝。我父亲那人的性子最是急躁大胆,因此他一气之下,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白璃听的精彩,连连催促。 “以前也告诉过你,我族与孔雀族的战事是有人居中挑拨的。此时这人再次出手,让我父亲以为这所有的事情,是西天如来在幕后操纵。因此,”事过多年,思及此,卫霄仍然心绪难平:“他竟然带领族中兵马攻上大雷音寺去了。” “什、什么?!”白璃目瞪口呆,西天如来那是何等大神通,大雷音寺那是何等彪悍的地方,便是天庭也得礼让三分,卫霄的爹这岂止是不明智,简直是失心疯! 然而卫霄又以淡定的语气说了让白璃更加震惊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如来佛祖给惯的。你知道,我们和如来佛祖有些渊源。混沌初分之时,万物初生,飞禽以孔雀为长,凤凰生大鹏与孔雀。孔雀刚出世之时好吃人,把刚修成丈六金身的如来一口吃了。如来劈孔雀脊背而出,却没要她性命,反封作了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与佛母同生的那大鹏,也被人称是如来娘舅。” “你,你别告诉我你爹就是如来佛祖的舅舅,你是佛祖的表弟!”白璃觉着自己再次受到了惊吓。 “不是的。与佛母同生的那只大鹏不是我父亲。”卫霄说。白璃刚拍了拍被惊吓的小心肝,就听卫霄继续道:“是我的祖父。” 白璃:“……那就是说你是佛祖的表侄子?” “这么说也没问题。佛祖的确把我当子侄辈看待。”卫霄叹道:“不过他最看重的还是我父亲。我父亲人才出众,佛母很喜欢他,所以他年少时经常来往大雷音寺。佛祖也和颜待他,倒是惯的他无所畏惧。因此才有带兵攻上大雷音寺这一出。” “然后呢?”白璃催问。 “然后?佛祖法力无边,岂是轻易能够撼动的。族人们几近全灭,而我父亲,说是亲戚,毕竟不是真的,闹了这么大事体,佛祖岂能容他。当下就要给贬入轮回,下畜生道。”卫霄揉揉额头:“孔雀族特特把这消息和前因后果,包括他们对我的误导,告诉阶下囚的我。原是想借机羞辱我、刺激我,呃,他们目的达到了,他们把我刺激大发了。” “你做了什么了?”白璃问,直觉告诉她那绝非等闲事体。 卫霄看她的目光变得有点躲闪:“我说了,你不要怕……算了,你怕也是应该的。我被刺激的狂性大发,失了理智,挣脱囚禁而出,杀入大雷音寺,且吞尽了沿途十万生灵。金翅大鹏鸟一气能吃十万生灵这种说法,就是从我这儿开始的,准确的说,也唯指我。” 白璃捂嘴。 知道他当有精彩的过往,岂料“精彩”到这种地步! “我当时真的是失了理智!”卫霄看她这样,不由得加快语速分解:“我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当我恢复理智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和佛祖谈好了条件:我父亲无罪开释,由我来承担两人的罪过。佛祖说是经过推算,算出东方大泽是安置我的最好的地方。因此在这里设下大阵,将我囚禁其中,并请天庭监管。所以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其实是个囚徒。” “可是我见到你开始,你就一直没有在大阵里啊,并且你还毁了大阵……”白璃喃喃道。 “是。”卫霄答道:“当年降于孔雀族之后,我浑身修为原是给他们毁了的。我也不知道那时哪儿来的力气发狂。然后发狂清醒之后,发现修为开始慢慢恢复——神奇的是我并没有重新修炼。三百年前开始,恢复的修为就超过以前了。差不离百十年前,我就能脱出大阵了。而十数年前,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摧毁大阵了。但是我不想离开这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竟有此事。”白璃沉吟着:“那你修为恢复这事儿,应该之前天庭和西天都不知道吧,至少不知道你回复的这么厉害……直到你摧毁了大阵……他们,他们会重新惩罚你吗?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又发狂了?”这样一想,白璃觉的好愧疚。 “你竟担心这个。难道你不害怕我吗?不痛恶我吗?”卫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其实我自己都很奇怪,犯下这般滔天罪孽,他们干吗不杀了我。原该一杀了事的。” “不,不可以!”白璃急急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只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佛祖智慧无边,他即没有让你死,那你就不该死。” 卫霄长舒一口气,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执着苦恼于自己继续存活于世的意义是什么,我想不到,我任由自己一日日在浑浑噩噩中沉沦。可是你出现了,一切开始变的不一样。” 有吗,我没发现耶。白璃想着,也转手抱住了卫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卫霄咳嗽一声放开了白璃:“好了,师道尊严,师道尊严。现在回归学习时间。” 白璃:“啊?你还没玩够啊?” 第55章 “谁和你玩耍了。”卫霄板起脸,刚才的温柔缱绻荡然无存:“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以收敛心神,好生修炼了。现在先跟着我把功法和法印记下。” 好吧,学就学吧,左右冬日里没多少水务处理。就当陪他了。白璃想。 岂料这一学起来白璃傻眼了:这是一套超难的术法,功法即长又艰涩拗口,法印复杂多变。白璃以前在族中的时候,学什么算是快的,常被师长夸赞聪慧。可是对上这套术法,也大感吃力。 因此卫霄把整套术法拆成好几个部分,一点一点来。他倒也像个为人师的样子,极耐心地带着白璃一遍遍背诵、演练。 一整天下来,几乎片刻没有休息,也不过学了整套术法的五分之一。且白璃不过勉强能记住、演练下来而已,远远称不上娴熟。 卫霄这师者当的还很严厉:“唔,这一整天才学了这么点儿吗,这倒是超出我预期的慢。回去晚上再好好练练,明天万不能忘掉了——我要检查的,检查不过关,要受罚的!” 白璃久违地感到了修炼的压力。 因此她不得不对师父谄媚讨好:“师父辛苦了,咱们这就回龙宫,徒儿给您做几个好菜,再烫一壶好酒可好?” 然而卫霄却是不领情:“不用了,以后我都住这里。” “啊?这四面透风的破茅草屋如何住的?现在天气又这么冷,你还着了风寒。就跟我回去吧。”白璃软了声音求他。 然而卫霄态度很坚决: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白璃无法,进那茅草屋看看:灰尘已被清理干净,只是还有一股子霉烂的味道挥之不去。屋子被舍弃的时候,可用的家具都已经被搬走了,倒是剩下一张床,不过床板已烂了半边。好的那半边还落上了一溜儿雪——这是因为正上方的屋顶茅草被风刮走了的缘故。 白璃低头看看那半快硬邦邦且狭窄的床板,再抬头看看屋顶破洞,眼前浮现一副画面:北风送着雪花嗖嗖地从破洞灌进来,卫霄缩着长胳膊长腿躺在半块床板上,时不时还得动一动抖落飘到身上的雪花……简直心酸。 “简陋是简陋了点,这不是匆忙之间没时间收拾嘛。”卫霄也略有点窘迫:“收拾一下就好了,呃,趁着天还没黑,我现在就收拾好了。先整修这屋顶吧。” 白璃闻言有点惊讶有点好笑:以往和她在一起,卫霄事事不都是她服侍代劳!他挑剔吃食让她做、头发打结找她梳、懒怠更衣让她帮忙等等种种惫赖事迹犹在眼前,而今这一下子就勤快、能耐的会修屋顶了? 她笑嘻嘻地立等看着。 就见卫霄走到外面空地上,伸手一挥,屋顶上破败的稻草被吹散无踪。他跳到屋顶上看看,把腐烂的椽木拿下。周围多的是山林树木,卫霄飞过去,不大会儿就带着数根木材飞回来了。他也无须用器具,只一团风在他手中使出万般用处。木材修整、重新上梁,不过转瞬间完成。 骨架修好了,该重新铺设稻草。他召出一个风卷。一挥手,风卷呼啸着朝不知哪里跑去了。并没有去很久,一刻钟后这风卷就跑回来了,却是卷了一个几人高的硕大稻草垛回来。 卫霄双手抬起,伸展五指弹琴似地向稻草垛挥动,稻草垛有序地在空中解体,分成无数份均匀的小堆,并捆扎成相同的束状,最后依次落在屋顶。又用多出的稻草搓成绳子,按规律交叉捆绑住稻草束。一个牢固的屋顶就完成了。 过程中卫霄未有片叶沾身,意态潇洒的很。白璃一开始是看笑话的态度,看着看着却凝重起来:这对风的控制,简直是精妙到了极点!用这等大神通修一个屋顶,啧啧,也就他能干得出来! 还剩下了些稻草。卫霄修长的手在空中划来划去,稻草穿梭往来,最后成型的是一个又大又厚的草席。 草席往屋子里一放,卫霄躺上去试试,惬意地点点头。 原来的破床,卫霄挥挥手,噼里啪啦破成了一堆木条。拣出几块垛到屋子中央,打个响指唤出一束火苗扔上去,不多时,这原本凄冷的破屋变的温暖起来。热气蒸腾出新稻草的芬芳,火光映红卫霄的眉眼,白璃突然觉的这屋子好极了,比自己龙宫奢华的寝殿都要好。 “师父好厉害!”白璃赶紧双手合十于胸前热切鼓掌:“上的了厅堂,修的了破房!诚然是徒儿努力之方向、人生之表率啊!” 卫霄微微一笑:“这算什么,为师的好处,你且待慢慢知道吧。” “师傅也累了,这备羹弄汤、铺床叠帐之事就交给徒儿吧。”白璃说着就要动手。 然而卫霄却拦住了她:“你如今学业要紧,不要做这些杂事了。赶紧回龙宫复习、休息去吧。明个还要早起过来。” 呵,有吃的都不要啦?这祸害还真装上瘾啦?白璃眨巴眨巴眼睛,搂住了卫霄胳膊:“外边这么黑了,一个人回去我害怕嘛!师父难道就不担心徒儿孤身一人,半路被只野狼叼走?” 卫霄似笑非笑看她:“哪只狼敢叼龙?不用跟我撒娇,没用的。我说了,要把以往的轻浮行径一应改掉。所以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你在我这里实在不妥,快快离去吧。” 还矫情个没完没了了是吧。白璃心中翻个白眼,复又道:“那龙宫水寒,徒儿一个人晚上睡不着……”她突然抛开他跃向那草席床:“就留徒儿下来为师父暖床呗!” 白璃想想曾看过的人间画本,支起头翘起臀,努力把身体扭成个书上那样的妖娆样儿。 扭来扭去,白璃始终觉着姿势做的不到位。还在琢磨中,眼前一花,卫霄俯身,双手撑住草席,把她禁囿在了怀中。 他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火光在上面一闪一闪,闪的他目光晦暗不明。白璃莫名觉的可怖。 她咬咬唇,换掉那妖娆样儿,而放平身体朝远离他的地方挪动:“呃,师父身上好热,想来不用徒儿暖床了,徒儿还是告辞的好……” 话未说完,天旋地转,再定睛之时人已经到了卫霄怀中,被他紧紧抱住。他的如鼓心跳之声、血脉虬张之声,尽皆落入耳中。 “不、不要!”白璃失口喊出。 下一个瞬间,身体一轻,在空中轻盈翻转,翻转过熊熊的火堆,翻转过吱呀作响的房门,落在屋外白雪覆盖的院子里。 没有被摔疼,因为有风托着她轻轻落下。白璃爬起来,看那房门在眼前关闭,并传出卫霄的声音:“明天早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给卫霄扔了出来! 第56章 龙生中第一次自荐枕席却给人扔了出来,白璃觉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论如何抓破道貌岸然伪君子的脸皮。回龙宫的路上,她气鼓鼓地思考着这命题,就没有发现有一根金羽晃晃悠悠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进了寝宫才消失。 第二天白璃果然起了个大早。她梳洗装扮完毕出发去卫霄那儿时龙宫大多数生灵还在熟睡中。不过珠珠是醒着的——准确的说是熬了个夜还没睡。白璃近日把一些治水的杂务委托给珠珠处理,珠珠自觉身负重任,竟是废寝忘食的勤勉。白璃这往外走的时候就让她撞见了。 “大王,你这装扮是为了取悦世尊吗?”珠珠看清白璃的模样,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今天白璃穿了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外批一件同样粉嫩嫩的半身小披肩,小披肩的边缘上缀了一溜儿毛茸茸的兔毛。更过分的是,头上围着龙角扎了两个包子头,包子头周边也扎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妥妥的卫霄式审美啊! 白璃原想躲过龙宫里的生灵们来着。“不许笑不许笑!”她捂脸速速离去。 身后传来珠珠的呼喊:“这个认错态度很好,继续保持!” 到了那破茅草屋,天不过才蒙蒙亮。门扉紧闭,寂寂无声,果然卫霄还没起。 白璃轻灵地从那用草帘子虚挡的窗户飞了进去。屋子里卫霄四仰八叉地睡着。白璃蹑手蹑脚地靠近他,蹲下静静看他一会儿:唔,这人睡觉时唇红齿白安静祥和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不过似乎脸太红了些,细小的汗珠从脸上一直淌到胸口。她伸手试试他体温:呀,还是在发热,发热的很厉害呢。白璃忙掏出自己手帕,给他擦汗。 擦了没两下手就被握住了。卫霄被她惊醒了,他倏地睁开眼睛,目光落于她的脸上。 那目光起初锋利如刃,很快软和温柔,转而燃起小火花,火花里还升起无数个粉红泡泡。 就是这样。白璃微微一歪头,眼波流淌,嘴唇一翘,露出一排小白牙。 还没完全清醒的卫霄给她带的也傻笑了起来。“琉璃儿小乖乖!”他撒娇地叫一声,伸手把白璃拉到怀里,抱着她打个滚儿,低头在她包子头上蹭蹭,唇顺势就要向她脸上落去。 白璃不慌不忙地伸手挡住:“师父早安!这一大早上的,这是要教授徒儿什么新功法啊?” 被这一声“师父”唤清醒,果然卫霄的脸色就僵了起来,眼中的火苗儿动荡摇曳。 “咳咳。”他放开白璃站起来,还刻意保持点距离:“这,这未得为师允准,谁许你没声响的就进来了?不知道什么叫程门立雪吗?” “可是外面好冷。”白璃爬起来跪坐于地,仰脸可怜巴巴地看他:“师父知道的,徒儿身子骨向来柔弱,师父真忍心赶徒儿到外面风雪里去吗?” 她膝行两步到卫霄身边,脸去蹭卫霄的手:“不信师父试试,徒儿这身上,冰凉冰凉的呢。” 哪里凉了,她的小脸温温软软的。这小脸往常略嫌失了血色,可是涂上胭脂的话却又太过——她失智期间卫霄亲自动手试验过——而今被身上毛茸茸粉嫩嫩一衬,就如美玉多了水色,灵气之上添了鲜媚。引诱着人必得去摸一摸,最好是尝一尝……然而理智提醒卫霄维持师道尊严,他不得不握住蠢蠢欲动的手,咽口口水:“那就一边候着吧!”他把她捏着脖颈拎到墙根:“先把昨天学的功法和法印复习五十遍!” 趁着这五十遍的时间,卫霄整理洗漱吃早餐——他的作息起居向来和普通凡人一样,该睡睡该吃吃,丝毫没有仙灵之人该有的矜持和讲究。现如今这草屋里用度简陋,他就更随意了:并没有洗漱用具,院子井里残留的破捅接来半桶冷水直接泼在脸上;几块带土白芋放火里烤烤算是早餐——现如今他倒不挑嘴了! 白璃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她忙不迭地喊:“放下!还在发热怎么好用冷水!哎哟!这从哪儿捡来的破白芋,是你该吃的东西吗!求你了,让我来……” “又不专心,再加五十遍!”卫霄一个严厉的眼风打断她的话——如果他嘴上没沾着白芋的皮屑就更威严了。 等这一百遍完了又给卫霄检查过,天光已经大亮了。“好,我们抓紧进行下一部分学习。”卫霄道。 “你先吃点风寒药吧,我看你今天精神比昨天又要差。”白璃道。 “这点小病,吃什么药。”卫霄固执不肯:“说了多少遍,不要分神旁顾杂务,好好学习!” 白璃只能把屋中火堆挑的更旺一点。 外面又下起了雪,而屋里暖意融融。卫霄和白璃正襟危坐地相对跪坐在草席两边,一教一习。 今天学的相较之于昨天的,要简单一点。然而教授过程却极困难,白璃频频出错。“哎呀,这个手势我怎么总做不好呢!”她貌似很生气地狠狠拍打自己的双手。 “不着急,慢慢来。”卫霄赶紧阻止住她:她骨头那么软,别弄折了。 “可是就是做不好啊。”白璃嘟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卫霄:“师父手把手教教徒儿好不好?要师父手把手教才能学会。” 这,这似乎和师道尊严并不相违背。卫霄说服自己。事实上他有些急迫地把白璃搂入怀中,握住她的手,附唇在她耳边温言指导:“我们重新开始一遍。”同时装作不小心碰到的样子蹭蹭她的包子头。 这样果然教学效率高。一遍下来,白璃就会了。“谢谢师父。”她巧笑倩兮。说这话的时候,她仰头看他,而他低头,她的唇几乎碰到他的嘴角。 可是下一瞬间,白璃就毫不犹豫推开卫霄手离开了他怀抱。 白璃能够感觉卫霄的不舍,他下意识是想按住她的——可是他终究忍住了,而继续端着那严正的模样。白璃心中挫败感油然而生。再学习之时,就有点恹恹的。 而卫霄也觉着少了点“言传身教”的精髓,教授热情减弱了许多。 “师父累不累?”白璃察觉出来:“徒儿可是累了,咱们歇息一会儿吧?” 卫霄点头允可。 他站起走到火堆旁,给火堆添添劈柴。一转身,不防吓了一跳:这片刻时间,白璃身前多了一堆东西:锅碗瓢盆、被褥帐幔、席子桌子……她还在不停地从乾坤袋里往外掏。 “停下!”卫霄喝止她:“把你的东西给我收回去。” “怎么,我的东西你也不肯要?何必呢这点小东西?你就当补填的拜师礼好了。”白璃道。 “我说了我要改变以往行径。这依赖着你贪图享受一项就是第一等要改的。”卫霄正色道:“这里眼下简陋,我会自己动手添置。你不用管。” 白璃心中的挫败感更盛了:你到底要装到几时啊。 又过了一天白璃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卫霄自力更生的成果:院子周围新扎起一圈半人高竹篱,破旧的院门换掉了,新门在雪后初霁的阳光下散发着新木光泽。 白璃看在眼里不喜反恼:还真准备在这里扎根啦?她上前轻轻一脚,把门踢开。 今天她比昨天可要来的晚很多,可是卫霄依旧没起。 “这般懒惰,也叫为人师者。”她坐到他身边,冷嘲道。 然而卫霄一点反应没有。 白璃察觉似乎有点不对,她拉开用披风当被子、蜷缩在里面的卫霄查看:他面色赤红,满头大汗。 白璃试试他体温:“天哪,烧成这个样子!” 她忙从自己乾坤袋里找药。得道生灵哪个会得伤寒这种小病,她如何备得药剂!只能先找了两丸清毒健体的灵药给他服用:“花花,先把这个吃了,我一会儿去给你抓药。” 卫霄昏昏沉沉,完全没反应。 白璃捏他下颚,想让他张嘴把药丸吃下去,他骨头那么硬,哪里捏的开! 白璃只好覆唇上去,伸舌叩关:“花花,乖,张嘴,吃药。”她含混不清地说。 坚固的关卡应声而开,然而那叩关之将却被诱入、扣留、纠缠……好不容易白璃才能推开他:“你是故意的!” 然而这次卫霄并不是故意的,他依旧昏沉不醒。浸湿全身的汗水证明他并没有作伪。 白璃皱皱眉,自己先把药丸噙入口中嚼碎,然后再次覆唇过去,喂给他。他身上那样热,这样近距离接触白璃也给热出了好一身汗。 “这样的高烧不行的。”白璃想想,从乾坤袋里取出厚厚的被褥铺陈了,然后把卫霄搬上去,准备脱掉他衣服,用帕子浸了酒水从头到脚给他擦拭降温。 然而衣服一脱,白璃愣住了。 卫霄不穿衣服的样子,白璃是见惯了。她给他换过多少次伤药!她记忆力很好,他身上主要的伤疤长什么样儿她想忘都忘不掉。 可是现在,他原本满身的伤疤,都不见了,一条也不见了。那肌肤光滑平整,看不出一点儿破损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璃不由得推卫霄,想问个明白:“花花,你醒醒,醒醒。” 摇晃了许久,卫霄眉心皱了又皱,眼皮颤了又颤,似乎很艰难的,他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白璃。 白璃迫不及待地发问:“花花,你可醒了,你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察觉有事情不对劲:卫霄的眼瞳,怎么变成了黑色了?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触摸他眼睛。 这一触之下,卫霄又合上了眼睛。“琉璃儿……”他呢喃一句,再次陷入昏迷。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璃惊疑不定。但是眼下也只能暂且按捺,先让卫霄清醒过来再说。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卫霄擦拭身体,然后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去找药。 伤寒这种小病,也只好找人间的医师。抓好了药,白璃片刻不耽误立刻回还。 刚出了抓药的小镇子,白璃突然察觉金翅大鹏鸟的气息瞬间从远处而至。 “咦,花花,你好了吗?”她欢喜地冲着气息传来的那片云朵飞了上去。 金羽一现,一只爪子稳准地掐住了她喉咙! 窒息让白璃视线模糊,她无意识地翕动嘴唇:“花花,花花” 第57章 眼前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突然脖子上稍微松了一点,白璃急促地大口呼吸。 随着空气的涌入,她的视线恢复明朗。眼前,抓着她的爪子,已经变成人手。一双金色眼瞳冷冷地打量着她。相似的面容,可是轮廓更为强硬,气质更为锐利,这并不是卫霄。 “你就是现在在我大哥身边的那条琉璃小白龙吧。”他开口说。神态从容,但是极威严极傲慢,带着一种睥睨苍生的震慑力。 果然,原来是卫霄的另一个弟弟。“是我。你意欲何为?”白璃艰难地问。这只鸟儿的气息比卫霄恐怖多了! “好一只放肆大胆的龙。你又是意欲何为呢,如此积虑地接近我大哥?”这鸟儿说着,手又一点点收紧。 等白璃到了昏迷边缘他再次松开:“哦,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大哥会留你在身边,大哥喜欢软绵绵的东西。” 他再次打量白璃。他的神色一直冷若冰霜,看不出情绪。 突然他动手捏了捏白璃的脸。 尽管他神色还是没变化,白璃却解读出了“的确很软不错不错”的意思。 “你放开我,卫霄不会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白璃虚弱地说。她又痛又怒又怕,身体抖个不停。 “呵呵。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只面瘫鸟儿还继续捏她:“我警告你,不要自不量力……” 然而他话没说完,突然一阵疾风袭来,白璃完全没看请发生什么,而那鸟儿的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自己则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琉璃儿,琉璃儿你怎么样?”卫霄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白璃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软成一滩泥。她想说自己没有事,可是张了张嘴却剧烈咳嗽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卫霄抱紧她为她抚背顺气,又心疼地查看她。脸,已经红肿起来了,更要紧的是脖子,那里,已经被掐出半圈紫红的血痕。 所幸没掐断……万一掐断了……这么细这么软的脖子……卫霄想想一阵后怕。这后怕让他慌乱,慌乱之中他伸舌去舔白璃的脖子——可以促进外伤愈合的是白璃的口水又不是他的——边舔边含混不清对白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哥、哥……”那面瘫鸟儿飞回来了,看到这情形他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卫霄扭头看看,眼里不加掩饰地露出极憎恶的目光,二话没说一巴掌过去又把他扇飞了。 白璃此时咳嗽停了,她从喉咙眼里挤出一点声音问:“他是你的哪个兄弟吗?” “嗯,老二卫辰。”卫霄回答道。他觉察到白璃对卫辰的惧怕,忙又道:“他是兄弟里和我最不像最不亲近的一个。我代他向你赔罪,好不好?” 可是感觉他对你很关心很想和你亲近啊。“我没事,想来是一场误会,你不要打他了。”白璃说。她的确有自知之明:人家是血肉至亲,现在打两下骂两下过后还不是和好如初,自己是什么分量,可犯不着去做那离间人家亲情的祸水。 说话间面瘫鸟儿——卫辰再次飞回来了。看他那歪歪扭扭的飞行姿势,看给卫霄揍的不轻,“哥。”他唤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原本傲慢威严的气质却被紧张局促取代。叫了这一声,他张着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滚。”卫霄正眼都不看他,抱起白璃就走。 他这态度的确冷情的很,和对他的六弟卫云大不一样。白璃不禁又猜测,大家族之中难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尤其这长子次子之间。看来卫霄和这卫辰是这样的?那卫霄如今失势,而观这卫辰的行止像是大权在握的模样,卫霄如此折辱于他,会不会招来他的报复? 卫霄是何等敏锐的觉察力,她这东想西想,分毫不差地让卫霄给看了出来。 “不用乱想。”卫霄笑道:“这老二是从小给我打怕了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他只需轻轻动一下翅膀就回到了湖边茅草屋。他把白璃放在床上,问白璃伤药在哪里、给白璃上伤药。 白璃能够察觉到,那卫辰并未离去,而是跟随他们来到了这里,在屋外久久徘徊。 “我去打发他走。”注意到白璃的分神旁顾,卫霄说。 他只出去了一小会儿。白璃也没听到有什么声响,只察觉卫辰的气息迅速远去了。 白璃很想问一问卫霄他和卫辰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又犹豫是否应当开口。这又给卫霄看了出来。“想问就问呗。”卫霄按着她让她躺下,不许起来抻了脖子:“我有六个弟弟,卫辰是我唯一不喜欢的、怎么看都不顺眼。他倒是不敢违抗我的。” “是脾性合不来吗?”白璃轻声问。 “倒也不是。”卫霄边给她盖被子边说:“真论起来和他本身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我家那老头子。” “你是说你父亲?”白璃思忖着说:“是不是你父亲更偏爱他?” “呃,也不完全是这样。”卫霄挠挠头:“从哪里说起呢……首先你要知道,我娘,是我家老头子至今为止唯一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不过我娘命薄,我还不记得她样子的时候她就生病离世了。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父亲身边没有其他雌性出现,他专心于修炼,处理族中事务也极英明。而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族中唯一的少主,我所会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教导我的。那段时间,我只觉的老头子是这天上地下最厉害的英雄、最完美不过的男人。” “哦,原来你和卫辰,和你其他弟弟不是同母的?”白璃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们长得可比同母还像。 卫霄点点头并磨磨牙:“突然有一天,我心中的完美英雄就抱着一只花枝招展的雌性出现了,并且那雌性还带着只蛋,说是我弟弟;并且向来冷冰冰的老头子在他们娘俩面前笑的跟个白痴似的——你能体会到那时我的感受吗?呵呵,整个世界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啊!” “明白啦,原来你是吃他们娘俩的醋啊。”白璃伸手刮一下他鼻子:“不过也难免,你那时那么小,小心肝儿难免受不住这刺激,你爹也太不注意了些。” “谁吃他们的醋啦,谁受不了刺激啦!”卫霄抓住她的手,急急辩驳:“我还没说完好吗?那时老头子对卫辰他娘千宠百爱,眼看着要大摆筵席续弦呢!卫辰他娘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打她消失以后,老头子就整个变了个人,以前的英明神武通通不见了,变的又不靠谱又混账,还整天不着家。多少年回来一次,必给我带同样的见面礼——他在外面风流快活得来的新蛋。嗯,我其他五个弟弟就是这么来的。这五个弟弟也是托卫辰的福,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他们就没什么抵触。只是卫辰,我也知道不关他的事,但就是不能喜欢他。” “啊?”听他这么一说,白璃觉得卫辰好无辜——甚至可以说是好可怜了!母亲逃婚,父亲消沉,成为顶梁柱的大哥不喜欢他,想来其他弟弟在卫霄影响下也不会和他走多近吧…… 卫霄又察觉到白璃的想法,赶紧抽抽鼻子卖可怜:“但是虽然我不喜欢他我依然把他养大了呀!我六个弟弟都是我养大的!你知道我小时候有多辛苦吗,要修炼,要处理族里的事情,还要孵化、拉扯这六只小鸟儿——孵蛋又是苦中之苦!必须得血亲亲自动手,族人不能代替的。虽然族中有五色溟池可以帮助加速孵化,但还得日夜盯着,我们金翅大鹏鸟的蛋也是极好的东西,有很多妖孽觊觎的。盯着还不算,还得和它说话,给它浇天材地宝,给它翻身,给它控制温度……整整要盯七七四十九年才能孵出来!别的蛋都是父母轮流上阵还受不住,我这儿可只有我啊!孵出来还得养啊,得管他们吃喝拉撒、传授他们修炼、教他们做鸟的道理防止他们长歪……好不容易养大一只,又来一只,好不容易养大一只,又来一只……我有段时间都快要崩溃了。” 果然他得逞了,白璃立刻抛开了卫辰:“真的是好辛苦。”她搂住他的脖子摸摸他的头,看他的目光里满是怜惜。 卫霄顺势躺到她身边蹭她:“所以你不要怪我现在什么事都要你照顾。委实是幼年缺少了人照料现在就想补回来……” “嗯嗯,给你补回来,都给你补回来。”白璃连连亲吻他。 卫霄欢喜地得寸进尺。 唇齿纠缠间,白璃就觉出卫霄的体温依然很高——他还在发热,并且比之前更厉害了,想来是这一番折腾费神所致。 “我抓了伤寒药。”白璃努力躲避开他的唇:“我给你煮药……” “我不需要吃什么药,你也不许动,你身上还有伤呢。”卫霄在吃药这事上依旧极顽固:“你给我抱着好好睡一觉,我就会好了。” 白璃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卫霄也着实神思有些倦怠,不多时就又沉沉睡去。 白璃也睡着了。因为之前被卫云给吓的不轻,她睡的不是很踏实。她无意识地把身体往卫霄怀中钻了又钻。卫霄身上的热度让她感觉安全。 昏沉中不知何时起耳畔的呼吸声变的浑浊。 “琉璃儿我好热。”她听到卫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笼罩住他。 “热吗?”她迷迷糊糊地说,并伸手去试。的确好热,一片精干的炽热。就说要喝药的嘛,不听话…… “你好凉。”精干的炽热由手上蔓延至整个身体,卫霄急促的声音降低至她耳边,并酥酥软软地往她脑中爬:“帮帮我,帮帮我。” “哦,好。”她抱住他。 第58章 白璃确实是睡迷糊了,等她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然身处情/欲/火海之中,无法逃离。 火海中有千万丈的惊涛骇浪,而白璃感觉自己是一叶最简陋的小舟,随时会被淹没吞噬、粉身碎骨。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那样凶险的波浪,硬生生按捺下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极轻柔地护着她、托着她完成这一段旅程,到达彼岸新的起点。 这个起点,并不在她计划中。白璃有些欢喜感动,也有迷茫恐惧。来不及分辨清楚,她陷入了沉睡中。 再醒来之时,是万物俱籁的深夜里。 身边卫霄搂着她睡的香甜。白璃看看他,想想刚才的事儿:她只记得那炽热感觉,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记不清了。她伸手摸摸脸,轻轻拿开他搂着她的手,悄悄起身。 这一起身,才察觉身上还是有些不适的。不过骨头都好好的,一根没断,甚至脱臼都没有。 白璃按按心口——现在心跳还比平时跳的更快一些。她扭头看卫霄。屋外已有晨光微微亮起,微染在卫霄的眉眼上。他眼角微翘眉心舒展,无限美好和欢喜蕴藏其中。 白璃忍不住俯身过去探指想抚触一下。然而指尖落下之时又迟疑。“你对我这么好,等你走了,我会不习惯的……”她几近无声地轻叹。 卫霄突然张嘴,一口把她手指咬住。“谁要走?”他含糊地问,并睁开了眼睛。 白璃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收手指。 卫霄却不肯放,脑袋顺势跟到了她怀里:“谁要走?是你要赶我走吗?” 他的头脸不老实的乱蹭,唇齿放过了她的手指,却又找到了新的目标。白璃感觉全身血一下子都涌上了头顶,并之前记不清的一些片段也被翻弄了出来。她恼怒地用力推开卫霄。 但是此时的卫霄却又变成了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好,乖,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他立刻反扑回来把她紧紧抱住:“你真生气了吗?” 肌肤相触,他的温度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此时却带给她完全陌生的感觉。这感觉让她留恋却又畏惧。“我只是,不想这样。”白璃还在试图推开他。 “不想哪样?”卫霄伏在她耳边说:“不想与我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只肯保持喜欢的程度是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可是白璃下意识地不想承认,她微微张了张嘴,卫霄立刻又道:“哦,是比喜欢多很多。” 白璃一咬牙:“没错,就是这样。” 卫霄却把头埋在她肩上,大笑起来。他笑的那样厉害,连带着白璃的身体也颤动起来,心里也动荡不安,很快又演变为难受。“你笑什么,不许笑!”她大声说。 “是因为欢喜才笑啊。”卫霄回答她。:“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万幸我没有错过。” 谁是可爱的小东西了!白璃听了却一点不欢喜,反而更难过了。 不过卫霄还在她耳边细细诉说,他的声音明明那么小,却那么清晰,字字印入她的脑中:“琉璃儿,我想让你知道,以往我从未心悦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你不是消遣,不是玩物,更不是路过的风景。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让你离开我。” 白璃的难受复又转还为动荡,并迅速酿成风暴。“不。”她摇摇头,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不属于这里,终究你要回到你的世界的,而我,我会追不上你的。” 卫霄长叹一声。“明明是我追不上你,”他说:“我已经领略过大千世界无边景象,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你的心里。” 天光越来越亮,可是白璃却觉得五感全给卫霄的话蒙住了,整个人晕的很。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卫霄还在说:“所以我本来的打算不是这样的。我想要慢慢来,总要你信了我,然后我们成亲,然后……都是这场病,我给烧迷糊了,还以为是做梦呢……你要不肯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要不理我,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他的眼睛那么柔软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白璃心中的风暴终究化作一场春雨绵绵洒下。“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不吃药了?”她最后嗫喏道。 那柔软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卫霄以一个迫不及待的吻回复她:“不吃药……也行的……吃你,就好了……” 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白璃虚吃惊地挣扎:“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是我弄疼了你吗?”卫霄的雷霆之势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是,那个……是你。”白璃把脸往枕头里一埋:“我的身体这个样子,你这样忍耐……怕是不能尽兴吧……为什么还要……” 她这话把卫霄逼出了满身的汗。也就是他意志力强悍,此时此刻欲/火焚身亦能保持一丝理智思考分析:尽兴不尽兴这话,不该出自她口……是有人曾对她说过……混账东西! 怒气和醋意撩拨的欲/火更盛。他不得不深吸几口气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拥有你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口干舌燥,卫霄赶紧低头啃噬了几口略缓解下,才继续跟白璃讲:“我只怕会弄伤你,所以你要抓紧学习控冰术了……” “控冰术?”白璃茫然地问,不知道他为何在此时提起这个。 “学好了,学到精深,可以用冰支撑你的骨头。”卫霄思及原本的美好打算,再忍耐不住,一把把白璃提到怀中。 白璃恍然大悟:“你,你原是存着那样龌蹉的心……还好意思师父徒儿的叫……” 卫霄嘿嘿一笑:“惭愧惭愧,现下却没什么能够教你的了,为师于此事上也是从未涉猎,需得慢慢钻研……” 一连数日,白璃不曾返还龙宫。珠珠有些牵挂。这天有生灵从西海远道而来,送上一纸书信说是给白璃的,珠珠便携了这书信去寻找她。 寻气息找到这岸边茅草屋,虽已是日上中天,然而门户紧闭。珠珠便照着以前习惯,跳墙而入,凑到窗户下先听听墙角。 先入耳一阵悉悉索索,然后听到她家大王细声细气地说:“突然想起来,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原来的疤痕为何都不见了。” 然后是卫霄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原来那般粗糙,硌了你这冰肌玉骨可如何是好。 ” “明明是之前就没有了。”白璃娇嗔。 “那是因为我神机妙算,早早拔毛蜕皮打理清爽等待大王临幸。”卫霄嬉笑:“看我如此诚意,大王好意思不多振奋努力一二?” “讨厌!” …… 这这这,珠珠瞪圆眼珠连退数步。定下神来再细想想不禁拂心喟叹:唉,我的大王啊,一早就知道你不是这只鸟儿的对手,不过捱到现在才给拆吃入肚,嗯,已然可称得上是你们龙族之光了。 “很累吗小乖乖?”她听到里面又有卫霄的声音传出,这次可是着意放大了声:“没事儿,一会儿就给你炖了外面那条爱听墙角的鲛补补。” “别别别啊!”吓得珠珠抖衣而颤:“小鲛错了,世尊继续,大王努力!” “这都什么呀,好了珠珠你等等我出来了。”白璃说。 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动,白璃走了出来。 珠珠还是有点替白璃担心的,忙迎上去拉着白璃团团看:没缺胳膊断腿,行动自如,脸色也红润,神情更是美妙的很,嗯,“这倒难得,世尊果然是个细致耐心的人。”她笑吟吟道。 “他是很好。”白璃低头微笑。 珠珠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现如今,总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了吧?”她拉着她远远离开房门,问她。 白璃跟她咬耳朵:“我还是不敢相信,越接近他就越觉得他心机深。可是他对我的好不似作伪。我想走一步看一步呗。” “对啊,走一步看一步呀。”珠珠很赞同她:“所谓萍水相逢且尽欢,水流萍散各东西。咱们水族就是这样的嘛,享受当下最要紧。他又那么好看。” “对,他那么好看。”白璃附和。两人相视咯咯而笑。 “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啊?笑的那么奇怪。”卫霄也走出来了,皱眉看着她们。 “姑娘家的悄悄话,不关世尊的事。”珠珠朝卫霄喊一句,又和白璃说:“咦,这倒奇怪,你看你精神这么好,但是世尊,啧啧,眼圈发黑面目发青神思倦怠,难不成,这么大只鸟儿,倒是个不济事的?” “你胡说什么呀!”白璃脸皮还薄,受不了她如此打趣。 “哎呀,这是很要紧的事情,你不要害羞呀,跟我说说,我给你出主意。我毕竟是过来人。”珠珠跟她挤眉弄眼:“龙长天那厮,别的地方不怎么样,床帏之间却委实能干……” “求你了别乱讲话,他说不定会听到的。”