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湖不太萌》 第一章 从前有座狮安山 江湖上,有些人杀人是为了报仇。 而有些人,则是为了报酬。 我们管这种人叫杀手。 师父是一名杀手。 和所有传说中的师父一样,师父有一身绝世的武功。 师父爱剑。除了我,酒,女人和银子,剑便是他的一切。 师父生来嫉恶如仇,手中的利剑也曾划过无数恶人的咽喉。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挥一挥匕首,不留一个活口。 这是师父的常态。 师父虽是杀手,但师父有他的原则。师父只杀坏人。 但到底怎样评判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师父说了算。 苍州地势高耸,山脉连绵。但倘若有人问起哪山最高,哪峰最傲,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地方。 穿云而出的山峰绵延百里,山林密布,飞瀑奇岩,珍禽异兽,无所不有。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 山上有一门派,是苍州地界首屈一指的名门小派,独占一山资源。此山名为狮安山,此派是为无名派。 江湖很乱,所以这里门派众多。 有的门派很大,有官府的认证,甚至不用干活也不会饿死,比如少林和丐帮。有的门派源远流长,有自己的信仰,所以不乏徒众,比如峨眉和武当。 而有些门派很小,小得只有两个人。比如我们无名派。 我曾多次问师父,为什么我们要叫无名派? 师父的回答是,他很懒。懒得连名字都懒得取。 这是事实。 甚至连给我取名,师父也仅仅只用了一秒。 我叫秦小风。 秦小风,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 师父给我取的名字,是秦小风。 我们所住的地方,叫狮安山。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在狮安山住了十七年。 在我的印象中,我叫了他十七年的师父。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竟然还不知道师父的名字。仿佛师父,就叫师父。 于是我提出了心中所惑:“师父,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师父说:“名字,都是命里带来的。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师父。” “可是,就算你是师父,也总该有个名字吧?”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师父二字足矣。” “可是如果我以后下山,别人问我姓甚名谁师从何人,我也好报出您的大名啊。” “师父,是用来让你成长的,不是用来扬名的。” 我若有所悟。 师父虽不是出家人,但却有大师的面孔和大师的风范。 师父虽似出家人,却极不守规矩又有点为老不尊。 雪肤,明眸,朱唇,皓齿,非师父所爱。 腿长,胸大,火辣,奔放,才是师父的菜。 师父说,他这是好色而不淫。 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而我,也学到了师父的一半——好色。 悲哀的是,狮安山没有色让我好。 我这一生谈过最长的恋爱,便是自恋。整整十七年。 没有情敌。 拿破仑说,男人的事业是在马上、桌上和女人的肚皮上。 我从小不擅于骑马,酒量亦不惊人,可是谁能告诉我,女人是什么? 从小在狮安山长大的我,还从未看过一眼外面的世界,更不知女人是何物。 而无名派,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很显然,师父不是女人。很显然,我也不是断袖。 而我对于女人的认知,也仅仅是来自师父的口中。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好色。 我对女人的痴迷,已经远远超过了武学。 我期待着有一天能下山,打着油纸伞,在一条寂寞的雨巷,相逢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如果师父知道我这一想法,他肯定保证不会打死我。 然后我问师父,拿破仑是谁? 师父摇了摇头说,应该是一位高人吧。 我又问师父,为什么我们要做杀手?做杀手,岂不是添了很多杀戮? 师父说,若无杀戮,江湖何以江湖?江湖就是,生与死,轮回不止。我们生,他们死。 我若有所悟。 师父总说,我生来与常人不同。只因,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起初这句话我并不理解,直到有一天,我很轻易地抓住了一只苍蝇的腿。 的确,我的视力超乎常人。这里的常人,自然是指师父。因为我根本没有其他的参照物。 然后师父用他手中的利剑,将那只苍蝇大卸八块之后,我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剑法。 只可惜,师父从来不教我剑法。他只是让我看书。 什么《五年杀人三年模拟》、《庖丁解牛》、《荆轲别传》、《杀手笔记》、《刺客全书》、《高手是怎样炼成的》之类云云,我早已倒背如流。 师父说,所谓的招式、剑法、功谱、套路,那都是假的。速度,眼力,心态,力量,这些才是制胜之道。 我若有所悟。 我又问师父,那我将来能成为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吗? 师父说,你长得帅,为师对你有信心。 对于师父的眼力,我一向崇拜得五体投地。 在每天流水般的日子里,师父依旧每天逼我读各种书。 什么玄门遁甲,江湖八卦,肉浦团,金瓶梅,小泽玛利亚……等等等等,在我的大脑中无一可以幸免。 可是终日的枯燥和乏味,也伤透了我的脑筋。 我问师父,要成为一代大侠,非得吃这么多苦吗? 师父说,人生来就是要吃苦的。你现在不吃苦,将来就得饿肚子。 当然,在湖南,你还得学会吃辣。 我点了点头。对于师父的最后一句话,我是没有理由反驳的。 我们的房子前,有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我常常就望着这两棵枣树,幻想着未来的日子。 而我对于女人的渴望,也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欲恋而她不在啊。 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一个师妹。 第二章 老师机 我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强自收回那色咪咪的眼神,搓着手掌,期待着师父的下文。 然而师父已经没有了下文。 师父就是这样,总喜欢在关键处卖关子。 我问师父,师妹呢,师妹在哪儿,我要师妹。 师父说,为师看你无聊,所以编造了这么个意象,来考验考验你的定力。没想到,你还是不能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说到这里,师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在心里,却早已把师父骂了一千零一遍。师父,你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这让我想起,每次师父赚得一笔银子归来,总是把它们花在酒色上。 无名派的财政大权,是牢牢握在师父手里的。 师父总说,我们是名门正派,我们应该把赚来的银子用来接济穷人。 当然,师父所指的穷人,通常是指青楼里的那些窑姐。 我发誓,我以后有了钱,也要去接济她们。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想到这里,我又骂起了师父。师父你个老色鬼、大色鬼、宇宙超级无敌霹雳色鬼。师父你六根不净,又怎能要求我四大皆空? 师父突然瞪着我,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为师?” 我赶忙摇头,生怕迟了一秒。 师父说:“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 我一时语崩,赶紧捂住眼睛。 师父说:“回房间面壁思过,把名字抄上一千遍。” 尼玛,还好我不叫齆滹嫏…… 在我抄到第六百七十三遍的时候,我终于累得趴在了桌子上。 师父说,做事情得有始有终,你得写完。 我说,我实在写不动了。 师父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你长得帅,为师相信你。 我一跃而起,奋笔疾书。一千零一遍,不多一遍,不少一遍。并在后面额外题款,草拟大业。 师父说,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你看,你还多抄了一遍。 而我却觉得,如果师父告诉我,此时有一个性感妖娆的师妹正躺在床上等我,我可以保证在一秒钟之内飞奔过去,而且还不带喘气的。这他妈才叫潜力。 言归正传。 江湖,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在江湖,每过六十秒,就会有一分钟过去。 在江湖,你的左脸被人打,你的左脸就会疼。 在江湖,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它就有可能飞得更高。 江湖就是这么无聊。 其实作为一名资深杀手,师父每次下山,总能赚得一笔银子归来。这些银两,也足以应付我们好几个月的开销。 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们无名派为什么这么穷? 穷得连剑也只有一把,穷得每天吃大米盖饭,穷得人比黄花瘦。 我的确想过用师父的那些钱购置地产,然后建房子,然后再以十倍的价格卖出去,然后我们就富了。 只可惜,师父没有我这样的眼光,他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只知道接济那些窑姐。 不知这是时代的不幸,还是社会的悲哀。一个天才般的房地产大鳄,就这样被埋没了,可惜。 不过,在师父这个为老不尊道德败坏的家伙的熏陶下,我依然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保持我纯洁善良的本性,这一点倒是值得称颂的。 师父说,你不要瞧不起那些窑姐。人在青楼,身不由己,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和我们江湖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生存。只不过,有人出卖肉体,有人出卖灵魂。 师父说,倾城名花薄命红颜苏小小是妓女,空谷幽兰名妓贤妾董小宛是妓女,侠骨柔肠桃花冤魂李香君是妓女,才貌双全传奇名妓李师师也是妓女。 师父说,我从不歧视妓女,这些姑娘用上天赐给自己的美好肉体带给需要她们的男人满足和快乐,然后换取一点她们所追求的微不足道的物质财富,目的明确,手段直接,光明磊落,你情我愿——这是多么单纯的一件事呀。 我笑着望向师父:“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想给我找个师娘吧?” 师父突然沉默不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师父这样沉默。 提起师娘,在我的印象中,好像的确存在过这样一个人物。想到此处,我不禁乐开了花,哈哈哈哈哈哈师父让你矫情让你浪活该被甩了吧啦啦啦啦啦呦呦切克闹。 不过我生来与众不同,对于以前的记忆,忘得奇快。而我自己也发现,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在我脑海中几乎为零。我一百零一思不得其解。 师父给的官方解释是,在我十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我便没了记忆,不过视力却高得出奇。 俗话说,老天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只不过,门往往比窗大。 而关于我的父母,师父也很少提及。他只说我是从桥洞底下捡来的。 对于这种说辞,我相信三岁的村姑都不会相信。更别说智商186的我。就不能是别的地方吗?厕所,树林,抑或是河上漂来的木盆? 渐渐的,从师父口中的只言片语得知,我的亲生父亲姓秦。他是一位名震江湖的杀手。 至于以后发生了什么故事,师父一向讳莫如深,我也不敢再问。 但是我深信,我的父亲一定是一位英雄。所以从小到大,我立志做一名杀手。做一名惩奸除恶嫉恶如仇的杀手。 可是我亲爱的师父,始终不肯教我任何武功。他只是教我掌握理论知识。 师父说,他不想让我走他的老路,现如今,时代已经变了。 我若有所悟。 我又问师父,为什么那些江湖人,都喜欢在手里拿一把剑呢? 师父说,那只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江湖人。其实真正的剑术高手,你绝对看不到他的贱。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师父说,剑会有的,师妹也会有的。 听到师妹二字,我就他妈不淡定了。 我说:“师父你又在骗我。” 师父摇了摇头:“这一次,是真的。” 我激动万分,我兴奋不已,我心潮澎湃:“师妹在哪儿?” 师父说:“明日,你就可以见到她。” 从师父那诡异莫测的眼神中,我感知到他没有骗我。因为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在我的记忆深处,我觉得我应该是有一个师妹的。虽然那记忆很模糊。 师父说:“抄了那么多字,赶紧睡觉吧。” 我说:“想到师妹,我睡不着。” 师父说:“马上就可以见到的东西,又不会飞走,为什么睡不着呢?” 我说:“因为亢奋。” 师父说:“看来你的定力还是不够。你生来与众不同,能抵抗一切,除了诱惑。” 我说:“就让那赤果果的诱惑,来得更猛烈些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师妹。” 师父说:“别瞎比比,睡觉。” 我说:“不睡。” 师父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说:“好。” 师父整了整面容,徐徐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他说,打死也不睡觉。”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打死了。” 第三章 幻梦佳人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师父对我说,小风啊,其实,你是有一个师妹的。在你十岁那年,你突然生了一场怪病,便沉睡不起。 在我们狮安山的山顶,有一种草,叫迟傲草,只有这种草,方可以救你的命。而你师妹,为了能够救醒你,孤身一人去采迟傲草,结果不小心摔下山崖,患了腿疾。 为了治好她的腿疾,为师将她送到了灵雪山的妙手神尼慧音师太那儿,这一去,便是七年。如今,她终于伤好归来,我们师徒三人,又可以团聚了。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发现天已微明。 师妹啊师妹,多么伟大的师妹,你让我如何报答你的恩情。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掐了掐自己,确定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幻想着师妹的样子。 我想着师妹定是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天仙般的面容,雪肤美腿,丰乳肥臀。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受到一个必不可少的训练,那就是定力。而且师父也一直在培养我的定力。 师父对我说,在与人交手的过程中,定力是最重要的。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劲气常抱于胸而纤毫不露,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我,最多只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但是说实话,受到师父的熏陶,我的定力也确实异于常人。在很多时候,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我总是能处变不惊,面如平湖。 因为我总是冥冥之中觉得,老天不会这么快就让我死掉,我还要去做一些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 所以在见到师妹之前,我的心脏其实已经被磨练得很坚强。 不管她长什么样,哪怕是碰到一只癞蛤蟆,我的心跳仍能维持每分钟七十二下。 我幻想着师妹是一个性感奔放的女孩,我幻想着师妹生有一张绝世天仙般的面孔,我幻想着第一次见面她就会问我:“君欲上床乎?” 我通常就会这么回答:“但凭卿之所好,师哥哪敢不从?” 然后师妹就会问我:“君欲何处为?” 我笑滴滴地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师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然后师妹定会对我说出那两个极具诱惑性的字:“讨厌……” 想到此处,我不禁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我真狠,连这样龌蹉的思想也要之乎者也一番,看来我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这让我不禁想到了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她说,有时候,我们总是需要用些文雅的语言,来掩饰些禽兽的想法。 天终于大亮。 这一刻,我期待已久。 我精心理了理头发,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还擦了平时都不怎么舍得擦的熏香。 出门前,按照惯例,我双手合十,虔诚地仰望上帝,求它赐给我一个寂寞难耐的绝世美女。 未及我踏出脚步,师父已从容地走了进来,然后从容地喊我吃饭。整个过程,与平常一样,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连我刻意雕琢的发型,师父也视若无睹。 就连我身体散出的淡淡幽香,师父也充鼻不闻。 我颇为失望地瞪着师父,说:“师父你说话不算话。” 师父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是说话不算数。” 我说:“不管怎样,师父你是个大骗子。” 师父望着我,很认真地问:“你真的想见师妹?” 我说:“a想,b很想,c不想才怪,d非常非常想,e以上皆是。” 师父没得选,只道:“好吧,今日午时,为师带你去接师妹。” 我赶紧将快要滴下的口水吸住,做了几下深呼吸,才勉强将胸中的澎湃压住。 师父看着我,很平静地问:“臭小子,你是不是在打你师妹的鬼主意?” 我慌忙摇头,以表示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以免师父看出破绽。 然后我面色如水,显示出了我强大的定力:“怎么会呢,师父?” 其实我的潜台词是:“怎么?会呢,师父。” 师父淡淡一笑,说:“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 又是眼睛?阿西巴,该死的眼睛。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双眼睛赐予了我超乎常人的视力,可它也无时无刻不在出卖着我的秘密。 师父说,这就叫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至于你以后能不能用好这双眼睛,就看你的造化。 我说,师父,刚才我就用这双眼睛,看到了你的内心。 师父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我看到,你比我还急着见师妹。大家都是狼,何必要装羊? 然后,师父将我一顿狂揍。 “让你瞎看!让你瞎看!让你瞎看!” 我终于知道,我刚才没有用好我这双眼睛。真是福兮祸之所伏。 吃完饭之后,我开始背书。 其实在狮安山的日子里,我好像每天都重复着这两件事。枯燥而又乏味,乏味而又枯燥。 但我不是每次吃完饭之后都去背书,我有时边吃边背。 就在这样无聊的日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午时可以让我期盼。 午时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时辰,但此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午时怎么还不来?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我又想起了一次对话。 我问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 师父说,等你十八岁之时,为师自会让你下山。 十八岁,快了。 师父又问我,你为何如此期待着下山? 我说,我想看见真正的江湖。 师父问我,你见过夕阳时海鸥飞过天边的火烧云吗? 我说,见过。 师父说,那瀑布漫无目的地冲刷岩石呢? 我说,见过。 师父说,平静水面上月亮的倒影呢? 我说,也见过。 师父说,等你到了江湖,你就见不到这些了。 这一刹那,我竟有些害怕面对真正的江湖。 终于熬到了午时。 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 今天真好。 而让今天美好的,我想绝不仅仅是天气。还有此刻仰望蓝天的心情。 我和师父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向了狮安山的山脚。 不知我那纯洁善良的小师妹,面对这两个大色鬼,今天会怎样,将来会怎样…… 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师妹来。 第四章 师妹归来 我随着师父一路匆匆下山,眼珠子也咕噜噜地打转。 说实话,我在狮安山生活了十七年,却总是活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 以我们的屋子为圆心,以方圆十里为半径,这便是我所能到达的最远的距离。 此次托师妹的洪福,师父终于法外开恩,让我下山,我自是激动不已。 看来在以后有了师妹的日子里,我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激动不已,就留着余生,慢慢消受吧。 下山的路很长,沿途的风景也很美。然而我心里却只有师妹。 再美的景色,也美不过女色,这一向是我的宗旨。 我誓要将色字精神坚持到底。 此时,师父还不忘教导我,师父说:“风儿,你要记住,上山容易,下山难。人生,就是上山下山的修行……” 没等师父说完,我无情地打断他:“师父,你说反了,应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 师父盯着我,目露凶光:“你再仔细想想,是谁错了?” 我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您错了。” 师父摇了摇头:“不对,是你错了。第一,你不应该打断师父的话。第二,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不要插嘴。第三,永远不要当面指出领导的错误,明白了吗?” 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师父说:“上山虽费力,却不容易发生危险,下山虽省力,却容易失足。所以,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你要记住为师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这句话说得格外重。 多年以后,当我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时,我才惊觉师父其实是个先知。 师父接着说:“今天,为师就带你去山门。门内,是家,门外,是江湖。一门之隔,就是两个世界。你终有一天会离开,不要忘了,狮安山,是你的家,无名派,是你的魂。”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但我突然有一种预感,师父很快会消失,我也很快将会下山。 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却突然使我的鼻尖,有了一种ph值小于7的气息。 此时此刻,我竟然生出了一个怪念头:我不要眼前这个人死,我不要眼前这个人离开。 及至山脚,我看到了两个人影。 其一人着灰色道袍,另一人穿红色长裙。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到活的女人。而且还是两个。 因为我的视力奇高,所以虽然相隔甚远,我依然看清了那两个女人的脸庞。 通过拉格朗日定理分析,我轻而易举地判断出,那个年轻的漂亮的身姿妙曼的红衣少女,她一定是我的师妹。 师妹一袭红衣格外出众,发梢两旁散缀红色流苏,腰间绑有平安结红绳,腰下罗裙前短至膝,后摆稍长,清灵可爱。 虽然我不知道她这张脸能不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但有了旁边那个老尼姑的对比,我觉得她简直就是美若天仙。 而那个着灰色道袍的女人,很显然就是师父口中的慧音师太。 原本我以为,我见到师妹的第一眼时,会受宠若惊心潮澎湃或是热血沸腾寝食难安,然而现实却是,我竟然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 仿佛我认为,我的师妹,本该就是我的。难道,这就是师父口中的定力? 师父自然没有我这么好的视力,所以师父最多只能看到两坨人影,所以我们依旧在往前走。 离师妹越近,我就离佛越远。 那张脸,在我瞳孔中不断地放大。我仿佛从她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在看我。 然而事实是,那团红影正以无比欣喜的姿态朝师父的怀抱奔来。 这是第一次,我他妈看走了眼。 这也是第一次,我好想变成师父。 “师父!” 随着一声甜蜜的娇嗔,多次出现在我午夜梦回的那个女孩喜极而泣,与师父紧紧抱在了一起。 而我,仿佛成了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我没有喜极,只有而泣。 “萌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父轻轻拍着师妹的肩膀,久久不愿松开。 此时,我才知道了师妹的名字,萌萌。 此刻,我想的却是静静。 我暗中向师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师妹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能一个人独享。 师父还不算绝情,终于放开了师妹,然后指了指我:“萌萌,这是你师哥。” 哈哈,果然是亲生的师父。 我咽了一口唾液,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等待着那个温暖怀抱的到来。 “师哥!”那个红影娇滴滴向我扑来,然后用她那粉嫩嫩的小手搂住了我,我感受到了她那脖子以下不能描写部位的温度,然后她用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蹭着我的胸脯,我则恰到好处地在她那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不能描写了起来…… 只可惜,上面那我一直期待的情景,压根儿就没发生。 师妹只是望着我,然后调皮地一笑:“师哥,原来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我走的时候,你牙都还没长齐呢,哈哈。” 我没有想到,我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师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拥抱,你握个手也行啊。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师妹,竟不知如何回她,呆滞半天,才挤出一句:“师妹,你也长大了。” 最基本的招呼算是打过,师父连忙将重心放在了客人身上。毕竟慧音师太远道而来,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师父缓缓走向一脸慈祥的慧音师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这七年来,有劳师太了。” 师太只是淡淡一笑,眼中不染风尘:“我视萌萌为自己的子女,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倒是八哥你,为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啊。” 