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之刃》 第一章 惹上麻烦的小学徒 “梅林?艾弗里！” 雷鸣般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穿透上课前的喧闹，准确地投进五级学徒梅林?艾弗里的耳膜，让他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夹杂着激动和紧张的笑容。 当然，这丝笑容在艾弗里转过身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喔，布里克技术长。”艾弗里从椅子上跳起来，动作一丝不苟的立正，手指紧贴在深蓝色工装裤的裤线旁边。“学徒梅林?艾弗里向您问好，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布里克技术长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过来，他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一头硬如板刷的姜黄色头发，挽起的工装袖子下面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腕，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熊。 “为我效劳？这可承担不起！”布里克技术长的喉咙里面像是孕育着一场风暴，吓得学徒们纷纷后退，甚至有人慌乱之中撞翻了桌椅。“艾弗里，或者说，尊敬的机巧学者先生，请跟我来吧，罗文副院长在他的办公室等着召见你呐。” 艾弗里险些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表情，急忙略微低头掩饰，然后利落的行了一个学徒礼。“非常感谢您，布里克技术长，这是我最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也许没有那么好。”布里克技术长停顿了一下，语气硬如碎石的回答说，然后用粗眉毛下面的那双凶狠眼睛扫视四周。“还聚集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听到预备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吗？记住，你们是布鲁弗莱学院的正式学徒，可不是一群唧唧喳喳的肥麻雀！” 看着学徒们活像是被投掷石块惊飞的麻雀一样散开，各自回到座位上，乱哄哄的喧闹声随之消失，布里克技术长的脸色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些。“跟上我，艾弗里，不要让副院长阁下等待太久。” 说完这番话，布里克技术长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回廊里激起阵阵回音。 梅林?艾弗里一面欣喜于自己的好运气，一面快步跟上布里克技术长，但是看着这位性格火爆耿直的技术长宽阔魁梧的背影，他没来由的又有些懊恼。想起布里克技术长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和忠告，年轻的学徒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追上两步，想要把私自上报研究论文的事情加以解释。 让艾弗里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张开嘴巴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被布里克技术长刻意压低的声音打断了。 “还跟着我做什么？艾弗里，找个机会，离开。” “什么？”艾弗里不禁瞪大了眼睛，“布里克技术长，我好像没有听清您的话……您刚才是说，要我……离开？” “你没听错。”布里克技术长宛如岩石雕刻般毫无表情的回答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投向年轻的学徒。“离开这里，离开布鲁弗莱学院，立刻。” “为什么？”艾弗里忍不住叫了起来，脚步随之停下，“布里克技术长，您这是要赶我走？开除我？开除年级排名第二的优秀学徒？您没有这个权力！” “我确实没有。”布里克技术长脚步一顿，曾经不知吓哭过多少新进学徒的严厉目光转了过来——显然现在继续掩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愚蠢天真如你，艾弗里，我也没有权力把你开除，只能在你一头扎进致命陷阱之前给予你一个忠告。” “什么陷阱？”艾弗里的脸色非常难看，表情半是气愤，半是不以为然，“布里克技术长，没有听从您的吩咐，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认为这就是您赶走我的正当理由，史蒂文导师和怀特裁判官都不会同意您的做法，罗文副院长更不会……”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布里克技术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小艾弗里，是不是直到现在，你还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允许你提交自己的研究成果？我不是一位有天赋的炼金术师，但是我有经验——几十年维修炼金物品的经验，我能看出那是非常有价值的成果，开创性，启发性乃至实用性，全都具备。”他哼了一声，加重语气补充说，“价值是……足以让提交者的炼金术师资格提升一级。” “所以我——梅林?艾弗里——会因此成为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在五年期获得正式炼金术师资格的优秀学徒？”艾弗里用骄傲的语气询问说。 “不，你只会成为在试验成果时因为粗心大意而送掉性命的众多学徒之一，布鲁弗莱学院每年都会有好几个反面例子。”布里克技术长嘲讽的歪了歪嘴巴，“当然，一位睿智的导师发现了你那个远远不够完善的想法，随后深入研究，将其作为自己提升炼金术师资格的重要成果提交。” 年轻的学徒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吸了口冷气。“这，这不可能，您在恐吓我？” “我只是不想你糊里糊涂的送了命，至于你是否相信，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布里克技术长摇了摇头，然后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指了指，“罗文副院长的办公室就在上面，你以‘一位机巧学者’的名义匿名提交的魔像活化研究成果论文现在就摆在他的桌面上，现在做出选择吧。走上去，获得荣誉或者送掉性命；还是离开，失去前途或者保留自由。” 看着布里克技术长倚靠在走廊的墙边，从工装上衣的口袋里取出打火石，面无表情的点燃了烟斗，艾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慢慢平缓下来，然后检查了一下身上深蓝色学徒工装的折缝线，把每一条皱褶都抚平，这才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他的步子迈的不急不缓，看上去已经完全把布里克技术长的忠告置于脑后，然而实际上艾弗里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注意力放在脚步上，其余的注意力都在观察——最多的是布里克技术长的一举一动。 木刻烟斗里面填装的金黄色烟丝缓慢燃烧，腾起的袅袅青烟围绕在布里克技术长的面孔周围，微妙的缓和了这张岩石般冷峻脸庞的棱角感。直到梅林?艾弗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布里克技术长都没有朝那里投去哪怕随意一瞥，似乎只是在一心一意的品味上等烟草的美妙滋味。不过他的耳朵一直在微微抖动着，倾听着空气之中每一丝最细微的声音。 当一阵极其微弱的摩擦声从楼梯拐角处——那里有一扇通往楼外的窗户——传来的时候，这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露出了极为少见的微笑，然后用手指直接碾灭了烟斗里面的火星。 “真是一个不好唬弄的小鬼呢……梅林?艾弗里，很期待你重返学院的那一天哦。” 第二章 逃亡的意外 对于梅林?艾弗里来说，这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虽然早已看不到布鲁弗莱学院宛如军事要塞的高大剪影，但是直到车夫摇响铜铃，公共篷车伴随着车轮碾压雪地的咯吱声开始前进，艾弗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仿佛刚刚挪走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轻松起来。 “以匿名信的方式提交研究成果论文的做法，还是太冒险了一点啊。”年轻的学徒裹紧身上的粗布斗篷，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子缩在车厢的角落里面，默默咀嚼着计划彻底失败之后的满心苦涩。 “布里克技术长应该没有理由欺骗我，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耿直性格完全符合……与研究论文一起提交的样品掩盖了理论方面一些无法证实的揣测，成功的引起了导师们的注意……唯一让我失算的是，样品的价值太大，而且史蒂文或者其他某位导师太久没有拿出足够分量的研究成果了，竟然打算侵占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学徒的东西……” “计划的失败让我此前好几个月的努力全都浪费了，不过也算不上全然失败，至少现在我有了个离开学院的借口，接下来隐姓埋名的逃亡也行动就合情合理了。”艾弗里带些自我慰藉的意味思考着，手指在粗布斗篷下面无意识的轻轻捻动，指尖偶尔有一丝幽蓝色的光芒闪烁。 “毕竟在学院那种非常封闭的环境下，我身上隐藏的秘密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藏拙太过分的话，会被当成是没有前途的庸才而放弃的。” 似乎是篷车的车轮轧上了一块石子，车厢猛然一震，让艾弗里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他花了好几秒钟去摆脱沮丧和后悔的念头，然后注意到篷车已经彻底停了下来，车厢外面传来了一个粗嗓门的叫喊声。 “我是一级治安官康恩?鲁斯！”拦在篷车前面的人高声宣布，“奉执政官海德拉子爵的命令，每一辆离开博尔郡城的篷车都要接受检查，无论是私人篷车还是公共篷车！” 车夫带些沙哑和疲惫的声音随后响起，“请出示您的身份徽章，治安官大人，不然我不会允许您登车检查。”安静了几秒钟后，车夫又一次开口，“各位客人，我已经验证过他们的身份徽章了，请做好准备，治安官大人要登车临检。” 空气混浊而闷热的车厢里出现了微微的骚动，许多旅客都露出不满的表情，一些年轻人更是握紧拳头，但是没人敢于对治安官恶言相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篷车车门被猛地拉开，冷风顿时灌入车厢，一个婴儿被冻醒了，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登车的治安官是个身材魁梧、相貌凶恶的中年人，手里端着一支气动步枪，半尺长的枪刺闪烁着比雪地还要冰冷的寒光。他穿着未经鞣制、散发着浓烈腥膻味道的熊皮外套，宽檐帽下面是一双铁灰色的冷漠眼睛。如果不是胸前佩戴着治安官的正五边形银色高塔徽章，简直与荒野强盗没什么区别。 婴儿的哭声显然让他有些不满，粗黑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凶恶的双眼随即循声看去。婴儿的母亲显然被吓到了，急忙把婴儿紧紧搂在怀里拍打着安慰，让哭声渐渐降低下来。 鲁斯治安官的目光从婴儿身上挪开，扫视车厢里的十多名旅客，最后落在了一名又瘦又高的年轻人身上。“你。”他比了个粗鲁的手势，“出示你的证件！” 瘦高年轻人显然有着一颗桀骜不驯的心灵，然而却没有能够支撑这颗心灵的雄厚实力。被治安官盯上之前，他双拳紧握，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但是等到治安官打出手势，他就立刻哆嗦一下，忙不迭的从外套口袋里面取出一张金属薄片，双手递交过去。 金属薄片是相对比较正规的身份证明，虽然也不能彻底杜绝伪造的可能，但是制造伪证需要至少达到中级水平的融金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请得动。鲁斯只是粗略一瞄，就把金属薄片丢还回去，凶狠的目光转向了第二位旅客。 “你，证件！” 第二位旅客咕哝了一句让人听不清楚的含混诅咒，从怀里掏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羊皮，这种身份证明通常都由乡下村镇开具，造假的情况屡见不鲜，但是鲁斯几乎连看都没看，就把目光转向下一位旅客。 “小子，你的证件呢？” 梅林?艾弗里强迫自己保持镇静。“我没有被认出来。”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否则就不会只有一名刚刚达到中级水准的熔金战士登上篷车了。” 布鲁弗莱学院的高年级学徒必须同时掌握初级融金术和初级修造术，而身为其中佼佼者的梅林?艾弗里更是额外掌握了初级熔金术，如果能够巧妙的加以配合应用，哪怕在高级熔金战士面前都有平安脱逃的把握。 鲁斯治安官的铁灰色眸子之中逐渐染上了怀疑的颜色，但是没有等到他的眼里流露出更深的警惕，梅林?艾弗里就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蚀刻着天平和量杯徽记的金属薄片，表面浮动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唔，是布鲁弗莱学院的高级炼造学徒？”鲁斯治安官怔了一下，手指轻轻叩击薄片上方，激发起星星点点的蓝色火花，然后他的表情和语气立刻缓和下来，“打扰了，请收好。” 艾弗里面无表情的接过金属薄片，塞进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垂下目光，装出一副打瞌睡的样子。 这枚身份证件当然是伪造的。艾弗里的融金术水平不错，但是距离中级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在布鲁弗莱学院的大实验室中，以请教为名从技术长和教师们手中拿到一点特殊合金溶液，还真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鲁斯治安官又随意检查了两名旅客的身份证件，都没有问题，或者说，都没有查出他正在搜寻的对象。看得出来这个结果让鲁斯治安官相当沮丧，他恶狠狠的咒骂两声，把黑黄色的嚼烟渣吐在脚边，转身朝车厢外走去。 如果没有一阵寒风刚巧刮过，掀起车夫防寒斗篷一角的话，这次巡检显然会平安度过。鲁斯治安官看上去粗鲁不文，双眼却利如鹰隼，斗篷下面那一抹闪烁而过的金属亮光没有能够逃脱他的视线。 鲁斯治安官经验丰富，性格果决，没有丝毫犹豫，抬枪瞄准的动作快如闪电。但是车夫的动作比他更快，随着一声刺耳的呼啸，气动步枪的枪口被无形的力量陡然压扁，紧接着火光一闪，枪膛和联接其后的压缩气罐在鲁斯治安官手中轰然炸开。 鲁斯治安官闷哼倒下，熊皮厚外套被无形的利刃撕扯得乱七八糟，鲜血肆意流淌而出，伤势看上去几乎可以说是致命了。他挣扎着掏出一把金属颗粒丢进嘴里，用力咀嚼的嘎巴声清晰可闻，治安官全身的肌肉随之泛起一层金属光泽，伤口立刻止血，扭曲着收缩起来。 “啧，是个血库。”车夫的声音依然沙哑而疲惫，但是却带出了几分冷酷的味道，“算你命大，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这样的小角色身上。” 第二声呼啸来自车外，艾弗里扑向车窗，恰好看到另一名治安官双臂张开，做了个难看的后空翻动作，然后像是装满了粗麦的麻袋一样倒在地上。车夫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斗篷在肩后飞舞，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只黑色秃鹫贴地盘旋。 车夫并没能顺利脱身，因为还有第三位治安官，而且这家伙既胆小又聪明，没有和同伴并肩阻拦车夫的逃离，而是向后跳跃，同时吹响了身上佩戴的青铜号角。 尖利而急促的号角声响彻旷野，车夫的身影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划了个巨大的弧形，朝着吹响号角的治安官冲了回来。 气动步枪的开火声“噗噗”响起，一支步枪来自于知道自己无法逃掉的号角手，一支步枪来自于那位死去的治安官，紧紧握在刚才还血流满面躺在车厢里的鲁斯治安官手中。 身为布鲁弗莱学院的优秀学徒，梅林?艾弗里能够判断出，这位身材魁梧的治安官不仅仅是位初级熔金战士，还拥有催化“红铜”的能力，能够让自身伤口迅速愈合，血液源源不断再生。这也是“血库”绰号的由来。 两支气动步枪匀速开火，配合巧妙，阻挡车夫脚步的用意更大于将其击伤。这并非治安官们打算手下留情，而是铅弹根本无法接近车夫的身体，距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就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偏离了。 “斥力护盾！炼金之神在上，这车夫至少是位导师级别的熔金战士，说不定还拥有级别很高的储金术作为辅助能力。”趴在车窗边的艾弗里感到既忐忑又兴奋。两名治安官显露出的身手和配合已经让他感到眼界大开，车夫的强悍更是让他目眩神迷，向往不已。 布鲁弗莱学院里面的导师自矜身份，很少在学徒面前进行熔金术对抗表演，艾弗里有幸看到的几场，差不多都和布里克技术长那个决斗狂有关。 由于气动步枪的铅弹对于车夫无法构成真正的威胁，交锋持续的时间比艾弗里估算的更要短暂。号角手终于还是没有逃脱送命的结局，在他的尸体不远处，鲁斯治安官也肢体扭曲的倒在了雪地之中，胸口几乎被撕成两半，脖颈以一个可怕的角度扭向一旁，只是由于“血库”非凡的持续愈合能力才没有当场断气。 然而车夫的逃脱计划也算是失败了。干掉两位治安官花了他将近两分钟时间，这足以让几架飞翼出现在天空的尽头，并且伴随着旋叶的嗡嗡声迅速接近。 车夫奔跑的速度快的惊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轻易甩脱飞翼的追踪。走回篷车旁边的车夫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不愉快，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到外套下面，取出一把简直像件古董的发烟药手枪。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弄出任何动静，一口气杀掉三位治安官已经让旅客们深深畏惧于他的穷凶极恶，就连艾弗里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从车窗边溜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悄悄拉开行囊，把几小瓶金属溶液藏在旅行斗篷的暗袋里。 “非常抱歉，各位旅客，这辆篷车的终点站已经到了。”车夫突然开口，语气平静有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请各位下车离开吧，拿好行李，切勿逗留。” 短暂的寂静之后，车厢中纷纷响起长长喘气的声音。“愿诸神保佑。”有个声音咕哝着说，“先生，保佑你。” 看到旅客们正在顺利离开，梅林?艾弗里也松了口气，背起自己的行囊准备下车。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他不禁有些郁闷的思考着，是回到城里去重新搭乘长途篷车，还是干脆走到下一处城镇？前者要冒着被发现身份的危险，后者实在是相当辛苦…… 一只很有力气的手抓住了艾弗里的胳膊，“留下来。”车夫不动声色的宣布说，“伙计，你留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艾弗里感到自己的额头一炸，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绷紧，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的愚蠢，放松了被抓住的那条胳膊的肌肉。“先生，恐怕我帮不上您。”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卑不亢，“我只是个普通炼金学徒，而您却是导师级的大人物。” “你太小瞧自己了，伙计。”车夫咧开一口白牙，这是个豪迈而又凶狠的笑容，“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普通炼金学徒可不会在身上带着这么多种合金溶液，你是个刚毕业的炼金术师，还会点储金术和熔金术，对不对？” 艾弗里正要否认，车夫没再跟他客气，径自把手伸进他的斗篷里面，准确无比的找到了那些暗袋。 “啊哈，对啦，在这里，还真不少。”车夫看着从艾弗里身上掏出来的几瓶金属溶液，眼底流露出满意和惊喜的光芒，“稀铁、青铜、红铜、铬钢，还有一瓶秘银！伙计，你还坚持你只是个学徒？我的鼻子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第三章 与通缉犯同行的日子 大篷车以近乎癫狂的速度在旷野上飞驰，滚滚浓烟伴随着震耳的轰鸣从车厢后部喷涌而出，拖尾极其明显，哪怕是几公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梅林?艾弗里坐在大篷车副驾驶的位置上，两只手紧紧握住防护栏，脸色比身上的斗篷更要灰败难看，悔恨阴郁的情绪都快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一片实质化的乌云了。 “嗨，伙计，打起精神来。”大篷车的车夫叫了起来，这家伙一手握着操纵杆，嘴里咬着根粗大的自制卷烟，眉飞色舞的神情和敦厚的面容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反差。“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摆脱那些在头顶上盘旋的苍蝇了。” “是您……需要……摆脱他们，不是……我。”艾弗里的声音因为篷车在剧烈颤抖而断断续续，不过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确。“有了……那些合金溶液，您完全可以……轻易摆脱飞翼们的……追踪。” “啊，当然。”车夫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但是我为什么要在那些蠢货面前灰溜溜的逃掉呢？” “那就停下来，把您口中的那些苍蝇全都干掉啊！”艾弗里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后又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阵后悔。 好在车夫并没有把这点冒犯放在心上，“你当我没有带脑子出来吗？伙计，在地上对付一小队飞翼，连把防空机枪都没有？”他哈哈大笑，突然猛拽操纵杆，大篷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一个非常危险的角度向左偏斜，恰好躲过了从天而降的一枚燃烧弹。 灼热的火焰在大篷车侧后方轰然爆发，犹如盛开了一朵镶嵌着黑边的巨大鲜花，橙黄色的花瓣足有十几米，懒洋洋的伸展开来。其中一片花瓣稍稍到篷车的尾部，立刻让那里噼噼啪啪的燃烧起来，仿佛涂了防火药剂的车身是蜡做的一样。 “篷车尾部着火了！”艾弗里的声音由于恐惧和紧张而微微沙哑起来，“先生，我们必须马上灭火！” “哦，不，伙计，不是我们，是你。”车夫随口回答说，他在不停的拉动着操纵杆，让大篷车以不规则的路线在旷野上疾驰，使头顶上的飞翼难以瞄准投弹。“我没办法一面躲避飞翼，一面灭火，你不是布鲁弗莱学院的好学徒吗？那就试着把火弄灭吧。” 艾弗里忍了又忍，把一连串恶毒的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过身体观察着篷车后部的火势。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必须想办法灭火，然后再谋求自救的办法。 能够让执政官海德拉子爵下令出动飞翼小队，而且还挂载了燃烧弹，车夫的身份肯定不只是普通的通缉犯。艾弗里非常肯定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能否顺利脱身只能祈求幸运与炼金之神的庇佑了。 篷车后部的火势看上去相当猛烈，浓烟翻滚，赤火勃发，疾驰带来的强烈气流反而让火势更加凶猛，灼热的感觉扑面而来。不过艾弗里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看似猛烈的火势实际上并没有毁损任何东西，篷车表面喷涂的防火药剂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把火焰完全阻隔在外面了。 艾弗里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以他的熔金术水平，熄灭一场真正猛烈的火灾还是有所困难的。察觉到防火药剂的效果正在缓慢降低，艾弗里不敢耽搁，从斗篷里面取出一枚铁蓝色的金属薄片，轻轻贴在了自己的额头正中。 车夫一面疯狂驾驶，一面抽空朝艾弗里投来疑惑的一瞥。他是一位实力相当不凡的熔金战士，虽然对融金术、修造术和储金术全都一窍不通，但是对灭火的几种途径方法还是有些了解的。 最简单的方式是使用熔金术压制火焰，复杂一些的方式是使用修造术隔绝火焰，还有两三种更加麻烦的方法，不过难度也随之提高，车夫不认为区区一名学徒可以做到。 铁蓝色的金属薄片……从没见过，这是一种什么灭火方法呢？ 艾弗里没有注意到车夫的疑惑，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愿意开口解释。把金属薄片贴在额头上之后，他就闭上双眼，将精神力集中凝聚，然后朝着金属薄片冲击过去。 “唔？是测金术？”车夫的双眉向上微微挑起，心里的疑惑有增无减。测金术算不上一门专属学科，而仅仅是修造术的基础技能之一，主要用于分析炼造材料成分和查找炼造物品的问题。在四十多年的冒险生涯中，车夫从没有想到过，测金术能够在灭火方面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他打算拭目以待。 在艾弗里的精神力冲击下，金属薄片泛起了淡红色的光芒。这是锡合金在熔金术“催化”作用下产生作用的特征之一。催化锡是熔金术体系里有名的“差等生”，因为除了加强使用者的感官敏锐之外，别无其他作用。 梅林?艾弗里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催化锡与测金术相互结合产生的奇妙作用。在他的意识世界中，大篷车不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不见了，只有闪烁着青色和红色光芒的液体在扭曲流淌、跳跃闪烁。 那是燃烧弹里面起到最关键作用的炼金药剂——炽火胶，配方多种多样，唯一共同点就是极易燃烧，而且很难扑灭。 “青白色是磷的成分，红色是镁的成分……原来是这样。”艾弗里点了点头，睁开双眼，在行李里面翻找一会，找出几个黑黢黢的陶罐。“镁的熔金术逆向金属是汞，哎，这玩意太难制备，只好浪费一点了。” 一个陶罐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艾弗里脸上流露出不舍的苦笑，从里面取出一小撮银白色的粉末。粉末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同时，车夫脸色微微一变，猛然转过头来。 “你在捣鼓什么东西？伙计，我的熔金术受到干扰了！” “有人称它为土中之银，也有人称之为米斯里银、矮人的瑰宝或者炼金之神的恩赐。不过我更喜欢布里克技术长对它的称呼。”艾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不舍和紧张，把那撮粉末合在双手的手心中间。 “这是铝，催化效果为——屏蔽万物！” 精神力宛如闪电般流过双臂，迅速催化了那撮铝粉，更强烈的干扰随之出现。车夫的身体猛烈摇晃了一下，在他的意识世界中，各种熔金术效果几乎全都熄灭了，让他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 好在干扰效果的持续时间极为短暂，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后，车夫的身体被五颜六色的熔金术光芒所笼罩，散发出来的气息之强烈，让梅林?艾弗里险些窒息。 “生命之源、钢铁守卫、锐鹰之眼、极速反射，还有斥力护盾……” 丰富的理论知识让艾弗里迅速判断出车夫的熔金术能力，心中不禁暗暗戒惧。他已经尽可能高估车夫的实力，然而从这些熔金术能力上估计，这位车夫至少达到了“导师”的位阶，而且很可能同时拥有高级以上的储金术能力。 相比之下，车夫对艾弗里的判断也在提高。底牌被揭穿让他表情微微僵硬，不过转瞬就恢复了豪迈和欣喜的模样。 “啊哈，伙计，这是今天的又一个惊喜。”他看了车尾一眼，那里的火焰已经由于炽火胶被压制分解而彻底熄灭，“一百位炼金术师之中，未必能够找得到一位拥有催化秘银的能力，这个惊喜太大了，我现在没心情继续和那些苍蝇周旋下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车夫的身上又一次绽放出强烈的熔金术光芒，这一次的光芒近乎深紫，强烈到犹如落日降临。 “诸神啊，这是时序扰动！范围这么大！”梅林?艾弗里满心骇然的思考着，然后感觉到自己被装进了一条难以形容的弯曲管道，周围的一切都化为模糊不清的光影。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时序扰动是一个副作用很大的熔金术能力，尤其是对精神力的损耗更是极为巨大。没有来得及做出熔金术防护的梅林?艾弗里两眼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第四章 废铁镇的黑帮 梅林?艾弗里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昏黑之中，枕着半捆稻草，身上盖着一块腥膻扑鼻的粗制兽皮。 年轻的学徒尽可能迅速的爬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行李和厚斗篷都放在床铺旁边，几个最重要的陶罐一个没少，不过每个都有被打开过的痕迹，里面的金属粉末也被取走了大约十分之一的分量。 看来飞翼小队没有能够截下车夫。这并不奇怪，虽然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部队成员都是非常精锐的熔金战士，但是除非出动大队长甚至总队长级别的强者，否则根本没有可能抓捕到一位导师级的熔金战士。 门一响，灰色的晨光伴随着冷风灌入，让房间里面浑浊发臭的味道为之一清。换上一身平民衣着的车夫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大木盘子，两把锈迹斑斑的火药手枪塞在身侧腰带里，旁边还绑着一连串让艾弗里感到眼熟的金属溶液小瓶。 “我……”艾弗里开口，随后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大约十八个小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拂晓了。”车夫一面语气温和的回答，一面把木盘放在房间的矮桌上，“抱歉，伙计，我错误估计了时序扰乱对你的影响程度，你的精神力可能透支了一点……现在感觉怎么样？” 艾弗里瞥了一眼木盘，看到是几块烤得发焦的黑面包和一碗冷麦片粥，于是没啥胃口的移开目光。“还好，只是有点头疼。”他近乎敷衍的摇了摇头，“先生，现在您已经安全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车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认为一个聪明人不该问出刚才的问题。”他做了个轻轻抛开的手势，“伙计，你应该问我：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艾弗里张了张嘴，他想诅咒、吼叫、甚至破口大骂。但是车夫微笑表情下面蕴藏的危险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艾弗里很担心恶言相向的结果会非常糟糕。 即使不考虑通缉犯的身份带来的威慑，一位导师理应得到学徒的尊重，这是任何炼金术师不应违反的规则。考虑到最后，艾弗里苦笑起来。 “好吧，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车夫挑起一侧眉毛。 “一点都不，先生，您的身份一定会让我联想到很多不好的东西。”艾弗里连连摇头，“您是一位优秀的熔金战士，至少是导师级，这个身份足以让您免除绝大多数犯罪事实的追究。这么说来，您的某些行为一定让执政官方面深恶痛绝，不愿意为您开具令吧？” 车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当然，就是这样。伙计，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他拍了拍艾弗里的肩膀，“这里是废铁镇，既然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就叫我老奥拉好了。安心休息，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艾弗里很不想和老奥拉好好谈谈，他只想离开这里，哪怕回到布鲁弗莱学院都要安全得多。废铁镇这个地名让他感到很陌生，很显然，要么是在昏迷期间他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要么是这个地名与标在官方地图上面的不一致，是反抗军私下赋予的称呼。 是的，在短短几句的交谈当中，梅林?艾弗里已经猜测到老奥拉和他所代表的势力。除了反抗军——普通平民们对这些人的称呼、自由战士——他们自称之外，还有叛国者、地狱幽灵、死亡使者、邪民、不净者、渎神者、混沌奴仆和帝国之灾等等官方和非官方称呼。 总归一句话，和这些人沾上关系，意味着梅林?艾弗里卷入了天大的麻烦。 老奥拉显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交谈结束之后，就很快离开了艾弗里休息的房间。等到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之后，艾弗里不顾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仔细观察起自己休息的房间来。 废铁镇这个名字带有一些调侃的味道，不过艾弗里认为确实说明了许多问题。这处房间不算宽敞明亮，而且和干净整洁无缘，艾弗里身下的床单早已洗的发白，还能看出很多缝补的痕迹；矮桌旁边堆着乱七八糟的包袱、木桶和箱子，一些锈蚀斑斑的金属零件散发着过期机油的味道。 与布鲁弗莱学院每天专人清扫的学生宿舍相比，坦白说，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垃圾堆。 “看上去，反抗军的日子并不好过啊。”艾弗里暗自感慨了一句，然后回到床铺旁边，抓起一块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他需要多维持一段时间虚弱的模样，以便于抓住哪怕一丝逃离这里的机会。 精神力透支的后果是短时间昏迷和通常持续一周的眩晕无力。根据此类经验，梅林?艾弗里在房间里足足磨蹭了三天，才声称自己的身体大致上已经恢复。很快，他就获准离开休息的房间，然而随后的发现让他颇感失望。 反抗军并非如官方所说，是一群躲在地洞里面不见天日的老鼠，至少在废铁镇，他们有着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由行走的身份。 黑帮。 把黑帮说成是正当身份或许夸张了一些，不过在艾弗里看来，废铁镇显然没有治安官或者其他官方执法者入驻，管理事务和维持秩序的全都是顶着黑帮身份的反抗军成员。 老奥拉不是这里的管理层，但是身份明显更加超然，至少在艾弗里试探能否离开废铁镇而被几名守卫包围的时候，老奥拉突然出现，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就打发那些守卫离开了。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伙计。”老奥拉的微笑依然憨厚朴实，但是其中蕴藏着某种危险气息，“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会在床上多躺几天呢。” “哪里的话，奥拉先生，我是个闲不住的人。”艾弗里抬起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万分，“这里有能够进行融金术实验的地方吗？几天没有进行实验，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开始瘙痒了。” 老奥拉深深的看了艾弗里一眼，“如果这是试探的话……好吧，跟我来。”话音一落，他朝着废铁镇里一栋较为宏伟的建筑走去，同时举手示意艾弗里跟上。 艾弗里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栋建筑里面有一间虽然设备陈旧失修、却颇为专业的实验室后，心情不禁更加沉重起来。 粗略检查了实验室的设备和物资存量之后，艾弗里字斟句酌的说出请求，“我想复习一下调制纯铁溶液的实验，奥拉先生，能否为我提供半公斤纯铁粉末、少许绿汞油和青嘶泣，还有一些碳棒和酒精？” 老奥拉思忖了一下，点头应允，“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愉快，对不对？”他语气赞许的评价说，“伙计，你很明白我们现在需要什么。” 第五章 从来暗箭起同行 梅林?艾弗里所要求的都是最基本的融金术材料，任何实验室都应该不会缺少。但是两个人足足等待了十分钟，才看到前去仓库领取材料的反抗军成员两手空空的返回，脸上带着苦恼和尴尬交织的复杂表情。 老奥拉嘴角的温和微笑消失了，“怎么回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沙哑的声音里面蕴藏着一丝寒意，“容我质疑一下，我的话在这里已经不管用了吗？” 那名反抗军成员的表情更加苦涩难言，忙不迭的连连摇头，“当然不是，奥拉先生，维克特头领亲口吩咐过，您的话就是他的命令。” “哦，这么说，是维克特这家伙的命令不管用了？”奥拉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绝对与愉快无关的危险笑容。 “也不是，但是……唉，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知道的，由于城邦卫队和治安官的封锁，想要获取融金术材料非常困难。”反抗军成员吞吞吐吐的找着理由，“实验室负责人……我是说，撒图姆大师认为不能浪费哪怕一点材料，他不同意让一个年轻学徒进行融金术实验。” 奥拉用手指在实验台上敲击两下，“告诉我，这位撒图姆大师在这里工作了多少时间？” “整整十二年，奥拉先生。” “喔，这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奥拉点了点头，把嘴里的卷烟换到了另一边，“那么他究竟有多大贡献呢？每个月几瓶金属溶液，还是最差劲的那些？” 反抗军成员缩了缩脖子，没敢回答。他是一位实力不差的高级熔金战士，但是与导师级的奥拉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同时也惹不起掌握着废铁镇实验室的撒图姆大师。这位大师的融金术水平确实一般，但是没有他配置的金属溶液，再强大的熔金战士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只有达到导师级以后，熔金战士才能以直接催化金属粉末的方式施展熔金术能力，而且这样做会对身体产生相当大的损害。加入中和剂的金属溶液就没有这方面的缺点，有些调配精良、纯度极高的金属溶液还可以强化熔金术的效果，延长熔金术的作用时间，甚至永久提升熔金战士的实力。 在所有炼金术师必修的学科之中，调制金属溶液的融金术最受熔金战士的欢迎。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同时拥有缜密的头脑、精准的双手、钢铁般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所以兼修融金术的熔金战士固然为数不少，真正能够学有所成的人确实不多。 奥拉兼修的储金术就是一种无奈之下的替代品。储金术让他能够在体内保存多种金属溶液，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激发熔金术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金属溶液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失效，而且保存种类越多，失效速度越快。即使是导师级的储金术，也只能在身体内保存10种以下的金属溶液，保质期不过是一周而已。 看到反抗军成员沉默以对，奥拉的眼中终于闪过了苦涩的光芒，“让你看笑话了，伙计。”他拍了拍艾弗里的肩膀，“算了，继续呆在这里让我很是气闷，再有两天时间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跟我去一趟反抗军的总部怎么样？” 艾弗里很想拒绝。 帝国的几位总督曾经给反抗军总部的确切地点开出了高达3万金铸币的悬赏，至今还在冒险者工会任务大厅占据着十大困难任务之一的位置。对于奥拉的这个价值3万金铸币的邀请，艾弗里心里一点渴望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深深感到了畏惧。 反抗军对总部确切地点的保护极其严密，甚至可以说无所顾忌的运用着刺杀、投毒等最暴力的手段。艾弗里非常清楚，自己一旦去过反抗军的总部，就完全没有脱身事外的可能了。 “奥拉先生，难道不是只有经过重重审核和考验，又有资深反抗军成员做担保人，才能获得前往总部的资格吗？”艾弗里故作惋惜的耸了耸肩膀，“我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我可以为你担保，伙计，我这个老家伙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奥拉露出一个爽朗豪迈的笑容，“反抗军非常需要输入新鲜血液，特别是像你这样能力和潜力同样出众的人才，破个例不算什么。” “这公平吗？为一个毛头小子打破惯例，却对一位资深成员的努力视而不见。”一个锐利的声音愤愤不平的抗议说。 艾弗里循声扭过头去，看到了几位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炼金术师学徒快步走进实验室，中间簇拥着一个眼神阴郁、身材瘦高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长袍是一片纯然的黑色，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他的胸口闪烁，隐隐形成了沙漏和水晶烧瓶的徽记——这代表他是一位拥有正式头衔的炼金术师，主要能力是融金术，通常也被称为药剂师。 “我是撒图姆，道奇?撒图姆，废铁镇炼金实验室的总负责人。”中年人抖了下脑袋算是打招呼，目光轻蔑的扫过年轻的梅林?艾弗里，落在了奥拉的身上，语气随之谦逊些许。 “很抱歉，奥拉先生，我有个重要的融金术实验不能中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迎接您。” “没关系，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我的身份并没有公开。”奥拉语气平淡的回答说，“撒图姆药剂师，您有什么事情吗？” 中年人的面容难以遏制的扭曲了一下。作为废铁镇的唯一一位药剂师，他的身份一向很受尊重，即使是维克托头领也会尊称一声“撒图姆大师”，奥拉的不假辞色很明显刺痛了他的心灵——那颗心浸泡在倨傲和自大的毒液中已经很久了。 “废铁镇的炼金实验室已经太久没有新人加入了，作为负责人，我的心情非常焦虑。”撒图姆一面摇头叹息，一面走到实验台前，“听说您带来了一位很有潜力的炼金术师学徒，还是大名鼎鼎的布鲁弗莱学院毕业，我实在是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渴望尽早见到这位新人呢。” “稍微把头低下一点点，撒图姆药剂师，您就可以看到新人站在您的面前已经有段时间了。”奥拉撇了撇嘴说。在反抗军内部，这位实力强悍的熔金战士不好说话是出了名的，即使是总部那些位高权重的老家伙，同样得不到他的好脸色。 看到撒图姆一副张口结舌的可笑模样，奥拉脸上的鄙夷差点就藏不住了，他转向艾弗里，口气热情起来，“既然实验做不成了，伙计，那么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我还有半瓶蒸馏烧酒，掺点火药一起喝的话，简直像是咽下了一口岩浆呢。” 撒图姆气得眼前发黑，不过他至少还记得自己的真正来意。赶在艾弗里点头同意离开之前，他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双手在实验台上一拍。 “身为布鲁弗莱学院的毕业学徒，年轻人，纯铁溶液可不是什么困难的东西吧？” 梅林?艾弗里皱了皱眉，他预感到新的麻烦即将出现，然而就此退缩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当然不是，前辈，我还学习了大约三十一种金属溶液的调制配方。” 撒图姆的脸色越发阴沉，由于天赋有限，他没能考入布鲁弗莱学院，只能跟随一位上了年纪的药剂师打杂，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打杂的工作，才学到了不超过十种金属溶液配方。 “三十一种，真不少，但是其中有多少高级配方呢？”中年药剂师提高声音，“我最喜欢指导有天赋的年轻人了，能让你们少走很多弯路，要不要跟着我做事？我的实验室所有的材料和配方都可以对你开放。” 布鲁弗莱学院的融金术导师确实会教导数十种金属溶液的配方，但是那绝非还未分系的五年级学徒所能接触，其中一些高级配方还必须用学分或者论文贡献来交换。不过梅林?艾弗里在学院图书馆里找到过一本关于合金溶液配比的融金术典籍残篇，上面记载的高级合金溶液配方足有七八种，而且几乎全都失传已久。 艾弗里曾经试着进行过几次高级溶液的调配，结果令他惊喜不已，按照典籍残篇上面记载的手法，他不但成功调制出高级合金溶液，而且还成功进行了两次提纯，让金属溶液的纯度达到了合格品的标准。 能够调配出合格的高级金属溶液，意味着艾弗里已经拥有正式药剂师的资格，只需前往任何一处炼金术师公会通过测试，就能够在胸口佩戴一枚沙漏与烧瓶的徽记。 只可惜艾弗里的融金术知识有个巨大的断层，他已经学会了初级金属溶液调配，也能够成功调配高级合金溶液，但是在中级金属和中级合金溶液——也是熔金战士需求量最大的金属溶液方面，却还一点知识都没接触到呢。 只会调配初级和高级金属溶液的药剂师，说出去完全是个笑话。 看着撒图姆药剂师露出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艾弗里挠了挠头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诚恳可信，“那真是太好了，前辈，我一直担心离开学院之后，没有人能够指导我继续深入学习了呢？” 撒图姆微微一怔，他没料到艾弗里居然做出这样的回答。“难道这个毛头小子没有察觉我的敌意吗？”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随后就被一连串问题问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前辈，我想知道调配红铜铅汞合金溶液的几个注意事项，还有秘银溶液的正确提纯方法，前者我只侥幸成功了一次，后者我总是浪费太多秘银粉末。我记得学院导师调配的秘银溶液纯度很高，秘银粉末的消耗量还非常少，您知道应该怎么进行吗？” 梅林?艾弗里的问题快如连珠，换来的是将近两分钟难堪的沉默。撒图姆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怒气冲冲的一挥手，把实验台上的几件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全都扫落在地。 “你是故意让我难堪？年轻人，看来我不得不教训教训你，让你懂得如何尊敬前辈！” 第六章 野路子与学院派的较量 听到撒图姆恼羞成怒的叫喊声，梅林?艾弗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呢？”他在心里默默说着，“我原本只想体现自己的价值，换来稍微安逸一些的生活啊。” 撒图姆没有看懂艾弗里脸上的苦笑表情，或者说他不认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学徒有能力挑战自己的地位，自我感觉已经占据上风，他傲慢的抬了抬下巴。 “怎么样？学院派的年轻人，别以为懂得几个高级溶液配方就算得上合格的炼金术师了，你有能力调配出其中多少种？” “大概四五种，前辈。”艾弗里用故作谦逊的语气回答说，“还有几种把握不好，不是浪费原料，就是品质不高。” 撒图姆面颊上有根青筋跳了几跳，那是他强行咽下一口恶气的表现，“我一定要狠狠压制住这个小子，用我最成功的高级合金溶液！”他暗自发狠，然后吸了口气，勉强维持住傲慢的表情和语气。 “你刚才提到过红铜铅汞合金，那是一种没什么实质效果的合金溶液，只是药剂大师们用来炫技的东西。我这里有一种和它调配难度相差无几的高级合金溶液配方——极速药剂，年轻人，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啊，极速药剂，我知道！唐戈导师擅长调配这个，很可惜，我没福气跟着唐戈导师实习。”艾弗里故意皱眉叹气，实际上几乎掩饰不住心花怒放的兴奋，“前辈，您可以教导我调配极速药剂吗？” 撒图姆心头一凛，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速药剂配方是个弱化的版本，效果远远比不上正品配方，里面几种有害物质没有彻底提纯摒除，经常服用对身体有很大损害。 但是能够催化锌锡合金的熔金战士数量极少，废铁镇只有一位，而且只有中级水平，连撒图姆手里这个弱化配方都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他也就理所当然的宣称，自己调配出来的就是真正的极速药剂了。 “我当然没法与布鲁弗莱学院的唐戈导师相比，我只是个药剂师而已。”撒图姆镇定了一下心神，趾高气昂的口气略微降低，“教导免了吧，就用极速药剂来场比试怎么样？既然你能够在布鲁弗莱学院毕业，想必也接触过极速药剂的配方吧？” 艾弗里确实接触过极速药剂的配方，不过不是在考试的时候，而是在图书馆的那些古老典籍里面。布鲁弗莱学院的毕业考试也没有涉及到极速药剂，因为如果用专家级合金溶液当做融金术毕业考试的考题，布鲁弗莱学院就没有多少学徒能够成功毕业了。 不过艾弗里没打算吐露实情。撒图姆作为炼金术师的实力只能算是很普通，掌握的高级溶液配方说不定只有这一种，万一比试的题目难度降低到配置某种中级溶液，才会让艾弗里感到难以应付呢。 “好吧，那我就向前辈请教了。”艾弗里爽快的点头同意，随后又搓了搓手，一副心痒难熬的模样，“在调配极速药剂之前，可以请您公布一下配方吗？我的导师曾经对我说过，学院的炼金药剂配方并不是一成不变，就用最简单的铁合金溶液来说，五十年内至少就有七八种改良配方，效果各有利弊。” 撒图姆感到心中正在滴血，然而从背后投来的许多渴望目光却让他无法退缩。眼看着艾弗里已经扯过一卷羊皮纸，在上面开始抄写来自布鲁弗莱学院的极速药剂配方，他也只好故作慷慨的点了点头，打发一名学徒去取来他专用的羊皮纸和羽毛笔。 即使是不得不公布配方，撒图姆也做了个手脚，故意省略了其中好几个调配步骤和材料用量。如果严格按照这个配方进行调配的话，确实也可以调配出一种合金溶液，不过不是极速药剂，而是死亡爆发——一种效果和极速药剂非常类似，代价却是让熔金战士透支生命的合金溶液。 死亡爆发的调配难度远远低于极速药剂，勉强算是一种中级合金溶液。由于致死性太高，提升的幅度也很不理想，很少有熔金战士愿意服用。尤其是能够催化锌锡合金的熔金战士数量稀少，即使需要拼上性命，也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撒图姆没有小看艾弗里，他已经做好了艾弗里能够成功调配出改良极速药剂的可能——原版肯定是不可能的，成功调配出原版极速药剂意味着得到佩戴专家级药剂师徽章的资格。一旦艾弗里按照配方成功调配出死亡爆发，废铁镇的那位中级熔金战士服用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必然送命。 这样一来，比试的胜利者毋庸置疑，而且废铁镇的熔金战士肯定群情激愤，艾弗里如果不想被私刑惩罚，也必须要接受自己的庇护才行。 撒图姆非常乐于提供庇护，当然不是免费，艾弗里手中的那些炼金药剂配方就是最好的回报。 看到艾弗里熟练的检查着融金术器具和材料，撒图姆的眼底不禁又燃起了嫉妒的火花。这是每一名野路子炼金术师都梦寐以求的宝贵财富，而现在就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比试理所当然需要裁判，奥拉是第一个接受邀请的。随后维克托头领也接到消息，以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实验室，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矮小、脸色蜡黄的熔金战士。 维克托头领是个体格魁梧的秃头壮汉，动作和表情有种黑帮所特有的粗野和暴虐，不过在奥拉面前却显得相当礼貌，甚至是带着一种隐隐敬畏的味道。 “这位是废铁镇的斥候首领，迅行者塔尔塔图。”他向奥拉介绍着自己的随从，“在废铁镇，只有他能够催化锌锡合金。” 奥拉眯起眼睛，略微打量了一下塔尔塔图，“鹰隼之翼、极速之环、狂热裂变，还是真实幻影？”他突然问。 塔尔塔图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得意，“极速之环，奥拉大人，影响范围是……” 奥拉立刻做出一个阻止的手势，“不要说出来，塔尔塔图，这是生死攸关的秘密，即使是你绝对信任的人，也不能对他吐露出来。” 塔尔塔图悻悻的闭紧了嘴巴。能够催化锌锡合金的熔金战士数量很少，而极速之环更是非常罕见的熔金术能力，就是凭借这个能力，塔尔塔图才能以中级熔金战士的身份担任废铁镇的斥候队长，手下甚至管着好几位已经逼近高级水平的熔金战士。 梅林?艾弗里打量塔尔塔图的时间更长一些，甚至到了有些失礼的地步。“嘴唇绀紫，面颊潮红，情绪难以自制……”他的声音低如呓语，只有奥拉才能勉强听清，“这是肝脏受损的表现，而且已经很严重了，难道是长时间服用劣质合金溶液所导致的结果吗？” 奥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每一位迅行者都是宝贵的财富，伙计，你能肯定？”他明显使用了熔金术的技巧，声音细微而清晰，直接在艾弗里的耳边响起。 “很可惜，我不能。”艾弗里耸了耸肩，语气凝重的轻声回答，“肝脏受损的原因很多，酗酒、纵欲和受伤都是很常见的原因。不过服用野路子炼金术师制造的药剂显然也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因素。” 或许是对两人的私下交流感到不满和担忧，撒图姆有些急躁的开口打断说，“时间非常宝贵，对于每一个有志于炼金术研究的学者都是如此。年轻人，你还要耽误我们多少时间？”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了。”艾弗里动作娴熟的点燃魔素喷灯，然后调准天平放在手边，“我的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 撒图姆哼了一声，他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进行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准备工作了，无论是调准天平、洗涤试管还是点燃喷灯，通常他都交给助手学徒们提前进行。 然而这次不行，比试之中的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推卸责任的借口，撒图姆只有亲力亲为。 足足慢了五分钟，撒图姆才啪地一声点燃魔素喷灯，宣布准备工作结束。“看来你的实践经验还不错，年轻人。”他用居高临下的赞许语气说，“你平时泡在实验室里的时间，比图书馆更多吧？” “您过奖了，前辈。”艾弗里抖了抖写满炼金公式的羊皮纸，“学院的融金术实验室需要用学分来兑换使用时间和消耗材料，我只能尽量提高速度和成功率，否则很可能还没毕业就破产了呢。” 撒图姆垂落目光，心里给艾弗里又记上了一笔仇恨。“以炼金之神的名义，开始吧。”他说。 艾弗里用动作作为回答，年轻人的手指一动，已经把两种银白色的金属粉末挑了出来，分别倒在天平两端的精巧托盘上。撒图姆暗自咒骂一声，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成功配制极速药剂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锌粉和锡粉的重量必须尽可能相等，无论是哪种金属粉末多了，都要在后期耗费极大精力进行提纯，否则就属于杂质含量过高的不合格品。 艾弗里和撒图姆都深知这个要点，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炼金天平上，几乎每一颗细如微尘的金属颗粒都要认真增减调整。尤其是撒图姆，那份面容紧绷、双手稳如铸铁的肃穆姿态让围观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只有能够自由运用传讯术能力的奥拉和维克托头领在无声的交换着意见，“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撒图姆大师表现出这么紧张的样子。”后者在传讯术里啧啧赞叹着，“你可真是挖掘到了一块未经打磨的珍贵原矿啊。” “你认为他是原矿，但是我认为他已经是宝石了。”奥拉不怎么认同的撇了撇嘴，“撒图姆这家伙的脾气远远大过本事，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了。” 维克托头领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皮，“我还是看好撒图姆，至少他能够每年提供300份炼金药剂，其中还有10份极速药剂，这可不是普通炼金术师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奥拉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我一直以来的怀疑是否正确吧。” 第七章 认赌不服输 随着时间的流逝，撒图姆心中的不安逐渐降低，最后消失无踪。 梅林?艾弗里很有天赋，也足够努力。在布鲁弗莱学院的数百位炼金学徒之中，他算得上其中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无论是融金术还是测金术都拥有相当水准，好几位导师都称赞他已经拥有挑战毕业考试的能力。 然而与撒图姆相比，他欠缺最关键的两个因素。 时间和经验。 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进餐时间，艾弗里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实验室里，但是即使他不吃不睡的进行融金术实验，也没办法追上两者之间巨大的差距。 撒图姆在二十多年前就获得了药剂师的徽章，虽然缺乏正规学院教导让他难以获得晋升所必须的药剂配方，但是在药剂师之中，经验丰富、手法娴熟的他，无疑是个不可小觑的强敌。而现在两人用于比试的合金溶液，又是撒图姆曾经配制过许多次的极速药剂。 如此巨大的优势，当然带来了近乎碾压的表现。 撒图姆的手指像是拥有磁力一样，那些融金术原料随着他的花哨动作翩翩起舞，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这不仅仅是在炫技，而且还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前置提纯手法，那些彩色的光芒就是原料之中的杂质被激发消散的景象。 “撒图姆大师……看起来很重视这次比试啊。”迅行者塔尔塔图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净化闪光非常消耗精神力，是他很少展示出来的绝密手法啊。” 这番话让维克托头领和那些炼金学徒们纷纷点头赞同，奥拉脸上的轻松表情也逐渐凝重。只有艾弗里依旧不为所动，用刻板而朴实的手法处理着融金术原料，仿佛不是进行一场关键的较量，而是在参加一次普普通通的随堂测试一样。 净化闪光的提纯效果很快显现出来，撒图姆足足比艾弗里提前十分钟时间完成全部融金术原料的处理。接下来就是最为关键的激活步骤了，没有成功激活的金属溶液基本上等同于废物，激活程度越高，杂质越低，溶液的品质也就越好。 成功配制出三种以上初级金属溶液，就拥有佩戴药剂师徽章的资格，但是如果配制出的溶液品质达不到合格标准，那么和配制失败的结果没有不同。 撒图姆配制初级和中级金属溶液的成功率已经接近100，配制高级溶液的成功率也超过一半，但是这一次他打定主意必须成功，为此不但拿出了极少运用的“净化闪光”手法，而且还准备动用两种珍藏已久的高品质中和材料。 由于高品质中和材料是如此宝贵，撒图姆在把它们取出来之前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否必须在一次胜算极大的比试中浪费这些宝物。最终还是确保绝对胜利的想法占了上风，撒图姆举起一只手示意，一名学徒随后送上了两个满是灰尘的陶土小瓶。 “这是人鱼之泪。”撒图姆大师希望自己能够轻描淡写的介绍第一种材料，不过显然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情。“提升药剂品质的最好催化剂之一。” 惊讶的抽气声四起，但是艾弗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小心谨慎的把最后一种原料倒进水晶蒸发皿，用燃素喷灯开始加热，然后才抬起头来，“我不这么认为，前辈。人鱼之泪极其稀少，价格太过高昂，品质也不容易确立标准。这不是一种可以普及的融金术原材料。” “你的反驳让我感到可笑了，年轻人。”撒图姆大师傲慢的抬起下巴，“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仅仅依靠37种基础融金术材料配制出来的金属溶液，才算得上合格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前辈，您误会了。”艾弗里从容的摇头否认，“我的意思是说，人鱼之泪提升药剂品质的原理不明，并不适合加入所有合金溶液配方，说不定会产生意料之外的结果……” 撒图姆大师的嘲讽笑容变的更大了，他又拿出了第二种中和材料——十几颗菱形的淡紫色结晶体，“那么再加入这些呢？莫提古古的垂怜，最著名的药剂稳定剂之一。” “那么您将能够得到一份品质上佳的高级合金溶液。”艾弗里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抽搐。那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担忧自己会输掉这场比试，而是心花怒放到了快要无法遏制的表现。 如果说此前他还在担忧，撒图姆大师会绞尽脑汁在药剂品质的评比方面做手脚的话，那么现在他算是彻底放了心。无论撒图姆多么心地狭窄、嫉贤妒能，他总算还是守住了身为药剂师的底线，希望借助提升自己的药剂品质来获得胜利。 当然，那份药剂配方里面隐藏着一些陷阱，不过对于艾弗里来说，这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他原本就没打算参考撒图姆大师提供的配方，也没打算采用布鲁弗莱学院的标准配方，而是准备按照自己独自研究的特殊方法配制药剂。 艾弗里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仿佛胜券在握，让撒图姆大师的心里再次升起不安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就努力压下不安，把处理好的原材料按照顺序放入水晶反应釜，其中包括了那两种珍贵的高品质中和材料。 奥拉眯起双眼，掩饰住心中升腾而起的惋惜情绪。他从比赛刚刚开始，就意识到这算不上一次公平的较量。梅林?艾弗里或许是个融金术的天才，但是撒图姆大师的丰富经验完全能够弥补两者天赋上的差距，而珍贵材料的积累让后者占据了决定性的上风。 或许在比试失败之后，艾弗里就不会那么抗拒前往反抗军总部的邀请了吧？奥拉的嘴角拉伸出一道愉快的弧线，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腰带上的火药手枪。 十分钟过去了，艾弗里终于处理好了最后一种原材料，把燃素喷灯关闭。而撒图姆大师的合金药剂已经在反应釜里发出规律的咕嘟声，冉冉升起的淡紫色雾气预示着激活近乎完美，配制成功在即。 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继续操作。撒图姆大师轻轻吐出一口气，示意身后的学徒为他递上一块手帕擦拭双手。 “年轻人，你输了。”他一面惋惜自己设下的陷阱没有奏效，一面为自己能够正大光明的取得胜利而沾沾自喜起来，“作为一名年轻学徒，你的融金术水准还算不错，但是似乎胜利女神没有眷顾你哦。” 艾弗里的神色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他一面把处理好的原材料依次放入反应釜，一面偏了偏头。“胜负还没决出来呢，前辈，您未免太过自信了。” 撒图姆大师微微一怔，随后放声大笑。“还没决出胜负？年轻人，你真这么想？”他指了指萦绕着紫色雾气的药剂，表情只能用眉飞色舞来形容，“除了在那些声名显赫的伟大导师的实验室里，你可曾见到过这么完美的合金药剂？” “没有。”艾弗里坦然摇头，“但是请容我提醒您，前辈，我的药剂还没有完成制作呢。按照规则，抢先完成药剂的一方并非必然获胜。” 撒图姆大师的脸色顿时难看许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杰作居然没有震慑住眼前这个骄傲的毛头小子，一方面是他的心底再次泛起了非常不舒服的糟糕预感。 看到大师的脸色难看起来，学徒之中当然会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小子，赌得起输不起么？”一个满脸粉刺的瘦子大声嘲笑说，“抬起眼睛看看啊，大师的作品哪里是你能够比较的？看那美妙的紫色雾气，这是最高品质药剂的象征！我们应该尊称您为导师啦，撒图姆导师！” 艾弗里几乎无法掩饰眼底的轻蔑，就连撒图姆本人也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那份合金溶液的高品质几乎可以完全归功于两种极其珍贵的中和材料，撒图姆的净化闪光固然也起到了一定效果，不过顶多能够制作出一份合格的药剂罢了。 如果撒图姆能够运用普通材料制造出高品质的高级合金溶液，那么他现在早就是炼金术师工会之中一位声名显赫的导师了。 反应釜里面的原材料开始溶解，散发出来的雾气呈现出美丽的深蓝色，那是药剂品质精良的特征，只比紫色雾气略低。撒图姆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艾弗里把手伸向腰带，那里系着好几个陶土小瓶。 “炼金之神保佑我！”撒图姆双拳紧握，嘴角微微抽搐起来，“这小子该不会也有人鱼之泪吧！” 好在炼金之神似乎真的眷顾了撒图姆，艾弗里先是打开了一个陶土小瓶，随后又摇了摇头，塞上瓶塞，改为掏出一副式样有些奇特的黑皮手套。 那副手套看上去做工精良，极为贴合皮肤，十根手指的内侧都镶嵌着铁蓝色的金属薄片。撒图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套，更想不到这副手套能够在调制合金溶液的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不禁有些怀疑的眯起眼睛。 “年轻人，你在搞什么鬼？” “一些提纯药剂的小手法而已，前辈，请您多多指点。”艾弗里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戴好手套，张开十指，下一瞬间，手指内侧的金属薄片同时绽放出微弱的蓝色光芒，照耀在盛满原材料的反应釜上。 第八章 你有品质，我有等级 蓝色光芒亮起的同时，奥拉的心里微微一动，始终紧绷的表情松弛下来。 “测金术……真是奇妙啊。”他的眼前浮现出艾弗里扑灭篷车大火的那一幕，没有强烈的熔金术波动，只是几个简单的手势，催化一点金属粉末，就让几乎吞噬了半辆篷车的大火突兀消失。 身为熔金战士的奥拉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撒图姆药剂师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不过他对于测金术并不擅长。这种辅助性的手法只适合正统学院派出身的炼金术师，野路子出身的炼金术师由于理论知识不够完善，很少会去学习判断材料品质微小差异的测金术。 “现在才使用测金术，年轻人，你不觉得太晚了一些吗？”撒图姆压下心中的烦躁，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居高临下，“你的老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测金术的用途是检验原材料的细微差别，只在调制药剂之前使用的吗？” 在布鲁弗莱学院的融金术课程之中，测金术的用途的确和撒图姆的说法一模一样，但是经艾弗里改良之后，测金术已经可以作为精确提纯的辅助手法了。 他没有理会撒图姆的说法，集中精神，把双手凑近反应釜。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已经快要全部融化的原材料周围突然浮现出许多细微的气泡，气泡很快纷纷炸裂，萦绕在反应釜上方的雾气色泽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准确的说，是从深蓝开始向淡紫转化。 这一次就连撒图姆也无法掩饰惊讶的表情。“后期提纯！”他瞪大双眼，流露出明显的贪婪和渴望，“了不起，居然连这种技巧都掌握了！年轻人，如果你能够朝药剂里加入一份人鱼之泪，这场比试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撒图姆的判断没有错，在深蓝色雾气已经泛出明显紫色的时候，转化就终止了。虽然只差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是梅林?艾弗里调制的合金溶液还是没有能够达到最高品级。 “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是我赢了。”撒图姆的目光之中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傲慢态度，然而眼底的敌意却有增无减。“年轻人，你是个天才，但是积累还是浅薄了一些啊。” 当两瓶合金溶液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众人的表情都显得复杂起来。撒图姆的炫技式表演固然令人惊赞不已，但是实际效果却还不如艾弗里简简单单的后期提纯，如果不是加入了两种高品质中和材料的话，撒图姆显然已经输掉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试。 维克托头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他最想得到的结果，撒图姆赢了面子，而艾弗里也展现了自己堪称天才的实力。朝着奥拉飞快地瞥去一眼之后，这位反抗军头领的脸上堆起笑容，用带些刻意的愉快语调开口说，“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试，艾弗里先生的精准手法，撒图姆大师的美妙技巧，让我们为两位炼金术师的的优秀作品庆祝一下吧。” 一面说着，维克托头领一面开始鼓掌，迅行者塔克塔图几乎立刻响应。过了几秒钟之后，那些炼金学徒也加入进来，最后连奥拉都象征性的拍了几下巴掌。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真或假的挂着笑意，只有比试的双方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梅林?艾弗里的神色平静得如同是刚刚完成一场随堂测试，而撒图姆大师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可不是什么胜负未分的比试。”撒图姆大师缓缓开口，顿时让房间里面刻意形成的轻松气氛一扫而空，窗外的阳光短暂的被云层覆盖，更是在周围增添了某种危险而阴沉的气息。“我的药剂品质更胜一筹，这就是比试的结果。” 维克托头领眉头一皱，而奥拉更是抢在他之前，语带揶揄的开了腔，“这两份合金溶液在品质上面或许有细微的差别，不过成本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奥拉的容貌平凡而憨厚，和那些饱受风霜洗礼的篷车车夫没什么区别，然而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自有一种令人凛然的气度，“极速药剂在高级合金溶液里面算得上昂贵，但是使用人鱼之泪的话，就未免太奢侈了，何况还加入了一份莫提古古的垂怜，老伙计，我记得后者的价值应该顶的上十份高品质的极速药剂了吧？” 维克托头领苦笑着点头同意，“您说的没错，但是……” “但是这就是融金术比试的规则，任何珍贵的材料都可以使用，任何私密的手法都能够尝试，一切只看最后的结果。”撒图姆大师语气冷硬的打断说。 他不是不想给维克托头领面子，也并非不忌惮身份神秘的老奥拉，他只是想要保住废铁镇首席药剂师的位置而已，或者还可以从艾弗里的身上弄到一些布鲁弗莱学院的秘传知识。 所以撒图姆大师必须获胜，哪怕付出颜面扫地的代价，也必须确保这次胜利的结果。 奥拉眯起眼睛，那种蔑视生命的冷漠气息再次从他的眼底浮现出来，让维克托头领不禁苦笑连连，“唉，大人，请您原谅。”这位反抗军头领一面说，一面侧过身体挡在撒图姆大师身前，伸展开的手臂泛着金属的光泽。 “撒图姆大师的话有一定道理，您看，融金术的比试规则就是这样，总不好违背的太过明显吧？”维克托头领把态度放得很低，“当然喽，谁是真正的天才，我们都看得出来。请您息怒，我会好好劝一劝撒图姆大师，让他放弃赌约。” “办不到！” “不需要。” 两个回应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维克托头领身后响起，前者出自撒图姆大师之口，后者则是梅林?艾弗里的声音，而且他还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补充下去，“赌约必须进行，输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放弃？” 撒图姆大师气得脸色发青，维克托头领的目光里也泛起一些不自在的味道。“请原谅，我好像听错了。”反抗军头领尽可能用缓和的语气说，“艾弗里先生，您说……您才是获胜者？” “是的，维克托头领。”艾弗里抬起下巴，脸上带着细微的自豪神色，指了指并排放在一起的药剂瓶。“品质方面我不想说什么，撒图姆前辈确实略胜一筹，但是我调配出来的是真正的极速药剂，前辈那份……是不是缺少了某些必要的步骤呢？” 艾弗里话音一落，四周顿时被寂静笼罩，气氛紧张得几乎让人呼吸困难。这是非常直白和严重的指责，指责撒图姆大师刻意在融金术比试之中投机取巧，用效果类似的低等级药剂冒充高等级药剂。 令人不安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被一阵大笑声打破。撒图姆大师的脸色由青转红，嘴里发出笑声，表情却只能用狰狞来形容。 “真是让人吃惊啊，年轻人。”撒图姆大师的声音仿佛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敌意表露得完全无法忽视，“你的天赋很不错，我原本还想给你留下点面子，但是想不到你居然对一位资深药剂师妄加指责！这种行为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知道，前辈，您的造假行为后果同样严重。”艾弗里不动声色的回答说。 撒图姆大师咬了咬牙，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怒，“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年轻人，现在收回指责还来得及！” 艾弗里的回答是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实验台旁边，把两瓶合金溶液拿了起来。“也许您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告诫，每一种高品质中和材料都有其特性，并不是可以应用在所有合金溶液配方之中，尤其是人鱼之泪……”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晃了晃那瓶萦绕着紫色雾气的极速药剂，“人鱼之泪不能直接加入到任何合金溶液配方当中，因为催化的结果是让药剂变得极不稳定，爆炸、蒸发或者猛烈沸腾都是可能发生的后果。” “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还在药剂里面加入了莫提古古的垂怜，年轻人。”撒图姆不肯认输，双手抱在胸前，傲慢的撇了撇嘴，“那是最好的稳定剂，完全可以缓解人鱼之泪带来的不稳定因素。” “这恰好是我能够确定您弄虚作假的原因，前辈。”艾弗里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的表情，“真正的极速药剂配方里面有一种关键原材料比较特殊，和莫提古古的垂怜相互存在退化反应，除非您调制的药剂不是极速药剂，否则我们现在只能看到一片狼藉。” 撒图姆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过想要反驳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在他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的时候，维克托头领脸色阴沉的开口插话说，“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话？艾弗里先生，撒图姆大师曾经为我们提供过许多份极速药剂，关于这一点，塔克塔图可以作证。” 脸色蜡黄的迅行者塔克塔图点了点头，刚想开口作证，却被艾弗里把两瓶药剂一起递了过来。 “塔克塔图先生，您可以闻一下味道，也可以稍作品尝。”艾弗里语气凝重的对他说，“然后告诉我们，紫色的那一瓶和带些蓝色的那一瓶有什么不同？” 塔克塔图迟疑了一下，用手指在两瓶药剂里面分别沾了沾，然后送到舌尖品尝着味道。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睁开双眼，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语气显得非常肯定。 “紫色的药剂和我曾经服用过的药剂味道很接近，而且更加纯净。”他大声说，“但是蓝色的药剂让我感觉更加舒适，更容易激发熔金术技能，诸神啊，我感觉我的等级瓶颈正在松动！” 第九章 智慧火焰，神秘废墟 迅行者塔克塔图的判断，最终成为了这次融金术比试的结论。废铁镇的首席药剂师撒图姆居然输给了一名刚刚毕业的炼金学徒，而且还是在他不惜使用了两种高品质中和材料的前提下，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然而事实不容辩驳，就连撒图姆自己在测试了两瓶合金溶液的性能之后，也无法继续狡辩下去。他只能端起所剩无几的高姿态，把首席药剂师保管的原料仓库钥匙扔在桌子上，然后轻蔑的哼了一声，带着几名亲信学徒离开了实验室。 维克托头领尽可能维持着笑容，然而满心的尴尬却让他的面部肌肉显得非常僵硬。他发自心底的不愿意艾弗里在比试中获胜，更不愿意提升艾弗里的地位，因为这位天赋惊人的年轻人显然不会永远属于废铁镇。 但是在奥拉利如刀锋的目光注视之下，反抗军头领只能苦笑着摊开双手，吩咐自己的部下，“从今天起，梅林?艾弗里先生享受首席药剂师的一切待遇，包括从原料仓库中取用任何不超过卓越品质的材料。” 奥拉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卓越以下？老伙计，你未免太小气了。刚才那个骗子都能拿到人鱼之泪这样的宝贵材料，难道小艾弗里不该得到更好的待遇吗？” 维克托头领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刻板的回答说，“撒图姆大师的权限没有超过艾弗里先生，那两种高品质材料并不是废铁镇的存货，而是他自己珍藏的东西。” 奥拉皱起眉头，语气显得若有所思，“老伙计，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撒图姆已经为反抗军效力了很多年。” “是的，奥拉大人，所以我希望您能够给他留下一点面子。”维克托头领说，“毕竟废铁镇……需要撒图姆大师。” “能够接触到高品质材料的可不是一般人……”奥拉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语气也越发凝重，“小艾弗里，人鱼之泪这样的材料，在布鲁弗莱学院有储备吗？” 艾弗里一面收拾着桌面上凌乱的融金术仪器，一面思忖了一下，字斟句酌的回答说，“据我所知……好像有一点，但是非常珍稀，只有导师才有申请兑换的权利，还不是一定能够兑换得到；至于我们这些学徒，无论拥有多少学分，都没有申请兑换的资格。” “在明尼苏达城邦周边，绝对没有比布鲁弗莱学院更具权威的炼金术圣地，那么撒图姆是怎么弄到那些材料的？”奥拉的声音里面蕴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冷酷，“老伙计，你该好好调查一下，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维克托头领的额头上已经沁出许多细密汗珠，他对撒图姆大师的信任建立在后者的融金术水平上，然而刚才的比试已经让信任的基础分崩离析——如果连一位刚从布鲁弗莱学院毕业的学徒都比不过的话，撒图姆的融金术水平显然算不上高明。 一位实力并不出色的药剂师，拿到了连布鲁弗莱学院资深导师都不见得拥有的珍稀材料，如果用巧合没法解释的话，那结论可就太可怕了。 “我马上就去调查。”维克托头领转过身，嗓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嘶哑起来，“塔克塔图，给我调一队最精锐的斥候去监视撒图姆，包括他的所有亲信学徒，切断他与外界沟通的一切可能。” 脸色蜡黄的迅行者答应一声，敬了个礼，迅速离开。实验室重新陷入令人不安沉默，直到维克托头领重重叹息了一声。 “让您见笑了，奥拉大人，但是请您放心，废铁镇的反抗军绝不宽恕背叛者，无论他身份地位如何崇高。” “但愿如此。”奥拉语气平静的表示，“小艾弗里，做好准备吧，这里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梅林?艾弗里打心底不愿意留在废铁镇，但是比起前往神秘的反抗军总部，他宁可呆在这里，至少比较安全。 “奥拉先生，”他追了上去，尽可能用坦诚的语气说，“明天就走是不是太仓促了？我感觉应该多留一段时间，弥补一下撒图姆大师出问题之后的空白……” “这里八成已经暴露，随时都可能遭到城卫军的进攻。”奥拉转过头来，语气冷硬如碎冰，“伙计，你还打算逗留一段时间吗？” 艾弗里脸色一僵，随后连连摇头，“不，当然不，奥拉先生，那我们为什么不马上离开，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因为夜色深沉，处处险恶啊。”奥拉用感慨的语气嘟哝了一句，然后耸了耸肩膀，“明尼苏达城邦的范围之内还算安全，但是到了野外，即使是长途篷车，也从来不走夜路，因为有许多危险的生物会借着夜色捕猎，哪怕是有熔金战士护送，夜幕降临的时候也不安全。”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奥拉先生，我想去一趟原料仓库，为明天的旅途准备一点必要的物资。” “别拿太多，不然吝啬的老维克托说不定会找我哭诉呢。”奥拉信口开了句玩笑，然后指了指原料仓库所在的方向，“仓库在那边，我就不陪你去了。进去之后，把首席药剂师的钥匙给他们看一看就行。” 目送着奥拉离开，艾弗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朝着原料仓库走了过去。因为比试的结果已经传到仓库守卫的耳朵里，他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尊敬，连作为信物的钥匙都没有出示，就进入了仓库的大门。 无论从规模、数量还是种类上，废铁镇的融金材料仓库都远远比不过布鲁弗莱学院随便一处实验室的仓库。然而艾弗里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里，他只是粗略看了一下，随意取走了几种价值尚可的材料。 离开原料仓库之后，他再次回到了融金术实验室，向守卫提出了要求，保证这里至少两小时的绝对安静。 艾弗里的要求被认真的执行了。包括维克托头领在内，大家都猜想这位年轻的药剂师打算为明天的远行做些准备：比如一些应急的融金术药剂，或者某种炼金术的防身道具。 这些猜想合情合理，然而没有任何人猜得到，艾弗里根本没打算调制任何药剂，也没打算制造任何炼金道具。他只是把拿来的那些融金材料随意扔在一边，坐在桌边开始冥想。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他才取出一枚银白色的金属薄片，贴在额头的正中央。 测金术所特有的蓝色光芒亮起，然后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忽明忽灭，梅林?艾弗里的年轻面容在光芒的闪烁下显得有些诡异。就在闪烁的节奏重复三次之后，艾弗里周围的空间突然动荡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改变，实际上却像是被一层薄雾覆盖，让人下意识就会忽略过去。 艾弗里在一片昏暗中缓缓睁开眼睛，干呕了好一阵，才勉强遏制住因为空间转换带来的不适。“以智慧之名，开启光明。”他的嘴唇翕动，声音轻如呢喃，一簇纯白色的火焰随之闪现，在虚空之中缓缓燃烧，照亮了四周大约一百多米方圆的环境。 这是一片废墟。 或者说，一片了无生气的、蕴藏着非凡炼金术水平的建筑废墟。倾颓的纤细高塔顶部闪烁着微弱的电弧，锈迹斑斑的金属甲虫静悄悄的趴在地上，粗如手臂的线缆在脚下蜿蜒而过，末端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艾弗里倚靠在一堵断壁旁边，一面微微喘息着，一面以近乎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毫无疑问，这片废墟属于一座炼金技术极度发达的城市，虽然他所掌握的知识极为有限，燃起的智慧之光能够照亮的区域面积很小，但是总有一天，艾弗里相信自己能够把这一切全都掌握在手心。 然而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正如老奥拉所说，废铁镇已经不安全了，明尼苏达城邦的城卫军随时可能进攻这里。但是前往反抗军总部同样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能够与诸城邦乃至永恒帝国抗衡数十年之久，反抗军毫无疑问拥有一大批炼金术高端人才，其中不乏实力雄厚的导师。 梅林?艾弗里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能够在那些导师面前保持多久，更不知道为了得到这座神秘的炼金都市废墟，那些导师能够做出多么残酷和无耻的决定。 就连布鲁弗莱学院的导师们也无法得到艾弗里的信任，那次失败的试探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一阵奇怪的呼啸声从远方传来，仿佛是强烈的气流正在废墟之中肆虐，而且还在迅速接近。艾弗里眉头皱起，一种近似于冰冷刺骨的感觉沿着他的脊背上蹿，带来了非常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 “是危险？不，不太一样，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预感？”艾弗里感到手臂和脖颈上的毛发在一阵阵颤栗，仿佛皮肤下面生出了无数细小荨麻。他谨慎的熄灭智慧之光，伏低身体藏在矮墙后面，同时从随身的药剂包里取出一枚秘银薄片和一瓶带着暗红铜锈色泽的浑浊溶液。 感觉到风声更加接近，艾弗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先拧开溶液的瓶塞，把里面的液体统统倒进嘴里，然后一面运用熔金术催化药剂，一面把秘银薄片贴在眉心。 测金术很少用于炼金术师之间的较量，因为这种能力太容易暴露自己了。即使是对于测金术不太了解的炼金术师，也能够轻易凭借非常明显的光芒和精神力波动，判断出测金术使用者的大致位置和实力水平。 艾弗里当然知道测金术的这个弱点，所以他选择使用另一种冷僻的熔金术技能来进行弥补。红铜溶液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入门级融金术药剂，难度相当于一年级学徒的课后作业，对应的熔金术能力也近乎没有门槛，经常作为熔金战士最初锻炼精神力的手段。 次级红铜屏障——一个既不能遮掩身影，又不能提供保护的没用技能。它的唯一作用，就是掩盖熔金战士在施展能力的时候产生的精神力波动，但是通常而言，熔金战士都是面对面进行战斗，遮掩精神力波动的效果近乎没有意义。 不过对于艾弗里来说，次级红铜屏障的效果就很有意义了。在矮墙的遮蔽下，他先是催化红铜溶液，激发了次级红铜屏障，然后把头稍稍探出墙外，右手遮掩住额头，防止测金术的光芒泄露出去。 在测金术形成的精神力探测波之中，周围的断壁残桓都非常清晰的呈现出来，尤其是那些尚存些许电流的地方，更是闪耀着醒目的光芒。艾弗里紧闭双眼，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尽可能让测金术形成的区域稳定不变，仿佛成了这处废墟之中的一部分似的。 即使有次级红铜屏障的遮掩，艾弗里激发的测金术也未必能够完全不被察觉，但是这处都市废墟之中到处都是炼金造物的残骸，散发出的各种能量波动足以成为另一层遮掩。 正如艾弗里的推测，四颗宛如明亮流星一样的身影闯入测金术区域的瞬间，就察觉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呼啸的风声也随之中止。 “观察我们，有人？”一个沙哑奇特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有点像是响尾蛇吐信——或者说高压气瓶漏气——的嘶嘶怪响，“要不要找出来，我们把他？” “让我试试。”另一个身影说着，举起双臂，散发出一道无形的涟漪，毫无缝隙的扩散向四面八方。这道涟漪扫过艾弗里藏身所在的时候，让他的次级红铜障壁一阵动荡，好在没有引发更多的变故。 “这附近没有生命体的存在，汉革雷，你多疑了。”那人似乎对自己的技能非常自信，涟漪消失之后，立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说。 在测金术回馈的形象里，被称为汉革雷的人全身都被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所包围，强度虽然并不比其他三人更高，但是给艾弗里带来的危险感觉却最为鲜明。 “感觉被人监视，我还是。”汉革雷用嘶嘶作响的漏气声音回答说。“什么古怪，这里一定有。” “那你干脆留下慢慢寻找好了。”第三个人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虽然缓和，话里的意思却相当强硬，“我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距离密仪集会开启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傻的，你当我？”汉革雷反唇相讥，“回头再说，这里，赶路，我们继续。” 第十章 引导魔像，交易平台 风声再起，迅速远去。缩在矮墙后面的梅林?艾弗里松了口气，他没记得自己紧张到流汗的地步，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脊背上面全是沁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当然很不舒服，艾弗里一面抖着衣服起身，一面思忖着从那些神秘来客嘴里说出来的散碎情报。 从测金术的反馈推算，四名神秘来客的实力都非常强大，最强的一位大概可以与布里克技术长一较高下，最弱的一位也超过了布鲁弗莱学院的普通导师。 当然这只是艾弗里的揣测而已，一位实力雄厚的学院导师很可能会败给实力远远逊色、但是战斗经验更加丰富的对手，一些罕见的熔金术秘技更是能够左右胜负。越级挑战，这在熔金战士的较量之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无论怎么说，四位至少是导师级的熔金战士结伴同行，几乎顶得上明尼苏达城邦二分之一的高端战力了，他们想要前往的密仪集会肯定很不一般。如果艾弗里不是性格谨慎，又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完成，说不定会忍不住跟过去看看究竟。 就在艾弗里重新点亮智慧之光，准备呼唤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自称为“引导者”的炼金魔像的时候，一个听上去非常和蔼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冒昧打扰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艾弗里的心弦猛然抽紧，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带的药剂包上。这是个本能的反应。随后他缓缓转身，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警惕和困惑。 他看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华丽长袍的老人，老人的双手隐藏在宽大袖子里面，戴着单片水晶眼镜，嘴角噙着和蔼的微笑，光秃秃的头顶配上雪白的眉毛和胡须，让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容显得既威严又睿智。 “请原谅，长者。”艾弗里字斟句酌的回应说，“我很乐意帮助您，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回答出您的问题。” “你好，年轻的同路人，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老人的语气显得从容不迫，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些人从这里经过，就在不久之前？” “您问的是准备去参加密仪集会的那些人吗？”艾弗里悄悄把手从药剂包上移开，老人没有表露出敌意，他当然不想横生枝节，“一共四个人，朝那个方向去了。” 老人顺着艾弗里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了，“哦，非常感谢，像你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面伸出手来，取出一个黑黢黢的小盒子，“这算是答谢吧，一点自己调配的小玩意儿。年轻的同路人，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没等艾弗里做出回答，空气骤然波动，老人的身体上绽放出宛如液态的强烈光芒，让艾弗里不得不转过头去，双手挡在眼睛上面。然而即使这样做，他依然感到强烈的刺痛和逼人的灼热，耳畔被咆哮的风声充斥，什么都听不清楚。 直到几分钟后，一切归于沉寂，艾弗里才勉强睁开双眼，眨着泪水涟涟的眼睛四下张望。 老人当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片微微下陷的浅坑。艾弗里重新点燃智慧之光，走过去仔细观察。他看到那片地面已经被能量完全烧灼成了粉末状态，就连一些非常坚固耐热的金属残片也不例外。 “真不知道那是什么熔金技能，恐怕就连学院导师都无法做到。”艾弗里感慨的咂了咂舌头，把目光转到老人留下的小盒子上面。 那个小盒子体积不大，色泽黝黑，外表毫无花纹缀饰，看上去极为平凡——只不过这东西漂浮在空中，而且没有散发出任何炼金波动。 艾弗里没敢触碰盒子，甚至连凑近观察也不情愿。老人从头至尾表现都很友善，但是他不敢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托在一个陌生人可能是伪装的友善态度上面。 “还不是接触那些人的时候，能够在这处神秘的城市废墟生存，他们的实力根本不是现在的我能够企及的，在达到高级药剂师之前，我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艾弗里一面告诫自己，一面回到了智慧之光旁边，盘膝坐下。 这簇纯白色的火焰在虚空之中静静燃烧，只能点燃和熄灭，不能移动，用手指触碰能够感受到些许异样的灼热，但是不能让任何固体或液体升高温度，性质非常奇特。 艾弗里进行过许多尝试，最终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通过智慧之光可以联系到一个极为特殊的智慧生命——自称为引导者的金属魔像。 这尊魔像应该属于这座神秘城市的幸存者之一，虽然只有两次短暂接触，却给艾弗里灌输了很多属于失落文明的知识，让他体会到曾经极具辉煌的炼金文明所能达到的高度。 测金术和熔金术的特殊应用、隐藏在古老典籍残篇之中的药剂配方、关于魔像活化的学术论文，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小技巧，全是来自于那些失落文明知识的启发。 艾弗里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渴望成就名声的虚荣心作祟，他现在就不会离开布鲁弗莱学院，更不会麻烦缠身。他甚至有过放弃联系引导者的打算，因为第三次联系之后，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困难的选择。 但是现在……他必须在两种糟糕的可能之中寻找不那么糟糕的一个。 “比起隐藏在野外黑暗之中的恐怖，引导者带来的麻烦可能还是比较容易接受一点吧。”艾弗里这样想着，伸出一根手指，触碰智慧之光。 “预备市民梅林?艾弗里，编号1145，呼唤引导者。” “引导者收到，引导者回应呼唤。”机械、刻板、毫无情绪可言的声音直接在艾弗里的心底响起，随后智慧之光跳跃了几下，猛然膨胀，形成一个足以容纳成年男子进入的火环。红色、橙色和黄色的光芒在火环中间闪烁旋转，宛如一个无法名状的奇特漩涡。 “道途开启，预备市民1145，进入准许。” 艾弗里站起身来，做了两次深呼吸，排除掉满脑子纷繁杂乱的思绪，一个跨步踏入火环。 下一瞬间，可怕的失重感猛地撕扯着艾弗里的身体，周围一片漆黑，却又有无数星子燃烧闪烁，让他仿佛置身于广袤无垠的星海之中。这种怪异的感觉没有人能够承受太久，好在只过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艾弗里的双脚就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这是一处极为空旷高大的房间，看上去并不适合居住。生锈的钢铁支架鳞次栉比，上面悬挂着粗如手臂的锁链、线缆和吊钩；几台造型方正的炼金设备沿着墙壁排成一排，其中只有一半还在闪烁发光，发出运作的嗡鸣声。 艾弗里环顾四周，心里颇为忐忑不安。与两个月前相比，这里的一切都似乎正在恶化。一部分钢铁支架已经锈断，停止运转的炼金设备也多了两台，就连房间中央的魔像“引导者”看上去也更加残破锈蚀，仿佛随时可能坍塌成一堆废铁。 魔像“引导者”大约有两层楼的高度，似乎是许许多多金属零件与古怪仪器的奇特组合，粗大的线缆扭曲形成了两条粗如廊柱的手臂，支撑着锈迹斑斑的沉重身躯。魔像的头部位置有一排闪闪发亮的水晶管，细小的电弧在水晶管里劈啪作响，每当魔像开口说话的时候，水晶管就随着声音的高低起伏而呈现出不同的亮度。 “预备市民1145，这是你……第三次呼叫引导者，如果没有……评价在秘银级——具备相当价值以上的情报、知识或者特殊物质提供……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明白，引导者，请对这两份药剂做出鉴定和分析。”艾弗里一面说，一面取出自己和撒图姆调制的两瓶极速药剂，“我认为其中一份药剂里面含有秘银级以上的特殊物质。” 引导者头部的水晶管快速闪烁了几下，声音虽然依旧机械，但是强度却有了明显的提升，“请求许可。”他回答，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在艾弗里的手上，让那两瓶药剂漂浮起来，升高到与引导者头部平行的位置。 “鉴定开始……1号药剂知识评价为废品级，2号药剂知识评价为不足废品级，综合评价废品级，基本无价值，鉴定完毕。”引导者的声音首先对药剂本身做出了评价。评价很低，但是没有出乎艾弗里的预料。 “深度分析开始，1号药剂成分评价为废品级，2号药剂成分……”引导者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的中断了，紧接着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等到声音重新恢复的时候，引导者头部的一根水晶管骤然亮起，强光连续闪烁，照耀得杰弗里几乎睁不开眼睛。 “2号药剂之中含有少量特殊物质，根据深度分析结果，初步评价为秘银级——具有相当价值和精金级——极具价值，综合评价为精金级。恭喜你，预备市民1145，你超额完成了开启最初智慧的任务，通过了智慧之都初级市民的资格考核。” 年轻的学徒一向心思敏锐，他从引导者声音的细微变化之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同，这让他的心情微妙的沸腾起来。“非常荣幸，引导者。”艾弗里握紧拳头，把因为紧张而冰冷的指尖贴在掌心，“成为初级市民之后，我现在拥有什么权限？” 这个问题让引导者略微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和计算着什么，随后做出了回答。“随时联系智慧之都是最基本的权限，市民梅林?艾弗里，除了这个权限之外，开启其余权限需要你做出相应的贡献。提示：由于智慧之都受到重创，在得到修复之前，其中部分权限无法开启。” 艾弗里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的答复。“我很乐意为智慧之都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引导者，您有什么好的建议，我要怎么做？” 一束光从引导者身躯的某个透镜射出，照射在出自撒图姆大师之手的那瓶药剂上，“我建议你首先开启废旧物资交易平台，初级市民梅林?艾弗里，在那里你可以查询到智慧之都的需求，而且还能与其他通过最初智慧考验的市民交换情报和物资。至于开启废旧物资交易平台所需的贡献，从这瓶药剂里面分离还原出来的特殊物质就足够了。” “我同意，引导者。”年轻的学徒朗声回答，这是自从他仓促提交那份该死的论文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在艾弗里的面前，那束光芒在渐渐增强，水晶瓶里面的药剂随之沸腾起来，紫色的雾气萦绕在瓶口，然后逐渐褪色成为深蓝、浅蓝、淡绿。一滴晶莹透彻的无色液体在瓶口上方凝结出来，然后是一小撮淡紫色的粉末，如果用放大透镜仔细观察的话，每一颗细小的粉末都呈现出最完美的菱形。 “秘银级特殊物质?未知液态能量和精金级特殊物质?卓越能量核心残片提取完毕，可兑换贡献300点，开启废旧物资交易平台消耗贡献150点，剩余贡献150点计入市民个人账户。” 虚空微微震荡了一下，无色液体和淡紫色粉末就此消失。引导者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机械和冰冷，头部水晶管的亮度也降低到了平常的程度，“现在即可开启废旧物资交易平台，初级市民梅林?艾弗里，是否需要马上开启？” 第十一章 初次会面，商人桑丘 废旧物资交易平台开启之后，在梅林?艾弗里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半透明的光幕，柔和的白光照耀四周，驱散黑暗，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光幕从上至下分成了四个板块，分别用通用语标注着“交易”、“任务”、“仓库”和“雇佣”。艾弗里仔细观察，发现其中只有“交易”和“任务”这两个板块依旧活跃，手指触摸上去会引发阵阵涟漪。另外两个板块呈现出灰暗的模样，无论如何操作都没有反应。 或许是智慧之都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的缘故，登录废旧物资交易平台的市民数量很少。梅林?艾弗里粗略查询了一下，发现包括自己在内，总共只有不到一百位市民激活了账户，在线的更是不超过十个人。 激活、在线，账户。这些陌生的词语都是艾弗里初次见到引导者的时候，被直接灌输到记忆之中的东西。由于被灌输了超过大脑容量的知识，艾弗里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期间高烧不止，呓语连连，差一点就被布鲁弗莱学院的校医诊断为患上无法挽回的致命疾病。 好在这次奇遇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好处。艾弗里惊讶的发现，与失落文明的古代知识相对照，原本难以理解的课程变得极其浅显易懂，助教们用凝重口气强调的重要知识点很多都存在谬误，就连那些德高望重的学院导师，说出来的指点也不见得完全正确。 艾弗里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当他试着在一次融金术实验中加入某个特殊步骤之后，得到的成果差一点就让学院都轰动起来。那只是个五年级学徒的随堂实验，调制成的药剂却达到了十年级毕业考试的水准。 这瓶堪称天才之作的药剂最终被放在了融金术首席导师巴尔巴度大师的办公桌上，让这位大师也表达了清楚的欣赏之情，并且声称愿意亲自教导调制出这瓶药剂的学徒。随后而来的倾轧风暴让艾弗里心悸不已，同时庆幸自己在上交药剂的时候选择了匿名。 激烈的倾轧以巴尔巴度大师收下一名学徒告一段落，那名学徒得意洋洋的神情让艾弗里颇感煎熬，因为那原本应该是他所获得的荣誉。然而半个月后，一次后果凄惨的失败实验又让艾弗里了解到，看似和蔼可亲、德高望重的学院导师们，实际上并不是那么温和无害。 对于知识和力量的渴望，让艾弗里第二次接触了智慧之都。这一次他获得了更多失落文明的知识，同时也从引导者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预备市民只有三次接触智慧之都的机会，如果不能在第三次之前完成“开启最初智慧”的考核任务，那么梅林?艾弗里将永远没有再次回到这里的机会。 一面是安然平静的生活，一面是令人心醉神驰的炼金瑰宝，梅林?艾弗里动摇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却是由于命运的选择，让他成为了这座神秘都市废墟的正式市民。 一阵滴滴的提示声打断了艾弗里的思绪，年轻的学徒抬起双眼，注意到光幕的右上角有一颗红色光点正在不断闪烁，提示声就是伴随着光点闪烁发出的。 艾弗里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颗光点，提示声立刻消失，一个比引导者更加刻板、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初级市民梅林?艾弗里，红铜级交易商桑丘先生希望与你通话，是否同意？” 红铜级交易商？艾弗里回忆了一下，在记忆中找到了失落文明关于评价等级的划分。从毫无价值的最低级直到极具价值的最高级，一共划分为七个等级，除了最低级用“废品”作为代称，其余每个等级都用一种常用熔金术金属作为代称。 红铜级交易商是倒数第二个等级，意味着能够提供稍具价值的商品，或者说，正适合梅林?艾弗里这样刚刚完成任务的初级市民进行交易的对象。 “同意通话请求。”艾弗里语气郑重的开口，同时调整表情，还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皱褶。这是他第一次与智慧之都的交易商会面，一定要尽可能给对方留下一个稳重的好印象。 光幕闪烁了几下，然后从一侧卷起，形成了一根半米高的光柱，一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影像从光柱表面浮现出来。这个人满脸都是市侩的微笑，十根胖胖的手指上面全都戴着戒指，稍稍晃动手指，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戒面就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哎呀，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年轻有为的客人了呐。”光幕刚刚稳定，胖子就把双手一拍，满面笑容的叫了起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平台上信誉最好的交易商，我的名字叫桑丘，无论您有什么需求，桑丘都能竭诚为您做到最好。”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桑丘都堪称奸商形象的代言人，不过艾弗里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认真的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的学徒礼。 “学徒梅林?艾弗里向您致敬，桑丘导师先生。” “唉，唉，客人，实在不用这么客气呐。”桑丘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多了那么一丝沾沾自喜，戴着导师徽记戒指的那根手指更是翘得高高的。 “在这个地方，导师级的炼金术师只能算得上入门，只要您付得出代价，就是找到宗师级或者大宗师级的炼金术师帮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呐。” 艾弗里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桑丘夸张的言谈举止而动容。即使是胖子奸商真的能够联系上宗师级的炼金术师，艾弗里相信自己也付不出请对方出手帮忙的昂贵代价。 等到胖子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后，艾弗里不慌不忙的开口说，“桑丘先生，对于一个实力有限的新人来说，大宗师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是我现在确实面临麻烦，您那里有没有一些能够起到防身效果的炼金道具？” “当然，当然有。”桑丘拍着胸脯大声说，“桑丘这里什么东西都有，价格合理，品质精良……但是，艾弗里先生，生意就是生意，有来有往才叫生意。您准备为购买这些道具付出多少代价？” “尽我所能，桑丘先生，这里通用的货币是什么？” 桑丘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这个平台上没有通用货币，喔，或者说，原本是有的，但是没人愿意用市民积分进行交易。对于桑丘来说，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能当做交换的代价，当然啦，判断价值的尺度可能不太一样。” 艾弗里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桑丘先生，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啊，这就是一个比喻啦。”桑丘很有耐心的解释说，“一杯水，对于桑丘来说毫无价值，因为随手就可以取到，但是对于在沙漠之中迷了路的人呢？他可能会倾尽所有来交换，这就是判断尺度不同导致的价值不同。或者说，您所在的那个地方，黄金非常昂贵，可以当成货币，但是在桑丘这里，黄金要多少有多少，可以说毫无价值。” 艾弗里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没把希望寄托在金币继续充当通用货币上面。炼金术师从来都不会缺少财富，尤其是对于熔金术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黄金，许多失败的实验结果，都是制造出这种非常稳定、不会被催化和利用的没用金属。 当然，或许在某个时期，黄金曾经是非常昂贵和稀缺的金属，然而现在，至少在明尼苏达城邦，金币只是一种价值不大的辅币，比精钢和纯银的价值都要低很多。 “我这里有一些融金术原料和成品，正如您所说，衡量价值的尺度是不一样的。”艾弗里一面说，一面从腰带上解下药剂包，把里面的陶土小瓶全都取了出来，在面前排成一排。 “这里有一些精金、秘银、镁粉和白磷，还有极速药剂、刚力药剂和强力炽火胶，桑丘先生，在您的眼中，这些东西有价值吗？” 胖子奸商先是认真打量了一番，随后把头向后一拗，脸上带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不能说毫无价值，艾弗里先生。精金和秘银在任何地方都是有价值的，镁粉和白磷要差一些，我愿意收购，交换当然也可以。但是只有这些的话，太少了，交换一件最普通的炼金道具也不太够。” “那么加上这些药剂呢？”艾弗里有些失望，不过这个结果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桑丘先生，这些都是高级合金溶液，品质也远远超过合格。” “这就是衡量尺度的不同啦。”桑丘不感兴趣的耸了耸肩膀，“当然，药剂的品质还算不错，作为学徒来说更是难得……但是您忘记了吗？这里导师级的药剂师才算入门，低于导师级水准的药剂很难找到销路。” 艾弗里叹了口气，把那些自己精心调配的药剂收了起来，“抱歉，这是我的失误。”他诚恳的行礼说。 桑丘犹豫了一下，像是痛下决心的拍了拍巴掌，“好吧，给您一个最大的优惠，虽然不是很够，但是我愿意和一个前途广大的年轻人做笔交易。”他张开双臂，打了个响指，十几团光芒从他右手的一枚戒指里面飞了出来，漂浮在光幕表面。 “这些都是炼金道具，有攻击型、防护型、扰乱型和特殊型，应有尽有——都是导师级修造师的杰作。您可以从中任意选择一件，用您所有的融金术原料来交换。” 第十二章 险些中断的初次交易 浏览了一番交易商桑丘提供的商品之后，梅林?艾弗里不得不承认，这位看上去油滑奸诈的胖商人，拿出来的东西还真算得上货真价实——考虑到衡量价值尺度不同这个因素的话。 桑丘提供的商品都是工艺精良的炼金道具，看上去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很容易让人挑花了眼睛。每一种炼金道具都出自于导师级炼金术师之手，价值方面完全超过了艾弗里能够用作交换的那些中高级原料。 只有一个缺点，让艾弗里不愿意进行这次交易。 这些炼金道具的效果，与艾弗里的需求不符。 艾弗里的需求比较极端，要么是坚固到足以抵抗导师级熔金攻击的防护道具，要么是犀利到足以破损导师级熔金防护的杀伤道具，除此之外，能够隐蔽行动、躲过众多熔金战士搜索的特殊道具也可以作为选择对象。 桑丘提供的商品之中，没有一件能够达到艾弗里的要求，因为这些要求已经超过了普通导师的能力，只有极少数实力非凡的资深导师，或者宗师级别的炼金术师才能做到。 “桑丘先生，我很想和您完成交易，但是……”艾弗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需求描述了一遍，“这样的要求，您或许觉得我过于贪心了吧？” 桑丘胖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两下，露出惋惜的表情，“不，我能理解，然而生意就是生意。”他叹了口气，把那些炼金道具收了起来，只留下其中一件不很起眼的斗篷。 “这件道具被称为飞离死亡，是我这批商品里面价值最高的，资深导师安森拜耳的早期杰作，算是一件小精品，虽然没有什么进攻能力，但是在隐匿气息和防护精神冲击方面都有不错的效果。这是非常合算的交易，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艾弗里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的拒绝了，“这是很好的炼金道具，如果我的对手是专精精神力伤害的熔金战士，那么肯定能够帮上很大的忙。可惜不是……桑丘先生，如果再加上150市民积分，能够从您这里换到合适的商品吗？” 桑丘的一双小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大了，“市民积分！”他拍着巴掌说，“这可是好东西，艾弗里先生，作为一个新人，您居然能够拿出那么多市民积分？” “我在完成市民资格任务的时候，提交的特殊物质价值比较高，结算积分的时候就富裕了一些。”艾弗里无意隐瞒，反而打算借助这个情报提高自己的在桑丘眼中的价值。 一位很有潜力的新人或许只是值得进行感情投资，一位能够弄到秘银级甚至精金级特殊物质的新人，恐怕就值得冒一冒亏本的风险了。 正如艾弗里的推测，这句话说出去之后，桑丘的小眼睛简直快要喷出火来。“哦，哦，这可真是不得了！秘银上级，还是精金级？艾弗里先生，要知道，我在交易平台做了十几年商人，还没能有幸过手一次精金级的珍宝呢。” “算是运气吧，弄到了一些只有导师级的大人物才能接触的东西。”艾弗里双手一摊，“可惜没有多余的了，否则和您进行交易的话，应该能够换到更好的商品吧？” “当然，当然，桑丘做生意最公道了。”胖商人连连点头，然后转了转眼睛，“加上150积分的话，确实可以换到一些更加强力的炼金道具……这样吧，一个特别优惠，就算是桑丘和您交朋友啦。” 桑丘一面说着，一面从左手小指摘下了一枚钻石戒指，“这枚戒指属于一位炼金术宗师，威名赫赫的冰霜皇帝卢卡修，拥有三个激发性异能，兼具攻击和防护能力。如果配合那件飞离死亡斗篷的话，哪怕面对资深导师也有脱身的机会。” 他不舍的晃了晃脑袋，把两件炼金道具完全展示给艾弗里，“我只收您150市民积分，再加上您的一个承诺……如果得到秘银级以上的珍宝，请务必与我进行交易，我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艾弗里惊讶的挑起眉毛，他没想到桑丘会投下这么重的赌注。冰霜皇帝的戒指隐隐泛着蓝紫色光芒，而飞离死亡斗篷同样是一件难得的炼金道具。至少从展示出来的能力看，前者已经达到了准宗师的水平，后者也是出自资深导师之手。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桑丘先生。”艾弗里略一思忖，就点头同意了这次交易，“我会记住您的这份情，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够再次……” 光幕突然扭曲起来，伴随着劈啪作响的电流声，桑丘的身影被许多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遮挡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胖商人断断续续的惊叫声几乎难以辨认，“危险……商品预付……快返回……” 就在光幕破裂消散的瞬间，两件炼金道具同时实体化，然后掉落在艾弗里的脚边。年轻的学徒不禁感到有点羞愧，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把市民积分交易给胖商人，在光幕动摇的时候，他的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中断交易，保住自己的积分。 “我一定会完成交易的，桑丘先生。”艾弗里朝着已经消散的光幕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捡起两件炼金道具，但是没有急于佩戴。 “引导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抬起头，朝屹立在面前的巨型魔像提出疑问，“为什么光幕突然消失，难道智慧之都遭到进攻了吗？” “这里没有遭到进攻。”引导者用机械的声音回答，“根据能量反馈推测，是你进入智慧之都的时空锚点出现了问题。” 时空锚点出现问题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艾弗里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我希望能够立刻返回，引导者，请帮助我！” “请求许可。”引导者冷冰冰的回答，“初级市民梅林?艾弗里，做好准备。” 失重的眩晕感猛然袭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艾弗里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神志清醒。时空锚点出现问题有可能因为实验室被人闯入，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老奥拉一语成谶，废铁镇遭到了明尼苏达城邦城卫军的袭击。 