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毒尊》 第一章 天无绝人之路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 传说长生剑是一把具有仙缘的神剑,能够指引持有者前往天都,打开长生的仙门。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剑上面就像附着诅咒,历任剑主不要说长生,就连长命都做不到。 徐长生是最近的一任。 比起以往的各任剑主,他似乎更加不走运,从拿到长生剑开始就注定会被全天下人诅咒。 只因在天下人眼里,他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长生剑的诅咒很快便眷顾了他,不出半个月,徐长生便中了毒,中了一种足以让世上所有人绝望的毒。 天绝。 天无绝人之路的天绝。 徐尚武一直在房里踱来踱去,脸上忧心忡忡,倒是坐在旁边的常秋弱神色宁静,安心的缝着手里的锦衣袍子。 “儿子不是说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么,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进去十天瞧把你急的。”常秋弱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徐尚武,“以往儿子在外你总是放心不下,如今他人在府里,你还是这般放心不下。” 徐尚武轻叹道:“这孩子……一回来就扎进练功房,到现在还不出来,也不怕你这个为娘的担心。” “我可没担心。”常秋弱当即撇清,“儿子什么时候让你费过心,他说没事自然就没事。” 徐尚武心头苦涩。 常秋弱不是修炼者,看不出儿子的变化,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徐长生自幼修行,十多年来每日勤勉,不久前终于迈入道境,成就一代道宗之尊。只是这次回来,不但道境不复,修为更是所剩无几。 修行四境,武境、玄境、道境、灵境,与之对应的修炼者世人通常称为武者、玄师、道宗、灵尊。 天武帝国盛行武风,修炼者比比皆是,可惜能够迈入玄境者万中无一,无数人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武境。修行者一旦到了玄境便可以勉强称的上“高手”二字,而道宗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至于灵尊,整个天武帝国也只有五尊,分别坐阵五大修炼圣地。 能够让道宗高手一身修为溃散,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天绝。面对天绝,纵使五大灵尊也是无能为力。 世间毒药林林总总,天绝无疑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它就像一个倔强的疯子,理它不是,不理也不是。 若是不理,它会吞噬人的身体不断成长,最终让人灰飞烟灭。若是寻医问药,它甚至会连解药一起吞噬。对于修炼者来说情况则更糟,因为它会吞噬人的修为不断成长,若是用修为强行压制,它只会吞噬的更疯狂。 对修行者来说,就算只是碰到一丝丝,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世人皆说天无绝人之路,真要到了天欲绝人之时,又岂是人力可以抗拒。 “夫人有所不知,修行中人若是留下隐患,将来很容易出问题。” 徐尚武不想夫人担心,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借口。 “你不是去请白家那位‘妙手素问’了么?”常秋弱似是突然来了一丝兴趣,话锋一转道:“倒是那素问那丫头是个大美人,似乎也没有许配人家,也不知我儿子有没有希望。” “夫人想的远了……”徐尚武此时哪有心情关心儿子的婚事。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侯爷……” “我说过,以后不用再叫我侯爷。” “是,是。”小厮察觉到自己一时口误,改口道:“回老爷,白家的人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徐尚武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威严。 “素问小姐有些事情缠身,只怕来不了……”小厮的声音越说越低。 徐尚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银叶城地处帝国南疆,是边陲之地,距离盛京万里之遥,自然远远不及京都繁华、精英汇集。 所幸,这里还有一个医术圣手。若是白素问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谁。至于白素问为什么不来,他心里也明白。 徐家虽是盛名赫赫的武侯府,不过那也是曾经。自从十几年前武侯府出事,徐家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只剩下一个世袭的“武侯”名头。而就连这个名头很快也被夺走,成了他人的尊荣。 他虽然还是世袭侯爷,也只是空有侯位,没有侯名。 侯爷两个字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耻辱,以白素问的名望,自然没有必要搭理他这个过气侯爷。 “岂有此理!”常秋弱脸色骤变,“亏我还一直还夸这个白素问,没想到竟是这种不懂礼数的野丫头!” 徐尚武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白家来的人呢?” “似乎去了后院……” 后院静寂,几株翠竹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时值深秋,满院尽是竹叶婆娑。 徐长生伫立风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脸上沉静如水:“过门便是客。” 话刚说完,翠竹下面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身素朴,是个青衣老者。 他已经走了过来。 老者走的很慢,顺着落叶缓缓而行,仿佛从遥远的尽头一直走过来,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似是从无中来,又到了无中去,一举一动无形无迹,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从何而来。 飘零的落叶也好似成了透明,顺着他的身躯径自穿梭。满院的翠竹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副画,而他正从画里走出来。 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徐长生一眼便知对方已经到了入道超尘的道宗境界。 他见到了对方,对方也一瞬间见到了他,两个人似是不约而同,无先也无后。 “徐长生。” 老者凝神望着徐长生,缓缓轻语。 短短三个字,里面却似包含了无数感情,有同为道宗的惺惺相惜,有惋惜,也有同情。 身为一个道宗高手,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失去一身修为意味着什么。身中天绝奇毒,多年苦修转瞬就要化为乌有,其中苦楚心酸世间又有几人可以承受?寻常之人只怕早已万念俱灰,而他在对方身上显然看不到这些。 他看到的只有四个字,心如止水。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修为平平,他却知道站在面前的必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徐长生。就算全天下人对徐长生都嗤之以鼻,他的心中也没有半点轻视怠慢。就凭徐长生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足以让人心生敬意。 “萧秋雨。”徐长生平平淡淡,也只说了三个字。 老者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好眼力。” “谈不上。”徐长生语气有如幽泉清水,给人一种透彻清冷的感觉,“先生身上透着一丝药味,虽然淡却很杂。这种杂不是一朝一夕混合的杂,而是来自长年累月的浸染。早就听说医道白家有两位高手,‘洞箫一曲秋雨寒’,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够得见。” 老者心中暗暗惊奇,这种细微差别只怕医术世家的白家人也很难区别。 就算面对道宗高手,徐长生也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语气之中反而给人一种众生平等的气度:“先生这双手若是弄起乐器来,只怕要把曲寒先生差不少,想必也只有先生这双手才能施展出秋意缠绵的剑雨。” “老朽正是萧秋雨。”老者眼中突然折射出一丝光芒:“老朽已经很久没有用剑,想不到还能被你一眼看穿。依老朽愚见,你这双手只怕要更适合拿剑一些。这次盛京天骄云集,你能够得到长生剑必是实至名归,难怪圣皇陛下会亲手将长生剑授予你。” “一时侥幸而已。” 在在世人眼中,徐长生无疑是侥幸的很,幸运的很。 从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名气,自然不受瞩目。特别是最后几场比试,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靠运气。六场战斗两场轮空,另外四场更是莫名其妙的没有对手到场,直接晋级。就算是与沙行舟的最终一战,看起来更像是以逸待劳,侥幸胜了半招。 世人都说徐长生胜之不武,却忘了沙行舟根本不是以逸待劳能够抗衡的对手。 若是说起世间的年轻高手,世人也只会想到有五大圣地。 沙行秋不但出自五大圣地的神霄真宗,更是个中翘楚,是现任掌教的入室弟子,十三岁便已纵横宗门。而徐长生出生没落侯门,没有底蕴,没有家世,没有资源。自然成了嗤之以鼻的对象,成了欺世盗名之徒,得到长生剑也成了名不正言不顺。 萧秋雨虽然没有前往盛京观战,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侥幸,否则圣皇陛下又怎么会亲自将长生剑授给徐长生。 高手之争,从来就没有侥幸之说,有的只有游刃有余。 想到此处,萧秋雨心中默然生出一股悲凉来,如此人物终究还是中了天绝奇毒,一身修为付诸东流。 “听说素问小姐医术无双,莫非素问小姐也到了么?”徐长生似是随口一问。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小姐先前就说这里没有病人,她也就懒得来了。”萧秋雨玩味一笑。 徐长生“哦”了一声,稍稍有些意外。 萧秋雨又道:“小姐早已明言,像你这般人物,若是身消道陨或许还有可能。能够让你身中天绝的人,这世间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徐长生豁然一笑。 萧秋雨心中也已洞明。 以道宗高手的警觉,除非受制于人,否则天绝这种毒物根本没机会近身。徐长生一代道宗,早已入道超尘,又岂会轻易受制于人?这世上能够让徐长生身中天绝奇毒的,不会有第二个人,只有徐长生自己。 徐长生显然是自己服的毒。 至于徐长生为何如此,他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大概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名。 第二章 心病终须心药医 虽然徐长生只是说受了一点小伤,徐尚武却知道这点小伤足以让无数人绝望。 天绝之绝,绝的是希望,修炼的希望。修炼者只要碰上一丝,一生便注定与修炼无缘。 天武帝国武风盛行,以武为尊,不能修炼的人注定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扯线木偶。当初他被人用武力夺走武侯之名,自然深有体会。他若是实力足够,又岂会连一个世代传承的武侯之名都保不住。 这些年来他一直苦苦隐忍,总算在儿子身上看见点希望,只是没想到这点希望之火转瞬便已熄灭。 徐尚武已经冲了上去:“萧先生,我儿子……?” “令郎现在还剩下武境三重的修为。”萧秋雨心中惋惜,“不过侯爷放心,想要保住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么?”徐尚武言语之间微微颤抖。 武境共分七重,十天前徐长生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四重修为,如今十天也只是下降了一重,也算是一种稳定。或许几个月以后所有修为都将烟消云散,不过起码还能做一个平凡人,他已经心满意足。 “我家小姐虽然没来,不过却早有交代,令郎只需要按时服药即可。” 徐尚武楞了楞,似是有些不信。 “侯爷就算不相信老朽,也该相信我家小姐才是。令郎终究是一代道宗,若不是有道宗金身加持,只怕早已身消道陨。” 萧秋雨相信徐长生还不至于会毒死自己,至于他带来的药,尽是些调理心神的寻常药物。虽然里面还有几味药的用意他不是很了解,不过显然不能对抗天绝。他这次来到武侯府,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徐长生,而是为了徐尚武。 徐尚武得的是心病。 心病终须心药医,说到底,他带来的就是一颗给徐尚武的定心丸,只是却用在了徐长生身上。 萧秋雨又补充道:“侯爷切莫小看这副药,这药方不但是我家小姐亲书,就连药材都是我家小姐亲自挑选。” “萧先生说的极是,‘妙手素问’之名,在下岂能不信。” “侯爷若是不放心,老朽也可以在府上多住些时日,这样也可以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有劳了。”徐尚武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只是侯爷两个字,在下实在受之有愧。” “在老朽心里,武侯永远姓徐。” 萧秋雨说的极是诚恳。 “武侯”这两个字,更多的是一种敬意,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敬佩。近百年来,徐家在这两个字上面已经付出了太多心血,它早已有了自己的姓,它姓徐。就算武侯之名被夺走,它也只会悄然蛰伏,等待下一个徐家人。 徐尚武似是想起很多往事:“好在犬子这次回来的还算隐秘,犬子的事情还希望先生能够担待一二。” 萧秋雨心领神会,自然明白徐尚武想说什么。 长生剑终究不是一柄寻常的宝剑。 若是以往,长生剑还只是传说中的一把名剑。如今圣皇陛下在上面亲赋圣眷,长生剑早已今非昔比,成了一柄圣兵。无论是谁,只要持有长生剑,都可以凭借自身修为降下圣眷天恩,在修行上直接迈进一大步,在战斗中更是可以利用圣眷无往而不利。 对道境高手来说,圣眷则更是奥妙无穷。 然而还不仅仅如此。 因为圣兵本身还代表着权利,地位,名声。它象征着圣皇陛下,也象征着八个字——皇权独断,圣意天行。 它代表的是代天巡狩。 像这样的圣兵,圣皇曾经颁下了九把,这九把圣兵同时也代表着九个人,九个风华绝代的年轻人。他们代圣皇陛下巡狩四方,独断专行,遇事先斩后奏。 而徐长生是第十个,他无疑是个例外。 他名不正,言不顺,声名狼藉,欺世盗名。 原先徐长生还是道宗的时候,闹事的就已经大有人在,现在徐长生修为不复存在,想要惹事的人只怕满帝国都是。就算徐长生回来的再隐秘,如今十多天过去,消息想必早已传开。 纸终究包不住火,有心的人或许早已到来,正是如此,他才想要借机多留些时日。 至于用药根本无足轻重,因为原本就是一副很寻常的药,无论是谁吃了都不会有问题。 药已经熬好,透着一股扑鼻的苦涩,徐长生远远就闻到了药香。 他的鼻子一向敏锐,不用看也知道这副药下的极重,透心的的苦涩已经顺着心口溢了出来。 撞到白素问手上,他的运气实在不好。若是萧秋雨的话,大概会给他开上一些清淡药物,还不至于这么整他,真正想要整他的自然是白素问。因为无论是什么药,对天绝来说都一样。白素问正是看出这点,也算准他一定会吃这个暗亏,所以故意挑选了一些极苦极涩的药材。 房里点着灯,灯色微微昏黄。 徐长生听出是母亲的脚步声,迎了上去:“娘亲,您怎么来了。” 常秋弱道:“你父亲非要自己过来,一家之主做这种端茶送药的事情成何体统,我把他拦下了。” “公子,这是您的药。”跟着常秋弱后面的是一个绿衣侍女,身形微微纤弱,怯弱的跟在后面。 徐长生接过药碗,瞥了面前的侍女一眼:“怎么,你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 绿衣侍女低着头:“没有,奴婢是第一次到公子这边来,这香味……似是怪怪的。” “最近府里多了不少小虫子,所以我特意点了这种熏香用来驱虫,你想必有些不习惯。”徐长生拿起药碗仔细打量,“娘亲多虑了,这都是些养神的药。想必是萧先生绕不过父亲,随意开了点药,这些药娘亲应该熟悉才对。” “里面不少药材我倒是熟悉,你父亲这些年倒是常用。”常秋弱心头一酸,这些年来徐尚武就没有真正舒心过。 徐长生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娘亲,这下您可以回去跟父亲交差了。” “你父亲就是这么不放心,我就先回去了。”常秋弱温柔一笑,回过头对旁边的绿衣侍女道:“你留下来看看公子还有什么需要。” 常秋弱刚走,侍女便已按耐不住道:“怎么样,公子感觉如何?” 徐长生眉头深锁,仿佛细细品尝一般,半响之后才缓缓道:“苦涩之中透有一丝炙热,才刚喝下去似乎身体就有了反应,好似火引点燃一般,这药里似乎放了一味很特别的药。” “是雪焰。” 徐长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来了一丝兴趣:“听起来似乎很美,想必是件稀有的东西。” “不错,雪焰极为稀有,不过公子运气实在是够好,这碗里刚好就加了一点点。” “一点点么?”徐长生似是意犹未尽,“看来你懂的很多,这雪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它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不过它却有发的特性,它可以将很多毒素的毒性彻底激发。”绿衣侍女笑靥如花,终于大胆的抬起头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有闲心跟你说这么多?” 说话之间,眼前的侍女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先前的那份怯弱早已消失不见。 徐长生没有说话。 “白家人倒是有些手段,挑选的尽是些寻常药材。这些药就算被天绝吞噬也没什么用,却可以帮你利用自身心神抵抗天绝,再加上你有道宗金身,说不定可以帮你续上几年命。”侍女语气一变,“可惜你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又碰巧服用了雪焰……” 侍女说的极为惋惜,就好像徐长生是自己不小心乱服了药。 徐长生好奇道:“我对雪焰有些兴趣,不如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不愧是一代道宗,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如今天绝已经彻底爆发,就算是道宗金身也镇压不住,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化成一堆飞灰。你若是带着长生剑投靠我们武侯府,或许我可以替你引荐一个炼毒大师,说不定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侍女说的极为坦然,她已胜券在握,根本不需要顾忌。 只是徐长生听到“武侯府”三个字,顿时没了好脸色:“武侯座下‘二十四相’也不外如是,区区天绝之毒,你以为难的倒我?” “难道你早就发现我有问题?” 侍女急速掠退几步,脸上多了一抹惊疑,眼神之中充满了不信,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身份暴露。 徐长生没有搭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以他的嗅觉自然早就发现药里有问题,若不是雪焰他也从来没见过,他根本不会有半点兴趣。此时早已兴致索然,漠然道:“念在你在徐府多日也没有生什么事端,我也不为难与你。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对你也没有兴趣,你可以走了。” “狂妄!”侍女神色极为不屑,“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徐长生么?如今的你连我都不如!” “不知所谓。”徐长生冷冷的看着对方,“你或许可以试试。” 侍女冷哼一声,一随手便灭了桌上的烛火。屋子里瞬间没了光,变得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章 无法理解的武境三重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徐长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中突然对绿衣侍女多了一丝期待。 从表面上看,他的修为只有武境三重,而对方武境六重,无疑占尽优势,先前也是毫不遮掩的轻视于他。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半点轻视之心。甚至是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之后,还能做出一个最有利的决定。 一个擅长隐匿探查的人,自然有一套适合暗处搏斗刺杀的功法。如今烛火已灭,四周一片黑暗,显然再适合不过。 只是一瞬间,侍女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游鱼回到了大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纵使狮子搏兔,依然全力以赴,这显然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徐长生也看到了他的期待。 就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黑暗之中突然多了一丝光。 一丝利剑般的光。 或许它原本就是一把剑,一把没有剑柄,没有剑鞘,又极细极长的蛇形软剑。这种剑通常被称为“袖里缠”,是一种极其隐蔽的女用利器,适合暗处搏杀,与它的主人刚好相配。 影蛇,二十四相之一,擅暗杀,黑暗的坏境对她来说早已得心应手,袖里缠也曾经无数次在黑暗中替她出奇制胜。 而这一剑更是奇中之奇。 这一剑诞生在光明消逝黑暗降临的一瞬间,就像黑夜与黎明的交替,无迹可寻,浑然天成。 毫无疑问,这是值得赞赏的一剑。 徐长生心生赞许。 这世上有不少人,他们在危急关头往往能够突破自我,发挥出远远超常的实力。 对方无疑就是这种人。 她已经彻底暴露,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更没有时间,因为府里还有一个萧秋雨,稍有动静便会赶过来。她已经没有的选,必须速战速决。而她刚好非常擅长暗杀,可以让对手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她已经与袖里缠完全融为一体,成了一条急速掠近的毒蛇,向徐长生撕咬了过去。 这一剑悄无声息,也曾经在黑暗中收割掉无数性命。她若是遇到别人,这一剑可以说是绝妙无比,可惜他遇到的是徐长生,一代道宗的徐长生。就算徐长生的修为不复存在,那份属于道宗的眼力、判断、敏锐却从来不会消失。 一代道宗,自有一代道宗的风骨。 徐长生看见了那道光。 也伸手抓了过去。 比起影蛇的这一剑来,他的这一手没有章法,没有招式,甚至是平平无奇,然而这一手却是更加的浑然天成。 大道天成,妙手偶得。 徐长生一伸手便抓住了那道光,就像随手抓住了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他的中指和食指轻轻夹在剑尖上,仿佛只是碰巧抓住了蛇的七寸,碰巧到恰到好处,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影蛇只觉身形微微一滞,手中的袖里缠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两个人的力量瞬间交织在剑尖一点,爆炸般的气息已经顺着剑身蔓延开来。静寂的暗室竟似炸开了锅,顷刻之间风浪骤起。 “你……!” 影蛇脸上早已惊凝,她已经分不清楚,这股磅礴的力量到底是来自两人力量的碰撞,还是单纯的来自徐长生。 她甚至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已忘记。 这股力量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早已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武境三重! “撤手!”徐长生冷哼一声。 影蛇心中虽是惊骇不定,手上没有丝毫犹豫,握剑的手一松,瞬间向后掠退。 四周一片黑暗静寂,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种狂风巨浪,仿佛山洪正在彻底爆发。只要稍微慢上一步,她便会被巨浪无情吞噬。 “徐长生,你不会再有下一次!”影蛇迅速向外逃离。 就算任务失败,她的心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遇到曾经的徐长生。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恐怖可怕。若是徐长生还在道境,对武侯府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灾难。所幸他中了天绝之毒,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就算徐长生这次可以侥幸活下来,一身修为注定也只能消失殆尽,她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同对方以命相博。 徐长生根本没有追的打算,只是慢条斯理的走到桌边,一随手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黑暗刚刚来临,他只是伸手去点一盏灯。 光明已然来临。 萧秋雨就站在门外,仿佛伴着烛光一起到来:“你实在不该动手的。” 中了天绝还动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一旦动手,随着体内灵气运行加快,天绝的吞噬也会随之加快,就算是道宗金身也吃不消。 他原本是想说他就在旁边,徐长生只要稍做动静他就会马上赶过来。只是话刚出口,他便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徐长生一代道宗,若是打发一个小毛贼都要叫人帮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是‘武侯府’的一颗小棋子而已。”徐长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萧秋雨静静的看着徐长生,心中早已惊悚万分。 他当然看的出来,徐长生的修为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增长了一分。就在无声无息之中,徐长生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武境四重! 没有人可以在被天绝吞噬修为之后,修为还可以持续增长,这是世间铁律,因为吞噬原本就是天绝本性。 然而他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徐长生显然没有在意,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思索着一些事情,他当然知道自己悄无声息的突破了! 因为雪焰。 良久,萧秋雨长长的缓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世人传为铁律的话来:“中了天绝的人,一身修为注定只会消失殆尽!” “不错,我也不例外。”徐长生望了萧秋雨一眼,“不过……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萧秋雨脸上微微抽搐,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他是道宗高手,又深知天绝本性,自然明白徐长生话里的含义。 十天前,徐长生刚刚回来的时候,一身修为确实只剩下武境四重。以徐长生的道宗金身,就算只有武境四重也可以拖延不少时日,断然不至于所有修为瞬间消失殆尽。唯一的可能便是徐长生不但没有抵抗,反而强行催动体内的天绝,将剩下的修为吞噬的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十天前徐长生便已彻底成为废人。只是徐长生一直在闭关,把自己关在幽闭的修炼房里,根本没有人知道。 也就在这闭关的十天里,徐长生的修为又重新回到了武境三重。 他不是从武境四重下降到了武境三重,而是从武境四重下降到了完全消失,然后又再次重新回到了武境三重! 如今经过雪焰的催化,他又再一次登临武境四重! “这不可能。”萧秋雨愣愣的盯着徐长生。 十天的时间,从没有修为修行到武境三重,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完全让人无法信服的奇迹。 “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徐长生淡然一笑,“武境七重说到底不过是打通体内七道灵脉,用灵气浇筑其身。灵气如水,灵脉如渠,渠道有水自然便能运转自如。我的一身修为虽然不复存在,也不过是灵气枯竭而已,水干河涸又岂有河道消失之理?” 萧秋雨心中也明白。 修行者修炼天地间的灵气就像是凿渠引水,凿渠与引水必须两者兼顾循序渐进,自然不可能十天便修炼到武境三重。而徐长生只是水干河涸,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他不能理解的不是徐长生能够在十天内重回武境三重,而是徐长生中了天绝还能继续修行。 天绝之绝,绝的是希望,修行的希望。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逃离天绝魔咒。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萧秋雨也没有追问,中了天绝还能活着本身就已经是奇迹,而徐长生则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世上中了天绝还能境界突破的,也唯有徐长生一人! 徐长生也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他的一身尽是天绝,按照世上的逻辑,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过去的十天里,他其实也没有修炼,只是将天绝之毒加以引导,像流水一样灌入了原本干涸的灵脉。灵脉如渠,有水便能运转自如,至于是什么水根本不重要,这便是他的武境三重。 然而他的武境三重又与世人截然不同。 天绝吞噬了他的修为,也变得壮大起来,成了灵脉里面的另外一种“水”。这种“水”遇到雪焰突然爆发,于是才有了他的突破。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的一身修为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压缩凝聚到了武境三重。 就像同一个容器,拿来装水和装气体显然是两回事。 如果说世人修炼的灵气是气态的话,他修炼的天绝无疑就是水,完全由灵气凝聚而成的水。在修炼这条道路上,他早已与所有人分道扬镳,像影蛇这种人,自然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武境三重。 格局不一样,眼光自然也不一样。 徐长生没有在意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的萧秋雨,他心里想着别的事,刚才的战斗让他有了警觉,也将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第四章 满院碧竹尽婆娑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大概是萧秋雨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几天下来,他一直忧心忡忡,而徐长生却是心安理得,一直在后院“玩”着他的小音乐,似是早已忘了自己是那声名狼藉的长生剑主。 也许不用多久,全天下的好事之人都会因为长生剑聚集到这边疆之地。而这里面他最担心的也只有一个,如今的武侯柳尽空。武侯府既然已经盯上徐长生,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世人都说是柳尽空如何忧心国事,他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年徐家武侯府出事以后,柳尽空踩着徐家的尸骨一直往上爬,一路顺风顺水,短短几年便在边疆扎根,如今更是成为掌管银叶周边十四城的边疆大员。这些年来,对徐府也是一直暗中打压,若不是徐尚武处处躲着,空有侯位的徐府只怕早已消失。 而柳尽空步入道境已久,对圣兵上的圣眷自然垂涎欲滴。他也不会对长生剑有任何顾忌,天高皇帝远,他才是这里的土皇帝! 柳尽空正坐在武侯府大堂。 下面站在一个锦衣青年,身穿一件旗使袍,随手将一封密信递了上去:“侯爷,这是徐尚武写回盛京的秘信。” 柳尽空半靠在榻椅上闭目养神,连睁眼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区区徐尚武,不过是我和皇帝之间的一颗棋子,你自己拿捏就好。” 锦衣青年含笑道:“这些年来,徐尚武一直同盛京联系密切,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圣皇陛下以为放个徐尚武在这里,就可以密切关注边陲的一举一动。只是他却不知道,他所能看见的,全是我们想让他看见的。” 柳尽空罢了罢手,似是听都不想听:“圣兵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锦衣青年脸色微变:“回侯爷,属下的人已经将武侯府翻了个遍……” “记住!这里才是武侯府!”柳尽空神色冷漠,“不用找了,长生剑只怕被徐长生藏的严严实实,派人盯着就好。” “侯爷说的极是。”锦衣青年诚惶诚恐,“从徐长生秘密潜回银叶城来看,此人胆小如鼠,自然会将长生剑藏起来。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柳尽空冷道:“当年徐家助我平步青云,今日又替我送来一柄圣兵,倒真是大方。我只是奇怪,像他这种人为什么会中天绝。” “像他这种人走的太顺,自然有不少人嫉妒记恨,更何况还跑到盛京这种繁华之地,被人下毒也不难理解。” 柳尽空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怎么,你以往也受过他的气?” “侯爷睿智,当年他初入玄境之时,我们几个掌旗使确实与他起了一些小冲突。”锦衣青年汗颜,“只是他一向行踪飘忽,所以后来也就没了下文。” “小冲突么?难怪徐尚武一直龟缩在府里!”柳尽空冷哼一声。 锦衣青年低着头根本不敢回话,当即岔开道:“只是如今有萧秋雨在,我们以后只怕麻烦的很。” “不过是个萧秋雨,也让你们如此忌惮!” “属下明白,只是以徐长生如今修为尽失,只怕更不会出来了。”锦衣青年抬起头来望了柳尽空一眼,“要不要动动徐尚武?” 柳尽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若不是徐尚武一直龟缩在府里,他实在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只怕早已将徐府完全铲除,他缺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 锦衣青年站在下面完全不敢说话。 柳尽空思索片刻:“你不是说他颇有孝顺之心么?” “不错,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外修行,不过倒也是经常回来。” “他担心自己,只怕更担心家人,若是察觉到家人有危险,他想必会选择独自离开。而徐尚武察觉到儿子有危机,说不定也会带儿子回盛京复命。至于他们父子到底如何,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了。”柳尽空冷漠的扫了青年一眼,“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明白。” “不过是借刀杀人的小伎俩,他还以为我会蠢到同天下人争个你死我活。” 他说的自然是徐长生。 徐长生闭目凝神,正静静的坐在一树碧竹下面。 满院竹叶婆娑,枝叶在风中肆意跳舞,宛如风铃一般,发出一些悉悉索索的低鸣,与徐长生隐隐互应。 萧秋雨走的很轻,他自然知道这是徐长生在“弹奏”他的乐器。 先前他还觉得徐长生只是随意的玩弄一下,舒缓一下心情,毕竟徐长生一身修为散尽,不复往昔,于是他也就没有过去打扰。 如今走近细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枝叶拍打的声音一时轻快好似新燕呢喃,一时急进又好像战鼓急鸣。虽然在宫、商、角、徵、羽五音之中也只占据了三个音,听起也非常的单调,只是这股单调的声音又与若有若无的风声隐隐附和,单调之中又透着一股激昂。 这显然不是在随意玩弄!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到来,已经停了下来。 “这是……将军令!”萧秋一时差点说不出话来。 世人皆说“洞箫一曲秋雨寒”,这里面说的自然是两个人,他精通剑术,而曲寒精通曲艺。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于这首曲子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他见过无数的人吹奏乐器,却完全没有想到用人可以用竹叶做到这种程度。 仅仅只是用自身修为,对风中的枝叶遥遥控制! “一时无聊,让先生见笑了。”徐长生微笑如风。 旁边的萧秋雨神色耸动。 这哪里是什么一时无聊,这无疑是在修炼,而且还是极其繁杂的修炼! 他有信心,若是专心苦练一段时间,自己也可以操纵静寂的枝叶,利用枝叶摇曳发出一些简单的音符。只是要想“弹奏”一首优美的声乐,他自问没个几年根本做不到。更何况,这些枝叶原本就在风中肆意摇曳,只会乱上添乱。 风,不可抗拒,没有痕迹,也不可捉摸,它只会添乱。 要做到这种程度,就需要绝对的控制力,这已经不是一心两用的问题,而是需要身化万千,同时操纵无数气息。 御气离体,这原本只是武境四重的一种控制手法,到了徐长生手中无疑成了一种艺术。 这一刻,他的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哀伤。 同样是道宗,他与徐长生的差距实在太远。他虽然早已迈入道境多年,却是英雄迟暮,而徐长生迈入道境之时,也不过弱冠之年。 这不是实力的差距。 是本质的差距。 就算只是随意玩弄,也已然到了入道的程度。也只有到了徐长生这种境界,才真正配的上“入道超尘”这四个字。 徐长生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先前与影蛇一战,他随手一击便迫退了影蛇,便立即发现自己对力道的把握失去了控制。 这无疑是个致命的弱点。 天绝与他以往修炼的灵气截然不同,更密更细实,他就像一个人巨人使惯了重器,突然换上一把轻小的武器自然完全不习惯。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力量都掌握不好,临敌对战岂不是自己寻死。 这几天来他苦心研究,如今也终于有了一点点小成绩。 “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曲艺上的天赋,若是有闲碰上我家小姐,说不定可以成为知交好友。”萧秋雨轻叹一声,眼下显然不是专研修炼的好时机,而徐长生也不会有闲,时间拖的越久对徐府来说只会更危险,“我只怕再拖下去,武侯府的人忍不住会使什么手段……” “我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若是我继续呆下去,徐府只会危险的很。”徐长生神色郑重,已然有了出行的打算。 萧秋雨神情也极是凝重,白素问派他这个道宗高手来,自然就是顾虑到了这点。 至于徐长生的目的,他也能大概猜到一些。 在天下人眼里,徐长生原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一身修为不在,无疑是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又岂会对徐长生视而不见。 天下人要夺剑,而柳尽空自然也要夺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间因为夺宝而死亡的又岂是一个两个。 这原本就是驱狼吞虎,借刀杀人之计,只是徐长生显然也把自己搭了上去。 良久,萧秋雨叹道:“这些年圣皇陛下对柳尽快也颇为忌惮,柳尽空夺走武侯之名更是目空一切。陛下权衡之下还是顺了他的意,一来是为了边陲稳定,二来也是因为他在南疆这带根深蒂固。这里不比盛京天子脚下,就算是陛下也是鞭长莫及,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虽是这么说,心里大概也能体会徐长生的心情。 在他心中,徐长生想要借刀杀人大概也是绝望无奈。柳尽快步入道境已久,在边疆早已只手遮天,时间越久,力量也只会越强大。 “可惜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耐心,对政治权衡也没有半点兴趣。”徐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知道,这世间的武侯一个便已足够!” 他心中的武侯自然不是柳尽空。 第五章 锦上添乱的常秋弱 徐尚武心中千头万绪,也不知是喜是忧。 他喜的自然是徐长生还能继续修炼,如果萧秋雨所言不差的话,十年之内,徐长生必能重返道境。 十年的时间对于修炼者来说显然不长,只要徐长生十年之后能够重回道境,比起这世上绝大多数修炼者,还是会远远抛开一大截。徐长生还年轻的很,纵观天武帝国,就算是一个三十岁的道境高手,也足以傲视风云。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忧的自然也还是徐长生。 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人,对修炼更是疯狂般的执着。若是以往,他自然也乐意放着儿子出去四处历练。 只是如今情况显然截然不同。 徐长生不要说出去历练,只怕连银叶城的城门都出不去。就算柳尽空不会亲自动手,柳尽空手下还有四位实力通玄的掌旗使,这四位无一不是惊艳绝伦,与徐长生更是早有宿怨,宿怨的由头也无非是两个字—— 武侯。 这世上有两个武侯,自然也有两位武侯之子。 徐尚武修为虽然只有玄境,却有一个道境的儿子,而柳尽空一代道宗,儿子柳承志却还一直卡在玄境的门槛上。 当时徐长生初入玄境,柳承志便带着几位掌旗使前来闹事,结果自然是饮恨收场。这些年来四位掌旗使没有去招惹徐长生,一来是因为徐长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二来也是因为徐长生修为实在太高。 而如今徐长生的修为也只剩下武境四重。 然而这还是仅仅只是武侯府,因为全天下的好事之人现在只怕都在往银叶城赶。眼下徐府还有一个萧秋雨可以镇镇场面,若是徐长生走出去,无疑便是与全天下人为敌。与其看着儿子出去送死,他倒情愿一家人死死的抱在一起,共御强敌。 徐尚武就坐在桌边,心里正在苦苦盘算,他自然是想徐长生留下来。 桌上摆着一只竹篮,篮子里面放着几碟精致糕点和一双筷子。 