通过这简短的对话分析,我知道师父与师太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虽然师父与师太只差了一个字,但他们却差了一个性别。 更重要的是雪灵山与狮安山虽相隔甚远,但我知道以师父的能力,天下间没有他沾不了的花,亦没有他惹不了的草。 果然不出我所料,师父立即将我拉上前来,一脸严肃道:“风儿,还不快见过师太?” 这是要认师娘的节奏吗? 我说:“师父,我已经见过了。” 师父狠狠瞪我一眼:“臭小子,我是让你过来行礼。” 我连忙毕恭毕敬道:“见过师太。” 师太欣慰地看着我,随即道:“你就是小风?” 我立即学着书中的客套话,很恭敬地说:“久仰师太大名,晚辈倾慕已久,师太之名号,于我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师太淡淡一笑,看着我道:“雪灵山盛言你秦小风注定不凡,果然不假。你的名字,才真是让老尼久仰不已,如雷贯耳。” “是吗?我已尽可能地掩饰我的锋芒,奈何事与愿违,还是掩不住别人识货的眼光,罪过,罪过……” 我还打算继续谦虚下去,师妹突然很深情地望着我,说出了一句朴实无比的话,她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师妹,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耍了? 在师妹的一脸鄙夷之色中,我只好停止了我的谦逊。 师父和师太又是闲聊几句,说些客套话,大意是“师太一路辛苦上去喝杯茶如何”“老尼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加打扰”“告辞”“有空常来坐坐”“好”“恕不远送”之类云云。 然后师太辞别师父,便回了雪灵山。 接下来,便是我们的三人世界。 我想,终于有和师妹亲近的机会了。 我们三人转身上山。 直到此时,我才敢仔细看师妹的脸。她的脸,如初雪,如朝霞。 原来这就是女人。 而这个女人,很久之后,都将会是我的师妹。 但现在,她却是师父的徒儿。 师父和师妹有说有笑,一路喋喋不休,仿佛我成了路人甲。 而师父口中唾沫横飞,天花乱坠,言语间暴发出无穷的魅力,惹得师妹哈哈作笑。 师父作为情场高手,绝不是吹出来的。 而此时的我,居然插不上一句话。 哎,胸还是女的大,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五章 大喜之日 有了师妹的狮安山,一切都变了。 师父开始注意礼仪形象,我也不敢裸着身子去河里洗澡,我们的伙食改善,屋子也开始井井有条。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用自己洗袜子。 师妹的到来,自然令我兴奋不已,因为在这枯燥乏味的狮安山上,我又多了一个玩伴。 师妹的到来,然而令师父却有些惆怅,因为多了一张口,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如此,师父便要更加频繁地下山。 我知道这对于师父来说,其实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师父每下山一次,就意味着要杀一人。虽然师父杀的都是恶人,但师父说他并不喜欢杀人。 而且所谓的恶人,皆是师父的说辞。谁能轻易判断一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呢? 可是师父说,作为一个杀手,走上了这条路,他已经回不了头。因为他并没有其他谋生的本领。 我想这也是师父的说辞。 既然能杀得了人,就一定有其他方法谋得了生。可能是当师父杀掉第一个人时,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罢。 师父常对我说,他会有报应的。 师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晶莹。 但是我明白,师父为了不让我去杀人,为了不让师妹去杀人,所以他选择自己去杀人。 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哪怕你身在江湖。这也是师父说的。 所以我明白了,师父不肯教我剑法的真正原因。这个可爱的老色鬼。 正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师父突然拍醒了我:“臭小子,发什么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摩拳擦掌,我热血沸腾,我兴奋难耐,我就知道师父是不会和我抢师妹的。 我催促着师父:“师父,快说呀。” 师父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急忙缩回口水,难以掩饰眉宇间的兴奋之色,笑呵呵地望向师父:“师父,你终于答应把师妹许配给我了?” “许你个头啊。”师父狠狠敲了我一记,“是大洗,不是大喜。” 师父指着桌上十多个盘碟,说:“快,都给我洗了,一个不留。” 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我一时难以适应:“师父,这些,不都归你洗吗?” 师父摇了摇头:“从今天起,不归了。” 我问:“为什么?” 师父将袖子捋起来,说:“等你能打过为师时,你就可以问为什么?” 看在我打不过师父的份上,我只好屈服。 但是为了能够服众,师父还是给出了他的理由。 师父说,以前归他洗,是因为师妹没有回来。现在师妹回来了,人民内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照顾好师妹。 所以陪师妹这种艰苦重任,自然是交给他了。而像洗碗这种轻松活儿,自然就便宜我了。 我显然不服,洗碗这种事,不应该是由师妹来做吗? 师父说,男人支撑着这个世界,女人点缀着这个世界,你忍心让师妹受苦吗? 我摇了摇头。 师父点了点头:“对嘛,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狠个毛啊,男人招谁惹谁了? 我欲哭无泪。 我欲辩无词。 师父,不带你这样偏心的。 在一片惨淡的夕阳中,我默默地刷起了碗。今天,果然是我大洗的日子。 夜幕渐渐降临。 似乎,一天就要这样悲惨地过去。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在这场与师父的诡辩中,我虽然输了气场,却赢得了民心。 就在我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准备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时,师妹悄悄溜了进来。 师妹的第一句话是:“师哥,你好可怜。” 我说:“师妹,你远道而来,就是来同情我的吗?” 师妹说:“也不完全是,主要是来可怜你的。这么多碗,你手又笨,要刷到什么时候,我来帮你。” 善良的师妹啊。我感激涕零,我无言以对。 大慈大悲阿圣母利亚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我善良的师妹容颜不老一世长安。 就这样,我与师妹闲聊洗碗,把酒言欢,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想要寻找点光明。夜深人静,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哼哼哈嘿……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里,听师妹讲了好多新奇的故事,好多儿时的趣事,好多师父的轶事,我竟不知不觉快睡着。 看来讲故事,的确有催眠效果。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的夜。 师妹突然摇醒我,眸中隐隐闪烁着亮光:“师哥,这七年来,你有没有想我?” 面对如此深情的提问,我不忍骗她:“师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师妹说:“有多想?” 我说:“a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b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c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d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e以上皆是。” 师妹开心地笑了笑,她说:“师哥,你又在胡扯。” 我说:“师妹,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师妹说:“小时候,我们经常坐在屋顶上,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你还记得吗?” 我不想骗她,我摇了摇头。 师妹说:“那我帮你再记起来。” 师妹拉着我,跑出了厨房。 此时夜已深。 星光璀璨,月色如水。 我们坐在屋顶。 师妹指着星空,对我说:“你看,好美。” 师妹笑起来的样子,是我红尘梦醒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师妹的发丝被晚风轻轻扬起,我闻着她发间飘来的淡淡幽香,陶醉在这梦幻的星河里。 我说:“说星星很美的人,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 师妹转头而笑:“师哥,你嘴真甜。” 我说:“那要看对谁。” 师妹笑了,然后她指着浩瀚的星空:“小时候,我们很穷很穷,师父为了将我们拉扯大,把粮食都让给你和我。可是,我们还是吃不饱。那时候,师父就会带着我们跑上屋顶,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萌萌,那是糖,师父又指着月亮,说,萌萌,那是饼。然后我们望着那触手可得而又遥不可及的星月,就不会那么饿了,呵呵。” 由于我的视力极好,师妹在给我讲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眸深处的泪光。 我说,现在我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去杀人了。 师妹说,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师父在狮安山一藏,就是十七年。 师妹说,每一次师父下山为我们带来粮食,其实是冒着生命危险。 师妹说,师父也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可是他不能娶她…… 师妹说,这些都是慧音师太告诉她的。 我突然觉得,听完师妹的话,我才重新认识了师父。 师妹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指着那个璀璨的勺子,她说:“天上的人,也在用它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吃货的世界,我不太懂。 夜入膏肓。 回到房间时,我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畅,仿佛得到了师妹的宠幸。 我一直认为,床,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如果上面有师妹,就更加温暖了。 随即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师妹那么纯洁善良,我怎么忍心让她遭我祸害。 我抱着热水袋温暖着冰冷的身体。 我想着,如果把热水袋换成师妹多好。 夜深。 天冷。 想念一个人,于是不冷。 第六章 萌妹的忧伤 天终于被熬亮。 按理说,人在刚刚睡醒的那一刻,应该是最纯洁最本质最无欲最无求的一刻。 因为经过睡梦的洗礼,那一刻我们脑中空白,是崭新的开始。 可是我睡醒时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想到了一位哲人说过的话。 那位哲人说,追求美女有三大忌,一曰不浪漫,一曰太老实,一曰嘴不甜,其中又以嘴不甜为最甚。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师妹对我说,你嘴真甜。 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不说了,找师妹去。 正一出门,和师父撞了个满怀。 我在想,为什么撞的不是师妹呢?这样我不就可以第一次亲密接触她的胸了吗?师父你这个糟老头,大清早来找我干什么?闲的疼啊? 我说:“师父,别拦我,我要去找师妹。” 师父说:“我并没有拦你。” 我说:“谢师父,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笑吟吟地就要奔向师妹,师父说:“但是,倘若你现在离开我七步之外,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特么叫没拦? 面对师父赤果果的威胁,我数了数,还好只走了六步。 我说:“师父,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我赶时间。” 师父回过头来静静看着我,然后徐徐开口道:“试金可以用火,试女人可以用金,试男人可以用女人。通过昨晚为师对你的观察,你的定力已经足够。”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昨晚我和师妹的一举一动,一吸一引,一言一行,都在师父的掌控之中。 还好,还好,还好我没有对师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来。 师父接着说:“所以,你已经具备了下山的资格。在你下山之前,为师教你最后一样东西。” 师父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 我接过书,却发现它不是剑谱,也不是武功秘籍,更不是什么致富宝典,而是《华夏律法》。 所谓《华夏律法》,就是我们华夏国的法律条令。 华夏国很大,我身在苍州。苍州很大,我身在龙城。龙城很大,我身在狮安山。 所以山高皇帝远,这种律法条令,对我而言,就是一团废纸。所以师父从来不教我这些。 然而,师父给我上的最后一堂课,竟然是这一本破书。 他所谓的最后的压轴的法宝,竟然是这样一本破书。 给我一本破书干嘛?真是莫名其妙。 师父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他说:“这个江湖上,想你死的人很少,想你活的人却很多,然而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我说:“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父说:“这本书,可以让你活下去。” 我笑了。我活下去,还需要靠这本书吗? 师父说:“人性,百般复杂,人生的答案,亦不同。只因,人不同,要的就不同。而法,恰好规范了人的贪欲。” “所以说,法律特别可爱。它不管你能好到哪儿,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它既讲人情,又残酷无情,它是这个江湖上最美妙的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 师父今天,竟然给我讲了这么一大堆无聊的东西。难道,他真的脑子瓦塌了? 先不管这些,先去找师妹。 师妹正撑着下巴,在房间里呆坐。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师妹,想什么呢?” 师妹说:“我心情不好。” 我说:“这么巧,我也心情不好,咱俩负负得正。” 师妹问我:“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说:“你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又怎么会好?” 师妹瞪了我一眼:“你就会贫。”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比贫下中农还贫。” 师妹无奈地看着我:“师哥,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正经,我说:“师妹,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师哥开心开心。” 师妹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 我给师妹倒了一杯酒,我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与人说的不过二三,肯与人说的也只有一二,剩下的,就让它滚蛋吧。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师妹摇了摇头,她真拿我没办法了。 我说:“师妹,不要沮丧嘛。汉帝重阿娇,赠之黄金屋,我重你,赠你一本书,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摸出那本《华夏律法》,毫不犹豫地扔给了师妹。 师妹说:“为什么送这本书给我?” 我说:“师父给的,我不想要,就送给你。” 师妹说:“你真实诚。” 我说:“那是,那是。” 师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我摇了摇头。有什么事,能让天真率性的师妹不开心呢?莫非是师父阻拦我们在一起?罪恶的师父。 师妹说:“我发现师父受伤了。” 什么?师父竟然会受伤? 在我的印象里,师父永远是高高在上天下第一的杀手,受伤的只有可能是青楼里的那些窑姐,师父怎么舍得亲自受伤? 师妹说:“从他上次回来,我就发现师父有异样,而且,伤得越来越重。” 女孩子就是细心,为什么我就没有察觉到一点异样呢。 师妹说:“因为你没心没肺。” 可是师父受了伤,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想不通。 我要去找师父问个明白。 师妹拉住了我,她说:“师父,不想让我们知道。”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有了那天下山时鼻子发酸的感觉。 我隐约觉得,师父马上就要离开我,而我,马上就会下山。 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难道我希望师父死?不,绝不可能。 我现在似乎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送这本书给我。 这是他能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师妹撑着下巴,目光有些低沉,说:“师哥,我不开心。” 我说:“那就多喝点热水吧。” 我敏锐地感觉到了师妹眼中隐隐传来的杀气,忙补充道:“本草纲目记载,多喝热水有益健康。” 师妹瞪了我一眼:“本草纲目里,有这么说吗?” 我知道师妹略通医术,显然骗不了她,忙道:“没有,我自己加的。” 师妹突然望着我:“师哥,你说,如果有一天,师父离开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是无名派的掌门了,哈哈。” 这一次,师妹没有瞪我。 她知道我的没心没肺。 我说:“师妹,别不开心了,我带你去骑马兜风。” 也不管师妹同不同意,我将她拽出了房间。 因为我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开心的永远不应该是师妹。 师妹那么天真,那么纯洁无暇,我怎么舍得让她多愁善感呢? 我觉得我和师妹完全颠倒。多愁善感的应该是我,无忧无虑的应该是师妹。 正如师父所说,男人支撑着世界,女人点缀着世界。 我们在蓝天白云下策马奔腾,出了一身大汗。 我问师妹:“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师妹说:“好了一点点,但,就那么一点点。” 我很无奈地望着师妹:“师妹,我这个未来的掌门都没愁,你一个小丫头愁个毛啊,我现在以准掌门的身份命令你,你给我开心一点。” 师妹扑哧一声笑了,说:“师哥,你头发都没长齐,真的很难想象你当掌门的样子。” 草地上,师妹一会儿看云,一会儿看我。 我觉得,她看云的时候离云很远,看我的时候离我很近。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时间已是午时。 师妹站起身来:“吃?” 我回答:“麻。” “自。” “输。” “准。” “碗?” “你。” “哦。” 这是我与师妹之间的默契。 原文大致翻译如下。 “中午吃什么?” “麻辣小龙虾。” “自己做。” “不嘛,我认输,师妹你做的好吃。” “好吧,准了。” “那,碗谁洗?” “当然是你喽。” “是,师妹大人。” 第七章 论吃货的修养 说起师妹来,她其实是个标准的大吃货。 自从狮安山有了师妹,我再也不用忍受师父每天的烤土豆,土豆块,土豆丝,土豆条,土豆粥,土豆盖饭。 师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识食物者为俊杰。论起吃来,师妹可是头头是道。 试问一个能把星星看成糖,将月亮视作饼,连北斗七星也不肯放过的纯情少女,还有什么是她认为不能吃的? 师妹常给我介绍美食,诱得我口水泛滥,馋不忍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做烤鱼,能喂饱上万人。”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去鳞去骨,剁小节,入沸水去血,洗净,花菇涨发,切小粒炸香,下酒倍儿爽。”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去其毛,削其骨,加花椒,少放盐,味美甚。” “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潭中鱼可百许头,去肠胆于沸水中,微辣,不要葱,放香菜。” …… 我想,有这么一个懂生活的师妹在身旁,我以后必定是过着无比奢华糜烂的生活,哈哈。 我不禁想起了一位哲人的诗。 在师妹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此时我和师妹已经做好了饭,准确点说,是师妹已经做好了饭。 只等师父归来。 师父归来之日,便是我们大开吃戒之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师父久等不来。 我开始抱怨:“这师父,现在每次下山,比以前的效率低多了,难道是师父老了吗?” 师妹不禁有些担心:“师哥,要不你去看看吧。” 我说:“师父不让我下山。” 师妹说:“你不去,那我去。” 我说:“不必,师父回来了。” 师妹前后左右上下看了看,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听到了。” 由于长期受无聊生活的熏陶,这十七年来,我已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听师父的脚步声。 师父每次回来脚步声都不同,于是我就可以通过他步伐的沉稳,迈动的频率,以及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师父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十七年来,乐此不彼。 只是这一次,我却感觉师父的脚步有了异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 那是一种,毫无章法的错乱。 再也没有,以前作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沉稳。 “师哥,你真厉害,师父果然回来啦。” 随着师妹的欢呼雀跃,我看见师父提着一坛老酒,缓缓迈了进来。 只不过,这个苍老的身影,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凄凉。难道师父连一坛酒,也提不动了吗? “臭小子,你没偷吃吧?”我的思绪,被师父笑呵呵的声音拉了回来。 “师父,您没回来,我哪敢呢?”我赶紧给师父让了座,生怕他抢了师妹旁边那个位置。 “师父,累了吧,我给您揉揉肩。”师妹就是乖巧懂事,总是用她的温柔善良反衬我的没心没肺。 师父瞪我一眼,明显是鄙夷之色:“风儿,你看看你师妹,好好学着点。” 我很听话,我果然就看着师妹。 可是我的视力奇好,我看着师妹给师父揉肩的动作,我也注意到了师父脸部肌肉那微小的变化。 尽管很小很小,可是我看见了。因为师父说过,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知道,师父肩上有伤。 我知道,师父强忍着疼痛。 我知道,师父不愿让我们知道。 我说:“师妹,我也累了,你也帮我揉揉吧。” 师妹说:“你想得美。” 我说:“好歹我也是未来的掌门啊。” 师妹说:“你掌窗也不行。” 我无奈地拉开师妹,我说:“吃饭吧。” 于是我们开始吃饭。 师父说:“这个白菜不错。” 于是我和师妹都去吃白菜。 只有师父一个劲地夹小龙虾。 这是师父常用的伎俩。为此,他每次吃的肉,比我们吃的米还多。我和师妹心照不宣,也就不忍拆穿。 这一顿饭吃得比较安静,不像以前那样吵吵闹闹。 师妹总是给师父夹菜。 我问师妹,你怎么不给我夹? 师妹说,你自己有手啊。 我确实有手,但我从没给师父夹过菜。都是师父给我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酒有些烈,眼泪都辣了出来。 下午,师父将我叫到了书房。 从师父严肃的表情和有些低沉的目光中,我感觉到师父有一种像是要交代临终遗言的感觉。 我使劲拍了拍自己,我怎么能乱想? 走进书房之后,师父关好了门。 我说:“师父,不用这么神秘吧?” 师父说:“秦小风,跪下。” 我想着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但当师父从腰间取下那枚玉佩时,我才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枚玉佩,是无名派掌门的象征。 我不住地往后退:“师……师父,您……您这是干什么?还没到这一步吧。” 我记得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他死的前一日,就是我继任无名派掌门之时。 可是今天,师父竟然要将那枚玉佩交给我。也就是说,师父明天会死。 不,不可能。师父你可别吓我。 虽然我嘴上常说想当无名派的掌门,可我知道那只是开玩笑的虚荣而已。 倘若真的到了这一天,没有了师父的无名派,还能算一个帮派吗? 我甚至一度怀疑,江湖上到底是否有无名派这个帮派,还是师父拿来糊弄我的措辞。 直到见过大世面的师妹回来,从她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无名派也曾叱咤江湖,风光一时。当然我也知道,那是靠师父一个人撑起来的。 我不知道无名派是怎样没落的。但是我知道现如今,无名派只剩下了三人。 再准确一点说,我和师妹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从小到大,我的命运一直受师父的安排,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师父常说,孔子解决不了的事,老子帮你解决。可是如果没了师父,谁来安排我的命运? 然而此时此刻,师父竟然要将无名派交给我。受宠若惊的同时,我也茫然无措。 受宠若惊的是,这意味着师父承认了我的能力。茫然无措的是,这意味着师父将要离开。 我不知道师父为何突然做出这个举动,我也不认为师父的身体已经不堪一击,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着实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师父说:“风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无名派第二任掌门。执此玉,掌此门,扬我无名,千秋万载。” 面对师父有些颤抖的手,我竟然不敢去接那块玉。 我不是怕那块玉太沉,我是怕师父会离开。 虽然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但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师父说:“总要面对的,现在,刚刚好。” 我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玉。 我不知道师父说的刚刚好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明天,我满十八岁。 第八章 共处一室 这天晚上,我并没有立刻去睡觉。 我知道师父也没有。 师妹也没有。 我站在屋子前,望着月亮发呆: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背后,突然传来师妹的娇嫩的声音。 “喂,师哥,我都叫了你三声,你好歹应一下啊。” “啊?”我这才回头,惊觉师妹已站在我身旁。 “发什么呆呢?”师妹将发丝在手指上绕来绕去,问我。 我说:“在想一些事情。” 