如果是后者，几秒钟的神志不清可能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 由于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神志清醒上面，梅林?艾弗里没有注意到，神秘老人赠送的礼物——那个被他忘在脑后的小盒子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跟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第十三章 阴谋无用，小镇战火 时间回到日落之前，梅林?艾弗里带着选好的融金术原料刚刚进入实验室的时候，一名藏身在阴影中的学徒咧了咧嘴，蹑手蹑脚的转过小巷，然后朝着前任首席药剂师的住处大步奔跑过去。 “大师，大师！”一进门，这名学徒就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我看到了，那小子去实验室了，带着许多原本应该属于您的融金术原料！” 脸色颓然的撒图姆药剂师坐在一把坚固的橡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只半满的黄铜杯子。听到学徒的呼叫，他只是勉强撩起眼皮投去一瞥。 “天才，还是个勤奋的天才。”撒图姆药剂师的声音介于咕哝和呓语之间，就连陪在他身边的几名亲信学徒都差点听不清楚，“他去实验室……好吧，那又……怎么样呢？” “大师，那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属于您的权柄被那个毛头小子窃取？”一名亲信学徒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他有理由这样做，随着撒图姆药剂师的地位下降，他们这些亲信学徒的日子也要艰难起来了。 “那小子……不属于这里。”撒图姆药剂师狠狠灌了一口麦酒，他喜欢麦酒的味道，爱的发狂，但是为了让自己的双手不会发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喝酒了。“我刚想到，哎，实在是明白太晚了，真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比试啊。” 另一位亲信学徒动了动眼珠，“大师，您的意思是说，那小子很快就要离开？”这倒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只要梅林?艾弗里离开，废铁镇的首席药剂师桂冠就会回到撒图姆的头上。 “是的，他不会待在这里……太久。”撒图姆打了个酒呃，把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溅起的棕褐色酒浆打湿了好大一片，“老奥拉……就是让维克托头领很敬畏的那个家伙，是反抗军总部的大人物。艾弗里是他找来打算重点培养的天才药剂师，废铁镇……太小，容不下他们……呃。” 围在撒图姆身边的亲信学徒纷纷点头，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了掺杂着庆幸和嫉妒的神色。只有两个人的表情有点不太一样，尤其是那名前来报信的学徒，似乎是努力想要做出欢乐的神情，却始终有种戴着苦涩面具的感觉。 “看来我们什么都不用去做，只要等待一段时间，大师就能恢复地位了。”看上去地位最高的学徒——同时也是另一位脸色怪异的家伙——说着，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既然如此，诸位伙伴，撒图姆大师，请容我先告退。” 撒图姆醉意醺然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同意了学徒的请求。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位学徒根本没有等待他的许可，就径自走到房门口，并且朝着前来报信的学徒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两人一先一后离开了撒图姆大师的住宅，但是都没有走远，就在住宅外墙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碰了头。 “怎么搞的，撒图姆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这么颓废了？”前来报信的学徒有些气急败坏的咕哝着，“真是见了魔鬼，我还以为他会不甘心地位失去，继续冲过去大闹一场呢。” “因为他还不算是个彻底的白痴。”第二名学徒撇了撇嘴，似乎对前者的抱怨不以为然，“撒图姆占据了首席药剂师的位置这么多年，你以为他真的没有一点本事？光凭着阴谋诡计吗？” “连极速药剂都配置不出来，算是什么有本事？”报信的学徒用鼻子发出了短促嘲笑声，“还有那个什么净化闪光，提纯效率连一半都没有，真是笑死人了。” “他是个野路子，又不是我们这样经过学院学习的优秀人才。”第二名学徒下意识的抬起手，轻轻拂过胸口——那里一无所有，没有佩戴着证明药剂师身份的徽章，然后有些无奈的握紧了拳头。“没有挑起混乱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布置一些炼金陷阱，就在今晚，他们的好日子就到达终点了。” “这一天，我期待已久了。”报信的学徒舔了舔嘴唇，正准备离开隐蔽的角落，刚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像是冻结一样僵硬起来。 “你怎么了？”他的同伴有些不解的推了他一下，“快去布置啊，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一个充满憎恨的声音硬邦邦的接口说，“帝国的走狗，现在，祈祷父神的宽恕吧！” 第二名学徒抬起头来，身体和他的同伴一样变得僵硬起来。他看到小巷的转角处站着迅行者塔克塔图，周围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影。反抗军斥候队已经包围了这里，随着塔克塔图做出一个手势，一支支火药枪枪枪都对准了这两名间谍，枪口上闪烁着预示死亡的凛冽寒光。 “等一下，我有情报可以……” 间谍的声音淹没在雷鸣般的枪声之中。为了确保身份不至于泄露，他们没有携带任何不符合学徒身份的炼金道具，以至于在火药枪枪枪的近距离攒射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断气的时候满心悔恨。 其中一名间谍是接近高级的熔金战士，另一名是资深药剂师，如果放在公平决斗的条件下，那些连初级熔金战士都算不上的斥候只会被迅速屠杀一空，就连迅行者塔克塔图也很难有保命逃脱的希望。 塔克塔图不知道他干掉了明尼苏达城邦最为优秀的两名间谍，更不知道他错过了多么重要的情报。以一阵痛快淋漓的攒射发泄了心中怒火之后，他下令逮捕撒图姆药剂师及其所有亲信，以通敌叛变的罪名关押，然后独自一人返回废铁镇黑帮驻地，向维克托头领汇报监视结果。 这是他在这天下午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没有安排警哨加强戒备，两个错误加起来足以致命。 由于信任塔克塔图的忠诚和谨慎，维克托头领同样犯了个错误。他以为解决间谍和叛徒之后，废铁镇至少赢来了几周喘息之机。 所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维克托头领拉上了塔克塔图，带着胡椒香肠、熏鲟鱼、山羊奶酪和两罐麦酒，找到老奥拉打算为他饯行。 虽然食物烹调水平一般，麦酒也不算醇厚，但是在废铁镇已经算是难得的美食大餐。老奥拉是位实力非凡的熔金战士，然而谈不上性格谨慎，能够记得不要喝成酩酊大醉，已经算得上是他心里还保持着一丝警惕了。 正因为如此，当夜幕降临，远方天边骤然响起螺旋桨嗡鸣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维克托头领，不是斥候队长塔克塔图，也不是导师级熔金战士老奥拉，而是一名忠于职守的夜班守卫。 他也成为夜袭的第一名牺牲者。 嘀嘀哒哒的尖利喇叭声刚刚响起，就被气动步枪连续射击的“噗噗”声打哑。那名夜班守卫一个跟斗从塔楼里面摔了出来，布满创孔的身体还没落地，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惊呼声四起，伴随着火药枪枪枪反击的闪光，扰动了废铁镇上空的静谧。反抗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远远胜过一群乌合之众的黑帮，与明尼苏达城邦的城卫军也较量过不止一次，但是在占尽空中优势的飞翼部队面前，几处自发性的抵抗被迅速粉碎，融金原料仓库、实验室和部队驻地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梅林?艾弗里返回时空锚点的时候，满地狼藉和断壁残垣让他差点以为没有离开智慧之都。实验室的坚固屋顶已经被彻底掀翻，曾经摆满融金设备的结实桌子也剩下了几块焦黑的残片。火光从墙壁的缝隙之间流泻进来，照亮了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尘埃。 耳畔全是不时响起的爆炸声、伤者的呻吟呼救声、飞翼螺旋桨的嗡鸣声和气动步枪连续射击的噗噗声，这些声音汇聚成一曲预示着无数生命逝去的黑暗赞美诗，在已经变成战场的废铁镇上空不断回荡。 艾弗里小心翼翼的靠近一堵倾倒的墙壁，从布满烧焦瘢痕的窗口向外张望。他看到宛如恶龙一般的红色、蓝色和绿色的飞翼成群结队在空中盘旋，不时投下装满炽火胶的炼金燃烧弹；他看到反抗军战士从燃烧的建筑物之中纷纷逃出，然后变成了俯冲而下的飞翼部队的猎物；他看到勇敢者举枪反击，懦弱者四散逃窜，但是他们的结局都是被气动步枪密集的弹雨收割生命，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胸还是后背中弹而已。 这场战斗已经没有胜利的希望了。虽然不懂军事，但是艾弗里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反抗军的战士不是不够勇敢，然而勇气并不能够弥补实力和人数方面的巨大差距。 飞翼部队的驾驶者至少都是中级以上的熔金战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城卫军士兵装备精良，队长全都由初级熔金战士担任，普通士兵也拥有与熔金战士战斗的丰富经验。相比之下，遭受重创的反抗军人数已经不足对方的五分之一，而且在仓促被袭的情况下，能够穿上裤子的人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必须立刻离开，趁着包围圈还没有彻底形成。”艾弗里迅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从药剂包里取出一瓶合金溶液，直接咬碎瓶塞吞进嘴里，然后犹豫一下，又把飞离死亡斗篷披在了肩膀上。 “现在，我需要制造一点混乱，先在突围的方向，然后在反方向。”艾弗里迅速思考着，从记忆之中的上古文明知识里面寻找安全逃离的办法，“雷鸣石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只有两枚……剩下的只能用炫目闪光来代替了，希望带在身上的镁粉够用。” “那么，就是现在……”艾弗里把手一扬，刚想抛出一枚已经完成熔金激活的雷鸣石，然而就在这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震得艾弗里两耳嗡鸣，眼前发黑。 原本就已经严重倾斜的石墙像是被铁锤猛砸的水晶一样，分崩离析的炸裂开来，飞溅的碎片从艾弗里面前“嗖”地掠过，差一点就在他的脸上留下血痕。 “战车奥拉，几年没见，你老了，身手退步很多啊。”一个粗嗓门——对于艾弗里来说格外耳熟——正在大声嘲笑着，“号称能够威胁到熔金宗师的命运冲锋，让我抵挡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满嘴大话，金骑士布里克，你的多重打击，难道就撕裂了我的斥力护盾了吗？”老奥拉的声音透过轰然而起的烟尘，清晰的传了过来，“以自由之神的名义，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两败俱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要挡在我的面前碍手碍脚！” 第十四章 重逢布里克，导师对导师 漫天尘埃，杀声四起。 以一堵倾倒坍塌的石砌围墙为分界，两条人影遥相对峙。激发的诸多防护性熔金术技能闪耀发光，在他们的身体周围凝聚成比彩虹更要瑰丽的光影；导师级的强大精神力彼此抗拒、冲突，形成极具压迫力的恐怖气息，精神力在中级以下的熔金战士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 梅林?艾弗里的精神力虽然已经超过了中级，但是实战经验少得可怜，战斗意志也没有经过充分的锻炼，两股导师级的气息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飞离死亡斗篷是一件导师级的炼金道具，尤其擅长防护精神力的冲击，艾弗里试着激发技能，立刻感到压迫感迅速减弱，眼前的一切也清晰起来。 布里克技术长依旧是魁梧如熊的模样，那头硬如板刷的姜黄色头发映入眼帘的时候，让艾弗里有种激动的感觉。不过随后年轻的学徒就意识到，曾经的学徒保护者已经站在了对立的一方，在战场上贸然上前表露身份，可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然而在一旁悄然潜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艾弗里毕竟缺乏经验，不了解久经杀戮的导师级熔金战士究竟拥有多么敏锐的感知能力。飞离死亡斗篷虽然给他带来了相当于导师级的精神防护和隐匿能力，但是艾弗里只是多看了布里克技术长几眼，就引起了后者的警惕。 “情报好像出了点错误啊，真让人感到意外，一向独来独往的战车奥拉也有了搭档啦？”布里克技术长耸了耸肩膀，笑容豪迈，眼底却隐藏着深深的忌惮。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有任何高级以下的熔金战士能够在自己的面前藏匿住气息，隐藏在附近的那个家伙，只能是另一位导师。 一位预料之外的导师足以改变整个战局，布里克技术长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城邦执政官海德拉子爵的安排带上一两位副手，而是由着自己的心意，独自一人前来挑战老对手——混沌奴仆之中赫赫有名的战车奥拉。 奥拉比布里克迟了几秒钟才感知到艾弗里的存在，饱经风霜的面庞顿时凝重起来，“那不是我们的人，布里克，看起来也不是你们的。”他一字一顿的警告说，“我们停战吧，不要让心怀叵测的家伙捡了便宜。” “啧啧，这可不像是战车奥拉说的话。”布里克咂咂舌头，语气里面带着一丝揶揄，“你居然有退让的意思，而且还一连说了两次。” “你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布里克，和那些横征暴敛的帝国走狗不是一路人。”奥拉把火药手枪举到嘴边，吹去枪口的硝烟，然后咳嗽两声，“我不想和你拼上这条命，那太不合算了，我还不如去刺杀海德拉子爵那条帝国皇帝的老狗。” 布里克举起当做武器的巨型扳手，朝着奥拉耍了个花样，“算了，和没有斗志的对手战斗，是最没劲的事情了。”他做了个手势，萦绕四周的虹彩光影渐渐消失，只留下钢铁守卫这个最基础的能力。 “你打算离开？”奥拉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持续激活身上的各种熔金防护技能。“布里克，这里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哼，没有能够痛快一战的对手，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欺负那些连高级水准都达不到的菜鸟吗？”布里克一面说，一面把巨型扳手丢向空中。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扳手变成了项链坠大小的精巧模型，被他顺手揣进口袋。 “别死的太早哦，战车奥拉，这一次海德拉子爵派来的导师级熔金战士，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呢。” 目送着布里克的魁梧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奥拉稍稍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隐隐发麻的手腕，然后把锐利伤人的目光投向梅林?艾弗里藏身的地方。 “表明身份吧，阁下。”他的语气和表情同样冷硬，同时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身为导师级熔金战士的精神压迫，“刚才有个偷袭的机会，但是你没有抓住，现在你该不会以为，还能找到偷袭战车奥拉的机会吧？” 艾弗里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刚才确实有个机会，不是偷袭，而是溜走，逃离这座注定毁灭的小镇。然而时机稍纵即逝，现在他只能一面解除炼金道具的隐匿技能，一面站了起来。 “是我，奥拉先生，是我。”艾弗里不用刻意伪装就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我刚才在配制药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实验室的屋顶怎么突然坍塌了……袭击这里的那些人是谁？” 奥拉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随后又被艾弗里这一连串问题搞得头晕脑胀，只好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炼金道具，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艾弗里，我现在有点不敢把你带到反抗军总部了。” 艾弗里的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轻松，“这真是个好消息，奥拉大人，您知道的，我也不是很想去那里。” 奥拉的目光阴沉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这件事情……等我们安全之后再谈。”他环顾四周，火光在他的面庞上留下了晦暗的阴影。“这里坚持不住太久了，我们立刻去和维克托汇合，一起冲出去。” 艾弗里眨了眨眼睛，在他看来，虽然战局对反抗军一方来说非常不利，但是还谈不上完全没有挽回的机会。“奥拉先生，身为导师级的熔金战士，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无能为力。”奥拉的心情显然不好，语气有些生硬的承认说，“对于普通人来说，导师级确实强大，以一敌百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于一场规模在千人以上的战斗来说，一两位导师级算不上决定胜负的力量。” 艾弗里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农舍，“就这么离开？放弃那些还在奋战的同伴吗？” 奥拉沿着艾弗里的手指方向望去，那是为数不多还在抵抗的地方之一。农舍上层的屋顶已经燃起大火，黑烟几乎完全笼罩了整座建筑，但是从窗口之中依然喷射出火药枪枪枪的铅弹。一架俯冲的时候距离太近的飞翼被铅弹连续命中，火花迸射，不得不迅速拉起高度躲避。 “他们的牺牲不会白白浪费……”奥拉咕哝了半句套话，愤愤的把下半截咽了回去。“父神在上，真是够了。”他咧着嘴，露出一个凶狠嗜血的笑容，“布里克说得对，战车奥拉的确老了！如果是十年之前，哪怕送了性命，我也不会丢下同伴，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偷偷溜掉！” 艾弗里低头看着脚下，藏起了几乎难以掩饰的笑容。没有溜走的机会，就要去创造机会。如果想要带着残余反抗军突围的话，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场面的混乱完全可以预期。“奥拉先生，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定竭尽全力来帮助您。” 奥拉深深的看了艾弗里一眼，目光之复杂，让后者有种被看透心灵的感觉，“那就不客气了，伙计，你的能力，我现在很需要。”他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来，指着在废铁镇上空盘旋的飞翼部队，“想想办法，不解决这些恼人的苍蝇，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艾弗里皱起眉头。每一具飞翼都称得上是修造术的杰作，用来防护枪弹的斥力护盾只是最基础的配备而已。反抗军拥有的装备十分落后，以火药枪枪枪作为主要远程攻击手段，这一百米的高度就形成了近乎绝望的距离。 使用熔金术对付飞翼更是异想天开，除了战车奥拉这样的资深导师拥有那么一两手打击飞翼的特殊技能，高级以下的熔金战士都只能望而兴叹。 虽然一部分飞翼在扔完炼金燃烧弹之后已经返航，但是在废铁镇上空盘旋的飞翼还是超过了二十驾，凭着战车奥拉一个人的力量，就是累死也无法消灭整支飞翼部队。 除非……暴露冰霜皇帝的戒指。艾弗里心思微动，不过很快就默默否决了这个想法。冰霜皇帝的戒指能够制造出方圆五十米的严寒光环，降低范围内所有敌意生物的速度和体能，同时为范围内友善生物附加“冰冷打击”的异能；还能够连续发射出三个波次的爆裂冰弹，每个波次五发，全部命中的话，就连导师级的防护技能也会被强行打破，对付脆弱的飞翼当然不在话下。 然而冰霜皇帝的戒指价值太大，哪怕搜遍明尼苏达城邦的每一处宝库、每一所学院，都找不到哪怕一件宗师级的炼金道具。艾弗里可不想用这件令人垂涎的珍宝考验老奥拉的人品，于是他只好苦苦思索着能够对付飞翼的办法。 在远处那座农舍终于在烈火和弹雨之中抵挡不住，轰然倾倒的时候，艾弗里下意识的投去一瞥，随后感到眼前一亮。 “就是那个！奥拉先生，跟我来，我有办法对付那些飞翼了！” 第十五章 一大波敌人从天而降 冒着飕飕掠过头顶的枪弹，梅林?艾弗里动作轻捷矫健的越过成片建筑废墟，迅速接近了一栋尚未起火燃烧的农舍。 这是个非常冒险的行为。因为整座废铁镇到处都是烈火浓烟，如果艾弗里刻意隐匿的话，盘旋在百米高空的飞翼不可能找得到他的身影，更不可能把他当成攻击目标。 但是冲进农舍，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然飞翼部队搭载的炼金燃烧弹已经消耗殆尽，但是对于粗木、泥浆和碎石建造的农舍来说，气动步枪枪弹的威力已经足以穿透屋顶和墙壁，给藏身其中的人带来致命威胁。 飞离死亡斗篷的防护能力偏向于精神防护，对于枪弹的防护效果实在差强人意。如果没有奥拉施展的斥力护盾挡在上方，艾弗里相信自己即使没有被弹雨打成筛子，身上至少也会多上几个血洞了。 农舍里面的情况非常糟糕。废铁镇的大多数建筑都与坚固整洁无缘，这处房屋更是濒危建筑的佼佼者，这也是反抗军战士没有选择这里作为抵抗据点的主要原因。艾弗里略一打量房屋布局，朝着农舍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迈过翻倒的桌椅，转过一堵布满裂纹的木墙，艾弗里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一处看上去粗制劣造的壁炉——或者说，在靠墙的火塘上面加了个顶盖，通过一根石砌烟囱把呛人的烟雾排到室外。 “奥拉先生，帮我争取两分钟时间，可以吗？”艾弗里一面打量着那根烟囱，一面头也不回的询问说。 奥拉抱起双臂，颇感兴趣的注视着忙碌的艾弗里，“没有问题，艾弗里伙计，五分钟以内，我保证头顶上不会有任何东西威胁到你。” “顺便把那些飞翼吸引过来，就更好了。”艾弗里的条件增加了一个，让奥拉先是挑了下眉头，然后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好，那就……如你所愿。” 没有饮下新的合金药剂，也没有吟唱凝聚精神力的密言咒文，奥拉只是再次放开储金术的抑制，庞大的纯铁储备被近乎疯狂的催化，爆发性燃烧起来，形成了一个把整座农舍都包裹其中的巨大斥力护盾。由于激烈的战斗让空气中充满了游离炼金能量，让原本无形的透明护盾表面泛起了淡红色的光芒，在深沉的夜幕之中尤为显眼。 正在空中盘旋的飞翼还有大约两个中队左右，占了飞翼部队总数量一半左右，算上那些已经返航的飞翼，这一次明尼苏达城邦的空中部队可谓倾巢出动。这样规模的战斗，身为飞翼部队的总队长当然会亲临前线，进行指挥。 在普通人的眼睛无法看到的高空，有几簇磷光静静燃烧，丝毫不为吹拂而过的疾风所动，宛如燃烧的星子降临凡间。每一位飞翼骑士在爬升高度，略过那片虚空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朝几簇磷光投去敬畏的目光，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那些磷光意味着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总队长——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已经莅临此处战场。 由于战局完全在掌控之中，迦娜恩莱斯没有降低纯黑色飞翼的高度，只是用戴着风镜的双眼俯瞰着废铁镇。从始至终，她的眼底都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哪怕是目睹一架飞翼俯冲的时候高度太低，被十几支火药枪枪枪组成的弹网笼罩挣扎，最后喷烟冒火的跌落地面，也只是让她淡淡的吐出了“废物”这个词而已。 然而当淡红色护盾出现在农舍上空的时候，迦娜恩莱斯的眼睛突然亮了，眼底仿佛有两簇炽热的蓝焰猛烈燃烧。“哈，导师级？”她那张容貌姣好的脸庞上浮现出热烈的战斗欲望，双手微微一推，利如剃刀的黑色飞翼在身后收拢起来，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一样向下俯冲而来。 迦娜恩莱斯面前的空气震颤着被撕裂，发出锐利刺耳的呼啸；两支特制的气动步枪已经瞄准了农舍的屋顶，压缩气瓶的压力提升到最大，随时可以发出致命的枪弹。 几颗锡合金药剂在飞翼总队长的唇齿之间破碎，然后风镜上有熔金术光芒一闪，原本因为高速俯冲和昏暗光线变得分外模糊的景色重新清晰起来，尤其是农舍周围的一草一木，简直纤毫毕现。 迦娜恩莱斯的飞翼由于涂成纯黑色，几乎与夜幕混成一体，令人难以察觉，但是她可没有丝毫掩饰身为熔金导师的庞大气息，距离农舍还有上百米，就被奥拉察觉，让后者悚然抬头。 “这种感觉……是个棘手的家伙啊！”奥拉下意识的朝旁边瞥了一眼，看到艾弗里正在全神贯注的在壁炉旁边捣鼓着什么，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布里克这样喜欢与强敌交手的疯子，正相反，虽然战斗风格是横冲直撞的硬碰硬，但是战车奥拉实际上非常不喜欢打硬仗。 尤其是和飞翼骑士交手，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 然而奥拉已经把确保五分钟安全的话说出口了，身为资深导师级熔金战士，他当然有自己的尊严必须维护。奥拉叹了口气，然后一面维持着斥力护盾，一面来到窗口向外张望。 废铁镇的战斗还没有彻底结束，凭借着飞翼部队的狂轰滥炸，明尼苏达城邦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是在地面部队赶来扫尾之前，彻底消灭反抗军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维克托头领是位久经战火的军事头目，指挥战斗的经验非常丰富，尤其擅长与优势兵力的敌人周旋。袭击开始之后不久，他就连续发出好几条命令，一方面安排精锐部队组织反击，一方面命令斥候部队护送非战斗人员撤出。还针对飞翼的特点设下了几处陷阱，取得了击伤三架飞翼、击落一架的战绩。 奥拉与维克托头领有过几次合作的经历，相当信任后者的指挥才能。保护农舍的淡红色斥力护盾出现的时候，吸引了绝大多数在废铁镇上空盘旋的飞翼骑士的注意力，维克托头领借此机会迅速调遣部队，不但成功撤出大部分非战斗人员，还把最后的反击力量全部集结在这处农舍附近，准备拼尽全力打一次反击战。 飞翼骑士的战斗方式就是波次进攻，倚众凌寡，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从高空俯冲而下，她的部下当然不肯落后，纷纷降低高度，宛如一群巨大的怪鸟扑向猎物。飞翼翅膀上面表明身份的磷火徽记由于速度过快，在夜空中拉出一道道流星般的光芒，远远看去，犹如烟花绽放一样瑰丽夺目。 然而这幕瑰丽的景色之中隐藏着可怕的杀机。奥拉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就把储金术的所有容量释放，淡红色斥力护盾嗡嗡作响，表面爬满了犹如细小闪电一样的火花，那是熔金术技能运转到极限的象征。 下一瞬间，弹雨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绝大多数都在斥力护盾表面弹开了，但是有几颗枪弹却蕴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轻易破开了斥力护盾的最外层，伴随着宛如来自地狱的刺耳尖啸声和劈啪作响的电光一路前进，直到堪堪钻透屋顶才停了下来。 奥拉松了一口气，急忙摸出两瓶合金药剂，连瓶塞都来不及开，直接丢进嘴里咬破。已经开始黯淡的斥力护盾重新绽放光芒，骄傲的保护着近乎毫发无损的农舍。 “是个好对手！”迦娜恩莱斯兴高采烈的叫嚷着，眼底的火焰越烧越烈，嘴角的笑容高高扬起，“再来一次，朝他的屁股集火！” 这命令近乎胡言乱语，农舍的屁股几乎没人知道在哪里。不过迦娜恩莱斯本来也只是随口发泄一下，连传达命令的磷火指示都没有用。 二十几架飞翼跟随着黑翼死神重新拉升高度，然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再次俯冲而下。这一次他们排出的队列非常有层次，二十多支气动步枪全都瞄准在农舍屋顶最显眼的烟囱口，准备倚靠数量强行打破斥力护盾。 斥力护盾的防护能力随着熔金战士的实力强弱而有所变化，但是毕竟有其极限，即使是导师级熔金战士，也没法抵抗数十支气动步枪的疯狂射击。眼看着大队飞翼俯冲而下，卷起一阵空气的狂澜，奥拉不禁感到头皮有些发紧，仿佛额头的皮肤下面多了许多荨麻的小刺。 “艾弗里，你还没完成准备吗？”奥拉一面低吼，一面转换熔金术技能，淡红色斥力护盾稍稍减弱的同时，五颜六色的光芒开始从他的脚下绽放。“再有五秒钟，我们必须……” “完成啦！”艾弗里突然大叫一声，满脸欣喜的抬起头来，“奥拉先生，请帮我……诸神啊，那些都是飞翼！朝我们冲过来了！” 一阵极其尖锐的呼啸声响起，压下了战场上的所有嘈杂。淡红色斥力护盾在弹雨之中连连颤抖，勉强支撑了两秒钟，就轰然炸裂开来，爆发的气流让几架距离较近的飞翼剧烈摇摆，几乎失控。 奥拉在斥力护盾破碎的同时，就开启了时序扰乱的能力，整个人都化成一团模糊的影子，以常人双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极高速度，带着梅林?艾弗里逃离了那座农舍。 第十六章 一大波敌人从天而降（下） 作为威名赫赫的最强加速类技能，时序扰乱不仅能够让奥拉获得难以想象的速度——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停止流动了，还能够干扰作用范围内的全部敌人。深紫色的光芒闪烁之中，除了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当机立断，一个猛烈的翻转机动勉强躲开，跟在她身后的三四架飞翼全都一头扎进光芒之中，陷入了意识和身体完全脱节的危险境地。 能够紧紧跟随在迦娜恩莱斯身后，那些飞翼骑士当然都算得上身手敏捷，实力非凡，但是在意识和身体脱节之后，他们的飞翼都彻底失控了。明明大脑已经做出了翻转爬升的决定，双手也在拼命拉起操纵杆，然而肌肉却像是沉浸在粘性极强的胶水里面，反应的速度慢的令人发狂。 在其他人眼里，那些飞翼骑士的动作已经快的像是在痉挛，混乱而疯狂的操作更是加剧了飞翼的失控。时序扰乱的持续时间非常短暂，最多只有几秒钟，然而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部队就永远失去了三名最优秀的飞翼骑士。 伴随着连续的轰鸣声，原本就是危房的农舍被三架飞翼连续撞击，当即崩倒坍塌，把飞翼骑士埋葬在无数粗木碎石之下。后面的飞翼失去了目标，有些立即拉起高度，在二十米左右的空中盘旋寻找；有些则强行迫降在农舍附近，然后从飞翼上跳下来，打算援助那几位生死不明的同伴。 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躲过了时序扰乱，重新控制住黑色飞翼，脸色变得极为可怕，“你死定了！”她的挑战宣言撕裂了废铁镇的夜空，“战车奥拉，给我从老鼠洞里滚出来，我要把你撕成粉碎！” 奥拉当然没有藏在老鼠洞里，只是躲在高高隆起的一垛稻草下面。听到迦娜恩莱斯的狂妄挑战宣言，他气得脸色发青，右手紧握火药手枪，然而却没有站出来应战的打算。 “要是刚刚开战的时候，老子分分钟教这狂妄女人怎么做人！”奥拉重重哼了一声，把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吐在旁边。他没有直接说出来的是，在与布里克技术长一场恶战之后，又为了防护农舍消耗了大量精神力，现在的奥拉与迦娜恩莱斯正面战斗的话，胜算已经很低了，更不要说对方还在天上盘旋飞行。 “喂，艾弗里，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到底搞出了什么玩意儿？”挫败感让奥拉有些迁怒，说话的口气明显生硬了许多。 艾弗里看起来比奥拉还要狼狈，满头满身都是稻草和灰尘，怀里牢牢抱着一根手臂粗细的管子，管子的内壁光滑如镜面，然而外表还残留着许多石砌的痕迹——似乎和农舍的烟囱一模一样。 “这是对付飞翼骑士的好东西。”年轻的学徒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奥拉先生，您能联系上维克托头领吗？这里可以打一次反击战，那些飞翼骑士如果掉到地上，战斗力应该也就相当于中级熔金战士吧。” “有些家伙掉下来之后，战斗能力比初级熔金战士还弱，一群只会躲在安全的天空中放冷枪的懦夫。”奥拉撇了撇嘴，语带不屑的嘲讽说，“维克托那家伙已经把队伍全都埋伏到了附近，只等一个好机会了……你确信这玩意儿能对付飞翼骑士？” “当然，这件武器的原理是……您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艾弗里一开始还打算解释，不过看到黑翼死神的恐怖气息正在废铁镇上空蔓延，识趣的把整段整段的冗长解释咽了回去。“催化镁粉，这件事情您应该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奥拉接过那根管子，满脸疑惑的朝里面看了几眼，然后怀疑的抬起双眼，“结构很简单啊，一根管子通到头，内壁刻着一些好像是符文的图案……这东西要怎么用？” “在这一端催化镁粉，把另一端对准天上的飞翼。”艾弗里比划了几个手势，“就能把他们一个一个打下来了。” “就这么简单？”这是奥拉充满怀疑口气的质问。 “就这么简单。”这是艾弗里语气坚定的回答。 “好，我就试试看。”奥拉依旧满心怀疑，不过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从稻草垛里探出头去，先瞄准了黑翼死神，随后迟疑了一下，又把管口指向了旁边一名飞翼骑士。 “哼，艾弗里伙计，这玩意要是没啥用处的话，咱们可就该灰溜溜的逃走啦。”奥拉说完这句抱怨，贴在管子底部的手心微微一热，用熔金术的方式开始催化镁粉。 镁粉是低级炼金道具闪光石的主要原料，直接催化也能够制造出一团炫目的强光，在夜晚战斗的时候效果还不坏。但是无论多么强烈炫目的光芒，也不可能对几十米高空造成影响，反而会暴露藏身之地。所以这个技巧单独使用的话，对于飞翼骑士通常都没有什么效果。 较为常用的方式是集合几十名、上百名熔金战士组成阵列，一起催化镁粉，连成一片的闪光术足以让飞翼骑士眼花缭乱，找不到应该摧毁的目标。 但是从这个晚上开始，闪光术就多了一种更好的应用方式，让飞翼骑士的夜间空袭难度骤然提升，最终险些让这些天空的宠儿永远退出一线战斗部队。 一道柱状的强光——奥拉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目睹过如此耀眼和辉煌的光芒，即使是从旁边瞥了一眼，也失去了好几秒钟视力——从指向天空的管口射出，没有灼人的高热，但是造成的破坏性同样致命。 被光柱照射到的飞翼骑士立刻发出惊叫，操纵飞翼的动作也随之乱了起来，“我看不见啦！”那个慌乱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位冷静而骄傲的飞翼骑士，“救救我，我正在下坠！” 实际上这家伙是在上升，以近乎直立的角度。好几名同伴都大声呼喊着提醒他，但是失去视力的飞翼骑士已经被恐惧主宰了心灵，努力扳动操纵杆的结果是让那架飞翼凌空翻转了好几个跟斗，随后像是颗石头一样坠落下去。 最初的惊讶过后，奥拉爆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这东西有用！”他用力拍打几下管子，然后趁着镁粉还在燃烧，把管口对准了下一名飞翼骑士，“总算有件能够对付那些烦人苍蝇的好东西了！艾弗里伙计，你总能让我感到吃惊！” 宛如挥舞着用光铸造而成的利剑，奥拉把第二名飞翼骑士也从空中击落，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当他已经选择好第五个目标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艾弗里急促、惊惶的叫喊声。 “奥拉先生，小心你的头顶！正上方！” 第十七章 反击，插手，混乱（上） 风声凛冽，稻草飞扬。 感觉到头顶上传来慑人的杀机，战车奥拉不假思索的释放精神力，找到安放在稻草垛旁边的金属锚点——一把锈迹斑斑的干草叉，然后倾尽全力释放斥力护盾。 这是一个不很常见的斥力护盾应用技巧，通常而言，斥力护盾能够排斥、反弹和偏转一切金属物体，保护使用者不被刀剑和枪弹伤害。但是当金属物体的重量远远超过使用者体重的时候，被排斥和弹射出去的就成了使用者本身。 干草叉当然不会比奥拉的身体更重，但是那东西实际上是用一根铆钉牢牢钉在地面上，想要挪动绝不容易。斥力护盾的反弹让战车奥拉像是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块一样飞射出去，恰好躲开了从天而降的一记凌厉劈砍。 梅林?艾弗里的运气就糟糕得多了。虽然年轻的学徒提前一瞬间发现了头顶上的危机，而且还来得及提醒同伴，但是他所掌握的熔金术技能远远不如奥拉，更没有掌握“斥力反弹”这类特殊应用方法。宛如一道暗黑帷幕的剑光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激发一个低级熔金防护“钢铁身躯”，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浪给吞没了。 稻草垛宛如下面埋藏了火药一样轰然炸开，气浪翻卷，横扫四面八方。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手持一把造型奇异的黑色巨剑，从滚滚烟尘之中大步走出，飞翼骑士头盔被扔在一边，酒红色的长发宛如存在生命一样跳着骇人的舞蹈。 “战车奥拉，出来，别给你的威名丢脸！” “女人，你也只敢在这时候夸夸口而已。”奥拉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一栋正在燃烧的建筑里面传来，但是下一句话却诡异的从相反的方向响起，“老子和布里克交手之前，你怎么始终躲在几百米的空中，不敢朝老子挑战啊？” “那是因为在出击之前，布里克那家伙找到我，哭着喊着要和老对手公平决斗。”迦娜恩莱斯的双眼闪闪发光，那是愤怒的火焰和熊熊战意，“我真后悔一时心软，同意了那家伙的哀求。滚出来，我要让你为我的部下偿命！” “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女人。”奥拉的声音从一处几乎只剩下焦炭的农田里发出，“战车奥拉通常不愿意伤害老幼妇孺，但是一个愚蠢到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的女人不在其列。”第二段回应的时候，声音又转到了黑翼死神侧后方的一株大树上。 迦娜恩莱斯不为所动，巨剑拖地，脚步不停，走向小路的尽头。那里除了一口光秃秃的废弃水井，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的脚步沉重而有节奏，宛如咚咚战鼓直击心坎，一步，两步，三步…… “就是现在，开火！”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维克托头领的声音——突然响起，“宰了那女人，为弟兄们报仇！” 枪声四起，口焰闪烁。致命的铅弹从墙头、树上、农舍里、坑道边激射而出，组成近乎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把迦娜恩莱斯的身影笼罩其中。 反抗军使用的火药枪枪枪在隐蔽性和安全性方面，比城卫军的气动步枪有些差距，但是威力方面丝毫也不逊色，射程还隐隐超出。导师级熔金战士的防护能力固然强大，但是被几十支火药枪枪枪集中火力，就是斥力护盾也会被强行打破，钢铁之躯更是会被打得千疮百孔。 看似陷入绝境，但是迦娜恩莱斯的脸上除了熊熊战意，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恐惧的表情。她把黑色巨剑高高举起，向脚下一插，剑刃表面从下至上亮起许多细小的符文，然后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呼啸，黑翼死神的身影消失在一团钢铁旋风之中。 密如骤雨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铅弹被钢铁旋风卷入，激起阵阵火花迸射。看到枪弹无效，有些战士迟疑着停了下来，弹雨略微稀疏，但是很快，维克托头领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继续开火！不要吝惜弹药！她坚持不住太久” 弹雨再次密集起来，维克托头领继续发号施令，调整轮射的频次和强度，确保钢铁旋风每个瞬间都被越来越多的铅弹命中。随着火花迸射越发激烈，钢铁旋风的旋转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甚至偶尔可以听到铅弹击穿斥力护盾的刺耳呼啸声。 眼看着胜利在即，反抗军战士们的眼里逐渐露出了欣喜和兴奋。就连藏身于水井后面的战车奥拉也松了口气，反握精金短刀的手指微微张合，活动着缓解因为激烈交锋和紧张带来的酸胀和麻木。 只有梅林?艾弗里感觉手脚有些发冷，他狼狈不堪的趴在乱糟糟的稻草之中，贴在眉心的铁蓝色金属薄片微微散发着朦胧的蓝色光芒，又被次级红铜屏障掩去了全部测金术波动。 在测金术的视野之中，被弹雨笼罩的根本就不是一位导师级飞翼骑士，而是一具散发着强烈熔金术波动的炼金人偶。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已经重新回到了天空之中，如同一只无声翱翔的告死天使，选择着即将被黑色巨剑撕成粉碎的牺牲品。 “诸神啊，这可不是我想要和帝国作对。”艾弗里忍不住苦笑起来。他绝对不想惹麻烦，但是如果废铁镇的反抗军被就此剿灭，他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独自一人逃脱出去的希望。 城卫军绝对不会相信，一个连身份证件都有问题的年轻学徒出现在这里，会和反抗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桑丘先生，但是幸好……当时没有完成交易。”艾弗里一面暗自庆幸，一面从药剂包里取出一撮秘银粉末——那是应该付给交易商桑丘先生的融金术材料之一。 “小心，再小心一点……”艾弗里在心里不停叮嘱自己，从身旁地面上撮起一点泥土，把秘银粉末与泥土混合搓成个小球，然后装在一把小小的特制弹弓上面。 瞄准炼金人偶之前，他迟疑了一下，取出冰霜皇帝的戒指，轻轻把它套在右手的食指上。这是一件极其珍贵的炼金道具，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炼金术师生出贪婪之心——就连高不可攀的宗师级也不例外。但是与危险相比，这枚戒指具备的强大威力足以抵消不利因素，成为艾弗里手里最强和最后的底牌。 “乱起来吧。”射出秘银小球的时候，艾弗里默默祈祷说，“要争点气啊，反抗军的战士们，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我最后的机会啦。” 第十八章 反击，插手，混乱（下） 弹弓拉开，放手，秘银小球无声无息的弹出，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向百米开外的那片嘈杂与混乱。特制弹弓产生的微弱熔金术波动，在充斥着火光和烟雾的战场上毫不起眼。 艾弗里屏住呼吸，秘银粉末本身并不具备破除熔金术的能力，只是不容易被熔金术干扰罢了。他必须巧妙而精确的集中精神力，在超过一百米的距离上完成催化秘银粉末，激活“屏蔽万物”的惊人之举。 这是连绝大多数导师级炼金术师都难以完成的壮举，艾弗里也只是在绝对安静的实验室条件下完成过。当秘银小球突然炸开，形成宛如无数萤火虫聚集的光团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了难以掩饰的骄傲情绪。 光团迅速分解、散碎开来，笼罩了方圆十几米的空间。正在苦苦抵抗着急骤弹雨的钢铁旋风突兀消失了，然而这并不是因为迦娜恩莱科受伤或者身亡，而是“屏蔽万物”克制炼金道具的效果发挥了作用。 钢铁旋风消失之后，只能看到一具支离破碎的炼金人偶躺倒在布满弹痕的地面上。黑翼死神迦娜恩莱科根本就没有踏入陷阱，或者在踏入陷阱的那一刻，就借助奇异的炼金道具逃脱了。 “虚拟影像加上幻音术，该死的炼金人偶，把我们这些人都给骗了。”奥拉一个箭步蹿出藏身之地，面庞由于羞愤和气恼而显得颇为狰狞。 下一瞬间，他的声音骤然转为焦急，，“维克托，马上隐蔽，你现在是那女人的攻击目标！” 维克托头领没有回答，连传讯术都没有，肯定是已经遭遇了非常棘手的麻烦。奥拉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身影在废墟之间闪烁跳跃，动作之快，令人难以用目光捕捉。然而当他抵达维克托头领的临时指挥所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临时指挥所位于一处长满绿苔的废弃磨坊，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加上掩护巧妙，没有成为首轮空袭的打击目标。维克托头领通过布置在磨坊屋顶的窥视镜和传音喇叭掌控战局，如果不是围攻炼金人偶的时候暴露了方位，恐怕直到战斗结束，这里也会安然无恙。 奥拉的判断还是出了一点误差。攻击临时指挥所的敌人是一整支飞翼中队，这些空中的猎杀者列队俯冲，飞翼的翅尖在空气中撕扯出摄人心魄的锐利啸声，大口径气动步枪不停开火扫射，从上至下把整座建筑都打得千疮百孔。 临时指挥部已经彻底被摧毁了，奥拉看到迅行者塔克塔图的尸体上半身挂在窗外，额头中弹，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支火药枪枪枪；屋顶上、暗门后、窗口旁，十几名反抗军战士无一幸存，唯一的战果就是轻微击伤了两架飞翼，然而根本不妨碍那些飞翼骑士继续作战。 维克托头领的尸体不在其中，这是奥拉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朝着临时指挥部里面的牺牲者敬了个礼，转过身来，打算继续寻找维克托的下落——顺便去和梅林?艾弗里汇合。 锐利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奥拉下意识的激发时序扰乱，延缓了从身后袭来的黑色巨剑十分之一秒的时间。这么短暂的时间甚至还不够普通人眨一下眼睛，但是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导师级熔金战士来说，却足够重整旗鼓，转守为攻。 奥拉像是头被激怒的猎豹一样扑了过去，精金短刀就是猎豹的锋利獠牙。先是左侧，然后是右肋，紧接着是膝盖和小腹，短刀被奥拉挥舞成一团骇人的阴影，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撕扯着迦娜恩莱斯的防御。 巨剑永远没法和短刀比拼速度，迦娜恩莱斯面带狠辣笑意，黑色巨剑左右移动，稳稳的防守住奥拉的每一次进攻。身为久经沙场的熔金战士，她明白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战车奥拉同样明白这一点，进攻方当然会比防守方更加消耗体力，但是他别无选择。这处战场对于自己实在是太不利了：命运冲锋需要有足够的距离积蓄力量，火药手枪配合斥力护盾的牵制射击也被迦娜恩莱斯的黑色巨剑牢牢克制，刚刚与布里克的激战和随后防御飞翼部队的轮番进攻，都让奥拉消耗了大量体力，即使是公平交锋，他也没有胜过黑翼死神的信心。 更为不利的是，他的储金术库存已经消耗殆尽，好几种强大的熔金术能力都无法瞬间施展。 失败的阴影袭上心头，奥拉勉强遏制着这种情绪的滋生，努力保持着快捷而凶狠的进攻。只要逼开黑翼死神，只要迦娜恩莱斯退后一步，他就可以冲出这栋洋溢着死亡气息的建筑，在广阔的战场上与对手尽情周旋。 一声巨响从磨坊外面传来，大地都似乎因而震颤了一下。“斯科皮！”有个声音在悲愤的呼喊着，“他们击落了斯科皮！”随后是许多兴奋的声音高呼胜利，宛如浪潮一般冲击着耳膜。 迦娜恩莱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斯科皮？”奥拉听到黑翼死神表情惊讶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 奥拉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时序扰乱的深紫色光芒一闪即逝，紧接着转变成厚重、坚固的金属光芒，整个人宛如一尊铜像一样，脚步隆隆的朝着迦娜恩莱斯发动冲锋。 这不是战车奥拉的命运冲锋，但是同样威势赫然。很少能够有人及时辨认出来，并且做出恰当的应对。 迦娜恩莱斯似乎没有判断正确，在奥拉猛然撞过来的时候，这位黑翼死神终于朝旁边避让了一步，紧接着黑色巨剑从左至右挥出一记凌厉的砍杀。 这记砍杀连奥拉的斗篷都没有碰到。伴随着斥力护盾被击中的轰然气爆，奥拉蜷起身体，任由自己像是颗被猛烈击打出去皮球，从废弃磨坊的门口飞了出去，弹落在地势开阔的室外战场。 这是他今晚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 没有欢呼的反抗军战士，没有被击落的飞翼骑士斯科皮，失去了维克托头领的指挥，废铁镇的战斗早已结束。奥拉只看到一群放下武器、举手跪地的俘虏，以及十几名排成半月形，平端气动步枪瞄准自己的飞翼骑士。 “又是……该死的幻音术……” 奥拉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转过身去。 “让几只小老鼠跑了。”月光之下，迦娜恩莱斯的笑容残忍而美艳，犹如掌控生命的暗夜女神，“不过没关系，执政官大人的九头蛇卫士已经封锁了周围，没有人能真正跑得掉。现在，战车奥拉，献上你的头颅，成为我的战利品吧！” 黑色巨剑高高举起，剑刃直指神圣星空，然后猛然劈下。 第十九章 拦截，放水，脱身（上） 梅林?艾弗里在破除炼金人偶的虚拟影像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匍匐后退，让浓重的夜幕包裹住自己，远离所有杀戮与嘈杂。 反抗军并不是艾弗里的朋友，更不是他理想的合作对象。艾弗里对战车奥拉——仅限他本人——有着非常微小的好感，对于反抗军更多的是反感和不认同。 实际上，如果这位冒充车夫的家伙没有暴露，年轻的学徒早就已经顺利离开了明尼苏达城邦，前往他选为落脚点的边境城市考文垂了。 考文垂僻处帝国边疆，东西南三面毗邻蛮族肆虐的鲁撒尔戈壁，是一座军事化的半独立城市。帝国一方面对考文垂的领主很不满意，时时刻刻希望能够撤换他；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撤掉荆棘男爵的领主宝座，除非派出主力骑士团坐镇，否则考文垂一定会落在蛮族手中。 威慑诸城领主的七大主力骑士团都不能轻动，考文垂的陷落也是帝国不可承受的重创，这让荆棘男爵的领主位置一直非常牢靠，也让他的家族对考文垂城的掌控越来越严密，已经到了难以分割的程度。 正因为这个原因，考文垂名义上还遵守帝国律法，实际上却无异于国中之国。考文垂的居民之中充斥着通缉犯、杀手、雇佣兵和强盗，甚至有些发誓效忠荆棘花家族的蛮族也获准进入考文垂外城，还形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蛮族集市。 梅林?艾弗里正是看中了考文垂的复杂局势，才把那里选为临时落脚点。为了对抗蛮族和帝国的双重压力，考文垂的荆棘花家族对于人才的需求可谓无比饥渴。 不论出身，不问过去，唯才是用，这是考文垂城吸纳人才的铁则。 前面有股死亡的气息。艾弗里皱起眉头，停下脚步。那是鲜血缓缓流淌、渐渐干涸的味道，那是绝望、难过和恐惧的情绪，这些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艾弗里并不陌生，但是却非常反感的气息。 在黑暗的庇护下，艾弗里静静思考了几秒钟。死亡的气息出现在离开废铁镇的必经之路上，让他不得不考虑绕路的问题。但是他对于附近的地形并不熟悉，除了这条与明尼苏达城邦方向相反的小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走，才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观察前方究竟有没有埋伏，对于艾弗里来说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他在次级红铜屏障的掩饰下施展一次测金术就行了。 但是发现了埋伏又能怎么做呢？绕路很可能会迷失在夜幕之中，硬闯过去？艾弗里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选择，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拉着战车奥拉一同离开。 当然，拉着战车奥拉一起离开，意味着头顶上会多出至少一位致命的追兵。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的赫赫凶名，即使是布鲁弗莱学院的学徒们也有所耳闻，传说她喝处女的鲜血维持青春，吃小男孩的肉，剥下他们的皮当做厕纸。 身后的嘈杂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火光也在逐渐熄灭，预示着废铁镇的抵抗已经接近尾声。这是艾弗里意料之中的事情，反抗军没有做好打一场艰苦防御战的准备，而明尼苏达城邦则直接派出了全部飞翼部队，还有布里克技术长和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这样的导师级强者参战。 就在艾弗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冒险向前，还是该绕路避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来人毫无疑问具有强烈的自信，脚步声沉稳厚重，毫无停顿，似乎没有把隐藏在黑暗之中危险当一回事。 艾弗里放轻呼吸，开启次级红铜屏障和飞离死亡斗篷的精神屏障之后，没有人能够轻易察觉他的存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艾弗里可以高枕无忧。熔金术的应用技巧千奇百怪，斥力护盾可以当做加速冲刺的辅助技巧，如果有一位炼金术师开发出某种强化测金术探测能力的应用技巧，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脚步声更加接近了。艾弗里不但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就连目光都不敢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传说中有些战斗经验丰富的熔金战士，可以察觉自己被人注视，曾经在神秘废墟遭遇的几位身份神秘的导师，就给艾弗里上了这样一课。 来人几乎是擦着艾弗里的身体走了过去，这让年轻的学徒差一点叫出声音来。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很难想象艾弗里没有被发现，但是那个人……就这么平静的走了过去，连步伐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脚步声逐渐远离，走入前方的黑暗之中，留下艾弗里不解的转着眼珠。不过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几次心跳的间隔之后，前方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严厉呵斥的声音。 “站住，夜行者，表明你的身份！” 伴随着呵斥的声音，是同时腾跃而起的四团火焰，驱散了眼前的黑暗。每团火焰之中都站着一名身穿奇特铠甲的熔金战士，铠甲的前胸镌刻着九头蛇徽章，十八只蛇眼都是细小的红宝石镶嵌而成，反射着火焰的光芒，亮得骇人。 “原来是九头蛇家族豢养的几条小蛇啊。”来人语气轻蔑的回答说——嗓音和语气都让艾弗里感到非常熟悉，“挡在这里，是准备对布鲁弗莱学院的导师动手吗？” 九头蛇卫士并不属于明尼苏达城邦的城卫军序列，而是执政官海德拉子爵的私人卫队。来人称呼他们为“九头蛇家族豢养的小蛇”并不算错误，然而这也是九头蛇卫士从未听到过的轻蔑称呼。 “你想激怒我们？布里克，那没有任何好处。”为首的九头蛇卫士语气强硬的告诫说，“布鲁弗莱学院位于明尼苏达城邦辖区，即使是你们的院长阁下，也要服从执政官大人的命令！” “这话你在这里说说就好，蛇崽子，如果胆敢在院长阁下的办公室里说出来的话，怕是要你的饲主去一块块寻找你的尸体了。”布里克一面说着，一面哈哈大笑起来。四名九头蛇卫士的脸色在笑声中涨得通红，随后又转为铁青。 “够了！”为首的卫士厉声叫喊，打断了布里克的笑声，“执政官大人命令我们，废铁镇的战斗彻底结束之前，不允许任何人从这里通过。布里克先生，请您理解我们的做法。” “唔，理解，当然理解。”布里克的语气里面故意挑衅的味道更浓了，“家养的蛇不敢违背饲主的命令嘛，唉，那么海德拉子爵有没有说过，我呆在这里也不允许啊？” 或许是由于布里克的挑衅态度过于明显，反而让那些九头蛇卫士迟疑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疑惑和警惕的目光。直到过了足足一分钟，为首的卫士才愤然哼了一声，“随便你，布里克先生，只要你遵守执政官大人的命令。” 布里克再次露出了挑衅味道浓厚的微笑，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四名九头蛇卫士的对面不远处——一个非常具有威胁的距离上。 九头蛇卫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阶熔金战士，配合特殊铠甲、武器和合击战术，即使面对资深导师也有一战之力。然而他们毕竟只是高阶战士，从布里克身上散发出来的导师级的气息让他们感到极为难捱，一位实力稍逊的九头蛇卫士甚至已经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紧握长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 梅林?艾弗里同样不明白布里克这样做的用意，直到他看到身材魁梧的技术长改变了一下姿势，很随意的把左手放到身后，然后打出了一个“趁机离开”的手势。 难以名状的灼热感觉同时涌上了艾弗里的心头和眼眶，让他的眼前模糊起来。这是布里克技术长第二次伸出援手，让年轻的学徒心中油然升起无以为报的感激之情。 有布里克技术长的强大气息作掩护，梅林?艾弗里在次级红铜屏障和飞离死亡斗篷的双重防护之下，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边缘前进。 深重的夜幕同样是很好的掩护，尤其在那些九头蛇卫士激发火焰护盾的时候。炽烈燃烧的橙红色火焰驱退了黑暗，赶走了寒冷，也让他们置身于火光之中，很难看到十几米外梅林?艾弗里匍匐前进的身影。 最多二十米，梅林?艾弗里就可以从九头蛇卫士身边溜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伸出的手指一凉，似乎碰到了什么黏腻而冰冷的东西。“毒蛇”这个念头在艾弗里脑海中闪电一般划过，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却又意识到这样容易暴露自己，强行保持匍匐的姿势不动。 怀疑是毒蛇的冰冷物体始终一动不动，艾弗里松了口气，然后差一点被突然浓烈起来的血腥气呛出一串咳嗽。继续向前爬行了半米之后，艾弗里感到自己的心脏抽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究竟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 第二十章 拦截，放水，脱身（中） 夜色深沉，一抹浮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光，让荒野上的一切——树木、丘陵、小溪和道路——都变成一团模糊的漆黑，哪怕是最锐利的目光也难以穿透。 然而借助九头蛇卫士铠甲上的光芒，梅林?艾弗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横躺在面前的尸体。不是简单地被杀，而是四肢折断、骨骼碎裂、血肉模糊，头颅被硬生生从脖子上扭了下来，一张沾满血污、扭曲痛苦的绝望面容正对着艾弗里的双眼。 那是维克托，废铁镇反抗军的头领，一位实力非凡的高阶熔金战士。 “真是讽刺啊。”艾弗里偏开目光，心里默默的想着，“维克托头领，原本你应该有个壮烈战死的机会。” 在从废铁镇脱身的时候，他看到战车奥拉为了援救同伴，已经冒险冲入了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废弃磨坊——结果恐怕凶多吉少。然而维克托却没有呆在指挥部里发号施令，而是独自一人偷偷逃离，背弃了身为首领的使命和责任，把众多交付信任的部下和朋友全都丢在脑后。 对照一下反抗军自诩“团结、牺牲、自由”的信条，这位头领的做法真是让人感到讽刺。 此外，四位九头蛇卫士也让艾弗里颇感警惕。 维克托头领是位久经战斗的反抗军指挥官，又擅长逆境作战，逃跑的时候绝对不会丧失警惕。无论是九头蛇卫士成功伏击了他，还是在一场短暂的正面交锋中把他杀死，都意味着这些海德拉子爵的私人卫士拥有惊人的实力。 “希望……他们还没有能力威胁到布里克导师的人身安全吧。”艾弗里诚心诚意的向诸神祈祷，祈求诸神保佑布里克技术长平安脱身，然后双手发力，从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旁边无声爬过。 这是一段艰辛的路程，不过算不上危险。九头蛇卫士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布里克技术长所吸引，加上红铜障壁和炼金斗篷的双重遮掩，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艾弗里的经过。 一切都非常顺利，如果没有那颗流星突然划过夜空的话。 一颗流星，带着呼轰作响的爆破声，拖着长长的深红色尾焰缓缓飞过，几乎把夜空分割成两半。这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只要注意观看，三个，或者五个晚上，总能看到一次流星掠过夜空的场面。 布里克技术长不应该在看到流星后骇然变色，而且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猝然跃起的理由。浓烈到宛如实质的杀机笼罩在实力最差、也最年轻的那名九头蛇卫士身上，后者全身一颤，下意识的双臂交叉，然后用力一挥，两把透明如水晶、薄如羊皮纸的长剑在他身前划出两道致命的弧光。 这不是进攻，只是本能的防御动作。然而布里克技术长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袭来的剑光，杀机继续延伸，目标锁定了夜空中的那颗流星。布里克技术长高高举起右手，闪烁着银白色光泽的巨型扳手浮现在他的手中。 然后就是一声刺耳的锐利呼啸，年轻的九头蛇卫士的水晶长剑撕裂了布里克技术长临时激发的斥力护盾，锋利的剑刃深深咬入他的右侧大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沁红了蓝色工装裤的整条裤腿。 “诸神在上，你这个叛徒！” 布里克技术长发出了一句愤怒和惊讶的咒骂，言辞粗鲁恶毒，语气炽热如火，只有对他很熟悉的艾弗里才能听出，这句咒骂里面蕴藏的情绪是伪装出来的。 年轻的九头蛇卫士已经乱了手脚，他没有反驳，而是下意识的想要收回长剑，向后退却，寻求同伴的帮助。 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巨型扳手高高举起，在最高处略一停顿，随后呼啸着砸了下来。就像是用大铁锤猛击一块水晶似的，年轻卫士的胸口铠甲碎片四溅，后退的速度骤然增快，整个人像是一捆稻草一样高高的飞了起来。 “不，这是致命打击！你竟敢……”九头蛇卫士首领的双眼迅速充斥了血色，面容扭曲，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布里克！你胆敢谋害执政官大人的私人卫士！” “什么卫士？我没看到，我只是宰了个阻拦我追击反叛军高层人物的叛徒而已。”布里克技术长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用扳手指了指自己 年轻的九头蛇卫士足足飞出十多米，撞断了一株粗如廊柱的雪松，这才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鲜血很快就从他的身下奔涌而出，在雪地上晕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啊，啊！老三！”另外两名九头蛇卫士这才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跑过去查看同伴的伤势情况。他们原本心里还抱有侥幸，但是当手指触碰到倒地卫士的胸膛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全透出了一种绝望的晦暗。 这名九头蛇卫士已经没救了，胸骨粉碎，内脏宛如一团肉泥，这样沉重的伤势就连真正的导师级熔金战士都无法幸免，只有擅长催化青钢的“血库”还有可能生存下来。 “宰了那家伙，为老三报仇！”两名九头蛇卫士几乎是同时起身，怒吼着拔剑出鞘，一左一右的朝布里克技术长包抄过去。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有个声音在高声怒骂，那是九头蛇卫士首领试图控制局势，“等一等！”他脸色铁青的吼叫着，“不要冲动！执政官大人会为我们讨回这笔血债！” 然而没人愿意听他的话，两名失去了亲兄弟的九头蛇卫士当然充耳不闻，布里克技术长也只是露出冷笑，冰冷而凶狠的目光落在渐渐逼近的两人身上，同时迅速吞下一瓶炼金药剂，止住了大腿上流淌不停的鲜血。 “已经没有人敬畏金骑士这个威名了吗？”布里克技术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丝丝仿佛钢铁撞击的颤音，“那么从今夜开始，就让这个威名再一次响彻明尼苏达城邦的上空吧！” 银白色的光芒猛然爆闪，在漆黑的夜空里尤其显得耀眼炫目。每一位九头蛇卫士都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两人立刻停下脚步，摆出防御的姿势，铠甲微微震颤，发出悦耳的共鸣。 然而让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布里克技术长选择的目标，是那位一脸气急败坏，咒骂不停，然而始终没有拔剑出鞘的卫士首领。 卫士首领自己也没有想到，但是他实力够强、反应够快，在巨大扳手猛然砸下的时候，已经举起连鞘长剑，在头顶上交叉封挡。这是一个中规中矩、无可挑剔的守招，配合炼金铠甲和长剑的秘术激活，足以抵御资深导师的全力一击。 “啪！” 第一声气爆响起的时候，另外两名九头蛇卫士的心里还升起了有些扭曲的快感。“布里克，你在找死。”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队长原本没打算参与进来，还在考虑怎么平息这件事情，你居然把他当成首要目标，以一敌三，就是金骑士也要大吃苦头。”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按照九头蛇卫士的设想，第一声气爆响起，接踵而至的就是第二声、第三声，到最后气爆的声音几乎连成一片，连听都听不清楚了。 卫士首领确实身手不凡，在猝不及防的前提下，他硬是挡住了布里克技术长的成名绝技——多重打击，抵挡了足足三秒钟。 对于普通人来说，三秒钟时间实在太短，可能只是迟疑一下，或者稍微踌躇的时间。但是对于久经战斗的九头蛇卫士来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冲上来，加入这场战斗。 布里克技术长做好了遭受夹击的准备，他把一部分精神力集中在身后，准备依靠强化的斥力护盾抵抗第一轮打击。那会让他受些伤，不过他有信心自己的伤势不会很重，毕竟九头蛇卫士以结成战阵和擅长防御著称，攻坚能力比真正的导师级熔金战士要差了不止一筹。 然而直到银白色扳手强行攻破了九头蛇卫士首领的防御姿态，把此人的右侧肩膀连同胸膛都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布里克技术长也没有等到来自身后的袭击，反而听到了一阵暴跳如雷的吼叫。 “是谁偷袭我们，滚出来！”一名九头蛇卫士捂着半边面孔，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里面流淌而出，一把水晶剑已经被他丢在了地上，另一把水晶剑挡在自己的面前。“执政官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嗯，在此之前，我应该不会放过你们才对。”布里克技术长给了奄奄一息的九头蛇卫士首领最后一击，然后转过身来，扳手指着两名脸色惨白的对手。“二对一，人数优势还在你们那边，不要失去挑战的勇气哦。” 即使是有着刻骨的仇恨，能够鼓起勇气直面死亡也是件困难的事情，至少这两名九头蛇卫士的勇气已经衰落，愤怒和仇恨更是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这……可能是个误会，布里克导师。”一名九头蛇卫士咽下满嘴苦涩，努力争取着一线生机，“我们愿意向诸神起誓，就是在执政官大人面前，我们也会这样说。” 布里克技术长略一思忖，轻松的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劳烦二位向执政官大人撒谎，真的没有必要。”他的扳手再次扬起，银白色的光芒辉映四周，“你们二位，做好准备了吗？” 第二十一章 拦截，放水，脱身（下） 九头蛇卫士是明尼苏达城邦执政官海德拉子爵私人聘请的护卫，不在城卫军序列之中，哪怕是明尼苏达的军事长官也无权指挥他们。每一位九头蛇卫士都是精挑细选的高阶熔金战士，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实力强悍，即使面对导师级的对手也不会胆怯避战。 布里克技术长不是普通的熔金术导师，两名吓破胆子的九头蛇卫士也算不上棘手的麻烦。钢铁激烈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最多几次呼吸的时间，梅林?艾弗里就听到了先后间隔很短的两声惨叫，然后万籁俱寂。 胜利的一方毫无疑问属于布里克技术长，但是艾弗里不知道这位布鲁弗莱学院声名显赫的守护者是否愿意见到自己。他在雪地上继续趴了两分钟，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及遥远的废铁镇方向传来的模糊声音，艾弗里什么都没有听到。就在他有些沮丧的爬起身来，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点温和的橙红色光芒就在身边亮起，然后是烟草熟悉的呛鼻味道。 “唉，小艾弗里，你可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学徒。”布里克技术长抽着木刻烟斗，两道粗眉在额头上几乎纠结成一团，“你那篇论文吸引了足足七位导师的兴趣，让罗文副院长焦头烂额，也让他把找到你作为悬赏任务报了上去。” 他停顿了一下，敲了敲烟斗里面的灰烬，也让艾弗里有时间思考一下自身的处境，“有个好消息，如果现在你愿意回去的话，相信人身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还能得到一笔让导师们都会心生嫉妒的优厚积分。” 艾弗里没有马上做出回答，周围安静下来，耳畔能听到风吹过疏林的沙沙声，遮挡住月光的那抹云彩渐渐飘开，带些微蓝的月光洒落大地，平添了一种肃穆的气氛。 “我……”艾弗里咽了口唾沫，这个好消息确实让他动了心。回到布鲁弗莱学院的高墙之后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他这段时间运气显然不怎么好，选择长途篷车都会碰上战车奥拉这种帝国知名的通缉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反抗军合作一段时间，却又让一场奇袭毁了所有计划。 艾弗里真想开口答应，然而深藏心底的智慧之都的秘密——绝对不可以被他人所知——却让他的声音凝滞下来，最终咽回了喉咙里面。 “布里克技术长，如果我就这么跟您回去，我会为自己感到羞耻。”艾弗里的语速很慢，字斟句酌，仿佛正在帮助自己下定决心，“那篇论文只是我异想天开的推论，或许蒙对了一些实验结果，但是缺乏完整的理论支持，除了给那几位积累最雄厚的导师以一定启发之外，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 布里克技术长挑了挑眉毛，兴味盎然的目光打量着年轻人，“所以呢？学徒艾弗里，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我还是决定离开，离开布鲁弗莱学院，离开明尼苏达城邦，到一个人际关系没这么复杂的地方去。”艾弗里声调低沉、但是语气坚决的表示说。“布里克技术长，很抱歉，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辜负，我的期望？”布里克技术长一脸惊奇，“怎么会呢？学徒艾弗里，告诉我，到了新的城邦，你会放弃炼金术的研究吗？” 艾弗里想都不想的摇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在布鲁弗莱学院能够学到的东西，在其他地方你也未必学不到。何况我从来都不认为，你需要接受那些脑筋僵化，只会照本宣科的学院导师的教导。”布里克技术长露出了一个豪迈的笑容，用手在艾弗里肩头重重拍打两下。 “好啦，在这里耽搁太久的话，那些嗡嗡叫的苍蝇可能就会追过来啦。趁着天色还没开始放亮，你快离开吧，我在这里处理这群小蛇的尸体，顺便替你遮掩一下。” 艾弗里只是听到过九头蛇卫士这个名字，对这些强悍的熔金战士实际上的身份并不了解——私人卫队不属于城卫军序列，即使海德拉子爵发现真相，也只能凭借私人身份去找布鲁弗莱学院的麻烦。布里克技术长的解释没有让他生出丝毫怀疑，反而满心都是感激之情。 “布里克技术长，谢谢您……”其余的话噎在了嗓子里面，艾弗里只觉得舌头笨拙，声音嘶哑，完全表达不出自己的真实意思。 “不客气，没有人能够在金骑士的面前，伤害到布鲁弗莱学院的学徒。”布里克技术长咧了咧嘴，大手一挥，“除非这个学徒蠢到走漏行踪，被那群像是秃鹫一样讨厌的治安官抓回来。” 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看天色，“等到一切风波消失之后，你再请我喝上一杯吧，希望那时候你已经不是学徒艾弗里，而是导师艾弗里了。” 艾弗里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手抚胸膛，向布里克技术长行了个学徒礼。布里克微笑着回礼，他抬起的手指在额角停留了很久，直到艾弗里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直到最轻微的脚步声也难以听到，直到红月升起，于蓝月遥遥相映，洒落的月光改变了雪地、疏林和脚边岩石的颜色。 “出来吧，老朋友。”布里克技术长沉稳的开口说，“我在这里可不能停留太久，最晚在天亮之前，就必须返回布鲁弗莱学院。” “那真是……可惜啊，如果你能够多呆两个小时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宰掉那个黑寡妇了。”一个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沉沉夜幕之中传来，如果艾弗里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得跳起来。 那是战车奥拉的声音。 “就凭你和我两个人？”布里克技术长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即使你毫发无损，我也状态完美，想要击败黑翼死神很容易，但是杀死她可就太困难了。”他一面说，一面举步向前，“来吧，老朋友，我护送你离开，这一次你的灵魂受损严重，恐怕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呢。” 第二十二章 神秘废墟的变化（上） 与布里克技术长分开之后，梅林?艾弗里在夜幕的掩护下走了很久，直到玫红色的晨曦隐隐出现在天边，才找了一处举例道路不远的稠密树林歇歇脚。 在布鲁弗莱的炼金学徒之中，艾弗里算得上体质出色。由于脑子里面塞满了失落文明的知识，他很重视体力锻炼带来的好处。 通常而言，艾弗里不是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进行研究，就是跑到学院广场上挥汗如雨，甚至偶尔还和担任保卫工作的中低级熔金战士较量一下。 然而他毕竟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真正的熔金战士，经过一番鏖战和半个晚上的徒步跋涉，艾弗里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双脚沉重酸痛，几乎快要失去知觉了。 由于事发突然，艾弗里的绝大多数随身行李都失落在废铁镇，身边只有几瓶炼金药剂和随身的药剂师挎包。这些药剂和挎包里面的融金术材料都称得上价值不菲，足以支撑前往考文垂的旅途费用。 然而等到背靠大树休息一阵之后，艾弗里才沮丧的想起来，他已经和桑丘商人谈成了一笔交易，用自己身边的全部融金术材料，换来了一件拥有精神力防护和隐匿气息功效的炼金斗篷。 这件斗篷还在艾弗里的肩后飘扬，只是因为遭到战斗波及显得更加破旧了。年轻的学徒考虑了一会，取出强化测金术的金属薄片贴在额头上，开始集中精神力，沟通智慧之都散发的独特波动。 或许是身份转变为正式居民的缘故，这一次艾弗里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感到全身传来隐隐约约的失重感，随后是一阵强烈的光影闪烁。等到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背后的笔直雪松已经变成了一堵残损断壁，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深沉如永夜的黑暗之中。 只有一座用建筑碎片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屋依然灯火通明。 艾弗里惊讶的揉了揉眼睛，周围的废墟让他感到非常熟悉，但是他可以发誓，自己在上次离开之前绝对没有看到过这座小屋。 智慧之都在几百上千年之前，就已经是是一片死寂的城市废墟，只有引导者魔像和极少数神秘区域还有上古文明的点滴痕迹残留。这座突然出现的简陋小屋与上古文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无论是建筑碎片搭建的墙壁，泥浆粘合的缝隙还是摇摇欲坠的外形，都很像是由拾荒者搭建的临时窝棚。 智慧之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拾荒者，因为在最初点燃智慧之光的时候，头脑愚笨和没有得到基础教育的临时居民恐怕都会一筹莫展，最后在黑暗之中耗尽精神力而死。能够活下来成为正式居民的人，至少也是拥有正式资格的炼金术师。 艾弗里摸了摸手指上的冰霜皇帝戒指，整理了一下肩后的斗篷和腰间的挎包，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然后尽可能蹑手蹑脚的朝简陋小屋接近。 艾弗里必须弄清小屋里面究竟存在什么威胁。这里是他在智慧之都的落脚点，他必须保证绝对安全，哪怕小屋里面躲着一位敌意十足的炼金导师，他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接近简陋小屋的过程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艾弗里在墙壁上找到了一处没有封堵好的缝隙，橙红色的灯光从缝隙间流泻出来，让人一看就心生暖意。 “无论看到什么东西，我都必须保持冷静。”艾弗里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哪怕是上古文明典籍中提到的血戮妖、猎颅者或者易形怪，我也必须绝对安静。任何微小的声音都有可能让我送掉性命。” 足足进行了两分钟心理建设，艾弗里才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渐渐镇定下来。他用斗篷裹住身体，慢慢探出头去，眼睛凑近那道缝隙…… “诸神在上！”艾弗里双眼瞪大，勉强遏制住一声惊叫，面庞因此涨得通红，“这是……撒图姆药剂师？还有废铁镇的维克托头领！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屋外表简陋，内在却还勉强说得上舒适。屋子中间是一张宽大的融金术实验台，各类精巧设备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实验台一侧是个巨大的壁炉，里面燃烧着暗红色的石炭，提供源源不断的暖意和光明；另一侧贴墙放着一排厚重的药剂柜，柜门全都敞开着，里面整齐有序的摆放着标准化的透明药剂瓶，瓶身上贴着小巧的标签。 对于一位痴迷于调制药剂的融金术学者来说，这座简陋的小屋无异于父神垂怜的幸福天堂。 撒图姆药剂师就是如此。这位身材瘦削、心胸狭窄、有着一张刻薄面孔的药剂师一副狂热的神态，半个身子伏在实验台上，双眼眨都不眨的注视着正在进行的融金术实验。 在他的面前摆着整整两排水晶烧杯，酒精喷灯燃烧正旺，烧杯里面的液体沸腾着，散发出来的蒸汽在实验台上方凝聚成久久不散的彩色雾团。 撒图姆药剂师仔细观察着每个烧杯里面的药剂调制情况，不时伸出手去，朝某个烧杯里面投入些许原料，脸上的表情随着药剂产生的变化而变化，时而喜悦，时而紧张，时而懊恼，看上去有些滑稽，却又让人张不开嘴巴嘲笑。 艾弗里非常肯定，哪怕自己走进小屋，来到撒图姆药剂师的面前，这位曾经满腔敌意和嫉妒的药剂师也不会抬起眼睛来看他一眼。这是药剂师的天堂，原料应有尽有，设备精巧完备，配方多不胜数，才没有时间去嫉妒别人呢。 维克托头领显然没有被撒图姆的狂热所感染，这位颇具指挥才能的高阶熔金战士坐在壁炉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姿态看似轻松，实际上却像是绷紧的弓弦一样，随时都可以跳起来进行战斗。一把火药手枪和一柄闪烁着电火花的细刺剑放在他触手可及的橡木矮桌上，艾弗里毫不怀疑它们能够展现出来的强大威力。 拥有冰霜皇帝戒指这张底牌，艾弗里并不畏惧维克托头领，更不把没什么实战能力的撒图姆药剂师放在眼里。然而艾弗里亲眼见到维克托头领血腥而狰狞的尸体，也见到了撒图姆药剂师坍塌成一片废墟的住宅。他相信这两个人都已经死去了，出现在这里的究竟是亡灵，是幻影，还是某种更加难以对付的东西呢？ 就在艾弗里犹豫不决，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屋的壁炉里面突然冒起一股劈啪作响的火焰，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燃烧的面孔。 “欢迎此地领主，市民梅林?艾弗里前来视察。”那张面孔发出的声音同样劈啪作响，像是火焰在燃烧，“药剂师小屋现有红铜级雇员一名，钢铁级守卫一名，垃圾及以下等级药剂四十二瓶，红铜级药剂五瓶，请您指示。” 第二十三章 神秘废墟的变化（下） 梅林?艾弗里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年幼的时候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药剂店铺的希望，会用如此奇怪而不可思议的方式达成。 从壁炉之中冒出的火焰脸庞自称“辖地助手”，向艾弗里介绍了药剂师小屋的来历，以及获得正式居民身份之后，智慧之都发生的其他变化。 或者说，智慧之都原本就拥有这样的能力，只不过权限不对临时居民开放而已。 虽然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成为废墟，但是作为凝聚了整个上古文明炼金术最高水准的城市，智慧之都依然残存着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药剂师小屋所属的灵魂建筑就是其中之一。 智慧生命的灵魂存在非常强大的力量，这在失落的上古文明和现今炼金术典籍之中都有所研究和涉及，也不乏令人惊叹的成果。智慧之都建造于上古文明末期，战乱和崩溃的苗头已经出现，为了确保城市的安全，除了正式居民必须拥有强大实力或者潜力之外，还必须拥有能够源源不断的产出炮灰、仆役和战略物资的能力。 经过无数次研究、对比、成功和失败，智慧之都的建造者们最后确定了一种名为灵魂建筑的最优方案。这种建筑以拥有强大信念的智慧生命灵魂为依托，以智慧之都正式居民为掌控者，能够产出战略物资，提供仆役与炮灰，还能够根据寄宿灵魂的强度提升而进行强化。 换句话说，如果撒图姆药剂师成功晋升或者更换更强大的炼金术师灵魂，药剂师小屋就会自行强化为导师商铺、宗师会所、大宗师殿堂，乃至最终形态的融金圣殿。 另一方面，如果将灵魂建筑的寄宿灵魂从撒图姆药剂师更换为维克托头领，药剂师小屋就会变更为流浪者巢穴，失去产出融金术原料和炼金药剂的能力，换来每天制造出五名低级熔金战士的能力。 自称“辖地助手”的火焰脸庞最后说，灵魂建筑大致上可以分为五个种类，每个种类从最低的红铜级到最高的精金级有四种形态。至于最终形态的灵魂建筑，必须等到掌控者——也就是梅林?艾弗里能够驾驭宗师级的能力之后，才有可能强化出来。 而且由于智慧之都目前受创严重，目前所有灵魂建筑都只能达到上古文明的钢铁级，也就是现在的导师级。换句话说，即使是艾弗里能够弄到炼金术宗师的灵魂，也无法让灵魂建筑达到相应的等级。 艾弗里当然弄不到宗师级灵魂，实际上就连这两个灵魂是怎么进入智慧之都的，都让他感到一头雾水。他只能揣测着分析，认为自己触碰过维克托头领的尸体，又击败过撒图姆药剂师，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因此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联系。 好在成为灵魂建筑的寄宿者之后，撒图姆药剂师和维克托头领生前的记忆和能力依然保留，但是思考问题的方式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对于身为掌控者的艾弗里没有丝毫敌意，反而表达出某种程度上的服从。 “能够尽情的进行融金术实验，调配药剂，研究配方，这里就是我的梦想之地。”撒图姆药剂师语气坦诚，一向倨傲刻薄的脸上居然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我曾经做了一些傻事，骄傲和嫉妒挡住了我的眼睛，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太蠢了。我要向您道歉，艾弗里先生，请您原谅我的愚蠢。” 虽然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但是艾弗里还是爽快的原谅了撒图姆，并且承诺不会把药剂师小屋转变为其他类型的灵魂建筑。年轻的学徒本来就不是一个苛刻的人，药剂师小屋源源不断出产的药剂和原材料，又远比流浪者巢穴出产的初级熔金战士有用得多。 这番交谈让维克托头领颇为沮丧，因为他对于融金术几乎一窍不通，也不喜欢这种“摆弄瓶瓶罐罐汤汤水水”的能力，结果就是连给撒图姆药剂师担任助手的资格都没有。 维克托头领不是个蠢人，他知道如果在药剂师小屋和流浪者巢穴之中选择一个的话，前者肯定能够带来最大的收益，但是当他听到艾弗里作出同样决定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前反抗军头领没有想到的是，艾弗里对于他的重视程度，还超过了撒图姆药剂师。 安抚好满脸狂热的撒图姆之后，年轻的学徒回到壁炉旁边，向依然漂浮在空中的火焰脸庞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不明白，辖地助手，与药剂师小屋相比，流浪者巢穴有什么价值呢？难道我可以带着制造出来的初级熔金战士离开智慧之都吗？” “当然可以，市民梅林?艾弗里，你有这个权限。”火焰脸庞说出了让艾弗里大吃一惊的回答，“当然，这需要引导者魔像为你开启权限，而且每带离一名钢铁级以下的熔金战士，您需要支付20市民积分。” 艾弗里暗暗咋舌，或许在与桑丘先生进行交易之前，他不清楚市民积分的价值，但是交易之后他就有所体会了。区区150积分加上些许人情，就能换到一枚宗师级炼金物品，放在智慧之都以外的地方，简直就不可想象。 相比之下，带离一名导师级熔金战士就需要100积分，代价实在是相当高昂。 好在维克托头领还差一线才能达到导师级，从火焰脸庞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艾弗里松了口气，转向紧张到脸色微微发白的维克托头领，说出了令他欣喜若狂的请求。 “维克托先生，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不只是您身为高阶熔金战士的实力，更主要的是您的头脑和您的经验。”年轻的学徒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我想去考文垂，那里帝国的势力极为微弱，但是局势也是一团乱麻。我需要您帮助我掩饰身份，在那里站稳脚跟，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建立起属于我自己的荣耀和威名。” 第二十四章 遭遇疯桶，爆发冲突 离开药剂师小屋之前，梅林?艾弗里拿走了全部红铜级炼金药剂，还不顾撒图姆药剂师恳求的目光，把仓库里面有点价值的原材料全都搜罗一空。 “我欠了别人很大一笔财富，这些都未必能够抵得上。”艾弗里有些狼狈的解释说，“撒图姆前辈，您看您忙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明天仓库就会被重新填满，不会耽误您进行融金术实验的。” “多谢关心，但是灵魂用不着休息。”撒图姆依然不满，不过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有机会的话，给我带几个助手来，我有种感觉，说不定我快要晋升导师级了。” 给药剂师小屋增加助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艾弗里满脸尴尬的胡乱点了点头，带着维克托头领离开了药剂师小屋，然后回到进入智慧之都的地方，点燃智慧火焰，开始呼唤引导者魔像。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引导者魔像没有很快做出回应，直到几分钟后，智慧火焰才开始膨胀，扩大，形成了前往神秘洞窟的传送门。 艾弗里的性格之中有些冒险因子，然而有时候却又显得过分谨慎。听了布里克技术长的一番言辞，他就可以放弃布鲁弗莱学院安稳的学业生涯，独自一人踏上逃亡之路。所以在呼唤引导者魔像出现些许延迟的特殊情况下，他的心里泛起不安的感觉，嘱咐维克托头领做好应对突发事变的准备，又摸了摸手指上的冰霜皇帝戒指，这才踏入传送门。 时空跃迁的眩晕感刚一消失，艾弗里就听到了一个干涩生硬，仿佛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的声音。 “两只小老鼠，传送来了。”那个声音一面说，一面逼近过来。在艾弗里尚未完全恢复清晰的视野之中，正在逼近的不像是人影，倒像是个安着滑轮的铁皮桶。 “弱小的东西，不该存在，汉革雷不允许。” 毫无掩饰的杀机迎面扑来，艾弗里不假思索，迅速后退，同时摩挲着冰霜皇帝戒指，激活了其中最具牵制性的冰封光环技能。以他的双脚为核心，一片微微泛着淡蓝色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散开，把四周变成了呵气成霜、冻彻骨髓的极寒世界。 手持电击细刺剑和火药手枪的维克托头领大步向前，与艾弗里擦身而过，挡住了还在迅速逼近的身影。“请停步。”他朝着前方地面开了一枪，雷鸣般的枪声响彻洞窟，“我们没有敌意！” 身影停了下来，不过肯定不是因为枪声的威慑，而是冰封光环冻住了他身体下方的两排滑轮。这家伙确实像个铁皮桶，高约一米半，表面全是花里胡哨、宛如涂鸦一般的彩色斑纹，桶身中部伸出四条纤细的多关节金属手臂，每只手臂都抓着一根圆柱形的怪异工具，看上去有些像是探矿灯。 “感觉有点古怪，给我的。”铁皮桶上方的盖子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极其古怪的金属面庞，两颗又圆又大的水晶球镶嵌在面庞左右，每颗水晶球的中间都燃烧着一簇蓝色的火焰。“臣服，向我，不然，杀了。” 随着铁皮桶傲慢而生硬的宣言，属于导师级强者的骇人气息顿时浮现，让艾弗里感到一阵窒息。维克托头领身为高阶熔金战士，抵抗这股气息的能力倒是稍微强些，然而除了挺直身体挡在前面，他什么都做不到。 “欺凌弱小的嘴脸真难看，汉革雷?格里弗斯，你又在发疯了。”有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那人没有丝毫帮助艾弗里的想法，只是站在一边说起风凉话。“这两个人弱成这样，有什么值得你花费心思的地方呢？” “有古怪，让他们臣服，我必须。”铁皮桶一面回答，一面继续逼近，冰封光环带来的迟缓、冻结效果并不能够真正阻挡住这个家伙。 借助维克托头领的掩护，艾弗里总算是缓过一口气，立刻转动了一下冰霜皇帝戒指，然后朝着铁皮桶伸出右手。几道纤细的深蓝色光芒无声无息的激射而出，在空中留下了苍白冰冷的轨迹。 这是威力逼近宗师级的极寒射线，在冰封光环的范围内威力还有上升。铁皮桶的双眼猛然闪烁了一下，火焰由蓝转红，身体中间发出“嘀”的一声警报，紧接着两排滑轮逆向转动，细碎冰渣飞溅而起，同时挥舞起四条多关节手臂。 耀眼的光芒纵横交错，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光网，极寒射线与光网稍一接触，就纷纷发出清脆的声音炸裂开来，形成一团又一团温度极低的蓝色浓雾。 下一瞬间，铁皮桶顶着满身白霜冲出浓雾，挥舞着四条手臂冲向梅林?艾弗里。维克托头领试图阻挡，然而他的电击细刺剑刚刚刺出，就陷入了一片眼花缭乱的剑光之中，勉强收回来的时候，不但剑身到处都是缺口，就连持剑的手臂上也多了两道深黑的烙痕。 艾弗里看上去已经是束手无策了，身为高阶熔金战士的维克托头领几乎失去了战斗力，年轻学徒的几手把戏当然更加排不上用场。不过他已经镇定下来，抓住了唯一的机会。 “引导者，我申请干预仲裁。” “市民梅林?艾弗里，你的干预仲裁申请通过。”引导者魔像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同时一束强光从洞窟顶部射下，恰好把汉革雷?格里弗斯笼罩其中。 被强光笼罩之后，铁皮桶的疯狂劲头顿时更上层楼。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从他的身体内部发出，四只多关节手臂宛如轮盘一样飞速旋转，耀眼的剑光不断切割着、撕扯着笼罩四周的强光。 然而汉革雷?格里弗斯的疯狂反抗没有任何作用，无论引导者魔像还残存着多少能力，身为智慧之都核心之一，他都不是区区一个资深导师就能够抗衡的对手。强光没有丝毫波动的笼罩着汉革雷，直到他平静下来，双眼重新浮现出蓝色冷光，四只手臂垂落身侧。 “经仲裁，无理由袭击智慧之都正式居民，应处以驱逐出境的惩罚，并且在480小时之内不能返回。”引导者魔像头部的水晶管闪闪发亮，”市民汉革雷?格里弗斯，请做最后陈述。” 汉革雷骂出一句脏话作为回应，语气激烈，仿佛让空气都为之燃烧，但是内容却让人根本摸不到头脑。 “最后陈述不予认可。”引导者魔像说，“驱逐开始。”两道扭曲的黑色缝隙出现在汉革雷的身体两侧，然后缓缓合拢。 随着一声响亮的爆鸣，汉革雷的整个身体消失在强光之中，只留下一片时空传送产生的半透明涟漪，在原地缓缓散开。 眼看着铁皮桶消失，而他的同伴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一脸歉意的耸了耸肩，然后回到了神秘洞窟深处。艾弗里松了一口气，扶起维克托头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从药剂师挎包里面挑了一瓶泛着青绿色光芒的药剂。 “这是稀释之后的青钢溶液，即使是不能直接催化，对于伤势也有好处。”艾弗里把那瓶药剂递给维克托头领，“你留在这里包扎伤口，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我有正式居民的身份，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找麻烦了。” 第二十五章 与桑丘先生的第二次会面 引导者魔像周围聚集着不少人，让这座神秘洞窟比梅林?艾弗里来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热闹。 年轻的学徒一面转动着冰霜皇帝戒指，一面在人群外围逡巡。因为当面使用测金术是一种很不礼貌的挑衅行为，所以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实力究竟是强是弱。但是光从汉革雷?格里弗斯的同伴所站的位置上就能推测出，眼前这些人之中恐怕不乏资深导师，甚至还可能有炼金术宗师混迹其中。 布鲁弗莱学院的第一院长拥有“莫提之手”的美誉，公认为是明尼苏达城邦最接近宗师的炼金术师，也有人声称第一院长阁下已经踏入了宗师的殿堂，由此可见一位炼金术宗师有多么罕见。如果艾弗里愿意出售手上那枚冰霜皇帝戒指，就是换来半个布鲁弗莱学院都不奇怪。 引导者魔像似乎正在发布什么重要消息，围在魔像周围的每个人面前都亮着一片光幕，不过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够看到光幕上究竟显示着什么。艾弗里绕了半圈之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席地坐下，把双手放在身前。 “开启废旧物资交易平台。” 一片光幕浮现在艾弗里的面前，与上次打开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同。光幕上半部分偏右，公告栏位置上滚动着一行花体字，艾弗里粗略看了一遍，心绪不禁为之微妙的沸腾起来。 引导者魔像确实发布了非常重要的消息，那是三个长期任务，面向所有智慧之都的正式居民，报酬极为丰厚，除了市民积分之外，还有来自上古文明的炼金术知识和实物奖励。 为了吸引正是居民们完成任务，公告栏下方还展示着实物奖励之中的一部分——毫无疑问，是最珍贵的那些——炼金物品，其中有一把造型非常古朴简洁的银杉木长弓，一块厚重斑驳、毫无装饰花纹的盾牌，还有一把剑刃宛如夜幕般漆黑无垠，却又闪烁着点点游离星子的双手巨剑。 此外还有十几种炼金物品和药剂进行展示，造型各异，光彩夺目，最差的评价也是秘银级。艾弗里尤其关注一瓶深紫色的药剂，评价不算最高，但是功效却是年轻学徒最为渴求的。 那是智者药剂，配方早已失落，实物亦无储存，艾弗里只在一些最古老的残篇断简之中看到过关于这瓶药剂的描述。 服下智者药剂之后，会让思维转动速度加快数百倍，时间因此被拉伸得极为漫长，同时服用者的头脑变得无比清明，就连遗忘在最深处的记忆也会被回想起来，只要是正确的知识一定会融会贯通，而谬误的地方会被一一指明。 然而这些都不是智者药剂最重要的功效，只有很少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才会知道，智者药剂最重要的用途就是为那些积累雄厚、底蕴足够，偏偏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踏入宗师殿堂的炼金术师，带来这个至关重要的机会。 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买家，艾弗里相信，对方完全可能会倾其所有，来购买一瓶智者药剂。 连连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之后，艾弗里才勉强自己把目光从公告栏移开。那些奖励确实非常诱人，然而艾弗里并不缺乏自知之明，引导者魔像公布的长期任务难度极高，即使是炼金术宗师也难以独力完成，一支支团队的形成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在这样一些以导师级为主力的团队里面，高阶熔金战士只是炮灰而已。艾弗里没兴趣去当炮灰，从公告栏移开目光之后，他找到了自己唯一一个有过交谈的名字。 低级交易商桑丘。 艾弗里提出了交谈申请，然后耐心的等待了几分钟。桑丘的名字虽然很快亮了起来，意味着他已经得到消息，然而却始终没有回复，直到一只胖手拍了拍艾弗里的肩膀。 年轻的学徒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身体一歪，戴着冰霜皇帝戒指的右手指向来人。来人给吓了一跳，张开双手示意没有威胁，胖脸上满是尴尬的苦笑。 “唉，唉，艾弗里先生，我又没说不允许您赊账，更没说不允许您退货，您没必要用我的货品干掉我吧？” 原来是桑丘先生，看上去比光幕之中的形象更要胖一些，穿着一件仿佛丝绸一样柔滑、却又带着金属光泽的长袍，光秃秃的脑门上全是晶莹的汗水。 艾弗里也不禁有些尴尬，右手继续上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非常抱歉，桑丘先生，我没注意到您也来了。”他一面说，一面把随身的药剂师挎包打开，把里面的融金术材料全都拿了出来。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变故，我所在的村子遭到了袭击，损失很惨重。”艾弗里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独自伫立的维克托头领。“他是村子的守卫队长，在袭击之中不幸身亡，好在我当时距离比较近，成功让他在灵魂建筑里面复活了。” “所以……您打算花费积分，带这个人离开？”桑丘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东西，“哦，真是情深义重的好小伙子。艾弗里先生，我对您的人格可是越来越敬重啦。” 艾弗里有些心虚，干咳一声，引开话题，“和您做交易是我的荣幸，桑丘先生，没有您交易给我的两件炼金物品，我恐怕就没法活着回到这里了。” “哪儿的话，艾弗里先生，您一定不会这么早就送命的，您是位能干大事情的年轻人，我这双眼睛可从没看错过人呢。”桑丘把胖手一拍，“哦，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个人需20市民积分才能离开智慧之都，所以您交换给我的市民积分，就只剩下130了。” 艾弗里感到自己的面颊正在发热，不用看肯定已经通红了，但是他还不得不说下去：“我给您额外带来了一些融金术材料，希望能够弥补一下您的损失，剩下的20积分先赊欠一段时间，等我赚到之后一定给您补齐。” 桑丘检查了一下艾弗里拿来的融金术材料，还捻了一撮秘银粉末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几分钟后，胖商人直起腰来，脸上的表情除了诚恳，还是诚恳。 “您能在返回智慧之都后，主动和我取得联系，我相信您绝不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当然啦，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同意您暂时赊欠20市民积分，等到手头宽裕了再还上这笔账也不迟。” 桑丘先生笑眯眯的呼唤出交易平台，面对面的向艾弗里发出了付款请求。看着130市民积分到手，他的笑容不由得更加灿烂了。“正如我所说，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客户，艾弗里先生，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和您继续做生意，赊欠一些都不是问题。” 听着桑丘先生的客套话，艾弗里感到轻松了许多。无论怎么说，他现在的欠账只剩下20市民积分，考虑到高品质中和材料的价值——非常高昂，但是绝对比不上一件导师级炼金物品的价值。艾弗里相信自己会很快还上欠账，说不定还能发笔横财。 聚集在引导者魔像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三个长期任务的发布让他们的心理发生了改变。一些独来独往的强者开始考虑建立自己的势力，抱团取暖的人们也在考虑是否扩大团队规模，或者选择更加强有力的首领追随。 汉革雷?格里弗斯的同伴在离开之前，还特地和艾弗里打了个招呼。原本的四人团队已经扩张到了六人，除了说话刻薄、脸上挂着嘲讽微笑的高个子青年之外，还有一位曲线夸张丰满、明显带有魅魔血统的妖艳女人，一位看上去活像是具干尸的老头子，和两名宛如孪生兄弟的大个子护卫。 艾弗里谨慎的和青年交谈了几句，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废话。看上去青年似乎对艾弗里——或者是他手上的戒指很感兴趣，话里流露出招揽的味道，不过艾弗里没有接茬，青年也就闭口不谈了。 胖商人桑丘一直没有离开，陪着笑脸站在艾弗里身边，看上去好像是年轻学徒的同伴。艾弗里不知道这位商人究竟起到了多大的支持作用，不过在那些人离开之后，还是再次向桑丘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桑丘笑着接受谢意，然后带些诡秘神色的眨了眨眼睛，“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不想过充满风险和机遇的生活，但是毕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多少也认识了一些人。艾弗里先生，如果您想要选择一个团队的话，一定在交易平台上联系我哦。” 对于胖商人的一片好意，艾弗里只能微笑着再次道谢。不过他并没打算参与到这三个高风险的任务之中，所以对找寻团队加入更是没什么兴趣。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明尼苏达城邦的势力范围。艾弗里一面盘算着，一面朝维克托头领走去。有这么一位高阶熔金战士跟在身边，他总算是多了几分底气，再一次考虑起乘坐长途篷车的旅行方式了。 这一次总不会再遇上哪个久负盛名的通缉犯了吧？ 第一章 一队倒霉的雇佣兵 春寒料峭，夜风颇冷。 夜隼小队的副队长，半精灵尤尼肯?云雀脚步轻盈的掠过青绿草地，发出的声音并不比一只出洞觅食的负鼠更大。在他的身后，大约二十米左右，跟随着五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些人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然而在尤尼肯微微颤动的尖耳朵里，依然吵得像是一整队全副武装的矮人。 穿过一处位于缓坡上的稀疏树林之后，尤尼肯伏下身子，同时向身后打出“隐蔽”的手势。目标就在前方——缓坡的尽头，依着岩壁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几栋小屋，远远望去仿佛精巧的玩具盒子，其中一栋小屋的窗口映射出微弱而温暖的灯光。 “看上去没有丝毫危险。”尤尼肯默默的想着，然而脖颈后方的先祖图腾刺青正在灼烧，那是危险的象征，烈度前所未有。 尤尼肯虽然有着一张属于少年人的稚气可爱脸庞，但那是因为他的半精灵血统的缘故。实际上他在世间已经度过了四十个年头，云雀这个绰号在考文垂城邦的雇佣兵公会里面，也是赫赫有名的。 “真是荒谬，我应该拒绝这个任务才对。”尤尼肯皱紧眉头，这个表情经常能够让母性情怀过剩的女雇主投来怜爱的目光，“圣莫拉塔在上，为什么雇主非要查清这批突然出现的炼金药剂的来源呢？” 雇主当然有这样做的理由。半个月前，一批品质上佳、价格低廉的炼金药剂突然出现在考文垂集市上，瓶身没有任何熟悉的药剂师徽记，数量虽然不足以撼动物价，却也足以让联手垄断炼金药剂市场的两家商会忧心忡忡。 夜隼小队的要价抵得上两个正规佣兵团，如果不是雇主看重他们完成任务的比例高得吓人，也不会这么慷慨大方了。 后面传来了隐隐的骚动，似乎有人在压低嗓门抱怨着什么。尤尼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本来想独自一人执行任务，经验告诉他，这类任务的成功主要依靠隐秘行动的水平，而非人数。 但是雇主一方对任务非常重视，坚持派出自己的手下。尤尼肯以拒绝任务相要挟，最后还是不得不带上他们，只是争取到了发号施令的权力罢了。 “五个可以当成炮灰的中级熔金战士，如果执行的是刺杀或者袭击的任务，大姐大想必会欢喜得跳起舞来吧？”尤尼肯叹了口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裹紧灰绿色的斗篷，像是一抹无重量的影子一样悄然起身，朝着灯光闪耀的小屋潜行过去。 他毕竟是接受了两大商会的雇佣，如果惧怕危险，什么都查不出来就灰溜溜滚回去的话，既不符合他的原则，也有悖于夜隼的好名声。 距离小屋越来越近，尤尼肯脖颈后面的先祖刺青也越来越灼热，到最后让他不由得怀疑，刺青周围的皮肉是不是都已经被烤熟了。他咬紧牙关，竭力压制着心中泛起的不安感觉，小心翼翼的穿过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摇动岩石、湿滑草地和绊脚树根。 天上的云层不厚，红月和蓝月的光芒不时透过缝隙洒向大地，尤尼肯睁大双眼，精灵血脉带来的夜视能力让他能够大致看清周围的复杂地形。在前进了不到一百米的路程中，他至少发现了三处让人极易失足滑倒的天然陷阱。 “就地警戒。我去探路。”尤尼肯用手语对身后的那些人表示，他们的蹑足潜踪能力还算不错，但是在不能使用熔金术的前提下，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一名半精灵相比。 后面的人不出预料的提出反对意见，最为倨傲的那个熔金战士——身材该死的高大——甚至不顾约定，快步向前，超越同伴，打算跟上尤尼肯的脚步。 他实在是太过高估自己，同时低估夜隼小队的云雀了。 尤尼肯走起来悄无声息的道路，对于这家伙就是难以平安通行的险阻。大个子战士走了不到十步，就因为踩到一块活动的石头打了个趔趄，几经挣扎，他还是失去了平衡，直到单膝跪地才算稳住。 这声音其实算不上太大，但是在一个非常宁静的夜晚，足以传出很远，或者惊动目标人物。 尤尼肯一面无声的咒骂，一面朝大个子战士怒目而视。后者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然而想到任务失败的糟糕后果，不禁脸色白了白，垂头丧气的趴在地上。 好在小屋的方向依然沉浸在宁静之中，没有丝毫反应。尤尼肯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上，直到几分钟后，才再次直起身来。 “就地警戒。我去探路。” 这一次的手语命令没人敢与违背了。尤尼肯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像是无声的幽灵一样朝小屋前进。这一次他显得更加小心，在每一处可能绊摔或者滑倒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片银杉木叶片，作为危险地点的标记。 托这些标记的福，当尤尼肯靠近那些小屋，完成探路之后，其他人全都安全通过，就连动作最为笨拙的大个子战士也没有再跌跤。一切顺利，这让尤尼肯紧绷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 “两个，留在这里，警戒。其他人，跟上我。”尤尼肯连续打出手语命令，“保持静默，无论何时。”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尤尼肯再次眉头紧皱。“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在心里抱怨着，“和一群蠢货来执行这个糟糕透顶的任务，平时那股机灵劲儿全都被一大袋青钢币给忽悠走啦。”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明显，最后简直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在执行任务之前，尤尼肯已经用最严厉的态度告诫所有人，任何情况都不得发出声音，即使是发现情况必须示警，也只能用碰触或者投掷石子的方式。 “蠢成这样，还能不能一起好好执行任务了？” 满心愤怒的云雀飞一样转过身来，灰绿色的斗篷飘扬而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后的情况让他愕然的睁大双眼，然后右手一动，藏在护腕里面的短刃弹了出来，威吓性的指向前方。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的同伴？”尤尼肯的嗓音宛如林间溪水一样清澈悦耳，这是云雀除了外表之外的又一重身份掩饰，曾经让不少穷凶极恶的沙漠盗贼都丧失了警惕。 但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尤尼肯?云雀身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制服了五名中级熔金战士的中年人不为所动。他穿着冒险者常用的厚实外套，双手空空，但是右侧腰间掖着一把火药短枪，左侧对应的地方系着一柄贵族决斗剑。 “勇气可嘉，值得表扬，反咬一口的时候更是果断。”中年人用沉稳有力的声音说，“我允许你平安离开这里，当然，只能一个人。” “如果我一个人离开的话，我会为自己感到羞耻。”尤尼肯不动声色的回应说，“你是守卫？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不允许旅行者经过吗？” “旅行者可以随便经过，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背着攀爬绝壁的工具，而且打定主意要到山顶上吹冷风。”中年人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嘲讽，“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你真的认为，我没有认出你们的身份？没有看到你在背后做的小动作？” 尤尼肯的心脏微微一紧，隐藏在身后的左手一动不动，他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上好麻痹弩箭的袖珍手弩，借助精灵血脉的特殊能力，他有信心在二十米的距离上百发百中。 但是当他看到对方举起一只手，半透明的涟漪从掌心缓缓散开的时候，尤尼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感到自己的举动简直滑稽可笑。他放低右臂，收回护腕利刃，左手也从袖珍手弩手柄上移开。 “我认输，阁下，向一位导师低头不算什么耻辱。”他退后一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已经解除武装，“我这就离开，任务失败虽然让我的名声受损，但是总比丢掉性命好一些。” “非常好，我很高兴看到，你不是个傻瓜……”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诡异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倾听什么人的吩咐。“如您所愿，”他对着空气说，“我会把窥探这里的人带去见您。” 尤尼肯感到颈后的图腾刺青又灼热起来。药剂的来源唾手可得，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好奇心。无论如何，需要一位导师级熔金战士守候的秘密绝不普通，窥探的代价非同小可。 “我必须逃走。”尤尼肯下定决心。在他几十年的冒险生涯之中，这并不是第一次面对导师级的对手，而前几次，凭借着过人的敏捷身手和一颗灵活的脑袋——或者还有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尤尼肯都能成功逃脱。 宛如一阵轻风掠过，尤尼肯?云雀转身逃离，灰绿色的斗篷在他身后飘扬。他的动作很快，轻捷矫健，一眨眼就跳上小屋的房顶，紧接着一条身影冲天而起，斗篷张开，宛如鸟儿的双翼。 中年人的反应不慢，然而显然比不上尤尼肯的速度。追出两三步之后，中年人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双手，十指张开，没有朝着夜空中越飞越远的身影，而是朝着尤尼肯刚刚消失的地方。 “金属牵引。”中年人低声说，十根手指猛然合拢。 一声惊叫从小屋一侧的阴影之中传来，尤尼肯?云雀狼狈不堪的滚摔出来，左手紧握右手手腕，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依然难以挣脱无形的牵引力量。 “该死，是我的腕刃……针对特定炼金物品的熔金术技能吗？” 中年人居高临下的投来冰冷目光，“作为聪明人，你应该更谨慎一些。” “您说过，允许我平安离开。”尤尼肯语气谨慎的指责说，每一位导师都是骄傲的，他们很少收回自己的承诺，这让尤尼肯牢牢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是尊贵的导师，您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我确实说过，但是现在他要见你。”中年人平静的回答说，同时张开手指，那股紧紧束缚着尤尼肯的力量消失了。“跟我来，不要做蠢事，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第二章 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对于这批炼金药剂的来源，尤尼肯?云雀有过许多揣测，其中多半很不靠谱。从一个丰满妖艳、媚气逼人的红唇美女，到一个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黑衣老人，或者一名极少踏出仙境秘林的精灵同胞，他认为都有可能。 然而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在唯一点亮灯火的小屋之中，尤尼肯看到的是一名忙忙碌碌的少年。 与半精灵年轻稚气的外表相仿，这名少年的年龄最大不会超过十六岁，调制药剂的动作还显得有些生疏机械，和那些刚刚离开学院的年轻学徒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年轻学徒只能调制出一瓶瓶低级药剂，而且还经常失败；这名少年调制出的成品几乎全都升腾着深蓝色和淡紫色的雾气，隐隐散发出的融金术波动令人侧目，显然每一瓶都不会低于高阶，而且品质精良。 尤尼肯曾经目睹过导师级的药剂师调制药剂，动作行云流水，场面赏心悦目，然而成果却和这名少年相差无几。只不过导师级药剂师已经可以调制出自己独创的药剂，这名少年显然在经验的积累方面还略逊一筹。 中年人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继续等待，也没有敲门，就带着尤尼肯走进屋子。这个人一定很受信赖，当然，任何一位导师都值得深受信赖和尊敬，不过年轻人——尤其是能力非凡的年轻人——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们总是自视太高，轻蔑的拒绝来自长辈的指点，直到再一意孤行的道路上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悔改，甚至永远没有悔改的机会。尤尼肯满心酸涩的想着，跟着中年人走进屋子，来到实验台旁边。 “艾弗里先生。”中年人语气平淡的开口说，“这是您吩咐我，一定要带过来的那个人，一个试图窥测这里，盗取机密的小贼。” 年轻人放下正在配制的一份药剂，把正在沸腾的烧杯留在了酒精喷灯上面，只是加了个罩子。这很少见，通常那些炼金术师都把自己的实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领主派来使者召见，也多半会被拒之门外。 这是树立威望的必要手段，所有炼金术师都不陌生。 年轻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他用一块亚麻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来到满脸警惕的尤尼肯?云雀面前，兴味盎然的上下打量几眼。 “半精灵？”年轻人用带点口音的通用语说，“我没看错吧，考文垂和仙境秘林可是远得很，半精灵一族怎么出现在这里？” 尤尼肯思索了一阵，总算是找到了年轻人口音的来历，“考文垂和明尼苏达也不近，年轻的大师，您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他的反问有些失礼，对于眼下介于俘虏和探子之间的身份更是如此。