常秋弱也坐在桌边,她给徐长生缝制的袍子也已经接近尾声,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你看儿子多懂事,明明没有事还一直坚持喝药,这还不是想你安心,你要知道这孩子以往喝药可是嫌东嫌西的。”常秋弱语气微微不悦,她心疼儿子连续几天受苦,对徐尚武自然有气,这几天来对徐尚武也是不理不睬,就连给儿子准备的糕点也不让徐尚武多碰一下。 徐尚武苦涩一笑。 “笑的这么勉强,还好儿子没看见。”常秋弱无奈摇头,扯了扯手中的锦袍,“儿子身形和你差不多,不如你先穿穿看?” 戚尚武此时哪有这种闲情逸致,只是当他看见袍子上的绣饰,脸上原本的笑容当即僵住。 袍子很漂亮,上面的绣饰更是星辰点点,隐约之间山峦起伏。 “来嘛,替儿子试试先。” “这我怎么能穿!” 徐尚武当即避开,他当然看的出来这是一件山河宗师袍,上面的山河星辰代表着道宗“天地万象,道御山河”,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玄师有玄师袍,宗师有宗师袍,就算每一品的纹饰也各有不同,不合规矩的人穿了便是‘逾制僭越’,这是可是死罪!” 常秋弱每每想起儿子已是道宗之尊,心头都是偷着乐:“那可是你儿子!又不是什么外人。” “那也不行。”徐尚武心中惶恐。 常秋弱不知道徐长生如今的修为,他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是徐长生穿着这件山河宗师袍出去,不要说碰见专门负责礼制的“循礼司”,就算只是碰到寻常修炼者,也是危险的很。 天武帝国武风盛行,修炼者众多,在管理修炼者上面自然格外严格。以徐长生目前的修为,身穿宗师袍无疑是招摇撞骗,不但逾制僭越,更是大不敬。先前他一直在意儿子的生死,对常秋弱缝制宗师袍的事情自然早已忘记,如今看见才恍然想起来。 好在他对自己儿子还算有些了解,徐长生从来就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的人,像玄师袍这种彰显浮夸的东西从来就不曾穿过。 只要徐长生不穿出去,自然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你呀!”常秋弱叹气道:“都不知道你怎么在想什么。” 徐尚武见机会来了,趁机道:“儿子也不小了,到现在婚事还是没有着落,他难得在府里,你看我不是着急么?” 要想把一个人绑在家里,家室显然最合适。 常秋弱笑了笑,揶揄道:“以往怎么没见你上心?” 徐尚武苦笑。 以往他也是为了徐长生能够潜心修行,好恢复徐家的荣耀,儿女私情自然放在一边,只是如今情况截然不同。婚事说到底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常秋弱同意,事情就好办了。 这些年来,徐长生虽然经常外出,却从来没有逆过常秋弱的意。 略微沉吟,常秋弱也赞同道:“不错,儿子确实也不小了,与他同年的只怕早已儿女成双了。” 徐尚武听完心中微微欣喜:“你觉得白家怎么样了,白家是南疆名门,氏族里也有不少待嫁闺中的大家闺秀。” 他说的很是随意,其实早已与萧秋雨提过。白家是南疆名门,也是商会联盟“四方行商”的其中一家,在南疆这带自然是极有威望,是绝对的名门氏族。能够得到白家的护佑,徐长生今后便可以说是安枕无忧,若是徐长生能够从此收心养性,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常秋弱一听脸上顿时没了好颜色:“我儿子一代道宗,圣皇嘉许,就算是白素问也不行。” 自从上次白素问没有来,她对白素问就没了好感。在她心里,她儿子是一代道宗,就算没有病也该白素问亲自来。 她一直没有过问儿子的婚事,也是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银叶终究只是边陲之地,不比盛京繁华。在她心里,儿子更是比天还高。以往她倒也时常夸起白素问,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她,显然对白素问很不待见,至于白家的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徐尚武心头无奈,还没想好说辞便远远看见了徐长生,心里暗道不好。 一旁的常秋弱已然没了兴致:“反正儿子还年轻,也不着急,婚事还是等他以后再说吧。” “娘亲说的极是,孩儿如今还是要以修行为主的好。”徐长生说着说着已经走了进来。 常秋弱温柔一笑,起身向儿子走了过去:“听说萧先生也是一代道宗,我儿同萧先生一番交流,想必有了一些心得体会。” 徐长生顺水推舟道:“孩儿略有所得,正打算外出游历修行一番,所以特来向母亲辞行。” “行了,娘知道了,在外面记得自己多加小心。”常秋弱心头不舍,脸上却是温柔,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这是娘刚刚替你做的糕点,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你先尝尝看。” 徐长生拿起筷子暖暖一笑。 被晾在一边的徐尚武脸上温和,心里早已苦水泛滥。 徐长生趁三人都在才提外出,显然是故意,以往徐长生这招也是百试百灵。在这个家里,他虽然是一家之主,母子二人也事事顺着他。不过他也得顺着常秋弱,而常秋弱则完全宠溺着徐长生,对徐长生更是属于绝对的放心放任。 这些年来,徐长生能够安心的在外修炼,自然离不开常秋弱的大力支持。 他清楚徐长生的处境,可惜常秋弱却是浑然不知。 在常秋弱眼中,徐长生还是一代道宗,不过是出去修炼,又怎么会不放心,最多也只是心有不舍。 徐尚武一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说出口。他一心瞒着常秋弱,也只是不想常秋弱担心,不料最后却是作茧自缚。就算现在明知道徐长生出去以后危险重重,他连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 常秋弱回过头来,看了徐尚武一眼,没好气道:“儿子要出去了,你就不交代点什么?每次就知道等儿子出去了,才向我发牢骚。” 徐尚武勉强的笑了笑:“儿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去,自然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常秋弱莞尔。 边上的徐长生正要动筷子,只是动到一半神色骤变,萧秋雨先前还在担心的事情已然正在发生。 他一侧身便已将手里的筷子掷了出去。 就算只是一双筷子,到了徐长生手中也如神兵利器一般。对于修行高手来说,飞花摘叶取人性命从来就不是神话。 而徐长生无疑就是这种人。 筷子有如利箭一般直射出去,直指屋外院墙上的花窗。花窗石刻镂空,透眼过去,隐约可见院外有一人影闪烁。 徐长生一击出手,人也似是随着筷子一起激射而出,脚步一迈,一晃眼便出了门外。 “何人擅闯侯府重地!”徐尚武心神一凛,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惊讶的不是有人前来闹事,而是徐长生就算道境修为不在,还能如此警觉。不但如此,行动更是鬼魅无踪,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无论怎么看,徐长生都不像是一个只有武境四重的三流武者! 如此迅雷之势,让他也不禁怀疑徐长生一身修为是不是已经恢复如昔。 常秋弱站在一旁,从容淡定,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痴痴的望着儿子。徐长生就挡在门外,纵使千军万马也进不来。 她根本不需要在意。 第六章 千鹤与千羽千鹤 “不愧是徐尚武,原本……”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只是话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没,因为徐长生已经掠了过去。 徐长生身形飘忽,有如平地惊雷,一瞬间便已到了院墙面前,一伸手抓了过去。只是轻轻一抓,五根手指就像泥泞深陷一般陷了进去,厚重的院墙仿佛成了纸糊,就连那石镂的花窗也好似成了朽木,一碰就碎。 男子原本还以为是徐尚武动的手,没想到来的竟是徐长生。 他更没想到徐长生霸道无双,只是随手一带,他身前的院墙便已摧枯拉朽散落一地。若不是他身经百战,只怕早已愣在当场。 按照计划,他也只是来随便动个手,杀上几个不太重要的人,惊吓一下徐府。就算徐尚武实力不错,总不能顾着夫人,又顾着徐长生,还顾着府里的众人。只是他没想到,才刚刚靠近便已被徐长生发觉。若不是有堵院墙替了缓了一缓,他只怕早已被筷子当场射穿。 据他所知,道境的徐长生修为消失殆尽,根本不足为虑,他只需要惊扰一下徐府,然后迅速撤离就好。 如今被惊到的显然是他。 只是一个喘息不到,徐长生便已来到身前,他身前的遮掩更是完全消失不见。 以往他也听过不少徐长生的传说,不过也知道徐长生修为早已消散,所以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到徐长生有如天神一般,生死之间甚至连怀疑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更不敢有半点保留,一出手便是自己的绝命武器。 顷刻之间,漫天飞芒闪烁,好似烟雨迷蒙。 徐尚武眼神一缩,他自然认得此物。 千羽千鹤。 这是一种面杀伤极强的飞针,只是此鹤非彼鹤,而是一种极毒的白色鸩鸟。传说这种鸩鸟的羽毛纤细若针,洁白晶莹的就像阳光一般,无色无形,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毒性猛烈,寻常生物触之即死,落羽之处更是山枯岩腐。 徐尚武暗叫不妙。 面对这类暗器,除非有强力的护体神罡,否则顷刻便要成为筛子。可惜没有武境六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施展“护体神罡”。而这类暗器之中,千羽千鹤又最特别,专破护体神罡,就算只是一个小孩子拿着,也足以对玄境高手构成威胁! 而如今拿着千羽千鹤的显然不是一个小孩子,他是二十四相的千鹤,二十四相里最擅长暗器奇袭的千鹤! 他的手法更是出类拔萃! 纵使一千只鹤同时放飞,他也可以手到擒来,这便是千鹤之名。 徐尚武的心脏似是开始停止跳动,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以徐长生如今的修为根本没希望。 洒出飞针的同时,千鹤身形迅速向后掠退,一掠身便上了旁边的院墙。 他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惊扰武侯府,而千羽千鹤也是他最后的凭仗,只要千羽千鹤一出手,便算是大功告成,他只需要趁乱撤退便好。他一边退,一边紧紧的盯着戚长生,此时早已形同惊弓之鸟。 徐长生一步也没有缓,漫天的烟雨仿佛视若不见,迎着飞芒已经追了上去。 漫天的飞芒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阵迷雾,只需要轻轻随手一拨。 他一拨,便是大风起。 大风起兮烟雨散。 漫天的烟雨好似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灵性,有了自己的螺旋轨迹,纷纷朝徐长生的手汇聚过来,恍如流水遇到暗穴。 徐长生一扬手已经将漫天烟雨抓在手里。 这一手轻轻巧巧,看在徐尚武眼里却是玄之又玄。 他根本看不清。 萧秋雨却看的清清楚楚,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赶了过来。 徐长生这一手在根本上其实也平平无奇,只是寻常的“御气离体”,这种控制体内灵气离体施展的手段,武境四重的武者其实都会施展。只是这种低级手段,到了徐长生手中已然完全不同。 徐长生不但御气离体,更是将每一丝灵气,凝气成丝,每一丝灵气都牵引着一丝飞芒。 萧秋雨心中感叹,佩服不已,这种手段其实他在竹林听见徐长生“弹奏”将军令的时候就已见过,只是如今临敌对战显然完全不同。 上次他叹服的是徐长生的绝妙手段,而如今佩服的却是徐长生的掌控过程。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完美到无懈可击,只是一随手便将所有的鹤羽飞芒控制的精准无误,甚至是所有飞芒的轨迹都算一毫不差。 而整个过程,可能仅仅只有千分之一喘息。 高手和绝顶之间,差的往往也就是这千分之一喘息! 这不是一种短暂时间上的精妙计算,而是一种自信,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自信,一种源于对自身实力和外在因素的绝对掌控。 这是一种气势,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徐长生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手一松,手里的飞芒便已如尘埃般落下。 “你……不是武境四重!”千鹤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口快,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 对于千羽千鹤,他自然比徐尚武还了解。就算是顶尖级别的玄境高手,碰上突如其来的这招也很难全身而退。而眼前的徐长生无论怎么看都是武境四重的修为,这点修为就算同他一比,也都还差上一大截。 徐长生的实力显然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完全不能相信。 徐长生轻哼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已经利箭一般追了上去。 千鹤原本就已无心恋战,此时对徐长生更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只是几步便已越过院墙,迅速向外飘去。 二十四相之中以他身法最快捷,此时逃起命来更是将身法发挥到极致。 “你以为你跑的掉么?” 话没落音,徐长生已经凌空飘至,一抬手改爪为掌,覆手为印,人到掌到。 千鹤甚至来不及抬头,顷刻之间只觉风云变色,再看时早已满天无色,只觉天空似是只剩下这一掌,恍如泰山压顶。原本疲于奔命的心情瞬间崩溃,从惊疑也变成了恐惧,双脚更是不听使,似是怎么也迈不动步。 他眼中的徐长生已然成了魔神。 是魔,亦是佛。 这一手名为“覆手印”,是实打实的佛家手法。 当年西天佛祖翻手一覆,孙悟空便翻身无术,在五指山下一压五百年。徐长生这一手重意重势,就算只是随手一覆,也如山峦一般厚重。寻常人若是碰到此招,只怕会当场气闷窒息。 千鹤已然喘不过气,两眼神光退散,身体一软跌落了下来。 徐长生出手快,收的也快。 常秋弱就在不远处,他自然不想下杀手惊了母亲,而且他对死人向来也没什么兴趣。 第七章 饥不择食的天绝 千鹤狼狈的靠在墙边,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 就算徐长生不动手,他也会很快死去,死于中毒,死于千羽千鹤。 从一开始,武侯府就没指望他回去,可能连萧秋雨也没有提。从他放出千羽千鹤的瞬间他就已经死了,因为上面落了毒。以他的修为原本也可以抵抗一断时间,可惜刚才的覆手印给他造成了极大心理压力,加速了毒素发作。 对方派他来杀人惊扰徐府的同时,自然也想他顺便杀了自己,因为这原本就是个死无对证的计划。 二十四相的名字为世人所知,但是他们本身大多又不为世人所知,便是因为他们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绝技,也从来不是二十四个人,这个“相”其实是佛家说的“不着相”,“二十四相”说的是他们形象诡异多变。 “是不是连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手上?”徐长生走了过去。 千鹤此时心中已然明了,无力的望了徐长生一眼,缓缓道:“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刚才也碰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徐长生说的极为不上心,似是终于想起刚才自己将所有飞针紧紧握在手里,抬手一看,右手早已变色,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深深的黑,“看来这毒倒挺厉害……” “有你陪着我,我总算死的也有些价值。” 千鹤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自然知道这种毒剧毒快速,根本不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可以抵抗。 而徐长生与他几乎同时中毒,时间差不过两个喘息。他一死,徐长生自然也会紧随而至。 “你想多了。” 徐长生语气冰冷,似是透着一股让人绝望的气息,话未落音,手上那股淡黑一抖手便已消失不见,就像是重新又缩了回去。 “你……” 千鹤愣愣的盯着徐长生,口中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此时他心情突然激变,无疑是毒上加毒,话没说完便已当场气绝。 徐长生一眼也没有多看,一转身便已拂袖离去。 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就看出千羽千鹤上面落了毒,只是这些毒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是什么毒,到了身体里面也只会被天绝吞噬,成为天绝成长的养料。 世人只知天绝可以吞噬修行者修炼的灵气,却不知天绝还可以吞噬天地间的其他能量。 “气”,原本就是流转于万物之间的一种能量,不可捉摸,无形无状,遍及宇宙沧桑。气,是世间万物的本源,而修炼不过是聚集灵气的一个过程。世人对修炼的理解,所谓“夺天地之造化,窃日月之玄机。”,夺也好,窃也好,其实都是一个“聚”字。 而毒药的炼制无疑也是一个“聚”的过程。 世间万物,气聚则生,气散则亡。除了毒药,世上各种增加修为的丹药,甚至是高手炼制的各种玄兵利器,本质上都“聚”。 修炼便是“聚。” 世人修行,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修为增长这些都不过是表征,而“聚”是实质。 而天绝在“聚”这点上无疑做的最好,它似毒非毒,似物非物,“聚”的不仅疯狂,范围更是饥不择食。 它比修炼者更像修炼者,如果说寻常修炼者“聚”的范围是一的话,它“聚”的范围便是无穷。 从一开始,徐长生身中天绝就不是意外,而是看中了天绝的贪婪本性。他只需要坐享其成,放任天绝不断成长。天绝成长,他的修为自然也跟着成长。 这条路显然更快捷无比。 徐长生隐隐觉得自己的修为似是又增长了一丝丝,远远瞥见常秋弱走了出来,轻走几步迎了过去。 远处的徐尚武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早已激动不已。恍惚之间,他似乎又看见了希望,徐家的希望。 倒是不懂修行的常秋弱心静如水,从始至终也没有半点惊慌,对徐长生更是半点担心也无。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她看的就是一个热闹。 她虽然不懂修行,却知道来的人肯定不简单。武侯府有一个徐长生,还有个徐尚武,远处还有一个萧秋雨。寻常人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她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个高手。 在世人眼中,千鹤不但是个高手,而是个杀人无形无迹的魔头。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高手,碰到她儿子,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已慌不择路,其中的差距自然可想而知。 这早已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本质上的差距。对她而言,这不过是理所当然而已,她儿子还是一代道宗,圣皇嘉许。 “你呀,下次动手记得留些分寸,你看看这……” 常秋弱看着残破不堪的院墙连连摇头,脸上似是极为惋惜心痛。 那堵院墙要修补起来只怕要花费不少。 “娘亲教训的的是。”徐长生颔首应诺。 “跟娘回屋。”常秋弱拉着徐长生,一转身便已忘了那堵刚才还扼腕的院墙。 她虽是惋惜责骂,只是语气之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语气反而带着一种偷偷的乐意。无论是谁,有这么个儿子心里总会高兴的很。她自然明白,徐长生是在顾虑她的安危,所以动起手来迅如雷霆。 徐尚武跟在旁边,脸上也缓和了许多。与常秋弱相比,他显然更像个内行人。 “都深秋了,天气要凉了,来试试娘亲给你做的袍子,到了外面也可以替你御些风寒。”常秋弱对这件山河宗师袍自然越看越喜欢。 天地万象,道御山河,这些代表道宗身份的纹饰,她每绣一针,心里都乐意一分。 只是一旁的徐尚武脸色显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纵使寒冬凛月,对于修炼者来说那也是淡如清风。这哪里是什么御寒的锦袍,这分明就是要让儿子出去炫耀,炫耀一下道宗的身份。穿在儿身,暖在娘心,这分明就是常秋弱想炫耀一下她有一个道宗的儿子。 徐尚武轻身上前,走到旁边向徐长生使了一个莫可名状的眼神。 徐长生显然没有看见,已经将锦袍接了过来,顺手披在身上:“娘亲做的袍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暖身。” 常秋弱脸上极是温柔,帮儿子整理衣袖,一举一动更是轻柔无比:“出门在外,有它陪着你,就当娘亲也陪着你了。” 徐长生轻嗯点头。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只要常秋弱高兴,不要说一件山河宗师袍,纵使一百件他也照穿不误。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倒是旁边的徐尚武似是成了孤家寡人。 第八章 进退两难的萧秋雨 “老爷,武侯府的人来了。” 门外走过来一个仆役,站在门外也不进来,脸上似是有些惶恐。 徐尚武听到“武侯府”三个字心头一颤,暗叫不妙。 他太了解柳尽空,也知道武侯府一直都在伺机而动,若不是徐府还是将门侯府,只怕早已在银叶城消失。 按照帝国律,没有圣皇陛下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滋扰侯府,否则便是与帝国作对。当年圣皇陛下权衡之下虽然如了柳尽空的意,封了武侯之名,却也给徐尚武留了一个没有侯名的侯位,用意便是如此。 这些年来,他和常秋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正是如此,常秋弱对徐长生是百般纵容、千般宠溺,放任徐长生四处游历。只因她深知困在府里的落寞,不想儿子也困在府里。 徐长生微微有些意外,他对武侯府的人知道的非常详尽,自然知道千鹤的身份,完全没想到一转身武侯府又来了人。 他有些想不通。 “这是他们送来的请帖,是给公子的。”仆役低着头。 徐长生随手一招,门外的帖子便已凌空飞至,摆手道:“你下去吧。” 帖子赤金为底,确是武侯府的帖子无疑。整个银叶城里,也只有武侯府敢用这样大气的帖子。 上面也写了地址,醉月楼。 “有什么事情么?”常秋弱关切道。 “没什么,请我去醉月楼赴约。”徐长生说的淡然。 “那你就去吧。”常秋弱丝毫没有在意,心思完全放在徐长生身上这件山河宗师袍上面,围着徐长生看了又看,自是越看越喜欢,还不忘回过头来问徐尚武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徐尚武心知常秋弱是想儿子穿着这件山河宗师袍去杀杀对方的锐气,一时脸都绿了,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挺好的。” 这件山河宗师袍穿在儿身,暖在娘心,却让徐尚武心生寒意。 徐长生带着长生剑原本就已经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就更名不正言不顺了。对绝大多数好事之人来说,这件山河宗师袍更是雪中送炭。他们就算对长生剑有所企图,也不好明着动手,他们缺乏一个正当理由。 而如今这件山河宗师袍却给了他们一个最正当的理由。 身为一个玄境修炼者,他自然了解圣兵对修炼者的益处,也理解世人的贪婪。 凭借圣兵上面的圣眷,修炼者不但可以在修炼上更进一步,临敌对战更是奥秘无穷。武境七重,玄师七品,圣眷却可以凌驾在品阶之上,以他四品玄师的身份,若是手持圣兵,就算对上七品玄师也可以势均力敌。 境界高者更是可以凭借圣眷直接沟通圣皇陛下,降下圣皇分身,有如神助。 这些天来他连一句也没有多问,只因他实在不够资格,他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徐长生一定会藏的非常严实。 而萧秋雨这些天也是一句也没有多问。 因为他不合适。 他是道宗之尊,对圣眷的领悟自然更深,更何况他在道宗停滞多年,剑上的圣眷能让他在道宗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就算是他,长生剑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完全理解柳尽空的心思,所以一句也没有问。 无论怎么问,他一开口便是不合适。 萧秋雨就站在一树碧竹下面。 秋风萧瑟,这些碧竹没有半点衰败之相,在秋风中肆意摇曳,彰显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萧秋雨眉头紧锁,似是有些进退两难。 徐长生随时都会离开,他不跟着心里不放心,若是跟着又实在不妥。 徐长生终究是一代道宗,还至于需要人暗中跟着。正如当时徐长生对战影蛇一样,他也只能站在一旁任由敌人离开。若是徐长生不想让对方走,自然会留下对方,而若是徐长生想让对方走,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 不插手,不干预,这不过是最起码的尊重,高手之间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就像他明知道千羽千鹤的威力,也没有出手。 像徐长生这种人,若是后面跟着一个帮手,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在见过徐长生与千鹤的对战之后,他心中的这个念头也变得更加坚定。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有没有兴趣前往白家。”萧秋雨似随口一问。 徐长生微微有些错愕,还没说话,便听见萧秋雨又接着道:“正如你先前所说,灵气如水,灵脉如渠。你一身灵脉尚在,修炼起来想来迅速无比。如果有白家的帮助,我相信不出三年,你就可以重回玄师之境。” 徐府已经没落,白家则是氏族名门,在各种修炼资源上自然完全不同。 而修炼者一旦突破武境七重,便会迈入玄境。玄境里面万般神通,玄之又玄,早已不是常人所能理解,这便是所谓的“武道通玄”。 何谓玄? 无法理解谓之玄。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玄师是与武者截然不同的存在,玄妙无穷。常人想要超脱武境,需要莫大的机缘和努力。而徐长生却不一样,他早已参透了力量的玄奥,需要的只是一个修为的积累。 萧秋雨又继续道:“只要你能够顺利步入玄境,再加上又有长生剑在手,纵使天下再大,只怕哪里都可去得。” 他见过徐长生的身手,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徐长生心神领会,也完全明白萧秋雨的好意。只是如今他修炼的是天绝,是与世人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若是还像常人一样去修炼,无疑是浪费时间,身在宝山而不知。 当然,他也明白萧秋雨在担心什么:“可惜长生剑不在我手上,不然可以托付给先生。我还没有进阶玄境,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 萧秋雨脸上惊疑不定。 按照他原本的猜测,长生剑自然藏的越隐秘越好。只要银叶城还有长生剑的传说,柳尽空就不得不与天下人为敌。这里距离盛京遥远,就算是圣皇陛下想要插手也是鞭长莫及。一旦到了那时,柳尽空就算是道宗之尊,也不是天下人的敌手。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莫非你已经交给其他人了?” “不错。”徐长生笑了笑。 “是……?”萧秋雨已经迷糊,越想越不明白,他实在想不透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徐长生托付。 第九章 身怀圣兵的店小二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徐长生说的很随意,“回来住店的时候我觉得剑鞘有些不顺手,就叫店里的小二替我送到铸剑工坊重配去了。我想他们给我换上崭新的剑鞘,自然会送回来给我。” 徐长生三言两语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把很随意的木剑,只是听在萧秋雨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萧秋雨当场呆住。 没见到徐长生之间,他曾经想过无数种方法,一直在推测徐长生会如何处理这把烫手的长生剑。 在他心中,最合适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在盛京的时候直接将长生剑归还给皇室,毕竟盛京是天子之都,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徐长生竟然将它带回到这山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 然而这还不是真相,事实竟然是徐长生一转身就交给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不懂修行、不明事理、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那只是一个店小二! 很明显,徐长生一随手就将一件世间至宝给丢了! 配上一个新的剑鞘,就算是材料再特殊,做工再精细,几天便已足够。而如今十几天过去,工坊的人连影子都没有看见。铸剑工坊的人每天与剑打交道,就算不认识圣兵,也一定会知道那是一把绝世宝剑,也一定会查到那是传说中的长生剑。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没有人会傻到将长生剑送回来,这十几天便是最好的证明!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寂起来,就连风中摇曳的竹叶也似呆住,静了下来。 萧秋雨完全楞在原地,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徐长生说的轻描淡写,他听起来却像是天方夜谭,要知道那可是一把连道宗高手也无法侧目的长生剑! 一把柳尽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圣兵! 这显然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 他想不到,徐尚武想不到,那个送剑的陌生人也想不到,而柳尽空只怕更是做梦也想不到! 随手之间长生剑便已易主,这世间又有谁会想到? “你觉得他们会给你送回来么?”萧秋雨显然很无奈,怎么看徐长生都不像是一个荒唐的人。 徐长生丝毫没有在意,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世间充满了美好与想象:“我想人与人之间还是多些信任的好,他们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送上门来了。” 信任?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这个答案让萧秋雨的脸色很是难看,他静了静心情,又仔细想了想,想了很久似是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答案:“莫非你送去的那家工坊是……神霄真宗的神霄坊。” “这样,秋雨先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当初争剑,在世人眼里,神霄真宗的沙行周也只是运气不好略输于你,神霄坊的人拿到长生剑想必也会调查你。”萧秋雨看着徐长生,似是越来越看不懂:“我想,他们大概也发现了你道境不复,于是也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里也明白,长生剑现在只怕送回了神霄真宗,到了沙行舟手里。 徐长生洒脱一笑,一点也没有在意。 “想不到你竟如此洒脱,我记得你说过你非常喜欢它。” 徐长生道:“不错,我确实喜欢它的名字。”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萧秋雨轻轻沉吟。在没有遇见徐长生之间,他或许会觉得长生剑落到神霄真宗手里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如今在他心里,也只有徐长生才配的上长生剑。 他的心中突然多了一抹惋惜。 他知道沙行舟是个什么人,也知道长生剑到了沙行舟手里断然没有归还的道理,短时之间只怕也不会对外公布,唯一可惜的也只有徐长生。柳尽空这些天来之所以还沉的住气,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也只是因为银叶周边尽在武侯府掌控之中,他根本不着急。 徐长生一旦走出,情况自然完全不同。 虽然白素问让他看着徐家,不过此时显然不能对徐长生不理,萧秋雨不再顾忌,放下脸面道:“这些年我早已有意四处游历,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同行。” “府里没有先生坐阵只怕会麻烦的很,我想素问小姐大概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叫萧先生过来。” “世人尽知长生剑在你手里,就算你说出真相,只怕也没什么人会信。”萧秋雨无奈一笑,这世上大概没几人会相信徐长生会把圣兵一随手就交给一人店小二,“柳尽空既然已经盯上你,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徐长生不为所动:“每个人总会顾忌自己的脸面,柳尽空自然也不例外。若是秋雨先生与我一起,柳尽空只怕会亲自带人前来。而我若是一个人,他想必拉不下这个脸面。到时候他的人只会源源不断的来找我,最后他和他背后的人都不得不出现,然后与我一战。” 萧秋雨深深吸了口气,似是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你根本没打算借刀杀人。” “我做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这些年陛下只怕早已盯上他,可惜柳尽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陛下为了顾全大局暂时也动不得他,到如今也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我明白。”徐长生神色落寞。 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世间高位者也无不在意这四个字。 当初盛京长生剑争夺,参加的宗门氏族无数,就连神霄真宗这种圣地宗门也派人参加,说到底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名正言顺。 就算世俗宗门与皇权的矛盾再大,就算神霄真宗实力再通天,这世间也只有帝国皇室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圣皇陛下一生所求,努力维系的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权利,是名位,也是囚牢,就算是圣皇陛下也是深陷其中。 他苦心筹谋,借助的也无非是这四个字,他自己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绝佳体现。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急于一时。”萧秋雨苦口婆心。 “可惜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耐心,事事也总喜欢亲力亲为。我辈修行求的无非是四个字,顺心顺意。他来夺剑是顺他的意,我自然也要顺我的意。”徐长生随手拾起台上一片竹叶,“可叹就算到了圣皇陛下这等境界,仍然同这竹叶一般随风飘零,身不由己。” “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顺心顺意。”萧秋雨叹息,“当今之世,就算神霄真宗那位只怕也说不上顺心顺意。” 徐长生视线飘向远方,知道那是一位不问世事的神仙人物,缓缓轻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纵使前方无路,吾辈任需努力前行,直到有一天打破这世间的桎梏。若无今日这心,又何来他朝顺心顺意。” “只是……长生剑已经不在你的手中。” “只要他们认为还在我手里就行。”徐长生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淡漠,“我说过,这世上的武侯,一个便已足够。” “如今你离开这里,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萧秋雨还在劝解。 “无妨,因为这原本也是顺了我的心意。” 萧秋雨轻叹一声,飘摇的枝叶也似是听见了他的叹息,姗然飘落。 远方风已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章 你们都不了解徐长生 “岂有此理!简直是狂妄至极!狂妄至极!” 柳尽空眼中寒光乍现,随手一拍,座前的云石案桌便已碎片乱飞,大厅里瞬间被愤怒的声音充斥。 “你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最多重新部署即是。”旁边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倒是没想到,他一个三流武者,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四处乱走。这局势想必会越来越乱,纵使是我也是完全捉摸不透。” 他说的自然是徐长生。 厅里除了柳尽空也没有其他人,只是边上凭空立着一件黑色袍子,似是悬挂在空中一般,而声音也正是从袍子里面传出。 “看来我倒是小瞧他了,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心计。”柳尽空拳头紧握。 他早已看出徐长生是想借刀杀人,自然早有布置。 徐长生向来低调,这些年更是潜心修行,走在路上只怕也没几个人认识。再加上这次徐长生回来的还算隐秘,他只是稍微布置,便已将消息暂缓下来。也正是如此,这些天来他也只是派人对徐府细细探测,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根本不着急。 只是如今情况却是完全不同,徐长生已然穿着山河宗师袍,光明正大的出了府。 世上的道宗原本就是凤毛麟角,更何况人皆有好奇之心,任何人见到一件山河宗师袍都会忍不住想要探究打探。不出几天,徐长生的消息便会世人尽知,所有的目光也将聚于徐长生一身。 一旦到了那时,武侯府先前所有的精心布置都会瞬间崩塌,事情也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看来他是存心的想要将天下人都引到这边陲之地,存心的想要同我过不去!” 黑袍之中继续传来空洞的声音:“他这一手居然狂妄至极,却玩的实在漂亮,必是精心筹谋已久,就连我也完全想不透。所幸我们早早知道消息,也做了防备,不然任由他这么折腾,我们的事情只怕很快就会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势必惊动圣皇陛下。” “他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柳尽空脸上杀意尽露:“当年没有将徐家人斩尽杀绝倒是失策的很。” “那倒未必。”黑袍怪异的笑了笑,“当年武侯府十万精英我们都能尽数覆灭,如今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人,更何况他们为了圣兵必然各怀鬼胎,完全不足为虑。依我看,徐长生倒是你的福星,替你送来一把圣兵不说,还替我们引来一大批修炼者,实在是天助我也。” 黑袍顿了顿,又接着道:“倒是我们完全低估了白家医术,想不到白家居然连天绝都能化解,还能让徐长生继续修炼。难怪徐长生手握圣兵秘而不宣,原来是妄想重回玄境,执掌圣兵。世人想要从他身上找到长生剑的下落,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倒是好计谋,他以为将自己曝露在天下人面前,就可以利用天下人互相牵制,便可以为自己争取修炼时间。”柳尽空冷哼一声,“修行有如逆水行舟,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他根本没可能迈入玄境,不过是白日做梦而已。” “不错,你且放心交给我就好。” “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他急于修炼,我们何不成全于他?”黑袍桀桀怪笑,“我只是担心‘循礼司’的人,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帝国法度,麻烦的很。” “道宗入道,入的是道心,心若在,道即在,只是世人凡夫无法理会而已。纵使到了圣皇陛下面前,徐长生也站的住脚。区区‘循礼司’,他只怕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柳尽空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抹落寞。 高处不胜寒,自古如是。 柳尽空闭目凝神,缓缓轻语:“既然有你出手,长生剑到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倒是你手下那些人……” “徐长生如今不过区区武境四重,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只怕五重都到不了,要对付他,二十四相便已足够。”柳尽空心中明白,黑袍担心的自然是他手下的那些玄境高手,“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若敢擅动,便随你处置了。” “若是你的好儿子柳承志呢?”黑袍笑了笑。 柳尽空神色微变,提起他的这个儿子,他便心头有气。 柳承志的人显然与名字完全相反,父亲身上的优点更是一点也没有继承。若不是各种资源堆积,只怕也到不了如今的境界,想要步入玄境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希望。这些年来,柳承志在银叶周边更是作威作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由着顺着。 “罢了,随他折腾吧,以他的修为对上十个武境四重也是绰绰有余。”柳尽空无力道。 不远处。 院墙之下站着两名俊朗青年,一人黑衣束身,一人锦衣盛装,都是武侯府旗使服。 “怎么,是不是向侯爷自动请缨被拒绝了?是不是没想到侯爷完全没有用我们的意思。”黑衣青年淡然道。 “藏锋,你也不必如此冷嘲热讽。”锦衣青年脸色不变,“我们身为侯府座下掌旗使,替侯爷分忧不过是理所应当而已。” 藏锋冷笑道:“你到底是想为侯爷分忧呢,还是为了自己?” “我与徐长生素来交恶,难道不该趁此机会收拾他么?如今他跌入谷底,我难道不该趁机踩上一脚?”锦衣青年轻哼一声,当年他为柳承志鞍前马后,也因此与徐长生交恶,事后恩怨更是越结越深。 “以往也不曾见你这么积极。”藏锋揶揄道。 “你也不必说的好像事不关己,圣兵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是心知肚明。”