白璃紧张地捂住她的嘴,扭头看看卫霄。他在无聊地削一块木头,似乎没注意这边,才跟珠珠讲:“其实全是因为我,你知道,我骨头那么软,所以他就要很克制,所以……你懂了吗?” “哦哦哦,懂了懂了,原来是这样啊。”珠珠小鸡啄米般点头,俄而又震惊摇头:“这样是不成的!男人这种东西……你别着急啊,我帮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可想!”白璃捂脸。 “有的有的。”珠珠拉下她手,认真道:“这种情况就要依靠技巧了!有那么几种姿势……啊,说不太好说,你等我回去,给你整理下画出来,你照着好好学……” 越说越离谱了。白璃赶紧又看卫霄一眼。她看到他眉梢眼角似乎有那么一丝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好了好了,话说起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若是没事就回吧。”她开口撵人。 “啊,有事的有事的。”珠珠这才想起来的初衷:“这里有一封西海来的你的信。” “哦?西海来的?”白璃接过信。不必拆开看,只看了信封上的笔迹,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第59章 “咦,好像有情况哦。”珠珠看她这样,立刻就猜到了:“难不成,是你那个小未婚夫的信?” 什么小未婚夫,已经是前任了好嘛!白璃刚要澄清,就听嗖地一声风响,手中的信被一把夺走。“什么未婚夫?谁的未婚夫?琉璃儿你有未婚夫的?你欺骗我感情?”等她反应过来,卫霄人已经近在咫尺,边拆信边一本正经地质问她。 “不是,已经解除了婚约的,”白璃辩解,但仍有些心慌:“哎呀,谁许你看我信!你还给我!” “你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这事儿?既然没什么关系了,干嘛不敢让我看这信?”卫霄明显醋上了。 “我想告诉你就告诉你,想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你管不着!”白璃踮脚去抢那被他高举在手中的信,却怎么也抢不着 卫霄把信看完才给她:“哦,你这位前未婚夫邀请你参加他的婚礼,最好再给他的新娘子当个伴娘。”此时他神清气爽,哪里还见半点醋样儿? 白璃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放心了是吧?” “那是,大大的放心。”卫霄负手挺胸,大气承认:“如此眼界行止的毛头小子,哪里配的上做我的敌手。” 白璃轻哂一声,把信折起。 她本想让这事儿就这么结了的,然而卫霄却又探头到她面前道:“那我们何时启程呢?” “启、启、启,启什么程?”白璃暗道不好,就知道他没这么轻易打发:“我不会去参加这个婚礼的。” “干嘛不去。”卫霄闲闲道:“他敢请,你为什么不敢去。” “对啊对啊,大王,他们欺人太甚!”珠珠也赞同卫霄:“你和他们王族的事情,我在西海的时候全听说了!他们简直是鲜廉寡耻!大王你就应该拉上世尊同去,让他们看看,原是他们的王子配不上你!” “什么事情?讲给我听。”卫霄听这意思,他的小琉璃儿怕是受了委屈的。他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珠珠张口急急道:“是这样的世尊,他们王族想取消和大王的婚约,却污蔑大王偷东西……” “竟有此事?”卫霄眉头一皱,属于他的恐怖气息便不加抑制地充斥了这一方天地。吓的珠珠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好吧好吧,一定要知道我自己说好了。”白璃示意珠珠先离去,然后拉了卫霄进屋坐下,把事情从头细细说起。 “其实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再说了,负过我的,我都还了回去。”她叹息道。 “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卫霄把她纤细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 “可是我的事情不过是一些俗气的世态人心,远比不上你的故事的壮烈呢。”白璃道:“我的事情的缘起,也是和上一辈人有关。” “我的父亲曾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为了守卫王族牺牲了,我母亲也殉他而去。现今西海龙君感我父母忠义,怜我孤苦无依,就定下了我和摩昌的婚事。摩昌是龙君的三弟的儿子,血统高贵,这桩婚事我算是高攀。加之我身体又是这样不济,摩昌的母亲三王妃就一直不太看得上我。王族其他人,话里话外也都是我配不上摩昌。”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卫霄愤愤道。 白璃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努力,想让自己变的优秀,想让他们喜欢我。很久后我才明白,若不被喜欢,那么优秀也是一种罪过。最后所有的矛盾在我报选牧水龙神时终于爆发。” “我当时报选牧水龙神,原本不过是赌气。三王妃的妹子讥讽我修炼何必如此认真,又不会去出任牧水龙神,只学好服侍夫君的本事就是了。我也是忍他们忍的久了,一时不忿就随着摩昌一起去报名了——摩昌准备了好久要做一方龙神的。结果,摩昌没有通过甄选测试,我却通过了。” “这下可是捅了篓子了。”时隔这许久,思及此白璃仍然很无奈:“别人怎样倒也罢了,摩昌原本待我还好,为此事竟也跟我起了嫌隙。三王妃趁机挑拨他,撮合他和她看中的一位身份贵重的小姐。还设法叫我撞见了他们的约会。” “我怒极质问摩昌,他给自己辩解,却无意说了一句话,伤我伤的不行。”说到这里白璃忍不住往卫霄怀里缩了缩。 “是不是,那尽兴不尽兴的事情?”卫霄轻声问。 白璃给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卫霄微微一笑:“因为我无所不能。” 白璃叹气:“没错,他说我身体这样子,鱼水之欢也没法让他尽兴,他找其他女子不过是给我逼的……他那时的语气,仿佛我不是个活生生的生灵,不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未婚妻,而只是个泄/欲的器具……” 卫霄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种混账话,不必再说了,也不必再记着了。是我不好,不该勾起你这些伤心事。” 白璃摇摇头,坚持说完:“事已至此,我对他已无妄想,原该安安静静解除婚约就好,大家省心。岂料他娘三王妃又闹幺蛾子。因为这婚事毕竟是龙君赐下,既是要解除该他们到龙君面前提出。她怕龙君知道她儿子负我的事儿,有损她儿子在龙君心中的形象,故而先下手为强做了一桩事体污蔑于我。 “摩昌那时负责看管族中的一株玉树——那玉树眼看就要长到千尺,是要上供天庭的。因此族里看管的极严,布下结界保护它,除了摩昌其他人都没有开启咒语。但因为我和摩昌的关系我是有的——其实那玉树差不离是我替摩昌养大的。此时三王妃却以此来恩将仇报。她让摩昌藏起几个玉树结的玉果,然后污蔑是我偷去的,要我主动跟龙君提出解除婚约,只说是我另看上了其他儿郎。” “我委实是气急了,偷偷去把这玉树打了个稀巴烂——那三王妃也不想想,明面儿上树是归她儿子管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白璃说道这里忍不住笑出来:“果然事情闹大了,闹到了龙君面前,龙君纵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能说破,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后来我被分配到这里来做龙神,显然是他们做了手脚,他们想让我死的。可是上天垂怜,我又遇到了你。” 白璃的故事说完了。抬头看卫霄眼波流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我的故事是不是特别没意思?你在想什么?” 卫霄回神,把她抱入怀中:“我在想,多亏西海龙族的有眼无珠,才能让我得到你。” 白璃笑着在他怀里蹭蹭:“是。” 知道了白璃在西海的往事,更坚定了卫霄前往西海的决心。几天之后,选了个宜出行的吉日,他们坐上龙长天留下的座驾出发了。 珠珠一开始很高兴来着,因她也被带上了:“跟大王去参加婚礼,开心开心极了!” 可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这一路上,卫霄和白璃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诸如:“琉璃儿,现在我抛出这一把珍珠,你要在珍珠落地前,凝冰把其中的三粒黑珍珠击碎——不许多也不许少。多一颗或少一颗都得给我亲一下。” 他俩还强辩说是在修炼。 婚礼日子还早着,因此龙车就慢慢悠悠地走着,经常还要停下来供俩人欣赏风景——切,欣赏风景,赏着赏着就滚进去了吧!珠珠门儿清。 被他俩这时时刺激,珠珠也忍不住背了人在月圆之夜望空祈祷:上苍啊,赐我一个像样的男人吧。 “这位姑娘,打扰一下。”这刚祈祷完,就有一道晴朗男声响起在耳边。 珠珠睁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上苍啊,你对我太够意思了! 第60章 眼前出现一个很出色的男子。 要知道珠珠本人就是难得的美貌,一般容色她正眼都不愿多看一眼。所以能被她评价为出色,必然是绝色了。 其实容貌还是其次,主要是气质。这人的气质圣洁又尊贵,一如他身后的白月光——这夜的月色极好,月华落到这人身上,又向四面八方折射出更璀璨的光芒。是不是月华成了精?珠珠觉着自己有些晕。 她敛敛神,微微转头,再加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这种神情最好看。“阁下何事?”她问。 如她所料,这人眼波明显晃了晃。 “在下卫霆。卫霄是我大哥。”他说:“姑娘是我哥的朋友吧?” “原来是金翅大鹏鸟族的少主,失礼了。”珠珠优雅地向他行了一礼:“小女子珠珠,不过是服侍令兄左右的随从而已。” 这个卫霆闻言周身的光华似乎暗了暗:“但我听说,现在在我大哥身边的似乎是一位龙族姑娘……” “啊,没错。”珠珠闻言知道他想岔了,以为自己和卫霄有关系呢:“准确来说,那位龙女才是小女子的主人。他们现在去那边瀑布那儿交……咳咳,赏玩风景去了。”_珠珠面上还保持着优雅笑容,心里却一个劲儿的跳:哎呀,这一阵被自家大王宠的散漫惯了,差点就在这白月光一样的男子面前说出那等粗俗之语,真是亵渎啊亵渎…… 卫霆笑笑——怎么就能笑的那样尊贵!“原来是这样。我还没见过这位大嫂,不过看看珠珠姑娘人才,就知道这位大嫂肯定错不了。”他说。 这般气质,配上这般口才,当真了不得。珠珠不动声色:“小女子哪里有什么人才,少主谬赞了。不过我家主人的确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女子。” “有珠珠姑娘这样的忠贞之士随从大哥伉俪左右,我也就放心了。只不过姑娘孤身随他们在外,家里郎君父母必定担忧,真是辛苦。”卫霆一副严正的模样,严正的仿佛慰军的君王一般。 也唯有珠珠这般理论和实践都丰富的老手,才能不受他迷惑,一眼看清核心本质:这拐着弯儿打着转儿的,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无婚配吗?这么关注这事儿啊。也是,看他这圣人一样的严正模样,想来在情/事上必定是三贞九烈的吧,哪里会看上寡妇再嫁的自己嘤嘤嘤珠珠好可怜…… 于是珠珠满心的劲头就消散许多。她淡淡道:“青溟少主和主人法力高强,珠珠家人有何可忧?”她却没让他的到他想知道的,并扭头走开:“少主稍等,我去请令兄和主人过来。” “不不不,不要打扰他们了。”卫霆阻止她:“这个,大哥做事儿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的。左右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顺路经过,感知大哥气息,过来拜见问安。” “按照以往来说,他们总得忙大半夜呢。”珠珠头也不回道:“少主要等,就等着吧,珠珠不奉陪了。” 卫霆察觉到珠珠态度的转变,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是为何。 到下半夜时,卫霄和白璃终于回还。卫霆整整衣装,快步迎来上去,庄重大礼行拜:“卫霆见过大哥,大嫂。” 白璃给这一声大嫂吓的腿一软差点没摔倒。 卫霄此时倒顾不上打趣她,“老三!”他冲过去和卫霆抱成一团,看来卫霄和这个兄弟感情格外好。 白璃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咦,这个弟弟的头发还有眼睛,怎么是青色的?” “嗯,他母家血统是水麒麟来着,所以他的毛色是青色。”卫霄告诉她。 “啊?”白璃想不明白的是,他母族是麒麟,父族是金翅大鹏鸟,那他到底是个什么啊?只是不好意思问出来。 卫霆看出她的疑问。他也是遇到多次这种问题了,因此毫不在意,仔细跟她解释:“就是一只青色毛发的大鹏鸟。我们金翅大鹏鸟的血统比较强悍,若是和其他种族结合,生下来都会是金翅大鹏鸟。我娘算是血统、本身能力都够厉害的了,所以才会影响到我的毛色。” “哦,这样啊。”白璃恍然大悟:想来他们那个风流成性的爹勾搭母的也不会只勾搭族中的。 卫霄淡定地接了一句:“至于琉璃儿你,你就不用多想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妥妥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 白璃不防被他扯到自己身上:“谁、谁要和你生孩子!” “由的了你吗?”卫霄笑着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 “别闹,弟弟在这里呢。”白璃推开他跑开——在这样圣洁的人儿面前,只该正襟危坐谈论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才对好吗! 她追寻着珠珠的气息找到珠珠,发现她坐在一块大石上望月发呆。 “珠珠你怎么了?”白璃坐到她身边:“怎么不开心的样子?” “唉,刚看到世尊的弟弟,本来想勾搭下的。”珠珠快人快语。 白璃又给惊了一惊:“用词温婉些不行吗……” “温婉不温婉有什么用。”珠珠闷闷道:“你看他那个模样嘛,就是个经不起勾搭的。可是再看看呢,又委实是个等着人去勾搭的意思——这样的人勾搭到手才有成就感嘛!只想想,圣人一样的他若上了床浪起来,哎哟,完全把持不住啊!” 白璃石化:“珠珠,你这是旷违久了,欲求不满吗?” 珠珠幽怨看她一眼:“是又怎样。大王你日日受世尊雨露滋润,哪里晓得我的苦。” 白璃脸一下子红了:“哪有什么雨露滋润,珠珠你不要乱说……” “怎么,不‘滋润’吗?”珠珠瞬间忘了自己的烦恼,而一心为她家大王分忧解难:“不要害羞吗,说给我听听嘛……话说起来之前说要教你的姿势还没教呢,今天正合适……” 远远的山头那边的卫霄也石化了。 卫霆却是波澜不惊。他只挑挑眉:“哥,你是不是从没告诉过大嫂,我们的耳力可覆盖千里?” “嗯,她们不知道。”卫霄扶额。 “哎呀,是弟弟们思虑不周了!”卫霆便是摇头叹息也那么的贵气:“大哥习性高洁,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床笫之事,弟弟们原早该给大哥建言献策,怎么也不至于让个外人教导大嫂这些事情……” 卫霆这厮,向来是端着一张圣洁的脸而荤素不忌。卫霄看着他弟,难得的有被堵的想吐血的感觉。 这一夜卫霄和卫霆彻夜长谈,没有片刻休息。第二天一早卫霆便离去了。白璃特意为珠珠向卫霄问了问:“三弟还会再来吗?” “当然会,不过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卫霄想了想,道:“老三这人啊,你别看他长的一副赤诚君子的模样,其实最是眼高于顶,心思诡秘,你要小心他哦。”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白璃不知道这话其实是讲给珠珠听的:“难不成,你吃你弟弟的醋了?” …… 走走停停,总有小一旬,才走到西海边上。 白璃却很有些犹豫。 “你答应过我的哦,到我族中要收敛气息,不许暴露身份,不许吓我族人——他们有很多对我还是很好的。”她再次跟卫霄强调。 “知道的,一定不暴露。”卫霄答应她。 可是白璃还是担心,抱住卫霄感受下:“可是近了还会察觉到啊,族中很多龙的感官比我敏锐多了,尤其是金龙,肯定会被察觉的!” “拿你没办法。”卫霄宠溺地亲亲她额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乾坤袋,取出一物:“这叫燃犀珠,是掩盖气息最好不过的东西。” 的确好,珠子一拿出来,白璃就察觉卫霄的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 “咦,你从哪儿来的这珠子,从哪儿来的乾坤袋?”白璃惊奇问。 “老三给的,他来一趟好空手吗。”卫霄道。 “呀,这不好意思的,拿弟弟的东西。”白璃说。 “跟老三就不用客气了。”卫霄说:“他是我们兄弟里的财主,最是生财有道的。” “啊?真真让人想不到。”真真想不到那张圣人的脸会和铜臭扯上关系呢…… 隐藏身份这一件解决了,白璃却还有别的事儿愁:“到了住哪里呢?我以前是住在叔父家里的,可是经过退婚一事,叔父一家都不待见我了,总不好就住在这车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担忧了,走吧。”卫霄笑笑道。 于是龙车下俯,冲入了西海的万顷波涛之中。 龙族王子结婚是大事,毕竟王族枝叶不繁,难得办一次喜事。于是前往王宫所在地的一路上,就看见无数车马熙熙攘攘,多是各地大小龙神前来祝贺。王宫所在地原是不设防的,这番也以法术设起结界,安排兵丁于出入口处设防检查。 白璃远远上眼一看,那守卫兵丁之一倒是眼熟。“呀,是我叔父家的瑜哥哥。”白璃声音里还是有几分激动的。虽只不过数月不见,她却觉着恍似前世今生。 “他家在退婚一事上有帮过你什么吗?”卫霄一语问到点子上。 白璃摇摇头:“可是……”可是就是有一丝奢望,他们毕竟是亲人啊…… 很快白瑜也看到了白璃。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扭转头当做没看见。 白璃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可是她还不死心,在通过关防时,仍然下车恭谨拜了一拜:“瑜哥哥,阿璃回来了。” 白瑜把头再扭向另一边。可是他的同伴们议论了起来:“是白家的白璃耶!”“她怎么敢回来?”“听说太子特赦于她。”“真看不出有那么胆大妄为的。”“啧啧,白瑜你怎么不理人家?你们白家之光啊!” 白瑜的脸色难看起来。“还不快滚!”他眼睛余光扫白璃一眼,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回来!” 白璃还没有所反应,而卫霄已经挡到了她身前。“给我把你刚才那话吞回去,跟琉璃儿道歉。”他盯着白瑜的眼睛说。 下一瞬间白瑜的脸色变的极恐怖极难看:“我错了我错了我混账!璃妹妹你原谅我,我再不敢了!”他抱住白璃腿嚎啕大哭。 他的同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白璃也是。 卫霄嫌弃地把他拨拉开,把白璃抱走。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对他做什么了?”白璃问——肯定是卫霄做的手脚! 卫霄微微一笑:“想来是他自己良心发现罢了。” 良心发现之前,被他摄魂取魄,拎入另一个空间,好好教导了一番做龙的道理罢了。 方待上车,突然一阵嘈杂的水波动荡声传来,并夹杂着数个声音:“我的乖乖你慢些!”“殿下您这是去哪儿?”“殿下小心车子,车子!” 闻声望去,就见一个幻化成三四岁人形幼童模样、白生生水嫩嫩的的小龙奋力向这里奔来,身后一群大龙奋力追着。 看到白璃看向他,这孩子裂开嘴张开手,极兴奋地大喊一声:“娘亲——” 第61章 喊完之后,这娃自己愣住了,骤然停下了奔跑,目视虚空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四面八方目睹这一切、听闻这一声的的水族们震惊了:一向有风声说龙君要续弦,难不成竟是这白璃?这这这,前伯父与侄媳妇……哦,怪不得白璃犯下那般罪过龙君轻易放过…… 追在他身后的那帮大龙们也震惊了——并跟着急急停顿,你撞我推,摔成了一团。 白璃和珠珠对视一眼,惊喜道:“肉圆子!” 她俩一跃而起,到底是白璃的速度快,抢先把那小人儿抱到怀里:“呀,怎么这么快就长这么大了!” “就是就是!哎哟,好可爱!”珠珠没抢着抱,于是便抢着送上了大大的香吻一枚。 摩昂自从回到西海后,在亲族的精心照料下,法力和肉身都加速恢复。因此短短时日他就从婴儿状态成长到幼童状态。只是那诡异的幼童思维却始终如影随形。刚见着白璃他们他一高兴,这幼童思维就又出现了,就冒出了那一声娘亲。反过神来,他大为懊恼:这大庭广众的,实在丢人! 然而此时给二美这一抱一亲,他又觉的丢点人有什么啊。 他昂起小脸,羞涩又欢喜地道:“分离多日,我,我很想你们。你们呢,有没有也想我?” 白璃和珠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心虚:上次把他送回西海之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她们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一滴滴都木有想过! “哈,哈哈,当然有啦!”“每天都想,思念若狂!”她俩甜甜地道。 “不过好巧!一回来就遇见你!”白璃想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的话题。 岂料摩昂眨巴眨巴小眼,极认真诚恳地道:“并不是凑巧,听说了摩昌要请琉璃儿来参加婚礼,我就每天到这里来等着你们。” 这,这,白璃大为感动并惭愧,觉着自己委实对不住人家孩子…… “哟,那有没有思念你爹爹我啊。”卫霄走过来,看起来温柔实则极蛮横地,把摩昂从白璃手中抢走。 “想的想的!爹爹抱抱爹爹亲亲!”摩昂欢快地挥舞着双手叫嚷——然后下一秒钟,他又愣住了。 论该如何淡定地把傻缺丢脸的事儿当做没发生。摩昂看空气。 周边水族这次倒很快想通了:干的,干的。 “哎呀,这么乖的,好儿子。”卫霄挑挑眉,伸手揉揉他脑袋。 依着摩昂的脾气,便是拼着一死也不能受这鸟儿的折辱的。然而此时此地,他不能不替族人们的安危着想,只能勉强按捺了,而只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 此时跟着摩昂的大龙们其中之一排众上前:正是西海龙君。白璃低头屈膝按礼参见,然而龙君并不理会她,只走到卫霄身边,疑惑地跟摩昂讲:“我儿,你若喜欢白璃做你母亲,父君娶了她便是。可你要这人代替你父君我,这我是万万不能答允的。” 论如何假装不认识傻缺丢人的亲属。摩昂望天。 卫霄也是给震住了:好一个邪魅狷狂的龙君,好一个爱子成痴的父亲! 不知怎地他竟有点羡慕摩昂,因此他没有追究龙君对白璃的冒犯。只把摩昂扔给龙君:“你就好好和你儿子相亲相爱吧,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他拉着白璃回到龙车上驭车起行。 “哎,你们去哪儿?”摩昂挥着小手儿往他们那边挣,龙君忙抱着他跟着龙车一溜儿小跑。他们的侍从们也跟在他们身后跑。一长串人形的龙,蔚为壮观。 “哦,我们安定好了就去龙宫看你。”白璃趴车沿上跟他挥手。 “你们住哪儿?我一早就打探了,这周围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人,你们跟我去龙宫住吧。”摩昂想的倒周到。 “不必了,我们自有准备住处。”卫霄道。 “啊,对,有住处的有住处的,”白璃堂哥白瑜也加入追逐行列:“璃妹妹以前都住我们家的,现在自然也要到我家下榻呀!是不是啊,璃妹妹?你不知道,我爹,我娘,还有瑾妹妹,哪天不念叨你十遍八遍!”他如今倒是诚心诚意的邀请:谁知道白璃和太子关系这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卫霄停下了龙车。并不为着龙君白瑜他们,而是有一队人迎面拦住了车。“卑职玄字营丙申队队长伏成,并属下兵丁,奉紫主之令,于此恭迎青主!”为首之人带领下,他们整齐地跪倒一地。 “哦,你们已经到啦,路途遥远,辛苦。”卫霄走下车子,俯身把人扶起。 那伏成抬头——因他用了避水珠,他脸上纵横的老泪清晰可见。“哪里承想能再为青主效命……便是,便是让伏成跑断这两条腿,也是值得的!”他说。 “这话说的,我还有很多事儿给你办,你这腿断了可不成。”卫霄笑嘻嘻捶捶他的胸。 那伏成更是激动的不知怎么好。一眼看到白璃在后面好奇地探头探脑,他忙擦了擦泪:“老奴这啰嗦起来便没完没了,且别耽误了正事,委屈了娇客。”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还是按着老规矩,请少主先选个样式吧。” 卫霄却看也不看:“就用我以往惯用的款式即可。”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有娇客在,是不是得改改……”伏成犹豫道。 卫霄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 他取过书,翻了翻,指定道:“就这款吧。” 伏成看看,赞同的点头:“这款好,老奴想着也是这款。那老奴们就动手了。” “哦,对了,”卫霄低声嘱咐他:“族徽先不要放出来。” “老奴晓得。”伏成再次带着手下们行个礼,然后一群人矫健地跑到旁边的空地上,从乾坤袋里取出各样奇奇怪怪的器械和不可言状的物资,忙碌起来。 “他们干吗呀?”白璃这好奇半天了,总算能问一问。 “我知道我知道!”珠珠欢快地插嘴:“一定是世……呃,大人送大王的惊喜!这么多人,许是什么舞龙舞狮、唱戏杂技之类的玩意儿?” “一会儿就知道了。”卫霄倒很镇定。 摩昂和他父亲以及众水族们也都给吸引住了:因为这帮人的动作实在是太敏捷、配合太默契了!一举一动,比杂技、比舞蹈更精准好看! 不到一刻钟,他们做的东西就出来个雏形:约莫是个占地甚广的平台。 “肯定是戏台子!”珠珠叫道:“大人真是大手笔!” “可我又不爱看戏。干嘛莫名其妙给我看戏?”白璃奇怪问卫霄。卫霄只是笑笑把她搂住。 一会儿平台上又立起无数板子,把平台分割成大小空间。“我想起来了,”龙君小声跟摩昂说:“依稀听说过,金翅大鹏鸟族用度奢靡,他们有专职的兵丁,专门随侍他们主家出行,负责他们主家的所有用度……” “这算哪门子奢靡,咱们不也有。”摩昂不服气地说。 龙君摇头:“你是想不到啊,他们……” 他还没说完就听在场众人一阵惊呼:“这是房子啊!” 此时兵丁们在板子上再搭椽架,可以看出这做的,的确是一所房子——他们才用了多少时间! “啊,没错,这是我家主人出游专用的可拆卸式临时行宫。”伏成笑眯眯道:“框架马上好了,装饰和布置还大约还需三刻钟时间,整体成型时间将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出游专用…… 可拆卸式 临时行宫…… 白璃:“哈?” 第62章 对于这“可拆卸式行宫”,摩昂非常不屑:“这有什么啊,不就是普通建筑基础上,里边加嵌个芥子空间扩大点地方,外面罩上层结界,边边角角用炼器的技法布置点机关嘛。水平不怎么样,装模作样哗众取宠倒是集大成的。” 然而谁让他们龙族就是出了名的不开眼又爱排场呢。他周围的龙们已把眼睛看直了且发出极亮极羡慕嫉妒恨的光。 同时他们对卫霄更好奇了:这个和白璃在一起的金光闪闪的人物是何方神圣啊?他既是太子的义父,那该是龙君的朋友咯,龙君的朋友吗,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啊,好像听说过天庭某位帝君是金发的?…… 议论声四起并迅速随水流四散传播。等伏成宣布全部完成之时,留言已经流转完这房屋周边方圆三十里,并被添油加醋变成了“白璃傍了个了不得的大金主”“嫁不成你嫁给你长辈”之类。 “好,我们进去休息了。”卫霄把众水族反应一一收入眼中,微微一笑,拥着白璃往里面走。 “哎,琉璃儿,娘亲!我和你一起!”摩昂急急挥手。 “我儿!”龙君按住他的手,焦虑地看他:此去危险! “不入鸟巢焉灭鹏鸟!儿不能见白璃孤身赴险!”摩昂一副忧国忧民的坚毅神情,然而立刻他的幼儿思维就出卖了他:“放开我,我要娘亲和那个爹爹,不要你这个爹爹嘤嘤!” 龙君的眼睛几乎掉出眼眶:心都碎了!儿子自小脾性严肃,不喜亲近人,比他这个龙君还像龙君。自打儿子变成孩童模样回来后,这时不时跳出来的亲近粘人的幼童思维可是让他欢喜的不行:这才叫当爹当儿子嘛!——现如今就这么被抛弃了?! 并不理会他爹脆弱的小心肝,摩昂寻了时机从他爹怀抱中挣脱,尾随着白璃卫霄而去。 这建筑从外面看就已经很美轮美奂了,比不远处的龙宫也小不到哪儿去。走进去,里面因为嵌套了芥子空间,所以空间更是大的不得了。大,并不失当。正堂、内堂、餐厅、厨房、卧室、花园、浴池、练武场……各种正常房屋应有的布置这里都有。 “暂时住住的地方,就没有很多讲究。”卫霄此时倒是很谦虚:“进去看看装饰喜不喜欢,不喜欢可以叫他们换。” 经他提醒,白璃先注意到了各处屋檐走廊的装饰:大朵大朵的雕花、赤橙黄绿的彩绘……白璃心中暗道不好。 走进屋子里一看,这不好转变为目瞪口呆:帷幔铺陈等各色布的东西是嫩粉水粉粉□□蓝各种粉;桌椅柜子木制家具们则镶螺镶珠、闪的人心疼肝儿疼;地砖天花柱子更了不得!大块大块亮晶晶晶晶亮的水晶不要钱似的堆积,人影映入其中立刻可以往四面八方折射出无数个…… “装饰风格上我选了柔美一点的,想着还比较配你。”卫霄还在说。 比较配你……跟在他们身后的珠珠立时就想扑倒地上捂着肚子翻滚几个圈儿,然而立刻为白璃察觉到,她一个凶狠眼波把她死死压制住了。“谢谢你,我很喜欢,就是以后不要这么劳师动众的了。”她转头柔声对卫霄讲。 “这都能忍,绝对是真爱啊。”忍到岔气的珠珠跟摩昂耳语:“你没希望的,死心吧。” 摩昂不屑地冷哼一声。 那边卫霄又问白璃:“回到故乡了,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相见的人?我可以陪你去——就算是那个摩昌也不要紧哦!” “小气鬼!”白璃捶他一下,却想到一事,因而问摩昂:“这段时间感觉四方水汽极不稳定,主要是来自北海的水汽暴涨又暴衰,发生什么事了吗?北海的海眼还好吗?” “你的感觉是挺敏锐的。”摩昂一听这话面色严肃起来,想了想也没跟她隐瞒:“这事关咱们龙族机密,不太好宣之于外……” “啊,机密机密。”珠珠一听就兴奋了起来。 白璃倒没想到随便一问问出个机密来,忙摆手:“此等大事自该保密。” “对,好好保密,我什么也没听见。”卫霄一本正经地抓住白璃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摩昂见此情形却不好中止了:“你们都是信得过的人。我说不好宣之于外呢,是因为说出来有些丢人现眼的。北海和我同辈的老二摩昱废掉了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过一点,似乎是好勇斗胜把自己折进去了?”白璃道:“这和海眼有什么关系。” “他是被海眼里的东西废掉的。”摩昂说。 “海眼里的东西?”白璃和珠珠异口同声道:“海眼里有什么东西?” “镇海兽。”摩昂答道:“四海海眼里,皆镇压着一只镇海兽。这镇海兽,乃是久远前的神魔大战中落败的四只火性魔兽。把他们镇压在海眼里,是为了以川流不息的水汽消磨它们的魔气。” “那干嘛不杀掉它们?”珠珠问。 “自然是有杀不掉的原因。”摩昂道:“到现在也不知道镇了多少年了,一直太平无事。北海摩昱那个白痴,说是想见识下这魔兽——我揣度着他是想从这魔兽身上寻宝,也不知他哪里找着穿越海眼接近魔兽的法子,反正是送到魔兽跟前去了,然后就半条躯体都废掉了。魔兽本来是半死不活安安静静的,给他一撩拨闹腾了起来,就带着北海海眼不稳了。” “会不会跑出来?”珠珠紧张地问。 “那自然不会。”摩昂摆摆小手:“镇压它们的封印是天界的五方大帝联手而为,稳固的很。” “这倒有意思。”卫霄开口了:“那你们家的那只魔兽给咱们瞅瞅呗?” “对对,瞅瞅呗瞅瞅呗。”珠珠看热闹不嫌事大。 摩昂翻白眼:“什么我们家的魔兽。你以为是卖杂耍的猴子想看就看啊,海眼你知道有多深吗,我可没摩昱那能耐能钻进去。” 然而众人的兴趣给勾了起来,到底一起去那海眼看了看。 海眼位于海的最深处,那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据摩昂说宽足有九百九十九里,深更是不可测。只立于海眼边缘远处,就感觉巨大的水流撕扯力把人往漩涡里面带,要接近根本不可能。 “这般壮观怪不得可以镇压魔兽。”卫霄抚掌赞叹。 “世尊你飞那么快,你能不能飞进去的?”珠珠问,因为水声太大了,她只好用吼的。 “可以试试,我觉的问题不大。”卫霄吼回去。 “不许逞能。”白璃赶紧拉住他。 于是众人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闻讯追来的龙君及随从。 “你们去海眼了?”龙君看起来很紧张:“去海眼干什么?莫不是想效仿摩昱那厮?” “孩儿只是带着客人们去看看,父君无需担心。”摩昂对这个管手管脚的爹好生无奈。以前没觉着他这么婆妈呀! 龙君一把抱过摩昂,并不理会他的反对:“乖乖跟爹回宫去,不许乱跑了。” 摩昂趴他爹肩上,无奈地跟白璃摊手。 “肉圆子他爹很疼爱他呀。”白璃看着他们的背影笑。 “是啊。”卫霄有点落寞地叹息。 白璃知道勾起卫霄对他爹的愤懑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突然拉着他走:“珠珠你自己先回去吧。” “好吧,珠珠自己,珠珠识相。”珠珠看着她们的背影幽怨道。 游过海草丛,经过礁石堆,白璃带着卫霄落于一艘海底沉船。拉开沉船业已腐朽的门,她轻门熟路进去。栖息在这里的弱小水族被她吓的纷纷逃避,带起沉淀的淤泥,她也不嫌脏了,只管找到船里的一个空柜子,打开,在里面坐下。 “这是做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狭小又阴暗的地方。”纵然是这样说,卫霄依旧挤到她身边坐下。 “是啊,现在看这里真是很小很破。可是我小的时候却觉的这里好玩极了。”白璃道:“我会和其他小龙们在这里捉迷藏,做错事了怕娘亲责骂也会躲到这里来,经常躲着躲着就睡着了,然后娘亲或爹爹就把睡着的我抱回家去。” “有一次,我和爹爹生气又跑到这里来躲起。那是因为爹爹答应好我的,我生辰那天晚上要带我去海面上看星星——小龙是不允许自个浮到海面上去的。”她突然笑了,并看卫霄:“因为海面上有金翅大鹏鸟,会吃龙的。” 卫霄也笑了,抓过她来亲亲:“是爹爹失约了,所以你躲起来了?” 白璃依偎进他怀里:“是。爹爹说突然接到命令要外出,所以不能陪我去看星星了。我很生气,就不肯去送别他,并躲到这里来。可是这次却没有人来找我,娘亲都没来。我更生气了,就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了。” 她的声音变哽咽:“然后爹爹就在那次外出中殉职了。娘亲接到消息匆忙赶过去,不等回来就殉他而去。” 卫霄轻轻抚摸她安抚她。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过过生辰,也没有发过誓,”白璃强忍着不肯哭:“我经常经常会想,如果当时我有见他最后一面……至少让我和他告别啊……但是这些遗憾终究没有办法弥补了。” “希望你不要有我这样的遗憾。” 第63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这些伤心的事。”卫霄一连声地应答。白璃现在这两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他心疼的不行,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白璃抽搐两下鼻子,揉揉眼睛,把泪光收掉:“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我们回去吧,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 “是我疏忽了,即回来了,第一件事自然该去祭祀你的父母。”卫霄认真庄重地对她说。 龙族长眠之地名龙冢。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洞穴之内,无数具庞大的龙骨架铺成一片雪白。 白璃不禁往卫霄身边缩了缩,这里太冷了,有一种断绝生气,寒彻心扉的冷。“以前似乎没这么冷啊。”她和卫霄说。 每具骨架都那么相似,白璃却可以没有半点迟疑地准确找到她的父母。“这就是我的爹娘。”她指给卫霄看。 此时她反倒一点儿都不伤心了。往常她来祭拜父母,都有很多心事说给父母听,可是这次,不知为何,却没有什么想说的——也许是卫霄在身后杵着破坏了氛围的缘故?有他在,似乎悲伤的情绪都远离了呢…… 茫然地发了会儿呆,她上前几步,撸起袖子,想跟以往一样清洁下骨架上附着的淤泥、水草、螺蚌这些脏东西。然而上眼细看看才发现,骨架上清洁如新,像是有人刚打扫过似的。 会是谁呢,这样不逢节点的过来祭扫。是叔父他们么……她思忖着。 突然间眼角余光中似乎闪过一点黑芒——似乎是就从骨架上升起的。白璃忙凝神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琉璃儿,怎么了?”身后的卫霄唤她。 她摇摇头,道:“我们回去吧。” 卫霄摇摇头,提步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当着你父亲母亲的面,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白璃问。 “我们成亲吧。”他说。 他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平常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然而隐约中似乎暗藏千钧的力量,不允许任何反抗。 白璃有片刻时间的惊慌。不过许是父母在身后,给她增添了不少底气。 “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问。 “不是突然,”卫霄说:“你以为,我长途跋涉来到西海,就是为了参加一个陌生人的婚礼吗?” 所以,他来到西海,就是为了当着她父母向她求亲?白璃的呼吸不禁停滞了一下。 “又或者,你以为,我即知道你担心我抛弃你,却会让你一直担心下去?”他追问。 “便是成了亲,也可以抛弃的。”白璃辩驳道, “哦?我原来是这样不堪的人?”卫霄声音一下子冷了,且强势地压迫着她。 “不不不,你不是……”白璃讷讷道, “那然后呢?”卫霄继续冷声道。 这次白璃沉吟了许久才道:“你当真要娶我?” “当真,一直当真。”卫霄的回答毫无迟疑。 “你当真不在意我们身份的差别,不在意世人的目光?”白璃的问题却想了很久。 “这些完全不值得一提。”卫霄轻笑。 白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卫霄步步紧逼:“所以,我们可以成亲了吗?” 白璃突然仰起头,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可是为什么是我?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会心悦于我?” “为什么是你?这我还真没法回答你。凡人有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卫霄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如果你还不肯相信,可以挖出这颗心来看一看。” 白璃如触火般缩手。 卫霄一笑,把她抱入怀中:“你对我,难道不也是这样?问问你的心,然后回答我,好不好?” 他耐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怀里小东西点了点头,小声但清晰地说:“好。” 卫霄笑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俯首在她耳边说:“谢谢娘子。” 他本以为会把这小东西冰清玉洁的小脸逗红,岂料白璃抬头,镇定沉着地道:“夫君客气。” 卫霄猝不及防,倒给甜的有点头晕。他当即就想把那甜蜜的小东西吃下肚去,不过想到所处的地点,少不得按捺了,而装出严正神色,仰首对那龙骨道:“纵然你们并不是合格的父母,但还是要感谢你们把琉璃儿带给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她再伤心难过了。” “谁许你褒贬我爹娘了。”