不过年轻人正如尤尼肯的猜测一样，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反而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 “好吧，请原谅我的冒失，在考文垂，询问来历果然是件让人反感的事情。”年轻人摊开双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很有雇佣兵和冒险者的风格，不过在尤尼肯看来，还是略显生硬。 “这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融金术水平很高，掌握了许多独创手法，但是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尤尼肯一面敷衍着点头接受歉意，一面在心里默默转着念头。 “这么看来，那个中年人很可能是他的私人护卫……哎，请得起导师级熔金战士做私人护卫，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果然不该接受这个该死的任务。” 通常而言，在所有达到导师级的炼金术师之中，熔金战士的身价是最低的。当然这个身价最低也只是相对而言，导师级熔金战士如果愿意加入帝国正规军，至少可以获得千夫长以上的位置；如果愿意向地方领主效忠，分封一处庄园和大片农场也是很普通的待遇。 崇尚自由的另类导师当然也是存在的，不过数量上就少得可怜了，而且几乎全部集中在大型佣兵团的领导阶层。导师级的熔金战士想要发挥出全部实力，当然要用到导师级的炼金药剂，这类药剂价格不菲，而且在普通市场上极难弄到，普通任务的报酬根本连一瓶药剂都买不起。 夜隼小队算是个资历很老的佣兵团队，但是一向走精兵路线，加上几个专门负责后勤的女性，成员也超不过二十人。这样的小型团队当然无法支持导师级熔金战士的需求，以至于几名队员在晋升导师级之后，不得不离开夜隼，转而投靠其他规模更大的佣兵团队。 这是尤尼肯?云雀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他非常清楚支持一位导师级熔金战士所需要消耗的巨额财富，那绝非普通贵族所能承受。想到这里，尤尼肯对于年轻人的评价不禁又提升了一些。 尤尼肯暗暗转动念头的时候，年轻人也在观察着他，并且和站在一边的中年人交换了几次眼神。短暂的沉默之后，年轻人再次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梅林?艾弗里，一名炼金术师，懂点融金术，可惜还没获得任何职业徽章。” “夜隼小队副队长，尤尼肯?云雀愿意为您效劳。”半精灵姿态谦恭的弯了弯身子，“请原谅，艾弗里大师，是我的错误判断，接下了一个对您有所冒犯的任务。如果蒙您许可，我这就去把任务回绝掉。” 艾弗里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带出几分深意，“用不着这么做，尤尼肯副队长，那批炼金药剂是我故意释放的信号，现在得到回应，我不会感到冒犯，只会感到高兴。” 尤尼肯的眼神一动，看上去年轻稚气的他，实际上是个经历过几十年冒险生涯的资深佣兵，“艾弗里大师，您的意思是，您愿意透露与那批炼金药剂有关的情报？” “比你猜测的更多，尤尼肯副队长。”艾弗里笑了笑，回到实验台旁边，动作快捷的关闭酒精喷灯，拿开烧杯上的罩子。一股淡紫色的雾气从烧杯里面萦绕而出，预示着这份随手配制的药剂不但成功，而且已经达到了最高的品质。 “我想加入药剂师公会名下的商会，以匿名的身份，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第三章 一顶沉重的大帽子 这天早上，考文垂城邦药剂师公会名誉终身会长，首席导师德本?巴斯滕从甜美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心情很好，神采奕奕，连早餐的草药粥都多吃了半碗。 对于一位已经快要八十岁的老人来说，扎扎实实的八小时睡眠实在是件难得的好事。早餐之后，巴斯滕在院子里散了散步，筋骨的酸痛渐渐远离，让他有了一种自己正在恢复青春的美好幻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院门外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两句什么。通常在首席导师冥想、散步和调制药剂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然而来人显然身份贵重，门外的守卫甚至没有多说什么，院门就被推开了。 “巴斯滕阁下……” “请稍等一会，现在是晨祷的时间。”老人一面说，一面停下脚步，眼望天空，虔诚的念出一段祈祷诗。 “您是智慧的源泉，您是真理的象征，凡人谦卑的生活在您伟大光辉的庇护之下，寻找着升入炼金神域的渺小机会——吾神莫提，请您倾听我内心的呼唤。” 来人静静的等待着，他只比巴斯滕年轻少许，白发和白须环绕着一张相貌堂堂的威严脸庞。这张脸总与疾言厉色、冷酷无情联系在一起，以至于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携带着北风般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难怪院门外面的守卫不敢阻拦，因为此人就是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的会长，奇迹右手，资深导师黑尔德兰，地位仅在首席导师之下。 直到德本?巴斯滕做完了每日例行的晨祷，黑尔德兰才再次开口，“巴斯滕阁下，今天早上，夜隼的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哦，值得你亲自跑一趟的消息？”巴斯滕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牵动了一下长长的洁白胡须，“是好是坏？难道他们已经弄清楚了那批炼金药剂的来源？” 黑尔德兰皱了皱眉，那是个心烦意乱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会长大人的庄严面庞上，“是好是坏，我一时间还判断不出来。但是夜隼的人确实查清了炼金药剂的来源，正如您的判断，是位陌生的药剂师。” “只有一位，还不是导师？”首席导师显得有些惊讶，或者说是做出了惊讶的模样，“那批药剂的调制水平可不一般，按我判断，至少也是出自一位导师之手。” “夜隼的人没敢胡乱作出判断，他只是说，那位药剂师很年轻，非常年轻，让人无法把他与导师这个称呼联系到一起。”黑尔德兰把双手一摊。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天才，年轻的导师为数不少啊。”巴斯滕慢条斯理的掰起了手指头，“帝都的梅尼耶，马萨诸塞的派罗斯，密歇根的汉莫拉比，还有科罗拉多的肖申克，这些都是炼金术的年轻天才，25岁之前就戴上了普通人一生都难以得到的导师桂冠。” 黑尔德兰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做出了相反的举动。“巴斯滕阁下，那么，您听说过更加年轻的导师吗？比如……”会长大人的话有些吞吞吐吐，这是另一个异常表现，至少首席导师的记忆之中，黑尔德兰一向以性格刚强著称。 “……16岁的融金术导师？” “16岁？真是异想天开！”巴斯滕听到了一声怒吼，震得他两耳嗡嗡作响，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意识到那是从自己的胸膛爆发而出的咆哮。“学会全部融金术基础知识要多久？练习调制药剂要多久？最简单的导师级药剂需要一百四十五个步骤，错了一个就可能导致彻底失败！”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巴斯滕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之中爆燃的火焰，语气缓和下来，“黑尔德兰，想想看吧。别说16岁的导师，就是16岁的正式药剂师，帝国的历史上一共出现过几次？” “能够在典籍之中找到记载的，一共三次。” “几千年的时光，一共三位。而且他们最后都达到了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升入吾神莫提的炼金神域，享受永恒不变的喜悦与安宁！”巴斯滕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再次升起，这次他没打算继续压抑。上了年纪的人不该太过压抑情绪，对健康没好处。 “按那群鸟儿所说，这是一位千年不遇的天才来到了考文垂吗？我在各大学院的年报之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一位年轻人，看来还是自学成才的天才喽？”巴斯滕愤愤的踱着步子，每走一步都用拐杖狠狠顿地，“依我看，不是那群鸟儿骗了你，就是连他们也被骗了。” “夜隼很有信誉，从来没有欺骗过雇主，而且他们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欺骗药剂师公会的人，除非离开考文垂，否则没有活路。”黑尔德兰用沉稳而自负的语气说，“至于夜隼被骗……嗯，这倒是能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之中没有药剂师，但是我想不到那些人这样做的理由。” “当然是掩饰。”巴斯滕不假思索的断言说，“用一个完全不切实际的借口，调开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抢占市场……嘿，吾神莫提在上，那些人还真是狡诈呢。” “赞美炼金之神。”黑尔德兰应和了一句祈祷，然而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您的判断合情合理，但是……夜隼的人带来的消息还有个后续问题——那位年轻的药剂师希望加入我们的商会，以匿名的方式，承担公会会员的全部义务，获得与公会成员同样的药剂售卖权和原料获取权，这就是我一大早就来打扰您的缘故。” 首席导师足足伫立了一分钟，才霍然转过身来，眼底里面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焰。“那个年轻人愿意和我们直接接触？这真是令人惊讶，当面欺骗药剂师公会？他们怎么敢？” “如果我们同意接触的话，夜隼会为我们传递消息。”黑尔德兰回答说，“这件事情我不好直接作出决定，现在夜隼的人还在公会等待答复呢。” “那就给他答复，同意见面，尽快安排。”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大声说，“我以顾问的身份参加，再叫上罗班。他虽然只是个药剂师，但是接触那些骗人的把戏可比你和我多得多，我相信如果对方耍什么伎俩的话，一定瞒不过我们三个人的眼睛。” 第四章 一次状况频出的会面 由于双方都不想公开这次会面，所以把地点选择在考文垂城外，一处野花盛开的矮丘附近。 这是个和风吹拂、阳光明媚的下午，春天的气息已经完全降临，似乎能够从中嗅得到鲜花和蜂蜜的香气。一队全副武装的熔金战士出现在大路上，他们身穿镶嵌着铅箔的厚外套，头戴船型皮革头盔，手腕上绑着蒙着皮革的小盾牌，以楔形阵列护卫着三位身穿长袍的药剂师。 梅林?艾弗里比药剂师公会一行人到的更早。见面地点的矮丘脚下已经支起了一张桌子，上面没有摆放任何食物和饮料，而是摆着两排装满炼金药剂的水晶瓶。 年轻的药剂师和夜隼小队的尤尼肯?云雀坐在桌子旁边，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前者神色平淡，后者则是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其实那股兴奋的感觉一眼就能看出来。至于情报之中提到的那位导师级熔金战士，看起来并没有参加这次会面。 三位药剂师的袍色并不相同。左侧那位身穿黑袍，胸前佩戴的是沙漏和水晶烧杯的徽章，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右侧那位年纪要大得多，同样穿着黑袍，但是却没有佩戴药剂师徽章，手里拄着一根铁头木杖。走在两人中间、神态严肃庄重的高大老人，就是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的黑尔德兰会长，一位资深的融金术导师，还拥有奇迹之手的威名。 药剂师公会的队伍距离还有上百米的时候，艾弗里就停止了交谈，起身迎接。这位年轻人今天的穿着有些特别，厚外套，宽腰带，完全不像是一位药剂师，反而像是个冒险者，只不过在外面披了一条亚汉织锦的半披风。 尤尼肯?云雀碰巧非常了解亚汉织锦的价格。这条半披风大约用了半米多的料子，以秘银丝织出繁复瑰丽的花纹，披风的边缘还镶嵌着雪白的皮毛。即使忽视披风上隐隐散发出的熔金术波动，价值也不会逊色于一处贵族庄园。 连一介佣兵都有所了解的事情，黑尔德兰会长当然不会不知道。容貌威严冷峻的老人一面暗暗惊叹那条半披风的高昂价值，一面矜持的走向艾弗里。 “一位年轻到令人惊叹的融金术天才，一件昂贵到令人羡慕的炼金物品……巴斯滕阁下，您说得对，这确实越来越像是一场骗局了。” 无论黑尔德兰会长在心里怎么想，他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显露出来。双方在长桌旁边相互致意，简短寒暄，黑尔德兰会长介绍了一下两名同伴——罗班药剂师和德本药剂师，然后立刻把话题引向这次会面的最终目的。 “艾弗里先生，直白一些说吧，你的提议让我们非常感兴趣。”黑尔德兰会长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配合的无懈可击，自有一番信心十足的气度。“考文垂僻处帝国边境，药剂师公会的人才相对较为匮乏，如果能有一位实力优秀的导师加入，我们当然会竭诚欢迎。” “非常感谢您，会长大人。”艾弗里面带笑容的点着头，似乎根本没有听懂黑尔德兰会长的话外之音，“除了必须匿名之外，我愿意承担公会成员的一切义务，甚至还可以额外承担一些，作为您慷慨许可的交换。” “现在说这些，还有点为时过早。”黑尔德兰会长的脸上似乎从来没有微笑过，“请允许我的同伴对您带来的药剂进行检验，艾弗里先生，这些都是你亲手调制的吗？” “当然，会长大人，请随意检验。” 黑尔德兰会长朝两名同伴做了个手势，然后在桌边空着的椅子上落座。实际上身为融金术导师，他也很好奇那些药剂的质量和效果，可惜会长的身份既是荣耀，也是禁锢。 几分钟后，罗班药剂师首先直起身体，语气里面藏着一丝赞美，“这些药剂的质量都非常高，配制者的手法堪称独到。原材料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我看出至少净化提纯过两次以上，一次是在原材料融合之前，手法比较特殊，看不出风格；一次是在融合后期，即将完成的时候，有点像是明尼苏达的学院派风格。能够成功进行两次提纯，这肯定是资深导师的手法。” “我同意。”德本药剂师慢条斯理的接了下去，“公会里面也有几位擅长调制高阶炼金药剂的大师，但是没有一位能够达到如此水准。” 这位年纪很大的药剂师随后停顿了一下，话音一转，“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有高阶炼金药剂呢？为了更好的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和价值，难道不应该拿出几份导师级的药剂才行吗？” 艾弗里的嘴角极小幅度的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被他按捺下去的苦笑。他当然拿得出导师级的炼金药剂，失落的上古文明知识之中，本来就有越级调制药剂的方法，只不过成功率低的可怜，质量也勉强合格罢了。 然而在智慧之都的废旧物资交易平台上，艾弗里看到的导师级炼金药剂品质堪称完美，虽然大部分都需要市民积分进行交易，但是从桑丘先生那里，却可以用融金术材料来交换。 一想到自己浪费的原材料足以换到完美品质的炼金药剂，艾弗里就没了进行调制实验的冲动。他当然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合适，身为炼金术师，不进行实验怎么可能提升自身的能力呢？ 但是现在还没有足够安稳的落脚之地，艾弗里决定要尽可能的节省一些。 “我的作品浪费材料有些多，在提纯的手法方面也还不成熟……” “也就是说，你只能提供普通药剂师都可以提供的东西？”德本药剂师用有些不耐烦的口气打断说，然后转过身去，“会长大人，我建议您重新考虑一下这位年轻人的请求，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缺乏人才没错，但是至少在普通药剂师方面，数量还是足够的。” “普通药剂师可没法调制出那么多高品质的高阶药剂。”黑尔德兰会长在心里默默回答，但是在表面上，他当然要做出尊重德本药剂师的样子。 “德本大师说的很有道理，艾弗里先生，如果你没办法提供导师级的炼金药剂，我恐怕很难照顾你，允许你成为公会的匿名成员。” 这是个策略，一种谈判的技巧，一个试探的借口，没有多少人会听不出来。 然而艾弗里却仿佛没有搞懂，年轻的药剂师脸色忧伤的抓了抓头发，“提供导师级的药剂……哎，这个现在确实比较麻烦，没有好的环境和融金术设备，调制失败的几率会比较大的。” 黑尔德兰会长忍不住歪了歪嘴巴。一向威严的神态因此有些扭曲。即使是对于号称奇迹之手的他来说，调制导师级药剂依然存在失败几率，刚刚晋升导师的药剂师更是如此，以至于药剂师公会几次调低晋升条件，目前的要求是三次之内成功调制出合格品，即可晋升导师。 让他再次感到惊讶的是，艾弗里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打开了随身的药剂师挎包，从里面取出了几瓶药剂。“当然，如果只是提供导师级药剂的话，我这里还是有些办法的。” 那几瓶药剂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是稍一打量，罗班药剂师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就连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药剂师都忍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当然，后者的真实身份是德本?巴斯滕，考文垂药剂师公会首席导师。 “这些是我的……同伴调制的成品，品质和数量方面都有保证。”艾弗里尽量轻描淡写的解释说，“当然，价值不菲，而且我的同伴并不看重金钱，他从不缺钱，只缺少一些珍贵稀少的融金术原材料、” 罗班药剂师哆嗦着双手，想要拿起其中一瓶药剂仔细观察，结果胳膊上挨了德本药剂师一巴掌，不得不把双手又收了回去。“别碰这些，每一瓶都称得上杰作，打翻一瓶的话，卖了你都赔不起。” 第五章 一名来自城主府的使者 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一向性情直爽，不愿意遮遮掩掩。看到艾弗里拿出这些品质极高的导师级药剂，他立刻意识到原先的判断出现了很大偏差。 这些当然不是眼前的少年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或者说，无论是他还是黑尔德兰，与少年身后的那位导师相比，都还差了一筹。 这一筹，俨然就是资深导师与有望晋升更高位阶的准宗师之间的差距。 德本?巴斯滕在31岁的时候晋升融金术导师，曾经被誉为数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在经历了五十个年头之后，他身上的光环已经褪去了原本的辉煌，变得平凡无奇。 在帝国药剂师公会的五十多处分会之中，考文垂的地位差不多要算倒数第一，德本?巴斯滕被打发到这里担任首席导师，实际上已经算是被驱逐出权力中心了。 德本?巴斯滕当然不会甘心，但是他确实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契机，无法晋升融金术宗师。在为之苦苦奋斗几十年后，他终于放弃了无望的努力，开始为自己的家族利益考虑了。 黑尔德兰的情况和巴斯滕差不多。有所不同的是，黑尔德兰从来都不是天才，他是凭借着辛勤的汗水，抓住每一个机遇，一步步攀登到了导师位阶，而且还拥有了奇迹之手的威名。 看着一瓶瓶达到了最高品质的导师级药剂，两个人的想法顿时不谋而合。确定这位年轻人背后的大人物究竟是谁，然后赌上一切，从那位大人物的手中得到晋升宗师的契机。 这契机微乎其微，但是总比绝对没有希望好。 想到这里，黑尔德兰会长暗中给了首席导师一个眼色，然后神色更加庄重严肃起来。“这样看来，艾弗里先生，您的要求就合情合理了。原则上，我已经同意您以匿名的身份加入公会，但是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断了黑尔德兰会长即将出口的试探。沿着大路疾驰而来的是一匹战马，马背上的骑兵穿着黑色皮甲，手里举着一面红黑相间，绘着荆棘花纹章的旗帜。 药剂师公会随行的护卫足有三十人，而且其中不乏高阶熔金战士。虽然按照帝国律法，他们不能携带气动步枪和穿甲弓弩，战斗力大大减弱，但是阻拦或者击杀一名游骑兵还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哪怕那名游骑兵也是高阶熔金战士，哪怕那名游骑兵携带着威力强劲的炼金道具，只要黑尔德兰会长一声令下，他必然被撕得粉碎。 但是黑尔德兰会长不敢下令，连阻拦都不敢。众多护卫组成的楔形阵列在那名游骑兵面前迅速分开，宛如利刃切开奶油，又像是神祗分开海水。 “荆棘花家族的旗帜？”黑尔兰德会长的脸色越发冷峻，他与德本?巴斯滕相互对视一眼，一种事情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说，城主府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游骑兵策马疾驰的速度很快，不过他至少还记得在快要撞上长桌的时候翻下马背。“我的主人是……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我是主人派来的使者。”游骑兵气喘吁吁的开口说。天气不算热，但是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软塌塌的贴在面颊上。 “刚才，就在刚才，城主夫人在打猎的时候遇刺，伤势很重，城主府的药剂师……没办法遏制伤势恶化。”游骑兵一面喘息，一面结结巴巴的说着。 “会长大人，主人让我必须把您请去，还有德本首席导师……您知道的，以夫人的身份，一旦出现……意外，将会带来多么可怕的麻烦。” 黑尔德兰会长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表情虽然还算镇定，但是一层汗珠已经出现在额头上。“城主夫人遇刺？诸神在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城主府的护卫都是瞎子和聋子吗？” 游骑兵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深深的低下头去，“那是钢铁公爵的女儿啊，骑术惊人，就是最优秀的游骑兵，也别想追上她的脚步。” “但是刺客就偏偏追的上？我想，这件事情解决之后，荆棘花家族该好好自我检查一番了。”德本?巴斯滕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然后朝着游骑兵瞪起眼睛，“还等什么？到篷车那里去，我们要尽快赶回考文垂。” 从矮丘到考文垂外城的距离并不远，药剂师公会的篷车开足马力，煤精锅炉黑烟滚滚，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了高高耸立的外城墙。 自从和战车奥拉进行过一次亡命狂奔之后，艾弗里就有些晕车的后遗症，当篷车终于在城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第二个跳下车的是德本?巴斯滕，这位白发苍苍的首席导师一改平时动作迟缓的习惯，显得神采奕奕，精力超凡。“黑尔德兰，你和罗班陪我们的新成员先去公会，顺便带一批炼金药剂过来，估计需要解毒和中和反噬方面的药剂，傍晚前，我们在城主府汇合。” 看着德本?巴斯滕理所当然发号施令的模样，还有黑尔德兰会长神色不变点头应承，艾弗里的眼底划过一丝兴趣。 “被架空的会长和掌握实权的首席导师？这可不是什么平稳的权力架构啊。”年轻的药剂师把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好奇的神情。 黑尔德兰会长带领着一行人进入考文垂外城区，然后穿过两条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随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逐渐高大奢华，行人渐渐稀少，装饰奢华的贵族马车逐渐增多——与那些肮脏、粗糙、喷吐着呛人烟气的蒸汽篷车相比，由两匹纯血马拖拽的轻便马车当然更加适合贵族的身份。 药剂师公会坐落在一条绿荫环绕的街道尽头，与周围贵族宅院的风格很不相同，这是一座高塔式的建筑。纤细的塔身和七处别致的塔楼形成了极为精巧的构造，最高大的一座塔楼离地足有五十米，依靠三座吊桥与其他塔楼相连。塔身外侧到处都可以看到复杂神秘的炼金术符号，淡淡的炼金术波动萦绕着整座高塔，骄傲的宣示着这是一处不同于凡俗的智慧聚集之地。 然而在艾弗里的眼中，这座高塔简直一无是处。 张扬而喧嚣的方式，并不能够真正体会出智慧的力量。这座外表华丽的高塔可以骗骗平民，或者是涉世未深的年轻贵族，但是在真正掌握者力量的人的眼中，那些唯一用途就是散发炼金术波动的符号，还不如换成具有隔绝炼金术效果的铅板。 当然，外墙包着铅板的高塔肯定会非常难看，说不定还会成为考文垂标志性的丑陋建筑呢。 城主夫人遇刺昏迷的事情当然是最紧要的，黑尔德兰会长回到公会，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库房总管，让他把所有具备解毒和治疗效果的炼金药剂每种都取来几份，还包括了一些具有类似效果的融金术原料。公会中擅长解毒和治疗特殊伤害的药剂师们也被召集起来，一同前往城主府进行会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黑尔德兰会长带些歉意的朝艾弗里点头致意，然后叫来了一名上了点年纪的学徒。“这位是铁大师。”他用艾弗里给自己选择的假名称呼说，“铁大师是公会的新成员，目前暂时定为准导师级待遇，你去给铁大师安排住处吧，等我和首席导师阁下从城主府回来，再举行欢迎新成员的酒会。” 第六章 一位昏迷不醒的大人物 梅林?艾弗里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在意药剂师公会将要举行的欢迎酒会，但是当他从满脸歉意的学徒口中得知酒会无限期延迟的时候，心里还是泛起一股惆怅的滋味。 由于城主夫人昏迷不醒，会长大人和首席导师阁下都滞留在城主府，无法及时返回。这个推迟酒会的理由非常充分，同时也让艾弗里不禁有些担忧。 按照他的计划，来到考文垂的头几个月里，以匿名方式加入药剂师公会是第一步。这有利于他从容的适应考文垂与明尼苏达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精通考文垂的方言俚语，最终让自己的身份得到可信的证明。 当然艾弗里也无法否认，他打算用这段时间给自己赚上一份丰厚的资本，如果可以的话，声望当然也是需要的。一位声名鹊起的融金术导师就是最好的身份掩饰，绝对让人无法与明尼苏达失踪的小学徒联想到一起。 前提是，不要卷入任何暴露身份的麻烦。 然而麻烦似乎步步紧逼，傍晚时分，一队城主府卫兵来到了药剂师公会，为首的是位正当壮年的游骑兵，穿着绘有荆棘花徽章的黑色皮甲，身形挺拔如杨树，湛蓝的双眼仿佛里面藏着呼啸的暴风雪一般。 “哪位是铁大师？”游骑兵的声音低沉有力，听上去颇具威慑性，“帝国西境军事长官，考文垂城邦执政官，荆棘男爵，爱德曼?布里佩斯大人邀请铁大师过府叙话。” 药剂师公会能够主事的高层一个都不在，除了两位身患重病的老药剂师，其余人都陪同黑尔德兰会长前往城主府，为城主夫人诊治伤病。 当然，他们全都没有回来。 听到门外传来的嘈杂，药剂师公会的护卫战士们像是被烧了窝的蚂蚁一样乱哄哄的涌了出来。但是无论从人数还是实力上，城主府卫兵都远远凌驾于药剂师公会的护卫战士之上，双方的气势略一接触，护卫战士们就纷纷脸色发白，差点退回大门后面。 “一群经不起风雨考验的怂包。”游骑兵撇了撇嘴，锐利的目光从那些畏畏缩缩的护卫战士脸上掠过，带来近乎刺痛的感觉，“铁大师在哪里？难道他看不起城主大人，想要拒绝大人的邀请？” 这顶帽子可不容易承受，药剂师公会的护卫队长是位准导师级的熔金战士，听了之后也不禁抽了口冷气。“使者大人，请稍等。”他躬身施礼，嘶哑着声音回答说，“我这就派人去请铁大师。” “不用客气，我已经来了。”属于年轻人的明朗嗓音从头顶传来，游骑兵抬头向上张望，看到高塔二层的一处窗口出现了奇怪的身影。看上去衣着像个普通冒险者，肩膀上却披着一条足以让豪门贵族为之乍舌的昂贵织锦披风。 “我就是铁大师，城主大人突然召见，请问究竟有何目的？”年轻人从容不迫的临窗俯瞰，目光并不锐利，却有种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力量。 游骑兵没有在意年轻人的目光，在他看来，被当做最后救命绳索的铁大师，本来就不可能是个平凡的家伙。“铁大师，城主大人想和您见个面，大人就是这么吩咐下来的，考文垂又有谁敢质疑大人的决定呢？”他一字一顿的宣告说。 “这么说来，只是见个面？”艾弗里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如果我就这么双手空空的过府叙话，什么都没有带在身边的话，会不会耽误城主大人的事情呢？” 游骑兵的脸色阴郁下来，下马威彻底失败，他还要捏着鼻子咽下自己隐含威胁的大话。但是如果耽误了城主夫人的病情……游骑兵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跳下马，朝艾弗里深深鞠躬致意。 “请原谅，铁大师，我不该妄自揣测城主大人的意思。城主大人确实是请您过府叙话，同时也是为了维罗妮卡夫人的伤势恶化，半天以来始终昏迷不醒。” 艾弗里眼神微微一动，心里泛起不太舒服的预感。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和黑尔德兰会长都是十分优秀的药剂师，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艾弗里已经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了自信和自傲混合的气息——至少可以与布鲁弗莱学院的年级导师相比。 如果这两位解决不了问题，意味着城主夫人的伤势比想象之中更要严重。 艾弗里很好的掩饰住了心底的不安，“这就是了，我准备一下要带去的东西，使者大人，请您稍等。” 城主府位于考文垂城邦的核心区域，是一座风格刚硬的城堡型建筑；四米高的院墙、高高悬起的吊桥和深达数米的壕沟组成了最外围的防线；穿过大门之后是一览无余的中庭，两侧角楼刻意建成了哨塔的外形，数排黑洞洞的射击口围绕着中庭，结合院墙上的垛口和主楼的狭窄高窗，把这里变成了一处不折不扣的死亡陷阱。 即使有一整队全副武装的熔金战士，也难以迅速攻陷这里。艾弗里游目四顾，想象着攻击者必须顶着四面八方飞来的铅弹、石块和火球冲进主楼，还要和荆棘花家族的私人卫兵短兵相接，那场面绝对可以用屠杀来形容。 让艾弗里颇为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一群人在中庭列队相迎，当然，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没有出现在欢迎队列之中，为首的是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贵族管家所特有的骄傲神气和礼貌微笑。 “达拉斯管家。”游骑兵语气带些微妙敬意的介绍说，“这位是铁大师，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的最后一位药剂大师。” “欢迎您的光临，铁大师。”中年管家对这个明显是假名的称呼没有丝毫诧异，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请您跟我来，爱德曼爵爷和维罗妮卡夫人在一起。” 艾弗里跟上中年管家的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说，“达拉斯管家，冒昧的问一句，维罗妮卡夫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管家脸色严肃的缓缓摇头，“夫人的情况很不好，或者更直接的说吧，情况糟透了。但是我不懂医术，具体情况还是您亲眼判断比较好。” 他带领着艾弗里穿过主楼，走过一条宽阔的甬道，在一座极为精巧的花园前停下脚步，“辛哈里导师，”管家和一位正在花园里来回踱步的老人打着招呼，“夫人的情况怎么样……难道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没什么变化，高烧、伤口肿胀，流出气味秽恶的脓液，昏迷……”辛哈里的语气像是洒满了辛辣调料的酸败烤肉，让人不想领教。“公会会长，首席导师，哈，一对废物，两个怂包！不同意我的治疗方案，但是他们能做什么？用药剂拖延时间，让夫人继续煎熬，最终死于伤口恶化或者持续高烧吗？” 艾弗里皱了皱眉，他与药剂师公会的两位导师都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基于新成员的立场，他必须开口反驳。“您的方案想必充满了冒险与刺激，把维罗妮卡夫人的身躯当成是炫技的舞台。”这还是年轻的药剂师第一次用嘲讽的语气说话，紧张到差点结巴起来。 辛哈里导师目光一转，立刻怒气冲冲的叫了起来“好个妄自尊大的小鬼！”他的声音又尖又高，简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你敢评价我的治疗方案，你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艾弗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迅速打断了辛哈里导师的尖叫，“我猜得到，以您贫瘠的想象力，以及一知半解的治疗手法，所谓的治疗方案不是放血，就是截肢吧？或者更冒险一点，全身换血？” 辛哈里导师这次像是被踩到了脖子的鸡，身体向后一仰，随后脸庞涨得血红，“放血是治疗中毒的辅助手段里面最见效的，至于截肢，伤口溃烂到无法用药剂治疗的程度，难道不是只有这样做，才有一线希望吗？” “居然都让我猜中了……”艾弗里叹息着摇了摇头，配上年轻稚气的面庞，格外带有嘲讽的味道。“巴斯滕导师和黑尔德兰会长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最终确认伤者无药可救之前，拖延时间，延缓伤势恶化是最佳举措。至于您……辛哈里导师，您诊治过的病人，倒是真没有其他人继续诊治的必要了。” 辛哈里的脸色由红转紫，脖子上青筋迸起，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位老人的血管究竟能否禁得起考验。“你这小鬼胡言乱语！”他几乎是跳起来咆哮着，“你敢污蔑我，污蔑荆棘花家族的私人药剂师辛哈里大人！达拉斯管家，还在等什么，你还不叫人把这个小鬼轰出去……” “你们在吵闹什么？”一个勉强压抑着愤怒和仇恨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正在轰鸣的大地，与地壳下涌动的岩浆，随着这声音，一个面颊瘦削、身材中等的男人从花园侧门走了进来，双眼蕴藏着夺人心魄的怒火，面颊上有一道贯穿鼻梁的刀疤。这道血红色的刀疤非常明显，终止在面颊的右侧，还削掉了他的右耳半个耳廓。 “维罗妮卡需要安静！达拉斯，派人去拿群星之主的神像，维罗妮卡要做祷告！还有，问问铁大师到了没有？如果到了，马上请他到这里来！” 第七章 一项无解的难题 “男爵大人！”辛哈里转过身，脸上的怒气迅速转变成了兴奋的神情，“您一定要相信我，夫人的伤必须截肢，配合放血疗法解毒的话，我有五成……至少五成把握能够让夫人活下来！” 爱德曼男爵脸色一沉，显得心烦意乱，“只有五成？”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而且按照您的方案，维罗妮卡至少要失去一条胳膊和大半条腿！” “其他人有更好的办法吗？”辛哈里双手一摊，大声抗议，“男爵大人，我的医术您是知道的，截肢放血，割肉剜疮，这都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曾经让十名濒临死亡的战士活下来，我曾经帮助巴拉巴克副统领摆脱了剧痛和坏疽的困扰，这都是您亲眼所见啊！” “但是如果换成是更好的医疗方案，他们同样能够活下来，而且不会缺手断腿。”艾弗里不顾达拉斯管家连连打过来的眼色，语气平静的插口说。 “你这小鬼，居然敢在男爵大人面前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资格对一位导师品头论足？”辛哈里实在无法忍受，厉声尖叫起来，“是谁把这个小鬼带到这里来的？达拉斯，是你吗？” 中年管家矜持的点了点头，“是我，我遵从男爵大人的命令，迎接铁大师，请他到这里来为维罗妮卡夫人诊断伤痛。” “这个小鬼就是铁大师？”辛哈里的眼睛先是瞪大，显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后放声大笑，“这玩笑可是开得太大了，男爵大人，依我看，药剂师公会的巴斯滕和黑尔德兰都发了疯，居然推荐这么一个还没完成学业的小学徒为夫人解除伤痛。” 爱德曼男爵脸上毫无笑意，阴郁的双眼扫过辛哈里，让后者立刻闭上了嘴巴。“我很欣赏能够带来笑声的把戏，但不是现在……”他语气低沉的宣布说，“如果你真是铁大师的话，年轻人，你有几成把握成功救治维罗妮卡？” “在看到病人之前，一成把握都没有。”艾弗里语气坦诚的回答说，“男爵大人，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想见一见巴斯滕和黑尔德兰两位导师。” 爱德曼男爵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达拉斯，带铁大师去夫人那里。”随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还想抗议什么的辛哈里，“至于您，辛哈里导师，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您的方案只能被放弃。” 辛哈里双眼瞪得圆圆的，满脸都是失望和不被理解的愤怒，“为什么？男爵大人，这是夫人活下来的最后希望！” 达拉斯管家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辛哈里接下来的大串自我夸耀，“恕我直言，辛哈里导师，您救下来的十位城卫军战士最后全都选择了自杀，巴拉巴克副统领也在半年后因为抑郁而死。” 在辛哈里满面通红，不知所措的时候，爱德曼男爵一字一顿的开口，打消了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这样吧，辛哈里导师，维罗妮卡不会接受您的方案，钢铁公爵的女儿不会肢体残缺的死去，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在一座流水潺潺的花园式庭院中，艾弗里见到了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虽然只有半天时间没见，但是这两位考文垂数一数二的药剂师已经变了个样子，前者脸上挂着忧愁和烦恼的神色；后者则是满面颓然，面前摆着一张羊皮纸，时不时在上面写点什么，又很快全部涂抹掉。 艾弗里走进庭院的脚步很轻，但是依然惊动了黑尔德兰会长。“啊，你来了。”容貌威严的老人朝他点了点头，“抱歉，把你卷进这个麻烦，但是为了公会的整体利益，我别无选择……” 巴斯滕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打断了黑尔德兰会长的解释，“铁大师，我们不如直截了当的谈谈吧，你身后的那位阁下，有没有救治维罗妮卡夫人的把握？” 艾弗里抿紧嘴唇，遏制住一个微笑的冲动。与黑尔德兰会长相比，他确实更喜欢和巴斯滕打交道。这位首席导师性格直来直去，冲动鲁莽，真难想象他是怎么始终手握考文垂药剂师公会大权的。 “在看到病人的实际情况之前，一切揣测都是没有意义的。”艾弗里语气认真地表示，“巴斯滕导师，以您的经验，难道诊断不出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吗？” “诊断？哈，那当然很简单，但是治疗就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了。”巴斯滕重重的叹了口气，把自己涂抹得乱七八糟的羊皮纸丢了过来，“坏疽、败血症、中毒和创口异常肿胀，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这些症状是怎么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简直像是未经护理的躺了一周时间，而非今天午后才遇刺受伤。” 艾弗里把羊皮纸上面的内容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又闭上眼睛思考一阵。“夫人的伤情进展速度怎么样？”他突然开口询问说，“是原本就很缓慢，还是用中和类的炼金药剂遏制住了？” “当然是药剂的效果。”巴斯滕双眼一翻，有点倚老卖老的回答说，“整整五瓶最高品质的导师级药剂，都是我亲手调制的杰作，只可惜……光是中和毒素，只能缓解维罗妮卡身上的症状，药效一过，恐怕就会继续迅速发展。” “药剂的效果最多能持续到明天凌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黑尔德兰会长语气低沉的解释说，“铁大师，能否请你尽快联系那位阁下？倘若维罗妮卡夫人不幸身亡，愤怒的钢铁公爵恐怕不会饶过考文垂药剂师公会，也不会绕过荆棘花家族。” 艾弗里当然无法联系到“那位阁下”，他的导师级药剂主要来自于胖商人桑丘先生，而桑丘先生不可能离开智慧之都。 沉默了一下，艾弗里站起身来，“让我先来看看维罗妮卡夫人的实际情况吧。”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庭院中间，一座被幔帐覆盖的圆顶凉亭旁边。一位容貌清秀的侍女为他卷起幔帐，露出躺在重重丝绸和棉布大床上面的维罗妮卡夫人。 幔帐卷起的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臭味道就散发出来。凉亭四角都点着名贵的龙涎香，但是原本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完全压不下伤口腐坏的怪异味道。 艾弗里神色不变的弯下腰去，先是轻声道歉，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位于维罗妮卡夫人右臂外侧和右腿膝盖部分的两处创伤。伤口都已经肿得发亮，用手指轻轻一触就感到热得惊人，还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细微脆响。 接下来艾弗里又观察了一下维罗妮卡夫人的额头、面颊和颈部，还凑近闻了闻她呼出的味道，请侍女用一根洁净布条擦拭了一下维罗妮卡夫人脸上的汗水。 这些检查做完之后，艾弗里回到庭院的另一侧，在快要写满字迹的羊皮纸上又加了几行字。“巴斯滕导师，请您看看，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是不是这些？” 巴斯滕有些漫不经心的接过羊皮纸，他重视的是艾弗里身后的准宗师，而非艾弗里本人。但是当他随意看了几眼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金属中毒？铁大师，你该不会搞错了吧。”他最后用怀疑的语气说，“看上去症状确实有点像低级战士的金属中毒，但是维罗妮卡夫人怎么会金属中毒呢？她是一位接近导师级的熔金战士，什么样的炼金药剂能让一位准导师中毒呢？” 艾弗里自信的笑了笑，比了一个手势，“维罗妮卡夫人嘴唇发蓝，伤口泛绿，肿胀部分用手指压迫有脆响发出，呼吸和汗水都散发出甜腻怪异的味道。这是金属中毒症状没错，而且是复合金属的严重中毒。” “复合金属中毒？铁大师，你越说越夸张了，这怎么可能？只有那些基础一塌糊涂的初级战士，才会一下吞进太多种类的炼金药剂，导致复合金属中毒呢。”黑尔德兰会长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您说的没错。”艾弗里耸了耸肩膀，“但是我猜想，维罗妮卡夫人不只是准导师级的熔金战士，她在储金术方面，应该也拥有很强大的能力。”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铁大师。”爱德曼男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众人全都起身相迎，但是男爵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一双蓝得骇人的眸子始终注视着艾弗里。“这是个秘密，我没有想到，铁大师您居然能够推测出来。” “维罗妮卡还是一位储金术师，位阶比熔金术更高一些，已经达到了导师水准，但是没有去做职业认证。”爱德曼男爵轻声说出了这个秘密，“在考文垂，除了在座的各位，最多只有五个人知道。” “至少还有一个，那名刺客。”艾弗里不卑不亢的补充说，仿佛眼前不是站着考文垂城邦的执政官、熔金术准宗师、荆棘男爵爱德曼?布里佩斯阁下，而是一名身份普通的陌生人。 “……为什么这样说？”爱德曼男爵的声音柔和得有些吓人，这是个非常糟糕的预兆，荆棘男爵即将大发雷霆的预兆。“铁大师，您猜测到了什么？” “铝毒药剂，或者说，秘银诅咒。”艾弗里一面说，一面打开了随身的药剂师挎包，“这是一种很罕见的金属溶液，价值昂贵，配制困难，效果通常也派不上用场。只有在面对高阶以上储金术师的时候，才会起到特殊的效果——被铝毒药剂沾染的储金术师不得使用熔金术，一旦使用，铝毒药剂会被当即催化，形成技能丧失的特殊效果。” 看着众人有些茫然的目光，艾弗里加重了语气，“是所有技能，包括储金术师的储金术技能。想想看吧，那会导致全部储存的炼金药剂一起爆发效果，对于高阶以上、储存了十几种药剂的储金术师来说，是一种非常致命的恶毒药剂。” 第八章 一项无解的难题（下） 对于这个时代的炼金术师来说，铝毒药剂可能比较陌生，但是对于曾经辉煌灿烂的上古文明来说，那却是一种非常恶毒和有效的暗杀手段。 梅林?艾弗里利用挎包里面的几瓶成品药剂，迅速勾兑了一瓶特殊的溶液，然后静置了一会。等到水晶瓶里面的药剂开始咕嘟咕嘟的冒起气泡，并且呈现出腐败的深绿色，艾弗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外用的解毒剂，涂抹在维罗妮卡夫人的伤口上，会起到一定缓解效果，并且帮助我最终确认毒素的成分。” 这瓶临时勾兑的药剂看上去实在是诡异丑恶，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让人不敢领教。巴斯滕首席导师和黑尔德兰会长全都皱起眉头，就连爱德曼男爵也忍不住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临时调制的东西嘛，就是有些意想不到的缺点。”艾弗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为自己这瓶卖相异常糟糕的作品解释起来，“但是效果不会有错，只要是秘银诅咒，这份解毒药剂就一定能够起到明显的作用。” 看着维罗妮卡脸色越发苍白，而且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之中，也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爱德曼男爵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拿软布来。”他对侍女们吩咐说，“我要亲自给维罗妮卡的伤口涂抹药水。” 目送着爱德曼男爵的身影消失在幔帐后面，巴斯滕首席导师第一个开口抱怨，“铁大师，你实在是太冒失了。”老药剂师连连摇头，语气混杂着不满和担忧的意味，“你的老师或许教导过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炼金术知识，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 黑尔德兰会长苦笑了一下，用缓和得多的语气补充说，“首席导师的意思是提醒你，荆棘男爵阁下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哪怕是我们这些药剂师公会的高层人物，一旦激怒了他，依然很难得到生命保障。” 艾弗里的心里微微泛起了温暖的感觉。无论这两位年长的融金术导师曾经对铁大师抱着什么想法，在此时此刻，他们的确在为一个年轻人的冒失举动而忧心忡忡。 “两位，不用担心，那瓶药剂即使不能让维罗妮卡夫人马上清醒过来，至少也会起到一些比较明显的效果。”他微笑着向两人解释起来，“秘银诅咒只是一种很不常见的毒素罢了，并不是非常难以缓解……” 一阵毫无疑问蕴含着欣喜情绪的嘈杂声轰然而起，一名侍女跑出幔帐，朝着艾弗里深深鞠躬。“感谢诸神！您的解毒剂非常有效，感谢您，铁大师，维罗妮卡夫人醒过来啦！” 巴斯滕首席导师惊讶得险些把椅子弄翻，以和他的岁数绝不相符的敏捷动作站起身来，“解毒剂的效果居然这么惊人？”他不敢置信的连连摇头，看着艾弗里的目光也多了许多不好准确描述的复杂情绪。 黑尔德兰会长的惊讶程度并不比首席导师差多少，不过一贯威严镇定的表情倒是让他显得冷静许多。“铁大师，这么说来，维罗妮卡夫人已经转危为安了吗？”他用带些试探的语气询问说。 “只是暂时缓解了一些症状，减轻了一些痛苦而已。”艾弗里摇了摇头，“如果只是秘银诅咒的话，那瓶解毒剂应该能够让维罗妮卡夫人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从整体表现出来的症状推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麻烦。” 第二名侍女跑出幔帐，表情显得没有那么兴奋了。“铁大师，还有两位导师大人，夫人呕吐了，脸色又变得很差，男爵阁下请三位马上给夫人进一步诊断。” 三人对视一眼，急忙朝着白色凉亭走了过去。两名侍女为他们掀开幔帐，露出半倚在床铺上的维罗妮卡夫人，以及将她半抱在怀里的爱德曼男爵。 维罗妮卡夫人的容貌十分出色，即使是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嘴唇绀紫，汗水涔涔，依旧明艳得教人不敢直视。在爱德曼男爵的帮助下，她用虚弱的声音向两位老药剂师依次道谢，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梅林?艾弗里的身上。 “我是钢铁公爵之女，维罗妮卡?波士顿，铁大师，您比我想象之中更要年轻。”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以诸神的名义，请您告诉我……我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或许几十年，或许上百年？这并非我可以回答的问题，夫人，只有永眠之神才能为您做出解答。”艾弗里的语气比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要温和，“导致您伤病恶化的主要原因已经找到，而且我恰好有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麻烦。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夫人，您曾经用储金术储存了多少种炼金药剂？” “大概是……6种吧。”维罗妮卡夫人略微思考了一会，有些不太把握的回答说，“为了在围猎之中获得一个好成绩，我事先进行了比较充分的准备。钢铁守护、极速药剂、鹰眼锐视、荆棘之礼、偏转之风，还有……还有一种，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应该是不朽生命吧。”黑尔德兰会长插口说，“从维罗妮卡夫人您的伤口里，我提取到了青钢的成分。” “青钢是已知炼金金属之中性质最温和的，为什么还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呢？”爱德曼男爵显然也懂得很多融金术知识，说不定还是一位出色的药剂师。当然，没人能够清楚的知道镇守帝国西境的荆棘男爵究竟有几张底牌，那是考文垂城邦维持半独立地位的根本秘密。 “从圣山流淌而下的洁净之水是生命的源泉，能够洗涤躯体，祛除病痛，但是灌进肺部的话也会让人丧命。”艾弗里一面说，一面取出一副指尖上镶嵌着金属薄片的特制手套，“秘银诅咒会在一瞬间让所有炼金术效果失效，包括储金术、熔金术，也包括以融金术调制而成的炼金药剂。被还原成金属粉末的炼金药剂未必都能造成糟糕的后果，但是几种掺杂在一起的话，就是最复杂和最恶毒的毒素了。” 戴着特制手套的右手轻轻贴近维罗妮卡夫人的手臂，随后淡淡的蓝色波纹宛如涟漪一般激荡开来。“测金术？”爱德曼男爵的眼底迅速泛起了醒悟的光芒，“原来是这样，用强化后的测金术分析毒素的性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黑尔德兰会长掩饰不住自己的沮丧，苦笑着接口说，“不只是您，城主阁下，我们这些人也都没有想到。兼习测金术的药剂师已经非常少了，我们习惯于让专业探矿者来分析融金术材料的成分，已经很久没有人亲自动手分析了。” “所以诸位的融金术才会停滞不前。”爱德曼男爵冷冷的放言，“或许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药剂师公会没有在内部公开这个秘密，但是几乎所有能够追溯到帝国建立时期的古老家族都很清楚，只有充分掌握了测金术的炼金术师，才有希望跨越宗师的那道天堑。” 话音一落，爱德曼男爵举起右手，掌心绽放出一团柔和的蓝光。虽然与艾弗里利用锡合金薄片强化的方式有所不同，但是巴斯滕首席导师和黑尔德兰会长全都察觉到标准测金术的独特波动。 “原来是这样！”巴斯滕首席导师的表现极为激烈，他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之大，所有指节都显现出异样的苍白，“原来是这样！天才，哈，天才！苦苦追寻契机的五十年啊，我浪费了五十年的时光，那些家伙……那些家伙就这么冷眼旁观，只要他们稍加提点……” “那么药剂师公会恐怕早就不得不为您加上一把长老坐席了。”黑尔德兰会长的语气显得有些低落，“首席导师阁下，您知道的，那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巴斯滕首席导师愣了足足半分钟，颓然坐下的时候，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锐气和活力全都消失了。老人格外虚弱的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似乎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什么事都不想再做了。 爱德曼男爵和黑尔德兰会长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但是随后，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艾弗里吸引过去了。 “炼金之神莫提在上！”年轻的药剂师突然跳了起来，一把将还剩半瓶的药剂扫落在地，“把那些药剂统统擦掉，然后用清水洗涤伤口，直至不再流出带有甜腻臭味的脓液。” 他大声吩咐那些手足无措的侍女，然后迅速转过身来，“我犯了个错误，男爵阁下，没有把病人的情况彻底摸清就贸然动手了……维罗妮卡夫人此前究竟接受了什么治疗方式？为什么秘银诅咒的毒素的活性非同一般？简直就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 爱德曼男爵的神色立刻变得铁青起来，“从中午开始，维罗妮卡接受了很多次治疗。一开始辛哈里进行了切开伤口的放血疗法，然后是包扎伤口和口服解毒药剂，维罗妮卡的伤势没有好转，反而渐渐陷入昏迷，我这才派人去请药剂师公会的诸位导师前来会诊。” “我是傍晚之前赶到的，带着许多炼金药剂，但是并没有贸然给维罗妮卡夫人使用。”黑尔德兰会长略一回忆，字斟句酌的补充说，“巴斯滕首席导师比我早到了两个小时，给夫人使用了中和类的药剂，都是他亲手调制的导师级药剂，阻止了伤情的迅速发展，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中和类的药剂……”艾弗里焦虑的弹动两下手指，“还有没有剩下的？残液就行，我想看一下。” 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巴斯滕首席导师突然哼了一声，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瓶药剂，扔给艾弗里，“我认为不应该是中和药剂的问题，不过……铁大师，你仔细看看也好。” 艾弗里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打开那瓶药剂，轻轻闻了闻味道，又掏出一根水晶试管倾倒了几滴，略微进行测试之后，把药剂重新塞好塞子。“这瓶药剂没有问题，但是残液呢？会不会有人在首席导师阁下的药剂里面下了毒？” 这个猜测令众多侍女全都脸色惨白，但是爱德曼男爵没有顾忌她们的情绪，厉声下令，要求达拉斯管家照办。中年管家的工作效率很强，很快就把五个使用过的药剂瓶子全都收集齐全，放在了艾弗里的面前。 艾弗里依次对残液进行了测试，每个瓶子里面的液体都散发出纯澈而平和的光芒，没有杂质，没有毒素，没有任何可能发生异常反应的成分。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的手法和技巧已经近乎完美，除了没能跨过那条天堑之外，简直和一位融金术宗师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真是个无解的难题。艾弗里再次陷入沉思。他临时调制的药剂已经解除了秘银诅咒的主要威胁，然而有些为时过晚，如果是午后就成功解毒的话，只需要针对维罗妮卡夫人的虚弱状况加以弥补，接下来就等着伤势自然愈合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秘银诅咒的威胁已经解除，但是那些炼金药剂形成的怪异毒素却异常顽固狡猾，而且还针对解毒药剂的成分发生变化，导致原本的解毒药剂变成了强化毒素效果的催命药剂。 简直就像是毒素拥有了智慧和生命一样。 这样的毒素已经超过了梅林?艾弗里的能力范围，或者说，超过了任何一位导师级炼金术师的能力范围。在许多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上都有关于毒素变异的记载，其中变异成仿佛具有智慧和生命的毒素被称为“炼金之殇”，除了那些最负盛名的融金术大宗师之外，还从来没有过救治“炼金之殇”的成功记录。 无论是手握大权的帝国重臣，还是威名显赫的骑士统帅，甚至头戴宝冠的尊严王者，一旦身中炼金之殇，又没有得到宗师级药剂师的及时诊断和治疗，结果全都是丧了性命。这样的事情不止留下过一两次记载，以至于在诸多历史著作之中，炼金之殇也被称为“死神的公正”。 第九章 一次奇特的交易（上） 梅林?艾弗里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之后，庭院里面一片寂静，耳畔只能听到流水潺潺的声音。 身为考文垂城邦执政官、帝国西境军事长官和荆棘花家族的掌控者，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毫无疑问是位大人物，而且他也有一位大人物所应拥有的冷静风范，以及可以从锐利到温和转换自如的表情。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冷静的面具全都崩溃了，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抱着怀中的妻子，泪水涟涟，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哽咽的声音。 “炼金之殇”，或者“死神的公正”，这就是正在他的妻子——波士顿家族次女维罗妮卡?波士顿体内肆虐的可怕毒素，由于这种毒素是由一连串巧合产生，治疗起来不但难度非常大，而且成功率也非常低。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宗师级的炼金术师亲自主持治疗，或者得到宗师级的针对性解毒药剂，维罗妮卡甚至连被救治的可能都没有。 巴斯滕首席导师和黑尔德兰会长先后查看了从维罗妮卡伤口提取到的毒素，随后提出举行会诊的要求。考文垂城邦的六位融金术导师全部应邀列席，差点被赶出城主府的辛哈里导师也参与了会诊。 两个小时的争论、说服、演讲和诊查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绝望和沮丧的结论，就连最尖酸刻薄、而且心怀不满的辛哈里导师也不得不承认，铁大师的判断完全正确，维罗妮卡夫人剩下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炼金之殇是一种具有类似智慧和生命的特殊毒素，对中毒者的身体破坏不算特别迅速，但是任何解毒手段都会导致这种毒素进一步变异。而每一次变异，都让炼金之殇变得更加棘手。 一位参加会诊的导师最后不无遗憾的表示，如果说最初发现的时候就由铁大师进行对症处理的话，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阳升起到天空最高处的时候，爱德曼男爵终于接受了命运的恶意，他向诸位参加会诊的导师们致谢，拿出丰厚的报酬，派遣城卫军士兵护送他们离开。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因为年纪大了，又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第一个告辞离去；城主府的私人药剂师辛哈里导师也因为做出错误处置的决定，不得不主动请辞，跟着其余几位导师，一脸沮丧的离开了。 只有梅林?艾弗里不肯认输，不肯让命运扼住喉咙。就在那些融金术导师们为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始终默默坐在庭院的一隅，面前摆着厚厚一迭空白羊皮纸，推演治疗方案的废弃纸张更是撒得满地都是。 黑尔德兰会长没有离开，目送着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的身影消失在城主府门口之后，他回到了被寂静笼罩的流水庭院，从桌边捡起了几张写满字迹的废纸，一言不发的翻看起来。 艾弗里的文化基础打得很牢，通用语和炼金密文拼写都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缺少贵族花体字的华丽流畅，而是带有简洁刻板的感觉。这是学院派炼金术师身上的一个特点，很少在师徒之间秘密传承的炼金术师身上见到。 铁大师不像是学院派炼金术师。正如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的评价，如果他来自帝国各城邦的炼金术学院，那么即使是考文垂僻处西境，也一定早就听到过这位天才年轻人的名字了。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准宗师……或者真正的宗师？ 黑尔德兰会长发现自己已经不敢下断言。 或者碍于经验和知识积累方面有所欠缺，铁大师现在还无法通过导师资格的认定，但是黑尔德兰会长坚信，只要给这个年轻人五年……甚至两三年的时间，他一定会站在那个绝大多数炼金术师都要仰望的位置上。 不到三十岁的融金术导师，这是个足以震惊帝国的天才！ 艾弗里突然把手里的羽毛笔一摔，“就是这个！”他的声音打破了笼罩在庭院里的静谧，“维罗妮卡夫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力量，但是绝对属于熔金术！有人吗？过来一位！” 一名侍女匆忙的跑了过来。这处庭院里面的仆役全都得到了吩咐，竭尽所能满足铁大师的一切需求，如果铁大师提出了他们无法满足的条件，就去找达拉斯管家，甚至爱德曼男爵本人，不得有任何延误。 “铁大师，请您吩咐。” “我要为维罗妮卡夫人进行再次诊断，而且希望只有男爵阁下陪同。”艾弗里的脸上带着一层激动的红晕，在原地不停的踱步，弹动手指，“有一个可能，非常大的可能……说不定炼金之殇还没有彻底形成，只是有种性质类似的力量存在，导致我们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侍女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请您原谅，铁大师，我马上去找达拉斯管家，把您的要求转述给他，这件事只有男爵阁下本人能够决定。” 看到侍女迅速跑出庭院，黑尔德兰会长快步走上前去，“铁大师，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旁听您的诊断。” 艾弗里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炼金之神在上，我……唉，会长大人，真是失礼，我居然没有看到您刚才就在身边。” “作为痴迷融金术的同路人，我完全能够理解您，当然，也希望您能够理解我。”黑尔德兰会长木着脸回答说，他的语气已经算是温和，可惜严肃的表情却让这番话有点胁迫的意味。“铁大师，我发誓不会透露您的任何秘密，在诊断的过程中，我保证绝对安静。” 艾弗里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这是个表演，他原本就希望有位药剂师公会的重要人物能够陪在身边。看到黑尔德兰会长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年轻的药剂师不禁有些窘困，于是信手从桌边拿起一瓶药剂，以请教的名义，和黑尔德兰会长交流起来。 第十章 一次奇特的交易（中） 与浸润融金术四十多年的黑尔德兰会长相比，梅林?艾弗里仅仅是在布鲁弗莱学院学习了五个年头的学徒生，两者原本根本无法站在平等的立场上进行交流。只不过前者已经被排挤出药剂师公会的权利中心，当然在新知识的交流方面已经顿足不前，而后者却掌握着许多上古文明的失落知识。 艾弗里在交流中已经注意尽可能不要泄露这类知识，然而只是偶尔露出的一两句话，就让黑尔德兰会长眼神闪亮，恨不得交流永远不会结束。 听到侍女快步跑来的脚步声的时候，艾弗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黑尔德兰会长脸色变得阴郁起来，冷冷望过去的一眼差点让侍女跪地求饶。 “尊敬的铁大师，黑尔德兰会长阁下。”达拉斯管家的声音随后出现，替紧张惊恐到了语不成声的侍女解释说，“男爵阁下已经答应了两位的要求，现在无关人员已经全都奉命离开这处庭院，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请为维罗妮卡夫人尽快进行诊治吧。” 艾弗里点了点头，收起摆在桌上的那些炼金药剂，然后朝黑尔德兰会长抚胸行礼，“会长阁下，我的诊治过程可能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为了确保结果准确，能不能请您在完全结束之后再提出疑问呢。” “当然，炼金之神在上，我以奇迹之手的威名起誓。”黑尔德兰会长回了一个炼金术师用于同辈之间的礼节，语气和表情同样庄重的回答说。 在幔帐围绕的白顶凉亭之中，艾弗里再一次看到了维罗妮卡夫人。与两个小时之前相比，她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变得更糟，甚至还有微笑着点头致意的力气，但是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伤势正在恶化。 维罗妮卡夫人右臂和左腿的伤口泛着污浊的绿色，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臭味，这一切都和两个小时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伤口周围的血管很明显的凸显出来，宛如起伏的铁线一样朝着全身蔓延。 这些蔓延的血管显然是“炼金之殇”毒素扩散的征兆，维罗妮卡夫人的右臂和左腿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铁蓝色，只有紧握着一尊黑色雕像的右手肌肤颜色仍然正常。 看到那尊黑色雕像，艾弗里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他的宗教历史课程成绩还算不错，能够看出是被尊称为“群星之主”的艾尔梵赫的形象，而且一定出自于极为优秀的雕刻大师之手，线条简练，栩栩如生，仿佛一尊拥抱着整片星空的神祗降临凡间。 仿佛是看出了艾弗里眼底的疑惑，爱德曼男爵主动解释说，“群星之主是波士顿家族的信仰，这尊雕像是维罗妮卡最重要的嫁妆之一，传说来自于上个纪元某位不知名的神祗，是用神器的碎片打造而成。” 艾弗里深深看了一眼黑色雕像，眼底的疑惑反而增多了。“在正式开始诊治之前，男爵阁下，我想仔细看看这尊雕像，可以吗？” 爱德曼男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妻子的脸上。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弱如同耳语，“可以，铁大师……请您随意观察……只是不要……冒犯群星之主。” 所谓冒犯群星之主，当然是动用炼金术手段对雕像进行检查，不过测金术勉强算是不在冒犯和亵渎神明之列。艾弗里取出金属薄片贴在额头，刚刚启动测金术，就被眼前骤然闪耀的强烈光芒给吓了一跳。 “炼金之神在上，这种光芒……难道是精金级的特殊材质？”艾弗里只差一点就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差点泄露秘密之后，他不禁冷汗涔涔，后怕得几乎心神不宁。 测金术的光芒持续了足足三分钟，但是真正起到作用的只是前面几秒，后面的时间，艾弗里全都用来安抚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了。这是个机会，非常重要，如果能够把握住的话，带来的利益无法用数字来衡量。 “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明白了。”艾弗里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诚恳可信，不过还是难免有些颤抖，“难怪会出现炼金之殇这么棘手的毒素，就是这尊雕像出了问题！” 爱德曼男爵的眉头一皱，眼神锐利起来，“雕像有问题？铁大师，我刚才说过，这尊群星之主的雕像是维罗妮卡的嫁妆，已经陪伴我们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维罗妮卡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声音虚弱的补充说，“父亲曾经告诉我，群星之主的雕像能够保护我们的安全。无论是受伤还是中毒，只要握住雕像进行祈祷，就会让身体处于群星之主的庇佑之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实际情况有些复杂。”艾弗里向前弯下腰去，从药剂师挎包里取出一根雕刻着细密纹路的纯银取血针，以及几只比手指还细的水晶瓶。“可能有点痛，夫人，请允许我从您的伤口和右手手背分别取一点血样。” 维罗妮卡夫人点头允许之后，艾弗里有些笨拙的比划着，盘算第一次取血怎么做比较好，结果是实在看不下去的黑尔德兰会长接手了这件事情。 血样很快就取好，分别装进了三只水晶瓶。前面两瓶取自伤口的血样都呈现出灰绿色的细纹，仿佛头发丝一样在血液之中缓缓飘荡；最后一瓶取自维罗妮卡夫人右手手背的血样看上去和健康鲜血并无不同，然而在艾弗里滴入几滴药剂之后，原本的鲜红瞬间转化为漆黑，而且闪耀着点点金色微光。 简直和那尊黑色雕像的材质一样。 爱德曼男爵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依然没有全盘相信艾弗里的判断，“铁大师，能否问一个问题，您刚才滴入的是什么药剂？” “一种很不常见的药剂，源自探测神力这种熔金术技能，主要成分是一点纯银和一点锡，我习惯上称其为超凡显影液。”艾弗里用专家的口吻解释说，“显影效果非常清晰，这是相当强大的超凡神力，略微偏向于黑暗，正如夫人刚才所说，具有抵抗毒素和缓解伤痛的效果。” “这么说，雕像本身没有问题？” “当然，雕像没有任何问题，是件非常珍贵的导师级神力物品，价值通常是同级炼金物品的十倍以上。”艾弗里用略带赞叹的语气说，“只不过……”他摇了摇头。 “不过什么？铁大师，请您不要有所顾忌，为了维罗妮卡，没有什么代价是不能付出的。”爱德曼男爵语气坚定的表示说。 “好吧，男爵阁下，恕我冒犯。请您看看这个……”艾弗里忍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把三瓶血样彼此混合，随后静置了几秒钟。 爱德曼男爵的低呼和黑尔德兰会长讶异的声音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在他们的面前，混合后的血样先是微微闪动了一下晦暗的光芒，紧接着那些灰绿色的细纹迅速扭动起来，仿佛是被置于热水之中的丑恶线虫。然而持续了几秒钟之后，灰绿色的细纹不但没有遭到灭顶之灾，反而进一步粗壮膨胀起来，以至于肉眼都可以看到细纹表面布满了无数极其微小的、长满惨白獠牙的恐怖嘴巴。 “这才是真正的炼金之殇，死神的公正，或者还有个别称——神力吞噬者。” 第十一章 一次奇特的交易（下） 目睹了如此诡异可怕的变化，就连意志刚强的爱德曼男爵和见多识广的黑尔德兰会长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对蛆虫天生具有恐惧感的维罗妮卡夫人更是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松开手指，任由群星之主的雕像滚落在地。 梅林?艾弗里用尽全部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朝落地的雕像投去目光，而是指着水晶瓶里面的变异血样，继续侃侃而谈。 “在记载了失落文明的典籍里面，我曾经读到过一些令人不解的内容。在上个纪元，诸神的权能还未失落，神迹屡有显现，而炼金之殇出现的次数和受害者的数量却远远大于我们这个纪元。我不敢相信，难道诸神也对这种毒素束手无策吗？” “超凡神力对于某些炼金术造成的损伤，确实难以救治。”黑尔德兰会长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曾经见到过一位导师因为实验事故身受重创，虽然从公会宝库里立刻取出了医疗神器加以救治，但是他最后依然不幸身亡。” “这是超凡神力的弱点，即使是诸神行在凡间的那个年代，应该也不会例外。”艾弗里满意的接续下去，“根据我的推测，秘银诅咒就是炼金之殇的原材料，而从一个棘手的诅咒转变为令人绝望的毒素，这其中必要的催化剂就是超凡神力。” “居然把超凡神力作为催化剂，多么邪恶的炼金术！这实在是……无法形容的亵渎啊！”黑尔德兰会长忍不住半是厌恶、半是感慨的大声说。 以那个失落的上古文明的炼金术发展层次来说，亵渎神明的行为肯定不只是这一起，不过艾弗里很明智的紧闭嘴巴，把目光投向了脸色铁青的爱德曼男爵。 荆棘花家族的掌控者花费了几分钟时间，把艾弗里的说法从头至尾分析了一遍，然后无奈的承认，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铁大师，您刚才说过，维罗妮卡的生命不会就此结束，是这样吗？” “我确实说过。”艾弗里点了点头，不过表情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地方，“但是……男爵阁下，恕我直言，您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非常沉重。” 爱德曼男爵的嘴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有多么沉重的代价呢？难道您打算成为考文垂的新主人？” 艾弗里给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当然不是，男爵阁下，我想都没想过！” “那就没什么了，金钱、权力、财富，只要您说出来，荆棘花家族一定会为您办到。”爱德曼男爵始终紧绷的面庞放松下来，“您一定看得出，维罗妮卡对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只要她能够恢复如初，我愿意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 黑尔德兰会长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眼底不由得燃烧起一丝野心的火焰。这是个难以想象的慷慨承诺，如果换成他是铁大师的话，借此机会不难成为考文垂的真正掌权人…… 不过很显然，艾弗里没有这样的野心，他只是耸了耸肩膀，“没那么夸张，男爵阁下，世俗的财富对于一位真正的药剂师来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东西。这样说吧，如果给我一段时间的话，用贵重金属和宝石堆满这处庭院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当然是艾弗里在夸口，不过无论爱德曼男爵还是黑尔德兰会长都没有怀疑。一位炼金宗师——站在艾弗里身后的大人物——当然能够做到这件事情，而且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任何时候，只要炼金宗师开口索求，无尽的财富就会滚滚而来，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而宗师级的炼金药剂往往就意味着第二条生命。 看到自己这番夸口起到了作用，艾弗里暗暗松了口气，回到桌边，挑选了一张洁净的羊皮纸。“首先，是一些必要的融金术原料。”他一面说，一面在纸上写下了十多种价值不菲的贵重原料，其中包含了人鱼之泪、莫提古古的垂怜和黄金树叶片，让一边正在探头查看的黑尔德兰会长不禁脸色发白。 爱德曼男爵的表情就平静得多，他发动传讯术，吩咐达拉斯管家打开城主府宝库，按照羊皮纸上的内容准备物资，然后转过身来，“如果这就是请宗师级药剂师出手的代价，那简直太低廉了。铁大师，接下来还需要准备什么？” “一间绝对不会有人打扰的密室，除非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突然恶化，不然我至少需要四个小时独处的时间。”艾弗里缓缓说出了第二个要求。当然，这是最容易做到的要求，为了缓和第三个要求带来的惊愕。 爱德曼男爵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要求。站在铁大师身后的那位宗师级药剂师不愿意表明身份，否则铁大师根本用不到以出售低价药剂为诱饵，引诱药剂师公会雇佣人手打探消息，最后还选择匿名加入。 即使是在帝都，一位宗师级药剂师也足以成为任何豪门鼎族的座上嘉宾，甚至觐见皇帝陛下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第三个要求……嗯，说起来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是男爵阁下，您知道的，对于宗师来说，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艾弗里利用提问的方式，说出了他的第三个要求。 “珍稀的融金术原料，来自上古典籍的神秘配方，或者……”爱德曼男爵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朝着滚落在地的群星之主雕像看去，“……蕴藏超凡神力的物品？” 艾弗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说得对，男爵阁下，这都是能够打动宗师级药剂师的好东西，不过前两者凭借雄厚的财力，总是可以弄到的，只有神力物品……除了那些最古老的贵族之外，就只能靠着幸运之神巴拉罕的保佑了。” 爱德曼男爵这次迟疑的时间有些长，他看着脸色越发灰败的维罗妮卡，后者的眼神也在连连闪烁，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难境地。宗教信仰和生命比较起来，哪个更为重要？这是个难以在短时间内做出回答的问题。 艾弗里了解的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继续说下去，“并不是非要这尊群星之主才行，只要是蕴藏神力的物品，或者残破的神器都可以。男爵阁下，您是帝国西境的军事长官，又是考文垂城邦的执政官，荆棘花家族声名显赫，该不会找不到另外一件神力物品了吧？” 爱德曼男爵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脸上漾起了一抹苦笑。他确实拿不出另外一件神力物品。荆棘花家族虽然这些年声名鹊起，俨然成为帝国西境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是在财富积累方面还远远比不上那些古老家族。 确切一点的说，就是底蕴不够。 换成是钢铁公爵的波士顿家族，都可以拿出一件神力物品作为次女出嫁的嫁妆了。 看到爱德曼男爵的脸色苦涩难言，维罗妮卡夫人终于咬了咬牙，作出了决定。她或许不能迅速衡量出一生的信仰和生命哪个更重要，但是她清楚的认识到，当丈夫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和自责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着。 这个重要的砝码让维罗妮卡夫人心中的天平倾斜了。她闭上眼睛，向着群星之主默默祷告片刻，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闪烁的明亮光辉让人心生敬畏。 “请您去做准备吧，铁大师。”维罗妮卡夫人轻声宣布说，“以天上诸神的名义，无论最后能不能挽回我的生命，群星之主雕像都是您的了。” 第十二章 空手套狼，获利巨万 在爱德曼男爵和维罗妮卡夫人殷切的目送下走进密室，关上沉重的房门，开启密文锁钥，梅林?艾弗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有种虚脱的感觉。 腰间的药剂师挎包沉甸甸的，塞满了各种珍贵的融金术材料；手上的群星之主雕像更是无价之宝，如果不算那些珍藏在各大古老家族宝库里面的神力物品，整个帝国五十多个城邦，能够拥有一件神力物品的城邦还不足半数。 这笔财富足以买动一位真正的宗师级药剂师来为维罗妮卡夫人诊病疗伤，当然前提条件是能够与宗师级药剂师进行对等的交谈才行。 考文垂城邦并没有宗师级药剂师落足于此，实际上考文垂城邦连一位宗师都没有。荆棘花家族只有几位准宗师级熔金战士，太阳圣殿、战神神殿、冒险者公会和药剂师公会也没有宗师级强者坐镇。 距离考文垂城邦最近的宗师级强者，是鲁萨尔戈壁最大的蛮族部落首领，绰号“裂颅巨人”的斯诺?血斧。这位部落首领与考文垂的荆棘花家族算是死敌，无论花费多么巨大的代价，都休想让他和爱德曼男爵心平气和的并肩站立。 如果不是蛮族不擅长攻坚破城，考文垂城邦恐怕早就毁于战火，荆棘花家族的诸多准宗师级熔金战士依靠围攻才能勉强抵挡住斯诺?血斧，近五年来陨落在蛮族首领战斧之下的准宗师和资深导师，算起来已经超过了十人。 令人颇感好笑的是，斯诺?血斧恰好也是考文垂城邦维持半独立地位的重要条件之一。帝国的七大主力骑士团并非都拥有宗师级强者，取代荆棘花家族，移防考文垂的话，一旦与斯诺?血斧正面交锋，损失一两位准宗师，那么简直比考文垂全境陷落的后果更要糟糕。 梅林?艾弗里没有听过斯诺?血斧的大名，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受到重视，不仅仅是唯一能够挽救维罗妮卡夫人生命的机会，更是考文垂城邦永远摆脱斯诺?血斧噩梦的机会。 只有宗师才能对抗宗师，这是一条用无数鲜血和生命验证的真理。蛮族战士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帝国士兵，但是炼金术的水平就大大落后了，身为宗师的斯诺?血斧连导师级炼金药剂都很难用得到。 如果荆棘花家族的几位准宗师都能得到度身定做的宗师级炼金药剂，那么彻底消灭死敌斯诺?血斧，并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艾弗里花费了几分钟时间，平静自己的心情，然后启动测金术，寻找到智慧之都的波动频率。他所不知道的是，当时空转换的瞬间，始终逗留在密室附近的达拉斯管家霍然抬起头来，眼底闪烁着难以形容的璀璨光芒。 “空间跳跃、时空错位，还是同游异界？”中年管家的声音比耳语还要轻缓，但是吐字格外清晰，似乎正在与一个隐身的同伴进行交谈，“正如云雀所说，这位铁大师的身份确实不一般，值得我们花费更多精力来关注他。” “同意，达拉斯，我会加派人手来协助你。”一个带些女性特有的柔媚味道的声音回答说。 智慧之都的环境似乎比上一次要改善少许，当然这或许是艾弗里的错觉而已。来到这片断壁残桓之后，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灯火通明的药剂师小屋，小屋的周围已经被清理出一片空场，十几个披着破旧斗篷的身影聚集在空场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作响，但是至少还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就在艾弗里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时候，药剂师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上了点年纪的男人走了出来，佝偻着腰，每只手都高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 “四十瓶。”男人用喜悦的声音宣布说，“我一共换到了四十瓶炼金药剂！” 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放大了好几倍，好几个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药剂的质量和价格。更多的人朝着药剂师小屋涌去，争抢着下一个进入小屋的名额。 艾弗里继续后退了一段距离，把身影藏匿在一处颓倒的塔楼后面。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他已经略知一二，智慧之都的废墟堪称广袤无边，虽然有数百人获得了正式居民身份，而且彼此进入的区域各不相同，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找到这处上古文明都市的边界，反倒是有许多人迷失了方向，不得不依靠空间跳跃的方式，回到自己初次进入的地方。 仿佛一座城市就是整个世界一般。 除了获得正式居民身份的幸运儿之外，还有许多人虽然来到智慧之都，却没能完成最初的任务。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最终选择离开，永远不能再回到智慧之都，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决定放弃返回自己的世界，成为这里的难民。 获得正式居民的任务不能说非常困难，尤其是对于那些导师级炼金术师来说，弄到一两种珍稀材料实在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成为难民的家伙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实力不足，不过也有少数运气太差的倒霉蛋。 这些失败者的数量要远远大于正式居民的数量，他们无法从引导者魔像那里继续接受任务，也无法呼唤出属于自己的物资交易平台，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毫无价值。 许多正式居民都会获得领主的身份，他们从失败者之中甄选随从和附庸，用来充实自己的辖地。前者需要有一定实力，或者至少有足够的潜力；后者则是必须有一技之长，能够为领主创造价值。 艾弗里属于获得领主身份的正式居民之中的幸运儿，不但拥有一块辖地——当然，完全是废墟——而且还拥有了两名实力不凡的从属灵魂，这让他在最初的时候就成功得到了一处灵魂建筑。这可是许多正式居民经过数年奋斗或者完成一系列艰难任务才会得到的奖励。 唯一让艾弗里感到有些惋惜的是，由于撒图姆药剂师和维克托头领的实力都很有限，灵魂建筑也不得不维持在最低等级上，产出的炼金药剂勉勉强强达到红铜级——也就是高阶水准，在物资交易平台上根本就无利可图。 毕竟在众多导师级和宗师级的炼金药剂中间，一批高阶炼金药剂实在是拿不出手。 让艾弗里没有想到的是，红铜级炼金药剂在平台上无利可图，但是在那些没有得到随从或者附庸身份的难民中间，可就是大受欢迎了。这些难民多以拾荒者为职业，度日艰难，导师级的炼金药剂原本就是高不可攀的昂贵物品，红铜级甚至更低的炼金药剂，才是他们能够消费得起，又很有需求的东西。 药剂师小屋现在出产的炼金药剂，除了少数红铜级精品之外，绝大多数都在当天售罄，给艾弗里换来的不是从废墟里回收的融金术原料，就是千奇百怪的炼金物品残骸。 不过艾弗里没有心思翻检这些残骸，虽然其中颇有一些能够修复的炼金物品，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从荆棘男爵那里弄来的珍稀材料换成市民积分。艾弗里清楚的记得，交易平台上那些宗师级炼金药剂价格极其昂贵，但是用市民积分来交换的话，却堪称物美价廉。 或许是因为艾弗里没有接受长期任务的缘故，引导者魔像回应呼唤的时间比前几次都要长了一些。不过当艾弗里打开挎包，取出一整瓶人鱼之泪的时候，就连魔像头上水晶管发出的光芒，都仿佛染上了兴奋激动的情绪。 “发现中等数量秘银级液态能量，综合智慧之都修复需求，评价提升为精金级。”引导者魔像的头部闪闪发光，一只犹如宫殿廊柱的粗大金属手臂举起，缓缓放低在艾弗里面前，“市民梅林?艾弗里，是否愿意进行交易？” “当然愿意，引导者。”艾弗里露出一个带些狡黠味道的微笑，继续从挎包里面取出珍稀材料：莫提古古的垂怜、黄金树叶片、冰晶之海的蓝宝石…… 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从引导者魔像的巨大躯体内部响起，紧接着一团白雾从天而降，笼罩在引导者魔像的头部，乍冷乍热的嘶嘶声响成一片。艾弗里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他担忧的朝着引导者魔像望去，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举动。 “炼金之神在上，保佑引导者不要因为过热烧坏了核心主脑吧……” 艾弗里的运气不错。炼金之神似乎确实响应了他的祈祷，或者说，至少没有作梗。引导者魔像很快就在制冷液的帮助下冷静下来，只是头顶上的水晶管爆掉了一多半，看上去有些狼狈。 “精金级能量核心碎片、秘银级固体能量、精金级固体能量、精金级生物能源……嘟嘟嘟，综合评价为十次精金级任务奖励，合计市民积分1560分，累积贡献度达到荣誉头衔开启要求，开启功绩核算系统……” 一连串让艾弗里应接不暇的快速语音播报之后，引导者魔像放下第二只金属手臂，巨大如桌面的手心里面放着一枚造型古朴的环状冠冕，表面银光流动，隐隐散发出强大的熔金术波动。 “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短路过热的部分残留，引导者魔像的合成声音语速明显有些过快，“吾以智慧之都十二位主控核心的名义，赋予你智慧余烬的神圣头衔，请接受这件余烬头环，承担与此头衔相对应的权力和义务。” 第十三章 特殊奖励，辖地巨变 梅林?艾弗里迈着庄重的步子，像是牧师登上布道台一样，登上了引导者魔像的巨大手掌。他深深鞠躬，双手拿起银光流动的余烬头环，然后脸色肃穆的戴在了头上。 “吾向智慧之光献上吾之姓名。”梅林?艾弗里依照记忆之中古老的誓言，一字一顿的庄严宣布说，“吾将把全部精力奉献给广袤无垠的知识海洋；吾将行在智慧的道路上，不放弃、不自满、不徘徊；吾将成为智慧之光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余烬，燃烧自己，映照真理，殒身不惜。此誓言自今日起，日日遵行，永不懈怠。” 这番略嫌做作的表演很明显取悦了引导者魔像，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锈蚀粉末簌簌而下。 引导者魔像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听到这段熟悉的誓言了。 绝大多数获得荣誉头衔的智慧之都居民都没有把这段来自上古文明的誓言当回事。他们更加注重的是荣誉头衔带来的相应权利，比如获得一位英灵追随者、比如拥有第一座灵魂建筑、比如扩大辖地、比如得到指定他人获得临时居住权的资格。 拥有这些权力并恰当运用，足以让一位获得荣誉头衔的智慧之都居民实力倍增。至于随之而来的相应义务，由于智慧之都的主控核心已经彻底损毁，引导者魔像只有控诉权而没有裁决权和处罚权，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宝藏。 流动着银色光芒的余烬头环戴在额头上的瞬间，梅林?艾弗里就感受到了这件炼金物品带来的好处。由于费尽心机的构筑了一位虚假的宗师级药剂师的形象，艾弗里在前段时间耗损的心血可谓惊人，甚至精神力都有些枯竭的征兆，头部总是在隐隐作痛，这是任何炼金药剂都没法彻底消除的疼痛。 余烬头环纾解了这种令人烦躁的头痛，让艾弗里的头脑为之一清，随后一串串信息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映射，把荣誉头衔所带来的权力和义务清清楚楚的阐述出来。 荣誉头衔只会授予那些为智慧之都做出足够贡献的正式居民，以“余烬”为开端，拥有星火、篝火、炉火和烽火四个逐渐升高的阶梯式晋升，最终可以获得光之使者的头衔，权利与智慧之都的十二颗主控核心完全相等。 在十二颗主控核心均已沉寂、破损和熄灭的时候，光之使者就是智慧之都的最高掌控者，可以号令全部正式居民、引导者魔像、尚存少许功能的灵魂建筑和防御建筑。 艾弗里的贡献值当然和光之使者的头衔存在着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差距。但是相比其他荣誉市民来说，他的晋升速度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可怕。仅仅成为正式居民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艾弗里就成功获得余烬头衔，贡献值距离获得星火头衔只差很不起眼的一点而已。 这足以引起一场震惊的风暴。因为智慧之都的数百位居民之中，能够获得荣誉头衔的不足十分之一，绝大多数都是各团队的首脑人物，独行的强者少之又少。这其中能够将头衔晋升到星火阶级的人数，又不足十分之一。 换句话说，艾弗里的贡献值之高，已经足以排入智慧之都全部居民的前十名。 这已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值得一次嘉奖，而且由于引导者魔像对艾弗里的做作表演非常欣赏，又在自己的逻辑权限之中，把自由裁量的部分一直推到了奖励上限。 “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经推演计算，现将你此次获得的奖励宣布如下。” 引导者魔像的胸口部分有块金属板突然下陷，随后旋转着缓缓打开，一簇紫色的火光首先飘了出来，随后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和一把金光闪烁的十字柄短剑。 “钢铁级英灵追随者一位，初级功能性建筑一座，三十份临时居住权，以及……辖地原地扩张一倍面积，以上奖励即刻获得。” 听到这一连串奖励，艾弗里不禁有些兴奋，脸庞上浮现出一层红晕。当然如果他能够得知其他荣誉市民获得的奖励，想必兴奋的程度至少还会加上一倍。 引导者魔像朝其他荣誉市民颁发的奖励基本上是这样：红铜级或钢铁级英灵追随者一位，初级灵魂建筑一座，二十份临时居住权和辖地原地扩张一倍面积。 听上去奖励似乎相差不算很大，但是绝大多数荣誉市民得到的都是红铜级英灵，得到钢铁级英灵的幸运儿说不定情况更糟，按照整体平衡的原则，引导者魔像颁发的英灵往往与那名幸运儿的能力出现严重的重叠。 比如一位熔金战士获得的英灵也是熔金战士，而不是他急需的药剂师；或者一位专精于辅助领域的药剂师，获得了专精于直接杀伤技能的熔金战士。这都是足以让人精神崩溃、自怨自艾、顿足咒骂的糟糕组合。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想要避免这些糟糕的结果，祈求诸神保佑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遵守那些最古老的礼仪与誓言，在表面上绝对公正、刻板机械的引导者魔像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艾弗里收下奖励，再次向引导者魔像致谢，然后离开了那座神秘洞窟，回到自己的辖地之中。 双脚刚刚重新踩上坚实的地面，艾弗里就强忍眩晕睁开双眼。眼前的巨大变化让他欣喜难言，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兴奋。 艾弗里刚刚获得领主身份的时候，这片狭小、逼仄的辖地完全就是废墟，只有药剂师小屋一座灵魂建筑，而且破烂得就像是流浪汉临时搭建的窝棚。获得荣誉头衔不但让领地的面积有所扩大，而且废墟也从一开始的断壁残垣有所改变，一些冒着电弧火花的金属管路不知何时已经大致修复；倾颓的高塔和坍塌的住宅变化较小，但是明显结构方面有所加强，再不是摇摇欲坠；墙壁上较小的裂缝已经重新合拢起来，较大的也有所改观。 不过比起药剂师小屋的巨大变化，这些就都算不上什么了。 撒图姆药剂师一手拿着水晶烧杯，一手保持着正在向烧杯里加入原料的姿势，呆然木立在一座高大的、造型简单的棚屋式建筑外面，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羡慕，或者兼而有之。在这座棚屋周围，散落着一些金属板和生锈管路的残骸，应该就是原本那座药剂师小屋了。 辖地发生重大改变期间，为了确保领主的安全，所有不属于随从、附庸或者追随者的智慧生命，都会遭到传送术的强制驱离。即使如此，艾弗里还是施展了一次强化测金术，对周围上千米的区域进行探查，得到满意的结果之后，才绕过矮墙走向药剂师小屋。 撒图姆药剂师似乎陷入了非常深的思绪，直到艾弗里走到他的身边，才如梦方醒的转过头来。“啊，是您，领主大人……”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沉浸在噩梦之中还未完全清醒，“您知道吗？我刚才已经摸到了导师的边缘，啊，那个令人心碎的瓶颈就要突破……但是……但是，接下来……药剂师小屋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艾弗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很多自认为即将突破的炼金术师，实际上只是陷入了另一个误区罢了。撒图姆药剂师的情况有些不同，他渴望晋升导师已经太久，突破瓶颈的难度因为过度执着而大大增强，以至于当真正的突破到来的时候，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这确实不是药剂师小屋了，因为这是导师商铺。”艾弗里拍了拍棚屋建筑的金属墙壁，脸上的笑容越发愉快了，“恭喜你，撒图姆先生，现在可以称呼您一声导师大人啦。” 撒图姆药剂师最少呆滞了一分钟，然后手一松，水晶烧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我？导师？怎么会？”他一连用了三个疑问词，双眼瞪得活像是金鱼附体。“没有认证考试，没有晋升许可，我怎么就能成为一位融金术导师呢？” “这里哪来的认证考试和晋升许可？”艾弗里苦笑着双手一摊，“药剂师公会的势力遍及帝国全部疆域，不过至少我还没发现智慧之都存在药剂师公会的分会呢。” 撒图姆药剂师愕然张大嘴巴，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领主大人，我真是犯糊涂了。”他惋惜的朝着脚下看去，“这应该就是我真正凭借自己的能力，调制出的第一份导师级药剂了吧？可惜砸碎了……我听说在布鲁弗莱学院，每位融金术导师都把他调制的第一份导师级药剂永久保留下来，放在学院图书馆自己的雕像旁边。领主大人，有没有这回事？” 艾弗里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确实有导师这样做，但不是全部，至少罗文副院长和融金系年级导师洛肯达先生都没这样做过。”他一面说，一面寻找着棚屋门上的门把手，“现在要不要参观一下咱们的新商铺呢？里面肯定有更完美的实验用品和更好的实验环境吧？” “当然要。”撒图姆药剂师兴高采烈的回答说，“我是导师了，真是不敢相信，我一定要马上再调制出一份导师级合金溶液，用实验的结果证明我不是在做梦！” 第十四章 功能建筑，超凡浓缩 药剂师小屋提供的炼金设备都是最基础的那些，比废铁镇的实验室还要逊色一筹，能够凭借基础设备调制出导师级炼金药剂，有力的证明了撒图姆药剂师的融金术水平已经真正达到了导师级水准。 导师商铺的炼金设备水平大大提升，让人不禁眼前一亮。看着整洁的工作台、巨大的陶土蒸馏釜、一排排火焰温度可以精准调控的燃素喷灯、用完美无瑕水晶的磨制而成的放大镜，以及造型复杂、带有神秘气息的黄铜管路设施，撒图姆药剂师忍不住热泪盈眶，毫无风度可言的扑了上去，抱着工作台的一角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靠墙排列着许多高达屋顶的储藏柜，梅林?艾弗里走到其中一座前面，随手打开沉重的铁锁，满意的看到柜子里面装满了融金术原材料。 这些原材料谈不上多么珍贵，胜在量大，而且实用价值很高。至少在艾弗里看来，绝大多数的导师级药剂配方都可以满足了。 艾弗里重新关上柜门，朝着依然趴在工作台上爱不释手的撒图姆药剂师瞥去一眼，意识到这位痴迷融金术的新晋导师恐怕有段时间难以恢复正常了。于是年轻的药剂师只好耸耸肩，离开了导师商铺，来到附近一处空场旁边。 这处空场是那些前来药剂师小屋购买商品的拾荒者们自发清理出来的，辖地扩张的时候，并没有让这处空场被重新整合的残破建筑覆盖，而是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艾弗里略微估算了一下，确定这处空场完全可以作为新建筑的建设地点，而不用费力费时间的进行平整，心情忍不住微妙的沸腾起来。 “功能建筑……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名词，桑丘先生好像都不知道，只有那些头衔再次晋升的大人物才可能有所了解，而且一个个都秘而不宣。”艾弗里踱了几步，找到空场的中心位置，然后从挎包里取出金色的十字柄短剑。 “以辖地领主的名义……”艾弗里一面咕哝，一面单膝跪地，双手握住短剑剑柄，剑锋向下，轻轻触及地面，“我宣布，功能建筑选址于此，智慧之光，绽放吧！” 短剑微微震颤，然后从艾弗里手中挣脱，猛然下插，像是用烧热的刀子切割黄油一样，锋刃部分轻而易举的没入坚实地面。随后是一阵耀眼的光芒，艾弗里身不由己的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直到脊背靠在一堵矮墙上，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等到光芒敛去，视野重新恢复，那片空场已经被一座造型奇异的建筑完全占据。这座建筑的体积与导师商铺大致相当，造型属于截然不同的风格。椭圆形的建筑外壁看不出任何接缝，表面泛着一层柔和的银光，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一颗半埋进地下的金属巨蛋。 艾弗里在一些陈旧典籍上看到过巨大生物的记载，比如身长四十公尺的烈焰红龙，比如翼若遮天之云的垂云鸟，还有喜欢漂浮在海面上沉睡，背壳长满灌木、水草和青苔，体型如同小岛的屿龟。这些巨大生物都是卵生，但是即使是体型最大的屿龟，也显然无法生出直径超过二十米的银色巨蛋。 银色巨蛋看上去无门无窗，但是艾弗里接近的时候，墙壁上却出现了旋转开启的圆形洞口，足有两米直径，让他可以很轻松的走进这座奇异的建筑。 建筑的内部和外表一样，带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风格，艾弗里看到了宛如巨大蘑菇伞帽的桌椅，类似蜂巢一样结构精巧的储物柜和虫蛹形的炼金设备，所有这些陈设表面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就在艾弗里踏入这座建筑的瞬间，一个有着朦胧人形的白色光芒聚合体出现在他的面前，空灵而美妙的声音随后响起，“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这里是您的个人实验室，我是人工灵魂7741，竭诚为您服务。” 年轻的药剂师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启动测金术，一片淡蓝色的微光荡漾开来。反馈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在测金术形成的特殊视野里，白色光芒聚合体只是一团极其细微的熔金术波动，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 “你好，7741。”艾弗里习惯性的拿出温和客气的态度，还朝着光芒聚合体笑了笑，“我能在这里做什么？如果只是调制炼金药剂的话，我已经有了导师商铺。” “导师商铺……那只是个人实验室的拙劣模仿品而已，即使是晋升到最高等级的融金圣殿，也无法与伟大的上古文明遗宝相提并论。”光芒聚合体的空灵声音骤然提高，仿佛艾弗里把这里与导师商铺相提并论，称得上是种侮辱一样。 艾弗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这似乎是……嫉妒？光芒聚合体的智慧似乎比灵魂建筑里面的辖地助手要高得多，至少情绪变化和普通人都没什么两样了。 “请原谅，7741，我只是刚刚获得这处功能建筑。”艾弗里依然态度柔和的解释说，“我看到在个人实验室里，拥有各种看上去颇为新奇的炼金设备，但是大致上功能似乎和导师商铺区别不大。如果功能发生重合的话……唉，我可以允许撒图姆导师来借用这里的设备吗？” “当然不行！”光芒聚合体向上一跳，声音里面有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情绪，“这里是属于您的个人实验室，任何人，包括随从、附庸和追随者，哪怕是头衔和您相同的荣誉市民，都不允许进入这里！” “禁止进入……算是一处免遭打扰的密室，不过只有这个好处的话……”艾弗里耸了耸肩膀，“似乎和导师商铺相比，没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啊？” “个人实验室能够为您提供许多不算昂贵，但是十分珍稀的材料样本；能够为您提供药剂调制结果预测，避免出现最糟糕的结果；能够依照您的融金术水准，提炼出属于上古文明的特殊技能，并且帮助您掌握这些技能！” “原来如此。”艾弗里点了点头，暗中紧紧握住双手，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正在颤抖，哪怕是努力集中精神，也无法阻止。 这是难抑激动的感觉，艾弗里意识到，自己可能得到了一处远远超过想象的宝藏。 “喔，请稍等，我首先要为您做一个能力扫描，确定个人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光芒聚合体一面说，一面从头部发射出几道纤细的绿光。这些绿光交叉闪烁，把梅林?艾弗里从头扫描到脚，尤其是在他的眉心位置停留最久。 “扫描完毕，恭喜您，荣誉市民阁下，您的融金术水平较低，但是知识面非常宽广，完全可以掌握个人实验室的几项初级技能：调制免材、效能强化、效能极化、效能逆转……不过我推荐您选择超凡浓缩，这是未来掌握高级技能?药剂升阶的关键。” 第十五章 简单粗暴最实用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梅林?艾弗里决定听从光芒聚合体的建议。对于个人实验室的几项初级技能，他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看来哪怕是在上古文明时期，这些技能也算不上普通炼金术师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在心里默默选择了“超凡浓缩”技能之后，艾弗里感觉到额头一阵发胀，精神力迅速流失，同时一些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在脑海之中缓缓浮现。 如果没有经历过引导者魔像那次强制灌输上古文明知识的过程，艾弗里恐怕会有相当程度的惶恐不安。不过现在他只是尽量平静心情，放空思绪，让这些与超凡浓缩相关联的知识尽快完成灌输。 灌输只持续了几分钟时间，但是对于艾弗里来说，却像是煎熬了几个小时。胀痛感终于消失的时候，他顾不上去擦拭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迅速来到造型别致的蘑菇形工作台旁，右手按在台面上，用精神力命令启动解毒药剂调制程序。 半自动工作台随即发出一阵嗡鸣，虫蛹形的炼金设备外壳打开，露出十几根清洗干净的试管和烧杯，锁链形传送带很快送来了整整十份原材料，恰好可以调制成十份标准的高阶解毒药剂。 除了注入精神力激活和提纯药剂之外，半自动工作台可以代替药剂师完成其他全部调制步骤，这导致上古文明末期，许多导师级乃至宗师级药剂师都有基础不牢的问题，当天外魔神来袭，文明遭受重创之后，失去助手的他们甚至连一份很简单的炼金药剂都无法调制出来。 艾弗里的融金术基础打得算是非常牢固，而且他也没打算把全部调制药剂的准备工作都使用半自动工作台代替。不过现在他急需试一试刚刚得到的新技能，精神力也因为知识灌输而损耗较大，于是默许自己稍稍放松了一点。 在半自动工作台的协助下，十份高阶解毒药剂很快就调制完毕，而且都萦绕着明显的紫色雾气，显然品质已经达到了最高的水准。无论从调制时间还是药剂品质上，这十份药剂都让普通的导师级药剂师望尘莫及，甚至稍微超过了艾弗里平时的水平。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兴奋心情之后，艾弗里按照脑海之中新增加的知识，把十份药剂全都灌入一个较大的水晶容器中，然后通过一根螺旋冷凝管，把那个容器的瓶口接入一个只有十分之一体积的标准药剂瓶。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浓缩”步骤了。艾弗里戴上那副用于强化测金术的特制手套，让手套上的金属薄片贴近水晶容器，又不发生接触，然后闭上双眼，开始缓缓集中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远未恢复充沛，不过超凡浓缩这个技能恰好不需要充沛的精神力，而是需要精细的控制能力。艾弗里很快就进入了冥想的状态，在他的眼前，那片绝对的黑暗正在缓缓波动，逐渐显露出两个彼此相连的水晶容器的模糊轮廓。 在精神力的触碰下，较大水晶容器里面的紫色光芒开始震荡起来，星星点点的光芒升腾而起，沿着螺旋冷凝管进入较小的容器。这个过程算不上缓慢，因为最初的震荡开始之后，幅度就越来越强烈，上升的紫色星光很快就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光流，而光流又演变为光的瀑布，充斥着冥想之中的黑暗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震荡停止，较大水晶容器里面的紫色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较小的容器里面凝聚着令人无法直视的液态的强光，色彩灿烂复杂，简直超过了人类语言的形容能力。 “这……应该是成功了吧？”艾弗里松了口气，睁开双眼，随后就下意识的双手握拳，在工作台上用力一捶。 “真的成功了！这就是超凡浓缩的效果？炼金之神在上，这一点都不符合炼金术的基本规则！” “炼金术的基本规则就是等价交换，以及化不可能为可能。”漂浮在艾弗里身旁的光芒聚合体用空灵的声音解释说，“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请尽快将浓缩药剂装入特制药剂瓶，普通水晶药剂瓶无法维持药剂的效果。” 十份解毒药剂已经浓缩成了小小的一瓶，留在较大水晶容器里面的是宛如清水一样透明的废液。而且正如光芒聚合体的提醒，普通水晶药剂瓶无法维持浓缩药剂的药效，虽然塞着塞子，但是依然能够看到浓郁的深紫色雾气萦绕瓶身，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散逸开来。 特制药剂瓶也是个人实验室的标准配备，不过每天只能补充10只，算是较为珍贵的产出道具了。艾弗里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自己那瓶杰作换入特制药剂瓶，而是把它放在另一个虫蛹形炼金装置里面。 “7741，检测一下这瓶药剂的品质。” “检测会损耗部分药剂，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请确认是否进行检测。” “进行检测。” 光芒聚合体飘到了炼金装置旁边，一阵轻微的气泡爆裂声响起，随后炼金装置外壳打开，喷出一股浓郁的紫色蒸汽。整整一瓶浓缩药剂最多只剩下了四分之三，空气之中弥漫着带有刺激性的怪异味道。这种味道并不让人厌恶，而是让人有种头脑清醒的感觉。 “常规浓缩解毒药剂，解毒效果增强25倍，能够解除绝大多数矿物和生物毒素，缓解部分辐射和未知毒素，综合评价为弱秘银级。” 听到光芒聚合体报出的检测结果，艾弗里兴奋的握拳一挥，对成功解除炼金之殇毒素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当然，这瓶浓缩药剂所用的原材料只是最普通的高阶解毒药剂，弱秘银级的评价也不足以对抗炼金之殇。但是如果用导师级解毒药剂作为原材料的话，浓缩出来的成品又会拥有多么强大的效果呢？ 真是个简单、粗暴而又非常实用的技能。光芒聚合体果然提出的是最好的建议。 艾弗里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他暂时关闭了工作台，倚着一把蘑菇形的椅子，呼唤出废旧物资交易平台的光幕。 “呼叫交易商桑丘先生，我是梅林?艾弗里，有笔关于导师级解毒药剂的生意，价格从优，请问您有没有兴趣？” 第十六章 无记载的银色品质 作为智慧之都废旧物资交易平台的低级交易商之一，桑丘远远不是其中最优秀的，他的眼光还算准确，提供的商品也算物美价廉，然而货源却存在很大的问题。 桑丘本人是一位实力普通的导师级药剂师，为他供货的几个团队之中也没有更高明的药剂师。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团队还正是因为能够从桑丘那里购买到导师级炼金药剂，才和他建立了比较稳定的供货关系。 智慧之都从来都不缺少导师级炼金术师，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熔金战士，药剂师和修造师的数量少得可怜。在桑丘的记忆中，不算那些独来独往的家伙，曾经在废旧物资交易平台上露面的导师级药剂师，一共只有十八位而已。 十八位导师级药剂师，放在帝国的任何一个城邦，都算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即使是在人才荟萃的帝都，算上宫廷、药剂师总会、各大学院和诸多贵族的私人顾问，导师级药剂师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位左右。 但是从整体上说，炼金药剂依然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智慧之都的正式居民超过两百，加上那些随从、附庸和拾荒者，总数量约有上万之多。 十八位导师级药剂师哪怕每天都把时间花费在调制药剂上面，产量依然不够分配。 所以在废旧物资交易平台上面，导师级炼金药剂的数量虽然不算少，但是价格可以说相当惊人。 至于宗师级炼金药剂，通常都是有价无市，偶尔有人放上一组，转瞬之间就会被各大交易商吃下，像是桑丘这样的低级交易商，通常连询价的机会都没有。 桑丘非常看重梅林?艾弗里，这个年轻人是绝对能够成为导师级药剂师的天才，说不定还有晋升宗师级的希望。当他接到后者的通讯请求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予以回应。 结果这条通讯的内容让桑丘大吃一惊。 “一笔关于导师级解毒药剂的生意，价格从优？”桑丘下意识的用手掌摩挲着圆润的下巴，“需要导师级的解毒药剂，难道是艾弗里本人或者他的朋友中毒了吗？” 与需求量极大的金属溶液相比，解毒药剂的市场可就狭小得很了。智慧之都的居民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彼此，其次是在发掘这片废墟的秘密的时候，无意中激活了尚未彻底损毁的炼金机械。由于时光流逝了数千年，这片废墟里面的毒素威胁可以说是最小的。 思考了几分钟之后，桑丘决定，还是不要对艾弗里收购解毒药剂的原因刨根问底。生意就是生意，与前几次的半卖半送不同，他这次必须赚到一些利润，作为前期投资的回报了。 “艾弗里先生，如果您需要的是导师级解毒药剂，那确实存在一些麻烦。”桑丘同样选择了留言的方式回复，面对面的交谈可能会泄露彼此的真实想法，他还没有想好是否接下这笔难以独自完成的生意。 “解毒药剂的需求很少，尤其是导师级的，我这里没有存货，其他交易商那里估计也不会多。如果去请求药剂师临时调制的话，价格可想而知……会非常昂贵。” “桑丘先生，我需要十份导师级解毒药剂，品质要尽可能高一些，时间尽可能快一些。”艾弗里的回复很快就出现了，“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的朋友中了毒，情况很糟，必须尽快弄到。我愿意用市民积分来付账——这是上一笔交易的尾款和给您的定金。” 随着这条留言，桑丘的账户里面突然增加了100市民积分，让这位胖商人眼球都快瞪出来了，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啪的一声用双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真是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小家伙。”桑丘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么多的市民积分，他究竟是怎么搞到的？而且……诸神啊，还有荣誉头衔？数百位居民之中，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能够拥有荣誉头衔！” 桑丘抱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下定决心接下这笔麻烦的生意。与梅林?艾弗里的良好关系必须保持，而且最好能够进一步升温。桑丘已经有了预感，这个年轻人崛起的速度会远远超过自己最开始的想象，从一个很有潜力的后起之秀迅速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大人物。 如果把时间期限放宽到三天的话，桑丘本人都有能力完成十份导师级解毒药剂，不过最高品质是没法保证了。但是艾弗里的要求比较苛刻——时间尽可能短和品质尽可能高。桑丘当然不想敷衍了事，双方的情谊必须建立在相互维护上面，如果只是用最低的水准完成这笔生意，想必艾弗里不会感到很满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桑丘几乎用尽了他这么多年积累的全部人情，用珍贵物资、脸面和苦苦哀求，从四位属于不同势力的导师级药剂师手里，换来了十瓶最高等级的解毒药剂。 随后桑丘志得意满的点击了一下光幕，向梅林?艾弗里发送了请求通讯的信息。 这段时间，艾弗里并没有在等待中白白浪费，他一项一项的测试着个人实验室的功能，得到的结果让他心满意足，以至于在交易平台的请求通讯提示音响起好一阵子之后，才意识到桑丘先生那边已经有了回音。 通讯接通，桑丘先生那张挂着油滑微笑的胖脸出现在光幕上，“恭喜您，艾弗里先生，这次拿货很顺利。”胖商人搓着厚实的双手，展示出十个排成一排的水晶药剂瓶。“来自巴洛索、克哈图、德本哈根和卡赛普莱四位杰出导师的优秀作品，每一份都是最高的紫色品质。” 艾弗里有些意外的咂了咂舌头，心里对桑丘先生的商业能力有了更高的评价。交易平台上面确实能够看到出售导师级炼金药剂的信息，不过想要购买却很不容易。尤其是紫色品质的药剂，除非是非常优秀的导师级药剂师，否则能否调制成功只能看运气。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十份解毒药剂，在艾弗里看来，恐怕比能够拿出准宗师级炼金物品更要令人吃惊了。 虽然实际上费尽全力，但是桑丘先生并没有借此机会要个高价，更没有在艾弗里的荣誉头衔上面有所纠缠。在合理范围内恭维两句，收下200市民积分的交易尾款之后，这位胖商人就爽快的结束了通讯。光幕关闭的瞬间，他双手一张，啪叽一声不顾形象的躺倒在地。 “我看到了什么？是功能建筑！唉，肯定没错，一座功能建筑！难道小艾弗里的荣誉头衔晋升到了星火级？”桑丘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身来，华丽的袍子上面沾满了灰尘，显得狼狈不堪。不过由于心情激荡，他已经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形象了。 “这个机会我必须牢牢把握住，尽可能满足艾弗里的每次交易请求，这样他就不会与其他交易商进行交易，更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了。”桑丘双眼转动，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以及这些打算带来的利弊。 “这是一件对于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我可以独占一位拥有功能建筑的盟友，而小艾弗里……他还不是导师，这可能是智慧之都唯一一位没有达到导师水准的荣誉市民，一旦被其他势力发现，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艾弗里的想法实际上和桑丘先生不谋而合，这也是他选择暴露自己一个秘密的原因。