师妹说:“这么深沉,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点了点头。 我想起了接过玉佩之后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说:“我知道你对你师妹有好感,但是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问师父:“为什么?” 师父说:“要成大业,就不能顾儿女私情。你心里有了师妹,便有了牵盼,她就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所以,掌门与师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掌门,我所欲也,师妹,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我勒个去也。 我说:“师父,其实我没得选,无论怎样,你总会把掌门之位传给我。” 师父说:“你明白就好。” 我说:“师父,这样是不是有些残忍?” 师父说:“这不叫残忍,这叫现实。你所以为的你喜欢师妹,其实并不是真正喜欢。只是因为你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你无法挑选。当有一天你真正下山,你会遇到另外一个女人,你会爱上她,而不是喜欢。” 或许师父说的对。 我喜欢师妹,只因为她是我的师妹。 天,突然下起雨来,将我的思绪抽回现实。 “师哥,快进屋吧,下雨了。” 师妹拉着我,我们赶紧跑进了屋。 夏天的阵雨,来得很猛,就这么一会儿,我和师妹都已经淋湿。 可是连夜雨偏逢屋漏,很不幸,师妹的房间也不比外面强太多。 大抵是我和师父常居狮安山,所以我们的屋子不惧风雨,稳如泰山。可是给师妹留出来的那间屋子,可就惨了。 在这种危难之际,我自当挺身而出。我毫不犹豫地邀请师妹去我的房间。 可是师父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怎能放过如此良机? 只在迅雷之间,师父已出现在我们面前。 师父说他的屋子大,说他的屋子干净,说他的屋子暖和,并一一列举他的屋子十六大优点。 我也丝毫不弱,我说师父不洗澡,我说师父有狐臭,我说师父的袜子乱扔,我一一列举了师父的房间二十四条罪状。 师父说,这样吧,公平起见,让师妹自己选。 我无比期待满怀兴奋地等待着师妹的答案。 师妹在一番衡量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师父的房间。 我想这大抵就是古人所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可是师妹,我的危害真的有这么大吗? 我只好安慰自己,师妹的选择是对的。我都是当掌门的人了,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弃山门于不顾? 这天晚上,师父是一个人,师妹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我们是三个人。 这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师父是一个人,师妹是一个人,他们是两个人。 不过今天晚上,我的心情依旧很好,因为我已是掌门。过了今晚,我十八。 明天,是我的生日。 师父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或许是想提前送我生日礼物。 就在我即将睡下的那一刻,我看到师妹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被子,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哈哈,我就知道师妹还是念着我的。 师妹说,她是被师父赶出来的。 我在想,师父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好不容易获得的战利品,怎么就拱手让人了呢。 就算是自己的亲徒弟,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师妹说:“师父突然想要运功调理经脉,我在他那里不方便,所以就让我来你这儿。” 运功调理经脉?骗十七岁的小孩儿呢? 早不运功晚不运功,偏偏这个时候运功,老家伙,肯定是在考验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掌门要有掌门的定力,我绝不会对师妹图谋不轨的。对,就是这么有原则。 师妹打好地铺,然后眨着眼睛望我:“师哥,你就忍心让我睡地上?” “忍心。” “人家故事里,都是男人睡地上,把床让给女孩子的。”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 不得不承认,师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主动提出要上我床的女孩子。可是我这么有原则的人,岂能让师妹得逞? 于是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师妹弱巴巴地看着我,说:“师哥,你就让我上床嘛。” “这是我的床,不让。” “让我睡床嘛。” “不让。” “师哥,你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惜书就行了。” “哼,不理你,我睡了。” 师妹蒙头就睡。 而我,却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师父说,我绝不能娶师妹。 这让我感到有点遗憾。 这就意味着,将来,师妹会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而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却不能娶师妹,这对师妹来说会是多大的损失啊。 此时,我又想起了师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人不要脸,天诛地灭。 突然一声惊雷,我吓得赶紧用被子捂住了头。 我本来期待的情景是,师妹一跃而起,然后向我投来一抹可怜巴巴的目光:“师哥,我怕。” 然后我就可以有正当理由,让师妹和我一起睡我的床了。 然而事实是,怕雷的是我,不动如山的是师妹。 我一跃而起,向师妹投去一抹可怜巴巴的目光:“师妹,我怕,能不能和你一起……” 师妹望着我,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滚。” 我说:“师妹,其实我是想说,能不能和你一起把上面的窗子关紧一点?” 师妹突然来了兴趣,睡意全无,眨着眼睛问我:“师哥,今天师父把你叫到书房,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我说:“这是秘密。” 师妹急了:“别故作神秘,快说。” 我抬头望着窗外:“师妹,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师妹说:“别转移话题,快说。” 好厉害,连顾左右而言他这种高级的语言技巧都能被她识破,师妹的智商绝对配得上她的长相。 女子无才便是德,圣贤诚不欺我。 我只好如实相告:“师父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师妹不解:“可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解:“为什么呢?” 师妹说:“管他呢,睡觉吧掌门师哥。” 我点了点头:“嗯,睡觉。” 我看着师妹睡觉时傻乎乎的模样,嘴角泛起我看不到的浅浅微笑。 不是我忍心让你睡地上,只是我想就这样静静俯视着你的脸庞。 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我喜欢你,你却不能嫁给我。 想着师妹,我突然觉得不对。 我看着胸前那枚玉佩,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说,师妹,师父这是在故意支开你。 明天,一定有事发生。 第九章 人间蒸发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一大早起床,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师父的房间。 推开门,当我看到师父衣着光鲜地站在那里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师父还在。 这已是我十八岁生日,最好的礼物。 师父望着我,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臭小子,一大清早的,这么急跑来干什么?” 我说:“我想你了,师父。” 师父听完,没有说话,只让我跟着他出了房间。 今天的师父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他今天穿了一套,稍微体面点的衣服。 毕竟是我十八岁的生日,这也说得过去。 我不知道师父要带我去哪儿,我只是跟在他后面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苍老。 我没有想到的是,师父会带我去看梨花。 狮安山的梨花开得确实很美,但我知道师父向来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看着满地的梨花,不知道为什么,视力奇高的我,眼前竟有了些模糊。 梨花,还是离花。 师父带我来此,别有深意一万重。 师父突然回过头来,拔出了他最心爱的那把宝剑:“风儿,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为师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剑跟了我一生,现在赠给你。” 这把剑,师父从不离身。 我不敢接。 我怕得到了这把剑,就会失去师父。 我说:“师父,我从来没学过剑法,这把剑对我没什么用,还是您拿着吧。” 师父说:“行走江湖,兵器是一种象征,不一定要会,但一定要有。” 说完,师父将那把剑,沉沉地放在了我的手心。 师父说:“为师将这把剑交给你,不是教你杀人,而是要你学会保护自己。记住,法,不可碰。”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一再强调法不可碰,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送给我的最后一本书是《华夏律法》,我更不知道师父说这些话要表达什么样的深意,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名杀手,师父肯定是犯了法的。 哪怕他杀的都是恶人。 可是在法律面前,没有好人,没有恶人,只有人。 或许,是为了配合这略显凄凉的氛围,天竟开始下起细雨来。 淅淅点点,很疏很淡,却足以打湿人的眼睛。 我不知道师父那眼角泛起的晶莹,到底是雨,还是泪。 师妹打着伞跑来接我们,可是伞下的世界似乎有些小,只容得下两个人。 既然只容得下两人,那么师父一定会退出。 师父抚了抚衣袖,轻轻地笑着,说:“你们俩回去吧,师父,想独自一人走走。” 我和师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离去。 师妹悄悄问我:“师父是不是生气了?” 我说:“当然,你不知道多带一把伞吗?” 师妹没有看到我那有些低沉的眼神,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和师妹走了,没有回头。 可我似乎听到了师父的最后一句话。 奇怪,我为什么要用“最后”这个词? 师父说,风儿,江湖唯一能够不老的,只有胸间那颗侠义,要守住。 我记得师父以前对我说过这句话,可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呢? 我和师妹回到屋子,师妹着了凉,有些咳嗽,说先去洗澡。 我点了点头。 师妹冲我喊,师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帮我。 我一时惊愕。 帮你洗澡?师妹,你也太开放了吧? 师妹端着一盘枣走出来:“师哥,发什么呆呢,快来帮我洗枣。” 我心凉如水:“师妹,下次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师妹说:“是你想歪了吧,医书上说,吃枣可以补血,师父淋了雨回来,肯定得好好补补啊。” 我说:“师妹你看的什么破医书。” 师妹哈哈笑了起来:“关于补血方面,这你们男人就不懂了吧,亏你还是掌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隐隐感到不安,我说:“师妹,先别取笑我了,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师妹说:“还有什么事,比取笑你更重要的。” 我说:“找师父。” 师妹不解:“为什么要找师父?” 我说:“师父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像此刻这样紧张过。 下山时的那种预感,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强烈过。 然后,我和师妹跑遍了狮安山,没有找到师父。 雨,依然在下。不大,却冷人心。 师妹说:“师哥,师父一定在和我们开玩笑,对不对?师父不会抛下我们的,师父肯定是下山去了,说不定到晚上,他就回来了呢。” 师妹说完这些话,我就看到了她眼角的雨水。显然,这些话连她自己也不信。 我知道,这一次,师父是真的丢了…… 师父说,在他死去的前一日,就会将掌门之位传给我。 师父向来说话算数。 昨天,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师妹说:“师哥,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 这一次,我看不见。 师父死了,再也没有人跟我抢师妹,可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 师父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下山,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很难过? 这个老家伙,让你跟我抢师妹,让你逼我背书,让你和我抢肉,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 我跪在雨中,泪无葬身之地。 师妹突然脸色发白,昏倒过去。 我背着师妹,在雨中,一步,一步,格外沉。 …… 师妹醒来后,见我坐在床边,师妹拉着我的手,说,师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握紧她冰凉的手,我说,是梦。 师妹咳嗽一声,问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我替她掖好被子,我说,快了。 师妹又沉沉地睡去,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但我知道,睡着,或许会好些。 时间渐渐有些晚了,窗外已灰了下来。 我呆坐在师妹的床边,看着她熟睡。 从今以后,狮安山只有两个人。 从今以后,狮安山只有一个男人。 我要扛起这一切。 这师父留下来的一切。 眼睛一难受,胃也有些难过。我这才想起,我和师妹,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我可以饿,但是师妹不可以。 正当我想着要起身弄点吃的时,师妹突然睁开眼,问我:“师哥,你饿不饿,我给你下面吃。” 我说:“好。” 师妹起身帮我做面,一边做面一边问我:“师哥,你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我说:“十八年前,师父给的。” 师妹问:“武功,剑谱,还是玩具?” 我说:“这条命。” 师妹说:“我很小气,没什么送你的,就给你下碗寿面吧。” 我说:“好。” 我和师妹吃着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汤里。 师妹问我,怎么了? 我说,一二三五六。 师妹不解。 我说,没事。 师妹吃了一口面,说她忘了放盐。 我说,刚刚好。 或许是眼泪的缘故吧。 这让我想起每次师父给我做面,都做得特别淡。 师父说他是为了省盐。 是啊,盐多贵啊,眼泪不要钱。 这一次哭的不是师妹,是我。 我和师妹吃到了很晚,当然,师父并没有回来。 我说:“师妹,不早了,睡吧。” 师妹说:“我想和你睡一个房间。” 我说:“好,这次你睡床上。” 第十章 六扇门 这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师父对我和师妹说,待会你们两个藏好,无论看见什么,千万不要出声。 我听着师父的话,我和师妹藏在了一堆草垛里。 然后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我看见了这样一幕。 微风细雨中,一群穿着官服的人飘然而来。 他们手里拿着刀,将师父团团围住。 我细细地扫了一眼,发现他们有二十多人。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女子。 她的锦袍上绣着一只燕。 我想,以师父的武功,区区二十人根本微不足道。 因为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随即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起了师父跟我说过的话。 师父说,江湖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绝世高手,能一个打十个,就已经十分罕见。一个杀百个,那不可能。 所以,我开始为师父担心起来。 “是你?”师父望着那锦衣女子。 “是我。”锦衣女子轻轻点头。 “你来了。” “我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终究还是来了。” 这是师父与那女子的全部对话。 从他们的对话我可以判断,师父一定是熟识那女子的。而且,他们似乎有着一定的渊源。 霍然一声响,二十多名官差一齐拔出了刀。 我想着,师父也该出剑了。 虽然师父说那种江湖高手其实并不存在,但我还是宁愿相信,师父对付这些人,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 就在官府的人拔刀之际,我看到师父咳嗽一声,嘴角缓缓显出了血迹。 我知道,师父在此前已受了严重的伤。 我不知道师父的伤势因何而来,但我想,定和这群官府的人脱不了干系。 想必,他们追捕师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找到了狮安山。 出我意料,师父并没有拔剑。 我这才想起,师父已经将他的剑送给了我。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剑。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出剑。 “跟我走吧。”那锦衣女子轻轻说完,从腰间掏出了一只弩,对准了师父。 我知道,弩,只有六扇门的人才有。 而弩这种武器,取人性命于瞬间,远非天下任何一种剑法可以阻挡。 师妹激动地就要叫出声,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师父。而我,无能为力。 并非我怕死,并非我不敢冲出去,只是我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 师父,也不愿我这样做。 因为我是无名派的掌门,因为我还要保护师妹。 突然从梦中惊醒,我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师妹仍在熟睡,我又悄悄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个尘封多年的名词,又映入了我的脑海。 这个词是,六扇门。 六扇门作为整个华夏帝国最高的侦查机构,权力直接凌驾于刑部之上。这个神秘的组织,集武林高手,捕快,侦探,线人,文士于一体,雷厉风行,独成一家,办案无数,是所有犯人的噩梦。 刑部办不了的案,他们办。衙门抓不了的人,他们抓。他们只办大案,他们从不失手,他们维持着整个江湖与朝廷的秩序,他们是整个华夏帝国最让人忌惮的势力。他们是,六扇门。 师父,或许早已算到了这一天。他杀了不少人,六扇门自然不会放过他。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 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不教我剑法。 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让我杀人。 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送我《华夏律法》。 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一再强调法不可碰。 我沉沉地睡去,我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师父说,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终于如释负重,我想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我有一个师妹,春暖花开。 …… 次日,天明。 微雨过后,空气很好,我站在屋子前,心里格外的舒畅。我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同。 这是十八岁生日,师父给我最好的礼物。 只是我没料到,师父死时,是我的生日。 师妹还在睡,我不知道师妹的心情好不好。如果不好,把我的好分一点给她。 我来到师父的房间,我知道他一定有东西留给我。 在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一个地点,我找到了师父的一封信。 在那个地点,我曾经偷过师父的钱。 我打开了信纸。 “风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可能已经不在了。不要怪师父的不辞而别,师父望着你们两个,是说不出再见的。师父陪了你十八年,师父该离开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我们秦家,一直被人看不起,师父凭着一双拳头,打出了天下。我们无名派,一直受官府打压,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师父唯一的夙愿,就是看着你和萌儿健康成长,然后扬我无名。” “不要去找师父,也不要去找你娘,走好自己的路。光大我无名派之日,不要忘了给师父添一柱香。路长,路短,缘深,缘浅,到此,刚刚好。” …… 看完这些文字,我已明白了师父的遗愿。我知道无名派是师父一生的心血,我知道师父曾经为了一个誓言,将无名派做到了苍州第一。 师父问那个老人,我现在有资格娶你女儿了吗?那个老者摇了摇头,说,还不够。师父说,你等着,我会将无名派,做到天下第一。 后来无名派遭奸人所陷,沦落至今,师父也没能娶到他最心爱的女人。 这些,都是我在那一张张信纸上看到的。 我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师父为什么要支开师妹。 就是为了写这一封封遗书么? 我说,师父,你没做到的,我替你来。 读完这些信纸,我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师父姓秦。 为了不让师妹伤心,我将这些信烧的一干二净。 回到房间时,师妹已经在做早餐。 师妹一见我,就骂道:“臭师哥,你真懒,每次都起那么晚,害得我每次都得给你做早饭。” 我说:“臭师妹,我明明起得比你早,是你眼瞎。” 师妹嘟着嘴道:“你怎么能骂我?” 我说:“是你先骂的我。” 师妹反驳:“难道一条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 师妹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这个比喻的严重错误性。 我说:“师妹,就你这脑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我说:“师妹,幸福者做猪,不幸者做人,你是一个幸运的不幸者,起码你的智商像猪。” 我说:“师妹,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智商像猪,前提是得有智商。” 师妹暴怒,抓狂道:“师哥,你够了!!” 我说:“师妹,你知道猪为什么那么笨吗?” 师妹摇头:“不知道。” 我说:“是的,猪也不知道。” 师妹无语。 我哈哈大笑:“我真是个慧眼识猪之人。” 师妹已然无奈:“师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子曰,女人生气时,哄而不逗则罔,逗而不哄则殆。 我说,师妹,我只是想哄你开心。 师妹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给你加个鸡蛋。 我说,不要黄,只要清。 我们吃完早餐,师妹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我带你下山,去找师父。 第十一章 杀手下山 为了寻找师父,我和师妹下了山。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下山,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江湖。 师父总说,我们是江湖人。 其实所谓的江湖,无非就是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九州八极。所谓的闯荡江湖,也就是从挨饿到不挨饿的过程。 试问如果能安居乐业,谁又愿意行走江湖呢?所以所谓的江湖人,大都皆是挨饿之士,或是亡命之徒,再者就是年少无知。而我,只是因为,我没得选。 自从出生起,我就一直受着师父的安排,我不知道安排别人是什么感觉,我也不想去安排别人。我只想人人平等,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可是江湖,绝非如此。 而且我身边还有一个师妹,我必须安排好她。 师妹问我,我们该去哪儿? 我说,去找那个女人。 师妹狠狠瞪着我,咬牙切齿:“师哥,师父才刚刚失踪,你竟然就去找女人!” 我无奈地解释:“是去找抓走师父的那个女人。” 那个梦境,我自然已经讲给了师妹听。 师妹问我:“可是,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你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吗?你知道她在哪个衙门吗?” 我郑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师妹垂下了头:“那我们去哪儿找?” 我说:“天大地大,就是翻江倒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师妹说:“那我们的盘缠够不够?” 我想了想,说:“从狮安山到龙城,光是路费估计就得七两四钱,就算讲讲价,也至少要八两。师妹,你带了多少银子?” 师妹说:“我一两银子也没带。” 我:“……” 我顿时气得无语。 我强忍着胸中的沸腾,我说:“亲爱的师妹,出门不带银子,你逗我玩呢?” 师妹也一脸委屈:“我、我以为你带了。” 我也一脸委屈:“我也以为你带了。” 师妹反驳:“你是掌门,该你带。” 我不服:“你是女人,该你管钱。” 师妹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说:“喝喝西北风,吃吃免费的午餐,再捡点天上掉的馅饼,应该不会饿死。” 师妹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兴奋道:“看,这是我偷偷藏的私房钱。” 我说:“师妹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藏个私房钱,你就不能多藏一点?” 师妹说:“能从师父手里扣出这一个铜板,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说:“我是掌门,应该归我。” 师妹说:“这是我偷偷藏的,应该归我。” 我说:“你自己都承认,是偷的,所以这钱不属于你,归我。” 师妹说:“偷和偷偷不一样,偷是动词,偷偷是副词,所以偷偷不能算偷。” 好吧,师妹,你赢了。 师妹又接着说:“看在你帮我背行李的份上,这一文钱我就独家赞助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省着点花。” 我接过师妹手中的铜板,心里突然很温暖。 虽然少了点,但这是我第一次掌握财政大权。 我和师妹慢慢下了山,踏入了前方一无所知的江湖。 