白璃白他一眼,转而又对父母道:“爹爹娘亲,女儿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我从来没有错过,也绝不会错过。”卫霄立刻接着她的话说。他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拔,一根极其漂亮的金色羽毛出现在他手里。他把这羽毛往白璃手腕一缠一握,微微金光亮起,这羽毛立刻固化成一个赤金手环。“这是订婚信物。”他说:“不许摘。” 订婚信物都有准备好……白璃眼神因心虚飘忽了下:爱花式的龙族定下了许许多多的传统,传统中他们的订婚信物,是男女双方一颗褪下的乳牙制成的链子。而她的链子,还在摩昌那儿没要回来呢…… 回到那“临时行宫”,珠珠立刻察觉出来不同:“你们俩看起来更好了,嘿嘿,你们偷偷摸摸干什么增进感情的好事了?” 她说着递上一纸请柬——她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答案还不是明摆着嘛!如果不是滚一滚,那必然是滚两滚嘛! 白璃请柬拿到手上一看,原来是摩昌婚礼迎宾宴的请柬——龙族即爱摆排场,那婚礼就没法简单。正日子之前有迎宾宴、喜乐会,正日子连贺三天,之后还有辞宾宴。一套下来,新人总要累脱一层皮的。 是日,卫霄和白璃如期而至。迎宾宴设在龙宫的大殿中。从远远的甬道开始一直延续到大殿的千层玉阶之上,各色仪仗、执事人等一重又一重,场面委实花团锦簇。来宾们亦是煊赫,不是携威严龙气,就是散发万千紫气瑞光。 于是卫霄就显得格外打眼。 因为他没有任何气息或光芒,恍若个凡人。 “白璃小贱人就找了这么个货?”玉阶之上,有人在打量他们:“啧啧,什么金主,分明是个没用的小白脸嘛!” 她这声音没有刻意控制,白璃和卫霄的耳力又都格外灵敏,因此分毫不差地听了去。应声抬头,说这话的是一个打扮的脂光粉艳的龙族贵妇,用法力维持着二三十许岁数的人形。“这就是那个三王妃吧?”卫霄问白璃。 “没错,就是她。”白璃皱眉。 卫霄笑笑不再说话——不过白璃看他那笑模样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三王妃的。 “那个她旁边那条小龙,那个直勾勾地看着你的,”卫霄又问:“就是摩昌吧?” “没错。”白璃看也没看道。 “琉璃儿你以前眼光还真不怎么样。”卫霄撇嘴,并把白璃搂的更紧了些。 白璃歪头看看他:“嗯,比你是差远了。”她大方承认。 卫霄欢喜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于是上面摩昌的眼光更直了,而三王妃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宾主相见之时,三王妃早已把尖酸刻薄的话酝酿了一肚子了,岂料卫霄先声夺人:“不知这位太婆如何称呼?在下只想提醒一下,您法力低微,这用法力幻化的年轻模样,到场的人大半都能看破,还不如抹上半斤脂粉来的踏实。” 三王妃立刻惊呼一声捂住了脸。随即反应过来,想维持尊严却又纠结犹豫不敢放手。这当口,卫霄已经牵着白璃的手施施然进了宫殿。 “璃妹妹回来啦。”负责引导坐席的礼官原也是白璃的旧相识。“青三哥哥。”白璃颔首为礼。 青三带他们往座位上走,卫霄边走边凑到白璃耳边道:“璃妹妹~唔,这个好,我以后也叫你这个。” 白璃推开他。 他却不依不饶道:“叫一声霄哥哥来听。” 第64章 青三引导着他们走动了两三步就停了下来。他们的席位就安排在殿门的旁边,换而言之,是最末的末席。 若是只白璃,这位置倒也罢了。但是现在卫霄在这里,白璃不认为龙君和摩昂没私下提点过三王一家。白璃扭头去看三王妃,恰她也看过来,眉毛一挑,露出一个讥讽不屑的目光。 “过来坐。”卫霄竟是丝毫不在意,已经大模大样坐下了。白璃心生愧疚,坐到他身旁道:“让你为我受委屈了。原不该让你隐藏身份的。” “是啊是啊。”卫霄软没骨头地巴到她身上,装出委屈模样道:“那你现在就把我的身份告诉这帮子小龙,快,大声告诉他们,你身边这个英俊不凡、绝无仅有的男人就是你的亲亲夫君。” 白璃的脸一下子有点热。“合适的时候我会说的。”她摸摸他的头说。 她还不太适应两人的这个新身份,然而合适的时机很快就出现了,不容她回避。 “璃姐姐你回来了也不找我们!”一群充当礼宾的小龙女看到她,一窝蜂地簇拥过来:“琉璃儿你好厉害,你都成为君上们的座上宾了!”“因为琉璃儿是牧水龙王啊!”“我一直说琉璃儿可以做好的。” 她们都是白璃一起长大的发小,以往虽说称不上是亲密无间,总也有几分情谊,白璃见了她们也很开心。 没说几句就说到卫霄身上:“这位是谁?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何方人士,何处传承?”她们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卫霄。眼高于顶是龙族的天性,偏卫霄什么仙灵气息都没有,让她们不由得小看。之前传的好大的名头,真人看看,就是个没用的凡人吧?白璃这是特意找了个人来气摩昌王子吧?她们你看我我看你用目光交流着。没有当面说出来已经是给白璃面子了。 “他叫卫霄,是我现在的未婚夫婿。”白璃大大方方说:“至于传承家世吗……” “源灵神君及夫人到——”恰在此时,一声通报传入,龙女们一听,一个个简直要蹦起来:“是玥公主和驸马来了!”“源灵神君,琉璃儿你没见过吧,你恰好错过了他们婚礼!”“那是天庭里拔尖的神君,也唯有玥公主配得上!”她们跟白璃解释。还有一个特特看了卫霄说:“看看神君的人品气派,那才是当嫁的良人!” 白璃含笑看卫霄,手上抓住他衣袖摇摇,请他不要跟这些小女孩见识。卫霄歪头一笑,意味不明。 玥公主是龙君的长女,源灵神君在天庭里的地位也的确不低,这一对夫妻出现的排场很大:三王一家团团围了送进来,满殿的宾客几乎都站了起来向他们致意。龙女们也飞舞到他们身侧,在他们的去路上洒下朵朵金莲。 于是一动不动的卫霄和白璃就很显眼。玥公主一眼看见,脚步一滞:“她怎么在这里。” “太子殿下一定要请……”三王妃摆出为难的样子。 关于自己家弟弟和白璃的纠葛,玥公主知道的比三王妃多一些——不过不包括卫霄。她此刻关注白璃倒倒不为这个,而是一向和白璃明争暗斗惯了:她这一辈的女孩子中,她论身份论品貌都该是最优秀的的。偏偏有这么一个白璃,身体条件那么差,却很努力的修炼,总是被长辈们称赞。两个优秀的姑娘难免会放在一起作比较。玥公主心高气傲,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何时何地何事都要和白璃比上一比的习惯。 不过现在,没必要比了呢。玥公主眼角余光瞅瞅卫霄,再骄傲地看看自己夫君,提步准备继续向宫殿深处的尊位行去。 然而源灵神君却在仔细打量卫霄。“那是何方神圣?”他低声问妻子:“我竟然看不穿他的身份。” “哦?不就是个普通凡人吗?”玥公主没当回事。 此时礼宾再次通传龙君和太子摩昂驾到。玥公主夫妻及三王一家忙外迎了几步,摩昌看看自己的母亲,颇有两分惴惴不安:龙君交代了要把白璃和她带来的客人安排在尊位的。三王妃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就慢待他们了你们能拿我怎地!三王看看妻子,低低头继续降低自己存在感。 果然龙君一看见白璃他们所在脸就沉了下来。 不过摩昂倒是没生气。他只一把甩开父亲拉着的手,也不理会众人向他的问候,只欢快地向白璃跑去:“琉璃儿,我来了。” 他毫不见外地钻到白璃和卫霄中间,把俩人分开。然而卫霄毫不客气地拎起他脖子把他扔回了龙君怀里。摩昂毫不气馁,再次推开龙君、连翻几个跟头翻到卫霄怀里。“还要爹爹举高高!”他在卫霄怀里蹦跶。 那厢龙君看直了眼:我儿都没有和为父要举高高……而卫霄这厢却火大:“个没规没矩的东西!欠揍了是吧!” 这一声厉喝,摩昂焉了。“娘亲,爹爹又凶宝宝……”他转而泪眼汪汪地往白璃身上爬。 白璃觉着有点囧,眼下这满堂宾客的。“摩昂,醒醒,醒醒啊。”她低声唤摩昂,然而摩昂只是搂着她脖子抹眼泪。 龙君自然是最心疼的。“你,你干嘛这么凶我儿!你敢揍他一下试试!”他色厉内荏地对卫霄吼。然后坐到白璃身边,凑过去安慰白璃怀中的儿子:“我儿,不哭了,还有这个爹爹,来,这个爹爹给你举高高好不好?” “不要你,要那个爹爹!”摩昂又扑棱着小手往卫霄那里挣,而卫霄后仰身体躲过他,并撺掇白璃:“快把他扔掉扔掉!” 玥公主是知道自己弟弟病情的,可也给他们这个爹爹那个爹爹惊的秀目圆睁。“白璃,这位是?”她询问四人中唯一看起来靠谱点的白璃。 “他啊,”白璃忙着控制住摩昂,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是我刚刚订婚的夫婿,卫霄。” 她的声音足够这大殿里每个人听清。大部分人只是好奇张望,只有寥寥数人骤然变了脸色。 摩昌就是这寥寥数人其中之一。他本来一直东张西望不看白璃,此时却紧盯着白璃,身体也颤抖起来。 白璃看了他一眼,似是无意地转头,并理了理鬓发,把头上一只珊瑚发簪重新插了插。 三王妃也注意到自己儿子的样子,她瞪一眼他,锐声发问:“哟,这么快就琵琶别抱啦。卫霄?啧啧,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却不知是……”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入席吧。”一人急急出声,打断她的问话。却是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的源灵神君。他一把把玥公主推到自己身后,然后敏捷地上前一步,一手拉起龙君,一手拢住摩昂。 玥公主奇怪地看自己夫君。而她弟弟并不领情:“宝宝不走宝宝不走!”他哭嚷着,并拳打脚踢拒绝源灵神君。 “好好好,就在这儿就在这儿,我们就在这儿。”龙君宠溺地帮他推开源灵。然后,也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礼服有多么的繁复宽大,就一个劲儿地往白璃身边多出的一小块席子上缩。白璃只好往卫霄身边缩给他让地方。 推开的瞬间,龙君是给源灵神君递了一个眼神的。源灵神君愣了片刻,终究一咬牙,对玥公主道:“我在这里陪伴岳父大人和太子好了,你去那边。”说着往龙君身边一坐。 玥公主纵然不明白自己的亲人们这都是在打什么机锋,可也察觉到不对劲儿。“我自然是和夫君在一起。”她说着也往源灵身边一坐。 这成什么样子!三王没法再当隐形人了,长拜请众贵人上座。卫霄笑笑:“这里就挺好。” 白璃跟着点点头:“嗯,挺好。” 摩昂跟着学:“挺好。” 他亲爹赶紧附和:“挺好挺好。” 源灵神君苦笑一声:“挺好。” 玥公主迷茫:“挺好……” 于是这最末一席俨然变成了首席。三王妃看着白璃,目光几乎要把她挖出几个洞来:这贱人到底失了什么术让这一个个的都失了心? 不过幸好自己棋高一着,还有挽回颜面的余地。她眨眨眼睛,定定神,端出优雅笑容对龙君道:“可是大哥,一会儿龙帝到来,您这像什么样子?” “哦,你们请动了龙帝来?”龙君听到她这话也有点惊讶。现今的四海至高龙帝出于东海王族,比他高一辈,威仪深重,轻易不出东海龙宫了,三弟夫妇竟有能耐将他请来参加这么一个小辈的婚礼? 说话间,就已经感觉到了龙帝的气息。龙君忙携了摩昂——因摩昂不愿离开白璃,只好请了白璃一起,并一干龙族,到宫殿之外去迎接龙帝。 殿外暗流汹涌,海水纠缠成一团扯不开的墨。渐渐就看见有点点金鳞闪现,很快,金鳞连成整条的龙——一共八条龙!八条全是金龙!八条威武金龙拉着一辆巨大而奢华的金车,平稳地降落在殿前广场。 龙君忙迎上去,边走边擦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七弟,十弟,十二弟……”他和八条金龙一一打招呼。金龙们幻化人形,个个都穿着着君王规制的衣装。 “这一个小辈儿婚礼,如何敢惊动你们,还有帝君?”他低声问他七弟。 东海七龙王皱皱眉:“这你得问你的好弟弟,这能耐!他不是精通占卜之术吗,跑去给帝君占了一卦,说是于此时此地能解心中执念,帝君竟就信了!” 龙君转头瞪他三弟一眼:向来惯做隐形人,偏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然后率众向那车子跪拜:“恭迎帝君!” “都起来吧。”车子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龙君们忙起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搀出一条龙。 白璃远远的在人群里打量他:说是高一辈,然而看起来并不比龙君们老多少,行动间更是挟持风雷。那浑身沉稳庄严的气派,把龙君们都比成了毛头小子。白璃并没有机会觐见九重天上的天帝,现在见了这位龙帝她就想,天帝许就该是龙帝这般威仪的吧。 他和花花如果打起来,哪个强哪个弱呢?白璃难得的替卫霄担心起来。 龙帝在诸龙君的扶持下站定,眼轮一转,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他看到了自己。白璃感觉尤甚,因为,龙帝,的确盯住了她。 “琉璃白龙?”龙帝开口问。 “是,她是一条琉璃白龙。”龙君回答。 龙帝眼眸一转,扫过东海七龙王。七龙王脑中一个激灵:哎呀,帝君似乎曾经说过,若族中出现琉璃白龙,当上报于他。我怎么给忘了这事儿…… 为弥补自己过失,他忙大声吩咐:“给我把这条琉璃白龙捆起来!” 白璃瞪圆眼睛: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龙君也吃了一惊:“这是为何?七弟,帝君?” 然而看龙帝脸色,竟是默许七龙王所为的——但是这万万不可啊,这孩子身后有一只金翅大鹏鸟呢!他急急阻止:“帝君,七弟,且慢动手,此中有些隐情容我慢慢道来……” “你懂什么!”七龙王丝毫不给他面子,自己亲自动手,手一挥,一条水流扭曲成绳索模样,呼啸着向白璃袭去! 众水族们四散奔走。白璃倒是动也不动,淡定的很。她一手抱着摩昂,一手发功回击。但见水波逆扬,半空中把七龙王的水绳截断,余势不减,继续扑向七龙王。 七龙王竟被逼的连退三步。 事发突然,在场所有人都给懵住了:七龙王那是何等的存在,白璃竟能与他势均力敌? 然而定睛再一看,白璃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不是她那个貌似没用的未婚夫婿吗? “好像有人想欺负你?”卫霄把白璃搂进怀里,磨着牙,看向金龙们。 白璃手里还抱着摩昂,卫霄的拥抱就有些受阻,他一把把他抓出扔掉:“这等狼心狗肺之龙的崽子还要他作甚!” 龙君忙跑过去接住摩昂。今日一场恶战是难免了。他这样想着,歉然看向了白璃。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终究不容于龙族?白璃也是全身都泛冷。 “大胆!”七龙王在众人之前失了面子,怒不可遏。他咆哮一声就准备发大招。 然而一只手把他推开了。 七龙王扭头一看,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龙帝。龙帝昂首凝视那人,郑重迈步。 难不成帝君要亲自出手?这人难道是个什么很了不起的神通?七龙王琢磨着,同时因即将到来的激战而血脉虬张。 白璃想想卫霄和自己族人打起来的惨烈局面,终究是伤心难过,小声跟卫霄说:“带我走吧。” “你没必要走,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卫霄是真生气了:“可以让他们走。” “不,只要有你在,我哪里都喜欢的。”白璃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看向那一步步而来的龙帝:“敢问帝君,白璃所犯何罪,为帝君所不容?” “因为,因为……”帝君开口,声音中竟充满了欢喜与颤抖:“因为青溟少主啊。” 白璃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啊?” 她揉揉眼睛,仔细看向龙帝:没错,那沉稳庄严的龙帝,此时竟咧着嘴笑的像个少年。“少主,是你,真的是你!没想到,数千年了,没想到还能与你相见!”他急切地两步迈到他们身前。 白璃给惊的晃了晃,卫霄忙抱着她后退两步,并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前阻止他的继续接近:“你谁啊?”他问。 卫霄这一问显然将龙帝的心肝儿伤着了。“我,我是敖顺啊!当年,在灵山!” 卫霄迷茫望天。显然这两个关键词没让他想起任何事情。 龙帝敖顺急切地比划着:“文殊菩萨!想起了吗?” 卫霄皱眉:“文殊菩萨的坐骑是白象啊……” “文殊菩萨宝座旁边那根柱子!”敖顺不顾仪态地扭曲着身体并张开手:“我是上面的盘柱金龙敖顺啊!记不记得?你给我喂过莲花池中的锦鲤的,记不记得?” 然而卫霄抓耳挠腮一阵,还是诚实地回答:“佛祖的锦鲤,我祸害了没一千也有八百,都喂给盘柱金龙了……”那些柱子,没一万也有八千,谁管上面的哪条金龙叫敖顺! “是是是,那就是我啊!”敖顺却误解了,只管自己激动的热泪盈眶:“遥想当年,少主侍奉于佛祖座下,与诸菩萨辩法,与众金刚竞技,那是何等的英姿!敖顺当时,还是一条不名一文的小龙,发誓必要成为少主那样的神通,这才有了今日……少主啊,你就是我龙生的明灯啊!!” 这这这,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卫霄吗?没有哪里搞错吗?白璃瞪眼张嘴看卫霄。 她都如此,周围一群龙和各类神通更是惊的要石化了。 卫霄摸摸自己的脸,又把白璃的嘴捏合,淡定对敖顺笑道:“呵呵,龙帝客气了,客气了。” “后来我灵山修行结束,必须要归家……”敖顺深吸一口气,准备长谈大论。卫霄忙阻止住他说:“大家今儿个来是来恭贺龙三王子的,且别在这里站着了,进殿叙话吧。” “对对对,怠慢少主,怠慢少主了,少主请!”敖顺极恭敬地请卫霄先行。 “客气客气,”卫霄伸手:“帝君请。” 不过这么简单个虚礼,竟把敖顺感动的五内俱焚的模样:“敖顺何德何能竟得少主一个请字!” “还是你先请吧。”卫霄看看怀里白璃,无奈道:“我的夫人可不敢走在帝君前边。” “少主的夫人?!”敖顺听了这话,再看看白璃,龙目大放光芒,那是一种不可置信混合狂喜得意的光芒。“夫人!”他弓腰恭谨地捧起白璃的手:“您诚然乃我龙族之荣光啊!” 龙族的荣光此刻觉着有点晕。“帝君过奖了……白璃还是想问,帝君刚才为何要抓白璃?”她揉揉眉心问。 “那个少主不是最喜食琉璃白龙肉嘛。”敖顺这话根本没过脑子。一说出来,他自己愣了,白璃揉眉心的手也停顿住了。 然后她更加用力地揉捏:花花原是不靠谱的,以他为龙生明灯的龙帝,自然更不靠谱…… 第65章 “琉璃儿,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啊,真没关系啊!!”卫霄急急辩解,看向龙帝的目光就怒了。 “是是是,这事儿和少主没关系,是敖顺自作主张自作主张!”敖顺俯首帖耳,一副承受不住卫霄怒目的脆弱样儿。 他们身后的其他金龙也怒了:便是在天帝面前,也没见过龙帝这般做小伏低啊!“那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神通!”“是哪家的少主,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头!”他们围住西海龙君低声询问。 “也许没多么了不起,可是谁没个年少时候的心之向往呢?”龙君打个哈哈,提步跟上他们。 入了殿,卫霄依旧在那最末席上坐下。白璃却不敢坐了:龙帝端出副侍立的模样杵在一边,她如何敢坐。 卫霄看出她的难处,一把把她拉倒身边,又对敖顺道:“帝君也快请坐吧。” 敖顺恭恭敬敬在他们的坐席旁跪坐下。 这里已经是末席了,谁敢越过龙帝去坐席?满堂宾客都跑到了门外边立着。 三王妃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三王哭丧着脸求他哥:帮忙想想辙吧,这样的待客之道传出去,丢不起这个龙啊。 龙君目斥他兄弟一番,跟怀里儿子商量:“你跟白璃求求情呗?” “他们活该。”摩昂此刻倒是恢复了清醒,但是揣度形势,他觉着自己还是装幼稚比较好。他从父亲怀抱里跳下,跑去白璃跟前:“娘亲,宝宝吃果果。”他指向上席尊位,装疯卖傻地把她往那里拉。 然而卫霄探手过来一把把他拎走。“我来喂你好了。”他低头朝他森森一笑,另一只手一招,尊位上的果子全飞到了他们面前。他拿起一串葡萄,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摩昂嘴里塞。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肯给摩昂和西海龙族这个面子。白璃也只好歉然朝摩昂笑笑。 “这这这,这是小少主?”敖顺眼睛又是蹭蹭放光:“拥有我龙族血统的少主的血脉?哎呀呀哎呀呀,那个夫人你家世传承是怎样的?让我算算与小少主的辈分称呼……” “不用算了大伯公,我是摩昂啊。”摩昂哭笑不得。 敖顺闻言仔细看了他两眼。“啊,原来是摩昂啊,”他眼中的光迅速消失,剩下嫌弃:“看来是又犯病了?”关于摩昂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摩昂自幼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何曾受过这样嫌弃的目光!加上幼儿思维一影响,当即眼里就泛了泪。 “敖顺托个大,以族中长辈的身份跟夫人多说两句。”敖顺又拳拳叮嘱白璃:“夫人千万努力,赶紧为少主生一位小少主,少主可是经不起耽搁了。算来少主如今已是春秋八……” “咳咳咳!”卫霄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个且不着急,要知道我和琉璃儿还没成亲呢。” “呀!还没成亲?!”敖顺瞪圆了眼睛看卫霄:“为何不成?难不成,难不成少主要始乱终弃?” 不等卫霄反驳,他又探头摆手跟白璃道:“不能够,这不能够,我最了解少主,少主不是那等薄情之人。夫人莫慌,千万莫慌!” 谁慌了,白璃蜷首掩唇,再没想到这位族中至高无上的帝君竟然是这么一副婆妈性格。 卫霄却给他说的有点慌了:别误导我的琉璃儿!他抱抱紧白璃,道:“我们的婚事正在筹备中……” “筹备?还用筹备什么?我们龙宫什么都现成的,您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把事儿办了!”敖顺自己越说越激动了:“这个,这个西海老大,夫人的父母在哪儿,啊?赶紧请来商量商量,麻溜儿的把事儿办了,不然少主跑了找谁哭去!” 卫霄看着白璃苦笑:我为什么要跑。 西海龙君和其他龙这半天都杵在一旁立着,闻言忙拱手弓腰回话:“回帝君,她的父母皆已不在了,近亲只得一个叔叔。” “怎会,怎会?”敖顺拊掌叹息,须臾他眼中又亮起一种光:“若是夫人不嫌弃,我与你结拜为兄妹如何?” 白璃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维:“啊?” “你既无父母,就得有个兄长给你主持大事啊。否则谁为你接待夫家人?谁给你备嫁妆?谁送你上花轿?”敖顺越想越美,殷切地看了白璃:“如何?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岂敢岂敢。”白璃求援地把目光投向卫霄:以敖顺的岁数当她爷爷都绰绰有余了好嘛! 然而卫霄垂眸想想却笑了:“如此也好。琉璃儿你多个哥哥也不错嘛。” “好妹子!”敖顺立刻亲亲热热地握了白璃的手,又甜甜蜜蜜地朝卫霄喊一句:“姑爷!”——此刻他这个便宜大舅子还不敢喊卫霄妹夫。 白璃目视虚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却是摩昂喊出了她的心声。他从卫霄怀里跳了起来,小脸都给气歪了:“谁说琉璃儿要当你妹子?谁说她要嫁这只鸟儿了!大伯公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敖顺倒不以为杵:“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西海老大,还不管管你儿子!真是的,让少主笑话。” 西海龙君忙上前抱摩昂。“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摩昂一把推开他父亲,他是真怒了:“你不就是想讨好他吗?!不就是因为他是金翅大鹏鸟族的少主吗?!什么嫁娶,这是献祭!懦夫,无耻!” 清脆响亮的童声在空荡的宫殿里重重回荡,激起一片喧嚣,瞬间又转为死寂。 金翅大鹏鸟!众龙族都白了脸。东海七龙王最先反应过来,两步迈到他们帝君身前,做出防御的架势。 “退下!一群没规矩的东西!”敖顺皱眉把七王推开,又指点着摩昂道:“尤其是你,最没规矩!东海老大,你这怎么教孩子的?” “是是是,侄儿教子无方,教子无方!”西海龙君强按住摩昂跪下:“快给帝君请罪,给少主请罪。” 摩昂如何肯。他只昂着小脸,定定地看着白璃。 白璃起身拉他起来。“我与他两情相悦,我要嫁给他的。”她轻声,但不容置喙地对他说。 摩昂小脸一别,泪奔而去。 “儿啊,你去哪儿?”西海龙君心疼不已,就要追去。然而敖顺唤住了他:“别管他!都是你太溺爱他了,惯的他,竟敢在长辈面前如此放肆。” “还是我去看看他吧。”到底白璃也是不放心的,亲自追了去。 那么个小东西,跑的还挺快,转瞬不见了踪影。白璃寻寻觅觅,找到龙宫花园一株硕大的珊瑚树下。 “琉璃儿,你来啦。”水波荡漾,海草摇动,一个人如同幽灵从树后走出来,却是摩昌。 你怎么在这儿?白璃刚要问,突然想起是自己把人约出来的。在宫殿中见面之时她拔了拔发髻上的珊瑚簪子。这是以往他们用惯了的暗号。 物是人非。不过白璃此时此刻心里倒没什么感伤了,她极平淡地对摩昌说:“请你过来并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讨要那根订婚链子,你的我已经还你了,可是我的你还没还我。” 摩昌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他竟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 取了出来可是没马上还给白璃。“他对你好吗?”他问。 “很好。”白璃点点头。她不想和摩昌多做纠葛,自己伸手去取那链子。 然而摩昌躲过了不给她。“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直在看他。这让我想起,以前你也是这么喜欢我,也是这么看我的。”他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白璃冷冷道。 “一朝情断,你可以如此干脆利落的转身。”摩昌长叹一声。 白璃简直想爆粗口。干脆利落的转身?你可知在那之前我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沉沦? 不过你不需要知道了就是。 “现在说这些话真的是白费口水,还请王子赶紧把链子给我就是。”白璃朝他伸手。 然而摩昌恍若未闻,只望空自说自话:“我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以死相逼必须要我放弃你。直到刚刚,我终于明白了。呵呵,金翅大鹏鸟,果然是无法对抗的存在呢。” “你什么意思?”白璃皱眉:“扯卫霄做什么?”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不能再忍下去,我想你应该知道,琉璃儿。”摩昌垂眸看她一眼:“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蓝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蓝月,就是摩昌即将过门的妻子。此时听到摩昌这话,白璃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话:“是是是,你从没有喜欢过她,你从没有要背叛我,是有人刀子架你脖子上逼你的好了吧。” “是,就是这样。”然而未成想摩昌极认真严正地点头:“当时,有人逼迫我父母,必得毁掉你我婚约,否则我父母性命不保。我们没有办法,所以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事情……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是金翅大鹏鸟,他们想把你送给金翅大鹏鸟!” “什么玩意儿?”白璃觉着摩昌大概脑子出毛病了。她乳牙链子也不想要了,转身就走。 “琉璃儿!”摩昌挡到她身前,急急地说:“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话,没错,我不知道那是谁,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没错,我没法保护你,我是个混账东西,可是,可是你要小心,那只鸟儿,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良善!” 他说着就想拉白璃手。白璃警惕地躲过。他看着白璃,目光那样清澈,他们在一起的无数时光就在这清澈的目光中浮现。白璃在这目光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这一瞬的恍惚,终究让摩昌拉住了她的手。他把那乳牙链子塞到了她手中。他用力那样大,锋利的牙尖划破了白璃的手心,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滑下。 第66章 同一时刻的龙宫大殿中,敖顺唤卫霄:“少主?少主在想什么?” 卫霄收回凝视虚空的目光,朝敖顺勾勾手指。敖顺有点受宠若惊地附耳过去。“一会儿琉璃儿回来,跟她多夸夸我。”却听卫霄说。 于是等白璃回到殿中,就听敖顺情感真挚的浑厚声音震的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一展翅九千里,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千里之内,没有任何声响能逃过少主的耳朵,六道众生,没有任何伪装能够瞒过少主的眼睛……天上地下,谁与争锋……空前绝后,震铄古今……” 白璃一口笑憋在肚子里憋的好不辛苦,宴会结束回到住处,她扑倒在地连连打滚:“哎哟喂我不行了……我们龙帝怎么能那么逗……” 卫霄坐到她身边把她捞进怀里给她揉肚子:“有这么好笑吗?” 白璃好不容易止了笑,而支起一根手指头戳卫霄脸皮:“唔,是够刀枪不入的。” 卫霄倒没像以往常做的那那样,趁机跟她嬉笑。他看着她,神色有点高深莫测。“其实他说的没有一点不实的。”许久他说。 白璃还没反应过来。“你还真能装。”她笑嘻嘻地伸手捧住他的脸拍:“还没有任何伪装能够瞒过少主的眼睛,当初被我装成龙长天骗的是哪个笨蛋?” 卫霄不说话,只无奈地看着她。 白璃忽然反应过来,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一开始就看穿了!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伪装的!” “咳咳,”卫霄不自然地道:“没错。” 白璃心里跟起了场大地震似的,她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因激动而捂脸尖叫:“怎么会怎么会!难道不是琴台酒醉那晚上你知道的吗!” “琴台那晚开始我知道你是个姑娘,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雄的来着。”卫霄赶紧起来把她重新抓回怀中:“好了好了是我坏是我不好,琉璃儿不怕不怕。” “谁怕了,怕你个大坏鸟儿吗。”白璃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只不过一时震惊罢了——天哪,你竟那样能装!” 她回忆起和卫霄从初见开始的种种,却想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一开始你为什么不戳穿我?为什么不吃了我?那时候你既不知道我是个姑娘又不喜欢我的。” 卫霄沉吟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我的耳力能够覆盖千里,今天你和摩昌私底下说的话,我也听到了的。”他说着,把她抱的更紧,唯恐她跑掉的样子。 他这个预防措施是有必要的。因为白璃听了之后眼波一动,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我、我本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提起……难道,那不是他的胡言乱语?” “听我解释好不好?”卫霄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语气皆放的很柔很柔,一副把白璃当易碎品的模样。然而抱住她的双臂却收的很紧很紧,把白璃勒的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她不得不推他:“你说就是了,我没那么想不开。” 卫霄松了一口气,可双臂还是牢牢环住他:“摩昌说的,别的我不知道,你是被送到我身边这一点,呃,可以这么说吧。” “什、什么叫可以这么说?”这话真从他嘴里说出来,白璃还是觉着有点承受不来:“我明明是自愿参加牧水龙神的选拔,并且击败数百对手,这才被甄选上。然后由西海龙宫上报天庭,天庭下敕令,堂堂正正地分封到大泽,什么叫被送到你身边?” “有个人还记得吗,那个害过你的金卓。”卫霄的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白璃怎么会忘!“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突然想起那次金卓抓了她之后有去拜访过西海龙君,说是他的故友…… “我告诉过你,金卓对我有所图谋。所以他时不时会到大泽看我,也经常送我各样礼物。”卫霄的头垂的更低,几乎不敢看她:“我无意间跟他提起琉璃白龙的美味,最好是生吃更美味……后来他跟我来信说发现一条琉璃白龙,很快就会活生生送到我这儿。再后来你就出现在大泽了……” 白璃呆呆看着卫霄,她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受佛祖教导多年,早就不肯吃开灵智的生灵了!”卫霄赶紧又给自己辩解:“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吃你,只是觉的你很有趣,也佩服你的胆量,所以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后来和你接触越来越多,尤其发现你是个姑娘,就越来越喜欢你了……” “有趣?”白璃喃喃道:“对我来说只有荒谬。” “不,琉璃儿,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荒谬吗?你知道不是的。”卫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璃,却只看见白璃目光涣散,面无血色。 这是卫霄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努力让自己沉住气,继续道:“并且摩昌也未必就如他所说的那般无辜。即使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他身后的势力并不弱,他不至于被逼的毫无还击之力,这只能说明他并没有尝试反抗。倘若是我,琉璃儿,纵是失去性命也不能屈从这卑鄙的威胁。” 他能说的都说完了,然而白璃长久的沉默不语。随着时间的推移,卫霄越来越慌。“琉璃儿求求你说话好不好?哪怕打我骂我呢。”他抓起白璃的手拍自己的脸。 白璃深吸一口气,夺回自己的手。“金卓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图谋你什么?”她平静地问。 “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我暗中安排,查了很久,查出在当年我们大鹏族和孔雀族的那场纷争中,他应该就是挑唆离间的那个幕后黑手。”卫霄道:“至于他的身份,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有很大可能和魔族有关系。” “自魔族魔王梵夜被天帝与佛祖联手所灭之后,魔族不是退居极北冰川之下,久不踏足世间了吗?”白璃问:“他现在插手你们族中事务,又接近你,是想图谋你们的力量为魔族所用吗?” “我不知道,琉璃儿。”卫霄诚实地回答:“不管他的图谋是什么,我并不畏惧于他。他图谋于我,我也在设计于他,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这个时机,我已经等待了很久,以往我有的是耐心。可是现在,我发现他的磨爪似乎伸向了你,琉璃儿,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所以你今天要把这一切告诉我?”白璃渐渐明白。 “没错。”卫霄点头:“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 “也是你的软肋,亦或是伤害你最锋利的一把剑。”白璃完全明白了:“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 卫霄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你才要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碰到你的——那么你当真可以放下摩昌所说的事?放下我们那个不好的缘起?” 白璃苦笑:“因为你没有说错,我了解摩昌,他的确是像你说的那样,不会反抗的……亦或者是人心易变吧,现在对我而言,你比他重要的多——你比我最看重他的时候,还要重要的多。” 卫霄悬着的心完全落到肚子里,并神色越来越欢喜:“那就是说,你对我的感情,比当年对他的多得多,对不对?” 白璃依偎进他怀里:“傻瓜,那是因为你对我,比他对我付出的要多得多啊。” “真的吗真的吗?”卫霄听了这话一阵狂喜,仔细一琢磨又是心疼:“那他对你付出的也太少了点儿。怎么没让我早点遇见你呢。” 然而白璃想想又有点慌:“你说我这是不是水性杨花啊?” “怎会!摩昌就是差我差的远啊,你不喜欢我那才是天理不容。”卫霄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可是,可是假如我再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的,我又转变心意喜欢人家怎么办啊。” “……你敢!” 第67章 漆皮喟然长叹:“慈父多败儿啊!” “漆皮!”华承曼希惊喜大叫:“刚才,疆疆自己动了一下,它自己动了下,我没感觉错的,它自己动了!” 战争胜利一周年的时候,大陆各地不约而同地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以庆祝胜利、哀悼王者。 金菱宫中,年轻的国王庄重地坐在宝座上,聆听外交大臣的汇报。 “来自孤墩的邀请,‘反戈西战争首战发生地孤墩密道纪念馆落成典礼。’” “来自东方群岛的邀请,‘王者归来起航之地巡礼活动启动仪式。’” “来自弗塔山的邀请,‘弗塔山城阻击战牺牲战士悼念仪式’。” “哦,接下来是来自斯歌安德锡的邀请。”外交大臣的音量明显提高。而费伦,以及在场的所有的大臣闻言也都兴奋起来:战争之后,遭受重创的精灵一族可谓是沉沉死寂,而今他们终于走出阴影了吗。 “呃,”看清楚邀请函的内容,外交大臣不胜诧异:“斯歌安德锡邀请吾王参加‘王储疆疆殿下一周岁诞辰庆典暨个人艺术作品展’。” “what?是行文错误吧?这意思是庆祝疆疆一周岁而举办的艺术展吧?它还是个没孵化的蛋,哪儿来的个人艺术作品展?”费伦也是满脑袋的问号。 同样的疑问发生在大陆的每个角落。也成功地引起了每个人的好奇心。 到了邀请的日期,斯歌安德锡王宫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王宫管家裴迪纵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应付这么大的场面,也是有些吃力的。 “裴迪大人,长山的莫利亚领主和东方群岛亚都尼斯领主的夫人蒂朵女士要打起来了!”“是为何事?莫利亚领主竟如此没有绅士风度?”“领主指控蒂朵夫人勾引他的未婚妻。”“……去请亚都尼斯领主处理这事儿。” “呜呜,裴迪大人,奇瑞的佐尔曼将军他一直骚扰我,我要请假……”“这么忙是请假的时候吗,反骚扰课程难道没培训过吗。”“啊,可以对贵宾那个样子吗?”“随你便。” “裴迪大人,阿佩娜琪薇公主哭着要找两位哥哥。”“那去找啊!”“可是伊诺大人把两位王子带出去了,说是要带他们去见见世面,不许人跟随也不许去找。”“…伊诺你是欠削了。” “裴迪大人,诸王驾临艺术展,但是疆疆殿下似乎有些什么状况,陛下暂时无法陪伴客人,请您接待。”“漆皮大人呢?”“大人还在和陛下赌气,说不正式授予他第一夫人的头衔他没有办法接待国宾。”“……这条蛇的三观还能不能好了!” 