功能建筑非常罕见，这从炼金术典籍和交易平台的交流区都几乎没有提到就可以推测出来。艾弗里相信，桑丘先生看到个人实验室之后，只会更加重视双方之间保持的良好关系，而绝不是短视到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其他人。 注意到直至光幕关闭、消失，桑丘先生都没有问出关于功能建筑的哪怕一句话，艾弗里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方向。接下来双方的生意只会更加好做，倘若有些事情自己不能直接出面，从桑丘先生那里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帮助。 十瓶紫色品质的导师级解毒药剂在桌面上排成一排，带来的气氛颇有点凝重。艾弗里抖了抖发麻的双手，平抑心情，然后请光芒聚合体监督自己的每个操作步骤。 “这不是一般的实验，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成功。”他对光芒聚合体说，“7741，我希望你密切关注我的每一个动作，如果出现可能导致失败的错误，请必须打断我的操作。” “如您所愿，荣誉市民阁下，7741竭诚为您服务。” 半自动工作台再度开启，这一次艾弗里选择了最高水准的操作协助，数十根流转着银色光芒的纤细手臂从工作台下方伸展出来，代替艾弗里完成全部准备工作。这些手臂的动作格外轻柔，倾倒药剂的时候异常精准，每一滴药液最终都流入较大的水晶容器，没有丝毫液体溅落在外面。 吞下一瓶有助于恢复精神力的炼金药剂之后，艾弗里带好特制手套，严格按照进行过数次实验的“超凡浓缩”步骤开始集中精神力。或许是药剂的品质和等级都有较大提升的缘故，这一次进行超凡浓缩的时候，精神力的消耗格外巨大，如果不是艾弗里的精神力储备远远超过普通药剂师，又事先服用了恢复精神力的炼金药剂，说不定就会功亏一篑。 当最后一点星光终于飘离较大的水晶容器，进入螺旋冷凝管的时候，艾弗里始终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顿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头颅两侧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一样胀痛。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跌倒，但是当眩晕感逐渐褪去的时候，视野里面全被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天花板所占据。 光芒聚合体漂浮到艾弗里的身边，有些担忧的伸出双手，然而却无法搀扶起他的身体。好在艾弗里很快就清醒过来，翻身爬起，目光朝工作台上一扫，立刻被萦绕在药剂瓶周围的银白色雾气所惊呆了。 “炼金之神在上，紫色雾气已经意味着药剂的品质达到了最高等级，那么银白色……这是什么等级的品质？” “银白色雾气代表该药剂品质超过极限，评价增加一级。”光芒聚合体用骄傲的语气宣布说，“银白色品质的导师级药剂，评价不是秘银级，而是精金级，如果是赤金色品质，评价还会增加一级，达到星钻级。” 艾弗里愣了一下，据他所知，精金级已经是上古文明对炼金药剂的最高评价等级，对应着的宗师级药剂师的最高杰作，至于星钻级，他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难道说在宗师级之上，还有等级？ 这个疑问让艾弗里不解的皱起眉头，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即使是导师级，他还远远没有达到，妄图挖掘出那些属于上古文明的秘密，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而已。 “7741，检测一下药剂的品质……不，不必了，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最好结果，如果这瓶药剂无法解决炼金之殇的威胁，那么……” 艾弗里缓缓摇头，心中浮现出一丝阴霾，不过很快就被他押回了意识的最深处。 由于普通水晶药剂瓶无法阻挡浓缩药剂的药效散逸，艾弗里用最快的速度把药剂换进一只表面镌刻着无数精巧符文的特制药剂瓶，拧紧了镀有一层精金粉末的螺旋瓶塞。 看着这瓶带有神秘气息的浓缩解毒药剂，年轻的药剂师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炼金之神保佑，这次我总算是拿出了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也能如此顺利吧。” 第十七章 质疑、戳穿、替罪（上） 在梅林?艾弗里进入密室之后的三个小时之内，考文垂城邦执政官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在半小时后就开始恶化，荆棘花家族的私人医生辛哈里导师和药剂师公会的黑尔德兰会长经过迅速会诊，拿出三套治疗伤情和延缓毒发的方案。然而在逐一使用之后，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 炼金之殇这种毒素的毒性貌似不是非常猛烈，但是任何属于炼金术的治疗手段都会让毒素性质发生改变，祈求神祗施加恩赐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发现任何治疗手段都派不上用场，反而可能把事情搞到更糟的时候，黑尔德兰会长果断收手，建议爱德曼男爵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铁大师的身上。维罗妮卡夫人毕竟是一位高阶熔金战士，体质远胜普通人，应该可以维持到铁大师走出密室。 然而辛哈里导师不肯认输，他再次做出了进行放血疗法和截肢的建议。“那个自称铁大师的骗子或许有点手段，但是绝对解决不了这么复杂和致命的毒素！”私人医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语气尽可能尖酸刻薄，不遗余力的诋毁着艾弗里的名声。 “您真的相信这种毒素就是炼金之殇吗？男爵阁下，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据记载，最后一位死于炼金之殇的大人物是一百二十年前的帝国北境统帅，铁大师看上去那么年轻，哪里见到过炼金之殇？又是怎么下得了断言的呢？” “在药剂师公会的图书馆里，有许多典籍都记载了炼金之殇发作的症状。”黑尔德兰会长脸色凝重的反驳说，“维罗妮卡夫人的毒发症状和典籍记载的情况非常相似，而且能够吞噬超凡神力的毒素，除了炼金之殇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哪种。” “性质截然不同，但是发作症状相似的毒素数不胜数，黑尔德兰会长，您要我给您举出几个例子来吗？”辛哈里鼓动涂满了毒液的舌头，一张瘦长的面孔上面满是激奋之色。 “退一步说，即使真是炼金之殇，那也没有什么。放血和截肢都不属于炼金术的手段，我曾经在许多学院巡回演讲的时候都提到过，放血有助于延缓毒发，而截肢能够把最主要的毒素源头切断，从而达到……” “闭上你的嘴，辛哈里。”爱德曼男爵厉声打断了私人医生的夸夸其谈，“再让我听到你诋毁铁大师的一句话，我就割掉你那条挑拨是非的舌头！” 荆棘花家族掌控者的厉声呵斥，让辛哈里导师的脸色不禁发白，基于某种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他几次鼓起勇气，想要试探爱德曼男爵的底线，然而终究还是害怕被处以割舌酷刑。 能够在沙漠蛮族和帝国军方之间取得微妙平衡，把考文垂城邦的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手里，爱德曼男爵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统治者，割掉一两条多余的舌头，当然不是什么让他不忍心的事情。 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因为维罗妮卡夫人的再次昏迷而被打破了。辛哈里导师抓住机会，与黑尔德兰会长发生了又一次争论，并且凭借舌尖嘴利和对方的过分谨慎而取得了上风。 爱德曼男爵虽然对于融金术不算陌生，但是在两位导师面前，却和没毕业的学徒没什么两样。听到辛哈里导师的放血建议让黑尔德兰会长沉默，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让私人医生试一试。 “截肢决不允许，但是放血……在不损伤维罗妮卡健康的情况下，我允许你有限度的实行。” 辛哈里导师恢复了骄傲，矜持的点了点头，然后以准备放血器具为借口走出庭院。几乎就是在刚刚离开爱德曼男爵的视线，这位私人医生就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面满是冰冷的汗水。 “这笔报酬可是赚得太困难了，简直是拼上一条性命啊。”他一面自言自语的咕哝着，一面从随身的挎包里面取出全套放血器具，用蒸馏之后的烈酒涂抹消毒，“不管那个什么铁大师究竟能不能治好城主夫人，我都该尽快找个借口离开才行。炼金之殇……这么可怕的东西居然出现在这里，看来考文垂已经不安全了呢。” 辛哈里导师心烦意乱的处理着放血器具，由于注意力难以集中，他被锋利无比的银色小刀割伤了手指。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辛哈里导师一面低声咒骂，一面忍痛用烈酒冲洗着伤口。 炼金之殇可不是什么能够轻视的毒素，一旦因为伤口接触而导致中毒的话，辛哈里导师可不认为自己的命运会比城主夫人更好。 铁大师的要价相当惊人，完全符合一位宗师级炼金术师的身份，哪怕加上最近这笔飞来横财，辛哈里导师也付不起同样的价格。 就在私人医生把手指上的伤口冲洗到有些发白的时候，衣着得体的达拉斯管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动作优雅的鞠了一躬。“辛哈里先生，男爵阁下请您快些完成准备，夫人的情况还在恶化。” “我知道，这就好了。”辛哈里导师说着，把伤到的手指亮了出来，“刚才出了点小麻烦，我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就可以去为夫人进行放血治疗。” 达拉斯管家似乎显得有些惊讶，“您真是太不小心了，辛哈里先生，需要我为您包扎一下吗？” “不，不需要，当然不需要，我才是医生。”辛哈里导师不满的翻了下眼皮，“达拉斯管家，在我为夫人放血治疗的时候，您把那些容易大惊小怪的仆人和侍女管好就可以了。” “您说的是，辛哈里先生。”达拉斯管家笑眯眯的回答说，同时伸出双手，搀扶起辛哈里导师的胳膊。后者像是触电一样哆嗦了一下，迅速回绝了达拉斯管家的好意。 辛哈里导师收拾好放血器具，沿着走廊朝庭院走去，一面走，一面继续思索接下来的打算。或许是因为注意力太过分散的缘故，脚下的石板路突然显得有些光滑，让他打了个趔趄，手里端着的托盘一歪，银色小刀、集血瓶和空心针管叮叮当当摔了一地。 “我这是怎么了？”辛哈里导师郁闷的弯下腰去，准备把放血器具捡起来。集血瓶摔裂了，已经不能使用，但是小刀和空心针管没有问题，重新消毒一下就可以了…… 他感到心脏砰砰直跳，眼前阵阵发黑，双手发麻、无力，两腿颤抖着无法撑起身体。“是我刚才蹲坐时间太久了吗？”踉跄跌倒在地的时候，辛哈里导师依旧没有想到最糟糕的那种可能。 眩晕感袭来，视野迅速昏暗。这可是中午啊！辛哈里导师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把手伸进随身挎包，翻找着解毒药剂，“我中毒了？怎么可能，城主府里怎么会有……不，难道是……” 手指痉挛着失去了力量，没法翻找救命的药剂了。辛哈里导师想要呼救，然而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在最后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反常的清醒，脑海之中清楚的勾勒出达拉斯管家的身影。 以及一张平时彬彬有礼的狞笑面容。 第十八章 质疑、戳穿、替罪（下） 辛哈里导师一去不复返，并没有给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因为就在他急匆匆离开庭院之后不久，神秘的铁大师就在一名青年仆人的陪同之下，快步走进庭院。这位有些过分年轻的药剂师脸色略显苍白，但是眉宇之间的那种的振奋的感觉，却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铁大师，事情怎么样了？”黑尔德兰会长抢在所有人之前迎了上去，低声询问说，“您身后那位阁下同意亲自为维罗妮卡夫人诊断了吗？” “没必要劳烦那位阁下，有了这个，维罗妮卡夫人应该不会有大碍。”梅林?艾弗里一面轻描淡写的回答，一面从随身挎包里面取出那瓶经过十倍浓缩的解毒药剂。“会长大人，请您看看这个。” 黑尔德兰会长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药剂仔细观察，随后又尴尬的停顿了一下。这可是一位宗师级药剂师的杰作，而且是针对炼金之殇这种传说之中的毒素配制的，可想而知珍贵无比，哪怕他是药剂师公会考文垂分会的会长，身份地位也远远不足以与一位宗师相比。 艾弗里似乎没有注意到黑尔德兰会长的尴尬，随手把浓缩药剂递给后者，同时语气轻松的提醒说，“这东西的价值可不一般，而且还是维罗妮卡夫人的救命之物。会长大人，您尽管看，但是最好不要打开瓶塞。” “谁会贸然打开瓶塞啊！这可是宗师级的炼金药剂！”黑尔德兰会长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不由自主的提高声音，用大声反驳来掩饰自己的激荡情绪。浓缩药剂只是小小一瓶，但是他却觉得双手有些难承重负，连着整条胳膊都微微颤抖起来。 在药剂师公会帝都总会的时候，黑尔德兰会长曾经有幸目睹过几位宗师级药剂师亲手示范调制药剂，那是一次炫技般的融金术技巧华丽展示，成品是三种品质各不相同的宗师级炼金药剂。一位宗师展示的是批量调制的技巧，其余两位分别展示了药剂融合和药剂提纯的技巧，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展示技巧的缘故，最后的成品没有一瓶能够达到散发紫色雾气的最高等级。 至于宗师级药剂的成品样本，黑尔德兰会长见到的就更多了。为了冲击宗师天堑，他曾经联合考文垂的三位导师级药剂师，花费重金从帝都总会购买了一部关于宗师级药剂配方的绝密典籍。 那是一本厚达数百页、图文并茂的珍贵典籍，在被宗师天堑桎梏的二十多个年头里，黑尔德兰会长连自己都不知道把它从头到尾读过多少遍，甚至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随时都能回忆起哪怕一副图案或者一行旁注之类的细节。 然而现在，托在黑尔德兰会长双手之中的那瓶药剂，却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瓶宗师级药剂都不一样，甚至连绝密典籍描述的仅仅存在描述的失落配方之中也找不到相符的特征。 浓缩药剂盛放在极为精致的特制药剂瓶里，与普通水晶药剂瓶不同，特制药剂瓶的表面镌刻着无数细小的符文，能够有效压制极易挥发的浓缩药剂，防止药性散逸。黑尔德兰会长从没有见到过这种药剂瓶，连药剂散发出来的炼金术波动都被完全遮蔽住，让他什么都观察不出来。 好在从庭院到被幔帐层层包裹的凉亭距离很近，两人快步疾走，很快就来到了爱德曼男爵面前。几个小时的煎熬让爱德曼男爵的面色有些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曾经精心打理的胡须略有散乱。 在看到艾弗里的时候，爱德曼男爵的双眼闪现出明亮的希望之光。“铁大师，您找到救治维罗妮卡的办法了？” “当然，男爵阁下，否则我可不敢回到这里，接受您疾风暴雨一般的愤怒呢。”艾弗里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微笑着回答说，“无论怎么说，炼金之殇还是属于毒素的范畴。这瓶药剂能够解决已知的所有毒素，我相信同样也能够对炼金之殇起到作用。” 黑尔德兰会长略有不舍的把那瓶浓缩药剂放在桌上，退后半步，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精巧华丽的特制药剂瓶。“我从没看到过如此特殊的药剂瓶，没有泄露出丝毫气息，简直称得上是一件高阶炼金物品了。铁大师，这种药剂瓶和这份宗师级解毒药剂，都是出自那位阁下之手吗？” “可以这么说，会长大人，不过我可能没法透露更多情况了。”艾弗里有些含糊其辞的敷衍过去，然后拿起浓缩药剂，来到维罗妮卡夫人身边，俯身观察她的情况。 维罗妮卡夫人这次昏迷来势汹汹，看上去比傍晚时分更加严重。她的嘴唇泛着铁青色，呼吸里面有股甜腻的血腥味，伤口已经溃烂肿胀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几名侍女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手帕为她擦拭着从伤口沁出的脓液，脚边扔着一大堆被脓液浸透的肮脏布块。 “情况还好，如果我回来的时间再晚一点，那可就麻烦了。”艾弗里用满意和自信的语气宣布，仿佛他已经处理过许多位伤情如此严重的病人，“男爵阁下，您的私人医生留下灌药用的漏斗了吗？夫人目前昏迷不醒，把药剂让她咽进去是个麻烦。” 爱德曼男爵深深看了维罗妮卡夫人一眼，然后转过头去，“达拉斯。”他叫着管家的名字，“去告诉辛哈里先生，他被解雇了。考文垂不欢迎他，让他马上收拾行装，在日落之前离开这座城市。” 中年管家怔了一下，随后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办，城主大人，至于灌药的漏斗……” “有我在，维罗妮卡不需要什么漏斗。” 爱德曼男爵用平静的语气回答，然后把手伸向艾弗里，“铁大师，服用这份药剂的时候，有什么应该注意的地方吗？” “您要为维罗妮卡夫人……”艾弗里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声，“夫人一定会没事的，男爵阁下，这份药剂和其他解毒药剂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效果足够强大而已。” 眼看着最后一个动手脚的机会已经消失，达拉斯管家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沮丧，动作优雅的行礼，然后离开了庭院。他要去马上找到辛哈里导师，不是为了执行爱德曼男爵的命令，而是为了抢在事情暴露之前，消灭这个唯一的破绽。 诸神似乎依然眷顾着考文垂的主人，服下浓缩药剂之后，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就有了很明显的改善。越来越多的脓液和腐血从她的伤口流淌而出，色泽由紫黑转为青绿，随后又变成了鲜红，肿胀在消褪，甜腻的气息渐渐淡去，铁青色的肌肤重新转为苍白。 情况越来越好，十几分钟之后，维罗妮卡夫人的睫毛微微颤抖，发出呻吟，从深沉到近乎无声无息的昏迷之中苏醒过来。 欢呼声四起，在场服侍的侍女全都兴奋的相互拥抱，彼此亲吻。这一次爱德曼男爵没有厉声呵斥，而是抱紧维罗妮卡夫人没有受伤的手臂，眼泪无法控制的涌流而出。 黑尔德兰会长那张严肃的面孔也如同化冻一般，流露出欣慰和喜悦的神情，不过这点温和转瞬即逝。这位年近六十的老药剂师左右顾盼了一下，发现大家全都沉浸在喜悦和激动之中，于是悄悄向前走了两步。 这是黑尔德兰会长早就打定的主意，以完全看不出来是位老人的迅速动作弯下腰去，从男爵脚边捡起还留有些许余沥的药剂瓶，异常珍重的塞进了自己的挎包。 对于黑尔德兰会长这样已经顿足数十年的资深导师来说，没有什么比宗师级炼金药剂更有吸引力了。哪怕只是几滴余沥，也可能会触动某种契机，让他成功突破宗师天堑的桎梏。、 这一切全都被艾弗里看在眼里，年轻的药剂师眉头跳动了一下，不太理解黑尔德兰会长的做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一些手段拉近彼此的距离。 “会长大人，您或许能够指点一下我的作品。”艾弗里微笑着走了过去，从挎包里面取出一瓶药剂。这是个普通的水晶药剂瓶，药性散逸非常厉害，瓶身几乎完全笼罩在一团深紫色的雾气之中。 “这份药剂是我按照刚才那瓶药剂的配方调制的，很显然，最多只达到了导师级的下品，而且还是由于品质较高的缘故……您是位能力非常强大的前辈，能否帮我找出调制手法的问题呢？” 艾弗里的解释让黑尔德兰会长几乎难以遏制心中的喜悦，所谓的指点当然只是个托词。他感激艾弗里的帮助，更感激年轻人的巧妙态度。接下药剂并且珍重的放进挎包之后，黑尔德兰会长拍了拍艾弗里的肩膀。 “我明白的，铁大师。”老药剂师语气庄重，如同在诸神面前发下誓言，“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够成功突破瓶颈，那么你有什么需求，我都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第十九章 一瓶药剂破瓶颈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经历了白昼的喧嚣之后，夜幕之中的考文垂城格外安静祥和。由于经常实施宵禁令的缘故，考文垂城没有彻夜营业的酒吧和商铺，贵族、佣兵、乞丐和居民，所有的考文垂人都已经适应了入夜安眠的生活。在银月和蓝月并肩巡游天际的时候，整座城邦都安静下来，伴随着远方沙漠呼啸的风声进入梦乡。 位于考文垂内城贵族区的药剂师公会同样沉浸在一片黑暗和宁静之中，除了高塔塔身的炼金符文闪烁微光之外，就只有顶层的一处窗口依然灯火通明。 黑尔德兰会长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彻夜钻研是什么时候了。或许那时他还在帝都总会进修，胸膛之中满是雄心壮志，把区区导师考核当成登上辉煌殿堂的一介门槛，随口臧否古今先贤，在同僚欢聚的宴会上举杯庆祝，双眼始终盯着位于最高层的长老坐席。 真是一段年轻气盛的荒唐岁月啊，回忆起来不免心潮起伏，舌尖仿佛可以品尝到鲜甜掺杂苦涩的味道。黑尔德兰会长一面放任自己的心情浸透在回忆的感觉里，一面动作精确的进行着融金术实验。一个敞口瓶摆放在工作台的另一端，瓶口萦绕着浓重的深紫色雾气，里面的浓缩药剂已经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这瓶药剂并不算是什么巧妙的构思，借用了一点药剂融合的手法，步骤显得非常简单粗暴，不像是出自于学院派炼金术师之手。”黑尔德兰会长完成第三组药剂调制之后，停下手来，有些惆怅的叹息一声。 “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够想到呢？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宗师……当理论逐渐成为桎梏的时候，不是应该奋勇将其破除才是正确的吗？我曾经奉之为信条的真理，又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放弃了呢？” 一声刺耳的爆鸣，水晶蒸发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一样粉碎了，灼热的药液蒸汽立刻涌出。黑尔德兰会长不假思索的竖起右手，掌心向外，异常熟练的施展出斥力护盾。 通常而言，药剂师能够使用绝大多数熔金术技能，不过只是能够使用而已，无论是激发速度还是强度，都比同级的熔金战士差得多，基本不具备战斗之中的实用性。 只有一个技能熟练程度相差无几，那就是用于防护的斥力护盾。不炸掉一批工作台的药剂师不是合格的药剂师。这句话在各大学院之中流传很久，被视为炼金术的第二条真理。 斥力护盾不但把飞溅开来的碎片和废液挡住，而且还顺便把水晶蒸发皿的残骸推开，稀里哗啦的落在工作台的另一端。那里已经堆积了厚度能够没过膝盖的炼金设备残骸，从看不出模样的水晶蒸发皿到瘪成一张饼的黄铜压力罐，什么都有。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黑尔德兰会长转过身来，看到拄着一根木杖的佝偻身影出现在实验室门外。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的脸上挂着疲倦和惊讶，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一片狼藉的工作台。 “这么大的爆炸声，而且还响了好几次，我还以为是哪位新学徒偷偷钻进了实验室呢。”首席导师挑了挑灰白的眉毛，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微笑，“怎么了，会长大人，突然又回忆起年少轻狂的岁月，打算重温一次彻夜不眠，炸掉帝都总会整间实验室的壮举了吗？” 黑尔德兰会长的神色有些怔忪，答非所问的呢喃说，“巴斯滕，我们两个人在宗师天堑的瓶颈困住多久了？” 首席导师眉头一皱，有些不适应黑尔德兰会长的变化，“你大概有二十多年，我嘛……都快四十年了。”他一面说，一面走上前来，扫视着工作台上唯一完好无损的器具——装着浓缩解毒药剂的敞口瓶。 “唔？这瓶药剂有点奇怪，散发出来的好像是高阶解毒药剂的气味，但是炼金波动的强度却达到了导师级。这是最近帝都总会放出来的新配方吗？”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们突破瓶颈的绝好契机，你相信吗？”黑尔德兰会长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说，“德本?巴斯滕，你的胸膛里面，还激荡着寻求最伟大的融金术秘密的那股热血吗？” 首席导师怀疑的朝会长大人投去一瞥，随后目光又回到了敞口瓶上，“真不明白你在发什么疯，黑尔德兰，我们共事了二十多年，我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疯癫而不得不卸任分会长的职务呢。” “不是发疯，巴斯滕，我的头脑现在比过去二十年的每一天都清醒得多。”黑尔德兰会长取过敞口瓶，把它递给首席导师，“这瓶药剂来自于一位我们刚刚认识的新朋友，你曾经推测他年纪轻轻，不可能拥有导师级的实力，但是现在……看到这个之后，你还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德本?巴斯滕性格直率，口齿刻薄，但是眼光绝对符合考文垂首席导师的身份，只是粗略观察药剂的色泽，然后取了一滴药液细细品尝，他的脸色就立刻严肃起来。 “导师级的解毒药剂……从没见过的配方，诸神在上，这是铁大师亲手调制的？是你亲眼所见？” 黑尔德兰会长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铁大师亲手调制药剂，否则的话，我也不必折腾半个晚上，毁了足足四套炼金器具。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我从头到尾目睹了药剂调制的过程，所获得的感悟恐怕要低得多，更不要说突破瓶颈的可能了。” 首席导师正在把敞口瓶凑近鼻端的动作一顿，目光惊异的看了过来，“突破瓶颈？黑尔德兰，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瓶导师级药剂而已，在你晋升导师之后的二十多年里，超过这瓶药剂的作品数都数不过来！” “一个新的视野，带来一个新的格局，我感觉自己的眼界被完全打开了。”黑尔德兰会长骄傲的微笑起来，仿佛那张严肃如石像的面庞突然多了一层生动鲜活的光芒，“您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这是高阶炼金药剂的配方，然后采用类似于药剂融合的手法，将至少五份药剂浓缩成一份，达到了超越药剂原本极限的效果。” “我从没听过这种做法……”首席导师不赞同的连连摇头，“药剂融合可是宗师级药剂师才能掌握的最高技巧之一，用这种技巧来调制导师级药剂？明明他能够拥有更好的选择啊。” “类似，只是类似的手法，难度比真正的药剂融合要低得多。当然喽，想要再现也很不容易。”黑尔德兰会长一面解释，一面拍拍双手，一尊机械人偶助手为他送上来几件炼金器具，再次把工作台占满了。 “好在我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方向，说不定就在这个晚上，我就能够再现铁大师的调制过程了。” “那又有什么用？”德本?巴斯滕撇了撇嘴，“一份浓缩的高阶解毒药剂，相当于一份品质一般的导师级解毒药剂，除了用较为廉价的材料代替了较为昂贵的材料……” “如果换成浓缩的是导师级的炼金药剂呢？”黑尔德兰会长有些冒犯的打断说，“成品会是什么？” “总不会是宗师级炼金药剂吧？”德本?巴斯滕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这么简单就能调制出宗师级炼金药剂的话，阻挡我们几十年的宗师天堑，就成了一个笑话啦！” “说不定我们这么多年的挣扎、愤恨与绝望，就是一个笑话而已。”黑尔德兰会长语气认真的表示，“瓶颈的松动不是错觉，我有个预感，当我真正能够再现铁大师的调制过程，并且调制出一份浓缩药剂的时候，就是我突破瓶颈，跨越宗师天堑的契机。首席导师阁下，请您拭目以待吧。” 基础炼金术之五大体系 熔金术：战斗能力，主要用途是催化金属，激发技能，使用者被称为熔金战士。 已知熔金术的基础金属共有十五种，除了被称为诅咒金属、地狱之金的垢金之外，其余十四种基础金属每种对应两到三类熔金术技能。 绝大多数熔金术使用者都只能催化其中几种金属，能够同时催化五种基础金属的人被称为天赋者，能够同时催化十种以上基础金属的人被称为神眷者。 部分金属可以借助融金术能力制造出合金，合金比金属更难催化，但是效果通常也更为强大。 融金术：辅助能力，主要用途是提纯材料杂质，调制炼金药剂，使用者被称为药剂师。 金属粉末对熔金术使用者的身体存在较大伤害，而且在达到导师级以前，很难直接催化金属粉末，加入中和材料后，利用融金术制成的的炼金药剂，是熔金战士们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 品质精良的炼金药剂能够让熔金战士发挥出全部力量，甚至还能进一步提升熔金术的水平，正因为如此，药剂师的身份地位通常高于熔金战士一个大阶级。换句话说，导师级药剂师等同于宗师级熔金战士。 修造术：辅助能力，维修和制造炼金物品，赋予魔偶生命。从上古文明的断简残章之中获取知识的修造术，知识体系断层众多。在维修和制造炼金物品方面水平尚可，也能勉强制造出一些简陋的魔偶，但是典籍之中记载的大型攻城傀儡已经无从制造了。 储金术：辅助能力，主要用于储存金属溶液，激发经过催化的金属溶液，获得自己原本无法使用的能力。 换句话说，不具备熔金术能力的人，可以通过储金术获得某些熔金术技能。由于储金术可以用特制的炼金道具激活，所以在帝国的正规骑士团里，绝大多数不具备熔金术能力的骑士，同样可以凭借储金术道具施展特定技能。 值得注意的是，储金术使用者如果不具备相应熔金术能力，将无法激发未经催化的金属溶液。 测金术：辅助能力，主要用于探测炼金术波动，分析矿石、原料、炼金药剂和炼金物品的成分。 由于该项能力在施展时缺点众多，很难直接应用于战场，所以测金术使用者多半是药剂师助手或者矿工。然而只有极少数古老贵族之间才有流传，高深的测金术相当于开启宗师级殿堂的钥匙。 第二十章 首席夜探，神秘木盒 考文垂城邦药剂师公会的首席导师，德本?巴斯滕阁下自认为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是当他看到曾经与自己一样苦苦追寻宗师殿堂的门扉，又在一次次失败之中渐渐绝望的同伴，二十多年后终于踏上了那条正确的道路，他的心里几乎没有欣喜和激动，而是充满了嫉妒和痛苦的难言情绪。 那种煎熬让他连多一秒都不愿意待在实验室里。 以近乎逃跑的狼狈姿态离开高塔顶层的实验室之后，德本?巴斯滕停下脚步，靠着光洁的墙壁喘息起来。夜风从高窗吹拂而过，带来早春的寒意，让他被嫉妒的火焰烧灼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这是黑尔德兰的机会，不是自己的机会。 德本?巴斯滕不无苦涩的意识到，自己认定维罗妮卡夫人的伤情无药可医，从而提前离开城主府的做法，究竟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维罗妮卡夫人最终转危为安，铁大师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功臣，其次就要算上始终留在城主府的黑尔德兰会长了。至于德本?巴斯滕，明明是他亲手调制的缓和药剂帮助维罗妮卡夫人度过了最危险的半天时间，但是由于炼金之殇这种不讲道理的特殊毒素，加上后期他离开城主府的做法，反而被排除在爱德曼男爵的感谢之外。 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的权力架构并不稳固，一位手握重权的首席导师和一位为人低调的分会长，让上层架构呈现出一种头重脚轻的倒置状态。不过由于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资历老、实力强、人脉粗壮，黑尔德兰会长又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权力欲望，让原本应该摇摇欲坠的权力架构勉强稳固下来，而且足足稳固了二十个年头。 但是现在，这个权力架构又一次被撼动了。 无论从人脉还是调制药剂的水平，德本?巴斯滕都不再占据上风。恰恰相反，一旦黑尔德兰会长成功跨越宗师天堑，踏入无数药剂师尊崇渴望的神圣殿堂，那么他的威望会立刻飙升到顶点，整个考文垂城邦都会疯狂追捧这位新出炉的宗师级药剂师。 德本?巴斯滕逃离实验室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住嫉妒的毒焰，如果让他亲眼目睹黑尔德兰会长成功调制出宗师级炼金药剂，这位首席导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仅存的理智让德本?巴斯滕离开了实验室，但是勉强冷静下来之后，老药剂师的心里又升起了新的念头。“铁大师，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位神秘的铁大师。”他在走廊里面来回踱步，脸色忽而苍白，忽而染上不健康的红晕，“我的积累比黑尔德兰更加雄厚，如果能够得到一个契机的话，没理由不能跨越宗师天堑……如果是……如果是……” 首席导师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而在低沉之中逐渐泛起一种执着的决然。当最终一切声音都归于寂静的时候，老人像是一尊石像一样伫立在窗边，眼望茫茫夜色，缩在袖子里面的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绽现。 一声欢呼从实验室的方向响起，里面包含着激动、感伤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德本?巴斯滕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下，全身猛烈颤抖，然后果断转过身，快步朝楼梯走去。 他没有打算重返塔顶，向多年好友恭贺晋升，而是抱着近乎自暴自弃的心情，朝着药剂师公会给铁大师准备的私人房间走去。 由于公会高塔的螺旋楼梯狭窄逼仄，德本?巴斯滕近些年很少独自一人爬上爬下了。通常都会有两位年轻力壮的学徒搀扶首席导师阁下，但是今晚不同，他想要去做的事情不能被第二双眼睛看到。 首席导师刚刚走了一半路，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顺便把自己有些凌乱的想法重新捋顺一遍。“铁大师不会不欢迎我的到访，因为他匿名加入药剂师公会，必然有他的目的。”他靠着又冷又硬的石头傀儡喃喃自语着——帝都总会的傀儡是能够活动的，拥有高阶熔金战士的实力，可以充当最可靠的卫兵，但是这里的就只是雕像而已。 “我不怕铁大师提出任何条件，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够得到晋升宗师的契机，都必须答应下来。”德本?巴斯滕暗自鼓励自己，“唯一可能带来麻烦的是，黑尔德兰是否答应了更多的条件呢？没关系，一位宗师的助力肯定比不上两位，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或者他身后的那位阁下——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呢？” 银月与蓝月在天穹之上交错而过，渐行渐远，东方天际已经现出了微微一抹苍白，这个晚上就要过去了。德本?巴斯滕昂起头来看看天色，淡淡的焦虑不免浮现在他的脸上。 实际上，直到德本?巴斯滕来到铁大师的房间门前，他都没有打定主意，是放低姿态舍下脸面恳求，还是刻意摆出前辈的嘴脸威逼利诱。 铁大师年纪轻轻，即使是跟随在某位宗师阁下身边，学习和掌握了许多秘传的融金术技巧，依然距离导师还有一线之隔。身为资深导师和考文垂水平最高的药剂师，德本?巴斯滕不禁踌躇起来，他实在是无法向着这么一个年轻人低下头去，哪怕只是想想，也让他全身都感觉很不舒服。 好在紧锁的门扉让首席导师不必继续纠结，铁大师看来是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德本?巴斯滕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自己的运气，他犹豫了一下，朝着门锁伸出手去。 “磁力锁钥。” 一个简单的熔金术小技巧，门锁发出咔咔两声，锁芯自动弹开。铁大师居然没在门锁上施加任何熔金术防护，这让原本只是试探一下的德本?巴斯滕有些吃惊。 “难道……铁大师没有在房间里面留下任何东西吗？”这个念头从首席导师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让他颇为不安的搓了搓手指。“我这副样子真像是个小偷……而且偷窃的是珍贵无比的知识财富。”老人一面咕哝着，用自嘲的语言来缓解心中的负罪感，一面竖起右手，掌心向外，缓缓一推，房门立刻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这是斥力护盾技能的精妙应用，不会在门上留下任何痕迹。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光源，但是黑暗并不能够阻挡一位实力高明的药剂师。德本?巴斯滕没有点亮烛火，更没有去碰壁炉，他只是默默闭上眼睛。 几秒钟之后，首席导师的双眼再度睁开，眼底围绕着瞳孔燃起一圈金色火焰。 这个技能属于导师级熔金术能力，被称为“真实视域”，无论黑暗、浓雾、幻境、红铜障壁还是其他遮蔽手段，在真实视域面前都无所遁形。而且这个技能有两种施展方式，一种适合用在战场上，能够彻底破除一定范围内的全部遮蔽手段；另一种就是德本?巴斯滕现在使用的方式，不会对遮蔽手段造成破坏，只是让其暂时无效而已。 用真实视域来充当烛火的代替品，毫无疑问是非常奢侈的做法，但是德本?巴斯滕可不认为这是浪费。铁大师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在自己的房间里设下一些遮蔽或者防护的手段非常必要。真实视域能够揭示出绝大多数隐藏的秘密，而且不会惊动设下遮蔽防护的人。 正如德本?巴斯滕的推测，虽然铁大师看似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私人物品，但是在真实视域的张开的视野之中，始终存在一团浓黑的雾气。然而当首席导师集中注意力，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却又看不到雾气的存在。 为了确保那团雾气不是自己的错觉，德本?巴斯滕连续施展了三次真实视域，终于确认雾气的确存在，但是自我防护能力超过了导师级熔金术技能破解的极限。拥有自我防护能力的炼金物品为数不少，但是能够在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抵挡住真实视域的破解，意味着这件物品至少达到了准宗师级。 一件准宗师级的炼金物品，在修造术已经没落的这个时代，即使是放在药剂师公会帝都总会，也是能够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争夺的珍宝。德本?巴斯滕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舌头像是一张纸一样粘在下颚表面，吞咽唾沫的时候都显得分外艰难。 “难道这就是我晋升宗师的契机？”德本?巴斯滕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准宗师级的炼金物品原本不应该是他所能够染指的，因为他毕竟不是一位熔金战士，无法施展出破解准宗师级炼金物品防护的强大技能。但是偏偏巧得很，他的随身挎包里面珍藏着一枚宗师级的一次性炼金道具——破障石。 相比真实视域的温和，破障石就是非常猛烈的炼金道具了，不但能够摧毁同级的熔金术防护，甚至还可能波及周围。在战场上，高等级的破障石往往被用来击穿重要区域的防护屏障，一枚不够就两枚三枚，凭借数量优势，就连一些上古文明遗迹的超阶防护都会被成功摧毁。 德本?巴斯滕从挎包里面取出破障石，捏在手心，脸色阴晴不定的陷入沉思。破障石非常容易激发，只需凝聚精神力触动，就可以投射出去，摧毁屏障，简单到连一名学徒都能够做到。但是这样做意味着与铁大师——或者他身后的那位阁下——正式撕破面皮，以目前黑尔德兰会长的立场，哪怕是看在二十多年共事的份上，能够选择中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药剂师公会作为后盾，又没能站在有道理的一方，德本?巴斯滕当然不敢去招惹一位肯定达到了宗师级水准的大人物。就在他犹豫良久，不知道该冒险一搏还是就此离开的时候，东方破晓，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子，恰好射在那团黑雾的位置上。 耳畔响起了宛如气泡破裂的“噗”地一声，德本?巴斯滕霍然转头，惊喜的看到黑雾已经消散，一只看上去古朴精致的木盒出现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这只木盒与古老典籍之中记载的药剂存储箱极为近似，盒盖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露出排列整齐的十二瓶炼金药剂。每一瓶药剂都散发着再明显不过的炼金术波动，其中有些达到或者超过了宗师级的水准，而且至少有半数以上的波动非常陌生。 “诸神在上，这么多，这么多失传配方的宗师级炼金药剂！” 德本?巴斯滕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瘫倒下去。他不记得自己哭泣过，但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两只手里都紧紧握着一瓶炼金药剂，满脸都是肆意流淌的热泪。禁锢了他四十年的瓶颈就在这热泪的流淌之中缓缓松动了。 第二十一章 双双晋升，神采飞扬（上） 这个晚上，梅林?艾弗里确实没有留在药剂师公会的客房里，而是选择了一处废弃已久、满是灰尘的仓库作为中转站，然后回到了位于智慧之都的个人实验室。 维克托头领已经早一步等在实验室的门前，和他同行的是满脸激动和渴望的撒图姆药剂师——或者说，应该称他为撒图姆导师了。时空传送的蓝色涟漪还未彻底消失，撒图姆导师就快步跑了上来，急不可耐的扶起尚未消去眩晕感的艾弗里。 “领主大人，你明明答应过，最多三个小时之后就会返回的！”撒图姆导师一面用近乎控诉的语气说，一面举起右手，把伸展开来的五根手指几乎拍到艾弗里的脸上，“结果呢，结果你让我整整等了五个小时，浪费了五个小时啊，够调制出整整一桶炼金药剂啦！” 艾弗里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并不在意领主的威严受到挑战，对于撒图姆，他抱着至少三分敬意和七分同情，绝大多数没能遇到名师的野路子药剂师都没有撒图姆这么努力，以至于距离导师的门槛只有一线之差。 然而这一线之差从某种意义上说，无异于真正的天堑。 像是撒图姆这样苦苦钻研，最终却因为缺少系统化、正规化的学习，缺少炼金药剂配方，导致始终无法晋升导师的炼金术师，在帝国的各个城邦并不算罕见。 如果加以合适的引导，这些人未尝不能得到晋升的契机，从而大大增加导师级炼金术师的数量，然而这样做明显将会激起学院派的炼金术师的极大不满。即使是有些人存在这样的念头，在一次次碰壁之后，也最终学会了闭上嘴巴。 至于那些始终都学不会闭嘴的家伙，各大学院之中诸如金骑士布里克这样的人，可不仅仅是用于维护秩序这样的小事情呢。 艾弗里不想为牺牲者抱不平，但是在撒图姆药剂师成功晋升导师，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之后，年轻人确实动了心思。倘若是以自己手中掌握的配方和知识进行交易，换取一部分有机会晋升导师的野路子炼金术师的效力，是否能够更容易的在考文垂站稳脚跟呢？ 这个疑问，他在开启个人实验室后，私下和维克托头领进行了一番探讨，结果却让艾弗里大为失望。 维克托头领并不支持艾弗里的想法，“我和那些野路子药剂师接触要多一些，领主大人，我不得不说，您的想法很好，但是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了。” “我只是要求他们为我效力，而非效忠。”艾弗里有些不理解的耸耸肩膀，“难道他们不是为了一张高阶炼金药剂配方而争夺不休？难道他们不会为了一些来自学院派的炼金知识竭尽所能？我能够给予他们更多，为什么换不来效力一段时间的代价呢？” “因为绝大多数野路子药剂师的最终想法，是加入药剂师公会，或者成为某位贵族的私人医生。他们渴望知识，更渴望权势，而您能够给予他们的只是前者。”维克托头领一面说，一面朝着正在半自动工作台前忙忙碌碌的撒图姆导师撇了撇嘴，“就拿撒图姆来说吧，在废铁镇，他能够拥有普通药剂师根本无法企及的崇高地位，所以我推测，泄露机密的叛徒绝不是他，而是他手下的某些学徒。” “这么自信的判断，维克托，会不会太武断了？”艾弗里语气有些犹豫的回答说，“毕竟我们都不知道那一夜之后，究竟还有多少人从飞翼部队的袭击之中幸存。” 维克托头领沉默了一下，眼神之中略微流露出不自在的感觉，“原谅我，领主大人，原谅我瞒下情报，私自出逃。我只是想把情报传给其他人，告诉他们一定要更加谨慎，因为局势正在发生令人担忧的变化。” “你不该对我道歉……好吧，维克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废铁镇已经不可能守得住了呢？”艾弗里有些好奇的询问，“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有希望扭转战局呢。” “在发现黑翼死神迦娜莱恩斯亲临指挥袭击的时候，我就知道废铁镇的崩溃已经在所难免。内有叛徒泄露情报，外有明尼苏达城邦全力以赴重兵压境，哪怕战车奥拉坐镇，我们也输定了，我这个反抗军分部头领做的很不称职啊。” “你不用感到内疚，维克托。”艾弗里迅速回答，语气尽可能显得斩钉截铁，“这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不能在同等条件下做得更好了。你的判断没错，我看到黑翼死神随后突击了废铁镇反抗军的秘密指挥部，奥拉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你留在那里，恐怕早就丢掉性命了呢。” 维克托头领苦笑了一下，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一道半透明的纯白色涟漪突然从艾弗里身上荡漾开来，然后凝聚成光芒聚合体7714的形象。 “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时空锚点遭到触碰，请您尽快返回中转地点，否则可能一段时间内无法离开智慧之都。” 艾弗里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上一次时空锚点被触碰，是废铁镇遭到袭击，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让我先去为您探探路吧。”维克托头领立刻起身，拿出一只药剂瓶晃了晃，“虽然距离导师级还有点差距，但是我拥有钢铁专精，激发的斥力护盾防御能力很高，并不比奥拉大人差多少” 艾弗里略一思考，点头同意，“注意安全，维克托。如果情况糟糕的话，直接传送回这里，不要考虑什么后果。不会有什么比失去你更糟糕了。” 维克托头领离开的速度很快，不过回来得更快。如果不是他的身上毫发无损，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遭到重大挫折的样子，艾弗里简直以为考文垂城邦也和废铁镇一样遭受袭击，甚至已经毁于战火了呢。 “有个非常惊人的消息，领主大人，您恐怕只能猜到一半。”维克托头领一面说，一面还在难以置信的连连摇头，“我无法验证消息的真假，时间上来不及了，更不方便找人打听。因为有很多人都在找您，呼喊您的名字，连充当中转站的废弃仓库大门也被打开过。” 第二十二章 双双晋升，神采飞扬（中） 看到维克托头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梅林?艾弗里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啊，让我猜猜看，那些人想要找到我的原因，是因为药剂师公会多了一位真正的宗师？” 维克托头领咧了下嘴，“果然是您有所安排，领主大人，但是结果未必全能如您所愿呐。”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药剂师公会多了两位宗师，除了黑尔德兰会长成功晋升之外，首席导师德本?巴斯滕现在也真正获得被称为阁下的资格了。” 以药剂师公会分会长或者首席导师的身份，当然都承担得起阁下这个敬语。但是通常而言，只有宗师级的炼金术师，才有在任何情况下被尊称阁下的资格。 “两位宗师……”艾弗里相信自己的表情恐怕傻透了，因为他确实感到头皮一炸，满心不知所措，“怎么会出现两位同时晋升的情况呢？德本?巴斯滕的积累同样雄厚，但是他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宗师级浓缩解毒药剂，只是可能从黑尔德兰会长那里得到我的那件实验性作品……如果这么容易就让他成功突破瓶颈，那么过去的四十年里，难道他连一次这样的契机都没抓住？” 两人同时晋升宗师，彻底打乱了艾弗里的计划。如果只有黑尔德兰会长晋升，那么毫无疑问他会对艾弗里——或者说那位虚构出来的宗师级药剂师——报以极大的感激之情，药剂师公会的权力结构也会发生重大改变。 但是如果晋升名单上增加一位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存在两位宗师的药剂师公会，已经可以在五十多个城邦之中排入前五，实际上除了帝都总会和马萨诸塞城邦的分会之外，还没有哪个分会能够拥有三名以上宗师坐镇。 加上铁大师——或者说他身后那位虚构的宗师级药剂师，考文垂药剂师公会已经有实力和马萨诸塞城邦扳扳手腕，决定谁能登上帝国第一分会的显赫位置了。 然而考文垂城邦僻处西疆，资源可谓极其紧缺，根本无法提供三位宗师级药剂师所需要的数量庞大、品质极高的融金术材料。这样一来，就必须有一位宗师选择退出才行。 德本?巴斯滕和黑尔德兰都不是帝都总会所看重的药剂师，他们被打发到考文垂，总是带着一股发配边疆的味道。晋升宗师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立刻返回帝都，与那里的高层进行一场权力的生死较量。因为双方都不是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权力的重新分配依靠谈判与妥协的方式，而非暴力摧毁，才是更好的选择。 “真是符合一句亚汉古国的名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艾弗里沮丧的拍了拍脑袋，随后又勉强打起精神，“做好准备，撒图姆导师，铁大师不能继续演独角戏了，我需要你来扮演一位同样接受上古文明炼金术传承的药剂师，年纪较大，天赋稍逊，但是技艺娴熟。” 撒图姆导师从半自动工作台旁抬起头来，“这真是再精确不过的描述了。”他苦笑着点点头，“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导师商铺那边有辖地助手看护，一些新调制的药剂也足够撑过几天时间的销售了。” 三个人很快离开智慧之都，来到作为中转站的废弃仓库。这里位于药剂师公会高塔的地下，原来堆积了一些不值钱的辅助材料和实验失败后的废液残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材料还是残渣都已经彻底变质，而且被厚重的灰尘所覆盖，空气之中弥漫着陈旧受潮的独特气息。 由于奉命寻找铁大师的学徒和护卫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废弃仓库的大门并没有重新锁上，这让艾弗里省了一些麻烦。毕竟依靠熔金术技巧开门的话，总会留下一些极其细微的痕迹，在细心的眼睛和缜密的思维之中，不难推断出这里曾经有人出入。 离开废弃仓库之后，艾弗里一行三人翻墙而出，离开药剂师公会，然后又绕过两条街的距离，装出一副刚刚回来的样子。还没等他们走近药剂师公会的大门，就被早就翘首企盼的学徒发现，伴随着一阵号角长鸣，一队熔金战士跑出公会大门，手里没有高举长剑护盾，而是举着一面面彩色旗帜。 四名身穿正式礼服的药剂师列队迎接，为首的是与艾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罗班药剂师。这位身材瘦高的中年药剂师性格温和谦逊，一向是考文垂药剂师公会最受欢迎的外交家。 “见到您真是非常荣幸，铁大师。”罗班药剂师恭恭敬敬的抚胸施礼，用的还是普通药剂师对导师的礼仪，其余三位药剂师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有件喜讯不知道您是否有所耳闻，就在昨天晚上，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先后成功调制出宗师级炼金药剂，上报帝都总会之后，考文垂就出现两位真正的宗师啦。” “真是个好消息，可喜可贺。”艾弗里微笑着回答，脸上倒是没有刻意装出惊喜的模样，“两位前辈积累雄厚，遇到契机不难突破瓶颈，是我们这些还未触摸到宗师殿堂门扉的晚辈学习的对象。” “那也是托了您的福啊。”罗班药剂师显然知道一些内情，笑得越发谦恭了，“请随我来吧，铁大师，还有这两位大人，黑尔德兰阁下和德本?巴斯滕阁下都在塔顶等您呢。” 穿过两条弯曲的走廊，又登上数百阶螺旋台阶之后，艾弗里终于抵达高塔塔顶平台，在那里见到了两位新晋升的宗师级药剂师。 黑尔德兰会长一向神态严肃庄重，此时更是如此，只不过眼底的欣喜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德本?巴斯滕却显得有些奇怪，他的兴奋之中似乎参杂着非同寻常的紧张情绪。艾弗里刚刚走近的时候，双方目光略一接触，德本?巴斯滕就下意识的垂下双眼，紧接着又猛然抬起。 “他在畏惧？不，不是畏惧，倒像是对我抱有歉意，或者说，小偷遇到失主的时候，那种非常复杂的情绪。”艾弗里神色不动，心中却掀起了一阵波澜，“难道说，这位老药剂师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东西了吗？或者说，他晋升宗师的契机，是从我这里窃取的？” 第二十三章 双双晋升，神采飞扬（下） 这座半敞开结构的平台位于高塔的顶端，中央是微微凸起的两道同心圆，无数精巧的炼金符文镌刻在圆环上，圆环与圆环之间填充着许多珍贵的宝石碎屑。 这个双层同心圆的图案被称为炼金奥秘，是炼金之神莫提的徽章，也是每处药剂师公会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防护屏障的核心锁钥，更是药剂师公会最高权力的象征。 圆环周围环绕着十多尊白石雕塑，每一尊都是在历史上得享大名的宗师级药剂师，他们的画像同样陈列在布鲁弗莱学院的墙壁上，所以梅林?艾弗里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反而有些熟悉的味道。 除了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足以容纳数十人观礼的平台空空荡荡。随行的几位药剂师都在走上最后一段台阶之前停下脚步，维克托头领和撒图姆导师也被客气的拦了下来。仿佛那里只容得下梅林?艾弗里这一位客人。 踏足平台之前，艾弗里为防万一，已经悄悄取出冰霜皇帝戒指，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如果突发不利情况，他举起手就能发出一片杀伤力强悍的冰霜射线，顿下脚就能让整座平台被极寒冰域笼罩，哪怕上面埋伏着一整队熔金战士，也难以阻挡住艾弗里逃脱的脚步。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德本?巴斯滕的态度虽然略显奇怪，但是绝对不是敌意；黑尔德兰会长就更加没有与艾弗里为敌的理由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以怨报德这种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够做到而毫无自责的人，心理上还真是足够强悍呢。 “您总算到了，铁大师，我派了很多人去找您。”黑尔德兰会长首先开口，神色庄重，语气里却含着一丝笑意，“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趁着城主府的来人还没有到，我们先把彼此的权限重新划分一下吧。” 艾弗里不禁愕然，他没想到黑尔德兰会长居然会提出这个打算，“会长阁下，我以为……我的待遇此前已经谈妥了。” “那是给一个无名导师的待遇，不是给一位实力强大、而且乐意帮助同伴的宗师级药剂师的待遇。”德本?巴斯滕语气僵硬的插口说，“铁大师，你配得上新的待遇，与我和黑尔德兰比肩而立的待遇。” “……虽然我有信心，最终一定能够跨越天堑，成为宗师，但那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药剂师罢了……或许可以凭借一点小技巧调制出导师级的炼金药剂。” 黑尔德兰会长忍不住露出微笑，“能够调制出导师级炼金药剂，已经足够不普通了。何况整个考文垂都知道，铁大师成功挽救了城主夫人的生命，而整个药剂师公会都束手无策。” “那不仅仅是我的功劳……”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德本?巴斯滕用拐杖重重顿了一下地面，“我敢冒领这份功劳吗？黑尔德兰敢吗？一旦炼金之殇再次出现，我们能够解决问题吗？” “即使是您想要遮掩这件事情，我们也乐于帮忙，爱德曼男爵可不一定同意。”黑尔德兰会长语气诚恳的补充说，“铁大师，您或许对权力没什么兴趣，然而这是一种姿态，药剂师公会拿出来给荆棘花家族看的姿态。三角形的权力架构远远比其他形态稳固，在真正的动荡出现之前，我们需要您的加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艾弗里明白，继续推脱只会让局面变得尴尬起来。“好吧，希望我能够承担得起这份重负。”年轻的药剂师笑了笑，双手交叉，放在自己双肩之上，然后躬身行礼。 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以同样的姿态回礼。这是药剂师公会身份对等的高层人士之间见面的礼节，普通药剂师甚至连亲眼目睹的福气都没有，算是从侧面证明了铁大师的身份。 必然是一位学院派药剂师悉心教导的核心弟子。 简单的会谈结束之后，艾弗里的胸前多了一枚金色的同心双环徽章，代表他已经成为药剂师公会的高层人士。随后黑尔德兰会长传出讯息，下令门口的守卫放行客人，几十名等在下面的各界人士迫不及待的拾阶而上，华丽衣衫交相辉映，脸上大多挂着恭维和巴结的笑容。 来自城主府的使者当然走在最前面，不是随随便便派来一位游骑兵，而是衣着得体、动作优雅的达拉斯管家。在这位管家先生的身后，是考文垂四家规模最大的商会派来的代表，以及几个佣兵团队的首领。 至于其他身份较低的客人，当然不敢抢先走上楼梯，一个个排在后面，伸着脖子向上张望，渴望能够早一些目睹宗师级药剂师的风采。 虽然在艾弗里眼中，这两位依然是一对不那么糟的老头子。 “尊敬的黑尔德兰会长阁下，德本?巴斯滕宗师阁下，”达拉斯管家姿态优雅的鞠躬致敬，双手将请柬举起，高过头顶，然后送到两人手边，“我代表西境军事长官，考文垂城邦执政官，荆棘花家族掌控者，帝国男爵爱德曼?布里佩斯大人，向两位阁下表示祝贺。同时提出邀请，为了庆祝两位阁下晋升宗师，爱德曼男爵备下宴会，邀请考文垂各界头面人物参加，共同向两位阁下表示祝贺。” 黑尔德兰会长与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对视一眼，随后前者语气庄重的缓缓开口，“既然是爱德曼男爵大人盛情相邀，我们当然会准时赴宴。不过，管家先生，城主府的请柬似乎还少了一份。” 达拉斯管家略显愕然，“按照惯例，城主府的请柬只会给最有身份的那批人，当然了，药剂师公会的全体成员，包括学徒在内都可以参加宴会。” “药剂师公会的成员当然有资格参加宴会，但是对于高层人士，一份正式的请柬必不可少。”德本?巴斯滕首席导师一贯不怕得罪人，接过话头，代替黑尔德兰会长回答说，“铁大师是考文垂药剂师公会最新加入的高层人士，与我和黑尔德兰的地位相等，难道不应该拿到一张请柬吗？” 达拉斯管家眯了眯眼睛，不过并没有迟疑，而是迅速向艾弗里深深鞠躬，“抱歉，我不知道。铁大师当然有资格获得请柬，实际上，男爵大人确实让我带来了一份特殊的请柬。” “特殊？”德本?巴斯滕冷笑起来，“确实很特殊，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根本不是请柬，而是聘请铁大师担任荆棘花家族私人药剂师的聘书吧！” 达拉斯管家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您猜的很对，巴斯滕阁下，荆棘花家族原本的私人医生是辛哈里导师，可惜由于他在治疗维罗妮卡夫人的时候犯了几个致命的错误，已经趁机溜走，行踪不明。现在荆棘花家族缺少一位水准高明的药剂师……” “那为什么不聘请我，或者黑尔德兰？”德本?巴斯滕苍老的声音之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程度的恶意，“难道我们的融金术水平被看轻了，不足以担任荆棘花家族的私人药剂师吗？” “男爵大人……并不缺少识人的眼光，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巴斯滕阁下，我可以把您的这个假设当成一句玩笑话吗？”达拉斯管家的礼仪和微笑全都无可挑剔，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开始强硬起来。 艾弗里微微皱眉，达拉斯管家的强硬态度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作为考文垂城邦的绝对掌控者，荆棘花家族对内对外一向全都态度强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轻易得罪两位宗师级药剂师。 每一位炼金术师晋升宗师级，都是轰动一方的大事件，更何况是在僻处西疆的考文垂城邦，一次出现了两位新晋宗师，不只是药剂师公会，就连考文垂城邦的权力架构都会发生改变。 与熔金战士相比，药剂师晋升宗师级，或许不会直接带来巨大的实力增长，但是在随后一个阶段，必然会迎来导师级和准宗师级熔金战士井喷式的增加。许多熔金战士在实力达到某个阶段的时候，都会向同级或者更高级的药剂师申请追随，以便于获得能够顺利提升实力的炼金药剂。 考文垂药剂师公会原本只有三位高阶熔金战士，但是在连续出现两位宗师级药剂师之后，最多两个月时间，就会增加七八位导师级熔金战士，从而成为考文垂城邦举足轻重的力量。 荆棘花家族当然不会放弃掌控者的地位，必然运用各种手段控制药剂师公会的实力增长，但是必须采用迂回的、隐蔽的手段，正面发生冲突的话，没有宗师级强者的荆棘花家族占不到上风，反而可能引发更加糟糕的结果。 总而言之，这是足以让帝国西境局势出现一次地震的重大改变，不过改变究竟是好是坏，谁也无法预料。 如果做出强硬选择的人是爱德曼男爵，那么艾弗里只会感叹这位考文垂城邦的执政官可能被权力迷惑了眼睛，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是摆出强硬态度的是荆棘花家族的管家，这就让人很不理解了。 合格的管家绝对不会代替主人作出任何决定，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巧妙弥合冲突的裂纹，哪怕主人的言谈举止出现过失，也能够运用语言和肢体的技巧，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 达拉斯管家不是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他已经为荆棘花家族服务了十几个年头，无论如何也不该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艾弗里静静的倾听双方争执，注意着达拉斯管家逐渐让步的语气和姿态，并且最终收回聘书，改为一张临时书写的请柬。他一面思考，眼底闪烁起颇感兴趣的光芒，一面弹了下手指，让一颗非常细小的蓝色火星飞向达拉斯管家的衣襟，随后悄无声息的粘在那里。 “局势似乎更加微妙了，达拉斯管家的态度，还有那位辛哈里导师的奇特失踪……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或者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第二十四章 庆祝酒宴，狂欢之夜 夜隼小队的副队长，半精灵尤尼肯?云雀脚步轻盈的走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中，欢快的回应着每一个打招呼的人。无论是陌生还是熟悉，他都报以充满青春活力的微笑，仿佛整个天空的阳光都灿烂的洋溢在那张俊俏稚气的面庞上。 但是实际上，尤尼肯的心情并不灿烂，相反还很抑郁。他不知道抑郁的感觉是来自于这段时间的一连串挫折，还是来自于身边那位长着娃娃脸和亚麻色头发的青年。 “利齿猫”龙?冯德里克，夜隼小队的外围成员，小有名气的遗迹冒险者和沙漠向导。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专门做湿活的职业刺客，经常混入一些佣兵团队，然后巧妙的杀死目标，多半还伪装成那人不幸遇难的样子。 恰好——或者很不巧——尤尼肯就是知情者之一。 不但知道龙?冯德里克的真正职业，还知道他挂在脖子下面那一串细小的皮环究竟是什么东西。 精灵族热爱自然，珍惜生命。虽然尤尼肯?云雀加入了雇佣兵，手上并不是没有沾染过鲜血，但是他至少不会轻贱生命，更不会在任务以外的时间拔出那对“战舞者”短剑。 龙?冯德里克似乎刚好相反，他对于荣誉和胜利没有什么兴趣，更欣赏生命逝去的无奈和哀恸，凶残程度令人发指。夜隼小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利齿猫一起出任务，于是这个重担就不得不放在身为副队长的尤尼肯?云雀的肩上了。 庆祝药剂师公会出现两位新晋宗师的狂欢还在持续。城主府为此洒下大笔金钱，邀请了许多歌手、小丑、吟游诗人和杂耍艺人，还有好几个小有名气的巡游乐团炒热气氛。 这些艺人拿足了报酬之后非常敬业，全都身着表演盛装，不分昼夜的在大街小巷游走，几乎在每个路口都能看到精彩的杂耍，或是听到热情洋溢的歌声。 色彩、人群和灯光，让考文垂城邦的夜晚也灿烂起来。 一个化着浓妆、身穿红白相间小丑服的家伙突然从路边跳了出来，张开双臂，像是只打算捕食的大鸟。“哈，这是从哪座神秘的森林出行的精灵王子啊？来跳舞吧王子，来唱歌吧王子，来拥抱吧王子！今夜无人入睡，我们一起高歌欢唱！” 尤尼肯一个轻捷的跨步，躲开了小丑热情的拥抱。“精灵的身体可不能随便触碰，除非你想在新的一年里天天倒霉。”他板着脸，用一向很有效果的唬人台词告诫说。 “小丑的拥抱和玩笑百无禁忌。”那家伙看上去喝了不少酒，脚步虽快，但却显得有些踉跄，“哪怕在公爵的宴会上也是一样，精灵王子，你害羞了吗？这可是狂欢的夜晚，放纵的夜晚，再清冷寂静的心灵，也要燃烧起来才行啊。” “仙境密林可不是公爵的宴会，收起你那条舌头，或者小心在脖颈上增加一个窟窿。”尤尼肯加重了语气，同时一个旋身，再次躲开了小丑的拥抱。 路过的人纷纷大笑起来，有人在吹口哨，有人用半醉的含混声音叫喊着什么。酒醉的小丑被嘈杂的声音所鼓舞，耳朵里面已经听不到尤尼肯的警告，第三次张开双臂。 笑容满面的龙?冯德里克贴了上去，缠住小丑，右手在他的肋下轻轻一蹭。小丑打了个激灵，仿佛酒醒了几分，然而脚步却显得更加踉跄颠倒。 “朋友，你喝得太多啦。”冯德里克用爽朗的声音大声说，“别缠着我们的小精灵，这可不好，你该回去睡觉啦。” 小丑的脸色有些浑浑噩噩，张开嘴巴，似乎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冯德里克双手一推，把小丑推到一名围观的行人身边，然后朝着尤尼肯偏了偏脑袋，“喏，就这么简单，解决了。” 尤尼肯的脸色有些难看，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微笑。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勉强忍住，把声音压到最低，“你又伤人了，利齿猫，还记得在出门之前，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条件吗？” “当然记得啦。绝不随意出手伤人，哎呀，我一直记得很牢呢。”冯德里克的娃娃脸上露出了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伸出左手，勾住了尤尼肯的肩膀，“我没随意伤人，首先是那家伙在没玩没了的纠缠你，其次我也没有伤害他，我只是杀了他。” 尤尼肯很清楚小丑已经没救了，除非有个导师级药剂师刚好就在这里，而且及时发现小丑肋下的恶毒创口。龙?冯德里克擅长贴身刺杀，他所使用的“利齿”是几片薄如蝉翼的透明水晶，边缘打磨得宛如剃刀刀锋，刺入人体的时候，甚至不会带来太大痛楚。 最多三分钟，酒醉的小丑就会因为肋下创伤的大出血而昏迷倒地。尤尼肯不敢耽搁，急匆匆的挤出人群，把嘈杂和欢笑抛在身后，沿着人潮略微稀少的小巷快步离开。 在狂欢之夜，因为酒醉和疲劳瘫倒在地的人绝对不少，考文垂的春夜虽然还有寒意，但是冻死人的情况却已经不多见了。这些家伙往往会趴在街道上度过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三三两两的苏醒过来。 在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怀疑小丑的死因，最多会感叹一下又是一个酗酒过度的愚蠢家伙，更不会有人回忆起尤尼肯和小丑之间发生的小小冲突。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主府门前，这里是考文垂面积最大的广场，也是狂欢之夜的主会场。广场左右两侧搭起了高台，两个巡游乐团正在较劲一样进行演出。清越的长笛、悠扬的鲁特琴、高亢的骨哨和浑厚的大鼓，汇聚成一曲热闹嘈杂的狂欢赞歌，让热爱轻灵美妙音乐的尤尼肯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想把自己的尖耳朵堵起来。 龙?冯德里克倒是非常欣赏这份热闹，他的目光在高台下方的承重木柱上扫了一圈，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就那个地方……”他指着其中一根不起眼的木柱说，“轻轻动点手脚，然后台上台下稍微拥挤，就会……哗啦一声。” “然后死伤狼藉，我们也被困在广场接受检查和审问，最终坏了大姐大的事情，对吗？”尤尼肯错动牙齿，嘴里发出咯吱一声，“冯德里克，你满脑子都是杀戮和血腥，想被大姐大拔光指甲吗？” “哦，那还是不要了。”龙?冯德里克做出一个夸张的瑟缩姿势，“好吧，正事要紧，我们要怎么和巧舌联系？” “现在还不知道，或者说，我们只能呆在这里，等待巧舌主动和我们联系。”尤尼肯朝着城主府的门口张望了一下，涌动的人潮几乎完全填满了他的视线，“没办法，参加宴会的客人那么多，估计巧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吧。” 龙?冯德里克对这个建议举双手赞同，两人很快挤出广场，钻进一家散发出炊火香气的食品商铺。这里的生意非常好，尤尼肯费了一番工夫才挤到柜台前面，然后有些呆滞的看着那些香气扑鼻的食物。 这家商铺出售的食物种类不少，但是都不怎么适合尤尼肯的口味。柜台这头，加了许多香料的烤鸡腿堆成一座小山，然后是油炸辣马铃薯条和猪血香肠的阵地，一只花纹模糊的铜盆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炖野猪肉，还撒了蘑菇丁和青橄榄调味。胖胖的商铺老板奋力举起一扇烤到色泽金黄的羊排，砰地一声放在柜台的另一端，溅起的热辣羊油和肉汁让人群略微后退，激起阵阵笑骂，随后又忙不迭的涌上前来。 “我都快饿死了，小云雀，你在发什么呆呢？”龙?冯德里克大声抱怨起来，随后他踮起脚尖，高高挥舞着手臂。“哎，老板，给我来一份烤鸡腿，一份辣马铃薯和一大碗炖肉，再加上两根羊肋骨，对啦，有寇拉斯金色冰酒就来一杯，没有的话龙舌火焰也行，前面那个尖耳朵付账！” 胖老板兴高采烈的答应一声，不过还是在得到了尤尼肯的承认之后，才把食物装进一个大木盘送了过来。“漂亮的小伙子，你来点什么？”胖老板看出了尤尼肯的犹豫不决，咧开嘴笑了笑，从柜台下面拖出一个木桶。 “这是今天推荐的沙拉，包心菜，甜豆和玉米，加上些煮马铃薯块，淋上来自高地森林的覆盆子酱，清淡的味道最适合精灵族的舌头啦。” 尤尼肯高兴的点点头，又加了一小碗炖肉和两块黑面包，然后端着这些食物挤出人群，来到席地而坐的冯德里克身边。 “我们最好快点进餐，然后回到城主府门前等待巧舌的联络。”半精灵一面说，一面掰下半块黑面包，蘸了蘸香气浓郁的炖肉汤，“真够疯狂的，看样子整个晚上都不会有人休息了，只有诸神才知道巧舌什么时候能够抽空出来。” 冯德里克抓起一只鸡腿大口猛咬，同时注意躲开鸡腿上滴落的油脂，以免弄脏价值不菲的新外套。这件新外套是他为了混入城主府特意购买的，价值不菲，穿好之后简直像是位贵族少爷，不过没有哪位贵族少爷会穿着被油脂沾染的外套，所以他必须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 “他最好快些出现，这鸡腿味道真好。”冯德里克嘴里含着食物，含含混混的说，“大姐大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还没法混进城主府，整个计划可就都要出问题了。辣马铃薯的味道也不错。” 尤尼肯又有了咬牙切齿的冲动，不过这一次没等他酝酿出怒气，商铺的门被嘭地一声撞开，一个头戴羽饰帽子的“宣告人”冲了进来，吹响声音刺耳的哨子，引起大家的注意。 “大消息，大消息，药剂师公会的两位新晋宗师率队抵达城主府，爱德曼男爵阁下亲自出来迎接啦！”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黑翼西来 就在那些戴着羽饰帽子的职业“宣告人”，把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出门迎客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装饰一新的城主府宴会大厅里，一场高级别的庆祝宴会正在举行。 梅林?艾弗里曾经幻想过，掌握城邦大权的执政官召开宴会，将是多么奢华瑰丽、宛如梦幻的场面，然而真正到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一次非常无趣的体验。 衣着华贵、身份崇高的来宾是有的，珍稀豪奢、香气袭人的菜肴是有的，庄严肃穆、气氛隆重的场面是有的，然而加在一起，却变成了异常死板和程序化的宴会议程。甚至连一点真心流露都没有，只有一番番官方套话在半空中交锋，让艾弗里忍不住有种想打瞌睡的感觉。 斜眼看看，似乎德本?巴斯滕阁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场宴会名为庆祝两位药剂师晋升宗师，实际上却是考文垂城邦权力体系的重新划分。药剂师公会强势崛起，跨过冒险者工会和商会联合体，一跃成为考文垂的第二大势力。更重要的是，拥有两位宗师级药剂师的强大辅助能力，加上冒险者工会和商会联合体所具备的武力，几方联合，恰好可以与荆棘花家族掰掰手腕。 这是考文垂城邦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局面。 荆棘花家族一枝独秀，全面掌控考文垂城邦的方方面面，对内强势压制各方势力，对外顽强抵抗沙漠蛮族的进攻，这是考文垂城邦始终保持半独立地位的最主要原因。现在荆棘花家族的绝对优势已经不存在了，虽然几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并非融洽，但是至少已经出现了结盟对抗的可能。 荆棘花家族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梅林?艾弗里在心里暗暗揣测，泰然处之？更加强硬？或者是放软身段？似乎都有道理。这间宴会大厅里面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抱着同样的想法，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和若有所思的目光接触没有一刻停歇。 伴随着一阵雄壮有力的号角声，一身华丽正装的爱德曼男爵挽着美艳动人的维罗妮卡夫人，缓缓走下楼梯，出现在众人面前。达拉斯管家落后两个身位跟随着他们，脚步一停，就挺起胸膛，高声宣布。 “帝国西境军事长官，考文垂城邦执政官，荆棘花家族族长，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阁下，携夫人维罗妮卡?波士顿女爵莅临宴会大厅。”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众人纷纷低头、鞠躬、致敬，有人甚至单膝跪下表达效忠的意思。无论心里究竟作何打算，在掌控考文垂城邦数十年的荆棘花家族面前，没有人敢于表现出哪怕半点不敬之意。 只有身份尊贵的两位宗师级药剂师不必低头，因为按照帝国律法，宗师级炼金术师与城邦执政官地位等同。他们身体站得笔直，抬起左手，拍了下自己右侧肩头，这就是平等的礼节了。不过艾弗里跟随着两人行礼，动作别无二致，就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开什么玩笑……”有个衣着格外华丽的胖商人低声对同伴说，“那个小鬼为什么不鞠躬？难道他的身份能够与爱德曼男爵阁下相等了吗？” 他的同伴是个瘦子，同样衣着华丽，晃了晃戴着好几枚宝石戒指的手掌，“你看他所站的位置，看到了吗？在他身后，那是卡辛导师吧，还有罗本大师和利尔高科大师，这么多有名的药剂师为什么站在一个毛头小子身后？哪怕他是两位宗师之一的亲传弟子，也享受不到这样尊崇的地位吧？” 胖商人看了又看，还是摇摇脑袋，“是啊，搞不懂……”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同伴轻击一掌，“瓦联科老弟，我看你还是回科特迪瓦城邦吧，那边的人脑筋僵硬，比较适合你混日子。” 瘦子有些气急败坏，语速都加快了几分，“你看不出那些药剂师脸上并没有被冒犯的表情吗？你看不出连男爵夫妇都笑容满面吗？这还猜不到？你嘴里的那个小鬼，就是我们打算在宴会之后私下拜会的神秘药剂师——铁大师！” 类似的议论声从宴会大厅的各个角落响起，艾弗里注意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不但没有减少，相反还带来了灼热的感觉，不过他很清楚，这些眼睛与其说是在看自己，还不如说是透过自己，看着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宗师级药剂师。 黑尔德兰会长和爱德曼男爵寒暄了两句，说的是什么艾弗里一点都没听见，不过寒暄本来就不重要，宴会上面说的那些客套话多半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利益交换和权力博弈始终是发生在比较私密的场合。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喧闹，这很不一般，因为男爵夫妇已经登场，这意味着庆祝宴会正式开始，城主府的大门也已关闭。迟到的客人应该很自觉的在门前停步，无论什么理由，擅闯会场都是对主人的极大不尊重。 哪怕是另一位身份高贵的实权贵族，这样做也多半会为自己赢来一只决斗白手套。 爱德曼男爵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这或许是伪装，不过也是身为主人理所应当的情绪表达。“达拉斯，”他扭过头，吩咐站在身后的管家，“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必要的话，我允许你调动荆棘花家族的私人护卫……” 一声闷响，宴会大厅的雕花木门被猛然撞开了，两名身穿礼仪铠甲的守卫骑士飞了进来，横跨十多米的距离，在阵阵惊叫之中撞上摆满精美食物的长桌，和着许多杯盘碟碗滚倒在地。一个身穿漆黑铠甲、戴着鹰翼头盔的高个子女人随后大步走了进来，酒红色的长发在她的身后肆意飘摆，宛如一面染血的旌旗。 “哪位是铁大师？” 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是不失魅惑，和她的强硬举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弗里微微皱眉，肩膀一动，然后被德本?巴斯滕拉住了袖子。“让男爵阁下处理。”老药剂师低声说，“这个蠢女人在挑衅荆棘花家族的尊严，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 爱德曼男爵果然皱起眉头，满脸怒色，压着火气开口说，“达拉斯，这位……莽撞的小姐在我们邀请的名单上吗？” “不在，男爵阁下，发出的请柬一共三十五份，全部宾客均已到场。”达拉斯管家从容不迫的回答说。 “既然如此，卫兵，你们还在等什么？”爱德曼男爵提高声音，“还不把这位未得到邀请的小姐请出会场？” 第二十六章 荆棘花，永不妥协 城主府的守卫骑士一个个身材高大，握剑持盾，还穿着沉重的礼仪铠甲。这种铠甲外表装饰繁多，涂釉鎏金，防护能力非常一般，但是重量相当惊人，连人带甲足有几百公斤。 哪怕是力气最大的沙漠蛮武士，也无法做到把两位全副武装的守护骑士扔出几十米远，那个高个子女人之所以能够做到，肯定是一位强大的熔金战士。 由于城主府里不适宜使用气动步枪，普通士兵在高阶熔金战士面前几乎派不上用场。爱德曼男爵话音一落，几名肩负守卫宴会场所任务的私人护卫立刻围了上去，各自激发熔金术技能，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身穿漆黑铠甲的高个子女人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给这些人，傲慢的抬起下巴，“执政官阁下，您不问问我的身份吗？” “没这必要，小姐，无论你是谁，荆棘花家族都不会欢迎你。”爱德曼男爵的语气冷如冰霜，“哪怕你是来自帝都的皇家特使，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高个子女人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刀锋，“希望您不会后悔，执政官阁下，考文垂城邦的特殊地位可不是仅仅依靠荆棘花家族的强大，各大城邦——尤其是明尼苏达城邦的暗地支持，也是不可缺少的条件。” 爱德曼男爵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四名私人护卫立刻冲了上去。正面冲锋的两人激发“钢铁守护”，原本就高大魁梧的躯体更是膨胀了一圈，沉重的脚步跺地有声，简直像是两尊小型号的钢铁魔偶；左右包抄的两人分别激发“极速光环”和“定向驱散”，前者让四名私人护卫得到了远超常人的运动速度，后者把高个子女人笼罩在一团银亮炫目的光芒之中。 与梅林?艾弗里曾经施展过的类似能力“万物屏蔽”相比，定向驱散的效果较为逊色，但是实用性却强得多。 万物屏蔽以使用者为中心，不分敌我的屏蔽半径20公尺内所有熔金术技能，而且需要消耗珍贵的秘银粉末；定向驱散则只会消除指定目标身上的熔金术技能，消耗的是较为廉价的铅合金粉末。 定向驱散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于炼金物品激发，或者导师级以上熔金战士施展的技能无效。 面对四名私人护卫的夹击，高个子女人眼底流露出失望的情绪。“这就是荆棘之刺的实力？与九头蛇卫士相比，差的太远啦！” 这句颇为轻视的评价说出口的同时，高个子女人双手一挥，两枚巴掌大小的金属飞盘划出美妙的弧线，射向那两名正在冲锋的熔金战士。 这算不上什么出人意料的应对，两名熔金战士自恃“钢铁守护”防御力惊人，双手护住头部和颈部，伏低身躯，冲锋的速度有增无减。 金属飞盘准确的命中两名对手，发出的声音近乎于钢铁猛烈交击，但是却没有反弹落地，而是像带有磁性一样粘在他们的身上。接下来令人意外的情况出现了，高个子女人双手手指张开，弯曲，做出了一个向后猛拉的动作。两名正在冲锋的熔金战士发出惊骇的叫喊声，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动，不由自主的身体腾空，然后分别朝着左右包抄的两名同伴砸去。 砰砰两声巨响，只有那名施展极速光环的熔金战士侥幸脱身，落地的时候由于太过仓促，还踉跄一下，险些栽倒。两名正面冲锋的熔金战士固然摔得灰头土脸，施展定向驱散的熔金战士就更加倒霉，两排肋骨几乎全被撞断，试图保护自己的双臂扭曲弯折，瘫在地上只能呻吟和喘息了。 四名高阶熔金战士算不上多么强大的力量，但是普通导师肯定没办法这么利落就解决了他们。高个子女人连身后背着的巨剑都没有出鞘，就轻而易举的击倒三人，不但在宴会大厅里面引起一阵交头接耳，就连爱德曼男爵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明尼苏达城邦飞翼部队总队长迦娜恩莱斯，果然配得上黑翼死神的赫赫威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赞许的语气。 “但是这里是考文垂，荆棘花家族的领地，不容许任何人撒野。”第二个声音接了下去，嗓音较为年轻，朝气蓬勃，仿佛嘹亮的号角。 “荆棘花永不妥协。”第三个声音大声说，声音低沉响亮，犹如行军鼓声咚咚。“咱们发过誓，以鲜血和生命，守护荆棘花的骄傲。” 三股属于资深导师的强烈气息随着声音浮现，让高个子女人收敛起轻蔑的表情。“荆棘花十九雄杰，前仆后继，杀之不绝。”她用吟诵的语调开口，语气里面多了一丝敬意。“看来我今天是没法见到铁大师了。” “无论你打算对铁大师做什么，在考文垂，想都别想。”爱德曼男爵加入交谈，身上同样浮现出导师级的强烈气息，而且隐隐牵动和融汇另外三股气息，共同压迫在迦娜恩莱斯身上。 与沙漠蛮族交锋数十年，荆棘花家族并不缺乏对抗宗师级强者的经验。沙漠蛮族的大萨满和大头人都达到了宗师级，只不过在武器装备和炼金药剂方面有所缺陷，导致综合实力比同级的帝国炼金术师略弱。 装备着宗师级炼金物品——飞翼战甲的迦娜恩莱斯，可以视为拥有宗师级的战斗力，但是在气息对抗之中依然还是位导师级熔金战士，不免落于下风。她当然还有底牌未曾打出，海德拉子爵不但让她率领了三分之二飞翼部队前来，还把剩余的五位九头蛇卫士也一并出动。 然而荆棘花家族的态度已经足够鲜明，继续威胁只会让两个城邦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这是海德拉子爵告诫绝对要避免发生的事情。迦娜恩莱斯只是好战，而不是没有头脑，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她决定暂时退让。 “铁大师牵涉到布鲁弗莱学院一批重要资料的丢失，还与叛国者关系密切，明尼苏达城邦不会就此放弃。执政官阁下，我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一周之后，我会再来拜会。” 说完这番话，迦娜恩莱斯转过身，张开双臂。漆黑而巨大的金属翅膀随着她的动作，从背后伸展开来，看上去宛如一位嗜血的堕落天使。 没有人试图阻止黑翼死神的离去，阻击飞翼骑士极为困难，除非动用一些珍贵而罕见的炼金物品，还要冒着遭到猛烈反噬的风险。不过相比之下，飞翼骑士的攻击力就乏善可陈，除了投掷炼金燃烧弹和使用气动步枪集火射击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攻击手段。 这种水平的攻击，或许袭击一些富庶而和平的城市还能造成严重的破坏，但是对于全城军事化的考文垂来说，迦娜恩莱斯和她的飞翼部队，最多算是一只恼人的苍蝇。 “真是嚣张。”眼看着黑翼死神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变成窗口里面的一个小黑点，达拉斯管家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礼貌的面具，气愤的提出了建议，“男爵阁下，您刚才真应该开启烽火守护，给那个嚣张的女人一点教训。” “那就和明尼苏达城邦彻底撕破脸皮了。”爱德曼男爵耸了耸肩膀，“刚才那女人有句话说对了，明尼苏达和考文垂是比较松散的盟友关系，一旦真正敌对，对于双方都不是好事情。” 他随后转向艾弗里，脸上浮现出歉意的微笑，“铁大师，刚才让您看了这么一出糟糕的滑稽戏，荆棘花家族的私人护卫是该进行一次整顿了。不过我以考文垂执政官的名义向您保证，不管是明尼苏达、科特迪瓦还是德克萨斯，哪怕是帝都来使，只要荆棘花家族在西境依然屹立，那些人就别想威胁到您！” “药剂师公会也是同样的态度。”黑尔德兰会长语气庄重的表示。 “那些人的故事编得到是挺好听，可惜漏洞百出。”德本?巴斯滕第三个发言说，“布鲁弗莱学院是什么底子，我一清二楚，除了那位院长阁下——老迈到都快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之外，剩下的家伙连宗师殿堂的门扉都摸不上。更不要说推门进去了。” 德本?巴斯滕的刻薄谈吐让众人发出一阵哄笑，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带来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达拉斯管家指挥着仆役们扶走伤者，重新布置长桌，收拾整片狼藉。 十多分钟之后，宴会再次开始，觥筹交错，歌声悠扬，嬉皮笑脸的小丑不停的插科打诨，引起阵阵愉快的笑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然而艾弗里知道，迦娜恩莱斯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竭尽全力维持着从容说笑的姿态，与宴会来宾寒暄、碰杯、低声交谈，实际上却有些用力过猛，以至于宴会还没接近尾声，就被黑尔德兰会长发现了一些端倪。 “铁大师，您的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黑尔德兰会长找了个机会凑了过来，“我看您的额头上都是汗水，说不定是受了风寒，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这是个不错的借口。艾弗里确实感觉心力交瘁，而且迦娜恩莱斯的事情也需要早作布置。于是他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黑尔德兰阁下，请您替我向男爵阁下表示歉意。” 第二十七章 伏击计划，谁是猎物（上） 离开富丽堂皇的考文垂城主府，把喧闹和欢声笑语抛在身后，迦娜恩莱斯张开双臂，迎着冷冽夜风冲天而起，身后的金属羽翼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宛如愤怒呼啸的尖锐风声。 扑面而来的冷风，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些迦娜恩莱斯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她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随后，黑翼死神就有些尴尬的发现，从头至尾，这件事情可能都是她自己弄砸的。 考文垂与明尼苏达的情况并不一样，荆棘花家族虽然综合实力比不上九头蛇家族，但是对城邦的掌控力度却大得多。而且由于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荆棘花家族要同时面对来自帝国的压迫和沙漠蛮族的威胁，养成了他们永不妥协、永不低头的强硬性格。 换句话说，哪怕荆棘花家族极其需要九头蛇家族这个盟友，当迦娜恩莱斯说出威胁之词的时候，得到的结果也只会是被强硬拒绝。 “真是冲动了，做出来的事情好像一点都没经过头脑。”迦娜恩莱斯有些沮丧的盘算着，“幸好荆棘花家族还是保留了几分情面，没有开启防护全城的炼金阵列，现在就看那位铁大师是不是身份真的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想必现在应该坐卧不宁了。” 迦娜恩莱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疑虑。能够成为飞翼部队的总队长，她当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蠢货，但是这一次却做出了令她回忆起来颇感可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难道是喝了那杯酒？ 一个窈窕的倩影从迦娜恩莱斯脑海之中闪过，不过并没有停留多久。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黑翼死神从来不会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之中，她只会竭尽全力弥补错误，力争一个最好的结果。 迦娜恩莱斯的飞翼战甲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在她身后伸展开来的这对金属羽翼算是核心部分，能够提供强大的机动力，但是防御方面就远远不足。为了弥补飞翼战甲的防御缺陷，还有包括胸甲、臂甲和腿甲在内的一整套外挂铠甲，通过炼金符文和能量通路连接之后，才是一件完整的宗师级炼金物品。 完整的飞翼战甲配合迦娜恩莱斯的空中战技，足以与真正的宗师级熔金战士抗衡，这才是黑翼死神凶名赫赫的缘故。 铁大师的身边可能存在一到两位实力强悍的守护者，至少也是资深导师级的水准，这是迦娜恩莱斯从秘密渠道得到的情报。为了避免因为轻敌犯下错误，迦娜恩莱斯借助星光判断方向，飞向城外，准备与这次前来考文垂的部下汇合。 作为帝国西疆军事重镇，考文垂城邦西侧、南侧和北侧都设有两道高高耸立的城墙，垛口林立，戒备森严，每隔一小段距离，就设有宛如巨人手臂的大型投石器和重型弩炮；但是靠近帝国腹地的东侧城墙就只有一道，而且较为低矮，也没有配备针对沙漠蛮族空中部队的重型弩炮。 迦娜恩莱斯提升高度，从近百米高空飞越东侧城墙，没有引起巡逻的城卫军士兵的任何注意。如果换成是另外三个方向，她的做法就会显得比较冒险。重型弩炮的射程高达四百余米，穿透力足以摧毁重装甲战车的前甲板，迦娜恩莱斯的飞翼战甲使用了非常轻盈而坚固的钛合金作为主要材料，而且以炼金符文加以强化，但是被穿甲弩箭直接命中，依然会威胁到她的生命。 越过东侧城墙之后不远，迦娜恩莱斯看到脚下的大地从平坦变得略有起伏，一座座低矮的丘陵如同海面上隆起的浪花，在视野之中连绵不断，直至天边尽头。其中一座丘陵旁边燃烧着三堆篝火，远远看去，只是三个小而明亮的光点，隐隐呈现出等边三角形的图案。 按照事先约定的篝火标记，迦娜恩莱斯飞临矮丘上空，然后收拢双翼，缓缓落下来。 这处矮丘旁边篝火通红，三十名飞翼骑士聚集在一起，纪律严明的他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交谈的时候也近乎耳语。但是在篝火的另一边，五名九头蛇卫士就表现的很不一样了。 作为海德拉子爵聘请的私人护卫，九头蛇卫士享受的待遇远比正规军高得多，而且这些人并没有跻身于军队序列，只会听从海德拉子爵的命令。 虽然在离开明尼苏达城邦之前，海德拉子爵已经明确下令，命令九头蛇卫士必须遵从迦娜恩莱斯的要求，一开始九头蛇卫士也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海德拉子爵的命令已经逐渐失去了约束力，终于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露出了放纵的一面。 第三座篝火旁边简直一片狼藉，烧焦的油脂和皮毛味道扑鼻，地上丢着啃光的野兔骨头，四名较为年轻的九头蛇卫士传递着盛着烈酒的羊皮袋子，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嘴里不干不净的笑骂着什么。 只有满脸络腮胡子的卫士首领没有喝醉，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遵从了迦娜恩莱斯的命令，恰恰相反，这位拥有导师级实力的熔金战士从来就没有黑翼死神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迦娜恩莱斯只不过是个凭借宗师级炼金物品窃取盛名的傲慢女人。 “啊，各位，不要闹了。”络腮胡子用带些戏谑的夸张语气说，“看哪，我们的领袖，迦娜恩莱斯阁下回来了，一定带来了好消息。” 络腮胡子的话当然只是个恶意的玩笑。 如果一切顺利，迦娜恩莱斯肯定已经把铁大师一起带回来了。然而她两手空空、神色冰冷的返回，只可能是在荆棘花家族碰了一鼻子灰。 迦娜恩莱斯压下怒火，九头蛇卫士的实力不可或缺，是整个计划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飞翼骑士擅长空中战斗，缠斗、袭击和破坏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如果战场转至地面，恐怕还比不上一队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 铁大师一行遭到袭击之后，显然会注意躲避来自空中的敌人，这时候九头蛇卫士从埋伏的地点冲出，配合飞翼部队的空中压制，这样一来，劫持计划多半能够顺利实现。 “伦琴科首领，我们到这里来，可不是度假野炊的。”迦娜恩莱斯语气生硬的开口说，“让你的人把篝火熄灭，烧烤的痕迹掩埋，然后出发去考文垂。” “哦？堂堂的黑翼死神，也必须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了吗？”一脸络腮胡子的伦琴科冷笑起来，屁股坐在原地没动，其余九头蛇卫士也都继续喝酒说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迦娜恩莱斯的命令一样。 “荆棘花家族拒绝了海德拉子爵阁下的提议，我们只有动用备用计划。”迦娜恩莱斯干巴巴的解释说，“按照子爵阁下的安排，铁大师必须消失，如果劫持不成，那就刺杀。” “备用计划，哼，不要让子爵阁下再次失望，不然你的飞翼总队长的职务可就保不住了。”伦琴科一脸傲慢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弟兄们，都起来！这次轮到咱们九头蛇卫士担当主力啦！让这群只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鸟人好好看看，真正的强者是怎么战斗的！” 第二十八章 伏击计划，谁是猎物（下） 夜色已深，薄雾渐起。 考文垂的主要街道依然人潮涌动，喧闹声沸反盈天。虽然化妆巡游和杂耍表演已经结束，但是狂欢之夜依旧无人安眠，所有出售食品和酒浆的商铺都挤满了客人，烤肉的香气混杂着烟草和烈酒的味道，简直令人入迷。一些商铺的柜台上开始摆出大桶大桶的醒酒冷汤，汤汁清澈绵甜，用番红花和月桂树皮煮成；广场的角落里，打翻在地的酒杯被无数只脚踩过，不是变成了一地碎片，就是瘪得像是一块金属薄饼。 如果不是在彻夜狂欢之际，潜入被荆棘花家族牢牢掌控的考文垂城邦，会是一件让最精明的间谍也要头痛的事情。 一代代的荆棘花家族族长虽然性格各异，品行不一，但是他们都有着缜密、谨慎和近乎神经质的头脑，训练出来的眼线遍及每一条小巷、每一处广场和每一家酒店。 除非沙漠蛮族来袭，否则考文垂外城的城门很少关闭，无论旅客、流浪者、行商还是乞丐，甚至包括拥有身份徽记的蛮族佣兵，只需缴纳一枚荆棘铜币即可入城。 然而这些人全都无法逃脱荆棘花家族的情报网，如果安分守己，他们会发现考文垂似乎极为自由，缺乏秩序，繁华的商铺鳞次栉比，街道上却只有少数手持棍棒和皮盾牌的治安官在巡逻。 但是如果情况相反，混进来的间谍或者暗探打算散播谣言、制造冲突或者接近内城的时候，他们总会惊讶的发现，考文垂城卫军出现得那么及时、准确，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始终在监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 不过至少在今夜，这双眼睛短暂的闭上了。 迦娜恩莱斯戴着一张黑女面具，用一件宽大的长袍遮掩住飞翼战甲，步履矫健的走在贯穿考文垂城的中央大街上。在她周围五十米内，五名九头蛇卫士各自扮装成不同身份，或者在寻芳买醉，或者在随众高歌，或者在大吃大嚼，都装出一副尽情享受狂欢之夜的样子。 在中央大街两旁，几栋建筑的房顶已经被重金收买的流氓地痞所占据。这些家伙多半是来自贫民区的混血蛮族，眼睛里面只有女人和烈酒，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掏出刀子拼个你死我活。 荆棘花家族的情报网遍及全城，但是对于这些混迹于街道的小人物，监控力度远远不足。流氓地痞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明尼苏达城邦的间谍同样认可这一点，收买这些人的借口用的是稍微制造一点骚乱，但是送到他们手上的却是许多用水晶瓶密封好的炽火胶。 这些流氓地痞根本不知道，如果救援不及时，他们手上的炽火胶足以烧毁半座考文垂。他们只知道一面聊天喝酒，一面瞄着下方街道的某个角落，直到那个角落闪烁出信号灯光，就把手中的罐子朝着下面猛砸过去。 在他们看来，计划就是这样简单，罐子里面装的是散发浓烟的炼金药剂，制造一场骚乱可谓轻而易举。接下来就是找个机会溜回贫民区，等待接头人带来一笔丰厚的尾款。 装成醺醺然醉汉的伦琴科晃了过来，凑近迦娜恩莱斯，挑逗似的大声说笑，掩护住同伴施展传讯术。 “铁大师离开城主府了，有一队守卫骑士护送，铁大师在队伍中间。” “随行人员中发现了情报里提到的导师级熔金战士，还有一位药剂师，等级不明。” “目标接近，距离还有大约500米，预计五分钟后进入伏击区。” “目标暂时停止移动……” “目标转向，前往另一处街区，请指示。” 伦琴科咒骂一声，把手里的酒罐狠狠砸在地上，“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这里是从城主府到药剂师公会的必经之路，铁大师为什么会转到其他方向？”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迦娜恩莱斯，“是不是你的人暴露行踪了？” 迦娜恩莱斯的失落感比伦琴科更加沉重，因为她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失败的时候当然要负担更重的责任。不过人生就是这样，能享受成功的喜悦，也要能接受失败的结果。 “追究责任的事情，可以等到安全撤离之后再说。”黑翼死神的语气并没有特别冷酷，却让伦琴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把接下来的污言秽语全都咽了回去。 “蛇和鸟没法同路，女人，带着你的小鸟儿先走吧。”伦琴科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撇了撇嘴说，“等你离开，我就按照原计划发出信号，制造骚乱，这样就可以……” 一种极为特殊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伦琴科下意识的转过身，朝着危机感传来的方向望去。而在他转身之前，迦娜恩莱斯一把扯掉了隐藏身份的魔女长袍，黑色巨剑铿锵一声滑出鞘外，剑锋笔直的指向苍茫夜空。 “发生了什么……”伦琴科的喝问被一声激烈的金属交鸣打断了。迦娜恩莱斯纵身跃起，黑色的金属羽翼在她身后霍然张开，借助飞翼战甲带来的浮空之力，黑色巨剑由下至上挥出一道凛冽的剑光。剑光在半空中与一个无形的屏障轰然交击，爆发出来的强风让迦娜恩莱斯身形一沉，差点失去了平衡。 “唔呼呼，真是个感知敏锐的小妹妹呀。”一个柔美动听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姐姐我居然被你给发现了呐。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小妹妹要怎么解决呢？” 话音方落，随后就是宛如水晶炸裂的声音，已经被剑光重创的无形屏障突然裂解开来，无数细小冰晶宛如锋利的针刃散射，在数十米范围内下起了一场攫夺生命的死亡之雨。 惨叫声四起，正在街道上狂欢的人们纷纷倒地，冰晶穿透了外套、皮肤、肌肉和骨骼，制造出可怕而致命的贯穿伤。这些冰晶仿佛带着魔力，就连坚固的镶钉皮甲也像是羊皮纸一样被切开了，街道的两头，几名治安官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紧攥着的铁头木棒落在地上，然后咕噜噜的滚动开来。 变故又急又快，连几名九头蛇卫士都受了轻伤，只有迦娜恩莱斯和伦琴科毫发无损。前者双翼一合，冰晶针刃击打在金属羽毛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一串脆响；后者低吼一声，双手合拢，一股猛烈的暴风轰然升起，绕身旋转，形成了宛如扭曲灰色柱子的龙卷风。 “啧啧，应对还算不错，可惜来不及了呢。”那个柔美动听的声音评价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夸赞的味道，“虽然换了一批客人，但是区别不大，火之盛宴，揭开序幕吧！”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街道的阴影之中绽放，掀起了更加致命的骚乱。十多个裹着燃烧布条的罐子从两侧的建筑顶端给抛了下来，落在地上，就像是熟透的水果一样炸裂开来。 不过水果可不会发出仿佛恶魔脱身的锐利尖啸，更不会绽放出红色、橙色和黄色的光芒，伴随着滚滚浓烟，高温的火焰腾空而起。周围的人们惊惶走避，稍被沾上一点，就整个人都化成燃烧的火炬，无论是在地上滚爬，还是用冷水浇淋，都无法阻止火焰的燃烧。 嘶哑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前一刻还是欢乐的海洋，现在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亲手造成这幕惨剧的地痞流氓都已经惊呆了，彼此交换着恐惧和悔恨的目光，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堆放的筐子，那些还没被抛出的半透明罐子里面，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浮现。 “真是可恶！我们的计划被利用了！”伦琴科大声喊叫着绝对正确，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然后下达了绝对错误、而且暴露身份的命令，“九头蛇，分头突围！” 迦娜恩莱斯开始怀疑，其蠢如猪的队友和意料之外的背叛，究竟哪一个带来的破坏力更可怕一些。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火起之时，挟制铁大师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荆棘花家族和九头蛇家族的裂痕也已经无法弥补。接下来她必然要面临来自海德拉子爵的责难和惩罚，当然前提是能够成功从这座愤怒的城邦逃脱才行。 伴随着近百米街道陷入熊熊烈火，示警的钟声响彻考文垂的上空。设在外城墙的十二座炼金高塔即时响应，一道道苍蓝色的光芒从塔顶射出，在考文垂上空汇聚，形状宛如一把巨大雨伞的伞骨。然后伞骨彼此共鸣，笼罩全城的半透明淡蓝色屏障就此张开。 这是考文垂城邦能够屹立帝国西疆的重要防护手段，仅次于最高警戒等级的烽火守护。这道淡蓝色屏障的强度等同于导师级熔金战士的斥力护盾，但是依靠着十二座炼金高塔的魔能池，持久时间绝非人力所能企及。 正在一整队守护骑士的护送下，匆匆赶往城外的梅林?艾弗里停下脚步，望着空中的巨大屏障，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赞叹和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考文垂城邦著名的苍蓝防壁吗？看上去确实气魄宏大，难怪能够抵挡沙漠蛮族上百年呢。” “这算什么，要是荆棘花家族开启烽火守护，那才叫一个壮丽莫名呢。”刚刚向艾弗里通风报信的年轻冒险者抹了抹鼻子，笑嘻嘻的摇着头说，“以我龙?冯德里克的利齿猫绰号为证，那群前来考文垂闹事的外乡人一个都逃不掉。荆棘花家族的情报网可不是吃白饭的！” 第二十九章 狂欢夜惨案、考文垂闭城 炽火胶燃起的大火极难扑灭，足足延烧了四五个街区，才在药剂师公会、生命神殿和城卫军的通力协作之下，逐渐被遏制住，等到彻底扑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行走在烧成一片焦黑的街道上，脸色铁青，眼底燃烧着更胜烈火的骇人愤怒。十几名荆棘花家族的私人护卫全副武装的紧紧跟随，盾牌举在身侧，警惕的目光投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在昨天晚上，用上千条生命和为数巨万的财产损失证明了一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考文垂城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全，荆棘花家族的情报网也存在着巨大缺陷。在爱德曼男爵的怒火之下，至少有三位城卫军军官和两名情报网高层被勒令自尽，还有四十多名巡查懈怠和玩忽职守的治安官被剥夺职务，编入城卫军敢死营。 然而这些处罚并不能够全面挽回低迷的士气。考文垂已经太久没有遭到恐怖袭击的洗礼，和平的生活虽然没有让这里的人失去血气，但是至少让他们的意志开始软弱。 在焦黑的街道上，处处都能听到嚎哭和咒骂的声音。一身黑色长袍、兜帽低垂、推着独轮车的送葬人步履沉重的在废墟之间行走，身边跟随着寻找亲人的居民们，还有手持金色权杖的神职者，每发现一个幸存者，都会激起一阵惊喜的叫喊声，在神职者的祈祷和炼金药剂的帮助下，绝大多数的伤势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爱德曼男爵迈着稳定的步子向前，不为任何惨状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堆放着尸体的空场，扫过每一堵烙着焦痕的断壁残垣。终于，在一栋石砌建筑物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火灾的源头就是这里？” “是的，执政官阁下。”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男爵的随从人员之中有人走了出来，向他鞠躬。“我是汉斯，一级治安官，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这条街道扑救火灾和整顿秩序的工作全是我在负责。” “你做的不错，汉斯先生，火灾扑灭后就有条不紊的开展救援工作，没有耽误丝毫时间。”爱德曼男爵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转瞬又冰冷气来，“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神职者会在那里？他们的祈祷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让神职者加入救援，可以稳定人心。”中年治安官语气平静得解释说，“虽然他们那些装腔作势的祈祷还不如一份高质量的炼金药剂，但是有很多人都相信他们，认为自己死去亲人的灵魂可以飞至天堂享福。” “很好，你说服了我。”爱德曼男爵赞许的点点头，“接着说，在这里——火灾的源头，你发现了什么？” “整整十四具尸体，烧得焦黑，但是以我判断，他们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一些被蒙蔽了眼睛的可怜虫。”中年治安官回答说，“他们只扔出了第一批炽火胶，就被惨状完全吓傻了，第二批炽火胶没有扔下去，但是却在楼顶发生自燃，把他们全都烧死了。毫无疑问，这是一次灭口，真正凶手借助高明炼金术的灭口。” 爱德曼男爵哼了一声，语气蕴藏着不满，“炽火胶，这种危险的东西是怎么偷运到城里的？罗列克爵士，身为考文垂抚民官，十二处城门的守卫队长你都盘问过了吗？” 这就不是中年治安官能够回答的问题了，他退回人群，换了一个脸色青白，穿着雕花铠甲的青年贵族爵士快步出列。 “执政官阁下，”罗列克爵士单膝跪下，头低得快要垂在地面上了，“我盘问了所有城门守卫队长，查询了近三年以来全部货物的进城档案，没有炽火胶的成品进城，估计是……估计是……”他嗫喏起来，似乎接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 爱德曼男爵目光冰冷的瞥了罗列克爵士一眼，“药剂师公会每年都需要大量融金术原材料，这其中混上一点可以制造炽火胶的东西，没有人看得出来。你的调查结果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罗列克爵士连连点头，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哦。”爱德曼男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派人去药剂师公会交涉，要求他们提供原材料使用消耗情况，然后盘查库房，确定……” “蠢货！被人玩弄而不自知的蠢货！”爱德曼男爵突然暴怒，一脚把罗列克爵士踢了个跟斗，“一场骚乱怕什么？让你慌张成这个样子？去查药剂师公会，很好，你这是要让两位宗师站在荆棘花家族的对立面吗？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铁大师，他又会怎么想？我都猜得到你会查到什么东西，炽火胶的原料不但从药剂师公会的仓库里失踪，而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铁大师！你查到之后，打算怎么做？” 罗列克爵士满脸惶恐的抬起头来，看着盛怒之下的爱德曼男爵，突然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看你这一脸痴呆样子！”爱德曼男爵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庄严，“考文垂屹立帝国西疆，曾经数十次被数万蛮族大军围攻，三次被打破外城，整个城市都陷入战火，但是荆棘花的旗帜依然在上空飘扬，从未凋谢！这是为什么？因为每一位荆棘花家族的成员都头脑清醒，临危不乱，临危不惧！” 爱德曼男爵怒气冲冲的踱着步子，在一脸惶恐的罗列克爵士面前走了两圈，语气冰冷的做出决定，“你现在不适合继续担当考文垂抚民官的职务，罗列克?布里佩斯爵士，交出抚民官玺戒。” 罗列克爵士的脸色更加苍白，但是在失落之余，似乎还有着一丝丝庆幸，他颤抖着摘下手上的抚民官玺戒，然后双手托起，捧到了爱德曼男爵面前。 爱德曼男爵没有碰那枚戒指，而是朝着脸色从容的中年治安官招了招手，“汉斯先生，你的冷静让我印象很深，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希望你能够做好抚民官的工作，考文垂面临着一场风暴，一场灾难，我需要的是安定和秩序，你明白吗？” 中年治安官汉斯深深鞠了一躬，“我明白，执政官阁下，无论街头、酒馆，还是贫民区，不会有任何对药剂师公会和铁大师不利的流言。制造狂欢夜惨案的是一群不满现状的混血蛮族，所有在考文垂的蛮族佣兵和混血蛮族都要受到严厉排查和身份甄别，身份存在问题者严惩不贷。” 爱德曼男爵露出了今天第一次满意的微笑，“就是这样，汉斯抚民官，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几个小时之后，考文垂城的所有城门突然全部奉命关闭，一些想要出城的商人和旅行者聚集在城门附近议论纷纷。有些人想要找城门守卫套取点情报，但是看到原来的熟人全部换成陌生的面孔，而且一个个嘴唇紧抿，杀气迫人，凑上去的人根本不敢套话塞钱，很快就全都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梅林?艾弗里远远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城门关闭了，我记得考文垂在没有遭到沙漠蛮族进攻之前，很少进行这样的举动吧？” “是啊，铁大师，我在考文垂混了十多年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关上城门呢。”年轻向导——龙?冯德里克晃着亚麻色头发，笑嘻嘻的把一颗苹果凑到嘴边，咔嚓咬下一大口，“不过您没有什么好怕的，您和执政官阁下有那么深的交情，想要出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出城，在这个时候？”艾弗里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昨天晚上的惨案刚刚发生，今天早上我就去找爱德曼男爵要求破例出城，你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怎么看待我？” “您可是铁大师，还需要怕这点儿麻烦吗？”冯德里克把苹果核越过右肩扔向身后，“算啦，大人物总是想得太多，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就听从您的吩咐好啦。接下来咱们去什么地方？” “去冒险者公会，我要收集一些关于考文垂和沙漠蛮族的最新情报。” “哎，那您何必去冒险者公会呢？”冯德里克蹦了起来，拍着胸膛说，“您听过夜隼小队吗？冒险者公会里面任务完成率最高的雇佣兵小队，能够为您提供从刺探情报、获取秘密到侦察地形的一切服务，公会里面价格最高、最隐秘的情报，都是夜隼小队提供的，而且您和夜隼的副队长还有过一面之缘，要个打折价钱也很容易啊。” “你是说尤尼肯?云雀，那个半精灵？”艾弗里略一思忖，爽快的点了点头，“冯德里克，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有，不瞒您说，他是我的头儿。”冯德里克从怀里掏出一块古铜色的金属牌，上面的图案看上去像是只伸展双翼的黑鸟，“我就是夜隼小队的外围成员，您看，夜隼小队从不欺瞒客户，信誉卓著，考文垂第一呐！” 第三十章 捡到一只折翼死神 由于和半精灵尤尼肯?云雀打交道的过程十分愉快，对于夜隼这只冒险者小队，梅林?艾弗里的印象还算是相当不错。 “既然这样，冯德里克，你去联系一下夜隼的人，问问他们一份关于考文垂周边的情报需要多少钱。”艾弗里思索了一下，又补充说，“最好快一点，这份情报我要得比较急。” 龙?冯德里克满面笑容的连连点头，“那太好了，铁大师，您真是慷慨啊。请放心吧，等到今天的向导任务结束之后，我马上去联系他们。” “不，我说过，这份情报比较急，你现在就去联系夜隼。”艾弗里语气平静但是坚决的吩咐说，“返回药剂师公会的路已经走过两遍，用不到你这位向导带路了。至于今天的向导费用，我会照付。” 龙?冯德里克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铁大师，我除了担任向导之外，还是个很厉害的护卫哦。药剂师公会和夜隼小队的驻地也不算远，我先送您回去，再去联系夜隼，完全不会耽误时间的。” “我还要再逛一会，而且在城里，需要这么多护卫做什么？”艾弗里差点失笑出声，目光朝着周围一扫，“有维克托导师随行保护，附近到处都是荆棘花家族派出的护卫，城门又已经关了，应该不会碰上哪位不长眼睛的刺客吧？” 龙?冯德里克不敢太过坚持，因为他很清楚，继续固执己见就已经超过了一位被雇佣的向导应有的态度。“那就祝您逛得愉快，铁大师，我这就去联系尤尼肯副队长，请您等我的好消息吧。” 眼看着小个子青年鞠了一躬，然后蹦蹦跳跳的跑走了，维克托头领凑上前来，语气有些犹豫的开口说，“虽然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是……阁下，我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问题。” “或许吧，但是谁没有秘密呢？”艾弗里耸了耸肩膀说，“就比如我们，难道敢向不知根底的外人坦承自己的身份吗？” 维克托头领缓缓摇头，不过眼底的疑虑并未全部散去，“谨慎一些总不会是什么坏事。我打算继续关注他的举动，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样也好，拿到考文垂周边的情报之后，我们也就不需要他这个向导了。”艾弗里一面说，一面朝着集市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有家餐馆看上去不错，我们就在那里解决晚餐吧。” 维克托头领是智慧之都重塑身体的英灵战士，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无需进餐，只是除了吃下食物之外，直接补充魔能也能让他生存下去。“好的，阁下，说实在的，药剂师公会的厨子水平可不怎么样，餐厅供应的饭菜连废铁镇都比不上。” 艾弗里露出一个带些怀念味道的笑容，“可不是嘛，不过说起来，布鲁弗莱学院的厨师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不少学徒吃过之后都怨声载道呢。” 餐馆不大，但是装潢别具风味，陈设亦带匠心，面带微笑的侍者举止彬彬有礼，给人一种温暖入心的味道。艾弗里原以为可能需要等待座位，但是他刚刚说明来意，门前的侍者就点了点头，和声细语的致辞欢迎，“铁锚餐馆愿意为您服务，尊敬的铁大师，请随我来吧。” 维克托头领惊讶的“啊”了一声，“原来这里就是铁锚啊，真是闻名已久了。”他凑近艾弗里，轻声介绍说，“铁锚餐馆是冒险者公会的产业，几乎在每个城邦都有分店，势力也很大，连当地的治安官都不敢随意盘剥。铁锚餐馆有好几样招牌美食，闻名遐迩，不过我没能品尝得到，他们很少接待……我们。” 艾弗里猜到了维克托头领差点说出口的那个词，苦笑着耸耸肩说，“诸神在上，如果他们敢于公开接待邪民，恐怕各大城邦都要联合起来，把铁锚餐馆连根拔起呢。” “那只是官方口径的宣传而已，实际上，自由战士与许多城邦都有微妙的联系。”维克托头领突然叹了口气，“真是的，阁下，请您原谅，我又谈起这些让人满心苦涩的话题了。” 