热闹的人群,摊子上的吆喝,各种香气扑鼻的小吃,高楼大厦,绿树红花,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我们左顾右盼,一路缓行。 很多人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他们就会躲得很远。 师妹望了望我,说:“师哥,你这把剑有点显眼。” 我这才发现,我是唯一一个手持兵器的人。 妈呀,还好没碰到官兵。 我想起师父说过,城中是不允许私自携带武器的,刀剑之类的兵器都是违禁品。 马上就要到城门处,我赶紧将剑藏好。 随即我又问师妹:“我们带了多少干粮?” 师妹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没了盘缠,我必须得为我们以后的小日子深思远虑高瞻远瞩统筹规划未雨绸缪。” 师妹说:“我没带干粮。” 我:“……” 我暴跳如雷,我无言以对。 我打开包裹,里面除了师妹的衣服,还是师妹的衣服,另外还有师妹的衣服。 女人啊女人。 我说:“师妹,衣服可以当饭吃吗?” 师妹说:“饭可以不吃,衣服不能不穿。” 好吧,师妹,你赢了。 我和师妹有些胆怯地朝城门处走去,一路小心翼翼。 之所以有些胆怯,是因为我和师妹都潜意识里自诩为杀手。尽管我们从未杀过一人,尽管我们压根儿不懂武功。尽管师妹连一把像样的剑也没有。 看见穿着制服的官兵,我对他们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就好像我已经杀过人了一般。 可事实是,我连拔出一把剑都费劲。 我和师妹低着头,匆匆往前走,仿佛这样官兵就看不到我们。 “喂喂喂,干什么的?” 守在城门处盘查过往行人的官兵,此时向我和师妹走了过来。 我手心里已出了一股冷汗,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要是让官兵搜出来包裹里的剑,我和师妹可就百口莫辩了。 “喂,说你呢,还走?” 两个官兵已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缓缓抬头,看到了那官兵凶神恶煞的脸,我故作镇定:“官爷,我耳朵不好使,您多通融通融。” 一个胖子官兵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我甩了甩头发,道:“官爷,您见过这么帅的坏人吗?” 官兵想了想,连忙点头:“也是啊。” 师妹站在我身旁,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胖子官兵道:“笑什么笑,你们俩肯定有鬼。” 我狠狠瞪一眼师妹,心想这下完了。自古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笑点低的孩子,没得救啊。 胖子官兵立即道:“你们俩干什么的,家住何处,进城干甚,包裹拿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此时,我已没有心情再想其他,我盘算着,私携兵器是判三年还是五年来着。 这时,师妹说话了:“我们进城找燕双飞。” 燕双飞,六扇门总捕头,也就是抓走我师父的那个女人。 我想着,师妹你说话不经过脑子吗,这么机密的事,你竟然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说了出来,这不是彻底暴露了我们的行径吗?这不是让我们死得更快吗? 师妹啊师妹,你这么单纯率直的人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胖子官兵听完师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笑道:“不知二位,是燕捕头的什么人啊?” 师妹懒得和他废话,直直道:“你管这么多干嘛,反正我们就是要找燕双飞,燕,双,飞。” 胖子官兵一改前面的口吻,满脸谄媚道:“原来二位是燕捕头的人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快请,快请。” 那胖子官兵见师妹直呼燕双飞的名号,必是以为我们和燕双飞关系密切,不敢得罪,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我二话不说,拉着师妹就匆匆进了城。 直把师妹还在莫名其妙,问我,师哥,他为什么不搜咱们的包裹? 我说,傻人有傻服啊。 “慢!” 就在我庆幸侥幸暗幸之际,胖子官兵又传来了一阵暴喝。 难道他又察觉出了什么?还是我的火急火燎露出了破绽? 师妹全然不知危险将至,还拉着我说:“师哥,那个胖子在叫我们耶。” 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可是正当我拽紧师妹的手臂准备狂奔之时,胖子官兵已站在了我们面前。 我在心里说,师妹,咱们大牢里见。 胖子官兵语气还是很谦和,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知道二位是燕捕头的亲戚,以后在六扇门里,能不能帮我们新安县多多美言几句,我们新安县衙,朝廷已经好几年没拨银子下来,二位帮帮忙。这是我们姚知县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胖子官兵说着偷偷掏出一打银票,就要塞给我。 我心里乐开了花,本掌门正缺钱呢。 此时,师妹说出了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对她智商的看法。 师妹说:“你才是燕双飞的亲戚呢,我们和燕双飞,有着不共戴天之……” 师妹剩下的一个字还没说完,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 妈呀,先让我念点金刚经压压惊。 胖子官兵一脸诧异:“啊?原来你们不是燕捕头的亲戚?那特么装的跟天王老子似的。” 我忙笑着道:“官爷,我这个妹妹呢,脑子不好使,您多多包涵。” 胖子官兵怒道:“一个耳朵有问题,一个脑子有问题,它妈浪费老子这么多时间,逗我玩呢。” 我说:“官爷息怒,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胖子官兵豁然拔出了刀,厉声道:“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来路不正。对一下通行暗号,天王盖地虎。” 所谓通行暗号,就是证明你是这附近居民的一种暗号,核对即可入城。 我和师妹从小就没入过城,哪知道什么通行暗号啊,这下死定了,死无葬身之定了。 “天王盖地虎!”胖子官兵又不耐烦地咆哮了一声。 “呃……这个……”我一边拖延,一边想着蒙一个吧。 “小鸡炖蘑菇!”师妹脱口而出。 胖子官兵无奈地眨眨眼:“算你们蒙对了,走吧,走吧。” 第十二章 霸王别饥 及进城,我问师妹:“师妹,你怎么知道通行暗号的?” 师妹说:“我当时饿了,想吃小鸡炖蘑菇。” 吃货的世界……的世界……世界……界…… 到了繁华的街心,看着热闹的人群,我和师妹不知往何处去。 师妹突然问我:“师哥,我们吃什么?” 我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我们滴水未饮,滴米未进。也难怪师妹会饿。 我说:“燕双飞既然是六扇门的总捕头,我想她应该在京城。” 师妹说:“我问的是吃什么?” 我说:“像师父这么重量级的罪犯,应该不会就地处斩,很可能被押往了京城,我们去京城准没错。” 师妹提高了嗓音:“我问的是,吃什么?” 我说:“吃你。” 师妹说:“臭不要脸。” 我说:“要你就行了,要什么脸。” 师妹说:“别闹了,我饿。” 我说:“我没闹,我喜欢你。” 师妹有些生气,说:“师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我摇头:“不行。” 师妹说:“好吧,师哥,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女孩子。然后,死都不跟你在一起。” 欲哭无泪。 欲辨无言。 从天堂到地狱,哥只是路过人间。 此刻,我合上双手,许下了一个虔诚的心愿。 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哼! 师妹说:“别哭了,我逗你玩呢。医书上说,人在生气的时候,不容易饿。” 我善良的师妹……我发誓,再苦不能苦孩子,再饿不能饿师妹。 我说:“走,师妹,吃饭去。” 师妹问我:“你有钱吗?” 我说:“再说吧。” 我和师妹寻了一座最大的酒楼,叫了一桌子最贵的菜。 妈的,吃霸王餐还不吃顿好的! 师妹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塞,什么鲍鱼海参啊,乌鸡白凤啊,一个也不放过。 我也毫不示弱,什么海带白菜呀,萝卜豆芽呀,谁也难逃我手。 正吃得起兴,师妹突然问我:“师哥,吃完之后怎么办?” 我说:“吃完之后结账。” 师妹说:“对,我问的就是结账的时候怎么办?” 我说:“师妹,你慢点吃,让我想想。” 师妹说:“会不会被抓去坐牢?” 为了安抚一下师妹的情绪,我准备给她讲一个哲学道理。 我说:“师妹,如果说有这么一条路,它到山前就绝了,那么这条路,也就没有必要开出来,所以肯定有路,懂了吗?” 师妹若有所悟:“懂了,这叫车到山前必有路。” “还不算太笨。”我继续给师妹讲解,“如果有那么一条船,船在接近岸壁时,由于水波的反射作用,会使船垂直于岸壁,懂了吗?” 师妹点了点头:“这叫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我欣慰地看着她,“所以呢,开开心心地吃饭。” “嗯。”师妹抓起一只油闷大虾,就往我嘴里塞。 一阵折腾,二人终于吃饱。 师妹拍着肚子,问我:“现在呢?” 我说:“师妹,你知道你师哥智商多少吗?” 师妹说:“一百八十六,你都说了一千遍了。” 我说:“知道就好。” 我随即看了看师妹,略略思索,然后说:“师妹,借你根头发用用。” 师妹恍然大悟,一脸狡黠地看着我,惊叫道:“师哥,我懂啦!” 乖乖,孺子可教也。 师妹毫不疼惜地拔下了一根发丝,以超乎我眼力的速度放在了盘中,并稍微以些许菜盖之,不加雕琢,不露痕迹。 我惊讶地看着师妹:“师妹,这也太熟练了吧,老实交待,是不是以前经常干这种事?” 师妹忙摇头:“哪有,这是人家第一次,还不是你出的鬼点子。” 我说:“这也是迫于无奈,我也是逼不得已,等师哥以后有钱了,一定带你去做个头发。” 我随即拍案大喊:“小二,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小二忙战战兢兢地跑过来,陪着笑脸道:“客官,不知是哪儿招呼不周,还请您多多包涵。” 我轻轻捏着盘中的发丝,然后缓缓将它抽出来,费了我老半天劲。 我说:“这是什么?” 小二说:“头发。” 我说:“嗯呐。” 小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说:“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二说:“要不然,这盘菜给您免费,我们再重新帮您做一道。” 我说:“我师妹,从小娇生惯养,金枝玉叶,没吃过一点苦头。今天,就在今天,在你们店里,不是别人的店里,就在你们店里,吃到了不知是谁的头发,你觉得这样解决,合适吗?合适吗?” 小二听我这样说,明显有些胆怯,忙道:“客官,要不然这桌菜,给您全免了,您看行不行?” 这正中我的下怀,但我是谁?无名派的掌门人啊。 演戏就要演全套的,撒谎就要撒上天。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要把自己都给骗了。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让自己都给信了。 我说:“这怎么行?我是个说书的,今天在这里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万一我把这段说出去,你觉得这酒楼还开得下去吗?” 小二明显被我唬住,忙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客官,这是我们酒楼,对您表示的一点小小的心意,您别嫌少。” 我接过银票,脸上的怒气明显还未全消,故意望向师妹:“师妹,你看这样行吗?” 师妹一本正经道:“师哥,算了吧,人家做生意的,也不容易。” 我望向小二,道:“看在我师妹的份上,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小二陪着笑脸,连连点头:“多谢客官,客官走好,您常来啊,常来啊。” 我和师妹正欲下楼之际,小二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完了,完了,被他看出破绽了。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心想着大事不好,缓缓回头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二笑呵呵跑过来,说:“客官,您的包裹。” 妈呀,吓死我了。原来是刚才心虚,忘了拿包裹。 虚惊一场。 正欲转身,小二突然道:“不对呀,客官,不对呀。” 我心中一凉,但还是故作镇定:“怎么不对呀?” 小二道:“我们酒楼里,为了客人的饮食卫生,规定所有的厨师必须留短发,可是刚才客官盘子里的发丝,是长发呀。” 我和师妹一时木讷。 机关算尽太聪明。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刘备大意失荆州。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我心里盘算着,吃霸王餐判几年来着。 不料小二猛然拍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客官,我想起来了,今天端菜的小红,留的是长发。” 啥也别说了,小红,好人啊,活菩萨。 我拎着师妹,赶紧出了酒楼。 走至酒楼门口,我突然顿住了步伐。 师妹问我,为何不走了? 我说,你听。 只见酒楼角落处,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先生正在说书。 而他说书的内容,彻底惊住了我。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各位客官,今日啊,我们要说的那可是一件江湖大事。” “话说那十八年前,名震苍州的天下第一杀手秦临,就在昨日,就在昨日被官府缉拿呀。各位许都以为,秦临在十八年前早已身死,其实不然。” “话说这秦临于十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原来是隐入深山啊。不料咱们燕捕头,那叫一个了得,整整找寻秦临十八年,终于在昨日,与其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将其捉拿归案,就地正法,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说这秦临死时啊,犹不肯闭眼呐,真叫一个惨……” 听到这里,我看见了师妹眼角的泪水。 其实对于师父的死,或许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始终宁愿相信师父没有死,他只是被押往京城的大牢。 我知道这一点希望十分微小,可只要它在,我就宁愿去相信。 而现在,有一个人亲口告诉我,师父死了,师父已经死了。他死得很惨。 我心中那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终于彻底破灭。我终于,彻底地离开了师父。 我不知道师父死时为什么不肯闭眼,但我告诉我自己,钱,我可以不要,掌门,我可以不要,无名派我可以不要,甚至师妹我也可以不要,但燕双飞,我跟你没完。 师妹哭着问我,师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去京城,找燕双飞,她不死,我来生不为人。 第十三章 英雄救美 师父教了我那么多人生指南,没想到我却一路向北。 我和师妹出了酒楼,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记得在狮安山的时候,师父数十年如一日地不断向我传达这样一个中心思想:不管怎样,千万不能杀人。 我想,我要食言了。 师父曾经告诉我,这世上有两种人,狼和羊。 它们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而我,不愿意做一只羊。 师妹知我心中难过,面上仍在强颜欢笑:“师哥,刚才在酒楼里,你真的好帅好帅哦。” 我说:“只刚才帅吗?” 师妹说:“不自恋会死啊?不过,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 我说:“我还是适合做一名杀手。” 师妹突然咳嗽起来,明显是前几日的风寒未好。 我说:“我们现在有了钱,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师妹摇了摇头:“我们还得省着路费去京城呢。再说,我只是偶染风寒,不要紧的。” 我说:“真的不要紧吗?” 师妹说:“真的,你看,我已经好了,除了还有点咳嗽乏力头痛流鼻涕外。” “听话,去找大夫。”我拉着她就往医馆里拽。 找了一位老郎中,拿了一张我压根儿一个字也不认识的药方,给师妹抓了药,我们这才出城去。 行至一巷陌,那里花红酒绿,甚是繁华,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师妹伸出嫩嫩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师哥,差不多就行了啊。” 我这才发现,我注视的那个地方,叫青楼。说得好听一点呢,就叫妓院。 我说怎么不知不觉目光就移过去了呢,真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正当我们二人就要离开之际,我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只见一位长相妖娆的女子,被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狠狠拖着,嘴里念个不停:“虎哥,我真的不能跟你走,这是飞燕阁的规矩,虎哥,你放过我吧。” 那女子可怜巴巴地哀求,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叫虎哥的汉子一巴掌抽过去,女子的脸上立即多了一道红印:“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让你陪老子去快活快活怎么了?啊?都到这个地方了,还给老子装纯情少女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巴掌响起的时候,我心里似乎有些疼。 这让我想起了师父的话。 师父说,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狼,一种是羊,他们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我看着那女子,仿佛看着一只苦苦挣扎的羔羊。 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英雄救美,不是我这种人能做出来的。 我下山的目的,只是想找到师父,只是想混口饭吃,只是想让师妹过的更好,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个风尘女子,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能为了她使自己遭受损失。 想到这里,我拽紧师妹的手臂,准备离开。 可是我却隐约发现,师妹似乎没有那么想走,或许是她不忍心走。而当我低头的那一瞬间,我的余光似乎也看到了那女子无助的眼神。那无助的眼神,好像也在看我。 飞燕阁的楼前,带疤的汉子仍然在对女子辱骂:“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想在新安县混了?做妓女,就要有妓女的操守。” 那女子半边脸已经发肿,泣不成声,被叫虎哥的汉子死死拖在地上。 看着那女子,我突然又想起了师父的话。 师父说,江湖唯一能够不老的,是胸间的那颗侠义,要守住。 我去你妈的华夏律法,我去你妈的胆小懦弱,妓女怎么了,妓女就没有自尊吗? 我不是英雄,但也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这么侮辱一个女人。 我将剑丢给师妹,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卷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师哥,小心。”师妹有些担心地望着我,但我知道,她应该是支持我这么做的。 “师父说我命运多舛,但没说我命运多短,放心。”我冲师妹点点头,毅然踏向未知生死的前方。 当我看到那女子泛红的眼睛里投来的感激与期待时,我知道,这一趟,我没有白来。 大不了,豁出一条命。 见死不救,我对不起师父。 冷眼旁观,我对不起良心。 不过当我走到那带疤的汉子跟前,突然又围过来五六个壮汉时,我马上改变了我的想法,转身就走。 妈呀,六个活生生的大汉,虎背熊腰,个个身上纹着刺青,先让我念会金刚经压压惊。 尤其是当我看到那叫虎哥的汉子脸上的刀疤时,我胸中的一腔热血顿时结冰。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脸上带疤的汉子都不好惹。 我向那青楼女子投去一抹愧疚的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就走。 不是哥不帮你,哥实在帮不了你啊。 我上肩负着师仇未报,下还有一个师妹要照顾,实在是有心救美,爱莫能助。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青楼女子,你来泡我。 算是赎罪吧。 不过我还未踏出几步,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一只铁爪般的手,狠狠摁住了我:“想走?” 我不知道他这算不算疑问句,我只好怯怯地回头,说:“想。” 带疤的汉子一拳捣在了我的腹部,冷笑着说:“可是在我的地盘,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师哥!”师妹见我受伤,激动地就要奔过来,我忙伸手止住了她,示意她好好待着。 带疤的汉子又是一拳击在了我的胸口,我闷哼一声,已直不起腰来。 那股钻心的疼痛,迅速在体内蔓延,撕心裂肺,有如刀绞,这是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那汉子突然捏起我的下巴,哈哈大笑起来:“你刚才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这会怂了?啊?怎么不英雄救美了?” 我强忍着疼痛,恶狠狠地望着他:“你想怎样?” 汉子看了我一眼,笑道:“从我胯下钻过去,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你走。” 那青楼女子突然叫了起来:“虎哥,和他没关系,我求你放了他吧,我不想连累无辜。” “哟,心疼了?”汉子邪邪地笑起来,“我他妈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你陪老子去快活快活你都不肯,我他妈才无辜呢。” 女子上来拉住那汉子的手,哀求道:“虎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路人而已,我求你放他走吧。” 听完这女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股邪火在上涌,我突然忘了,师妹还站在我身后。 当着师妹的面,无名派的掌门,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在两个女人面前羞辱一个男人,就是再怕死的人,我想也会玩命的。 第十四章 杀人潜逃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突然暴喝一声,狠狠捏住那汉子的手腕,然后便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叫虎哥的汉子一声惨叫,周围几个小厮迅速冲了过来。 我能感觉到,眼前至少有四只极快的拳头向我砸来,可是在我眼里,他们的拳头慢如蜗牛。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我的视力超乎常人的两到三倍。 所以他们的动作在我眼里犹如慢放。 所以我很轻松地躲过了他们的拳头。 四只拳头猛然砸在一处,接着便是一声闷响,接踵而至的又是一阵惨叫。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躲过我的拳头?”其中一名小厮不敢相信地望着我,估计只差点把我当成神人。 因为我也看得出,他的拳法可谓是这六人最快的。夸张点说,他的拳法甚至在整个新安县没有敌手。 因为我躲他的拳头时,也稍微呆滞了那么一两秒。 “上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弄死他。” 带疤的汉子明显怒了,看来今天我不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几个小厮又忽的扑了上来,其中一人腿法极快,横扫如风,不料在我眼中慢如牛毛,被我轻松躲过。 又是一腿扫来,我直直地接住了那汉子的腿,用力一扯,他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周围几个又猛然扑上来,我的瞳孔不断收缩,将他们的动作仿佛至少放慢了五倍,然后轻轻侧身躲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那几个小厮已是筋疲力尽,伸长脖子喘着粗气望着我,满眼的惊讶与愤怒加不安兼不满。 我趁势挥拳上腿,没有任何章法,将他们打了个屁滚尿流,直是惊呆了所有围观的群众和那青楼女子。 妈的,不动手还真不知道老子这么能打,不愧是我师父的徒弟。 此时叫虎哥的汉子愣愣地看着我,直像看着一个异类一般,眼中又是恐惧又是不甘。 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这么畅快地打过架呢,刚才憋的一肚子火,终于全部倾泻而出。 我突然望着那青楼女子,发现她也正满含感激地望着我,我不禁开始脑补各种英雄救美后的桥段,什么以身相许呀,什么为奴为婢啊,什么做牛做马呀,这都是不错的选择啊。 虽然她比师妹差了那么一点,但一定比师妹更成熟,更具有女人味。 想什么呢,我不禁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在这么神圣的场合,我做了一件这么高尚伟大的事,脑子里却是这样低俗龌蹉的想法,我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炎黄子孙。 此时,我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来收场,但清了清喉咙,却发现无话可说,毕竟自己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不料叫虎哥的汉子突然连滚带爬地捡起一块石头,还指着我喊道:“小子,山水有相逢,你给我等着,老子叫人去,我让你知道,得罪了我陆虎,你活着出不了新安县。” 我一听就来气了,这新安县,难道就是你陆家的不成? 我轻轻扫他一眼,冷冷道:“你能叫来多少人?” 叫陆虎的汉子道:“一百多个。” 我说:“二十个有没有?” 叫陆虎的汉子道:“有。” 我说:“我等着。” “你等着。”叫陆虎的又吼了一声,带着那几个小厮狼狈而去。 就在我觉得大胜而归之时,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阴冷,接着便是一道阴影向我脑后袭来。 我这才发现,姓陆的逃窜的方向不对,可是已经迟了。 我明显感到一股凉气已经贴近了我的后脑。 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听到一句“师哥小心”之后,接下来的世界完全静止。 出乎预料的是,我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我睁开眼,看见我面前的青楼女子嘴巴张得奇大,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和师父死的前一晚,一模一样。 我转过头,看到叫陆虎的汉子手中高举着石块,石块几乎就要贴近我的额头。 然后此时的陆虎却一动不动,一团鲜血从他口里缓缓流出,我看到背后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而那把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那把剑握在师妹手里,我看到了师妹眼中的惶恐和不安。 我狠狠推开师妹,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拔出了陆虎的身体,我说:“人是我杀的。” 师父说,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将自己的剑刺进敌人的身体,这就是剑法。 