一溜小跑跑进艺术展厅,掏出手绢擦擦额头细汗,裴迪昂首挺胸地上前,以完美姿态向诸王鞠躬致敬:“欢迎各位陛下莅临疆疆殿下个人艺术展,我谨代表吾王及殿下向诸位表示感谢。” “啊,正好你来了。”被这满屋子的艺术品震惊无语的肯热力、费伦,以及刚刚升级的东矮人王桑那云与七山城执政葛那多,齐齐看向裴迪。 “你们说,这些龙后的冰雕,都是疆疆做的?”肯热力的每一根胡须似乎都在表达“不信”二字。 裴迪心中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微笑颔首:“我们疆疆殿下冰雪聪明颖悟绝伦,于艺术上更是有独具一格不从俗流的见解。就如诸位面前这件‘奥沃西提的龙后’,抓取了王后下船不慎摔倒,王上搀扶她这么一个场景。人物动作风流婉苏,神情刻画栩栩如生,诸位是否感受到了双方脉脉对视的双目中涌动的情愫呢?而在塑造技法上,本件作品采用了写实与虚化相结合,虚化主要应用在了人物的衣饰上,看看这飘逸夸张的衣袂裙角,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氛围,那是属于爱情的氛围……” “所以,这整件作品都是疆疆做的?”肯热力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裴迪歪歪头:“当然了,吾王也有部分参与。” “怎么个部分参与法?”肯热力又问 裴迪望天:“……这里的每一块冰都是疆疆殿下凝出来的,然后吾王对造型进行了……呃……微调。” “微调?”肯热力紧追不舍。 裴迪捂脸:“好吧,是整体雕刻……” 肯热力终于满意了:“所以这就算疆疆的个人艺术展!呵,呵呵。” “我说肯热力王,你可以宽容点吗?”费伦不满地说:“毕竟疆疆还小,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要鼓励它而不是质疑打击,这样对小盆友的成长是不好的!” “这是一个概念吗?”肯热力翻白眼。 “我只知道这些作品让我很感动。仿佛,龙后又回到了我们中间。”费伦捂住眼睛:“还是那么的美丽可爱,温柔可亲……而不是伤痕满身,血污遍地,眼睛永远不能睁开……请原谅我失态了……我需要去一下盥洗室……” 我擦,这咋还引起奇瑞王的战争创伤后遗症了呢。送走费伦,裴迪按按胸口,按下心中山大的鸭梨,把其余诸王往别的地方引:“诸、诸位!请看这里!这些艺术性上丝毫不逊色于冰雕的绘画作品是疆疆殿下独立完成的,完全独立完成的!这些作品主打后现代印象派狂野风,蕴藏了疆疆殿下对这个它还没有见到的世界的理解……” 诸王立于他所说的绘画作品面前,但觉有看不到的神兽在面前轰隆隆跑过来又跑过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葛那多跟桑那云耳语:“这些所谓的绘画,就是把那个蛋沾上颜色在床单上滚来滚去弄出来的吧?” “呵呵,精灵王高兴就好。” “再请移驾至此!”裴迪再次掏手绢擦汗:“这边是大陆各地艺术家为疆疆殿下绘制的周岁留影。” “……为什么要画这么多幅,不都是同样的一个蛋吗?”肯热力弯腰盯着画问。 “您错了陛下,您请细看区别很大:这是印象派,这是象征派,这是表现派,这是立体派,这是机械派,这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各种派的蛋。估计全大陆的艺术家们都对蛋产生心理阴影了吧。” “这个蜡像倒不错嘛。”一边的葛那多惊叹:“栩栩如生,色泽逼真。这是哪位艺术家做的,我也要去订做一个。” 蜡像?哪儿来的蜡像?费伦转头一看:“呃,这是吾王及王储殿下真人。” “啊?”葛那多伸出去本准备摸脸的手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改成握手:“哎呀,华承曼希王,经年不见,你气色不错嘛!这皮肤好的,用什么保养品?” 华承曼希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笑眯眯地和葛那多握手并回复:“清水。” 肯热力与桑那云也过去和他打招呼:“你看起来回复的不错。”“哟,疆疆,还记得我吗?我是你肯热力叔叔,你说你怎么还不破壳呢?” 这一句话引起了华承曼希的长篇大论:“虽然还没有破壳,可是它的聪明劲儿现在就露出来了,你们不知道……” 十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下午过去了…… 肯热力觉得,自己认识华承曼希接近三百年岁月,他所说的话全加起来也没这一个下午多。 终于到了晚宴。而精灵王家这种“我家有个天下第一好的娃你们知道吗你们必须知道”式洗脑宣贯依旧在继续。 “这是您的开胃菜,松露鱼子酱,特别说明,陪衬鱼子酱所用的豆蔻是疆疆殿下亲自看着长的。” “这是您的主菜,北辰海海鲜拼盘,特别说明,冰镇海鲜所用的冰沙是疆疆殿下亲自凝出来的。” “这是您的甜品,奶油冰淇淋,特别说明……”“冰淇淋是疆疆亲自冷冻的是吧,知道了知道了……所以真的不准备上个热菜了?!” “诸位。”精灵王起立致辞:“感谢各位莅临吾之爱儿疆疆的生辰庆典。疆疆,跟大家打个招呼。”他捧起疆疆,疆疆扭动蛋体前后摇晃。 华晨曼希满意地点点头:“为回馈各位厚爱,吾儿将亲自为诸位表演舞蹈一支。” 诸王:●﹏● 华承曼希抱着疆疆走到大厅中的舞台上,原本在那里表演高雅精灵传统舞的舞蹈队迅速停止了原来的表演,呈半圆形队列围在疆疆周围。 “灯光,音响。”华承曼希怕拍手:“疆疆加油。” 音乐声响起,精灵第一歌唱家杜迪尔展喉伴唱: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 血量灯光和众目睽睽之下,疆疆小盆友扭动身体上跳两下,后翻两下,再慢慢摇摆两下,突然停止不动,然后咕噜咕噜往华承曼希滚去。 “啊,怎么了”华承曼希蹲下抱住它,柔声细语地问:“什么?是害羞了吗?不怕不怕,都是你的叔叔阿姨,没什么好害羞的……哦,要ada和你一起跳?呃,那好吧。” 他抱着疆疆重新放到舞台上,示意乐队重新开始,然后,和疆疆还有伴舞们一起跳了起来 我头上有犄角(v字手举起在脑袋旁) 我身后有尾巴(撅屁股后摆手) 谁也不知道(左踢脚摆右手,右踢脚摆左手) 我有多少秘密(食指指脸,嘟嘴,晃动身体) 我是一条小青龙(鸭子步左走) 我有多少小秘密(鸭子步左走) 我是一条小青龙(摆手走) 我有多少小秘密 …… 在场的女宾包括一部分男宾:★~★ 诸王:o_o“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o_o“我不结婚不要后代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 (⊙o⊙)“我第一次对精灵的宴会产生无法忍受的感觉。” ()“是的……真不敢相信今天只是整个庆典活动的第一天。” 第68章 圣主大人到达半日之后,一团金云遮蔽了日光,从云中出现无数金闪闪的人马,如同一条金色瀑布般,源源不断地从云端注入西海。 属于天敌的气息把西海龙族上上下下骇了个魂飞魄散,急急报到了龙帝面前:“金翅大鹏鸟族倾族来犯了!” 到底是龙帝见多识广沉得住气:“莫慌,千万莫慌,这不过是他们族长及随行仪仗到来罢了。” 临时行宫里,白璃见着这架势也傻眼了。“你爹出行向来这么劳师动众的?”她和卫霄嘀咕。 “这主要是给你送聘礼来的。”没等卫霄回答,圣主大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聘礼?”一听这话——主要是这话是这么一个人说出来的,白璃顿时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我不要什么聘礼的,您太好了。” 然而卫霄脸黑了:“关他什么事,都是我挣下的好吗!”他挡住白璃看自己父亲的视线。 “花花,怎么说话呢!”白璃想推开他。 “实话!没有一丝水分的大实话!”卫霄看她这样,眉眼一弯就委屈上了:“拿着我的东西卖人情给我?什么玩意儿嘛!” “你和圣主大人要分什么彼此!”白璃皱上了眉头:又来无理取闹了。 “凭什么不分!”卫霄可觉得自己有理的很:“明明东西就是我的嘛——你更是我的!” 他说着把白璃紧紧抱住,头埋到白璃肩膀上,一副怕白璃跑掉的样子。 这是又醋上了。白璃到底还是放软了声音,拍拍卫霄脊背哄他:“没人和你抢呀。” 一转眼看到圣主大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白璃窘迫地朝他笑笑。 而卫霄像脑袋瓜上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张开五指糊到白璃脸上。 说话间一队又一队人走进来,抬来一个又一个箱子。单看这些箱子,已然是黄金为质宝石为饰,里面的东西更不知是怎样的珍贵。 “这也太多了,这里都要放不下了。”珠珠在箱子间游走点数——呃,一不小心又点乱了…… “嗯。”圣主大人点头:“这个临时行宫太小了。”眼角扫了卫霄一眼,貌似漫不经心地道:“布置也太难看了,委实不配新人。传令下去,速速拆了重建。” 白璃心里点头:单从衣饰上判断,圣主大人的审美品位高出卫霄不知几个段位…… 然而卫霄立刻放开白璃并跳了起来:“谁敢拆!这是我送琉璃儿的,谁敢拆!再说哪里难看了!琉璃儿你说,难看吗?” 呃……好歹是他一番心意……白璃心里小小挣扎下,刚想开口,圣主大人瞅她一眼道:“你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夫妻相处之道,一味纵容宠溺是不行的——再说了,你真的想从这样的房子里出嫁?” “……呵呵,这个院子的确太小了,住着太憋屈,是应该换个大的。”白璃笑眯眯对卫霄道。 琉璃儿竟然帮着老东西说话!卫霄自己气的眼歪鼻子斜的:“挑拨离间!琉璃儿他这是挑拨离间,你不许听他的!” “一个房子而已,怎么就挑拨离间了,好了花花,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白璃只好拿吃的堵住卫霄的嘴。 于是不过小半天时间,原来的院落消失不见,一座重檐斗拱的高楼——高的半个海的生灵都能看见,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 高楼建好之时,龙帝亲自过来,拜会圣主并敲定婚期。 “已经让族人们算过了,六天之后,本月的十五是个好日子。”龙帝笑眯眯的讲——对着圣主他到没有对着卫霄的恭敬,只以平常心待之。 “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哪里有这许多讲究,东西准备齐了就成好了。”卫霄有点急躁。 然而圣主大人淡然一笑道:“想来帝君这里是按着龙族的法子行事的,依着我们族中的传统,十二天之后,二十一日才是上佳吉日。” 卫霄一听又给他延长一倍时间,哪里肯依,当即又要蹦。 白璃忙一把把他按住:“不管哪天,对我们而言都没区别的呀,反正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好了花花你别闹了,今天你闹的够厉害了,给你闹的我有点头晕。” 我闹什么了?哪里是我闹的?卫霄满心的委屈。然而看白璃脸色恹恹的,的确是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他只好深吸两口气忍耐住。 婚期便这样定下了,龙帝又命人送上为白璃准备的嫁衣。 不只一套。卫霄给出要求,满海的鲛人们拼了命,短短时间里做了六套不同款式的,请白璃挑选。卫霄兴致勃勃地拿起来展示给白璃看—— “不用看了,这些嫁衣都不要。”他爹道。 每件事情都和他对着来!“是我成亲你成亲!”卫霄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他。 “颜色就不对,我们族中毕竟是以金色为尊。”圣主边说着边拍拍手,立刻就有人抬来一个箱子。打开,把里面东西铺展开展示出来,那是一件金色嫁衣。奢华,但不流俗,一看就是圣主大人的品味。 卫霄面无表情,看也不看。突然间他一挥手,几点寒光就冲着那嫁衣去了——他想毁了这嫁衣。 圣主飞身而起,行动间不复从容,堪堪挡下了所有寒光——他现在的法力竟如此之高!圣主吃了一惊。 卫霄也不再理他,拉起白璃就往外走。 “花花,别这样。”白璃劝他。 然后他竟然甩开了白璃的手。 “花花!”他爹难得的唤了他的乳名。 叫花花也没有用。卫霄头也不回。 “这件嫁衣,是你娘在世时为你未来妻子备下的。”他爹的声量提高了。 卫霄只停了停脚步,接着加快步伐离去 真是,这父子俩的关系真是……看着卫霄背影,白璃苦笑。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上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呢。 “琉璃儿。”圣主大人却走到了她身旁:“我可以像他这样叫你吗?” “当然。大人当然可以。”白璃应承。想了想她又道:“您别怪花花,其实花花就是爱闹点别扭,他心里还是濡慕您的。” 然而圣主大人郑重地摇了摇头:“这怪我,都怪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露出极痛心的神情——这样的人,这样的神情,这世上没人能承受的住吧!白璃当即就捂了心口:“我,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 “我看到了,他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请你好好的保存,好好的珍惜。”圣主大人迟疑道。 “当然,我就算丢了自己的心,也不会丢掉他的心的。”白璃微笑道。 “不,你还不知道,卫霄……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圣主大人似乎在很艰难地斟酌着语句:“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是别的人,你把他的心丢掉,也就丢掉了。但是卫霄,你把他的心丢掉的话,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的。” “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白璃依旧笑的很轻松:“我敢把他的心丢掉的话,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吃了我吧!” 和他爹聊完,白璃赶紧去安慰他儿子。 果然,找到的时候,卫霄正把自己埋进一堆鲛绡里面闷着。 “花花,在想什么呢?生气了吗?”白璃拉开鲛绡钻进去。 然而卫霄伸手挡住她:“别过来——身上全是别的雄的的气息!” 白璃因惊讶而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要生气了哦!” 隔着布料只听到卫霄不规律的呼吸。突然他动了,他覆身而上把她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下,又拉起她两只手腕禁锢在头顶。 “花花……”白璃想说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他低头疯狂吞噬下。 之前也不是没有感受过他的疯狂,可那时只是情/欲和热情,而现下,是危险和占有欲。 白璃感觉嘴都失去了知觉,卫霄才放开。又顺着额头、眼睛、脸颊至脖子,每一寸肌肤都细细啃噬。手上也不闲着,青碧的纱衣寸寸碎落榻上。 “只许有我的气息!”他含混不清地讲。 “花花,你知道我不会……啊!”白璃给自己辩解,却换来那柔嫩之处被重重一咬。好疼!整个身体因这突然的疼痛与刺激而抽搐,泛红。 一直从头啃到脚,卫霄抬起头红着眼看看她。她骨头软,是缺陷,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软嫩的让人发疯——而他必须得对抗这让人发疯的欲/望 他闭闭眼睛,全身骨骼给逼的咯咯响。 抑制归抑制,不高兴也是不高兴的。 于是他不肯再听她的话。她喊不要动和走开的时候偏动的厉害。 还把他许多天辛苦钻研的成果一一施展——以往她都害羞不肯,他也只好放弃。 白璃一开始还能打两下骂两下,喊花花坏,不喜欢花花了。可是后来,只得屈服,泣不成声地贴着卫霄耳朵讨饶,告诉他花花最好,只喜欢花花。 “那么纵容宠溺到底行不行的呢?”他又问。 “行的行的。”白璃抽泣着说。 过后卫霄也懊恼:他向来以自己强大的意志力为傲,可是这次他竟把白璃的腿弄脱了臼。 第69章 双臂因失力而颤抖,白璃咬牙支撑着,双手用力扣住大腿,一使劲儿,咔嚓一声,关节正位。 旁边的卫霄心疼又心虚地瞅着她。正骨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儿,但是卫霄就是不敢帮白璃弄,唯恐自己拿捏不准力度把她捏碎。 看她弄好,卫霄期期艾艾往她身边凑:“很疼吧。是,是我不好。” 白璃阴沉着脸不说话。 “别不理我啊,乖。”卫霄的声音底气很不足。他伸胳膊抱她。白璃扭一下身子,本来是想躲开他的,岂料腰上一阵酸痛——是给他折腾的。动作缓了一下,就给他拢入了怀中。 “再说也不能全怪我嘛。你知道我克制的有多辛苦的,你也要偶尔疼我一下嘛……”卫霄到底还是决定使用死皮赖脸。 白璃听了这话更气了,她拍打他,急切地想挣脱他怀抱。然而卫霄一张嘴,把她的小龙角含入口中,轻轻啃噬。白璃仅剩的一点力气瞬间烟消云散,身子又化成一滩水。 可是心中更更气了。“哟,谁敢让少主您辛苦啊,少主尽可以把我撕成碎片啊。”她本来想表现的很强硬,可是太累了,声音打了颤,反倒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求你了别说这样的话!哟哟别哭啊。”卫霄马上弃械投降:“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你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啊!” “岂敢!反正少主厉害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反正我不过是一只完全没法对抗你的小龙,哦,还有反正我们龙族生性淫/荡,所以少主爱怎么摆布我就怎么摆布我,爱怎么看待我就怎么看待我好了!”白璃无视他的求饶,继续道。 看来是真生气了。卫霄也不禁有点着急。急中生智,他决定转变策略,使用哀兵之计。“我承认我是吃醋了,因为你什么事儿都听老头子的。可是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啊!”他眨巴眨巴眼,眼眸上立刻泛起了一层楚楚可怜的波光:“琉璃儿你要知道我以前有多可怜,老头子有多混账……那时候我还小,说是金尊玉贵的少主,但是因为老头子整天不着家,族中不服我、起异心的鸟不在少数。很长一段时间,我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整天要处心积虑地防范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要护住一群嗷嗷待哺的弟弟,还要表现自己堪当大任在外敌入犯时冲在前……弟弟们那时候还是一群不懂事的混小子,不打架闹事给我添堵就不错了,哪儿有人会帮我……被人暗中设计了,被人伤着了,回去不说关心的人,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找个小角落自己舔舐伤口……” 他说的声情并茂的,然而白璃竟不为所动:“你莫名其妙扯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些都怪老头子啊!都是因为老头子混账我才过的那么苦!”卫霄急急道:“偏他长那么一张脸,惯能迷惑人!人都说他的好,而轻易忘记他的混账!倒显得我受的苦不是苦了——我上哪儿说理去!好不容易有你了,有你疼我照顾我给我一个真正的家,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老头子竟然有脸说什么‘一味纵容宠溺是不行的’,我呸!而你,你也给他那张脸迷惑住,什么都听他的——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心都凉了!” 这招果然起效,眼见着白璃冷峻的眉眼就软了下来。卫霄赶紧趁热打铁,又扯了白璃的手按在他心口上:“现在还凉着呢,不信你摸摸。哇凉哇凉的!” 手下健硕的胸肌散发着男人的炽热,哪里凉了。然而白璃到底给他说动了。“既然凉着了,要不要喝一盏热热的姜汤?”她问。 “不要不要!”卫霄眼一抬嘴一咧笑的灿烂无比:“你给我暖一暖就好了。”说着抱着白璃一滚,翻倒榻上。 “不要了!”白璃惊呼。 “没有没有!”卫霄轻拍她后背安慰她:“知道你累着了,我就抱着你,不做别的。” 身体的疼痛又被触动,白璃后悔这么容易原谅他了。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目光弗一接触,卫霄立刻颤了眼神作委委屈屈状:“哇凉哇凉的……要琉璃儿好好揉一揉,再呼呼,还要亲亲……” 好不容易卫霄点了头,承认他的小心肝儿再次给捂暖了,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他的弟弟们开始到达了。 这夜的月光又极好。珠珠游出海面,对月而歌。 “唱的真好。”身后有人鼓掌。 珠珠一转头,看到一道青色身影踏浪而来——他的容色直把漫天的月光都逼失了颜色。 是卫霆!珠珠的欢喜雀跃忍都忍不住。 那天匆匆一见之后,卫霆的影子就在她心里扎了根,无论如何拔不掉,只好寻了无人的地方用歌声诉说情思——偏他就出现了!! 这必须是缘分啊!不要顾虑许多了,先撩再说。珠珠想。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不要走啊!”卫霆在海面上徘徊寻觅。 突然脚下海水无声分开,如瀑的长发半掩住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与雪白的躯体。 “你来啦。”她仰头朝他笑道。 卫霆显然有点吃惊——今天的他不似初见那日的从容。“你……”他迟疑道。 “嘘——”珠珠竖起手指在唇前:“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随我来……” 她伸出双手抓住卫霆双手,慢慢地,慢慢地把他拉入海中。 白璃最先见着的是卫云一家子。 “啊,你们来啦!”白璃很开心:又见到小毛团们了! 小毛团们依旧是那么可爱。还隔的远远的,他们就你争我抢地跳出父母怀抱,叽叽喳喳向白璃和卫霄跑来:“大伯父!”“还有那只好吃的龙龙!”“这里有好多龙龙!”“要吃要吃!大伯父我要吃龙龙!”“啾啾啾啾啾!” 呃,能不提吃字吗,你们爹妈就没把你们喂饱吗……白璃还是往卫霄身后躲了一躲,毕竟小孩子不懂事,要是给他们弄伤自己跟谁说理去。 卫霄上前一步腿一曲手一抄,五只毛团全接到了怀里。这让毛团们欢喜的直蹦高:“哟哟,大伯父举高高举高高!” 卫霄却不理他们,而只把他们抱到了白璃面前:“要抱抱吗?不要紧的,现在你可以接触他们了。” “哦?为什么?”白璃给他说的一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很郑重地警告她不要接近小毛团们,因为她太弱了。 卫霄嘿嘿一笑:“因为现在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气息啊。” 白璃脸一热,低头抱过了毛团们。果然他们老老实实的,只疑惑地你问我我问你:“闻起来不是那条好吃龙龙了!”“可是看起来是啊!”“多多不敢吃,壮壮敢吗?”“不敢……” 白璃放心了。她用脸去蹭毛团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的大伯母,也就是大伯父的妻子哦,所以肯定不可以吃我的。” “大伯母?”“大伯父的妻子?”毛团们乖乖任她□□着,而从缝隙里抻长小脖子互相对视交流:“二伯父没有妻子。”“三伯父没有妻子。”“四伯父没有妻子。”“五伯父没有妻子。”“爹爹有妻子,就是娘亲。”“七叔叔也没有妻子。”“啾啾啾啾啾。”——不会说话的小五萌萌用啼叫表示,爷爷也没有妻子。 于是毛团们得出了结论:“爹爹有妻子,大伯父也有妻子,大伯父和爹爹一样好的!大伯母和娘亲一样好的!” 他们欢喜地想用小尖嘴儿啄白璃的脸——这是大鹏鸟亲昵的表现。 卫霄可给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伸手挡住:真给啄上了我琉璃儿的脸就不用要了。“好了,大伯父抱。”他把毛团们从白璃手中抢走。 “喜欢大伯母吗?”他问毛团们。 “喜欢的!”毛团们娇嫩嫩回答。 “喜欢大伯父吗?” “喜欢的!” “那最喜欢谁?” “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毛团们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突然他们眼一瞪头一转,向卫霄身后看去: “爷爷爷爷!” 他们一齐大叫起来,兴奋欢喜程度比之前强烈多了。并用力挣脱开卫霄,向那缓缓行来的圣主大人扑去。 他们却不敢扑到圣主大人的怀里去,只从上到下挂满了圣主大人的两条大长腿。 “爷爷爷爷蓉蓉想你!”“爷爷爷爷小小也想你!”“爷爷爷爷多多更想你!”“爷爷爷爷壮壮最想你!”“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在这一片爷爷声中,圣主大人捂捂心口,一副美人受惊的模样。 而卫霄的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第70章 “聒噪!小六儿,还不快把他们弄走!”对着这些可爱至极的小毛团,圣主大人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是!”卫云赶紧过去,把小毛团们一个个撕扯下来。 小毛团们哭嚷起来:“爷爷爷爷,我要爷爷!”“爷爷爷爷,为什么不理多多?”“爷爷爷爷,是壮壮不乖吗?”“爷爷爷爷,小小不要离开爷爷!”“啾啾啾啾啾~~” 然而他们美丽高贵的爷爷只仰着那张终极的脸儿,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白璃听的心都要碎了。 “我们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卫霄抓住时机吹耳边风:“哦不,是一直,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待我们兄弟的。” 那边的卫云似乎听到了,他趁转身之机,向白璃撇撇嘴表示他大哥此言非虚。 圣主大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的神情僵了一僵,随即脸儿昂的更高,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溜溜达达踱步远去。 “圣主大人这是生气了吧?”白璃跟卫霄说。 “嫂嫂管他呢!”却是卫云抢着说:“嫂嫂先把大哥借我一会儿哦。” “啊?”白璃还没明白他意思。 只见卫云刚在自己父亲面前严肃板正的神情已经消失了,而代之以跟他的小毛团们差不多的神情。“大哥!”他大叫一声,扑进卫霄怀里各种打滚:“又见到大哥了好开心!大哥也抱抱我嘛!” “这么大的人了……”卫霄有点窘迫地朝白璃笑笑。 白璃则报之以理解的笑:原来他倒没哄我,金翅大鹏鸟族的秉性就是爱撒娇爱黏人啊…… 卫云一家到达后不久,他们的其他兄弟也纷纷到来。 基本上每个兄弟出现的情形都是如同卫云一般:“大哥!”然后热泪盈眶地扑进卫霄怀里打滚儿。 唯只老二卫辰没有这个待遇。卫辰是和小七卫霑一起到的,在小七打滚儿的时候,他杵一边儿看着,那么威武霸气一人,竟显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注意到白璃审视的目光,他看过来。白璃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脖子:当初他掐她掐的好疼的。 然而卫辰却挪动小碎步凑到她身边。“嫂嫂。”他喊。 白璃警惕地看他一眼,冷淡地点点头。 “上次的事,非常抱歉。”他低着头缩着肩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你能原谅我吗?” 这么个威猛大鸟在自己面前如此做低伏小,白璃一下子心情很好。“乖。”她伸手揉揉他头,自以为是一副长嫂如母的模样。 卫辰的眼睛亮了。他露出一个又惊喜又不敢置信的笑。 下一瞬间白璃的手就被扯开。“谁许你碰她!”卫霄瞬间出现在他们身边,冷冷地道。却不是对白璃说的,而是对卫辰说。 “哥,我没有……”卫辰慌乱解释,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白璃歪头皱眉看卫霄:“花、花。”她的意思很明显:你又乱吃醋? “我没有……”卫霄的反应倒是和他弟一样的。“好吧好吧,你随便,你随便摸,我一点都不介意。”他泄气地把卫辰拉过来,把白璃手往他身上放:“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白璃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哎哟我家花花怎么能这么可爱。 一边的小七,因年少意志力略差些,看着白璃忧愁地咽了口口水: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上一条龙?还是这么一条超弱超好吃的琉璃白龙?真是考验人家的意志力啊…… “你跟在大哥身边时日短些,许是不知道大哥发怒是多么可怕的事儿。别让大哥看出你敢把大嫂当食物。”一个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 小七儿心跳都漏了一拍,转眸一看:“五、五哥!你又这么突然出现吓唬人!” 白璃也给这凭空出现的俊秀而神秘的少年吓了一跳:“他,他是怎么来的?” “这是五弟卫霚。”卫霄朝那少年招手:“他拥有着世上最快的身手。” “大哥!”小五儿先照例扑住卫霄滚了滚,这才与白璃相见。“嫂嫂好。”他含笑凝视着白璃,白璃发现他眼眸中有个神秘的漩涡,一看就要把人神魂摄入其中的感觉。 白璃避开看他的漩涡,点头道:“五弟好。” 然而相见完毕,小五继续期待地凝视着她。白璃茫然地眨巴眨巴眼:呃,这是跟我要见面红包的意思吗?没准备啊…… 小五也眨巴眨巴眼,目光里就带上了点儿委屈。他只好自己低头送到白璃手边。 白璃僵硬地抬手揉揉他头。 小五儿欢喜地笑了。 “那那那,那我还没有啊!”小七又叫起来,赶忙挤开他五哥。 老三卫霆和老四卫雵前后脚到来。见到他们的时候白璃吃了一惊。 因为俩人长的一模一样,青发青眸青衣、圣洁尊贵,没有一处不同。 “原来三弟四弟是双胞胎?”她和卫霄说:“你没有告诉过我。” “嫂嫂好。”卫霆卫雵同时说。声音、语调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房间里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会儿卫霄和弟弟们离开叙话去了,白璃走进去看,只见珠珠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地一个劲儿嘀咕完了完了。 “怎么了?”白璃拉起她问:“你今天有点奇怪的。” “告诉你你别打我呀……”珠珠把脸埋进手里:“我睡了他们其中一个……之前我以为是卫霆,但是现在我不确定是哪一个了……” 白璃:“啊?” 反映过来,她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你竟得逞了?!” 珠珠赧然而傲然地点点头:“昨天晚上,手到擒来。” 镇静下来,白璃思量道:“肯定是老三吧?老四也不认得你啊,怎么会被你手到擒来呢?” “但是感觉昨晚上那人没卫霆那么矜持。”珠珠瞬间哭丧了脸。 “那就是老四?”白璃不确信道。 “但是就像你说的,之前我也不认识卫雵啊,怎么会被我手到擒来呢?”珠珠抓头发。 “你就没唤一声他名字?”白璃问。 珠珠摇头。 “那只能私下单独找了问问了。”白璃道。 “不行啊千万不要啊!!”珠珠哀嚎:“跟那样的人问我是不是跟你睡了?或者让卫霆知道我和卫雵睡了?我天还是让我去死吧!” 白璃想想他们那张脸,诚然觉的的确问不出来。 “哎呀,你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呢!”她捶珠珠。 “大王你要帮我想办法啊……” 卫霄家父子大小八个,加上小毛团们,加上他们的随从,新建起来的高楼给塞了个满满当当。他们兄弟嬉笑,小毛团们打闹,随从们来往请示,又有许多大胆龙族借各种由头前来冒死一睹圣主大人的美貌,白璃就觉着整天整天的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不过只要圣主大人一出现,世界就安静了。他的儿子们不说话,他的孙子们被拘束起来,他的随从们胆战心惊——他自带冷场效果。 白璃品度着,他对卫霄,倒算是略微用了那么一滴滴心的了。其他儿子们,可以说是完全看不进眼里放不进心里的态度。 当然卫霄兄弟们对他也是丝毫不亲近的。他们只围着自己大哥打转。 唉,自古美人多寂寥啊。白璃常不由自主盯了圣主大人想。 “整天盯着他看,整天盯着他看。”卫霄又醋上了。白璃一看他,他立刻装了严正模样:“没有哦,我可一点没吃醋。这样好了,为了展现我的大度,我把你让给他半天好了。” “唔?什么意思?”白璃问。 “明天不是摩昌王子婚礼正日子嘛。”卫霄冷笑:“就让老头子陪你去出席好了,我就不出席了。” 圣主大人出席的婚礼,还叫婚礼吗?那必须叫圣主大人美貌展示大会啊!卫霄这砸场子的功力真是深厚。然而白璃觉着自己最近被他带坏了,只觉的这点子正,真正。“花花最聪明,花花最好!”她眉开眼笑地捧过卫霄脸亲。 “这么开心吗?”看她这样,卫霄却又有点反悔了,不情不愿地道:“你要谨守妇道的,走路要落后于老头子三步哦,坐席要坐于老头子身后,不可坐一席哦……” 于是圣主大人就华丽丽地出现在了摩昌的婚礼现场。 第71章 所谓华丽丽者,一是圣主大人因为要出席正式场合,穿着了一身里三层外三层、金线为底宝石为饰的隆重礼服——这样的衣服一般人根本压不住,然而即到了圣主大人身上,只让人觉的合该再华丽十倍。二是圣主大人带了一群高调奢华有内涵的侍从。他们安静而敏捷地用极乐世界独有的静莲铺满了前往婚礼的路途。这种静莲可凝神静气,阻止外邪入侵,于修炼大有裨益。这样的天材地宝等闲神通得到一朵也要珍而重之地珍藏,而他们用来铺地。 并且圣主大人的贵脚并没有踏上这满地静莲。一座巍峨若小型宫殿一般的巨车被九头白象牵引着拉了过来。白象之前与之后,还有浩浩荡荡金流一般的仪仗。起的高楼虽大,明显也容不下这么多人。白璃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给冒出来的。 “走吧。”圣主大人示意白璃上车。 到王宫不过几里地而已,打眼看看这仪仗已然摆到了王宫门口,还走什么……你们用不用这么夸张啊……白璃揉揉太阳穴跟上了车。 事实证明白璃太没见识了。圣主的侍从经验丰富思虑周祥:花式即摆出来了就得好好给人看看,圣主的威仪不允许任何因素影响。白象把浑厚的屁股妖娆地扭着,与仪仗节奏一致地走一步退两步,这已然摆满的几里地硬生生走了一个半时辰。 道路两旁熙熙攘攘的水族皆让这花式给迷了眼,发出阵阵惊叹。繁花锦绣包围中的白璃却渐渐难过起来。 她想到自己的花花,想到在东方大泽沦落如乞儿的花花,被雷劈成血葫芦的花花,满身伤痕的花花,被钉子钉住双翅的花花……当爹的可以保持这么威风奢靡的代价是自己的花花一力承担起所有的罪过受尽苦难……哎哟,心疼死了…… “我也心疼啊。”圣主大人的声音遥遥响起——车内的空间足够他们保持相当的距离。 “什、什么?”白璃吃惊地看向他。 “我也心疼啊,我也不肯让他被囚禁啊,当年我宁愿血战到底也不要向如来老儿屈服的。”圣主大人说:“但是他一定要一个人担下所有事情。他还说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族人再接触他以及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他要一个人静静。”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白璃吓了一跳。 “你这么弱的,想什么还不是很容易看穿。”圣主大人竟有点幼稚地撇撇嘴,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吧他要静静就给他静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打扰他,结果你出现了,他倒肯理你!我却变成了个不闻不问不仁不慈的!” 白璃:“……”圣主大人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像是,醋了?花花这乱吃醋的毛病原来是遗传的? 圣主大人显然又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的神情有略微的窘迫。“不过现在他终于肯放下走出来了,多亏了你。”他赶紧找补。 白璃心念电转:“放下走出来了?放下什么?……一口气吞尽十万生灵?您的意思是,他一直为那件事负疚赎罪……等等,他当年为何会突然失去理智狂性大发?” 她凝视圣主大人:“他跟我讲过当年的事情,说他被刺激发狂。可是他的意志那样坚毅,怎就会发了狂。最大的问题,他告诉过我,在那之前他已经被孔雀族废去一身功力,又是哪儿来的力量能让他一口气吞尽十万生灵?” 这些疑点已经模模糊糊在她心中许久了,如今被圣主大人一提,全明晰串联了起来。 “还有他挣脱禁锢、破了大阵,天庭和大雷音寺为何迟迟没有反应?”她想想又道:“这些的原因,圣主大人是不是都知道的?” “呃,你倒仔细……”给她这么连珠炮似地追问,圣主大人竟露出了很心虚的表情 白璃看他这样,眉头一皱:“而花花自己,是不知道的?”她跳起来飞快跑到圣主大人身前,俯身双手啪地按在他面前案上,小小的人儿竟散发出强大的威慑力:“对不对?” “呃……”圣主大人竟被她逼的退了退。 他们身后的高楼之中,正在和兄弟们饮酒作乐的卫霄突然神情一滞,揉了揉耳朵。 “怎么了大哥?”老三问。 “没事。”卫霄嘀咕一句:“老头子不知道在和我媳妇儿说我什么坏话,竟不让我听到。” 他的兄弟们哈哈大笑:“大哥现在时时刻刻都把一只耳朵放嫂嫂身上。”“还是要给嫂嫂一点独立空间的。” “可没你们心大。”卫霄挑挑眉。 那厢圣主大人如此的声势浩大,早把龙族王族上下给惊动了。他们合族而出,庄重地站在宫殿台阶之上准备迎接——一直站了一个半时辰。期间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浩大的仪仗在他们眼皮底下挪一步退两步…… 终于仪仗停了下来,白象车的门打开了,龙族们如释重负,引颈而望:一张冰雕玉琢的小脸一闪,白璃先从车子里跳了出来。她的动作很敏捷——可以说是肆意,神情也冷冰冰的。其后那美的不像样的圣主大人也急急跟了出来,一双眼睛追着白璃,目光中分明有丝惶然。 众龙分成了两派:大多数在圣主大人的美貌前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少数,例如太子摩昂,则心下一沉并一酸:看起来,琉璃儿在金翅大鹏鸟族中一点都没受委屈,卫霄那厮,果然把她护的很好…… “我儿,不要不高兴。”他身边的父君敏锐地发现了自己儿子的情绪变化。 摩昂冷哼一声不理他。 此时白璃也看到了摩昂,她冰封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摩昂只感觉心里酸的更难受了,他扭头不看她。 果然圣主大人乃砸场子积年。他往大殿尊位斜斜支颌一坐,眼睛淡淡往下一扫,哪里还有人关心仪典进程。便是那新娘子本人,也忍不住拉起盖头偷看他,并因之没有注意脚下的路,而摔了个跟头。 众龙族对跟在他身边的白璃的羡慕嫉妒恨又上了一个新层次。 然而此时此刻的白璃,心情一片糟糕。 想起刚才车里圣主大人告诉她的事情,她简直想打人: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便是长了这么一张脸,也合该踩到地上踩两脚!啊,我可怜的花花……她脑海浮现花花言笑晏晏的模样,就感觉鼻子一酸。她想回去之后,要好好抱着花花疼一疼——哦,不,以后,要加倍、加倍地疼他……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这破仪式,怎么还不结束…… 然而越是想卫霄,鼻子就越酸。这满堂的欢乐喜庆就很碍眼。“我去去就来。”她和圣主大人说一句,匆匆而去。 远远离了宫殿,找了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白璃捂住脸,竟忍不住落了泪。 费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情绪。白璃也不想回去,只静静地想着心事。 水波动荡,有人往这边来。 “儿啊,儿啊,你慢点走!”听声音是西海龙君。和他在一起的自然是摩昂了。 “你别跟着我,别把我当小孩子!”