锦衣青年似是也不怕说开,“以往不要说看见圣兵,就算只是听到九位圣兵主人的名字,你我都只有退避三舍的分。如今天赐良机,徐长生不过是个废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有动心思。” 藏锋笑而不语。 他心中自然明白,圣兵对于他们别有不凡。 若是圣兵在手,只要潜藏一段时日必是修为大进,到时候自是道境不远。一旦到了那时,便足以傲视风云,又何必屈居柳尽空之下。 自从有圣兵诞生以来,圣兵争夺的事情就少有发生。历任圣兵主人虽然年轻,却无一不是惊艳绝伦,背景更是深不可测。更何况圣兵本身代表的就是圣意独断,其他人不要说想要争夺圣兵,见到只怕也是避之则吉。 而徐长生显然完全不同,他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下人都欲夺之。 锦衣青年见藏锋缄默不语,心知已然说中,得意道:“徐长生故意将自己暴露人前,便是想让天下人彼此牵制。若是天下人都如你这般瞻前顾后,圣兵又哪里轮得到你我,不如你我……?” “不必了,说到底长生剑也只有一把而已。”藏锋一转身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徐府,地下密室。 四角灯火闪动,两旁军士列队整齐,徐尚武端坐正中恰似将军坐帐。 这些都是昔日武侯精英,正在等待徐尚武下达命令,站在两旁却如石刻雕像一般,也不知道站了多少时光。 徐尚武身边站着一名老者,身上穿着一件仆役外装,在徐府也只是一个扫地杂役。只是如今站在徐尚武身旁,言行举止早已完全不同,老态的身形不像是一个仆役,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军人。 “侯爷,要不要派人暗中跟着公子?” 老者似是随口一问,脸上却是忧心忡忡,他只怕徐尚武一时爱子心切,做出一个将来后悔莫及的决定。 徐尚武眉头紧锁,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和颜悦色,充斥一股军人独有的肃杀之气。 他是军人,曾经多次浴血战场的军人。 一边是徐家最后的家底,一边是他的儿子,他在苦苦思索。 当年徐家虽然出事,却也保存了一些最后积蓄,这些年来他更隐忍蛰伏。只是若是贸然派人跟着徐长生,这些势力便会暴露无遗。一旦到了那时,必定会被柳尽空覆灭。 良久,徐尚武深深缓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先前徐长生与千鹤的对战种种:“不必了,现在想来,先前他与千鹤对战便是故意给我看的。他既然已经决意出行,便会想到我会在他离开之后有这种抉择,所以当时他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看来徐府的事情,终究瞒不过他。” “公子终是一代道宗,萧先生只是见过老奴一眼,便已经察觉老奴身份,更何况公子在府中多年。”老者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老奴先前见到萧先生的时候,也曾经问起,我们要不要在后面暗中跟着护公子,当时萧先生哑然失笑,只说了一句话。” 徐尚武“哦”了一声:“萧先生说了什么?” “萧先生只说了一句——你们太不了解徐长生。” “不错,我儿终是一代道宗!”徐尚武站起身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或许,我也该学他娘亲,对他放心放任才是。” 第十一章 姗姗来迟的柳承志 醉酒揽月上高楼,醉月楼无疑是银叶城最高的酒楼,也是银叶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徐长生就坐在楼上,与他同桌的是位年轻女子,模样清秀。 “徐长生,你不要得寸进尺!”女子就坐在对面,脸上神色似是有些不悦。 徐长生只是静静的坐着,他来的有些早,也可以说是有人存心让他等。 其实还没有进楼,他便已经猜到邀他赴约的必是柳承志无疑。当初柳承志和他的恩怨便是从醉月楼开始,而柳承志也带着几位玄师饮恨醉月楼。如今他修为不复,而柳承志如日中天,此时邀他故地重游,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桌上无酒无菜,只有一筒竹筷,显得有些单调。 “怎么,你似乎很不服气。” 女子冷哼一声:“看来从一开始你就发现我了。” “不然,你以为呢?” 女子银牙紧咬,没有再说话。她完全没有想到与徐长生还有再见的机会,更没有想到徐长生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分。 天绝之下,从来没有人可以继续修行。 她自然是“二十四相”的影蛇,“二十四相”面目多变,她如今的面容更是与先前的绿衣侍女完全不同。 徐长生一出府,她便一直暗中跟着,也一直跟到了这醉月楼。徐长生上了三楼,她也只是谨慎的呆在二楼,只是没想到徐长生不但早就发现了她,更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中。不但如此,更是直接叫店里的小儿直接将她邀请到了楼上。 对于一个擅长暗杀追踪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如今两人同坐一桌,她更是如坐针毡。 就算不用看,她也能感受到来自暗处的各种目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徐长生身上,自然也顺便聚集到了她身上。 徐长生身上的这件山河宗师袍无疑太刺眼。 她原本以为上一次在徐府被徐长生发现是意外,如今想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影蛇虽然对自己的隐匿非常有信心,只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没可能发现我!更何况我早已与先前判若两人。” “不错,你的修为确实不错,可惜你对修行的认识太浅。” 徐长生又徐徐道:“力量、速度、修为都只是外在表现,修行者常年修行,身体早已悄然改变。无论是你的步履、心律,甚至是呼吸,都早已独一无二。我第一眼看见你,便已经知道是你。你虽然擅长隐蔽,在脚步上甚至也做了刻意改变,可惜……与你的呼吸完全不同步。” 所谓修行,修炼的多是肉体本身,力量变化都只是表征,其实身体早已从根本上发生了质的蜕变。 影蛇脸上还是有些不信:“有谁会无聊到去在意这些。” “譬如我。”徐长生微微一笑,“据我所知,武侯府里就有不少人呼吸与常人大不相同,想必是修行与常人不一样。” 影蛇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个无聊到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我只是对雪焰稍稍有些兴趣而已。” 影蛇苦笑,当初徐长生提起雪焰的时候,她还以为徐长生只是说说而已。 她还没开口,便听见徐长生又道:“我知道武侯府有一位炼毒大师,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徐长生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原本以为已经对天绝了解够深,只是遇到雪焰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对天绝的了解其实也不是很多。如今对他来说,迫切的需要提升实力,他必须尽快重回玄境,而雪焰无疑能让他在修炼的路上走的更快一些。 只是他对雪焰一无所知,就算是在白家多年的萧秋雨,也没有听过雪焰之名,可见雪焰不是世俗之物。 “你倒是贪心,你可知道雪焰有多稀有珍贵。”影蛇冷哼道。 “若是我拿圣兵的消息来换呢?不知道是雪焰珍贵,还是圣兵珍贵?你拿雪焰和相关的消息给我,我把长生剑的准确消息告诉你,若是柳尽空听到这个消息,他想他大概会高兴的很。” “你说的是真的?”影蛇愕然。 徐长生静静看着影蛇,认真道:“你觉得呢?” 影蛇脸上神色动容,徐长生终是一代道宗,就算如今修为不复,也绝不会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他若言而无信,他就不是徐长生。 “三天之后我来找你。” 影蛇心中欣喜,欣喜之中又有一丝后悔,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随意浪费雪焰,不然如今拿来换取长生剑的消息,只怕任务早已完成。 “客官,这是您的茶。” 送茶的是醉月楼的管事,送来的也是一壶好茶。 因为徐长生的到来,醉月楼的客人一下子比往常多了五倍,各种豪华包厢里面更是坐满了人。 酒楼虽是人多,却没有往日的喧嚣,有的只有淡淡的静寂,仿如清茶一杯淡淡飘香。 徐长生微微浅缀,似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楼里的人有跟着他前来看热闹的,也有早早到来看热闹的。他们都是看戏的,如今主角未到,自然静寂的很。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包厢里面有不少城里名客,不少氏族名门,这些自然都是柳承志请来看戏的。 柳承志就是要全城人都看他的好戏,自然连看客都早已备齐。 突然之间,酒楼似是多了一丝热闹。 影蛇脸色一变,就算没有回头,她也知道后面来了一个人,一个高手。 那种浑厚迫人的气息正顺着后方径直冲过来。 径直的冲向徐长生。 如果说徐长生给她的感觉是一汪清泉的话,那么对方给她的感觉无疑就是汪洋大海。 影蛇瞬间向侧掠退,欣喜的心情也瞬间消失。她可以等到三天之后,而徐长生只怕已经没有三天之后。她是武侯府的人,自然认识柳承志,也比别人更了解柳承志。 柳承志虽然是放荡狂妄,这些年却被柳尽空用尽资源全力培养,就算不能迈入玄境,也是实打实的武境七重巅峰,距离玄境半步之遥。 以徐长生的实力,根本没希望。 “徐长生,别来无恙。” 柳承志姗姗来迟。 这世上的主角岂不都是姗姗来迟? 毫无疑问,他是主角,绝对的主角,银叶城独一无二的主角。柳承志一步一步走的意气风发,他就像一团火在烈烈燃烧。他的声音更是雄浑无比,只是随口一语,这静寂的酒楼便瞬间起了连锁反应。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有的人说的是,原来是徐长生。 有的人却说的是,果然是徐长生。 一个穿着山河宗师袍到处走的人,自然有人关心瞩目。 这些年来,柳尽空对徐府极尽打压,自然也想天下人忘了徐家。纵使徐长生天纵之资,世人也是少有知道徐长生的事,就算徐长生与几位掌旗使斗的风云变色,武侯府也会尽量淡化。在柳尽空的心里,他自然希望徐家就像黄昏一样,慢慢的消逝在黑暗中,永远沉寂下去。 也正是如此,柳尽空只是稍作布置,便已将徐长生的消息缓了下来。 只是如今因为一件山河宗师袍却是波澜乍起。 柳承志已经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柄剑缓缓而来,仿佛绝世剑神云端漫步。 影蛇的心只差没跌到谷底。 以徐长生的修为,对上柳承志原本就没有希望,更何况如今柳承志手上抱着一柄绝世玄兵,一柄由道宗高手柳尽空亲自铸造的无上玄兵。 这世上的玄师与武者截然不同,便是因为玄兵。 修炼者一旦到了玄境,便可以融天地之力与自身结合,凝聚成玄师独有的玄纹。每凝聚一条玄纹便是一品,七条玄纹代表的便是玄师七品。玄纹里面蕴含了无穷玄力,自然是玄之又玄。纵使是一品玄师,对上数名武境七重也是绰绰有余。 而玄兵则是由玄师凭借自身对天地玄力的领悟,在兵刃上面铭刻无上玄纹而成,能够将玄师的力量增幅一倍甚至是数倍。 所谓道兵,灵兵,圣兵,其实本质上都是玄兵。 而柳承志手中拿着的这一把,由柳尽空亲自铭刻玄纹,玄纹里面蕴含的玄力更是与柳承志同出一源。 这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影蛇早已悄然退到一边,柳承志如今风头正盛,只怕是人挡杀人,神档杀神! 第十二章 柳尽空的百川归流 柳承志一进来,楼里瞬间便静寂了起来。 这里是银叶城,柳家的银叶城。 “区区武境四重,竟敢身穿山河宗师袍,你眼里可还有帝国法度!” 柳承志神采飞扬,全身气息盈动,每走一步情绪都高涨一分。就算将徐长生当面斩杀,这世上也不会有任何人对他质疑。 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开始。 柳承志说的义正言辞,只是众人听起来却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无论是柳承志身上的服饰绣纹,还是柳承志身上那些只有皇族王公才有资格佩戴的软玉琉璃,都早已逾制僭越,就更不用说柳家侯府里各种违制建筑。 银叶城里,皇宫般的柳家便是最大的逾制僭越。 徐长生连辩驳的心思也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这句话也该柳尽空来跟我说!” “你也配!”柳承志狂笑不已,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要是只是一个名头,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我想,你一定还记得这里……” 从头到尾,他都只为泄恨而来,以他的资质对长生剑也没有任何兴趣。 徐长生完全没有听下去的耐心,若是柳承志身边带着几位掌旗使,他或许还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如今柳承志信心疯涨,又是一心想要卖弄,身边更是一个高手也没有带,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摆手道:“我记性一向不好,而且对你也没什么兴趣。” “不知所谓!今日就算将你就地斩杀,世人也不会多说半句!” 柳承志说着说着便向徐长生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便厚重一分,所有的气息更是排山倒海向徐长生疯狂涌去。 以往的徐长生高高在上,纵使柳尽空提供给他的资源再多,他也是望尘莫及。再加上徐长生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只能将这股怨愤郁结心中。而如今徐长生跌落谷底,整个银叶城里自然数他最畅快,心中的所有怨愤也像山洪一样宣泄了出来。 他是武境七重巅峰,只差半步玄境,周身散发的气息自然浑厚无比。溢散的气息肆虐四周,整层酒楼瞬间成了风暴的诞生地。 整栋楼宇都开始颤抖。 一旁的影蛇已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武境七重的修为原本浑厚无比,如今更是这般疯狂泼泄,就算是坚固的醉月楼也承受不住。 她心中自是明白,柳承志根本没必要同徐长生比斗,他只需要动用七重的修为碾压对方即可。一个是刚刚进阶的武境四重,一个是早已步入极致的武境七重巅峰,光是修为本身就已经隔了一条鸿沟。 “徐长生,我已今非昔比!” 柳承志脸上神光溢彩,不但他今非昔比,徐长生也更是今非昔比,完完全全的跌落谷底。他甚至能感受到整栋醉月楼都在为他颤抖,醉月楼每颤抖一分,他心中的气焰便高涨一分。 他一伸手,手上的利剑已然出鞘。 顷刻之间剑光四射。 剑名“奔流”,上面玄光流动,铭刻着四十九道玄纹,每一道玄纹都代表着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 而如今,所有河流都已决堤,潮水般的气息更是疯狂的顺着剑身奔流而下。 有了玄兵加持的柳承志,早已超越了武境七重,到了玄之又玄的玄师境界,也超越了玄兵本身。而这一式更是名叫“百川奔流”,是一代道宗柳尽空结合奔流剑亲手创造的剑招,能够将玄兵里面蕴含的玄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一剑之威,便足以山崩地裂。 影蛇心头骇然,柳承志的表现显然颠覆了她的认知。 像柳承志这种用资源堆砌起来的高手,实力虽然浑厚,必定是基础不牢外。只是她完全没想到,根基不稳的柳承志配上奔流剑,配合的竟然如此相得益彰。她只是站在旁边被气息波及,便已经站不住脚。 “奔流”里面蕴含的无上玄力,就算是她也只能选择远远避开。 而徐长生似乎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几个喘息之后,原本就已摇晃的酒楼也终于承受不住,崩裂哗啦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山河崩裂,百川奔流,又岂是是区区一栋楼宇可以承受! 城中第一名楼顷刻便已崩塌。 柳承志站在中央,整个人就像一股地底洪流直冲云霄。 徐长生依然站在楼层之上,只是此时再也没了楼上之说,世上更是从此再无醉月高。三楼往上的楼层早已崩坏殆尽,如今变得空荡无物,各种碎石碎木更是爆炸一般向四周疯狂逸散。 天空之中似是在下着一场奇特的雨,各种碎石碎木乱飞。 有的人在雨中惊慌奔走,有的人在雨中飞身掠退,也有的人在雨中奔走救人。 柳承志视若无睹,对他来说,整个银叶城都是只是他家的后花园,性命,民生,从来与他无关。 他的心情激昂无比。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剑竟有如此威势! 徐长生脸上沉静如水,只是静静的看着柳承志,仿佛看着的不是柳承志,而是柳尽空。 这一剑早已超越了柳承志本身。 世上的修炼者,有的人心思细密,功法招式自然细雨绵密;有的人放荡不羁,一招一式必然大开大合。纵是同样一套功法,男女也是格外不同,这些都是性格使然。 而柳尽空任由柳承志在这银叶城狂妄放荡,培养的就是一个张狂。 柳承志资质勉强,能有今日的修为也是靠资源堆砌,长久下来根基自然不稳,对旁人来说这无疑是种弱势。若是加上这种疯癫狂妄的性格,一身修为自然更加不稳。此时再加上了一把柳尽空亲手打造的“奔流”,更是将这种弱势放大到了极致。 当弱势放大到极致的时候,这个弱势也将变得不再弱势,更是会逆转成为优势。 百川奔妙无比,若是换了其他人,施展起来只怕会艰难无比。而到了柳承志手中,却是变得截然不同,他根本不需要施展,他只需要任性妄为即可。他的性格便是如此,施展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柳承志更适合这招,这一招里面沉浸的是柳尽空多年的心血培养。 十年磨一剑,一切都在柳尽空的算计之中。 “不愧是一代道宗柳尽空!” 徐长生心生神往,此时与他对战的早已不是柳承志,而是一代道宗柳尽空。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剑技,而是集人性、剑招、玄兵三位一体的无双剑技! 一代道宗,自由一代道宗的风骨。 “徐长生,葬身在我这招百川奔流之下,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第十三章 我便如你所愿 徐长生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就像一只懦弱的绵羊,飘摇在大海风暴之中。 百川奔流般的气息已经将他彻底包围,顷刻就要将他淹没。 而柳承志站在风暴中央,手持“奔流”有如海上真神一般,一剑之威,便是风云变色! 楼上早已没了楼,天空更是密云聚集,风雷闪动。 “这是……” “玄雷天降……莫非有人要进阶玄师?” “是柳承志!” 底下人潮涌动,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玄雷天降,众人也早已忘了刚才的险境。 影蛇悄然躲在一旁,脸上尽是迷茫。场中只有武境四重的徐长生同七重巅峰的柳承志,如今天降玄雷,自然柳承志将要突破。而柳承志很快便会玄雷铸身,凝天地之力与自身于一体,最终形成蕴含天地玄力的无上玄纹。 一旦到了那时,便是柳承志步入玄境之时! “天降玄雷,以身引之,玄雷铸身方入玄境之门。” 柳承志终于想起这句注定永远与他无关的话来,放声大笑:“想不到我柳承志也有这一天!” 这场机缘造化来的太突然,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早已断言儿子一生也无法迈入玄境的柳尽空更是没有想到。 这世上有不少修炼者,他们资质平凡,只能用资源堆砌。只是越是堆砌资源,今后的修行之路也会变得更加艰难,想要进阶自然难上加难。像柳承志这种资源堆砌起来的高手,纵使一直站在武境七重巅峰,今生也注定没有进阶玄境的希望。 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玄雷隐动,无上天威就要降临。 徐长生静神凝望,心中已然洞明。 这一式“百川奔流”,由柳尽空精心创造,由柳承志施展更是早已超越了使剑者本身。只是柳尽空万万也没有想到,柳承志见到徐长生,心中多年郁结的怨愤有如洪水一般宣泄而出,无意之中刚好合了“百川奔流”的剑意。 机缘之下,这一剑人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剑和,早已达到一种完美契合的的玄秒境界。 这一剑早已不是人力使然,而是天意弄人。再加上柳承志七重巅峰,奔流剑更是玄力奥秘,终于引动玄雷天降。 轰隆的雷鸣仿佛曼妙音符,柳承志心中早已炽热无比:“徐长生,看来你注定要成为我迈入玄境的垫脚石!” “蝼蚁之资,也想妄窥天道玄妙,无异于痴人说梦!”徐长生言语生寒,恍如地底幽泉一般,给人一种清冷透彻的感觉,“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玄雷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你要相信,这一剑引动玄雷是天意,你无法步入玄境也是天意。” 柳承志身形微微颤动,脸上充满了不信,只是脸上的这抹不信很快便越来越重。 天空暗淡无色,虽然不停传来雷声轰鸣,却是一直没有降下。不但如此,声势更是越来越小,隐隐消散之意。 “这……不可能!不可能!”柳承志声嘶力竭,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这场玄雷天降的造化正在离他而去! 没有玄雷铸身,也就无法凝聚玄纹,自然也就无法迈入玄境。 让他更崩溃的是,他的境界修为不但没有接引玄雷,更是正在不断降低。从始至终,无论是他自身的力量,还是手中“奔流”玄兵的力量,都没有与天上的玄雷形成共鸣之势,自然无法接引玄雷降临。 不但如此,所有的力量更是疯狂外泄,洪水一般的向徐长生涌去。 徐长生就站在所有风浪中间。 从一开始,柳承志用这招“百川奔流”来对付他就是错误。 所有的气息涌向徐长生,就像一个高手要替徐长生镇压体内天绝,这无异于是引火烧身。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镇压天绝,纵使灵尊降临也不可能。所有的气息一旦碰到徐长生,也只会被天绝无情吞噬。 百川奔流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奔流到海不复回。 “事情因我而已,自然也会因我而结,你要相信,这就是天意!” 徐长生眼中神光隐现,似是已经参透天意变幻的玄机。 只要有天绝在身,他的身边便是静寂无风,若不是柳承志得意忘形,只怕早已发现其中端倪。就在柳传志得意的时候,柳承志的七重修为,还有蕴含在“奔流”剑上的四十九道无上玄力,都在悄然被天绝吸收。 随着天空暗淡的同时,奔流剑也似暗淡了下来。 天绝之毒,原本就贪婪无比,如今面对奔流剑上的无上玄力更是甘之如饴,疯狂吞噬。 “徐长生,你可以去死了!” 柳承志神情开始有些狰狞,只是短短片刻,他的心情便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他也仓皇出剑。 他的心彻底乱了。 心乱则剑乱。 奔流剑虽然暗淡了许多,终究也还是一柄无上玄兵。这一剑也是柳尽空留给他的最后一手,是他最后的一点凭仗。 柳承志此时心神崩溃,早已乱的无以复加。这一招施展起来更是乱上添乱,没有任何章法。就像是无数只杂乱的剑正在同时施展,早已没了真假之分,因为就连使剑者本身也已混乱不堪,分不清真假。 每一剑是真,也是假,每一剑更是充满了无数破绽。 这一剑,名“乱风斩棘”。 毫无疑问,这一剑也是柳尽空的精心之作。柳尽空给柳承志创造这招的同时,自然也猜到了柳承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施展这招,也自然会猜到柳承志此时的心情只会是一种情况—— 乱。 不乱何以斩荆棘。 天空之中剑气纵横,在暗淡的天色下更是有如阴云密布一般,所有的剑影也连绵成片交织成了网。 当一种剑招乱到极致,每一剑都是破绽的时候,它也许就没了破绽,成了一张没有任何破绽的剑网。 一切都在柳尽空的算计之中,这一剑无疑是精彩绝伦! 徐长生微微叹息。 早已濒临崩溃的柳承志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纵使他的心情再乱,他也分的清,这一剑玄妙无比。 交织的剑网已然落下,四周尽是剑光掠影。玄兵之利,又岂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可以匹敌! “徐长生,终究还是我赢了!” 徐长生脸上更加平静了,似是佛陀刚刚圆寂,早已与俗世没有了任何瓜葛,语气之中更是透着一股看透一切的淡漠。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柳承志放在心上,区区一个柳传志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纵使醉月楼风云变色,地动山摇,他也是不动分毫。就算“百川奔流”使的再精妙绝伦,也不过是贪天之光。 迎着剑光,他已经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剑影便消退一分。 柳承志神情惊悚,奔流剑握在他手里,此时却是隐隐颤动,似是受到了徐长生的感召,在那里铮铮作响,发出清脆的剑鸣。 奔流剑已经完全折服在天绝之下。 从剑上四十九道玄纹气息被天绝吸收开始,奔流剑就已经同徐长生完全连在一起。纵使这一剑再玄妙,也无法伤到徐长生分毫。 徐长上走到中央的时候,所有剑光掠影消失不见。 比起玄兵奔流,他的人更像是一把剑。 “既然你如此在意质疑玄境,我便如你所愿!” 徐长生一抬手,顷刻之间便是山河骤变,奔流剑上的四十九道气息似是受到了他的指引,奔流一般直冲霄汉! 他的人早已成了真正的奔流剑。 一剑通天,这一剑无疑比柳承志的百川奔流更胜一筹! “轰轰……” 轰隆之声此时起伏,原本就要消逝的玄雷再次聚集起来。 天空已然变了色,惊雷隐现! 柳承志惊慌失措,完全没想到徐长生没有玄兵在手,也能与天上玄雷形成共鸣之势。他的七重修为被天绝吞噬大半,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若是碰上玄雷,不消片刻便会灰飞烟灭。 轰隆的雷鸣依然响彻耳边,此时却成了催命符咒。 远处的影蛇早已没了旁观的心情,也完全顾不上柳承志是不是她的少主,一路向远处狂奔,一路暗暗啐骂:“徐长生,你这个混蛋!” 如今玄雷再次降临,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原先的玄雷是由柳承志引动,自然会全力覆盖柳承志,以便柳承志凝聚玄纹,而如今接引玄雷的徐长生不过是武境四重。玄雷一旦降下,四周所有人都会被波及。一旦到了那时,没有七重巅峰的修为,旁观者只怕瞬间就会魂飞魄散。 天雷地火,无上天威,又岂是常人可以承受! “这疯子!” “……这混蛋是要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底下骂声四起,众人无不奔走逃命,柳承志更是仓惶逃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他对徐长生的怨恨再深,也还没傻到要同徐长生同归于尽。 原本热闹繁华的醉月楼,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成了一片废墟,周围更是静寂无声。 四下早已没了人,只剩下天上玄雷轰轰作鸣。 第十四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柳尽空正站在阁楼上,凝神望着远方。 黑袍也站在旁边,语气一如既往的空洞,只是空洞之中多了一丝惊喜:“想不到你儿子也有这一天。” 柳尽空欣慰的笑了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奔流剑里面蕴含的无上玄力,那些玄纹都是他一丝一丝用自身玄力铭刻而成。更何况银叶城里的七重巅峰也只有柳承志而已,远方玄雷天降,要进阶玄境的除了他儿子,不会再有别人。 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异,惊异之中更多的是惊喜。纵使隔的很远,他也能感受到玄雷中蕴含的浑厚天地之力。 对于修炼者来说,玄雷不但会让修炼者凝聚玄纹迈入玄境,同时也会决定修炼者以后可以达到的程度。 根据修炼者资质的不同,降下的玄雷无论是时间,强度,甚至是显现形态都完全不同。资质高的人,甚至可以显化龙相。若是达到极致,甚至可以显现出传说中的九龙异象。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这种异象千年不遇。 “连我也没有想到。”柳尽空已然猜到一些缘由,“想必是他机缘之下将奔流剑发挥到极致,引动了玄雷天降。” 黑袍笑了笑:“奔流剑里面蕴含了你的四十九道无上玄力,每一道都是你的心血凝聚而成,这次的玄雷只怕是非比寻常。经过这次玄雷洗礼,他的资质也会随之发生锐变,今后自然是前途无量!想不到他这次一个人贸贸然去找徐长生,会有这种造化。” “徐家人注定只能成为我们姓柳的垫脚石!”柳尽空负手而立,站在楼上放声大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担心过柳承志。无论是柳承志的身份,还是自身实力,都足以在银叶城横着走。 远方的萧秋雨也凝神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如此浑厚的玄雷之力,莫非……” 他的心中突然闪现出徐长生的身影,只是他心里也明白的很,徐长生如今的境界距离玄境还差的太远。 徐长生正立于废墟之上,心中欣喜。 他接受了柳承志的近半修为,又吸收了奔流剑上的无上玄力,修为自然又精进了一分。 不但如此,柳承志更替他送来一场玄雷造化。 天上早已没了光,变得阴沉无比,所有的光芒都似是被玄雷吸收,成了玄雷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早已避开,站在远处静静观望,玄雷之下早已不是世俗凡人可以插足的领域。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玄雷天降,这无疑是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触,就算只是远远观看,也足以成为人生的一次谈资。 影蛇没有走远,也在远处凝神观望,她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关心徐长生,更关心长生剑。 徐长生眼神之中充满了狂热。 他当然知道玄雷代表着什么,若是换了其他武境四重的修炼者,玄雷天降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显然是个意外。对于天绝来说,玄雷无疑是最好的食量。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又可以再次精进一分。 天空之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又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密集的闪电就像是无数条银蛇聚在一起,在空中肆意狂舞,它们发了疯,已经冲了下来。 徐长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沐浴在闪电之中。 各种落下来的闪电在他周身噼里啪啦落个不停,却似怎么也近不了身,他的身体周围仿佛张着一张网,将所有的闪电都扑捉殆尽。天绝围绕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个黑洞,不断吞噬落下的每一缕电光。 这不是他第一次抵抗玄雷,上一次他的全身尽被烧的褴褛不堪,而如今却是完好无损! 徐长生伫立风中,亮丽的山河宗师袍在风中猎猎飞扬,每一缕闪电都会被天绝无情吞噬,周围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在望着这场天地奇观,至于玄雷之下到底还有没有人,他们根本不敢想。 纵使是七重巅峰的柳承志,也早已仓惶逃窜。 他们完全不知道,玄雷之下还站着一个人,在那里尽情的吸收闪电之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电光都消失殆尽,天空也完全的暗了下来,变得漆黑一片,漆黑之中隐隐传来低沉的声音。 就像龙吼一般。 转瞬过后,一条闪电般的巨龙从黑暗中探了下来,淡漠的眼神睥睨世间。 它的眼中没有任何生机,有的只有蔑视。 蔑视一切生命。 它已经冲了下来,誓要践踏世间! “这是……?” “无上龙威,玄雷天纵……”影蛇眼中充满了不信,终于想起了那些遥远的玄境传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来的正好!” 徐长生的人还没有动,他的心却已经飞了上去。 气由心生,一念生便是全身动。刹那过后,他全身的气息瞬间疯狂外涌,恰如百川奔流。若是柳承志还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因为徐长生施展的正是“百川奔流”,只是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百川奔流”。 柳尽空创造的“百川奔流”是将所有气息倾泄出去,而徐长生则是将所有气息凝聚在一起,百川归流,凝聚成更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显现出来,甚至有了形,有了相,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剑气直冲云霄。 相比之下,柳尽空的道更执着于剑,也将剑意完全融练到了剑招里面,而徐长生不一样,他更执着于使剑者本身。 徐长生一纵身已经迎着巨龙冲了上去呀,他的人早已成了剑。 如今更是锋芒毕露! 他已经成了天空之中最亮眼的存在。 “那是谁?” 所有人心中冒出了这个疑问,他们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一直疯癫的站在玄雷下面。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那件亮丽的山河宗师袍,也认出了他的主人。 那是一个疯子。 他叫徐长生。 徐长生的剑已经向巨龙迎了上去。 这是人力与天的对抗。 嘭! 闪电巨龙与剑砰然对撞,有如爆炸一般,爆炸般的气息更是顺着天空波荡开来,好似浪潮一般一浪紧接一浪。随着波浪的荡开,所有的阴云消失不见,几缕阳光也垂了下来。 漫天阴霾一扫而尽。 剧烈的碰撞让人所有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有的人开始关心起徐长生这个人来,也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 “这都什么人,明明有这接近玄师的实力,还要假装只有武境四重……” “就是这个姓徐的,差点拉所有人陪葬!” “还真有人敢穿着山河宗师袍到处招摇撞骗,‘循礼司’的人呢?”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徐长生”这三个字无疑陌生的很。武侯府一直压着徐家,自然也将“徐长生”和长生剑的事情缓了下来。 废墟之上,徐长生正细心的打量自己。 吸收完玄雷,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分,只是还是没有进阶。若是换了常人,在吸收完柳承志的修为和剑上玄力之后,只怕早已进阶武境五重。没有进阶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的修为浑厚无比,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进阶需要的修为自然也不同。 虽然没有进阶,他是全身上下却是有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加晶莹细透,晶莹之中更是神光闪烁,隐隐带着丝丝电光。 “想不到天绝不但吞噬了玄雷,只怕也吸收了玄雷的雷电之力。” 徐长生心神颤动,就算是他也对天绝了解的不够深。 如今他的修为精进良多,感觉自然也敏锐了许多,凝神一看,远远飘来一个人。 萧秋雨只是一迈步便已经飘了过来。 徐长生微微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萧秋雨肯定不是为他而来。 第十五章 明知山有虎 徐长生见到萧秋雨,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忧虑。 萧秋雨出现在醉月楼附近,只怕不是什么意外。毕竟在柳尽空眼里,也只有萧秋雨值得他稍微有些顾忌。 相比之下,倒是柳承志的出现是个意外。以柳承志的资质,终其一生也无法进阶玄境,对长生剑自然也就完全没有兴趣。找上门来也只是因为知道他道境修为不在,一心的想要趁机踩上一脚,单纯的泄愤报复而已。而且,柳尽空想必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儿子。 “萧先生怎么来了。”徐长生一转身迎了上去。 “老夫刚好就附近,感受到这股玄力波动,所以过来看看。看来柳承志引来的这场玄雷,没有让他进阶玄境。他的一生资质受限,若是柳尽空知道此事,只怕会对你更加恨之入骨。”萧秋雨轻叹一声,“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站在玄雷之下,你要知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沐浴玄雷!” 以萧秋雨的修为,自然能够远远感受这股玄力波动,徐长生也是太意外。 “可能你有所不知,玄雷是天地意志显现,非比寻常。不仅能够让玄师凝炼玄纹,对修炼者本身也有莫大帮助。”萧秋雨脸色一沉,“只是想必你也发现了,后面降下来的龙相玄雷是径直冲着你来的。” “不错。”徐长生点了点头。 以柳承志的实力,就算加上奔流玄兵,也不足以降下龙相玄雷。玄雷之所以会显现龙相,完全是因为站在下面的是他。 天降玄雷原本就是一场机缘造化,寻常人接触一次便已是莫大殊荣,若是多次接触,只会引动更强劲的玄雷降下。稍有不慎,便是身消道陨,魂飞魄散。正是如此,纵使天降玄雷对修炼者本身再好,这世上也少有修炼者跑去分夺他人的玄雷机缘。 这无疑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萧秋雨又道:“以柳承志的资质,这次接引的玄雷强度原本就不高。结果因为你的出现,直接导致这次玄雷发生锐变,威势更是直接上升数倍,显现龙相。” 徐长生自然明白萧秋雨在担心什么。 “你上次迈入玄境已经接引过一次玄雷,如今第二次接引玄雷便已巨龙显相。他日若是迈入玄境,第三次会降下什么玄雷异象,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按照刚才的玄雷强度,第三次降下的玄雷只怕是玄境强者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说着说着,萧秋雨突然楞了下来。 他豁然发现徐长生的修为不但增长了一大截,更是隐隐就要突破到武境五重。而在半天之前,徐长生也不过是刚刚四重的修为。 修炼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寻常人就算资质再好,没有几个月也到不了五重。徐长生的这种修炼速度不要说亲眼看见,就算只是想想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他完全不知道,徐长生不但接受了柳承志近半修为,还吸收了柳尽空凝聚在奔流剑上四十九道玄力,后面更是用天绝吸收了一场玄雷造化。若非徐长生早已与常人完全不同,只怕早已当场突破武境六重。 “不妨事。” 徐长生神色宁静,倒是有些遗憾这场玄雷没有来的更强一些,不然他也可以顺势突破到武境五重。 武境共分七重,每一重都是各有不同,第五重更是一个分水岭。武境四重的“御气离体”,一旦到了第五重便会凝练成罡。这种罡气更凝练结实,甚至可以化虚显实。若是再进一步突破到第六重,便会形成防御极强的“护体神罡”。 以他对灵气的操纵,一旦突破武境五重,实力无疑又会更上一层楼。 “先生出现在这附近,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徐长生第一眼见到萧秋雨,心中便有了一丝担忧。 武侯府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让他颇为担忧。 萧秋雨坦白道:“想必你也知道,老夫这次同我家小姐来到银叶城,自然也不是为了徐府。” 徐长生略一细想便已明白。 白素问不可能预先知道他会身中天绝,来到银叶城自然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后来因为他父亲的缘故,白素问这才派了萧秋雨过来。从一开始,白素问和萧秋雨同他,就不会有任何交集,萧秋雨的到来也只是由他引发的另外一个意外。 萧秋雨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这次老夫前来银叶城,原本也只是来采购一批药材物资。只是因为徐府的事情,便耽搁了下来,后面的事情也便托付给了同是‘四方行商’的方家。” “四方行商”是南疆一带的商旅同盟,素来以方家为首,白家也是其中之一,徐长生自然清楚,道:“莫非事情出了问题?” 萧秋雨点头道:“不但药资被夺,就连方家随行的人也一起失了踪,老夫先前正在附近同方家人商谈,见到玄雷天降这才赶了过来。” 徐长生脸上微微动容,心知由萧秋雨亲自处理,只怕不是寻常物资:“看来是徐家的事耽搁了先生。” “你也不必自责,这种行商旅队失踪的事情近半年来也是常有发生。” “只是这个时机出现的倒是刚刚好。”徐长生先前还在担心武侯府一直没有出手,如今想来显然是武侯府动的手,想要调开萧秋雨这个道宗高手,“这件事情或多或少因我而起,不如就由我来替先生处理,萧先生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萧秋雨神色一变,从他得知这个消息开始,他就已经猜到大概是柳尽空想要支走他。 只是如今若是托付给徐长生,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难道……?”萧秋雨突然望了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也望了萧秋雨一眼,两个人似是想到了一块。 “看来这八成是个陷阱。”萧秋雨苦笑,“他们希望我去,只怕也更希望你去,若是你去,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无妨。”徐长生面色不改,“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本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他来说,战斗便是机缘,若是像寻常人一般平静修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玄境。至于重返道境,只怕就真的是十年之后了。 他显然没有这份耐心,更何况从一开始回到银叶城,他便有了打算。 柳尽空执掌边疆这么多年,家底自然是丰厚无比,手下高手无不是装备精良,各种品阶的玄兵应有尽有。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机缘。 第十六章 徐长生的玄师袍 四方行商的“行”是行会的“行”,而“方”却是方家的“方”。 方晴正斜倚在一张精致的丝绒榻上,手里捧着半卷诗书,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愣愣的望着窗外,眼神有如星光一样迷离。 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墙上的各种诗书字画在风中哗哗作响。 她喜欢收集各种字画,特别是各种英雄名豪的字画。 这世上的高手就算不精于字画,一旦下起笔来也是笔走龙蛇。