我想师妹,肯定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所以在陆虎举起石头就要砸向我的后脑勺时,师妹用我留给她防身的剑,狠狠刺进了陆虎的身体。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杀人了!杀人啦!” 我听到一阵惊恐的喊叫,然后周围的人们恐慌而散,现场只余三个人,和一具尸体。 我相信捕快很快就会赶到现场,我也知道华夏的律法杀人偿命。 我望着恐惧不已手在发抖的师妹,只说了一个字:“跑。” 我从来没想到下山的第一天,我和师妹就已经成了杀人犯。 我记得师父曾经反复告诫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千万不能杀人,法,不可碰。 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虽然我们名为杀手,但我们其实根本不懂得杀人,也不会杀人。而我,还肩负着师父的重任,肩负着将秦家发扬光大的重任,肩负着将无名派做到天下第一的重任,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们只不过是正在被官府捉拿的两个杀人犯而已。 杀燕双飞,是为报师仇,不管最后怎样,我都无怨无悔。而杀陆虎,纯属意外,师妹一时失手,却没想到酿成大错。 想想以后每天过着胆战心惊逃亡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还谈什么光大秦家,还谈什么发扬无名,能保住两条小命,我和师妹就感恩戴德了。不知道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难过。 我拉着师妹,一路奔逃,也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躲进了一条略显偏僻的小巷。 师妹发丝凌乱,眼泪不住地落下,问我:“师哥,我是不是杀人了?” 说完,她已呜呜地哭起来。 我紧紧搂住师妹,我说:“别怕,有师哥在。” 以前在狮安山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一切有师父扛着。可是现在师父离开了,所有的担子压在了我的肩上,江湖将我逼上了深渊和绝顶,我想,我该长大了。 师父死的那一刻,我将不同。 陆虎死的那一刻,我要不同。 师妹掉着眼泪,抬头望我:“师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自首,我不想连累你。” 此刻,我鼻子发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已经失去了师父,我不能再失去师妹。 我说:“师哥不想让你在大牢里过完下辈子,师哥拼尽一生,也会护你周全。” “师哥……”师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在我肩膀上痛哭不止。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说:“咱们离开新安县,离开龙城,越远越好。” 就在我和师妹正要转身之际,有一个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第一反应,是拔出了手中的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十五章 被抓入狱 那是一个胖子,穿着普通,面露怯色,不像是官府的人。 我不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冷冷问他:“你是谁?” “英雄,能不能先,把剑拿开?”胖子有些反应迟钝地看着我,生怕我的剑气误伤了他的喉咙。 我放下剑,再一次问他:“你到底是谁?” 胖子并没有立即回答我,只盯着我手中的剑看:“你,你是江湖人?” 通过他的问题,我基本已判断出他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遂不耐烦道:“我不是什么江湖人,我就是个说书的,而且说得还不好。” 胖子笑呵呵道:“我书读的不多,你可不要骗我,不是江湖人,怎会随身带剑?” 胖子说的也有道理,因为以常人的思维,如果不会剑法,谁会无聊的经常带一把剑在身旁。 我说:“就算我是江湖人,你想怎么地吧?” 胖子一脸憧憬道:“能不能给我,讲讲江湖的故事?” 我真想骂他祖宗十八代,老子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你丫跑我这儿来听故事。 我故意甩甩头发,做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样子,我说:“江湖人讲故事,得有酒,而我师父,不让我喝酒,所以,我不能讲。” 胖子沉醉在我描绘的诗意江湖中,整个人仿佛早已如痴如醉。 师妹忙拉了拉我的袖子:“师哥,我们还逃不逃命了?”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拉着师妹就走。 “等等,大侠……”胖子高呼一声,已追了上来。 我很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胖子说:“我想和你们,一起闯荡江湖。” 我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也没发觉很烫,我说:“你是不是傻?” 胖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浪迹江湖,是我从小的梦想。”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年龄绝对在我之上,我说:“你丫谁呀,为什么要跟着我?” 胖子说:“刚才你救的那个女子,其实是我的妹妹,我看着她受陆虎那个王八蛋欺凌,却无能为力。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代大侠,打倒陆虎,赎出我妹妹。” 胖子有些伤感起来,又继续道:“陆虎那个王八蛋,在新安县作恶多端,欺压良善,人们都敢怒不敢言。直到刚才,我看见英雄你挺身而出,杀了陆虎,我就决定跟着你,我要拜你为师。” 我顿时就来了气:“原来你刚才就在现场,那你看着自己妹妹受人欺凌,你他妈无动于衷?” 胖子沉下脸,几乎要哭出声来:“我也没办法啊,陆家势力滔天,在新安县谁敢惹他?你以为我不想救我妹妹吗?你以为我怕死吗?可是我死了,谁赎我妹妹出来?”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沉,也不禁可怜起他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有一个师妹,我比他幸福多了。 胖子突然满眼恳求地望着我:“大侠,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收我为徒。” 听完我自己都快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能告诉他其实我压根儿不会武功,我能打倒那些人完全是因为我视力奇高?我说了他信吗? 我满眼愧疚地望向胖子:“我说我其实不懂一点儿武功,你信吗?” 胖子狠狠摇头:“不信。”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很真诚地告诉他:“其实我真的不懂武功,只是因为我的视力高出常人许多,所以那群人和我交手时,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一招一式,所以我才能放倒他们,你明白了吗?” 胖子狠命摇头:“不明白。”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说:“我叫盖伦。” 我说:“好,我记住你了。青山绿水,若有他日相逢,我们是兄弟。但是,今天,我没功夫和你扯淡,我得逃命去了。” 说完,我也管不了他什么盖什么伦,拉起师妹就跑。 可是我们才迈出一步,我就看见一个黑影堵在了巷口,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对师妹说:“不好。” 由于相隔甚远,师妹肯定看不清来人,问我:“怎么啦?” 我说:“他穿的是官服。” 师妹的手陡然发凉。 我怒火中烧,回头对准胖子就是一顿猛踢:“我让你丫的话多,我让你丫的耽误我时间,我让你丫的招来了捕快……” 胖子忙双手抱头,喊道:“大侠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下想着,要不是这胖子耽误工夫,我早就和师妹远走高飞,何至于现在被捕快堵了。 “打够了吗?”那捕快不知何时已瞬间飘至我眼前,面色如水地看着我。 我这才仔细观察到他的脸。 他的脸冷漠如冰,又透着一股斯文气息,若不是穿了一身官服,我定以为他是个书生。 更可怕的是,他从巷口徐徐走到我面前,我竟然未有丝毫察觉。 妈的,碰到高手了。 这绝对不是一名普通的捕快。 如果说刚开始我还心存一点幻想,可是当我看到他的眼睛时,我就明白了,这一劫,在劫难逃。 师父曾说,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高手,你只需要看他的眼睛。 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手无寸铁的捕快,他绝对是一名绝顶高手。 我还是故作镇定,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抓得走我吗?” “你说呢?”那男子面上未有丝毫动容,缓缓从背后掏出一张弩,对准了我的额头。 我吓得剑一下子掉在地上,手心已开始冒冷汗。 一个陆虎,不至于惊动六扇门的人吧? “跟我走。”冷面男子突然拿出一副镣铐,将我和师妹铐在了一起。 我们被带回了新安县衙门。 …… 一间阴暗的小屋子里,我坐在一张木椅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旁边没有师妹。 我知道,他们将我和师妹单独关押,就是为了好录口供。 而坐在我对面的,正是抓我的那名冷面男子。 冷面男子难得地冲我微微一笑,说:“我叫陆寒生。” 我说:“我知道你,六扇门三大神捕之一。” 陆寒生突然来了兴趣:“哦?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说:“我师父提到过你。陆寒生,江湖人称冷面神捕,善于推理案件和缉凶追捕,身手如风,办案无数,现任六扇门缉拿门组长。” 陆寒生并未否认,只是轻轻抬头:“江湖朋友抬举罢了。” 反正此刻我已被抓,心里倒释然了许多,我说:“我不明白的是,这么点案子,怎么惊动了你们六扇门。” 陆寒生看了看我,说:“其实我只是路过,碰巧就帮他们解决一件案子,要怪,只怪你运气太差。” 我有些不解:“你怎么会,出现在新安县?” 陆寒生说:“本来,我是该在京城的,昨日随燕捕头办了一件案子,滞留了些时日。” 我心中一阵刺痛,狠狠望着他:“昨日,你们杀了一个叫秦临的人。” 陆寒生并未否认,又对我笑了一笑,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吗?”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 堂堂六扇门的神捕,每分钟就可以办好几件大案,怎么会有闲工夫来理我和师妹这样的小鱼小虾? 陆寒生说:“因为你的眼睛,很像他。” 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就是师父,只是没想到这个陆寒生的眼力竟然如此厉害。 我说:“我会替他报仇的。” 我不知道陆寒生有没有看出我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感觉他的眼睛很冰冷,仿佛能随时刺穿人心。 陆寒生望着我,很平淡道:“你知不知道,你师妹杀了人。” 我说:“是我杀的。” 这次,陆寒生没有回答我,只是冷冷看了我几秒。 然后他说:“我知道你想替她顶罪,但是,你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陆虎死的那一刻,我脑中第一秒的反应便是师妹杀了人,她的余生将在监狱里度过。所以我用了我最快的身法,推开了师妹,将那把剑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周围人看到的一幕,就是我杀了陆虎。 只是我没有算到,这一切没能逃过陆寒生的眼睛。 师父说过,男人支撑着世界。 所以师妹不能死。 要死,也得我来。 陆寒生突然望着我,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捕快吗?” 我没有做声。 你爱当不当,关我鸟事。 陆寒生说:“今天如果我放过一个罪犯,明天就有可能有一个无辜的人躺在街上,这就是我当捕快的原因。” 沉默。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我说:“人是我杀的。” 第十六章 智斗神捕 陆寒生没有再说话,许是对我的固执失望之极,许是不忍再劝我。 良久,陆寒生给出了他的政策。 陆寒生告诉我:如果我和师妹都抵赖,各判一年;如果两人都坦白,各判八年;如果两人中一个坦白而另一个抵赖,坦白的放出去,抵赖的死。 我明白,我和师妹都只有两种选择:坦白或抵赖。 然而,不管对方选择什么,我很清楚每个人的最优选择都是坦白。 如果师妹抵赖,我坦白的话,放出去,抵赖的话,判一年,坦白比不坦白好。 如果师妹坦白,我也坦白的话,判八年,比起抵赖的死,坦白还是比抵赖的好。 所以无论师妹选择什么,我选择坦白都比不坦白好。反之,师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后的结果就该是,两个人都选择坦白,各判八年。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因为陆寒生不了解我和师妹。 他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只会为自己考虑的。 在这场简单的博弈中,我让陆寒生失望了。 因为我选择了死不承认。 当然,师妹也做了同一选择。 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其实从一开始,我已准备好了替师妹顶罪。 可是我突然发现,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陆寒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师妹杀了陆虎,仅凭他一人之词,是服不了众的。所谓的各判一年,也不过是用来吓唬我们的。 因为所有证人看到的,都是我杀了陆虎。而陆寒生心里很清楚,陆虎并不是我杀的。所以他没有证据证明师妹杀了陆虎,更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陆虎,因为我,根本就没杀陆虎。 如此无限死循环,最后的结论,是陆寒生抓了我和师妹,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定我们的罪。 事情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复杂异常。 事情看起来复杂,实际上也很简单。 因为陆寒生,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正是他的正义,让我看到了他心中的空隙。陆寒生不知道的是,我智商一百八十六。 在这场博弈中,正常的人都会因自己的聪明而作茧自缚,都会为自己的理性选择各判八年。 然而陆寒生不知道的是,这世上有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它们已经超越了利益。 我用自己的命信任师妹,师妹用自己的命信任我。我们都相信彼此。 所以最后的事实是,我和师妹都选择了死不承认。 只因,陆寒生不了解我和师妹。 这不在他的逻辑之中。 最后,三大神捕之一的书生神捕陆寒生,终究还是输在了这场博弈中。 陆寒生没有显得很愤怒,细细地盯着我的眼睛,他仿佛要给我讲一个故事。 他说:“以前跑江湖的时候,人们告诉我,要相信刀。后来一起做生意,朋友告诉我,要相信钱。现在,听我的上司讲,要相信法。因为法律,它只讲证据。” “所以你没有证据。” “所以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 顿了顿,陆寒生又望着我:“但是,你记住,我陆寒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人。” 我说:“我等着。” 我起身而出,走至门口,又忽然回过头来,说:“有我在,谁也动不了我师妹。师父已经没了,这天底下,谁都可以死,我师妹不行。” 陆寒生只是清冷一笑,没有说话。 …… 我和师妹出了新安县衙门,顿时感觉天格外蓝,云格外白,空气格外好。 我们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所谓的厉害,就是让这个江湖,因为有了你,有那么一点点差别。 我打倒了陆虎,解救了一位青楼女子,为新安县除去了一方恶霸,同时还保住了师妹,我突然觉得,我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厉害。 只因这小小新安县,因为有了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 我和师妹不再去谈什么杀人,也不再去想什么六扇门,我们放下一切,去好好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师妹突然笑着看我。 我说:“我有这么好看吗?” 师妹说:“师哥,突然觉得你好帅。” 我甩了甩头发:“什么眼神,你师哥一直都很帅好不好。” 师妹边用手指绕着头发,边认真地看我:“你这个人呢,又很特别,又很自恋……” “所以呢,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所以呢,你是特别自恋。” 我顿时无语。 师妹说:“你这个人真的很特别耶,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不正经起来,谁都没你不正经。” “特别?这个,我可以当做赞美吗?可是你如果说一只癞蛤蟆长得特别,癞蛤蟆不会觉得你在赞美它。” “无聊。”师妹瞪我一眼,“张嘴!” 我顿时红了脸,微微愣了愣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 “想什么呢你?”师妹将一块馒头狠狠塞在了我的嘴里。 三杯两盏淡茶,怎敌他,晚来风急,此时天色已不早。 人群纷纷散去,师妹问我:“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我说:“去下一个地方。” 师妹说:“能不能再抽象一点?” 我说:“去京城。” 就这样,非常戏剧性的一幕上演。 我们两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杀人犯,正大光明地前往六扇门。 如果有谁知道我们的身份,如果有人知道我们将去哪儿,他一定会非常深情地对我们说上三个字:神经病。 师妹还是有些不解,问我:“师哥,你确定陆寒生会就这样放过我们?” 我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你。他是一个神捕,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人。” 师妹大惊:“那我们去六扇门,岂不是找死?” “不会。陆寒生精于推理和追捕,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无论我们逃到哪儿,都很难逃过他的法眼,所以我们才去京城,因为他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去六扇门。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哦,师哥,还是你聪明。” “而且,师父的仇,总该有个了结。” “可是,你有把握对付得了燕双飞吗?师哥,要不我们算了吧?” “如果不能替师父报仇,我枉为江湖人。作为无名派的掌门,我非这样做不可。” 师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次日,我和师妹出了城,沿着码头往北而去。 一路上,师妹喋喋不休嚷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我昧着良心赚来的一点钱总算是空了。 师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棉花糖,问我:“师哥,你觉得我有哪儿不好吗?” 我不假思索:“没有。” 师妹说:“有缺点你就说出来嘛,反正我也不会改。” 我说:“你贪吃,你好哭鼻子,你……”说到这里,似乎好像说不下去了。 我说:“反正,反正,你所有的缺点,在师哥眼里,都是可爱。” 师妹甜蜜地笑着:“师哥,其实,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我吃东西你付钱。以后,我们就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我说:“好你个头啊,一会赶不上船了。” 由于一直觉得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所以我和师妹决定走水路。 因为以常人的思维,北上京城是不应该走水路的,这样会绕得很远。 所以我断定,陆寒生应该不会跟着我们上船。因为如果在同一条船上,我们会很容易发现他。而他作为追捕界的头号神捕,被人发现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其实我也很理解陆寒生。 作为一名办案无数从不失手的神捕,却眼睁睁看到一名犯人杀了人而不能定她的罪,这无疑对陆寒生是一种羞辱。 所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一定会抓住师妹。 只是可惜的是,他缺乏一个证据。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师妹犯一点差错,他就有理由抓捕师妹。而且不会再次失手。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师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哪怕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因为陆寒生说过,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不过更可惜的是,他遇到的对手是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动师妹。 但是我也知道,陆寒生有多么可怕。所以在接下来的博弈中,我也未必能赢。 但是只要我在,只要我有,我会倾尽我所有的保护给师妹。 因为师父说过,男人支撑着这个世界。 正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一坨肉抱住了我的大腿:“英雄,拜我为师吧,哦不,我收你为徒吧。” 第十七章 痞子英雄 不用猜,我已知道来者是谁。 这胖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一脚踢开叫盖伦的胖子,没好气地喊道:“大兄弟,哪儿凉快去哪玩去,我赶时间。” 胖子一跃而起,满脸委屈:“你说过的,再次相逢,咱们就是兄弟,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纠正他:“是说话不算数。” 胖子不耐烦道:“它爱算啥算啥,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们闯荡江湖。” 我摸了摸脑袋,细细思索着:“我说怎么感觉后面老有双眼睛,感情是你小子,不早点露面,害得我和师妹吓了一路。” 胖子一脸愧疚,陪着笑脸道:“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怕你们嫌弃我,看,我船票都买好了。” 看来这胖子并不傻,人家船票都已经买了,我和师妹还怎么忍心拒绝人家,真是心机胖子。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好吧,大家交个朋友,但是以后,千万别叫我大侠,再叫我跟你急。” “好,好。”胖子笑呵呵地直点头。 胖子跟了我们一路,也没顾得上吃东西,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师妹看她可怜,提议我们去吃包子。 因为包子这东西,又便宜,又实惠,还管饱。 最重要的是,我们实在是没钱吃其他东西。 找了一个小铺,老板忙端来热乎乎的包子,胖子吃得香极。 我正欲伸手拿包,师妹立即止住了我,突然掏出一枚银针,细细扎入包子中,没想到的是,银针变黑了。 师妹惊呼一声,拍案而起:“不好,包子有毒,是谁要害我们?” 满座食客,瞬间鸦雀无声。 胖子的手,僵在半空。 气氛诡异而紧张。 这时,老板淡定地走上前来,怒骂道:“这他妈是豆沙包,不吃滚犊子!!!” …… 我们三人出了饭馆,正欲上船,不料七八个壮汉,摇胳膊捏手指地就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知道,来者不善。 看来,又免不了一场恶斗。 这一次,我没有将手中的剑交给师妹。我自己拿着。 胖子很仗义,并未有丝毫惧色,直直地挡在了我和师妹前面,问那个为首的地痞:“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痞子舔了舔嘴角,一脸傲慢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师妹道:“鬼知道你是谁。” 痞子吓了一跳:“你们是鬼?” “无聊。”师妹懒得理他,撇过头去。 我说:“胖子,你挡着我视线了。” 胖子赶紧移开,一哆嗦躲在了我身后。 我轻轻扫了那为首的痞子一眼,差点没吐出来。 他的脸,怎么说呢,像被轰炸过。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嫌我长得丑?”那痞子却急了,狠狠指着我,“啊?说话呀?” 我忙摇了摇头,差点笑出声来:“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好意思。” “今天不弄死你,老子跟你没完。” 那痞子一把脱下自己的鞋,就要向我拍来。 “黄哥,淡定,淡定。”后面一个力气大的汉子赶紧拉住了他。 叫黄哥的痞子这才冷静下来,指着我道:“你们这里,谁说了算?” 我指了指师妹:“意见一致时,我说了算,不一致时,她说了算。” 黄痞子道:“好,叫她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陆老爷要见她。” 我说:“你们是陆家派来的?” 黄痞子道:“没错,我就是陆家派来的无赖,黄老三。你们中有一个杀了我们虎哥,陆老爷想见见他。” 我说:“我不管你黄老几,今天,在这儿,你都得死。” 意料之中,这句话果然很有威慑力,几个痞子都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们得了好处,奉命行事,谁也不想赔上性命。 当然,这句话,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我哪敢杀人。 黄痞子的牙开始打颤:“你……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我们这里有七个。” 我望向胖子,问:“你能打几个?” 胖子拍着胸脯,说:“两个没问题。” 我说:“剩下的五个,我来。” 黄痞子的恐惧明显又多了几分,颤抖着牙:“我……我们只是请你去见……见陆老爷,我们不想动……动手。” 我捏了捏手中的剑,冷冷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我要是你,一定不会站在我的正前方。” 黄痞子咽了咽口水:“为……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可以一秒之内将你一剑穿喉。” 黄痞子浑身一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已沉醉在我诗意的描绘中。 我觉得应该步步紧逼,我说:“我以前是一名杀手,杀了许多人,但从来没有能接住我两招的。你们虎哥,是个例外,多费了我一刀。另外,从新安县的大牢里杀出来时,也费了我不少力气。”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迷醉在我似真似幻的江湖里,我觉得我根本不用拔剑。 由于牛似乎吹的有些过了头,毕竟天下间是没有任何杀手能从县衙里杀出来的,黄痞子感觉有些不信:“你,你在开玩笑吧?” 我面色一沉,目光冰冷得似要吃人,然后将手中的剑缓缓从鞘中拔出,一声金属摩擦产生的尖锐声响,渐渐在这空旷的野外蔓延开来,空气中似乎已经处处弥漫着冰冷的杀气。 此刻师妹和胖子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然后看着我与黄痞子对视。 我说:“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跑啊!”