摩昂冷冷道。 “为了一个姑娘家难受成这样,还不是孩子。”西海龙君叹息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和你没关系。”摩昂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如何能没关系,为父心疼你啊。”龙君做低伏小地道:“其实你要真不想白璃嫁给那鸟儿,也不是没办法。” 嗯?明处的摩昂和暗中的白璃同时竖起了耳朵。 “你什么意思?”摩昂道:“他们毕竟对我有恩,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倒也不用我做什么。”龙君道:“他们俩在一起,原本就是有问题的。当初白璃和摩昌解除婚约,其实并不是摩昌变心。那是为父示意他们家那样做的,目的就是拆散他们,把白璃逼往大泽,送给那只鸟儿。就像你曾说过的,那是献祭。你没有说错。” “你说什么!”摩昂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我儿,你以后要接我的位子的,你该知道了。那是我们的上位天敌……献祭,一直存在的。”龙君说。 长久的沉默后,摩昂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无耻,无耻至极!你们怎么能……” “唉,我不求你现在能顾理解我……总而言之,你去告诉白璃这件事情,她必然就不会嫁给那鸟儿了,你就可得偿所愿了。”龙君说。 “这么无耻的事儿,我可说不出口。”摩昂冷笑起来。 “我说,我替你去说!”龙君忙道。 “你也什么都不许说!”摩昂怒道:“他俩的感情深重,你以为这点小事儿就能拆开他们吗?你只会触怒那只鸟儿……”他不再说话,显然他是关心着自己父亲的。 暗处白璃轻轻叹了口气。 而遥远的高楼之中,卫霄饮尽一杯酒,嘴角翘起:英明睿智如我,尔等杂碎岂能设计的到? “即使不提这一茬,还有一事,白璃知晓的话定然不会嫁他的。”龙君又道。 “还有一事?你们到底设计了白璃多少事情?父君,她毕竟是忠烈之后,你们于心何忍!”摩昂此时声音里已是满满的失望。 然而龙君并未察觉,只以为是儿子的情伤。他急急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情报抖出以求儿子欢心:“这次不关白璃的事,是那鸟儿的事。那鸟儿,来历非同凡响……” “金翅大鹏鸟的少主,佛祖的表侄子,自然非同凡响。”摩昂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听我讲完啊。”龙君道“那你知道佛祖为何把他囚禁数千年?” “因为他曾一口气吃尽十万生灵。这些事儿不是什么秘密,琉璃儿想来也是知道的。”摩昂道。 “那你知道他为何能够一口气吃尽十万生灵?他为何凶残至斯?”龙君郑重道:“他除了是金翅大鹏鸟的少主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摩昂皱眉看他。白璃也皱起了眉:西海龙君竟也知道? 同一时刻,卫霄把手中酒杯缓缓放下,神情犹豫不决。 “数千年前,魔族势大,差点颠覆六界。天庭与西方极乐世界联手,付出极大代价才将之逐至极北冰川,并灭了他们的魔王梵夜,这事情你知道吧。”龙君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梵夜的魂魄并未消散,而那只鸟儿,就是梵夜的转世。” 摩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卫霄手中酒杯化为粉末。 而白璃急急站起:他果然知道!不能让他宣扬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麻意从左手手心出现,瞬间席卷整个身体。 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72章 倒下之后白璃还是有意识的。她感觉到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中,卫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琉璃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想回应卫霄,可是身体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能睁开眼睛。 “你们怎么在这里?白璃怎么了?”又听到摩昂父子俩的声音靠近。 “难不成,是因为听到了我们的话,惊惧晕倒的……少主,你别这样看我们啊,这,这不干我们的事儿啊,要怪,就怪少主你自己!”龙君急急分辨。 他这话一说,白璃就感觉卫霄的身体打了个冷战。 才不是呢才不是呢!!白璃好想大喊。花花我不是被你的事情吓晕的,不是!龙君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误导他戳他心窝子?!你居心何在?!对了,平时花花你和你爹不是都能轻而易举看破我心中所想吗?现在正是需要你这本事的时候,快看啊快发现啊! 偏偏此时卫霄这本事失效了。他只抱紧了白璃,一遍遍焦急地呼唤她。 喧嚣声响起,似乎有更多人来到了这里。“琉璃儿这是怎么了?”是圣主大人的声音:“来人,给少夫人诊视。” 她的手腕被拉了出去,有人在诊脉,须臾道:“惊恐过度导致晕厥,个把时辰就能醒过来。” 什么玩意儿吗,庸医,庸医!白璃心中怒骂。 “我刚一时疏忽,没有留神她。”圣主大人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西海龙君,你不准备对我和我儿有个解释吗?” 他咄咄逼人,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岂料对面的龙君竟在他的威压下屹立不倒,反也强硬起来。“不过是议论少主身世被白璃听去吓到她了而已。虽说是有口舌不敬之处,但既要缔结两姓之好,此等重大之事,却隐瞒于她,这事儿圣主及少主做的不是很地道吧?”他说。 “那是污蔑造谣!”卫霄终于开口道:“你居心何在?” “污蔑造谣?”龙君惊奇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污蔑造谣了?白璃是作为礼物送给你的,这一点不假吧?你是魔王梵夜的转世,也没错吧?” 圣主大人听到这话古井无波的眼神动荡起来。“住口!”他怒喝一声,五指一转,一团金光闪现:今天在这里的,听到这话的人,都不必活着了! 然而卫霄伸手阻止了他。“他说的,是真的?”他问。不等圣主大人回答,他眼波流淌,道:“是真的……琉璃儿不会轻易相信外人的话的,她之所以被吓到,是你告诉的她这件事吧,之前在过来的路上,你阻隔我的听觉,就是告诉了她这件事吧?” 圣主大人的手终究无力垂落。“你不是他。”他勉强挤出这么一句。 “原来如此。”卫霄抱起白璃转身走开:“原来有些罪孽,是无论如何也赎不清的……” 白璃不知道卫霄带自己去哪里了。她只能感觉到他一直紧紧抱着他,那一向炽热如火的身体竟是一片冰冷。 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的错。白璃好想告诉他。 她想起圣主大人在车里告诉自己的话。 “我年少轻狂那会儿,特别爱和我那佛祖表哥对着干。佛祖即说梵夜是祸乱六界的元凶,我便偏要夸他是不世出的英雄。后来梵夜落败身亡,魂魄却始终不能消散,化为黑雾流连于曼洛山顶,使曼洛山三年不见日光。那时花花才生下来,还是只蛋,我闲来无事,抱了他去曼洛山,指了漫天黑雾跟他讲梵夜的事情,说愿他将来成为梵夜一样的男子汉……岂料那黑雾突然都冲着我们来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花花的蛋壳都变成黑色的了,黑雾消散的一干二净……特么我不过口头夸夸他而已,谁知道这梵夜这么一副实心性子真来给我当儿子啊……” “花花破壳之日,魔气冲天,六界震荡。但我看看,他和我长一模一样他就是我的儿子呀!所以我下定决心要保住他,就舍了脸去求我那佛祖表哥。我那佛祖表哥平时有点啰嗦的,此时倒是仗义,帮我编了个瞎话儿,把所有人都瞒住了。代价是要把花花放他跟前养。我看着他把花花教的很好,花花一切都正常,不管是性情还是力量,完全没有梵夜的影儿,也放心了。 “不过后来我又发现,他给教的没有梵夜的影儿,可也没我的影儿啊!我们本质上是猛禽啊,他给我把儿子教的,用他自夸的话说是,‘心性高洁,不染尘埃’——我看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和尚!我赶紧要回来矫正。废了老大劲儿,但是那‘心性高洁’终究是改不过来了。” “事情到此为止,一切都好好的,我们以为梵夜是梵夜,花花是花花,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岂料我们庆幸的太早了。很快发生了件事情,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让他受到强烈刺激,他就会性情大变,有时会失智疯狂,有时会变成梵夜的性情,还会爆发出梵夜的力量——什么事儿?不是吃尽十万生灵那事儿,在那之前,还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我不想提。” “其实,这所有的事情,梵夜转世,拥有梵夜的力量,一口气能吃下十万生灵这所有的事情,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会觉着是大好事儿啊,我看天上地下谁敢惹我呀。可是放他身上,因为他这心性高洁,他会觉着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脑子里想的,估计就只剩下罪孽深重这种东西。所以所有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他。” 如今看卫霄的反应,果然他爹对他的了解还是很深的。 “琉璃儿,”卫霄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快醒一醒好不好,我好难过。” 白璃听他这话更是难过的心都颤了:我也好想醒过来,在这个时候抱着你陪着你,让你的身体不要这么冷……可是我没法动,一点都没有办法动……你快听到我的心声,帮帮我啊…… “不,你还是继续睡吧。”卫霄又喃喃道:“这样罪孽深重的我,如何配得上冰雪无暇的你……你看你都给吓晕了,怕是一醒来,你就会立刻离开我吧……你会将我视为秽物而抛弃吧……” 我怎么会,怎么会呢!!你再这样想我我要生气了,你不是最怕我生气吗?我一生气你不是什么都肯答应大吗,所以不许这么想我,不许这么想我……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陪着你的呀……白璃心里的尖叫都顶的自己脑仁疼了,可是还是不能动分毫。 卫霄还在说:“琉璃儿,你不要那样对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想象,没有你我一个人该怎么样,我会发狂的……” 白璃一个激灵:会发狂的……让他受到强烈刺激,他就会性情大变,有时会失智疯狂,有时会变成梵夜的性情……她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阴谋的轮廓……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她内心挣扎的更厉害了。 可是终究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心声。而卫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注意时间流逝。数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察觉:不是说个把时辰琉璃儿就能醒吗?怎么还没醒? 他怒气冲冲带着白璃去找人。 “并非惊惧昏厥,在过去的时间里,有数十人也如她这般倒下,有龙族的,也有我金翅大鹏族的。”白璃听到有人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 “恕小人道行浅薄诊断不出。龙族已经命人去天庭请司药神君了。” 然而司药神君并未到来,代替他到来的是重重天兵天将。 “这是什么意思?”圣主大人破浪而出质问那统兵之人。 统兵大将并非旁人,正是老熟人北原神君与龙族驸马源灵神君。“这话正要请问圣主。”北原神君手中马鞭往海上一指:“这冲天魔气是什么回事?” 圣主大人骤然回首,这才察觉,之前自己身在其中所以没有发现,浩瀚西海升起了一层死寂魔气! “魔瘴,他们是中了魔瘴!”圣主大人恍然大悟:“有人在西海散布了魔瘴!” “圣主大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贵族那位魔王转世的少主,此刻正在这万丈波涛之下吧?”北原神君冷冷道:“为了六界安宁,还请圣主不要阻碍我等行事。” 圣主大人觉着自己这一辈子受的气也没今天一天多。“老二,”他吩咐道:“代领族中兵马,给我把他们灭了。” 侍立在他身后的卫辰却没动。 “怎么?”圣主大人挑眉问。 “孩儿听到一件事情,还要请父亲大人给孩儿一个答复。”卫辰道,他的声音僵硬,他的眼眸中藏着悲伤与怒火。圣主大人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只强硬道:“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先把他们给我灭了。” 然而卫辰固执道:“孩儿听说,孩儿的生母,不是行踪不明,而是被杀害了。” “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圣主大人一声暴喝打断他。 “杀害他的人,就是卫霄,你最心爱的长子!”卫辰也按捺不住,大声吼道:“他是魔王转世!他活生生咬断了我母亲的脖子!” 万丈波涛之下,卫霄的身形骤然晃了晃,颓然摔倒于地。 第73章 白璃没有听到海面上的这些动静。但她能够感觉到卫霄的状态变的更差了。“原来是我,原来是我……”他无力地低语着。 振作一点啊,振作一点!白璃心里喊。 “站起来,不要这副没骨头的样儿!”这次倒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是圣主大人回来了。 “是我,因为你要娶她,狂性大发,把她咬死了,是吧。”卫霄依旧失魂落魄的:“所以你离开族中,你不能杀了我替你心爱的女人偿命,也没法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原来全都是因为我,让你颓废成那么一副样子……” “你原该杀了我的,为什么不杀了我!”突然他肝胆俱裂地大吼。 啪地一声脆响,是圣主大人出手扇了卫霄一巴掌。“因为你不是梵夜。”圣主大人冷峻而坚定地说:“现在不是你萎靡不振的时候。现下似乎有人给我们布了个局。你媳妇这样子,不是生病,是中了魔族的魔瘴。” 这一巴掌总算让卫霄清醒点,也因为事关白璃,让他打起了一点精神:“魔瘴?听说这是魔族至邪之地滋生的恶气,于魔族而言是灵丹妙药,但对它族而言,无异于最凶猛的瘟疫。” 最凶猛的瘟疫?白璃大惊失色:你快放开我啊,传染到你怎么办?!圣主大人他已经昏头了你快想到啊! 可是圣主大人也没想到。他只顾着和儿子商议:“没错,有魔族的人人在这儿散布了魔瘴。可恨那天庭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愚不可及,只把事情一味推在你身上。你二弟又被挑拨竟袖手旁观——我,我不该把族中兵马尽数交付于他……现下你其他弟弟在外边顶着,天庭不敢妄动,可这也不是个办法。放任这魔瘴在西海蔓延,到最后怕是我们,龙族,还有那帮子天兵天将,会一股脑儿给放倒。” “父亲可有何良策?”卫霄问。 圣主大人沉吟不语。 在卫家父子商议的同时,另一对父子也在对峙。 “已经有数十族人倒下了,包括你好几个叔叔。帝君努力维持着局面,可是人心开始慌了。已经有流言,说是白璃带来的瘟疫。”龙宫里龙君忧心忡忡地和摩昂说:“我怕是会引起和金翅大鹏鸟的冲突呢。” 摩昂稚气的小脸上倒是一点忧色也无,他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龙君。 龙君琢磨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他咽口口水,又道:“如若真的出现无法把控的局势,我儿,身为太子你万不能一味维护着白璃……” “父君在这事儿里,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摩昂突然开口说。 “啊?”龙君一惊。 “现下想来,父君和白璃的纠葛未免过多。白璃去卫霄身边,是父君安排的;卫霄的身世,是父君泄露给白璃听到的;以及,父君刚所说的这个流言,是父君派人散播的。”摩昂小小的眉眼阴沉下来:“父君以为,能瞒得过我吗?” “哪有这种事!”龙君反驳,那声音虚弱的很。 毕竟他自己都清楚,儿子比自己更像君主。 “我儿果然聪慧。”他龙君长叹一声:“你只需知道,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能坐上那四海至高之位……你终会明白为父的苦心的。” 摩昂听着,只觉心灰意冷。是怎么时候开始,自己父君变成这么一副阴险的模样,竟可以踏着族人尸骨上行? 那么疫病的源头,又和他有没有关系? “我只问你,解药何在?”他一字一顿问。 龙君沉默了许久,终究开口道:“这是至邪的魔瘴,无药可解。若一定要解,我西海海眼之下,镇压着一只上古魔兽越江。越江眼中生赤角,此赤角可破一切恶气。” “我最后信你一次。”摩昂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急急离去。 在他走后,龙君身旁凭空出现一人。 “倒多亏了太子。太子和那琉璃小白龙的缘分,倒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他笑笑对龙君道。 “金兄从来算无遗策。”龙君的眉宇间有些疲惫:“筹谋这许久,到这最后关头,我怎心头有些不安?” “一切尽在掌控。”金卓抬头望向虚空:“那至高之位必然是你的。” “海眼之下的魔兽越江?”当摩昂送来这消息,白璃听到卫霄和圣主大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危险了,不许去。白璃在心里喊。 “我去。”卫霄说。 不许去,不许去,圣主大人拦着他呀!白璃喊。 可是圣主大人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这儿有我给你看着,十天之内,她不会有事儿的。” “我随你一同去。”魔昂说。 “我现在没心情逗你玩。”卫霄心情差话也不愿意好好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跟我去有任何意义吗?” 摩昂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帮我照顾好琉璃儿。”卫霄突然伸手揉揉他头:“如果我回不来的话……算了,我回不来她也没法醒来了。请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要和琉璃儿道个别。” 然而白璃在心里已经闹上了:什么叫你回不来叫别人照顾我?你不许回不来,不许回不来!! 摩昂和圣主大人都走了。卫霄看看怀里片刻未曾放手的白璃:她的脸色呈现一种死寂的苍白,在过去这数个时辰中,这种死寂之色从无到有,越来越明显。卫霄仰首并伸手捂住眼睛。许久他低头轻轻亲吻她的眼角眉梢。“仔细想想,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就总是受伤,生病。全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他呢喃道。 白璃在心里狂摇头:不要说对不起,因为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受伤生病也是家常便饭啊。并且因为我快愈的体质,周围都没人把这当回事——可是愈合的快不等于感受不到痛啊……更没有人像你这样守在我身边,把我的难受当成自己的难受…… “可是我知道,我的琉璃儿最坚强了。你一定要坚强的挺过去,你一定要相信我,等着我,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作拉钩状:“等我回来娶你。” 白璃又赶紧狂点头:我肯定会的呀,可你也一定要回来呀!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嫁给你吗?你知道我有多么迫不及待要嫁给你吗?呜呜,好后悔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也好后悔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么爱你。 “假如有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但你醒过来了……”卫霄长叹一口气:“你不要学你的母亲。” 什么学我的母亲……白璃略一想就咆哮开了:切,你以为我会给你殉葬?想的美!看我这么美貌动人,有多少仰慕者等着我呢!你敢不回来,我一定立刻就改嫁,一刻钟都不多等!不信你就试试!——你试试,你舍得你这么貌美又可爱的琉璃儿转投他人怀抱?!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一定回来,求求你……激动的情绪冲击的白璃脑中一片混乱。 最难受的,就是她这么激动,但是卫霄什么都不知道。他捧住她的脸深深一吻,用力,然而仓促。然后就把她放在榻上躺好,步履匆忙迅速离去。 房间里恢复安静。死一样的安静。稍微过了一会儿,白璃就觉察出难受劲儿:之前有卫霄抱着她和她说话还好些,现在宛如整个人被关入个棺材里,担忧、恐惧、自责,种种消极情绪逼人发疯。 过了个把时辰才有脚步声来打碎这安静。“大王,我来了。”是珠珠。 “对不起啊,之前我躲卫霆躲起来了,这才知道你出事。大王你睁睁眼啊……”珠珠也有话唠属性。有她在白璃总算好些。 “听说龙帝也倒下了,龙族们吵嚷的厉害呢。好多龙说疫病源头就是你,要把咱们赶出海去,还要天庭赶紧动兵对付少主家里。好歹圣主和摩昂太子两边顶着,才没有乱起来。”珠珠絮絮叨叨跟她讲着最新的消息。她也是因为心里害怕,说出来好受点,岂料白璃是都能听到的,听了又加重担忧。 因此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渐渐的就不能保持清醒,而陷入半昏迷状态。 种种诡异梦境、幻觉,就在这种状态下产生了。 第74章 “印克劳城现有常住居民约五千人。这其中守军约七百人、铁矿工人一千五百余人,他们的配偶一千二百余人。流动商人、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儿童等六百余人,城市外面的几个村庄里还有农民五百余户。”加布利尔对印克劳城熟悉的就跟自己家后院似的:“您准备怎么利用这些钱?从安定人心的角度,我建议您尽快发放拖延的矿工薪水,或者是修缮神殿、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从长远发展的角度说,我建议您购买一批约克里尼城最新培育出的的高产粮食种子,或者是新的开矿工具。” “您的建议是很好的,但是我希望的是用最短的时间全面解决印克劳城的贫困。”方星宿一边查看魔兽晶核的等级一边和加布利尔说。 加布利尔一拍脑袋:“瞧瞧我,我忘记了,尊贵的主人您是谁,您是个伟大的医师、炼器师啊。您的作品如果拿到市面上售卖,金钱会像洪水一样涌来的!” “而我并不打算这样做。”方星宿摇摇头:“这样做的话麻烦也会像洪水一样涌来的。现在的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安静的生活。” “如果您不想直接售卖,隐藏身份销售也是有途径的。”加布利尔热切地提供建议。 方星宿还是摇头:“一则我如何解释来历不明的巨额财富;二则与其不劳而获,还是让每个市民都参与到解决贫困的过程中来比较好。” 加布利尔理解地点点头。其实加布利尔对方星宿是很好奇的:占据了伯爵小姐身体的这个厉害的灵魂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过往。但现在他还不敢直接询问。 “那么,想必您一定是有所计划了吧,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加布利尔问。 “加布利尔,你可知道如何能够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将一个消息最大范围的传播出去?我想到了一个简单但是应该有效的方案,我个人称之为,”方星宿把一把晶核在桌子上排成长长一线:“钓鱼行动。” 兰金帝国幅员广阔,印克劳城的地理位置远离帝国腹地。它与周围方圆数百里的十余个城市被统称为炎南地区。炎南地区终年阳光曝晒、干爽宜人,不过物产贫瘠,发展落后。有着五万人的城市约克里尼城已经是这个地区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了。 约克里尼城的城主席迪尔勋爵为人公正严明又风流倜傥,他的府邸常年来往各方人士,舞会宴会不断。眼下就有一个为了纪念勋爵勋爵夫妇结婚三十周年而筹备的舞会。这个舞会格外的隆重奢华,邀请的客人也是前所未有的众多。 舞会在即,却有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席迪尔勋爵有些挂心。 有人在城市附近发现了臭名卓著的独行大盗惩罚者。消息一经传出,众多的雇佣军和赏金猎人迅速赶来,约克里尼城的平静被打破,人心惶惶。 千万不要破坏他的纪念舞会。席迪尔勋爵命令他的守军加强巡逻与防备,同时也暗中警告了几个大的雇佣军团不要在舞会当天闹事。 “一共从全国各地来了十六队雇佣军,五十多个赏金猎人,六个城市执法官。”舞会当天,前往约克里尼城的路上,加布利尔向伯爵小姐汇报。 “这么多?”方星宿有些吃惊。 “那当然,怎么说也是帝国通缉令排名前十、缉捕奖金高达五万金币的罪犯呢,依赖缉盗为生的人自然趋之若鹜。”加布利尔说。 “哦,那之前你假扮他的过程岂不是很凶险?以后这些细节提前和我说明白,以让我做出更加全面的判断。我并不希望为了钱而让身边人置身险境。”方星宿说 “感谢您的关怀,小姐。因为有穿着您给我炼制的神奇铠甲,既能隐形又能增速,我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加布利尔微笑着说 ——惩罚者并没有来到这里。那个出现在约克里尼市民面前并把举国目光吸引到炎南地区的惩罚者,是加布利尔假扮的。 这是方星宿钓鱼行动的第一步,她称之为布线。 眼下他们就要去约克里尼城,借助席迪尔勋爵盛大的舞会,把鱼饵抛出去。 印克劳城到约克里尼城,马车要跑上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对于伯爵小姐肥胖的身体而言,是非常巨大的负担。不过方星宿是向来不肯委屈自己的,她四肢大开躺在厚重的靠垫上,又毫不客气地把肥腿翘到加布利尔身上:“帮忙揉揉。” 坐在车外的黛儿偶然回头看到车内情形,心中暗暗叹息:加布利尔先生终究是没能逃脱小姐的魔掌啊。 “又是一个好男人落入了斯佳赫尔的魔掌啊。”约克里尼城勋爵府里,印克劳伯爵一出现,立刻就成为了贵族夫人小姐们的八卦对象。 “听说她负债累累,都要破产了,竟然还顾得上找男人。” “是的,她都开始卖衣服和化妆品了,这是她的裁缝和我说的,绝对没有错。” “啧啧,真可怜。她倒是瘦了很多,现在开始害怕了吧,晚啦,哈哈。” “我们老爷也提起过,他倒有意在她破产后收购她的城堡——那个破旧的城堡是能住人的么?!” “这个男人长的真是不错,我愿意在她破产后接收。” “哈哈哈。” …… 然而无论暗中如何排揎,明面儿上的礼节还是要做足的。夫人小姐们依次和印克劳伯爵小姐行贴面礼——那脸离的老远,生怕贴到了一星半点皮肤。不过方星宿也很理解她们就是了。 “我最近很倒霉。”她大声地跟礼节性问候她的席迪尔勋爵抱怨:“我的铁矿中发生了好几起爆炸事故,死伤了很多工人——然而却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引发爆炸的!” “哦,是吗,矿坑中发生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席迪尔勋爵高傲冷漠地敷衍她一句。 时值盛夏,炎南地区光照时间又比别的地方都长,此时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是舞会开始的时间了。但是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天边。在阳光中伸展着手指,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和别人的影子混合在一起堂皇迷离,加布利尔的眼睛忍不住有点湿润。附着在伯爵小姐身上的灵魂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研制出让吸血鬼在阳光下活动的药——她还说有可能让自己完全变回正常人,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他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殷切的目光却忍不住一直追逐着伯爵小姐的身影。 伯爵小姐此时已经下了舞池跳上了。和她一起跳舞的是另一个小城的执法官:“……说是爆炸的时候会发出紫色的光芒,您知识渊博,您知道是什么样的爆炸会发出紫色光芒吗?” “我只听说过法师们施展魔法会发出各种美丽的光芒。”执法官费力地躲闪着她连连踏错的舞步:“哦,还听说一些珍贵矿石也会发出光芒……光芒越盛说明其中蕴含的能量越强大,价值也就越高……哎哟!”到底是躲闪不过,被那肥猪蹄狠狠踩了一脚。 “那就是说我的矿坑里有珍贵的矿石!”伯爵小姐兴奋地嚷嚷:“那我岂不是要发财了?!” 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他俩的对话,一片窃笑声低低响起:“真是异想天开呢。”“就她那个贫瘠的铁矿还想产出珍贵矿石,呵呵。”“还不如祈祷天上掉块陨铁砸到她头上,这个的可能性还大点。” 第75章 越江看到火中卫霄在躲闪,挣扎。它打个响鼻,神情自信又从容:它喷出的火,比天火都要毒辣两分,这只小鸟儿断没有活路。 果然,那挣扎的身影渐渐失去了力量,瘫倒在地,被火焰吞噬。 越江过去查看:想来没有烤的太糊,多少年没有吃过鸟肉了…… 火光散去,地上一团漆黑。越江凑过去,用鼻子把这团漆黑拨拉翻个面:嗯,外焦里嫩,不错不错……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越江还在凝神想着,而那漆黑之中突然亮起了两点金光! 那是卫霄睁开了眼睛。 哦,没有烤熟的肉香味啊!越江终于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卫霄一跃而起:“去死吧!” 从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魔气,充斥满这偌大的海底洞穴的每一个角落。身为上古魔兽的越江,竟也被这魔气震的浑身酥软,无法动弹。 这,这不是刚才那只鸟儿!在卫霄的拳头落到它脑袋上之时,越江想。 下一瞬间,它的脑袋四分五裂,它的血如洪水一般涌出。 就在这血流涛涛中,卫霄伸展五指置于眼前看看,微微笑了笑。 海眼之外,卫氏兄弟的老二卫辰老五卫霚,龙族的龙君摩昂和另几位龙王,天庭的北原神君,已经在此对峙数日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卫霄还出的来吗?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想这个问题。 其中西海龙君的神情是最轻松的,出不来了正好啊,那金卓的算盘就落空了——他知道金卓在利用他以及卫霄。他并不十分清楚金卓的图谋是什么,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也在利用金卓的力量谋夺龙帝之位,不过又唯恐金卓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最后偷鸡不成啄把米…… 但是他愿望终究落空。就见海眼的水无声无息变红了——先是一丝血线绕着海眼转了几转,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宽达九百九十九里的海眼,化为一片赤红。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浓的魔气。西海龙君挪动身形,躲避过带血的海水。看来是卫霄杀了那只镇海魔兽?他一开始想。 但是随着卫霄的出现,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血水中固然带着越江的魔气,但远远比不上卫霄身上魔气的万一。 他是彻底成魔了吗?西海龙君两只眼睛紧紧黏在卫霄身上,观察他的情况。 魔气冲天的卫霄,也把其他人都吓到了。便是他的弟弟也有些惊疑。“大哥,你没事吧?”小五弟卫霚一看他出来本来想迎过去的,在半途中被魔气逼的硬生生停了下来。 “自然没事,我已经拿到越江眼中角。”卫霄说。但是语气不复平时的亲切平和,充满了暴躁。事实上,从杀了越江开始,他就感觉心里浮躁不安,似有一团火焰,被点燃着了。 他也不再理会其他人,一展翅就向他们所住的那所高楼飞去。他甚至等不及从门而入,直接撞破窗户飞进去——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琉璃儿!只有她,只有她那温软的气息能够让他全身沸腾的血液安静些……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 卫霄抽抽鼻子,他还能嗅到她残留的气息,可是已经很淡了。显然她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浑身的血一下子全涌上了脑袋,顶的他脑中似有一万只越江在咆哮。“琉璃儿!”他大叫着,并到周围的房间里去寻找,然而哪里都没有她的踪影。 “大哥,嫂嫂不在这里,是三哥带着她暂时去了别的地方,因为之前我们判断这里不够安全。”小五追了过来,拉住他解释——再不拉住,这栋楼都要给他拆了。 “去了哪里?”卫霄怒问。小五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因发怒而圆瞪外凸,这样的大哥,陌生又可怕! “没、没说去哪里了。你知道,三哥最擅长隐蔽气息躲藏。”小五硬着头皮说:“不过我们可以马上安排人出去寻觅。” 为什么琉璃儿会不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见到琉璃儿!卫霄把拳头握了又握,又连连深深吸气,这才能说出话来:“赶紧去找!” “是,是,大哥。”小五说着,却没动:“只是我们的人很多都中了魔障,人手不够,你能不能先给解了?” “可是我琉璃儿还没……”卫霄恼火反驳,反驳了一半想想必须继续忍住。便把手中的眼中角抛给小五:“快去办!” “是!”小五捧着眼中角以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高速离开了。 然而这样的高速,还是有人能够破的。楼梯拐角处,一个人拉住了他胳膊。“慢点,慌什么!”来者说。 小五定睛一看,是他二哥卫辰。 之前在外人面前,因为他二哥拒绝援助大哥,所以他们其他兄弟们都表现的对二哥愤怒不已。可是此时,小五看到卫辰出现,面上神色分明放轻松了。 “不是我慌。”小五先施展法术,隔绝声音传播,才跟卫辰道:“大哥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儿。” “有吗?我没察觉啊。”卫辰挠挠头:“他惯能装,你别是给他蒙了过去。”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小五摆摆手:“我先去把魔障给解了,叫爹爹和其他几位兄弟起来——二哥你接下来没什么戏份吧?要不你先出去去找下三哥和嫂嫂?” 卫辰摇头:“没戏份我睡觉也不能去找他们啊,因为不合逻辑啊。” 小五想想也是,只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儿去了。 圣主大人“解除魔障,恢复圣体安康”之后,看到自己长子,也是吓了一跳。“你行不行?怎么搞了这么一身魔气?”避了人他问卫霄。 “宰越江时,一个没控制好,梵夜的力量用猛了些。”卫霄回答道。 圣主大人一听这话更吓了:“我那表哥在上,你你还真去宰那上古魔兽了?” “要演戏就演全套嘛。”卫霄有点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宰不了它。” 圣主大人不知道说自己儿子什么好。“乱逞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等会儿你媳妇见了,别真给吓到!”最后他说。 “我的琉璃小宝贝才不会怕我。”提到白璃卫霄的语气总算温柔了点。“一会儿找见了她,你别走开。”他又道。 “怎么?”圣主大人这下搞不明白了:卫霄不是最不喜欢自己在他媳妇面前晃吗?——这种心理真是肤浅至极! “我之前不是怕她担心所有的计划都没告诉她吗,眼下总要和她和盘托出,要她一起配合着后面才能继续下去。”卫霄道。 “嗯嗯我知道啊。”圣主大人点头:“但是这和我什么关系啊?” “咳咳,瞒了她这么久,还给她使了定身术伪装中了魔障,这不怕她知道了生气吗,你在跟前,她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总能饶过我吧?” “……出息!” 一直到三天之后,才把卫霆和白璃找回来。 这固然是因为卫霆谨慎心细装的像躲的好的缘故,更是因为卫霆沉浸温柔乡没有及时聆听海中动向。 因此被找回来,给卫霄阴沉沉目光一看,卫霆心虚地摸摸鼻子:大哥,俗话说的好人至察则无徒,你不要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看穿一切的样子好不好…… 不过卫霄此时没心情也没时间找他麻烦就是了。“我的琉璃儿!”他迫不及待的把白璃抱进怀里。这三天里,他感觉自己暴躁的要爆炸了。 一接触到她,似乎有一股清凉气息迎面扑来,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暴躁瓦解掉。 卫霄头埋在白璃脖颈间深深喘息。手上顺便使个术,把施加在她身上的定身术去掉。 很快,白璃头歪一歪,眼皮颤动,像是要醒来。 卫霄盯着她,心里斟酌着接下来要告诉她的话。 他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他已经盯了金卓数年,在金卓身周布下天罗地网。察觉金卓在西海设下计谋针对他:金卓想把他逼疯,他大概以为把他逼疯了他的君王梵夜就能回来。于是他将计就计,把网收紧,只等把金卓和他的力量一网打尽。 他要告诉他,他的父亲兄弟都是在陪着他演戏,关于他和梵夜的渊源,关于自己曾两次发狂的原因与后果,他都是知道的,并且早已经和父亲兄弟把话说开,不放在心上了。最重要的,他心志越来越坚定,他知道他是卫霄,不是梵夜。 他要告诉她,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因为,他提早推测到金卓会在她身上种魔瘴从而把他逼往海眼对战越江。上古魔兽魔气非同小可,金卓应该是希望用越江的魔气侵蚀他的意志,勾引出他意海里属于梵夜的记忆。此时他必须装成中计必须去。怕她担心,怕她拦着他不许去——要知道他对上她的眼泪可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只好给她使了定身术伪装魔瘴,并把一切瞒着她。 如今他安然归来了,后面的戏份已经没有危险的成分了,所以尽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的琉璃儿,并要琉璃儿和他一起演戏,完成最后的收网。 卫霄把这所有的话在心里斟酌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要抱着琉璃儿说上两三个时辰才好。除去解释外,他想她了,好几天不见了呢。凡人的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真真一点不错。 眼睫毛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露出一点精光。白璃这睁眼睁的极艰难。