这番对话未尝不是一次试探，不过走在前面的侍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一心一意的带路，引领着两人穿过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巧回廊，然后在一处美丽得简直令人心醉的庭院前面停下脚步。 “尊敬的铁大师，这是铁锚餐馆招待贵宾的地方。”侍者推开庭院的木门，转身鞠了一躬说，“请您稍等，马上就会有厨师来为您服务。” 艾弗里愉快的点了点头，满心期待着能够大吃一顿，然而就在他刚刚走进庭院的时候，一股奇特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厨师。”艾弗里语气略带调侃，神色却绝不轻松。他一面说，一面暗暗把右手的食指弯曲下来，用拇指按住了冰霜皇帝戒指的蓝宝石戒面。“铁锚餐馆真不愧是大手笔，能够找到一位导师级的飞翼战士来做今天的厨师。” 侍者满脸迷惑的摇了摇头，“尊敬的铁大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们的厨师现在还没有到，所以请您稍等一下……” 一道黑色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侍者身后，借助侍者的身体略微掩护，宛如一道闪电般扑向了艾弗里。维克托头领反应很快，猝然滑步向前，挡在艾弗里身前，两把短刀出现在掌心的同时，斥力护盾和钢铁身躯的熔金术光芒同时绽放。 “叮叮当当”一连串金属交鸣声响起，黑影的身手极为敏捷，虽然挥舞着一把长剑，却用的比短刀还要灵活犀利，从四面八方撕扯着维克托头领的防御。维克托头领在最开始的几秒钟之内陷入只顾得上拼命防御的劣势，然而很快他就发现，黑影的力量似乎正在迅速减弱，从一开始每一击都让他应对艰难，到后来连续三两次突袭都无法撼动他用两把短刀构筑的防御圈。 反击的时候到了。维克托头领压下心底怀疑。左手急掠而过，短刀在面前挥出一道炫目的光芒，右手悄无声息的从左臂下方穿出，另一把短刀如同毒蛇吐信，刺向了黑影的胸膛。 黑影似乎早有预料，前冲的动作迅速变化为侧面突刺，不但躲开维克托头领的短刀，还创造了一个反手挥剑的绝佳战机。维克托头领十分艰难的闪开了从下至上掠过的黑色剑刃，但是付出了几乎失去平衡的重大代价。 在实力相差不大的对手面前，这个失误可以说十分致命。维克托头领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必然置身于险境，甚至说，如果艾弗里没有及时伸出援手，维克托头领差不多已经输掉了这场较量。 同时也输掉了自己的性命。 艾弗里虽然也懂得一些熔金术技能，但是远远算不上一位合格的熔金战士。他的技能是在学院操场上锻炼出来，而非生死搏杀的战场上磨练出来，技能威力尚可，把握时机运用的能力却连一些资深的初级熔金战士都比不上。 所以他选择了使用自己擅长的能力插手这场较量。 一团灰白色的粉末突然在黑影头顶上爆开，纷纷扬扬洒落下来。黑影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迅捷如风的向后跳跃，很轻易就成功躲开了从天而降的粉末。 但是下一瞬间，整座庭院都被无比耀眼的光芒所充斥。 “是镁粉……但是亮度怎么会这么高？”维克托头领已经提前得到了艾弗里的暗号，在光芒亮起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但是依然被强光刺得双眼疼痛，泪流不止。他勉强睁开双眼，视野被泪水搅和成一片混沌，不过依然看得到黑影趴在模糊而怪诞的庭院之中，身体下面是一滩逐渐晕染开来的触目鲜红。 “这个惊喜真是不得了……”维克托头领听到梅林?艾弗里自言自语的嘟哝说，“我还以为是来自蛮族或者冒险者公会的刺客，结果居然是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部队总队长，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而且她还早就身负重伤！” 第三十一章 捡到一只折翼死神（下） 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伤得很重，对于梅林?艾弗里来说，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情。 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部队总队长实力不凡，配合上一件宗师级的飞翼战甲，足以让两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自由战士“战车”奥拉和布鲁弗莱学院技术长“金骑士”布里克望而却步。 而且不止单打独斗胜算甚微，就连二人联手对敌，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虽然维克托头领如今也是一位导师级的熔金战士，但是与奥拉和布里克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在更胜两人的黑翼死神面前，能够坚持一分钟已经算是奇迹。如果遭遇到完好无损的迦娜恩莱斯，艾弗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似乎是由于好运气的缘故，又一次化险为夷了。 看着因为失血过多和身中剧毒而昏迷的迦娜恩莱斯，梅林?艾弗里脸上露出了迟疑不决的神情。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敌人的鲜血，但是迦娜恩莱斯并不能够简单的划为敌方之列。 艾弗里勉强算是反抗军的同情者，不过绝对没有投身于自由战士行列的兴趣，帝国的统治确有其严酷苛刻，不近人情的一面，然而换成是自由战士担任执政官的话，至少在废铁镇，艾弗里没有看到比明尼苏达城邦的生活更加美好的地方。 维克托头领倒是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侧着身体，手中把玩着锐利的短刀，似乎很想一刀插进黑翼死神的脖颈。 这既是公愤，也是私仇。由于飞翼部队出动迅速、来去如风的特点，反抗军在明尼苏达城邦活动的时候，遭遇到的几次重大挫折，都与黑翼死神这个名字有所关联，废铁镇据点实际上也是毁于迦娜恩莱斯之手。 铁锚餐馆的侍者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手脚抽动，似乎即将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艾弗里被这阵声音打乱了思绪，偏了偏头，决定顺从自己最初的想法。 “维克托，如果是你的话，能对一个受伤昏迷的女人下手吗？” “普通女人，我不能，但是黑翼死神，我可以。”维克托的声音带着并不明显的怨恨，仔细听上去似乎还有一丝释然，“如果我还是废铁镇自由战士的头领，那么她必死无疑。”一面说着，维克托一面后退半步，举起右手贴近胸膛，“但是现在，艾弗里阁下，我只听从您的吩咐。” “哪怕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在逃避和拖延时间？”艾弗里笑了起来，“不过我确实找不到与黑翼死神为敌的理由，明尼苏达城邦的追捕令并非毫无根据，战车奥拉确实坑害了我，如果我救了迦娜恩莱斯，然后向她说明一切经过，她应该能够为我作证吧。” 维克托头领表情有些怪异，仿佛强行忍住了翻个白眼的冲动。“您可能把一些人的品行想得太善良了，当然，黑翼死神略去立场不提，品行算得上是位值得敬佩的战士，只不过她的证言未必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你是说，海德拉子爵……很可能对这些证言不予采信？”艾弗里皱起眉头，“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有什么理由？” “理由是最廉价的东西，随便找找就有一大堆。”维克托头领耸了耸肩膀，“废铁镇有三百多位居民，艾弗里阁下，你相信他们都是抱着不自由，毋宁死的崇高理想，加入了反抗军的队伍？” 这当然不可能，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不好说，至少厨房的大妈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撒图姆药剂师和他身边的那群学徒也不是这类人。 “实话说吧，绝大多数反抗军的成员，都是逃奴、破产佃农和手工业者，还有遭到迫害和歧视的混血族群。一句话，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军。”维克托头领仿佛被打开了回忆，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在许多城邦，反抗军的势力都仅仅是存在一个象征而已，什么邪民、混沌奴仆和灾厄之源，这都是强加给我们的污蔑。反抗军哪有那么强大？分化、收买、瓦解，曾经的战友转瞬反目成仇。报了仇。雪了恨，得偿所愿，还有谁会依然固执的坚守在反抗军阵营里面呢？就是最固执的战车奥拉，他也不是完全拒绝接受帝国的，只不过他曾经杀了一位城邦执政官的独生子，被挂上了紫晶通缉令，没法获得罢了。” 艾弗里听得不禁连连摇头，不过这番话确实更加符合反抗军的实际情况。帝国的统治并非一无是处，在很多城邦——例如明尼苏达——底层贫民的日子还勉强过得下去，反抗军活跃的土壤并不丰厚。 据说德克萨斯城邦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那里的执政官以铁腕著称，采用高压统治，律法严酷，动辄杀戮。反抗军的势力也空前强大，城卫军和反抗军几乎没有一天不发生冲突、对峙和交锋，战火连绵，骚乱四起，甚至发生过导师级熔金战士卷入冲突而丧生的事情。 维克托头领很快就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有些踌躇的看了迦娜恩莱斯一眼，“或许是心境已经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有所变化，当初我的心里充满仇恨，但是现在让我动手杀死她，还真的有些下不去手呢。” “那么事情也就好解决了，你下不去手，我也一样。”艾弗里脸上的表情显得轻松了一些，“把黑翼死神留在这里会引发更大的问题，趁那位侍者还没清醒过来，我们马上离开吧。” 维克托头领抱起迦娜恩莱斯，脱去飞翼战甲的黑翼死神身体显得有些过分轻盈。这是飞翼骑士的通病，由于飞翼能够承受的重量并不大，飞翼骑士们的身体大多都很瘦小，所以在近战方面往往无法与同级别的熔金战士相比。 迦娜恩莱斯的情况略有不同，她那件飞翼战甲远远不是普通飞翼所能比拟，不但飞行的时候速度更快，转向更灵活，而且还具有一定强化体能的效果。身着飞翼战甲的迦娜恩莱斯可以轻易压制住实力雄厚的“战车”奥拉，这是梅林?艾弗里曾经近距离目睹的一场精彩决斗。 两人飞快的离开那处庭院，然后翻墙而出，把铁锚餐馆抛在身后。艾弗里原本想要沿着小路迅速返回药剂师公会，然而还没走出几十米，就听到维克托头领略带急促的低语声。 “情况有些不对，阁下，她的身体在变冷，而且一直有血从战甲的缝隙里面流淌出来！” 第三十二章 无解之伤，汲取灵魂 在一处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废弃建筑之中，梅林?艾弗里给垂危的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检查。 看得出来，在陷入昏迷之前，迦娜恩莱斯曾经经历过一连串激烈而险恶的战斗。相比之下，与维克托头领的那番交手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怕没有因为刀剑相撞而伤口绽裂，迦娜恩莱斯也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迦娜恩莱斯身负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的重创，但是她身上最大的问题不是受伤，而是伤口感染。艾弗里检查了位于迦娜恩莱斯肩头、上臂的撕裂伤和腹部的两处贯穿伤，眉头越来越紧皱，最后简直变成了一道深深的峡谷。 “维克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我们才见到过一次毫发无损的黑翼死神。”艾弗里有些踌躇的开口说。 “是的，阁下，您没记错。”维克托头领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宴会还没结束，您就提前退场，准备返回药剂师工会。然后因为龙?冯德里克的通风报信，我们躲开了一次卑鄙的伏击。” “依你看，那次伏击是不是出自迦娜恩莱斯的手笔呢？” “绝不可能，黑翼死神只会正面对敌，从不搞阴谋诡计。”维克托头领坦然的摇着头，“不过她也很难完全摆脱干系，因为伏击计划带有浓烈的九头蛇家族的味道。卑鄙、无耻和冷酷的味道。” “伏击最后莫名其妙的失败了，除了龙?冯德里克的通风报信，还应该有其他人参与其中。否则我想不到他们冒着激怒荆棘花家族的危险，烧掉考文垂好几个街区的理由。”艾弗里一面思考，一面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迦娜恩莱斯应该就是伤在那些人的手里，伤势很重，而且感染非常严重，简直就像是在炎热夏日里耽误了一个星期的样子。” 维克托头领凑上前来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我见到过这类伤口，肿胀泛绿，带有腥臭的腐烂味道，哪怕得到妥善的处置，伤者也多半熬不过来。” “只是腐败感染的话，倒还不算什么大问题。”艾弗里叹了口气，用一根精巧的水晶试管贴近迦娜恩莱斯肩头的伤口，另一只手轻轻按压，挤出几滴脏红色的腐血。“来点光亮，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个。” 维克托头领打了个响指，一团温和的白光出现在面前。这算不上什么熔金术技能，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我可不太懂融金术，阁下，您让我观察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就像是被刀子切了喉咙一样。 脏红色的腐血汇集在水晶试管底部，在白光的照耀下，宛如沸腾一样不断冒着气泡。刚刚离开伤口的时候，腐血散发出来的气味就很难闻，短短十几秒钟之后，腐败的味道浓烈了不知道多少倍，简直就让人感到置身于墓穴之中一样。 艾弗里用一根手指堵住了试管口，阻止了腐败味道的蔓延。然后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取出好几种炼金药剂。“试试看吧，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感染，简直就像是存在生命一样。” 维克托头领双眼骤然睁大，“有生命的毒素，您是说，炼金之殇？” 艾弗里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很像是炼金之殇，只不过表现出来的症状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说不定是炼金之殇的某个没有留下记载的变体。” 艾弗里拿出了三种导师级的炼金药剂——强效净化、强效解毒和造血源泉——先后滴入试管，结果不算出乎意料。前两者滴入后没有发生任何反应，仿佛滴进去的不是导师级炼金药剂，而是清水一样。造血源泉滴入之后，整根试管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大量气泡从管底猛烈生成，形成混浊恶臭的泡沫咕嘟嘟向上冒起。 泡沫即将涌出管口的时候，艾弗里飞快的一挥手，把试管抛了出去。试管还未落地，早就做好准备的维克托头领就箭步冲过去，把一整罐秘银粉末撒在地上。 腐血流淌而出，遇到秘银粉末立刻发出呲呲异响，而且升腾起浓烈的雾气，仿佛把冷水滴入了烧得火红的锅子。这股雾气看上去极为混浊，泛着红黄掺杂的恶心颜色，实际上腐败的味道却算不上浓烈，甚至比腐血刚刚从伤口流淌而出的时候还略好一些。 “果然不是普通的感染，而是炼金毒素造成的类似效果。”得出结论之后，艾弗里的脸色依然很不轻松，“秘银的性质比较独特，与其说是熔金术金属，还不如说是反熔金术金属，这种不知名的毒素与秘银诅咒的效果完全相反，接触之后立刻发生中和反应，说两者完全没有关系，恐怕连略懂融金术知识的人都无法说服啊。” “秘银诅咒……”维克托头领怔了一下，“那不是维罗妮卡夫人身上的毒素吗？” “秘银诅咒本身不算是毒素，而应该算是一种效果特殊的炼金药剂。只不过这种药剂对于储金术使用者极为致命，尤其是导师级储金术师，身体里面往往储存着十几种效果不同的金属溶液，被秘银诅咒消除效果之后，这些金属溶液相互混合，形成极其复杂和难以解决的重金属中毒。” 维克托头领挠了挠头发，“如果撒图姆药剂师在这里就好了，艾弗里阁下，我实在是搞不太懂您的意思。如果秘银诅咒是炼金药剂的话，您所说的这种不知名毒素应该算是什么呢？” “我的描述不太准确，不是毒素，应该也是一种炼金药剂。”艾弗里苦笑着摊开双手，“秘银诅咒的主要效果是消除，而这种炼金药剂的主要效果是极化，如果使用恰当的话，可以使金属溶液的效果提升一个大等级。” “难道是死亡爆发？”维克托头领猜测说，“在德克萨斯，很多治安官身上都带着这么一种特别的炼金药剂，能够让他们爆发出远远超过真实水平的可怕力量，然而代价也同样极为沉重，使用之后还能够活下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而且几乎全都永远失去了熔金术能力。这种药剂被我们自由战士称之为死亡爆发，真正的名字不得而知。”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很形象的描述，死亡爆发……我应该沿着这条线索思考一下，说不定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这需要时间，一星期，十天，或者半个月，都有可能，迦娜恩莱斯恐怕已经没有时间了。” 维克托头领眼底流露出些许怜悯，不过不算多，无论如何，他的心底还是埋藏着一些对于明尼苏达城邦飞翼部队总队长的恨意。 “作为堂堂的黑翼死神，这处葬身之地真是寒酸呐。”维克托头领一面感叹，一面把短刀插回鞘内，“艾弗里阁下，既然她已经没救了，我们还是马上离开比较好。铁锚餐馆那边可能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即使是您不畏惧流言，也最好不要让人抓到太过明显的把柄。” “传消息？传什么消息？铁大师在铁锚餐馆用餐期间，遭到不明身份的刺客行刺，险些受伤？”艾弗里的目光显得有些冰冷，“那些人最好不要做傻事，荆棘花家族正好缺少一个释放怒火的目标呢。” 维克托头领略一思忖，赞同的点了点头，“您说得对，铁锚餐馆很难摆脱勾结刺客的嫌疑，他们现在应该是巴不得没有传出任何流言蜚语，绝不会主动跳出来，暴露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 “至于迦娜恩莱斯，我确实没法解决她身上的毒素，不过至少还可以帮助她拖延一下时间。”艾弗里说着，取出一瓶浓缩炼金药剂，那是他为了治疗维罗妮卡夫人研究出的失败产品，以激发生命力的方式对抗毒素，失败的理由并非效果太弱，而是太强。 服下这瓶药剂之后，无论伤势多么沉重，都会因为全部生命力被凝聚激发而清醒过来，甚至还能恢复一部分行动能力。清醒的时间依据服用者的剩余生命力决定，不过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分钟时间。 炼金药剂通常都需要口服，不过在艾弗里看来，雾化后吸入可能效果会更好。橘黄色的炼金药剂在他的掌心蒸腾成一团颜色相同的浓雾，然后在精神力的引导下，缓缓渗入了迦娜恩莱斯的身体。 浓缩药剂见效极快，几次心跳的间隔之后，迦娜恩莱斯就发出了一声痛苦而虚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双眼。 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看到黑翼死神的双眼，与这位飞翼部队总队长张扬厉烈的性格恰恰相反，那是一双温和的天蓝色眸子，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维克托头领短刀出鞘，站在艾弗里身后严阵以待，上唇的小胡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这并非多此一举的过分谨慎。很多人在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都会因为昏迷前的敌对意识而暴起伤人。但是迦娜恩莱斯不同，她的眼里没有熊熊战意燃烧而起，也没有冰冷酷毒的情绪流露，黑翼死神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从迷茫逐渐清醒过来。 “你……就是铁大师？”黑翼死神的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平静得仿佛不知道死亡已经迫在眉睫，“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你救了我吗？” “我没能力救您，迦娜恩莱斯总队长，现在的每一秒钟，对你来说都分外宝贵。”艾弗里直言不讳的回答说，“我用炼金药剂激发了您的剩余生命力，勉强压制住了您体内的毒素侵蚀，请您告诉我，是谁把您伤成这副样子？” 迦娜恩莱斯嘴唇扭曲了一下，似乎是个很失败的微笑，“还会是谁？海德拉子爵麾下的九头蛇，毒性真是非常了不起啊。” “听上去像是发生了内讧？”艾弗里的语气多了一丝讽刺的味道，“海德拉子爵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找到我？相信在我们见面之前，您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见面之后我也不知道你是谁，铁大师，我只觉得你年轻得有些过分了，和传说之中降服了炼金之殇的准宗师级药剂师的形象一点都联系不起来。”生命力的持续燃烧，让迦娜恩莱斯的体力有所恢复，她已经有力气撑起身体，说话的声音也接近正常了。 “但是我认出来了你身后的这个家伙，悬赏两万银布里的重要通缉犯，叛国者的十二位核心头领之一，废铁镇的幕后掌控者，维克托?巴尔巴斯先生。” “承蒙您背得出这一连串头衔。”维克托头领语气干巴巴的开口说。“不过对于最后一个头衔，我只能表示谢绝，废铁镇已经毁在了您和您的部下手中，我相信经过那场战火，没有几个人能够侥幸活下来。” “对于叛国者，帝国从不宽恕。”迦娜恩莱斯针锋相对的表示，“他们或许各有各的理由，但是在维护帝国律法的大局面前，这些理由都不成立。” 维克托头领从鼻子里面喷出一股气，不过没有继续反驳。他现在已经算不上自由战士的一员了，当然没有必要和一位濒死者做口舌之争。 艾弗里干咳一声，勉强把话题拗了回来。“维克托头领和我同行是有理由的。不过我想声明一点，我绝不是反抗军的一员，在两个月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废铁镇这个地方。” 迦娜恩莱斯沉默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说，“我相信，铁大师，以你展现出来的能力，无论曾经犯下多么可怕的罪行，得到帝国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叛国者一方根本不知道你的底细，不然的话，我们在废铁镇碰上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战车奥拉，而是邪民七枭雄里面至少三位了。” 维克托头领赞同的点着头，让艾弗里再次苦笑起来。“好吧，请容我再提醒一下，您的时间非常宝贵，迦娜恩莱斯总队长，我想知道，为什么九头蛇卫士会袭击您？” “这就和你最近做出的壮举有关了，铁大师，您成功降服了炼金之殇。不，或者说，我率队出发的时候，您应该还没有拿出那份令人震惊的炼金药剂，只是有人传来消息，向海德拉子爵指出了这种可能。” “袭击维罗妮卡夫人的刺客，是海德拉子爵派出来的？”艾弗里颇为震惊，下意识的瞪大眼睛。“诸神在上，他这是要挑起城邦之间的公然对抗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海德拉子爵在这件事情上面不可能毫无干系。”迦娜恩莱斯的声音开始虚弱下来，生命力正从她的身上迅速流失，原本因为情绪举动而微微泛红的面庞也变得异常苍白。 “我奉命找到你，带走或者杀死你……铁大师，如果没有了你的插手，维罗妮卡夫人一定会丧命，接下来的事情，我猜不到，但是海德拉子爵绝对不是想要制造城邦之间的冲突，一定还有隐藏着的更深的目的。” “既然是这样……迦娜恩莱斯总队长，您有没有兴趣狠狠的报复回去？”艾弗里微笑起来，话题终于引导到了他可以随口问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你有办法让我亲手报复？铁大师，如果你刚才没有说谎的话，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几次呼吸了。”迦娜恩莱斯现在每说出一句话都很艰难，声音更是微弱到几乎听不清楚，只不过炼金药剂的效果还未彻底消失，她的头脑依旧清醒。 “我没法消除您身体里面的陌生毒素，时间太紧迫了，而这种毒素来势凶猛，已经让您的身体全面崩溃。”艾弗里尽可能语气平和的解释说，“迦娜恩莱斯总队长，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一个容器汲取您的灵魂，妥善保存，然后为您制造一具新身体，再把灵魂装进去。” 迦娜恩莱斯这次足足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字斟句酌的询问说，“……会有什么影响？灵魂装进新身体之后，我还是我吗？” 这番话的逻辑显然有些混乱，不过艾弗里听懂了迦娜恩莱斯的担忧。“当然，您还是您。身体方面或许在最初会出现一些不适应，但是记忆和性格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维克托头领。 “您瞧，维克托?巴尔巴斯先生有什么改变吗？” 迦娜恩莱斯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看维克托头领，“原来……是这样，难怪九头蛇卫士曾经保证……你已经死在他们的手里，这么说起来，九头蛇卫士控诉布鲁弗莱学院的布里克技术长与叛国者勾结，也是事实吗？” “您还是真喜欢刨根问底……”艾弗里郁闷的叹息一声，“请您快点做出决定吧，总队长，如果您死了，我恐怕难以成功把您的灵魂完整的汲取出来。” 这是一句连艾弗里自己都不清楚真假的威胁。撒图姆药剂师和维克托头领都是死得不能再死，记忆和性格似乎也没有出现重大缺失。迦娜恩莱斯当然更是无法判断真假，艾弗里话音一落，她就立刻点了点头。 “我别无选择，铁大师，我不惧怕死在战场上，那是身为战士的荣耀，但是我无法忍受自己死于阴谋。”迦娜恩莱斯躺平身体，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吧，无论您的真名是恶魔还是邪神，我都把自己的灵魂交给您啦。” 第三十三章 异常信息，木盒暴露 在智慧之都个人实验室的银白色操作台旁，梅林?艾弗里用一块白绢手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双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尽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安静的躺在操作台上，呼吸轻浅得若有若无，连胸口都几乎没有起伏。她的脸色泛着不祥的灰白，嘴唇发青，污红色的腐血从肩头、手臂和腹部的伤口涌流而出，连包扎了好几层的亚麻绷带都掩盖不住。 一团略具人形的光芒聚合体漂浮在迦娜恩莱斯身体上方，乍看上去，仿佛是黑翼死神出窍的灵魂。这是激发生命力的炼金药剂失效之后，迦娜恩莱斯还能留住最后一口气的原因。就连艾弗里都不知道，个人实验室的光芒助手还拥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协助维持实验体的生命，时间长达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已经足够完成任何融金术实验，但是对于汲取灵魂这种特殊仪式来说，却无法提供太多帮助。无论仪式是成功还是失败，失去灵魂的躯壳都没有可能继续维持生命了。 汲取灵魂所需要的药剂和器具都放在操作台的一角，维克托头领守在门外，撒图姆药剂师作为助手站在艾弗里身边，眼神热切，手里托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没有任何拖延下去的借口了。艾弗里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麻的手指，拿起了一瓶散发着迷离光晕的炼金药剂。 汲取灵魂的仪式其实不算复杂，只不过成功率始终不高罢了，哪怕是由资历深厚的宗师级炼金术师亲自操作，成功的可能也超不过一半。梅林?艾弗里几乎可以说是战战兢兢的把每个步骤都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当他看到迦娜恩莱斯的身躯突然猛地抽搐一下，然后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的时候，还是感觉心里一沉，似乎有块巨大而坚硬的石头堵在了胸口之中。 好在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半分钟之后，一阵奇特的嗡鸣声从操作台内部发出，从台面之下缓缓升起一根造型奇特的六棱水晶柱。大约只有手指高的迦娜恩莱斯坐在水晶柱的底部，身上穿着残破的飞翼战甲，脸上全是迷茫的表情。 艾弗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胸口的大石头落了地，感觉全身都轻松起来。“迦娜总队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手指高的黑翼死神立刻做出了环顾四周的动作，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铁大师？真是不可思议，我现在已经是……灵魂状态了？” “是的，迦娜总队长，汲取灵魂的仪式非常成功。”艾弗里兴高采烈的回答说，“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其实……嗯，这是我第一次操作汲取灵魂的仪式，维克托和撒图姆都是意外的产物。” 迦娜恩莱斯身体一摇，差点滑了一跤，“现在我相信你年纪真的不大，铁大师，这么坦诚的说出来，你不怕让我记恨吗？” “隐瞒才会遭到记恨吧，迦娜总队长，不管怎么说，其实当时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艾弗里狡猾的笑了笑，表情倒是和他的年纪极为相配，“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考实验操作的时候，一定要摆出信心十足的样子，仿佛每天都做过好几次这类实验，每次都必然成功。这样一旦失败，考官也会多给几个学分……” “如果我是考官的话，现在只想让你留级。”迦娜恩莱斯双眼一翻，随后撩了撩酒红色的长发，“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够制造出来？说实在的，这里实在是太狭窄了，而且没有身体的感觉也很奇怪。” 艾弗里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催促一下，说不定已经造好了呢。” 几分钟后，艾弗里来到引导者魔像面前，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尊敬的引导者，我获得了第三位英灵追随者，请问如何为她制造身体？” 引导者魔像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头部的发光水晶管闪烁不停，随后响起的声音让艾弗里大吃一惊。 “你没有获得第三位英灵追随者，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你只获得了一位英灵追随者，评价为钢铁级，同时拥有一件残破的独有装备，花费市民积分可以进行修复，修复后该英灵追随者的评价提升至秘银级。” “什么？尊敬的引导者，您是不是搞错了？”艾弗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此之前，我已经拥有两位英灵追随者，一位是维克托，一位是撒图姆，我曾经花费市民积分为他们取得了离开智慧之都的许可啊。” “记忆库查询中……查询结束，未发现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此前拥有英灵追随者的记录，发现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取得英灵追随者脱离智慧之都许可的记录，逻辑错误，逻辑错误，申请进行全方位扫描检查，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是否允许本次扫描检查？” 艾弗里迟疑了一下，“全方位扫描……好吧，我允许进行扫描检查，但是请您为扫描结果保密。” “同意保密请求，这属于市民个人隐私。”引导者魔像语气死板的回答，然后头部的发光水晶管射出一道不断变幻的七彩光芒，照射在艾弗里脚前的地面上。“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请走入扫描区域，退出该区域视为拒绝继续检查。” “这倒是个非常人性化的做法。”艾弗里心中轻松了一些，不过还是犹豫着没有马上跨进七彩光芒。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全部秘密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哪怕引导者魔像看上去并不具备真正的情绪，也会让人感到很不自在。 然而相比之下，维克托和撒图姆的情况让他更为担忧。明明可以入驻灵魂建筑，也可以通过获得许可的方式脱离智慧之都，维克托和撒图姆的情况与其他英灵追随者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引导者魔像的记忆库里面居然查不到记录，这就不免让艾弗里心怀疑虑了。 毕竟回想起来，维克托和撒图姆的出现可以说是完全出乎意料，灵魂建筑药剂师小屋也是未经许可就矗立在艾弗里的荣誉市民领地上，仔细思考的话，似乎与引导者魔像每个行为都要声明并获得允许的逻辑不太相符。 全面扫描检查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而且没有带来任何异样的感受，只是在周围闪烁的七彩光芒让艾弗里的双眼感到有些发酸。他闭上眼睛，放松心情休息了一会，直到耳边响起引导者魔像的声音。 “扫描完毕，略去正常结果，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你的身上携带了一件秘银级诅咒物品，请问是否自愿携带？” 艾弗里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挽起袖子，露出戴在右手手指上的冰霜皇帝戒指，“尊敬的引导者，您刚才说，这件炼金物品上面附带了诅咒？” 引导者魔像头部的水晶管闪烁了一下，“否定，该物品为精金级组合装备——冰霜皇帝武装的一个部件，评价为准秘银级，并非诅咒物品。” 艾弗里急忙翻了翻随身挎包，把折叠整齐放在里面的“飞离死亡”斗篷拿了出来。“那……是不是这件？” “否定，该物品为秘银级组合装备——死神恶作剧的一个部件，评价为钢铁级，未集齐全部部件之前并非诅咒物品。” 连续两次猜测都弄错了，艾弗里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滴，他又一次翻找挎包，除了获得荣誉市民资格的时候，由引导者魔像颁发的“余烬头环”和一簇封印着钢铁级英灵追随者的“紫色灵魂之火”以外，再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物品了。最后他咬了咬牙，把挎包放在地上，然后向后退开半步。 “尊敬的引导者，这是我身上的全部东西，请您帮我找出那件诅咒物品吧。” “请求否定，诅咒物品还在你的身上。”引导者魔像毫无感情波动的回答说。 艾弗里的瞳孔微微收缩，心里涌上更加不祥的预感。“尊敬的引导者，借助扫描检查，您是否可以为我找到那件诅咒物品，并且把它标记出来？” “请求通过，已锁定诅咒物品，现在进行标记。” 七彩光芒再次落下，在艾弗里来得及转过念头之前，一阵响亮的炸裂声就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气浪骤然向四周翻滚扩散，吹得他差点踉跄跌倒。 艾弗里下意识的激活了冰霜皇帝戒指和“飞离死亡”斗篷，在淡蓝色和淡紫色的光芒双重防护之下，朝着炸裂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滚滚烟雾正在升腾扩散，四周充满了呛鼻的味道，来自引导者魔像的七彩光芒似乎被浓烟遮挡住了，然而当视野逐渐恢复之后，艾弗里一眼就看到了被光芒压制在地上，不时震颤作响的原色古朴木盒。 艾弗里的脑海中浮现出差点被他忘记的一幅画面。那是在他初次见到智慧之都的其他居民的时候，一位看上去十分慈祥和蔼的秃头老人赠送的礼物。 礼物就是这个木盒。 而且艾弗里还记得，由于对这份礼物抱着怀疑的态度，自己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第三十四章 卑鄙陷阱，解决之道 与失落的上古文明相比，炼金术的各大分支之中，熔金术和融金术继承情况最好，导师级不算罕见，宗师级也时有出现；储金术和测金术的情况就要差一些，已经很少有人将其作为主要能力，更多的是作为辅助能力出现。 最糟糕的要算是修造术，由于知识传承出现了巨大的断层，导师级的修造师简直比宗师级药剂师还要少见。绝大多数宗师级炼金物品都是上古文明的遗宝遗物，一旦出现损坏，连妥善维修的能力都不具备。 所以梅林?艾弗里才会非常担心，自己的冰霜皇帝戒指一旦被人发现，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巨大麻烦。谋财害命绝对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连荆棘花家族的威望，也难以压制来自于炼金术师公会的巨大贪欲。 由于部件缺失，冰霜皇帝戒指的评价只是准宗师级，而神秘老人赠送的礼物居然是实实在在的宗师级炼金物品，这当然会让艾弗里大惊失色。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丰厚了，如果说只是一份慈祥前辈赠给后辈的见面礼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七彩光芒继续有节奏的闪烁着，压制着古朴木盒的反抗，后者的盒盖忽而开启，忽而合上，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不时还有一股股橙黄色或者火红色的烟雾从盒子中间逸散出来，却无法突破七彩光芒的禁锢。 “分析完毕，该物品为秘银级诅咒物品——老瑟林的药剂匣，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你是否愿意接受与此相关的一系列任务？” 艾弗里怔了一下，有些摸不到头脑，“尊敬的引导者，您所说的系列任务指的是什么？与这个盒子有关吗？” “推测正确，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该物品的制造者为夺心长者瑟林?安罗斯，用途为引诱、腐化、堕落智慧之都的居民，数量不明。”引导者魔像的语气依然死板，然而语速却很明显的有所加快，“寻找并杀死夺心长者瑟林?安罗斯，将会让你获得数万点荣誉积分和市民积分奖励，并且直接成为智慧之都分区领主之一。” 艾弗里根本连任务的内容都不想听。能够制造出数量不明的宗师级炼金物品，说明这位修造师至少是宗师巅峰，甚至可能跨入了连上古文明的历史里都不多见的传奇境界。想要寻找并杀死这样一位可怕的敌人，哪怕是倾尽帝国之力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距离导师级还有些差距的梅林?艾弗里了。 “这个任务恐怕是远远超过了我能够完成的水平，尊敬的引导者，我现在只想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解除这件物品的诅咒呢？” “无法解除，可以剥离，但是该物品已经和你的灵魂进行链接，强行剥离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伤害。”引导者魔像说出了让艾弗里一直都害怕听到的结果，“接受并完成与此物品相关的一系列任务，就可以成功解除该物品的诅咒。” 这是正确的答案，然而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 如果能拥有除掉夺心长者瑟林?安罗斯的庞大力量，对付一件宗师级诅咒物品当然就更加轻松了。艾弗里苦笑着叹了口气，意识到引导者魔像虽然神秘莫测，但是应该拿瑟林?安罗斯没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来，这件诅咒物品，就是维克托和撒图姆这两位英灵追随者的真正主人了？” “推测正确，结论错误。老瑟林的药剂盒是一件诅咒物品，同时也是一件非常强大的炼金物品，这件炼金物品能够汲取使用者的灵魂力量，来制造秘银级以下的全部炼金药剂，除了灵魂力量之外，不需要任何原材料，但是理论上并不具备制造英灵的能力。”引导者魔像头部的水晶管再次闪烁了一下，“你很幸运，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你没有从该物品之中试图取用炼金药剂，否则你的灵魂就彻底被其攫取，任何力量都无法帮助你了。” 艾弗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可不可以这样推测，既然这件诅咒物品不具备制造英灵的能力，那么它也同样不能操纵英灵，操纵维克托和撒图姆的思想？” “正确，老瑟林的药剂盒并不属于智能炼金物品，没有操纵英灵的能力。你的两位英灵追随者的出现应该属于意外，或者属于该物品尚未破解的秘密之一。”引导者魔像突然停顿了一下，头部的水晶管连连闪烁，直到半分钟时间之后，才接续下去。 “老瑟林的药剂盒只会汲取高于导师级的灵魂力量，这两位英灵追随者虽然已经达到了导师级，然而并非从一开始就达到这个高度。他们的灵魂确实被诅咒物品攫取了，但是并没有被消融分解，或许是老瑟林的药剂盒看不上强度不够的灵魂吧。” 引导者魔像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开始脱离严密的逻辑。艾弗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虽然注意到了，但是对于构装生物智能逻辑方面不够了解，没有察觉引导者魔像的异常。 再三确认老瑟林的药剂盒暂时没有危害之后，艾弗里向引导者魔像表达了谢意，然后同意结束全面扫描。他注意到当七彩光芒消失的时候，古朴木盒重新漂浮起来，然后躲藏在自己的影子之中。这让艾弗里的心里更加郁闷，差点彻底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听完艾弗里说明来意之后，引导者魔像伸出了巨大的钢铁手臂，把一枚水晶球交给了年轻的炼金学徒。 “正确，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你的前五位英灵追随者将会免费获得身躯，此后的每增加一位追随者都需要消耗你的100市民积分，追随者的身躯完全损毁后，彻底修复也需要100市民积分。由于智慧之都逻辑判断失误，你的前两位英灵追随者评价只有红铜级，作为补偿，这枚水晶球将会在你的领地里面增加一座功能性建筑——英灵集会所，今后你增加新追随者和修复追随者躯体的时候，可以在这座建筑里面直接进行。” 第三十五章 局势变化，气氛紧张 等待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的身躯成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红铜级英灵的身躯塑造时间极为短暂，钢铁级就要延长十几倍，迦娜恩莱斯身为英灵的实力虽然是钢铁级，但是她还要同时修复秘银级的飞翼战甲。 这不但让梅林?艾弗里几乎用光了市民积分，也让迦娜恩莱斯需要在三天之后，才能得到自己的躯体。 由于考文垂的局势正处于紧张状态，艾弗里没有耽误三天时间的余暇，目送装载着迦娜恩莱斯灵魂的多面体水晶缓缓沉入塑身池，他叮嘱辖地助手和人工灵魂7741守护好这个地方，然后和维克托头领一起离开了智慧之都。 刚刚在考文垂的一条小巷露出头来，艾弗里就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关闭城门属于紧急措施，必然会导致人心动荡，气氛紧张。可是荆棘花家族能够掌控考文垂上百年，经历数十次与沙漠蛮族的血战，在利用舆论宣传方面很有独到之处，不可能放任紧张气氛的蔓延。 然而走出小巷，艾弗里就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士兵在大街上步履铿锵的巡逻，所过之处人们纷纷停止交头接耳，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多出了紧张戒惧的味道。 这完全不对劲，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不是第一天担任荆棘花家族的族长，更不是第一天担任考文垂城邦执政官，他怎么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决定呢？ 让城卫军士兵进行武装巡逻，这是只有在沙漠蛮族袭来的时候，才会进行的最严密的局势控制。考文垂号称自由城市，居民组成极为复杂，对于帝国的严刑峻法颇为戒惧，这是他们支持荆棘花家族的重要理由之一。武装巡逻会让考文垂一下子就陷入最紧张的局面，或许能够暂时压制住城内城外的异动，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让考文垂的居民全都站出来反对。 “看来出现很大的变故了，而且还是非常糟糕的那种。”艾弗里压低声音对同伴说，“现在返回药剂师公会没什么好处，有撒图姆在，那里的变故我们可以轻松得知，维克托，我们直接去城主府。” 维克托头领点头同意艾弗里的决定，“如果迦娜在就好了，能够让您迅速、平安的抵达城主府。”他有些无奈的补充说，“她的飞翼战甲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我曾经目睹过黑翼死神把一名自由战士拉上高空，然后撕成碎片。” 艾弗里不打算去想象那个画面，因为那很容易让他联想起废铁镇遭到袭击的那个晚上，一把从天而降的黑色巨剑和一位悍勇无敌的飞翼总队长。“我认为恰恰相反，黑翼死神可是荆棘花家族的重点怀疑对象，考文垂狂欢夜惨案的调查还在继续，已经有几位来自明尼苏达的飞翼骑士被逮捕——我们最好还是避免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的做法。” 维克托头领思考了一下，“您是对的，艾弗里阁下，我忘记考虑这个因素了。” “不，维克托，你只是思想还没有从自由战士的立场完全转变过来而已。”艾弗里笑了笑，“我们和荆棘花家族站在同一条船上，至少现在站在一起。”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遭遇到了至少三支城卫军巡逻队，不过没有一次被拦下盘问。在考文垂，艾弗里那张格外年轻的脸庞和他的华丽半披风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招牌，没有人胆敢拦下声名卓著的铁大师盘问什么，偶尔有一两个冒失的年轻人，也被他们的同伴阻拦下来。 艾弗里的心里有些奇怪，不过看到维克托头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也就没有提出疑问。直到城主府的大门已经出现在前方，他才忍不住低声询问说。 “那些人……那些城卫军会不会太疏忽了？只要年轻的药剂师，而且披了一条华丽半披风就是铁大师？连盘问一下都不用了吗？” “当然用不着盘问。”维克托头领压低声音回答说，“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您出现的消息传给荆棘花家族，您想想看，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故意按照您的外表进行伪装的人，而且高调的出现在街道上，难道是一小队城卫军士兵能够阻拦得住的吗？” 艾弗里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也陷入了一个误区。正如维克托头领还未完全从自由战士的立场改变过来，他也没有成为大人物的自觉，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位出色一些的炼金术学徒而已。 实际上，即使没有身后那位虚拟的宗师级药剂师，能够调配出导师级药剂的梅林?艾弗里，距离取得导师级药剂师徽章也只有一个步骤罢了。与熔金战士的考核不同，药剂师的考核没有测试精神力强度的环节，只需能够在三次机会之内成功完成两次药剂调制，就可以在胸前佩戴上一枚代表着融金术导师的金色天平徽章。 导师级药剂师在任何城邦都是值得尊敬的大人物，往往可以拥有两三名同级熔金战士作为追随者，还有资格开办学院、建造高塔或者担任豪门鼎族的私人药剂师。 换句话说，每一位导师级药剂师都代表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且除非在荆棘花家族这样非常强势的地方豪族的核心控制区，又卷入了颠覆秩序的重大阴谋，导师级药剂师根本不会担心个人安全问题。 毕竟没有任何势力会把导师级药剂师的投靠拒之门外，而且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哪怕杀死普通药剂师，也会导致药剂师群体整体上的疏远，对于许多中小型势力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城主府的戒备等级明显上调了许多，除了两排魁梧高大的守护骑士之外，还有四位高阶熔金战士担任大门守卫。不过最主要的守卫力量根本就不是明面上这些人，艾弗里已经习惯于在红铜障壁的遮掩下时不时施展一次测金术，无意之中发现了城主府大门周围有三股导师级熔金战士的气息，其中一股气息的强度与准宗师级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都相差无几。 一族之长并不是家族中实力最强的人，甚至有些豪门鼎族的族长连炼金术师都不是。荆棘花家族的情况略有不同，现任族长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堪称熔金术天才，以区区三十多岁的年纪，实力就超过了诸多族内宿老，成为荆棘花家族的第一强者，同时也是考文垂城邦的首席熔金战士。 由于与荆棘花家族的关系目前非常良好，艾弗里没有多想，径自跟随着一无所知的维克托头领走向城主府的大门。 作为明面上的大门守卫队长，高阶熔金战士亚列桑年纪不大、仪表堂堂，而且办事堪称老练。远远看到艾弗里的身影，他就立刻打起精神，同时暗中吩咐一名守护骑士，把消息迅速传给达拉斯管家。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是亚列桑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坚守规矩，什么时候应该把规矩视为无物。铁大师虽然看上去性格稳重，但是年轻必然气盛，恰到好处的恭维总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 基于这种想法，艾弗里在城主府大门前得到了格外热情的接待，守卫队长亚列桑语气温和的询问了他的来意，并且恰到好处的表示了对铁大师的崇敬。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达拉斯管家就从门里快步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尊敬的铁大师，男爵阁下听到您来访的消息，非常高兴，请您随我来吧。” 艾弗里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我以为执政官阁下现在很忙，有很多人正在等待他的接见吧？” “当然，但是对于您，男爵阁下永远抽得出时间。”达拉斯管家鞠了一躬，然后再次做出了礼让的动作，“请跟我来吧，铁大师，男爵阁下在他的私人会客厅等待着您。” 艾弗里跟随着中年管家走进城主府的大门，而维克托头领则被留在了大门外面。这不是针对艾弗里的刁难，爱德曼男爵的私人会客厅位于城主府的重要区域，任何不属于荆棘花家族的熔金战士都不能随便进入。 “如果可以的话，达拉斯管家，您或许可以为我解决一些疑惑。”走在城主府的青石板道路上，艾弗里突然有些冒失的开口说，“我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城卫军，遇到形迹可疑的人就上前盘查，这种事情我从没见到过，难道是考文垂发布戒严令了吗？” “喔，这不是我一介管家应该提供意见的话题，但是既然铁大师您提问了，我就随便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吧。”达拉斯管家客客气气的悄声回答。 “男爵阁下一开始并不想发布戒严令，您或许知道，考文垂的自由之名，是这座城邦能够以半独立的姿态存活下来的重要理由。但是新任抚民官汉斯先生寻找到了许多蛛丝马迹，从这些线索上面分析，沙漠蛮族、地方城邦、各大公会和中央帝都，众多势力全都牵涉其中，一个巨大阴谋的幽灵，正在考文垂的上空游荡！” “您的看法真是悲观啊，达拉斯管家。”艾弗里语气有些凝重的评价说。 “也许吧，但是实际情况或许更糟。”达拉斯管家依然保持着礼貌而温和的态度，“不管怎么说，男爵阁下发布戒严令总是有理由的，铁大师，如果您真的心怀疑虑的话，为什么不当面向男爵阁下询问呢？” 第三十六章 游骑残兵，血战归来 梅林?艾弗里上一次见到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的时候，是在城主府的宴会大厅之中，更上一次则是在一处流水潺潺的精巧庭院。这两次见面，分别给艾弗里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印象，一个是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优秀领袖，一个是担忧爱妻、倍感自责的深情男人。 这一次，在男爵阁下的私人会客厅里，艾弗里见到的是一个全新的形象。 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穿着胸前镌刻着荆棘花纹章的全副铠甲，腰悬长剑，手边放着盾牌和鹰翼头盔，坐在办公桌后的姿态仿佛随时可以走上战场。这套铠甲明显经历过几次激烈的战斗，伤痕累累，尤其以胸前的剑痕和颈侧的贯穿伤分外显眼，以艾弗里的眼光，当然看得出铠甲的主人曾经因此两次负伤，险些致命。 “非常抱歉，铁大师，我本该去门外迎接您的。”爱德曼男爵开口的时候，语气显得非常温和，不过那一丝疲惫也是很容易听出来的。“可是没办法，眼下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希望您能理解。” “当然，我完全理解。”艾弗里想都没想的迅速回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执政官阁下，今天我因为处理一些私人事务耽误了时间，没想到街上已经出现了这么多巡逻士兵，难道狂欢夜惨案还在继续发酵，让局势进一步恶化了吗？” 爱德曼男爵疲惫的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您亲自开口，铁大师，我什么都不会说，现在还不是让军事机密公之于众的时候。”他语气凝重、字斟句酌的解释说，“游骑兵连队第六中队和第八中队在不久前传回了紧急讯息，沙漠蛮族的几个最大部落出现异动，很可能正在集结部队，想要袭击考文垂。”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然后由衷的感叹说，“这可真是……太不巧了啊。无论是狂欢夜惨案的幕后主使，还是刺杀维罗妮卡夫人的真凶，这一下都难以找出来了。” 爱德曼男爵这一次很明显的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您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铁大师，您的头脑非常敏锐，和那些只会呆在实验室里面的药剂师可不一样。” “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眼界不开阔的人，永远登不进殿堂的大门，看不到巅峰的风景。”艾弗里信口把原因推到了他那位虚构的老师身上，“执政官阁下，以您的年纪，能够登到距离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难道对这句话没有共鸣吗？” 爱德曼男爵笑了起来，脸上的沉郁之色随之减退几分，“当然有，铁大师，您的老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这一句话顶的上其他人的千百句经验之谈。”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达拉斯管家的优雅语调，“游骑兵部队总队长洛克纳爵士，首席游骑兵安森巴赫大人，城卫军副总指挥官奇悠瓦拉大人，以及新任抚民官汉斯先生奉命前来。男爵阁下，您是否现在接见他们？” “让他们进来吧，达拉斯，吩咐厨师安排下午茶和晚餐，今天的会议可能会持续很久。”爱德曼男爵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示意起身打算告辞的艾弗里稍等一下。 “铁大师，如果没有什么急着去办的事情，我希望您能作为我的临时顾问，旁听这场决定了考文垂和荆棘花家族命运的会议。” 艾弗里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是看到爱德曼男爵疲惫而苦涩的神情，又有些说不出口。“您这么相信我，执政官阁下，为什么？”他最后很勉强的询问说。 “因为我相信您，还有您身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荆棘花家族没有恶意。”爱德曼男爵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壁炉旁边，双眼望进熊熊燃烧的炉火， “我爱维罗妮卡，而且她的身份也很特殊。如果维罗妮卡不幸死于刺杀，于公于私，一场严酷的清洗必将出现在考文垂……如果这个时候沙漠蛮族的大军出现，城里的间谍和眼线再适时进行煽动，制造几起狂欢夜惨案这样的行为，铁大师，您能想象得到那将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景象吗？” 艾弗里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会客厅的办公桌一侧，坐了下来。那通常是执政官私人顾问的位置。爱德曼男爵目光之中的沉重稍微缓解了一些，看到那几位考文垂实权人物走进会客厅的时候，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很不明显的笑容。 达拉斯管家和两位仆人跟在那些人身后走了进来，擦拭桌面，摆放解渴润喉的葡萄酒和蜜酒，给壁炉换上新的木炭。等到仆人们做完这一切事情，迅速而悄无声息的离开会客厅之后，爱德曼男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着桌面，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新任抚民官。 “汉斯先生，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希望你带来了好消息。” 汉斯依旧是一副诚恳朴实的模样，穿着治安官易于行动的制服，只不过把满脸的胡须修剪了一下，胸前也佩戴了抚民官的徽章。“执政官阁下，很抱歉，我没能给您带来太多消息。我们排除了一些没用的线索，但是剩下的线索依旧非常复杂，而且相互矛盾。我只能确保其中几条的正确性。” “说说看。”爱德曼男爵不动声色的开口说。 “首先是关于私人医生辛哈里导师，我们确认他与多方势力进行过私下接触，包括明尼苏达城邦九头蛇家族下属的商会，还有来自帝都的暗探头目。失踪之后，这位导师没有出城的记录，也没有接触考文垂的几大黑帮和其他地下势力，我们怀疑他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或者是掩饰什么更重要的线索。”爱德曼男爵哼了一声，“辛哈里或许利欲熏心，但是他一向胆小谨慎，所提出的治疗方法也只是拖延时间，恐怕还没有给维罗妮卡下毒的胆量。” 汉斯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沉默了一会，这才语带谨慎的表示说，“虽然您让我担任抚民官的职务，但是在我的心里，我依然只是个治安官。执政官阁下，您让我说，我就只会如实描述出我查到的线索，判断出它们是真实或者虚假。除此之外，任何推测和分析都是我不擅长的事情。” 爱德曼男爵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不过从目光里面流露出的是满意的味道。“继续说，汉斯，还有什么线索？” “狂欢夜惨案的背景比想象之中更要复杂，那些地痞当然不是真凶，他们只是被利用的蠢货。明尼苏达城邦的飞翼部队和九头蛇卫士都参与制造了惨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汉斯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带些探询意味的看向艾弗里。 爱德曼男爵向艾弗里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以命令的语气说，“继续，在这里的人都长着脑子，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和避讳的事情。” 汉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语气沉重的开口说，“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铁大师，但是由于另一股未知势力的插手，铁大师中途改变了路线。” 所有的目光都朝着艾弗里汇聚而来，后者从容的放下酒杯，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身体前面。“哦，这么说，那个报信的人有问题？我记得他的名字是龙?冯德里克，一位来自于冒险者公会的向导，据说还小有名气。” 汉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查过这个人，从头查到尾，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个人已经在考文垂生活了十几年，属于一个知名佣兵团体——夜隼小队的外围成员，他或许是从荆棘花情报网的某些线人嘴里得知了相关消息，狂欢夜惨案的发生并非毫无预兆，只是由于某些人的失职，才让上百条生命成为葬身于烈火的冤魂。” 身材高大，满脸军人坚毅之色的城卫军副总指挥官奇悠瓦拉怒形于色，握拳重重捶击桌面。“什么失职，那是渎职，诸神在上，依我说，那些人全都该死！” “他们确实该死，而且其中一部分已经死了，另一部分也即将死去。”长着一张阴郁长脸的首席游骑兵安森巴赫说话的语气尖酸刻薄，带着一股谁都不肯信任的味道。“从沙漠方向刮来的风里传出了不安的气息，战争不会距离我们太远了。” 爱德曼男爵若有所思的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深红色的葡萄酒，“洛克纳爵士，说到这里，侦察部队传回来什么新消息了吗？” 游骑兵部队总队长洛克纳爵士年近六旬，是与会人员之中年纪最大的，同时也是荆棘花家族硕果仅存的实权元老。会议开始之后，这位长者就捻着花白胡须陷入沉思，以至于爱德曼男爵开口询问的时候，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爱德曼男爵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冰冷，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洛克纳爵士这次终于惊觉，先是一怔，随后手扶额头道歉说，“真对不起，执政官阁下，我刚才走了一下神……侦察部队至今尚未传递回新的消息，我认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 爱德曼男爵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洛克纳爵士继续说下去。 “我安排第六和第八两个游骑兵中队远出沙漠，侦察塔尔玛和汉莫拉比两个蛮族部落的动向，同时安排第三和第五中队作为接应，第二中队机动支援，每个中队每三天必须回报一次情况。到今天早上为止，第二、第三和第五中队都有情况回报，没有发现蛮族的动向，但是第六和第八中队杳无音信，已经误期一天……”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洛克纳爵士的话，会议室的门被猛然推开，达拉斯管家面带惶急之色的冲了进来，右臂从肩头直至手肘都被鲜血浸染。 “男爵阁下，游骑兵第八中队副中队长从沙漠归来，身负重伤，他声称有非常重要的军事机密，必须马上向您汇报！” 第三十七章 大战将至，全城动员（上） 血战归来的游骑兵正当壮年，体格极为出色，虽然由于奔波劳累和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但是在灌下一瓶青钢药剂之后，就恢复了不少精神，脸上重新浮现出属于百战强兵的精悍气息。 看到爱德曼男爵走进房间，他立刻挣扎着起身，单膝跪下，“执政官阁下，第八中队副中队长杜兰克向您致敬。”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入怀，抓住一大把镌刻着荆棘花纹章的金属牌。“游骑兵第八中队遭到蛮族先头部队偷袭，血战突围，自中队长以下二十一人先后殉职，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爱德曼男爵脸色肃穆，双手接过那些染血的金属牌，然后郑重的交到了洛克纳爵士手中。“都是好小伙子，洛克纳总队长，等到胜利的曙光出现的那天，为他们安排一个隆重的葬礼吧。” “是，执政官阁下。”洛克纳爵士满脸哀伤的低下头去，双肩微微颤抖，看上去一下子就衰老了很多。“他们不会白白牺牲，我向诸神发誓，一定要让那些野蛮的家伙血债血偿！” “向诸神发誓，还不如向自己的剑发誓呐。”安森巴赫阴阳怪气的接口说，“考文垂和沙漠蛮族的战争不是一天两天了，诸神可未必管这些小事，何况蛮族那边也有神明，数量说不定更多呢。” 洛克纳爵士气得胡须颤抖，但是在爱德曼男爵面前，终究还是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双手高高捧起金属牌，梗着脖子，大踏步的离开了房间。 艾弗里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不禁有些沮丧。考文垂的局势确实不妙，蛮族大军即将到来，荆棘花家族内部的团结程度不够，似乎还有争权夺势的苗头存在。不管爱德曼男爵内心究竟做何考虑，放任首席游骑兵和游骑兵总队长之间发生冲突，显然不是一位执政官应有的立场。 看来荆棘花家族内部的权力洗牌已经迫在眉睫了。 这是一个让艾弗里非常沮丧的判断，自从他离开布鲁弗莱学院，一连串的麻烦就如影随形而来，不禁让他对自己的糟糕运气有了全新的认识。 “只要事情告一段落，我就立刻去命运之神的神殿进行一番祷告，顺便捐献一笔赎罪金。” 艾弗里的内心活动固然沮丧，但是比起房间里面的凝重气氛来说，就不值一提了。杜兰克副中队长身为资深游骑兵，对于情报的总结可谓精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而在他讲述完毕之后，整个房间都被寂静所笼罩，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正如艾弗里的猜测，考文垂的局势确实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自从维罗妮卡夫人遭到刺杀，不，或许更早，应该是自从前任家族掌权人意外身亡，荆棘花家族的裂痕就已经出现了。 从明面上说，上一辈的洛克纳爵士以没人有资格继承为名，拒绝交出游骑兵总队长的位置；暗地里的掣肘和摩擦只会更多，愚蠢无能如罗列克爵士，只因为是爱德曼男爵的堂弟，姓氏是布里佩斯，就担任了抚民官这样重要的职位。如果不是因为狂欢夜惨案的调查方面犯了大错，爱德曼男爵甚至都没办法轻易撤换这个蠢货。 内忧渐生端倪，外患接踵而至。爱德曼男爵接掌大权以来，沙漠蛮族对考文垂的进攻不止一次，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巨大的规模。在考文垂建城以来的上百年中，联合十个以上蛮族部落的进攻屈指可数，而这一次光是探明的异动，就囊括了十三个强大的蛮族部落，精锐战士合计超过万人。 这是一场力量极不对等的战争。考文垂城邦虽然有超过五万居民，但是城卫军加上游骑兵，总共不过两千人马，即使是爱德曼男爵发布，把各大公会、商会和神殿的人手也加入进来，也凑不齐五千士兵。 考虑到精良装备和坚固城防，五千士兵似乎完全足以抵挡一万蛮族的进攻，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沙漠蛮族全民皆兵，无论男女，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和年过六旬的老人也能披甲挽弓，鏖战沙场，精锐的蛮族战士足以力敌初级熔金战士。 这样一来，就不是五千对一万的战争，而是五千普通士兵对一万熔金战士和十几万普通士兵的战争，双方力量的比例犹如一座茅屋对抗狂风暴雨，一座孤岛对抗整片汪洋。 在如此恶劣的局势面前，茅屋里、孤岛上的人们即使是同心协力、不惜牺牲都难言必胜，如果还要争权夺利、内讧自残的话，就绝对没有任何胜算了。 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年近四旬，正是一个人的体能和自信都达到巅峰的状态，虽然局势恶劣，但是他的决定依然没有任何动摇。当着艾弗里的面，他一连发布了好几条命令，不但进一步提高戒严令的等级，向考文垂居民以及各大势力发布，而且以精力不足为借口，暂时剥夺了洛克纳爵士游骑兵总队长的职务，由首席游骑兵安森巴赫临时担任。 这些命令毫无疑问强化了荆棘花家族少壮派的权力，然而也必然会加深家族内部的裂痕。至少从安森巴赫的汇报看来，洛克纳爵士很不情愿交出总队长的徽章，直到他拔剑威胁，才把那枚利剑围绕荆棘的徽章扔在桌面上，还留下了一句充满嘲弄意味的话。 “只看到机会，没看到危险，那小子……比他父亲差远了。” 听到达拉斯管家转述的这句话的时候，爱德曼男爵正在和“铁大师”梅林?艾弗里共进晚餐，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被这句话完全败坏了。爱德曼男爵当即摔了刀叉，艾弗里也感觉入口的牛排突然就没了滋味，干巴巴仿佛在嚼着满口烛蜡。 “把家族掌权人说成是‘那小子’！”爱德曼男爵站起身来，难掩怒气的在桌椅周围踱着步子，“让您看笑话了，铁大师，荆棘花家族有这么一些人真是罔顾尊卑，早就应该好好清理一下！” 艾弗里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贸然接下这个话题。因为救治了维罗妮卡夫人，他已经和爱德曼男爵站在同一阵营，不太可能随意接受其他势力抛来的橄榄枝。黑翼死神的出现和狂欢夜惨案加重了他的危机感，与刚刚离开布鲁弗莱学院的年轻学徒不同，现在的梅林?艾弗里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和眼光，能够判断出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 没有荆棘花家族内部人员的配合，身份特殊的维罗妮卡夫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遇刺，而且刺客至今下落不明。虽然以无能著称的前抚民官罗列克爵士顶了罪名，但是知情人都很清楚，那只是头替罪羊，一张被抛出来的弃牌。 真正的幕后主使，早在几年前帮助罗列克爵士谋求抚民官职务的时候，就在开始布局了。而由于来自家族内部的掣肘，爱德曼男爵直到维罗妮卡夫人遇刺，才算惊觉到局势不妙，所以断然作出了极为强硬的处置。 至于这番处置的效果如何，或者是否会引发更加强烈的动荡，无论爱德曼男爵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艾弗里的心中更是充满悲观。 他已经在祈求考文垂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至少坚持到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醒来之后。有一位堪比宗师级熔金战士的飞翼骑士作为追随者，艾弗里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在局势最糟糕的时候有能力从考文垂脱身离开。 爱德曼男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再也没有心思把剩下的晚餐吃完。“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铁大师。”他颇感兴趣的倾过身体，眼睛里面闪烁着明亮的光辉，“告诉我，在您看来，考文垂想要打赢这场战争，还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放弃城市逃跑的准备。”艾弗里满心苦涩的想，不过他至少还记得这句话不应该被说出口，“我不懂战争，执政官阁下，我只是在老师的图书馆里面看过一些记载战争的书籍。仅仅从书上得到的经验难以排上真正的用场，所以我也只能提出一些建议，是不是正确还要请执政官阁下您自己判断。” “您真是太客气了，铁大师。”爱德曼男爵把后背仰在柔软的靠垫上，寻找了一个较舒服的姿势拈起了羽毛笔。“您说吧，我会源源本本的记录下来。”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非常艰苦，这是我们已经取得共识的重要前提。所以为了打赢战争，很多牺牲都是必须做出来的。”艾弗里语气沉重的开了头，同时把想要说出来的话迅速斟酌了一遍。“执政官阁下，恕我直言，考文垂内外两道城墙之间，现在实在是太杂乱无章了。” “在最近的十三年里，考文垂的居民增加了两倍，所以搭建一些住宅和商业区在所难免。”爱德曼男爵颇为自豪的回答说，这十三年的繁荣当然是他的执政能力极为优秀的证明，考文垂也因此从一座单纯的军事要塞，逐渐演变为帝国西疆一处经济文化的重镇。 “这些建筑在和平时期当然有其用途，但是战争来临的时候，已经成为考文垂双城防御体系的巨大弱点。执政官阁下，您看，这是我画出来的简图。”艾弗里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摊开。这张图是一份考文垂防御体系简图，出自维克托头领之手，参考了来自夜隼小队的周边信息情报，虽然远不如真正的地图比例精确、内容详实，但是用于解说已经足够了。 “从外城到内城，一共有十二条街道，每条街道都宽阔到足以让四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奔驰。从整体防御体系上面分析，这是为外城墙失守的时候，残存守军迅速撤退来设计的，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做到两件事情。第一是确保街道交通顺畅，第二是确保在必要的时候，能够迅速堵住这些街道。” 爱德曼男爵已经直起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从故作轻松转为凝重。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艾弗里的建议当一回事，因为铁大师只是个年轻的炼金术师，或许在融金术方面是位天才，然而战争和炼金术本来就是两个没有一点关系的领域。 “您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些街道已经因为众多临时搭建的住宅狭窄了许多，撤退守军的时候会有很大的麻烦？” “不仅如此，这些建筑还会成为攻城一方的掩体，所以必须被清除。我们需要的是无遮无掩的宽阔街道，而且在守军撤离到内城之后，让两侧的建筑坍塌下来，形成阻碍行动的低矮废墟。这样在外城墙和内城之间，会成为沙漠蛮族的巨大坟场，只要我们能够集中到足够数量的气动步枪，还要配发充足的铅弹。” 爱德曼男爵捻着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陷入了沉思。艾弗里的这番话让他联想起考文垂城邦最初的模样，那是在十几年前，他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考文垂除了城卫军、游骑兵和垦荒民兵，几乎没有商旅和冒险者的行迹。这座贫瘠而顽强的军事要塞曾经让无数沙漠蛮族切齿痛恨，但是在爱德曼男爵看来，自己的父亲除了是位优秀的军事统帅之外，在其他方面的能力确实非常一般。 荆棘花家族不可能凭借着对沙漠蛮族的战争强大起来，考文垂需要注入活力，不仅仅是帝国西疆人人忌惮的剧毒棘刺，而且还应该是一颗令人艳慕的璀璨明珠。 父亲意外身亡之后，爱德曼男爵在数位家族长者的扶持下，顺利登上了掌权人的宝座，随后与钢铁公爵之女结婚，彻底稳定了自己的地位。在他的努力之下，考文垂逐渐繁荣起来，成为帝国西疆举足轻重的大势力，这是爱德曼男爵始终为之自豪的功绩，也是他在逆境之中依然保持自信的重要原因。 然而在这个晚上，与一位并不是多么精通军事的年轻炼金术师的这番交谈，却让爱德曼男爵的自信开始动摇了。 这是艾弗里始料未及的第一个变故。 第三十八章 大战将至，全城动员（下） 这是一间城主府中闲置的房间，窗户外面可以看到雄伟的城堡形主楼。众多蒙尘的杂物中间，一个人正在默默的等待着，他穿着厚重的冒险者斗篷，兜帽遮挡着容貌，气息沉静犹如坚硬的巨石。在他身后的一只柳条笼子里面，几只老鼠正在吱吱叫着，闹得一刻也不安宁。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个人依旧纹风不动，只不过右手悄无声息的伸向了腰间的长匕首。 就在他肌肉暗暗绷紧，打算在来人开门的一瞬间发动猛攻的时候，一阵婉转的云雀鸣叫声让他悄悄吐出了一口气。 暗号无误，来人像是个幽灵一样闪入房间，反手关上门。看得出来，他是伪装成城主府仆役混进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满是油渍的木头托盘。 “你总算来了，大姐有什么新的指示？”等在房间里面的人语气干巴巴的询问说，音调低如耳语。 “继续等待机会，现在风声太紧，消息送不出去，而且考文垂的防御情况每天都有变化。”来人同样压低声音说。“错误的情报送出去，只会惹怒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还不如不送。” “但是沙漠蛮族的军队不会等待太久，他们在几天前就已经誓师了。”等在房间里面的人有些焦虑的用手指敲击柳条笼子，“这边我也拖延不了太久，执政官对铁大师非常信任，每一条建议几乎都被采纳了。” “一个人不可能左右整个局面吧？”来人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但是谁敢保证呢？维罗妮卡夫人活了下来，这难道不应该让人为之戒惧警惕吗？” “好吧，我知道了……关于防御体系的改变，有什么新的动向？” “铁大师建议清理街道，安排人员对街道两边的建筑实施破拆，还要求招募的民兵和冒险者接受使用气动步枪的训练，除了气动步枪之外，所有人还要学会用弓箭射击。” “这么多，真是活见鬼了。”来人忍不住抱怨着，同时把消息抄写在自己内衣的衣襟上，“也许我们该尝试着干掉铁大师。” “这是大姐的意思吗？”等在房间里面的人似乎双眼一亮，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语气求证说。 “不，只是我的牢骚罢了。”来人苦笑着耸耸肩，“大姐吩咐说，除非接到明确的命令，我们不能对任何重要人物下手。擅自行动视为背叛。” 等在房间里面的人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沉稳，“我知道了，那么……三天之后再联系。” “三天之后。”来人重复了一遍，又像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溜出房间。由于他的手法极为巧妙，开门和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到一切声音归于寂静之后，等在房间里面的人重重叹息了一声，用手捶击了一下柳条笼子，把里面的老鼠全都硬生生的震晕过去。这才大步走向房门。在他举步的时候，外面的厚斗篷微微飘动，隐约露出了里面的那身极为体面的管家服饰。 清晨，阵阵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响彻考文垂外城区的上空。 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士兵列队冲进街道两边的建筑，不管是商铺、住宅还是集市，也不管有没有合法手续，统统拆得精光。拆下来的建筑材料——包括碎石、粗木和其他玩意，连同没来得及搬走的粗笨家具一起，被另一批士兵用手推车推到外城墙附近，体积较大的充当投石机的弹药，体积较小的统统堆积在城门后面，把十几米长的城门甬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番举动当然引起了考文垂居民的极大不满，不光是失去了家园和谋生店铺的屋主，还包括许多居住在内城区的贵族和商人。他们认为这番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考文垂外城墙必然失守。 这是几十年来从没发生过的事情。沙漠蛮族上次攻破考文垂外城还是爱德曼男爵的曾祖父在世的时候，那位三代之前的荆棘花家族掌权人绰号“伊利傻白”，在外城被攻破之前，就因为与一位打着和谈旗号的沙漠蛮族头人近身握手，然后被一斧子砍下了脑袋。 一个请愿团体很快就在城主府门外的广场上集合，恳求爱德曼男爵收回命令。他们的请求理所当然的被拒绝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爱德曼男爵说出的理由。 正如在街头酒馆里逐渐传开的谣言：考文垂与沙漠蛮族之间的战争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勇士们的鲜血洒满了外城墙和城外的每一寸土地，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懦夫在开战之前就吓破了胆子，把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保护内城区那些贵族和富商老爷的家产上面。 底层的人们非常认同这样的说法，他们隔着酒杯和烤肉义愤填膺，对爱德曼男爵的咒骂和非难与日俱增。一个不明来源的小道消息指出，建议这一切的正是导致狂欢夜伤亡数百人的铁大师，那些沙漠蛮族也是为了摘下此人的头颅而来。 相比前者，相信这条谣言的考文垂居民不算多，毕竟铁大师刚到这里不足两个月，而沙漠蛮族的进攻却持续了上百年。然而现在艾弗里出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向他微笑或者致敬了。连城卫军士兵都因为饱受奔波劳累之苦而报以冷漠目光，中下级的军官更是因为艾弗里的建议而心生不满。 “药剂师就该呆在实验室里调制药剂，对防御体系指手画脚，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艾弗里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就在他经过的时候，装出一副无意失言的样子。但是眼底饱含恶意的光芒，却说明那些人就是刻意把这话说给他听。 “是啊，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艾弗里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对跟在身边的维克托头领说——后者在这几天提出了不少很有意义的建议，以一个进攻者而非防御者的角度，往往能够看到更多的问题。 维克托头领的回答正如他这几天指出的问题一样尖锐。 “您在帮助一座充斥着自大狂、冒失鬼和野心家的城市，打一场根本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第三十九章 蛮族突来，万军冲城（上） 考文垂的备战动员持续了一周半的时间，期间发生了许多令人怒不可遏的事情。 按照梅林?艾弗里提出的最新建议——实际上是他转述维克托头领的建议——外城墙内侧被布置了深深的引火壕沟，里面倒满了黑色的石炭油。这番布置可以确保在放弃外城墙的时候，给予沙漠蛮族攻城的部队以一次格外沉重的打击，而且还能让外城墙的塔楼和防守器械全都损毁，让沙漠蛮族一方无法利用。 想法很好，但是实施起来问题却多入沙漠蜥蜴的顶毛。因为如何撤退和谁去点火的问题，城卫军副总指挥官奇悠瓦拉大人和游骑兵临时总队长安森巴赫大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险些在军事会议上动了拳头。收集石炭油的过程是另一副荒唐样子，储存石炭油最多的商会老板恰好是新任抚民官汉斯大人的舅舅，因此公然声称城主府的命令侵害了他的权益，一滴石炭油都不会交出去。 爱德曼男爵用一番咆哮解决了第一件麻烦，两位当事人全都被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并且被责成分别写出撤退和点火方案，然后交由城主府幕僚和顾问团讨论通过。第二件麻烦由汉斯大人断然处置，亲手抽了那个没长脑子的舅舅四十鞭子，没收了全部石炭油，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职位和这家伙一条老命。 两件麻烦事情刚刚解决，来自内城区的几大商会又联合进行请愿，要求城主府向他们公开考文垂防御方案，以便于群策群力，查漏补缺。爱德曼男爵拒绝了这个不合情理的要求，因为几大商会都把生意做到了沙漠蛮族那边，防御方案很可能——或者说一定会——泄露。 商会来人当即大加指责，认为爱德曼男爵的答复严重冒犯了各大商会会长的尊贵品格，必须公开道歉。这些人还没离开，一个市民请愿团体又在城主府门外集聚，要求对前段时间强行拆除的合法住宅和商铺进行赔偿，并严惩强拆过程中行为不当的城卫军士兵。 这件事情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爱德曼男爵冲到市民代表面前，朝他们破口大骂，声称要把他们吊上城门，让他们亲眼看看沙漠蛮族大军冲来的威势，然后没尿湿裤子的人才有权要求得到赔偿。 爱德曼男爵的大发雷霆让商会和市民的列位代表全都闭上了嘴巴，一方面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在考文垂，荆棘花家族的掌权人能够把他最离谱的决定付诸实施；另一方面是铁大师坐在执政官顾问的席位上，这至少说明了唯一有能力对抗荆棘花家族的公会势力的态度。 市民代表灰溜溜的离开城主府，他们的遭遇给街头酒馆多了几分谈资，几条谣言。几大商会的代表转向药剂师公会，请求两位新晋宗师主持公道，然而却同样很不顺利。性情直率的德本?巴斯滕根本没有出面，较为圆滑的黑尔兰德会长倒是接见了这些代表，然而除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废话之外，代表们什么承诺都没能得到。 没有什么比利益受损更让商人们头痛不已了。各大商会会长彻夜长谈，订立同盟，打算再次与荆棘花家族进行交涉，逼迫爱德曼男爵让步。然而到了次日一早，他们的计划就彻底落空了。 滚滚浓烟从考文垂西北的方向升起，血红色的火光照耀着还未全部放亮的天空。从方向和距离判断，那原本属于几处村庄和农场，还有一座贵族的别墅庭院，现在统统都被烈火吞噬了。 接到消息之后，爱德曼男爵第一时间就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城墙上，手按垛口向外瞭望。艾弗里跟在执政官阁下的身后，些许睡意早就在消息传来的时候消散无踪了。 “安森巴赫，西北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手下的游骑兵为什么没有提前传回情报？” “他们一定殉职了，没有其他可能。”长着一张阴沉长脸的游骑兵临时总队长回答说，“我向每一个村镇都派遣了一支游骑兵小队，而且让他们随身携带用于报信示警的炼金药剂，白天可以释放狼烟，夜晚可以点燃烽火。您知道，在咱们西疆，每个村镇都有坚固的围墙和哨塔，外围还多半挖了壕沟，经得起几百蛮族的围攻。能够让西北方向的十几处村镇农场全都来不及示警，意味着敌人的数量远远超过预料啊。” “那些蛮子的情况我们都很清楚，他们或许人数很多，但是打起仗来毫无章法。这些年我们打赢了许多次蛮子的进攻，他们狂呼乱叫，骑着马和骆驼，勇猛的撞向城墙，流淌下满脸鲜血。”一向与游骑兵不合的城卫军副总指挥官奇悠瓦拉插口说。“这么说吧，除非把部队拉出去和蛮子们打野战，或者那些村镇农场里面有人被沙漠蛮族收买了，否则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十几处村镇农场的防守在顷刻之间全都崩溃。” 这确实是考文垂人尽皆知的事情，安森巴赫一时为之语塞，找不到反驳的话。奇悠瓦拉驳倒了政敌，得意洋洋的把目光转向爱德曼男爵，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执政官阁下，请把侦察敌情的任务交给我的城卫军吧。我向您保证，城卫军的小伙子可比那些粗心大意的游骑兵强得多，一定能够把沙漠蛮族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 “不劳您辛苦了，奇悠瓦拉大人。”一手举着青铜窥镜向外瞭望的爱德曼男爵突然打断说，“侦察敌情这种事情，在城墙上面进行就足够了，都来看看吧，沙漠蛮族的大军这一次可算得上是气势汹汹啊。” 艾弗里的手里也有一根单筒窥镜，看上去虽然外表古旧斑驳，实际上却比爱德曼男爵手里那支的性能高得多。这是来自智慧之都的古董货，一名拾荒者用它交换了一瓶红铜级治疗药剂，艾弗里运用自己勉强记得的修造术知识摆弄一番之后发现，这东西居然还能使用，而且配合测金术的话，足以窥视5千米左右距离的一草一木。 他比爱德曼男爵更早发现蛮族大军的动向，让他始终一言不发的唯一原因，就是被这支队伍空前庞大的规模震慑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但是西北方向的天空依然被尘霾笼罩，灰蒙蒙的一片。那是滚滚浓烟，更是飞扬起来的尘土，让天空仿佛被可怕的阴影所笼罩。尘土之中渐渐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寒光，那是沙漠蛮族骆驼骑兵高举的标枪；行军战鼓宛如远方的雷声一样响个不停，黑压压的一大片步兵犹如潮水一样漫山遍野蜂拥而来，席卷平原、漫过山谷，一批连着一批的走入艾弗里的视野之中，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几百匹骆驼拖拽着犹如风车磨坊一样高大的攻城器械，艾弗里对于军事知识所知有限，只看出其中包括用整棵大树制造而成的巨型投石器；裹着粗制皮革、轮子比骑在马上的士兵还高的撞城锤；犹如一只扣在地上的巨大龟壳的移动盾车；还有模样丑陋不堪、高达四十多米、有着许多宛如畸形手臂一样的吊桥的攻城塔。 以及无数拖车、无数牲畜，无数搬着和扛着破烂家什、衣衫褴褛、神情疲惫、犹如逃荒难民一样的蛮族人。 “诸神在上，这么多蛮子……该不会整个沙漠的蛮子都迁徙过来了吧！”奇悠瓦拉的声音变了调，那是紧张所致，听上去有些滑稽，然而城墙上没人还有心思嘲笑他，就连立场敌对的安森巴赫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死寂笼罩着城墙，耳畔似乎能听到有人在啜泣。艾弗里实际上也想痛哭一场，不是恐惧，而是为自己这倒霉的命运。好半天之后，爱德曼男爵的沙哑声音才打破了沉默。 “奇悠瓦拉大人，下令城卫军第三、第四、第六和第十二连队登城作战，每个连队防御100米宽度的城墙。同时准备四个连队做预备队。在游骑兵和治安官之中抽调二百名熔金战士，不要太分散，以塔楼为核心组成十个支撑点，每个支撑点必须保证一名高阶熔金战士加强防御，我们必须顶住沙漠蛮族的第一波猛攻！” 奇悠瓦拉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阁下，这和原来的计划不符合，城卫军只有十二个满编连队和三个不满编的连队，您的命令让多一半人马都上了城墙，这样的话，就无法保持三班轮换的计划啦！” “原来的计划已经作废了，三分之一的城卫军根本阻挡不住这么多沙漠蛮族的进攻，如果不想在第一时间就丢掉外城墙的话，奇悠瓦拉大人，您最好照执政官阁下的吩咐去做。”艾弗里语气郑重的代答，随后朝着脸色铁青的爱德曼男爵行了个礼。 “必须想办法摧毁那些攻城器械，我去找黑尔德兰会长，争取弄到一批炽火胶和剧毒药剂。执政官阁下，那些蛮族如果派出使者宣战的话，麻烦您尽可能的拖延一下时间，可以吗？” 第四十章 蛮族突来，万军冲城（中） 无论是离开城头的梅林?艾弗里，还是一面发号施令，一面俯瞰蛮族大军逐渐逼近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都没有想到，沙漠蛮族竟然会放弃他们始终遵循的古老传统。 蛮族大军没有派出宣战使者，也没有挖掘壕沟、扎下营盘，而是猛烈敲响行军战鼓，鼓动着黑压压的人潮向考文垂的外城墙逼近。数万大军在熹微晨光之下缓缓展开厚实的阵容，犹如伸出了两只巨大的钢铁手臂，想要把考文垂城像是塞在门框之间的核桃一样夹得粉碎。 从双方实力对比上看，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爱德曼男爵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注视着巨大的攻城塔缓缓逼近。这座可怕的战争机器带有浓烈的沙漠蛮族风格，狂野、笨重、坚固、粗糙，与帝国一方制造的精巧杀人工具完全不同。 攻城塔的模样丑陋不堪，两边排列着几十个硕大的木头轮子，每个轮子上面都缠着上百条绳索。这些绳索绷得紧紧的，无数蛮族又推又拉，近乎于咒骂的号子声震天响，凭借着惊人的力量，硬是把这座四十多米的怪物推向考文垂城。 相比之下，考文垂的外城墙也堪称雄伟坚固，然而平均高度只有二十米，加上塔楼的高度也只是堪堪与攻城塔持平。爱德曼男爵感到一阵近乎于恐惧的情绪划过心头，蛮族的攻城塔造型极为简陋，只是几个无比巨大的木箱子组合到一起罢了，但是越是结构简单，摧毁起来就越是困难。 攻城塔最上层的木箱里面装着成百上千的蛮族弓箭手，凭借着比城墙更高的位置，他们的强弓齐射完全可以压制住城卫军的气动步枪，只有巨型弩炮和投石器能够对这些蛮族弓箭手造成一些伤害，但是恐怕难以撼动攻城塔本身。 攻城塔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缓慢的移动速度了。爱德曼男爵听到了大地在极其沉重的车轮碾压下发出的呻吟声，他皱起眉，拔出随身佩剑，高高举过头顶。 “3号塔，4号塔，弩炮上火箭！”来自荆棘花家族掌控人的怒吼声轰然震响，在城墙上空回荡不已，“目标敌攻城塔，试射三发！” 两座塔楼上的城卫军战士立刻从命，忙碌起来。几名魁梧的士兵推动绞盘，早已上好弓弦的巨型弩炮嘎吱嘎吱的调整方向，一名皮肤黢黑、面庞苍老的小个子军官用手略微测量了一下距离，嘴里低声咕哝起来。 “还是有些远，唉，必须抛射，这样的话很难让弩箭停留在攻城塔的表面……来吧，小伙子们，就是这个方向，向上摇十三个刻度，准备好火箭！” 一队士兵扛来了一支比手臂还粗、长达三米的巨型弩箭，然后拼尽全力填装在弩炮上。这种弩箭属于精心打造的炼金物品，价格极为高昂，锋利的箭头表面镌刻着许多复杂的符文，每个符文都闪烁着淡红色的光芒。 “预备，发射！” 随着小个子军官的口令，位于爱德曼男爵身后左侧的3号哨塔首先试射，强大的弹射力让弩箭化为一道璀璨的红光，拖着黑色烟雾射向上千米外的攻城塔。然而弩箭射出的角度似乎有些偏高，眼看着就要从攻城塔上面略过，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吓了某些蛮族战士一跳。 奇悠瓦拉的嘴角向下弯出凶狠的弧度，语气宛如快要燃烧起来，“这真该死，3号哨塔的炮手全都瞎了眼睛吗？” “未必，奇悠瓦拉，我的看法恰恰相反。”爱德曼男爵语气平静的说，“是我的命令为时过早，除了这个角度，弩炮的射程恐怕难以抵达攻城塔。” 仿佛正是为了验证荆棘花男爵的判断，那支看上去角度偏高的弩箭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向下俯冲，恰好命中攻城塔顶部的一角。一朵赤红色火花随后炸开，在上千米的距离上看简直小的可怜，实际上却是一团方圆十多米的高温火云，至少将几十名蛮族弓箭手卷入其中。 惊惶的叫喊声顿时响成一片。不过蛮族不愧是以强悍体质著称的沙漠民族，换成是普通人，这片火云笼罩之下绝对没办法幸存，蛮族弓箭手却有不少都顶着满身大火冲了出来。有些家伙晕头转向的冲过了头，从四十米高的攻城塔上摔了下来，一路上发出摄人心魄的惨叫；有些则就地打滚，硬是压灭了火焰，浑身焦黑的躺在塔顶，胸膛因为喘着粗气而剧烈起伏。 4号哨塔的巨型弩炮随后开火，不过显然炮手的水平远远不如小个子军官，射角太平，弩箭飞行了七八百米之后，一头栽了下去，只在攻城塔前方不远处炸开一团火云。 这团火云造成的麻烦不多，号角声呜呜响起，一群蛮族战士拎着沙土袋子冲上去一番扑救，转瞬就熄灭了。 攻城塔停顿了不到十分钟，就继续在无数强健手臂的拖拽推拉之下缓缓前进。西侧城墙上的两座巨型弩炮继续开火射击，四座投石器也加入进来，朝攻城塔扔出了许多装满猛火油的陶土罐子。 蛮族一方也早有准备，体积庞大的攻城塔当然没法躲避弩箭和陶土罐子，但是他们在塔顶上竖起了许多根挑着大块皮革帘子的木杆，每块皮革帘子上面都涂着萨满巫师调配的防火药剂。从陶土罐子里面流淌而出的猛火油很快就被压灭，巨型弩箭产生的火云也被大大限制了威力，每次射击只能造成十来名蛮族弓箭手伤亡。 攻城塔就这样冒着弩炮和投石器的打击，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庞大如山丘的身躯把死亡和恐惧的气息吹入城墙守军的心底。两座弩炮和四座投石器依然在射击，但是给攻城塔造成的损失微不足道，按照小个子军官的抱怨——“简直像是朝风暴吐口痰。” 城卫军副总指挥官奇悠瓦拉想要停下这看似无用的打击，但是爱德曼男爵阻止了他，“虽然弩箭和猛火油价格高昂，战果很少，但是至少可以舒缓战士们的心情。让这东西毫无阻碍的接近城墙，对士气肯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真正的战斗将在攻城塔接近城墙200米以内的时候打响，那是气动步枪的有效射击距离，同时也是蛮族强弓的射程之内。然而爱德曼男爵和奇悠瓦拉都犯了一个错误，由于他们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攻城塔上面，所以忽视了更大的威胁。 数百座蛮族制造的粗糙投石器正在攻城塔的阴影之中同时逼近，这些投石器的射程不到三百米，投臂粗糙到和原木没什么区别，但是威力却依然可观，完全可以把重达几十公斤的石块投上城墙。 那将意味着西侧城墙守军的末日。 第四十一章 蛮族突来，万军冲城（下） 梅林?艾弗里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在考文垂的大街上向前奔跑，双腿从膝盖以下都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维克托头领落后半步的距离担任护卫，同样也使用着熔金术的迅行技巧。 两个人的身影近乎一阵狂风般掠过街道，穿越集市，甩开人群。就在药剂师公会的高塔已经在望的时候，维克托头领突然发出警示暗语，脚下一个滑步，超过了艾弗里，一对锋利无比的锯齿短剑在身前交叉封挡。 铿锵一声金属交鸣，音调锐利刺耳，锯齿短剑锁住了一把从虚空之中刺出的利刃。利刃翻转，寒光四射，维克托双腕剧烈颤抖了一下，险些被那把利刃挣脱封锁。 不过腕力的较量最后还是以平手告终，隐遁在虚空之中的刺客逐渐显露出真面目。不，那不能说是真面目，出现在维克托头领面前的是个脸上戴着狂欢节恶魔面具的瘦高个男人，身上裹着一件极为常见的普通冒险者斗篷。 “您来得不巧，铁大师。”男人慢条斯理的开口说，他的声音柔和冰冷，带着浓烈的嘲讽味道，目光则根本没有落在维克托的身上。“这条街因为公众事务暂时封锁，请您换条路走吧。” 艾弗里看了看那人身后空空荡荡的街道，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维克托，我们听从这位热心公众事务的先生劝告，换条路去药剂师公会吧。” 维克托头领忍着笑点了点头，短剑松开封锁，同时滑步后退。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肢体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后开口的时候，声音更加冰冷恶毒，而柔和已经不知所踪。 “您真是不懂幽默，铁大师，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像您这样无趣的人。”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恰好也不喜欢太过热心公众事务的人，尤其是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那种。”艾弗里微笑着继续口舌之争，态度从容不迫，仿佛比拦路的男人更想拖延时间。“您该不会是个肉贩子吧？靠近药剂师公会有个小集市，我曾经去过两次……” “够了！”男人厉声说，藏在面具后面的双眼里面燃烧着恨怒的火焰，“我劝你还是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吧，铁大师，为了你的安全，药剂师公会是用不着去了，我的几位朋友正在那里进行一次大清扫。” “大清扫？”艾弗里皱起眉头，“你的朋友是否知道，我的房间有些东西不能乱动，否则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 一声巨响从男人身后传来，让他差点就分心回头。艾弗里的脸上露出了带有几分刻意夸张的惊讶神情，伸出手指着药剂师公会的高塔。“诸神在上，你的朋友搞砸了什么？” 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后退出几步，然后谨慎的侧过身去。下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战栗。药剂师公会的高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嘴巴啃咬了一下，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塔尖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正在向外冒出滚滚浓烟，偶尔还夹杂着橙黄色和橘红色的火焰。 意外和惊讶让男人的注意力发生了偏转，艾弗里抓住这个机会，和维克托头领同时发动迅行术，像是两颗淡绿色的流星一样，沿着来时的道路全速远离。带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花费了两次心跳的时间反应过来，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身躯像是融化一样消失在虚空之中。 “间层滑行，唉，这是最麻烦的那种追踪者了。”维克托头领突然停下脚步，迅速掏出一把火药手枪，朝着前方连续开火。三发铅弹品字形飕飕掠过，其中一发被利刃挡住，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铅弹的轨迹尽头，眼神越发冷酷，不过这一次终于落在维克托头领的身上了。“铁大师身边有个出色的护卫。”他一字一顿的评价说，“我听说过你，不过在刚才之前，始终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可能是我太傲慢了。” 维克托头领没有回答，严阵以待，同时以眼神示意艾弗里尽快离开。作为熔金战士，他或许只是初入导师级的水准，但是身为反抗军的地区头领，他的见识和眼光可远比绝大多数导师更强。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很强，非常强，比战车奥拉更强，与穿着飞翼战甲的迦娜恩莱斯不相上下。维克托头领只能勉强辨认出，这个男人应该还没有真正踏入宗师级的殿堂，雄浑冰冷的气息固然令人窒息，却还缺乏一点超越凡俗的宗师气度。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笑了，“我要改正这个错误，先干掉护卫，再来和铁大师好好谈些事情。”他震动手臂，利刃闪烁出一片模糊的寒光，“这不会耽误我们多少时间的，铁大师，现在您可以逃跑试试了。” 艾弗里犹豫了一下，他相信维克托头领的眼光，这个男人绝非两人合力就可以抵挡的对手，哪怕是再加上正在朝这个方向赶来的一队治安官，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维克托头领是英灵追随者，即使是战死在这里，也可以花费一定代价在智慧之都重生。这不应该是个难以作出的决定，然而艾弗里却有种微妙的预感，倘若自己就此逃开，结果一定会糟糕到难以承受。 是遵从理智的指引，还是遵从心中的预感？ 艾弗里犹豫的时间很短，就在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举步向前逼近的时候，他突然举起右手，激发冰霜皇帝戒指，一束高度凝聚的深蓝色光芒沿着手指的方向激射而出。 “愚蠢的决定。”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说着，同样抬起手，轻蔑的打了个响指，蓝绿相间的椭圆形护盾出现在他的身前。冰霜射线命中护盾，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滩散发着袅袅白烟的水迹。 维克托头领紧随着冰霜射线扑了上来，两把利齿短剑分别从不同角度发动袭击。男人没有用右手的利刃进行招架，而是挥动左手，让椭圆形护盾迅速换了个方向，恰好把维克托头领的进攻挡住。 刺耳的切割声响起，出自智慧之都的利齿短剑在黄绿色护盾表面滑开。维克托头领贴身缠战，转动手腕，短剑飞舞，从上至下试探着防御的漏洞，让男人不得不几次转变护盾的方向。其中一次被艾弗里抓住机会，一束冰霜射线擦着男人的右腿掠过，在他的冒险者斗篷一角留下了深蓝色的痕迹。 激烈而短暂的交锋持续了半分钟，男人的耐性终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好吧，既然你们决定抵抗到底，就让这一切在这里结束吧！”他一面大吼，一面撕开斗篷，露出穿着银白色链甲衫的瘦削身躯，“黑夜在上，我的长牙正在渴望着痛饮鲜血！” 第四十二章 缠战阻敌，以静制动 从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身上弥散开来的气息，让梅林?艾弗里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刚才此人还只是个资深导师级熔金战士的话，现在就变成了只存在于传说典籍之中的上古长生种——吸血鬼族。艾弗里曾经在一支尤为破烂脏污的羊皮卷轴上面看到过关于吸血鬼族的部分记载，这是一支背弃光明的卑劣种族，生命悠长，动作敏捷，实力强悍，而且在黑夜降临之际战斗力还有进一步增强，即使是普通族人也拥有高阶熔金战士都难以匹敌的力量。 这个种族可能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阳，金色太阳的惩罚会让他们身心受损，实力减弱，甚至直接毁灭。沐浴着从天穹之上洒落的金色阳光，艾弗里心中的疑惑有增无减。 维克托头领的阅历的确深厚，帮助他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情况，“是黑夜药剂，一种很偏门的炼金药剂，，掩饰身份和真正实力的拙劣模仿品。”他尽可能用简洁的语言描述着，“使用黑夜药剂作为掩饰，那家伙准备拿出真正的实力了。” 拿出全部实力的资深导师有多么难以对付，艾弗里心里非常清楚。他年纪虽轻，却已经见识过好几场发生在导师之间的激战，警惕心甚至比维克托头领还重。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刚刚抬起腿，艾弗里就立刻激发冰霜皇帝戒指附带的霜冻领域，同时向后退开，把主战场留给维克托头领。 激烈的战斗再次展开，这一次维克托头领成了严防死守的一方。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仿佛化身为真正的恶魔，绕着维克托头领游走攻袭，脚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把手中的利刃挥舞成一团散播死亡的风暴。 相比之下，维克托头领的动作就显得笨拙得多，不过经验丰富的反抗军头领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他双手各持一把锯齿短剑，谨慎的招架住对方的每一次进攻，几乎完全放弃了反击的打算，哪怕对方露出很大的破绽，也绝不趁隙反击。 面对这个顽固的对手，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连续变换了几种花招，结果却都失败了。最开始他试图用狂风暴雨一样猛烈的连续进攻击溃维克托头领的防守，如果这是一场单对单的决斗，他当然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但是艾弗里用两发精准的寒霜射线打乱了男人的进攻节奏，给维克托头领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接下来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又变换攻击节奏，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招组合之后，是一次极为恶毒凶狠的突刺。维克托头领没有躲开这记突刺，由于双方的实力差距，他根本躲不开。 维克托头领所能做到的唯一事情，就是全力激发斥力护盾，任凭利刃刺进胸膛，然后两把锯齿短剑交叉剪切，逼迫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迅速后退。 利刃从维克托头领的胸膛之中拔出，带起一股赤漓漓的鲜血，不过转瞬伤口就平复如初。艾弗里悄无声息的贴近维克托头领的背后，催化了一整瓶青钢溶液。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薄雾围绕在两人身边，给本已画下句号的战斗增加了几分悬念。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焦躁。黑夜药剂能够帮助他在全力出手的时候掩饰身份，但是也不免让他受到了阳光的干扰。 这点干扰实际上算不了什么，只是令人的情绪更容易发生波动罢了。换成是战斗经验稍微逊色的学院派导师，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然而维克托头领极为擅长在劣势条件下进行缠战，直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依然没能够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什么人？奉执政官阁下的命令，戒严期间，禁止私下殴斗！”有个大嗓门高声呼喊起来，紧接着从好几个方向都传来铜哨尖锐刺耳的调子。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恼火的啐了一口，收起银色利刃，向后跳开，维克托头领的两把短剑对他几乎没有威胁可言。 一队全副武装的治安官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他们装备着铅箔护甲、气动步枪和刺刀，而非平时的厚外套、短木棒和盾牌。为首的治安官是位高阶熔金战士，眼神锐利冷静，看到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之后，他竖起右手，示意同僚们停下脚步，举枪戒备。 “狂欢夜早就过了，这位导师大人，请您摘下面具，亮明身份。”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治安官的谨慎应对让他彻底失去了猝然偷袭、制造一场恐怖屠杀的可能。在十几支气动步枪面前，他至少要耽误三分钟时间，才能解决这些治安官。然而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正在迅速接近，或许用不了两分钟，这里就会出现整整一个联队的城卫军士兵。 “你的运气真不错，铁大师，希望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不要有这么多闲杂人等围观。” 男人略带嘲讽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阴影之中，治安官们纷纷开火射击，铅弹宛如一阵火雨降落在男人消失的地方，噼噼啪啪在围墙上打出一片凹坑。在首领的指挥下，他们步步推进，连续三轮射击之后，已经把艾弗里和维克托头领围在中间。 “铁大师，您没事吧？”治安官首领点头致敬，然后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得到消息，您和您的同伴遭到袭击，就马上赶了过来，同时还通知了城卫军巡逻队。我向您保证，那家伙绝对没有第二次袭击的机会！” “我们不要紧，治安官大人，要紧的是药剂师公会那边。”艾弗里眉头紧皱，脸色并没有因为治安官首领的保证而缓和下来，“我放在私人保管箱里面的陷阱被触动了，炸断了半座塔楼，现在我最关心的是药剂师公会到底损失情况如何？黑尔兰德会长和德本?巴斯滕宗师是否平安？” 一连两个问题让治安官首领的笑容有些发僵，他带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发，“铁大师，得到您遇袭的消息之后，我就带人赶过来了，药剂师公会那边是布鲁斯分队长在负责，我可以派人去询问一下……” “不，不必麻烦了，我们必须去药剂师公会那边查看情况、收拾残局。”艾弗里挥了挥手，充分展现出一位年轻天才的不近世情，“希望我的心血还能剩下一部分，哎，当然，能够让窃贼留下一点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治安官首领朝着少了半截塔尖的药剂师公会高塔看去，不禁打了个寒颤，“依我看，那个倒霉的窃贼恐怕什么都留不下了。您的炼金陷阱威力真是可怕，就是导师级的熔金战士，事先没有做好准备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那个窃贼肯定不是普通的导师级……”艾弗里咕哝了半句，然后朝着维克托头领转过头去，“怎么样，维克托先生，您的伤势还有什么妨碍吗？” “右臂的肌肉被切断了一部分，虽然及时使用青钢药剂恢复了伤势，但是还有点用不上劲。”维克托头领活动了一下手臂，脸色凝重的回答说，“再遇上刚才那个水平的刺客，我怕是有些应付不来。” “执政官阁下向考文垂的城卫军、治安官、冒险者和雇佣兵都颁下了命令，只要铁大师有需要，我们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护送他到任何地方去。”治安官首领语气恭敬的解释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够把您平安护送到药剂师公会，和那里的治安官队伍汇合。” 第四十三章 死守西城，荣誉之战（上） 戴着恶魔面具的男人被巡逻队逼退的同一时间，在考文垂外城墙上，一场末日般的灾难正在降临。 由于被高大的攻城塔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直到数百架蛮族投石器推到距离城墙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才有一位城卫军军官发现了他们，立刻吹响警号。 上千支气动步枪随即转移方向，朝着城墙下方射出致命的钢流，蛮族攻城部队当即出现惨重伤亡，足足有上百人倒在地上，最前面的一排投石器被打得千疮百孔。不过蛮族的反击也接踵而至，整整二百架投石器吱吱呀呀的拉开投臂，末端的柳条筐里面装满了拳头大的岩石。 爱德曼男爵留在最外侧的城墙上，手里举着一把特制的气动步枪，连在身后的压缩气罐足有半人多高。借助垛口的掩护，他瞄准了一位举起胳膊、准备发号施令的蛮族头人，手臂宛如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扳机扣下，气动步枪的枪口发出一声轻微的气爆，紧接着数百米外的蛮族头人身体一僵，额头绽放出一朵小小的红花，整个人像是木桩一样栽倒下去。 精准的一枪阻止了蛮族部队大约几次呼吸的间隔，第二位头人要狡猾得多，他在十多名魁梧武士的保护下挥动旗帜，投臂纷纷弹起，空中顿时下起了一阵致命的石雨。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恐怖。无数石弹飞向半空，仿佛地狱大门打开，放出一群沉默的乌鸦，又像是天色转变，升起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头顶、身边、脚下，一切都在颤抖和呻吟着。一处塔楼被数不清的石块命中，承重墙从中间部分折断，整个上层连同上面的十多名士兵一起坍塌下来，发出的惨叫声摄人心魄；一片石雨扫过几十米的城墙，许多垛口立刻崩裂，一整队正在举枪瞄准的城卫军士兵全都不见了，只有从大量堆积的石块下面缓缓渗出殷红的血迹。 短短几分钟之内，西侧城墙的守卫者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同伴，即使爱德曼男爵早有预料战争会非常艰难，如此巨大的损失依然让他脸色发青。 “趁着那些蛮子填装石块的时候，把部队撤下去，城墙上只留高阶以上的熔金战士执行警戒任务！”他朝不远处的奇悠瓦拉副指挥官怒吼着，后者刚才额头被石块擦了一下，幸好头盔挡住了绝大部分伤害，现在只有点头昏眼花。 “遵命，执政官阁下！”奇悠瓦拉一面尽可能提高声音，一面从躲避的城垛后面直起身子，“吹号角，通知各连队暂时撤出阵地，在城墙后方随时待命！”他嘶哑着声音吩咐跟在身边的传令兵，然后又把头转回了爱德曼男爵的方向。 “执政官阁下，您也该离开这里了。”奇悠瓦拉用镇定的语气说，“这里不安全，对于导师级熔金战士也不例外，斥力护盾没法抵挡投射而来的石块，钢铁之躯也会被砸得粉身碎骨。” 爱德曼男爵回以一个苦涩的微笑，举起手中的特制气动步枪，“如果不能在这里挡住沙漠蛮族的第一波猛攻，考文垂哪里都不安全。”他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沮丧，不过整体来说还算从容镇定，“城主府也不安全，维罗妮卡在众多护卫的保护下依然中毒受伤，在这里，我至少可以用这把枪来保护自己，而且敌人也远比城中更加显而易见。” 奇悠瓦拉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好长叹一声，“诸神在上，愿荆棘花永不凋谢。” 爱德曼男爵点了点头，“荆棘花永不凋谢。”他回应说，然后朝着城墙下面指了指。“奇悠瓦拉大人，现在你去组织第二批登城防守的部队吧，让刚才撤下去的人至少可以多休息几个小时。” 这是个完全合理的命令，爱德曼男爵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是，两名指挥官都呆在城墙上简直就是发疯。奇悠瓦拉是位有过二十年战争经验的老练指挥官，没有过多的犹豫，就迅速离开城墙，一路上呼喊着发号施令，要求后备部队立刻集合。 沙漠蛮族的第二轮投石很快就开始了，这一次扔出的石块数量较少，体积却大了很多。一块巨石在距离爱德曼男爵只有十米远的地方轰然砸落，让两三米长的一段城墙崩塌下来。投石的间隙里，留在城头的熔金战士们纷纷起身反击，与暴雨一样降下的石块不同，他们射出的枪弹很不起眼，然而每声枪响之后，几乎都会有一名蛮族战士栽倒在地。 投石攻击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考文垂西侧城墙已经被砸得满目疮痍。一段段城墙被砸出豁口，四座塔楼崩毁了三座，担架兵从城头抬下去了至少三百人，连高阶熔金战士都出现了伤亡。 沙漠蛮族的损失虽然更大一些，但是目测没有超过两千人，与接近十万的庞大规模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一阵低沉的行军战鼓声响起，游骑兵总队长安森巴赫起身观察，然后厉声呼喊起来，“来了，那些蛮子正在攻城塔后面集合！我看到了他们正在准备长梯子和爬城钩索！” 爱德曼男爵随后抬起一只胳膊挥舞两下，那是给奇悠瓦拉的信号。副总指挥官立刻调兵遣将，四个城卫军连队和近千名来自考文垂各大势力的熔金战士冲上城头，绝大多数人都背着气动步枪和压缩气罐，手里举着遮蔽半个身体的厚重盾牌。 几百面这样的盾牌在考文垂的城墙上竖起了一道新的防线，盾牌与盾牌之间以绞扣相连，盾牌采用坚硬的木材作为主要材料，表面的彩色漆绘图案下面是一层铅箔，用于抵御来自萨满巫师的熔金术攻击。 沙漠蛮族的前锋集结成四个千人队，在继续向前缓缓行进的攻城塔的掩护下，开始向前奔跑，宛如四股黑压压漫过平原的潮水。他们一面跑，一面发出怒吼，数千个嗓门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仿佛眼前的平原突然具有了生命，正在以势不可挡的气魄朝着考文垂碾压过来！ 第四十四章 死守西城，荣誉之战（中） 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沉着脸，举起手中的气动步枪，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高大的蛮族武士。