只因到了高深处,字也好,画也好,其实同武学修行没什么两样,一理通便是百理明。例如当今神霄掌教的一手山水泼墨便是绝妙无比,当今圣皇陛下的一手好字更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她一直相信,一笔一画都是直指人心。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青年剑侍,青年男子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站在屏风外面也不进来。 方晴脸上顿了来精神,转身道:“怎么样,是白公子到了么?” 自从她收到萧秋雨的消息,便一直在等待。萧秋雨给她传来的消息很简单,意思也非常的明白。只是说连云山脉的事情非常危险,叫方家的人暂时不要理了,他会派一个高手来处理此事。 萧秋雨知道那是个陷阱,自然不想方家的人去理,他说的也是徐长生,只是方晴却想歪了。 她和白素问是好姐妹,自然对白家了解颇深。据她所知,白家的年轻高手里面,也只有白轻尘璀璨夺目。她虽然没有见过,却是早想见上一见。在她心里,若是白家要派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情顺便历练一番,毫无疑问会是白轻尘。 青年人苦笑:“白轻尘没有来,倒是贺知行来了。” “他怎么来了。”方晴一扭头,脸上顿时多了一抹鄙夷。 贺知行同白轻尘齐名,也是南疆这带少有的年轻俊杰,年纪轻轻便已挑战各路高手,也曾是无数少女的心仪对象。曾几何时,她也对贺知行心生敬仰,结果一番约见之下,贺知行表面虽是规规矩矩,一双眼睛却是充满污秽。 正是如此,这次听到白轻尘要来,她便多了一个心眼,想要自己过去瞧上一瞧。 青年人笑了笑道:“他来这里大概也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柄剑。” 方晴知道贺知行喜欢各处挑战高手,一听顿时来了一丝兴趣,问道:“是个什么人,也是年轻的英雄人物么?” “年轻倒是年轻,不过修为……连我都不如。不过这人倒是将一柄圣兵带回了银叶城,如今更是将银叶城搅得满城风雨。” “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方晴突然道。 “其实,小的也是刚刚从二少爷那里知道的。” “怎么,二哥也有兴趣?”方晴眼波流动。 “其实南疆这带的氏族名门,大概都有兴趣。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多一个,对手也多一个,再加上还有武侯柳尽空一直压着。所以大家就算知道,也是一直藏着掖着,心照不宣罢了。若不是那人大闹一场,弄的满城尽知,只怕我也不会得到这点消息。” “那人……不会来这连云山脉了吧?” “那人不但来了,还穿着一件极为显目的山河宗师袍,就这么冲进来了。” 青年人脸上尽是嘲弄之色,就像说着一个疯子正在做着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 方晴却笑的花枝招展。 她见过不少身穿玄师袍的冒牌货,冒牌的道宗高手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冒牌的玄师寻常人就算看见,大概也很难分的出来。而道宗高手却是凤毛麟角,那种极深的底蕴一眼便知深浅,更何况这世上的道宗大多都是受人敬仰,这种逾制僭越可不是一般大罪。 方晴很快有了打算:“我们就去找他!” 青年人楞道:“不过是一个武境四重,又不是什么大英雄,你也想见?” “我若是白轻尘,只怕也不想看见贺知行得到这把圣兵,更何况,一定会有更多的英雄人物去找他。”说到此处,方晴脸色突然一变,嘴上多了一丝不屑,喃喃自语道:“这些来夺剑的,只怕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你就这么不喜欢老爷替你安排的婚事?在这里一直躲着不说,还一心想要自己出去找个?”青年人苦笑:“老爷可叫我看着你呢!” 方晴轻哼一声,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去!我若嫁了人,第二个要阉的就是你!” 青年人脸上一抹苦笑,心知方晴只怕还真是一个敢对新郎官下杀手的人,脸上微微迟疑:“这……你叫我怎么去找?” “那人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还能跑到哪里去!” 徐长生已然没有再穿他那件山河宗师袍,而是换了一件。 他如今穿的是一件寻常的玄师袍,旁边坐着钟氏兄妹里的钟杰,其实他和钟氏兄妹也刚刚认识没多久。 “徐兄弟,你穿着这件一品玄师袍还真像这么回事。”钟杰打量徐长生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总觉自己身上这件玄师袍是越看越不像,会心一笑道:“起码同我比起来,你更像刚刚进阶的一品玄师。” 徐长生礼貌的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钟杰也是个冒牌玄师,修为其实同他差不多。当初钟杰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将他误认成了同一种人。 连云山脉里面各种妖兽玄兽出没,更有各种天材地宝,一直以来都是修炼者的福地。只是这种地方不但地方危险,人更危险。若是身上穿着一件玄师袍,多多少少可以避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有这种想法的人,钟杰一定不会是第一个。 这里地远山僻,再加上都是一些山里修炼或是讨生活的修炼者,大多时间都在山里,自然也没有城里那么多规矩。 “不错,这件一品玄师袍确实比先前好多了,起码让人看了有几分信服。”外面的钟英也走了进来,原先的徐长生穿着一件宗师袍,不要说骗别人,就算是她也骗不过,“徐大哥,我已经替你将袍子整理好了,山里雾气重,你原本这件锦袍只怕很容易就会破掉。” 徐长生接过袍子,很小心的收了起来。 连云山脉山郊野外,如今又是深秋,早晚雾气重。常秋弱是个普通人,缝制的时候用的都是些普通针线,自然没有考虑到修炼者要出入各种修炼环境。上次对抗玄雷之时,若不是他一心护佑,这件锦袍只怕早已毁坏。 也正是如此,他便随了钟杰的意,换上了一件稍微像样的玄师袍。 见徐长生很是满意,钟杰脸色惭愧道:“徐兄弟有所不知,兄弟我手头并不宽裕,所以这件玄师袍……” “不妨事。”徐长生自然知道钟杰想说什么。 一般玄师袍用料非凡,在用料上更是选用各种妖兽丝羽,衣服本身就蕴含各种玄力。而好的玄师袍则更厉害,里面更是各种玄纹密布。不但具有极强的防御性,也可以让使用者本身得到力量增幅,有的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玄师袍也是一种玄兵。 随着时间的发展,玄师袍早已超出了原本的象征意义。 也正是如此,低品阶的冒牌玄师袍,只要不是太过火,就算是循礼司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杰尴尬的笑了笑:“有兄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这件玄师袍虽然是冒牌的,比不上方家出售的那些精致玄师袍,不过也能起到一些对自身玄力的屏蔽作用。无论是遇到其他修炼者,或是一些感知敏锐的妖兽玄兽,都非常方便。” 纵使再好的玄师袍,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所以徐长生以往从来也不曾穿过。 钟杰又道:“有徐兄弟的帮忙,这次我们想必会更加顺利。” 第十七章 钟氏兄妹的伪装 柳尽空就坐在武侯府的大厅里。 他的脸色平静如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就像沉静的湖水,随时都会翻起翻天巨浪来。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区区一个徐长生,你又何必如此动怒。”旁边传来黑袍空洞一般的声音,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柳尽空如此发怒,“从他穿上玄师袍的一瞬间,他就成了我在连云集种下的一颗‘种子’,注定万劫不复。” 连云集就在连云山脚下,原本是一些修炼者集散地,只是经过岁月沉淀,再加上方家的一番经营,渐渐成了一处繁华的地方。 “很好,很好。”柳尽空深深的沉了口气。 “想不到他不但修为下降,戒备也降的厉害。早知道他这么没有防备,当初就该直接向他动手,如今只怕已经长生剑到手。” 柳尽空神色之中似有一丝犹疑:“只是真的如此顺利么?” 黑袍大笑道:“他只怕永远不会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一件玄师袍,而我动的手脚他也只会认为那是寻常的屏蔽玄纹。” “连云集的事就交给你了,承志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这些时日我要多陪着他些。” 黑袍宽慰道:“你也不必太介怀,承志原本就没有进阶玄境的希望。不然当初见到天降玄雷,你我又怎么会意外。如今也不过回到原点而已,就算失去不少修为,以侯府的资源,不出一年便可以恢复如昔。” “他终究是我儿子,这些年我也一直故意纵着他……”柳尽空神色略有哀伤,望了一眼厅外,外面夕阳正美。 黄昏,黄昏刚过。 徐长生就站在黄昏下面,伫立窗前,望着窗外远处连绵的黄昏山色。 连云山脉连绵万里,山势一路蜿蜒向上,远远看去仿佛与天上的云端连成了一片,连云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徐长生一直在思索着一些事情。 武境一重到七重,五重是个分水岭,他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层次,自然要仔细思量。天绝似毒非毒,似物非物,凝聚而成的罡气更是与寻常罡气完全不同。若是再深一步,“御气离体”便可以化虚显实,天绝的威力也可以完全显现出来。 只是天绝本性贪婪,外在显现更是腐蚀极强,有如火焰一般灼烧。这样的攻击手段稍有不慎便会误伤他人,他自然格外在意。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徐长生随口道。 “吱”的一声,钟英推开门走了进来:“先前有名女子送来一封信,当时徐大哥正在修炼,我便没有前来打扰。” “嗯,我知道了。”徐长生似是没有放在心上。 钟英将信放在桌上,见徐长生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又提醒道:“她说她叫影蛇,徐大哥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会明白。” “似乎有这么回事。”徐长生想起与影蛇先前约谈雪焰的事情。 钟英此时穿着一件朴素袍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初次赶集的乡下姑娘,给人一种山野恬淡的感觉,见徐长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又提醒道:“我看她似乎比较着急,大概是想同徐大哥商谈一些要紧的事情。” 徐长生淡然一笑道:“依我看,你倒是比她更着急一些。” “怎么会。”钟英脸色一红,一时之间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对方送来的信徐长生看也未看,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钟英来,看着钟英就像看着自己的学生,语气之中更是充满着一种欣慰,道:“想不到如今再见,你又成长了不少。” 钟英愕然。 徐长生笑了笑,接着道:“第一次在徐府见你,你虽然对自己的隐匿非常有信心,却是小心谨慎的很。第二次醉月楼见你,你又成长了一分,所以我一时兴起,便同你说了一些关于修行本质的事情。想不到如今再见,你不但领悟了我说的话,更是做的如此完美。” 钟英脸色顿时僵住。 毫无疑问,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骗过徐长生,她还是影蛇,二十四相的影蛇。 徐长生似是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那让他颇为赞赏的一剑,认真道:“你的天资不错,我刚好也认识一个同你很相似的朋友,他也就在附近。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有他带着你想必可以走的更远一些。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亲自教你……” “你想多了!”影蛇冷哼一声。 她当然看的出来,徐长生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他的眼神之中透着一种真诚,那是一种真心的欣赏。 “好一个徐长生,居然想要策反我们武侯府的人。”旁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外面的钟杰已经走了进来。 徐长生瞥了一眼,轻道:“虎豹双锤,二十四相。” 钟杰冷哼道:“影蛇,我就说了,你这一套还是骗不过他。” 钟杰,钟英也好,都只是一个名字,一种伪装。 “你们的伪装确实非常完美,可惜你们还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徐长生不急不缓,又耐心道:“我跟你说过,你们武侯府的人,有些人与常人完全不同,这些东西不是你们可以伪装藏匿的东西。我想,这种东西就算你们自己,大概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影蛇站在原地,静静的思索徐长生话里的含义。再加第一次在徐府,徐长生如今已是第三次跟她说这句话,只是她从来不曾参透。 “这么说来,你第一眼看见我,便已经知道是我了?” 影蛇显然很是不甘心,经过上次醉月楼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又改变了很多,没想到还是一眼被徐长生洞穿。 “不错。”徐长生很是坦白。 “可惜,你还是输了!”钟杰冷哼一声,冷道:“从你穿下那件玄师袍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不过是区区一件伪装玄师袍。”徐长生轻蔑一笑。 钟杰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 “因为……我一时兴起。”徐长生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会穿,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毁掉他母亲亲手缝制的山河宗师袍,说完又望了影蛇一眼,“你的资质不错,所以我更想看看你会走到什么程度。你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你们可以走了。” 他意兴阑珊,言语之间就像是下逐客令一般。 第十八章 天绝之下的虎豹神罡 “实在是狂妄的很,你以为你先前看到的是我的实力么。”钟杰此时不再顾忌,话刚说完,身上的外套瞬间爆裂开来,“你要知道,我身上这件和你那件冒牌货不同,我这可是方家的顶尖出品。” 顷刻之间,钟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全身气息盈动。他一招手,手上便多了两把鎏金亮眼的虎豹锤。 左虎右豹,上面金纹闪烁,一虎一豹两相呼应。 这虎豹双锤品阶原本就不低,再加上他身上的这件顶尖玄师袍,不但可以隐藏实力,还可以为使用者达到力量增幅的玄效。如今三件玄兵加在一起,对钟杰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不知天高地厚!” 钟杰话未落音,人已经急速掠了过来。 若是寻常武者使用两把重逾千斤的虎豹双锤,只怕早已行动迟缓,只是钟杰天生异禀,一双重锤使的虎虎生风。他的行动速度不但不慢,更是有如虎豹一般。再加上虎豹双锤隐隐有如虎啸豹吼,给人一种无双的威势,临敌对战往往还未动手敌人便已心寒。 钟杰横冲直撞,一挥锤便冲了过去。 影蛇身形一退,瞬间掠到一旁。这种重锤声势赫人,纵使是她也是避之则吉,更何况如今钟杰全身上下有如金光闪烁。 “虎豹神罡!” 影蛇当然认得,钟杰这一手是利用两把玄兵彼此互相呼应,再加上玄师袍增幅,达到与使用者三位一体的效果。这种凝练而成的罡气早已非比寻常,就算在二十四相里面也是首屈一指,纵使金石也足以粉碎。 屋里的桌子只是在他身边擦过一下,瞬间便已粉碎成末。 徐长生脸神色冷漠,根本没有退避的打算,脚下甚至一步也没有动。 他一侧身,五指岔开,已经凌空向重锤抓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冲过去的钟杰身形却是骤然一停,就像凭空顿住,徐长生的一只手隔着空气,与双锤凭空对持。 影蛇神色微微动容,她当然知道虎豹神罡就像一团无形的空气包裹着钟杰,这是武境六重强者特有的护体神罡。只是钟杰这种护体罡气不但防御惊人,更是有虎豹之力加持,威力无穷。寻常人若是这般接触虎豹神罡,一只手还未靠近便会被神罡绞的粉碎。 而如今徐长生的手不但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更是有如泥足深陷一般,径直陷了进去。 钟杰神色大惊。 以往他凭借这一招虎豹神罡横冲直撞,纵使伤不到对方,自己也会毫发无伤。虎豹双锤攻防一体,他自然清楚明白。 只是如今徐长生的手已经陷了进来。 虎豹神罡在徐长生面前仿佛完全不存在,徐长生的手顺势一沉,整只手便完全落在了虎锤上。 “还不帮忙!” 钟杰大喝一声,脸上早已写满了惊慌。 徐长生的手抓在虎锤上面,恍如火焰燃烧一般,鎏金的虎锤竟然直接开始消融。他虽然听过徐长生身中天绝的事情,不过却一直不大相信。只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徐长生如今手上缠绕的罡气毫无疑问是天绝。 影蛇纵身一跃,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本命玄兵,噬影。 噬影与袖里缠非常相似,也是一把奇怪的蛇型软剑,只是却更加的诡异,整把剑呈漆黑色,隐隐之间流光闪动,仿佛活着一样。 它就像一条鞭子,一条活着的毒蛇。 “看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武器。” 徐长生对眼前的钟杰视若无睹,面对噬影更是淡然一笑。 第一次与影蛇交手,他便知道那不是影蛇真正的武器,影蛇潜匿徐府,自然不可能携带具有气息的玄兵,只能选择最普通的袖里缠。 整个房间原本就昏暗无比,如今噬影一出,房里更是瞬间无光。 这一剑名“万蛇噬影”。 只是一瞬间,房里便像是多了千万年条毒蛇,成了一座万蛇囚牢。所有的光都仿佛被噬影吞噬,成了噬影的一部分。 徐长生身在当中,早已避无可避。 中间的钟杰握锤的手迅速一松,趁着影蛇进攻的机会瞬间向后撤退。 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徐长生只抓住了他一只虎锤,他却是两只重锤都完全放弃! 徐长生一反手抓过虎锤,以虎锤带动豹锤,一抬手便是双锤到手。两只重锤到了他的手中,就像是完全的活了过来,真正的具有了虎豹之象。一虎一豹围绕漫天蛇影,在那里疯狂撕咬。 每一次撕咬空中都传来一声细碎的剑鸣之声,每一次撕咬空中都传来一次震撼的波动,恰如虎豹猛啸。 再看时,漫天的蛇影瞬间消失不见,影蛇已然带着钟杰闪到一旁。 徐长生当时剑斩巨龙的身影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刚才这一手保命绝技,也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下钟杰。只是她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噬影剑碰到徐长生手中的虎豹双锤,完全被克制。 徐长生拿着双锤静静站立,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要真的动手。 钟杰站在远处,愣愣的盯着徐长生手中的虎豹双锤,脸上早已苍白无色,一时有些惊魂不定。 虎锤上面被徐长生一爪之下,早已腐蚀不堪。 “这是……天绝!” 就算只是远远看着,钟杰也能感受到天绝里面的那种绝望。若是徐长生抓着的是他的手,他已经不敢想象。身为一个修炼者,他自然听过天绝的传说,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可以拿天绝当做罡气来施展。 一个人若是连罡气都已经是天绝,他的身体里面只怕也早已尽是天绝。 这种人就算靠近也是危险。 “不错,正是天绝。”徐长生神色淡然。 天绝腐蚀极强,他的罡气虽然还没有成型,却足以将虎豹神罡腐蚀殆尽,所以刚才只是一接触,他的手便直接突破了对方的护体神罡。 只是他的话还未落音,钟杰已经拖着影蛇仓惶逃走。 天绝之下从无活口之说,只要沾上一丝一生便算是完了,这个道理钟杰自然是清楚的很。 面对一个身上尽是天绝的人,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望着手中的虎锤,徐长生脸上微微惋惜。他如今只是罡气初成,还没有化虚显实,至于凝聚神罡神罡大成就更不用说了。 第十九章 天绝的成长 徐长生一随手就关了门,就连乱七八糟的房里也没有收拾。 他向来是个随性的人。 若是寻常人碰到这种情况,只怕马上就会转移地方,只是他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缓缓走到窗边。 窗边的木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奇怪的划痕,划痕很细,方向微微向上,指向窗外。 窗外群山叠影,山峦下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建筑影影绰绰,其中有两栋楼影显得格外突出。那里是连云集最热闹的地方,自从方家派了人过来经营,那里早已成了一座真正的繁华集市,成了一座丛林小镇。 远处,钟杰同影蛇正站在一株大树下面,慌忙的喘着气。 “想不到徐长生到了这种程度,好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也不用再同他打交道。”钟杰还没有从恐慌中恢复过来。 在他心里,天绝无疑是致命的存在,只要被徐长生稍微碰上一下,这一生就算是到头了。 相比之下,倒是旁边的影蛇微微镇定。 她虽然同徐长生交过手,却也没有想到徐长生可以利用天绝形成罡气。在她眼里,徐长生虽然身中天绝,只怕早已被白家的人治好。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世人还有人中了天绝不治。不但不治,更是有如圈养一般养了起来,养到如今更是形成了天绝罡气。 这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两个废物,连一个武境四重都对付不了,你们居然还有脸跑出来,武侯府的脸被你们丢尽了!”钟杰话刚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空洞无比,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钟杰刚想辩驳,徐长生如今已经是武境五重,只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两个武侯座下“二十四相”,还都是玄兵在手,此时对上一个武境五重居然慌忙逃窜,就算说出去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 至于天绝,就算是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打死也不会相信世人还有人可以拿天绝修炼罡气。 “原来是黑袍大人,徐长生想必禁不住雪焰诱惑,很快就会前往连云腹地……”影蛇当即躬身道。 “区区一个徐长生,他倒是贪心的很,居然还妄想得到雪焰!如今他送上门来,我正好成全他!”黑袍立在空中,漆黑的袍子在风中飘扬不定,又扫了地上两人一眼,冷道:“两个废物,既然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再留着你们也是浪费!” “请黑袍大人开恩……”钟杰当即跪下求饶。 “身为种子,就要有作为种子的觉悟……” 黑袍两手凭空一招,影蛇与钟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个人脸上尽是惊恐,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完全束缚,全身更是有如流水一般不停向空中的黑袍流去。 只是几个喘息,两个人便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长生,且让你这颗种子成长几日。”黑袍冷哼一声,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已经来临,屋子也暗了下来,只剩下一对虎豹双锤在黑暗中隐隐闪着玄光。 “想不到竟是一把上品玄兵,难怪‘虎豹神罡’如此不凡,看来武侯府的家底不是一般的厚。” 徐长生拿着虎锤微微打量。 玄兵与玄师相似,也有品阶之分,通常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对于没有迈入玄境的武者来说,最多也只能发挥玄兵的三层威力,所以大多数武者施展的玄兵品阶都不会太高。 也正是如此,当初萧秋雨才会劝他前往白家修炼,以便尽快重回玄境。 好的玄兵,也只有到了玄师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才能称得上相得益彰。只是若是碰到徐长生,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徐长生只是握着虎锤,虎锤便似积雪遇到阳光,开始不断融化,渐渐消融。 他的手不是火焰,却胜似火焰。就像一团无形的火焰包裹着虎锤,在那里不断燃烧。火焰每燃烧一分,虎锤便消融一分,仿佛那烧的只是木炭,根本就不是什么玄金铸造的利器。只是几个喘息的时间,虎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虎锤里蕴含的能量被天绝吞噬殆尽,自然消失不见。 所谓“气聚则生,气散则亡”就是这个道理,这个“气”,说的便是物质里面蕴含的能量。 正如木炭燃尽,最终也只会留下一堆灰烬,其实也只是木头里面蕴含的“气”消耗完了。 世间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气聚的产物。这个“气”有大有小,所以世上会有玄木玄金,灵石灵矿。这些东西价值不菲,都是制造各种玄纹用品的材料。来自各种妖兽玄兽身上的丝皮筋骨,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从本质上来说,一把玄兵,一块灵石,一块妖兽玄骨,同一块木炭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气”的蕴含量有多有少而已。 也正是如此,修炼者才会不断聚集在资源丰富的连云山脉,才有了连云集的诞生。 徐长生很快又将豹锤如法炮制。 对世人来说,玄兵只是一种可以使用的兵器,而对他来说,玄兵却是一种极其方便的修炼材料。 这便是天绝的优势。 徐长生闭目凝神,很快沉浸在修炼之中。自从上次醉月楼开始,他便一直在放纵天绝肆意吞噬,如今更是让天绝肆意吞噬了虎豹双锤。这些吞噬来的修为,来的快,自然也容易不稳,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它们。 时间悄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长生身上似是隐隐开始发光。 这些“光”是罡气显形。 无形的罡气同显形的罡气显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无形的罡气就像空气,不可捉摸,控制起来自然极难。罡气一旦显了形,便成了有形之物,控制起来自然是如人使臂,得心应手。 也正是如此,虎豹神罡才会威力不凡。 没有罡气显气之前,他或许还需要用虎豹双锤来克制影蛇的噬影。如今却是再也不需要,他的手,已然成了虎豹双锤,成了一柄圣兵。就算他现在还没有进阶武境六重,还不能形成完全的护体神罡,一只手却还是绰绰有余。 如今的他给人一种更加深邃的感觉,似是每一丝修为都凝练到了骨子里。 窗外几缕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徐长生缓缓双眼,站起身来:“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玄兵来提升修为。” 如今吸收完钟杰的虎豹双锤,他的修为自然又再次增加一分。若是萧秋雨看见,只怕又会惊愕一分。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刻意去修炼,他只是单纯的放任天绝肆意吞噬玄兵而已! 他的这种修炼速度,毫无疑问已经超出了人类极限。 这已经不再是修炼! 而只是单纯的天绝在成长。 第二十章 萧秋雨的画 清晨。 喧嚣的清晨。 自从徐长生来到连云集之后,连云集就变得格外的喧嚣。 所有人都在注意那件亮眼的山河宗师袍,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件极其显目的山河宗师袍,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在这股喧闹之中,很多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方晴显然比其他人更加坐不住。 她的婚期已经不远,这是一场利益结合的婚约,她虽然极力反抗,却是力不从心。 旁边的青年剑侍脸上很是难堪,就算没有抬头,他也能感觉到方晴火一般的目光正在他脸上不停的扫。 “人呢!荒唐!你说的人呢!”方晴显然很不高兴。 青年剑侍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显然不叫荒唐,他叫方唐。只是若是方晴喜欢叫他荒唐,他也就只能叫做荒唐。这显然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只是他却觉得一点也不荒唐,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原本也不姓方,一个外姓人能够在方家改姓方,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方晴见方唐不回话,脸上微微有些心软,只是嘴上却是不饶人:“荒唐,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半柱香的工夫?” 一听到“半柱香”三个字,方唐脸上更难看了。 方晴原本是自己要出去的,只是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一个方家小姐这么抛头露面,于是他就自动请缨了。 他原本打算,派人盯住徐长生以后再回报方晴,毕竟连云集怎么说也是方家的地方。在这么个小地方,要找出一件山河宗师袍来还真不难。不要说方家,就算是他自己,最多也就半柱香的工夫。 他说的时候虽然是夸张了些,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半柱香一烧就烧了三天,烧的方晴火上浇油。 如今被方晴问起,他只恨地上没有一条缝让他钻下去。 “小姐,其实……其实……”方唐完全不敢抬头。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他被人炖了吃了?”方晴撇着嘴,一连三天,不要说徐长生,就算白轻尘的影子都没看见。到是讨人厌的贺知行天天来,让她出门不是,不出门也不是。 她心里火大的很,只是也只能向方唐发发小姐脾气。 “……应该不会,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徐长生神出鬼没。”方唐心里开心暗暗咒骂徐长生,“整个连云集都在二公子的耳目之下,他若是被人抓了,二公子肯定会收到消息,所以应该还没有。小姐放心,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他心里自是明白,长生剑一直都没有出现,所有人就算有心也只能暗暗观望,毕竟长生剑只有一把。 如今徐长生突然消失,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行了,拿他的画像来,我自己去找!”方晴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小的也没有,要怪就只怪那家伙先前太明目张胆,身上穿着一件山河宗师袍,谁还会在意他长的怎么样。再说了,就凭一张画像,相似的人到处的都是,就连我们鹤来楼的画工,只怕也不敢说画的一样。” 方晴拿着一卷书,似是就要冲着方唐砸过去,只是心头不忍,怎么也砸不下去:“还几个月我就要嫁到李家去了!你是不是也想我嫁到李家去!我嫁过去的时候谁也不带,就带你!” 方唐微微抬头道:“若是那白轻尘也不讨小姐喜欢,小姐不也还是要嫁么?再说了,白家肯不肯为了小姐得罪李家还说不准呢。若是寻常人,就算小姐喜欢,只怕也绕不过老爷……” 方晴无奈的叹了一声,一随手把书卷丢在一边,整个人也静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只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有没人肯愿意为她付出,甚至是为她做出牺牲。 “算了,不用找了,都不用找了。” 方晴眼神之中似是充满着一种生无可恋,缓缓走向窗外。 身在方家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方唐心头不忍,道:“小姐,最近鹤来楼来了不少人,或许……” “不用了,你下去吧。”方晴已然没了兴趣。 正在此时,外面的丫鬟低手低脚走了进来:“小姐,贺公子又派人来了,想邀小姐前往望雨楼……” “嗯,我知道了。”方晴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望雨楼就在连云集中心处。 连云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开始也只是一个市集般的存在,只是经过方家一番经营,早已不同往日。方家做的多是玄兵制器的买卖,而连云山里更是资源丰富。久而久之,连云集也成了一处颇为繁华的小市镇。 徐长生已然走了出来。 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他做事向来顺心顺意,也从来没想过他只是换了一件玄师袍,就会让无数人脑袋疼的厉害。至于萧秋雨交代给他的事情,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因为那原本就只是一个陷阱,他只需要踩上去就可以了。 他原本就行事低调,知道的人也不多,如今换了一身衣服走在大街上,已然同街上的寻常修炼者没了太大区别。 街上人来人往,也颇有繁华之相,各种吆喝声到处都是。 和银叶城相比,连云集要自由的多。如果说银叶城是天高地远的边陲之城,那么连云集便是鱼龙混杂的山野村落。 “哟,瞧您是个玄师,来买副字画吧?”旁边传来一个吆喝,是个爽朗小哥。 不向玄师推荐玄兵利器,倒是推荐字画,让徐长生有些意外,他走了过去,笑了笑道:“怎么,你看我像个玄师么?” “瞧您说的,瞧您这身打扮,必是刚刚进阶玄师没多久。”爽朗小哥笑的很是灿烂,已然猜出对方是个冒牌玄师。 铺头挂满了各色字画,倒是有几分风雅。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铺头,只是在墙边编了个顶子,支了几张桌子,摆了一些各种各样的字画。 “有眼光!”徐长生似是来了一丝兴致,“这么说来,你卖的这些字画倒是有些特别了,你倒是说说看。” “您有所不知,这个玄师上面便是道宗,有道是大道万千,万事万物皆可入道……” 那小哥从旁边抽出一张画来,又低声道:“您可不要小看了这副画,这可是一代道宗萧秋雨的手笔。客官您瞧瞧,您瞧瞧,这一笔一划就是道啊,小的可听说,这里面藏着极深的剑意。您要是买回去仔细观摩观摩,随便领悟几丝道意,对修行必是大有好处。” 对方说的煞有介事,徐长生笑心一笑,忍不住打量起来画来。 画上画的是秋景,虽是淡淡几笔,却是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就算不能领悟,说不准还能从里面悟出萧先生的几分剑意来,您说是不?”那小哥又继续道。 “有点意思。”徐长生点头赞许,对方显然不是个修炼者,他虽然不认同对方,但是对方说的道理却无疑是摸到了道宗的边,想必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临摹的倒有几分功夫,只怕不是萧先生的真迹。” 小哥脸上微微一变,依旧含笑道:“您倒是好眼力,这确实……不是真的。” “其实,我穷的很。”徐长生掏出自己仅有的一点钱,“我也只有这些,这福画就当我买下了。” 他说的自然是大实话,他一向都穷的很。 像他这种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金钱概念。徐府不同往日,他每每有钱,自然都是给了常秋弱。 “你的画工不错,若是不临摹的话或许会好一点。”徐长生问道:“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会想起这门生意。” 那小哥收下钱,自然也变得格外亲切:“其实客官有所不知,方家这位小姐就喜欢这些。况且这鹤来楼上,确实有一副真迹。只是这副画似是充满魔力,寻常修炼者根本靠近不得,最多也只能远远观望。倒是我这个不懂修炼的,可以进去仔细观摩,所以也就……” 徐长生似有所悟。 那小哥脸上一红,又继续道:“至于刚才同您说的那些,其实也是我从鹤来楼听来的,不过确实也没有骗您。小的确实听说方家公子,从萧先生那副画里,悟出了一套剑法。这不,就想到了这门生意……” “原来如此。”徐长生点了点头。 那小哥指了指远处:“那栋便是方家的鹤来楼。您若是有心,可以过去瞧瞧,只要能够进去,不但能够得到一大笔奖励,还能直接成为方家的人。小的就听说曾经有一位小哥闯了进去,您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你的天赋不错,下次就不要模仿这位萧先生的画了。”徐长生摇了摇头,“他的剑法确实不错,不过……画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若是你可以尝试着画些自己喜欢的,或许会卖的更好一些。” 那小哥楞了楞,他倒是第一次听见别人批评一代道宗的画作。 只是徐长生言语之间充满着一种真诚,语气更是有山涧清泉,给人一种非常舒缓的感觉,让他一时竟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等下次我有闲了,我会再来买你的画。”徐长生微微一笑,已经飘然离开。 他心中自然明白,萧秋雨显然不是什么精通画技的人。他的画一笔一划都是水到渠成,更多是一种道,一种道宗对天地的领悟。只是这种道宗独有的魅力,若是被一个修行外行临摹的话,大概也只会虚有其表。 第二十一章 被人欣赏的徐长生 “这家伙想告诉我的不会是这里吧?” 徐长生伫立在望雨楼前,隐隐有些踌躇不前。 望雨楼高楼云耸,只是站在楼上便可以远眺连云风雨。连云山脉云遮雾掩,远远看去更是有如烟雨一般迷蒙。听说原本这里也叫做烟雨楼,只是掌柜觉得有些风尘气息,有亵渎连云美景之意,便改了望雨二字。 这种地方名气大,自然人多也杂,约在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很合适。 更何况他只是去了一次风景极好的醉月楼,醉月楼便从此不复存在,像望雨楼这种地方,若是毁掉倒是可惜的很。 他抬头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 窗檐上的那道划痕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划的有些仓促,不过划痕向上说的应该是方向无疑。而连云集也只有“鹤来楼”同“望雨楼”两栋稍微显眼的高楼。鹤来楼他刚才听过,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个见面的地方。 就算没有回头,徐长生也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方唐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徐长生。 旁边的方晴突然道:“怎么,那人你认识?莫非你也有朋友?” “他很像一个人。”方唐苦笑。 他自然听出了方晴话中的揶揄之意,因为徐长生的缘故,这几天来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被方晴挖苦。 方晴眼睛一闪,愣愣道:“他是……徐长生?” “那倒不是。”方唐似是想起了很多往事,叹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望雨楼,也是这般站在楼前踌躇不前,憧憬着有一天能够站在最上面,俯瞰世间繁华。只是我运气比较好好,后来进了鹤来楼,也跟着进了方家。” 方晴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明明修为不够,偏偏虚荣心作祟,楞要穿件玄师袍。穿着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看就不是我们方家的正品。穷也就算了,还不知上进,同你还真的很像!” 方唐知道方晴还在揶他,苦笑道:“我想他大概也不是虚荣,只是想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他心里自然明白,一旦进了连云山脉,里面的人比环境更危险,一件玄师袍或多或少能避免一些麻烦。而且近十多年来,圣皇陛下励精图治,各种玄纹制品也变得普及起来,低阶的玄师袍早已失去了以往的象征意义。只要不是太过,就算是循礼司也不会过问。 方晴哼哼几声,显然不是太信。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不过却极其扎实。年轻想必也不到二十,这些来我在鹤来楼也见过不少年轻俊杰,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就算只是远远旁观,方唐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厚实底蕴,仿佛每一丝修为都完全融到了骨子里。 “你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说的好像不是年轻人似的。” 方晴莞尔一笑,对自己的侍卫不免多一分心疼。 她对方唐自是极其了解,方唐二十二岁便已进阶玄境,要资质有资质,要实力有实力。若不是为了报恩一直待在她身边,只怕早已名动四方。这些年来,无数年轻人想要进入方家,可惜能够突破鹤来楼,走到那副画面前的,也只有方唐一人而已。 徐长生一回头便看见方唐同方晴走了过来。 就算刚才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背后的那股若隐若现的剑气。 方唐手中没有剑,却像一柄剑一直跟在方晴旁边,永远保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不会太近,又不会太远。 这显然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徐长生忍不住心生赞赏,只是还没说话,方唐已经向他点头微笑道:“你很不错。” 方晴忍不住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徐长生一眼。 如今徐长生穿着一件极为次品的玄师袍,再加上几日修行,早已显得有些不堪。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初出茅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此时方唐见到徐长生,无疑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心中自然感触的很。 