不过卫霄没留意,他只迫不及待地呼唤她,并覆唇想亲吻她:“琉璃儿小乖乖,你醒了?” 预料中的温香软玉没有品尝到,反迎来了一声极恐惧厌恶的尖叫:“怪物!滚开!” 卫霄整个人都僵住了。 “琉璃儿,是我,是我啊!”用尽所有的勇气,他才能开口分辨。 然而她显然是不听的,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劈头盖脸地怕打着他:“怪物,滚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卫霄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心痛,痛入心扉、痛的滴血…… 事实上,他的心口的确在滴血。 金色利刃深深没入他左胸,只露出一点尾端。 第76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的其他人甚至还没有反映过来。比如说圣主大人是直到闻到血腥味才察觉到儿子受伤,他第一反应还以为卫霄给白璃划破了脸之类的。 唯只珠珠因心系自己大王,两只眼睛一直不避嫌地黏在白璃身上。她看的清楚:刚白璃慌乱拍打卫霄时,她手腕上的金镯,那只卫霄用自己头翎所化、作为订婚信物的金镯,像被触发了机关一样突然恢复成金羽模样并弩/箭一样急射入卫霄胸膛。 “啊!!!”珠珠惊的都不会说话了,只指着卫霄厉声尖叫。 鲛人的声音感染力极强。卫霄就感觉自己的心痛程度也随着这尖叫直线上升,他的心理防线则节节败退。 终于,这痛苦锐不可当地攻入意海,和意海里的暴躁狂乱里应外合,瞬间将他的理智歼灭殆尽。 他猛地推开白璃,双手捧头踉跄后退。他甚至发出痛苦的吼声,那是一种不成语调,但是撕心裂肺、让人听了不寒而栗的声音。 “老大,你怎么了?”圣主大人扶他想查看他情况。 然而卫霄也不许他接近。他抬起头,凶狠地向他咆哮一声。四目相对间,圣主大人看到,卫霄的眼睛又变成黑色了。 不止眼睛。心口那伤口,周围生长出黑色的毛羽,并迅速向全身蔓延。伴随着这些毛羽的长出,他身边的魔气愈发浓厚,甚至形成肉眼可见的黑雾。 “花花”圣主大人变了脸色。尽管他身形没动,但是他吩咐一边的卫霆:“离开这里,叫上所有人,远离这里,快!” “父亲,大哥”卫霆此时竟犹豫不决。 “快!”圣主大人怒喝。 卫霆一咬牙,一手捞起萎靡倒地又昏迷过去的白璃,一手揽住珠珠腰,伸展双翅就欲飞起。 然而卫霄突然又冲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两只漆黑如墨的眼瞳死死盯着他。卫霆就觉着,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大哥,而是个凶残无比的洪荒猛兽。给他这么一盯,不说逃走,就是求死的心都有了。 “大哥,你清醒点,你清醒点啊!”卫霆咬牙硬撑着。 偏在此时,白璃嘤咛一声,又醒了过来。 “怪物。”她看一眼眼前的卫霄,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字。 那漆黑的眼瞳狠狠动荡了一下。下一瞬间,他仰天发出鸟类的戾鸣。 随着这声鸣叫,他浑身黑羽暴长,身形也剧增——他恢复了鸟形,可不是金翅大鹏鸟的模样,而比金翅大鹏鸟狰狞难看百倍:他的爪喙暴长,头颈、脊背、尾部也长出锋利而坚硬的大角刺。 他现在的确是一个,怪物。 海水剧烈动荡起来,这一方海底世界天翻地覆。颠覆中海水自动向两边分开,卫霄冲天而起。当他飞出海面之时,巨大的黑色羽翼遮蔽天光,四海八荒同时刮起黑色风暴。 有人立于潮头,迎向着黑色羽翼。 “恭迎我王梵夜归来。”金卓恭谨跪倒,淡漠的脸上是再按捺不住的狂喜。 不只是他,冥冥中四海八荒无数见不得光的角落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恭迎我王梵夜归来!” “贱人,休想得逞!”圣主大人见状气急。摇身一变,他也幻化原形,振翅追上卫霄。 “花花,醒过来,跟爹回家。”他徘徊于卫霄左右喊——他的原形本来是很巨大的,然而在现在的卫霄面前,就显得的娇小玲珑了。 黑色大鸟的卫霄,在看到他爹后,的确有一瞬间的安静。 然而下方的金卓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笛吹了起来。 那笛声诡异难听。而黑色大鸟听了这笛声后,立马又暴躁起来,一扇翅膀,圣主大人给扇出了天际线。 果然有效。金卓见状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不枉他钻研了这么多年。 这样的动静,龙族、金翅大鹏鸟族、天庭兵马已经都被吸引过来了。乃至漫天的神佛,也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金卓微笑看向他们。自然他心里想的不会如脸上这般美好:这么多年了,终于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便以尔等来祭旗吧! 他再次吹动短笛,指挥黑色大鸟攻击在场人等。 黑色大鸟又是一翅膀把所有探头探脑的人扇了个七零八落。然后却扭头盯住了金卓,长喙一动向他啄了过来。 金卓使出全部神通堪堪躲过。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得意忘形了!纵然还未完全清醒,王上岂能允许他人控制于他。所以还是赶紧先带王上归于族中,设法让王上完全清醒,再一一对付昔日仇人吧。 笛声又起。这次却委婉悦耳。金卓边吹着笛子边催云而行,黑色大鸟再次戾鸣一声,然后追逐着他,渐渐远去了。 云端的北原神君看着这一幕有点愣神。一转头看见圣主大人歪歪扭扭从天另一头飞回来了,他忙迎上去,并抚掌赞叹:“哎呀呀呀,刚这一幕,圣主及少主真是演的好啊,演的真真儿的呀。尤其是少主这一身伪装,怎么弄的?丝毫看不出破绽啊!” 圣主大人冷冷地看着他,并努力压制自己也想一翅膀把他扇飞的。 在圣主大人这冰冷目光中,北原神君的神色终于由惊奇转震惊:“别、别告诉我他真化魔了啊” “苍天,不是吧来人,速速布防,速速上报天庭!!我擦,弄假成真了喂!” 白璃感觉自己做了许许多多的噩梦,好歹终于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身处那临时高楼之中,身边只有垂头丧气的珠珠。 “发生什么事了,外边怎么那么吵?”她问珠珠。 珠珠看着她,咬咬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花花,花花从海眼回来了吗?”想起之前的事,她揉着疼痛的脑袋问珠珠。 珠珠终于忍不住了。“你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她抓住白璃肩膀猛烈地摇晃:“你骂他是怪物、你重伤了他、你把他逼疯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珠珠?”白璃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珠珠一五一十地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全讲给白璃:“这些你都不记得?你当时明明是清醒的。” “我在做梦,我只看见有怪物,我从来没有不信他”白璃几乎说不出话来。 “啊,原来是这样吗?真是上天捉弄,我可怜的大王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这下该怎么办啊。”珠珠抱住她大哭。 “我要去找他。”白璃推开她,敏捷地起身。 “什么?”珠珠抹抹泪眼,手忙脚乱地按住她:“可他已经疯了,他已经入魔了!” “我要去找他。”白璃依旧说。 看她这样坚定,珠珠却又替她难受担心起来:“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你是没看见他那时的模样,可怕极了!他完全丧失了理智,便是你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认得你了。” “我要去找他。”然而白璃就是这一句话。 “可是你去哪里找他呢?”珠珠焦急道。 白璃想了想,先去找圣主大人。 此时的楼中不复往日的欢快热闹。依旧有很多人,但都是步履匆忙面色焦虑。看到白璃,他们的目光冰冷。 冰冷的目光同样出现于圣主大人及他的其他五个儿子眼中。 白璃没有想去解释什么。她单刀直入地问:“花花现在在哪里?” “怎么,还嫌伤我大哥伤的不够,要去斩草除根吗?”小七沉不住气,首先出言对她冷嘲热讽。 “他在哪里,是在极北冰川吗?具体是哪里。”白璃完全无视他的态度,沉着而坚定地询问。 “那不是你一条小龙该知道的。”卫辰也带着怒气开口:“白璃姑娘可以离开了。以后也不必再出现了。” “不,我不是白璃姑娘。”白璃冷静地道:“我是你的嫂嫂,卫霄的妻子,我会永远出现在他身边,我要去找他。” “现在倒又想起你是他妻子了,早干什么了?”卫云怒冲冲道。 “不是,我家大王不是成心的,她那时候还没完全清醒”追过来的珠珠帮自己大王解释。 卫霆叹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要去找他。”白璃固执地道。 圣主大人终于开口了:“不管你是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我不想他身边继续存在一个他完全不肯设防的人了原本这世上最厉害的神通也绝难轻易损伤他一根羽毛的。” 不愧是圣主大人,字字如刀,直中要害。白璃在这一刻终于被那铺天盖地的难过压倒。“我会找到他的。”但她仍然倔强地昂着头对他们说完这句话,这才离开。 她又去找了摩昂:“你可知花花现在在哪里?” 西海龙君已被龙帝下令关押起来,摩昂全权代行龙君职责。他忙的昏天黑地,状态十分的憔悴。 “我不知道。”他揉揉眉心说:“你要去找他吗?可他已经完全化魔,不再是卫霄了。并且自从他化魔之后,四海八荒的魔族全冒了出来——原来除了极北冰川之外,魔族还在各地潜伏了那么多人手!天庭正在快马加鞭部署人马,准备开战。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找他吗?你可知有多么危险?” “我要去的。”白璃坚定道。 “可是你找到他又如何呢?他会变回原来的卫霄吗?如果不能呢?你有没有想过?”摩昂又问。 “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白璃毫不犹豫地说。 既然没有人告诉她,那就去极北冰川一寸一寸地找。白璃悄无声息地出发了,谁也没告诉。还是珠珠到处寻她不着这才察觉。 第77章 极北冰川乃四海八荒至苦至寒之处。白璃到达的时候,恰有一片暴虐的暴风雪从远至近席卷了天地,她猝不及防,给这暴风雪裹胁住吹飞了几十里远,差点就撞上了一座冰山。亏得她急中生智,顺势化身为龙缠住冰山,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她放目四望,然而风雪中一片混沌什么都分辨不清。只有石子一样的雪粒,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鳞甲上,不多时她身体表面就覆上了一层冰层。饶是琉璃白龙生来耐寒,白璃此刻却也连打了许多个寒颤。 她都冻成这样,花花又该如何。他是那么怕冷,受点凉还会跟凡人一样生病他心口还给她刺了一剑白璃略一想,就觉得心里疼的要哭出来。 所以她强迫自己不要想,而专心找他。 极北冰川广袤无垠,生灵罕见,所以魔族能在此藏匿多年,安然躲过数次天庭的剿灭。如今白璃寻找起来,也无异于海中捞针。不过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法子。 这里虽荒凉,却与四海水脉大有牵系。因此也封有牧水龙王镇守治理。白璃以前为观赏无阳之光来过这里,结识了这位龙王。白璃决定先去拜访他。魔族行事虽小心隐蔽,但这么多年下来总有点痕迹可查吧,这位龙王多少应该知道点——甚至于这位龙王一早就跟魔族勾搭上了也未可知呢。 因此白璃格外机警谨慎。一路上她把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弱,又用厚重云团把自己遮挡的密不透风。到了那极北龙王的宫殿所在,也并不急于叩门求见,而是先远远潜伏观察。 宫殿大门紧闭,门前一个侍卫也没有,一派萧条景象。白璃就觉的不对劲。这位龙王治下生灵虽少,但膝下儿女甚多,白璃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这座不大的宫殿一天晚都给诸龙子龙女们闹的沸反盈天的,何时有这般安静。 白璃竖竖耳朵,隐隐听到从宫殿里传来哭声。她疑惑地皱皱眉,不过还是等待,一直到天黑之后才悄悄潜入。 宫殿里空空荡荡。 唯有哭声却更厉害了 白璃循着哭声找到宫殿的内室,她看到了极北龙王的家人,但却没有极北龙王。 而王妃和一堆龙子龙女抱在一起哭的凄惨。 “娘亲,不能让三姐姐去,就算让三姐姐去了也没用啊,魔族还会继续要人的。”一个半大不小的龙子强忍了哭说。 “是啊娘亲,他们要四哥哥的时候四哥哥就已经说过了嘛,他们不会放了爹爹和大哥的。”另一个龙子也急切地道:“我们还是和他们拼了吧。” 王妃显然是个柔弱的性子,听了这话只是哭的更加凄惨:“这,这如何使得,如何拼” “就算拼不过,也好过全家上下给一个个吃掉!”龙子怒道。 “他们总不会没完没了,他们总不会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咱们可是从没违逆过他们啊”王妃只拿衣袖捂了脸继续哭。 “娘亲这还做梦呢!”她的儿子们受不了他了:“娘亲不管,我们去!”说着几个大点的龙子就往外冲,有几个总角年纪的也跟着他们屁颠颠的跑。 “你们这是做什么!”王妃一看极了,忙推自己刚还抱着哭、万分不舍的三女:“好孩子,你最懂事,快去拦着你兄弟们,快去啊!” 那三女是个极孝顺的,忙急急跑去跪拦于她兄弟身前:“好兄弟们,你们听娘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我跟魔族走,我愿意去换爹爹和长兄回来,我一定能换他们回来的!” “三姐,没用的!”“三姐,你起来!”龙子们去拉自己姐姐起来,而三龙女只苦苦央求自己兄弟不要为了自己枉送性命。 白璃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那我代她去吧。”她从隐身之处走出说。 一屋子大小龙都给她这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原来极北龙王的确早与魔族有牵扯。只是他生性懦弱,轻而易举被魔族挟持住,不得不听命于魔族。之前还只不过是为魔族提供物资,处理一些杂务。便在前几天,龙王和几个大点的儿子们突然被魔族找去,迟迟不还。龙王一家子左等右等,只等到魔族再次来人,要带走一个龙王年幼的儿子。虽然没有明说,但从魔族来使的话锋上,龙王家揣度了出来:他们要了龙子们,竟是要吃的!王妃怎么肯!然而魔族来使扬言,若是不去龙王等性命难保。王妃哭天哭地,也只得让自己的四子去了。岂料隔了两天又要一个更年幼的到如今,已经是连送了四位龙子去,魔族竟不知餍足,又传言来要龙女! “说是明天一早就来接人这魔族竟凶残至斯!夫君一开始便不该与他们有首尾”王妃此时此刻还顾得上抱怨。白璃摸摸鼻子:怕不是魔族凶残,而是给花花吃的吧 天亮之时,一小队魔族士兵耀武扬威地踢开了龙宫大门:“是哪个龙女去?这就跟咱们走吧!” 白璃越众上前。她都没有变幻成三龙女的模样,只戴上了一袭幂篱遮挡容貌。魔兵里为首的那个粗鲁地揭开幂篱白纱,触目所见一张冰雪晶莹的脸,并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真,真像王上的目光!他手一个哆嗦,放下了白纱。 “我怕她一条小龙做什么?”过后他想。 不过他也不愿多生波折,毕竟金长老立等着这小龙给王上果腹呢。“走!”他一挥手,魔兵们拉扯着白璃,坐上座骑魔兽,瞬间远离。 十余匹浑身漆黑的魔兽,如一道黑线般迅速在银装素裹的冰川上划过。走了总有小半日,一座陡峻的高山出现在眼前。高山通体被永不融化的冰层覆盖,但是山巅,却是一片黑色。 那是浓厚的魔气于斯纠缠。当有飓风摇曳魔气震荡,隐隐可见其间露出翎翎黑羽。 那,那是花花吗?白璃深深呼吸了下,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魔兽很快接近了山下。小队首领吹动胸前挂着的号角,面前壁立千仞的山崖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洞口。当他们进入后,洞口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山腹中的隧道两旁,摇摇燃烧着苍白而凄冷的魔焰。给这魔焰的光一照,白璃感觉不舒服极了。 隧道弯曲多岔,期间又有一道道闸门间隔。走了一段之后又出现地下河流,需要登船而行。一个时辰之后,才重新见到天光。 眼前是一片四面被峭壁包围的黑石平原——说是平原只是相对而言,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把平原分割的四分五裂。白璃稍微撩开一点幂篱抬头看看:四面峭壁在空中聚拢,却没有聚合。原来这座山的山腹是中空的。魔族就藏在这山腹中,依山势而上,凿峭壁为穴而居,。 而平原之上,建着巍峨庞大的宫殿与法阵。白璃使劲儿看了那法阵好几眼:唔,完全不认识。 平原上游荡着好些魔族,都好奇地来看他们。“这是又去抓了龙回来。”“又要喂龙了!”“有好戏看了,快醒醒!”“啧啧,这只龙看着挺貌美的”他们小声嘀咕着。 “快走快走,陌生长老在等着我们了,肯定是金长老急了。”首领招呼一下众人,催动坐骑加速奔跑。 在宫殿前的吊桥上,魔兵们滚下魔兽,向那迎来之人行礼:“陌声长老,龙女已带到。” 说是长老,来者却是一个妖娆美艳的女子,身段扭的蛇一样,一举一动风情无限。魔兵们和周围的闲散人等都看傻了眼。 白璃觉着,自己以往应该是在人间哪里见过她的,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不过摩昂说过魔族原是在四海八荒各处藏了许多细作,这样想来倒也不奇怪。 陌声长老察觉到白璃观察她的目光,双目中也闪起精光。她扯开白璃的幂篱,把白璃从头到脚看了又看。不过怎么看都是一条修为一般的小龙,不足为虑。 不过,这种三贞九烈的小脸儿,还真是讨厌陌声祭司勾起白璃的脸看看,不悦地冷哼一声,指尖一动,就在那无暇的肌肤上开了道口子。反正一会儿也要被撕成碎片吃掉,多她这一下不多。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小龙竟然丝毫不慌张。 “你不怕吗?”她凑近白璃问:“片刻之后,你就要被撕扯成碎片,被吃掉了呢,去和你的兄弟们作伴呢,呵呵。” 白璃想想,装出一丝慌乱模样满足她戏弄的欲/望。 山顶处突然传来焦躁的戾鸣。 “王上等着急了。”陌声长老抬头看看,抓住白璃胳膊,凌空飞起,飞进宫殿中。 “金卓,龙女带来了。”在这里,白璃见到了自己的冤家老对头金卓。 背对着她们的金卓转过身来。白璃隔着幂篱打量他:比以往狼狈多了呀,头发凌乱,脸上有青紫的瘀痕,衣服这里少一块那里开个口,还隐隐渗着血痕。 想必是花花教训她的。白璃嘴角一翘,心中却并没有多少高兴。她默默地盘算着。 “哦,但愿这只合王上的胃口。”疲惫不堪的金卓没怎么留意白璃。他只一把抓住白璃,走到宫殿正中央。陌生长老帮他启动机关,他们所立的那一块地面急剧升起,形成一个石柱,托着他们上升。宫殿的顶部也自动打开,他们径直向着山口处升去。 “不,别伤我女儿!”突然从山壁上一个洞口跑出个龙族来,冲着白璃大哭大嚷——不必说,这就是极北龙王了。立刻就有魔族去抓住他。他勉力对抗了片刻,终究不敌。 “我的女儿啊!求你们了,让我代了她吧,她还是个孩子啊”极北龙王以头抢地,哀哀痛哭。 魔族恼他竟敢外逃,因此也不带他回去。“就让你看你女儿最后几眼,看她怎么给撕碎。”踩着他的魔族笑道。 那边步出宫殿的陌声长老抬头看看这里,也勾起了一抹魅惑众生的笑。而四周的闲散人等,并差不离所有魔族,都出了屋舍,仰头望着,或看着极北龙王嗤笑。 白璃低头看看,也弯了弯嘴角。 在极北龙王的痛哭声中,石柱到了山口,停止了上升。金卓从袖中取出笛子,吹奏起来。 白璃眼角余光看看金卓,想来这并非一般的笛曲,因为他吹的极吃力,全部精神都投注在上面。他的额头冒起了丝丝热气,他的指触不稳。 好,就是现在! 狰狞锋利的龙爪疾如闪电地向金卓扑去! 第一爪,鲜血从喉咙喷涌而出;第二爪,直入胸腔掏出心脏;第三爪,捏爆头颅。 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已洒满石柱。 金卓的眼睛还未闭上,甚至流露出一个眼神:是你? 而白璃犹不解恨,继续一爪接一爪:不是想把我撕成碎片吗?看看谁先成碎片!你这个贱人!这一下报你毁我神智,这一下报你毁我婚礼,这一下报你毁我花花! 底下极北龙王的哭嚎戛然而止。陌声长老的美目不可置信地瞪大。众魔族有走神的还在嬉笑,也有人用力揉自己眼睛揪自己胳膊,以确认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刺杀,这是刺杀!”陌声长老声音颤抖而尖锐:“拿下她,拿下她!” 无数魔兵冲天而起,向白璃飞去。 便在此时山壁震动起来,半个巨大的羽翼从山口探入。 第78章 扑上来的魔族们瞬间像给施了定身咒一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身形。 安静,保持安静。他们互相微微点头,以眼神交流:王上现在可还迷糊着,谁都不认识。胃口又奇好,见了什么吃什么。可犯不上上赶着去给王上做食物。再说王上肯定会吃掉那条小龙,也省了他们动手了——只是可惜了金长老。那么智勇双全的人物,竟然如此轻易丧命于一个小小龙女爪下,真是窝囊啊 就见在翅膀后,锋利狰狞的角刺升了起来。伴随着嘶哑的呼吸声,角刺之下巨大的头颅一点点抬起来。 当他眼睛露出来的时候,众魔族皆是心头一颤,匍匐跪拜。那完全是一双猛禽的眼睛,凶猛野蛮,没有任何开灵智生灵会有的情感,偏又充斥了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只猛禽,谁能不怕! 之前有金卓能控制他,如今金卓已亡,倘若王上发起狂来,这里这点子人不够他添牙缝的有几个魔族已然想到了这一点,不禁变了脸色。 白璃自然与这些魔族想的都不一样。她一开始很震惊:这是花花吗?可是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咚咚跳的心安定了下来:那是他的眼神。纵然他从没在她眼前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但是她就是能认出来,这是他。 于是魔族们听到一道清脆而急切的声音打破寂静:“花花!” 抬头看去,就见高高的石柱之上,那小龙女竟然凌空而起,张开双臂向他们王上扑去。 之前她所戴的幂篱已在刺杀过程中掉落。她的容貌和身形暴露无遗。她一袭白衣,肌肤头发却比白衣更白,白的几近透明。身形又极纤柔美好,特别是在这巨大的黑色猛禽的衬托下,她美好若一颗清澈无暇的露珠。 而眼下,这露珠主动地,热烈地,不顾一切地向那黑色猛禽扑去。 魔族们眼前已经浮现出这露珠破作千万片消散无痕的悲惨情形。疯了不成?他们愕然。 唯有陌声长老眼波一动:她想起金卓告诉过她的王上作为金翅大鹏鸟少主的种种事情,他说过王上宠爱一只琉璃白龙,难不成会是这条小龙?对的,她这模样应该是一条琉璃白龙。她竟然还想接近王上?休想!还好,山口的防御结界还没来得及打开 这转瞬间,白璃已经撞上了结界,被重重反弹回去。 见到卫霄的心情太迫切,她完全没防备,猝不及防摔倒翻滚了一阵才稳住身形,好不狼狈。这么狼狈,白璃下意识想花花应该极心疼她,应该冲来抱她。然而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那露了一半的头颅猛地一缩,迅速消失于山壁后——他离开了?他,他不要见她?不,一定是他发狂的原因“花花你回来,花花是我啊,我是琉璃儿啊!”白璃复又扑上去,捶打着结界冲他消失的方向喊。 众魔族也是好一阵没回过神来:这条小疯龙倒也罢了,王上又怎么了,有龙吃竟然不吃? “都愣着干什么?速速杀了她!”陌声怒斥,并亲自踏云而起,手持长剑冲向白璃。其他魔族也忙跟上,瞬间,白璃就被重重包围了。 白璃看起来极镇定,她唤出分水针,挥出威力极大的一剑,把陌声长老和其他两个冲上来的魔族逼退——轻敌了,这小龙的本领可不像她看起来那么娇弱!陌声长老有点吃惊。 然而让她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那横刀立马临危不惧的龙,一转头竟娇滴滴叫了起来:“花花这些杂碎欺负我!花花琉璃儿好怕怕!” 那声音酥软的,足让一圈进击的魔族软了脚步。 陌声眼中杀气更盛。这让她想起了久远前曾出现在王上身边的一个人。那个贱人,就是这样娇滴滴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前世今生,王上的审美,倒一直没变只可惜,那个贱人已然魂飞魄灭死的极惨,而眼前的这个贱人,也必然是一样的下场! “杀了她!”她再次怒喝一声,暴风骤雨般攻击白璃。 “姑娘莫慌,我等来助你!”混乱中中没人管那极北龙王,他救出了被魔族囚禁的自己的儿子们,化身为龙,一起来助白璃。 白璃在打斗间歇感激地向他们点头致意。她明白他们的帮助杯水车薪,她明白这么多魔族他们这几条龙打不过。可是她一点不慌,因为花花就在这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保护她的。 果然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饱含戾气的啼鸣声响起,震的众人脚下踉跄,身形不稳,手中武器纷纷坠地。魔族们也顾不上白璃了,忙再次匍匐跪拜。 白璃欣喜地抬头看,可是卫霄并未显露身形。 白璃皱皱眉,伸手捏住自己脸蛋,挤压之前那条被陌声长老指甲划破的小伤口,想挤出点血的意思:“花花,琉璃儿受伤了!流血了!好痛的嘤” 刚靠拢到她身边的极北龙王父子给吓的又是一个身形不稳:他们刚见识这样画风大变的白璃。不过这姑娘这喊的是谁?难不成还有别的人来相助吗?他们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而此时的陌声长老心中惊疑不定:王上不是没有清醒吗?他现在不是与禽兽无异吗?那他为何会出声相助这小龙?她不敢出手了,却又不甘心,于是向周围魔族喊:“王上这是被惊扰了发怒了。众将士,速速结果了这条小龙,每人赏金丹一粒!” 魔族大多心性简单,见有金丹奖励,刚才的惊惧瞬间烟消云散,而振奋精神,再次形成包围圈,嗷嗷冲向白璃。极北龙王父子也喊着“保护姑娘!”嗷嗷对冲过去。 冲在最前面一人的长矛已经扫向白璃了,突然视野一暗。 黑色猛禽巨大的头颅再次出现,并充斥整个山口。锋利的长喙啄下来,只一下,护山结界轰然破碎,再轻轻一张一合,围着白璃的魔族消失了一大半。便是她身边的龙,也给叼去几条。 “怪物怪物来了!”极北龙王的大儿子拉着白璃就往后跑,边跑边叫。 白璃麻溜儿地卸了他的胳膊关节和下巴。然后迎向卫霄:“好脏的,花花不要吃!” 听到这声音,黑色瞳孔一动,盯住了她。 那眼神里依旧是充满凶狠野蛮。配着他现在咬了一嘴人,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花花,乖,吐出来。”白璃走向他。 极北龙王大儿子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他还在大叫:“姑娘你这是作甚,那怪物极凶残不能靠近啊!”可是因为下巴脱臼,只能发出不成语调的啊啊声和口水。 利喙猛地张开,冲着白璃发出威胁的戾叫。啼叫的声浪冲的她没法前行。 可是因这一叫,他嘴里的魔族噼里啪啦都掉了出来。 他到底还是听她的话的。 等他叫完了,白璃笑眯眯地继续扑过去。 黑色猛禽扭扭头,躲过她。 “花花乖,是我啊。”白璃继续扑。 死里逃生的魔族们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就看见那小龙女势头迅猛地冲向了那刚才吞噬他们的利喙。他们发出惊呼:那样的利喙,那样娇弱的身体,眼见着就是开膛破肚啊 可是这一切并没发生 白璃伸展双臂抱住了长喙。黑色猛禽的身体这样巨大,便是长喙,白璃也只能抱住尖端。她就像一滴露珠,挂在叶子末梢。 那一口能吞咽十万生灵的长喙,此时一动不敢动,唯恐让这颗露珠滑落,或是伤了这露珠。 白璃俯下身去,紧紧贴住长喙,并脸在上面蹭蹭:“花花,终于找到你了。花花那天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那时是在梦游啊,我没清醒的,只是做梦梦见有怪物”她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管他现在能不能听懂——但至少他是在听的,他一直看着她,不再躲避了呢 “爹爹哥哥你们看,那怪物的眼都成斗鸡眼了呢!”极北龙王的一个小点的儿子不懂事,竟敢指着这猛禽哈哈嬉笑起来。 孩童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这山体内,激起重重回响。极北龙王大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怪物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显然被惊动了呀! 他一仰头,白璃被甩飞了起来,再一张嘴,白璃落入了他喙中。 完了完了!多好一姑娘啊!极北龙王面如死灰,瘫倒于地。 “爹爹,没有,那姑娘没给吃,你仔细看看,怪物没吃她。”他另一个儿子忙扶他起来,指给他看。 极北龙王定睛细看去,果然看到那姑娘半截活蹦乱跳的身体露出利喙之外,她还在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手? 黑色猛禽就这样噙着白璃消失在山后。“尔等魔族听着,放了极北龙王和他的儿子们归家。不然你们王上会生气的!”消失之前,白璃中气十足地给魔族下命令。 眼前一晃,人已经在冰雪覆盖的山巅之上。黑色猛禽把她轻轻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而扭头躲入了自己翅膀中,把自己缩成一团。 第79章 他的全身大的像山一样。白璃仰视着他,只觉他太大了要安抚他也无处下手。她拍拍他的一根羽毛道:“花花,花花?还生我气吗?为什么不理我?你伤怎么样了?你变成人形给我看看好不好?” 他没反应。 白璃抽抽鼻子,努力辨别空气中的味道,想闻出他身上有没有血腥味。可是此时她的嗅觉失灵了。因为黑色猛禽身上散发的滔天魔气侵蚀着她的感官,她感觉头昏脑涨的。 白璃揉揉太阳穴,飞起到他头部位置,继续和他说话:“真的生我气吗花花?真的不要理我吗?是不是以后都不要原谅我了?我好难过,我要哭了!” 不知为何她现在一点儿也哭不出来,只好捂着脸嘤嘤嘤装哭。哭了一会儿她偷偷从手指缝里看看他反应,恰巧此时黑色猛禽也稍微挪动翅膀,一颗大眼从羽毛间隙里转动着往外看。 双方均发现对方的作伪。黑色猛禽猛地把翅膀盖回去,把头又往身体里面缩了缩。 白璃也装不下去了。“你生我气也好,不原谅我也罢,现在你的伤势最要紧,我必须要看一看。求你了,给我看一看好不好?”她求他。可是他就是没反应。 “不肯听话,那就别怪我用强了哦!”白璃说着,施展变化术把自己形体变大。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法术,但是极耗费真元。白璃把自己变的有他那么大,就感觉身体里虚的很,手脚都是酥软的。 “我要看了哦!”她说着,一手扯他脖颈,一手拉他翅膀。 因为感觉手脚酥软所以白璃刻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许是把他拉扯疼了,黑色猛禽猛地一挥翅膀拍开她。她修为可还就那点,如何能够抵抗他这一翅膀,当下就给拍飞了出去。虽说她机灵及时把自己变回原来形体躲过了大部分攻击,可也给伤的不轻:落地之后她全身都不会动了。 白璃仰望着天空,视线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好一阵才恢复正常。身上好痛,白璃咬咬牙,觉着自己最近是给卫霄养废了,明明以往这种程度的伤痛都不算什么的。 远远的,那黑色猛禽又把头埋回翅膀下,恢复了原来的蜷缩状态。 果然是发狂了啊,否则他怎么舍得让她损伤分毫。白璃心里有点沮丧。她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小小的念头,就是这一切都是花花装出来的。他那样坚强的人,怎么就会给她逼发狂了呢她真的伤他伤的有这么厉害吗 此刻她确认无疑,她真的哭出来了。她真哭倒是没声音的。 白璃没伤心很久。她很快就控住心神,闭目运功疗伤。这次伤的太重,她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期间那鸟儿一直缩在那里没挪过窝。不过入夜之后,他的情绪开始有波动。他不再一动不动,而频繁做小动作,或是烦躁的低鸣。后来他还探头往白璃这儿看过几次——莫不是真饿了凶性按捺不住了?白璃揣度。 很有可能。昨天白天他就没进食,那么贪吃的家伙,能忍耐到现在已然是很辛苦了吧。因此白璃决定先去给他弄点东西吃。 她驾云而起向远离他的方向飞去。她记得来的路上看到过那个方向有肥硕的白熊。她还不太熟悉熊肉该怎么烹饪,但是花花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用的上烹饪,能给他喂饱就不错了——等等,能喂饱吗,这么大的猛禽。哎呀,这是给摔傻了,他现在光吃凡间血食怎么行,该喂仙丹。可是他浑身上下那么重的魔气,和仙丹会不会犯冲 白璃脑子里想着这事儿,就没留神身后的猛禽又有动作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过来,一张嘴又把她叼了回去。 依旧是被放在那块平整大石上。不同的是此时黑色猛禽却不再躲避,而是晃动着脑袋、扑闪着翅膀,朝她愤怒地叫。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坏鸟儿,别叫了别叫了,你叫的我头疼!”白璃双手抱着脑袋抵抗他的声音。毕竟他太大了,普通的啼叫对她而言也是危险的声音攻击。 这坏鸟儿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怒还是在努,叫还是在叫,可是音量放低了不少。低到白璃可以放心聆听。 白璃不懂他这鸟语,不过鸟语中的情绪还是听得出来的:这分明有丝委屈的意思!原来人发狂了,爱娇的脾气倒没变。白璃倒好笑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啊?”她点着坏鸟儿伸到她面前的长喙问。 坏鸟儿还在叫,白璃眼睛一眯:他摇头晃脑之间,被翅膀遮掩着的胸膛露出了一点儿,那里糜烂一团 白璃还待细看,给坏鸟儿察觉到了。他翅膀赶紧捂紧,同时伸出一只爪子挡住了白璃视线。 说是挡住视线,实际是把白璃虚握在了爪间。他似乎感觉这样不错,就抓着白璃继续懒洋洋趴倒。 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白璃突然明白他意思了:“你刚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我要走掉?不是的花花,我是给你去找吃的,你饿不饿?我找吃的回来给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话他不知道是听懂了没听懂,只抓着白璃努力往眼前送。他毕竟是只鸟,这样的动作太难为他了。不过白璃在他爪中看不到他整体的动作,否则她一定要笑死的。 他就静静地盯着白璃,眼中的戾气神奇消失不见,恢复赤子般的平静。 白璃看到这样子的他自然是欣喜若狂。“花花你变小点啊,变小点我就好抱抱你了,你想不想让我抱?”她向他招展着双臂。 大鸟儿的眼眸随着她双臂的动作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哎哟,不是叫你傻看,看成斗鸡眼!”白璃焦急皱眉。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她取出自己的乾坤袋,打开取出一物给他看:“还记不记得它?它也是花花!” 那是以前她失智的时候,珠珠根据他的模样做的花花布娃娃。 大鸟儿的目光凝聚到这个娃娃身上,歪了歪头,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叫声。 “看,他就是你呀。”白璃双手抱住娃娃腋下,并把娃娃双手环住自己脖子:“你变小了的话,我就可以这样抱你,你也可以这样抱我,你以前最喜欢抱我了,呃,还有滚一滚”想到以往的甜蜜,她忍不住咬住嘴唇,低头伏在娃娃身上笑起来。 大鸟眼神变的晦暗不明。“啊!啊!”他朝白璃叫两声。 “怎么?”白璃琢磨下他意思:“你,你要这个娃娃吗?” 她把花花娃娃递出去。这是当年他费心思给她做的,说不定能让他想起些什么呢。白璃充满希望地想。 他张嘴一口啄住了娃娃叼了出去,歪头看看,长喙一抖,那娃娃四分五裂,里面填的棉絮纷纷扬扬随风飞扬。 “啊,我的花花!”白璃心疼死了。她马上就想从爪子里出去夺娃娃。可是大鸟儿立刻收紧了爪子,他还特意靠近,耀武扬威地把那娃娃的残骸在她面前晃晃。 淡定淡定,他现在发狂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璃连吸几口气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这坏脾气是一点没变。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好吧,你赢了,你最厉害。”白璃叹气:“你到底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吃——”她夸张地做出个手捧东西吃的样子,又摸摸肚子。 大鸟儿转转眼珠子,张嘴把她叼起,躯体挪动,贴地爬动起来。 “啊,为什么要爬?”白璃捂眼:“你是只鸟儿哎,还是这天上地下最最厉害的金翅大鹏鸟,你怎么可以爬呢?你看这样子多难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他挪动过的地方,地上留下殷暗的痕迹,像是血 第80章 “花花,你在流血吗,你疼不疼?”白璃着急上火地问他。可是这鸟儿却又不理会她了。怎么办呢,怎么哄他变小给他疗伤呢?白璃急的不行。 大鸟儿爬了两下靠近魔族藏身的那个山口,像之前那样探头进去。魔族们立刻倾巢而出,黑压压跪了一片。 大鸟儿把白璃放在山腹中央的那个神殿顶部,然后眼睛看看她,长喙朝魔族们点点。 白璃明白他意思。“咳咳,你们王上饿了,”她四下看看,看见陌声长老,伸手向她一指:“速速供奉食物。” 你不就是食物吗?!魔族多一半人给她的出现震惊了:王上真没吃这小龙女!她是怎么做到的? 陌声长老看不得她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却也唯恐触怒大鸟儿,只眉毛一挑道:“王上现在只吃龙。” “谁说的,他不挑食的,这里北边我看到有白熊,抓两只来,唔,海里的鲸鱼,也要一只”白璃盘算着。 陌声长老极优雅地一俯首一弯唇:“那等未开灵智的低贱血食,王上怎么会食用!”真是一条没见过世面的小龙!她心里讥讽地想。 白璃尽看出她心中所想,她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少啰嗦,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白璃说着仰头看看大鸟儿:“是不是,花花?” 大鸟儿乖顺地点点头,又冲着陌声长老发出一声威严的低鸣。 这一声入耳,陌声长老只觉全身骨头都要被震碎了。“是,是,陌声遵令。”她声音都在发颤。 神智不清的王上,对族人都毫不留情,却对这小龙言听计从,情况不妙。为探查白璃和大鸟儿的关系,陌声长老亲自带人送食物到山顶。 “如你所愿。不过这么点儿食物,够王上填牙缝吗?”把白璃要的熊、鱼交给她的时候陌声长老又语带讥讽地道——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白璃不理她,而自顾自麻溜儿地剥皮、切肉、生火 “你要烹饪?”陌声长老不屑地冷笑:“还真没想到你一个仙灵还会跟个凡人似的烹饪。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低贱的食材你再怎么做王上也不会沾唇的!” 白璃只专心用分水针架着块半人大小的熊肉到火上烤。很快就烤的冒油了,白璃细细撒好佐料,这才送到大鸟儿面前:“来,花花,吃!” 大鸟儿很给面子的一口咽下去——太小了,这么小一块肉,他都不用咀嚼的。但是好香,还要吃!他看着白璃,发出哼哼唧唧的哀求声。 陌声长老自然目瞪口呆。“这一点如何够王上吃!”她忙又道:“真拿你们这些高贵的仙灵没办法。以王上的食量,你这样一点一点的烹饪,要做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出足够的食物让王上吃饱!” 