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七个痞子慌忙奔逃,鞋掉了也顾不得捡,眼泪掉了也顾不得擦,只怕比对方慢了一秒。 转瞬间,烟消云散,四野无人。 待众人散去,师妹兴奋地向我扑来:“师哥,你刚才真是太帅了。” 我点点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师哥。” 待师妹放开我,胖子兴奋地向我扑来:“大侠,你刚才真是……” 我轻轻闪开,胖子扑了个狗吃屎。 脸先着地。 我忍不住上去补了两脚:“我让你大侠,我让你大侠。” 师妹忙道:“师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大侠,我竟然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崇拜你。” 我说:“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借助周围的环境,器物,氛围,再辅之以语言,从而在心理上击垮对方,这才是与人交手的最高境界。” 师妹说:“太深奥了,能不能讲的通俗一点?” 我说:“就是吹牛逼。” 胖子突然一跃而起,摸着脑袋道:“不对啊兄弟,为什么刚才她喊你大侠就行,我喊就不行,这不公平。” 我说:“你要是个女的,长我师妹这么美,你也行。” 师妹赶紧拉着我道:“师哥,别废话了,船快开啦。” 我望向胖子,拱手作别:“不好意思,我们得上船了,绿水青山,他日有空再聊。” 说完,我和师妹疾驰而去。 胖子似乎愣了愣,在后面大呼:“哎?不对呀,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天高云阔,水清沙白。 一阵折腾,我们三人,终于踏上了这条通往江湖的大船。 这时,如果有人问我,问我将要去往何处时,我会低头沉吟,然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淡淡的说:远方。 第十八章 泰坦尼克号 第二日天明,阳光正好,我和师妹站在船头看水景。 因为这是一艘货船,辅之以载人,所以船上的船客其实并不算多。 除了仓库里的那一堆箱子外,加上我们三人,船上估摸大约差不多可能就十几来人。 胖子正在酣睡,船上其他人大多抽着大麻,摇着骰子,赌点小钱。我和师妹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因为我们没有钱。 我知道,其实船上的每一个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跑江湖的。总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原因,每条路亦皆有每条路的理由,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被生活所迫。 船主人是一位略显苍老的汉子,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也白了些许,一看就是个江湖人。 此时老汉正坐在船头喝酒,见我和师妹没有与那些人一起赌钱,便凑过来和我们聊天。 老汉抹了抹嘴角的酒水,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姓马,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马。” 草,这不是挑战我的智商吗? 我也热情地伸出手,说:“你好,我姓秦,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秦。” “哈哈哈,小兄弟,你真幽默。”老汉以为我逗他,脸上堆满随和的笑容。 明明是你先幽默的好不好? 我故作淡然,和气一笑:“哈哈哈,大叔,您真风趣。” “你们杀了人。”话风突然一转,老汉目光凝重地看着我。 师妹不禁往后退了退。 我握了握背上的包裹,包裹里面有剑。 我知道,碰到了高手。 他竟然能一眼看出我们的底细,要么是陆寒生的人,要么是位绝顶高手。 我想着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出剑的好。 老汉突然很和蔼地笑了笑,望着我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听到这句话,我算是放心了。只要不是敌人,是不是朋友都没关系。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杀了人的?” 老汉笑了笑:“这条船上的,有哪一个是没犯事的?不过我见你们不赌钱,应该是杀了人。”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上的是一条黑船。很黑很黑的船。 不过还好,船主人并不是恶人。只要能到达目的地,坐什么样的船已经不重要。 “临危不乱,心智不浅,是个好小子。”老汉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离开。 其实我很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不乱,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师妹上前道:“这个船主人不一般啊。” 我点点头:“不一般呐,是个老江湖。” 师妹顿了顿,问我:“师哥,到了京城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杀了燕双飞,为师父报仇。” 师妹继续问:“然后呢?” 我说:“然后带你离开苍州,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二人白手起家,壮大无名派,完成师父的心愿。” 师妹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她是渴望平凡的。尤其是在她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之后。 可是我也知道,当江湖有了恩怨,平凡也就成了奢望。 我必须得完成师父的遗愿。 我必须得拿回属于我们秦家的东西。 我必须要让无名派成为苍州甚至整个华夏国的第一大帮。 如此,师父才能瞑目。 如此,我才能心安。 这是一条不归路。 但我,必须得走。 师父说,在人生的江湖上,最痛快的事就是独断独航,但最悲惨的却是回头无岸。 我回头,茫茫水雾中,已看不见岸。 也不知行了多久,船突然停了下来。 我看见,船已到了一个渡口,应该是官府例行检查。 所有船客,一下子骚动起来。 因为他们的底子,并不干净。 船老汉却一点也不慌张,缓缓起身,看来他很懂江湖。 不懂江湖,也做不了这一行。 就在船客们仰着脑袋东张西望的时候,老汉很镇定地走下甲板,朝船上喊了一声:“没事,例行检查,大家别慌。” 然后我就看见老汉走近那群官差,一番有说有笑后,老汉默默地塞了一把银闪闪的东西到官差手里,可能大致说些通融通融之类的话语,然后我们的船又徐徐启动。 我想,这就是江湖的秩序。 但,江湖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 它有你想象不到的好,也有你想象不到的坏。传统意义上的是非对错,在这里似乎都行不通。 官差以钱来衡量一艘船是否可以通行,船主人也因为收了我们的钱替我们开路,我们把这个叫做江湖道义。 胖子醒来,天都快黑了,嚷嚷着拉我和师妹去吃面。 船上有个年轻的小伙手艺极好,随便搭个锅就能煮出香喷喷的面,供船上人的伙食,价钱也便宜。 可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它再怎么便宜,我和师妹也没钱。 落后就要挨打,没钱就得挨饿,这是真理。 在听完我一番委婉的慷慨措辞之后,胖子提出他请客。 “盖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呢?”师妹面子薄,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们也不整那些虚的,说不客气就不客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面摊前。 我豪袖一挥,大呼道:“老板,一碗青椒肉丝面,多放青椒。” “好嘞。”老板倒也热情。 “再多放点肉丝。” “好。” “再多放点面。” 老板急了:“这特么不就两碗了吗?” …… 师妹:“老板,一碗牛肉面,不带汤,稀一点。” 老板怒了:“你他妈来教我怎么做!” …… 胖子:“老板,一碗酸辣小面,别放醋,不要辣椒。” 老板哭了:“滚!!!” 我们三人悻悻离去,师妹还摸着脑袋问我:“老板这是怎么了?” 我说:“不知道。” 夜色很快降临,我们也回到了船舱。 此时正值夏季,气候炎热干燥。 最讨厌的是,蚊子特别多。更讨厌的是,它不咬师妹只咬我。 无聊的晚上,我最喜欢的就是跟蚊子玩捉迷藏。 我输了它就咬我一口,它输了我就要它的命。 可是蚊子,总是输。 因为它不知道,我的视力异于常人。 蚊子自以为的快如惊雷,其实在我眼里慢如蜗牛。 因此我杀了不少蚊子。 因此它们总爱咬我。 因此我愈杀愈烈。 因此它越咬越狠。 就在我和蚊子的无限死循环中,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天有微雨,空气倒是清新。 河面上涟漪点点。 师妹在我眼前雨雪霏霏。 我说:“师妹,能不能消停一点。” 师妹舒展双臂,在雨中笑得像个孩子:“师哥,好久没遇到这么可爱的雨了,真舒服。” 这些女孩子,真奇怪,雨能够用可爱来形容吗?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一场雨中,师父消失了。今天,师妹会不会也消失在这场雨中? 想什么呢,我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一拍不要紧,只听“嘭”的一声,一声巨响,船戛然而止。 我发誓,这一声巨响绝不是我拍出来的。 莫不是撞到冰山了? 不对,这里连水草都没一根,哪来的冰山? 骤然狂风暴雨大起,一声惊雷炸破天空,乌云翻滚,船身在惊涛骇浪中,摇摇曳曳。 我四目望去,突然有了一种不太祥的预感。 当然,我的预感就没有祥过的。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片刻不到,我看见一群身披蓑衣、手持铜棒的不明人士踏上了船板。 然后,船主人老汉狼狈地摔落在我脚下,血迹斑斑。 第十九章 海贼王 我料定,我们是碰上了水贼。 而且我们刚才撞上的,似乎是比我们的船还要大许多的贼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所以这伙人先拿船主开刀。 “全部都给我蹲下,双手抱头,抱头!” 一阵尖锐的叱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太凶残了……”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残,我拉起师妹就跑。 此时还未有人注意到我们,我和师妹赶紧躲入了货仓。 因为按我的思维,货仓里应该全部是货,所以这些水贼绝不会想到这里藏有人。 我和师妹望着堆积如山的木箱,心里头都稍微动了那么一点小心思。 因为我们现在实在缺钱,万一里面都是宝贝,我们随便拿点,以后可就不愁吃不愁穿。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们都命悬一线了,心里竟然还想着钱,真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师妹摩擦着手掌,跃跃欲试:“师哥,要不,我们打开看看?” 毕竟是亲师兄妹,我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忙点头道:“好。” 于是在我和师妹的一齐努力之下,终于撬开了一个箱子。 令我们大吃一惊的是,里面没有金子,没有银子,只有一把一把崭新的斧子。 私运这玩意,可是违法的。 我终于明白,这一箱一箱的,全他妈是兵器。 我也明白了,这艘船,背景有多么多么的大。 师妹拿起一把斧子,问我:“他们运这东西干啥?” 我摇了摇头,说:“可能是,走私军火吧。” 我原本想的是,我和师妹躲在这货仓里,一定是万分安全的。因为没有一个傻子会傻到认为货仓里会有人。 货仓里,不应该都是货吗? 可是当我看到那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走进来时,我知道我错了, 大错特错。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丫的水贼,就是冲着这些货来的。 只见二三十个身披蓑衣的汉子,身上满是雨渍,头戴斗笠,目露凶光,缓缓走了进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沉沉的铜棒,棒子上雕刻着狼牙,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完了! 我知道,这一次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们。 “你们是,斧头帮的人?”为首的一个水贼目光阴冷,突然发话。 “不是不是。”我赶紧摇头。管你什么斧头帮镰刀帮,我可不想摊上事儿。 “不是斧头帮的人,手里为什么拿斧头?”水贼看了师妹一眼,狠狠望着我。 “呃,这个,小孩子家的不懂事,买来玩的。”我赶紧和什么斧头帮撇清关系。 “对对对,买来玩的,买来玩的。”师妹也赶紧附和。 “不是斧头帮的人,那给我绑了。”为首的水贼大喝一声,几个汉子就要冲上来。 我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改口道:“大哥,别别别,我们是斧头帮的人,我们真是斧头帮的人。” 水贼一听更怒:“抓的就是斧头帮的人,给我捆紧点。” 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就将我和师妹五花大绑,押了出去。 甲板上,其他船客也早已被绑了,窝在那里不敢动弹。 胖子一见我,立即哀嚎道:“小风,救我呀,我不想死啊。” 谁特么想死啊,我狠狠瞪胖子一眼:“没看见我也被绑着吗?” 此时,整个船上,除了那群水贼外,没被绑起来的,就只有那个船主老汉。 所以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老汉身上。 只见老汉已是遍体鳞伤,围在那水贼面前“狼爷”“狼爷”叫个不停,不过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突然觉得我命运多舛。 师父在我十八岁生日时,突然消失;师妹跟着我,却误手杀了人;胖子屁颠屁颠要随我闯荡江湖,不知今天命能不能保住;而整艘船,也跟着我遭了殃。 我想,若是我不上这艘船,而上了另外一艘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水贼呢。 随即我又想通了,上另外一艘船,另外一艘船可能会撞上冰山。 这时,我又看见老汉偷偷摸出一包银子,递给了那个叫狼爷的。 狼爷随手掂量掂量,没有再说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少,但当我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随手将那包银子丢进水里时,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是真的嫌少,嫌很少很少。 在当他说出陆家老爷已经被他砍了时,我基本可以判断,他已经不是银子可以满足的了。他要的,是这一整艘船上的兵器。或许,是整个龙城。甚至,是整个江湖。 我也立即明白,眼前之人是多么凶残狠辣。当他说他砍了陆家老爷的时候,他就如说吃包子吧一样随意。 陆家,可是整个新安县黑道上的老大。而在狼爷的眼里,杀他们却似乎如同踩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 我知道,碰到大人物了。 “狼爷,狼爷,这些货可真动不得啊。”老汉哭丧着脸,显得百般无奈,“狼爷,这批货可是龙老大钦点的,陆老爷子可是一秒也不敢耽搁,十万火急就出了货呀,要是货有什么闪失,龙老大追究起来……” 许是听到“龙老大”三个字,叫狼爷的二话没说,一刀就砍在了老汉的脖子上,老汉瞪了一下眼,便不动了。 鲜血,在甲板上蔓延。所有船客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师妹缩在我身旁,把头埋在我的肩上。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别人杀人。 虽然有了第一次的经历,不过还是怕的要命。 一个鲜活的生命,刚才还在和我说话的生命,转瞬间就已经消失。 我看到了,这就是江湖。 我和师妹失手杀了一个人,东躲西藏害怕陆寒生的追捕。眼前的狼爷不知杀了多少人,大鱼大肉逍遥法外。 我知道,不是官府抓不了他,而是不敢抓他。 包括龙老大。 龙老大,顾名思义,龙城老大。 师父曾经和我提起过此人。 师父说,龙城在日落之前,官府说了算。日落之后,龙老大说了算。 以前我只当是听故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江湖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不强,你就得死。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变得格外强大,强大到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总有一天,当我像龙老大一样时,陆寒生,也不敢抓我师妹吧。 此时狼爷正冷冰冰地盯着老汉的尸体,然后缓缓蹲下身来:“别跟我提龙老大,很快,这个龙城,我狼啸天说了算。” 我和师妹对视一眼,顿时我们都已明白,我们彻底完了。 因为龙老大,便是龙城第一大帮斧头帮的帮主。 很显然,这伙人和斧头帮是敌对关系。而他们的老大狼啸天,无疑把我们当成了斧头帮的人。 妈的,我们这是跳进雅鲁藏布江也洗不清了。 这时,一个小厮凑近了那狼爷,小心翼翼地问:“狼爷,余下的人,怎么处理?” 狼啸天轻轻扫了我们一眼,只淡淡道:“这里面有两个斧头帮的人,先留着,我要慢慢玩。” “走,回狼家堡。”狼啸天大喝一声,几个汉子把我们拖了起来。 茫茫水雾中,船只,开往我们预料之外的方向。 第二十章 生死抉择 湖上烟波茫茫,让我看不见前方。 我们这一群被狼牙帮劫持的人,正随着这艘贼船,驶入了大雾之中。 当然狼牙帮这个名词,也是胖子告诉我的。胖子不愧是在龙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是只长赘肉没长脑子。 从胖子的口中我得知,原来劫持我们的这群水贼,不是一般的小角色,而是龙城第二大势力——狼牙帮。而那个所谓的狼爷,自然就是狼牙帮的帮主狼啸天。 由于斧头帮在龙城家大业大,根深蒂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而久居其下被处处压制的狼牙帮,很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一山不容二虎,这次狼啸天劫了龙老大的船,想必龙城定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而更可悲的是,我和师妹不幸卷入其中。更更重要的是,我们竟然还被当成了斧头帮的人。 师妹啊师妹,玩什么不好,偏要玩斧头。狼啸天这帮人,也真是瞎了狗眼,拿把斧头就是斧头帮的人?我拿个碗就是丐帮?我剃个光头不就是少林的了? 没过多久,船只缓缓停下,我看到了一片密林。林子里掩映着一处山寨,寨子前立着一尊用石头雕成的巨大狼头,想必这应该就是狼牙帮的窝点。 一群小厮扛着刀,押着我们下了船。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除了因为我们被绑着以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寨子门前,站了几百号人。他们手里,拿了几百号刀。 这样的势力,我们是惹不起的。难道这次,注定要完了吗? 可是我还没开始。 我们被押下了船,十几人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等待着任人宰割的命运。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狼牙帮弟子,个个手持刀棍,如望着羔羊一般望着我们。 狼啸天缓缓站在了我们面前,然后用他那冰冷刺人的目光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师妹缩在我身旁,不敢抬头,胖子也吓得躲在我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心里竟没有一丝慌张。很显然,这与此时的环境不符。 但是,我就是平静如水。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定力? 此刻,几乎所有人面对狼啸天那摄人心魄的眼神,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除了我。 当我迎上狼啸天的眼神时,我的眼神也在注视他。 师父说过,看一个人是不是高手,你只需要看他的眼睛。 此刻,我正在看狼啸天的眼睛。 就这样,我们整整对视了半柱香的时间。 “你好像不怕我?”狼啸天终于败下阵来,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说:“我为什么要怕你?” 狼啸天说:“因为你的命,现在握在我的手里。” 我说:“或许下一刻,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 狼啸天轻笑一声:“有意思。” 随即他招了招手,一个小厮会意,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 我不知道他此举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刚才的装逼,已经彻底引起了他的注意,也为我思考对策,拖延了那么一点点时间。 “斧头帮的人?”狼啸天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似乎想确定我的身份。 “是又怎样?”既然洗不清了,我也不打算洗了。 当然我也注意到,此时师妹和胖子正狠狠瞪着我,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他们肯定认为我脑子被吓坏了。 “我就喜欢率直的人。”狼啸天突然拍拍我的脸,脸上的笑容有些让人害怕,随即他又指了指师妹和胖子,问我:“他们两个也是?” “也是。”我沉沉地点头。 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四不罢手。演戏,就得演的狠一点。 “我不是斧头帮的人,我真不是斧头帮的人。”没想到这时,胖子突然哭号起来,“小风,你想死,我们可不想陪你死啊。”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们承认是斧头帮的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既然已经被带到这里来,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没想到胖子怕死,彻底打乱了我的计谋。 狼啸天依旧笑着,只不过笑容阴冷了许多,他缓缓走近胖子,扫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我的面前:“你把这个孬种杀了,以后跟着我。” 这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胖子眼中,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张大了嘴巴,眼神变得暗淡无光,活像一个痴子一般。 “你是个好小子,我欣赏你。”狼啸天狠狠望着我,然后抽出了一把匕首,“跟着我干,没杀过人不行,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选吧。” 狼啸天指了指师妹和胖子,然后将匕首塞在了我的手里。 我说:“如果我不选呢?” 狼啸天冷笑:“那你们三个,都得死。” 我看着手中冰冷的匕首,竟然不知不觉笑了。 这十八年来,师父从来不给我选择,他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也从来不给师父选择,我要的,他都会给。 可是现在,有人逼我做出选择,我却不知如何选。 但我不得不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 我望着师妹,我知道我绝不可能杀她,我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 我望着胖子,我也不忍杀他。我是他唯一当作朋友的人,他把他的未来压在了我的身上,跟我出来闯荡江湖,我怎么忍心让他输? 既然两个都不能杀,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杀了自己。 可是如果我杀了自己,我们三个都会死,这不划算。 我拽紧了手中的匕首,望向了胖子。 如果这两个人,非得死一个,我想绝对不会是师妹。 胖子突然哭了起来,他说:“小风,动手吧,死一个,总比死三个强。记住,下辈子,我还要跟着你闯荡江湖。” 胖子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还有,以后别叫我胖子了,难听,叫我月半子也行啊。” 我鼻子一酸,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将匕首一寸一寸地刺进胖子的身体,刺得很慢,很慢。 我说:“胖子,下辈子还做兄弟。” “别婆婆妈妈了,能不能快点?”狼啸天明显已经不耐烦。 我突然回过头,目光比他的还要冰冷,我说:“狼爷,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狼啸天淡淡一笑,说:“要么你杀他,要么我杀你,我从来不给别人第三条选项。” “可是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给的选项。”我怒喝一声,刀锋顺势一转,割断了胖子身上的绳子,也就是几乎在同一秒,我手中的匕首,已经架在了狼啸天的脖子上。 第二十一章 借刀杀人 师父说,江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武功剑法,真正的取胜之道,在于心态,在于速度,在于力量。 师父没有骗我。 很显然,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他们愣在那里,像看着疯子一般看着我。 他们万万想不到,面目英俊慈善的我,会做出这个举动。 这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简单点说,就是超纲了。 胖子立即从包裹里翻出我的宝剑,割开了师妹身上的绳子,然后举着剑和那帮小厮对峙。 “都别动。”我冷冷地发出喝声,将手中的匕首刀尖朝下,死死地抵在狼啸天的喉咙前。 这一声叱喝,似乎是震住了那些小喽啰,他们举着刀,不敢妄动一步。 当然,我知道,真正具有威慑力的,不是我的喝声,而是架在狼啸天脖子上的这把匕首。 江湖,永远是实力决定话语。 这把匕首不长不短,或许也并不锋利,但它的价值,得看它握在谁的手里,架在谁的喉前。 “哈哈哈哈。”此时,狼啸天没有显示出一点畏惧,反而是朗声大笑,“老弟,我已经给了你活路,何必如此呢?” 他的淡然,反倒让我有些害怕,但我手中的刀,丝毫没有软,我说:“杀自己的朋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活着走出去吗?”狼啸天似乎很有自信,“我的寨子里,有几百人,你想这么轻易出去,我狼牙帮的脸以后往哪儿放?” 我没有理会他的自信,将手中的刀捏得更紧:“我不管你的脸往哪儿放,反正,今天,我必须得出去。你,不怕死吗?” 狼啸天不怒反笑:“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他叫嚣着,满脸的趾高气扬,“你敢杀我吗?你敢吗?你敢吗?” 想起陆虎死的那一刻,我握住刀柄的感觉,顿了顿,我说:“你不要逼我。”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上,给我上啊!”没想到狼啸天丝毫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对着那些小弟们喊出了这么一句。 几个小喽啰跃跃欲试,几乎就要扑上来。 “谁过来,我弄死谁。”我大喝一声,匕首已狠狠扎进了狼啸天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壁缓缓而下,染红了我的手指。 似乎是看到我狰狞般的面容,方才还欲冲上来的几人,皆已纷纷退回到了原位。 “小兄弟,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狼啸天终于软了下来,尽量压低脖子,乞求般地转头望我。 我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狼啸天颤颤道:“这样,我似乎很亏呀。” 