在他的身边，同样的动作被重复了几百次，几乎每处垛口后面都伸出一支气动步枪的枪口。 沙漠蛮族的装备一向都很简陋，不过冲在最前面的人至少都分到一面盾牌遮挡脑袋。十几组船盾在冲锋的人潮之中格外显眼，那是把独木舟翻过来顶在头上的临时做法，比普通盾牌坚固得多，然而除了格外魁梧有力的蛮族武士，普通士兵根本没法撑住如此沉重和巨大的盾牌。 爱德曼男爵扣动扳机，气动步枪射出的铅弹撕裂空气，精准无比的命中那名高大的蛮族武士。武士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额头绽开一朵红色的血花，然后轰然倒下，城头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随后噼噼啪啪的枪声连续不断的响了起来，铅弹形成的致命火雨朝着城下涌来的敌人笼罩过去。 数百蛮族武士倒了下去，不过更多的身影冲了上来，毫不在意的践踏着同伴的躯体。从城头向下俯瞰，黑色的人潮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就继续向前涌动，速度简直比得上策马疾驰的骑士。 在爱德曼男爵的身边，游骑兵临时总队长安森巴赫也举着一支气动步枪，一刻不停的开着火。每个游骑兵都有一手好枪法，安森巴赫作为曾经的首席，当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现在枪法好坏用处不是很大，因为城下的目标实在是太多、太密集，只要不是太蹩脚的射手，就绝对不会落空。 一阵箭雨从缓缓逼近的攻城塔顶部洒下，大多数都被竖立在城头的盾牌弹开，但是也有一小部分找到了盾牌和铠甲的缝隙，钻进鲜活的血肉。在爱德曼男爵的右侧，几名游骑兵头部和肩部中箭，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代表出现伤员的哨声随即响起，军医带着担架兵弯着腰迅速赶到，然而只是略一诊断，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救治的可能？开什么玩笑！有些人只是伤了肩膀！”一个声音大声争辩着，“你当我从没见过有人受伤吗？肩膀中箭怎么会死人？” “箭上有毒，毒性猛烈，来不及救治。”军医尽可能简短的解释说，“只有熔金战士才有希望稍加抵御，得到救治的机会，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和你我一样。” 那个声音停顿了，随后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很快就有其他声音加入进来。与咒骂声音相同，城头阵地射出的铅弹更加猛烈，冲在最前面的蛮族武士已经全都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绊倒了不少后面冲过来的敌人。 头上缠着亚麻绷带的奇悠瓦拉倚在一处城垛上，谨慎的观察着战局的变化。“第一批蛮子已经抵达城下了！”他转过头，吩咐传令兵，“吹号角，命令投石，扔火油瓶！” 一大批石块从城头抛了下去，其中一部分是事先准备好的，另一部分是被投石器摧毁的垛口。首先抵达城下的蛮族武士顿时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更多的蛮族武士冲了上去，捡起死伤者的长梯子和攀城钩索，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一只铁钩呼啸着飞上城墙，勾住一处垛口。 “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爱德曼男爵最后射出一枪，让一个蛮族武士翻滚倒地，然后把气动步枪丢给了跟在身边的侍从。“继续开火，在那些家伙爬城墙的时候，就是最好的靶子。” “执政官阁下，您到哪里去？”安森巴赫也停下了射击，抬起头来询问说，“蛮子马上要冲上来了，我护送您先撤到后面吧。” “哪有指挥官在即将临敌的时候后撤的？”爱德曼男爵冷笑着拔出佩剑，在空中一挥，“安森巴赫大人，猜猜我今天能宰多少个蛮子？能不能超过你的记录？” “您是荆棘花家族的第一强者，不过是在比武场上，而非战场之中。”安森巴赫的长脸上露出了骄傲的微笑，“我的记录是四十五个，不过那是因为我遭遇到的蛮族只有一百人，我的部下又太过骁勇，已经把剩下的五十多人杀光了。” “看来这次一定能够杀个痛快了。”爱德曼男爵说，随后更多铁钩飕飕的飞上城头，有些勾住了垛口，有些则无奈的滑脱下来。一些较为冲动的城卫军战士已经开始猛砍铁钩后面的绳索了，可惜那些绳索是用沙漠之中特有的椰枣树树皮纤维拧成，又浸泡了萨满巫师制造的强化油脂，普通的刀剑砍上去咔咔作响，每次砍断的纤维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几根。 如果花费三五分钟时间，还是能够砍断攀城钩索的。然而城卫军没有三五分钟时间，他们连一分钟都没有。虽然数百支气动步枪还在持续开火，但是第一个蛮族武士很快就爬上城头，挥动铁拳砸倒了两名城卫军士兵，然后被四五根长枪同时刺中，惨叫着摔了下去。 战斗进行到了最激烈和关键的地步。西侧城墙至少有数千根攀城钩索勾在上面，每根绳索都绷得紧紧的，一连串身手敏捷、力大无穷的蛮族武士正在拼命攀爬。城卫军士兵冒着从攻城塔射出的箭雨，用气动步枪猛烈射击，用石块砸，用火油烧，用刀剑砍杀，摔落下去的蛮族武士数都数不清楚，然而还是有更多的蛮族武士成功登上城头，甚至已经建立起两三处临时阵地，像是楔子一样深深嵌入西侧城墙的防线之中。 “预备队不要普通人，来几个高阶熔金战士！我们必须马上把那些家伙赶下城去！”奇悠瓦拉察觉到战局变化，立刻挺身而出，大声呼喊起来，“跟我来，为荆棘花而战！” “为荆棘花而战！为执政官阁下而战！”响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队在后方休息备战的精锐战士立刻冲上城墙，为首的是一位导师级的私人护卫，身后紧紧跟随着七八名荆棘之刺。 这队精锐的加入，立刻让岌岌可危的城头防线重新稳固下来。两个蛮族武士组成的楔型战阵先后被敲掉，不过在敲击第三处战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奇悠瓦拉挥出的长剑被轻易挡住，高大的蛮族武士随后反手一挥，双刃战斧劈开了一位荆棘之刺格挡的盾牌和手臂，把他从肩膀一直劈到了胸腔。尸体被沉重的战斧带着横扫半周，把奇悠瓦拉和另一位导师级熔金战士逼退，然后喷洒着鲜血飞出了人群。 “别挡路，穿铁衣服的软蛋们！”蛮族武士粗声粗气的咆哮着，血红的凶暴双眼简直让人不敢与他对视，“这里就不能来个有分量的家伙，好好尝尝敖德萨的斧子吗！” 第四十五章 死守西城，荣誉之战（下） 从沙漠蛮族的大块头战士口中吼出的，是被称为“荣誉之战”的挑战词。 从帝国西境继续向西数千公里的距离，都被漫漫黄沙所覆盖，星星点点的绿洲就如同点缀在黄金大饼上的些许芝麻。由于环境恶劣、物资贫瘠，沙漠蛮族诸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战斗，沙漠蛮族的男女老少都是堪称优秀的战士，这种战斗往往会带来可怕的悲剧。 一个部落覆灭，而另一个部落衰亡。战斗的结果是没有胜利者。 所以在两百年前，第一位高举蛮兽王旗、征服了大半个黄金沙漠的蛮族领袖模仿人类贵族“神前决斗”，制定出“荣誉之战”的规则。 荣誉之战通常出现在部落之间战局僵持的阶段，由一位拥有勇武之名的蛮族武士提出，另一方可以选择应战和拒绝，但是拒绝的话，往往会导致士气的巨大丧失。 沙漠蛮族崇尚武力，敬畏强者，一个失去了威名的胆小鬼是无法在领袖的位置上继续待下去的，甚至连维持武士的资格都没有。通常情况下的战败并不会导致威名损失太多，在绝对劣势之下投降也不会，但是畏惧死亡而拒绝荣誉之战，绝对会让一位蛮族武士威名扫地。 镇守考文垂的荆棘花家族与沙漠蛮族进行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当然不会对荣誉之战感到陌生。实际上，考文垂的历史上至少有过三次记载，守卫城邦的指挥官接受了荣誉之战。 三次荣誉之战的结果并非全都失败，其中两次让指挥官丢掉了阵地和生命，但是也有一次荆棘花击败了蛮族武士。那些已经攻上城头的蛮族纷纷撤退，把唾手可得的胜利抛在身后。 当然，结束的只是当天的战斗，第二天蛮族大军卷土重来，那位获得了荣誉之战胜利的指挥官不幸阵亡，遗体周围躺着至少二十名蛮族武士的尸体。 “蛮子，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吧！”爱德曼男爵在所有人来得及阻挡之前，就挺身而出，长剑在他的手中高高举起，剑刃上流淌着来自沙漠蛮族的鲜血。 “你是什么人，有足够的威名吗？”蛮族武士敖德萨叫喊着，同时战斧一挥，宽大如门板的斧刃将一名扑过来的城卫军军官连人带甲砍成两半，“俺是角抵部落的顿，俺曾经打过三百次白刃战，没有一次让威名遭到玷污！俺杀过的人可以从城墙这头排到那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敖德萨的对手！” “我的名字是爱德曼?布里佩斯。”爱德曼男爵的回答分外简单，他知道，报出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让蛮族武士疯狂起来。 城墙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呐喊声，一群蛮族武士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向爱德曼男爵。他们排成紧密的阵列，把敖德萨护卫在最中间。城卫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同样非同小可，很快就切断了蛮族武士的退路，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这些蛮族武士寡不敌众，很快就纷纷倒在城卫军战士的刀剑之下，不过他们的疯狂也把敖德萨送到了爱德曼男爵的面前。 蛮族武士敖德萨在冲杀之中至少亲手砍死了十多名城卫军，全身浴血，面目狰狞，握着双刃战斧的手臂青筋暴突，看上去宛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不过这只恶魔已经深入城卫军的阵列，而且正在被一群高阶熔金战士围攻，迟早性命不保。 爱德曼男爵挥了挥手，示意围攻敖德萨的私人护卫退开。“在这里决斗怎么样？”他指着一处大半坍塌的塔楼说，“所有人都能看见这场决斗，胜者迎来光荣，败者丢掉性命。” 敖德萨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粗鲁而凶狠的笑容，“非常乐意，荆棘花的头人，你的脑袋我要定了。” “我倒是拿你的脑袋没啥用处。”爱德曼男爵耸了耸肩膀说，“不过很抱歉，你没法回去领赏了，哪怕你真的赢了荣誉之战。” “每个人迟早都有一死，荆棘花的头人，不是在刀剑之下，就是在床上。”敖德萨容貌凶恶，声调粗鲁，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哲理，“能够死在这里，俺就一定能够拥有歌颂自己的火歌，灵魂前往野性之神卡拉扬的永恒战场！” 爱德曼男爵敛去笑容，严肃的点了点头，“那就来吧，蛮子，为你的残暴行为赎罪吧！” 两人一先一后攀上塔楼，然后面对面站好。爱德曼男爵行了个骑士的持剑礼，敖德萨回以一个沙漠蛮族的捶胸礼，紧接着向前一跃，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发动了攻击。 蛮族武士很少能够施展熔金术技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完全不通此道。准确的说，他们是采用一种与帝国战士截然不同的方式来施展熔金术。敖德萨扑出的速度几乎与高阶熔金战士施展加速类技能相差无几，双刃战斧挥动的时候击碎空气，发出的声音简直如同一串雷暴。 爱德曼男爵姿态优雅的滑步后退，速度看似不快，却让敖德萨的双刃战斧连衣角都沾不上。敖德萨吼声连连，不断发动猛攻，巨斧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劈开空气，与优雅如天鹅的爱德曼男爵相比，简直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睛到处乱撞的犀牛。 无论双方技巧如何，双刃战斧和单手剑之间的较量都不会持续太久时间。半坍塌的塔楼上面回旋余地不大，看上去似乎爱德曼男爵为自己选择了一块不太有利的场地，然而真正交手之后才知道，不利的一方是敖德萨才对。 双刃战斧又一次劈中空气，敖德萨必须竭力保持平衡，才让自己没有跌下塔楼。他很快转身，圆睁双眼，再次寻找爱德曼男爵的踪迹，结果却感到肋下一痛，锋利无比的剑刃刺穿了皮甲和肌肉的阻隔，深深透入敖德萨的腹腔。 “你……不可能……杀死我！”敖德萨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鲜血流下他的嘴角，却很快就停住了。由于距离太近，双刃战斧已经派不上用场，敖德萨毫不犹豫的丢掉武器，筋肉暴突的双臂一环，差一点就扼住了爱德曼男爵的脖颈。 爱德曼男爵哼了一声，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居然是个血库……想不到蛮子也有这么狡猾的头脑。”后退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武器，长剑被敖德萨绷紧的肌肉夹住，一时间没法拔出来。 敖德萨发出一阵粗鲁狰狞的大笑，反手握住剑柄，剑刃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擦着他的肋骨被拔了出来。“真是把好剑，可惜跟错了主人。”蛮族武士不顾血流如注的伤口，咧着嘴大声宣布，然后一手握住锋利的剑刃，用力一扳，把爱德曼男爵的佩剑折成两段。 在青钢溶液的作用下，敖德萨的伤口几乎是在剑刃拔出之后就自愈了。对于这位蛮族武士来说，这是非常宝贵的体验。因为黄金沙漠诸部落的萨满巫师根本没有能力调配出如此高明水准的炼金药剂，在过去的岁月里，他只能生吞磨成粉末的青钢矿石。 “帝国人，脑袋里面想得太多。”敖德萨再次大笑，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你还有武器吗？荆棘花的头人，来，朝俺这里下手啊，看看能不能打破不死者敖德萨的威名？” 爱德曼男爵沉着脸，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与魁梧如巨人的蛮族武士相比，这件防身武器简直就是一根无害的牙签。看到这个滑稽的场面，敖德萨发出一阵粗野的狂笑，然后张开双臂。 “太可笑了，哈哈哈，来，俺让你扎个够！” 蛮族武士说话算话，他确实做好了让爱德曼男爵刺上一刀的准备，然后用孔武有力的双臂扼死对方。蛮族武士从不畏惧疼痛，能够催化青钢的“血库”们尤其如此，甚至还有一些家伙沉迷于疼痛。敖德萨当然不是那种克制不住自身欲望的废物，但是他经历过三百多次白刃战，负伤不下千余处，早就把任何痛苦抛在脑后。 所以当那把匕首从胸前刺入，然后炸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的时候，敖德萨居然还能扭动身体，朝爱德曼男爵狠狠打出一拳。 爱德曼男爵没有躲避，硬生生承受住了这记拳头，然后拔出匕首，看着魁梧高大的不死者缓缓瘫倒在地。敖德萨最后挣扎了一下，双眼望向天空，鲜血从他的眼眶、鼻孔和嘴巴里面奔涌而出，眨眼间就停止了呼吸。 “不要小瞧考文垂的炼金术师啊，愚蠢的沙漠蛮子。”爱德曼男爵冷笑着捡起蛮族武士的双刃战斧，把这件沉重的武器高高举起，然后朝着城下扔去。 城上城下的蛮族武士都惊呆了，他们挥舞刀剑和战斧的手臂缓慢下来，正在朝城墙冲锋的脚步逐渐停下，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发出了沮丧的咒骂。 城卫军战士并没有趁机发动反击，虽然这样做肯定能够砍倒一批蛮族，但是也同样会让荣誉之战的胜利果实白白浪费。远方传来了号角的低鸣，节奏舒缓低沉，仿佛正在哀悼着什么。第一个蛮族武士开始转身，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几分钟之内，到处都有蛮族武士撤退的身影，即将靠近城墙的攻城塔也在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中缓缓后退。 欢呼声四起，每个城卫军战士都在叫喊着，把最高的敬意奉献给荆棘花家族的年轻掌控人。但是爱德曼男爵却显得若有所思，他默默的站在倾颓的塔楼上，足足停留了十分钟。 “现在，是清算那些站错阵营的家伙的时候了……”他轻声说，语气格外冰冷，“蛮族领袖的脑袋，比我想象之中更要清醒和聪明嘛……” 第四十六章 各有算计，多方暗斗（上） 眼看着潮水一般涌来的蛮族大军又像退潮一样撤离，蜷缩在一处哨塔顶层的龙?冯德里克朝脚下啐了一口，娃娃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真是些不中用的蠢货，倒是多坚持一会啊。最多半个小时，城中乱起，里应外合，这段城墙就拿得下来了！” “那些蛮子不信任我们，冯德里克，而且他们根本没想在第一次冲锋的时候拿下考文垂的外城。”另一个声音从黑影之中响起，语调飘忽不定，带着幽幽灭灭的诡异味道，“考文垂的执政官是位准宗师，这个情报我们早就送出去了。蛮子居然还推选出一位普通导师水准的武士来邀战，这说明什么？” 龙?冯德里克扭了扭嘴角，动作迅速的收齐一把结构精巧的炼金手弩，尤其是小心翼翼的摘下箭头发黑的锋利弩箭。“少在这里卖弄聪明了，特里斯老兄，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就有可能再也走不掉了。” 藏身于黑暗的那个人似乎是点了点头，“我能把尸体都带走，利齿猫，其他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哼，每次都用这个借口，你烦不烦？”龙?冯德里克一面抱怨，一面把折叠成手掌大小的手弩藏进怀里，然后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陶土小瓶。“你准备好离开了吗？我打算放把火，一劳永逸。” 黑暗之中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那个神秘的特里斯老兄已经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倒毙在哨塔之中的十多名城卫军弓箭手。他必须带走这些尸体，因为尸体上几乎都是只有一处位于喉咙的致命伤口，而且极薄极窄，连溢出来的鲜血都没有多少。 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高明和显眼的杀人手段，在考文垂城邦，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刺客极为稀少。或者说，除了夜隼小队的云雀和利齿猫之外，很难找到第三个人。 龙?冯德里克轻巧的从哨塔外侧窗口翻了出去，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人类。沿着凹凸不平的城墙外壁攀援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不比一只老鼠跑过卧室地板的时候更大。没有人注意到这条诡秘的身影离开，城墙上下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人们呼喊着爱德曼男爵的名字，向他表示忠诚，把他与缔造了千年帝国的那些伟大人物相提并论。 欢呼的声音随着蛮族撤退的消息传播出去，开始响彻考文垂的大街小巷，不过一时间还传不到药剂师公会的高塔之上，更没法解决黑尔德兰会长面临的巨大危机。 药剂师公会的会长办公室里，黑尔德兰脊背倚着粗糙坚硬的窗台，站立在半圈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中间，汗水涔涔的苍白脸庞让他显得有些狼狈，但是沉静的神色依然保持着一份威严。 没有人敢于轻易伤害一位药剂师，更不要说是药剂宗师，但是如果这位宗师的死亡本身就是阴谋的一环，那就另当别论了。 房间里面满是尸体，药剂师公会的守卫战士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奉献了最后的忠诚，然而一同倒毙在地的黑衣蒙面人却只有三个。在房间的另一边，性格刚强的德本?巴斯滕宗师端坐在椅子上，除了额头正中间钉进一把匕首之外，全身毫发无伤。震惊的神色永远凝固在老药剂师的脸上，右手无力的垂下，脚边打碎了一瓶还在散发着淡紫色雾气的炼金药剂。 去掉和守卫同归于尽的三个和被黑色火焰吞噬的两人，房间里面的黑衣蒙面人还有五名，他们的衣着和武器都看不出任何标记，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话和交流，仿佛是一群哑巴一样。 黑尔德兰会长忍不住苦笑起来。这群家伙沉默的冲进办公室，沉默的杀人和被杀，无论质问、劝说和咒骂都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反应。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砸碎炼金药剂引燃黑火，形成了致命的火焰守护，那么恐怕也会和德本?巴斯滕一样，干干脆脆的送掉了性命。 黑色火焰静静的燃烧着，没有辐射出任何温度，看上去仿佛如同幻影一样无害。只有胆敢接触的人才会领略到它的可怕，这种火焰能够融化已知的任何金属，就连最高明的炼金术师，也要小心翼翼的对待，运用精神力把它压制在特殊的陶土容器里面。 维持黑色火焰持续燃烧的燃料，是黑尔德兰会长的精神力，如果不是他已经晋升宗师，那么最多五分钟，就会因为精神力枯竭而陷入窘境。黑衣蒙面人静静的伫立在周围，他们在等待黑尔德兰会长露出破绽。 黑衣蒙面人并不着急，因为时间完全站在了他们这边。 药剂师公会的高塔已经被清理干净，三十多名学徒和十二名药剂师都被杀死，其中还包括了苦心培养的两名眼线内奸。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打击，没有了药剂师公会的炼金药剂，考文垂很难在蛮族大军的围攻之下坚持多久，一旦荆棘花家族全面溃败，丢掉外城，就是他们趁机攫取权力的机会了。 不，不是攫取，而是夺回。 尤尼肯?云雀用力甩头，把满脑袋不合时宜的困惑甩了出去。荆棘花家族只是卑劣的窃贼，考文垂真正的主人并不是他们，执政官的宝座理应属于大姐所有，这是正义的复仇手段，而非出卖帝国利益的鬼蜮伎俩。 至于考文垂居民遭受的生命财产损失……既然他们服从窃贼的统治，那么也是理所当然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一名黑衣蒙面人跑了过来，头上和双肩满是尘土，显得非常狼狈。“头儿……”他嘶哑的开口，被尤尼肯用一个果断的手势制止了。 “不许说话，用手语交流。”尤尼肯比划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第三队的队长在什么地方？” 蒙面人的手语显然不够熟练，心情焦虑之下就更是慌乱，打出的手势让尤尼肯猜测得十分困难。最后半精灵只好叹息一声，解除了自己下达的禁令。 “真是缺乏训练……唉，就这样吧，你可以说话了。” “头儿，我……我们的队长消失了，第三队的其他人也消失了！”蒙面人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刚才我们在铁大师的房间里面检查他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碰到了什么，嘭的一声，他们全都消失了，铁大师的房间也消失了！” 第四十七章 各有算计，多方暗斗（中） 铁大师的居室位于药剂师公会高塔顶层，是一座半独立的塔楼，通过十几米长的狭长铁梯与高塔主体相连。这座塔楼与黑尔德兰会长和德本?巴斯滕宗师的居所遥遥相对，高度相差无几，隐隐带有地位相等的味道。 当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尤尼肯?云雀赶到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但是脸上依旧露出了骇然之色。铁大师的房间消失了，这个说法让他有些难以理解，可是当他看到通往半独立塔楼的铁梯宛如被利刃切开一样只剩一半，而整座塔楼都没了踪影的时候，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前来报信的刺客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摧毁一座塔楼并非难事，哪怕这座塔楼使用了许多炼金术手段加以防护，尤尼肯?云雀也至少能够想到五六种将其瞬间摧毁的手段。虽然在考文垂冒险者公会的档案里面，夜隼小队的副队长尤尼肯?云雀只是一位高阶熔金战士，但是实际上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抵达宗师殿堂的门外，只是始终无缘跨入而已。 换句话说，考文垂城邦的第一强者不是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当然也不是足以与其并肩的尤尼肯?云雀，在夜隼小队之中，尤尼肯的实力只能勉强排入前五罢了。 排名前五的尤尼肯?云雀走到塔顶边缘，俯身下看。由于经历过一场短促而激烈的较量，药剂师公会精心构思的花园里面有几处醒目的破坏痕迹，大门和门旁的一段十几米长的围墙更是被爆炸彻底摧毁，只留下了许多残破碎片和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然而没有看到塔楼坠落的任何迹象，砖瓦、碎石、陈设和家具的破片，什么都没有。铁大师的居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从这个空间抹消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进入塔楼的一整队刺客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刺客的身手并不寻常，意志也非常坚定。同样一队刺客以半数人手为代价，就清除了药剂师公会最后抵抗的力量，还杀死了一位宗师级药剂师。尤尼肯?云雀非常清楚，即使是换成自己，面对一队刺客的时候也会狼狈异常，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换句话说，铁大师的居所给他们造成的损失，还超过了整座药剂师公会的反抗。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着铁蓝色轻铠甲的战士快步跑来，一顶全罩式头盔取代了刺客的蒙面布巾，肩膀上的狼牙标记代表他属于守在高塔外面的警戒队伍。 “云雀大人，千面人传来消息。” 这位战士一面说，一面把一根金属细管递给尤尼肯，然后向后退开两步，垂手肃立。 尤尼肯皱着眉头，用特殊的手法捻开细管，将其展开成为一张写满字迹的金属薄片，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诸神该死……荣誉之战失利，沙漠蛮族突然撤军了！”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比尤尼肯此前设想之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突袭药剂师公会是整个计划之中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拉开帷幕的最初阶段，大手笔的投入整整四支精锐小队，就是为了确保开局能够顺利。 现在预定目标最多只算完成一半，而且还暴露了城邦里面暗藏敌对势力的重要情报。尤尼肯?云雀满心沮丧，有心多留一会，至少解决掉黑尔德兰会长，但是稍一思忖，还是下达了全体撤退的命令。 炼金火焰不是很容易对付的东西，没有药剂师的帮助，光凭一群熔金战士，根本没法迅速压制炼金火焰，更不要说解决掉黑尔德兰会长。 尤尼肯的命令下达的非常及时，但是在组织撤离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点纰漏。由于夜隼小队名义上属于冒险者公会注册的佣兵团队，尤尼肯?云雀并不是这些刺客的直属上司，而是在行动之前才临时被授予了指挥权限。 一切顺利的时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出现变故，临时授予的指挥权限就显得很勉强了。哨声响起之后，尤尼肯足足等了五分钟，才看到十几名黑衣蒙面人撤出高塔，人数怎么数也不够两个小队。 “怎么回事，其余人在什么地方？”尤尼肯放弃了繁琐的手语，迎上去厉声质问说，“你们都是第一小队的，第二小队的人怎么还没出现？” 一名黑衣蒙面人正要解释，突然听到了一声尤其刺耳的哨声。“有人接近，警戒小队阻挡不住！”在最急迫的情况到来之际，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处了。尤尼肯咬了咬牙，向众人下达分头撤离的命令，然后朝着药剂师公会的高塔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连命令都不遵从的精锐刺客啊……看来夺回考文垂的道路还曲折得很呢。” 正如尤尼肯的判断，留给袭击者们撤离的时间实在非常短暂。有一整队治安官作为临时部下，维克托头领发挥出惊人的指挥能力，凭借人数和远程火力的优势，迅速冲破了警戒小队的阻拦，抵达药剂师公会的高塔下面。 “情况很糟糕……”维克托头领放慢脚步，目光在周围一扫，立刻做出了悲观的判断，“这里已经被占领至少半个小时，如果那些袭击者为的是药剂师的性命，现在恐怕没有什么幸存者了。” 梅林?艾弗里穿着一身治安官的制服，手里端着一把气动步枪，混在人群之中根本不起眼。听到维克托头领的判断，他考虑了一下，轻声回答说，“还是上去看一看才放心，维克托，药剂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尤其是宗师……每位基本上都有一两种保命的手段。” 维克托头领点了点头，然后指挥治安官们守住各个重要通道，自己激发斥力护盾，率先走进药剂师公会的高塔。艾弗里紧随其后，左右是十多名排出防御阵型的治安官。 高塔的第一层既是炼金药剂的交易场所，又是学徒的宿舍，通常而言不会有太多战斗发生，但是现在看上去完全不是这回事。整座交易大厅仿佛被龙卷风扫过一样，一排排货架翻倒在地，工作台和炼金器具统统损毁到没法收拾的地步；炼金药剂或是被拿走，或是被打碎，竟然连一瓶完好无损的都没有剩下。 “那些人的目的……是让考文垂守军的熔金战士全都失去战斗力吗？”艾弗里的眼底升起了明显的愤怒火焰，“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蛮族大军攻破外城，然后长驱直入，数万考文垂居民将会面临灭顶之灾，连他们也都不会例外！” 第四十八章 各有算计，多方暗斗（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保护着黑尔德兰会长的黑色火焰终于衰弱下来。当蒙面刺客掷出匕首试探的时候，虽然依旧有一条火舌升起阻拦，却没能够彻底烧毁匕首，那片炽热的残刃贴着黑尔德兰会长的肩膀射中墙壁，迸射出一片金红色的火花。 黑尔德兰会长是一位标准的学院派药剂师，生平最艰苦的锻炼运动就是用双腿攀爬高塔的楼梯。面对五名精锐刺客的威逼，他虽然神色从容镇定，心里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融金术虽然也能够催化金属，产生种种能力，但是与熔金术相比，就像是缓慢融化和狂猛爆燃之间的区别。黑尔德兰会长竭尽所能的催化了几种炼金药剂，包括铅锌溶液、纯铁溶液和青钢溶液，产生的效果却很不理想。斥力护盾连缓慢飞来的匕首残刃都挡不住，迅行术提升的敏捷只能让他从快步行走变成慢跑，一旦离开炼金火焰的保护，只需要半秒钟时间，他就会被锋利的匕首割开喉咙。 漫长的等待早就让那些刺客的耐心消耗殆尽，“撤退令已经下达十多分钟了。”一名蒙面刺客打着手语说，“肯定有情况，头儿，我们该撤了。” “再等两分钟，这老头撑不了多久了。”刺客首领同样用手语回答，“云雀大人没长脑子，我可长了，这老头可是一位宗师级药剂师，要是让他活下来，一个人就顶的上一群普通药剂师。” “可是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蒙面刺客的手势打了一半，突然身体一震，“外面有人。”他的手语变得更加急切，“头儿，我们被包围了。” “慌什么？”刺客首领双手一挥，再次朝黑尔德兰会长掷出匕首。这一次匕首轻易穿过了黑色火焰的防护，几乎射中了老药剂师的额头，好在黑尔德兰会长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猛然蹲下身体，才让匕首“铿锵”一声射在头顶的墙壁上。 对于一位很久没有锻炼身体的老人来说，这个猛烈的动作实在是很不宽容。黑尔德兰会长感到腰椎发出“嘎巴”一声，身体顿时僵住了，剧烈的疼痛从腰部扩散开来，让他连挪动脚步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哈，这老头的腰扭了。”刺客首领兴奋得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多年都没有正常说过话一样。“马上杀了他，我们突围！” 这个命令下得实在太晚，因为他们早就被发现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是为了迷惑他们才做出来的假象。实际上维克托头领和十多名治安官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在艾弗里的测金术引导下，每一支气动步枪都隔着墙壁瞄准了目标。 艾弗里花费了将近一分钟时间，在墙壁上涂抹了一层腐石药剂。这种药剂是炼金术师们用来采选名贵矿藏的东西，能够把普通石材迅速腐化成软泥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价格太过高昂，原料也很稀缺，用来破坏城墙也是很有效的东西。 维克托头领挥下手臂，十二名治安官同时扣动扳机。气动步枪开火时发出的声音远远小于火药武器，但是在相对封闭的高塔之中依然震耳欲聋。铅弹在压缩空气的推动下射出枪口，穿透软泥一样的墙壁，准确无比的命中了五名蒙面刺客的要害。 这五名刺客的实力都超过了普通高阶熔金战士，或者说，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足以在一对一的时候与实力较差的导师级熔金战士抗衡，五人联手更是堪比战车奥拉这样的资深导师。如果是面对面展开搏杀，十二名治安官恐怕在半分钟之内就会被屠杀一空，维克托头领的情况稍微好些，不过也最多能够对付两名刺客。 但是在测金术和腐石药剂的作用下，五名刺客连遇袭的意识都没有来得及升起，就纷纷倒了下去。只有佩戴着防护物品的刺客首领身上连续闪烁起三簇火花，勉强支撑下来。 防护物品毕竟不是真正的熔金术技能，刺客首领连续被击中三枪，不但让那件防护物品损毁，而且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冲击。尤其是命中后脑的一枪，铅弹被斥力弹开的同时，也让刺客首领像是被铁锤砸中一样，头晕目眩的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炼金火焰之中。 黑尔德兰会长抓住了这个机会，虽然腰部剧痛让他难以直起身体，但是从随身挎包里面拽出一瓶药剂却还做得到。在刺客首领来得及恢复平衡之前，一瓶纯度极高的强酸已经泼在他的脸上，刺鼻的灰色烟雾顿时笼罩了刺客首领的上半身。 难以形容的刺耳惨叫声响起，几乎与此同时，脸色发白的维克托头领一个箭步冲进房间，两把锯齿短剑交叉防护胸前。“快投降，否则……”他的呐喊声刚刚开了个头就中断了，看着躺在地上、上半身血肉模糊的刺客首领，满脸都是尴尬的神情。 “非常感谢您，维克托先生。”黑尔德兰会长真心诚意的道谢说，“没有您的帮助，我这条老命刚才差一点就交代了。哎，能不能麻烦过来扶一把，我的腰好像扭得很厉害” 老药剂师的神色庄重，气度从容，只不过一手扶腰的动作有些狼狈。两名治安官很快上前，扶着黑尔德兰会长，让他在一把椅子上落座。维克托头领则保持着警惕，在房间里面绕了一圈，这才放松下来。 “安全了，没有刺客留下的陷阱。” 艾弗里快步走进房间，目光先是落在德本?巴斯滕白发苍苍的尸体上，然后转向黑尔德兰会长。“抱歉，会长大人，我在路上遭到了刺客的阻截。如果我能早点摆脱的话……” “没有的事，是我和德本?巴斯滕都疏忽了才对。”黑尔德兰会长的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是目光之中却充满了沮丧和悔恨，“您已经提醒过我们了，而且不止一次，铁大师，如果我能更加重视您的意见，加强公会的守卫力量，或者干脆关闭高塔的话，说不定还能避免这次灾难。” “真能这么简单就避免袭击的话，就算不上周密的阴谋了。”维克托头领突然插口说，“会长阁下，铁大师，恕我直言，荆棘花家族的情报网一向以严密著称，但是这次出现了如此众多的袭击者，情报网却连一点预警都没有做出，这难道不意味着敌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考文垂的高层吗？” 黑尔德兰会长脸色凝重，有些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维克托先生，荆棘花家族当然出了问题，这段时间的乱象已经很充分的表明，局势没有完全掌握在爱德曼男爵的手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为接下来的话斟酌语气，再次开口的时候，一向威严冷静的脸上居然多了几分动摇，“维克托先生，不，铁大师，我想知道您的打算。” 艾弗里心里有些惊讶，不过被他很小心的掩饰过去了，“我没弄懂您的意思，会长阁下，我有什么打算？当然是留在这里，帮助荆棘花家族守住考文垂啊。” 黑尔德兰会长再次露出怀疑的表情，“这是您的决定，还是您身后那位阁下的决定？”他的声音有些高亢，显然是情绪稍微失控，然后又迅速压制下来，“好吧，我刚才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铁大师，我想说的是，对于我们这些药剂师来说，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危险无处不在，会长阁下，您应该知道，考文垂现在面临着什么危机。”艾弗里带些试探意味的解释说。 “我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容忍，没有限度，没有原谅的战争，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黑尔德兰会长叹息着耸耸肩膀，“铁大师，我在考文垂生活了快三十年，难道对这里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那么……为什么您还打算悄悄离开考文垂？”艾弗里直截了当的说出疑问，语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冒犯，“会长阁下，现在除了您和我，考文垂恐怕连一个像样的药剂师都找不到，没有药剂师提供的炼金药剂，荆棘花家族不可能守住这座城市！” “我知道，但是那些人更是知道！”黑尔德兰会长的情绪骤然爆发，双眼闪烁着骇人的怒火，喉咙里面像是含着一块火炭，迸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像是火星一样灼热。 “德本?巴斯滕已经死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药剂师，即使是放在帝都，也称得上是个大人物！没人敢在帝都冒犯我们，一位宗师级药剂师，可以让豪门鼎族俯首，让众多商会巴结，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已经失去控制的城市，我们很可能会死的毫无价值，就像德本?巴斯滕一样！” 艾弗里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黑尔德兰会长现在的情绪很不正常。由于接触时间还短，他其实并不是很了解这位药剂师公会分会长的性格，只是感觉此人做事沉稳老练，名声也很好，没有很多大人物身上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 这就是艾弗里选择帮助黑尔德兰会长，而非德本?巴斯滕冲击宗师天堑的最主要的理由。 黑尔德兰会长不是畏惧死亡，在蒙面刺客的包围下，他依然保持着身为宗师级药剂师的从容气度。但是他畏惧自己死的毫无价值，尤其是已经跨过宗师天堑，更加广阔的奥秘天地即将在眼前展开的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成为权力争夺阴谋的牺牲品。 然而他现在想要悄然离开，已经为时太晚。 如果药剂师公会的成员没有被袭击者屠杀一空，如果德本?巴斯滕没有被刺杀，如果……哦，当然，如果不是遭到了死亡的威胁，黑尔德兰会长也不会打算悄悄离开就是。 没有熔金战士作为保护者，孤身一人的药剂师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学院派药剂师更是如此。黑尔德兰会长知道，哪怕荆棘花家族不愿意得罪他，允许他自行离开，在城外游荡肆虐的沙漠蛮族也会带来致命的威胁。黑尔德兰会长必须得到铁大师的帮助，一位导师级的护卫或许不够，但是能够拿出宗师级炼金药剂的铁大师，身后显然不止拥有一两位导师级护卫。 艾弗里确实考虑过抽身离去，所以他才会让龙?冯德里克帮他联系夜隼小队，想要取得考文垂附近的地理情报。然而就在刚才，遭到戴着恶魔面具的刺客偷袭，又目睹了药剂师公会成员被屠杀一空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帮助爱德曼男爵坚守到最后一刻。 除非考文垂内城被蛮族大军攻破，城卫军死伤殆尽，胜利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否则艾弗里绝对不会做出离开的打算！ 黑尔德兰会长的劝说注定不会得到理想的结果，不过艾弗里也不打算损害两人之间难得的同盟关系。“荆棘花家族出现了问题，导致德本宗师不幸身亡，但是请您放心，会长阁下，您的人身安全，由我来保证。”年轻的药剂师拍了拍胸膛，脸上浮现出略带骄傲的微笑，“那些刺客很棘手，维克托是位优秀的保护者，但是您看到了，他没法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刺客。” 黑尔德兰会长点头同意，不过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显然没有搞懂艾弗里这番自相矛盾的话是怎么回事。年轻的药剂师眨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打算向您介绍一位更加优秀的保护者，或许您听过她的名声，请你一定不要太过吃惊。” 黑尔德兰会长眯起双眼，“您真是一位擅长挑起别人好奇心的演说家，铁大师，难道这是一位让我们都不感到陌生的熔金战士吗？” “可以这样说。”艾弗里又一次露出了神秘而骄傲的微笑，“不过她前段时间受了一点伤，这两天还不方便现身保护，所以我们现在最好找到一处比这座高塔更安全的地方。” “是考文垂城主府？” “不，城主府和这里一样不安全，维罗妮卡夫人受伤中毒，辛哈里导师离奇失踪，那里一定被渗透得很厉害。”艾弗里朝着西面努了努嘴，“那些刺客确实很棘手，但是我很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胆量去外城墙，在沙漠蛮族大军和城卫军激烈交锋的战场上搞刺杀？”(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蛮族大军，卷土重来 天空中阴云密布，饱含水汽的云团压得很低，西方、北方和南方都被不祥的阴影所笼罩，只有考文垂正上方的天空还留下一片蔚蓝，像是带来了某种预兆。 帝国西境军事长官、考文垂城邦执政官、荆棘花家族掌权人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穿着一身轻型铠甲，站在外城西门的城墙上，双手抱胸，脚踏垛口，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注视着数万沙漠蛮族大军向城墙潮涌而来。 在爱德曼男爵周围是四百名最精锐的城卫军战士，身穿银色铠甲和白色披风，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把备弹充足的气动步枪。身着深黑色制服的治安官和服饰完全不统一的冒险者队伍与其他城卫军战士混编，基本上每五十米城墙就分配了三十名守卫者。 更多的部队在城墙后方集结，在空旷处形成了十多个千人方阵。有“荆棘利刺”之称的执政官私人卫队作为总预备队严阵以待，这些强悍的熔金战士装备着式样统一的长剑和盾牌，头盔上的护面甲已经放下，远远看去，宛如一群散发着森然寒意的钢铁雕像。 梅林?艾弗里没有和黑尔德兰会长呆在一起，而是身穿一套治安官制服，站在了城墙上面，在他身边是同样打扮的维克托头领。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根雕刻精美古朴的炼金窥镜，观察着数百米外逐渐逼近的沙漠蛮族大军，更观察着混杂在人群之中的那些沉重笨拙、然而坚不可摧的重型攻城器械。 “那些野蛮人有个了不起的修造大师啊。”艾弗里的嘴里发出啧啧两声，“真该让那些学院导师看一看，他们制造出来的花哨玩意，可远远比不上这些野蛮人制造的简陋器械呢。” “帝国已经太久没有打一场真正的战争了。”维克托头领同样举着窥镜，看到的东西却和艾弗里有些不同，“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有能力剿灭……自由战士，却始终没有赶尽杀绝。他们在为帝国制造一批敌人，危害不大，还能锻炼士兵的作战能力，更可以让被压迫的底层人民发泄怒气，真是个残酷而有效的办法。” “放轻松些，维克托，事情很可能远远没有你想象之中那么复杂。”艾弗里放下炼金窥镜，面带不屑的撇了撇嘴，“帝国的底蕴极其强悍，三十七个城邦如果能够尽心竭力，凝聚起来的力量绝非我们所能够想象。但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现在只有半数城邦还勉强维持着对帝都的尊重，其余城邦——比如考文垂和明尼苏达，对来自帝都的命令早就阳奉阴违，甚至根本不屑一顾。” 维克托头领摸了摸下巴上刚硬的短胡茬，赞同的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让两人同时伏下身体。 蛮族大军已经推进到距离城墙三百多米的地方，像是一股黑暗的潮水，咆哮着，翻卷着，似乎可以一下子就吞没眼前脆弱的屏障。巨大无比的攻城塔正在轰隆轰隆的碾过战场，数千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拖拽推拉，让这座威力无穷的战争机械缓缓逼近考文垂的城墙。西侧城墙上四座射程最远的炼金弩炮已经纷纷开火，两米多长的弩枪不时带着刺耳的锐啸划空而过，或者在攻城塔上炸裂开一团火红色的光芒，或者射中地面部队，把十几名蛮族武士送进他们毕生渴望的永恒战场。 一阵凌乱的枪声响起，那是胆气不足的新兵在敌人还没进入射程就贸然开火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粗鲁咒骂声。 又是一阵震动，艾弗里在垛口后面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在额头正中贴上一片金属薄片，开始施展测金术。在测金术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数百架粗糙笨重的投石器排成三列，最中间的一架正在试投测距，把一颗桌面大小的不规则石块抛上半空，落下来的时候砸在城墙脚下，引发了另一阵剧烈的震动。 “看来除了修造大师之外，那些野蛮人还有一位长了脑子的指挥官。”艾弗里重新伏低身体，脸色凝重的对维克托头领说，“如果他们早就采用了这种战术进攻，我会怀疑考文垂为什么能够抵抗这么长时间。” “沙漠蛮族攻城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拥而上，彼此之间既没有战术目的，又缺乏配合，还经常因为一些原因可笑的摩擦展开一场混战。”一个开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艾弗里转过身去，看到龙?冯德里克那张娃娃脸正在笑眯眯的向他打着招呼，右臂佩戴着一枚征召臂章。 “铁大师，看来我的运气真好，又和您见面了。” 艾弗里可没感到运气很好，因为他对龙?冯德里克这个人有所怀疑。这位绰号利齿猫的年轻佣兵有张爱笑的娃娃脸，而且帮助艾弗里躲开过一次截杀，按说应该得到信任才对。然而艾弗里却始终都对他有一种莫名的警惕，维克托头领也认为此人不可信任。 那张爱笑的面具后面，是否藏着令人心悸的阴谋诡计呢？艾弗里没有证据，所以他只想躲开龙?冯德里克，还找了个让他去联系夜隼小队购买情报的借口。 这个借口实际上有些生硬，不过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揭穿。龙?冯德里克一去不回，艾弗里也没有找到冒险者公会追问他的下落。 利齿猫的出现有些出乎艾弗里的预料，不过他没有理由连打个招呼都拒绝掉，于是微笑着抬了抬胳膊。“确实很巧，冯德里克先生，你是这段城墙的守卫者？” “没错，还是个小队长呢。”冯德里克骄傲的指了指自己的臂章，上面果然带着一条醒目的金线。“铁大师，请您放心吧，有我在，那些蛮子连您的一根头发也碰不到。” 维克托头领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冷哼，然后低声说，“注意隐蔽，蛮族的攻城塔已经靠近了。” 比城墙高出十多米的巨型攻城塔确实已经靠近了，距离最多只有一百米。在这个距离看过去，蛮族攻城塔更显得是个庞然大物，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样，以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势头朝着城墙碾压过来。两座活动吊桥如同巨人的手臂，伴随着绞盘拉动的吱呀声，从塔顶缓缓降下、合拢，仿佛是要把考文垂的外城拥抱在怀中一样。 攻城塔的塔顶平台站满了蛮族弓箭手，这些魁梧的沙漠蛮族力气惊人，能够拉开两米长弓，射出的箭矢威力很大，射程也和气动步枪相差无几。攻城塔逼近之后，双方远程武器的交锋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气动步枪开火的爆鸣声和蛮族强弓射箭的飕飕声交错在一起，混合着伤者的呻吟咒骂、指挥官的发号施令和战士们的呐喊助威，汇成一首骇人的战场奏鸣曲，在考文垂外城上空回荡。 无数攀城钩索扔上城头，到处都是铁钩勾进垛口缝隙的咔哒声。维克托头领拔出一把利齿短剑，另一只手拿着一面皮盾，走到守卫者的最前列，“铁大师，”他头也不回的叫喊着，“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让弟兄们护着您先撤下去。” “我知道，不过那些蛮子真有让我撤下去的本事吗？”艾弗里哈哈大笑起来，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龙?冯德里克的表情。利齿猫一副见惯生死的坦然神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磨着自己的长剑和匕首，眼看着敌人开始攀爬城墙，他才把油石塞回怀里，朝着双手分别吐了一口唾沫。 “呸、呸、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与城卫军严守纪律的模样不同，绝大多数征召而来的冒险者都带着藐视生死的痞子气息，他们摩擦着双手，然后抽出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武器，向着快要爬上城墙的蛮族武士冲了上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与上次的试探性进攻不同，这一次蛮族拿出了好几个主力团队，爬上城头的蛮族武士装备精良、战法凶狠、不畏死亡，给予守卫者以极大的压力。 更加麻烦的是，蛮族还派出了一批实力强大的精锐武士，混杂在攀城部队里面，一下子就把城卫军逼得连连后退，纪律较差的冒险者更是溃不成军。 艾弗里所在的这段城墙就遇上了这么两位精锐武士。其中一个身材不高，的上身满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刺青，挥动两把短战斧的动作凶狠厉烈，简直就像是一团血肉龙卷风，毫不费力的在城卫军的阵列里面大肆屠杀。另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肌肉健硕，手里的粗大石柱令人望而生畏，抡动起来无坚不摧。 一名全副武装的守护骑士试图阻止高大武士的脚步，双手举着一面厚如门板的塔盾顶了上去。结果被高大武士随意挥动石柱，连人带盾都被打下城墙。守护骑士的惨叫声一路飙升，直到令人牙酸的可怕撞击声传来，才终结了这次死亡单程飞行。 两名精锐武士在守城部队的阵列里左冲右突，造成的混乱比人员的伤亡更加严重，短战斧和石柱编织出带来死亡的可怕咒语，血肉横飞的场面足以吓破懦夫的胆子，让最英勇的士兵踌躇不前。 直到维克托头领和龙?冯德里克并肩冲上去，才阻止了这两名精锐武士继续屠杀。(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激战城头，巨塔逞威 自有记忆以来，龙?冯德里克从未和人并肩作战过。 行走在光明之中，他是考文垂冒险者公会最优秀的斥候和向导，绑在腰间的短匕首除了削削水果皮，就是切割香喷喷的烤肉，从来没有用来对付敌人；去掉伪装之后，他是活跃在阴影里的刺客，带笑的娃娃脸只是让人放松警惕的面具，短匕首每次刺出都在目标的身后，换来的是惊惧悔恨的扭曲表情，和即将消逝的卑微生命。 这是第一次，龙?冯德里克挥舞着短匕首，和维克托头领并肩作战，拦截下两名沙漠蛮族的精锐武士。刚刚交手，龙?冯德里克就感到了来自对手的强大压力，精锐武士的两把短战斧交错挥舞，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留下的缝隙连鸟儿都无法逃脱，配上那张凶厉骇人的面孔，确实能够让胆气不足的士兵双臂发软。 作为夜隼小队的首席面具刺客，龙?冯德里克很少与对手进行正面交锋，这次的体验让他颇为惊喜。说起来面前这位蛮族武士的实力不算太高，龙?冯德里克至少刺杀成功过一打更强的目标，然而交手的结果却是利齿猫被全面压制，短匕首和短战斧的每次交锋都让他手腕震颤，勉强的几次突刺也都淹没在蛮族武士越来越疯狂的狂野攻势之下。 另一方面，维克托头领也在高大蛮族武士的猛攻之下步步后退。维克托头领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铁青色，肌肉在钢铁之躯的强化下能够发挥出平时五倍以上的力量，脚下像是踩着滑溜溜的油脂块，忽前忽后的展开游斗。他手中的两把锯齿短剑忽上忽下，从多个角度撕扯着蛮族武士的身体，在对方的双腿、肋下和手臂上陆续留下了沁血的伤痕。 不过即使是经过熔金术技能的增强，双方的身体条件还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石柱的每次挥击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猛烈气流，维克托头领在一次后退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下，肩膀被石柱擦到，立刻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维克托，利齿猫，后退。”艾弗里的声音清晰的在两人耳畔响起，维克托头领毫不犹豫的遵命而行，龙?冯德里克则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短匕首朝着蛮族武士的胸口投掷过去。 蛮族武士的反应非常迅速，右手的短战斧转了半圈，像是一面小盾牌一样横在胸前；左手的短战斧维持攻势，向前猛劈，斧刃凶狠的咬入空气——在上一秒钟，那里还是龙?冯德里克的脑袋。 龙?冯德里克向后退了两步，右手手腕一抖，柄部拴着细钢丝的短匕首划了一个圈子，犹如轻盈的鸟儿一样飞了回来，顺便切开了一名挡在途中的蛮族武士的喉咙。他原本以为自己明白了艾弗里的打算，让普通士兵用生命来消耗蛮族精锐武士的体力，换取两名得力手下的喘息机会，怎么考虑都是很正确的打算，但是当他后退之后，感觉到自己踏入一片清凉的空气之中，全身的疲惫和手腕的酸痛都在迅速缓解，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稍早后退的维克托头领活动了一下双臂，肩头的骨裂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愈合如初，消耗的体力也补充完毕。眼看着没了对手的两名蛮族精锐武士又开始冲击普通士兵的阵列，他发出一声呐喊，再次向前冲锋。 龙?冯德里克叹了口气，他始终还是不能适应正面交锋的打法，“来配合一下吧，维克托大人。”他一面说，一面像是头狸猫一样窜了出去，短匕首反握，锋刃隐藏在手臂后面，看上去像是手无寸铁一样。“帮忙引开那两个蛮子的注意力！” 维克托头领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吸引两名蛮族精锐武士的注意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能会让他在几秒钟之内陷入绝境。不过考虑到艾弗里为这次战争做出的准备，这位前自由战士横下心来，纵身一跃，两把锯齿短剑刺向高大蛮族武士的后背。 高大的蛮族武士看上去举止笨拙，实际上反应速度却快得惊人。剑刃距离他的后背还有半米左右，他就猛然转过身来，随之转过来的还有那根沾满脑浆鲜血的粗大石柱。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放慢了速度，一股冰冷的气息吹入维克托头领的心底，散入他的手脚和身躯。前自由战士竭尽所能弯下腰去，目送石柱以令人痛苦的缓慢速度从背后掠过，然后双手一抖，其中一把锯齿短剑飞射而出，划破高大武士的肋下，另一把锯齿短剑射向正在与几名城卫军军官激烈战斗的双斧武士。 双斧武士把短战斧挥舞得活像是一团旋风，锯齿短剑发出铿锵一声，被远远砸开。维克托头领可没有在短剑的剑柄拴上细钢丝，两把短剑脱手，意味着他暂时被解除了武装。看到这一幕，双斧武士立刻放弃眼前的对手，踢开一名军官，冲过来打算和高大武士前后夹击，然而他的脚步刚刚跨出，身体就猛然震颤了一下，脸上流露出骇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鲜血骤然从后背喷射而出，双斧武士打了个趔趄，强撑着还想站稳脚步，追上来的几名城卫军士兵刀剑齐出，把他砍倒在血泊之间。高大武士发出一声咆哮，咒骂着冲向人群，石柱猛砸猛打。士兵们像是炸了窝的鸡崽子一样四散奔逃，两名城卫军士兵被拦腰击中，像是捆好的稻草一样飞上半空，还没落地就丧了命；一位高阶熔金战士施展钢铁之躯，试图阻止发了疯的高大武士，结果被当头一击，双臂、头颅连同胸膛一起，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维克托头领摇了摇还有些眩晕的脑袋，爬起身来打算追上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挡住发了疯的高大武士，但是他知道如果让那家伙继续冲杀，很可能会威胁到艾弗里的安全。然而维克托头领还没有迈出步子，就看到高大武士的脖颈浮现出一道红线，紧接着红线迅速延伸，在脖颈上绕了一圈。 高大武士昂起头来，似乎准备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咆哮，然而他的头颅抬起的角度有些怪异。下一瞬间，那颗巨大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下去，创口犹如刀切一样整整齐齐。 蛮族武士无头的巨大身躯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了下去，鲜血这才猛烈喷射，洒了周围那些城卫军战士满头满脸。 两名蛮族精锐武士的败亡，吹响了这段城墙上进攻者败亡的序曲。在维克托头领的率领下，城卫军士兵和被征召的冒险者打出一个反击的高潮，把冲上城头的蛮族武士牢牢困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龙?冯德里克像是个幽灵，不时在战场的这边或者那边闪现，每次都带走几名蛮族武士的生命。 蛮族武士以擅长单打独斗著称，列阵战斗的配合始终是个弱点。在狭小的范围里，他们强大的个人战斗力难以得到充分发挥，又有维克托和龙?冯德里克这两个足以迅速击败普通蛮族武士的强者，很快就败下阵来。 然而沙漠蛮族确实都是倔强不屈的战士，虽然只剩下不足守军十分之一的人数，却没有动摇和投降的意图，每个蛮族武士都沉默着战斗，只有重伤或者垂死的时候才会发出惨叫。他们的顽强让城头战火始终延烧，三分之二的守军和蛮族武士纠缠在一起，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够有机会拿起气动步枪，朝着渐渐逼近的攻城塔泼洒出致命的弹雨。 推拉攻城塔的蛮族成为气动步枪射手的主要目标，虽然有盾牌和萨满巫术作为保护，但是他们所遭到的打击依然十分沉重。攻城塔朝着城墙移动了两百五十米，鲜血和死尸就铺满了两百五十米的路途，每个蛮族武士倒下去，总会有更多的人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接替死伤者的位置，继续推拉着攻城塔持续前进。 尽管城墙守卫者尽力战斗，但是沙漠蛮族还是完成了预定的战斗目标。在攀上城头的蛮族武士被消灭之前，攻城塔的活动吊桥轰然落下，数百名摩拳擦掌的蛮族武士随后一拥而上，与城头守军展开了激烈搏杀。 两座活动吊桥，就是两条把蛮族武士源源不断送上城头的通道。考虑到守军与蛮族大军之间存在十多倍的人数差距，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征兆。急促的号角声响起，爱德曼男爵开始调兵遣将，一队队养精蓄锐的生力军被他投入战场，连荆棘之刺也出动参战，硬是把蛮族武士挡在狭窄的活动吊桥上面。 活动吊桥不过两三米宽，防守起来当然比几百上千米的城墙要容易得多，不过守卫者的压力也格外巨大。蛮族武士的配合能力很差，但是个人战斗力惊人，冲击吊桥口的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哪怕是高阶熔金战士也难以匹敌。 爱德曼男爵调动了近半数的荆棘之刺，才勉强抵挡住蛮族武士接连不断的冲击，重新稳固战线。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守卫者可以高枕无忧，荆棘之刺与蛮族精锐武士进行着激烈而血腥的搏杀，每一刻都有生命逝去，短短几分钟之内，接连有三位导师级熔金战士阵亡，受伤者则是三倍以上。 除了活动吊桥之外，攻城塔的顶层还在一刻不停的倾泻着箭矢，由于拥有十多米的高度优势，站在塔顶的蛮族射手可以俯瞰整个城头战场，强弓射出的箭矢开始压制住气动步枪发射的铅弹，一点点积累起致命的优势。(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铁大师的超豪华护卫团 梅林?艾弗里躲在一处塔楼的废墟旁边，皱起眉头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感知敏锐的人经常能够拥有一种预感，对于僵持局面的变化趋势的预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艾弗里很不看好守城一方。攻城塔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爱德曼男爵已经竭力调拨、轮换部队，勉强维持着各条战线的稳固，然而只要固守活动吊桥的荆棘之刺损失殆尽，蛮族大军就不可避免的会冲上城头，以恐怖的人数优势淹没守卫者的所有抵抗。 这是艾弗里竭力想要避免的结局，如果现在他还想有所隐藏的话，恐怕考文垂城邦的所有努力和英雄行为，都将湮灭在沙漠蛮族的血腥洗劫之下。 “只能冒点风险了……”艾弗里一面思考着，一面低下头，耳畔响起一声撕裂空气的锐响，一支来自蛮族强弓手的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顶掠过，箭头深深扎入塔楼废墟的墙壁之中。 号角声再度响起，一队治安官出现在城头，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两个封口的陶土罐子。他们的脚下踩着青绿色的光环，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显然是有位导师级的迅行者在施展熔金术技能。一路上的守城队伍竭力为他们维持靠近攻城塔的通道，城头的蛮族武士也不惜牺牲的拼命突击，试图拦截住这支看上去就很危险的队伍。 一名浑身浴血的蛮族精锐武士突破了守军的防线，弯刀左右挥舞，把缺口扩得更大一些。几名蛮族武士随后跟上，护卫在精锐武士的左右，为他挡住四面八方砍劈过来的刀剑。攻城塔顶端的蛮族射手也在集火支援，在守军头上下起一阵又一阵致命的箭雨。 精锐武士终于挡住了那群抱着罐子的治安官，付出了右臂被砍断的沉重代价，和他一起突破防线的蛮族武士也全都送了命。三名治安官放下罐子，拔出长剑迎了上去，他们在精锐武士的身上留下了三道可怖的伤痕，然后统统躺在了城头上，从伤口里面流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地面。 第四个治安官咒骂一声，把手里的罐子扔向蛮族武士。弯刀从左至右闪过一道凌厉的弧光，罐子像是个熟透的蜜瓜一样凌空破裂，流淌而出的却不是果汁，而是某种散发着强烈气味的粘稠黑油。 “炽火胶……不，不对，是猛火油！”对于艾弗里来说，这东西不算陌生，因为很多学徒都会在最开始学习制造炽火胶的时候犯下错误，把应该是色泽红润、犹如蜜糖一样缓缓流淌的半透明液体，炼制成这种恶臭扑鼻的黑色油脂。 与炽火胶相比，猛火油燃烧的威力要小得多，不过同样难已扑灭。在两天前的交锋之中，城卫军的重型弩炮曾经把带有猛火油的弩枪射到攻城塔上面，造成了一些混乱和损失。以原木为主要材料的攻城塔确实涂抹了萨满巫师的防火药水，能够抵御普通火焰的烧灼，但是如果让这群治安官靠近的话，结果恐怕也只能是付之一炬。 这是一个守军反败为胜的机会，不过让一名蛮族精锐武士给破坏了。这名武士身负重伤，陷入重围，后退无路，必然会送掉性命，但是他却挺着胸膛，发出了一阵胜利的咆哮声，睁大眼睛轻蔑的看着把他团团包围的城卫军士兵。 “你们挡不住来自无垠荒漠的愤怒，穿铁衣服的肉虫！我在永恒战场看着你们统统去死！” 至少有十二支长矛在他的身体之中交汇，鲜血从精锐武士的嘴里涌出，他垂下双手，渐渐停止了呼吸，然而身躯却依然屹立不动，以至于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有人敢凑上去查看他的生死。 下一秒钟，无数石块从天而降，紧接着是三波箭雨，一波比一波更加凌厉绵密。执行纵火任务的治安官和保护他们的城卫军士兵全都丧了命，破裂的陶罐里面流淌出黏腻的黑油，和鲜血、泥土混合在一起，如同许多黑蛇一样在城墙上蜿蜒爬行。 “真是个糟糕的结果。”艾弗里躲在塔楼的废墟旁边，手指焦虑的敲击着地面。他所在的这段城墙暂时还算安全，有维克托头领和龙?冯德里克这两把利刃，蛮族武士尽管顽强抵抗，还是一个个倒了下去。 就在刚才，最后几名武士也被从城头击落，身体在城下摔成肉饼。守军稍微喘息了一下，就在号角的命令下纷纷行动起来，三分之一的城卫军和征召冒险者留守城头，其余部队分成两股，分别支援左右两方的战场。 在战线整体处于不利的情况下，这个小小的胜利显得微不足道。支援的队伍很快就陷入苦战，而且透过测金术视野，艾弗里还发现一支新的蛮族部队正在朝这段城墙涌来，每个人的肩头都扛着攀城钩索，还有用几根木杆绑成的长梯子。 时机稍纵即逝，如果继续犹豫下去的话，战线崩溃就迫在眉睫了。艾弗里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闭上眼睛调整精神力，找到了智慧之都的熟悉波动。 “撒图姆，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回答来的很迅速，是撒图姆导师略带沙哑的声音，“听到了，领主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按计划进行吧，荆棘花家族看来很难守住考文垂了。” “如您所愿。” 撒图姆做出回答之后不久，艾弗里感到身边掠过一阵微风，那是一股宛如岁月流逝一样的古老气息，一簇、两簇、三簇，纯白色的火焰在他身边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就连成一片火海。 目睹此景的许多人都忍不住惊叫起来，龙?冯德里克更是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维克托头领松了口气，把沾满鲜血的锯齿短剑插回剑鞘。“哎呀哎呀，总算是开始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一歇啦。” “这话什么意思，老维克托，铁大师在做什么？”龙?冯德里克笑嘻嘻的凑了上来，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虚伪，不过巧妙地借助角度和阴影掩饰住了。 维克托头领似乎没有注意到冯德里克的异常，双手抱在胸前，语气轻松的回答说，“没什么，只是调来了一些人手，小子，你该不会以为铁大师这么出色的药剂大师，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位追随者吧？” 还没达到导师水准的药剂师，能够拥有一位导师级熔金战士已经很了不起了。龙?冯德里克满心苦涩的想，心里对完成任务的把握又少了几分。 传送炼金阵的白光亮了很久，从中走出的身影远远超过了龙?冯德里克的想象，甚至连维克托头领都有些发愣。艾弗里一口气清空了自己所有市民积分，委托引导者魔像发布了临时雇佣任务，同时还让撒图姆在导师商铺发布了同样的任务，只不过面对的是那些没能获得市民身份的流浪拾荒者。 最后接受雇佣的市民和拾荒者数量，合计为三十五人，其中十二人达到了导师水准，另外二十三人也都拥有高阶巅峰的实力。单纯从熔金战士的实力上面看，已经超过了荆棘花家族所拥有的力量。 然而艾弗里没有就此收手，作为报酬的一部分，他拿出了一批导师级浓缩药剂，给那二十三位高阶巅峰的熔金战士创造了一个晋升的契机。能够被智慧之都选中之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算是很有天赋，服下浓缩药剂之后，结果令艾弗里喜出望外。 不仅增加了十九位导师级熔金战士，而且他还得到了这些人的感激和信任。假以时日，其中必然有人会乐意签下追随者契约。没有晋升的四位高阶巅峰表现更为激动，当时就全都表示希望成为梅林?艾弗里的追随者，只不过撒图姆暂时拒绝了他们。 一切都要看他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的表现了。 三十多位导师级熔金战士的加入，让僵持的战局迅速滑向不利于沙漠蛮族的局面。能够在智慧之都立足，这些熔金战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拥有几件上古文明的炼金物品，加上充足供应的高品质炼金药剂，激发出的战斗力相当可观。 尤其以一名身穿银钢铠甲、手持双手巨剑的高个子骑士和一尊活像是只油桶的怪异构装体表现出色，前者每次斩击都犹如天降雷电，伴随着他一声声威严呼喊的祈祷口号，把一个个蛮族武士都送向了永恒战场；后者制造出来的噪音是前者的二十倍，四只钢铁手臂犹如风车一样挥舞转动，每只手臂的末端都是一截炽热无比的光刃，切开蛮族武士的皮革护甲、肌肉和骨骼的时候，不比切开一块黄油更困难。 “鲜血，死亡，哭喊！我要的战斗，这才是！”油桶构装体大笑着冲入人群，光刃飞舞着，杀戮着，就像是一团龙卷风撕扯着许多孱弱不堪的树苗，“战栗啊，颤抖啊，跪拜啊，向焊割雷?格里弗斯大人！” “居然是虔诚骑士堂吉诃德和疯桶格里弗斯！”维克托头领的嘴里发出了低声惊叹，“这两位都是智慧之都相当有名的荣誉市民，雇佣他们的价格可不算低啊。” 龙?冯德里克听得一头雾水，而且由于维克托头领的话里带着一些含糊的词语，让他更是满心不解。“老维克托，你说这些人都是雇佣兵？别开玩笑了，考文垂……不，哪怕是帝国军事重镇铁堡，或者德卡萨斯城邦，都不可能找得到这么强大的雇佣兵。以他们的身手，担任骑士团首脑或者执政官的近身护卫首领都绰绰有余，怎么会去做雇佣兵呢？” “哦，你说得很对，冯德里克先生。” 艾弗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龙?冯德里克转过身去，有些意外的发现除了年轻的药剂师之外，还有个皮肤黝黑、宛如纯铁的野蛮壮汉，穿着一件未经鞣制的粗皮甲，双手拄着一把沉重的部落战斧，看上去居然和正在攻城的那些沙漠蛮族有些相似。 “送葬人坎佩尔！”维克托头领用近乎惊悚的语气脱口而出，让龙?冯德里克不禁打了个寒颤，“屠夫榜上排名前三的杀戮狂魔，铁大师，您怎么把他请过来了？” 这番话的意思颇有些冒犯，不过被称为送葬人坎佩尔的壮汉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艾弗里却露出了一个笑意不达眼底的微笑，若有所指的把目光转向了龙?冯德里克。 “坎佩尔阁下不是我的追随者，不会参加这次战争，我请他来只是为了对付有可能出现在战场上的……他的同行。”(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天降雷音，火焚巨塔 有那么一瞬间，龙?冯德里克想过逃跑。 逃走并不困难，虽然攻上这段城墙的蛮族部队已经被肃清，但是局面依然混乱不堪。石砌城墙因为鲜血的浸染变得湿滑无比，稍不小心就有滑倒的危险；被简单包扎的伤者躺在地上，等待着救护队的担架，呻吟声和哭泣声此起彼伏；失去了上司和战友的士兵满脸茫然的站在垛口旁边，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精疲力竭的冒险者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休息，彼此交换着劣质酒水和烟草。 在这么混乱的场面里，一个擅长潜行的小个子分分钟就会失去踪影，不管是什么送葬人还是处刑者，都不可能找到他的踪迹。 然而龙?冯德里克不甘心自己的任务就这么失败掉。这件事情必须冷静对待，没有证据的怀疑只是怀疑，但是这么溜走，就彻底暴露目的了。他一面告诫自己，一面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铁大师，您的意思是说，那些沙漠蛮族打算刺杀您？” “或许吧，毕竟我的出现打乱了一些人的计划，肯定有人会把我视为必须拔除的眼中钉。”艾弗里似笑非笑的回答说，然后移开目光，“先不说这些了，两位，请注意约束部队，告诉大家做好反击准备，那座攻城塔被大火点燃，就是反击开始的信号！” 龙?冯德里克紧张的眨了眨眼睛，“铁大师，您有办法烧掉蛮族攻城塔？可是要怎么做呢？蛮族把攻城塔守护得很严密，哪怕是您带来的护卫团精锐无比，也只能挡住源源不断出现的蛮族武士。” “我有办法，不过只能点燃而已，恐怕没办法直接烧光。”艾弗里轻描淡写的回答说，“先去做准备吧，估计再过五分钟，就能看到结果了。” 龙?冯德里克犹犹豫豫的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被铁大师怀疑，所以更不敢露出反对的口风。在考文垂，铁大师的名声已经达到了某个不可置疑、不可侵犯的高度，这是荆棘花家族的刻意放纵乃至极力鼓吹所致。冯德里克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爱德曼男爵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他不明白，这样做会让铁大师的个人声望凌驾于荆棘花家族之上，对考文垂城邦的执政权稳固十分不利吗？ 普通城卫军士兵和被征召的冒险者反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既然创造了一连串奇迹的铁大师有办法点燃蛮族攻城塔，他们当然士气大振，疲乏全消，连奔跑的脚步也更加有力了。维克托头领提高声音，发出一连串命令，把这段城墙上几百名士兵重新整合到一起，形成了一支相对有凝聚力的冲锋部队。 现在就看梅林?艾弗里怎么点燃蛮族攻城塔了。这位名声大振的铁大师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之中挺直身躯，屹立在塔楼废墟旁边，双手缓缓举起，仿佛捧着一件沉重而无形的东西。他的双眼闪闪发光，这不是阳光反射带来的错觉，因为战场上空早已阴云密布，仿佛天上的诸神不忍看到人间的血腥征战，闭上了尊贵无比的眼睛。 除了那位不明底细的送葬人坎佩尔——铁大师称他为阁下，这不能不让人联想起对炼金术宗师的尊称——利齿猫龙?冯德里克的个人实力在这段城墙守军之中首屈一指，比维克托头领强了不止一筹。但是由于他是被征召的冒险者，此前又没有展现出连蛮族精锐武士都能暗杀的实力，所以并没有得到与这份实力相对应的身份。 换句话说，龙?冯德里克不是指挥官，也不是军官，最多只能算是实力较强的高级士兵。战斗开始之后，他既没有权力反对来自军官的命令，也没有权力离开战场，只能跟随守军部队一起行动。 最开始的时候，龙?冯德里克还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因为这样可以很方便的接近梅林?艾弗里，无论是想办法取得信任，还是在这名天才药剂师的后腰窝捅进一把匕首，都必须尽快接触到铁大师才行。 但是很快，龙?冯德里克就开始后悔了。在维克托头领的发号施令下，队伍开始缓缓向前运动，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混战的中心列队挺进。然而艾弗里却没有跟随着部队前进，依然留在塔楼废墟旁边，双眼闪烁的光芒强度似乎每一秒钟都在提升。 “机会，还是陷阱？”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了龙?冯德里克的脑海。铁大师现在全神贯注于施展某个未知的熔金术技能，身边只有个头脑蠢笨的野蛮人守护，如果这时候潜行刺杀，得手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然而如果这是个诱人出手的陷阱就很糟糕了。龙?冯德里克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但是他更是个谨慎的人。铁大师全身都是秘密，再怎么重视也不过分。千面人和云雀都在此人面前栽了跟斗，龙?冯德里克不认为自己就有必然成功的把握。 如果没有十成把握，就不要出手刺杀。这是执行任务之前，龙?冯德里克得到的最严肃的告诫。铁大师不是必须死，他很有背景，也很有用，如果能够和他达成同盟协议或者至少是某种程度的默契，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很有帮助。 龙?冯德里克犹豫的时间很短暂，不过维克托头领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跟上队伍，小子，接下来还需要你的那把短匕首呢。打完了这场仗，我要为你向执政官阁下请功！” 听上去是一番充满热情和鼓励的话，然而龙?冯德里克心底却升起了古怪的感觉。陷阱的可能变小了，他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挪动脚步跟上奋勇前进的队伍。 梅林?艾弗里施展的只是个很普通的测金术，不过不是针对某个刺客的陷阱，而是确有必要。他的精神力冲击着贴在额头的金属薄片，精确的标记出蛮族攻城塔的位置，让盘旋在两千米高空的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可以很轻易的找到目标。 新生的飞翼战甲比过去更加容易操纵，速度和防御力都有很大提升。这是迦娜恩莱斯在高空盘旋的时候，心里闪现出来的愉快念头。她那件飞翼战甲的原型是一件从上古文明遗迹里面发掘出来的损坏物品，由布鲁弗莱学院修造系的几位导师仿造而成，名义上算是一件宗师级炼金物品，实际上处处都是瑕疵，说是准宗师级的炼金物品都属于恭维。 智慧之都复制的飞翼战甲完美再现了那件原型物品，看上去外表几乎相同，细节上处处都不一样。迦娜恩莱斯很清楚，以过去那件飞翼战甲的负重能力，不可能负担得起额外足足五十公斤的炽火胶。 两千米高空的空气非常纯净冷冽，脚下是厚重的阴云，头顶是宛如蓝水晶一样透彻明亮的天空。迦娜恩莱斯舒展身体，享受着阳光洒落全身的感觉，把前段时间所受的挫折和郁闷情绪全都发散出去，心灵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后，她听到了来自梅林?艾弗里的呼唤。 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体验。迦娜恩莱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无垠云海和碧蓝天空，但是当她闭上眼睛，不是眼前一片漆黑，而是一段处处破损的城墙，舍死忘生拼杀在一起的守城者和蛮族武士，一刻不停划空而过的箭矢和铅弹，以及数百米外那座坚固粗糙、险恶凶狠的蛮族攻城塔。 看来那就是目标了。 迦娜恩莱斯巧妙的调整着飞行角度，逐渐缩小了盘旋的半径。考文垂城邦能够容纳数万居民，算得上是一座边疆重镇，但是从两千米高空俯瞰，却比一张桌子大不了多少；数十米高的蛮族攻城塔更是像小孩子的玩具，蛮族武士和守城士兵如同两群拼杀在一起的蚂蚁。 从这个高度向下投掷，还要准确命中蛮族攻城塔，对于迦娜恩莱斯来说，是一件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加上还有厚重云层的阻隔，如果没有艾弗里提供的第二视野，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迦娜恩莱斯微笑起来，她就喜欢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高空掷下的重物会遭受风的干扰，或许一开始只会偏移几厘米，但是到了最后却能相差十几米乃至几十米。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问题。迦娜恩莱斯把艾弗里给她的计划抛到脑后，飞翼战甲稍稍收拢双翼，瞄准目标，开始一次惊心动魄的超长距离俯冲。 失重感撕扯着迦娜恩莱斯的内脏，令人窒息的气流迎面扑来，如果不是戴着特制风镜，恐怕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迦娜恩莱斯毫不在意的加速俯冲，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大地旋转着迎面扑来，吞噬了视野之中的一切。 在最后一刻，迦娜恩莱斯抽出黑色巨剑，向下一挥，斩断了系住装满炽火胶的木桶的绳索。黄褐色的木桶继续下坠，在蛮族攻城塔的顶层摔了个粉碎，随后一道足有数十米的火柱冲天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仿佛天上的诸神震怒，投下了毁灭一切的神罚之雷。 在宛如火山喷发一般的炼狱火海之中，迦娜恩莱斯冲天飞起，速度甚至比俯冲下来的时候更快。飞翼战甲在灼热气浪的猛烈冲击之下颤抖起来，抖得那么厉害，换成是原来那件瑕疵品，恐怕就会在空中直接解体了。黑翼死神保持着愉快的微笑，享受着从下方传来的惊呼、惨叫和咒骂，那是对她所创造的奇迹的最大褒美。 蛮族攻城塔烧成了高达百米的冲天烈焰，黑烟滚滚，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窒息。围绕在攻城塔周围的蛮族武士惊呼喊叫，乱成一团，有人想要用沙土扑灭火焰，有人哭喊着向外退开；呆在底层的攻城部队试图撤出已经变成烈火地狱的攻城塔，他们用水和尿打湿衣服，硬着头皮冲入火焰之中。然而炽火胶带来的火焰威力远远超出想象，沾到火舌的蛮族武士都立刻全身起火，仿佛他们的皮肉是油、骨骼是蜡，整个人在几秒钟之内就化成了一支尖叫扭动的火把，无论是倒地滚翻还是撕扯衣服，都会让火焰烧得更猛。 热浪迎面扑来，已经用不着继续朝着攻城塔冲锋了。黑尔德兰会长亲手调制的炽火胶威力超乎想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整座攻城塔点燃，塔顶的蛮族射手没了退路，宁可跳下去摔死，也不愿意在烈火的炙烤下无望的挣扎。 对于沙漠蛮族和帝国来说，这都是从未有过的攻击方式。蛮族虽然拥有一支以大鹏和秃鹫为主的空中部队，不过更多是用于侦查警戒，或者与帝国一方的飞翼部队展开空中交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死神会从头顶降下，顷刻之间将到手的胜利摧毁。 “呜喝啦！”远远看到这一切的蛮族头人破口大骂起来，把已经举到嘴边的酒杯摔在地上，“叫萨满来，叫大巫师来！”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吼声震撼着四周的空气，犹如雷鸣一样响亮，“把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俺要看到黑巫术淹没这道该死的城墙，俺要看到那些守卫者统统丧命！”(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萨满出阵，巫术笼城 和他那些肌肉健硕、身材魁梧的族人不同，大巫师忒纳迪尔瘦骨嶙峋、皮肤黝黑，活像是只披着狼皮斗篷的风干猴子。他的脸显得尤其可怕，肌肉和皮肤仿佛都融进了骨头里面，深深凹陷的眼窝中间是两簇火焰，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除了尊贵无比的蛮族头人，没有那个部落领袖敢于冒犯大巫师的威严。忒纳迪尔坐在一张桌子改造的祭台上，由十二位蛮族武士抬着，从一顶巨大而肮脏的帐篷里面走了出来。祭台上杂乱无章的铺着织锦、丝绸和彩色壁毯，还有腐烂、半腐烂和新鲜的祭品，看上去宛如一个巨大的垃圾堆，连燃烧的松骨香都压不下那股子散发出来的浑浊恶臭。 不过对于沙漠蛮族来说，浑浊臭味越重，代表那位萨满巫师的力量越大，丝绸织物越多，代表那位萨满巫师越受天神的宠爱。腐烂的祭品代表了天神汲取食物之中的力量，留下来的残渣对于凡人都是难得的瑰宝，可以让他们的灵魂来到伟大天神的永恒战场。 其他传言暂且不论，最后这一点倒是真的。 一百多位萨满巫师跟随在大巫师的身后徒步行走，他们之中有些是忒纳迪尔的弟子，有些是来自各大部落的巫医长者，还有些是独自居住在荒漠之中的先知。每位萨满巫师都竭尽所能的展现出自己的枯瘦躯体和诡异面容，嘴里含糊不清的诵念着咒语，不时有人高举骨杖，爆发出一阵介于哭嚎和呐喊之间的声音。 这支酷似群魔乱舞的队伍来到战场之中，在距离考文垂外城墙三百多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射程最远的气动步枪也难以在这个距离上造成威胁，能够起到作用的几台重型弩炮已经在激战之中全数损毁，一群城卫军士兵围着弩炮的残骸乱成一团，敲敲打打，只有天上的诸神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把弩炮修好。 攻上城头的蛮族武士已经被清理干净，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停下手来的守卫者喘着粗气，拄着刀剑，把或是漠然、或是仇恨、或是惶恐的目光投向城外，关注着那些萨满巫师的一举一动。 忒纳迪尔很享受这种被无数目光注视的感觉，刻意让祭台在蛮族武士们的肩头多停留了几分钟，才敲了敲扶手，示意他们放下祭台。 “就是这道土墙，挡住了伟大的征服者，西方的统帅，天神之子，屠龙者，沙漠诸部落共主，蛮兽王旗的主宰者——阿拉汉头人的脚步？” 这串长长的头衔被大巫师一口气背着说出来，震撼得那些连跟着重复一遍都做不到的蛮族武士纷纷低下头去。 “真是耻辱，你们的勇气呢？你们的力量呢？武士的刀剑和战斧拿不下这道脆弱的土墙吗？那好吧，就让天神的意志借助我的双手展现，为伟大的阿拉汉头人铺平一条血腥的征服之路吧！” 梅林?艾弗里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在测金术的视野之中，难以形容的庞大力量开始在城外聚集，每一秒钟都变得更加强大可怖。这股力量的属性驳杂不纯，哪怕是熔金术大宗师也难以将其控制住，但是蛮族大巫师显然根本没打算控制，他的唯一打算，就是制造一场可怕的能量风暴，把整个考文垂城邦从这块土地上直接抹掉。 “如此粗糙和鲁莽的运用手段……看上去真是伤了眼睛。”同样被这股力量所震惊的黑尔德兰会长走上城墙，和艾弗里并肩而立。“铁大师，您怎么看？” “简单粗暴，但是非常有效。”艾弗里语气平静的回答，然后转过身，朝着城墙下面走去。那些来自智慧之都的雇佣兵也开始撤退，只有“疯桶”焊割雷还在乱冲乱撞，把身体在城垛上磕得当当响，活像是自律逻辑出了问题。 黑尔德兰会长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快步追了上去，“铁大师，您不想个办法吗？如果让那群蛮子把这股能量风暴扔到我们头上，这座城邦可就保不住了。” 艾弗里的脚步停下了，但是并非被黑尔德兰会长的说辞打动，只是为了表达出对老药剂师的尊敬和礼貌。“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会长阁下，您是药剂师，我也是，我们都没有正面对抗一位大宗师级的萨满巫师的能力，更没有办法解决由上百位萨满巫师共同凝聚的能量风暴。这是爱德曼男爵应该考虑的问题。” “如果我们都束手无策，他能怎么办？” “他有考文垂，这座在帝国西疆屹立了数百年的城邦。”艾弗里垂下目光，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会长阁下，您太紧张了，如果连萨满巫师的这点手段都应付不了，荆棘花家族早就在几百年前就覆灭了。” 天色黑了下来，不是长夜将至，而是那股可怕的能量风暴已经笼罩在考文垂的上空。各种难以名状的色彩聚集在一起，把天空变成一片混沌，雷声隆隆、闪电乱舞、黑烟滚滚；天气变得非常怪异，时而寒风刺骨，时而闷热潮湿；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一切，吹落旗帜，扬起尘沙，带来令人窒息的腥臭气息，呼啸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正在狂欢。 这幅场景实在令人骇异，许多守城的士兵都露出了畏缩的神情，火焚攻城塔提升的士气已经荡然无存。如果没有军官们厉声呼喊、严加约束，恐怕已经出现逃兵了。 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心生寒意。3号哨塔是在蛮族大军的两轮攻势之下唯一一座保存较好的防御建筑，一名小个子军官倚着创痕累累的窗口，一面擦拭着头盔，一面抬起双眼望着天空。 “无论执政官阁下想要做什么，他最好快点。”小个子军官嘟哝着，把头盔端端正正戴回头上，“如果不快点驱散笼罩在脑袋上面的那层该死的乌云，恐怕军心就要乱了。” 能量风暴越来越低，闪烁着电光的黑色云团虽然距离地面还远，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快要压到最高的建筑物顶层了。回到城墙下面的艾弗里抬头仰望，神色虽然平静，但是暗地已经做好了呼唤智慧之都接应的准备。唯一让他有些犹豫的是，如果能量风暴真的要毁灭考文垂，那么他是不是该把黑尔德兰会长一起带往智慧之都？ 好在荆棘花家族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内城西侧的高塔顶端射出，犹如刺向苍穹的光之长矛。紧接着北侧、东侧和南侧高塔塔顶也先后射出光芒，四道光芒在空中汇聚，炸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光罩，把整座考文垂城邦都遮挡在光罩之中。 “考文垂城邦的烽火守护，久闻盛名了。”黑尔德兰会长嘴里喃喃自语，“三十年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考文垂启动过烽火守护，哪怕十五年前那次遭到蛮族偷袭，外城差点被冲破也没有见到。” “烽火守护属于秩序之光的一个变种应用，每座烽火之塔都需要三名熔金术导师操作，消耗非常巨大，而且对于地面部队几乎没有什么效果。”龙?冯德里克不知何时从城墙上溜了下来，笑嘻嘻的凑到艾弗里身边，“铁大师，以您的眼光判断，考文垂的烽火守护能不能挡得住蛮族大巫师施展的混沌风暴？”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秩序和混乱本身并没有强弱之分，属性截然不同的两种规则碰撞在一起，唯一的结果就是力强者胜。艾弗里隐约感觉到能量风暴的威力远在烽火守护之上，然而蛮族大巫师无法精确控制这股可怕的力量，只能任凭黑色云团朝着四面八方辐射毁灭的气息，看上去威势赫赫，实际上却白白浪费了绝大多数的能量。 “……挡得住。” 龙?冯德里克等了好久，才从艾弗里嘴里听到了答案，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狗腿表情，正准备想方设法的吹捧一下艾弗里说出来的理由——不管那个理由是不是可笑，然而却没有听到任何下文。 说出短短三个字的答案之后，艾弗里就大步离开了，留给龙?冯德里克的只是一个背影。 龙?冯德里克有心跟上去，继续寻找套近乎或者捅刀子的机会。但是他刚刚抬脚，就感觉额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抬起眼来，才发现那个绰号“送葬人”的野蛮武士没有离开，双手抱胸，一张漠无表情的黝黑面孔对着自己。颇有蛮族特色的黑色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然而龙?冯德里克却清楚的读到了眼神之中的警告。 “再向前一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利齿猫不怕强敌，但是拒绝朝着不明底细的对手挥爪子。龙?冯德里克勉强自己笑了笑，同时后撤一步，把双手举到身前，摆出夸张的示弱姿态。 “抱歉，阁下，我无意冒犯。” 送葬人坎佩尔沉默以对，就像是根本没有舌头一样。面对这个犹如岩石一样沉默而顽固的野蛮武士，龙?冯德里克充满亲和力的微笑和仿佛涂了蜜的舌头都派不上用场，直到梅林?艾弗里的背影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他都没有找到追上去的机会。 “看来……计划又要失败了呢。”龙?冯德里克有些沮丧的想着，不过当他偶尔抬起头来，看到笼罩在考文垂上空的那片混沌风暴的时候，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似乎计划失败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旦成功的话，才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糟糕结果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战局重挫，蛮族败退（上） 混沌风暴和烽火守护碰触的瞬间，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响，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爆炸。 整个世界时而光芒耀眼，时而黑幕沉沉，转眼又能看到血红色的闪电切开乌云，在头顶的天空之中汩汩泣血。 亘古未见的狂野飓风一阵紧似一阵，横扫城墙上的一切，一些没有绑紧的军需物资被吹得到处翻滚，连沉重的压缩气罐都被狂风掀翻，沿着城墙叮叮当当的滚了下去。滂沱大雨随后倾盆而下，宛如天上有一条大河决口，雨势之猛烈，以至于半步之外就看不到任何东西。 城墙上的守军抵挡不住如此猛恶的暴风雨，只好纷纷后撤，到哨塔和营房里面躲避。如果此时沙漠蛮族能够组织一次进攻，那么拿下考文垂外城墙恐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蛮族所遭遇的麻烦更大，大雨不仅仅让考文垂守军饱受其苦，更让荒野里面安营扎寨的蛮族大军叫苦不迭。眨眼之间，积水就淹没了小腿，正在准备进攻的蛮族大军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只能咬着牙，肩并着肩站在积水之中。他们一面抱怨和咒骂，一面竭尽所能的蜷缩起身躯，等待着撤回营地的命令。 进攻已经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没有人能够在这片混沌的天地之中找到方向，盲目出击的结果，只能让部队秩序混乱，自相残杀，最后七零八落。蛮族大军的统帅阿拉汉头人是位久经战阵的军事领袖，他当然不会拒绝承认失败，让他没有下达撤退命令的是另一件事情。 以大巫师忒纳迪尔为首，足足上百位萨满巫师跪在冰冷刺骨的积水之中，他们一个个身体绷得活像是拉紧的弓弦，全身颤抖，手臂上和额头上绽露青筋，圆睁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仿佛正在竭尽全力和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抗争。 如果阿拉汉头人能够拥有一双看透雨雾、城墙和无视距离的神奇眼睛，那么他将会惊讶的发现，在考文垂内城的四座高塔上面，正在发生和眼前这一幕无比相像的事情。荆棘花家族实力最强的熔金战士——也就是号称十九雄杰的十九位导师分成了四组，每组率领十名高阶熔金战士镇守一座高塔。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把双手按在高塔顶层的晶莹水晶球上，一个个全身颤抖，正在调用全部力量抵抗来自天空的沉重压力。 换句话说，沙漠蛮族的一百多位萨满巫师正在和荆棘花家族最精锐的熔金战士进行一场奇特的较量，双方较量的战场就是在天空之中猛烈碰撞的混沌风暴和烽火守护。 包括大巫师忒纳迪尔在内，没有人知道较量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们只能全力以赴，拼命压榨出身体之中最后一丝力量，然后凝聚起来散入天空。最弱小的那些萨满巫师已经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倒在积水里面。阿拉汉头人命令部下马上救起昏倒的巫师，然而当那些萨满巫师被抬到营地之后，才发现他们早就没了呼吸。 十九位导师加上四十名高阶熔金战士，已经是荆棘花家族竭尽所能拿出的最强力量了，但是与城外的上百位萨满巫师相比，还是存在明显差距。只是由于考文垂内城高塔的水晶球能够极大增幅精神力，勉强把双方的实力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僵持一段时间之后——比那些萨满巫师断气稍晚，高阶熔金战士之中也开始出现了死者。最开始是一名脸上长着雀斑的青年露出惊恐的神情，很显然他本应前途无量，因为年纪轻轻就成为高阶，几乎意味着他必然能够突破成为导师的瓶颈，但是现在，经验和积累不足却成为一个致命的弱点。 青年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第一个牺牲者，他原本对荆棘花的荣耀抱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然而面对死亡，他却发现自己的心灵依然存在漏洞。 “救救我，我不想死……”青年虚弱的声音溢出唇角，然而周围根本没有人能够伸出援手。他想要撤出自己的精神力，哪怕导致全面溃败也顾不上了。这个懦夫的行为成为了青年为自己敲响的丧钟。 随着青年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像是木桩一样仰天栽倒，内城西塔塔顶射出的璀璨光芒黯淡了不易察觉的一丝。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征兆，萨满巫师的人数远远超过维持烽火守护的熔金战士，一旦屏障崩溃，覆盖而下的混沌风暴至少可以毁掉大半个考文垂。 这一丝变化很不起眼，除了得到消息的爱德曼男爵之外，就只有始终关注烽火守护的梅林?艾弗里有所发现了。 “情况似乎不太妙……”看到北塔的光芒也略微黯淡之后，艾弗里挠了挠鬓角的头发，语气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黑尔德兰会长，我想我不得不收回刚才的判断了。这样僵持下去，荆棘花很可能会输掉。” 黑尔德兰会长脸上没有了最开始的焦虑，说实在的，任何人在身边围绕着数十名导师级强者守护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焦虑的感觉。 “荆棘花或许会输。”老药剂师点头同意说，“但是只要您不放弃这里，考文垂就不会陷落在沙漠蛮族手中。” 艾弗里的脸色却依旧凝重，“烽火守护可是荆棘花家族最重要的底牌，没那么简单向一批外人开放。” “确实不会，但是在尝到苦头之后，面临着城邦陷落乃至毁灭的危险，执政官阁下会说服家族里那些顽固分子的。”黑尔德兰会长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流露出苦涩的情绪，“只可惜这些白白死去的优秀人才了，如果荆棘花家族能够给予您更多信任，他们原本一个都不会死。” 两人说话的地方就在城主府门前的广场旁边，三十多位来自智慧之都的雇佣武士分散在周围，或者休息，或者走进还未停业的店铺，或者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四周环境。智慧之都的市民和拾荒者全都来自不同的国度，甚至是不同的世界，考文垂的风土人情让他们耳目一新，一些特产材料也让他们很感兴趣。 荆棘花家族婉言谢绝了这批高端战力进驻城主府，更拒绝他们登上高塔协同作战。虽然爱德曼男爵与梅林?艾弗里私交很好，但是在家族内几位长者口径一致反对的时候，这位掌权人也不得不叹息摇头，向艾弗里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和更多的歉意。 西塔塔顶射出的光芒突然猛烈摇撼了一下，随后闪烁几次，亮度明显黯淡许多。艾弗里抬起头，双眼闪烁出测金术所特有的光芒，随后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有个大人物倒下了，好像是荆棘花十九雄杰之一。”他对黑尔德兰会长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反对外人提供帮助最为激烈的那个人的儿子，不知道那位长老会不会很后悔？” 有点幸灾乐祸情绪的艾弗里并不知道，反对荆棘花接受外人帮助的家族长老已经没有什么后悔的可能了。作为没有列入十九雄杰的导师级熔金战士，这位长老是西塔的轮换者之一，原本在几分钟之前就该登上高塔，替下精神力近乎枯竭的儿子。 然而这位长老却始终没有出现，另外几名轮换者也突然失去了踪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得不到轮换，四座高塔的守护者逐渐支撑不住，先后有三位导师和十多位高阶熔金战士倒了下去，剩下的人也都摇摇欲坠，原本坚毅的面容渐渐染上了绝望之色。 脸色铁青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推开还在絮絮不休的几名家族长者，怒气冲冲走出城主府议事大厅，他要去集合城卫军的高阶熔金战士，弥补烽火高塔守护者的缺口。一想到这些顽固愚蠢的长者们联起手来，拒绝了铁大师伸出的友谊之手，荆棘花男爵就感到怒火中烧。 “必要的时候，我要带着他们统统低头，请求铁大师伸出援手。” 低头恳求的滋味当然不会好受，但是想到那些长者扭曲挣扎的面孔，爱德曼男爵就忍不住心怀畅快。铁大师身上的谜团当然还没有解开，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什么比家族延续更重要的事情了。无论铁大师抱着什么目的，总比城外那些恨不得嚼碎荆棘花家族没一根骨头的蛮族大军要好得多。 爱德曼男爵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快步走出城主府大门的时候，迎面就看到铁大师和黑尔德兰会长并肩站在广场一侧，后者一脸哂笑，而前者则投来了担忧的目光。 “烽火守护的光芒正在黯淡下来。”梅林?艾弗里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执政官阁下，有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帮得上忙吗？” 爱德曼男爵身体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铁大师……唉，您始终都没有离开吗？” “离开？这里是考文垂，我所选择的第二家园，我要去哪里？”艾弗里耸了耸肩，然后举起右手，掌心绽放出一团金色的火焰。这是智慧之都荣誉市民宣示身份的信号，用于召集那些被雇佣的导师级强者真是再好不过。 分散在广场周围的身影随后纷纷出现。虽然在城墙上经历了一场血腥厮杀，不过由于装备精良、药剂充足，又都是资质出类拔萃的强者，铁大师的护卫团无一损伤，这让荆棘花家族的很多人都感到了庆幸，同时也感到了隐隐的威胁。 铁大师已经拥有和荆棘花家族抗衡的实力，而且又和黑尔德兰会长关系良好，对于掌控考文垂数百年的荆棘花家族来说，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就是那些老顽固拒绝接受铁大师帮助的缘故，如果荆棘花家族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守住考文垂，那么他们将无法拒绝铁大师在今后的执政官权柄之中分润一些。 真是群鼠目寸光的家伙。 爱德曼男爵再次从心底咒骂了几句，然后脸色庄重的朝着艾弗里鞠了一躬。“我，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荆棘花家族掌权人，隆重邀请您伸出援手，帮助考文垂抵御沙漠蛮族大军的进攻，考文垂的每个人都将对您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战局重挫，蛮族败退（下） 随着二十四位导师级熔金战士进驻四座高塔，把那些疲惫不堪的荆棘花家族成员轮换下来，笼罩在考文垂上空的烽火守护立刻稳定下来，重新绽放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此强彼弱，对于大巫师忒纳迪尔来说，这真是糟糕透了的变化。烽火守护恢复强度的那个瞬间，他恰好加大巫术的力量，打算竭尽所能的控制混沌风暴，在考文垂上空撕裂出一个致命的创口。 这是许多任蛮族大巫师都做不到的事情。混沌风暴是把无柄之剑，锐利伤人，然而无法掌控。许多大巫师都留下了类似的叮嘱，但是忒纳迪尔比他们都要强大，都要自信，因为他比那些前辈走得更远，已经触摸到了宗师之上的那条虚无边际。 混沌风暴确实被忒纳迪尔的精神力所触动，谈不上掌控，因为没人能够把一团荆棘紧紧握在手中，但是至少他让混沌风暴的力量倾泻角度逐渐向下，给渐渐黯淡的烽火守护以更大的压力。 忒纳迪尔差一点就成功了，混沌风暴的压力让四位荆棘花家族的导师失去了生命，阵亡的高阶熔金战士更是达到了将近二十人，然而在烽火守护反弹的时候，产生的强烈震荡直接摧毁了蛮族萨满们凝结出的精神力大网。 令人胆寒的尖叫声四起，将近一半的蛮族萨满倒在地上翻滚哀嚎，胳膊或者腿脚扭曲成可怕的角度，皮下破裂的血管让露在外面的肌肤变得血红可怖。 不过他们毕竟是活了下来，更多的蛮族萨满已经扭曲着身体倒在了地上，看上去活像是一堆拧干的毛巾，身体里面的血液有一多半都从裂开的伤口喷射出去，让举行仪式的旷野变成了一座凄厉可怖的血池地狱。 只有忒纳迪尔算是毫发无伤。枯瘦的大巫师蹲在臭气熏天的祭台上，脸上和手上全是汗水，精神力受创让他脸色发白，嘴唇乌青。脸色阴沉的阿拉汉头人大步走到他的身边，朝着他俯下身来。 “大巫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股强烈的反弹……我没有料到……谁都没有料到。”忒纳迪尔语气苦涩的回答，同时挣扎着跪伏下去，朝着阿拉汉头人深深叩拜。“摩尔戛纳大神的手没有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让您失望了，伟大的征服者。” “让我失望的人不少，但是你可不算。”阿拉汉头人叹了口气，他的身材在沙漠蛮族之中并不显得很高，肌肉也不算极为强健，但是身体里面仿佛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说话的时候，就连最骄傲的萨满巫师和蛮族武士都不敢直视。“这只是一次挫败，没有人会永远胜利。” “在此之前，我没有失败过！”忒纳迪尔低声叫喊起来，随后面颊一抽，显然是牵动了伤口旁边的肌肉。 “你的骄傲会让你吃苦头的，忒纳迪尔。”阿拉汉头人拍了拍巴掌，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情，“只要保住性命，品尝失败的滋味其实没有坏处，你知道我在成为征服者之前，失败过多少次吗？好了，你去休息吧，养好伤，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 “可是……”忒纳迪尔皱着眉头，“我们还没有攻下考文垂，甚至连那道该死的城墙都没能打破。难道我们就这样承认失败，像是被殴打一顿的野狗一样灰溜溜的走掉吗？” “喔，野狗确实是灰溜溜的走掉了，但是老虎的后退，却是为了扑得更猛。”阿拉汉头人若有所指的露出一个微笑，捻了捻自己式样独特的胡须，“就让那些家伙稍微高兴一段时间吧，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敌人可不只是在城墙外面活动呢。” 忒纳迪尔的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不过还是显得非常沮丧，“好吧，但是……摩尔戛纳大神在上，我一定要让那些家伙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阿拉汉头人咧了咧嘴，脸上浮现出一个凶狠而冷酷的笑容。 “那当然。” 在考文垂内城的西侧高塔上，梅林?艾弗里正把双手从控制水晶球上挪开，神色显得有些怔忪。“我原本以为……”他对同样挪开双手的爱德曼男爵说，“我原本以为那些蛮族会坚持的更久一些，毕竟您曾经说过，那是忒纳迪尔，一位天才萨满巫师，最有希望达到宗师之上境界的恐怖人物。” 爱德曼男爵的表情比艾弗里更要惊讶，双手刚刚离开水晶球，他就扑向窗口，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窗台上，向外张望着，“那确实是忒纳迪尔，诸神在上，我们击败了忒纳迪尔，沙漠蛮族的大巫师！巅峰宗师忒纳迪尔，看啊，天上的混沌风暴开始减弱了！” 欢呼声四起，无数城卫军士兵眼望着渐渐晴朗的天空，高声呐喊，发泄情绪，相互拥抱、大笑、哭泣，还有人满脸庆幸的坐在地上，双腿软的好像是沾了水的棉花，只有艾弗里和铁大师护卫团的众人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当然不明白击败忒纳迪尔的意义。 对于帝国西疆的十多处军事重镇来说，大巫师忒纳迪尔都要算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是沙漠蛮族的传奇大巫师，拥有连最坚固的堡垒都能轻易摧毁的可怕力量。没有在帝国西疆呆过一段时间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忒纳迪尔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相比之下，征服者阿拉汉头人的威名虽然在沙漠蛮族中更加响亮，对于考文垂的居民来说，却还比不上大巫师忒纳迪尔一半呢。 龙?冯德里克在考文垂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当然对忒纳迪尔和他的混沌风暴不陌生。当天空重新恢复晴朗，城外也传来了蛮族大军撤退的号角声的时候，他那张娃娃脸上面露出的表情真是难描难画。 他没有继续和受到征召的冒险者呆在一起，也没有去想方设法接近梅林?艾弗里，而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把欢呼和喧嚣抛在身后，一个人来到了外城区的一处僻静角落。 在那里，龙?冯德里克看到了同样满脸震惊的尤尼肯?云雀，以及另一位同伴——千面人——伪装成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 “嗨，伙伴们，沙漠蛮族这次可是碰了一鼻子灰。”龙?冯德里克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我还是要说，铁大师干得漂亮！能够看到忒纳迪尔灰溜溜的走掉，我不要这个月的薪水都没问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庆祝晚宴，木盒示警（上） 就在龙?冯德里克和两名同伙秘密会面的同一时刻，考文垂内城区张灯结彩，一场比狂欢夜更要规模宏大的庆祝仪式正在迅速筹备之中。 从天空俯瞰下来，整个内城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到处都是欢歌笑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就连最吝啬的酒馆老板也把自己的存货统统堆到了柜台上面，任由客人随意享用。 然而几乎没有人在意如此慷慨的招待，因为他们也都忍不住快要胀开胸膛的快乐。钱包、皮夹和亚麻口袋都扔在柜台上，一个比一个装的更满，里面都是叮当作响的银币和铜板。每间商铺、每间酒馆全都爆满，桌子旁边拥挤的都快插不下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不管身份高低，不论贫富贵贱，笑着，闹着，彼此敬酒，大声交谈，把恐惧和绝望全都抛到了脑后。 城主府对面的“长角鹿”酒馆尤其热闹拥挤，不只是因为这里的麦酒最为香醇，烤肉的香料也最为独特，更是因为这里可以很方便的看到城主府的大门，倘若有幸能够看到铁大师的身影，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壁炉里面炭火正旺，烤得人心发暖，麦酒、面包、黄油和烤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更是把热闹的气氛烘托得节节高升，让欢笑的声音更加响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一名年轻的侍者费尽全力才挤过人群，双手把一个大托盘高高举过头顶。“您的酒，还有您的和您的，几位客人，请慢慢享用。”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面几乎完全听不到，盛满泡沫丰富的麦酒、味道刺激的龙舌兰酒和利口酒与黑咖啡混合饮料的杯子勉勉强强放了下来，差点把一只还剩下少许红葡萄酒的水晶瓶打翻。 “唉，小心我的瓶子。”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急忙扶住水晶瓶，然后奋力抢过一杯麦酒，昂起脖子就倒进嗓子里面，连口气都不喘。他的同伴没等他喝完，就急不可耐的拍起巴掌，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快说啊，继续说，麦酒今晚有的是，什么时候喝都可以。快和我们讲讲，铁大师是怎么打败蛮族大巫师的？是怎么让那些蛮族武士像是被棍子打散了的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的？” 这番话引起一阵哄笑，上了年纪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的讲述下去，活像是亲眼目睹了铁大师和蛮族大巫师的交锋过程，并且亲身参与其中一样。男人的话里面当然有很多夸张和臆测，把铁大师捧得很高，仿佛凭他一个人就能击败几万蛮族大军，荆棘花男爵和数千城卫军战士倒都成了微不足道的配角。酒馆里面站着两名胸前佩戴荆棘花纹章的治安官，听了男人的夸张讲述，他们不但没有厉声喝止，反而高高举起酒杯，笑声比其他人更大。 酒馆里面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只有长角鹿的老板胖霍特心怀忧虑。他在毛巾上擦了擦又粗又胖的手指头，眼睛扫过人群，眉头皱得快要形成一道峡谷了。 “这群家伙迟早会搞出不好收拾的麻烦来……”胖霍特一面嘀咕，一面撬开酒罐上面的封泥，向空杯子里面倒进半浑浊的苹果酒。这种廉价的饮料酸味很重，能够帮助许多喝醉了的客人醒酒。“荆棘花家族怎么不出面管一管？铁大师这个名字到处都在说，简直快要在我的耳朵里面磨出茧子了！” 胖霍特可不敢把这番话大声说出口。酒馆里面的不少人——或者可以说绝大多数人——他都很熟悉，这些人大多有点身份——商人、手艺人、工匠和小军官。实际上，很少有乡巴佬愿意到内城区的酒馆来喝酒，价格高昂不说，光是从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就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这些客人全都很友好、善良、直爽，可以说值得信赖，而且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可是现在却全都说着铁大师的什么荣耀，什么丰功伟绩，而且夸大到了荒诞不经的程度。只要有人稍加质疑，他们就像是得了热病的病人一样围拢上去，连咒骂带恐吓，非要逼着质疑者吞回自己的话才行，不然就会饱以老拳。 胖霍特已经目睹了三次类似原因的冲突——好在没有造成太过糟糕的结果，毕竟治安官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已经足够他忧心忡忡。这位酒馆老板并不是不感激铁大师，只是有种感觉，这些夸大溢美之词对于铁大师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放任流言愈演愈烈的荆棘花家族，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梅林?艾弗里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几百米外，有位酒馆老板正在为他的事情心怀忧虑，他也不会知道，击败大巫师忒纳迪尔的事情已经被夸张成了什么样子。他正在一位城主府仆人的带领下，走过排列着金属铠甲和武器的石砌长廊，前往举行庆祝晚宴的大厅。 由于蛮族大军已经撤退，艾弗里发布的雇佣任务也随之终结，铁大师护卫团的规模已经缩减到了四分之一。只有八位拾荒者愿意接受较为长期的雇佣，那些荣誉市民和普通市民最多只是表达出些许善意，然后就纷纷返回智慧之都了。 当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留了下来。说实在的，艾弗里并不是很愿意和这家伙呆在一起，因为他很怕对方突然发疯，挥舞着四条胳膊把周围的一切撕成碎片。 “疯桶”焊割雷?格里弗斯，一位赫赫有名的导师级构装体，战斗力比得上三五位普通熔金术导师，发起疯来更是令人生畏。为了确保这家伙发疯的时候不会伤到其他人，艾弗里甚至还把送葬人坎佩尔留下，以便于随时制止发疯的焊割雷。 虽然没有贴身护卫跟随，但是在考文垂城主府里，艾弗里的安危理应得到保证。毕竟蛮族大军已经撤走，那些暗藏的杀手即使再疯狂，也要考虑刺杀铁大师的风险，以及成功的可能性。 然而继续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艾弗里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后语气凝重的开口对领路的仆人说。 “等一下，执政官阁下还安排其他人来迎接了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庆祝晚宴，木盒示警（下） 经历了许多次意外之后，梅林?艾弗里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随时都在施展测金术，当然不是从额头正中那么显眼的地方，而是在宽大长袍的掩饰下，由戴着特制手套的右手施展。 艾弗里改良的测金术带有很强的掩饰能力，即使是与导师级炼金术师面对面交谈，都很难被后者所察觉。这是经过撒图姆药剂师和维克托头领多次验证得出的结论。 区区一位侍者当然不可能察觉到艾弗里的测金术，当然也没有察觉到拐角对面有什么特别的气息。听到贵宾的疑问，他急忙转过身来，彬彬有礼的鞠躬说，“尊敬的铁大师，请您原谅，我只是个仆人，不知道城主阁下有什么别的安排。” “哦，那就奇怪了。”艾弗里点了点头，藏在袖子里面的右手再次震动一下，一片无形的测金术波动散发过去，在转弯处墙壁的后方随之浮现出一团只有施术者本人能够察觉的微弱光芒。“站在拐角处那边的，难道是荆棘花十九雄杰之中的某位大人吗？” 侍者有点怀疑的朝前面张望了一下，由于角度的限制，拐角处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地上有什么晃动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决定还是不要多嘴冒犯贵宾，于是再次鞠躬说，“请您稍等，我去看看前面究竟是哪位大人。” 侍者的这句话声音不高，然而显然已经被拐角处的那个人听到了。随着一声干涩沙哑的笑声，一位头发花白的高大老人走了出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艾弗里。这位老人脸上带着贵族武士所特有的傲慢，胸前佩戴着镶嵌着金边的荆棘花纹章，肩头披着一条雪白的半披风，表情虽然不能说是充满敌意，至少也让艾弗里感到很不舒服。 只有家族长老或者掌权人才能使用金边来装饰纹章，这位花白头发老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不过在庆祝晚宴即将开始的时候，出现在走廊里堵截贵宾，怎么看都算不上是和善的态度。 艾弗里保持微笑的表情，稍微移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的身体稍稍侧了过来。这位老人在测金术波动里反馈的强度不算很高，顶多是维克托头领那样刚刚踏入导师境界的水准，不过也有很大可能是由于年纪的关系实力减退导致。 放在刚刚离开布鲁弗莱学院的时候，艾弗里或许还会因为一名普通导师而深感畏惧，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之后，这位老人给他带来的压力几乎可以无视了。 “向您致敬，多哈长者。”侍者朝着老人深深鞠躬，姿态和语气无比恭谨，但是话里的内容却截然相反，“请您原谅，庆祝晚宴即将开始，铁大师是宴会的主宾，现在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耽误在这里。” 