白璃依旧不理她。“还要吃是吧花花?”她摸摸大鸟儿的长喙说:“等等哦,琉璃儿在给你做。” 她以仙术控火,烤肉比凡人是快多了,可是就像陌声说的,哪里够大鸟儿吃的!大鸟儿不满意的哼哼唧唧声越来越响了。 “还想吃是吧?”白璃又把一块肉摆到大鸟儿面前,可是等大鸟儿要吃的时候她却躲开不给他吃:“这是最后一块了,你吃了依旧不会饱。可是琉璃儿已经要累死了,没有力气继续给你做了。所以你变小一点好不好?你变小了就不用吃那么多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陌声嗤笑:“变小了你就更好控制他了是吧?呵呵,真是异想天开!” 语音刚落,就见大鸟儿身周缠绕的魔气骤然聚拢,再散开之时,大鸟儿的身形豁然小了一半。 陌生长老目瞪口呆乘以二。 “真乖,花花真乖!”白璃飞过去亲亲大鸟儿的眼睑:“可是再变小一点好不好?这样还是很大。小到可以给琉璃儿抱好不好?就是比琉璃儿稍微大一点点,到这儿?”她比量着他人形的高度。 大鸟儿低低叫声,闭上眼,浑身颤动,似乎在很使劲儿的样子——然后又小了一半。 “太棒了,再变小,再变小!”白璃兴奋地拍打他。 然而大鸟儿不满地啼叫起来,翅膀朝着她烤好的那片肉挥啊挥。 “是没力气了吗?”白璃看出来了,他把自己变小似乎极费力气。她忙去把肉取来给他吃。 大鸟儿两口吃完了——因为形体变小了,需要两口才吃的完。可还是饿啊,大鸟张嘴叼住白璃衣袂,啊啊的叫。 刚从石化中恢复过来的陌声长老看到他这样子,忙也取了肉,放火上心急火燎地烤两下就送过去:“王上请用。” 大鸟儿垂眸看看,一蹬爪,把那肉并人一同蹬出了视线之外。 “又乱发脾气。好了,我马上再做。”白璃忙又去烤肉。 烤啊烤,她觉着自己也要变成烤肉了——全身上下都是调料的味道! 终于等到大鸟儿委委屈屈表示略微吃饱了,白璃累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但是她天洁,于是强忍着疲惫,施展控冰术用冰垒起一个小小房子。 小冰屋是圆形的,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可爱极了。大鸟儿偏头看看,忍不住用喙去啄。 “别捣乱。”白璃拍开他:“我进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你乖乖的在这儿,不许碰这个房子。” 大鸟儿恋恋不舍地看看小冰屋,低头把长喙在地上磨磨。 然而等白璃走进去,大鸟儿却又凑过来,一只大眼贴在门上往里看。 要不,来个色、诱?白璃一转头看见了,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咳咳,那太丧心病狂了。旋即她满脸红晕地把门封上。 一应沐浴用品都是随身带在乾坤袋里的,就是这冰天雪地里用水比较麻烦,不像在别的地方可以随时召唤地下水源,白璃得控火把冰雪烧成水。 刚烧好水,脱了衣服走进浴桶里,就听外面大鸟儿不耐烦的哼唧声。“花花我很快的,你安静些。”白璃扬声说。 她本意是想简单清洁下的。可是她已经许多天不眠不休外带精神紧张了,如今已然是绷到了极点,在这热水里一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甜睡的美梦中自然有卫霄。 “你刺我。”他眉眼一弯,可怜楚楚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白璃投到他怀里,抱住他:“是不是很疼?我亲亲好不好?亲亲就不疼了。” 她扯开他的衣襟,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贯穿心脏的巨大伤口。那么深,那么重。 白璃无力地倒退:“怎么会这样” “亲亲啊,小琉璃,我好疼的。”他指着自己的伤口,并逼近她。 白璃不可置信地摇头。 “终究,你就是不肯喜欢我吗,一点点,也不肯喜欢我吗?”他失望地道。 没有,没有,我喜欢你啊!白璃想说,却说不出口。 “因为我这么难看如果,如果我变好看了,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呢?”他继续逼近她,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怎会,花花最好看的白璃刚想说,然而触目所见却是一张棱角狰狞的脸。 花花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这不是花花,这是 有一个答案马上浮现脑海,可是在那之前,白璃像被什么撕扯着一样,迅速从梦境中脱离。 她知道自己刚做梦了,她知道自己要醒了——是担心卫霄的缘故,所以才做了这样难过的梦吧。只是梦而已白璃心里吐口气,睁开眼睛。 然而那张棱角狰狞的脸还在。 白璃有一瞬间的恍惚,搞不清现实和虚幻。 因此面前的那个身影得以飞快地逃离。 白璃突然反应过来:“花花?你给我回来!” 第81章 白璃只顾的上抓件外衣包住身体就冲了出去。 外面只有一只安静的大鸟儿,正歪着头认真啄自己的羽毛。 但是他岂能骗的过白璃。“心跳的这么厉害,还装什么装!”白璃问:“我知道刚才是你!你,你是不是一直清醒的?” 大鸟儿停止了啄羽毛,眼眸转转看看她。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坦白承认的意思,但不像是承认她的话,反倒像是顽皮的孩童承认错误一样。他又看向小冰屋,低声兴奋鸣叫一声,长喙啄啄啄,很快把小冰屋啄成了一堆碎冰。 果然没清醒。白璃轻叹一声,又问他:“是因为我说了不许碰这个屋子,你却跑进去,然后被我发现,所以才逃跑的吗?” 大鸟儿羞赧地叫一声 “没事儿,不要紧的。”白璃抚摸着他翅膀说:“你再像刚才那样,变成人形给我看好不好?你喜欢玩这样圆圆的冰球是不是?你变成人形,我给你做好多冰球玩。” 然而大鸟抗拒地叫一声,又把头埋进了翅膀。 明明听的懂,为什么不肯呢,白璃想不明白。可是她必须要查看他的伤情。刚又做了那样一个噩梦,她慌死了,她片刻也不能容忍他躲避了。 白璃转身走两步,然后大声地“哎哟”一声,摔倒地上。 她身上披的外衣随之滑落腰际。夜幕又降临了,她的长发在暮色中发出晶莹的微光,一路蜿蜒向下,勾勒出美妙的曲线。 大鸟儿闻声望过来,那眼神倒是极清澈无邪的——不能说这是一只无知野兽的目光,可也和不晓世事的孩童的目光差不过。看着这清澈无邪的目光,白璃顿时产生一种教坏小朋友的罪恶感。 简直不能更羞耻。白璃眼一闭心一横,软软问他:“花花,琉璃儿好疼,起不来,你不要来抱琉璃儿吗?” 大鸟儿淡定张嘴来叼。 “哎哟!”然而白璃又大叫一声:“你弄伤琉璃儿了!” 她皮肤娇嫩,着意往大鸟儿锋利的长喙边缘一碰,一道伤痕就出现了。 果然就把大鸟儿吓的直缩脖子,再不敢靠近她。 “你变成人形抱琉璃儿,就不会伤到琉璃儿啦!”白璃谆谆诱导:“快,变成人形到我这儿来!唔,下起雪来了呢,琉璃儿好冷的,琉璃儿要花花抱着暖暖”她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 大鸟儿显然很犹豫。终于他动了。他扬头鸣叫一声,风云聚拢于他身畔。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慢慢从风云中走出。 白璃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终于得逞了!然而等那身影一步步接近,白璃却不禁愕然。 她有点明白大鸟儿为什么一直不肯化人形了。 因为这个人形,实在是,太太难看了!甚至不如他鸟形! 那张脸,一如睡梦中见到的那样,棱角狰狞,皮肤黢黑粗粝,更有许多黑色的筋脉如蛇虫般盘踞其上。五官虽隐约能看出他以前的模样,然而却夸张的歪曲膨胀了。那身躯,足有普通人两倍大,粗粗壮壮不算,脊背上,脑袋上,还扭扭歪歪地长着许多角刺 我那长眉入鬓、凤目含情、脸色白皙、梨涡深陷、薄唇嫣红的貌美花花啊!一瞬间白璃觉着有点承受不来。 而这丑化版卫霄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白璃的情绪,他脚步一滞,转身就想离去的样子。 “喂喂喂你去哪儿,过来抱琉璃儿呀!哎哟,我好疼,好冷,哎哟,我肯定是给风吹着凉了,哎哟,花花你都不关心琉璃儿了吗?嘤嘤嘤琉璃儿好可怜!”白璃赶紧一叠声地叫,终于把人又叫回来了。 他站在白璃身旁,一副手足失措的懵懂样儿。 白璃伸手拉拉那滑落的外衣盖住肩头,一条腿却从衣服里探出,踢踢他:“抱” 他弯腰,笨拙地抓住那修长纤细的腿,另一只手抓住她肩头,就这样竟也把人抱到了怀里。 白璃此时也顾不上难受了,她终于能够看到他受伤的左胸了。 左胸上,还残留着大片羽毛。这些羽毛以一点为中心四散生长。而那个中心点,凌凌散发着点点金光。 白璃心疼的直吸气。一是为着这伤口的位置,怎么看都避不过心脏啊,二是,显然那只伤了他的羽毛,竟还没取出来! 她颤抖着伸手,想碰一碰又不敢。 卫霄一把抓住她手,又拨开她脸,不许她把目光一直投注在那个伤口上。 然而此时的白璃魂不守舍,固执地一定要看。 卫霄恼怒地低吼一声,撕扯过她身上的衣服挡住自己胸膛。 然而这样白璃整个人都赤条条在他眼前。 他清澈无邪的眼光起了波澜,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热。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裹回白璃身上——干脆连她脸一起裹了,这样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是看不到她的脸的话又感觉不开心。他心里挣扎了挣扎,终究还是又一点点把衣服从她脸上扯下。 她的眼睛露了出来,在暗夜中湛湛闪着波光。 这波光闪的他心慌,他不喜欢她露出这样的波光。卫霄笨拙地伸舌去舔。可是怎么回事,明明舔干净了又出现,舔干净了又出现卫霄疑惑极了。 白璃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头一仰,吻上他的唇。 以往他都是那么的热情,此时却傻傻地一动不动。白璃伸出小舌头,叩动他的牙关,他竟也咬紧不纳。 白璃失望地放开他。“坏花花。”她仰视着他说。 可是我嘴里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啊卫霄疑惑地想。 不信你再找找好了。不过你要小心,不要给我的牙齿伤到——唔,那香香软软的小舌头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断,不过我会按捺的,我不会伤你的越想卫霄竟越急切,他抓住白璃的头,想迫使她回到刚才的位置。 然而白璃的唇擦过他的嘴角,落于他的脸上。 落在那些丑恶的黑筋之上,亲吻舔舐——卫霄又疑惑了:这么丑恶的东西,他自己都厌恶,她为什么要亲呢? “是不是很疼。”她在亲吻间隙里呢喃:“是被刺伤的时候很疼很疼,要忍耐那样的疼痛,所以激起了这些筋脉,是不是” 这些筋脉一直抽搐乱动,疼的很厉害,可是给她一亲,也不疼了呢。就像她一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心里的难受和躁动就都消失了。卫霄高兴极了,态度也越来越乖。 白璃也察觉到了。因此她的吻慢慢地向下滑落,滑过他的下颚,滑过他的脖子,慢慢向他的伤口靠近 可是卫霄伸手一提,又把她提回去了。他就是不肯让她看那个伤口。 “为什么不肯让我看那里呢花花?”白璃不解地问:“让我看看,让给你疗伤好不好,伤好了就不疼了,乖。” 卫霄摇头。只点点自己的嘴,并嘟起。 “不听我话不亲你。”白璃板起了脸。 见她不动,卫霄不死心。俯首过来,脑子里回忆起她刚才的动作,生涩地去寻找她的唇。 然而白璃转头躲开。 他的唇顺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他伸舌头舔了舔——唔,也好香甜。又想起她刚才舔自己的样子,他有样学样,往下一路舔去。 她真好吃,他想,可是却要极小心的吃。并且他愿意这样小心,真奇怪 白璃却有点慌了:他现在没有清醒,人又长的和以前不一样,做这样的事情怪怪的“花花,先不要”她把他推开。 她没想到的是,卫霄真乖乖给推开,只是睁着那清澈纯洁的眼睛微微喘息。 以往他哪次不是厚颜无耻地死缠烂打,何曾有过这样的安静。 果然是还没清醒。 白璃看着这样的他,又是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估计是纯洁如初生婴儿。用情/欲引诱他,真是有点下不了手。 转念又一想,这是自己家夫君,给折腾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还得上赶着去引诱他,自己才可怜呢。 纠结归纠结,她到底还是把衣服一扯,露出半抹雪白浑圆,眼波流淌地看向他:“你让我看你那里,我也给你看我这里。” 第82章 可是刚才已经看过了。卫霄动手,一把把她的衣服扯走。表示刚才就是这样,他已经看过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不好糊弄的性子。白璃咬咬牙,先唤出一圈儿冰墙把他俩遮挡住,然后拉过他手放在上面。 “那这样呢?”她问他。 卫霄的呼吸停滞了一息。一股久违的悸动从手下的柔软传向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之前好像被自己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呢然后要怎样呢,要怎样纾解随这悸动而来的燥热和渴求呢 白璃首先听到他身体里血液加速流动和肌肉绷紧的声音。接着他的小坏鸟儿迅速苏醒长大,抵的她后背生痛——糟糕,他现在形体粗犷,那小坏鸟儿也跟着变了呢 但他覆着她的手却规规矩矩一动不动。 白璃只好也覆掌过去,引导着他抓紧揉捏。“那这样呢?”她的声音要滴出水来:“我好不好的?” 卫霄愣愣地点头。他还在想,没错,是这样的揉捏,是这样的亲密无间,还可以更近一点,可以进入她,交融一体 “我还可以更好。”白璃伸出一指拂过他的唇:“你想不想要?” 卫霄一张嘴含住她的手指。他急切吞咽着,他的口水顺势滴在了她的身上。 “想要的对不对?”白璃应和着他,拨弄着他的唇舌:“给我看看你的伤口,我什么都答应你。” 岂料卫霄一听这话,身体一僵,嘴里手上,又一动不动了:不行,不可以给她看。那样的话,她会很难过的。伤口再怎样疼痛,也比不过看到她那样难过的小脸,自己的心痛 这都不行?白璃一急,手往下一伸,捉住了他的小坏鸟儿。 “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你不喜欢吗?”她边戏弄着那小坏鸟儿边问他。事实上她是有点胆战心惊的,这样雄伟的坏鸟儿,万一不肯听话了她可怎生是好。 卫霄的眼神都直了,整个人跟失了魂魄似的。但是他脸上的黑筋却剧烈抽搐起来,显露他内心的挣扎。他的小坏鸟儿,也在白璃手中挣动。那里的热度,从她手上直传到脸上。 他忍的那么辛苦,但还是忍着。忍着不肯答应白璃,也忍着不肯离开白璃,更忍着不肯做白璃没有允许他做的事情。 终究是白璃先忍不住了,她心疼他:全都怪她,把他逼的这么辛苦!他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原是没人能够束缚住他,却为自己三言两语逼的这么辛苦他伤的那么厉害,原本该想怎样就怎样,得到万千怜爱的“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我不看就是了。”她捧住他的脸,亲吻那些黑筋:“不要逼自己了,放轻松。来,琉璃儿什么都给你” 明白了她的妥协,卫霄的眼睛恢复神采,发出欢喜又迫切的光。 可那样着急,他还顾得上把她被扒下的衣服撕成布条,遮住她的眼睛。 这件事上她不应该纵容他的。 他现在好似懵懂孩童,下手极没有分寸,偏又比以前更强壮。一开始白璃是想着自己修习控冰术略有小成,应该能够承受得住他——但是他的力量,他抱住她、按住她、咬住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她心疼他之前那样忍耐,此刻就不肯让他有任何顾虑,所以她强忍住不肯出声,他却把她的柔软和易碎当成享受和情趣她本以为可以忍住所有的痛的,可是后来,当他横冲直撞地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昏死了过去。 她不想吓到卫霄,终究还是吓到了。当卫霄从情/欲中摆脱看清她的模样时,他捂住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叫。 方圆百里的云都被这一声嘶吼搅碎。魔族以陌声长老为首的众长老慌忙前来打探情况。 他们隐隐约约看到,王上恢复了人形,更多的就看不到了。因为他散发的威压让他们根本无法站立,更勿论靠近。 “你,过来,那个雌的。”突然他们听到王上竟然开口说话了——王上恢复了理智吗?众长老的惊惧瞬间转为欣喜,忙推了陌声长老上前。在场的雌的,只有她一人。 陌声自然更是欢喜:王上清醒之后第一个接见的是自己,这真是莫大的荣宠。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一下子轻松了,可以动了。她赶忙走过去,拜倒于地:“陌声听凭王上吩咐。” “你看看,你看看她。”她听到王上低声说——这声音,怎如此颤抖脆弱? 陌声惊讶抬头,就看到王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的那个人。王上正轻轻松开怀抱,让陌声能够看到她。 陌声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同为女子,她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也都疼了起来。 “你看看她!”王上的声音里多了怒气。 还有什么可看的,这青黑的脸色,这大片的淤血,最重要,这垂下的脖颈——分明颈椎被折断了嘛!陌声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的两只透明龙角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只琉璃小白龙啊,那只勾引王上的琉璃小白龙,现在是,给王上玩死了?! 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王上请节哀。”她说。 然而她的王上像听不懂她这话似的。“你看她呀,她为什么不动了?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她为什么不理我?”他只把她抱到她面前急切地问她。 呃,王上这是清醒了,然后又给刺激糊涂了?英明神武的王上啊,您怎么就过不了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关!陌声这样一想就气了,一气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她死了!死了自然不动了!王上无需伤心,这种美人要多少有多少,您随便玩!” “她死了?”他身体摇晃一下,随即暴怒挥掌:“你胡说!” 陌声眼瞳一缩:糟糕,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干嘛,吾命休矣!眼见着那大掌已至眼前,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风暴却没有降临。她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了那健壮的胳膊上。再顺势望去,那歪歪垂坠的脑袋上,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就这样还没死?来不及庆祝小命得保,陌声先震惊于白璃的生命力之顽强。 她的王上情绪显然更比她激动千百倍。“琉璃儿琉璃儿!”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并涕泪齐下:“我错了,都怪我,你不要死” 那么大的,怪兽一样的男人,埋头在那弱小女子身上痛哭陌声转头捂眼睛:到王上清醒之日还有的熬啊等等,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目睹了王上此时模样的吾等,会不会被灭口啊 白璃一听到卫霄说话了也是惊喜了一阵,喜的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两分。“花花,你清醒了吗?”她问他。她的颈椎被折断,说话难的很。卫霄忙托起她的头,凑到她耳边仔细聆听。“我醒了的。”他抽抽搭搭地点头:“醒过来,琉璃儿就这个样子了。”他突然伸手抽自己耳光:“坏花花,坏花花!” 好像,还没清醒啊。白璃一失望,精神萎靡,几乎又要昏过去。 “此处不利于琉璃儿姑娘休养,请王上带姑娘到山里去吧”因此她虽然听到陌声这建议,却也无力出声反驳。 卫霄却是给她劝说动了,真带着白璃回了山腹里。 “请王上允许她们给姑娘处理下身上的伤吧。”陌声说。 “不要。”卫霄只抱着她不撒手。 “既如此,属下们就退下了。”陌声才懒得管白璃死活。 “告诉我,我来处理。”卫霄逻辑还是很清楚的。 都不肯假他人之手,宠爱至此吗。纵然陌声对自家王上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此时却也忍不住有点妒忌之情。“那好吧。请王上把姑娘放到床上,让属下细看看。”陌声冷冷道。 “不要。”然而卫霄又拒绝了:“只有我能看她。” 陌声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我们都是女子有什么不能看的!再说我不看她怎么帮她疗伤嘛!” 卫霄想了想,不情不愿道:“那好吧,不许多看哦。” 疗伤过程也很痛,白璃本来已经没多少精神,很快又人事不知。 再醒来之时,身上还是痛,但是精神好很多 一睁眼眼前就是卫霄的脸庞。那样狰狞的面庞配着哭的浮肿涨红的双目,以及自责小心的表情倒是意外的可怜。 “我没事儿的,”白璃伸手抚摸他:“给吓着了吗?” 手上胳膊上缠了厚重的纱布,再仔细一看,原来全身都缠了纱布——唔,今时今日,她和卫霄的处境倒反了过来。 卫霄先是狠狠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重重摇头。“花花坏,花花坏!”他小心地抓住白璃的手拍打自己的脸。 白璃此时真不怪他,只是非常窘迫:他现在这样子教坏小朋友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了怎么破 “不怪花花,不怪花花。”她心虚地安慰他:“我没事的,我体质特殊你还记得吗?就是表面看起来糟糕,其实不要紧的。”她说着就要起身。卫霄忙按她,手还没落到她身上,想到她的伤,忙缩回来,换而大喊:“不许动!” 白璃给他声音震的头晕眼花,倒回床上。 卫霄却只以为她听话躺了回去。他端过放在一边的药碗:“要喝药。”说着就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俯身哺给她。 药一入口——好烫!白璃猛地推开他吐了出来。可是就这一小会儿,嘴里已经烫出了泡。 卫霄倒是什么事儿没有,他皮糙肉厚的。反倒给白璃这一推搞的泫然欲泣:“琉璃儿不要花花了” 白璃捂着嘴跟他摆手。“不是花花的错,是药太苦了。”怕加深他的自责,她只好骗他。 此时的卫霄倒是很好骗。“有蜜饯的!”他说。果然一边的小几上还放着蜜枣。他喂到白璃嘴中,希冀地看着白璃:“不苦了吧?” “嗯,不苦嘶!”这蜜枣的核竟然没去掉,白璃没注意,正好划破了嘴里的燎泡,血水就流了出来。卫霄的感官何等敏锐,忙按了她让她张大嘴给他看。 “没事的没事的花花,更不关你的事哎,你别又哭啊,这样,你给琉璃儿亲亲,亲亲琉璃儿就好了。” 陌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一卧一立,王上捧着小白龙的脸,舌头长长伸出,在小白龙嘴里撩来撩去 放荡,放荡啊!陌声长老捂了眼就往回走:我那英明神武,不风流不下流甚至是禁欲流的王上啊,您何时归来啊!! 第83章 陌声希望她的王上归来,白璃自然也希望她的花花归来。 “你现在有没有记起我们以前的事情?哪怕一点点呢?”她问卫霄。 此刻卫霄正乖乖地躺在她身边。身下的床对他而言太小了,他必须缩手缩脚把自己憋屈地缩成一团,可是显然他乐意之极。闻言他认真地点点头:“都记得的。” “都记得的?”白璃惊喜极了。 “嗯,都记得的,”卫霄下巴轻轻蹭蹭她头顶:“亲琉璃儿,抱琉璃儿,还有插琉璃儿” “喂喂喂!”白璃脸一下子热了起来。要不是确认他的确没清醒,她都要怀疑他故意撩拨她了:“只有这些吗?” 卫霄转动眼珠子想了一会儿,缓缓地点头。 白璃希冀的眼神暗了下去,她失望极了。 “还有琉璃儿是我的妻子。”突然他又淡定地道。 白璃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瞬间泪水不受控制地充盈了眼眶。卫霄一看却急了:“不哭不哭,哪里疼哪里疼?” 白璃摇头,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把卫霄急的不行。他给她擦泪,怕碰着她伤处,大手小心地只伸出一指手指抚触她:“亲亲好不好?吃药好不好?” “嗯,亲亲。”白璃伸手勾他脖子,卫霄按住她不许她动,俯首过去亲吻她。他也亲的那么轻,那么小心了,可是为什么她还哭?边哭边亲边还讲“我不疼,一点都不疼”,可是真的不疼就不要哭了呀!为什么反而越哭越厉害,哭的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女孩? 怎么办呢怎么办,卫霄给她哭的心慌:她从不这样的!她最多不过无声地淌一滴眼泪呀! “那,那这样好不好?”灵光一现,卫霄想到了一个法子:“给你看我胸口的伤,你不是一直要看吗?现在给你看。”他说着,手忙脚乱地把之前魔族们强给他包上的衣服撕了。 果然白璃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她的双目瞪大,她的哭泣瞬间停止了。 她终于不哭了,卫霄舒了口气。可是让那个丑恶的伤口映入她晶莹剔透的眼眸中,卫霄又感到羞耻和害怕。 “很肮脏,很恶心对不对,不要看了。”他讷讷地说。 可是白璃还在看,头还越靠越近,还伸手拨开那可以遮挡一二的羽毛。“这些周围一圈圈的伤口怎么回事?”她轻轻地问。 “震裂的,因为我的皮很硬的。”他含混道。 “这些灼伤燎泡又是怎么回事?”她又问。 “有不知哪儿来的破虫子往里面钻啊钻,很讨厌,所以就把它们烧死掉。”卫霄的脸红了:长虫子的鸟儿!多么丢脸! “皮为什么都撕掉了?”她还问。 “发痒,就挠掉了。”他不在意地说。 “这些黑色羽毛是你故意长出来的?” “嗯挡住就看不到了。” “羽毛直接从肉里长出来,不疼吗?” “不疼的。” 白璃闭闭眼,终于问到最关键那点:“这根金羽为什么不?” 为什么,卫霄不知道哎,之前他就是不想拔,宁愿它刺在那里让自己痛着。可是现在他无所谓了。“那拔掉好了。”他说着,伸手就去抓。 “不要!”白璃按住他的手,她急的脸都白了:“别轻举妄动!说不定,已经伤着心脉了,要找医术高超的神通细细诊治才行” “哦,那就不拔。”卫霄真的无所谓。他只是在意脏了她的眼睛,“看完了吧?”他拉衣服遮挡回去。 然而白璃制止住他。她咬咬牙,上手一撕,那些欲盖弥彰的黑羽连血带肉给撕下一大块。 卫霄身子一颤一缩:“呃,虽然不疼好吧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过来。”然而白璃语气严厉。 可是为什么要撕花花的羽毛?唔,是的,她好像是喜欢撕鸟儿的羽毛的卫霄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个画面:她把他捆住,然后把他浓密又美丽的头翎全部撕掉呃,不要。卫霄又打了个寒颤。 尽管这样。他还是乖乖地靠近她,忍住痛任由她一把一把把胸前的黑羽撕了个干干净净。 “开心了吗?还要撕吗?头翎你也可以撕的。”卫霄带着哭音,然而坚定地说。 白璃手停了停,然而还是硬起心肠继续撕。羽毛下面,还有脓血凝结的血痂,血痂下面,还有的肌肉必须都处理好了,才能阻止伤口继续恶化。 他的肌肉因疼痛而一颤一颤的,白璃的心里也疼的一颤一颤的。好不容易那足蔓延了大半个胸膛的创面都清理干净了,白璃低下头去,伸舌舔舐。 “不要,脏!”卫霄又震惊又惶恐,他连滚带爬地远离她。连让她看一眼他都怕脏了她的眼!,他怎么会舍得她去那样做 “过来!”然而白璃语气更严厉。 卫霄摇头。 白璃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不要动你现在不可以动!”卫霄只好过去把人按回去。 “那你在这里躺好。”白璃命令他。 “可是真的好脏,琉璃儿不要亲那里”卫霄还在挣扎抗拒着,可是白璃已然再次凑过去,游走舔舐。 湿热的舌头和鲜活的血肉相触的感觉,让卫霄口干舌燥,血脉虬张。顿时创面又裂开了几个伤口,血也汩汩地往外冒。 白璃看着这血,转念一想,脸又白了几分:之前引诱他、让他那样放纵,肯定牵动了伤口吧,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卫霄却不高兴了:明明不让你亲的,你偏要亲,亲到一半却又不肯了“琉璃儿!”他惫赖地扭动着身体。 “别动别动!”白璃赶紧继续舔舐。 按道理龙涎是治愈外伤的绝佳良药。可是卫霄心内躁动,竟一直止不了血,反是一直充血,乃至别的地方也充起了血 白璃也发现了。费了好大劲儿好歹把胸口出血止住了,她累的直喘。“你能不能真做一只懵懂无知的禽兽?”她点着他额头问。 “琉璃儿辛苦了。”卫霄嘿嘿笑着把她按回床上:“我不要紧的,琉璃儿的伤才要紧,我也给琉璃儿亲亲好了。”说着他真动手去解白璃身上纱布。 这只大坏鸟儿在想什么呢?白璃瞪圆双目:“花花,别闹,我现在经不起你闹。” “你给我亲亲,疼的地方就不疼了,所以我也给你亲亲啊。”卫霄觉着自己的逻辑没错。 “不不不,我真的不需要的,我现在只想睡一会儿,花花我们一起睡一会好不好?”白璃唯恐他又乱性,她的小命怕就要交代掉了 自然卫霄现在没有不听她的。他伸手虚拢住她,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好,琉璃儿睡吧。” 但是他心里还燥的很,又不可以抱她,又不可以亲她,怎么办终究按捺不住,听到琉璃儿的呼吸平缓了,他偷偷摸摸睁一只眼看看:的确睡着了。他做贼心虚地一直手挡在她眼前,另一只手伸向自己 然而手被抓住,旋即又是狠狠一拧。 “啊!”他痛呼出声。 “睡觉!”白璃轻声,然而不容反抗地说。 “可是人家琉璃儿摸摸”卫霄委屈地动来动去磨磨蹭蹭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了。 白璃的眼睛却睁开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眼里的柔情浓的化不开。 委屈你了,夫君。她的嘴唇无声翕动。 突然她的眉心一皱又是一喜:是错觉吗?眼前的这张脸,似乎变得柔和许多,没之前那么难看了呢 第84章 卫霄的情况的确在好转。他溃烂的胸口开始愈合,他的容貌形体朝着以前的样子恢复,他的思维也越来越清晰。 白璃自然欣喜不已。不过她也还在担心:他胸口那根金羽仍没有取出,魔族也不会愿意他恢复成卫霄的——他们会不会再使什么阴险的招数? “花花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因此她催促卫霄离开。 “可是你没有好,你还不能乱动。”卫霄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白璃在努力让自己身体尽快好转,魔族也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想让卫霄变回他们的王上。 这一日,陌声说是要给白璃检查伤势,支开了卫霄。 “我们商量下吧。”她一贯的傲气全无,带着两分乞求对白璃说。 “如果是关于你们王上的,趁早不用开口。”白璃倚着枕头,懒懒地道。 “你是一个聪明人。你看,王上是卫霄的时候,他受西天打压,受天庭猜疑,何等憋屈,何等窝囊!你即与他两情相悦,又怎忍心他回归到那样的境况中去。”陌声耐心地劝说她:“但是作为我族王上,他拥无边法力,享无上尊荣,不受任何拘束。而你,可以与他共享这一切。如何选择,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白璃微微一笑:“因为我爱的是卫霄,不是你们的王上。” “说到底不还是一个人吗”陌声急急分辨。 “一个人?”白璃眼光一凌:“事实上我一直在想卫霄和梵夜真是一个人吗?挑拨他的亲族、破坏他的婚礼、对他的妻子下毒、逼他对战上古凶兽,你们真的胆敢对你们的王上做下这些事吗?为什么,把卫霄逼疯,梵夜才会出现?这是转世重生,还是,双魂并存?” 陌声的脸色难看起来。“那么,终究你是不会助我族让王上恢复清明了?”她没有回答白璃的问题。 白璃也不需要她的答案。“是啊,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她歪歪头,态度嚣张极了:“哦,不,你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啊,你们只能担心我会怎么对付你们,对不对?” 陌声冷冷一笑:“小人得志。”她转身离开,身形稳的很。 白璃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他们还有后招? 她打起万分精神,等待着他们出招。然而魔族的招数没等到,先等来了庭与金翅大鹏鸟族的联军。 杀伐之声响彻天地,这显然刺激了卫霄。 他望向虚空,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有波澜动荡。 “花花,是圣主大人和兄弟们来接我们了。”白璃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动,紧张地抱住他:“我们去见他们好不好?” 卫霄看着她,眼里的波澜静了静,他点点头,抱着白璃飞起。 外面激战正酣。不过卫霄和白璃一出现,天上地下静了一静,都看向了他们。 “王上!”众魔族希冀地呐喊。显然他们无论人数还是战力都被压制,死伤惨重。卫霄低头看看淌过脚边的血流,身上的魔气瞬间暴涨。 “大哥!是大哥!”而虐魔族虐的正爽的卫氏诸兄弟,看到自己大哥的影踪,纷纷踢开撕开甩开对战对象,向他飞去。卫霄也不由自主地振翅迎向他们。 “王上!”众魔族又喊,这一声里却没有了希冀,只剩失望与悲伤。卫霄脚步因之一滞,他回头望望,眉宇间浮上迷惘与犹豫。 “花花,花花!”白璃忙掰过他头:“我们去见弟兄们和圣主大人呀。” 与白璃四目相对,卫霄的眼神又清澈几分。他再次抬头,看向坐镇云端的自己父亲。 战场上戎装的圣主大人着金甲乘白象,美貌与威严并存、悦目的一塌糊涂。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卫霄。此时他勾勾嘴角,嫌弃地嘀咕一句:“真丑。” 偏卫霄还就听到他这话了。他眼里立刻浮起满满的不服气。 但配上他现在这凶恶的外表,这目光就被许多人误解。“诸位不可!”天庭统帅——今年运道一直不好的北原神君急急拦住卫氏父子:“他魔性未消,不可接近!”说着他手下的兵士迅速上前做出防御阵型。 “花花没事了!”白璃努力从他怀里挣出头,向他们喊:“他不会攻击你们的!” “大哥、嫂嫂!”卫氏兄弟再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飞向他们。 然而白璃感觉卫霄抱着她的臂膀骤然收紧,他倒退几步,向他们发出饱含戾气的鸣叫。 白璃觉着现在自己的鸟语已然大成,什么都听的懂。“花花,他们是弟弟呀,他们是来迎接你的,不是来抢我的。”她摸摸他的头,安慰他。 卫霄看看她,又狐疑地看看自己的弟弟们,这才允许他们接近。他们立刻扑到他身上,抱成一团。 地下,浑身被血水浸透的陌声长老,抬头看看这一幕,惨笑一声:“罢了。” “陌声,快跟上来!”有人招呼她。 众魔族的拼死掩护下,陌声和其他几个长老退入一条密道中。 “大哥现在什么情况?”“大哥容貌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天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情?”众兄弟迫不及待地问白璃。 白璃忙讲了,又道出这许多日自己心中最大的忧患:“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给花花取出胸口这根金羽,可有精通医术的神通随行?” “我来看看。”说这话的,是姗姗来迟的圣主大人。 “花花,放我下来,给圣主大人看看你胸口的伤。”白璃劝卫霄。卫霄摇头。他不肯放她离开自己怀抱,因为她伤势未愈。更不肯把她交给别人抱。白璃好说歹说,卫霄才肯让她双脚落下,一只手揽着她拥在怀里,露出另外一边受伤的胸口给圣主大人看。 “嫂嫂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是我们不好,让嫂嫂受委屈了。”众弟弟忙问候她。白璃不自然地咳嗽声:“不要紧的,没伤着哪里呃,花花要紧,圣主大人,花花的伤怎么样?是不是伤着心脉了?要怎么样?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她这样紧张,圣主大人却毫不在意:“你且安心,就一根羽毛,能有什么事儿。” 他说着,捏个兰花指一拔就把那羽毛了,还在说:“开玩笑,我们金翅大鹏鸟能叫根羽毛伤着” 话音未落,伤口中一股血流喷涌而出,卫霄的身躯晃了晃,颓然瘫倒! “花花!”白璃给他带倒,也顾不得自己伤痛,两只眼睛只粘在他脸上:“花花你怎么样?花花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卫霄已然昏迷过去,不能回答她。 圣主大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口型不能合嘴。他莫名想起了卫霄刚孵出来的时候,自己抱着他举高高,一不小心把那小东西摔出去半天没回过气来 我的儿子,当真不是这么脆弱的呀!他好想给自己辩解。 但是白璃的声音已经带上哭音了。 “你别哭啊!”“大哥不会有事的!”“我来看看我来看看!”“大哥没那么弱的!”卫家父子们七嘴八舌安慰着白璃、七手八脚地去扶他俩。 一片乱糟糟里,毫无预兆的,卫霄突然睁开了眼睛。 白璃捂住心口:“你以后不许吓我了,我再经不起你吓了!” 他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白璃。 “你感觉怎么样?呃,三弟,军中可有稳妥的医者?”白璃特意问了看起来靠谱点的卫霆,并把“稳妥”二字重重咬牢。 一边的圣主大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有的有的,”卫霆稳重地安排:“小五你去请司药神君过来,小六你传人来就地搭建个行宫,让大家有个坐的地方,小七你去” “不必了。”卫霄开口打断她的话。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白璃的手道:“我和小琉璃,单独有话说。” “先看病”白璃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了壳。 因为她看到他的那个伤口,肌肉蠕动、生长,瞬间恢复平整。 她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肌肉也在蠕动,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精致美人模样。 只是那双黑色眼眸没有变。 眸中目光却变了,变的陌生极了。 “你不是花花”白璃脑中一片空白。 第85章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他摸摸自己的脸:“不是一模一样吗?” 怎会一样!电光火石之间,白璃做出了决定:“我们单独聊聊。”她就势抓住他的手,就要离开。 而另一只胳膊突然被拽住。“不必!”是圣主大人,他上前一步,挡在他们二人中间。“不成想千万载光阴之后,还得再逢梵夜魔君。”他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 没错,眼前这人,并非卫霄,而是魔君梵夜,他觉醒了! 卫氏兄弟们给他们爹的话吓了一大跳,这才察觉事情不对头。“那大哥”小七失声尖叫,小五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站到自己父亲身边,与这觉醒的魔君对峙。 就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高深莫测地扫了他们一眼。“嗯,你儿子这么有能耐,封了我这么久,你很自豪很得意是吧。”他目光最终落到圣主大人身上。 圣主大人嘴角一翘:“魔君说这话亏不亏心。分明是你先意图不轨,想要夺舍我儿,岂料我儿神识强大意志坚定,才没让魔君得逞。