对于这种男人之间的欣赏,她就算不是太懂,也能大概明白一点点。 徐长生心头已然凌乱。 他自然能感受到方唐语气中的那种炙热,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的欣赏,真诚,坦荡,正如他当初看见影蛇颇为的精妙的一剑。 “小兄弟可曾听过鹤来楼?”方唐问的很亲切。 “大概半柱香以前,刚刚知道。”徐长生说的也很诚恳。 方唐脸上微微一丝尴尬,忍不住又咒骂起徐长生来。 旁边的方晴听到“半柱香”这三个字,也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一时之间脸上红霞频飞。 方唐已经走了过去,拍着徐长生的肩膀,就像一个长辈看着晚辈,眼中尽是欣赏之意:“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鹤来楼看看,我相信你会领悟到一些东西。以你的资质,也一定可以在鹤来楼留下你的名字。当然我更希望,能够在里面看到你的名字。” “我会……的。”徐长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去那个鹤来楼,毕竟那里也只是挂了一副萧秋雨的道宗真迹,只是如今却是让他很是纠结。 “不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一定要勇往直前!以你的资质,我相信不出三年,你就可以迈入玄师之境。一旦到了那时,你必然可以站在望雨之巅,俯瞰这世间繁华,那时的风景也自然会与现在完全不同!”方唐言语极是鼓励。 “我会……记得的。”徐长生想了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来。 他实在不忍破坏这份真诚,破坏这份真挚。 见两人如此,方晴一时心生感动,差点流下几滴眼泪来,催促道:“行了,我们走吧,以后他进了方家你们有的是机会再聊。” 只是没走几步,方晴又回过头来,拿出头上一只凤钗递过来道:“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信物,你拿着去方家的铺里换上一件稍微像样又不显眼的玄师袍,总比你穿着这件这么招摇的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循礼司的人带走了。” “这……”徐长生一时愣愣无语,方晴走的慌忙匆促,他连拒绝都来不及。 与此同时,楼下投下一缕嫉妒的眼光:“给我去查查,这个混蛋到底是谁!” 望着手中的凤钗,徐长生一时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楞了半响,极其无奈道:“看来是碰到好人了。” 第二十二章 方晴的决定 贺知行就在楼上看着楼下。 他看的不是太清,不过也能大概想象的到楼下正在发生什么,只是他想象中的情况无疑与实际情况差的太远。 在他心里,方晴与徐长生显然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不然又岂会连头上的发钗都可以送人。 贺知行旁边站着一名近侍,身上华衣锦服,是名精神抖擞的花甲老者,只是脸上却没有半点老态,上前道:“公子,不就是一个女人,您又何必在意,这些年您的身边什么时候不是美女如云。虽然……晴小姐确实要比其他女人更动人一些。” “你以为她是寻常女人?”贺知行回过头来冷道。 四方行商同时也代表着南疆四大名门,方家、李家、贺家、白家。贺知行不但出身名门,更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已迈入玄师之境,前途无量。这些年来,为他痴迷情动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唯有方晴是个例外,对他是完全的不理会。 也正是如此,他对方晴也是格外执着。 这世上的女人,大概也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美。 “李少不是来信说将方晴送给您了,随您处置么?”老者又道:“李少身边美女如云,只要那丫头嫁去了李家,以您同李少的交情,她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您又何必急待一时,非要现在去招惹她。” “你懂什么!”贺知行冷哼一声。 他与李少志同道合,一向走的很近,这次只是稍微提了一下,李少便直接将方晴推给了他,回复更是简单明了—— 随你折腾,记得给我留点颜面就好。 从始至终,他对方家根本不在意,他的顾忌也只有两个字,“颜面”,世家名门的颜面。 方晴带着方唐已经走了进来,只是看到贺知行,脸上顿时没了一丝好颜色。 贺知行倒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上前道:“晴妹妹来了。” “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和你不熟。”方晴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说吧,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贺知行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嫁去李家,可惜这门亲事早已定下很多年,就算是你父亲也是无能为力。想必你也知道,我同李家四少关系非同一般。我倒是有个好方法,可以让你不用嫁去李家。” “真的么?你有什么办法。”方晴一听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 贺知行得意道:“其实很简单,方家嫁女,李家娶人,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方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待嫁闺中,另找一个就是了。李少在李家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只要他愿意,事情不就简单了。” 方晴眉头一皱。 方家是大族,族里自然有不少闺女待嫁。只是与她有婚约的李家少爷一向花名远播,身边更是不知围了多少女人,无论是谁嫁过去都只会是悲剧,推别人入火坑她实在于心不忍。 “只要我一开口,李少就会另娶他人。方家这么大的家族,妹妹要在里面找出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来,应该不是太难吧。”贺知行得意的笑了笑,他提出的方案无疑很是诱惑,只要是方家的人就行,这样李少的颜面也可以顾忌。 “你会这么好心!”这个提议连方唐都有些心动。 这些年来,方晴在方家一直很受宠,自然也受到了一些人的排挤。也正是如此,方晴才会躲到这连云集来。 不要说只是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仇敌只怕也找的出来。 旁边的老者上前道:“方姑娘若是不能嫁去李家,我们贺家自然很快就会上门提亲,毕竟我们四家同气连枝。我们家公子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又不像李少爷那样‘盛’名远播,更不会像李家那样让方姑娘做小。方姑娘一番考虑,想必不会拒绝我们公子的提议。” “不用考虑了!”方晴冷哼一声,“你以后也不用再来烦我了!” 贺知行脸上很是难堪,厉声道:“论声名、论样貌、论家世、论修为,我哪一点比李少差!” “我说过了,我和你不熟!”方晴道。 “不熟?”贺知行冷笑一声,“刚才楼下那个穷小子呢?你同他很熟了吧?恐怕他才是你真正心仪的人吧?” “不错,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方晴神色不变,“贺知行,我说过了,我同你就是不熟!” 徐长生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架子上的肉,正被人架在火上烤。 他一推门,便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熏香,同他第一次他在修炼房点的熏香一模一样。 他自然认得这股味道。 所以他二话不说,径直推门闯了进去。 桌上摆着一壶茶,旁边也有两个杯子,显然是早已准备。 “我知道你向来不饮酒。”旁边的角落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藏锋就靠在昏暗的角落,似是完全融入到了阴影里。若是不仔细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到。 他叫藏锋,暗藏锋,武侯府暗旗使。 “你就不能改改?就不能好好坐在椅子上?非要像只蜘蛛一样往墙角靠?”徐长生一随手便关了门。 “就不能是你改改,往我这边靠?” 徐长生极其无奈,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他与藏锋已经认识很久,他之所以对二十四相了如指掌,自然也是因为藏锋的缘故。藏锋身为武侯府四位掌旗使之一,对武侯府的情况自然再了解不过。 “上次你走的匆忙,莫非碰到什么事情了?”徐长生问的很随意。 当时他同影蛇说的那个人,便是藏锋,而藏锋碰巧就在附近,所以他会才向影蛇提及。 “当时黑袍就在附近不远,你如今境界下降太多,想必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若是过多停留,以他的敏锐一定也会发现我。”藏锋突然顿了一顿,从墙角冲了出来,走到徐长生面前惊愕道:“你的身上带着他的一丝气息,莫非……你中了他的‘无形之触’?” “不妨事。”徐长生轻笑道:“从他派人过来找我,我就知道是他,不过是区区‘无形之触’,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你知道就好,可不要成了‘无形之触’的种子还不知道,到时候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无形之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无形无影,就算接触到了也不会察觉。 第二十三章 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桌上显然是壶好茶,连云山的清茗烟雨,就算房里点着熏香,也能感受到那股悠远的清淡。 徐长生一坐下便自己喝了起来:“怎么样,连云腹地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徐长生也会中对方的计,居然自己跑到这连云山脉来。”藏锋笑了笑,似是有些看不透,“白家的东西才刚出连云集就连人带物一起失踪,你不会以为方家的人完全不知道吧?” 徐长生只是笑了笑,他做事向来顺心顺意,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我想方家肯定知道是柳尽空动的手,只是自己又招惹不起。一时无奈,也只能求助萧秋雨。诡计也好,阴谋也好,你应该知道,我向来都是无所谓。” “方家虽然是四方之首,不过如今已然没落。”藏锋语气之中似是别有意味。 “这些年来圣皇陛下励精图治,建立天机司大力发展玄纹制具。方家在这方面没了优势,没落不过是必然而已。连云山脉里面资源丰富,方家居然选择在最外围远远旁观,与柳尽空显然也不是一路人。知道是柳尽空动的手,自然是能避则避。” 徐长生缓缓轻语,话中尽是惋惜之意。 从方家不愿与柳尽空同流合污开始,没落就已经成为必然。白家医术仁心,一向淡漠名利,柳尽空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反而李家擅长炼丹,贺家经营玄石灵矿,这些都是柳尽空需要的东西,李贺两家自然也随着柳尽空一路扶摇直上。 方家为了保住地位,无奈之下不得不各种利益权衡,而方晴显然成了牺牲品。 正如皇室公主远嫁番邦,名义上说是和亲,其实上更多时候是一种无奈。它代表的是一种没落,也是一种其他势力的崛起。 “想不到你倒是看的透彻。”藏锋轻哼一声,“只是你却不知,连云山脉的资源占了柳尽空财富来源的一半以上。他之所以故意引你来,不过是因为他清楚的很。不要说只是一个徐长生,就是一代道宗萧秋雨,进了连云山脉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若是连云山脉的水不深,方家又岂会一直呆在外围旁观。”徐长生笑了笑。 “你想必也会过几位武侯座下‘二十四相’,你不会以为柳尽空手下只有那点势力吧?” 徐长生淡然道:“四旗使,二十四相,甚至是他掌管的城卫营,这些东西都太表面。柳尽空掌控边疆十数年,又岂会只有表面上那点势力,不然圣皇陛下只怕早已将他收拾,又岂会派你来。这里既然是他后备最重要的地方,又怎么会不派精锐。” “不错,这里才是柳尽空真正的左膀右臂!我们要想把南疆翻过来,就必须先除了他们!”藏锋言语生寒,顿了片刻,又无奈道:“可惜就算是我,也对他们了解不多。这次柳尽空只派了我和锦衣使,在他们眼里,我们两个也只是接头喽啰而已。” 徐长生微微一愕。 他自然清楚藏锋的能力,如果说连藏锋都知道的不多,那么一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更何况以藏锋的实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喽啰。 “猎手团!我只知道他们叫猎手团,就算是萧秋雨亲自来,只怕也会成为他们的猎物!”藏锋神色郑重,“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实力到底如何,就算是我也是完全不清楚,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查。” 徐长生点了点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如今在玄境都不是,不要说接触到猎手团,就算只是进入连云腹地,里面各种玄纹法阵也够你受了。”藏锋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所以我更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若是你打算一两年之后再来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便了没了任何意义。” 他说完话,又接着替徐长生倒了一杯,似是在等待徐长生的答复。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徐长生随手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你应该知道的,我向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很好,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徐长生!你我联手,我就不信南疆翻不过来!” 藏锋言语之中透着一种激昂,也随手拿了起来一饮而尽,就算两个人喝的茶都是清淡如水,喝到心里却是有如烈酒一般燃烧。 他回过头来又望了徐长生一眼:“不过,你如今的修为……” “所以……”徐长生颇为意味的笑了笑,“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我能帮你什么?” “钱。”徐长生说着说着,伸出右手,“你也知道,我一向穷的很,而且我在这里也只有你一个朋友,所以也只能来找你。” 他的“朋友”两个字说的格外的重,只是藏锋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他伸出的是五个手指。 “五晶?”藏锋心头颤动,仿佛正在被人割肉一般。 这个五晶自然不是寻常的五晶,晶只是一个量词。对寻常人来说,日常交易只需要金银便可。只是对于修炼者来说,金银显然已经不足以流通,修炼者使用的通常是一种称之为玄晶的矿石材料,柱状,有如金条一般。 五晶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虎豹双锤这种极为珍惜的上品玄兵,换算下来也不会超过十晶。 徐长生摇了摇头。 “五十?”藏锋脸上已经开始抽搐。 “不,不,不。”徐长生又摇了摇头,他的五根手指已经顺势抓了下来,就像紧紧的抓着一样东西,“我要的是全部!” 藏锋的脸色已经不再是难看,他脸上的青筋已经暴了出来,有如魔鬼一般狰狞,厉声吼道:“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只是一瞬间,“徐长生”三个字便贯穿了整栋望雨楼。 “徐长生”这三个字无疑充满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这些天来,无数人都在寻找那件亮眼的山河宗师袍,也找寻找这三个字,只是这三个字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徐长生的手还没有放下,藏锋已经冲窗户外面冲了出去。 原本紧闭的窗户一顺便便破了一个大窟窿。 第二十四章 这把剑我要了 藏锋逃的非常果决,甚至连一丝形象也没有顾,直接破窗而逃。 他一时激愤说出“徐长生”三个字,自然也明白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连云集里聚集的大多都是修炼者,而能够进入望雨楼的更是个中翘楚。这些人一直都在悄悄盯着徐长生,只是一直没有消息而已,如今赫然听到这三个字,无论是谁都会马上冲过来。他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只有仓惶逃窜。 至于徐长生的安危,他从来不曾担心。 “嘭”的一声,门已经被人撞了开来。 徐长生一直坐在桌边,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 藏锋虽然很不情愿,不过临走还是将全部家当留了下来,他是武侯座下掌旗使,又是圣皇陛下身边的人,家底自然不同凡响。 对世上的任何修炼者来说,金钱就算能够买到上好的灵丹妙药,能够增加的修为也非常有限。况且绝大多数的丹药资源都会对修炼者本身造成影响,若是服用过多,便会出现像柳承志这种情况。 而徐长生显然是个意外。 在这个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玄兵的世界,他只有钱便可以买到修为,甚至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影响。 这便是天绝的优势。 第一个闯进来的是贺知行,他同方晴刚好就在附近。 他的脸上虽然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愤怒,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徐长生,便是方才方晴亲口承认的那个人。 他的情敌。 当然,他也看的出来,面前的徐长生修为不高,也就是五重中游的样子。而根据银叶城传来的准确消息,徐长生几天前也不过刚过武境四重。 这样一个人显然不是徐长生。 “追!” 贺知行当机立断,一纵身便从徐长生身边掠了过去,不顾身份的跳出了窗外。 他身边跟着的老者也紧随其后,一瞬间掠了出去。 徐长生还未做出反应,便看见第二波人冲了进来,只得默默退到一边,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顺势作了个请的手势。 窗外风声正紧,破碎的窗纸还在风中瑟瑟作响。 “徐长生刚跑,给我追!” 第二波人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是扫了破碎的窗户一眼,便几个人紧随其后,轻烟一般飘出了窗外。 方晴和方唐进来的时候,第二波人正从窗户外面窜出去。 “小姐,我去追!”方唐见到徐长生微微意外,只是眼下也没有时间多想,冲方晴使了个眼神,箭一般也跟着射出了窗外,掠过徐长生身边的时候,又多说了一句,“帮我看着点我家小姐。” 他显然对徐长生很有好感。 等到第四波人过来的时候,望雨楼早已慌乱,而外面更是完全乱了套。 “刚才那是徐长生!” “徐长生就在最前面,追到重重有赏!” “来人,给人追,圣兵就在前面!” 一时之间,望雨楼外各种呼喝四起,街道上、房顶上,瞬间便演变成了一群人疯狂乱追。后面的人拼命往前面追,而前面的人又拼命追着更前面的人,一群人早已忘了自己到底在追谁,也根本没有人理会最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徐长生。 原本只是贺知行追着藏锋跑,很快就演变成了一股人流,变成了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追着另外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而徐长生就站在望雨楼里,一动也没有动。 慌乱的望雨楼,很快便静了下来。 方晴跟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忧伤,只是见到徐长生,瞬间便成了羞涩与窘迫。虽然是气极心愤,不过却也亲口承认了徐长生。如今两人见面,那股少女的羞涩瞬间涌上心头,一时楞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徐长生心头微微触动。 道宗入道超尘,他看人自然更加直指本心。 第一次见到方晴其实他也没有太大印象,只是如今再见情况却有了一丝不同。方晴原本就清丽无比,如今更是眼角含泪,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楚楚可怜,仿若雨中一朵梨花,清纯之中带着一丝哀伤,哀伤之中又透着一份清美。 那股莫名的哀伤直透人心,已经渗了过来。 徐长生原本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没开口,方晴已经站不住脚,低头弱弱道:“我只是……路过……” 话刚说完,一转身便出了门。 “竟然忘记还给她了。”徐长生摇头笑了笑,缓缓走到窗外。 外面的人早已追的老远,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只剩下破碎的窗户纸在风中肆意凌乱。 远处山峦云海,一眼望去山中更是雾气缭绕,恰如烟雨一般迷蒙。 徐长生靠在窗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门外,淡然道:“既然你想杀我,为什么不进来?” “想不到区区一个武境五重,竟然有这种警觉。”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个精神老者,怀中抱着一柄华丽的剑,正是刚才陪贺知行追出去的公输般。 “你回来的速度倒是挺快。”徐长生笑了笑。 公输般第一次出去是从窗户外面跳下去,而第二次回来则是从下面一层一层冲上来,两次折返间隔也不过片刻,这种速度无疑很不一般。 “我的速度又岂是你这种穷家小伙可以领会?”公输般轻哼一声,显然对自己的速度非常得意,仔细打量徐长生一眼,“原本我还以为晴小姐同我家公子说的是一时气话,如此看来,她说的话想必不会有假了。” “是么?” 徐长生微微意外,寻思方晴刚才从自己房里羞涩的跑出去,八成是被误会了,只是他也不知道方晴到底说了什么。 “你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要怪就怪你不顾身份,去招惹一些你不该招惹的人。我家主人觉得留着你不合适,所以叫我折返回来除了你。”公输般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似非常谨慎,似是寻找一个最有利的时机。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徐长生绕有兴致的打量公输般一眼,眼光最终停留在公输般怀中的宝剑上,“看来是把好剑。” “当然!”公输般脸上更得意了,“它叫‘惊鸿’,有了它,不但可以将我的身法提升到极致,也可以将我的剑法提升到极致!” “很好。”徐长生似是对公输般手中的“惊鸿”越看越喜欢,手一指,正声道:“这把剑我要了。” 第二十五章 公输般的悲剧 “老夫公输般。” 公输般隐隐有了一丝谨慎,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前一刻,他甚至还是信心满满。 他原本以为徐长生只是一个武境五重,以他七重的实力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徐长生如今就站在窗边,手上还拿着一杯没有喝完的茶,一举一动甚至有些悠闲,全身上下更是给人一种空门大开的感觉。 可惜从房外走到房内,他楞是连一次合适的出手机会都没有找到。 徐长生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却又看起来没有一处是真正的空门。整个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感觉,就仿佛那只是一幅画,而人不过是身在画中。 公输般走的很慢,一只手紧紧握着剑,却偏偏出不了手。仅仅只是三步,他心头原本的那份自信便轰然倒塌。 整个房间甚至只有七步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只是距离越近,他心头那份危机感也越浓。 正是这份危机感,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公输般心头苦涩,猛然想起了那个关于道宗的传说——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他在一个武境五重的修炼者身上,嗅到了道宗高手的味道。 这显然是一种错觉。 他完全不能相信。 “如今的你心生怯意,杀机尽失,你的剑不再锋利,我对你也没了兴趣。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徐长生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尽是失望神色,手中的茶也顺势端了起来,似是马上就要饮上一口。 他的头顺着茶杯已经低了下去。 公输般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他终于等到了他苦苦等候的最佳时机,就在徐长生低头的瞬间,他的剑也随之瞬间出鞘。惊鸿上面玄光闪烁,就算只有一瞬间,剑上铭刻的奥义玄纹也足以将他的速度提到极致。 他的人已经顺着剑冲了上去。 这一剑时机把握的精准万分,更是快到极致,快到在空气中甚至没引起任何一丝波动。 只是一个刹那,公输般便已连人带剑,化作一串残影,顺着剑身掠了过去,剑尖直指对方心口要害。 在他几十年的持剑生涯中,这一剑无疑是上上之作。 惊鸿原本就是无双快剑,而他这一剑更是直线掠近。无论是角度还是距离,甚至都刚刚好。反而徐长生一手端着茶杯,还低着头,正处在一个出手反击最尴尬角度。 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扣掉剑身,两个人之间甚至只有一剑略多的距离。 剑已经掠了上去。 恰如惊鸿之名,就像一道惊鸿般的残影。 哼! 徐长生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顺势一滑,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就算只是一道弧线,他的速度却比公输般的直线来的更快更迅速。就像是那个杯子突然从他的嘴边,跳到了空中,碰巧跳到了剑尖。 “叮!”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鸣之声。 公输般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突然一顿,似是接触到了什么,便再也无法前进一分。凝神一看,徐长生手中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跳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剑正中杯心。 他的剑是无双玄兵,这一刻竟连区区一只瓷杯也无法洞穿。瓷杯里面甚至还有一半茶水,就这么硬生生的顿了在空中。 剑尖与杯底的接触,两股力量的砰然撞击,甚至没有激起茶水一丝飞溅! 这早已不是力量的差距。 而是鸿沟! 公输般脸上尽是惊慌之色,脚下没有任何犹豫,连人带剑向后一滑,瞬间便掠到了门边。 徐长生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顺手一送,那杯茶便平平稳稳的落到了桌边,他的脸上尽是惋惜:“倒是污了这杯好茶。” 公输般的老脸似是打了霜,变得毫无生气,楞了半响道:“我很想知道,刚才那个破绽,是不是你故意……” “你想多了。”徐长生言语清冷,似是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怎么,你以为你够资格,让我故意向你卖个破绽么?” 公输般脸上刷的一下就没了颜色。 从一开始,他苦苦等待的这个最佳时机,在对方眼里甚至从来就没有在意,而他却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就连对方手上的茶杯什么时候飞过来,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速度,无疑要比他更快,更准!对力量的把握更是拿捏的精准万分! 这样一个人,根本没必要同他耍手段。 “我只是刚好想要喝那杯茶。”徐长生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淡漠,他说完一转身缓缓靠向窗边。 他一转身,便将后背完全留给了对方,留给了那个刚才还一心想要杀他的人,他的眼神更是完全对窗外的景色入了迷。 窗外烟雨迷蒙。 “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徐长生兴致索然。 他说的虽然平淡,却像是理所应当一般,甚至给人一种完全无法拒绝的感觉。 公输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起来。 这柄剑对他来说非同一般。 他之所以会选择呆在贺知行身边,自然也是因为这一柄剑。贺家富有的很,而他更是贺知行的近身侍卫,这把剑自然非比寻常。没有这柄剑,他将再也无法发挥刚才绝妙的一剑,他的实力也将大打折扣。 公输般苦笑,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拿着他的剑走了上去。 他的剑虽然贵重,不过他的命却更加精贵。 他走的极慢,似是每一步都在思考,每一步都在纠结,每一步都在权衡。 如今两人的距离无疑是最理想的刺杀距离,更何况徐长生还一直站在窗边,甚至没有转身,完全背对着他。 这个契机,无疑要比刚才那个机会好上一万倍! 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只是他还没有出手,徐长生却似看出他的意图:“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杀人,并不是我没有能力杀人。” 公输般只差没一个哆嗦跌到在地上,低着头急走两步迅速将惊鸿平放在的桌上,然后又低着头一步一步又倒着退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一骑绝尘的白轻尘 “今有猎手团为祸连云,通令各府英豪,齐往剿之……” 贺知行看着手上的南疆昭令,脸上满是喜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路追着“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便没有再继续追下去。一来是因为连云山脉云深雾绕,再追下去大有不便。二来则是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连云山脉一直都是柳武侯的地盘。这点就算别人不清楚,他这个贺家公子还是清楚的很。 公输般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贺知行只是望了一眼,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方晴的分量显然还不足以同圣兵相提并论。 而公输般对于先前屈辱般的遭遇,更是完全不想提,走了过去道:“公子,徐长生的事情如何?” 贺知行不屑道:“那小贼倒是跑的快,径直进了连云山脉。” 公输般楞了楞,道:“那里可是柳侯爷的地盘。” “不错。”贺知行得意一笑,“不过,如今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你自己看吧。” 公输般接过南疆昭令,似是怎么看也不明白:“这‘猎手团’不是柳侯爷的人么?怎么侯爷突然要诏令四大氏族,一起前往讨伐。况且这‘血魔令’可是珍贵的很,柳侯爷怎么会舍得拿出来当奖励。剿灭自己的猎手团,他这是……?” “怎么,你以为他会剿灭自己的猎手团?我先前还奇怪徐长生为什么要往连云跑,如今想来只怕是武侯府动了什么手脚。” 公输般惊声道:“如今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那……我们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柳武侯的意思。”贺知行笑了笑,“这些时日我们四大氏族一直没有动手,一来是因为长生剑一直没有出现,二来则是因为徐长生只有一个,大家彼此之间互相顾忌。如今徐长生进了山里,大家再也不需要顾忌,各凭本事即可。” “不错。”公输般笑道:“连云山脉常年云雾缭绕,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大概也只有天知道了。” 贺知行轻哼道:“只要徐长生到手,圣兵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看来柳侯爷是想让我们和他手下的‘猎手团’公平竞争。” 他这个公平,说的自然是别有意味。 从一开始,这场剿匪就是事先安排好的,猎手团也只是一个由头,徐长生才是真正的猎物。 “派人送消息回去,多派些人手过来。无论是徐长生,还是血魔令,我们贺家都必须拿到手!” “是!”公输般应声道。 贺知行说完,又回过头来,望了公输般一眼道:“看来我叫你办的事情,你没有办到。” 公输般头一低,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吞吞吐吐道:“其实……” “行了。”贺知行打断道:“望雨楼人多眼杂,再加上又有方晴方唐在,我本来也对你没有抱太大希望,倒是你的惊鸿呢?” “那人只怕不是寻常人,方小姐后来又与那人见过面,两人只怕非常亲密……” 公输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一直吞吞吐吐,对自己将剑送出去的事情,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贺知行冷道:“若是寻常人,方晴又怎么会看的上眼!我问的是你的惊鸿呢?” 公输般苦涩道:“被……那人抢去了。” “嗯?”贺知行脸色一变,“区区一个武境五重,怕是你轻敌了吧?” “请公子恕罪,属下的惊鸿被那人抢了去,属下实在是……没有颜面再留在公子身边。” 贺知行脸上突然多了一抹喜色道:“你是说,你的剑被他抢去了?” “是……” 贺知行笑道:“他倒是个土包子,知道惊鸿是把好剑,竟然直接开抢。没了武器,你的实力只怕是大打折扣。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教训他。这件事情你做的非常好!我的剑你先用着吧。” “这怎么行。”公输般微微一愕。 “怎么,你觉得本公子还需要用剑么?你的人就是本公子的剑!”贺知行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区区武境五重,他还能上天了不成,他人如今在哪?” “他只怕去了方家的商坊。” 方晴就在方家商坊。 “听说徐长生在望雨楼出现的时候,你们当时都在?”方纵就坐在方晴上方,问的也很随意。 “是。”站在方晴身边的方唐已经接话道,“回二公子,当时属下一时心急,便追了上去。” “人呢?” “进了连云山脉。”方唐顿了顿,“那里是柳侯爷的地方,我们方家一向少有涉猎,所以……”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徐长生一心往连云山脉跑,想来是武侯柳尽空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方纵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随手拿出一张昭令,道:“这是武侯府刚下的南疆昭令,你们自己看吧。” 方晴随手接过,看完微微一愕。 “公子,柳侯爷这是?”方唐在后面瞥了一眼,脸上也尽是疑问。 “没什么,前些时日大家一直没有动静,虽是彼此顾忌,不过也是心照不宣。如今嘛,不过是摊开来了。”方纵笑了笑,“柳武侯的意思很简单,徐长生只有一个,谁先到手就归谁。” “那我们方家……?”方唐问道。 “二哥,徐长生也不是什么坏人,这种事情我们方家还是不要参合了吧。”方晴脸上略有忧色。 “如今就是我想参合也不行。”方纵叹了口气,苦涩道:“刚才我收到白轻尘的口信,他若是在连云山脉看见我们方家的人,必是见一个杀一个。就算是你二哥亲自前去,他断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同二哥不是一向关系很好么?”方晴疑问道。 “你太不了解他了。”方纵脸上一抹难色,“我虽然与他齐名,同属南疆四公子,不过那也是世人给方家面子。” 他与白轻尘有些交情,自然清楚白轻尘的实力。 四公子之中,他同贺知行相差不大,而与方晴即将正式定婚的李世修又比他们高出一筹,至于白轻尘则是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方纵无奈一笑,说完又望了方晴一眼:“他说见一个杀一个,就一定会见一个杀一个。我们方家里面,我想他唯一会顾忌的也只有你了,怎么说你和白素问也是情同姐妹。他就算不顾忌和我的交情,也会顾忌白素问。” “白轻尘,他来连云集了么?”方晴突然道。 “你最好不要去找惹他,他就是个煞星。”方纵苦笑,“不过一场交情,他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消息,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这些时日我不在,你们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四处惹事,特别是不要去招惹白轻尘!” “二哥,若是他来招惹我怎么办?” “那……那就由着他吧。”方纵无奈道。 方晴小嘴一撇,哼哼几声。 “这些时日连云各路群集,我又要前往银叶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多看着点商坊的事。”方纵说完陷入沉思。 从白轻尘传来的消息看,长生剑只怕不出半个月就会出现在银叶城。只是如今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他就算不相信,也只能亲自前往银叶城。不管怎么说,白家同徐长生走的很近是事实,毕竟萧秋雨如今就在银叶城徐府做客。 第二十七章 我买的其实也不多 徐长生出来的很快,他的修为又增长了一分。 在进望雨楼以前,他的修为不过武境五重中等,如今已然五重大成,只差一步便是五重巅峰之境。上一次为了凝练修为花了三天时间,如今只是炼化惊鸿,再加上又是轻车熟路,前后也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只是修行越往后处越是困难,武境六重以后需要的修为更是成倍增长,所以他想到了方家商坊。 他有钱,而方家有玄兵。 方家商坊各种玄兵琳琅满目,虽然上品玄兵不是太多,不过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灵石玄晶,经过高等匠师铸造会锻造出上品极品,若是寻常匠师大概也只会锻造出一些次品。上品玄兵同次品玄兵价钱相差悬殊,而蕴含的玄力差距却没有这么悬殊,相差的也多是技工方面的差距。这些差距对外人来说或许重要无比,对他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上品也好,次品也好,都只是一件材料。 徐长生一出望雨楼便径直去了方家商坊。 他去的光明正大,如今就算街上有人拿着一张画像指着他喊徐长生,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望雨楼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整个连云集都知道徐长生进了连云山脉,外面更是一直有人守着,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 “姓贺的,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烦我。”方晴脸色不是很友好,人群之中一眼便认出了贺知行。 “我就过来转转。” 贺知行嘴角一抹邪笑,带着公输般四下搜寻。他显然不是来找方晴的,之所以出现的这么显眼,也是故意要引出方晴。他说完,又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下人碰巧丢了一把上品玄兵,我过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合适的玄兵。” “那就好。”方晴轻哼一声,还没转身边看见贺知行已经向角落走了过去,当即也跟了过去。 徐长生就呆在一个角落,那里偏僻的很。 贺知行看见徐长生,只差没笑出声来。 徐长生呆的那个偏僻柜台,其实已经算不上柜台,它原是一个废弃玄兵回收站。只是方家考虑到一些人有特别需求,所以才在最偏僻的地方设置了这么一个区域。里面的玄兵多是一些次品,残品,破损的二手玄兵,就连看护也是个风烛老者。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贺知行面带微笑,已经走了过去。 徐长生微微一愕。 “你……怎么……在这。”见到徐长生,方晴脸上顿时红晕乱飞,人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想不到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贺知行扫了徐长生身上那件完全不入流的玄师袍一眼,笑道:“同你这身行头,倒是挺般配。” “怎么……”徐长生云里雾里,“我跟你好像……不熟吧?” 贺知行一听到“不熟”这两个字,立即想起先前方晴在望雨楼同他说话的语气神色,拳头不自觉的一紧,脸上那抹笑意也瞬间凝固,一声奸夫银妇只差没当场骂出声来。 徐长生完全没有搭理,随便指了几把玄兵,非常有礼貌道:“请问,像这些次品玄兵,你们都是怎么卖的,价格如何?” 方晴一听脸上更红了,抽身想走,只是才刚转身便被贺知行拦了下来。 贺知行脸上笑的更得意了:“晴妹妹,我看他带的钱不多,大概是想从这些次品里面选出一把最便宜的,这样的人似乎与你不太般配吧?你就这么狠心看的下去?” “我……”方晴完全低着头,声音更是细若不见。 看护老者道:“随便挑,都是一个价,你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你若是不喜欢,后面还很多,你有时间也可以慢慢挑。” “原来是这样。”徐长生点头道:“我倒是想多买些。” “说的对。”贺知行越看越觉得徐长生是个土包子,戏谑道:“这些玄兵品质低劣,很容易就报废了,一把两把只怕不够,应该多备带几把才是。这样吧,你随便挑,你原本想买几把,我就再送你几把。这样你就不怕报废了,你觉得意下如何?” 徐长生眉头一皱:“其实我原本打算买的有点多。” “没事。”贺知行心知徐长生是想趁机多捞几把,笑道:“晴妹妹,我看这人倒挺精明,很挺适合你们方家,你说是不?” 方晴一脸窘迫,完全不知所措,只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贺少爷都开口了,小兄弟就尽管挑吧。”老者也跟着道。 “那倒没必要。”徐长生推辞道,“贺少爷的话说说也就算了,我同他其实也不熟。” 