我将匕首又扎进了些许,第一次感受到杀人的感觉,我说:“现在呢?” “放他们走,放他们走!” 狼啸天终于大吼一声,语气中带着颤抖,不安,和恐惧。这次,他是彻底认输。 我知道,只要我再多用点力,狼啸天就已经死在这儿。我也才知道,原来天底下,没有不怕死之人。 就这样,我们架着狼啸天,缓缓移到了河边。而他的手下,也是步步紧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有些悲壮的情景,老天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我从来没想过我初次下山,会经历这样的壮举。这是我前所未想的。 在新安县杀了地头蛇陆虎,智斗六扇门神捕逃出衙门,再到现在劫持黑道老大,想想江湖,真是催人老。 从少不经事的黄毛小子,到现在挥刀劫人的残忍少年,是江湖把我一步一步逼到了这一步。 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就是不择手段的活着。 此时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小喽啰正围着我们,并且始终与我保持着一个并不太长的距离,只要我稍有疏忽,定会被乱刀砍死。所以此刻我和胖子,都已绷紧了神经。 而狼啸天之所以敢保持他的淡定,无非是认为我们不敢杀他。因为杀了他,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我确实不敢杀他。别说他是狼牙帮的老大,就算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我也是下不去手的。甚至将一只鸡放在我面前,我都会考虑再三。 所以此刻的情况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僵持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所以我毫无经验,胖子也显得不知所措。 还是师妹聪明,师妹突然大喝一声:“快,给我们安排一条小船!” 狼牙帮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投向了狼啸天。 狼啸天此时失血过多,估计他也不想这么耗着,怒喊一声道:“你们没听见吗,备船!” 由于大船我们肯定是开不动的,所以师妹特意指定了小船。很快,几个小厮就备好了船只放在河边,又将目光投向了我,示意我该放人了。 我也并不想久耗着,让师妹和胖子先上了船,然后缓缓退到河边。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此时发生的惊天一幕,将彻底改变了我以后的人生。 就在我架着狼啸天正要退到船上时,架在狼啸天脖子上的刀锋,突然自动往后一勒,顿时鲜血喷出,狼啸天彻底闭上了眼睛。 而我十分清楚,我的手并没有用力,狼啸天也绝不会自己寻死,刀锋更不会杀人。 那又是谁,在幕后操纵上演了这一幕?是老天吗? 不,我绝不相信。 然而事实并由不得我多想,只见狼啸天的手下们如疯子一般扑来,他们势必要将我剁成肉泥。 他们的老大已经给了我活路,我却背信弃义杀了他们的老大,他们怎能不恨我。 甚至,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如果这一切是我做的话。 第二十二章 复仇者联盟 “师哥,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船啊!” 此刻,我听到了师妹的呼喊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扑腾一声跳入了船中。 胖子拼命划着桨,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追来,小船似疯了一般往前蹿去。 隔着水雾,我犹能听见,岸上那撕心裂肺的骂声。 师妹缓过神来,这才问我:“师哥,你为什么杀了那个狼啸天?” 我看着师妹,无力解释:“我说我没有杀他,你信吗?” 师妹摇了摇头:“不信。” 我说:“我就知道你不信。” 师妹说:“我亲眼看见你杀了狼啸天,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嘛。” 我摸了摸师妹的头,说:“亲眼见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师妹,江湖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胖子见没人追上来,这才擦了擦脸上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冲我笑道:“小风,你就别唬我们,我知道你是怕狼啸天报复,所以来个永除后患,对吧。” 胖子自以为是地摆着一张聪明脸,呵呵笑着。要不是看在我刚才刺伤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我早一脚把他踹河里去了。 我也懒得辩解,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 由于我的视力奇好,所以当时我还是看到了一点端倪的。 当时我的刀架在狼啸天的脖子上,我突然看到了一丝微小的光粒飞速而来,不偏不倚,正巧击在了我的刀锋上,于是匕首往内一倾,造成了我杀狼啸天的假象。 那光粒极其微小,这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暗器。微小物体在极快的移动速度下,一般人本应该是看不清的。不过由于我的视力超乎常人,于是我看到了那个光粒。 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似乎没有人能看出真相,可惜计划的主人并没有料到我超乎常人的视力。 这也就证实了,有人想诬陷我。想诬陷我杀人。 而我穷尽我的思维,也无法想到谁与我有这么大的仇。而当我看到师妹时,我想起了这么一个人,陆寒生。 于是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只有他,只有他会这么无聊地一直跟着我和师妹。只有他,只有他会费劲心思要抓我和师妹归案。 他的手法的确聪明,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这样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狼啸天,他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抓我回六扇门。 阴魂不散的陆寒生,真是江湖人的噩梦。 不过也好,师妹暂时是安全的,他只能冲我来。 既然逃不掉,不如去面对。 我转头对师妹说:“去京城。” 胖子瞟了我一眼,说:“估计去不成了,你们看后面。” 我转身看后面,只见两艘大船疾驰而来,杀气腾腾,必定是狼牙帮的人。我说他们怎么不追来,原来是准备大船去了。 很显然,我们的小船是没法和他们的大船相比的,再往前逃注定是死。 胖子说:“看来只能跳船。” 我说:“可是我不会游泳。” 这个,师父确实没教过我。 我知道师妹会游泳,我也知道胖子会游泳,可我确实不知道如何跳进水里,还能让自己浮起来。除非我变成一具尸体。 胖子和师妹干瞪眼,皆是无语。 大丈夫有所长必有所短,没想到这时候,我竟然成了拖后腿的。 眼看大船越逼越近,我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磨刀声。 这时候,胖子豪迈地看着我:“你是愿意被他们砍死,还是愿意被水淹死?” 我摇了摇头,说:“我都不愿意。” 胖子说:“你必须选一个。” 没想到,我的人生充满了选择题,而且都是二选一。可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选第三条路。 我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估计把胖子和师妹吓了一跳。 师父说,人在面临死亡时,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我相信了师父的话。 要么学会游泳,要么死,我现在只有这两个选择。 当生活将我逼向了绝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处逢生。 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努力使自己的身体浮起来,就这样,在死亡的威逼下,我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学会了游泳。当然也喝了不少水。 随后我听到接连两声扑通响,应该是胖子和师妹也跳了下来。我拼命地向岸边游,不时回回头,看见后面两个脑袋在拼命地赶我。 因为河面上水雾缭绕,我们三个跳下水,狼牙帮的人肯定是没有发现的。他们估计追着那只随风飘荡的小船,不知往何处去了。 我们三人游到岸边的时候,皆已成了落汤鸡,胖子还不住地质问我:“小风,你还说你不会游泳,游得比兔子还快。” 我说:“你见过兔子游泳吗?” 胖子摇摇头。 我说:“我也没见过。” 师妹擦着脸上的水滴,硬是要刨根问底:“师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说:“要是我游慢一点,可能我就会沉下去。” 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学会游泳,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 我们三人花光了胖子最后一点余粮,找了间客栈休息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便快马加鞭往京城而去。 龙城真乃是非之地,离这儿越远越好。我想着到了京城,先找燕双飞了结恩怨,然后再作打算。 一路上,我们靠着卖艺赚取路费。胖子主要负责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体力活,师妹略通医术,靠给人诊脉换点生活费,而我,主要负责收钱。 七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京城。 京城就是繁华,连城门都比别处大了许多。进进出出的人群,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真是啥都有。 行至城门处,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严肃的事,那就是通行暗号。通行暗号各处不同,如若对上,直接放行,若对不上,还要搜查包裹,甚是麻烦。更重要的是,我的包裹里还藏着一把剑。一把刚刚杀过人的剑。 果不其然,还未等我缓过神来,守将已开始发问:“借问酒家何处有?” 我知道,这是暗语。可我不知道,下一句。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开始思考对策。 没想到师妹脱口而出:“姑苏城外寒山寺。” 守将赶忙招招手:“放行放行,下一个。” 及入城,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师妹,这次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师妹很淡然道:“听上一个人说的呀。” 我猛拍脑袋,顿时无语。 这什么狗屁暗语,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多番打听,我们终于找到了六扇门。 站在六扇门的门口,只见红漆朱颜,雕龙刻凤,两尊石狮静立门前,威严无比。金红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门扇六。 卧槽,念反了。 我向师妹和胖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等在门外,我和燕双飞的恩怨,我一个人了结。 偌大的六扇门,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我徐徐走进,竟没有一个人理我。 难道他们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的杀气吗?六扇门这群人,也忒目中无人。 我大拍桌子,喊道:“我找燕双飞。” 依然,没有一个人理我。 我更是愤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怒喝一声:“让燕双飞给我出来!” 这一声,几乎震惊了堂中的每一个人。但也就是那么一两秒之后,他们又开始低头忙自己的事,直接无视我的存在。 终于有一个穿官服的捕快跑了过来,态度还算和蔼:“小兄弟,伸冤报案请往他处,若非机要事勿入此门。” 我说:“谁跟你是兄弟?我找你们总捕头。” 小捕快道:“我们总捕头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这里是六扇门,不是衙门。” 我不愿和他废话,只冷冷道:“我,是来杀你们总捕头的。” 小捕快听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是谁找我?”就在这略显轻蔑的笑声中,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自楼上传来,然后我看到了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 楼上所站之人年约四十,留着一小撮胡须,目光和蔼,给人一种亲切感。 我抬头望着楼上的人,楼上的人静静俯视着我。 我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多年以后,这个人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大的对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大厅里鸦雀无声。 我知道,这个人穿着随意,长相普通,但是,分量极大。 因为在他说完话之后,大厅里再无人敢说话。 中年男子缓缓走下楼来,站到了我的跟前,语气很是沉稳:“小兄弟,你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自带一种尊贵之气,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给人和善之感,浑身又透着刚正不阿。 与这样的人对话,你永远也硬不起来,不知不觉间,我的语气已缓了许多,我说:“我找你们总捕头。” 他说:“我就是。” 我有些诧异:“六扇门的总捕头,不是燕双飞吗?” 男子笑着点头:“你找她何事?” 我说:“我是来杀她的。” 男子眼中并未露出任何惊讶,只淡淡道:“她死了。” 第二十三章 无间道 “什么?燕双飞死了?”我静静望着眼前之人,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他的沉着,镇定,冷静,和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威严,又让人不得不信。 他不像是一个会说假话的人。 可是六扇门总捕头,武功名震京师的“微雨燕双飞”,又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天下间谁能杀得了她? 我辛辛苦苦,历经千难万险,带着师妹来到京城,不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吗?现在有个人告诉我,她死了。 淡淡的三个字,是希望的破灭,是胸中一口气的咽不下去。 她要死,也应该死在我的手里。 本来我的人生,一直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到达京城,杀燕双飞,替师父报仇。可是现在这个目标破灭,亦或者说是达成,使我一时茫然无措。 心里,忽然很失落。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走向哪里。 “她是怎么死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燕双飞的死讯,我心里竟然有些悲伤,以至于,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亲手处决秦临后,她就自杀了。”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低沉。 “你就是新任的总捕头?”我问。 他点了点头:“欧阳正。” 我说:“秦小风。”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你,还想杀我吗?” 我说:“我只杀燕双飞。” 欧阳正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笑了笑:“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不要走歪。” 我回他一笑,说:“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 欧阳正很友善地伸出手,冲我轻轻点头:“后会有期。” 我握住他的手,感觉有些温暖,顿了顿,说:“但愿后会无期。” 出了六扇门,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我有一个师父,他叫秦临,他是我爹。 他深爱着一个女人,没能娶她,但她却为他生了孩子。 她是一名捕快。 于法,她应该抓他归案。 于情,她选择了自杀。 这个女人,她应该是我娘。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秦萌萌。 这就是师父,不让我娶师妹的原因。 我也明白了,师父不教我武功,不让我杀人的原因。他不想我重蹈覆辙。 他让我壮大无名派,守住侠义。是因为他一生杀人太多,他想赎罪。 他临死前不肯闭眼,我想,是为了多看她一眼吧。 痴痴地走出门外,师妹狠狠敲了一记我的头:“喂,师哥,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三声啦。” 我说:“师妹,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师妹双手环胸,耸耸肩道:“我不丑,也不准备温柔。反正,我已经是你师妹,你赖也赖不掉。” 我说:“你看你这么美,好歹注意点淑女的形象吧。” 师妹凑近我,道:“我很凶吗?” 我说:“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的胸。” 师妹估计是强忍住了胸中的愤怒,说:“师哥,你能不能有点做师哥的样子?” 我说:“师妹,我嘴上的污,只是为了掩饰我内心的正直。” 师妹不再理我,看来是真的忍不了了。 胖子哈哈笑道:“你们俩呀……”突然又话锋一转,“快,小风,快给我讲讲,你和燕双飞谁赢了?” 我说:“我要是输了,还能活着走出来吗?” 胖子道:“也是啊,小风,我就知道你武功超凡,只可惜隐藏太深,一直未显露出来,今天,终于让我发现了。” 我说:“你就别崇拜我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帅。” 胖子又问:“那燕双飞呢?她岂能甘心认输?” “她死了。” “什么?” 这一句,是胖子和师妹一齐喊出来的。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眼中的不可思议和惊恐万分。 “你……你杀了燕双飞,还……还能活着从六扇门走出来,小风,你到底是有多厉害?”胖子的声音已经发颤,估计此时在他眼里我已不是凡人。 “师哥,你、你、你杀了燕双飞?”师妹诧异地望着我,她一定是在怀疑我是不是她师哥。 我说:“你们俩别闹,燕双飞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胖子以更加崇拜的目光望着我,“小风,你行啊,借刀杀人都用上了,怪不得你能安然无事地走出来,你真是我师父,你一定要收我为徒。” 我叹口气,懒得跟他们解释,我说:“她是自杀的。” 胖子兴奋地凑过来:“小风,你小子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杀人于无形,还造成了自杀的假象,成功洗脱自己的罪名,你真是心智过人胆识绝顶啊。” 我气得狠狠拽住胖子,怒吼一声:“月半子,你丫的再说话,我砍死你。” 费了好半天劲,终于给这俩货解释清楚,我们拿着最后一点路费,准备去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我和胖子仰卧在热气腾腾的水池里,全身顿时酥软起来,好不痛快。 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终于结束了。 将以往的倦怠洗净,身心渐渐舒适起来,我打算带着师妹和胖子,离开苍州,离开这是非之地,做点小买卖,过平凡的日子。 至于什么光大无名派,老子现在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梦想?毕竟陆寒生这家伙,可能会随时要了我的命。 我转头望向胖子,发现胖子已经睡熟,这家伙还挺会享受,还叫了技师在背后按摩。 咦,不对呀,这技师怎么这么眼熟? 我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掉进池子里淹死,真是冤家路窄呀,甩都甩不掉。 说陆寒生,陆寒生便到。这技师却不是别人,正是我那阴魂不散的仇人。 我还是保持了一贯的淡定,问道:“胖子是你按晕的?” 陆寒生点点头:“我和老朋友谈话,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见。” 我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他说:“这就是你的命。” 我说:“这不是我的命。我应该有更好的命,和师妹过平凡的生活。” 陆寒生很难得地笑了笑:“你师妹杀了人,你也杀了人,你告诉我,法律怎么让你们平凡?” 我说:“我没有杀人。” 陆寒生冷笑:“谁知道?” 我狠狠望着他,望着这个满身正义又冰冷无情的人,我说:“狼啸天,是,你,杀,的。” 陆寒生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我说:“像你这样的大神捕,也屑于用暗器吗?” 陆寒生说:“我施的,使的,不是暗器,是法,是理,是公义。” “你也配谈公义?”我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们六扇门没有证据,除不了狼啸天,就借我之手杀了他,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了我,这就是你所说的公义?” 陆寒生道:“那又怎样?我只知道,我替百姓除了一害,我替江湖除了一霸,只要百姓生活的好,只要国家太平,我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当然,这可能会牺牲你。”末了,陆寒生又补了一句。 “你比欧阳正更狠。”我看着他,已说不出别的话来。我知道,碰到这样的对手,我根本没有活路。 陆寒生又笑了笑,笑容很轻很淡:“欧阳老哥,有他的行事风格,他喜欢讲法理,伸正义,但他的那一套,永远也除不尽这些恶人。我不同,我也讲法理,但是我会为了除去那些恶人,不择手段。因为我很清楚,在这个江湖,光靠法律,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你就利用了我?” “不光是你,还有你师妹。” 我狠狠揪住陆寒生的衣领,咆哮道:“你把我师妹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很安全。”陆寒生轻轻拨开了我的手,面色悠然。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越发觉得可怕,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寒生说:“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你杀了狼啸天,我抓你回六扇门。” “第二条路呢?” “很简单。”陆寒生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跟我。” 我冷笑一声:“怎么跟你?” 陆寒生说:“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做我的卧底。” 第二十四章 入门考核 我不解地看着陆寒生,我实在没想到他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转,兜了这么多圈子,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做他的卧底。 “为什么?”我很不甘心地问。 陆寒生说:“你知道吗,整个龙城,日落之前,官府说了算;日落之后,龙老大说了算。龙城,姓龙,不姓官。” 顿了顿,陆寒生的语气突然变沉:“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官府,根本动不了他。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作恶,眼睁睁地看着他犯法,却没有证据抓他。因为这个世道,讲究法律,而龙老大,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能抓他。” 陆寒生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黯然:“所以这些人,还得有人除。既然欧阳老哥,不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我来。” “你就不怕,后世子民会骂你吗?”我问。 陆寒生说:“我只要这辈子,百姓安居乐业。” 我说:“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陆寒生说:“你没得选。” 我想了想,我确实没得选,但是,我不愿做一个恶人,随即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让我做捕快,我不想无名无分。” 陆寒生说:“跟了我,你自然就是捕快。” 我说:“做卧底,免不了会杀人,到时候,法律一样不会放过我,你这是要我死。” 陆寒生说:“为了国家,死又何妨?” 我说:“难道我就该被牺牲吗?” 陆寒生轻轻摇头:“牺牲的,不只你一个,或许很多人都会死。但是,我们在做同一件事,为了国家的太平。” 我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陆寒生说:“混入斧头帮,做卧底。” …… 空荡的泉池里,只有我和胖子两个人。 水雾不再缭绕,身子不再酥软,我泡在温水中,心里却很凉。 这是一条不归路,走了就回不了头。从此没有生前身,只有身后名。 但,却不得不走。 过了许久,胖子醒来,揉了揉眼睛问:“我是不是睡着了?” “难道你是在诈尸不成?”我瞪了胖子一眼,缓缓起身道,“走吧。” 胖子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对,也没有多问什么,我们俩很快出了澡堂。 踏出没几步,胖子突然反应过来,问我:“师妹呢?” 我呆滞了那么一两秒,拍了拍胖子,说:“走吧。” 胖子仍是不解,追问道:“我们不等师妹了吗?” 我说:“走吧。” 没有理胖子,我一个人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迈得格外沉。 脑中,还回荡着与陆寒生的对话。 “我去斧头帮,那我师妹怎么办?” “只要有你师妹在,她会成为你永远的软肋,这样,你在斧头帮混不久。所以,我打算带她回六扇门。” “陆寒生,你这个王八蛋。” “你师妹杀了人,这是她应得的。待将龙老大绳之以法,我定会放她出来。” “好,我信你。” 陆寒生望着我良久,道:“你要去与她告个别吗?” 我咬着冷冷的牙,说:“带她走!” 人群的喧嚣声,将我的思绪抽回了现实。 周围有那么那么多人,我却突然很寂寞。 耳边,再也没有了师妹的吵吵嚷嚷,再也没有了稚嫩的喋喋不休,甚至都已没有了师妹的音容笑貌。 师父说,我对过去的记忆,一向都忘得奇快。 肩膀一沉,胖子已追了上来,他狠狠望着我:“秦小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他妈别一个人扛着呀?” 我没有回答胖子,仍旧一个人往前走。 胖子挡在我面前,厉声道:“你要去哪儿?” 我说:“回龙城。” 胖子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置信:“你疯啦,狼牙帮那帮人,恨不得吃了我们。” 我冷冷发笑,说:“我就是要去会会他们。” 胖子摸了摸我的脑门,低叹一声:“不烫啊。” 我说:“我没病,我要去投靠斧头帮。”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用手捂住肚子:“你要去投靠斧头帮?我没听错吧?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还说你没病?” 