这些年,因着魔君的存在,让我儿吃了多少苦头!” 白璃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喂喂喂,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 而圣主大人话锋一转又转到她身上:“而今竟又来抢我儿的媳妇儿!” 这是什么话?他和我有什么关系,都这紧要关头了,圣主大人还这么不靠谱白璃觉着自己心好累。 岂料梵夜闻言竟激动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她分明是我的琉璃般若花,是你儿子,抢了我的!” 什么花?这又是什么鬼?白璃觉着事情似乎在朝着自己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 圣主大人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叫你这么一说,她和当年那朵琉璃般若花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你这意思,她是那朵花的转世?很有可能,八/九不离十!” 白璃只觉天雷阵阵:照这意思,原来自己和这魔君大有牵系?她惊疑地看向梵夜,恰梵夜也温柔地看向她:“小琉璃,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圣主大人不屑地一笑:“不过即使这样又如何?什么叫你的琉璃般弱花?当我不知道呢,当年被你从我佛祖表哥座下强抢去,那朵花可是抵死不从你,又被你连累最后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现如今,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脸面再见她?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抢了你的?!” 呃,貌似自己前世和梵夜的故事还挺丰富多彩的不过这些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关系?白璃恢复冷漠神色,把给梵夜抓着的手挣了挣。 感受到她的挣扎,梵夜握紧了手。“牙尖嘴利的小鸟儿。”他面上也恢复波澜不惊:“我没时间和你耍嘴皮子。” 圣主大人倒还想再刺他两句。岂料他一挥手,浓厚的魔气如屏障般升起,隔离了他们。 白璃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在云端之上的高空中,底下血流成河的冰雪世界里的呐喊与纷争杳不可闻。 唯有壮丽的无阳之光,一层一层落下来,美的如梦似幻。 白璃看着美景,心里丝毫不惊慌,只淡然问眼前的梵夜:“魔君意欲何为?” 梵夜看着她,似乎有万千思绪无从谈起。“小琉璃,这一世,你快活吗?”终于他开口了。 白璃点点头:“我很快活,因为我有卫霄。” 梵夜露出一种不出所料的神情点点头:“如果我现在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一定会说要卫霄回来吧?”他又问。 “没错。”白璃说:“那么魔君会把他还给我吗?还是有什么条件呢?” 梵夜笑了:“你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你以前那么害怕我,哪里会这么冷静地跟我谈条件。” 白璃也笑笑:“魔君的往事,和现在的白璃并无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梵夜看着她,很想告诉她,在上一世她烟消云散之后,是如来答应他,凝聚起她的魂魄,送她重入轮回。代价是穷途末路但仍有一战之力的他立时引颈受戮。 “轮回之中,魔君必将与她重逢。”如来也想把他诱入轮回。可是梵夜毕竟信不过他,他的魂魄流连不散,想自己择一妥当的转世。 转世的机会是不少,可是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己。整整三年,直到碰见如来的表弟抱着他还在蛋中的儿子上了曼洛山。 梵夜自诩一世英雄了得,唯有容貌丑陋了些。他冰清玉洁的琉璃般若花每每看了他的脸目露厌恶之色。他看着如来表弟那张艳惊六界的脸,想他的儿子,也该是长他这样吧?如果长成他这样,小琉璃一定会喜欢吧?于是他投到了那蛋中去。 千算万算,只没算到那样一只初生的蛋,竟已生出了神识,这神识还极其之强大,竟能把他的神识牢牢压制、封锁。 等同被囚禁在无光无声的囚室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近千万载。 如来这一次真没诳他,他真的与她重逢。 只是这重逢之间,夹着一个卫霄 事到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这狗屁的魔生啊。 “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斟酌万千,梵夜只黯然对白璃说了这么一句。 岂止不用担心,那只鸟儿简直太有能耐了好吗。 千万载的光阴里,梵夜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卫霄的神识纠缠对抗。 梵夜从没赢过卫霄。 后来他的旧部金卓察觉出端倪,暗中接近卫霄,制造事端刺激卫霄,以期削弱卫霄的神识,让他冲破禁锢。 卫霄因为大部分意志用在封锁梵夜上,所以剩下的一点应付外界的神识的确脆弱,受不得刺激。被金卓设计得手,屡屡丧智发狂。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哪怕受到再多伤害,哪怕发狂到不认识任何人,他依旧死死锁住梵夜,不许他挣脱分毫。 这死心眼的小鸟儿。 并且,从几百年前开始,卫霄不知是自己开窍了还是受了什么人点拨,他开始夺取梵夜的力量,吞噬他的魂魄。 到如今,梵夜越来越弱,眼见着烟消云散指日可待。 “我说大叔,咱们打个商量吧。”今日卫霄突然跟他说 “什么事?”他有些吃惊,以往他曾数次想说服卫霄,可是他从不肯与他妥协,难得他今次主动开口。 “你消散掉吧,我没耐心和你磨下去了。”卫霄像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 “你自己明白,你时日无多了。你听我话现在就消散掉呢,作为回报,我让你见一见琉璃儿。”卫霄漫不经心地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他暴怒。他还不知道卫霄最近发生的事,因为他所能获得的外界信息,都要通过卫霄。 两个神识间的消息沟通最便捷不过。转瞬间梵夜看见了所有事情。 “你你你,你竟敢勾引我的小琉璃!”梵夜感受到了天地间最大的恶意。 “第一,我也是刚刚想到,她可能是你的那朵花的转世;第二,你的那朵花从没喜欢过你,而我的琉璃儿与我两情相悦,所以你管不着我们。这个解释可以吗?我的提议你要不要接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哦,顺便说一句,你的族人们也在作死,想搞个灭族什么的,你要不要管管他们?” “” 这操蛋的魔生啊! 梵夜再次叹息,看向下方大地,他的时间,真不多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不甘心,小琉璃。”他伸手抚过白璃的脸庞。 你永远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千万载之前落败身亡之后,支撑我苟延残喘至今的,只是因为你。 可是现在的你,甚至都不认识我。 他闭闭眼,狠下心,坠下云端。 白璃一惊,忙拨开云雾向下看去。 梵夜并没有回到战场上去,他去了远远的一处冰原。他如流星般直砸下去,在冰下砸出了好大一个窟窿。 冰原数丈之下,竟有一处宽阔无垠的空间。这里布置有数个威力浩大的大阵,各阵首尾相连,相生相克。在这些大阵环绕的中央,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大鼎。似真还幻的水流从虚空而来,似在流入这个鼎中,又似在流出这个鼎。 鼎下站着一队人,赫然是刚逃出生天的魔族长老们。 他们都受了程度不等的伤。但是此刻没人在意。他们目视着这鼎,眼中因仇恨而发出狂热的光。 这鼎名元水鼎,平衡天地水汽,牵系四海水脉。按说这样重要的神器,天庭该重兵守卫才是,然而事实是只有小小牧水龙王偶尔看顾。魔族很久前就盯上了元水鼎,待退居极北冰川之后,这千万年之间一直用心探究,到底是让他们折腾出了推倒元水鼎的法子。 元水鼎一倒,天地水汽将大乱,洪水将吞没四海八荒! 想到那样的情形众长老皆兴奋的全身发抖。反正他们迎回王上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并因之招来了灭族之灾,那么让这四海八荒给他们一族陪葬也不错! “这就动手吧!”他们对视着点点头。其中一人突然又跪倒:“梵夜吾王!今日就以这六界苍生来祭你!” 这一带头,其他人也哀哀痛哭:“吾王!吾等寻你来了!”“王上你可能看见?吾等没有堕了吾王名头!” “这都什么玩意儿?”突然一声暴喝响起。众长老惊讶回首,就见穹顶轰然破碎,他们的王上踏光而来。 “无论何等困境,绝不可自暴自弃、断绝族类传承。你们立刻聚集幸存族人,离开这里,潜伏入四海八荒,再待时机我暂时不能与你们同行。你们记着,当风摧天柱、火涸四海之时,那才是我族再起之时。在那之前,务必生衍繁息,积聚力量,不可再轻举妄动。” 轻而易举,梵夜就把长老们打发走了——唯有陌声,临走之时回首凝视于他,似有疑虑。 梵夜向她微笑着点点头:去吧。 人都走了,梵夜抬头仰视那巨大的鼎。 “小鸟儿,本王送你个人情!”他长啸而起,抬手一挥,浩瀚的疾风冲向元水鼎。元水鼎巍然不动,然而鼎里有一片水花被吹起,盘旋而上。 只是一片小小水花,脱离了鼎瞬间涨成汤汤洪流! 云端上的白璃最先看到,从梵夜消失的窟窿开始,广袤的冰原突然开裂,接着涛涛的洪水从地下冲出,形成一堵直达天际的水墙! 这水来势汹汹,甚至白璃所在也不安全了。她忙驾云躲闪。然而展目望去,这水墙竟是一望无际,贯彻东西,并急速向着战场所在冲去! 糟糕!白璃抢在水墙前边冲向战场:“有洪水,快躲避!” 战场上不论是天兵天将还是金翅大鹏鸟,乃至魔族,都傻了眼: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北,从哪儿来这么大水? 卫霄五弟卫霚抢先以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快身手接住了白璃,片刻没有犹豫就往相反方向冲——然而地下大地继续开裂,已然形成一个环形,水墙合拢,把他们团团包围。 便是一展翅九千里的大鹏鸟这下也没法逃了。“对抗洪水!”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斗,各使神通抵抗洪水。 纵是这些人拥有再大的本事,架不住这水量大势头猛啊。白璃仰头看这水峰估摸着,纵是像自己这种会水的,也架不住这样高一个浪头砸下来——绝对是会被砸的粉身碎骨的! 眼见着这水峰如一朵花儿般,一点点在空中聚合。巨大的压力,让一些修为低点的神通都七窍流血了。白璃神色却很平静。 不会有事的,花花会来救我的。她想。 她眯起眼睛看那水峰聚拢的中心,果然,就看见一点金光乍然闪现。 她身边的小五,原是被压的头颅低垂牙关紧咬。此时他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可以呼吸了。他急急抬头,只见头顶本快要聚合的水峰此刻复又向外绽放。在水峰中央,那浑身金光大作正在施法的,不正是他大哥? “大哥!”“少主!”无数个声音在欢喜的喊,可是没有白璃的。梵夜低下头,找寻到她。 “再见了,小琉璃。”他无声地对她说:“我把他还给你。” 她的眼中似乎有波光闪现。她会为自己难过吗?怎么会,她甚至不认识自己这操蛋的魔生啊 “谢谢你。”然而她的声音,穿越嘈杂,清晰落入了他耳中。 这就够了吧梵夜一笑,扭转头颅。 下方的众人,只见那高高空中的金翅大鹏鸟少主,突然爆发璀璨无比、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水墙颓然倒塌。 光芒散去后,众人重新抬头,只见卫霄似乎是失去了意识,如一片落叶般坠落。 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下磅礴而缠绵的无阳之光,温柔地护卫在他左右。 “花花。”白璃破开那重重绿光,迎向他。 第86章 “小鸟儿,从今以后,她就托付给你了。” “那本就是我的妻子,用的着你托付?赶紧消失,她等着见我呢,你多磨蹭一时她多难过一时哦!” “”一声不甘的叹息渐渐消散 卫霄知道自己要醒了。还没睁眼睛,他敏锐的感官已经分辨出自己周围有多少人,他们是谁,他们在做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琉璃儿在飞向自己。他甚至可以听到琉璃儿的部分骨骼在吱吱呀呀作响。 她的伤还没好,怎经得起折腾。她还想接住他。果然两人一碰触,她还没长好的臂骨肋骨勉力支撑了一下,随即向下凹进去。 卫霄一急一使劲儿,瞪开了眼睛 双翅一振,身体在空中轻灵一转,他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四周围观人等发出惊呼。当然卫霄耳中只听得到白璃的声音。“你怎么样了?”她带着哭音说。 卫霄也不说话,低头覆上她的唇,深深亲吻。 围观人等中不知谁先发出第一声呼哨,便引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又来了,回家关了门去亲不行么。”北原神君边转身边无奈地和身边副将嘀咕:“他们那边的生灵就是这么的不矜持。” 他谦和淡定的副将点点头,伸手把他按回原位:“神君且按捺。他们亲完之前咱们是不好离去的,得捧少主这个场子。”语毕还唤出一帘花雨洒向那二人。 就你会来事儿!北原神君觉着这个副将是不能留了。 终于等他亲够了、围观人等被驱散,白璃拉了他到僻静地方,捧住他的脸细看他:“你全好了吗?” “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卫霄答道。他自然是全好了,没有了梵夜的神识纠缠,他好的不能再好,整个人神采飞扬。相对比之下,他怀里的白璃,却是憔悴的不像样子。 “琉璃儿,琉璃儿”他愧疚难过的紧。他平常挺会花言巧语来着,可是此时他突然不会说话了,只惶惶然去咬自己的手腕:“先喝一点我的血。” 白璃知道他的惶然从而来。然而她并不打算放过他。她握住他的手阻止他:“那梵夜呢,梵夜怎么样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他烟消云散了。”卫霄小心翼翼道:“你管他做什么?” 白璃脸一扭,声音悲切:“我突然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来,心里很难过” 卫霄惊的脸都白了:“你怎么会想起前世的事!” 白璃还在说:“想来是前世与他未了的缘分才让我今世遇到了你吧但其实该是他的” 卫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赶紧又收紧了抱着她的臂膀:“什么叫其实该是他的?你前世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再说了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今世你只喜欢我的呀琉璃儿!” 白璃想推开他:“仔细想想,既然我与他有这般纠葛,那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是不是抢了我会让你得到报复他的快感?我好难受,我要一个人静静。”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卫霄大恸,只是顽固地禁锢着她不许她离开:“琉璃儿,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告诉我,你是故意说这话气我的,求求你” 白璃看他急的额上青筋都崩出来了,联想到他失智之时脸上黑筋蠕动的可怜模样,到底是心软了。“没错。”她干错利落地道。 卫霄一僵:“啊?” “是骗你的。”白璃歪歪头道。 卫霄还没反过神来:“骗我的?真的骗我的?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骗人很好玩。”白璃伸手点着他鼻尖说:“是吧,花花?” 卫霄恍然大悟:“原来你以为我骗你!我没骗你啊琉璃儿,我真的是发狂了来着” “哦?那发狂之前呢?在西海里,什么得知自己是魔王转世承受不住啊,什么有些罪孽无论如何洗不清现在想想你真是好演技啊。”白璃冷笑道:“不仅是你,还有你父亲兄弟们,一个比一个会演啊!” 卫霄心虚地低了头。 “这倒也罢了,我最生气的,是关于你自己的这些情况。你跟我讲过两次,你父亲跟我讲过一次——特么就没一次是真的!”白璃是真气,都忍不住爆粗口了:“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妻子?” 卫霄略抬抬头:“琉璃儿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白璃捶打他:“放开我我不喜欢你了!” “不要啊琉璃儿!”卫霄任她打着,而苦苦哀求她:“我真没想骗你来着,只是怕你一下子没法接受我和梵夜双魂共存这种事情,所以想循序渐进,一点点告诉你” “咳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圣主大人天下无双的脸凭空出现在两人中间:“琉璃儿我可是好人啊,我可没骗过你,我也是被他偏了,他所有的筹谋包括他和梵夜那码子破事,我是在你中魔瘴,呃不是,是你中他定身术昏迷之后他才告诉我的。” 白璃闻言迷茫看他:“什么定身术?”她旋即明白:“原来那魔瘴也是假的!” “啊,你还不知道啊?”圣主大人一惊,小心翼翼瞅瞅儿子脸色:已然阴沉的要落雨。“呵,呵呵,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他麻溜儿地消失。 “这样说来,所有事情都是你自己作的!”白璃越想越气:“如果不是你隐瞒我你的筹谋还给我下定身术,我就不会做噩梦,不做噩梦也就不会伤了你,不伤了你你也就不会发狂原来都怪你自己!” “是是是,都怪我自己!”卫霄俯首帖耳。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信任我?是我能力太弱了?”白璃越想越心冷。 “不,是我自大了。”卫霄喟叹:“我以前,以为对你好,就是要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的世界里有任何风波。所以我所有的事情都瞒住你。我只想让你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掉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白璃摇头:“我只觉得,这是对待宠物的态度,不是夫妻相处之道我们还是不要成亲了吧。” “不要啊琉璃儿!”卫霄顿时炸了毛:“我已经知错了,我再不那样了!求求你!好不好,你舍得不要花花吗?”他说着双目就泛了波光,偌大的一个人扑在她怀里打滚儿,做出一副极可怜的样儿。 ——远远的卫氏弟兄们礼貌地不去探听他们的谈话,不过却也忍不住偶尔张望一二,此时纷纷目露羡慕之色,一个个心想:哥哥嫂嫂感情真好,同求摸摸哒。 “哎哟,你碰着我伤口了!”白璃绷住脸色,皱眉道。 卫霄只好从她身上离开了:“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呢?求求你,告诉我吧!”他说着,又把脸往她手上蹭。 “心好累。”白璃叹口气,转头目视远方:“我想回大泽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卫霄说着,也不跟其他人打个招呼,抱起白璃,一振翅瞬间消失了影踪。 极北到大泽数万里之遥,卫霄不过片刻时间即到达。然而就这片刻时间,白璃在他怀中已经睡着了。 她是真的累着了。 卫霄歉然地亲亲她的额头,抱着她向眼前的农家小院走去——他没有回龙宫,却是想也没想就去了那个他亲手修缮过的湖边茅草屋。 然而一推门,门没动,竟是从里面拴上了。“谁啊?”接着从里面传出人声。时已深夜,很快里面亮起灯火,有人开门走了出来。是凡人的气息。卫霄施了个障眼法把两人的仙灵之貌遮掩了。 “两位这是?”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凡人男子。 “我住在这里。”卫霄皱皱眉,忍着不耐烦道。 男子脸上露出了然神色:“原来是主人家回来了,快快请进。” 屋里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撩拨柴火,点蜡沏茶。见他们进来,娴雅地敛衽为礼,并不拘束。那男子解释:“在下姓虞,名梅仁。是这样的,我和内子原是路过此地,傍晚雪大风疾,投宿无门,见此处无锁无人,就冒昧地住下了,还请贵主人宽恕则个。” 卫霄倒也不屑和个凡人计较这点小事,转头就想走,那虞梅仁赶忙拦住了他:“这外面夜深风大的,您往哪里去?原是我夫妻该离去才是,只是内子体弱,受不得风寒。还请您容许我们在此等待天亮,天一亮,我们马上就走。” 他看一眼他夫人,他夫人朝他微微一笑,两个人伉俪情深,默契十足的样子。 卫霄心中一动,想了想把白璃放到墙边床上。她睡的倒深沉,一点儿没被惊动。 “我妻身体有些不适,可否请夫人帮我看顾她一二?”卫霄对那妇人道。 这妇人明白是房主照顾她,将床榻让于她睡。倒也不扭捏推辞,谢过他过去了。 卫霄便和那虞梅仁在火堆旁相对坐下,默默喝茶。 “咳咳。”卫霄斟酌了许久,又伸手使个术隔绝声音,这才和虞梅仁叙话:“这数九寒冬,先生和夫人到这荒芜之地做甚?” 虞梅仁笑笑:“一时心血来潮,想观赏大泽雪景,就来了。” “好雅兴。倒是夫人,这般天寒地冻地也肯奉陪先生,可见贵伉俪情谊深厚。”卫霄道。 虞梅仁眼中柔情涌动:“哈哈,倒不是她奉陪我,却是我奉陪她呢。” “哦?”卫霄往他身边凑了凑道:“却原来,虞兄倒是个惧内的?” “惧内?”虞梅仁忍俊不禁,心里却觉得与这萍水相逢的房主很是投缘,愿意与他倾心一谈:“这哪儿能叫惧内呢?这叫两心相知!我跟你讲,我家娘子,那是天上地下再贤惠也没有的人儿”于是他滔滔不绝地把与他娘子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讲到对未来孩儿的起名规划 卫霄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插嘴问:“我对我娘子也事事都顺着她护着她的,可她还是不满意,说这不是夫妻相处之道,说不想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哎呀呀哎呀呀,我观主人家对贵夫人用情至深,怎就到了如此地步?办法吗却也简单,”虞梅仁大有把自己的妻奴经验倾囊传授的架势:“事事都顺着她,但是她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真正想要什么?卫霄想,她要自己不再欺骗隐瞒,自己也保证了,可是她还是不高兴 “她可要你给她荣华富贵金玉满堂?”见他迟疑不语,虞梅仁问他。 卫霄想想在西海填满院落的聘礼,摇摇头:“已经给过了,她没什么喜欢的。” 虞梅仁瞅瞅这陋室,只当他随口瞎说。又问:“她可想要你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这倒没有,我再出人头地也没法出了呀。”卫霄沉吟着道。 虞梅仁听了只以为这是个不思上进的浪荡子,心中就有些惋惜:可惜了这副好容貌!“那就是想要你与她花前月下,现世安稳?”他又问。 “才没有,她最闲不住的,整天往外跑去干活。”卫霄撇撇嘴道。 “她整天跑去干活?那你呢,你在做些什么?” “看她干活,或者睡觉。” 虞梅仁捏着下巴不语:这还怎么拯救? 然而卫霄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卫霄这样子一般没人能抵抗住。虞梅仁心一软,就道:“既如此,你还想留住你娘子的话,那就,和她生个娃娃吧!” 生个,娃娃? 第87章 生娃娃神马的,卫霄从未想过。 概因拜他那不靠谱的爹所赐,他已经对幼崽这种生物产生生理性厌惧了。 可是假如是他和琉璃儿的孩子有他的亲切讨喜惹人爱,琉璃儿的乖巧懂事会疼人,那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那样貌呢,唔,虽说平常死活看那个老头子不顺眼,不过如果能够跟老头子那张脸肖像几分,诚然是赏心悦目的卫霄眯起眼睛,臆想中已经把那可爱懂事的小崽子抱在了怀里。 但首先,是她的身体得好起来,然后,她得愿意跟他生——可是现在她都不肯跟他成亲 卫霄叹口气,就觉着那只小崽子挣脱了他的怀抱,扑棱着小翅膀滚远了。 一步步来吧。先让她的身体好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那对凡人夫妻已经离开了,而白璃还在沉睡。卫霄咬破自己舌尖,然后俯身抱起她,探入她口中。 白璃在迷迷糊糊中伸手搂住他脖子。“花花,夫君。”她边吸吮着他的舌边呢喃。 卫霄感觉全身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了。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在极北的那一场欢好伤了她他心里很愧疚,但是从生理上说,那是他最畅快的一次。 偏白璃也给亲吻的情动,胡乱揪扯他的衣襟。 她的身体还没好,她的身体还没好卫霄在脑中默念十遍,好不容易凝聚意志力把她推开放回床上。 这一番动静总算让白璃睁了睁眼。她看清眼前的卫霄,恹恹地又闭上眼睛。 卫霄吐口气,也闭上眼睛压抑身体里的燥热。 然而却有冰凉柔滑的触感复将这燥热一层层挑起。 卫霄一愣,低头看,白璃眼睛虽闭上了,手却还在他胸前滑进衣襟,四下游走。 “琉璃儿”他呆呆地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是在生他气吗? “手冷。”白璃依旧眼也不睁,随意地解释。 可是,手冷需要在他胸前凸起上圈圈画画反复揉捏吗?还拿指甲去刮? “琉璃儿!”他受不了了,狂暴而起。 白璃麻溜儿地抽手出来顺带还把他一推:“好了,暖够了,走开吧。” 在卫霄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盘膝坐起,作修炼模样。 卫霄保持着想扑倒她的动作僵住了。 到底他没敢碰她。他幽怨地自己扑倒,连连打滚。 眼巴巴地趴床上等好久,白璃可算修炼结束了。卫霄立刻凑上去:“琉璃儿我饿了呃,不是,琉璃儿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白璃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想吃东西吗?我给你做好了。” “不要的,我不要的,琉璃儿你现在养伤要紧,别的事情都不许做!”卫霄忙道。 “谢谢你喂给我的血,我感觉又好了很多。”白璃说:“我可不要什么事情都不做,我要去巡查我的水务。这一去许多日子,也不知道鱼儿们有没有好好看护大泽。” 卫霄自然是不想让她去。不过想了想只道:“那我载你去看好了。” 他放出双翅,背着白璃在大泽上空翱翔。 若是以往,白璃是万不肯如此的:履行职责的时候,就该一丝不苟地摆出真龙的架势、龙翔在天。这样腻腻歪歪像什么样子!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变了。尽管不断提醒自己去看下方水务,但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在卫霄身上。 气他是气的,但是那种失而复得的紧张和珍惜,也是充斥心头。 因此她假装仔细看下方,而把头凑近卫霄脸颊,感受他的温度与气息,感受和他在一起的空气与阳光。 卫霄察觉,歪头啪叽亲她一口。 白璃紧绷住脸,冷哼一声把他脸推开。 把持住!才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他呢! 卫霄脸色一暗,随即眼珠一转:“琉璃儿,给你飞快一点好不好?” 也不等白璃回答,他大喊一声:“抓紧了!”一挥双翅,身体化作一道残光向下方大泽冲去! 眼见水面越来越近,马上要撞进大泽,他身体微动,方向就变了,只贴着水面急飞,掠起大泽千重浪! 下一瞬间复又冲上高空,在高空与水面间上上下下翻着筋斗地作螺旋状飞行。 他全力以赴施展的速度,便是他的兄弟们都会心惊。卫霄以为白璃总会紧紧抱住他失声尖叫的。到时候他再安慰她抚摸她嗯,他想的美的很。 然而白璃眼皮子也没多眨一下。搂住他脖子的手,还是那么松松的。反倒是他,好担心一不小心把她丢出去。最后只好停了下来。 “不害怕吗?”卫霄讪讪地问。 “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白璃歪歪头看他:“害怕会掉下去吗?你会把我掉下去吗?” 卫霄被堵的没话说。可是他并不憋屈,反倒是有丝丝的甜。 “是,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傻傻笑道。 白璃轻轻拍了下他嘴巴:“又乱说话。” “琉璃儿,就知道你最好了”卫霄顺着她的手就要黏道她身上去。 而白璃伸出一指阻住他:“继续巡查水务。” 巡查完毕,日已西沉。 “天黑了,我们回去睡觉觉吧。”卫霄美美地笑道。 白璃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现在饿了。” “啊?你饿了?那要吃什么?”卫霄忙问。 白璃想了一想:“我想吃南荒的云芝。以前只是偶尔吃过两次——不过现在有你啦,你飞的那么快,我可以随时想吃就吃了!” 南荒距大泽数万里之遥这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云芝是极难寻觅。白璃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现下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是折腾卫霄罢了。卫霄犹豫了一下——他倒不是不肯,只是不想离开白璃。“你等等,我召人去找。”他说。 然而白璃露出极不情愿的神色:“我只是想吃一朵花花亲手为我采摘的云芝而已,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吗” 卫霄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的话:“怎会怎会我自己去找,我马上去找只是,琉璃儿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你。” “这么粘人。”白璃装出冷漠神情:“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嗯嗯,谢谢琉璃儿,琉璃儿最好了!”卫霄欢喜地道。浑然未觉这原该白璃谢他。 以卫霄的速度,到南荒是很快的,可是寻觅云芝花费了大半个晚上。 “饿坏了吧?快吃吧!”卫霄笑眯眯地把那一棵灵气满满的千年云芝捧到白璃面前。 白璃先优雅地撕下小小一条吃下:“唔,比以往吃的都要美味!果然不愧是花花亲手摘的。” 卫霄顿时就觉着这一夜辛苦太值了。 “谢谢花花,来,花花也吃。”白璃又撕一块递给他。卫霄却不接,只凑过头去,就着她手吃下去:“唔,是蛮好吃的。”他意犹未尽地吃她的手。 “好了啦,再吃一块。”白璃夺回手指,再把云芝喂他。卫霄叼住,却不下咽,而往白璃嘴上凑:“琉璃儿吃” 躲避不过,白璃只好张嘴接住。然而这只是个幌子,卫霄不安分的舌跟在后面,趁机攻入,大肆攻掠 “好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个饭了!”白璃恼怒地推开他。 “我喂你嘛,让我喂你嘛!”卫霄没皮没脸地又凑过来。 “我吃饱了。”白璃板起脸说。 “才吃了这么一点点怎么会饱呢。乖你要好好吃饭,要多吃一点。”吃胖一点,才好生娃娃嘛!卫霄倒给自己找到了绝佳的理由。他抱住白璃,两只眼睛无辜地眨巴着,温柔而死缠烂打地喂她。 “别闹了花花好了这次我真的吃不下了!” “咦,我飞了几万里路、花了大半夜给你找来的云芝,你就吃这么一点点?” “好吧我再吃一点。” 从南荒再回到大泽,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在卫霄背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白璃伸个懒腰:“又是美好的一天!可以愉快的巡查水务了!” 什么?又要开始干活!都没有片刻时间给他抱着美美的睡一睡吗?卫霄哀怨地看白璃,可白璃已经轻快地飞出去了。卫霄忙追过去:“我背你。” “不用了,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再有刚吃吃撑着了。让我活动下血脉消消食。你不用陪我,爱干吗干吗去。”白璃说。 “可是我只想陪你啊” “去去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腻歪。” 好像被嫌弃了呢,看着白璃远去的背影,卫霄很是烦恼。这样下去,还怎么生娃娃,还怎么再让琉璃儿疼爱他如从前。 看来,不那样是不行了卫霄摸摸自己的脸,打定主意,转身回了茅草屋。 远远的白璃又在一心二用,眼睛看着水面,耳朵竖起听卫霄的动静。 他好像回到了屋子但是没进屋子,在外面做什么,窸窸窣窣的像是在砍柴,不对,是在斫木这大冬天的,他折腾木头做什么。他不是最怕冷了吗,今天的北风又这么大怎么还不进去呢着凉生病了可怎么好 一个时辰之后,白璃到底忍耐不住,也回了茅草屋。 推开院门,木料香气铺面迎来。原来卫霄像个凡人一样,使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斧锯刨凿,正在认认真真像模像样的打制木料。 一架架子床已然显露雏形。 寒风呼啸,然而卫霄却干的大汗淋漓,打着赤臂。 健硕的肌肉闪着汗光,配着男人干净利落的动作,倒显得分外的可口。 他察觉到白璃回来,抬头看看,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他这一笑,白璃恍惚见到这三九的寒冬开出遍地的花来。 白璃不可置信地揉眼睛: “你,你的脸怎么回事?” 第88章 卫霄的容貌,原本虽是好看,但也只是一般好看,在仙灵之中算不得格外突出。又摊上那么一个终极的爹和那么一群风情各异的兄弟,被他们一比,他就只能谈谈气质了。 而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形,虽说还能看出是他来,却似在那基础上又层层进化,进化出了他二弟的霸气三弟的尊贵四弟的圣洁五弟的俊美直进化的突破终极! 看到白璃这震惊模样,卫霄心中暗爽。“喜欢吗?”他放下手中活计,走向她。 靠的越近,越发现更多美色的细节。比如这眼睫毛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合该一根根咬下来,而下颚的棱角则适合咬上去不撒嘴;这嘴角的弧度有说不出来的变化,他的甜言蜜语本就难以抵御现在更加不用试图抵抗了;而那两颗梨涡,合该舔一万遍啊一万遍;再说那身躯,乍一看,没什么大的变化,然而配上这么一张脸,又是打着赤臂的,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偏他还拢住她,抵着她的额头,让她被这花团锦簇包围,迷的头晕目眩。 “这其实才是我真正的模样。”他说:“以前梵夜的神识在我的体内,虽说是被我压制,多少还是对我有些影响。就比如说着容貌,因他长的丑陋,带累着我也变丑了。现在终于可以变回来了。” “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白璃还沉浸在震惊和眩晕中回不过神来。 “所以你喜不喜欢呢?”卫霄笑问。笑和声音皆带着钩子。 “喜欢的。”白璃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卫霄再接再厉:“那要不要摸一摸?”他抓起白璃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白璃触电般反弹缩手:哎哟本来老夫老妻了都没什么感觉了,他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还真让人有点羞射呢 “怎么了?”卫霄带点委屈地问。 唔,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外貌如何变化,芯子里还是那个花花啊。白璃定下神来,咳嗽一声遮掩自己的失态:“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她给他擦拭汗珠,从额头,到脸颊,到唇,到脖子 卫霄给她摸的情动,不过强忍着不露出来。“那要不要再亲一亲?”他一步步诱她。 自然要啊,变了样的花花,自然要从里到外都检查一遍白璃张张嘴,还没说话,卫霄已然明白她意思,急吼吼地覆唇上去。 模样变了,动作和味道倒还是熟悉的那样,只是加持新奇意味,倒也别有感觉从里到外都检查一遍的话,这里只是个开端啊“要不要再睡一睡呢?”卫霄体贴人意地问。 白璃搂住他脖子的双手顺势滑下,大肆查验。 等检验告一段落,卫霄俯首在她脖颈间粗重地喘着气的时候,白璃才突然反应过来:哎呀不对啊,之前明明是在和他生气来着不要原谅他来着;哎呀糟糕啊,刚被他诱着答应了他要嫁他的还喊了无数遍夫君哎呀这是色/诱啊! “大坏鸟儿!”白璃恼怒捶他。然而手脚酥软无力,这捶打,更像是爱抚。 卫霄闻言抬头一笑:“这么快就又想它了吗?” 长成这样,诚然万事便宜。白璃明明知道是色/诱,可抵挡不住。 抵挡不住却又不甘心,终于让她想着一招狠的。在他再次进入之时,她贴在他耳边,颤声道:“跟你讲,你现在的样子,总让我有错觉像是圣主大人” 一瞬间,他全身的筋脉都绷了一绷,包括她身体里的那处。 白璃自悔太过,忙找补:“你们是父子,原本就该这么像的” “看来是我太疼你,反倒让你有精神去瞎想!”卫霄恶狠狠说。 然后白璃就体验了自食其果的滋味。他诚然已经练出经验,怎么既能折腾她,又不会伤着她。 何况她的控冰术已有小成。 折腾的这么厉害,白璃还起得了身,卫霄都佩服她。 “去哪里?”他伸手一拉,把她又拉回自己身上。 “别闹。”白璃推他胳膊:“我出去找点食物给你做早餐。我的乾坤袋丢在极北了。” “我不饿的。”卫霄亲她脸颊:“吃你就够了吃了你这至尊美味,其他的什么我都不要吃了。” 白璃点点他鼻子:“节、制。” “我很节制了呀!”卫霄大感委屈:“因着你骨头软,我一直都很节制,节制的有多辛苦你根本想象不到好吗。” 又往这上头扯。“好啦好啦,正因为知道你辛苦所以给你做好吃的。”白璃说。 “说了只要吃你。”话又转回去了。 瞅着他意思还真想每天做了睡睡了做“不许这样!”白璃捂脸。 “哪样啊?”卫霄明知故问。 白璃揉揉脸:“说起来,花花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梵夜和魔族的事端已了,你的囚禁应该解除了,你要回你的族中吗?” 卫霄摇头:“我回去干吗?现在族里的事都是老二做主,我干吗回去讨人嫌?我只要和琉璃儿在一起,成个亲,生个小崽子——哦不,是生一窝小崽子。” 白璃噗嗤一下笑了。卫霄给她笑的心神荡漾,立刻又贴上去:“我们继续生崽子嘛” “花花别。”白璃边抗拒着他边道:“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平淡了?以你的本事,原该有更大作为” “我有什么本事?”卫霄可怜巴巴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啊,只能叫琉璃儿养。饭要琉璃儿给喂,头发要琉璃儿给梳,衣服要琉璃儿给穿——琉璃儿你可千万别嫌弃我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是在说正经的啊——生崽子又是正经中的正经。”卫霄一本正经道:“来嘛” 白璃简直拿他没办法:“可是生崽子的前一个步骤,亲事我们还没办!” “哦,这是要紧的。”卫霄在提起亲事的时候是真的正经的:“那我们赶紧办。唔,就在这里办吧,老头子他们可以过来了。” 他大概是暗中和他的父兄们有联系的。他这话一放,原本安安静静的湖边小屋,立刻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白璃最挂心的,是珠珠。她也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了。一见面,她就抛洒着珍珠泪扑进了白璃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