贺知行一听“不熟”两个字顿时心头冒火:“我们贺家怎么说也是南疆名门,我贺知行一言既出,自然是说到做到。” “贺少爷一诺千金,又岂是说话不算数的人。”老者又道。 “我买的其实也不多。”徐长生随手拿出藏锋的钱囊,摊开来摆在柜台上,“至于到底能买多少把,我也就懒得数了。” “这……”那老者望了一眼,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喃喃道:“这……这有将近两百柱玄晶,只怕可以买上好几百把。” 贺知行脸色铁青,一时楞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没想到徐长生穿着一件随随便便的冒牌玄师袍,结果一随手就拿出近两百柱玄晶,不要说是次品玄兵,只怕上品玄兵也足以买上二十来把,就算是极品玄兵也是绰绰有余。 这显然不是一个土包子。 若是寻常人,身边只怕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玄晶,毕竟银号票汇才是最方便。只是银号票汇虽然方便,却是各地各有不同,数目稍微一大便是各种详细记录。像藏锋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使用,否则一旦被人查起来,很容易便会泄露身份。 “由于这数量有点多,我们只怕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老者楞了楞,说完望了贺知行一眼,“至于贺公子……” 方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莞尔一笑道:“贺公子大概是说笑的,您老就不要为难他了。” “小姐说的是。”老者应偌道。 “我贺知行说的出自然做的到!”贺知行一咬牙,又望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方晴,恨恨道:“不过,你强抢我属下的上品‘惊鸿’佩剑,你必须要给我们贺家一个交代先!” 话刚说完,贺知行一回头,才发现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后边。 第二十八章 明抢叫不叫抢 方晴眉头紧蹙,暗叫不妙。 以她的身份,原本就很容易引起围观,此时贺知行一声怒吼,旁边各种好事的人也多了起来。 贺知行先前便说丢了一柄玄兵,如今旧事重提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更何况那柄“惊鸿”,她也是确实在望雨楼见过。当时她虽然走的匆忙,也曾看见公输般抱着一柄惊鸿上去。而如今公输般拿的是贺知行的佩剑,两相印证,只怕还真被眼前的徐长生抢了去。 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一边,脸上似是苍老了许多,一双眼睛偷偷的瞟着徐长生,却又不敢直眼看。 所有人都在为徐长生随手拿出几百玄晶瞠目结舌,只有他注意到了徐长生的修为变化。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他对徐长生最了解。他与徐长生不但近距离交手,更是只差一步便是生死交错,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寒冷彻骨。 徐长生的修为变化无疑让他触目惊心。 他与徐长生分别也就一盏茶多的时间,而徐长生的修为却硬生生跳了一大截,到如今更是武境五重大成。寻常人不要说一盏茶的时间,就算是几个月苦修,也不会有这种变化。 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只有一种,他眼花。 徐长生让他,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眼花的错觉。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雾里看花。从一开始,武境五重就不是徐长生的真实修为! 贺知行喝道:“还不过来!” 公输般心头苦涩,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就算没有抬头,他也能感受到徐长生投射过来的目光。那是一种淡漠,那是一种随手之间便可以易人生死的淡漠。他的心头又再一次想起了那句话:“我不杀人,并不是我没有能力杀人。”,想起了那个关于道宗传说的八个字—— 物事超脱,寂灭入无。 “公子。”公输般低着头。 他的心头早已确定,上一次与徐长生交手,生死之间他之所以能感受到那八个字,不是错觉,而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一个道宗高手。只是在世人眼里,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武境五重。 世人就是如此愚钝。 “你抢了我手下人的一柄上品玄兵,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贺知行望着徐长生冷哼一声,又指了指公输般,得意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他吧?你一定不会忘记他手中原本那把‘惊鸿’宝剑吧,那可是一柄上品之中的上品!” “哦,我记得。”徐长生随口道。 方晴一张绝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旁边的有人开始起哄,嘘声四起。 在有的人眼里,徐长生无疑成了一个劫匪,一个完全不知死活的劫匪,居然胆敢把心思动了南疆四大名门的贺家身上。自然也有人完全不相信,就算徐长生穿的其貌不扬,却也是实实在在一随手拿出了几百玄晶。 那笔钱,足以买下十把惊鸿! “即是如此,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给我们南疆贺家一个交代!”贺知行声音越说越大。 徐长生目光清澈,只是眼光扫到公输般手中的那把佩剑时,眼神之中顿时有了一丝异样,赞道:“你的剑不错,是把好剑。” 公输般一听,额头径直开始冒冷汗。 他知道,再拖下去这条刚捡回来的命只怕马上就要搭上了。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完全明白。因为就在前不久,当时的徐长生也是这般称赞他的剑,就算徐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隐约猜到了徐长生的下一句—— 留下你的剑,你可以走了。 公输般低着头,已经走了上去,他将剑横着举过头顶,然后畏畏缩缩道:“剑名‘天怒’,若是先生喜欢……” 徐长生一招手,那把剑就到了徐长生手中。 整个过程轻轻巧巧,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不过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把天怒如今到了徐长生手里。 这分明就是明抢! 贺知行完全呆住,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看见公输般又低着头,一步一步倒退着退了回来。 所有的嘈杂声一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相信了一个事实,那把惊鸿毫无疑问就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抢走了。不但如此,这个人更是肆无忌惮,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抢走了别人一把宝剑,只是所有人不免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方晴看了徐长生手中的那把剑,又看了看徐长生,又回头看了看公输般,然后又回过去望了望徐长生。她的一张小脸完全呆住,口中似是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到底算不算抢? 贺知行站在原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反常。 他虽然没有看透,不过却看出了一些端倪,正如公输般先前同他所说,眼前的这个人不寻常,极有可能是来及京畿之地的某位王孙公子。还没有开口,便看见公输般已经走过来低声附耳道:“那是一个道宗高手。” 贺知行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静的打量徐长生,却越看越不明白。 公输般跟他多年,为人稳重,又是将近玄境的修为,不可能随便胡说,而眼前的人无疑只有武境五重的实力。当时在望雨楼,他确实只是看过徐长生一眼,不过修为确实同现在完全不同。才不到几盏茶的时间,也不可能换了一个人。 只是几个喘息,他已经隐隐有些开始相信公输般的判断。 他也终于明白,先前的公输般不是轻敌,而是实实在在被人夺走了惊鸿,整个过程只怕连一招都没有。 虽然不是太相信,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验证,贺知行脸色多了一丝微笑,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缓缓上前道:“看来先生对宝剑似乎是情有独钟?在下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一把好剑。” 方晴脸上疑问丛生,早已完全摸不着头脑。 徐长生似是突然来了一丝兴趣。 “先生想必听过鹤来楼吧?”贺知行说话之间也变得客气起来。 “先前倒是听过,不是了解的不多。”徐长生点头道。 “据我所知,鹤来楼里有一把上好玄兵,是仿照一代道宗萧秋雨先生的佩剑铸造,一直就挂在鹤来楼上。只是那鹤来楼玄妙的很,从建立至今,也只有一位叫做方唐的人,走到画的面前,不过却也还是没有资格拿到挂在画上的剑……”贺知行耐心道。 徐长生想起先前卖画小哥说的话,心中终于对鹤来楼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原来如此,我倒是有些兴趣。” 第二十九章 有鹤来翔 鹤来楼不是一栋高楼,却成一栋高楼,或许它原本就建立在一座高高的圆台之上。 圆台四面八方尽是台阶,徐长生已经拾阶而上。 当年方家人派人过来连云集,自然想把鹤来楼建成一栋标志性的建筑,所以在下面花了很多工夫。各种雕栏玉砌,石刻塑纹,让下面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圆台,倒像是祈神降福的天台。 鹤来楼就耸立在圆台之上。 “这到底是……”方唐已经完全看不明白。 他前面因为有些事情耽搁,只能零零碎碎从众人口中听到一些。只是这些事情听起来莫名其妙,更像是天方夜谭。贺知行南疆名门大少,如今却跟在别人后面,若不是亲眼看见,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不要问我。”方晴满脑子都是疑问,暗暗啐骂徐长生是个笨蛋,被一柄剑就骗到了这里。 她就算再迷糊,也知道贺知行不坏好意。那柄秋漓虽是无双玄兵,却从始至终都摆在那里,又岂是他一个三流武者能够拿到。 贺知行一直静静的跟着,心神却是一刻不曾放松,想要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鹤来楼从来就不是一栋楼,而是一座强大的道宗法阵,八面台阶里面有七面尽是各种奥义禁制。修炼者一旦登阶,就像在狂风暴雨之中攀爬一座冰山,不要说登临鹤来楼,就是逐阶而上也是极为困难。 没有七重修为,只怕连鹤来楼都见不到。 而徐长生不过是武境五重,一旦到了鹤来楼便会原形毕露,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然而他失望了。 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少,就算是玄境强者的他,步履也越来越沉重,而徐长生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步履轻盈。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颤抖一分。他已经隐隐开始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自己跟过来。 楼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字,“有鹤来翔”。 整栋楼都是由千年寒铁铸成,就像一柄剑插在那里,剑气直冲霄汉。所有人只是站在楼前,便已经开始身形不稳,仿若置身于刀山剑海之中。身边的每一缕风甚至都成了一把剑,仿佛随时都会将自己吞没。 这已经不再是一栋楼。 它已经成了一把剑。 锋芒毕露。 所有的剑气来源,就是那副挂在墙上的画。 贺知行面有难色,心头更是隐隐作痛,似是有些喘不过气。就算是他,能够走到这里也是面有难色。区区一个武境五重,显然完全没可能。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所有的迹象都正在显示,他一直都在向一个道宗强者挑衅。 这无疑是在寻死。 他突然开始有些理解公输般,只是公输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在人群里。 而徐长生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回过头来看了看方晴,一群人脸上无不是面有倦色,唯独方晴一人清丽可人神色轻松。他打量方晴一眼,颇有意味道:“想不到这群人里倒是你的天资最高,也最特别。” 方晴脸上一红,还没说话,徐长生一迈步已经走了进去。 她是方家人,自然清楚鹤来楼的玄妙。就算是玄境的方唐同贺知行,要进到楼里也是举步维艰,只能缓缓向前。每向前一步,要面对的剑气同阻力都是成倍增加,她清楚记得,方唐当时从门外走进去,只是十来步的距离足足走了一整天。 而徐长生视若无物,就像一阵看不见的风,无声无息的掠了进去。 墙上挂着一副画,是萧秋雨的“秋山行雨”。他的画排在第一格,旁边还有七个空位,似是在等待后来者。 徐长生心中早已通明。 鹤来楼的考验从第一阶台阶便已开始,每个人踏入法阵的同时都在同自己搏斗。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修行。 一种心的修行。 若是一味争强好胜,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修炼者修为越高,反抗的力量便也越强,斗的自然越是激烈,到最后只会自己困住自己,寸步难行。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剑气,其实都是另外一个自己。 若是没有争斗之心,纵使鹤来楼的道纹法阵再精妙,也是视若无物。 正是如此,一群人里面只有方晴走的最轻松。 边上的砚台还散发着阵阵墨香,仿佛是新近研磨一般,一切就仿佛萧秋雨才刚刚离开。他甚至可以想象,萧秋雨当时望眼窗外,看见的必是一副秋山行雨,仙鹤匿影之象。 而如今窗外烟雨迷蒙,烟雨之中甚至可以看见一道七彩霓虹。 徐长生已经提笔挥毫,他的一笔一划仿佛透着一股道意。 道宗入道,入的是道心,心若在,道即在。他的心一直都在,正顺着画笔一路绵延,顷刻便已一挥而就。 他一扬手,手中的那副画便似活了起来,飘了上去,轻飘飘的飘到了第二个空位上。 方晴远远望着,眼睛不知不觉变得迷蒙起来。身为方家人,她自然清楚的很。壁上虽然有八个空位,却注定只有道宗才能提笔绘就。也只有到了“物事超脱,寂灭入无”的道宗境界,才能真正走到鹤来楼的顶点。 “有鹤来翔”,说的自然是道境高手。 突然之间似是有风起,那副新挂上的画就要掉下来。 徐长生一挥衣袖,桌上竹豪画笔便飞了出去,“叮”的一声,钉在了画上,径直没了进去。 这只画笔钉在墙上,也深深钉在了众人心里。那些墙壁尽是千年寒潭玄铁,这一刻在一只竹笔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贺知行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瓦解,一转身便灰溜溜的窜了下去。 徐长生走了出来。 “那把秋漓……”方晴迎了上去道。 若是惊鸿是一名下人,而天怒就是世家公子,而里面的这柄秋漓玄兵,无疑便是王孙公子。 那是一把无上玄兵,至品,与一代道宗萧秋雨的秋雨剑同出一源。 只是从头到尾,徐长生对那把剑却是看也未看。 “那把剑就留给后来者吧。”徐长生洒脱一笑,说完顺着台阶飘了下去。 “那可是秋漓……!”方晴心头早已混乱。 旁边的贺知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方唐一直站在旁边,一脸的垂头丧气。 方晴心知方唐只怕想起了与徐长生初见的情景,受到打击,走过去鼓励道:“不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一定要勇往直前!这些年也只有你一人能够走到里面!我相信以你的资质,不用几年便可以迈入道宗之境,一旦到了那时,自然也可以在里面提笔绘就!” “嗯。”方唐眼中似是多了一道光。 “这才像我们方家人!”方晴莞尔一笑,心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徐长生。 从始至终徐长生都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就算是一心想要惹事的贺知行也完全没有理会。甚至是那把无双的秋漓玄兵,更是从头到尾一眼也没瞧过。唯独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还说了一句话。 第三十章 善剑而藏,不露锋芒 “小姐,白轻尘到连云集了。”方唐就站在方晴旁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方晴没有回话,直直的盯着桌上那幅画愣愣出神。若是前几天,她或许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天之骄子,可是现在她更想好好了解眼前这幅画。 这幅画自然是徐长生的画。 徐长生刚走没多久,她便把画偷了出来。不但偷了出来,更是精心装裱。正如徐长生所说,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画就平放在桌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徐长生画的同萧秋雨一样,也是连云烟雨,只是却又完全不同。 萧秋雨画的是景,也是他自己。整幅画气势磅礴,就像一场无穷无尽的秋雨,誓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埋葬。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萧秋雨年轻气盛,就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而徐长生的画则完全活了过来,没有一点个人的影子。上半阙的烟雨看起来更像是连云山在肆意逞威,招风惹雨。就连下半阙的边角也是静中有动,几只仙鹤振翅欲飞。 整幅画笔触柔和,给人感觉就像一场濛濛细雨,透着一种温柔,画上也只有十二个字—— 连云纵雨逞凶,飞鹤掠影惊虹。 “小姐,白轻尘派人送来一张拜帖。”方唐脸色微微苦涩,又唤了声。 方晴只是“哦”了一声,也没有多理。 “前些天,小姐不是早就想见见他么。”方唐又道。 “不见。”方晴又将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却是怎么也看不透。 方唐站在原地楞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道:“他想见小姐。” “那也不见。”方晴眉头一皱,突然回过头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方唐,“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事,帖子呢?” 方唐苦笑道:“您自己看吧。” 方晴随手接过,只是那哪里是张贴子,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甚至什么都没有,只写了潦草的写了四个字“拿画过来”。方晴随手一揉便扔了出去,脸上怒气冲冲道:“这就是你说的拜帖?连名讳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方唐苦笑道:“我们还是……拿过去吧?” “这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替他送过去!” “我们若是不送过去,我想……我想,他大概会亲自过来吧。”方唐叹了口气,又安慰道:“也就是一副画,他看完也就还给我们了。二公子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若是白轻尘来招惹我们,可是让我们由着他。” 方晴欲哭无泪,突然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乱说的一句话成真了,她没有去招惹白轻尘,白轻尘却来招惹她了。见字如见人,白轻尘无疑是个肆无忌惮的人。她若不送过去,白轻尘只怕还真会自己过来。 白轻尘就坐在院子里,他悠然的饮着茶,旁边候着一名年轻侍剑童子。 方晴甚至没有看清白轻尘长什么样子,她只是刚刚刚走进院子,手里的画卷便似自己长了翅膀,飞了出去。等她找到白轻尘在哪里的时候,白轻尘正拿着那副画卷,她也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侧面。 白轻尘无疑是个俊美的人。 若是以前看见,她或许会有些心动,只是如今还没见面,她心里早已将白轻尘骂了几百遍。 白轻尘看的极是仔细,旁边的侍剑童子也跟在旁边细细凝看。 两个人沉浸在画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剑童子轻道:“公子,是他么?” “不错,就是他。”白轻尘微微一笑,随手将画卷卷了起来,突然瞥了一眼边上的方晴,道:“你怎么还在?” 方晴脸上尽是委屈,只差没当场哭出来。从始至终,白轻尘与剑童对她完全视若无睹,若不是为了那幅画,她只怕早已委屈离开,只得强忍泪水道:“那副画,是我们方家的,你……” “如此神物,留在你们方家也是明珠蒙尘。” 白轻尘冷哼一声,一闪身便消失不见,对方晴更是一眼也未多看,甚至连一句送客也没多说。 方晴愣在原地,眼角两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侍剑童子似是于心不忍,上前道:“方姑娘不要介意,我家公子就是这样,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不如……我送您出去?” 方晴伸手拭了拭眼泪,就像是个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怎么也不肯离开,梗咽道:“那是,我的画……” 那幅画已然被白轻尘带走,而白轻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侍剑童子苦笑,“我家公子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那副画嘛,自然绝无还给的可能。若是您真想要,下次可以考虑去找我家素问小姐要,她或许可以帮您要回来。” 方晴楞了半响,突然道:“……这么说来,你们公子是认识他了?” “那倒没有。”侍剑童子摇头一笑,“我家公子之所以千里迢迢跑来,其实也不过为了一句评语。” “评语?” 侍剑童子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道:“方姑娘与我家素问小姐相识,想必也知道我家公子拜在极乐仙宫门下。” “不错,素问姐倒是跟我提过,你家公子拜在极乐先翁门下,一直都在极乐仙宫学艺,就算是她也很少见到。”方晴点了点头。 就算她很少出门,却也知道极乐仙宫的事情。当即五大修炼圣地,极乐仙宫便是其中之一。至于极乐仙翁,虽然不是当今仙宫掌教,不过只听尊号便知身份非凡。 也正是如此,先前的她才对白轻尘一直心存向往,想要见上一见。 “可不就是这位极乐仙翁么?”侍剑童子笑了笑道:“先前在盛京之时,这位仙翁见过这位公子,对他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下了一句评语。也正是因为这句评语,我家公子才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方晴脸上一抹苦笑:“不过一句评语,值得他这样么?” 侍剑童子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当今之世,能够得到仙翁亲口评语的人也只有两位而已,就算是我家公子也不算。至于前面那位,还是四十年前。这不,为了这句评语,我家公子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公子这么认真,对一个人过问的这么详细。” “这么说来,你们对他应该是很了解了。”方晴脸上缓和了些,就算是她,对徐长生也是一无所知。 侍剑童子道:“那是当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方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想要去了解一个人,“那……” “小的知道方姑娘想问什么,其实方姑娘也不是什么外人,与我家小姐也是相识。就当是为我家公子先前的莽撞,稍微补偿一下。”童子拿出一份资料,“其实这份资料也是我们买来的,就送与方姑娘把。” 方晴随手接过,终于觉得自己刚才的委屈有了一丝意义,委屈的脸上也似雪后初晴,终于有了一丝颜色。 只是这丝颜色很快便消失不见。 整份资料只有两页,方晴很快便已看完,楞道:“这……这份资料确实是你们买来的?” “可不。”侍剑童子苦笑道:“我想,您现在应该可以体会到,那副画对我家公子的重要性了吧?” “原来他是徐长生。”方晴嘴角一抹苦笑,这个名字前不久她还同方唐一起咒骂了很久。 “素闻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剑问长生。”侍剑童子笑了笑,“可不就是这位长生剑主么。若不是他,常人又岂会值得我家公子千里迢迢跑过来?” “看来你们知道的可能还没我这个外人多。”方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她当然也看的出来,这份资料大概出自一个非常专业的情报组织,因为上面每一条都非常详细,连一个人的性格爱好习惯甚至是喜欢逛什么地方都有设置。只是现在上面几乎都是空白,第一页里面唯一详尽的地方也只有三处,姓名,年龄,家庭。 里面稍微详尽的地方也只有一处,写了一句从不饮酒,曾经拒绝圣皇陛下亲自赐酒。 这当然是盛京的事情。 至于修炼者最看重的部分,师承,功法,甚至是擅长兵刃,全是不详。 而第二页的经历则更是离谱,有记载的也只有盛京的几次战斗,不是轮空,就是对手没有到场。唯一详尽的也只有与武侯府的一点冲突,所有的经历加起来可能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份资料也是前些时日的事情。” 方晴赫然发现自己用委屈换来的东西一点意义也没有,问道:“对了,你家公子在意的那句评语是什么?” “八个字,善剑而藏,不露锋芒。”侍剑童子摇了摇头,叹道:“我家公子说过,剑是杀人利器,而剑术更是杀人术,这世上又岂有锋芒不露的剑?即无锋芒,便是一柄钝剑,一柄钝剑,又何来值得称赞之处?” 第三十一章 连云纵雨逞凶 白轻尘盘膝静坐,一直凝神盯着墙上那副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中似是突然闪过一道寒芒,喝道:“备剑!” “是!”屋外的侍剑童子应声道,“不知公子要用哪把剑?” “阴魂不死,水寒凝尘。”白轻尘眼神一凛,“一群不死邪物,拿我的水寒剑来。” 不多时,侍剑童子已经捧着一柄剑走了进来:“莫非公子已经知道此人下落?” “他的画虽然深藏不露,杀机却是尽显无疑。”白轻尘望了墙上的画一眼,“好一句‘连云纵雨逞凶’,看来这群不死邪物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想必他对血魔令也有些兴趣。我们这就去会会这位长生剑主,见识一下世上无双的长生剑。” 侍剑童子道:“只是这连云山脉云深雾绕,要找出一个人来,只怕不是太容易。” “能有多难,杀进去便是。”白轻尘一转身便出了门,“纵使连云山脉再大,猎手团也只有一个,不过是一群不死不生的邪物。” “只是如今徐长生道境修为不复,只怕……”侍剑童子忧心道。 白轻尘轻哼道:“区区一个猎手团,又岂会挡住徐长生前进的脚步。” 纵使徐长生道境修为不复,他从徐长生的画里也看到了两个字——自信。 绝对的自信。 整副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笔都是都是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每一笔都透着一股自信,这绝对不是一个跌落武境的徐长生。在他心里,徐长生还是徐长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徐长生一直没有离开,就呆在方家商坊的密室。 密室里面原本堆满了各种残次玄兵,只是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的玄兵残骸。 “还好没有跳过武境六重,不然再练下去只怕会境界不稳,这些玄兵到是刚好合适。”徐长生已经站了起来。 他不但直接跳过了武境五重,如今更是六重大成之境。若是换了其他人,从武境五重修炼到六重大成,起码要几年,十几年,有些人甚至需要一辈子。而他,呆在密室也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已。 三天的时间,他跳了整整一阶。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武境一重到六重,从最开始弱无气息,到后面渐有起色。从简单的“御气离体”,到“罡气初显”,到“化形显相”,再到第六重“凝聚神罡”,最终“神罡大成”。其实每一步都是前面一步的更深积累,只要累积达到一种程度,就会完成转变。 若是将四重的“御气离体”放大无数倍,其实便是“护体神罡”雏形,武境一重到六重,本质上是异曲同工。 从第七重开始,便不再仅仅是量的积累,而是需要一个质的飞跃。 所以武境七重,又称“鱼龙变”。 一旦跨过武境七重,便是鱼跃龙门,化龙飞天,修炼者修炼的气便会彻底发生锐变,形成所谓的玄气。 武者同玄师的差距,无疑便是鱼与龙之间的差距。 玄气亦是如此。 徐长生五指一抓,密室里的所有灰尘,连同玄兵剩下的残骸,便有如流水一般不断凝聚在他的手中,圆球一般旋转不停。圆球每旋转一次便压缩一分,每压缩一分圆球便缩小一分,最终停在掌心凝聚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球。 这粒黑球看似只有鸡蛋大小,却足有百斤之重。 徐长生吹一口气,黑球瞬间由圆成方。他随手一翻,方块便跌落地上,没了进去,与地上的黑色板石彻底融为一体。 他虽然只有武境六重,却从来都不是世人所知的武境六重。天绝厚实凝练,他的六重罡气起码要相当于玄气三品。也正是如此,当时他一挥手,那只竹豪画笔便径直没入了寒铁之中。这种实力纵使是贺知行也办不到,他一见之下自然慌忙逃窜。 徐长生一吹气便是吐气成罡,不要说将眼前的这粒黑球吹圆捏方,就算是一把玄兵摆在面前,也是吹之即断。 更何况他的罡气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他已经走了出去。 “想不到您出来的这么快。”外面站在一名随侍,看见徐长生出来当即迎了上去。 这些密室原本是用来给购买玄兵的客人演练玄兵用的,只是如今却被徐长生当成了修行密室。商坊的人都知道密室里面运进去了一堆玄兵,只是却没人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如今整个密室空荡无物,那些玄兵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那名随侍瞥眼之下虽是一脸惊愕,却是不动声色,将徐长生原先的那个钱囊递过去了,恭恭敬敬道:“这是您剩下的玄晶。” 徐长生脸上微微意外,以他的实力,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收了多少玄晶。 与原先藏锋给他玄晶相比,钱袋里面的玄晶无疑又增加了一些。 其实这种残次玄兵方家本来就不是太多,藏锋给他的钱是绰绰有余。方晴卖掉了方家店铺的所有次品玄兵不说,同时还将数目报大,趁机又坑了贺知行一把。所以他的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增加。 “看来你们倒是挺会做事。”徐长生笑了笑,已然心知肚明,“不过这些钱也用不着还给我了,你替我送到银叶城,交给徐府的徐夫人常秋弱就好。至于往返酬劳,你自己从里面随意拿吧。” “这……这可是很大一笔钱。您就不怕小的逃走,您就……不怕小的自作主张,拿的太多?”那随侍说话也变得吞吐起来。 “原本就是意外之物。”徐长生洒脱一笑,“况且这笔钱在你身上这么久,你也不曾离开。我想你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若是你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我出来第一眼看见的也一定不会是你。袋子里面应该还有一只凤钗,你替我还给你家小姐吧。” 随侍完全楞在原地,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徐长生便已消失不见,只得无奈的将东西完完整整报了上去。 自从失了那幅画,方晴的心情便一直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精神颓废。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只是又拿白轻尘无可奈何。 此时见到方唐,突然有了一丝精神,道:“莫非,徐长生出来了么?” 方唐点了点头。 方晴楞了楞,突然道:“真的?他人呢?” “他人已经走了。”方唐将那只凤钗递了过去,“他让人将这个送回来了。” “这个笨蛋就不会自己送过来么?”方晴看也未看,接过凤钗转身便向墙角砸了过去,嘀嘀咕咕道:“亏我还故意放了回去。” “小姐以往不是很喜欢这只凤钗么?”方唐似是觉得有些惋惜。 “怎么,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么?”方晴整个人变得精神了很多,只是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方唐一时语塞,只得道:“至于那笔钱,他没有收下,叫我们替他送回徐府,给一个叫常秋弱的人。” “常秋弱?”方晴突然变得有些慌乱,“这……这应该是个女子吧?” “应该是他母亲。” 方晴终于想起什么那份资料上面似是写了个徐常氏,也曾经提及徐长生非常孝顺,缓缓道:“你派人去办吧。” 方唐提议道:“反正二公子也在银叶城,不如我们……” “不用了,我要去找白轻尘那个混蛋!” 方唐愕然。 第三十二章 贺知行的悲剧 方晴就站在山坡上。 虽然隔的有些远,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徐长生。 徐长生正顺着山坡缓缓走上来。 人与人之间,也许更多时候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甚至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萦绕心头,久久不散,让人忍不住去追寻。方晴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然后便一直跟在白轻尘后面。 她心里明白,跟着白轻尘便能见到徐长生。只是如今,她显然不想看见徐长生。 “方姑娘,再跟着我们可就要进山了。”侍剑童子一直跟在白轻尘后面,回过头来提醒道:“您不会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吧?” “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这条路又不是你们白家的!”方晴脸上微微惊慌,“况且这个岔道又不是只有一条路。” 岔道边上有间小店,外面支着一个棚子,下面坐着很多人,很多她不想看见的人。 “方姑娘说的没错。”侍剑童子笑了笑,“我们走左边,看来要同方姑娘道别了。顺着右边的山麓一直往前走,便是云萝地段,听说这次方家丢失的货原本就是要送去云萝的,看来方姑娘是要走这边了。” “那批货物好像是你们白家的才是,难道不是应该你们走云萝这边么?”方晴反问道。 侍剑童子笑道:“这些家事我家公子从来不理。” “你家公子一直呆在极乐仙宫,倒是乐得清闲。”方晴哼哼几声,跟着白轻尘朝小店走了过去。 白轻尘神情凝重,远远望着山上,似是思索着什么,一路之上更是任由方晴跟着,半句话也没多说。 贺知行就坐在外面的桌子上,远远看见白轻尘,也走了出来。 方晴眉头一蹙。 贺知行与徐长生的事情,她可是清楚的很,先前徐长生不但抢了贺知行一把惊鸿,后来更是连贺知行的天怒佩剑也抢了去。如今贺知行身边还带着不少人,见到徐长生只怕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早就听说你们白家在连云边上丢了一批货,我倒是完全没有料到,来的居然会是你白轻尘。”贺知行说着说着走了过来。 白轻尘神色冷漠,似是根本不想搭理,道:“我倒是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碰见你。” “哼,贺家与白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贺知行冷道。 说话之间,徐长生也走了上来。 他走的很慢,就像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旅人。 他原本就是比较随性的人,出来的时候甚至还顺便去探望了下那位卖画小哥。 只是他一走过去,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喧闹的小店也似变得静寂了起来。 方晴身体微微颤抖,瞥了瞥贺知行,又偷偷看了看白轻尘,见两人完全没有动的意思,才稍稍缓过一口气来。白轻尘见过徐长生的画,却没有见过徐长生,而贺知行虽然见过徐长生,却不知道那就是徐长生。 一群人里面,只有她同方唐既见过徐长生,也知道旁边的人就是徐长生。 贺知行似是完全没有瞧见,眼光对徐长生也是刻意回避,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显然不想看见这么一个人。 就算只是眼光斜瞥,他也能感受到徐长生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大截,如今已然武境六重大成。 修行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几天便迈过整整一阶。他心中清楚的很,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重境界一重山,境界低者往高处看无疑是云海茫茫,深不可测;而境界高者往低处看则是一览无遗,众山见小。 这便是境界高与低的差别。 他的修为不过区区玄境,又岂能看穿一个道宗高手的真身。 徐长生每走一步,他的心便颤抖一分,如今徐长生从身边走过,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也是隐隐渗汗。他虽然对方晴有非分之想,不过还不至于傻到同一个道境高手去争。更何况方晴后面还有一个李家,他也不需要亲自动手。 远远瞥见徐长生上了山,他才缓下一口气来。 方晴见到徐长生消失在视野里,一颗心也算是稍稍放了下来。 “公子,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侍剑童子道,“不然只怕要赶不上徐长生了。” 白轻尘一直凝神望着远方,望着徐长生背影消失的地方,就像一个寂寞的旅人,回道:“也好。” “怎么,你白轻尘对长生剑也有兴趣么?”徐长生刚刚走远,贺知行的身子便挺了起来。 “我只对徐长生有兴趣。”白轻尘神色冷漠。 贺知行轻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不过是区区一个武境四重,怎么也能惊动你们极乐仙宫的人么?当初盛京之战,你们极乐仙宫可是没有派人参加。我还以为极乐仙宫的人有多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柄圣兵千里迢迢跑过来!” “区区武境四重?”白轻尘轻蔑一笑,“徐长生的境界,又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领会?” “白轻尘,你不要欺人太甚!”贺知行断然道:“南疆四公子,你也不过与我齐名!” 白轻尘扫了贺知行一眼,冷道:“刚才徐长生只是从你身边走过,你便已经战战兢兢。像这种胆怯懦弱之辈,也想染指长生剑,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白轻尘与你这种鼠辈并列,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贺知行一时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不相信,喃喃道:“刚才那是……” “善剑而藏,不露锋芒。”白轻尘缓缓轻吟,神色之间极是落寞,“这世间除了徐长生,还有谁有这种气度!徐长生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一群宵小之辈,根本不配做徐长生的对手,也不配染指长生剑!” 贺知行脸上惊疑不定:“白轻尘,我之所以敬你三分,也是敬你极乐仙宫。你我同是玄境,你也不过比我高不了多少!”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白轻尘言语生霜,“今日我就你让你明白,你与徐长生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 他手一伸,侍剑童子身上的那柄水寒便瞬间到了他的手中,寒光四射。 霎时之间,似是凛冬骤至,绝地生霜。 方晴只觉自己似是突然到了一处冰天雪地的地方。 天地都已被冻结。 空气之中传来滋滋的声音,就连空气也似成了雾,结了霜,连视野也变得有些看不清。 “保护公子。” 贺知行身边的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突然失去了白轻尘的身影。 再看时,白轻尘已然回到原地。 一切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柄剑还一直握在白轻尘手中,只是上面多了一抹艳红。 “你……!”贺知行浑身颤抖,一只手忍不住往脖子摸去。 他的脖子上面甚至没有伤,只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只是上面结了冰,透着一股妖艳的鲜红。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这就是你同徐长生之间的差距!”白轻尘衣袖一挥,那把剑便又到了侍剑童子的手中,重新入了鞘。 贺知行眉宇之间尽是寒霜,似是要说些什么,只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眨眼过后便这么倒了下去。 旁边的随从一看情况不对,顷刻便已作鸟兽散。 “公子,我去去就来。”旁边的侍剑童子朝白轻尘鞠了个躬,一闪身便已消失不见。 方晴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来。 先前她还觉得那名十三四岁的侍剑童子模样可人,比起白轻尘来起码要亲切一万倍。如今只是想起那张稚嫩的脸,心中便已隐隐生寒。她自然听的出来,那句“去去就来”是去料理后事,杀人去了。 这句话说的驾轻就熟,只怕不知做过多少遍。 只是稍稍片刻,那童子便又飘了回来,稚嫩的脸上更是云淡风轻。 