花白头发的老人脸色冰冷，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侍者的解释。“你就是铁大师？”他的语气和脸色同样没有一丝暖意，仿佛面对的不是拯救了考文垂的英雄，而是城下蛮族大军的头人。“以一位药剂师大师来说，真是年轻得很呢。” 艾弗里脸上的笑容微微扩大，语带嘲讽的反唇相讥，“还算好吧，巴哈长者，以一位熔金战士来说，您可稍微老了一些。” “年轻人这么骄傲可不好。”巴哈长者没有动怒，或者说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我必须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把这次蛮族闹出来的风波看得太轻了，所以做出了一些不太妥当的应对。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你，考文垂依然屹立数百年，而且还将继续屹立下去。” 艾弗里微笑着沉默以对，因为他很清楚，这位老人没有想从他这里听到回答的意思。直到目送着巴哈长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年轻的药剂师才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拦住我，就为了说这么几句废话吗？”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艾弗里的心里多了一些令他感到不解的念头，“巴哈长者显然不是爱德曼男爵的同路人，或者还是反对的一方，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就为了耽误这么一点时间吗？” 心中的不解难免拖慢了艾弗里的脚步，当他来到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门前的时候，有身份的宾客已经全都到齐了。低沉的号角声连续响了三次，一身贵族正装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挽着维罗妮卡夫人的手臂，满脸笑容的出现在大厅二楼的小平台上，然后沿着铺着红地毯的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让我们欢迎尊敬的铁大师，考文垂城邦最可敬的、永恒的朋友！”爱德曼男爵的声音嘹亮高亢，带有宛如歌剧表演一样夸张的腔调、“没有铁大师伸出的援手，考文垂将会遭遇到一场可怕的灾难，朋友们，宾客们，兄弟姐妹们，让我们举杯向他敬酒吧！” 响应的欢呼声顿时响成一片，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满怀热忱，宴会大厅里面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朝着梅林?艾弗里高举酒杯，水晶杯里晃动的红色酒浆在大厅的上方荡漾起一片迷离瑰丽的光影。 艾弗里突然感到意兴索然。这些人里面熟悉的面孔不多，但是他很清楚，至少有三分之一做好了城破之后迅速逃离的打算，还有三分之一根本就是与沙漠蛮族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都是坚定的守护者。 然而现在，每张脸上都洋溢着欢乐，每张嘴里都吐出了恭维，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无比坚决，仿佛只要蛮族大军再次出现，他们光是用刀叉就能把那位赫赫有名的阿拉汉头人活活撕成碎片，然后吃得一干二净。 “我真的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选择……唉，现在我手里握着的力量是不是已经足够保护自己了呢？与其应付这些政客、商人和神棍的组合，还不如回到布鲁弗莱学院，去做一些炼金术方面的研究呢。” 艾弗里一面心里这样想着，一面保持微笑，在号角声中举步走进宴会大厅，走进充满欢呼和虚伪的空气之中，向着爱德曼男爵走了过去。 就在他距离爱德曼男爵还有几公尺的时候，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艾弗里的耳畔响起。 “退后，契约人，退后，危险就在前面，马上退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诡秘刺杀，血溅宴会（上） 对于这个从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梅林?艾弗里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准备。进入宴会大厅之前，为了避免发生误会，他主动停止施展测金术，以防触动布置在宴会大厅周围的反熔金术屏障。 帝国贵族通常都有这样一种习惯，在召开宾客来源较为复杂的宴会的时候，不惜花费重金在会场周围布置下反熔金术屏障，以便于防备突然事件。 这种屏障会消耗掉大量铅银合金锭，而且久处其中会对熔金战士的能力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所以无法长时间开启。不过确实非常有效，几乎相当于一名导师级熔金战士在不停的施展“万物屏蔽”。 在反熔金术屏障的作用区域，一名优秀的高阶熔金战士恐怕还比不上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重甲士兵，导师级熔金战士的能力也被压制得很厉害——许多需要精细操作的能力全都失效，强化类能力效果减半，光环类能力也只能作用于自身。 没有哪位熔金战士会喜欢反熔金术屏障，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只能这样做，才能保障庆祝晚宴的顺利举行。要是有一名心怀叵测的死士混进来，利用熔金术制造一场血腥混乱，那才叫糟糕呢。 在反熔金术屏障之中，被干扰最厉害的就是外放型能力，换句话说，利用冰霜皇帝戒指激发的寒霜射线威力缩减到只有十分之一，传讯术这种简便有用的外放型能力更是会被彻底屏蔽，除了一阵无法辨认的杂音，什么内容都传送不出去。 当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艾弗里耳畔响起的时候，年轻的药剂师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传讯术！有人破坏了设置在宴会大厅周围的反熔金术屏障！ 这个想法让他全身不由得颤栗起来，“执政官阁下，小心！”他一面用传讯术发出警告，一面飞快的转过身来，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搓动，释放出一片无形的测金术波动。 艾弗里的反应极为迅速，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传讯术理所当然被屏蔽了，爱德曼男爵眉头紧皱，掩住耳朵，同时投来了不解的目光；测金术的波动倒是很正常的散发出去，然而几乎是刚刚扩散到周围，就触动了反熔金术屏障。 一股更加强烈的波动立刻传来，与测金术的波动猛烈冲击，在艾弗里的身边激起了一阵极为醒目的蓝白相间的光芒，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冷色调的火焰之中。 一阵细微的嬉笑声从某个角落里传来，随后在另外的方向发出了颇为不屑的啧啧声。不是每个人都乐于看到荆棘花家族依旧把握住考文垂城邦的最高权力，所以在这座宴会大厅里面，对铁大师心怀不满的绝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当然尽可能的展露出挪揄和讽刺的态度。 梅林?艾弗里根本没有把这些懦夫的敌意表现放在心上，如果他们敢于面斥铁大师，倒是还算有几分骨气。可惜面对荆棘花家族的百年统治，加上铁大师在这段时间连连展示出的惊人实力和更加惊人的势力，这些人所能做出最多的敌意表现，也就是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了。 让艾弗里真正感到忧心忡忡的，是在他的耳畔再次响起的那个声音，“契约者，别做傻事，你想逼得那些家伙提前动手吗？”陌生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快去和你的英灵追随者汇合啊，我可没把握在这么多棘手刺客面前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艾弗里尽可能让自己的脸色沉静下来，他朝着爱德曼男爵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和他拥抱致意，又向维罗妮卡夫人行了吻手礼。“你是谁？”在抬起头的间隙里，艾弗里口气郑重的询问说，“这座大厅已经启用了反熔金术屏障，你是怎么在我耳边说话的？” “不是在你的耳边，而是在你的心里，你没有感觉到吗？契约者，测金术是无法发现我的……”陌生的声音支吾着解释两句，急忙转开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契约者，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这条性命的话，就快点找个借口离开这里，这里马上就会……” 一声巨响打断了陌生声音的耳语，艾弗里飞快的转过身来，右手迅速摩擦两下冰霜皇帝戒指，同时激活了冰霜护甲、寒霜射线和冻结领域这三个附加技能。 冰霜皇帝戒指来自于一套名为冰皇武装的大宗师级炼金装备，而且是其中的供能核心部件，本身附带的三个炼金技能虽然不算非常强力，但是在保护使用者方面十分有效，评价为准宗师级炼金物品可谓名副其实。 艾弗里激活了这些技能，但是并没有彻底触发，因为他没有找到敌人的所在位置，贸然施展杀伤性的技能，结果一定会是制造出更大的混乱和伤亡。他的举动让爱德曼男爵感到了情况不对，执政官阁下对于铁大师的判断一向非常信任，立刻举起右手，示意宴会大厅的护卫首领上前。 宴会大厅的护卫首领是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一道从右眼延伸到下巴的伤疤让他的容貌显得有些骇人，炯炯有神的独眼更是加重了这种威胁的感觉。看到爱德曼男爵举手召唤，护卫首领迅速向前几步，来到了执政官阁下的身边。 “男爵阁下，有什么事情，请您吩咐。” “庆祝宴会暂时中止，不过不要关闭反熔金术屏障。你亲自带几个人，要最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跟着铁大师去办些事情。无论铁大师提出的要求多么荒诞，你都必须不打折扣的完成，如果让你去朝着院子里面的灌木砍劈，你就拼命砍劈；如果让你去制服某位宾客——或者荆棘花的某位长老，不要管他是谁，只要露出反抗的态度，立刻加以制服，反抗者格杀勿论。” 爱德曼男爵语气平静的说出了这番堪称离奇的命令，护卫首领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重重低下头去，“谨遵主命，阁下，我马上去办。”(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诡秘刺杀，血溅宴会（下）. 看到两个小队的护卫骑士分别把守住了宴会大厅的两个出口，梅林?艾弗里感到心里略微放松下来。对于那个陌生声音所宣称的神秘敌人，艾弗里不认为两小队护卫骑士就真的能够把他拦住，但是这至少是一种姿态，一种威胁，告诫敌人他的行踪已经暴露的威胁。 另一方面，经验老道的护卫首领没有贸然接近艾弗里，而是看似随意的跟在他的身后，一面用手扶着剑柄，一面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客人打着生硬的招呼。 没有哪位客人敢于扫了护卫首领的面子，对他的生硬语气和态度都还以热忱的笑容。这位中年军官原本是一位前途远大的高阶熔金战士，因为保护爱德曼男爵，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以至于失去了熔金术能力，所以深得爱德曼男爵信任，在城主府里的地位不次于达拉斯管家。 艾弗里花费了全部的耐心，绕着整个宴会大厅转了两圈，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现，但是心里的疑虑却有增无减。太正常有时候也意味着不正常。这次庆祝晚宴邀请的宾客多达百余位，几乎囊括了考文垂城邦大大小小的所有势力，不可能连一个心怀叵测的家伙都没有。 但是通过测金术的排查，结果让艾弗里吃了一惊。一百二十七位来自考文垂各个势力的代表之中，只有十五位达到了高阶熔金战士的水准，这点倒是并不奇怪，高阶熔金战士是势力的重要支柱，通常地位都不算低。然而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都是赤手空拳而来，既没有携带用于防护或者进攻的炼金物品，也没有携带任何有价值的炼金药剂。 没有携带炼金药剂的熔金战士，简直比在大雪天里没穿衣服的旅行者还要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梅林?艾弗里在学习熔金术课程的第一节，就被学院导师语气凝重的告诫说，珍惜你身上的每一瓶炼金药剂，胡乱把炼金药剂消耗干净的熔金战士，可以登上学院愚蠢榜的第一名。 至于那些没有经历过学院学习的熔金战士，对于炼金药剂的重视程度比学院派有过之而无不及。通过生死搏杀磨砺出过人实力的他们更加清楚，在很多时候，一名仓促应战的导师，可能很容易就惨败在一名准备完善的高阶熔金战士手中。 宴会大厅里面居然出现了整整十五名赤手空拳的高阶熔金战士，这比出现了十五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更加让人惊讶。他们的行为就像是在刻意回避一件事情——倘若反熔金术屏障失效，庆祝宴会以一场血腥刺杀结束，那么这些熔金战士肯定会成为重大的嫌疑对象。 艾弗里感到心里的焦虑正在吞噬理智，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危险正在接近，越来越近，契约人，你无法对抗，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去检查一下反熔金术屏障。”艾弗里突然转过身，快步与护卫首领擦肩而过，同时抛下这么一句话。“多派人守在那里，我担心……” 一声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惨叫声从不远处响起，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靠近惨叫声传来的地方更是一片大乱，有人拼命想要向外挤出来，有人则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艾弗里心中猛然一震，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最近一段时间的连续胜利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去掉那些虚荣的光环的时候，他只是个还没达到导师水准的年轻药剂师而已。拥有智慧之都的庞大资源，他有能力处理一些连宗师都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但是在危险突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的时候，他并不比一个普通药剂师表现得更好。 人群的骚乱在加剧，有人跑向大厅的出口，却被把守在那里的护卫骑士阻止，双方立刻爆发了争吵。在混乱的漩涡中间，又爆发出两声惨叫，这一下没人想继续围观了，绝大多数宾客都在竭力想要逃离危险，不过也有少数人脸上带着微妙的期待表情，一面缓步后撤，一面彼此交换着险恶的眼神。 第一声惨叫传来的地方位于宴会大厅的正中央，也就是爱德曼男爵夫妇曾经站在那里，向诸多宾客举杯邀饮的长桌旁边。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手持佩剑，倚着一张高背靠椅勉强站立，眼神狰狞，半身染血，原本端正威严的容貌被震惊和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 在爱德曼男爵面前，伫立着一只外表骇人的怪物，看上去仿佛是个剥了皮的女人，但是身体后面多了一对宛如蝙蝠的巨大肉膜翅膀，十根手指末端尖锐如染血的枪矛，张开的嘴巴里面是两排锋利的獠牙，双眼没有瞳孔，剩下一片恐怖的血红。 怪物的身体散逸出浓烈的血腥味道和硫磺气息，宛如一头刚刚从无底深渊爬出的炼狱恶魔。爱德曼男爵从右肩到手肘部分全是鲜血，那是怪物突如其来的挥出利爪，宛如切割羊皮纸一样击穿了爱德曼男爵身上的三件炼金物品的防护，然后又撕裂了准宗师级的钢铁之躯和斥力护盾，一下子就重创了荆棘花家族的掌控者，考文垂首席熔金战士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 比起身体受创，心灵上的创伤显然更加严重。爱德曼男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从怪物身上转向脚边撕裂的华贵衣饰碎片，然后又回到了怪物身上。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亲爱的……维罗妮卡，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呢？” 与可怜的维罗妮卡夫人一样，变成怪物的人还有两个，其中之一是屠夫联合会的会首，另外一个则是银钻会计事务所的代表——两个人都是在考文垂众多行业工会里面敬陪末座的小人物。 维罗妮卡夫人在抓伤爱德曼男爵之后，就诡异的沉默下来，虽然气息依旧血腥恐怖，却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的动作。但是另外两只怪物就大不一样了，它们毫无理智的冲入人群，没有任何目的的大肆杀戮，惊人的力量和锋利如剃刀的爪子挥舞之下，断肢和鲜血四处泼洒，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副血腥场面就连在画家笔下描绘的地狱都无法与之相比。 眼看情况危急，护卫首领丢下梅林?艾弗里，拔出佩剑扑向一只怪物，同时大声喊出命令，要求部下集结起来，阻止另一只怪物的杀戮行为。 他的做法不能说不勇敢，但是在反熔金术屏障的笼罩下，宾客之中的熔金战士全都形同废物——其实就是关闭屏障，这些家伙依旧形同废物——速度快如闪电，拥有数百公斤力量，足以把重甲骑士掀翻掷出的血红怪物根本就是无法抵挡的对手。 双方只是刚刚接触，就传来了一连串惨叫声，护卫骑士纷纷倒地身亡，护卫首领本人也挨了当胸一爪，整个人就像是一捆稻草一样给扔了出去，如果没有墙壁的阻拦，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丢出这座建筑。 梅林?艾弗里已经放弃阻止怪物的打算，他是个药剂师，不是熔金战士，而且即使是熔金战士，在反熔金术屏障的笼罩下也只会白白送命。趁着混乱，艾弗里跑到倒地不起护卫首领身边，伸出手在他的脖颈一侧按了一下。 护卫首领已经昏迷过去，胸口像是被起子挖开的罐头，肋骨错位，一片血红的伤口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正在蠕动的内脏。不过他颈侧的动脉依旧在跳动，不算有力，好在也没有断断续续。 “还有救。”艾弗里低声告诉自己，同时打开随身挎包，取出一瓶浓缩青钢药剂，先催动精神力激活药剂的力量，然后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把药剂灌进护卫首领的嘴里。 药剂灌下喉咙之后，护卫首领很快就清醒过来，嘴巴里面残留的味道让他怔忪了一秒钟，然后才意识到足以杀死自己的重伤已经好了大半。 “这是……储金术？”护卫首领挣扎着坐了起来，一面目光散乱的寻找着自己的佩剑，一面抓住艾弗里的长袍一角，动作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铁大师，求求您，男爵阁下现在非常危险……” “爱德曼男爵未必有生命危险，非常危险的人是我们才对。”艾弗里冷着脸回答说，“我犯了一个错误，男爵阁下也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没有人能够在反熔金术屏障下面和这些怪物较量，冲上去多少人都是白白送死，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组织客人逃离这里。” “这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如男爵阁下的生命宝贵。用一百个白白牺牲，说不定就换来一个男爵阁下顺利逃脱的机会！”护卫首领语气坚定的宣布说，“我欠你一条命，铁大师，不过八成没法报偿了。”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佩剑，不过那支出自优秀铁匠之手、陪着他经历多次激战的锋利长剑已经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护卫首领叹了口气，搬起一把沉重而结实的椅子，义无反顾的大步冲向一只正在疯狂杀戮的血红色怪物。 “这真的是在犯傻，真的。”目送着护卫首领冲向怪物，艾弗里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然后凝聚精神力，通过智慧之都的波动频率，与自己的英灵追随者进行沟通。“维克托，撒图姆，迦娜恩莱斯，你们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吗？” “有些杂音，领主阁下，不过清晰度还可以。”维克托头领首先回答说，“撒图姆和我在一起，庆祝宴会果然发生意外了吗？” “果然会发生的就不是什么意外了。”撒图姆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是迦娜恩莱斯，已经到达预定位置。”第三个响起的是黑翼死神的声音，而且还夹杂着呼啸的风声，“距离地面一千五百米，这个高度的风真是令人惬意啊。” “维克托，你那边还有多少能派上用场的人手？至少是导师级才行，那些高阶熔金战士不要算进来。” “六位，领主阁下，算上我和撒图姆就是八位。” “好，让撒图姆留守，其他人全都赶往城主府，不要进入大门，打破围墙冲进来，然后等待我的命令。” 维克托显然吃了一惊，过了好几秒钟，才传来了他讶异的声音，“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领主阁下，您改变想法了？” “当然，别管什么计划了，维克托，照我说的去做。迦娜恩莱斯，关闭反熔金术屏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说服一队意志坚定的守卫者，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呢。”脑海之中响起了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略带笑意的回答。“领主阁下，是以完成任务为优先吗？” “那就尽可能不要伤害他们，至少不要让他们丢了性命。”艾弗里一面说，一面抬起右手，三道冰蓝色的光芒先后闪过，准确的命中了一只血红怪物的胸口、右肩和右手。爆发而出的蓝色雾气奇寒无比，让怪物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白霜，也有效的阻碍了怪物的行动，让它挥出的利爪一顿，救下了脸色发白的护卫首领。 从开始冲锋，到被怪物打碎椅子掀翻在地，护卫首领只坚持了几秒钟时间。而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近身格斗的经验技巧，护卫首领都算得上宴会大厅里面数一数二的优秀骑士，其余护卫骑士更是不堪一击。已经失去了一半同伴的他们，被鲜血和屠杀快要吓破了胆子，和那些没能逃出大厅的宾客一起，像是群受惊的鹌鹑一样挤成一团。 由于推撞拥挤和自相践踏，宴会大厅的两处出口都已经被尸体堵塞得结结实实，至少需要花费几分钟时间，才能清理出一条逃生之路。然而在两只血红怪物极有效率的屠杀威胁下，大厅里到处都是胡乱奔跑的身影，根本没有人想到维持秩序的重要性，说实在的，在没人能够阻止怪物的疯狂屠杀之时，任何人的命令也不会有人听从就是。 梅林?艾弗里的寒霜射线算是首次对血红怪物造成了些许威胁，同时也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力。那只血红怪物张开满是锋利獠牙的嘴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吼叫，然后抖落冰霜，躬下身体，宛如离弦之箭一样朝着艾弗里猛冲过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顺势破局，魔影再现 发生在城主府宴会大厅的血腥屠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因为侥幸冲开护卫骑士阻拦，逃出宴会大厅的宾客并没有摆脱危险，而是纷纷被杀死在走廊里和楼梯上，最幸运的一位宾客也没能碰到楼梯尽头的那扇雕花木门。 这是一场沉默而诡异的杀戮。宾客们脚下的影子在蠕动、膨胀；阴暗的转角处闪烁着铁蓝色的冰冷光芒；墙壁上的火把会突然喷出一道灼目的火舌，紧紧勒住路过者的脖颈，把他无声无息的烧成一团焦炭；楼梯的台阶上游动着几道半透明的人影，那些人影双眼泣血，张大的嘴巴里仿佛藏着黑暗的漩涡，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从胸膛深处响起，那副恐怖的模样能够让最胆大的勇士感到全身发冷。 城主府的第三层已经成为恐怖和鬼魂的游乐场，但是其余地方的守卫却一无所知，因为反熔金术屏障成为了被敌人所利用的武器。五处安放着晶石增幅装置的守卫房间都经历过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搏斗，守卫者横尸地上，脸蒙黑布的刺杀者正在换上他们的服饰，同时擦拭血迹，隐藏尸体，用不了几分钟时间，就能布置出让人仓促之间难以发觉的平安场景。 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守卫房间窗外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血腥的场景。这位性格之中颇有嗜血成分的女骑士不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露出了一个只能用凶猛来形容的，充满活力和兴奋的笑容。 “感谢诸神，这下子我不用再苦恼怎么说服他们了，死人是不需要说服的！” 城主府的窗户采用了坚固不逊于钢铁的特制玻璃覆盖，即使是高阶熔金战士，也不容易将其打碎，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去注意窗外发生的事情。直到迦娜恩莱斯挥动黑色巨剑，让其中一扇窗户爆碎成无数迸射的锋利碎片的时候，那些刺杀者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经过特殊改造的气动手枪和淬毒短剑。 反熔金术屏障还在继续运行，倘若这些刺杀者之中有个达到导师级的熔金战士，或许还能稍微阻止黑翼死神收割生命。他们的确悍不畏死，迦娜恩莱斯足足花费了十几秒钟，才把房间里面的敌人清扫一空，然后朝着房间正中间那座精巧复杂的晶石增幅设备举起了黑色巨剑。 几乎与此同时，在维克托头领的指挥下，一行七名导师级熔金战士趁着夜色潜行到城主府的高墙之外。其中一名能够熟练运用低温技能的导师打了个响指，护墙壕沟里面湍急的流水就冻结成一道冰桥；另一名导师朝着坚固的石砌围墙伸出手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数十块切割成长方形的石块开始震颤、移位，干结的涂泥和白灰簌簌落下。 “动静太大了，各位，我们必须再快一些。”维克托头领低声提醒说，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陶土小瓶，随手把瓶口连着瓶塞一起捏碎，吞下了瓶子里面的合金溶液。“领主那里有大麻烦了，任何阻拦，格杀勿论！” 这些导师级熔金战士差不多都是因为梅林?艾弗里调制的浓缩药剂而成功进阶，即使没有下定决心发下追随誓言，至少也打定主意要好好抱紧一位荣誉市民的大腿。维克托头领的实力并不比他们这些在智慧之都生活过很长时间的拾荒者更强，然而他们对于维克托头领的领导地位却都很认同。 下一瞬间，巨响、闪光和爆炸同时在城主府各处出现。宴会大厅的一扇窗户被猛烈的气浪掀开，一只全身都布满霜冻痕迹的血红色怪物从城主府三楼摔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发出一连串清晰的骨折声；在西北角，坚固程度不输外城墙的城主府围墙一口气坍塌了十多米，闻声赶往那里的治安官和荆棘之刺成员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纷纷被击倒在地，连出手的人身在何方都看不到；一次伴随着猛烈闪光的爆炸出现在城主府二楼的守卫房间，原本笼罩着第三层的反熔金术屏障先是浮现出来，宛如一个半透明的巨大光罩，随后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的水晶一样粉碎开来。 三处变故几乎是同时发生，不过实际上却还是有先后之分。反熔金术屏障的破碎在先，梅林?艾弗里击飞血红色怪物和城主府围墙坍塌在后。原本压制着整个宴会大厅的反熔金术屏障消失之后，两只血红色怪物的动作几乎同时缓慢下来，如果刚才它们的动作像是闪电一般难以捕捉，现在就变成了在胶水之中艰难游动的鱼儿，比普通人更加不如。 这是艾弗里事先没有想到的事情。由于血红色怪物出现的方式极为诡异，很像是某种融金术药剂或者熔金术能力的作用结果，艾弗里做好的准备是对付两个更加棘手的敌人。没想到反熔金术屏障破碎之后，血红色怪物不但速度锐减，原本能够吸收伤害的身体也脆弱了许多，仓促射出的寒霜射线居然把其中一只怪物打得凌空飞起，摔落楼下；另一只怪物则被护卫首领连续几次猛砍猛劈，肢解成了一堆带着熏人恶臭的血腥肉块。 只有维罗妮卡夫人变异而成的那只血红色怪物依然伫立，只是把脑袋转向了梅林?艾弗里的方向。 “看来我又小看了你，铁大师，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从血红色怪物嘴里发出的声音居然柔和悦耳，带着年轻女性所特有的魅力，而且口音还颇具帝都贵族那种尊贵的气息。 “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冒充了维罗妮卡夫人。”艾弗里 “什么时候？哦，让我想想，好像是几个月之前？啊，对了，还没用这个身份向你道谢呢，铁大师，我虽然准备了炼金之殇的解毒剂，但是显然不如你那瓶效果迅速，甚至还让我的实力有了一些增长。” 血红色怪物一面说，一面随手挥了挥利爪。在怪物对面的爱德曼男爵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从胸口爆发出一片血雾，随后一头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铁大师，对于我来说，这是非常慷慨的行为。”血红色怪物提高嗓音，那副丑陋狰狞的外表都无法掩盖语气之中的骄傲和尊贵，“我愿意和你结盟，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能够给予你的权柄，我，考文垂城邦的真正主人，莉拉雅?雷科巴王女同样能够给予你，甚至更多！”(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无地女王，血手佣兵（上） 自称莉拉雅?雷科巴的血红色怪物开口说话的时候，梅林?艾弗里就意识到，事情的复杂超过了他的想象。 许多优秀的药剂师在调制药剂的时候，都会有一两种与众不同的手法，艾弗里的调制手法源自失落的上古文明，尤其是浓缩药剂，除了智慧之都或许能够出现，在考文垂乃至整个帝国，都不可能遇到类似的东西。 血红色怪物的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浓缩药剂气息，艾弗里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为维罗妮卡?波士顿夫人专门调配的浓缩解毒药剂，消耗了足足十份导师级解毒剂，那种气息他不可能认错。 然而血红色怪物自称是考文垂的真正主人，莉拉雅?雷科巴女王，这就让人感到难以理解了。难道维罗妮卡夫人就是制造这一切动荡和破坏的幕后黑手？ 与荆棘花家族相比，波士顿家族的历史更加悠久，势力也要强大得多。家族掌控者号称钢铁公爵，帝国元帅，是帝国四大骑士团之一的领袖，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实权大公。 两个家族的联姻当然有其目的，钢铁公爵支持荆棘花在帝国西疆实现形式独立，正是为了波士顿家族掌控西南诸城邦联盟提供舆论支持。他的女儿不应该背叛，因为拿下考文垂，对于钢铁公爵来说，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一阵响亮的撞击声从窗外传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几扇窗户先后爆裂，玻璃碎片宛如多彩的水晶针一样四处溅射。血红色怪物突然向前跨出一步，然后闪电般转过身去，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它的双手在头顶交叉，腕部肌肉骤然鼓起，恰好招架住从天而降的一记狠辣劈砍。 黑色巨剑与血红色怪物的双腕猛烈交击，发出的怪异声响宛如垂死野兽的嚎叫，随之而来的是黑翼死神的愉快笑声。血红色怪物力大无穷，筋骨坚硬如钢铁，不过毕竟还不是真正的钢铁，而迦娜恩莱斯拥有飞翼战甲之后，实战能力已经无限接近于真正的宗师强者。 血红色怪物挡住了第一剑，闪开了第二剑和第三剑，但是迦娜恩莱斯越战越勇，一剑之后又是一剑。第四剑在血红色怪物的身侧划了条口子，让它的动作为之一顿。 迦娜恩莱斯的黑色巨剑属于飞翼战甲的一部分，锐利无比，削断气动步枪的合金枪管可以说毫不费力。血红色怪物的利爪可以撕裂护卫骑士的全身重铠，然而没办法在黑色巨剑上留下哪怕是一条擦痕，反而在剑刃的击打下逐渐崩裂。 迦娜恩莱斯抓住时机，毫不留情的连续斩劈，凄厉可怖的吼叫声从血红色怪物张大的嘴巴里面发出，在黑色巨剑的锋利剑刃猛烈劈砍之下，它的防御终于被击溃，两只血肉模糊的断臂先后落地。 看上去似乎胜利在望，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去，血红色怪物的躯体背后凸起一个巨大的鼓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想要突破出来。紧接着鼓包破裂，腥臭的鲜血四下溅射，让梅林?艾弗里皱起眉头快步后退。 迦娜恩莱斯毫不在意飞溅的血水是否有毒，黑翼死神在战斗之中从来都是有进无退。她只是转过剑身挡住飞向自己面孔的血水，身体宛如投石器掷出的石块，朝着血红色怪物猛撞过去。 下一瞬间，两道耀眼的绿色光芒从血红色怪物的身体后面交叉掠过，迦娜恩莱斯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喊，黑色巨剑转攻为守，在自己的喉咙前面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挡住了来袭的双剑。剑刃相互摩擦的声音尖利刺耳。 两把翠绿色的细刺剑与黑色巨剑交锋的瞬间，迦娜恩莱斯眉头微微一动，双手奋力一扬，荡开两把细刺剑，紧接着由下至上挥出一道剑光。 从血红色怪物身体里面破背而出的是一名极其纤瘦的女性，穿着一件宛如丝绸般轻薄丝滑、却又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特制护甲，脸上戴着光洁如镜的镀银面具，却没法完全遮挡住属于精灵的独特气质。 迦娜恩莱斯的黑色巨剑宛如狂野的热带风暴一样席卷过来，带有无坚不摧的可怕气势，仿佛只要稍微触碰一点，就能让这名女精灵粉身碎骨。不过前提是黑翼死神能够追的上她的脚步才行，女精灵的动作看上去并不快得令人炫目，然而每次跳跃、旋转、反击和滑步都像是在跳着优雅的舞蹈，黑色巨剑没有一次能够触碰到女精灵的身体，迦娜恩莱斯的飞翼战甲上却留下了几道细刺剑送上的划痕。 “是精灵舞剑士……”梅林?艾弗里在脑海之中找到了这个已经绝迹数百年的职业名称，不禁感到心里沉重起来，“迦娜恩莱斯，”他突然开口说，“不要和精灵舞剑士纠缠，她们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了。” 黑翼死神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哼，不过还是听从了艾弗里的建议，黑色巨剑连续两次短促的突刺，紧接着一记横斩，逼迫女精灵向后退开，然后趁机与艾弗里汇合。 激烈的铿锵交击声从门外响起，几名戴着黑色面具的刺杀者狼狈不堪的退进宴会大厅，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熔金术造成的伤痕。维克托头领和四位来自智慧之都的导师级拾荒者随后赶到，身后跟着十多名荆棘之刺的核心成员。 看到艾弗里安然无恙，而爱德曼男爵则倒在一摊血泊之中，荆棘之刺成员立刻警惕起来，不仅仅对于明显属于敌人的蒙面刺杀者，而且也开始对维克托头领等人加以注意。 “这里发生了袭击？执政官阁下怎么样了？”荆棘之刺的一位导师级成员厉声喝问，全力展开的斥力护盾在他身体周围激起阵阵半透明涟漪。 “宾客之中藏着能够化身为血红色怪物的刺杀者，男爵夫人不幸中毒身亡，执政官阁下身负重伤。”护卫骑士首领沉声回答说，“那个女精灵自称莉拉雅?雷科巴，是蒙面刺杀者的首领！” 女精灵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情绪十分愉快，“你应该尊称我为莉拉雅?雷科巴女王陛下，铁皮罐头，看在你的忠诚心的份上，我给予你向考文垂真正主人效忠的机会。” 护卫骑士首领还未回答，荆棘之刺成员之中突然发出一个声音，“莉拉雅贵女？诸神啊，真的是您，您没有被那群沙漠蛮族给伤害吗？” 这个声音苍老而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和震惊。众人惊讶的转过身去，看到荆棘花家族之中颇有名望的十九雄杰之一，同时也是爱德曼男爵不太待见的克巴古长者把双臂高高举过头顶，热泪正沿着他皱纹堆垒的面颊流淌而下。 “克巴古?布里佩斯，我当然不会死，因为你还活着。”女精灵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显得格外冰冷，似乎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恨意蕴藏其中，“看到我安然无恙，你应该是很失望吧？要是没有那些沙漠蛮族，我的生命倒是危险得很呢。” “怎么会呢？莉拉雅贵女。”克巴古长者满脸诚挚的回答说，“您是雷科巴家族的末代血裔，血管里面流淌着雷科巴王的尊贵血脉，看到您安然无恙，我比什么时候都高兴，简直要为此感谢天上的诸神呐。” “我可是弄伤了荆棘花家族的掌权人呢，还杀了一个挺无辜的女人，克巴古，你不想为执政官阁下及他的夫人报仇吗？”女精灵眨了眨眼睛，染着鲜血的镀银面具隐隐散发着具有诡异魅力的气息。 “这是个令人遗憾的不幸事件，但是还称不上血仇。荆棘花家族并不是只有一位掌权人候选，爱德曼男爵如果没有能力掌握权柄，那么我们就会推举出新的掌权人。”克巴古长者语气轻松的回答说，“莉拉雅贵女，只要您愿意停下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 克巴古长者的话音未落，就激起了一阵反对的嘈杂声，尤其是那些爱德曼男爵一手提拔和扶植的少壮派成员，更是对这位老人怒目而视。 在所有反对的声音之中，护卫骑士首领的声音尤为响亮。“克巴古长者，请您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谨慎一些！铁大师正在为执政官阁下治疗创伤，很快就会痊愈，你无权以荆棘花家族的名义发表言论！” 克巴古长者的脸色一沉，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知道莉拉雅贵女身份的人，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她说她是考文垂城邦的真正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话一点都没错！” 一位年轻的荆棘之刺成员立刻反唇相讥，“克巴古长者，您恐怕有点老糊涂了。考文垂已经被荆棘花家族统治了数百年！即使是半精灵生命远比纯血人类悠远，也称不上是考文垂城邦的真正主人吧？” “荆棘花家族确实统治了考文垂城邦数百年，但那是在雷科巴家族的秘密帮助之下才做到的。每一任荆棘花家族的掌权人，都会娶一位雷科巴家族的贵女作为夫人，只有爱德曼男爵没有做到，他娶了波士顿家族的族长长女，看上去似乎是件好事情，然而却违背了先祖订立的血之盟约！”(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无地女王，血手佣兵（下） 目睹了荆棘花家族内部发生的权力纷争，梅林?艾弗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反胃。 原本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腥屠场，至少有三十名宾客和同等数量的护卫骑士死在这里，尸体多半都不完整，四分五裂的浸泡在血泊之中，看上去分外凄厉可怖。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道更是浓到了快要让人中毒的程度，尤其是从三只血红色怪物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混杂着硫磺和强酸的气息，让艾弗里感到喉咙阵阵刺痛，不得不走到破碎的窗户旁边，呼吸一下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争论不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克巴古长者的身边聚集着一小群人，大约占了荆棘之刺四分之一的人手，不过年纪都偏大，威信也相对较高；几名年轻的荆棘之刺成员脸色涨的通红，语气激烈的和克巴古长者争辩不休，看得出来，反对克巴古长者夺权的声音占着明显的上风，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紧密团结，而是各有各的看法。 总之，在荆棘花家族掌权人重伤昏迷之后，这个算不上非常古老的家族失去了凝聚力，为了争夺权力而发生了严重的分裂。传统守旧的派别想要重新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为此不惜放弃血仇，向几十年前的盟友抛出橄榄枝；而年轻的少壮派却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死在动荡和阴谋之中的主要成员都属于他们这个派别，他们要的是一场残酷的报复和清洗，把属于雷科巴家族的影响力彻底从考文垂消除掉。 当然，趁机登上考文垂执政官的宝座，也是这些少壮派的重要目的，可惜那把椅子只能让一个人坐上去，这让人数和实力都占上风的少壮派始终压不下克巴古长者的声音。 维克托头领突然叹了口气，从昏迷不醒的爱德曼男爵身旁站了起来，走到艾弗里身边。“铁大师，男爵阁下的情况有些不妙，不只是受伤严重，我判断还有中毒的迹象，不是炼金术的手段，是很棘手的生物毒素。” 艾弗里皱起眉头，他在诊断伤情方面，其实算不上一位合格的药剂师，至少比不上维克托头领和撒图姆导师。如果是炼金药剂造成的中毒，绝大部分他都能运用来自上古文明的知识予以解决，连号称“诸神束手无策”的炼金之殇都能缓解，但是生物毒素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生物毒素成分复杂，致命机理各自不同，想要研究透彻，至少要有十几年的药剂师经验才行。艾弗里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找出一瓶经过浓缩的青钢药剂，加以催化，然后灌进了爱德曼男爵的喉咙。 青钢药剂能够不断修补身体受到的创伤，但是对于毒素并没有什么缓解的效果，哪怕是经过超凡浓缩也不例外。爱德曼男爵服下药剂之后，失血过多的苍白脸庞确实恢复了一些血色，但是中毒的症状却没有什么好转，从嘴角溢出的血沫由红转紫，而且散发出一种甜腻腻的腥臭味道。 “这是内脏腐烂的味道，就像是在战场上经过一两天曝晒的尸体一样。”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语气轻松的评论说，她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那个被蒙面刺杀者簇拥的女精灵，脸上的神情掺杂着兴奋和挑衅，似乎很想把刚才那场未分胜负的较量进行下去。 不过细刺剑和巨剑是两种很难进行公平较量的武器，在地形复杂而狭窄的地方，迦娜恩莱斯根本不可能伤到女精灵的一根头发；换成是开阔地带，飞翼战甲带来的优势又未免太大了。 女精灵没有理会迦娜恩莱斯的挑衅，而是从部下手中接过毛巾，慢条斯理的擦去头上、手上和身上的血污。在刚才的激战之中，她可以算是毫发无伤，但是藏身在血红色怪物体内的时候，却染上了不少散发着恶臭气息的秽恶腐血，在擦拭这些东西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厌恶。 诡异的多方对峙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因为荆棘花家族内部的纷争不可能迅速结束，而无论是梅林?艾弗里还是莉拉雅?雷科巴，都不想在这处气味秽恶的宴会大厅里面逗留太长时间。 刺杀者们首先撤离，他们靠近窗户，然后用钩索制造出一条退路。莉拉雅?雷科巴留到了最后，直到所有蒙面刺杀者都沿着钩索离开，她才朝着艾弗里露出一个优雅而危险的笑容，然后纵身而起，一个完美的后空翻跳出窗子。 没有人出手阻拦这些刺杀者的离开，陷入纷争的荆棘花家族是有心无力，而艾弗里则是感到心情分外低落。爱德曼男爵倒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考文垂的权力依旧落到了自称莉拉雅?雷科巴的幕后黑手手中。 “说不定，还是布鲁弗莱学院的简单生活更加适合我啊。”艾弗里目送着刺杀者们的背影消失在窗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有种什么都不想去思考的颓废感觉升上心头。“我们也走吧，各位，一切都结束了”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莉拉雅?雷科巴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女精灵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一处未被波及的高窗窗口。“城主府被烽火守护封闭了，没人出的去，铁大师，想不到你也被算成是必须除掉的威胁了。” 艾弗里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城主府被烽火守护封闭了，这怎么可能？” “实情就是如此，烽火守护既可抵挡外来威胁，又能转变成死亡陷阱，这是我曾经得到过的情报，可惜胜利在握的时候，还是疏忽了一点啊。”莉拉雅一面感慨，一面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走向躺在地上的爱德曼男爵。 艾弗里沉着脸做了个手势，维克托头领和迦娜恩莱斯一左一右迎了上去，锯齿短剑和黑色巨剑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我不会容许你伤害爱德曼男爵，莉拉雅贵女阁下，无论你曾经和荆棘花家族结下了多么大的冤仇，你的报复已经波及到很多无辜了。” “考文垂没有无辜者，除了背叛者、就是强盗、懦夫和小偷，如果硬是要说有的话，那么也就是您了。”莉拉雅的脚步没有停顿，半举着两只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细刺剑妥善的插在腰间的剑鞘之中，“铁大师，您该不会以为，躺在地上的是真正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 这句话让艾弗里心中一沉，他半转过身，一面警惕着莉拉雅的突然袭击，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朝爱德曼男爵迅速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荆棘花家族掌权者不久前刚刚停止了呼吸，虽然身体上的创伤已经被浓缩青钢药剂修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毒素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 艾弗里只准备看一眼，然而目光落在尸体上的时候，他的呼吸不禁乱了一拍。躺在血泊之中的那个人身上穿着执政官礼服，皮肤泛着生物毒素带来的乌青，面部肌肉由于痛苦而痉挛扭曲，以至于表情显得非常可怕。然而艾弗里还是能够一眼就辨认出来，他并非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因为毒素的效果再可怕，也不会让一个人的容貌和年龄全都发生重大改变。 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正值盛年，是个仪表出众、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贵族气息非常明显；而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足有五十多岁，满脸皱纹，右眼附近是一块极其明显的紫黑色胎记，犹如一道巨大伤口横贯面庞。 “看来就是这样了，易形术——高等融金术的特殊应用，说起来我也会一点这种能力，所以才能假扮成维罗妮卡夫人。”莉拉雅贵女一面摇头叹息，一面走到尸体旁边，用脚尖一挑，把尸体翻了一个身，一个鲜红手印的纹身顿时从裂开的外套下面显露出来。 “原来是他，血手佣兵团的五只手之一，多面人巴巴罗萨，一个为财而死的蠢货。” 艾弗里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他不明白考文垂究竟是怎么了，究竟谁是敌人，谁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不过他至少明白，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爱德曼男爵早有准备，并且完全没有透露丝毫消息。 “看来荆棘花家族极力宣扬铁大师的名声，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迦娜恩莱斯撇了撇嘴说，“好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被烽火守护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被困住的可不止你们和我们，那些荆棘花家族的成员不也同样被困住了吗？”维克托头领收起两把锯齿短剑，神情警惕的加入了讨论。 “那些人里面可没有爱德曼男爵的亲信，啧，真是失算，这让我怎么向大姐交待才好呢？”莉拉雅贵女皱起眉头，似乎向她口中的大姐进行交待，比解决眼下棘手的困境更为重要一样。 艾弗里朝着还在争论不休的荆棘花家族成员望了一眼，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其中确实没有支持爱德曼男爵的那些重要人物。游骑兵总队长安森巴赫和城卫军副指挥官奇悠瓦拉全都不见踪影，反倒是被剥夺了抚民官职务的罗列克和前任游骑兵总队长洛克纳爵士出现在人群之中，而且还属于支持克巴古长者的阵营。 “难道说，那位执政官阁下打着把荆棘花家族反对派别和可能造成麻烦的人一网打尽的主意？这可就麻烦了。”迦娜恩莱斯把探出窗外的身体缩了回来，语气虽然依旧轻松，不过眼底却闪烁着慎重的光芒，“本来想还可以通过天空撤退，现在不解决烽火守护，是没有办法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局势逆转，无情陷阱 解决烽火守护这话说着轻松，做起来谈何容易。 烽火守护是荆棘花家族倾尽数百年心血构筑起来的炼金守护屏障，也是考文垂城邦的最后一道防线。除了需要多位导师级强者才能启动，而且消耗精神力极其庞大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凭借着烽火守护的力量，考文垂城邦享受了足足上百年的和平生活。沙漠蛮族虽然强者辈出，达到宗师水准的大萨满、大巫师和大头人屡率大军攻城，而且经常压制得城防军喘不过气来。然而每次蛮族大军都是在攻破外侧城墙之后，在烽火守护面前撞一个头破血流。 欲破荆棘，先破烽火。这句话已经成为流传在沙漠蛮族诸部落之间的公开秘密，征服者阿拉汉头人和大巫师忒纳迪尔集结数万大军之后，也是把烽火守护作为想象之中最棘手的敌人，进行了许多次侦察、研究和探讨。还竭尽全力收买了一些眼线，想要摸清烽火守护的弱点。 混沌风暴就是忒纳迪尔设想出来的应对手段，以异常强大的、无法控制的力量，与烽火守护进行持续对抗，消耗维持烽火守护的精神力。这个手段确实把荆棘花家族逼进了绝境，尤其是在家族内部还有叛徒和内奸动手脚的时候，沙漠蛮族差一点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当然，到那个时候，守卫考文垂城邦的就该是另外一批人了。 作为盛极一时的雷科巴家族最后的血裔，莉拉雅?雷科巴当然不准备把这块祖先的领土奉送给沙漠蛮族。她要的是掌握考文垂城邦的最高权柄，而不是其他什么好处。 烽火守护破碎之后，属于爱德曼男爵的势力必将受到最严重的打击，男爵本人不是倒在烽火守护的高塔之上，就是挨上一把从背后刺来的剧毒匕首，总之一定会一命归天。 在最危急的时刻，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人选，当然就是男爵的遗孀——维罗妮卡?波士顿夫人。在统合各方势力之后，加上暗藏的杀手组织和夜隼小队的诸位强者，守住考文垂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当然，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考文垂被蛮族攻破，那么届时启动新的计划，让沙漠后方的蛮族部落发生瘟疫或者其他灾难，征服者阿拉汉头人肯定没法继续呆在考文垂，只能劫掠一番之后撤回老巢。 这一系列计划环环相扣，在莉拉雅看来，成功的机会可以说十拿九稳。然而刚刚启动“夫人中毒，局势动荡”这个最初的环节，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家伙给打乱了。 铁大师，一位极其年轻、实力不明的药剂师，身后很可能存在一群导师级、甚至宗师级的药剂师作为靠山。莉拉雅确实拥有治疗炼金之殇毒素的药剂，但那是在她拥有秘银诅咒的配方，又进行了无数次实验和调整的条件下，才勉强配制出来，而且效果远远不如铁大师拿出来的解毒药剂。 为了达成最终的目标，莉拉雅已经做好了在病榻上缠绵数载的准备，所以在毒伤迅速痊愈之后，她勉强做出了感激不尽的表情，内心的震惊实在是难以言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铁大师的价值进一步提升了。 能够调制出效果神奇的炼金药剂，对历史和军事还有所涉猎，头脑灵活，性格坚韧，背景深厚，本身还具有不凡实力——这些特质如果出现在盟友身上，简直就是诸神保佑，而出现在对手身上，则会让最缜密的计划都露出破绽。 混沌风暴最终没能打破烽火守护，反而害得大巫师忒纳迪尔送了命；安排刺杀所有药剂师的暗杀者也损失惨重，还留下了一位黑尔德兰会长毫发无损；莉拉雅聚集剩余的力量，试图在欢庆宴会上决死一搏，扭转败局，结果也被铁大师破坏了计划。 不过这一次，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彻底失败。莉拉雅伪装的维罗妮卡夫人似乎早就被看穿伪装，而她却没能及时看穿身边那位爱德曼男爵的破绽。直到她把利刃捅入伪装者的肋下，才从过于微弱的反击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实力逼近宗师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 一阵喧闹声从窗边传来。因为烽火守护启动的威势太过明显，那些争论不休的荆棘花家族成员被声势所惊动，纷纷停下来朝着窗外看去。克巴古长者和罗列克爵士之流还在目瞪口呆之际，前任游骑兵总队长、导师级熔金战士洛克纳爵士已经一跃而起，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不，你无权这样做！爱德曼?布里佩斯，你无权未经家族长者允许，擅自启动肃清计划！” 没有人回答洛克纳爵士的咆哮。位于城主府四角的高塔顶层光芒闪耀，半透明的烽火守护光罩缓缓下降，威势比抵抗混沌风暴的时候弱得多，但是对于知道内情的洛克纳爵士来说，却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完了，一切都完了！” 满头白发的洛克纳爵士称得上仪表堂堂，担任数十年游骑兵总队长，让他的身上总有一种似乎能够生杀予夺的气势，哪怕被剥夺职务，这种气势也没有完全消失。 然而在缓缓下降的烽火守护面前，这位老人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满脸颓然的缓缓坐下，双手抱住脑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梅林?艾弗里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洛克纳爵士身边，先是朝着这位失去斗志的落败者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天空。“烽火守护确实是个麻烦，莉拉雅贵女，现在我们都被这东西困住了，您有什么看法？” 莉拉雅?雷科巴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看，不过已经恢复了镇定。“据我所知，没什么好办法。”她一面说，一面伸出双手，每根指尖都射出一道光芒，在双手之间形成了城主府和四座高塔的小小模型。“烽火守护是个难以撬开的龟壳，哪怕集合几倍于守卫者的力量，也难以强行破坏忒纳迪尔已经为我们做出了糟糕的榜样。” “蛮族就是蛮族，或许在使用蛮力方面有些天赋，但是考虑到精细的操作，就完全是一塌糊涂了。”艾弗里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满脸跃跃欲试的迦娜恩莱斯，“拜托你了，去试试烽火守护的强度，注意不要受伤。” “黑翼死神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受伤。”迦娜恩莱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然后伸展双臂，背后数十片金属羽翼霍然张开，犹如堕落天使降临人间。 迦娜恩莱斯的身影宛如一道黑色闪电射向空中，紧接着响起一声锐利刺耳的嘶鸣，然后是一连串气爆声，就像是帝国军团轰出的排炮，让笼罩在城主府上空的巨大光罩剧烈颤抖起来。可怕的音波朝四面八方传播，压下了一切嘈杂，让留在城主府里面的每个人都忍不住紧紧捂住耳朵。 当声音终于停下的时候，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满脸意犹未尽的从天而降，黑色巨剑背在身后，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空中的巨大光罩虽然没有被打破，然而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黯淡条纹，似乎有的区域还在闪烁不定。 “这玩意还算坚固，但是比昨天可差远了。”迦娜恩莱斯一面接过艾弗里递来的炼金药剂，一面语带不屑的评价说，“光是我一个人，打破这玩意可能有点难度，但是再加上三两名导师协助的话，破开一道缝隙绝对没问题。” “原来是这样，铁大师，难怪您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莉拉雅有些沉重的神情随着烽火守护的黯淡而消失了，“由于人手不足，荆棘花家族已经无法真正点亮烽火守护，我们确实被困住了，但是打破困境却并非无法做到的事情。” 在同一时刻，城主府西侧高塔的顶层，脸色略显苍白的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正在进行着一场可以说生死攸关的交涉。 “您看到了，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被一网打尽，只要消灭了这些人，考文垂就能恢复过往的秩序。但是经受了这么多次人手损失，现在的荆棘花已经没有办法独力完成这件事情。我以考文垂执政官的名义恳求您的帮助，阁下，荆棘花将永远铭记您的功劳。” “荆棘花更应该永远铭记铁大师的功劳。”被恳求的那个人语气冷漠的回答说，他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容貌威严，倘若艾弗里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的脱口而出。 “黑尔德兰会长！” 这位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的会长大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在半天之前公开声称，自己接到了必须立刻返回帝都的命令，连庆祝胜利的宴会都没时间参加了。 现在看来，他确实有可能接到了来自帝都的命令，但是内容却并不是他所声称的那些。 “总会的指令是要求我竭尽所能的向你提供帮助，爱德曼男爵阁下，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连铁大师都要纳入清除目标之列。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考文垂做出多少贡献？你知不知道我能够晋升宗师，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大帮助？” “我知道，我都知道。”爱德曼男爵的语气非常镇定，丝毫没有因为黑尔德兰会长近乎咆哮的语气而不安，“但是考文垂不需要一个比荆棘花威信更高的英雄，帝都也不希望见到这么一个不安定的神秘人物。黑尔德兰会长阁下，铁大师不需要您的帮助，您能够出现在这里，不就是认同了我的看法吗？”(。) 第六十四章 阴差阳错，双方失算 爱德曼男爵语带嘲讽的这番话，没有在黑尔德兰会长的脸上激起任何情绪的变化。这位分会长阁下依然眼含悲悯，仿佛很不情愿的样子，双手却毫不动摇的伸向了操纵烽火守护的水晶球。 什么恩情，什么友谊？对于黑尔德兰会长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返回帝都药剂师总会更加重要。 晋升为宗师级药剂师，意味着他已经有资格担任总会长老，留下属于奇迹之手一脉的传承。他可以把有四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坑害致死，只为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又怎么会把梅林?艾弗里那些指点之情放在心里呢？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他需要一个以怨报德的理由，防止自己的名声出现无法解释的污点。帝都总会的来信和爱德曼男爵都提供了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黑尔德兰会长当然不会真正拒绝。 就在那双保养很好的白皙手掌贴上水晶球的同时，梅林?艾弗里布置的反击也恰好开始展开。 被困在城主府里的宾客人数不少，加上荆棘之刺的部分精锐，达到高阶熔金战士水准的人数接近五十，而导师级也足有十二位之多。如果没有烽火守护的压制，这些人足以把实力虚弱的考文垂城邦闹个天翻地覆，加上可以说是荆棘花家族的内乱，把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从执政官宝座上揪下来都不是难事。 然而在能够十倍增幅精神力的烽火守护面前，这些人各自为战的唯一结果，就是被从天而降的光幕缓慢而残酷的消灭。这样的事情，在荆棘花家族内部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让考文垂的局势发生动荡，不巧正好遇上蛮族攻城的话，就连内城都曾经陷入过战火。 梅林?艾弗里懂得许多增幅精神力的办法，但是事发仓促，材料和时间都不允许，他所能使用的唯一方法，就是借助余烬头环这件炼金装备的力量。 作为智慧之都荣誉市民的象征，余烬头环能够让持有者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同时还能对精神力略微增幅。艾弗里的荣誉头衔距离星火还差了一线，所以余烬头环的增幅水平也是最低的档次，正面与烽火守护的交锋当然毫无疑问会失败，只是比各自为战的结果稍好一点。然而与烽火守护的全面增幅不同，来自上古文明的余烬头环，增幅的方式可以进行自由选择和调整。 艾弗里的选择，就是把在场达到高阶水准的熔金战士的精神力集中到一起，压缩、凝聚，形成一片无形的刀锋，然后从烽火守护最弱的环节捅刺进去——不是直接破坏烽火守护，而是给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创造一个突袭的机会。 位于城主府四角的四座高塔，就是烽火守护的最大弱点。迦娜恩莱斯当然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击败荆棘花家族，但是说到骚扰和破坏，诸神在上，还有比一位准宗师级飞翼骑士更可怕的对手吗？ 来自智慧之都的每一件炼金物品，品质都值得信任，余烬头环当然更不会例外。在余烬头环的引导下，梅林?艾弗里成功凝聚起四十多位高阶熔金战士和七位导师的精神力，在测金术的视野之中，呈现出一个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光团。 这个光团具有非常可怕的杀伤力，哪怕是宗师级强者都要避其锋芒，但是比起烽火守护——哪怕是弱化版——还存在很明显的差距。如果艾弗里就这样把光团扔向天空，应该会造成烽火守护的一阵剧烈动荡，但是很难完全穿透光幕，为黑翼死神创造出可乘之机。 “接下来，就是精神塑形了。”艾弗里对自己说，哪怕是余烬头环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引导这么庞大的精神力，依然让他负担巨大，以至于刚刚把光团拉伸到椭圆，艾弗里就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精神力损耗过度的预兆，艾弗里意识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幸好他早就做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一个眼神，维克托头领立刻把双手放在余烬头环上，为艾弗里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把光团拉伸为光刃，花费了几分钟时间。艾弗里喘了口气，虽然有维克托头领分担压力，依然让他感到非常疲惫，双耳从刚才开始就鸣叫个不停。“迦娜恩莱斯，做好准备！”他低声叫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头上互握，十根手指彼此交叉。 “智慧之火，照亮迷蒙歧路！” 随着一句属于上古文明的口号呐喊出来，被拉伸成十多米的巨大光刃无声无息的向前突刺，锋刃直指光幕波动最为剧烈的西侧高塔。 光刃与光幕接触的瞬间，黑尔德兰会长的双手刚好碰触到水晶球。 一阵难以形容的波动从光刃和光幕接触的地方扩散开来，就像是在精神世界掀起一场混沌风暴，没有丝毫能量泄露到物质世界，但是所有导师级强者都感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畏惧。 这种畏惧与胆量无关，更多的是深植于内心的本能反应。 无论是梅林?艾弗里，还是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都没有料到，一场双方都想避免的正面交锋，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想要强化烽火守护，让被困者失去一切希望，然后进行分化、劝诱和引导，除了声望过高的铁大师和身负秘密的莉拉雅?雷科巴，其余人都是他打算收服的目标。 当然，如果铁大师愿意宣誓效忠，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只是要让他换个身份才行。 然而一场精神世界的混沌风暴，把一切全都毁了。 双方实力较弱的高阶熔金战士们首当其冲，正面碰撞带来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他们的精神力承受上限。艾弗里这边有余烬头环缓冲，情况倒还好些，只是那些人纷纷口鼻溢血的昏倒在地；四座高塔的水晶球能够十倍增幅精神力，反馈回来的冲击力量也是十倍增幅，直接就掀翻了几十颗脑袋的头盖骨。 就在黑尔德兰会长身边，十一位高阶熔金战士的脑袋同时胀大，然后在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过后，噼噼啪啪的炸裂开来。脑浆、鲜血和碎骨四下飞溅，凄厉的场面一下子就让其他的人全都惊呆了。 由于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分了神，两位荆棘之刺的导师强者的脑袋也明显膨胀起来，可怖的青筋从他们的额头和面颊上浮现，眸子之中满是血丝，面庞被痛苦和恐惧扭曲的不成样子。 “集中精神，蠢货！”身为宗师级药剂师，黑尔德兰会长的精神力比同级熔金战士更要强大，虽然也因为猛烈的冲击眼前发黑，双耳嗡鸣，但是至少神志还非常庆幸。“我们有水晶球的增幅，力量比他们强大十倍，镇定下来，我们绝对不会输掉！” 两位导师努力喘息，极力镇定，总算是支撑住了最初的冲击，虽然后续的精神冲击依旧源源不断，但是他们已经勉强适应下来，胀大的脑袋也在逐渐恢复原状。 黑尔德兰会长松了一口气，看向爱德曼男爵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阴森和恼火，“你给自己找了个好对手。”他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执政官阁下，如果现在我放开手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爱德曼男爵脸色发白，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结果。荆棘花家族忠于他的势力会彻底毁灭，失去支持者之后，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坐稳家族掌权人和执政官的宝座了。 “你黑尔德兰阁下，您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活着的铁大师，那些融金药剂配方和奇妙的手法，我志在必得。”黑尔德兰会长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但是请您承担让铁大师从此消失的全部后果，荆棘花家族应该能够勉强承受来自宗师级药剂师的怒火吧？” 任何家族都不愿意承受这样的怒火，但是爱德曼男爵已经别无选择。他可以试着剥夺黑尔德兰会长对水晶球的掌控权，但是那意味着他必须接下与铁大师正面交锋的责任。命令荆棘花家族的各位导师一起放手的选择更为可笑，烽火守护一旦被突破，爱德曼男爵不认为自己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看到爱德曼男爵满心不愿的服了软，黑尔德兰会长险些遏制不住笑出声来。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结果了，只要把铁大师控制在手里，他有一百种办法能够让那个年轻人开口。那些珍贵的配方和调制药剂的手法，足以让他在帝都总会得到很高的地位，甚至问鼎会长宝座，也不是没有机会。 下一瞬间，黑尔德兰会长的双眼一跳，似乎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芒。随后又闪烁了两次，每次都在不同的方向。 “嗯，那个方向是”一种异样的感觉升上心头，黑尔德兰会长意识到，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进行非常危险的融金术实验的时候，弄错了步骤或者放错了原料 “是其他高塔！”黑尔德兰会长感到全身发冷，好像血管里面流淌的血液全都凝结了，“那几座只有一位导师主持的高塔！难道连被我独自承担了一多半之后的冲击余波都顶不住吗？” 来不及转念，黑尔德兰会长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手，然而为时已晚，就在手指离开水晶球的瞬间，一波更加猛烈的冲击已经传递进来。身边啪啪两声头盖骨掀翻的声音，黑尔德兰会长面前的水晶球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团无比璀璨和纯净的白光。(。) 第六十五章 时空乱流，梅林失踪 曾经护佑考文垂城邦上百年的烽火守护，在一阵耀眼的闪光之中成为了历史。位于城主府四角的高塔塔顶被能量掀翻到半空中，然后化成致命的石雨散落下来，不但落在城主府里，还让周围街道和广场上的庆祝人群遭了秧。 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在外城墙所剩不多的瞭望塔上，担任守卫任务的城卫军士兵正在拼命敲击铜钟，吹响号角，把沙漠蛮族卷土重来的警报传遍全城。这一次来袭的沙漠蛮族部队数量较少，而且打出的不是征服者阿拉汉的旗号，而是裂颅巨人斯诺?血斧，鲁萨尔戈壁排名第二的强大部族首领，也是荆棘花家族的死敌。 如果说向征服者阿拉汉投降，绝大多数考文垂居民还能保住性命的话，向斯诺?血斧投降，就无异于主动把脖子伸进绞刑环。斯诺?血斧的父亲、四个兄弟和五个儿子都战死在考文垂城墙下，本人也因此少了一只眼睛，让他攻入这座城邦，唯一的结果就是一次毁灭性的大屠杀。 这是考文垂面临的又一次灭顶之灾，斯诺?血斧的部族当然比不上征服者阿拉汉的大军，但是经过几次重创之后，荆棘花家族的威信和实力都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守住考文垂的可能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削减。 借助家传炼金物品保住一条性命的爱德曼男爵刚刚从几乎成为废墟的高塔逃出来，就从前来报信的传令兵嘴里得到了这么糟糕的消息，脸色立刻变得像是酸败腐坏的牛奶那样灰白。如果他能更加重视情报网近期收集的情报，而不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巩固执政官尊位上面，那么一定会在今天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烽火守护损毁，黑尔德兰会长被爆炸的光芒吞噬，参与肃清计划的荆棘之刺成员全部阵亡，还与铁大师反目成仇爱德曼?布里佩斯男爵双脚一软，不顾仪态的瘫坐在地上。 考文垂的荆棘花，这一次真的可能要凋谢了啊。 另一方面，梅林?艾弗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按照预先的计划，他只想在烽火守护上面打开一条缺口，然后由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突出缺口，骚扰四座高塔上面的守卫，最终让爱德曼男爵不得不低头求和。 彻底摧毁烽火守护，把参与此事的荆棘花家族成员清理干净，这不是艾弗里的打算。他最多只是想给爱德曼男爵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或者给荆棘花家族换个更温和的掌权人。 然而黑尔德兰会长的出现，让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无形光刃和烽火守护接触的那个瞬间，艾弗里的头颅不由自主的向后一拗，鲜血从他的眼眶和口鼻之中迸射而出。由于余烬头环的缓冲，他所承受的冲击远远比不上黑尔德兰会长，但是两者之间的精神力差距更大，导致在最初的冲击之中，艾弗里短暂失去了意识。 艾弗里不记得自己何时跌倒，但是在视野重新恢复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遮蔽天空的能量乱流。有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散发出青钢药剂经过催化的独特味道。 “我没事，没事。”艾弗里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感到脑袋有些眩晕，额头隐隐作痛，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不过胸口并不发闷，呼吸之中也没有血腥气息，最多是跌倒的时候咬破了舌头，而那点小伤早就被青钢药剂修复了。 迦娜恩莱斯扶着艾弗里起身，然后有些苦恼的摊开双手。“我还以为能够冲出去大闹一场的，结果差点被能量乱流卷走。”她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像是翻卷着阵阵狂澜的天空。“光刃碎掉了，烽火守护也被摧毁了，两股力量现在搅拌在一起，根本无法平息下来简直和蛮族搞出来的那个混沌风暴差不多。” 艾弗里皱了皱眉头，混沌风暴确实是个麻烦，就连宗师巅峰的忒纳迪尔大巫师都没法真正控制，换成他当然更是无能为力。“我刚才昏迷了多久，其他人怎么样了？”他一面说，一面试着完全依靠自己的双腿支撑住身躯。 “差不多都因为冲击受伤昏迷，不过还好，只有几个荆棘花家族的家伙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迦娜恩莱斯耸了耸肩膀回答，“还有，那个精灵女跑掉了，利用一种类似于空间跳跃或者传送类的熔金术能力。” 艾弗里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再次抬头看看天空，然后又环顾四周。维克托头领和其他几位来自智慧之都的同伴都坐在地上晃着脑袋，一副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样子；荆棘花家族成员就只有洛克纳爵士还勉强保持着神志清醒，实力较弱、年纪又大的克巴古长者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不肯加入反击的罗列克爵士更是被震波重创，口吐白沫的瘫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糟糕结果，好在传送类的熔金术能力还能使用。”艾弗里抓了抓头发，满心苦涩的叹息一声，“如果烽火守护不是强度突然提高的话，精神力光刃应该可以轻易划开一道缝隙吧。” “一定是黑尔德兰那家伙，除了他，考文垂城邦没有其他宗师了。以怨报德，自食其果，说的就是这种家伙。”迦娜恩莱斯恨恨不已的说，对于让自己没有享受到激烈战斗的家伙，她从来都没有一丝好感。 艾弗里怔了一下，然后不得不点头同意这个推测。对于这位分会长阁下的结局，四座坍塌大半的高塔已经完全可以说明一切。如果黑尔德兰会长能够抵挡住精神力冲击，至少有一座高塔能够保留下来。 “没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我们也离开吧。”艾弗里一面说着，一面从随身挎包里面找出传送术所需的合金粉末。他确实可以直接前往智慧之都，但是这里毕竟还有几位荆棘花家族的成员，把他们留在这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凡是涉及到空间转移的熔金术，几乎都属于导师级以上的水准，艾弗里虽然可以通过融金术进行催化，但是效果总不如真正的导师级熔金战士。这次留下来的几位拾荒者中间，就有一位精通传送术，看到艾弗里取出合金粉末，他马上快步走过去，用双手把那些粉末接了过来。 “我们离开考文垂，地点尽量远一些。”艾弗里轻声吩咐，然后朝着勉强起身的洛克纳爵士看了看，“爵士大人，您和您的同伴一起走吗？” 洛克纳爵士考虑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能去哪里呢？这里是我的家园，我的一切，我把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考文垂，现在什么都没了哎，铁大师，真对不起，我曾经对您无礼，可是您却救了我的命，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用这把剑为您服务，度过我生命之中最后的时光吧。” 艾弗里一阵茫然，因为他不记得洛克纳爵士有什么无礼之处。他不知道洛克纳爵士在担任游骑兵总队长的时候，曾经下令把铁大师当做危险对象监视起来，而这个命令没有执行多久，就因为总队长职位换人而取消了。 无论怎么说，洛克纳爵士都算得上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导师，又担任过考文垂游骑兵总队长，对这座西疆重镇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艾弗里一行人总算不必碰运气一样离开考文垂，而是在洛克纳爵士的建议下，规划出一条离开考文垂，前往另一处边境重镇阿肯色城邦的路线。 传送术的青白色光芒照亮了四周，一座看上去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半透明拱门逐渐浮现，这是“精确定位传送”，一种只有极少数导师才能掌握的特殊熔金术能力。艾弗里欣喜于自己多了这样一位很有能力的追随者，最后看了看考文垂的天空，眼神里面不免流露出些许遗憾。 “哎，最初的想法，真的是不牵扯到这么多麻烦里面去才好啊！”艾弗里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爱德曼男爵和黑尔德兰会长的先后背叛，让他发自心底感到难过。“就这样吧，希望在新的城邦，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也不会碰上如此小心眼的执政官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艾弗里跟在迦娜恩莱斯身后，踏入了传送门。然而就在他的身影逐渐虚化的时候，头上传来了一声巨响，烽火守护崩溃后留下来的那股能量乱流突然四分五裂，散落下来的能量碎片宛如下起了一场光芒之雨。 这些能量碎片极易被吸收，对于还没有离开的人来说，算得上是一场丰厚的馈赠。然而不幸的是，其中一块能量碎片落在了施展传送术的那位拾荒者的头上，虽然转瞬就被他吸收，但是那一瞬间的精神力波动，却给传送之中的艾弗里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换句话说，置身于空间夹层的梅林?艾弗里，突然失去了传送目的地的坐标！“迦娜，保护大家，我不会有事”这句话成为梅林?艾弗里失踪之前留下的最后命令，随后他的身影就彻底虚化，化作一片耀眼的彩色光芒，消失在拱门之中。(。) 第一章 无尽乱流，救生木盒 梅林?艾弗里还没有度过他的第十八个生日，但是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却比许多八十岁的老人还要多得多。 他曾经与帝国最危险的通缉犯同行，曾经从一整队精锐飞翼骑士的追击下逃脱，曾经拯救了被十万蛮族围攻的边疆城邦，曾经让两位赫赫有名的宗师级药剂师心悦诚服。 因此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是很长，但是非常关键而致命——艾弗里的心中不免出现了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连号称诸神瘟疫的炼金之殇都可以解除，连宗师巅峰的大巫师忒纳迪尔召唤的混沌风暴都可以抵挡，连十万蛮族围攻都可以打破，还有什么事情难得住铁大师，难得住身后倚靠着智慧之都丰富资源的梅林?艾弗里呢？ 一场以悲惨和血腥的屠杀作为结局的欢迎宴会，给了艾弗里当头一棒。年轻的药剂师终于意识到，当没有预先做好准备的时候，他并不比一位普通药剂师强大多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艾弗里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一向关系友善的爱德曼男爵居然翻脸无情，动用烽火守护这种战略武器痛下杀手；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居然是位精灵女子，而且是曾经与荆棘花家族共同拥有考文垂执政权的雷科巴家族的末代血裔；仁慈睿智长者形象的黑尔德兰会长居然以怨报德，加入爱德曼男爵一方，与艾弗里等人进行了一次硬碰硬的冲击，结果导致烽火守护被彻底摧毁，荆棘之刺的成员死伤殆尽。 如果这一切还不够离奇的话，那么由于能量乱流的干扰，精确定位传送期间出现巨大偏差，导致艾弗里不幸置身于空间夹层之中，找不到任何方位坐标，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超出想象的离奇意外了。 艾弗里简直不知道在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精确定位传送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空间跳跃能力，通常只有非常熟悉空间类熔金术能力的导师，才有希望通过钻研而得到这种能力。与普通的空间跳跃类似，精确定位传送同样需要使用大量合金粉末，通过空间夹层形成节点，从而迅速抵达目的地。 只有足够强大的能量乱流才会干扰到空间跳跃，而能量乱流如果过于强大的话，会直接摧毁位于空间夹层的节点，彻底破坏掉精确定位传送的过程。 这股能量乱流恰好达到了有效干扰的结果，却又没有把艾弗里直接撕成碎片，而是让他停留在传送过程之中，也就是停留在空间夹层的节点里面，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脱身才好。 很少有人能够看到空间夹层的真正模样，哪怕是一些精通空间跳跃能力的导师和宗师，也只能看到一片无以名状的斑斓色彩。传送的过程远远比人们的想象快得多，而且涉及到一些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无论怎么说，在达到宗师巅峰之前，炼金术师很难触及到相关的领域。 源于对炼金术的无尽热爱，梅林?艾弗里确实设想过自己研究空间夹层的可能，但是那应该是在他年富力强的四十岁之后，开始逐步踏入宗师殿堂的时候，而不是在一次失败的精确定位传送期间，踏足在一处摇摇欲坠的节点上面。 脚下的椭圆形小岛漂浮在浓稠的灰蓝色雾气里，表面凹凸不平，面积不过十几平方米。小岛的边缘正在不断剥落崩解，剥落下来的粉末闪耀着合金所特有的光芒，远远看去宛如燃烧的星子，不过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融化在那些灰蓝色雾气之中。 “这样下去，可有些不妙啊。”艾弗里意识到这是空间夹层的自愈作用——他和脚下的小岛被视为需要排除的异物，在无法打开出口的前提下，异物必然会被空间夹层的自愈作用彻底粉碎。 艾弗里的身上带了不少种合金粉末，用于施展传送类能力的合金粉末还有足足一罐，用来施展二三十次传送类能力也都足够了。然而当艾弗里通过融金术激活合金粉末，打算把脚下的小岛体积略微扩展一下的时候，发生的变化让他的脸色骤然变白。 合金粉末洒落的时候，小岛的体积确实明显增加，然而灰蓝色的雾气也像是受到了某种触动，从缓慢流淌转为激烈冲刷，一眨眼的功夫，就让小岛的边缘连续剥落大量碎末，体积迅速缩小，简直就像是被春天的溪流冲刷融化的残冰余雪。 艾弗里随后又试验了几种办法，结果都很不理想。冰霜皇帝戒指无法在灰蓝色雾气之中制造浮冰，修造术临时制造的空心铁船也无法在雾气之中漂流；附近的空间夹层像是被牢牢固锁一样，传送类能力根本无法成功制造出口，反而极易刺激到灰蓝色雾气，让脚下的小岛消失的速度更快。艾弗里甚至利用一些零部件制造出一架简易飞翼，然而那东西刚刚漂浮到几米的高度，就被从空中射下的一道闪光命中，散落下来的最大碎片不超过小手指的体积。 就在小岛越来越小，灰蓝色雾气几乎触碰到艾弗里衣角的时候，一个曾经在他耳畔响起过好几次的声音再次响起。 “真是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到惊心动魄的东西，年轻的契约者，您比您的二十六位前任加起来都能招惹事情啊！” 艾弗里转了下眼睛，意识到这个声音只会属于那件秘银级诅咒物品——老瑟林的药剂匣，然而在引导者魔像的口中，老瑟林的药剂匣似乎不是智能炼金物品，换句话说，它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意识，更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话了！ 仿佛是看到了艾弗里脑海之中的念头，那个声音多出了几分恼火，“别把智慧之都的傻大个所说的话当成真理，契约者，它也只不过是个秘银级人造灵魂而已。如果不是被赋予了区域管理者和市民引导者的身份，他根本不足以与我的制造者对抗！” “你的制造者就是夺心长者瑟林?安罗斯吗？”艾弗里选择了一个试探性的问题。 “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是他没错。”盒子的回答带着些许无奈的口气，“制造者的名声实在是太糟糕了，以至于我想要找到靠谱的契约者越来越难。” “因为他们都被你吸取灵魂了吧。”艾弗里语气谨慎的表示。 “我可是严格按照契约行事，从不坑害任何人，是贪婪毁了他们的灵魂才对。”盒子语气郑重的抗议说，“关于二十六位前任签订契约、进行交易和毁掉灵魂的全过程，在我这里都有记录，您可以任意搜索和查看。” 嘶啦一声轻响，艾弗里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右脚鞋底沾上了一点灰蓝色雾气。那双鞋子是市场上能够买到的最好防护物品，专门为了进行危险的融金术实验制造而成，耐高温、耐强酸、耐冰冻，可以说是一双扔进火炉里面都会毫发无损的鞋子。 然而只是略微沾上一点雾气，右脚鞋子就彻底毁了。艾弗里只觉得脚心开始发麻，像是踩在一块彻骨寒冰上面。脱下鞋子查看的时候，发现整个鞋底都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脚掌上多了一块死白的皮肤，碰上去没有丝毫感觉。 “空间夹层的鬼雾是最为致命和危险的十种炼金物质之一，即使是我的制造者也要小心谨慎的对待。”盒子的提醒声随后响起，“契约者，我感觉周围的能量乱成一团，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没办法从空间夹层里面打开一条逃生通道吧？”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随后坦然表示，“确实如此，看来我们之间的契约也会很快结束了。” “我可不这么想，契约者。”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空气爆响，那只色泽陈旧的古朴木盒出现在艾弗里面前，盒盖一张一合，仿佛是说话的嘴巴。“我有办法解决你的困境。” “药剂匣先生” “抱歉打断一下，请叫我魔匣，或者伟大的魔匣也行。” “好吧，魔匣先生。”艾弗里立刻改口，他从来都不会在这种细节上纠缠不休，“请问你有什么办法？或者进一步说，按照你的办法逃生，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盒子没有马上回答，张开的盒盖里面光芒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艾弗里脚下的小岛已经被雾气消融到了仅容双脚站立的体积，在盒子沉默的时候，他不得不将剩余的合金粉末全部催化，立刻将小岛扩展到最初的体积。 然而这样一来，灰蓝色雾气所受到的刺激就太大了。 伴随着仿佛激流翻卷的哗哗声，附近的灰蓝色雾气骤然翻滚起来，冲击得整座小岛摇摇晃晃，小岛在大块大块的剥落，而非一点一滴的侵蚀，几乎是两三分钟的时间里，小岛就失去了一半以上的体积。 在雾气翻腾之际，盒子就已经没有了选择，它必须拯救自己的契约者。盒盖猛然张开，里面排列整齐的药剂纷纷下沉消失，随后盒子的体积飞速膨胀，只是眨眼的时间，就膨胀成数米长的一艘方形小船，在灰蓝色雾气之中漂浮动荡。 “上来吧，契约者，这是完全免费的救生行动，不需要你提供任何代价。”盒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沮丧，“你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到能量乱流平息下来之后，计算出一条离开空间夹层的通道，而这也正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 第二章 坠入沙漠，糟糕境况 在炼金术的庞大体系之中，测金术通常算成是熔金术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分支，适用范围非常狭窄，绝大多数学徒都只是肤浅的了解一些相关知识，很少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只有那些具有古老传承的贵族，或者各大学院的核心学徒，才能得知测金术的真正作用。那是推开宗师殿堂大门的不可缺少的宝贵钥匙，也是在很多绝境找出生路的重要手段。 梅林?艾弗里所处的地方，就是这样一处绝境。 空间夹层的灰蓝色雾气在缓缓流淌，上空宛如美丽极光一样变幻莫测的璀璨光芒黯淡下来，预示着突如其来的能量风暴已经有所减弱。艾弗里半躺在宛如棺材的古朴木盒里面，额头贴着一片银白色的金属薄片，眸子之中燃烧着蓝金色的火光，扫视四周的目光之锐利更胜鹰隼。 虽然消耗精神力很低，但是一连四五个小时持续不断的使用强化测金术，还是让艾弗里感到疲惫不堪。但是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伟大的魔匣先生已经明确表示，只能在被称为时空迷雾的灰蓝色雾气之中支撑三十个小时。 时间一到，魔匣先生就会被时空迷雾所吞噬，而它的契约者也只有得到一个永远沉沦在无尽时空之中的不幸下场。 艾弗里当然不想在无尽时空之中非生非死的飘荡，虽然在某些人眼中，这似乎是个永生不死的捷径。他只能竭尽全力把握住魔匣争取到的这段时间，一遍又一遍的观察周围的能量波动，寻找着任何能够离开空间夹层的机会。 空间夹层从里面定位，要比从外面定位困难百倍，好在能量波动的变化确有规律可循，第五个小时快要结束的时候，艾弗里终于抓住了一个契机，手指一弹，一小撮合金粉末飞散开来，形成一个极不规则的青白色光环。 这个光环悬浮在空中，但是非常不稳定，从光环的中间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宛如水波荡漾的奇异景象。那是一片满是火焰的焦枯大地，看不到除了红色、橙色与黑色之外的任何颜色；熔岩河流从黑曜石山峰上流淌而下，河流两岸蠕动着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不时有燃烧着的流星从天而降，在地面上掀起一阵火焰的狂澜。 “您真是找到了个好地方，九层地狱之中的第七层——焦枯地狱，燃烬君主阿提摩的地盘。”魔匣的语气显得有点嘲讽，“空间坐标记录完毕，契约者，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三十个小时的期限即将到来的时候，您还找不到新的出口的话，那么我希望您能选择这个坐标。” 艾弗里思索了一下，用试探的语气问，“魔匣先生，你有办法让我在焦枯地狱活下去？” “我的制造者或许有办法，但是我没有，我只是个匣子而已。”魔匣叹了口气说，“但是至少我可以活下去啊，阿提摩陛下说不定还会拿我去和我的制造者做笔交易呢。” “能够与燃烬君主阿提摩做交易，你的制造者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夺心长者瑟林安罗斯被称为外域天灾，如果不是在焦枯地狱这块地盘上，阿提摩恐怕连和我的制造者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呢。” 不管魔匣先生是否是在吹嘘自己的制造者，至少在智慧之都，夺心长者是名列首要悬赏目标的大人物，引导者魔像甚至为他开出了区域领主和烽火荣誉的超高奖励。然而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夺心长者的名字依然高悬在赏金目标的首位上。 这恐怕意味着智慧之都的居民们付出了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艾弗里进行了一次小憩，醒过来的时候，疲惫消失了大半，有些迟钝的头脑也为之一清。在空间夹层之中当然看不到昼夜的区别，不过魔匣先生已经急不可耐的报出了时间。 “还有二十一个小时，契约者，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艾弗里点了点头，把金属薄片再次贴在额头上，用精神力触碰。这一次开启的测金术视野比原来更加宽广，观察到的能量波动也更为细致。显然是在长时间施展的前提下，艾弗里的测金术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这是个意外的惊喜，也把第二次抓住契机的时间缩短到了两个半小时，这次弹出合金粉末之后，形成的青白色光环要更加稳定一些，没有了那种水波荡漾的感觉，光环外形也隐隐呈现出拱门的样子。 “高耸入云的蘑菇状植物，还有粗大的食人藤蔓和流淌着黄绿色污水的河流。这里是雷拉布萨丛林，沼泽妖魔和异鬼部落的聚集区。”魔匣的语气显得意兴阑珊，“在这里你有保住性命的机会，至少不会被硫磺毒气熏死，也不会被高温烤成肉干。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选择这个坐标，因为这里是实实在在的蛮荒之地，沼泽妖魔和异鬼的智慧都很低，和普通的猿猴差不多，再过一千年也没法发展出像样的文明。” 艾弗里并不同意魔匣的意见，来到一处没有文明火种的蛮荒之地，确实是非常糟糕的结果，但是只要能够联系上智慧之都，返回自己的领地，难道不是比迷失在无尽时空之中更好的结果吗？ 魔匣察觉到艾弗里的念头，立刻发出了一阵干涩沙哑的笑声，“你把智慧之都看得太伟大了，契约者，如果这座都市还是全盛时期，当然能够重新建立联系。但是智慧之都已经毁灭了一千年，现存的面积不足十分之一，而且大半还都是废墟，凭借引导者魔像那样的次级节点管理者，你永远没办法从雷拉布萨丛林离开，除非能够在那里建设出文明的火种。” 把雷拉布萨丛林作为第二糟糕的选择之后，艾弗里再次沉浸在持续施展测金术的工作之中，或许是前两个坐标已经让他耗尽了幸运，直到五个小时之后，艾弗里眼前发黑、头脑麻木，却依然没有找到新的空间坐标。 时间已经过半，危机迫在眉睫。艾弗里无心睡眠，灌下一瓶提神药剂之后，他努力坚持着继续施展测金术，直到捕捉到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这一次他弹出合金粉末的速度略快，青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却又马上黯淡下来，只留下了一闪而逝的不规则画面。 那是漫漫黄沙的辽阔戈壁，虽然看不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但是至少比焦枯地狱和雷拉布萨丛林要亲切得多。艾弗里感到一阵懊恼，不甘心的连续弹出几次合金粉末，最后一次似乎恰好触碰到了能量波动的频率，空中一阵强光闪烁，随后一座看上去极为稳定的传送拱门出现在艾弗里的面前。 “九层地狱啊，这是何等的幸运？”魔匣的语气显得非常高兴，“是鲁萨尔戈壁，距离考文垂不到一千公里，坐标周围没有危险生物的存在，坐标已经记录完毕，契约者，快进行空间跳跃，快啊快啊快啊！” 能量波动变幻莫测，离开的时机稍纵即逝。艾弗里不敢迟疑，几乎是在魔匣叫喊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把剩下的所有合金粉末都倒入掌心，然后集中精神力，点燃了这些粉末。 传送拱门骤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熟悉的失重感笼罩了艾弗里的全身，让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传送成功了！” 然而随后欣喜就变成了惊惶。因为失重感并没有因为传送的成功而消失，反而强烈的撕扯着艾弗里的身体，仿佛要把他抛入虚空。 “我们现在位于鲁萨尔戈壁上空一百五十米，正在下坠。”魔匣说，“契约者，如果不马上想出办法的话，你恐怕就要受点轻伤了。”(。) 第三章 遭遇寻路遗民（上） 天气酷热难耐，一望无际的黄沙更是加剧了焦躁和干渴的感觉，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地面附近的空气扭曲动荡，折射出千奇百怪的光线，仿佛置身于奇幻诡境之中。 梅林?艾弗里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因为干渴而皴裂的嘴唇。“魔匣先生，第二瓶。”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用钢铁级炼金药剂润喉解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一个饱含不满的声音从艾弗里的旅行斗篷下面传了出来，“不朽礼赞、钢铁守护、极速药剂和喔，居然是时序扰乱！契约者，你想要哪一瓶？” “味道最好的那瓶，实在没有的话，那么最酸的那瓶也可以。” 伟大的魔匣先生、秘银级智能炼金物品、老瑟林的药剂匣可疑的停顿了一下，这才有点气急败坏的回答说，“我怎么知道这些药剂的味道怎么样？我又没有品尝过！” “好吧，那就极速药剂好了，也就是锌锡合金药剂，我曾经调制过不少成品，味道算是差强人意吧。”艾弗里叹息了一声，然后感到手里一沉，多了一瓶重量标准、品质上乘的炼金药剂。 这瓶药剂出自老瑟林的药剂匣，是这件智能炼金物品用来诱惑他人进行交易的东西，品质和效果都无可挑剔，但是一旦有人选择交易，那么最多可以从老瑟林的药剂匣里面获取两瓶药剂，第三瓶就要拿他的灵魂来交换了。 在没有事先声明严重结果的前提下，很少有人能够经受得起钢铁级——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导师级炼金药剂的诱惑。普通人不可能，熔金战士不可能，药剂师更不可能，在魔匣先生滔滔不绝的自我吹嘘之中，艾弗里惊讶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考文垂药剂师公会终身名誉会长，首席药剂师德本?巴斯滕先生，艾弗里原本以为，他是因为积累雄厚而自然突破的宗师级药剂师，结果却是从老瑟林的药剂匣获得了三瓶秘银级炼金药剂，从灵魂到神智都被这件炼金物品所渗透和控制的傀儡。 “嗯，没错，现在德本?巴斯滕的灵魂就储藏在伟大的魔匣先生的身体里面，契约者，如果你想要拿去用的话，一定要给伟大的魔匣先生足够的报酬才行。” 这是魔匣给出的答案，所谓的报酬，就是至少达到了钢铁级的炼金物品，或者达到了秘银级的炼金药剂。除此以外，智慧之都的引导者魔像所给出的市民积分，居然也能够当成报酬。 “市民积分能够换到的东西可多了，别光相信那个废旧物资交易平台，那里面根本没有真正的好东西。”魔匣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格外猥琐，让艾弗里记忆深刻，“等咱们回到智慧之都，契约者，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嘿嘿，或许你也曾经有所耳闻，密仪集会——听过这个名字吗？” 艾弗里在快要被他遗忘的回忆之中寻找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名字。“啊，我想起来了，魔匣先生，这是我从一位市民嘴里听到的名字，好像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地方。” “那当然啦，最初的密仪集会就是我的制造者召集起来的呢。”魔匣得意洋洋的夸口说，“不瞒你说，我和我的十多个弟兄，就是在初次密仪集会上被售卖和赠送出去，最后弄死了不少制造者的敌人呢。” “果然是大写的没安好心。”艾弗里苦笑着听魔匣继续吹嘘自己的事迹。说实在的，要不是脱离空间夹层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以至于一时间无法联系到智慧之都，他也不必继续在沙漠里面艰难跋涉，靠着价值高昂的炼金药剂缓解喉咙的干渴了。 经过一番自我诊治，艾弗里已经弄明白了自身的糟糕处境。他的精神力不但是受损严重，而且还过度透支，至少需要休息两周以上的时间，才有望恢复到足以联系到智慧之都的程度。而脱离空间夹层之后，他被抛到了距离考文垂足有一千公里以上的沙漠里面。 而且这里出奇荒凉，艾弗里艰难跋涉了足足两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智慧生物活动的迹象，绿洲、营地、遗体、废墟，什么都没有。 这说明艾弗里所在的地方远离沙漠蛮族部落和商路。 失去了精神力之后，艾弗里连身上的炼金物品都难以激活，比一名普通士兵强不了多少，更没有什么在沙漠里捕猎和生活的经验。除了挎包里面装着一些炼金药剂和合金粉末之外，他连水囊、帐篷和打火石都没准备。 要不是魔匣能够每天供应三瓶炼金药剂，充当应急水源，艾弗里相信自己很难在沙漠里熬过两天时间。 再次爬上一个沙丘之后，艾弗里疲惫的坐了下来，把只剩下小半瓶的极速药剂慢慢倒进嘴里。锌锡合金的味道绝对称不上甜美，实际上很少有药剂师关注炼金药剂的味道，能够纯化有效成分，最大程度的提高药剂品质才是他们关注的方向。很有一些炼金药剂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甚至还有熔金战士在吞下药剂后反胃作呕，因此被敌人轻易斩杀的笑话流传呢。 无论如何，干渴的喉咙被液体滋润，又休息了一小会，总算让艾弗里恢复了几分精力。他抬眼张望，从沙丘一直看向视野的尽头，漫漫黄沙起伏如汪洋大海，单调的蓝天和黄色沙海连绵不绝，没有丝毫壮丽的感觉，只有无法形容的单调。 简直令人发疯的单调。 艾弗里从挎包里面取出一点金属粉末，试着调用精神力催化，掌心那点可怜的纯铁粉末刚刚浮现出一层淡绿色的微光，就因为一阵剧烈的头痛而消失了。艾弗里苦恼的几乎要去抓挠头发，两天过去了，他的精神力创伤还是没有缓解的迹象，而缺少食物和饮水的危险已经让他无法忽视。 “如果到明天日落的时候，还是没法得到补给品，或者至少发现智慧生物活动迹象的话，接下来就很危险了。”艾弗里默默的把斗篷举高一些，让自己的大半个身体都躲避在阴影下面，“不知道去探路的魔匣先生，能不能比我的运气更好一点呢？” 一阵夸张的大笑声在艾弗里的耳边响起，随后他看到一个黑点从空中迅速下落，很快就跌落在沙丘顶部，溅起的黄沙足有两三米高。 “我看到啦，看到啦！”魔匣从沙坑里面漂浮而起，盒盖快速的张合，十分明显的传达出欣喜和骄傲的心情，“一个正在迁移的沙漠蛮族部落，不是军队，而是部落，有蜥蜴坐骑，有牲畜和帐篷，还有老幼妇孺，契约人，能够跟着伟大的魔匣先生，真是你的幸运啊！”(。) 第四章 遭遇寻路遗民（中） 虽然正午的曝晒已经是过去时，但是阳光依旧炽烈。巡礼者肯诺比?鹰眼抻了抻洗得发白的帆布斗篷，尽可能把自己的胳膊、肩膀和老旧的火药步枪都盖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枪管已经晒得烫人了。 胯下的沙蜥蜴再次发出短促的嘶嘶声，那是这种大型爬行生物已经感到疲惫的信号。与训练有素的战马和骆驼不同，沙蜥蜴一旦过度疲惫，服从性就会直线下降，抛掉骑手钻沙逃走，或者反噬骑手的例子都屡见不鲜。 然而在鲁萨尔戈壁，沙蜥蜴是不可或缺的坐骑。比骆驼凶猛，比战马耐力强，在沙漠上奔跑的速度也更快。而且还能自行捕猎填饱肚子。对于商队或者蛮族部族来说，能够节省补给品，比什么好处都重要。 肯诺比抚摸着坐骑凹凸不平的脑袋，巡礼者所特有的温和精神力能够抚慰动物的焦躁心情，沙蜥蜴不再昂着脑袋发出嘶嘶声，而是重新低下头去，血红分叉的舌头闪电般吐出又收回，利用这种方式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沙蜥蜴的舌头可以分辨几公里之内飘来的异常味道，在寻找水源、察觉埋伏方面都很有效果。不过肯诺比当然不能把所有任务都压在坐骑身上，他在特制背鞍上直起身体，一只手抻着兜帽，极目远眺，寻找着可以作为今晚宿营的地方。 宿营地周围应该平坦宽阔，没有连绵起伏的高耸沙丘，方便夜间警戒的哨兵观察周围环境。当然，有水源或者绿洲就更好了，不过在肯诺比手里的简陋地图上，附近两天左右的路程之内应该没有绿洲，几处水源也多半干涸了。 对于生活在鲁萨尔戈壁的蛮族部落来说，今年真是个很难熬的年头。降水季非常短暂，干旱季却漫长的吓人，甚至有种直接接上白死季的感觉。许多露天水泊都干涸了，只留下宛如长者皴裂起皱的面庞的湖底。 地下暗河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路迁徙而来，肯诺比至少看到十多处被遗弃的定居点，窝棚倾颓，围栅零落，枯井里面满是黄沙，几名部族成员下井挖了半天，还是连一点潮气都看不到。 “父神在上，真希望这样的糟糕天气不要持续太久。” 肯诺比一面嘟哝着，一面催促坐骑缓步向前。按照地图标注，这里远离商路和绿洲，人迹罕至，应该很少有强盗部族和沙漠野兽出没，只要能够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作为部族之中赫赫有名的巡礼者，肯诺比拥有“鹰眼”这个响亮的绰号，一向被称为首席斥候。天气晴好的时候，即使不动用异能，也能把五公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所以当梅林?艾弗里的身影出现在一座沙丘上面的时候，肯诺比的瞳孔微微收缩，立刻察觉到了陌生人的存在。 “只有一个人的样子，是商队或者部族的斥候？还是迷失方向的旅行者？”肯诺比眼睛转了转，双腿微微夹紧，充当坐骑的沙蜥蜴昂起头来发出两声尖锐的嘶叫，紧接着四肢划动，庞大的身躯向前窜去，速度更胜在平原上奔跑的骏马。 身为部族首席斥候的自信，让肯诺比没有把梅林?艾弗里放在眼里。在他的心目中，无论那个人是敌是友，他都有平安脱身的把握。 在鲁萨尔戈壁，沙蜥蜴算不上最凶残的威胁，不过从头到尾足足有四米长，昂起头来比成年人还高的大型蜥蜴，看起来也足够有威胁性了。朝着沙丘前进的时候，肯诺比还担心那个人会因为害怕而逃走，然而艾弗里一动不动的坐在沙丘顶上，神色平静的注视着沙蜥蜴迅速接近，那种泰然自若的气质让人不由的重视起来。 “向你问好，陌生人。”距离沙丘顶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肯诺比拍了拍坐骑的头颅，示意沙蜥蜴停了下来。“我是肯诺比?鹰眼，健步部族的斥候。” “也向你问好，肯诺比?鹰眼先生。”艾弗里站起身来，把帆布斗篷的兜帽推向脑后，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我是艾弗里，一个迷路的旅行者。” 肯诺比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挪揄神情，“这里可真是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啊，艾弗里先生，我可以多问一句吗？是什么让你偏离最近的商路十几公里，迷路到了人迹罕至的科尔帕尔呢？” “这里是科尔帕尔？”艾弗里挠了挠头发，满脸不解的反问说，“我记得应该是跟着商队走进鲁萨尔戈壁啊？怎么到了科尔帕尔了呢？” “科尔帕尔是鲁萨尔戈壁的一部分，是我们当地的部族语言，换成通用语的话，就是人迹罕至之地。”肯诺比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明显，手也朝着弯刀的刀柄摸去。“艾弗里先生，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满嘴谎言，健步部族的族人勤劳淳朴、热情好客，但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欺骗。” “我没有说谎，肯诺比先生，我确实是因为意外来到了这里。”艾弗里把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看看吧，我连最重要的水囊都没有带在身上，有人会这么毫无准备的进入鲁萨尔戈壁吗？” 肯诺比催促着沙蜥蜴，绕着沙丘顶部转了一圈，侧耳听了听坐骑发出的嘶嘶声，然后再次抬起头来。“我不能这么简单就相信你的话，但是在没带水囊这方面，你倒是没有说谎。告诉我，艾弗里先生，除了一个迷路的旅行者之外，你还是什么人？” 艾弗里撩开一边斗篷，露出系在腰间的挎包，“我是个药剂师，肯诺比先生，尤其擅长治疗疾病和调制各类中低阶金属溶液。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我现在应该是整支商队里面最安全的那个人。” 肯诺比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股合金溶液所特有的气息，这股气息极为醇厚，光是闻到一星半点，就让他体内的异能微妙的沸腾起来。 “药剂师？真有趣，像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呆在石头围墙后面，接受最严密的保护吗？”肯诺比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健步部族和绝大多数沙漠蛮族不同，他们对帝国没有太多仇恨，当然也没有多少认同。 “是啊，我本来是应该呆在那里的，但是呆在城邦里面缺少机遇，到外面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更好。”艾弗里满脸诚恳的回答说。 肯诺比哈哈大笑，“好吧，艾弗里先生，不管你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实的，我都相信你没有敌意。”他从沙蜥蜴的背鞍上跳了下来，一手牵着坐骑，一手从腰间摘下水囊，用力甩向艾弗里。“尽管喝吧，我猜你一定很渴了。” 艾弗里接住水囊，有些迫不及待的凑近嘴边。他确实很渴，炼金药剂的奇怪味道实在是难以描述，而且每瓶都只有三两口的量，只能勉强滋润滋润快要冒烟的喉咙。 水囊里面的液体又苦又辣，还带着一股劣酒的酸涩。艾弗里喝下一大口，差点被呛得喷了出来，不过好不容易吞咽下去之后，喉咙里面却传来了一股清凉的感觉，仿佛已经痛饮了许多清水，烦渴的感觉顿时全都消失了。 “这这东西真是解渴啊。”艾弗里又抿了少许液体，在舌尖上滚动，品味着隐藏在糟糕味道下面的那股奇异的清凉，“是薄荷，还是毒芹？要不就是曼陀罗的根茎，我说的对不对？” “不全对，艾弗里先生，这三种草药里面都有，而且还有一些鲁萨尔戈壁的特产，一种被称为风滚草的植物种子。”肯诺比咂了咂舌头，脸上的表情更加缓和了，“能够分辨出这些，你一定是个很不错的药剂师，有没有兴趣到健步部族做客啊？” 艾弗里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植物调配药剂是很偏门的知识，学院派通常都不怎么了解，这点知识还是来自于撒图姆药剂师的介绍，以及自学一些炼金术典籍的偏门配方。 “当然，我不胜荣幸。”(。) 5、遭遇寻路遗民（下） 数十辆篷车在沙漠之中逶迤前进，首尾相连，远远看去，宛如一条黑色的长蛇。许多骑乘着沙蜥蜴的巡礼者奔驰在车队的前后左右，神色坚毅，披风飘扬，精心打磨的小圆盾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鲜亮如火的光芒。 梅林?艾弗里坐在其中一辆篷车的车尾，一面小口小口的啜饮清水，一面把淡灰色的乳酪涂抹到干硬的面饼上。在他的对面，结束了侦察任务的巡礼者肯诺比?鹰眼也在吃着晚餐，摆在两人面前的食物除了硬面饼和灰乳酪之外，还有几颗看上去红艳艳，吃上去却没啥味道的仙人掌果子。 面饼吃起来相当费力，乳酪的味道泛着一股发酵过度的酸臭，艾弗里好不容易吃了个半饱，急忙又喝了些水，漱掉嘴里的那股怪味。肯诺比?鹰眼就不一样了，他慢条斯理的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全都吃光，用手背抹抹嘴，这才露出微笑。 “你的表现真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艾弗里先生。”他的语气里面带着调侃的味道，“看来跟随着商队进入沙漠，没有在你的身上留下什么印记啊。”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艾弗里不动声色的耸了耸肩膀，“依我看，还是你们部族的厨子手艺太差劲的缘故吧。面饼又干又硬，几乎像是石头一样咯牙就不说了，奶酪做出这个味道，该不是已经坏掉了吧？” “沙蜥蜴的奶水就是这个味道的，做成奶酪之后，滋味还多少好了一点，直接喝下去那才叫精彩。”肯诺比啧了一声，好像回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脸色居然有些发白。 “这是沙蜥蜴的奶酪？”艾弗里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对劲，喉咙里面似乎酝酿着一股酸水，“没有牛奶或者羊奶吗？骆驼奶也行啊。” “牛和羊没法在沙漠里生存，骆驼倒是有几只，不过奶水主要供应给老人、孩子和病人了。”肯诺比解释说，“从头人、巡礼者到贵宾，都只有来自沙蜥蜴的灰奶酪可吃。” “减速，减速，宿营地快到了！”一名蜥蜴骑手从篷车旁边疾驰而过，一面高呼，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多孔木杖，发出响亮的嗡嗡声。“各车减速，参加夜间巡逻的人员做好准备！” “总算到了。” 肯诺比吹了声口哨，属于他的那只沙蜥蜴很快就凑了过来，把狰狞的脑袋搭在篷车后面。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被一双爬行类的竖瞳所注视，对于艾弗里来说还是全新的体验，虽然明知道这只沙蜥蜴被驯化的很好，不过艾弗里依旧有种指尖冰冷、头皮发炸的紧张感。 “艾弗里先生，你是先休息，还是先去头人那里说明情况？”肯诺比一面说，一面翻身跳上坐骑，不过没有系紧背鞍上的皮索。 这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对于很多骑术还不熟练的骑手来说，系紧皮索非常重要，可以防止他们从颠簸的沙蜥蜴背上掉下来，但是对于肯诺比这样老练的巡礼者来说，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们只会在执行巡逻和战斗任务的时候才会系上皮索。 “当然是先去见见你们的头人。”艾弗里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我可不想在这片荒凉的沙漠呆太久，哎，肯诺比先生，如果我想要回到文明国度，最近的路程要走几天？” “几天？”肯诺比的脸上浮现出有些古怪的笑容，“科尔帕尔与文明国度之间的距离，可不是用几天路程能够衡量的。这样说吧，如果你花费足够的代价，雇佣一整队巡礼者充当向导和护卫的话，大约两个月时间，就可以看到文明国度的边境了，当然还要父神恩赐一段良好的天气才行。”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距离文明国度已经有这么远了。精神力透支带来的伤害非同小可，哪怕是魔匣那里也无法提供治愈精神力损伤的药剂，如果没办法返回文明国度的话，想要联系到智慧之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我要在健步部族做客一段时间了。”艾弗里有些苦恼的叹息一声，“肯诺比先生，麻烦您带路，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们的头人了。” 健步部族是一个风俗比较独特的沙漠蛮族部落，并不崇尚武力，而是对各类风土人情和传闻逸事非常感兴趣。不过在鲁萨尔戈壁的诸多部落之中，很少有哪个部落会袭击健步部族的篷车队，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健步部族传播消息、交易物资的话，许多沙漠蛮族部落的生活都比现在更要艰难得多。 在肯诺比?鹰眼的陪同下，艾弗里在部族最大、也是最坚固的篷车里面见到了绰号“星眼”的斯提头人，一个留着弯曲上钩的独特胡须，总在微笑，蓝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高瘦男人。 “艾弗里先生，欢迎欢迎。”斯提头人的语气十分温和，通用语吐字清晰，几乎听不出沙漠蛮族的独特口音，“向您这样的旅行者，在科尔帕尔附近可是很难遇到您是药剂师？来自神圣雷德帝国，还是巨龙海岸？或者巴克撒群岛？” 面对这样一位知识丰富的学者，艾弗里加了几倍的小心，不敢胡乱编造自己的来历。“我来自神圣雷德帝国，斯提头人，或许您没有听说过我的家乡，一座叫做明尼苏达的小城。” “神圣雷德的明尼苏达城邦？啊，我听说过这个地方，那里可不算是一座小城了。”斯提头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冷静超然的表情，嘴边的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明尼苏达城邦由博尔郡城和十二座中小型城镇组成，是神圣雷德帝国的第五大城邦，尤其是位于博尔郡城的布鲁弗莱学院享有盛名。艾弗里先生，您的炼金术知识来自于这所学院吗？” 艾弗里心中暗自警惕，不过至少脸上没有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基础的那部分属于布鲁弗莱学院，但只是基础。”他一面说，一面把自己随身的挎包打开，掏出里面所剩无几的金属粉末、空药剂瓶，以及一整套制作精良的融金术器具。 “肯诺比先生救了我的命，斯提头人，我想要用我的能力报答一些恩情，请问部族里有没有受伤或者生病的人呢？只要给我一些最简单的融金术原料，相信我能够让您感到满意。”(。) 第六章 健步旗帜，通行沙海 梅林?艾弗里花费了一半个月时间进行学习，终于可以说出一口流利的沙漠蛮族俚语。