方唐跟在方晴身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时突然站出来,忍不住道:“白轻尘,你堂堂极乐仙宫弟子,如此这般,实在让人齿冷!他听到徐长生之名,原本就心神不宁,再加上又是手无寸铁,你又何必突下杀手!就算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白轻尘轻哼道:“区区一个贺知行,拿不拿剑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踩死一只蚂蚁,又何来胜之不武?当时盛京之战,世人皆说徐长生胜之不武,名不正言不顺,岂不是一样可笑?” “公子说的极是。”侍剑童子附和道。 方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以白轻尘的实力,就算不拿剑,要杀贺知行也是轻而易举。拿不拿剑,突不突袭,其实根本没有区别,更何况白轻尘完全不在意。 “公子,我们可以上路了。”侍剑童子又道。 白轻尘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么笔直的往山上走上去。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跟着了吧。”方唐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家伙杀起人来毫无顾忌,只怕真会说如他所说,对方家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是连云山脉,就算是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事。” “只是……” “不用只是了。”方晴无力的望了山上一眼。 突然,山上似是风波乍起,鸟兽惊飞,波浪一般传来白轻尘疯子般的吼声:“徐长生,先到猎手山庄,便是我赢!” 第三十三章 死而复生的影蛇 “公子,还没进来,您就一直愁眉紧锁,不知……”跟在白轻尘32后面的童子弱弱道。 白轻尘神情凝重,细细感应周围变化,道:“还没进来之前,我便隐隐感觉到一股邪气。如今进来才知道家姐所言非虚,难怪她叫我不要让方家的人轻涉其中。这连云山脉只怕非同一般,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生死流转之地。” “之前便有消息说这里有不死邪物作祟。”侍卫童子喃喃道,“其实小姐先前也有意派萧先生过来彻查,只是……” 白轻尘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瞥了后面的方晴一眼,道:“你二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你们方家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连云山又不是你们白家的!”方晴脸色微微慌乱,她一直就跟在后面,白轻尘若是想要杀她,只怕早已动手,“你要杀便杀,我既然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反正我很快也要嫁到李家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放心,你嫁不到李家去的!”白轻尘笑道。 “为什么?” “不论贺知行对你如何有非分之想,李世修他都不会在意。因为贺知行得到了他许可,你对她来说,只是一件衣服,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若是你心里有了别人,这便关系到李家名声,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么?” “我……”方晴一时语塞,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 “你也不必同我解释,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白轻尘脸上尽是不屑,“像贺知行这种人,突然碰到一个不敢惹的人,你说他会不会送信给李世修?从他收到贺知行的信开始,他便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娶你?” 方晴似是有些不明,只是很快便已明白,脸上一红道:“那徐长生……” “你这么关心,为什么不自己跟过去?”白轻尘笑了笑,“其实你到底是想跟着我,还是想跟着徐长生?” “我……不知道他在哪。”方晴低头道。 “身为‘雪山地隐’的主人,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哪?”白轻尘摇头一笑,“你到底是不知道他在哪,还是不敢去找他?若是你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不如你就呆在这里,好好想清楚。” 他话说完,一闪身便将方晴远远抛在后面。 “公子,若是方晴去找徐长生的话,那李世修只怕随时都会杀过去。”侍剑童子道。 “他反正早晚要死,我不过是特意送他一程吧了。” “公子说的极是,像他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当初竟然还妄想打素问小姐的主意,真是死有余辜!”侍剑童子脸色一寒。 “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去找徐长生的!” 徐长生正站在茂林的林荫下。 山林寂静,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徐长生,你终于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妖媚女子,身上穿着一袭黑袍,全身上下更似笼罩着一股黑气,给人一种邪气缭绕的感觉。 她走的很慢,只是她一走过来,阳光稀疏的丛林瞬时暗淡了许多,就仿佛她是黑暗的代言人,黑暗也跟着她紧随而至。 “原来是你。”徐长生忍不住打量一眼。 “哦?”那女子脸色微微意外,“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武侯府的人与常人完全不同。”徐长生面色不变。 他自然认得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影蛇,只是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影蛇,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实力更是突然锐变了一大截。上一次影蛇假扮的钟英还带着一份山野乡村气息,而如今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诡异,仿佛刚从地狱刚刚归来。 这是死亡的气息。 “不错。”影蛇笑了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没有理解你说的是什么,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你说的这种力量。” 她脸上充满着对力量的沉醉,举手投足之间更似是与天地融为一体,又接着道:“很早以前,我就听说,其实二十四相其实也不算是武侯府的人。如今我才明白,只有掌握这种力量的人,才真正算是武侯府的人。 “看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徐长生脸上静寂如水。 倒是影蛇面色微微惊讶,道:“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这么说来连云山脉的事情你想必知道的也不少。” “原本我也只是猜测,现在看到你我想我应该猜对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武侯府。”徐长生顿了顿,“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就凭二十四相同四位掌旗使,还有城卫营,柳尽空根本不可能掌控南疆,也不值得圣皇陛下顾忌。” “可惜你还是中了计,白家也好,雪焰也好,都只是为了引你过来。从你穿上玄师袍开始,便与我们有了联系。我原以为我同钟杰暴露了身份,你会有所警觉。没想到,你心中对雪焰的那份贪婪还是让你走了进来。” 影蛇神情激昂,又一字一句道:“徐长生,从而从你踏进连云开始,你便是我们的人了,你已经输了!” 徐长生完全不为所动:“其实你也可以换一种说话,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想来。” 影蛇微微一愕:“为什么?” “现在的你,想必也对这份力量有了很深的认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看中了这份力量。” “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去死。只有你死了,你才能得到这份力量!” “可惜我现在还不是很想死。” “怎么,舍不得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么?”影蛇得意道,“你放心,我会送她下去陪你的,毕竟你已经是我们武侯府的人了。” 她话刚说完,一招手,丛林四周的林木蔓藤便完全活了过来,向她延伸过去。 林木之间隐隐一抹艳丽,方晴刚好就在中间。 她原本只是呆在树旁偷看,只是没想到旁边的林木蔓藤突然活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完全缠住了身体。 如今被绑在树上更是完全不能动弹,已经顺着林木向影蛇延伸了过去。 徐长生眼神一凛,他的目光有如千年寒冰一般,透着一股极度深寒,全身更是有如利剑出鞘一般。他的人便似成了一柄剑,正锋芒毕露,身上几道罡气更是“唰唰”几声向方晴掠了过去。 咔嚓! 利剑般的罡气划过空中林木,方晴顺势掉了下来。 徐长生一纵身,接过方晴抱了下来。 方晴第一次被陌生男子抱住,一时又羞又窘,脸上娇羞无限,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谢谢你了!”影蛇嘴角一抹得意。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此时的徐长生已经没了手。 她的人已经掠了过去。 她一掠过去,四周的林木蔓藤便完全活了过来,铺天盖地一般盖了下来。 只是一瞬间,黑暗便已降临。 天上已经没了光,漫天尽是各种利剑般的巨木蔓藤,仿佛无数只利剑同时射了下来。 影蛇的噬影剑也融在了黑暗中。 这已经不再是“万蛇噬影”,而是天罗地网。 所有的利剑都已经射了过来,顷刻便将中间两人完全洞穿! “徐长生,这一次你可以真正的去死了!”影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若是方晴惊慌之下逃离,两人分开,她或许还没有把握,而此时方晴完全沉浸在这种短暂的幸福中。生死之间,她甚至连一丝想要从徐长生怀中逃离的心思都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亲密接触,一颗心扑通扑通疯狂乱撞,早已忘了自己,也忘了生死。 她已经成了一把枷锁,完全束缚住了徐长生。 徐长生没有动。 他甚至完全没的动。 他虽然没有动,身边就像筑了一道墙,将所有的一切远远隔开。所有的蔓藤,所有的树枝,所有的利剑,在靠近方晴的瞬间,都完全凝住。 就连影蛇也顿在空中。 她手中的噬影剑与徐长生近在咫尺,却是一分一毫也前进不得。 一切就仿佛时间停在了这一刻。 “这是护体神罡!”影蛇瞬间变得惊慌起来。 她赫然发现,她的剑不但不能前进分毫,她身上的那股神奇的力量,也正在逐渐流失,不断向徐长生汇去。 甚至是周围所有的力量,都在不停向徐长生汇去,恍如流水一般。 顷刻之间,所有的蔓藤巨木便已经完全枯萎,似了成了朽木一般。 风一吹,甚至都成了粉。 影蛇完全呆住,所幸她死过一次,对生死已经看淡,手一松,整个人反向纵身,迅速向后撤离。 只是她一反向,脸上的惊慌便更重了。 她的人虽然正在向外逃离,身体里面的力量却是不停的在向徐长生流去,从始至终一刻也没有停。 只是顷刻,她便已经完全明白。 徐长生的护体神罡不但包围了他同方晴两人,也将周围的一切完全包围。 他的人已经成了一团火,要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从一开始,她选择自己扑过去便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护体神罡。 这种磅礴的护体神罡,早已达到了玄气的程度。 影蛇的身体向外飞去,只是身上的生机却在不停流逝,只是一个眨眼,她的人便似成了一截朽木。 “徐长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的人跌落地上,瞬间便成了粉,恰如朽木。 第三十四章 白轻尘的第二局 徐长生已经将方晴轻轻放了下来。 方晴虽然人站在地上,心却还32似被徐长生一直抱着,一颗心更是疯狂乱跳,久久不宁。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徐长生却和方晴完全不同,他将方晴放了下来,心自然也跟着放了下来。就算抱着如花似玉的方晴,他的心也没有一丝动摇,手也没有一丝颤动,他的手一向很稳。 他师傅教他的第一个字,便是稳。 他师傅曾经对他说—— 这世上的剑,无论多么华丽,无论握在谁手里,无论借口多么冠冕堂皇,都注定只能是杀人的凶器,而剑术也只能是杀人术。我这一生杀过太多人,甚至是自己的同胞同族,所以我教你的第一个字,便是稳。 一个人若是对剑术的把握到了绝对的稳,就算他的剑术不能举世无双,至少也可以少杀几个人。 他的师傅没有教他杀人的剑术,反而教了他画画,他也一直拿着一只画笔,一只重逾千斤的画笔。 画画显然和杀人完全不同,杀人只看结果,剑招自然越凌厉越好。而画画更加注重过程,也更加重意绘形,讲究一个格局,讲究一个气蕴。一个人若是重笔挥毫都能做到挥洒自如,他的手自然稳的不能再稳。 稳是一种手法,也是一种禁锢,它有两个敌人,一曰酒,二曰色。 酒能蚀骨,色能惑心。骨若蚀,则手不稳,心若乱,则剑不宁。 方晴一直站在原地,早已忘了自己想要说着什么。 她原本就不知道想说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只能偷偷跟着。此时更是完全忘了自己,心乱如麻,连头也不敢抬。她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闭着眼睛不是,睁着眼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能低着头,愣愣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虽然没有勇气去看徐长生的脸,却能感觉到徐长生的手伸了过来。 她的头垂的更低了。 “莫非是放在袋子里面的时候弄坏了?”徐长生眉头微微一皱。 方晴头上戴着一只漂亮的凤钗,只是上面却缺了一角,振翅欲飞的凤凰少了一尾。 徐长生一伸手已经从方晴头上取了下来,他握着看了看,又转了转,似是在打量整只凤钗的比例。 方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很快她的脸便变得更红更烫了。 这只凤钗,正是先前被她气呼呼扔到墙角的那只。这是她与徐长生的唯一牵连,她自然心有不舍。 “倒是有些美中不足了。” 徐长生说完对着凤钗一吹气,上面那只凤凰便似跃跃欲飞,霎时之间活了过来。耀眼的金光顺着凤钗流动,那尾断掉的凤羽很快又重新长了出来。 方晴眼角睁的大大,似是在看着一件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只凤钗如今变得完美无瑕,恍如重新铸造过一般,比起以前无疑更甚一筹。 徐长生又看了看,似是很是满意,一随手又替方晴重新插上了发梢。他学画多年,各种鸟兽自然画过无数便,他一吹气便是吐气成罡,不要说只是断羽重续,就算是另铸它物也是轻而易举。 “谢谢……徐大哥。”方晴眼波朦胧,整个人似是有些扭捏,只是扭捏之中又透着一股温柔。 徐长生完全似是没有在意,眼光突然飘向远方,望了望远处的树梢。 树梢上面突然传下一个稚嫩的声音:“哎呦,小的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实在是打搅两位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跟着白轻尘的侍剑童子,他说着说着已经从树上飘了下来。 他的“两位”说的似是别有含义,方晴听到脸色更红了,一扭头便似与徐长生完全成了陌生人,整个人完全避在一旁。 “其实我是来送帖子的。”侍剑童子笑了笑,随手一掷,手中的帖子便飞了过来。 “怎么,你家公子又有什么事。”方晴白了童子一眼。 “想必徐公子也听到先前我家公子的话了吧。”侍剑童子道。 徐长生随手接过帖子:“你家公子倒是好兴致,不过是比比一些脚程,倒也无妨。” 侍剑童子诡异一笑道:“只是我家公子又说了,这一路上去,若是只比脚程的话,实在无趣的很。” “你家公子肯定又有什么坏好主意。”方晴轻哼道。 “谁先达到猎手山庄便是谁赢,这只是第一局。至于第二局嘛,要以分论。我家公子说了,这一路上只怕到处都是柳武侯的人,不如杀杀几个助助兴。若是武侯府的寻常人嘛,可以算做两分。若是掌旗使级别的,可以值五分。至于猎手团的人嘛,便是十分。” 那侍剑童子说的兴起,望了方晴一眼,又接着道:“我家公子这边由小的计分,徐公子这边自然是方姑娘了。我想,方姑娘大概会乐意的吧。” 方晴微微一愕。 她原本还没想好怎么跟在徐长生身边,如今倒是个很好的理由。只是像白轻尘这种人,杀人大概是种乐趣。有了第一局,便有第二局,第三局,先前贺知行被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方晴楞了楞,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 “其实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因为早就已经开始。刚才有位锦衣旗使带着几个人到处寻找徐公子,我家公子见他走的匆忙,想必是急着去投胎,于是便宅心仁厚的送了他们一程。”那童子说完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来,“所以,我家公子现在应该有十二分了。” 方晴看着侍剑童子稚嫩的脸庞,心中隐隐发毛,不知不觉又往徐长生这边退了几步。 “你家公子倒是很有意思。”徐长生摇头一笑。 “那是自然。”童子得意道。 “徐大哥,白轻尘那家伙危险的很,送来一张帖子肯定不怀好意!” “这帖子想必不是白轻尘的。”徐长生微微一笑,随手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一个地址“烟波岭”,“像白轻尘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他想找我大概会直接过来,又岂会派个童子过来送贴这么麻烦。” 那童子笑了笑道:“不错,我家公子一向乐于助人,看见一些人想要送死,自然忍不住想要帮上一帮。” “你家公子会乐于助人?”方晴哼哼一声,瞥了一眼,帖子上面的字迹她无疑认识。 “回见了,徐公子。”那童子说完一转身瞬间便消失不见。 “徐大哥,那人是他的贴身侍剑童子,他说十二分便是十二分,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输定了。” 徐长生笑了笑,道:“无妨,他说十二便是十二,像他这种人,又岂会弄虚作假。” 第三十五章 生死流转之地 “徐大哥。”那侍剑童子一走,方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腼腆起来?33??“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徐长生微微一笑,打量方晴一眼道:“其实我不救你,你自己想来也不会有事。你朋友没有出手,自然是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 “其实……”方晴脸色一红,“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你留在方家那笔钱,我派人替你送回去给你娘亲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这显然是个非常好的理由,只是说起来却是心虚的很。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长生终于想了起来,“让你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倒是有些连累你了。” “莫非,这连云山脉真的有些特别,真的是白轻尘所说的什么生死流转之地?”方晴心思转动,突然想起了白轻尘的话。 “不错。”徐长生点了点头,“这里聚生汇死,邪气甚重,确实是生死流转之地,看来他倒是有几分眼力。” “我倒是没听说过。”如今两人说开,方晴也变得不再腼腆,仔细打量四周道:“其实这连云山脉,我也来过几次,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周围灵气也非常浓郁,倒是很适合修炼者修炼。” “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这连云山脉确实非常适合修炼者修行,只是也是暗藏杀机。生死玄妙,祸福不定,又岂是常人可以领会。”徐长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方晴脸上一抹落寞:“可能我还没有到徐大哥那种境界,无法理解这种生死流转的玄妙。” “怎么,看你的样子倒是好奇的很,你真的很想知道么?”徐长生笑了笑。 “就连白轻尘那家伙也只能隐隐猜测,我若是知道的话,岂不比他要厉害的多。”方晴也笑了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看徐长生,越看越觉得徐长生与白轻尘完全不同,是个非常温柔好说话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你亲眼看见,或许会有一些领会。” 徐长生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一滴鲜血顷刻便流了出来。 “徐大哥……你……” “不碍事。”徐长生伸手过去,右手食指按在方晴眉间正中,轻轻一点。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了上去,恰似朱砂一点。 “这是?” 方晴只觉眉间一点清凉,再看时,周围的景物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仿如黑暗中看见暗淡的白光,又仿佛是稀疏的林荫之中,处处透着一种淡淡的黑暗。 黑与白两色交替,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就像光明与黑暗同时存在。 徐长生缓缓道:“世间万物,有阴便有阳,有正便有反,有光便有暗,有生便有死。世上有昼夜晨昏,光暗交替,自然也有生死流转。只是世间万物都只有生死一态,要么生,要么死……” 方晴一听便已明白大概,世上万物有正便有反,只是生与死,却是无法共存。 徐长生又接着道:“只是这连云山脉却是生死流转之地,这山上的一切都可以拥有生死两种形态。你看见的的那些林木光暗交替,便是这山上的生死流转之力。只要掌握这股力量,便可以生死流传,死而复生。“ “那……那这些人,不是永生不死?”方晴惊讶道。 “不错。”徐长生神情凝重,“只是这种生死逆转,虽然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却也是以命续命,夺他人之功。” “以命续命?”方晴楞道,“也就是说……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复生?这连云山脉尽是柳武侯的地盘,那柳尽空……?” “不错,他柳尽空自然也是不死之身。”徐长生目光清冷,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冷,“这便是武侯府经久不衰的生存之道。可叹世人无知,还以为这连云山脉资源富饶,视这里为修炼宝地。殊不知,到头来不过空欢喜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方晴似有所悟道:“难怪白轻尘那个家伙不许我们白家进来,想必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这群都是不死之身,那……” “无妨。”徐长生淡然道:“以命续命也不是完全永生,他们想要复生,必然也要花费不少代价。” “难怪白轻尘要同徐大哥比杀人,看来这家伙倒是古灵精怪的很……”方晴苦笑道。 徐长生望了望远方,他的思绪似是也飘向了远方。 武侯府的人尽是不死之身,纵使圣皇陛下心存顾忌,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再多的人涌进连云山脉也是徒劳,最终也只能成为猎手团的猎物,成为他人续命的食量。而且一旦死亡,还有可能被被复生,永远成为武侯府的傀儡。 柳尽空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的来夺剑,而是一心引他来连云山脉,便是这个原因。 只要他死在这里,柳尽空便可以将他重新复生。一旦到了那时,他便永远成为武侯府的傀儡。 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料到,所以顺水推舟假装中计来了这里。钟氏兄妹送来的那件玄师袍,上面附有生死流转之力,自然逃不过天绝的眼睛。他的身上尽是天绝,所以方晴只是额头沾染一丝,便可以清晰看见周围的生死流转之力。 至于雪焰,他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也能隐约猜到一些,想必是生死复生的关键。 徐长生一招手,方晴额头的天绝,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两人边说边走,只是方晴走的极慢,似是很不想往前走:“徐大哥真的要去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么?” “别人盛意拳拳,去去也无妨。”徐长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顺着山路向深处行去。 山林最深处。 远远长着一株树,茂密无比,垂下的枝条更是千丝万缕,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树上长了很多硕大的果子,形状也非常奇怪。 黑袍一袭黑衣站在树下,显得格外显眼。 旁边走过来一个壮汉,恭敬道:“影蛇出去这么久,只怕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袍冷哼道。 那壮汉道:“二十四相里面也就她的资质最好,只怕是和锦衣使一样,碰到疯子一般的白轻尘了。” 黑袍“哦”了一声,道:“锦衣使终于死了么?看来碰上白轻尘倒是他的运气。这次侯爷派他过来,原本就是想让他彻底完成‘锐变’。他是实力虽然差上少许,不过他与常人完全不同,倒是非常适合这连云山脉,就让他立即完成‘锐变’吧。” “只是眼下还复生不了两个人。”大汉楞了楞,道:“那影蛇……” “她就不必了,白轻尘这个煞星不是到了么?”黑袍笑了笑,“她的资质倒是不错,拿来做器皿刚好合适。” “属下这就去办。” 第三十六章 你们没有希望 烟波岭的“烟波”说的自然是碧波潭。 碧波潭就在烟波?33?下方不远处,千里碧波,烟波荡漾。 白轻尘伫立潭边,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飞扬,恍如一个正在等待渡船的旅人,对旁边即将发生的大战,一点前去观战的心思都没有。 “公子,我们真的不过去么?”旁边的侍剑童子忧心道,“小的先前也见过徐长生,他的修为虽然很是雄浑,可惜终究只是武境六重,而李世修早已步入玄境,如今更是玄师三品。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明显,小的只怕……” 他忧心的是自然不是徐长生的生死,而是徐长生一旦死亡,白轻尘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善剑而藏”的剑术。 他见过徐长生,自然也见过李世修。 这世间的玄境强者,都是经过天地玄雷淬炼,可以沟通天上星辰,调动世间的天地之力。道宗的山河宗师袍上面绘有山河星辰,而玄师袍上面却只能绣纹星辰,这是一种玄师到道宗的过渡,也代表着玄师已经掌握了天地星辰之力。 掌握了天地之力的李世修,与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层次。 所谓玄师七品,其实并不是重新凝聚七道玄纹,而是利用天地星辰之力,将自身灵脉加以转变,凝聚成七道玄纹。 这个“变”自然就是“鱼龙变”的“变”。 “你太小看徐长生了。”白轻尘眼神之中透着一种睿智,“徐长生虽是只有武境六重,却是底蕴十足,这种底蕴就算是很多玄师也是望尘莫及。这些年我也在仙宫见过不少天才世杰,可惜与徐长生一比,他们差的实在太远。” 当初方唐能够在望雨楼下一眼看穿徐长生的底蕴,而白轻尘无疑看的更透彻。 也正是这种磅礴的底蕴,白轻尘在山下一眼便认出了徐长生。 “可惜他终究只是武境。”侍剑童子叹了口气。 “武境?你看事情还是太表面。”白轻尘摇头一笑,“当初萧先生从银叶城传来消息的时候,徐长生也不过刚刚迈入武境四重。如今这才过去几天,他如今到了什么修为难道你看不出来?” “还是公子睿智!”侍剑童子叹道:“若是换了他人,只怕没个三年五载,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白轻尘轻声叹息,神情也变得落寞起来:“他虽然是劫后复生,不过这种修行速度,就是五大圣地的绝顶天才加起来也不够他一个人比。可叹世人只关注他的道境修为不在,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他朝他若重回道境,必死石破天惊之时。” 侍剑童子道:“当初徐长生踏入道境之时也是将近二十,这种资质虽然少有,不过在五大圣地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公子如今还年轻,还有时间可以追,就算碰上徐长生,也不必妄自菲薄。” “徐长生不过出身没落侯府,他若是身在五大圣地,你觉得他还会是现在的徐长生么?” 白轻尘神情落寞,回过头望了远方的山头一眼。 山头之上,正是烟波岭。 远远看见李世修,方晴脸都绿了。 李世修负手站在山头,一身衣衫锦绣,整个人更是神采飞扬,穿的无疑是一件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玄师袍。就算她眼光再不好,也看的出来上面星辰纹绣,代表的是三品玄师。 武境七重,玄境七品,玄师三品显然与一品完全不同。 武境一重与三重之间的差距可能只是两道灵脉蕴含的灵力,而玄师三品与一品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玄境的“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玄,代表的是天地无尽玄妙,同时也代表了诸天星相蕴含星辰之力的无穷无尽。武者蕴含的只是自身之力,比起浩瀚无边的天地之力,差的又岂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站在李世修旁边的还有名随侍强者,都是玄境中人。 方晴走的很慢,只能弱弱跟着徐长生后面,走的有些不情愿。 李世修回过头来瞥了徐长生一眼,只是一眼便已掠过,在他眼里,徐长生无疑只是一个寻常武者。 他的目光随后停留在方晴身上,忍不住上下打量,脸色尽有意犹未尽之色:“难怪贺知行那家伙对你念念不忘,倒是没想到你还是绝美俏娇娘。若是我早些见到你,我想我会改变主意,早早娶了你。” 这般淫邪的眼光比起贺知行来无疑更胜一筹,方晴一转身便靠到了徐长生后面。 “倒是没想到你真的如约前来。”李世修似乎没有将徐长生放在眼里,“我想你既然前来,想必已经想的很明白了。眼下世人都在找你,你就算藏着长生剑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拿出来献给我们李家,至少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我们李家是南疆名门,不要说保住你一条命,就算是顺便提拔一下徐家,也不在话下。”旁边一人附和道。 “若是你喜欢方晴的话,我当然也可以送给你。”李世修笑道。 方晴虽然不赞同这个提议,不过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徐长生,似是想从徐长生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李世修又看了看方晴,似是越看越喜欢,眼中尽是一股淫邪之意:“不过我李某人既然看见了,总是忍不住想要玩上几个月。” 方晴脸色苍白,银牙紧咬道:“李世修,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你以为这种事情是你说了算么?”李世修轻蔑一笑,又看了看徐长生,“我们李家在南疆是如日中天,而你们徐家侯府早已没落,有我们李家帮忙,你们徐家也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我想你一番权衡,想必不会介意吧?” “你想多了!”徐长生脸上似是凝了一层寒霜,从对方出言侮辱方晴开始,他便已经不耐烦,如今对方更是辱没徐府家声,他早已怒火中烧,“我之所以前来,只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来找你,你也会来找我,而我碰巧是个嫌麻烦的人。” 他一抬手,手中的那张贴子便向李世修飞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那张贴子便似没了影,利刀一般削了过去。 就算只是一张纸,道了徐长生手里,也足以削金断银,更何况如今凝在贴上面的还有无尽的愤怒。 纵使是一座山,也足以削成两截! 李世修脸色不变,只是他身边的两名健壮大汉却似如临大敌,一纵身身已经迎了过去。 嘭! 两股力量在空中砰然碰撞,有如爆炸一般,再看时那张帖子已经到了大汉的手中。 那大汉两只手紧紧攥着那张帖子,身体更似钢筋一般,一跺脚便扎进了地里。只见他神色凝重,仿佛攥着的那不是一张帖子,而是一把无双的钝器。他的身体更是完全身不由己,瞬间向后划去,只是一个眨眼便在地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凹痕来。 原本站在另外一边的那名劲装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大汉身后。 李世修神色一凛。 自己的手下他无疑清楚的很,那大汉不但是玄境强者,更是精于肉体防御,诨名叫做“百裂”,一身铜筋铁骨,走的是横练的路子。纵使是山崩地裂,脚步也不会轻移半分。而百裂身后的“鬼刃”走是的虽是近身搏斗的路子,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而如今,徐长生只是一张帖子,便轻易迫退了两人。 “看来我低估你了。”李世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想不到你盛怒之下,不小心却暴露了你的实力。” “你错了!不是我不小心暴露给你!”徐长生言语清冷,似是寒冬凛月一般,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冷,又一字一句道:“而是我希望你明白,对上我,你根本没有希望!你们唯一的希望只有一个,那就是一起上!” 第三十七章 千里追魂对千里追魂 “狂妄!”李世修脸上已然盛怒。 一边是武境六重,一边是三名玄师,其中的差距自然不言而喻。徐长生的言语,对他这个玄境强者来说,无疑是种侮辱。 远处的方晴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变得平静起来。 徐长生的话听起来就像一句空口大话,没有边际,只是听在心里,却给她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这种理所当然之中,更夹杂着一种甜蜜。虽然李世修对她出言侮辱让她心中不平,不过徐长生动了真怒,让她心中多了一丝甜蜜。 从她知道徐长生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徐长生非同一般。 就在几天之间,她同方唐在望雨楼下夸赞徐长生的时候,徐长生也不过武境五重的修为。这次山下再见的时候,徐长生已经武境六重,经过先前与影蛇一战,如今更是六重巅峰。 这种修炼速度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们一起上!”李世修下了命令。 百裂与鬼刃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脸上微微犹疑。 他们两人都是久经杀戮,更是玄境强者,强强联手去对付一个武境六重,就算是赢了,传出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徐长生冷哼一声,一纵身便已掠了过去, 他不但没有任何犹疑,更是毫无顾忌,举手之间更是雷厉风行,大开大合,肆意癫狂之至。 鬼刃一闪身已经率先迎了上去。 他一闪身,便似完全消失了一般,空地之上更是连一丝身影也没有留下。 霎时之间,空中罡风阵阵,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在了风中,身体每一寸也都化成了风。 人未到,风先到。 这种风看起来无影无形,让人会心生轻慢之意,只是接触之后便会发现,它的里面包含的罡风早已成千上万,层层叠叠。可惜一旦接触,不要说是武境强者的护体神罡,便是施展护体神罡的武者本人,也会顷刻被消磨殆尽。 这种风叫“鬼风”,正是他的拿手绝技,凭着缠绕在双手的一副玄兵施展,可以隔空杀人于无影无形! 如今“鬼风”完全交织,汇集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股滔天巨浪。他只需要化身其中,便可以控制罡风,将徐长生完全吞没,无情绞杀。 只是他的这鬼风不但没有撕裂徐长生,徐长生更是完全突破罡风冲了过来。 徐长生速度极快,甚至连回避都懒得回避,直线突进,以手化刀,一抬手便是一式“分江断流”。 凝聚在一起的罡风只是一瞬间,便已江河两分,彻底分开。 鬼刃神色大骇。 他的“鬼风”丝丝缕缕彼此牵连,如今彻底分开,断了后续,顷刻便会消逝殆尽。眼前的徐长生只是随手一击,便将一个玄境强者的拿手绝技破的干干净净。 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意识到,徐长生显然不是什么狂妄之辈,而是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对上徐长生,他们的希望也只有一个—— 一起上! 不但是他,旁边的李世修,百裂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刹那过后,旁边的百裂也随之动了,他的人虽然看起壮硕笨重,整个人也没有鬼刃那般行动迅速,只是他一动便是山河震动。他的手中虽然没有无双玄兵,拳头确是玄气缭绕,一出手便是“山河百裂”! 空气似是突然凝滞,先前所有的鬼风也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空气中也似是只剩下他的拳。 他的拳看起来极慢,却给人一种山峦般的厚重,更是给人一种无法逃离的绝望。 巍巍山河,一拳百裂。 这是大气魄之拳。 徐长生却似乘风破浪,飘然而至,纵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握掌为拳,一伸手便已迎了上去。 百裂的拳是山,而徐长生的拳却是实打实的拳,这一拳更是没有形,没有意,已经迎着百裂的山,完完全全迎了上去。 以武境修为硬撼玄境高手,这一拳无疑非常不明智。 以力破力,以拳破拳,这一拳更是最粗蛮的打法。 徐长生却是毫不在意。 顷刻之间,拳拳对撞,仿如大杵撞钟,空气之中也随之传来厚重的抨击声 嘭! 浑厚的声音在空中传开,也随之传来李世修得意的笑声。 后面的李世修的也随之动手,他选择的这个时机无疑刚刚好,刚好就在两人拳拳对决的瞬间。 他的剑已经出鞘。 那是一把秋水般的剑,盈盈的剑光有如碧波一般荡漾,发出湛蓝湛蓝般的绿。 剑名千里,千里追魂的千里。 “你们都可以去死了,试试我这招千里追魂!”李世修脸上寒意尽露,持剑而立,以剑指天。 他一说完,剑上的寒光便是碧波一般完全荡漾开来,一浪紧接一浪。伴随着这股波浪般的冲击,整个烟波岭也似是完全笼罩在一股碧波之中,甚至连空气也变成了绿色。 那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消失不见,顷刻便已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绿。 场中央的鬼刃百裂脸上尽是惊恐。 如果“鬼风”只有无影无形才能发挥威力,那么李世修的这招“千里追魂”甚至连无影无形都不需要,因为它完全笼罩了整个烟波岭,它已经无处不在! 每一丝绿光都是一道剑芒! 每一道剑芒都比鬼风更锋利! 这种剑芒若是练到极处,就算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是轻而易举。纵使李世修修为不够,也足以笼罩整个烟波岭。 天地之间,何人可以逃离光? 光已经掠了过来。 恍如潮水一般。 鬼刃同百裂只是碰到绿光,便似完全融化一般,完全消失在了浪潮中。 徐长生向后一掠,顷刻便后退到了方晴身边。 漫天的绿光也随着徐长生流水一般冲了过来。 方晴先前还是隐隐寒颤,如今见到徐长生回到身边,一刻心终于缓缓下来。她的脸上虽然还有惊慌之色,不过却是平静了许多,只是眼睛却是轻轻闭着,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死之间,一只冰凉小手忍不住伸了过去,牵住了徐长生的手。 喘息过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事,缓缓睁开双眼。 放眼望去,漫天绿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癫狂。两人就像被包在一朵花骨朵里,而外面的绿光完全透不进来。 徐长生一手被方晴牵着,另一只手却是单手结印。 他结的是一个佛手印。 一印出,便是佛光现,他的人更是一尊佛像,正在散发着淡淡的佛光,将所有的绿光驱散开来。 外面剑芒每进攻一次,绿光便暗淡一分,此消彼长,那朵花骨朵也似是随着悄然绽放,花骨朵上面的花瓣也渐渐多了起来。外面的绿光每减弱一分,花骨朵上面的花瓣便多上一朵。 方晴就算完全不懂,她看的明白,那些花瓣每舒展一瓣,徐长生身上的气息便厚重。 徐长生正在不停吸收对方的剑芒。 她感觉到了,远处的李世修无疑也感觉到了,他的心开始向远处逃离,只是此剑一出,就算是他也收手不急。 徐长生的气也终于达到顶点,只是一瞬间,所有的花瓣完全舒展开来。 妙叶生莲,五色生光。 无声无息之中,徐长生的修为已然突破到了武境七重! 他的人已经比漫天的绿光更甚! 李世修终于明白明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赏,没有丝毫犹豫,连剑也不再顾忌,一转身向山下掠去。 “不如你也试试我这招千里追魂!” 徐长生手中的佛印瞬间化掌,一掌平推出去。 远处的李世修才刚刚转身,只觉远处一股劲风袭来,只是又与“鬼刃”的鬼风完全不同,也没多想,一纵身便向山下掠去。是几个喘息,便已经掠出数十丈之远。 他的人就像一道光,顺着地面急速掠过,只是他的身子却像是突然着了火,跑的越快烧的也越快,顷刻便已飞灰湮灭。 方晴望眼一看,李世修早已逃的无影无踪,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徐长生这一招“千里追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弱弱的问道:“徐大哥,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不用了。”徐长生淡然,“他跑的越快,死的也越快,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看这么血腥的东西了。” 他这一掌虽然没有鬼风那么锋利,却是实打实的天绝掌风。李世修不跑倒好,若是一跑,全身玄力急速流动,天绝爆发自然死的越快。 第三十八章 白轻尘的天纵之剑 方晴见过很多船,眼前的这艘无疑是最特别的一艘。 船身两丈,通身晶莹剔透,恍如千年寒冰雕刻而成,船的周围更是水雾乍生,有如烟雨一般迷蒙。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艘游湖画舫,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只是整艘船通体散射出一股摄人的寒光,还未靠近身边便已隐隐生风,似是骤然之间到了凛冬腊月,身边不时吹来阵阵刺骨寒风,让人忍不住心头哆嗦。 方晴一眼便已猜到,这艘船必是出自那把通体寒光的水寒剑。 白轻尘虽然已经离开,但是水寒剑里的锋芒剑气,却完完全全留了下来。 这是一艘冰船,也是一把剑。 正锋芒毕露。 凛冽的剑气已经透过秋风渗了过来,就算只是远远打量,也足以让人心头颤动。 “看来是白轻尘留下的,他想必是怕我们没有船具过去,所以雕了这么一艘船给我们用。”徐长生已经走了过去,他当然看的出来这艘船原本是一块完整浮冰,只是被白轻尘劈成两半,随手雕刻成了两艘冰船。 “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我们还是不要坐了。”方晴眉头轻蹙。 “无妨。”徐长生轻轻一笑,说完对着冰船一口气吹了过去。 他一吹气便是冬去春来,那口气也似化作了无数春风,柔情蜜意。霎时过后,凛冽的寒意全部消失不见。整艘冰船散发的寒光也似变得不再刺眼,就连四周锋芒毕露的尖角也似变得柔和起来。 整艘船虽然没有变,却像是完全换了一种气质。 徐长生再吹一口气,冰船瞬间变得熠熠生光,似是成了剔透水晶一般。 “也不知道白轻尘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方晴看的一楞一楞,也只能大概猜测徐长生和白轻尘施展的只怕是异曲同工。 “这艘冰船是由白轻尘的剑雕刻而成,自然也带着他剑中的杀意。” “杀意?” “不错。”徐长生缓缓道:“他走的杀意凝剑的路子,每杀一个人,他的气便盛一分,他的气每盛一分,剑便锋芒一分。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又杀了不少人了。他故意留下一艘船来,就是要告诉我,这就是他的剑。只要他的气达到顶点,他便会来找我。” 杀意是一种无形无相的东西,不过却是确实存在,就像久经浴血的军人与沙场新兵,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不同。 这世上的修炼者,修为到了高深处,便可以无形之中形成一种气场,寻常人只是见到便会心惊胆战。而这类气场里面,又以杀意威力最盛。若是练到极致,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端倪天下,择人生死。 对于顶尖高手来说,眼神杀人也从来不是什么虚幻的故事。 方晴虽然听的不明所以,不过也能听出白轻尘的可怕,喃喃道:“那他,不是会越来越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不过也有一个顶点。因为一旦超越这个顶点,施剑者本身也会受到影响。他走的化虚凝实的路子,所有的杀意完全凝练到了剑里。所以就算他的人已经离开,这艘船还是会留下他的杀意,让人一眼生寒。” “那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去吧。”方晴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况且他和徐大哥还有第二局的比试。” “无妨。”徐长生携着方晴径直上了冰船,对于与白轻尘的第二局更是从未放在心上,“我以前也听过我师傅同我提起过杀戮之剑,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既然碰到,我也很想见见他的杀意凝剑,看看他到底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杀戮之剑那是什么剑?”方晴问道。 徐长生缓缓道:“这世上有四种人,他们天生就是练剑的材料,可以说的上是天纵之剑。” “哪四种人?” “一曰空镜,以空镜之心执无相之剑,无欲无求,无相无我。二曰赤子,以赤子之心执无情重剑,重剑无情,可裂苍穹。三曰善恶,以善恶之心执诛邪之剑,正邪无分,是非由心。四曰智慧,以智慧之心执神鬼之剑,慧眼独具,神鬼莫测。” 方晴不知道怎么的,似是突然开了窍,道:“那白轻尘……是第三种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他虽是剑下亡魂无数,却是心不染尘。他这种人也最适合修炼杀意凝剑,他师傅倒是有眼光的很。” 方晴微微一笑,想起极乐仙翁对徐长生也是另眼相看,俏皮道:“我想,徐大哥一定不是这四种人。” “哦,为什么?”徐长生笑了笑。 “这四种人天生为剑,必定都会像白轻尘那样,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一眼难忘的感觉。”方晴望了徐长生一眼,“我见过徐大哥的画,画里透着一股温柔,像徐大哥这种温柔的人,自然不会是这四种人。” “不错,我确实不是这四种人。”徐长生微微含笑,虽不是天纵之剑,也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剑更多的是他自己。 站在船头,方晴望了望远处的烟波岭,哼哼道:“白轻尘那家伙刚才一直在这里,一定趁机偷偷看徐大哥的决战……” “那倒不会。”徐长生笑道:“他一心凝聚杀意之剑,自然想要与我一战,也不会轻易见我。他若见我,必是杀意鼎盛之时。” “那徐大哥不是很危险,徐大哥有几成把握……” “所谓把握,其实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见识得出来的一种结论。”徐长生眼中突然对白轻尘多了一抹期待,白轻尘是杀戮之剑,而他是不杀之剑,“他的剑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把握,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这四种天纵之剑。” “这有什么好见的。”方晴眉宇之间略有忧色,白轻尘显然不是一般高手,催促道:“我们还是快跟上去吧。” “由他去吧,他的杀戮之剑若是不能达到极致,岂不可惜的很。”徐长生心知方晴是想让白轻尘少杀几个人,这样白轻尘的剑便会弱上几分,只是他显然毫不在意。他衣袖一挥,那只冰船便似自己有了舵有了帆,风一般向湖中心飘去。 第三十九章 难得烟雨踏轻舟 秋水潾潾,水澄如碧,湖中各处更是水雾缭绕,有如仙境一般。 徐长生伫立船头。 他心里自然明白,如今秋光明媚,这些水雾自然不是平白生成,而是白轻尘在前面杀的兴起。白轻尘剑意凝寒,所以一路之上频频生出许多寒雾来。这湖中的水雾每多一分,白轻尘的剑便锋芒一分,实力也增长一分。 与白轻尘的第二局胜负根本无关重要,他更在意白轻尘的剑可以走多远。 方晴已经从船尾走了过来,手上突然多了一副狼毫墨笔,还有墨台宣纸。 自从鹤来楼的画被白轻尘夺走以后,她便一直有些在意。如今两人清闲览湖,一路山山水水,比起鹤来楼的烟雨秋色,自是别有一番不同,心情也别有不同。 方晴俏脸生霞,脸色之中微微带着一丝羞涩,立于冰船之上恰似玉树妆雪,楚楚动人。她虽然很想要徐长生替她作画,亲自送与她,只是却又语带羞涩,完全不知如何说起。 “徐大哥。”方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扭捏,“我想……” 徐长生回过头来望了一眼。 方晴手中的东西出现无疑很是突兀,从始至终他甚至也没有一丝察觉,恍如魔幻一般。只是他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仿佛那只是理所当然一般。忆起那位卖画小哥的话来,他也终于想起方晴似是对书画别有一番兴致,心中微微触动。 他一挥衣袖,边上的冰块顷刻便似打磨一般,变得光滑如镜,成了一方小桌。 方晴莞尔一笑,已经将宣纸平铺了上去,道:“我替徐大哥磨墨。” 她一边研墨,心头一边暗暗咒骂着白轻尘。 这碧波湖水原本秋光明媚,如今变得水雾重重,也只是因为白轻尘杀的兴起,水寒剑肆意逞威。如此这般虽然也是别有一番景致,只是比起明媚的湖光山色来,自然要逊色不少。不过徐长生难得片刻清闲,就算他日天气明媚,想必也没了机会。 徐长生凝神望了望远处,周围剑意凝聚的水雾气也越来越浓,颇有几分烟雨迷蒙。 “徐大哥,墨磨好了,只是这雾气缭绕……” “风光明媚寻常有,若是没有白轻尘,我们又怎么能见识到这别有一番情趣的碧波湖水。” 徐长生完全没有在意,兴到浓时,已经提笔挥毫,运笔如风。 他画的是碧波山色,也是烟雨迷蒙,烟雨之中更有纤纤女子,一叶轻舟荡漾。画中女子立于船头,四周更是水雾淡淡,恰似烟霞轻拢,有如仙人临尘,艳丽绝色。 方晴心花绽放,画中人自然是她无疑。虽然画中没有徐长生,不过自己能够入画,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徐长生笔走龙蛇,提笔挥毫,又在旁边写下四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事乱情迷心不古,难得烟雨踏轻舟。” 方晴缓缓轻吟,自是越看越喜欢,骤然之间,只觉得这烟雨般的碧波山水,比起秋光明媚来不知要胜过多少。画中有她,更有她的名,仿佛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这一番烟雨竟是别有不同。至于后一句,她也隐隐有所触动,心知徐长生想的只怕是徐府的事情。 比起鹤来楼的秋风秋雨,这副画无疑只属于她一人。 她看的入了神,只是那副画突然却像是长了翅膀,“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然后便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 船上不知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身黑衣紧身,有如暗夜幽灵一般,正拿着那副画打量道:“徐长生,这幅画我要了!自古盛京多名仕,这副画若是拿到盛京,想必可以抵偿上次你抢我的钱。” 方晴眉头一蹙,望了徐长生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黑衣人,那身旗使袍是武侯府的掌旗使无疑。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黑衣人,不过却记得面前他的声音,她已然想起望雨楼的那句话来:“徐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而旁边的徐长生完全没有动的意思,就算不用问,她也知道两人必是相识。 方晴恨恨道:“这是我的画,还给我!” “实在不好意思。”藏锋对方晴一眼未看,手中的那副画一卷便已收了起来,“你要怪就怪徐长生,他抢我的钱,我抢他的画,天经地义。再说了,这幅画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画的,怎么成了姑娘你的了?” 方晴无奈的望了望徐长生。 徐长生眉头一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晴心思一转,想起当初徐长生拿出的玄晶来,道:“等我回去方家,替他还你就是,不就是两百玄晶,我的画你还来!” “两百玄晶?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藏锋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现在嘛,算上利息现在起码一千多柱玄晶。一代道宗,长生剑主,我拿到盛京怎么也值个一千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晴又无奈的看了徐长生一眼。 “随他吧。”徐长生神情无奈,只得道:“倒是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藏锋道:“白轻尘那疯子在前面杀的兴起,我总不能在他面前瞎晃悠。” “徐大哥,这人也是武侯府的掌旗使,不如我们杀了他算了,他怎么也可以值几分。”方晴撇着小嘴提议道。她虽然说的正经,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若是徐长生想要同对方动手,对方根本不可能悄然跑上来。 藏锋靠在船边,一副打死不认不还打样子,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想杀人劫财不是。” “算了。”徐长生摇头一笑,“这些时日,你想必也进了猎手山庄,可有什么发现?” 藏锋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猎手山庄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有一处地方,就算是我也进不去。若不是最近山上死太多人,我只怕还发现不了。这群人上山来找你,只怕连自己都不会知道,他们会莫名其妙死在武侯府手里。我想这个地方,你应该会有兴趣吧?” 他说完,一伸手,手里一张地图便飞了过来。 徐长生打量几眼道:“落声谷,看来这个地方有些特别。”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兴趣。”藏锋正声道:“不过这落声谷就算只是外面,驻守的也是猎手团的顶尖人物。我就懒得进去了,不过你放心,你若是死在里面,我一定会进去替你收尸。” “你这个人,来都来了,怎么忙都不帮的么!”方晴撇嘴道,恨恨的又瞪了藏锋一眼。 藏锋刚想说些什么,只是脸色突然一变,低声道:“好像有东西过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刚说完,湖中一只硕大的怪鱼便露出一个头来,藏锋一掠身便飘了进去,然后那只鱼便完全沉了下去。 方晴无力的望了那只怪鱼消失的地方,这才想起那副画也跟着怪鱼沉了下去,如今想追也没的追,只得恨恨道:“这人怎么这样!” 徐长生神色郑重,凝神打量起四周来。 第四十章 方晴与雪山地隐 徐长生站在船头,船已经停了下来。 藏锋说的是什么东西,他大概也能猜到。 连云山脉灵气充裕,各种妖兽玄兽肆虐,这一潭碧波下面,不要说各种水系妖兽,纵使是强大的玄兽想必也藏了不少。只是这一路行来,他身边一个也没有出现,原因他也能想到,因为方晴。 也正是因为方晴在身边,所以就算白轻尘在前面杀的兴起,他这边也是风平浪静。 而如今,它们已经扑了过来。 湖面没有风,一阵阵的风却吹了过来,伴随着这股风,此起彼伏的跃水声也传来了过来,有如潮水一般。 它们不但来的快,来的也多,有如漫天的飞蝗一般。只是几个喘息,便已将天空遮的严严实实。 天空已经没了云彩,尽是各种尖牙利嘴的飞鱼。 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都全部发了疯。 方晴只觉得心头颤动。 最上面那些飞鱼唤作“银针”,是一种极为迅速锋利的箭鱼。这些箭鱼长年累月吸收了连云山的灵气,利齿和背鳍早已变得利剑一般锋利,不要说寻常武者,就是护体神罡也很难同它们耗下去。 更何况它们还是群居妖物,一出动便是成千上万。对于修炼者来说,它们就是无边无际的噩梦。 如今一番潮涌过来,显然已经完全妖化,不要说人,只怕连整艘船都会被吞掉。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徐长生立于船头,面不改色。 他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却远远传了出去,有如古寺钟声一般,久久不停。 “徐长生,就先陪你玩耍一阵,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便在岸上等你。”远处也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 “区区御兽驱妖,不过雕虫小技!”徐长生冷哼一声。 他的手凭空一抓,冰船上的冰块顿时到了他的手中,只是一扬手,冰块便似成了沙。那些冰沙逸散出去,漫天的飞鱼顷刻之间便是血雾横飞。他的人立于船头,恍如绝世煞神,那些冰沙到了他的手中,顷刻成了绝世利器。 只是几个喘息,冰船周围霎时成了汪洋血海,一叶冰船轻舟,荡漾在血海之上。 天空也似变得残阳如血,透着一抹惨烈。 惨烈如斯,艳丽如斯。 方晴看的心惊胆战,有徐长生在身边,她虽然不惧,不过如此这般无穷无尽,倒是让她心头颤动。 冰船没有动,船下的一潭碧波却似波谲云诡,突然变得水流湍急起来,下面更是不停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磨冰声。 成千上万的飞鱼在下面撕咬,整艘船只怕很快就会支离破碎,方晴忍不住朝徐长生走了过去,道:“徐大哥,这船……” “看来我不动手把它们杀个清光,它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徐长生处变不惊。 他的语气虽然淡漠,却透着一股惋惜,也透着一股杀机。 “还是不要了。”方晴眉头一皱,她虽然不惧,不过这些妖鱼这般送死,就算徐长生杀的不累,她看的也是心惊胆战,隐隐有些于心不忍道:“它们也是受人控制,只要我们走了,它们就不会这般疯狂送死了。” “也好,可惜那御兽之人远在岸边,倒是有些可惜了。”徐长生淡然一笑。 若不是有方晴在身边,他只怕早已飞身上岸,杀了过去。对方这般御兽驱妖,他显然很是不齿。 方晴过去牵手道:“我们走。” 徐长生任由方晴牵着,只觉眼前景色一变,再看时便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远处雪山巍巍,大雪之中有一雪屋,精致无比,上面更是隐隐一缕炊烟缭绕。 虽是身处雪山,身边却没有半点寒冷的感觉,反而有如春风拂面,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徐长生一点也没有意外。 在鹤来楼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方晴别有不凡。这些天来,纵使他的身边一只妖兽也没有出现,他也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方晴身边有一只灵兽跟着,一直就在地底。 世上有了各种妖兽,这些妖兽与修炼者一样,若是修炼到了玄境,便可以通人言,这便是所谓的玄兽。而修炼者也可以通过与玄兽缔结契约般的精神印记,对玄兽进行驱使。 除此之外,天地之间还有许多奇异的造化生灵。 跟在方晴身边的这只显然不是寻常玄兽,不然连云山脉的妖兽也不会远远避开。这些妖鱼若不是有人控制,根本不敢靠近。如今身处雪山之下,他已然已经猜到,跟在方晴身边的,无疑是一只非常奇特的天地生灵。 “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么?”徐长生随口道。 “嗯。”方晴轻嗯一声,拖着徐长生就往远处那间雪屋跑。 门口站着一个人,只是整个人似是水晶一般透明,隐约之间可以看见身形模样与方晴相仿。 “她叫雪隐,‘雪山地隐’的雪隐。”方晴介绍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看了看方晴,又看了看雪隐,叹道:“难得,难得,你们倒是难得的很。”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难得,自然是由衷欣赏。 他欣赏方晴,也欣赏雪隐。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这北海深处有一种世界鱼,内藏乾坤,每一条世界鱼都联同一个迷样世界。所以世间又有‘大千世界,北海深藏’之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与你这巍巍雪山,一派雪域世界一比,只怕差的很远。” 旁边的雪隐只是冷哼一声,显然对徐长生很不欢迎。 “这是徐大哥,你也认识。”方晴突然发现自己还牵着徐长生,脸一红,放手低声道:“这雪域之巅有极地冰湖,里面的冰雪银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徐大哥想试试么?” 徐长生点头道:“也好。” 方晴脸上窘的很,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一溜烟便已消失不见。 徐长生摇头一笑。 这方世界属于雪山地隐,只是却不是她的本体,不过同时也属于方晴。 他其实早已猜到一些,所以先前方晴从这里拿出笔墨纸砚,他也没有意外。对于方晴来说,这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一方世界。无论是在里面放什么,或是拿出什么,都只是随手的事情。 雪隐站在旁边,对徐长生完全是不想搭理。 徐长生望了一眼雪隐,无奈道:“我很早便知道你们是灵魂共生,所以就算你一直跟着,我也一句没有多问,你大可放心,我也没有什么恶意。” “怎么,你们人类不是自诩为万物之灵,世事高上一等么?”雪隐不屑道。 “不错,纵使世人尽是自视过高,不是还有方晴。她若是对你心存偏见,又岂会与你生死与共。”徐长生又望了雪隐一眼,“她不过是区区凡人,数十年脆弱生命,与你这种天地生灵一比,不过是朝花晚谢,你不是也愿意舍弃千年性命么?” 徐长生长长的叹了一声,又接着道:“你们都是大胸襟,大舍弃之人,实在是难得的很。” “你知道就好。”雪隐轻哼一声,“这些年来,能够到这里的你还是第一个!” “灵魂共生,有利就有弊。世事无常,祸福相依,本就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徐长生语中充满了一种看穿世事的淡漠。 知道方晴是雪山地隐主人的人或许有几个,但是知道两人生死链接的他只怕还是第一个人。 寻常玄兽生灵,若是主人身死,只要另寻主人便是,而雪隐与方晴却是共生共体,没有任何退路。控制方晴便是控制雪山地隐,像雪山地隐这种天地生灵,垂涎的人自然比比皆是。秘密若是传出去,对方晴来说无疑危险的很。 雪隐指了指边上,显然对徐长生依然还有戒心,冷冷道:“我知道那丫头突然带你进来是想做什么,那边有座琉璃冰殿,你自己过去吧,恕不招待!” 徐长生眉头一皱,顺着雪隐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三十三重冰漓殿 门上写着几个大字,三十三重冰漓殿。 徐长生甚至一眼也没多看,就这么直冲冲闯了进去。 这里是天地生灵“雪山地隐”联接的一方世界,而“雪山地隐”又与方晴共生共体。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方晴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神”。 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冲了进去。 里面自然又是一方新世界,满地尽是各种琉璃冰晶,寒铁玄矿,只是刚一踏进去,他便明白了雪隐的意思。 冰漓殿里寒气凛盛,里面更是各种冰系妖物横行。方晴想要他来,自然是想在这里修炼一番,增强一些对寒冰的抵抗能力。 从方晴看到那艘冰船,看到由白轻尘引起的茫茫烟雨,便动了这个心思。纵使这次没有飞鱼袭击,下次方晴也会另寻机会带他进来。追根究底,也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希望他与白轻尘对战的时候,对白轻尘的水寒剑气有一些抵抗之力。 这三十三重冰漓殿,显然比起白轻尘的水寒剑来,寒意显然要更胜一筹。 雪隐走进来的时候,方晴正在屋里忙着做饭,看见只有雪隐一人进来,随口道:“徐大哥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雪隐哼哼道:“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还知道,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同心同体。你带他来,不就是想让他进去三十三重冰漓殿磨练一阵。” 方晴顿时涨红了脸,道:“哪有,刚才外面危险的很,我这不是……” “你呀!那点小事情,你以为难得倒他么?”雪隐叹了口气,语气一变,戏道:“我们一起搭建这间小屋的时候,你可没说会带外人进来,当初你可是一顿饭就骗了我,还说什么只给我一人煮饭,原来全都是骗人的。” “我这不就在给你做饭,这屋里难道还有别人。”方晴吃吃笑道,“过门都是客,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计较,让他一个人呆着去吧。” “也好。”雪隐也笑了笑,“反正那三十三层冰漓殿里面妖物横行,说不定有人就会栽在里面。” 方晴脸上却是一丝担心的神色也没,莞尔一笑道:“他到第几层了。” 雪隐脸色一变,瞬息过后,愣道:“这家伙竟然直接跑到十一层了!” “果然是徐大哥。”方晴银铃般的笑着,笑声也如银铃一般。 “你不要笑的这么开心。”雪隐哼哼几声,“这十一层的领主可是一对玄兽!你还是多多担心你的徐大哥吧。” 玄兽显然是与玄师完全不同的存在。 世人会觉得妖兽弱,只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一旦上了境界,当人和妖兽处在同一个水平线的时候,几乎都是妖兽要更强一些。同样是武境五重,人类修行起来要快的多,可惜一旦碰到妖兽五阶,却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与人类相比,妖兽原本就是得天独厚。 玄兽也是如此。 它们不但能够口吐人言,更是具有了人类的思维,再加上它们具有极强的身体优势,对上同阶玄师几乎都是绰绰有余。 徐长生就站在冰漓殿第十二层的入口,只是却是怎么也走不下去,那个入口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所以他又走了回去。 一路之上,一众妖兽尽皆回避。 与人类相比,妖兽的世界无疑要简单的多。它们信奉的也只有一条,强者为尊,实力为上。 徐长生一进来便已将自己的实力尽数释放,过路的妖兽只是看见他,便已经远远避开。 从头到尾,他甚至一只妖兽也没有碰上,便轻轻巧巧走到了第十一层。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只硕大的冰晶魔蛛,一公一母,是一对夫妻。它们是第十一层的领主,占据的无疑也是第十一层最好的位子。 这里寒气凛冽,灵气更是充裕无比。 徐长生甚至没有说话,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走了过去。 那两只冰晶魔蛛也完全没有反抗,徐长生还没过去,它们已经顺着一旁的冰晶矿石,就这么攀爬了下去。 它们就算不识字,也认得徐长生头上写着几个大字——你们可以走了。 徐长生一坐下来,整个第十一层的寒气顿时稀薄了许多。 远处,两只魔蛛蹲在地上,旁边尽是各种冰晶般的玄矿,其中一只魔蛛道:“当家的,我们怎么办?这家伙来势汹汹,脑袋上只差没刻上两个字,滚蛋。” 另外一只魔蛛道:“这家伙只是坐在那里,这周围的冰晶寒矿都变得暗淡无色。这第十一层经过他一闹,寒晶灵气只怕没几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他占了十一层,我们难道不能去第十层,他头上刻着字,我们头上难道就不能也刻刻字么?” “还是当家的有眼光。”那只母蛛附和道:“这里就算再呆下去,灵气只怕也没有第十层浓厚,我们去占了第十层便是。” 两只冰晶魔蛛很快便气冲冲的冲了下去,学着徐长生的方法如法炮制,轻轻松松便占了第十层。 徐长生正坐在一块千年冰晶上,闭目凝神,盘膝而坐,恍如一尊佛象。 他双手十指交错成抱状,如心似桃。 心有万法手中藏,他结的这个佛印称之为“万法藏”。 佛家手印变幻莫测,或护身,或结界,或降魔,或禅定,各有各种。万法藏不过是其中一种,与上次对战李世修结的“心灯引”同出一源,同属佛家三十六印之一。 随着手印的结成,四周的寒晶灵气有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顺着手印,不停向身体汇去,一时之间恰似海纳百川! 隐隐之间,徐长生只觉自己似是成了一块坚冰,全身更是透着一股寒气。凝神一看,手上更是隐隐寒光流动,仿佛也成了冰晶一般,暗忖:“看来上次吸收玄雷,不是什么意外,只是吸收的玄雷有些过少。这次吸收了十一层的全部寒气,倒是格外明显。” 周围的各种晶矿似是暗淡了许多,徐长生也没有多留,径直往冰漓殿外走去。 冰漓殿外,各种殿内的妖兽已经冲了出来。 方晴远远看着,楞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是你的徐长生干的好事,他把第十一层的怪物赶到了第十层,结果第十层的家伙有样学样,也把第九层的家伙赶到了第八层……”雪隐恨恨道:“这不,第一层的家伙没地方跑,只有跑出来了!” 方晴一听,顿时笑的花枝招展,道:“徐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这不是很好嘛!” “好你个头!”雪隐哼哼道。 徐长生已经走了过来。 雪隐看着徐长生,脸色更不好了,经过徐长生一番折腾,整个冰漓殿完全变了样,没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不过身为主人的她,也知道徐长生只是在第十一层待了一段时间,心中微微感激道:“你倒是出来的很快,也不贪心。” “若是这一到十一层全部毁了,岂不是可惜的很,我倒是有些好奇,怎么只有十一层。”徐长生显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若是一到十一层的灵气都被吸收殆尽,这冰漓殿无疑会麻烦的很,到时候雪山的主人想必也会头疼的很。 “这你就要问她了。”雪隐目光一变,突然转到方晴身上。 方晴头一低,轻咬嘴唇道:“为了徐大哥,我会努力修行的。” 徐长生心知方晴虽然天资好,却不如男子那般对修行上心,两人同体同生,倒是有些为难雪隐了,含笑道:“也不必太过在意。” 第四十二章 妖变 徐长生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寒气水雾也早已消失不见,周围更是一派明媚秋色。 只是他显然没有欣赏的闲情。 他虽然是从雪山里面走出来,不过却像是突然被人从空中抛了下来。 就这么硬生生的顿在空中。 然后掉了下去。 他是从冰船上面进的雪山,自然只能原路返回。所幸他也不是太意外,以方晴现在的修为,就算在雪山里面呆个一年半载,想必也只能原地返回。只是时过境迁,那艘冰船就算没有被一群飞鱼撕咬殆尽,也早已不知飘去了何方。 方晴这个雪山主人显然很不称职,很快也掉了下去。 有徐长生在身边,她也没有半点担心,甚至做好了落水的准备。 徐长生暗暗感叹还好去了一次冰漓殿,天绝吸收了寒晶灵气的同时,也具有了凝聚寒冰的能力,还未落水便已触水生冰,然后稳稳的站在了一块浮冰上,一抬手便接住了掉下来的方晴。 方晴虽然略有羞涩,不过却也不是第一次,再加上两人熟识了许多,也变得大方起来,道:“要不我叫雪隐出来送我们过去?” “不用了。”徐长生略一思量,“她的本体若是显现出来,只怕很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你们只怕麻烦的很。” “那……”方晴眉头一皱,“先前那个御妖的家伙只怕随时都在不远处。” “无妨。”徐长生心知方晴在担心什么。 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造出一艘冰船来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动静太大随时都会被玄境强者察觉,到时候必然又会重蹈覆辙。更何况湖上冰雾早已消失殆尽,一艘冰船在湖上折射阳光,不要说玄境强者,寻常人肉眼便能看见。 “我们悄悄跑过去就可以了。”徐长生望了一眼落声谷的方向,就这么轻飘飘的飘了过去。 方晴只觉两人似在地上速行一般,心头微微一愕,只是很快便已明白。 徐长生足下生风,一路尽是踏冰而行,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寒冰也向前延伸一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若不是看见身后的浮冰,她也能完全不能察觉。徐长生只是在冰漓殿呆了一阵,便已对寒冰灵气的把握到了这种程度。 只是她不知道,徐长生最擅长的便是细微控制。 方晴只是看了几眼,便没有再看。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觉得新奇。只是发生在徐长生身上,大概也只能是见怪不怪。当初徐长生从冰漓殿出来的时候已然武境七重小成,这种修炼速度已然突破天际,只是她看见的时候甚至连一丝惊奇也没,反而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 这世上的常理,放到徐长生身上显然都已经不合适。 徐长生很快便上了岸,对他这种武境七重的修炼者来说,就算只是凭空踏行,比起水上行舟也要快的多。 岸上繁花似锦,各中各种荆棘密布,一条碎石小路一路向上蜿蜒,恰似曲径通幽。 方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靠在徐长生身上,熟睡有如婴孩,她实在无聊的很,在水上的时候便已睡着。 “这丫头也太没有防备之心了。”徐长生无奈的望了方晴一眼,叫醒不是,不叫醒也不是,一纵身便已向落声谷的方向掠去。 渐行渐深,空气之中迷漫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满地尽是各种硕大的奇花异草,下面更是荆棘密布。 方晴也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幽幽转醒,略微打量四周一眼,只见地上各处尽是各种衣饰碎片,低声道:“看来这里死了不少人,不会是白轻尘那个疯子刚刚走过去吧?” “那倒不是。白轻尘的剑杀起人来只怕不会这么血腥,这些人大概也不是武侯府的人。”徐长生轻叹一声,“这些人上山来想必是找我的,只是他们想必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张南疆昭令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哟,你还抱着一个小美人。”旁边突然传来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只是声音之中充满了抱在你手中岂不是浪费的很,不如送给我,让我顺顺体验一下这副新躯体到底是何滋味。” 话未落音,旁边一株鲜艳的巨花便似活了过来,触手一般向方晴卷了过来。 方晴一闪身便掠到徐长生身后。 徐长生甚至连手都懒得动,对着触手一口气吹了过去。他一吹气,便似烈火灼烧。 那株鲜艳的巨花似是成了纸扎一般,顷刻便成了灰一般的颜色,就像一张纸刚刚燃尽,成了飞灰。 “想不到不用双手,你也有这种实力。外面一直传你的修为已经跌到谷底,看来是你故意谣传了。”那男子说着说着已经从荆棘丛中走了出来,一身衣衫锦绣,正是武侯府座下的锦衣使邓通。 “不过是我当年的手下败将,就算让你两只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徐长生已然认出对方,“看来先前御妖的也是你了。” “可叹我已今非昔比,而你……自然也是今非昔比。”邓通玩味的笑了笑,“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同以前完全不同了么?” “看来你得到一件像样的妖器。”徐长生凝神打量对方几眼。 他自然的看的出来,如今的邓通已经完全不同,全身上下充满着一股妖邪之力。这股妖邪之力更是与连云山的生死之力完全融合,使邓通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道宗入无的味道。 “不愧是曾经的一代道宗,眼光倒是分毫不差。先前侯爷派我来这里,我还有些不明白,如今死而重生,我才发现侯爷的真正用意。”邓通笑了笑,又道:“原来是为了让我的武器来连云山脉这里吸收这里的生死灵气。” 方晴站在后面,心头隐隐颤动。 方家精通玄兵铸造,她自然对妖器了解的很,妖器显然同玄兵完全不同,比玄兵无疑也珍贵的多。 玄兵是由玄师用玄力铸炼而成,而每一柄妖器的诞生,却需要一只玄兽。若是发挥到极致,实力更是早已超越玄兽本身。更何况,每一柄妖器的玄兽都不是寻常玄兽,只有拥有特殊力量的玄兽,才会被匠师铸造成妖器。 这世上的每一柄妖器,都是万里无一。就算是冰漓殿十一层的两位领主,也没资格被做成妖器。 也正是如此,先前徐长生也没有让雪隐的本体现身,像雪隐这样的天地生灵,无疑非常适合锻炼妖器。 邓通双手一举,轻蔑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大声狂妄道:“站在这里,我就是神!” 他虽然没有动,他身上的力量却仿佛通过语言完全散发了出去。 他的话已然具有了妖邪之力,感染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一瞬间,所有奇花异草,荆棘,甚至是周围的林木,都完全活了过来。 它们已经成了妖。 这便是妖器的力量。 第四十三章 摇花铃 “徐长生,这便是我的力量!”邓通一张脸也似变得癫狂起来,“虽然侯爷下的命令是要我们杀死你,不过如果你肯乖乖交出圣兵的话,或许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反正武侯府我也呆腻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甚至连武侯府都已经不放在眼里。”徐长生已经看穿了邓通的妖器能力。 虽然先前的影蛇也能够调动周围的生死之力,控制林木,不过也只是单向的控制。而邓通显然完全不同,只要他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将被妖化,他根本不需要控制。而被妖化过的东西,就算是寻常飞鱼,也会变得疯狂无比。 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攻击力,都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这面林间地带,他是绝对的统御者。而铸造那柄妖器的玄兽生前,也一定是一片山林的王者。 他的力量不但来自本身的玄境修为,更源源不绝的来自大地。 “如今有了这把妖器,我超越柳尽空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邓通狂笑道,“你以为我的力量只是控制这些植物?那你就想错了!” 他的话似是透着无穷的玄奥,感染着山林间的每一寸土地。 他已经成了神。 土地上了所有生物,每一缕荆棘,每一片花叶,都似成了一个玄境强者,都成了他的“分身”。 所有的植物都玄气流通,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它们已经成了玄兵利器! “武境七重?护体神罡?你的修为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邓通轻蔑的扫了徐长生一眼,“我的力量早已不是你可以理解!” 就算只有一个眼神,所有“分身”都似读懂了他的意思。 徐长生甚至来不及反应,所有的荆棘有如刀剑一般,便从地下疯狂涌了下来。只是一个喘息,徐长生的人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徐长生所在的地方就像筑了一个坟,上面长满了各种荆棘,各种奇花异草。 那些植物闪耀着锋利的寒光,早已比玄兵利器还锋利。 方晴一时完全愣在地上。 她一直在防备周围的那些荆棘,那些奇花异草会如何攻击,却完全没有想到,它们早已与邓通融为一体,与这一片大地融为一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小美人,你不必惊慌,我的这些小家伙们乖巧的很,它们怎么会舍得伤你?”邓通上下对着方晴一阵打量,“你现在是我的了。” 只是他话刚说完,面前的那堆荆棘便似结了冰一般,顷刻之间便已化为冰碎碎了一地。 徐长生已经走了出来。 只是他刚走出来,旁边的林木便似长出了无数利剑般的刺手,向徐长生刺了过去。 只是这些刺手还未靠近,便已完全冻结,连徐长生的身都近不了。 邓通心神一凛,冷冷道:“看来你还真打算让我两只手了?” “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若是以前的你,我或许还会考虑动一下手,但是你现在么?”徐长生摇了摇,冷笑道:“妖器?看来你对妖器一点也不了解,你以为柳尽空来,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掌控妖器?你太小看柳尽空了。” 邓通脸色微微一变。 徐长生又继续道:“你难道没发现,你现在的力量正在不断向妖器凝聚,正在不停被妖器吞噬!一柄妖器的最终诞生,但是是需要有人孕育的。而你,就是那个孕育妖器的人!对柳尽空来说,你不过是个道具而已!” “不可能!”邓通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你在胡说!” “不知所谓!”徐长生冷道:“看来白轻尘先前杀你的时候,带给你的记忆你一定没有牢牢记在心里。” 邓通听到白轻尘这三个字,似是想起了很多不堪的回忆,脸上也开始变得狰狞起来,怒道:“你可以去死了!” 转瞬过后,整个山林开始群魔乱舞,仿佛成了无间地狱,成了一座死亡般的囚笼。 所有的一切都似发了疯,疯狂向徐长生涌去。 天地之间已经无处可逃,成了一座彻底的囚笼。 徐长生脸色宁静,已经向邓通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快,就像一阵风一样轻飘,走过的地方更是触地成霜。突然之间,似是到了寒冬凛月,那座囚牢也变得晶莹无比, 徐长生身在牢中,而邓通也身在牢笼之中。 邓通神情抽搐,看着徐长生,就像看着白轻尘一般,那股刺骨的寒冷依然历历在目。他想要转身,只是却已经来不及转身,还未转身,便已经被完全冻住。 他的力量是生的力量,也是舒展的力量,而寒冰之力却是截然相反,寒冰代表的是凝固,是冻结。 也是死亡。 一旁的方晴也完全没想到,徐长生的寒冰之力,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只是她不知道,徐长生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不是因为寒冰之力,而是因为他对力量的掌握,而是因为徐长生本身的底蕴太足。他虽然只有武境七重,却早已超越了玄境,就算是拥有妖器加持的邓通也是无法比拟。 隐隐传来滋滋的冰裂声,邓通整个人就像一块,仿佛正在碎裂一般。 方晴应声看去,只见邓通手中身上挂在一件铃铛般的武器,似是正在不停吸收邓通的力量。 失去力量的邓通,顿时犹如冰块碎裂一般,碎裂成粉,顷刻之间便散落一地。那只铃铛般的妖器也散落地上,发现清脆的声音。 方晴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只见铃铛边上突然便多了一名老者,。 那老者脸色诡异阴沉,仿佛刚从地狱归来一般,一弯身便将地上的铃铛捡了起来,笑道:“不错,不错,这件摇花铃吸收了邓通的全部玄力,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了,老夫也可以向侯爷交代了。” “连自己座下的人都不放过。”徐长生冷笑,望了老者身上的服饰一眼,已然猜到对方是猎手团的人,道:“你们侯爷还真是会替属下着想啊?” “如此神兵利器,掌握在这种人手里,岂不是浪费的很?”老者笑了笑,“这次侯爷之所以叫他来,就是让他吸收周围的生死之力,已便彻底完成这件妖器。向他这种人,留着大概也只有这种用处了。” “它虽是好东西,不过却是我的战利品。”徐长生望了老者一眼,道:“你想就这么带走,似乎有些说不通吧?” “当然,老夫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老夫又怎么会轻易就走。”老者扫了两人一眼没,“老夫既然来了,自然也会顺便送你们程了。” “看来你是猎手团的人了?”徐长生似是问的很随意。 “等你死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老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