与帝国通用语相比，这种语言的体系显得比较粗鄙简陋，缺乏许多描述壮美自然风光的词汇，在抒发情感方面更是乏善可陈。 不过艾弗里能够理解原因，在鲁萨尔戈壁，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加重要。这里物产极度贫瘠，零散分布的中小型绿洲难以长时间供应整个部族的生活需求，迁徙游牧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生存途径。 只有那些坐拥数个绿洲的大型部落才能建立永久定居点，不过通常都非常简陋。砂土混合泥巴搭建的圆形小屋和材质各异的帐篷比邻而居，找不到任何规律和秩序，只有头人大帐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还有全副武装的蛮族武士巡逻守卫。 这是健步部族离开科尔帕尔之后，遇到的第四个蛮族部落，也是最大的一个。最开始的时候，当巡礼者的身影落入部落哨兵眼中之后，立刻响起了尖利刺耳的骨哨声，上百名蛮族武士从各自的帐篷里面冲了出来，一面发出威慑的吼叫声，一面迅速在定居点外面集合成队伍。 看到这一幕的艾弗里不禁啧啧称奇，蛮族武士表现出来的反应能力相当优秀，配合和纪律也远比围攻考文垂的那些乌合之众好得多。如果上万蛮族武士全都表现得像是这个部落一样纪律严明，那么无论考文垂的城墙有多么坚固，守城士兵有多么英勇，最终的结果也一定是城破人亡。 或许是艾弗里脸上的惊讶表情太过明显，看在眼里的肯诺比?鹰眼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你的经历肯定没那么简单，艾弗里先生，你是不是经历过沙漠蛮族袭击城邦的战斗？” 艾弗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压低声音回答说，“确实唉，我所生活过的那个边境城邦，总是被一些沙漠强盗骚扰，有一次还遭到了好几个部落组成的联军大举进攻，不过那些人的纪律性可是差得很，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个部落。” “那可不一定，艾弗里先生，你是没有看到这个部落的武士加入劫掠团之后的表现。”肯诺比撇了撇嘴说，“绝大多数的蛮族武士在保卫部落的时候，前后左右都是亲朋好友，他们并肩战斗、捕猎、生活，不是手足兄弟，胜似手足兄弟，配合得宛如一个人的两只手，还要什么纪律去约束呢？”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辛辣而嘲讽，“劫掠边境城邦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彼此之间都不熟悉，甚至还有血仇，谁也不敢把后背交给陌生人来保护，能多抢一点就是一点；而且有多少个部落，就有多少个首领，他们的命令除了自己部落的武士，根本没人去听。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蛮兽王旗的召唤，我还从没见过五个以上部落组成的劫掠团呢。” 艾弗里的心中震动了一下，“蛮兽王旗是不是征服者阿拉汉的旗帜？我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似乎是鲁萨尔戈壁最强大的部落头人了吧？” “他是‘魁首’，但不是‘王’。”肯诺比用了两个蛮族俚语的词汇来形容，“蛮兽王旗确实被阿拉汉头人握在手中，他也征服了许多部落，组建起一支规模空前的大军，但是他没能获得圣丘和古老者的承认，无法从蛮兽王旗之中获得力量，如果不是大巫师忒纳迪尔极力支持他，这支大军早就四分五裂了。” 艾弗里听得暗自心惊，不过心里还浮现出一丝得意。据他所知，忒纳迪尔好像已经死了，或者至少是重伤难愈，按照肯诺比的说法，征服者阿拉汉的末日恐怕也就不远了。 想到考文垂，又联想到自己尚未找到恢复途径的受损精神力，艾弗里的心情又有些沮丧起来。 相距数百米的蛮族部落围墙外侧，数百名魁梧高大的蛮族武士已经完成了动员和集结，一位纹身从头顶直到前胸的老萨满敲响了巨大的皮鼓，咚咚咚咚的鼓声点燃了蛮族武士们的热血，烧烫了他们的眼睛。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肯诺比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态，“这群没带脑子的呆瓜！”他大声吩咐同伴说，“亮出旗帜，扯起嗓子告诉他们，无需警惕，是健步部族来了。” 健步部族的旗帜与众不同，是土黄底色上一位跨着大步的白色巨人，空空的双手代表了不以武力侵犯任何部落的理念，强健有力的手臂代表了不容任何部落小觑的自卫能力。这面旗帜在鲁萨尔戈壁诸多蛮族部落之间的知名度非常高，几乎是巡礼者们刚刚亮出旗帜，咚咚的战鼓声就消失了，冲在前面的蛮族武士也停下脚步。 几分钟之后，一名头上戴着椰壳装饰、身材格外高大魁梧的蛮族头人走了过来，身边簇拥着十多名收起武器的武士，还有那位满身纹身的秃头老萨满。 “肯诺比，原来是你这个小呆瓜！”还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蛮族头人就粗声大嗓的开了腔，“怎么连旗帜都不亮出来，吓得我还以为是龅牙部落打过来了呢！” “龅牙部落可不敢招惹您这位大呆瓜，相信我，赛连头人，除了喝了太多劣质烧酒，烧坏了脑子，我想不到龅牙部落胆敢挑战黑蜥部落的理由！”肯诺比也用响亮的声音回答，然后两个人以蛮族礼节拥抱，相互拍打肩膀和胸口。 艾弗里站在肯诺比的身后，兴致盎然的观察着首席巡礼者和黑蜥部落头人的交流。两个人的拥抱以及随后的拍打并不是简单的表示礼貌，恰恰相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试探才对。赛连头人的力量胜过肯诺比，但是敏捷上面吃亏很多，肯诺比用几乎看不清楚的轻微抖动卸去了赛连头人的大部分力量，反击的巴掌让这位魁梧壮汉的胸口和肩膀很快就微微红肿起来。 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艾弗里的身上，让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目光来自于满身纹身的秃头老萨满，等到赛连头人和肯诺比刚刚分开，他就意味深长的开了腔。 “不向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客人吗？小肯诺比，我感觉这位客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呐。”(。) 第七章 更名易姓，伤愈希望 虽然名声不算非常显赫，但是黑蜥部落的老萨满格雷泽尔是一位巅峰宗师，距离大巫师忒纳迪尔也只有一线之差。 在被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棕色眸子所注视的时候，梅林?艾弗里下意识的弹动手指，催化金属粉末，激活了次级红铜障壁。但是极为暗淡的红色光芒刚刚从他的掌心浮现，就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个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下一秒钟，艾弗里的右手闪出一道冰蓝色的冷光，逼人的寒意朝着周围蔓延开来，干燥灼热的沙地上居然迅速结出一层薄冰。一个距离较近的蛮族武士好奇的用脚趾触碰了一下薄冰，随后整个人就僵直的倒在地上，牙齿卡卡作响，整条腿甚至被白霜所覆盖。 看到这一幕，许多黑蜥部落的蛮族武士都勃然变色，只有格雷泽尔赞许的点了点头，“很棒的反应，很强大的力量，年轻的客人，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有没有兴趣和一位老人分享你的故事呢？” 艾弗里有些后悔的耸了耸肩膀，格雷泽尔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而且来得毫无预兆，让他选择了绝对错误的方式应对。“当然，我很乐意，尊敬的萨满大人。”他按照沙漠蛮族的礼节摩顶、抚额、微微躬身，引起了格雷泽尔的一阵大笑。 “不必这么客气，年轻的客人，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们才对，祖灵告诉我，你的到来对黑蜥部落很有好处。” 赛连头人瞪起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和听到的。格雷泽尔性格严肃执拗，守旧古板，就连最为爱戴他的族人，都不认为“随和大度”这样的词语能够形容黑蜥部落的老萨满。 所以在赛连头人看到格雷泽尔居然朝着一个并非蛮族的年轻人哈哈大笑，而且笑声之中完全没有恶意的时候，他惊讶的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摇着脑袋。 “老呆瓜，你傻透了，但是你们的萨满可不傻。”作为健步部族的首席巡礼者，肯诺比?鹰眼有资格嘲笑黑蜥部落的赛连头人，“格雷泽尔长者一定是发现小艾弗里身上的秘密了，才对他这么和颜悦色。” “他叫小艾弗里？”赛连头人的通用语显得很生硬，不得不夹杂了许多蛮族俚语，“嘴上没毛，看上去像是个还没咬骨的娃儿。” “这个年轻人自称梅林?艾弗里，是位很优秀的药剂师，不过照我看，他身上的秘密还多得很呢。”肯诺比一面说，一面颠了颠自己空瘪的酒囊，“他的精神力非常薄弱，连学徒的水平都够不上，却能够调配我们部族所有萨满巫医都望尘莫及的上等药剂唉，我说老呆瓜，黑蜥部落就这么小气吗？我已经说的口干舌燥啦！” “你要喝，酒当然有的是。”赛连头人粗声粗气的说，“今晚会举行欢迎宴会，在此之前，小呆瓜，你就只能到我的帐篷里面来喝酒了，顺便和我好好说说那个小艾弗里。” 赛连头人和肯诺比?鹰眼很快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其余黑蜥部落的武士也都各自返回帐篷，只有格雷泽尔没有离开，他很感兴趣的注视着艾弗里给倒在地上的武士灌下一瓶药剂，那名武士身上的白霜很快就消失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健康。 “哦耶，冻得俺真爽快！”蛮族武士跳起身来的时候，艾弗里后撤一步，做好了自卫的准备。但是没有沉重的拳头飞过来，蛮族武士朝着艾弗里深深鞠了一躬，幅度很大，脑袋都比腰带还低了。“你很棒，晚上俺愿意敬你酒。” 蛮族武士很少给外族人敬酒，更不要说是并非蛮族的年轻人。已经了解到很多相关习俗的艾弗里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也向蛮族武士鞠躬还礼。“抱歉，我感谢，但是不能喝，和你。”他用结结巴巴的蛮族俚语说，“我的职业，不沾酒，喝酒，手会抖。” 蛮族武士显得有些失望，不过格雷泽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就让他恢复了笑容。“发酵的蜥蜴奶也行，我会敬你。”蛮族武士说完之后，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然后转身离开。 艾弗里抽了抽嘴角，勉强遏制住自己做个鬼脸的冲动。如果说他对沙漠蛮族的饮食习惯有什么怨念的话，发酵的蜥蜴奶绝对名列前茅，灰奶酪和沙蛆馅饼紧随其后，不分轩轾。在艾弗里看来，研究出这些食谱的蛮族绝对是个黑暗料理的天才，把原本就口感不佳的食材变得更加惊悚，从口感到味道，全都超过了艾弗里的接受底线。 好在格雷泽尔的饮食偏好与其他蛮族武士不一样，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萨满更喜欢多汁而甜美的食物。居住的地方也不是散发着腐烂皮革味道的帐篷，而是一座圆形的泥巴小屋，远远看去，活像是颗硕大的褐色蘑菇。 小屋四壁徒然，简陋的有点可笑，只有一根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图腾柱展现出屋子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两人在充当椅子的土墩上落座，一名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碎布的女仆送上一盘干瘪水果和两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随后嫣然一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让艾弗里一阵毛骨悚然。 格雷泽尔再次大笑，挥挥手让女仆离开。“这是个好女孩。”老萨满眨着眼睛对艾弗里说，“如果我年轻五十岁的话，一定会追她，年轻的客人，你有没有兴趣？” 艾弗里当然没有兴趣，急忙摇头推辞。沙漠蛮族的女人几乎和男人一样骁勇善战，强健有力的下颌甚至可以咬碎坚硬的野兽腿骨。那名女仆的脸颊上刺着破碎骨骼的刺青，分明是一名拥有咬骨资格的蛮族武士，实力已经比得上帝国方面的高阶熔金战士了。 格雷泽尔拍了拍光秃秃的脑门，后背靠在土墩上，举起盛满草药茶的杯子，“年轻真好，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就是还没有在脸上和胳膊上刺青的资格的时候，曾经去过人类王国的疆土，在那里见识到了沙漠所无法想象的美景喔，你尝尝这个，我亲手调配的草药茶，味道还可以吧？” 艾弗里一面暗自警惕，一面举起杯子，啜饮一口散发着苦涩香气的滚烫液体。这水极苦，只是沾了一点，嘴唇、舌头和喉咙就仿佛都麻痹了，不过咽下去之后，很快就转变成一丝清凉向上升腾，贯入脑海，让艾弗里感到精神一振，由于精神力受损而隐隐作痛的额头一阵清凉舒适。 看着艾弗里露出惊讶的表情，格雷泽尔喝了一大口草药茶，有些得意的翘起嘴角。“你的精神力受到过严重的创伤，这不常见，太不常见了，精神力很难受损，而一旦受损，绝大多数都会变成白痴，无论是软弱的人类还是顽强的蛮族。”他以肯定的语气说，“梅林?艾弗里是这个名字吧，看在这杯草药茶的份上，你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 艾弗里沉吟了一下，他的盟友——伟大的魔匣先生已经对草药茶的成分做出了评价，“秘银以上，精金之下！”魔匣先生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这里面有某种东西能够治疗精神力受损的症状，智慧在上，拿到它，一定要拿到它，比莫提古古的怜悯和人鱼之泪都要珍贵得多！绝对可以在傻大个引导者那里换到很多东西！” “好吧，格雷泽尔长者，您是位值得尊敬和信任的长者。换成是别人的话，这些故事宁可烂在心里，我也不会透露分毫的。”在魔匣的催促下，艾弗里决定坦诚一些事情，以此换得老萨满的友谊。 当然，开门见山的说出“我是大巫师忒纳迪尔败亡的关键人物，征服者阿拉汉的数万大军也在我面前折戟沉沙”绝对不是一个稳妥的做法。鲁萨尔戈壁的诸多蛮族部落相互之间虽有血仇，但是整体来说还是一致对外的，只有天上的诸神才能预料到格雷泽尔听到这番话之后的反应。 “首先，我要向您道歉，我的名字不是梅林?艾弗里。”艾弗里再次抿了一小口草药茶，借助惊人的苦涩稳定心神，缓缓说出自己已经编织了很久的谎言。“我真正的名字叫艾伦?布里克，毕业于布鲁弗莱炼金术高等学院的药剂学导师，是梅林?艾弗里的朋友和同伴。” 格雷泽尔缓慢而郑重的点了点头，“你的故事让我更感兴趣了，为什么要更换名字呢？难道梅林?艾弗里这个名字，比艾伦?布里克更响亮吗？”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艾弗里摊开双手，“您发现了我的精神力受到创伤，那么您知道受伤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感兴趣。”格雷泽尔说，头上和脸上的刺青仿佛随着他的声音蠕动起来，带有些许诡秘恐怖的感觉。 艾弗里尽量不去看那些纹身刺青，双手把暖热的杯子放在脚下，然后拈起一颗干瘪发皱的蜜李——在鲁萨尔戈壁，这样一枚很不起眼的果子甚至比等重的白银还要值钱。 “我是在考文垂城邦保卫战最激烈的时候受的伤。”艾弗里一面咀嚼着蜜李，一面字斟句酌的回忆说，“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蛮族武士恶战熔金战士，混沌风暴对抗烽火守护，大巫师忒纳迪尔以一人之力，压制得考文垂上千熔金战士、几十名导师和宗师喘不上气来。不过最后胜利女神青睐的不是他，而是考文垂城邦，混沌风暴被击溃，征服者阿拉汉的大军也被击退，只留下了几十座燃烧的攻城器械和成千上万的尸体，冒出的黑烟几乎吞噬了半个天空。” 格雷泽尔目光闪动，面颊上的刺青蠕动得更加激烈，仿佛有一只可怕的野兽想要冲破他的皮肤扑出来。“征服者吃了败仗？忒纳迪尔大巫师忒纳迪尔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考文垂城邦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艾弗里坦然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大巫师忒纳迪尔的生死，混沌风暴虽然被击溃，肯定会让蛮族萨满尸横遍地，但是忒纳迪尔毕竟是距离传奇只有一线之隔的超级宗师，成功逃脱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肯定不是毫发无损罢了。“我在对抗混沌风暴的时候受了伤，休养了一段时间没有起色，又恰好遇到荆棘花家族内讧，不得不跟随着一支商队离开考文垂。” 格雷泽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蠕动的刺青纹身沉寂下来，“忒纳迪尔唉，如果他出事的话，阿拉汉头人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老萨满垂下目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抬起头来，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艾弗里的身上。 “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梅林?艾弗里呢？” “因为梅林?艾弗里是一位天才的药剂师。”艾弗里毫不脸红的吹捧着自己，“我想联系上他，从他那里得到治疗精神力损伤的药剂，所以一直冒用他的名字，希望能够引起注意。” 格雷泽尔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傲，绷紧的面颊松弛下来，“那么现在，你不用冒名了，艾伦?布里克，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杯草药茶能够缓解精神力创伤。” 艾弗里双手握着已经凉下来的杯子，把里面最后一点液体倒进嘴里，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格雷泽尔长者，您亲手调配的草药茶一定非常珍贵。” “珍贵算不上，除了里面有一种黑蜥部落的特产之外，只是一些很普通的沙漠植物罢了。”格雷泽尔慢慢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拍了拍巴掌。那名笑容骇人的女仆很快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号椰壳碗，里面装着几十颗黑黢黢的球状物，散发着比草药茶更加浓郁的辛辣气息。 “你的故事很有趣，布里克，那么这些就作为谢礼吧。”格雷泽尔露出一个慷慨的笑容，“这是我在这个春天调制的一半数量，应该足够你恢复创伤了。” 艾弗里几乎惊呆了，魔匣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一阵狂喜的尖叫，多多少少缓和了他不知所措的情绪。“” “对我来说，这种草药茶的效果微不足道，只是已经喝惯了这种味道，喝其他的东西都不习惯而已。”格雷泽尔敛起笑容，目光锐利起来，让艾弗里感到面颊有些刺痛。“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把自己用不到的东西珍藏起来，而不肯与真正需要的人分享呢？” “这或许是他们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做交易吧。”艾弗里有些尴尬的低声说。 “做交易，哈，当然可以，不过做交易怎么比得上建立友谊呢？”格雷泽尔笑着连连摇头，“你看，有了这份友谊，你对我讲述了一个绝对不会对陌生人讲述的故事，故事里面有我渴望听到的珍贵情报；有了这份友谊，我们还可以交流一些融金术方面的知识。我或许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药剂师，但是除了那些金属矿物之外，还是有很多东西能够用来调配药剂、治疗伤势，甚至” 老萨满停顿了一下，目光突然显得深邃而消沉，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衰老了很多，“甚至可以阻止死亡，至少我希望能够做到。”(。) 第八章 欢迎酒会，独特礼物 日落时分，健步部族的大篷车队抵达了黑蜥部落的绿洲外围，带来了来自各个部落乃至沙漠之外的宝贵商品，以及许多更宝贵的传言风语。 在鲁萨尔戈壁，消息的传播途径极为阻塞，如果不是健步部族到来，许多消息甚至经过了好几年，都不会传到黑蜥部落的耳朵里面。为了迎接健步部族的到来，也是为了炫示部落的实力，黑蜥部落的赛连头人决定召开一场规模盛大的欢迎宴会，大家开怀痛饮，彻夜狂欢，直至天明。 在物资贫乏的鲁萨尔戈壁，一场无限量供应饮料和食物的宴会，可以算得上是最高的礼节了。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场宴会，赛连头人的话音未落，欢声笑语顿时充斥了整个黑蜥部落定居点，更在绿洲的上空回荡不休。 银月刚刚升起到沙丘顶端，宴会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一堆堆篝火燃烧起来，燃料用的不是散发出呛鼻臭味的干粪饼，而是一根一根积攒起来的椰枣树枝；每堆篝火旁边都放满了吃的和喝的：凝结成块的发酵蜥蜴奶、放了许多野菜的大骨冷汤、用茅草包好的带骨肉块、剥了皮的肥豚鼠、还有堆得像是一座座小山的兹巴瓦——水藻、鱼肉加上某种植物淀粉揉成的绿色团子；在篝火与篝火之间，许许多多珍贵的水果——苹果、蜜李、梨子和甜瓜放在陶土托盘上，准备用来奉献给最尊贵的客人。 在部落头人大帐的前面，几百根炭化的树枝交叉摆放，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炭火床，四组烤架横在炭火床上，支架粗如人腿，烤叉是剥去树皮的整棵椰枣树，每组烤架都足以把一整只蛮牛放在上面烧烤。 炭火床的旁边排开四具剥了皮的血红牛尸，许多蛮族妇女正在牛尸周围忙个不停，一遍又一遍的把香料、盐末、蜜糖和油脂涂在上面，同时挥舞着椰枣树枝，赶开饥肠辘辘的野兽和同样饥肠辘辘的小崽子。烤蛮牛一向是黑蜥部落用于彰显自身实力的硬菜，等到所有客人都品尝到牛肉的美味之后，才会把剩下来的骨头和肉筋分给部落成员享用。 就连这些筋头巴脑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没能通过成年礼的娃儿和小崽子们甚至只能看着流流口水。 作为宾客，健步部族当然那也要拿出自己的礼物，为欢迎宴会增光添彩。看到排成一列的四头蛮牛，健步部族的头人斯提?星眼不由得皱起眉头，手指捻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洁白胡须，心里暗自衡量起来。 蛮族部落之间的交流通常带有较量的意思，拿不出抵得上四头蛮牛的礼物，意味着健步部族的实力比不过黑蜥部落，在接下来的交易和驻扎期间不得不屈居下风。斯提?星眼足迹遍历鲁萨尔戈壁，见多识广，健步部族以买卖情报和珍贵物品为业，底蕴丰厚，但是一时间想要拿出比四头蛮牛更加珍贵的礼物，却让他感到了由衷的苦恼。 单以价值论，健步部族当然可以拿出比四头蛮牛更昂贵的东西。比如一整车肉干、几百公斤香料、数十桶焦油，或者一批金属用具，但是这些都是商品，而非适合在宴会上拿出来的礼物。斯提?星眼甚至考虑到拿出一些炼金物品来，可是这同样属于花费昂贵而又失落面子的举措，冥思苦想许久都没有合适的对策，让他不禁眉头紧皱。 肯诺比?鹰眼醉醺醺的从头人帐篷里面走出来，胸前的衣服都浸透了劣质酒精的味道，面颊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酡红。“斯提老大，”他打了个酒呃，眼神迷离的看着斯提?星眼身边大约半米的地方，“我好像有些头晕呃，要去小睡一会，养足精神，才好参加今晚的宴会。” 斯提?星眼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打发两名女仆把肯诺比搀扶离开。首席巡礼者必须参加宴会，因为蛮族的宴会总会以打打杀杀来助兴，不送掉几条性命，一场彻夜狂欢就算不上尽兴。 健步部族不是一个以武力著称的部落，没有肯诺比?鹰眼的弯刀，斯提?星眼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黑蜥部落的武士发出的挑战。眼看首席巡礼者几乎是被两名女仆拖走的，斯提?星眼心中的忧虑几乎难以掩盖，不禁沉重的叹息一声。 “斯提头人，真是很巧啊。”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斯提?星眼抬起头来，眼底顿时一亮。“艾弗里先生？怎么样，格雷泽尔提出什么难以做到的要求了吗？”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艾弗里的脸色由于精神力受创，始终显得非常苍白，不过现在就红润健康得多了。“没有，完全没有。”他喜气洋洋地说，“格雷泽尔长者非常大方，慷慨的拿出了我所需要的东西，连一点条件都没提，简直就是仁慈父神的化身啊。” 斯提?星眼的神色明显呆滞了一下，“那老呆瓜居然称得上是慷慨大方？”他的声音由于震惊而嘶哑起来，“艾弗里先生，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格雷泽尔是位慷慨大方的长者？什么条件都没提出，就把你身上的伤势治好了？” “那倒不是。”艾弗里的回答让斯提?星眼面色略缓，不过接下来的话，让这位睿智的部族首领震惊过度，只能瞠目结舌的呆然站立。 “格雷泽尔长者没能治好我的创伤，因为精神力创伤很难治疗，但是他给了我一些能够缓解伤势的草药，还打算和我深入交流一下草药学和炼金术的知识，让我有了治愈伤势的希望。” “这一点都不像是格雷泽尔啊！”斯提?星眼咋舌不已，目光上下打量着艾弗里，“唉，如果不是连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我都怀疑你是格雷泽尔的私生子了不，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么慷慨过！” 艾弗里哑然失笑，有些不相信的耸了耸肩膀，“您对格雷泽尔长者的成见太深了，斯提头人，我相信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可敬的长者，因为他的实力非常强大，在我见过的诸多强者之中，可能只有大巫师忒纳迪尔略胜一筹。” 斯提?星眼脸色一凛，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皮笔记本，在上面急匆匆的写了几笔，“仅次于忒纳迪尔？你确定？”他压低声音询问着，“我只知道格雷泽尔很有威信，在黑蜥部落，他的话比赛连头人更管用。但是仅次于忒纳迪尔的强大？父神在上，黑蜥部落在鲁萨尔戈壁的诸部落之中排名在五十开外，这怎么可能？” 艾弗里感到有些后悔。他能看出格雷泽尔的强大，是因为已经把测金术当成呼吸、吃饭和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随时随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伟大的魔匣先生身体内镌刻着遮掩气息的炼金符文，就连掌控智慧之都的引导者魔像都难以察觉，掩盖住艾弗里的测金术波动当然更是胜任愉快。 换成其他人的话，当然不敢用测金术去随便扫描什么，这是极为明显的挑衅举动，碰上一个脾气不好的强者，一场恶战就不可避免了。 看到斯提?星眼在黑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艾弗里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支笔杆，“等一下，斯提头人，这是个不能随便记下来的秘密。”他同样把声音压得很低，“格雷泽尔长者对我很好，我不能让他的秘密暴露出来。” 斯提?星眼停下笔，露出怀疑的眼神，“或许你是对的，艾弗里先生，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秘密就是财富，总不能就这么白白压在心底吧？” “我可以付钱购买。”艾弗里不假思索的低声说，“还是老规矩，以物易物，我出二十瓶钢铁级炼金药剂，再加上免费为你调制五份金属溶液，够不够交换这个秘密？” “从价值上说，完全够了，但是”斯提?星眼转了转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狡黠的微笑，“我现在想要从你手里得到的是另一件东西，所以换个出价吧？” 艾弗里把双手一摊，“除了这枚戒指，我的身上好像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刚才的出价，难道您想要这件‘飞离死亡’斗篷？” “那东西也不错，但是不适合一位勇敢的蛮族武士使用。”斯提?星眼选择了一个不易露出鄙视语气的说法，沙漠蛮族最让人诟病的一点，就是连他们的斥候都勇气十足，经常由于战死沙场而耽误传递情报。对于绝大多数蛮族武士来说，披上具有隐身效果的炼金斗篷，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死。 “那我真想不出，您到底想要什么了。”艾弗里说，“斯提头人，您就别兜圈子了，直接提出您的条件吧。” “我要酒饵，能够把劣酒勾兑成十倍葡萄酒的酒饵。”斯提?星眼有些神秘的举起一根手指，“也不用很多，足够勾兑出一百桶葡萄酒就可以了。” 艾弗里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所谓的酒饵，其实是他在进行融金术实验的时候，由于精神力衰弱而失败的副产物。原本应该是墨绿色的液体变成了棕红色，而且散发出呛鼻的怪味。艾弗里差一点就把这些失败品扔掉了，结果却被魔匣先生出言阻止，然后让他把液体滴进清水里试试。 一滴棕红色液体，就让整整一罐清水变成了红宝石的美丽颜色，而且散发出清新甜美的香气，闻上去像是葡萄，却比葡萄更甜更香，带有玫瑰花、蜜李、烟莓、樱桃和覆盆子的味道，深深吸一口气，就仿佛把整个秋天的果园吸进了胸腔之中。 滴入液体的清水味道也变得甘甜，不过如果只是这样，斯提?星眼绝对不会把它作为交换条件。一切多亏了肯诺比?鹰眼，此人性好冒险又嗜酒如命，把剩下的棕红色液体滴了一滴在随身的酒囊里，结果原本酸涩刺喉的劣酒变成了甜美宜人的葡萄烧酒，让他忍不住痛饮整夜，第二天呼呼大睡，说什么都叫不起来。 无论男女老少，沙漠蛮族几乎都是嗜酒如命的性格，肯诺比?鹰眼的酒囊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实在诱人，有人偷偷拿走，用清水混合劣酒灌进去打算借点味道。没想到倒出来的酒水混合物虽然味道略淡，却更加甜美适口，艾弗里的实验失败品也被冠以了“酒饵”这个响亮的称呼。 由于艾弗里对杯中之物没有任何偏爱，剩下的小半瓶“酒饵”都被肯诺比拿走，哪怕斯提头人以身份相压，都没能让他交出半滴。 只是一次实验失败的副产物而已，艾弗里当然没有拒绝的必要，他点头同意，然后看着斯提头人撕掉笔记本的一页，就在艾弗里的面前点燃。 “给我十分钟时间和一个安静的环境。”艾弗里提出要求，然后又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您要那么多酒饵做什么？篷车队可没法载着一百桶葡萄酒离开啊。” “喔，那是个秘密，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斯提头人回以神秘的微笑。 秘密确实没有瞒住多久，因为就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四头蛮牛被架上烤架，黑蜥部落的壮汉敲响大鼓，宣告欢迎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从健步部族的篷车队里突然跑出上百妇女和老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棍棒，然后在炭火床旁边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子。 斯提头人招了招手，一名巡礼者吹响号角，那些妇女和老人全都俯下身子，把棍棒的一端插入沙地，挥动拳头，像是打桩那样，一下下把棍棒钉了进去。 夯实的沙地并不容易钉入木桩，但是沙漠蛮族的妇女和老人都有堪比熔金战士的力量，挥动的拳头比铁匠手中的大锤还要沉重威猛。棍棒很快就被钉进沙地，不过露在外面的部分大约还有半米左右。号角声再起，又是一群妇女和老人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顶帐篷，然后倒扣在棍棒组成的围栏中间。 号角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数十名年轻的巡礼者从篷车里面走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两只酒桶，一次走到棍棒围栏旁边，朝充当酒囊的帐篷里面倾入清澈的鲜红酒浆，葡萄酒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让许多蛮族武士都忍不住抽起鼻子。 “这就是健步部族给黑蜥部落的答谢礼！”斯提头人提高嗓门，让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请捧来父神赐予我们的甘美琼浆，让我们开始狂欢吧！”(。) 第九章 老萨满的真实身份 健步部族大手笔的回礼，震动了整个黑蜥部落定居点。 与麦酒和烧酒相比，葡萄酒更加珍贵，味道也更加符合蛮族武士的口味。每当啜饮这种充斥着果香味道的深红色液体的时候，总会让人联想起一口把整个秋天喝进喉咙的感觉。 数百罐葡萄酒无疑是价值高昂的回礼，相比之下，四头蛮牛的价值反倒是有些不足了。听到消息的黑蜥部落高层全都离开了头人帐篷，来到宛如小型湖泊的兽皮酒囊前面，每个人的目光之中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赛连头人做了个手势，一名蛮族武士用牛角杯满满舀了一杯散发着甜美香气的美酒，双手捧着送到他的面前。有名部落长老迟疑着开口，“头人，让我先尝尝吧。”但是赛连头人晃了晃脑袋拒绝了他，然后接过杯子凑到嘴边，一口气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个干干净净。 品味着香醇适口的味道，让灼热而甘冽的酒浆直落入喉，赛连头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真是好东西！”他大加赞赏，然后把空杯子塞给一位部落长老，“都去尝尝吧，健步部族的礼物让人太惊喜啦。” 没有哪位蛮族会忍受得了美酒的诱惑，那些长老也不例外，他们纷纷来到兽皮酒囊前面，弯下腰舀起一杯又一杯的葡萄美酒，喝下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就都变得欣喜起来，忙不迭的喝上第二口，第三口。 只有老萨满格雷泽尔浅尝一口，然后脸上浮现出有些古怪的笑意。“这东西实际上”他微微摇头说，“唉，喝一点也没什么。” 赛连头人注意到了格雷泽尔的奇特表情，凑过来低声说，“格雷泽尔长者，这酒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格雷泽尔把杯子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回答，“算不上问题，喝一点还是可以的。” “没有问题就好，但是美酒当前，只喝一点怎么行？”赛连头人哈哈大笑起来，“您真该破例多喝一点，长者，葡萄酒让人心情愉快，喝下去舌尖仿佛可以品尝到秋天的滋味呐。” “我没有尝到秋天的味道，赛连头人，你也最好少喝一点。”格雷泽尔压低声音嘟哝说，“这和普通的葡萄酒不一样，喝多了的话，会沿着你的脊梁慢慢爬上来，然后在你的头顶上狠狠打上一拳呢。” 赛连头人有些不解的耸耸肩，不过格雷泽尔没打算说出他品尝到的秘密，把自己只喝了两小口的牛角杯随手递给一名蛮族武士。蛮族武士面带狂喜的接受了这份礼物，随后迅速把里面的深红色美酒喝的干干净净。 一阵阵高声呼喊的嘈杂从炭火床的方向传来，四头蛮牛被架上了烤架，由八名孔武有力的蛮族武士奋力摇动烤肉叉，巨大的血红色牛尸在炭火的烘烤下缓缓转动，血水和油脂滴落下来，在火上烧的滋滋作响，升腾起呛鼻而又诱人的烧烤烟气。 蛮牛的肉并不容易烤熟，而且味道虽美，口感却非常坚韧难嚼，对于牙口不好的老年人来说委实不算友善。格雷泽尔驻足观看了两分钟，就取了一盘水果转身离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圆形小屋里面。 鼓声咚咚响起，然后是宛如涨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篝火的光芒摇曳，从小屋的窗口透入，在地面上投射出温暖的光斑。格雷泽尔微笑起来，捏起一枚干枣子，朝着鼓声响起的方向举起致敬，然后放进嘴里。 枣子很干，味道不是很甜，格雷泽尔吃了几枚，又吃了两颗干瘪的杏子和一把蜜李干，感觉嘴巴有点渴，不禁对自己没有舀上一杯酒水带回来略感后悔。 虽然酒水里面勾兑了某种无害的炼金药剂，制造出虚假的果香，不过至少味道还好，用来解渴也是很好的啊。 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兽皮门帘被轻轻挑动，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格雷泽尔长者，我是艾伦?布里克，请问可以进来吗？” 格雷泽尔有些讶异的挑起眉毛，“当然可以。”他没有起身，而是倚靠着土墩举手示意，“随意坐吧，小布里克，你怎么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宴会呢？” “我不喝酒，还是不要败坏大家的兴致了吧。”门帘啪嗒一响，化名艾伦?布里克的梅林?艾弗里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巨大而粗糙的木盘子，腰间系着一个圆筒形的皮革水囊。“我看到您除了一点水果之外，什么都没有拿上，所以想到您这里来躲躲清静。” 艾弗里把木盘放在两座充当座位的土墩之间，然后在另一个土墩旁边坐下。“我在布鲁弗莱学院的老师是位上了年纪的药剂师，和您应该差不多，都喜欢吃炖煮充分软烂的肉类，一些清淡的蔬菜和水果之类，当然最好再加上一些让肚子舒服的热汤。” 格雷泽尔审视着艾弗里带来的食物，即使是用最为严苛的目光来看，这依然是一顿极为符合心意的美餐。一只黑色陶土碗里装着炖得软烂的牛肉马铃薯，很奢侈的加入了许多香料，闻上去就有种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椰枣树叶编织的小盘子里面堆着一小堆兹巴瓦，特别捏成了一口就可以吃下去的大小；几种经过腌渍的植物块茎切成了薄片，整齐的码放在木盘的角落里。 艾弗里随身带着的皮革水囊拧开塞子之后，居然泛起了阵阵燕麦的香气，倒进碗里冒起暖意十足的白色雾气。格雷泽尔端起一碗，才看清楚是煮到粘稠的麦片粥，里面还放了一些坚果和葡萄干，让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你确实想得很周到，小布里克，你的老师一定非常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学生。”格雷泽尔喝了一口麦片粥，欣喜于带着蜂蜜甜味的粘稠口感，脸色变得更加温和了。 “很多学生都和我一样聪明，甚至做得更好。”艾弗里轻声回答，拈起一枚兹巴瓦，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格雷泽尔长者，我只想知道的是，您为什么对我这么优待？” 格雷泽尔笑了起来，“不应该吗？”他放下麦片粥，给自己舀了满满两勺子牛肉炖马铃薯，“难道我必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人骨项链，坐在骷髅宝座上发号施令，才能满足你对于蛮族萨满的猜想吗？” 艾弗里干笑两声，脸上没有露出赞同的神色，“可是在很多人的嘴里，您和他们描述的很不一样。” “那是因为没有多少人，是值得我，九纹大萨满格雷泽尔和颜悦色对待的。”老萨满露出了一个带些傲慢意味的冷笑，“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忒纳迪尔，难道还有人会说出类似的疑问吗？” 大巫师忒纳迪尔在沙漠蛮族诸部落的威信，比征服者阿拉汉相差无几，当然不会有人心怀疑问。相比之下，格雷泽尔的实力虽然与忒纳迪尔相差不算很大，但是名声就差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就连黑蜥部落内部，也不是很清楚老萨满的真正实力，毕竟这只是一个较有实力的中等部落而已。 “当然不会，长者，但是那是忒纳迪尔，就连帝国边疆的领主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剂师。” “我这双眼睛不止能看到现在，而且还能有限的观测到未来。”格雷泽尔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眼窝附近的纹身又细又密，繁复到让人不敢细看。“小布里克，你知道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艾弗里心中暗暗一凛，更是加上了几分小心，“您看到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未来。是一位大药剂师吗？或者您不要笑话我的野心，或者我能够步入无数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圣殿？” 格雷泽尔的笑容变得有些奇特，仿佛是牙齿突然疼痛起来，“那座圣殿小布里克，你不是已经涉足其中了吗？” 艾弗里差一点就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平静和虚假了。“我不明白，长者，圣殿是在宗师之上，我怎么可能已经涉足其中？” “因为另一条道路，布里克先生，你的同行者其实不很少。”格雷泽尔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只铁灰色的头环，然后端端正正的戴在自己的头上。“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智慧之都荣誉市民格雷泽尔?黑蜥。艾伦?布里克——如果你真叫这个名字的话，想必在智慧之都登记的时候使用了假名字？” 艾弗里惊讶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从目瞪口呆之中恢复过来。“这是余烬头环，智慧在上，格雷泽尔长者，您是怎么啊，这真是难以想象，您也是一位智慧之都的荣誉市民？”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认出你的？”格雷泽尔眨了眨眼睛，有些戏谑的反问说，“这其实很简单，我接受了来自引导者魔像的一个任务，而且作为荣誉市民，拥有时光之眼这项特殊能力。” 艾弗里有些尴尬，因为引导者魔像颁布任务的话，他的真实身份一定早就在格雷泽尔长者面前泄露了，而他拙劣的伪装身份的表演，也就成了娱乐长者的滑稽戏。 “我是梅林?艾弗里格雷泽尔长者，很抱歉，向您掩饰了身份。” “完全没关系，艾弗里，如果你什么都不掩饰，我就要考虑一下是否应该向你伸出援手了。”格雷泽尔语气认真的表示说，“荣誉市民之间不应该有敌意，因为我们都为智慧之都做出了相当的贡献，整体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如果一个同伴太蠢、太单纯的话，那么还不如目送他离开，至少这样，不会连累到我。” 艾弗里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了真诚的感激之情，“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您在请我喝草药茶之前，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啦？” “我又不是神祗，怎么可能预先知道你的身份呢？”格雷泽尔哑然失笑说，“艾弗里，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身上有种力量在遮挡着你，连我的时光之眼都没法彻底看透。直到看穿你的精神力受创之后，我才隐约猜测到了你的身份。” “非常感谢您的草药茶。”艾弗里再次行了个礼，“那真是非常宝贵的东西，能够让我清晰地感受到精神力正在一点点的恢复。” “这就是我能够获得智慧之都荣誉头衔的缘故。”格雷泽尔吃了一口炖马铃薯，眉飞色舞的解释说，“草药茶里面有一种东西，是经过炼制的某种沙漠特产，引导者魔像愿意花费高昂市民积分收购。否则你看这片贫瘠的土地，以及这个勉强算是中上等的部落，哪里能够帮助我攀上宗师的巅峰呢？” 艾弗里也笑了起来，“炼金术的学习确实需要消耗很多财富，这我一开始还不知道，直到离开学院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穷得一无所有，连购买一些基础金属的钱都不富裕。”他陪着格雷泽尔一起，吃了几口炖马铃薯和兹巴瓦丸子，然后继续提出疑问，“那么您说过，希望进行炼金术交流的事情也是借口喽？以您的宗师巅峰的能力，指导我的炼金术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不，希望交流的事情一点都不是借口。”格雷泽尔挥了挥手说，“我和你这样经历过系统学习的炼金术师不一样，虽然已经触摸到了宗师巅峰的境界，拥有很多强大的手段，但是基础知识可不怎么样。我很希望能够和你进行充分交流，弥补一下自己在基础方面薄弱的地方，顺便也梳理出一套系统性的知识，用来指导我的几名萨满学徒。” 屋外再次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这一次简直如同天崩地裂。格雷泽尔一面侧耳倾听，一面拈着腌渍块茎吃个不停，不过几秒钟之后，这声音依然回荡不休，老萨满的脸色却略微变化。 “情况有点奇怪了。”他一面咕哝，一面站起身来，“艾弗里，我们最好出去看看，这些喝多了酒的武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第十章 异术交流，声名大振 任何沙漠蛮族部落举行宴会，没有三五场殴斗，就算不上尽兴。在梅林?艾弗里看来，黑蜥部落的这场宴会肯定是大大尽兴了，因为眼前的宴会场已经是一片混乱，至少有三十多名蛮族武士白刃相向，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连绵不绝，好几个血流满身的武士躺在地上呻吟。 艾弗里看到有个伤者居然还伸手要酒，完全不顾自己的肠子都快从腹部的伤口流淌出来了。他实在无法忍受，走上去吩咐看热闹的武士按住伤者，然后把一瓶青钢药剂倒在伤者的腹部上。 由于是借助融金术催化药剂的方式，而非熔金术的激发能力，青钢药剂愈合伤口的速度比较缓慢。然而对于沙漠蛮族来说，这是比任何萨满巫术都更要迅速见效的治疗方式。 眼看着腹部几乎露出内脏的可怖伤口迅速止血，甚至开始有收缩愈合的趋势，伤者惊得扔了酒碗，按住他的几名武士也瞪大眼睛，看向艾弗里的目光立刻有所不同了。 老萨满格雷泽尔制止了几处打得太过血腥的殴斗，对于依旧斗着弯刀的两处势均力敌的较量则选择视而不见。“小伙子们喝得多了点。”他走过来，朝着艾弗里点头致意，然后瞥了躺在地上的伤者一眼，“你该让他多躺一会醒醒酒的，这伤口好的太快，说不定一点记性都不长。” 艾弗里有些发懵，不知道这算是玩笑还是格雷泽尔的真心话。不过躺在地上的蛮族武士显然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面，伤口疼痛稍微缓解，就爬起身来，朝着艾弗里拍打自己的胸口和额头，行了一番黑蜥部落的大礼。 “俺的名字叫喀什乌！你救了俺，小先生，俺这条命就是你的啦！” 艾弗里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格雷泽尔干咳一声，把话接了过来。“喀什乌，你要做他的追随者，可还差了点分量啊。”老萨满咧开嘴，朝着艾弗里比了个手势，“你眼前的这个人，让大巫师忒纳迪尔都栽了个跟斗，帐篷前面没凑齐三五根头骨柱的菜鸟，有什么资格追随在他的身后？” 被称作喀什乌的蛮族武士虽然留着络腮胡须，不过实际年纪并不比艾弗里大多少。听到格雷泽尔的话，立刻露出了满脸敬畏，把双手向前伸出，深深鞠躬说，“向您致敬，小先生，您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萨满巫师的！” 艾弗里被这个祝福弄得满脸尴尬，他发自内心的不想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萨满巫师。因为蛮族萨满通常都需要纹身刺青，才能施展出源自血脉的独特力量，普通萨满如此，大巫师忒纳迪尔如此，智慧之都荣誉市民格雷泽尔也不例外。 “其实在身上弄几处纹身也是很不错的，相当于几件随时可以运用的炼金物品。”格雷泽尔低声说，同时露出自己几乎布满刺青的右臂，“这上面有三处防御刺青和三处自愈刺青，还有增加力量和射出毒液飞弹的刺青，让我挥一挥手指，就可以放倒一大群敌人。” “只能用来对付普通的敌人而已。”艾弗里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萨满纹身确实相当于炼金物品，不过等级通常都不能超过高阶水准，对于已经经历过与导师乃至宗师交手的他来说，用杯水车薪来形容都不过分。 格雷泽尔哑然失笑，“我倒是忘记了你所遭遇的那些事情，真是精彩，比我躲在这个贫瘠部落精彩得多，要是年轻几十岁的话，我还真有点动心，想要追随在你的身边呐。” 艾弗里陪着笑了几声。格雷泽尔的话当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不过艾弗里不认为早几十年相遇，就能轻易获得一位宗师级强者的友谊和追随。陌生的强者之间，往往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敌意，那是野心和竞争心在作祟。只有格雷泽尔这样已经度过了漫长人生的老人，才会以宽容和赞赏的心态，面对一位迅速崛起的年轻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老人都能心平气和，曾经一度关系密切的黑尔德兰会长，就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在最后的可耻背叛，不但让艾弗里踏上了一条坎坷的远行道路，还让艾弗里耿耿于怀了许久。 狂欢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拂晓时分，不过能够坚持到东方天际发白的武士，最多只有三分之一而已。四头烤蛮牛被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宛如微型湖泊的巨型酒囊里面也只剩下些许余沥，到处都堆放着木盘子、椰壳碗和陶土盛具，里面空空如也，几乎看不到任何食物残渣。 沙漠蛮族的食量和酒量都很大，他们很少浪费食物，更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痛饮的机会。黑蜥部落的赛连头人喝得最多，半个身子趴在兽皮酒囊里面，醉醺醺的用一个椰壳碗挥来挥去，舀起他印象之中的血红色美酒，然后凑到嘴边喝下大碗空气。健步部族的斯提?星眼头人更像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对于美酒和美食都浅尝辄止，此时正坐在自己的篷车里，招待着一位有些出乎意料的客人。 黑蜥部落首席萨满格雷泽尔长者的到来，让斯提?星眼头人有些吃惊，等到老萨满说明来意之后，这份吃惊简直就要冲破他的胸膛了。 “您说什么？一次蛮武士和巡礼者、萨满巫师和药剂师之间的交流盛会？这怎么行？这不符合传统！” “传统只是我们的先辈制定出来，针对过去某个时间还算合理的东西罢了。”格雷泽尔长者慢条斯理的解释说，“斯提头人，健步部族难道是从父神的恩赐降临这片土地之后，就开始漫长的旅途了吗？” 这当然不是，在几百年前，健步部族也是拥有自己领地的大部落。只不过在武力方面有所欠缺，才在一连串冲突和纷争之中丢失了领地，成为一个以游牧经商为业的特殊部族。 “您说得轻松，格雷泽尔长者，但是交流盛会要怎么开？谁能保证拿出来的东西价值相当？您应该知道，健步部族曾经是鲁萨尔戈壁排入前五的大部落，虽然已经没落百年，但是——恕我直言——底蕴总比黑蜥部落要厚实一点吧？” “底蕴？”格雷泽尔长者从鼻子里面喷出一股气，语气变得辛辣起来，“底蕴有什么用处？斯提?星眼，你是一位很不错的部落头人，但成不了英雄，更不可能成为枭雄。因为你的眼光实在是太近了，只能盯着鼻子尖底下的这么一块地盘。梅林?艾弗里——作为消息灵通的健步部族，你别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当然听说过，所以一开始真的被他吓了一跳。”斯提?星眼梗着脖子回答说，“征服者阿拉汉和大巫师忒纳迪尔在考文垂吃了败仗，倒是让独眼龙斯诺?血斧捡了个便宜，在许多部落的嘴里，战无不胜的阿拉汉已经成了个笑话啦。当然不是荆棘花家族的功劳，而是拜梅林?艾弗里所赐。” 格雷泽尔长者微笑着拍了拍巴掌，“不愧是健步部族，比我所知道的消息要详细得多了。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又与梅林?艾弗里同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从这位奇迹小子的手里得到了什么好处了呢？” “梅林?艾弗里真称得上是一座宝库，我们得到了几个非常有效的合金药剂配方，一批疗效惊人的炼金药剂，还有一些炼金物品的制作方法。”斯提?星眼不无自豪的回答说，“当然，健步部族对于客人也是非常慷慨的，向他开放了全部情报和典籍的查阅资格。” 格雷泽尔长者大笑起来，“慷慨？斯提?星眼，几年不见，你的玩笑话说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你管这叫慷慨？” 斯提?星眼脸色发红，有些不满的低声反驳说，“怎么不算？情报和典籍都是健步部族的重要资源，格雷泽尔长者，照你看，怎么才能算得上慷慨？” “你把巡礼者的训练方法和他详细说过吗？”格雷泽尔朝他伏过身去。 “当然没有！”斯提?星眼脸色更红，已经有朝紫色发展的趋势了，“那是健步部族能够立足的根本机密，不要说是梅林?艾弗里，就是您，也休想从我的嘴里掏出这个秘密。” “那就留着你的秘密，带到死亡国度去后悔吧。”格雷泽尔向后一仰，脊背倚着土墩说，“只有你才把残缺不全的训练方法当做机密。” 斯提?星眼惊得霍然起身，“你父神在上，你怎么可能” “当然是猜测。”格雷泽尔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巡礼者的实力我见识过了，还不错，可以说和普通蛮族武士的培养方式相比，算是各擅胜场吧。但是”他打了个响指，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划过两人之间的虚空，留下了一条久久不散的印记，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让斯提?星眼脸色转为苍白。 “如果这就是排入前五的大部落战士的实力，那么黑蜥部落或许早就有希望争一争蛮兽王旗的所有权了。” 斯提?星眼脸色一凛，这才想起在几十年前，上一任健步部族头人留下的语焉不详的记载。黑蜥部落的格雷泽尔萨满曾经在部落盟会上公开挑战过大巫师忒纳迪尔，虽然最后惨败，但是也让忒纳迪尔心怀赞赏，称其为十年难得一遇的强大对手。 这或许是格雷泽尔第一次出现在鲁萨尔戈壁诸部落头人面前，似乎也是最后一次。黑蜥部落此后再也没有正式参加过部落盟会，声望和地位也从前二十逐渐降低，直至从前五十的部落之列除名。 脑海之中闪电般划过这番念头，斯提?星眼的心里浮现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吃惊不已的猜测。 “您的意思是说梅林?艾弗里有能力弥补巡礼者训练方法缺失的部分？” “很有可能。”格雷泽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没有说出的事实是，智慧之都藏有一份极为完善的巡礼者训练方法，所花费的市民积分还比不上一件秘银级炼金物品。早在十几年前，格雷泽尔就把这份训练方法兑换到手，结果却无奈的发现，这是一份唤醒特定血脉的训练方法，一点都不适合黑蜥部落。 为了找回完整的巡礼者训练方法，健步部族可以付出惊人的代价。然而有智慧之都作为后盾，格雷泽尔并不急需世俗的财富，而智慧之都没法提供的东西，健步部族当然更拿不出来。 联盟也没有多大意义，几十年前败给大巫师忒纳迪尔之后，格雷泽尔明白黑蜥部落距离蛮兽王旗实在太远，哪怕加上健步部族作为盟友，依然存在决定性的差距。 如果不是梅林?艾弗里带来了大巫师忒纳迪尔生死未明的消息，格雷泽尔或许会永远把野心埋藏在心底，让这份训练方法随着他的生命终结而默默消失。不过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借助交流盛会的名义，把巡礼者训练方法送到斯提?星眼头人的手中，同时确定黑蜥部落与健步部族的联盟关系。 当然，三角形才是最为稳固的体系，黑蜥部落与健步部族之外，还缺少第三个支点。在梅林?艾弗里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格雷泽尔已经做好了让他担当第三支点的准备。 当然，目前的梅林?艾弗里还缺乏成为第三支点的威望。格雷泽尔用手指敲击着土墩，有些好笑的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斯提?星眼头人。 那就做些安排，让梅林?艾弗里获得更高的威望吧。 一阵喧闹声传来，下颌上有咬骨刺青的女仆跑进屋子，脸上的神情有点焦急。“长者，”她深深弯下腰去，“那个人艾弗里先生治好了几个病人，您都说很棘手的那些有些蠢货已经在部落里面胡言乱语，说艾弗里先生调制药剂的水准，更在您之上呐。” “好像也不用做什么安排的样子啊。”格雷泽尔有些尴尬的咳嗽起来，“真不愧是最年轻的智慧之都荣誉市民，看来只要不刻意压制，他的名声迟早会超过我呢。”(。) 第十一章 部族结盟，重燃野心 晨光熹微之际，铿锵震响的金属交鸣声把梅林?艾弗里从浅眠中惊醒。 玫瑰金色的阳光从圆形窗口投射进来，在屋子中间形成了一个椭圆的光斑。艾弗里坐起身来，伸展了一下有些发木的双臂，身上的兽皮褥子随之滑落下来。露出用油彩装饰出刺青模样的肩膀和胸膛。 几天之前，也就是欢迎健步部族的酒宴次日，黑蜥部落的老萨满格雷泽尔高调宣布，梅林?艾弗里——也就是那个跟随健步部族一起做客的年轻人，得到了父神的赐福，拥有了成为萨满巫师的资质。 格雷泽尔亲自为艾弗里进行了纹身，当然所有的刺青都只是用混合了金属粉末的油彩绘出图案罢了，除了不易脱落之外，根本无法像真正的萨满巫师那样施法。 不过艾弗里的融金术已经触摸到了导师的门槛，想要伪装出普通萨满巫术的效果非常简单。格雷泽尔在他刚刚接触到智慧之都的岁月里，也曾经使用过类似的办法，才能以三十多岁完成学徒启蒙的“高龄”，从众多庸碌学徒里面脱颖而出，成为黑蜥部落的天才萨满。 当然，由于格雷泽尔从来没有接受过学院化的炼金术教育，他所得到的知识基本上都依靠从引导者魔像或者交易平台兑换而来，水平虽高，基础却差得可怜，而且还混合了一些萨满巫术里面的技巧，野路子的特征非常明显。 艾弗里的炼金术来自学院派的教导，基础很牢，而且在融金术、熔金术、储金术、修造术和测金术方面都有涉猎。与其他萨满巫师的交流还显得格格不入，与格雷泽尔的一番交流，让双方都受益匪浅。 格雷泽尔弥补了基础不牢的缺陷，停滞已久的实力出现了极其细微却可以清晰察觉的进步；艾弗里的受益更大，萨满巫术与融金术的交流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许多上古文明的知识难点因此融会贯通。交流盛会结束之后，他就立刻陷入了疯狂的实验之中，把格雷泽尔好不容易攒下的融金术材料基本上消耗一空。 疯狂实验带来了两个结果，首先是艾弗里真正踏入了导师级药剂师的门槛，调制导师级药剂再也不需要借助来自智慧之都个人实验室的特殊技巧；其次是他的精神力创伤得到了全面恢复，联系上智慧之都几位英灵追随者的时候，脑海之中顿时充斥了近乎狂喜的呐喊声。 “是领主大人，领主大人安然无恙，他没有死！” “艾弗里大人当然没死，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不要说这些，大人，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我们马上去支援吗？” 艾弗里愣了许久，才分辨出这些声音究竟属于谁。维克托头领、撒图姆药剂师、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和人工灵魂7741，此外似乎还有桑丘先生和两三个较为陌生的声音。 “我这边情况还好，空间乱流把我扔到了鲁萨尔戈壁的不毛之地，幸好遇上了一位挺和善的荣誉市民，他帮了我很多，包括修复精神力的创伤。”艾弗里简单的解释着这段时间的情况，“大家都还安全吧？考文垂到底怎么样了？我记得好像有蛮族大军再次侵扰，都过了半个多月吧？” “何止半个多月？艾弗里大人，您该不会以为，空间乱流只是把您简单的扔到另一个地方了吧？”迦娜恩莱斯的语气显得有些嘲讽，“过了足足三个月哟，虽然不知道考文垂究竟如何了，但是从智慧之都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帝国西境的荆棘花恐怕已经凋谢了。” 艾弗里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叹息一声，“我们都低估了蛮族大军的坚韧和耐心真是愚蠢而又滑稽的事情啊，一群自诩睿智的人，被头脑简单的沙漠蛮族给欺骗过去，简直让人笑都笑不出来！” “蛮子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攻破考文垂不久，就被帝国组织的讨伐大军给赶了回去，只是掠走了一些仓库里面的财宝和物资而已。”维克托头领的声音补充说，“领主大人，相比之下，智慧之都领地这边的麻烦，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艾弗里迟疑的眨了眨眼睛，“领地那边有麻烦了？”他略一思索，又追问了一句，“是个人实验室，还是导师商铺？应该是前者，导师商铺供应的药剂毕竟算不上珍贵难道是浓缩药剂的事情泄露了？” “哼，还不是一个贪财的胖子坏了事情？”迦娜恩莱斯有些不满的插口说，“桑丘，接下来的事情，你亲口对艾弗里大人说吧！” 胖商人桑丘的声音随后响起，带着几分谨慎和不好意思，“真是非常对不起，艾弗里先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杂货交易，一直没有什么大名气，也没人关注，所以就疏忽了哎，凭借着您的领地上出产的独家货物刚刚跨入知名商人之列，就被竞争对手狠狠的陷害了一次” 艾弗里有些心烦意乱，隐隐感到事情恐怕非常不好解决。不过毕竟桑丘先生是第一个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智慧之都居民，他还是按捺住心底的焦虑，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不要着急，桑丘先生，您平安无事就好。我这边很安全，有的是时间，您慢慢说。” “哎，真是非常抱歉，艾弗里先生，我接了一笔很大的订单，订购20瓶宗师级浓缩药剂，预付货款达到了120市民积分，还有额外的珍贵原料相赠” “然后他就傻呵呵的同意了，把这一笔单子转给了撒图姆，结果被人窃取了平台交易记录，就这样把咱们给暴露了。”维克托头领语气干巴巴的替桑丘先生说完。 艾弗里感到脑门一炸，一阵惶恐涌上心头。个人实验室可不是普通的灵魂建筑，至少在智慧之都近百位荣誉市民之中，没有情报指出谁能拥有个人实验室，反倒是英灵塔、战争学院和精金矿这类特殊灵魂建筑比较多见一点。 至于普通市民，他们的实力或许不逊色于荣誉市民，但是运气就要差得多了。许多普通市民的领地上连一栋灵魂建筑都没有，有些甚至还要和那些拾荒者混在一起，靠着从智慧之都的废墟之中回收垃圾来维持生活。 “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领地遭到袭击了吗？”艾弗里有些急促的大声询问说。 “放心吧，领主大人，现在领地上有足足八位导师级熔金战士，还有准宗师的黑翼死神大人驻守，来骚扰和打探消息的家伙全都没得到好果子吃。”维克托头领的语气里面隐隐流露出兴高采烈的味道。“桑丘先生和他的追随者也帮了一些忙，协助处理了好几次来自拾荒者的试探性进攻。” 艾弗里沉吟一下，勉强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没有导师级强者直接参与的话，智慧之都的领地短期内还是比较安全的。“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马上返回。” 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艾弗里匆忙道别，随后摘下贴在额头正中的金属薄片，把它小心翼翼的藏在挎包里。从脚步声音来估算，艾弗里猜测来人不止一位。果然在门帘被挑开之后，走进来的除了老萨满格雷泽尔之外，还有黑蜥部落和健步部族的两位头人，后面跟着首席巡礼者肯诺比?鹰眼和坚持要服侍救命恩人起居的年轻武士喀什乌。 “艾弗里弟兄，你果然呆在这里。”老萨满沙哑着嗓子开口，语气一反常态的异常凝重，“有件事情我们必须征求你的同意，征服者阿拉汉的败绩已经传遍大漠，现在有好几个强大的部落都提出，要求举行部落盟会，重新推选执掌蛮兽王旗的大头人。这一次，黑蜥部落打算与健步部族结盟，共同组织一支竞争队伍，试一试能不能达成前代头人的夙愿。” “格雷泽尔长者，我当然希望蛮兽王旗能够被您捧在手中，如果有药剂方面的需求，我会全力以赴。”艾弗里有些迷惑的抓了抓头发，“但是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吧？” “必须征求，因为你将是这支队伍的首领。”格雷泽尔一面说，一面摘下自己戴在胸前的兽牙项链，双手捧到艾弗里的面前。“大巫师忒纳迪尔死啦，作为和他同一时期的我，怎么好意思去和那些年轻人争夺呢？” “我？”艾弗里这次完全没法掩盖内心的惊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您推荐由我担任竞争队伍的首领？可我只是个导师级药剂师，几天前才刚刚跨过那条门槛啊！” “想要把蛮兽王旗握在手中，强大的力量当然不可缺少，然而并非只凭蛮力就可以达成夙愿。”格雷泽尔摇了摇头，目光掠过两位部落头人有些发红的面庞，“蠢人是无法握住蛮兽王旗的，很不幸，除了你之外，黑蜥部落和健步部族的年青一代里面，找不出一个头脑灵活，又有组织能力的人选！”(。) 第十二章 筹备队伍，威望危机 盘踞在鲁萨尔戈壁的沙漠蛮族部落究竟有多少个？这是连帝国情报总署都拿不出确切答案的问题，实际上，虽然先后出现过好几位沙漠之王，但是他们也对麾下究竟有多少部落、多少领地、多少族民没有底数，只能粗略把鲁萨尔戈壁分为五个大区，每个大区设立一个宗主部落，用来统治下面大大小小的蛮族部落和盗贼营地。 健步部族就曾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宗主部落，获封水草最为丰美的阿尔阿吉绿洲。部落全盛时期，由于深受沙漠之王的信任，巡礼者的训练方法又没有遗失，健步部族的篷车队曾经遍及整个鲁萨尔戈壁，甚至驶上蒸汽巨船漂洋过海，到达数千公里之外常年盛夏的外域群岛，运回大量珍贵而稀奇的珠宝和物产。 如今的健步部族只剩下大约两千名族人，一百余辆篷车，比起全盛时期的实力仅有百分之一，但是遗失了上百年的巡礼者手卷重新弥补完整，让见多识广的斯提?星眼头人再也维持不住高深莫测的气质，整天笑得像是个白痴，见到任何人都以礼相待，甚至还给一个嘴上没毛的娃儿让了路。 那娃儿最后被他的妈妈打了一顿，因为他居然不顾尊卑，大大咧咧的从斯提?星眼头人面前走过。如果换成是冒犯了黑蜥部落的塞连头人，娃儿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赶出部落，身上只带着最基本的枪矛和行李，完不成自己的成年礼就永远不能回来了。 巡礼者手卷的真实性已经得到了验证。虽然刚从梅林?艾弗里手中拿到的时候，斯提?星眼头人还半信半疑，但是结合新的训练方式略加调整，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让肯诺比?鹰眼等已经拥有导师水准的巡礼者实力出现明显增长，这就由不得斯提头人不信了。 在两个部落的高层都一致推动的条件下，梅林?艾弗里的声望进一步提高，已经隐隐能够与两位部落头人相等，只比老萨满格雷泽尔略逊一筹。成为竞争蛮兽王旗的部落联合队伍首领的事情，当然也就水到渠成。 艾弗里不是很情愿担当队伍首领，因为在他内心的深处，还是认同神圣雷德帝国是自己的祖国，而与帝国战火连绵数百年的沙漠蛮族，则是一群强盗和土匪。 当然在经历了两个月的沙漠之旅后，艾弗里隐藏在心底的敌意和警惕都在慢慢减弱。沙漠蛮族并不是都习惯于烧杀抢掠，蛮族武士也不都是嗜血如渴的疯子，他们同样有喜怒哀乐，除非有野心家把他们团结在一面旗帜之下，否则绝大多数的部落根本没有骚扰帝国边疆的打算。 这样说来，或许把蛮兽王旗握在手中，才是解决帝国西境百年战乱的关键所在？ 这个念头从心底升起之后，就在也无法遏制，艾弗里从最开始的不很情愿变得主动起来。一连几个晚上，老萨满格雷泽尔居所的圆窗经常彻夜通明，在火塘与炼金提灯的光芒照耀下，两个部落的高层群策群力，进行着一系列筹备物资、交流经验和遴选人员方面的工作；早上离开屋子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疲惫而又充实的笑容。 作为队伍的首领，艾弗里肩上的担子是最重的，比隐瞒身份混在队伍里一同前往的格雷泽尔还要重。而且这次参加部落盟会的人选都是蛮族武士，艾弗里的追随者们一方面需要留在智慧之都保卫领地，另一方面也不适应蛮族武士的战斗方式，所以一个人都没法参战。 艾弗里原本以为，蛮族人性情耿直豪爽，商议事情应该会果断利落。然而一旦牵扯到利益和声望问题，就没有能够果断利落解决的事情，按照蛮族部落的习俗，每位列席者都有权发言，更是把会议拖至泥泞的深渊。参会的黑蜥部落与健步部族长者共计八人，各个粗声大嗓、相貌堂堂，吵闹起来却比得上八十个最尖酸刻薄的老妪。他们卯足全力，或者拍桌打凳、或者大吼大叫，或者拉拢奉承、或者语带威胁。一言不合从面颊到脖颈都涨的通红，把斧头在地上顿得咚咚响，看上去随时可能打成一团；但是很快却又平静下来，握手抱臂揽肩膀，就差没有对着父神发誓，结为生死与共的手足弟兄。 经过几个晚上的争论、驳斥、吵闹和辩解，队伍的名单终于出炉。让艾弗里颇感头疼的是，这份名单包括了五位蛮族武士和五位巡礼者，除了有些交情的肯诺比?鹰眼，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麻烦人物。 最开始的时候，光是磨合就让艾弗里心力交瘁。虽然没人挑战他的队长之位，但是也没人听从艾弗里的命令，除了肯诺比?鹰眼看在交情的份上，还不算明显的拒绝，其余队伍成员简直把艾弗里这位队长大人当成不存在。 “蛮族武士只会服从更强者的命令。”再又一次令人沮丧的集训失败之后，肯诺比找到了艾弗里，用诚恳的语气对他说，“无论是黒蜥部落还是健步部族，这都是无法避而不谈的共识。艾弗里先生，如果你想要对我们发号施令，那么你就要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里，把我们全都打倒在地。” 肯诺比的忠告让艾弗里颇感棘手，“必须是一对一，而且还是公平决斗？”他搓了搓手，有些苦恼的皱着眉头，“我记得公平决斗的规矩挺不少，其中有一条就是只允许使用材质普通的武器，双方都不得穿铠甲，持盾牌，也不得使用任何药剂，是这样吗？” 肯诺比脸上带着怜悯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没错，所以艾弗里先生，你的那些让人头疼的炼金物品都不能使用了，炼金药剂也是一样。” “这不公平！”艾弗里忍不住脱口而出，“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和你这么决斗！” “不，这很公平。”肯诺比缓缓摇头，“战场归战场，决斗归决斗，艾弗里先生，这种决斗规矩还会延续到部落盟会的竞技比赛上面，尤其是队长之间的决斗，一向是争得荣耀的重要环节！” 艾弗里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去。以一位药剂师来说，他绝对堪称实力非凡、身手优秀，但是如果用熔金战士的水准来衡量，他的实就只能勉强达到刚刚晋升导师的程度。 竞技队伍里面虽然没有宗师级强者，但是几乎每一位成员都达到了导师巅峰，艾弗里想要按照公平决斗的方式击败他们，简直可以说是白日做梦。 沮丧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餐以后，老萨满格雷泽尔特地留了下来，满脸微笑的拍了拍艾弗里的肩膀。 “那些小家伙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格雷泽尔用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棕色眸子注视着艾弗里，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后者并不很完美的掩饰，“你是不是对在部落盟会的竞技比赛上夺得冠军有点没信心啦？” “事实如此，格雷泽尔长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无法改变这种窘迫的处境。”艾弗里郁闷的咬着牙，眉宇之间酝酿着一丝阴沉，“肯诺比弟兄说的很对，我没法在公平决斗的规矩下获得胜利，这个队长的位置，并不适合我来担任。” “但是这个队长的位置非你不可，艾弗里弟兄。”格雷泽尔加重语气说，“我没法亲自上阵，因为那将会把竞技比赛变成宗师级强者的乱战；塞连头人和斯提头人也不行，前者出生的时候大概是忘了带上脑子，后者脑子还算够用，不过动起手来的表现只会比你更差。” 这是沙漠蛮族的通病，不是固执蠢笨、暴躁易怒，就是头脑灵活、身体孱弱。然而艾弗里转了转眼珠，很快就想起一个人选，“为什么不让肯诺比弟兄当队长呢？他有脑子，实力也很强，获得正确的训练方法之后，还将有进一步的提高，为什么不能让他来担任队长呢？” 格雷泽尔迟疑了一下，然后摊开双手，“如果我说，我能够看到死神的阴影落在了肯诺比的肩头，狰狞的镰刀勾在他的脖颈上，只要他当上队长，竞技队伍里面一个人都别想活下来，你信不信？” 艾弗里皱了皱眉，这个理由听上去相当可笑。但是格雷泽尔长者没有理由胡言乱语，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确实和占星者的疯疯癫癫差不多。说不定这是个冥冥之中的伟大意志颁布的神圣预示？考虑到老萨满的声望和实力，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吧，我信，但是眼下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当然是运用脑袋里面的智慧来解决喽。”格雷泽尔弯起指节，敲了敲自己皱纹堆垒的额头，“艾弗里弟兄，你该不会以为，咱们萨满巫师也像那群野蛮人一样，非得脱光上身，挥着拳头滚在一起才算决斗吧？”(。) 第十三章 打造超豪华无敌战队（上） 清晨伊始，胖商人桑丘先生被一阵急促的滴滴声从睡梦中唤醒。 虽然遭遇了同行的卑劣袭击，以至于丢失了身为商人最重要的领地商铺，但是桑丘先生并没有就此沉沦下去，而是带着两名英灵追随者来到了荣誉市民梅林?艾弗里的领地附近，试图抱紧大腿，东山再起。 然而大腿不在，而且危机重重。逡巡在这片领地周围的导师级敌人有数十位之多，而且还有宗师级强者出没的迹象。如果他们能够同心协力，哪怕艾弗里的追随者严阵以待，黑翼死神迦娜恩莱斯身手不凡，也只有家破人亡的唯一下场。 桑丘先生不是没有过脱身事外的想法，但是他同样也清楚的意识到，离开了梅林?艾弗里的领地，他能够东山再起的希望微乎其微。两名英灵追随者会不断消耗他的市民积分，直到把他的最后一点财富榨出钱包。 这是绝大多数失去领地的智慧之都市民的最终下场，很多人由于放不下身段，混的比拾荒者还要凄惨，甚至默默无闻的饿死在某个漆黑的角落之中。 由于被伏击不是什么秘密，桑丘先生的交易平台账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发出过声音了。他的客户本来就大都是底层的小人物，听说桑丘先生被几位知名商人联手坑害，不但没有任何人发出不平的声音，反而纷纷断绝关系，把桑丘先生的名字拉入了黑名单。 这也是桑丘先生认为凭借自己的力量没法东山再起的重要原因。 滴滴声还在有节奏的鸣响着，意识到这不是错觉的时候，桑丘先生忍不住热泪纵横。他急忙打开交易平台的光幕，一眼就看到一个陌生名字的会话请求，那个名字周围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让桑丘先生的激动程度顿时提高了好几倍。 是荣誉市民！整座智慧之都都只有一百多位的荣誉市民！几乎每一位荣誉市民都称得上是一方豪强，不但领地比普通市民广阔得多，而且领地上面的建筑也更多更高级，让桑丘先生只能仰望。 当然，梅林?艾弗里是个意外。他的领地已经不小了，灵魂建筑的等级和数量也配得上荣誉市民的身份，但是追随者方面却是个重大的缺陷。一般能够达到荣誉市民等级的人，至少也拥有准宗师的实力，麾下的英灵追随者和普通追随者超过二十人，有些荣誉市民还会蓄养一支上百人的炮灰部队。 桑丘先生颤抖着双手，同意了会话请求。一片光幕在他的面前打开，出现在桑丘先生眼前的，是一位容貌枯槁、目光锐利的灰发老人，穿着一件极富异域风情的碎布长袍，手里握着一根由白森森的骨骼捆绑而成的长杖。 “原来是一位蛮族萨满。”见多识广的胖商人心里感到一丝失望，蛮族萨满与正统炼金术师不同，他们多半都不需要——也不能使用高级炼金物品，购买的东西以低阶原料为主，而且一个个穷得要命。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荣誉市民。桑丘先生迅速摆脱了心底的低落情绪，胖脸上堆满了笑容。“向您致敬，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他深深鞠了一躬，“商人桑丘愿意为您效劳，随时听从您的吩咐。” “桑丘？”老萨满眯着眼睛打量着胖商人，“哦，对了，就是你，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他一面说着，一面从破布缀成的长袍里面取出一张枯黄色的椰树叶子，展开的时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崩落下来许多细渣。 “我嗯，或者说我们，需要以下物资。” 这是一个经常见于萨满巫师口中的开场词，桑丘先生对于这次生意寄予的希望不禁又降低了一些，连笑容都有点僵硬了。 “金属头环10只，附加情绪镇定类技能；皮革铠甲10套，附加坚固类技能；锻钢战刀10把，附加锐锋类技能；规格统一的斗篷10件，附加尽可能不同类的技能，特殊最佳，防御亦可；投斧60把，附加暴击类或者精准类技能”老萨满一口气读了半天，让桑丘先生脸上的礼貌微笑逐渐被惊讶所取代，最后瞪大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若干帐篷、绳索、提灯和储物腰带，以及附加再生类技能的重型动物背鞍，数量尽可能多。就是这些，越快越好。” “这该不是我在做梦吧？” 桑丘先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老萨满没有化作一缕白雾消散，于是他又把食指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痛楚击穿了他的指尖，同时也让他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安稳下来。 “尊敬的荣誉市民阁下，您的采购清单所需物资太多，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不过装备方面，我这里恰好就有但是，冒昧的问一下，您准备用哪种方式付款？” “当然是市民积分。”老萨满撇了撇嘴说，“难道还有什么比积分转账更方便的付账方式吗？” 桑丘先生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心里的兴奋实在让他难以平静。 许多商人都拥有随身仓库，桑丘先生当然也不例外。但是由于行商层次还低，他的随身仓库里面堆满了中低级炼金物品，唯一几件看得过去的秘银级物品多半都有残缺，或者属于组合装备的某个部件，单独使用的价值甚至还不如一些优秀的钢铁级物品。 幸好那些中低级物品里面，很方便的就可以挑选出十多套熔金战士使用的装备。这些装备应该来自于一位在争斗之中失败的资深市民，式样统一，附加技能一致，而且非常适宜身材高大魁梧的蛮族使用。 许多资深市民都喜欢雇佣拾荒者来组建自己的炮灰部队，当然也要给他们配备相当程度的装备来提高战斗能力。要知道，在智慧之都遭遇的敌人，多半都不是普通熔金战士所能匹敌，即使是拥有一整套炼金装备，也不过是能够多拖延一段时间而已。 桑丘先生把十套装备打包发送过去之后，整整300市民积分很快就到了账，让他那张胖脸不禁笑遂颜开。而在随后，他没有把这笔财富藏进日渐干瘪的腰包，而是来到梅林?艾弗里的个人实验室，把这些积分全都转给了维克托头领。 “拿着吧，再去多雇些人来。”他对一脸惊讶的维克托头领说，“只有艾弗里阁下的领地平安无事，我们才有希望度过这场劫难，尽管拿去用吧！我还会再搞来更多市民积分的！”(。) 第十四章 打造超豪华无敌战队（中） 梅林?艾弗里打算同时挑战十名最优秀的蛮族武士，这条消息犹如长了翅膀，在半天的时间里，就传遍了黑蜥部落定居点的每个角落。 一开始，人们对消息的真实性全都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虽然承认艾弗里调制药剂的水平，却没把他看成能够与强大的蛮族武士和萨满巫师相提并论的大人物。在绝大多数蛮族的心目中，艾弗里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擅长治疗疾病和创伤，好像还能变点滑稽的把戏。 总而言之，没人相信这是真实的消息。 但是到了下午，越来越多的迹象证明，这场挑战是真实存在的。梅林?艾弗里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半披风，在定居点外围的空地上走来走去，他的朋友——首席巡礼者肯诺比?鹰眼陪在他的身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着，希望他放弃这场注定要丢人现眼的挑战。 艾弗里算不上置之不理，但是也没有同意收回挑战的请求。“我会胜利，肯诺比弟兄。”他的声音没有掩饰的压低，而是让周围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公平决斗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一对一，否则的话，萨满巫师如何与蛮族武士面对面的搏杀呢？” 肯诺比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里面已经有了些许不满，“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炼金术师，但是那又怎么样？以一敌十，你以为自己是忒纳迪尔还是格雷泽尔？” “我是梅林?艾弗里。”艾弗里耸了耸肩膀，用脚把一块尖锐的风化岩石踢开，“肯诺比弟兄，请你放心，至少我不会输得很难看。” “我绝不会再决斗之中手软，这关系到一位武士的威名，交情再好也不行。”肯诺比警告说。 “这是当然，你如果手软放水，丢的是我们双方的脸面。”艾弗里一面说，一面朝着定居点的方向看了看，“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萨满巫师登场决斗的时候，可以配上与对方数目相等的追随者？” “是有这种说法，不过很少有萨满巫师愿意提出来，因为追随者的失败，同样会被计入胜负之中。” “那好吧，肯诺比弟兄，请你帮我找来十位巡礼者学徒，充当我的追随者。” “十个学徒？”肯诺比的面颊古怪的抖了抖，“没必要铿吝到这个份上，我给你叫来一个完整的斥候小队吧，十位有过一段时间配合的巡礼者，比随便找来的学徒可要强得多了。” 肯诺比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然而任何一位导师级巡礼者，都能轻易解决这支斥候小队。巡礼者的导师级与普通高阶的差距相当巨大，通常而言，达到二十比一的战斗力换算都轻而易举。 “必须是学徒才行，最好是连真正的战斗经验都没有多少的那种，当然也不要头脑简单的废柴。”艾弗里说着，把手朝着身后指了指，“我准备了一些他们用得上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不必了，还是保持一点神秘吧。”肯诺比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够抹平学徒与导师之间的巨大差距，但是看在交情的份上，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惊喜。” 一个惊喜，而非胜利。从肯诺比的语气里面可以听出，没人对艾弗里的胜利抱有希望。 艾弗里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轻松，一个轻敌自大的对手，总比一个小心谨慎的对手要容易对付得多。而且对于这场挑战，他本来就是另有打算，并不一定非要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才行。 十名巡礼者学徒很快就来到了艾弗里的面前，带领他们的是一位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巡礼者，在健步部族之中也算得上很有威名。“艾弗里先生，”中年巡礼者压低声音说，“肯诺比弟兄拜托我协助您训练这些小家伙，但是请您原谅，根据决斗规则，我无法上场助您一臂之力。” 在决斗规则里面，萨满巫师不得携带比自身实力更强的追随者上场，因为如果没有这条规则限制的话，那么公平决斗就会变成一场笑话，一些大部落的萨满巫师完全可以聚集起一支超过五十人的导师级追随者队伍，那就不是决斗，而是一场小规模、高烈度的战争了。 艾弗里点了点头，对中年巡礼者报以微笑，“感谢您的帮助，上场决斗的事情当然不会麻烦您，我已经有了个想法。” 中年巡礼者没有露出轻蔑的神情，因为他曾经亲身感受过融金术的神奇能力，如果没有艾弗里为他调制的炼金药剂，断掉的胳膊肯定接不回来了。但是看着年轻的药剂师发号施令，让巡礼者学徒们排成一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艾弗里先生那个恕我多句嘴。巡礼者与普通的蛮族武士不太一样，我们更习惯于高速游走、一击脱离的打法，标枪、短弓和飞斧都是我们的拿手好戏，驾驭沙蜥蜴的技巧也十分重要。如果列阵迎敌的话，两个巡礼者也未必能打过一个同级的蛮族武士啊。” 不得不说，这就是健步部族最终衰落的重要原因。如果以神圣雷德帝国的战斗序列评价方式来衡量，巡礼者应该属于轻装游骑兵，比较适合执行侦察、骚扰等高速游击任务，突袭能力不足，列阵防御的能力就更差了。 蛮族武士虽然装备低劣，纪律性极差，但是衡量起来还是应该相当于重装突击骑兵。他们奔跑的时候速度更胜奔马，坚韧强健的皮肤和肌肉足以抵挡标准气动步枪的射击，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就连沉重无比的蒸汽战车都会被这些嗜血而疯狂的武士掀翻。 一旦蛮族武士发动集团冲锋，帝国军队除了依靠坚固如城邦的阵地，或者集中数量相等的熔金战士列阵迎敌之外，很难找到抵挡他们的好办法。 艾弗里将要挑战的是两个蛮族部落精选出的十名最优秀的蛮族武士——或者说五名蛮族武士和五名巡礼者。这样的组合或许比十名蛮族武士爆发出来的攻击性略差，但是配合起来却更为全面，能够应对许多复杂的局势。 前提是他们能够更加团结，相互合作，交付彼此的后背，服从同一个声音的指挥，否则就只有收获失败。这才是艾弗里想要用一场实力悬殊的挑战证明的东西。 “或许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是我们用结果来说话。”艾弗里微笑着安抚担忧的中年巡礼者，然后把目光转向一张张忐忑不安的年轻面孔，“现在跟我来吧，我的追随者弟兄，到屋子里面来。这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装备和武器，以及让那些骄傲的家伙大吃一惊的东西！”(。) 第十五章 打造超豪华无敌战队（下） 在一块临时平整出的空地上，梅林?艾弗里和中年巡礼者奥克斯?锐目并肩站立，指挥着一支十名巡礼者学徒组成的小小队伍进行训练。这些人身穿黑皮护甲，头戴宽沿铁盔，手持钢花斑斓的锐利战刀，腰带上还挂着飞斧和药剂挎包——无论是武器装备方面，还是动作口令方面，都极其富有雷德帝国正规军队的特色。 对于绝大多数蛮族武士来说，帝国军队的战阵都是个令人头痛的致命把戏，他们虽然态度上表示极度不屑，但是实际上却很有兴趣观看战阵训练，试图弄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众多围观群众之中，肯诺比?鹰眼是态度最为放松的一个。他的嘴角挂着有些古怪的微笑，右手轻轻拍打着腰间的皮酒囊，双眼眯成一条线，一副即将睡着的慵懒样子。 黑蜥部落蛮族武士的首领顿?荷马的态度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那些最为粗鄙无文的蛮族通常有两种面对知识的极端态度，有些人极度厌恶，有些人则是盲目崇拜。顿?荷马的性格明显是后一种，梅林?艾弗里的每次发号施令，巡礼者学徒小队的每一次变动阵列，都让他的面颊肌肉一阵抽搐，表情仿佛是经历着可怕的牙疼。 “嘿呀，肯诺比弟兄！”看到首席巡礼者已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顿?荷马实在难以忍耐，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看在父神的份上，你稍微认真一点好不好？那些小家伙究竟在鼓捣什么玩意，俺怎么一点都看不明白呢？” 肯诺比咧了咧嘴，他的实力并不逊色于顿?荷马，不过巡礼者通常都不以力量见长，肩膀上的重重一击实在让他不怎么舒服。“一些派不上大用场的小伎俩而已，不过确实是雷德帝国军队的训练方法，如果给他一个月时间这样集训下去，在决斗场上或许能够输得更体面一点。” 顿?荷马怀疑的眨了眨那双小眼睛。即使是在以头脑简单著称的蛮族武士里面，顿?荷马也堪称蛮中之蛮，黑蜥部落的武士通常都被认为比其他部落更蠢一些，不过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位武士首领给外人带来的错觉。 “俺不信，肯诺比弟兄，那个人——”他用手指了指梅林?艾弗里，“一看就不是个勇士的材料，他的脑袋里面肯定装满了鬼主意，就像是俺们的格雷泽尔长者那样。” 肯诺比脸色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武士首领的身后，有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萨满似乎刚刚走过去。“好吧，顿?荷马弟兄，我就给你解释一下。”他叹了口气，对自己前来围观训练的决定暗自懊悔。 “艾弗里弟兄——哦，也就是你说的那位脑袋里面装满鬼主意的人，现在正按照训练帝国士兵的方式，训练我们健步部族的年轻学徒。依我看，他的训练方式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起不到什么真正的效果，反而可能造成习惯上的混乱。” 顿?荷马翻着眼睛想了想，点头同意说，“没错，俺记得赛连头人就这么做过，找了个肥嘟嘟的帝国蠢猪担任指挥官，想要把俺们的战斗习惯改过来。结果俺带了三四十个部下，一个冲锋就击溃了肥嘟嘟带领的二百人，赛连头人就再也没提起改变习惯的事情了。” “换成是艾弗里弟兄的话，你就没这么容易取胜了。”肯诺比双手一摊，语气有些嘲讽的表示，“他可不是什么肥嘟嘟的帝国蠢猪，而是亲身经历了连征服者阿拉汉都碰得头破血流的那场血战，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呢。” 顿?荷马哼了一声，“所以俺才有点担心啊，肯诺比弟兄，反正俺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如果你说不用担心，那俺可就回去睡觉了。” “你尽管去睡好了嗯，不过我有个想法，我们是不是应该给艾弗里弟兄一个面子？当然不是故意输给他，但是要不要稍微放松一点，让他输的不是那么难看？” 武士首领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属于食肉动物的凶狠笑容，“俺可不会放松，嘿呀，如果你打算放松，那就放松好了。俺和俺的部下就可以打赢这次挑战！” “只是个建议而已，好吧，那么我也不会放松。”肯诺比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艾弗里的身上，“不是我不顾交情的让你难堪啊，艾弗里弟兄，说真的，与其让你担任不适合的队长，还不如改做后勤工作，那才是真正能够发挥出你的能力的位置呢。” 梅林?艾弗里的训练一共持续了三个半天，每个上午，他都站在空地中央发号施令，训练年轻的学徒们排列战阵，下午则是讲解各种炼金物品使用时机和方法。 他的努力不能说毫无价值，年轻的学徒们很快就把队列排得像模像样，最后一次集训的时候，还带有一些表演性质的激发身上的各种装备，两两结组对抗，进行了一次视觉效果相当华丽的演习。 这番表演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不过看好艾弗里能够获得挑战胜利的人依然寥寥无几。顿?荷马又一次找到了肯诺比，两人在帐篷里面商议了一番，出来的时候，首席巡礼者满脸为难，而武士头领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头脑简单并不代表性格就一定耿直，顿?荷马能够在武士首领的位置上坐了十多年，当然不仅仅是凭借着一身惊人的怪力，而是自有一番蛮横粗暴而又逻辑独特的处事方法。 顿?荷马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搞不懂艾弗里手中的底牌，那就找人先去试探一下。肯诺比很不情愿的同意了武士首领的要求，暗自集合了一支巡礼者小队，吩咐他们瞒过梅林?艾弗里，去试探一下那些学徒究竟有多大进步。 这次试探放在了挑战的前夜，八名有过五年以上战斗经验的巡礼者趁着夜色出发，潜入到那些受训学徒的住所附近。但是肯诺比在集合队伍的时候犯了个错误，他忘记了受训学徒们不是单独住宿，而是和只比他略逊一筹的中年巡礼者奥克斯?锐目住在了一起。 巡礼者小队几乎是刚刚潜入就被发现，在奥克斯?锐目的呵斥之下，只能一个个面带尴尬的现出身影，彼此交换着不知所措的眼神。 这阵喧闹声把艾弗里从浅眠之中惊醒，走出小屋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肯诺比弟兄应该不是个神经质的家伙，他怎么会搞出这么一场闹剧？” “这不会是肯诺比弟兄的主意。”奥克斯?锐目沉声说，“不过顿?荷马那个家伙就没法保证了，肯诺比弟兄派这些人来，可能只是提个醒，毕竟有我在这里，哪怕他亲自前来，也难以确保躲过我的这双眼睛。” “也或许他只是忘记了你。”艾弗里耸了耸肩膀，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随后环顾面带尴尬的巡礼者们，“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那么来一场比试热热身也不错。奥克斯弟兄，请召集我们的队伍，展现我们这段时间集训的成果！”(。) 第十六章 炼金术是第一战斗力 发生在午夜时分的热身比试几乎是刚刚开始，就宣告结束。前来试探的巡礼者小队输得很惨，而且在中年巡礼者奥克斯?锐目的威胁下，统统留在了集训营地附近，没能传出任何一点消息。 当然，来自奥克斯?锐目的威胁只是一方面，这些巡礼者更想看到那些被甄选出来的精英们遭遇惨败的模样，一想到那副令人心旷神怡的场面，就连身上的淤伤都似乎没有那么疼痛了。 决定领导权归属的挑战时间，定为金色的阳光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黑蜥部落的定居点外侧已经聚集起相当规模的人群——沙漠蛮族崇拜力量，热爱战斗，而且不只是身强力壮的武士，从未成年的娃儿直至佝偻着腰的老人，一场精彩的决斗就是他们调剂乏味生活的最佳娱乐。 虽然没有等到试探的情报，但是顿?荷马还是披挂整齐的出现在空地的一端，钢环连缀而成的锁链甲几乎包裹不住雄壮的身躯，高高昂起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傲慢笑容。四名几乎和他同样强壮野蛮的武士紧随其后，不时朝着人群挥动肌肉发达的手臂，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吼叫声。 人群以同样凶猛的吼叫声回应着，这是通常蛮族武士参加挑战的习惯，就连情绪较为内敛的健步部族也不例外。 巡礼者的队伍第二个出场，每个人都骑着一匹凶悍的沙蜥蜴坐骑，背着一支火药长枪，腰间悬着两把锋利的弯刀，有些人还掖着一支大号弹弓，背鞍旁边挂着鼓鼓囊囊的挎包。这些都是巡礼者出战的标准装备，不过今天的挑战之中，最多只能用到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肯诺比?鹰眼动作利落的跳下坐骑，朝着顿?荷马点头致意，然后把目光转向空地的另一端。奥克斯?锐目穿着一件简单宽松的亚麻衬衫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毫不紧张的悠闲姿态，身后站着几名垂头丧气、满脸青肿的巡礼者。 “看来我派去的弟兄吃了点苦头啊。”肯诺比随意的耸了耸肩膀说，这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梅林?艾弗里连小小的试探都无法应付，那么这场挑战就显的更加无趣了。 “哼，究竟是凭借他的那些小把戏和鬼主意，还是别的什么，还不一定呢。”顿?荷马显然有些恼火，不过挑战当前，他也不好对同伴态度太差，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举起自己那把大得吓人的双刃战斧。 “怎么还没见到那群小崽子，被俺们的威名吓跑了吗？”一名蛮族武士打趣的开口说，“唉，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害怕，荷马老大虽然蛮横了点，但是对于未成年的娃儿还是挺照顾的。” “只可惜健步部族的娃儿身体太孱弱，荷马老大，你恐怕要多收敛几分力气才行啊。”另一名蛮族武士语带轻蔑的接了下去，随后仰起头，发出了一阵粗野的笑声。 这阵笑声引起了更多人的白痴般的大笑，随后声浪传向四面八方，眨眼之间，无数蛮族武士都在野性十足的狂笑着，拍胸打掌，抖动着肩膀和大腿，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在狂笑着的人群外面，老萨满格雷泽尔有些无奈的摊开双手，然后把一枚造型古朴的石币扔给了梅林?艾弗里。“我原本以为顿?荷马的头盖骨底下会长点脑子。”他喃喃抱怨说，“他有预感，但是却把任务交给了肯定不能完成的人选，哪怕是派来几个娃儿，也比交给巡礼者来完成要好得多啊！” “黑蜥部落的武士很骄傲，比我想象之中更骄傲。”艾弗里心满意足的收起石币，那是一枚经过数十年——甚至更久时间——精神力洗礼的黑曜石币，对于想要在修造术方面有所成就的炼金术师来说，是珍贵无比的材料。 “好了，战斗即将开始，格雷泽尔长者，请为我向父神祈祷吧。” “祈祷谁的胜利？”老萨满故意瞪起双眼，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可是黑蜥部落的至高萨满，艾弗里弟兄，我该为你的胜利感到高兴吗？” “如果顿?荷马能有希望夺得蛮兽王旗，您就为他祈祷胜利吧。”艾弗里轻声回答，然后在老萨满的笑声中转过身去，挤入人群。 十名全副武装的巡礼者学徒站在喧闹的人群之中，排列出一个紧密的队列，或许是因为临战的紧张情绪的缘故，每个人都分外沉闷，与周围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在年轻武士喀什乌的倾力相助下，艾弗里费尽力气才挤了过来。“准备好，弟兄们。”他愉快的举起右手，掌心用红色颜料绘制出火焰升腾的图案。“让我们给那些骄傲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年轻的学徒们纷纷举起右手与艾弗里交击，一枚又一枚火焰升腾的图案汇聚在一起，仿佛燃起了一柱战意熊熊的烈焰。“一点颜色！”他们异口同声的呐喊，语调虽低，渴望胜利的意志却坚如精钢，“给他们看看！嘿呀！” 人群宛如潮水一般散开，挑战的双方终于在空地上会了面。顿?荷马一方是五名高大如熊的精锐蛮族武士，或者说五台活生生的杀戮机器。每位蛮族武士的手里都拎着沉重的战斧或者巨剑，穿着厚实的兽皮铠甲，肩头扣着精心连缀而成的蜥蜴鳞甲披风。 肯诺比?鹰眼率领的巡礼者们在距离顿?荷马大概五米的地方集结，由于是比武挑战而非生死决杀，他们都没有携带威力最大的火药步枪，只是懒洋洋的擦拭着弯刀，投向对面的目光介于轻蔑和欣赏之间。 作为至少经历过五年生死搏杀的优秀巡礼者，他们确实有俯视年轻学徒的资格，不过当那些学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走入场内的时候，肯诺比?鹰眼首先站直了身体，慵懒的伪装从他的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首席巡礼者喃喃自语说，“难道只是摆了个空架子吗？” 说到这里，肯诺比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与梅林?艾弗里同行的这段时间，他从这位年轻药剂师身上看到了很多优点，异想天开、别出机杼的思维方式就是其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艾弗里走在队伍的最中间，十名全副武装的学徒在他身边形成了紧密而坚固的队列，式样完全相同的黑皮护甲、头盔和武器让他们的气质趋近于一致，如果让不熟悉的人看到，根本就无法分辨出每个人之间的区别。 这在神圣雷德帝国的精锐部队里很多见，但是在沙漠蛮族的武士之中就很罕见了。他们非常重视个人威名，每个人都恨不得与其他人打扮的完全不一样。 全身刺青纹身、在头上顶着形象夸张的羽毛头冠、或者在肩膀上装饰多刺护肩已经是很普遍的行为，有些家伙甚至以近似于毁容的方式把自己弄得古怪而恐怖，活像是一只只从地狱裂口里面跑出来的凶悍魔鬼。 主持挑战比武的是两个部落的头人，当赛连头人和斯提头人的身影并肩出现的时候，喧闹声和欢呼声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赛连头人是一位实力强悍的灰发武士，而斯提头人则偏向于知识渊博的学者，他们都在各自的部落之中享有崇高威信，两人同时举起双手的时候，喧闹声顿时停止，空地周围静得几乎可以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 “这是一场许多人期盼已久的较量！”赛连头人开始讲话，没有可以提高声调，洪亮的声音却可以让空地周围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从我们交换信物，结下血盟开始，就一直有疑问的声音。为什么梅林?艾弗里能够和两个强大的蛮族部落平等结盟，为什么伟大的萨满格雷泽尔会对这个年轻的人类另眼相看？” “你们不服，说实话，我也不服！”斯提头人接口说，带些调侃的语气激起了一阵笑声，“当然，我不是武士，我用头脑而非肌肉来赢取威名，如果让我上场和艾弗里较量，估计会输的很惨。” 笑声更大了。顿?荷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虽然还有人挥舞着手臂叫出支持的口号，但是更多的人已经把这次挑战当成了一场把戏，一场闹剧。 赛连头人再次开口，把气氛从轻松重新引到了凝重庄严上面，“向前来，挑战的双方！在至高无上的父神面前，你们将展现出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以鲜血和汗水取悦父神，为我们的部落带来威望！顿?荷马！” 被叫到名字的武士首领向前走出几步，用宛如岩石开裂的声音回答，“头人，俺在这里！” “在父神的注视下，说出你的真实想法！”赛连头人厉声喝问。 “让最强的人获得荣誉，当上队长！”顿?荷马声音响亮的吼叫着。赛连头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另一侧。“梅林?艾弗里？” “赛连头人，我在这里。”艾弗里从那些全副武装的学徒之中走出，他除了没戴头盔，也没佩战刀，装备几乎和身边的人们没什么两样。 “父神注视着你，”赛连头人说，“说出你的真实诉求。” “和顿?荷马大人的诉求一样，让最强的人当队长。”艾弗里态度从容的回答说，“不过还要添上一句，强大的是整个队伍，而非某个人。” “很好，那么我宣布，比武挑战正式开始，你们现在有三分钟的时间各自准备。”赛连头人说完，向后撤开一步，肌肉隆起的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投向了梅林?艾弗里和他身后的学徒小队。 顿?荷马是位实力强悍的蛮族武士，但是赛连头人很了解他的强悍程度，同时也明白此人没法带领队伍在部落盟会上夺得胜利，或许能够得到一个靠前的名次，然而那不是最终的目的。 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得蛮兽王旗。 “小艾弗里几天前向我表示，炼金术师第一战斗力，现在就让我来看一看，这究竟是一句玩笑话，还是能够创造奇迹的真理吧！”(。) 第十七章 挑战开始，挑战结束 宣布挑战比武正式开始之后，两位头人向后退开，把空地让给挑战双方。黑蜥部落的塞连头人自负武勇，只是随意退后两步就停了下来；健步部族的斯提头人就很有自知之明，直到后背碰到聚集起来的人群，才停下脚步。 在以往的挑战比武之中，开场三分钟的准备时间大多都用来进行威胁和辱骂，或者宣扬自身的功绩和威望。顿?荷马扯着嗓子吼了几句，但是完全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应，也就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梅林?艾弗里非常清楚彼此的真实差距，他没有浪费一丝时间，连续激发熔金术技能。淡蓝色的光环出现在他的脚下，紧接着是细碎如针的金色光环和略显诡异的血红色光环。当三分钟即将结束的时候，艾弗里突然举起右手，高呼一声“嘿呀！”学徒们以同样响亮的“嘿呀”声回应，光环瞬间铺开，踩在了每个人的脚下。 顿?荷马早已等得很不耐烦，高举战斧，发出了一声闷雷般的呐喊。他的身躯原本就高大魁梧如野熊，吼声之中居然再次膨胀，隆起的肌肉撑得厚皮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蓬乱的眉毛下面，双眼透出了充满狂躁意味的血红色光芒。 “野蛮狂暴？”塞连头人皱了皱眉头，“对付一些小家伙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他一面嘀咕，一面微微弓起身体，打算在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出手阻拦，制止一场血腥惨案的发生。 顿?荷马再次怒吼，毛发耸立，看上去像是只发怒的巨型豪猪，猛冲过来的姿态也像是豪猪，不过是头两米多高，还挥舞着致命战斧的豪猪。连没有直接面对冲击的人群都发出了一阵惊骇的叫喊声，就更不要说站在队列最前面的三名年轻学徒了。 虽然脸色因为恐惧而发白，但是几天的严格训练总算是起到了作用。三名年轻学徒同时跨前一步，压低身体重心，举起双手撑住盾牌，然后激发装备上的坚固符文。 三簇土黄色的光芒亮起、融合，在顿?荷马撞过来的瞬间，他所面对的不是三个脸色发白的年轻学徒，而是一座坚固如钢铁的岩石壁垒。 肯诺比?鹰眼敏锐的看到了这一幕，嘴里发出啧的一声。换成是普通蛮族武士，三面盾牌联合的坚固壁垒足够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但是顿?荷马不是普通蛮族武士，他是黑蜥部落的武士首领，全力冲锋的时候，就连身穿钢铁铠甲的人类重步兵阵列，也难以抵挡他的脚步。 “艾弗里这家伙，该不会轻敌了吧？” 肯诺比的嘟哝声被掩盖在猛烈撞击发出的轰然巨响之下，顿?荷马毫不犹豫的用肩膀撞上了三面盾牌组成的壁垒，双刃战斧拖在身后——至少在此时，他的头脑还没有混沌到把一群年轻学徒当成需要砍成碎片的敌人。土黄色的光芒剧烈震荡，有那么一瞬间，壁垒似乎阻挡住了武士首领的冲撞，但是在下一瞬间，伴随着岩石崩裂的“嘎啦”声，土黄色的光芒四分五裂，两侧的年轻学徒踉跄退开，位于中间的那位更加不幸，像是被投石机扔出去的石块一样，整个人飞了起来，越过身后同伴的头顶，摔到了十几米开外。 开战的第一秒钟，梅林?艾弗里一方就有一个成员失去了战斗力。被撞飞的学徒没死，而且还呻吟着试图爬起来，但是撞击和抛摔让他扭伤了右臂和双腿，几次努力之后，他只能无奈的向命运低头，重新跌倒在沙尘之中。 两只枯瘦而有力的手臂把受伤的学徒扶了起来，帮他坐好。“不要这么早就灰心丧气，年轻人。”老萨满格雷泽尔的声音在学徒的耳畔响起，“你为整支队伍的胜利做出了应有的贡献，现在看着吧，看着你的手足兄弟如何保住你的贡献，为胜利而战。” 学徒被惊讶和欣喜的情绪弄得有点脑袋发懵，说实在的，他从没和格雷泽尔长者这样的大人物如此接近过。每个年轻人的胸膛里面都装满了雄心壮志，然而在真正的权威近在咫尺的时候，狂妄的野心悄无声息的溜走了，只剩下满心惶恐和窃喜。 格雷泽尔把目光投向了空场，挑战比武还在继续，而且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就发生了重大的逆转。撞开盾牌壁垒的顿?荷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冲向了梅林?艾弗里。在他的心目之中，只要把年轻的药剂师撞个跟斗，这场滑稽表演就结束了。 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从身侧传来，两名学徒站稳脚跟之后，立刻顶着盾冲了上来，土黄色的光芒又一次在盾牌表面凝聚。顿?荷马试图置之不理，然而从双腿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感却让他不得不缓下脚步。 人影晃动，四把锻钢战刀迎面劈来，锋利的刀刃上闪烁着铁蓝色的光芒，封死了每一个闪避的角度。顿?荷马毫无惧色，他面对过比这个可怕百倍的局面，被数十把气动步枪瞄准攒射，被数吨重的巨石砸中，被挥舞长枪的重装骑士突袭，每一次顿?荷马都能转危为安，凭借着自己的双刃战斧和强健有力的臂膀。 “滚开，杂碎！”顿?荷马咆哮着，像是挥舞一根稻草一样挥动沉重的巨斧，在身体周围形成了半圈慑人的寒光 只有半圈，因为一阵渗入骨髓的酸痛让顿?荷马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指，巨斧带着呜呜的破风声飞了出去，飞向围观的人群。如果不是方向恰好，而且塞连头人又早有准备的话，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两个倒霉的死伤者。 失去武器的同时，四把战刀先后砍劈在顿?荷马的雄健身躯上，砍破了镶嵌在铠甲外面的蜥蜴鳞片，穿透厚皮铠甲，停留在肌肉和皮肤的表层。顿?荷马的皮肤比野猪还厚，肌肉宛如上了桐油的打结绳索，即使是被大力士挥动战斧猛砍，都没法对他造成致命伤害，年轻学徒手中的轻量级锻钢战刀当然造成的伤害更低。 然而这次进攻的目的已经达到，顿?荷马钢铁般的身躯受了伤，见了血。 实际上，年轻学徒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伤到顿?荷马，如果换成普通武器的话，连他铠甲外面的蜥蜴鳞片都砍不开。这四把锻钢战刀上面都附带了锐锋特效，已经算的上是高阶炼金物品了，不过关键还是在刀刃旁边蚀刻出来的精细凹槽，里面填满了经过特殊手法催化的秘银粉末，接触到顿?荷马的鲜血之后，立刻爆发出一个熔金术技能——屏蔽万物。 这个熔金术技能清空了顿?荷马身体里面的全部金属储备，让他膨胀了整整一倍的庞大身躯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萎缩下来。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群忍不住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叫喊声。 失去了“野蛮狂暴”的力量，顿?荷马依旧是魁梧如巨熊的壮汉，但是对于年轻的学徒们已经无法造成力量上的彻底碾压，再次被四名双手持盾的学徒夹在中间的时候，他奋力挣扎，却无法彻底摆脱纠缠，只能愤怒的高声咒骂起来。 “俺是一个人在进行挑战比武吗？你们这些蠢货，还在看俺的笑话吗？” 四名蛮族武士如梦初醒的发动冲锋，不过显然个个心神不宁，以至于四人同时冲锋的威势，还比不上刚才顿?荷马一人之力。肯诺比?鹰眼也看够了好戏，手一挥，巡礼者们宛如轻盈的舞者，手持弯刀包抄而来。 艾弗里顶着顿?荷马的咒骂和怒吼，快步向前，把一整瓶具有极强致幻效果的炼金药剂洒在了他的头上。武士首领的吼叫声顿时变得含糊不清，接着宛如梦呓。艾弗里做了个“变阵”的手势，四名持盾学徒转向外围，盾牌相连，激活坚固符文，保护着四名紧握战刀的同伴。 顿?荷马失去意识的高大身躯重重倒下的同时，四名蛮族武士和四名年轻学徒比拼力量的冲撞开始了。这一次众人都意识到了顿?荷马的可怕，因为他凭借一己之力就撕开了三名持盾学徒组成的盾牌壁垒，还让其中一人失去了战斗力。 但是换成是四名蛮族武士和四名持盾学徒的对抗，却只是发出犹如重锤击打城门的隆隆闷响，每次冲撞都让学徒们退后半步，土黄色光芒震荡摇撼，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战果。 巡礼者们随后加入战斗，弯刀上下飞舞，试探着年轻学徒们的每一个疏漏，撕扯着他们的每一处防线。顷刻之间，学徒组成的小小阵列周围到处都是令人目眩神迷的闪烁寒光，尤其以肯诺比?鹰眼的进攻姿态最为华丽耀眼，敏捷的步伐进退如风，弯刀在身边绽开一片犹如闪电的光芒，有好几次都差一点突破了学徒们的防线。 但是每一次都被梅林?艾弗里和作为预备队的学徒给抵挡出去。 空地四周的喧嚣声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就是头脑最简单顽固的沙漠蛮族，也能看出双方目前势均力敌、僵持不下。然而进攻的一方是九名经过精挑细选的成名武士，差不多代表着两个部落的最高个人武力；防守的一方是随意挑选出的九名年轻学徒，差不多都是没进行过成人礼的娃儿。 双方的实力差距原本应该是雄狮和小羊、豹猫和老鼠、猛禽和昆虫，只是经过三天左右的训练，以及一批看上去并不显眼的炼金装备，小羊、老鼠和昆虫就获得了与天敌僵持不下的强大力量，完全颠覆了围观众人的认知。 又一次猛烈的碰撞之后，土黄色光芒终于熄灭，四名持盾学徒踉跄后退，盾牌壁垒因此失去了效果。气喘吁吁的蛮族武士们刚要享受胜利的喜悦，痛殴让他们大丢面子的年轻学徒，就被脸色铁青的赛连头人拦住，狠狠的一记野蛮冲撞，把四名蛮族武士都撞飞到十多米远的地方。 “够了，以父神的名义，这次挑战比武的胜利属于梅林?艾弗里！”赛连头人大声宣布说，恶狠狠的目光扫视全场，所过之处立刻鸦雀无声。 “如果有人不服，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面好好想想，连一群集训了三天的娃儿都打不过，你们就这么前往部落盟会，是要为两个部落迎来一首充满讽刺意味的滑稽小调，还是一首赞颂勇气和武力的篝火之歌？”(。) 第十八章 重建战队，荷马低头 直到银月高挂天穹，黑蜥部落的战士首领才从昏睡之中醒来，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肮脏的帐篷顶，许久之后，才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顿?荷马的身体受伤不重，而且得到了萨满巫师的及时包扎和妥善治疗，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可以撑着拐杖蹒跚行走了。但是精神上的创伤可没那么容易愈合，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嘴上没毛的娃儿击败，他就忍不住面颊发热，总觉得在阴暗的角落里有无数鄙夷的目光射来，刺得自己浑身上下千疮百孔。 强忍着若有若无的刺痛感，顿?荷马走出满是草药气息的养伤帐篷，撑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芒顿湖畔。这处水质清澈、物产丰富的湖泊是黑蜥部落的生命源泉，每位部落成员都衷心感激湖泊的赐予，每当遇到难以纾解的困惑之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向湖泊倾述内心的烦恼。 在夜晚来到芒顿湖岸边，看着在月光下微微起伏的无波水面，顿?荷马终于感到萦绕在心头的苦涩和烦闷略微褪去，他随意走了几步，找到一块半浸在水里的风化岩石，然后护着伤腿坐了上去。 “真是丢人啊”武士首领发出的嘟哝声低如呓语，每个字仿佛都浸透了苦涩的味道，“被区区一群娃儿打成这幅模样，俺还有什么威名可言真还不如战死算了！” “荷马弟兄，只是一次挫败就打断了你的脊梁吗？”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顿?荷马霍然回头，眼底先是燃起骇人的怒火，随后又黯淡下来。 “你来看我的笑话？”顿?荷马哑着嗓子说，“梅林?艾弗里等你赢了部落盟会的竞技冠军，夺得蛮兽王旗之后，再来嘲笑我吧！” “是咱们赢得冠军，荷马弟兄。”衣着轻便的梅林?艾弗里走了过来，跃上同一块风化岩石，“我刚才去找了肯诺比弟兄谈谈，运气不错，得到了他的认可，现在轮到你了。” 随着这话，艾弗里递过来一只陶土酒坛——不出意料的被顿?荷马拒绝了。“肯诺比那根软骨头愿意臣服在你的脚下，俺可不愿意！”武士首领粗声粗气的拒绝说，“我只服更坚硬的拳头，而不是一群穿着铁衣服打仗的面团人！” “这就是你的真正想法？”艾弗里哑然失笑，轻轻拍开坛口泥封，令人迷醉的醇厚酒香顿时逸散开来，“荷马弟兄，只有肌肉和骨骼才是力量？那是野兽的逻辑吧！” 顿?荷马有些控制不住的抽了抽鼻子，恶狠狠地瞪了艾弗里——或者他手中的坛子——一眼，“野兽的逻辑有什么不好？弱者是强者的口中食，简单直接，阴谋诡计没有藏身的余地。” “没什么不好，只是没法获得胜利罢了。”艾弗里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再次把酒坛递到顿?荷马的面前——又被拒绝，但是这次没有刚才那么果断了。 “荷马弟兄，我和大巫师忒纳迪尔交过手，也和征服者阿拉汉的大军照过面，考文垂一战最紧要的关头，是我率领着追随者冲上城头，顶住了数百名蛮族武士的猛攻。虽然我不是战士，没有亲手砍下一两颗脑袋，但是被砍杀的那些蛮族武士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算是因为我而丢了性命，你承认吗？” 顿?荷马想了想，“我承认，艾弗里，我承认你很强大。”他的语气显得缓和了许多，因为心里的耻辱已经渐渐消退，无论他有多么自负，与威名显赫的征服者阿拉汉相比，黑蜥部落的武士首领当然不值一提。 艾弗里第三次递过酒坛的时候，顿?荷马略微迟疑就接了下来，然后凑到嘴边狠狠喝了一大口。这酒极烈，犹如一道火线灌入肺腑，让顿?荷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好酒！”顿?荷马大声赞扬说，“这可比前几天那些娘们唧唧的红色甜水好多了！” “当然是好酒，这是健步部族珍藏了上百年的冠军酒。只有在部落盟会上获取胜利的真正勇士，才能有资格尽情享用。”艾弗里信口胡说起来，把自己通过融金术手段蒸馏出来的高纯酒精夸得天花乱坠。“荷马弟兄，你想不想喝个过瘾？” “唔，冠军酒！”顿?荷马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摇了摇轻了许多的酒坛，“这么点可不够尽兴，艾弗里弟兄，你能弄到更多吗？”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你的帮助。”艾弗里狡黠的笑了笑，“百年陈酿是喝不上了，但是今年的特酿可还有机会争取一把。” 顿?荷马怔了一下，被酒精烧热的脑袋微微清醒了一点，“你是说呃，艾弗里弟兄，你是说在部落盟会上，你有把握夺取蛮兽王旗？” “把握是有，荷马弟兄，在你加入之后还会更大一些。”艾弗里一面说着，一面转过身去，朝着顿?荷马身后的方向指了指，“看看这个吧，我为你准备的钢铁战衣，特地为你增加了铠甲各部分之间的弹性连接” 顿?荷马根本没有在意艾弗里的讲解，在转过头去的那个瞬间，就被安放在湖畔的全身铠甲给征服了。这是一套为蛮族武士魁梧身躯特别打造的崭新铠甲，外表没有任何装饰，就是一块块灰色的钢板，钢板与钢板之间以某种弹性织物填充，便于适应顿?荷马骤然膨胀的身躯。 铠甲的左侧放着一组飞斧，黑色的钢刃如同月牙，锋利到稍微碰触就能划破皮肤的程度，顿?荷马用手指在斧刃旁边擦过，然后看着缓缓沁出血珠的指头，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这真是一套非常好的礼物！艾弗里弟兄，我真不该接受你的比武挑战。我太蠢了，能够弄出这么一套铠甲的人怎么会犯下低级错误呢？那场挑战根本就是圈套，对不对？” “没有办法，我确实没法和你较量肌肉，荷马弟兄。”艾弗里跳离岩石，走到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铠甲旁边，用手拍了拍冰冷的钢板。“你的那把双刃战斧是祖传的图腾武器，威力巨大，而且和你契合度非常高，我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不过其余装备，从靴子到头盔，从腰带到内衬，我给你准备了一整套炼金物品。怎么样，战队重建，你要不要来担任我的前锋？” “当然要！傻瓜才会拒绝！”顿?荷马大笑着站起身来，一手撑着拐杖，朝梅林?艾弗里深深低下头去。“我，顿?荷马，黑蜥部落的武士首领，以父神的名义发誓，为梅林?艾弗里而战，直到流干鲜血，或者夺下蛮兽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