我说:“胖子,从今天起,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想连累你。” 胖子突然冷冷看着我:“秦小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老大,他是什么人,他除了好事,什么都干,除了脸,什么都要,你去跟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我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胖子没有再看我,他或许是有些失望:“秦小风,你知不知道我们当初出来,是干什么的?我们说好了一起闯荡江湖,一起行侠仗义,你呢,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去投靠黑帮!秦小风,我看错你了!” 我说:“你确实看错了我,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我只想生存。你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走吧。”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说扔就扔,哈哈哈。”胖子自嘲般地笑了起来,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好,我走,我真是瞎了狗眼,当初才会跟着你。”胖子说完,愤愤离去。 只留我一人,愣在原地。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不想告诉胖子,我是个不详之人。 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师父,比如师妹。 或许这辈子,我是来替我爹赎罪的吧? 为了眼前这些人的幸福,牺牲我,又何妨?这是陆寒生说的。 离了师妹,别了胖子,我一个人踏上了龙城之路。 …… 数日后,我终于又回到了龙城。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无名派曾经在这里兴起,亦在这里结束。 今天,我站在这里,我要龙城与众不同。 找了间客栈,暂时先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打听了关于斧头帮的一切信息,观察了斧头帮的所有地盘。 这日,我坐在斧头帮附近的一家茶馆喝茶,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你们不知道啊,那三个小家伙,可真是厉害呀。” “谁说不是呢。就那瘦瘦的小子,就凭一把单刀,硬是闯入狼牙帮总舵,取了狼啸天的项上人头啊。” “是啊是啊,听说那小子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呀,应该是六扇门的高手。” “这你可错了,听说六扇门的人,也在找他们呢。只可惜那三位大侠呀,就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六扇门硬是连根毛都没找到啊。” “厉害呀,厉害啊,真是三位神人呐。” 几位社会闲散人员,正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些江湖八卦。 我听完,不禁哑然发笑。 没想到江湖上,竟把我们传的这么神,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三压根就是不懂事的小毛孩,估计会笑得喷饭吧。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契机。 经过我多番打听,原来这狼牙帮死了帮主,势力大减,斧头帮为了彻底清除狼牙帮残党,正在大量招收新人,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真是天助我也。这一次,我誓要让龙城翻江倒海。 …… 七日后,我站在了斧头帮的招新堂口前。 用木头架起的小台,宽阔敞亮,同时又给人压迫感。四周站满了一个个手持斧头的黑衣壮汉,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我不禁紧张起来。据说这次只招五十个,却来了上千人。进个斧头帮,这竞争也太他妈激烈了。 经过体质,身材,长相,学识等各方面的筛选,终于只剩数百人。很显然,我也在其中。 看来,我很有混黑道的潜质。不愧是我爹的儿子。 我们数百人被带到了木台上,据说要由一位叫阿豹的堂主亲自挑选。阿豹显然是个老江湖,眼力必是相当厉害,要不然龙老大也不会派他来。 我在想,若是不能在这数百人中脱颖而出,凭什么进入斧头帮?同时我又担心,这个叫阿豹的会不会看出我眼中的心虚。 虽说我的心理素质极好,但只要是人,都会有破绽。而一旦露出破绽,就是死。 毕竟,我与其他人不同。我的目的并不纯粹。 事实上,很快,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清除了我的疑虑。 因为没过多久,我们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龙老大。 与我想象的不同,这位龙老大并不是一身黑衣,手中叼着雪茄,后面跟着无数小弟。 他穿着很随意,悠悠一个人走到了我们面前,没有说话,静静打量每一个人。 龙老大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凶恶,反而有些和善,只不过略显苍老。 据说龙老大的眼睛能洞穿人心,能一眼分辨出谁是官府派来的卧底。 仅去年一年,龙老大就亲手解决了六个。 所以我明白了龙老大对此次招新的重视,也明白了他有多恨那些卧底。 所以我知道,没阿豹什么事了,龙老大会亲自挑。 所以此刻我的手心里在出汗。 我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不懂江湖的黄毛小子,心里那些小秘密又怎能逃得过龙老大的法眼? 我发现,这一趟我来错了,大错特错。 惹上陆寒生,我的命早已不是我的。今天若能活着回去,我一定烧高香拜菩萨。 龙老大扫视了众人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很诡异,又似乎很随性,他双手合掌,抬头望着天。 “五年前,醉翁酒楼开张大吉,我和弟兄们雄心壮志,谁知道,平均每天被狼牙帮扫荡13次,一年内死了七个兄弟。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我不同意,我觉得,我是一将功成十万骨枯。出来跑江湖的,是生是死,就要由自己决定。你们谁若是心怀不轨,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 龙老大说完,又用他猎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 这时我看见,我前面已经有三个人的腿在瑟瑟发抖。 龙老大轻轻挥手,转头一笑,道:“他们三个,拖出去……” 一阵嚎叫声过后,鲜血染红了地板,龙老大又转过身来,他说:“还有一个。” 随即,龙老大将目光投向了我。 第二十五章 门徒 我面上未有丝毫动容,心中亦是平静如水。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迎上了龙老大的目光,与他对视着。 我想,在答应陆寒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没命的准备。死且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此刻,我再也不是狮安山上的那个少年,我是一个男人。 龙老大突然缓缓走向我,他问我为什么要加入斧头帮。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真话。 我说:“久闻龙爷大名,知您义薄云天,对兄弟好,跟着您,有肉吃。” 我想,这个马屁,无论是力道与施力点,无疑都恰到好处。既真诚,又不做作,堪称完美。 龙老大轻轻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他说:“我认得你。” 我手心一紧,心知大事不好,看来已被识破,那就继续装到底。 我说:“龙爷您高高在上,我只是一个乡野小子,您别取笑我了。” 龙老大道:“哈哈哈,开个玩笑,我确实不认识你。” 走出几步,龙老大骤然回头,唇已贴到了我的耳边:“但是,你杀了狼啸天。” 我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哈哈哈哈,是个好小子。”龙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从今以后,你跟着我。” 我一时受宠若惊,但还是强作镇定:“多谢龙爷。” 就这样,无须通过接下来的考核,我已成了斧头帮的成员,而且还是龙老大亲自选出的弟子。 在众人眼红的目光中,我不得不惊叹陆寒生办事之周全。他故意放出了这个消息,还在城内四处张贴我的画像,助我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斧头帮。 回想此人城府之深,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还好,他不是敌人。 正在我发愣之际,突然人群外传来了一阵吵嚷。 龙老大身边一人颇不耐烦,道:“怎么回事啊?” 只听一小厮道:“启禀龙爷,外面有一不识好歹的,没通过第一轮审核,非要嚷嚷着进来。” 龙老大并未说话,他旁边那手下道:“就这么点破事还来烦龙爷,给我轰出去。” “是是是。”那小厮应着,赶紧躬身而退。 然后一声惨叫,我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举目望去,只见一人被几个斧头帮弟子围着,如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如杀猪般的嚎叫响起,不是胖子还能是谁。 我顾不得那么多,拨开人群就冲过去,挡在了胖子身前。 我说:“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一个痞子模样的男子上前,玩弄着手中的斧头,语气甚是嚣张:“我打人怎么样?我就打人,我就打人,你咬我呀。” 我说:“我不吃猪肉。” 那痞子一下子暴怒,抡起斧头便劈过来。我将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轻轻侧头,斧子从我耳边擦过。 一击不着,痞子更猛地劈向我的脑门,我眨了眨眼,握住了他的手腕,斧刃就停在我的额前,可是,再难下一寸。 我立即勾腿,痞子猛然倒地,同时我另一只手抢过斧头,蹲下身来,将斧刃轻轻放在了他的喉上。 周边几人立即冲过来,我大喝一声:“谁过来,我就让谁死。” 这一声果然有用,再无人敢上前。 “精彩,精彩。”龙老大拍着手掌,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龙老大没有下令,亦不敢妄动。 龙老大扫了胖子一眼,问我:“他是你朋友?” 我说:“他是我兄弟。” “好。”龙老大笑了笑,说:“今后,你们两个都跟着我。”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也不知说什么好。 龙老大道:“可以放过阿豹了吗?” “当然。”我移开斧子,站起身来,这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阿豹。 “不打不相识。”叫阿豹的痞子拍了拍衣服,向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以后多多关照。” 就这样,我和胖子,顺利进入了斧头帮。 和我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四十八名年轻小伙。 叫阿豹的痞子接待了我们,给我们各自安排了住处,讲了许多斧头帮的规矩。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各自散去,我这才有机会质问胖子。 我说:“你怎么来了?” 胖子对我仍有些漠然,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笑了笑,说:“你不是很反感斧头帮吗?” 胖子道:“秦小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知道你来斧头帮到底有什么目的,反正,你休想甩下我。” 我说:“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胖子忽然阴冷一笑,说:“你想瞒着我,干一番大事,对不对?” 我心想胖子莫非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脸上顿时一沉,已说不出话来。 胖子哈哈大笑:“秦小风,我说过要跟你一起闯天下的,我绝不会食言,你也太不仗义了,什么都瞒着我,你他妈把我当朋友吗?” 既然纸已包不住火,我索性说穿:“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应该是可信之人,所以我决定不再隐瞒。 胖子笑道:“我虽然胖,但我并不傻。自从离开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说的不想连累我是什么意思,结果终于让我想通了。你小子,行啊,为了帮我赎出我妹妹,竟然要来加入斧头帮。我知道师妹被陆寒生抓走了你心里难过,就想着挣钱帮我把妹妹赎出来,我告诉你,我不傻。” 听完胖子的话,我真是哭笑不得,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 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就是有天大的秘密,估计也泄不出去。 我拍了拍胖子,说:“你真不傻,真的。” 胖子得意地笑起来:“呵呵,那是。以后再有什么苦,可别一个人担着,我妹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是咱俩的妹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冒死挣钱。” 我点点头:“嗯,你说得对。我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赎出你妹妹。” 胖子急了:“什么叫我妹妹?是咱俩一起的妹妹。” 我说:“好吧好吧,以后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师妹,还是我师妹。” 胖子说:“这不公平啊。” 我拿来一面镜子,让胖子照了照他自己,然后又让他看了看我,我说:“我长这么帅,你长得这么丑,你觉得公平吗?” 胖子哑口无言。 两日后,阿豹单独把我和胖子叫了过去,请我们吃了一顿,又给我们上了一炷香的理论课。 胖子只顾胡吃海塞,我却静静听着阿豹的言语。 阿豹告诉我们,斧头帮一共分为四个堂口,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而他,正是朱雀堂的堂主。 阿豹说龙老大很赏识我们,当然,主要还是很赏识我,因为我和胖子是朋友,所以顺带赏识一下胖子,希望提拔我们进内堂。 但进内堂有一个规矩,新进弟子必须帮龄一年以上,很明显,我和胖子皆不符合。 所以龙老大的意思是,先让我们跟着阿豹在下面锻炼一年,一年之后,我们便可进入内堂。 呃……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算是外门弟子。 陆老爷子死后,陆家势力土崩瓦解,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所以阿豹决定,把新安县交给我和胖子,先让我们练练手。 这也正合我意。 曾几何时,无名派在新安县崛起,继而称霸龙城,威震苍州,名号响彻华夏帝国。 现如今,无名没落,师父身死,我秦小风,将在这片故土,上演一段新的传奇。 当我和师妹因为杀了一个人而四处奔逃流亡江湖时,我看到龙老大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结束了三条生命,我瞬间明白,这个江湖,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陆寒生,靠不住。龙老大,更靠不住。一切,只有靠自己。唯有靠自己。 新安县,我来了! 第二十六章 邻家有姐初长成 清晨,高楼。 天空蓝蓝的,像一颗薄荷糖。 两个身影伫然而立,望着脚下蚂蚁般的人群。 我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里很是舒畅,笑说:“你们这些捕快真有意思,老喜欢在天台见面。” 陆寒生说:“站得越高,看的越远。” 我说:“可是站得越高,也越容易被人发现。” 陆寒生说:“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倒是你,提心吊胆。” 我说:“我要的东西呢?” 陆寒生说:“我要的,你恐怕也未必已经带来。” 我说:“什么意思,你上来晒太阳的?我才刚进斧头帮,我能有什么情报?” 陆寒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手缓缓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淡然道:“开个玩笑,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拆开信封,里面赫然是一枚沉甸甸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面,神圣又庄重地刻着一个鲜红的“六”字。而背后,印着一串整齐的编码。 九五五二八。 我用手心托着这块令牌,忽然感觉有些沉重。我从来没想过,这块令牌会属于我。 陆寒生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真正的捕快。鉴于你身份特殊,那些仪式就免去吧。” 陆寒生搂着我,此刻我觉得他不像上司,不像神捕,更像是个朋友。陆寒生,原来也可以不那么冰冷。 “特意找上面批的,喜欢吗?”陆寒生勾起嘴角,很期待地望着我,仿佛望着一位久追不得的姑娘。 “喜欢。”我说,“这是我人生中收到过的,最贵重的礼物。” 陆寒生说:“不过,为了保密,你的身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说:“理解。” 沉默片刻,我又问他:“我师妹,还好吗?” 陆寒生说:“放心,有我照顾她。有机会,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说:“不必了,越是相见,越是怀恋。” 陆寒生伸出了右手,脸上带着笑颜:“祝你这位未来的神捕,在斧头帮,一帆风顺。” 我盯着他的眼睛,心中的恐惧全无,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也一样。” 别了陆寒生,独下高楼,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我想,这块土地,很快就会是我的了。 陆老爷子死后,陆家势力土崩瓦解,新安县其他两个帮派迅速蚕食其领地,日益壮大。 而这两个地头蛇,在新安县也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只不过一直被陆家压着,冒不了头。现如今陆家消亡,他们势必要兴风作浪,争个高下。所以新安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龙城十九县,而龙老大既然把新安县交给了我,我势必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他看。如此,方能取得他的信任,如此,方能进入斧头帮高层。 只可惜的是,阿豹似乎为了考验我和胖子,只给我们派了六个兄弟。 这样我们一共八个人,名义上统治着整个新安县的黑道。可是我们的对手,据说一个叫萧血盟,一个叫曹三帮,他们的人数加起来有上千人。 由此我断定,阿豹是来玩我和胖子的。这丫的他妈记仇。 上上辈子谁偷了他家一根黄瓜,拔了他家一根萝卜,想必他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阿豹差点挨了我一斧头,估计现在恨不得我和胖子天天被人砍死。只可惜,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走在大街上,突然看见个美女,身材火辣,胸部饱满,我盯了她一会儿,想不到她居然瞪我一眼,“看什么看,臭流氓!”我厉声呵斥道。 随后,我踏进了一家小酒楼。 之所以选这家酒楼,是因为这里是曹三帮的地盘。 据说曹三帮的曹三爷老辣歹毒,与人交起手来不要命,死在他手底下的不计其数。 想要毁灭对手,就必须先了解对手。所以我决定,在他的各个地盘都逛一逛。 而之所以不选萧血盟,实则是因为萧血盟的盟主萧爷,比曹三爷还要厉害百倍千倍,其帮众更是多达五六百人。 捏柿子,肯定先挑软的捏,这个道理我懂。 酒楼的生意很好,只剩了一张桌子,我理所当然地坐下。 老板很快过来招呼,问我吃点什么。 我说,随便。 老板说,我们这里没有随便。 我说,那就来点店里的特色。 老板说,我就特别色。 卧槽!搞事情啊?这不是存心找茬吗?脑子瓦塌啦? 我说,老板,你这是不打算做生意啊。 老板说,我们不做萧血盟的生意。 我来了兴趣,顿时抬头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萧血盟的人?” 老板道:“你点菜并不积极,很显然吃饭的目的不单纯;眼珠四处打转,目光游离,应该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包裹里藏有剑,鞋中插着匕首,绝不会是普通人。综上所述,你,是萧血盟的探子。” 顿了顿,老板俯下身来,逼视着我:“因为我们曹三帮的人,为了与萧血盟区别开来,向来只用刀。” 我不禁暗暗佩服这位老板的眼力,心想曹三帮的人确实不简单,又望向他:“那我下次带把刀进来,是不是就是曹三帮的人?” 老板细细思索着,突然一拍脑门:“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客官,误会,误会,是我多言,我这就给您上菜。” 我心想以这智商,曹三帮也出不了什么高手,信心顿时爆棚。 片刻后,菜已上齐。 我想这菜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店长推荐的,遂准备尝尝。 正当我端起酒杯时,却发现酒楼里又走进来一个人。霎时间,所有的目光一齐向她望去。 当我侧头,看到了那张脸时,顿时明白了缘由。 那是一个有些爽朗的女子,看起来很成熟,也很明丽。自下山以来,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师妹美丽的女子,连我这样矜持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很快我又回过头来,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师妹,除了她,不会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更何况,没人能取代师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我隐约发现女子正朝我的座位走来。 事实是因为其他桌子皆已满,只有我一人独坐一桌,所以女子别无他选。 那女子很平静地坐在了我的对面,轻轻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从始至终,也未曾看我。 我盯着她丰满的胸部,发现正是刚才偷窥的那名女子,咽了咽口水,我这才想起我是新安县的黑道老大,忙悠悠然说:“放下。” 女子显然有些惊讶,手顿在半空,缓缓抬头:“我不能喝你的酒?” 我说:“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叫我杀了你,但是,你不能喝我的酒。” 女子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是秦小风说的。” 女子道:“秦小风是谁?” 我说:“是我。” 女子愣了愣,随即清浅而笑,舒展蛾眉道:“你真有趣。” 我说:“从前,也有一位美丽的女人这么夸过我。” 女子摇了摇头,说:“我要是你,我一定不会这么张扬。” “我很张扬吗?”我望向女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你要是和我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我身上有很多的好处。”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拍了拍我的头:“小弟弟,姐姐告诉你,哗众可以取宠,亦可以失宠。” 她话音落地,突然满座皆起,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刀,凶神恶煞地注视着我。 一个最为粗壮的汉子摇着胳膊走过来,向我投来一抹傲慢的目光:“小家伙,你敢轻薄我们大姐,不想活了吧。” 我这才明白,满座四五十人,几乎全是这女子的手下,而且个个都有刀。 妈的,扮猪吃老虎。最恨这种人。 女子轻轻压了压手,声音很温柔:“彪子,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坐下。” 所有人这才坐下。 女子淡淡一笑,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望着我道:“臭小子,你是初来新安县吧?” 我想了想,道:“算是吧。” 女子饮下那杯酒,放下酒杯,笑的不伤风雅:“以后有人欺负你,姐姐帮你出头。” 我忙不迭点头,说:“那就多谢大姐了。” 我的个性是,能攀亲戚就攀亲戚,更何况是对这么漂亮的女人。 女子似乎很欣慰,又问:“你是个江湖人?” 我说:“是。” 女子道:“既然你是个江湖人,今天,我就让你一次。” 我说:“让我什么。” 女子伸出右手,笑着摸摸我的头:“让你付账。” 话音落地,女子爽朗起身,后面一群人皆随着她离去。 走至门口,女子又笑着回头:“臭小子,记住,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来找姐姐。” 语毕,扬长而去。 第二十七章 怡红楼梦 回到房子,我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只见胖子瘫倒在地,浑身血迹斑斑,脸上泪水冲着血水,已不成人样。 我大惊失色,忙问:“胖子,到底出了何事?” 胖子只是一个劲地哭号,仿佛没有看见我一般。 如果我没记错,我记得今早胖子拿着我们收的保护费,去了一趟怡红楼。当然,他是去赎他妹妹。 我还特意带了一壶好酒回来,准备为他妹妹接风洗尘。却不曾想,胖子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问他他又不说,踢他他又不动,我顿时急了眼:“胖子,你他妈再不说我走了啊。” “小风……”胖子一把抱住我的大腿,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我说:“是不是被人砍了?砍了就砍了呗,黑道就是这样,今天你砍我,明天我砍你,只要不死,咱们就还有机会还回去。” 胖子用拳头狠狠砸着地,眼泪喷涌而下,哭嚎着说:“小风,我妹妹……我妹妹死了……” “什么?”我心口一凉,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 胖子这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从陆虎死后,我们逃离了龙城,陆家就一直找胖子妹妹的麻烦,一次一次骚扰她。 更可恶的是,原陆家狗腿子,现曹三帮的帮主曹老三,竟当众奸污了她,胖子的妹妹不堪羞辱,自缢而死。 今日胖子去了怡红楼,这才知道了妹妹的死讯,当场与怡红楼的人拼了起来,被打成了这般模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狠狠捏紧拳头,对胖子说:“走,去怡红楼。” 怡红楼的生意依然火爆,客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的人们莺歌燕语。 由于怡红楼是曹三帮的地盘,自有不少人看家护院,我和胖子管不了那么多,一股脑冲了进去。 老鸨笑盈盈地扑来,正准备招呼我们,但当她看到胖子时,顿时噎住。 我缓缓拔出师父给的那把宝剑,随手将剑鞘扔去,我说:“今天打他的那些人,都有谁?” 老鸨来不及答话,一个独眼龙的汉子已带着一群人围了过来。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大约有十七个。 独眼龙轻俏地扫了我和胖子一眼,问我:“你想替他出头?” 我说:“我兄弟我可以打,你不行。” 独眼龙听完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周围的人也在笑,他们仿佛看着两个小丑。 独眼龙轻轻捏起我的下巴,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行。” 独眼龙这次没有笑,他说:“你知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是曹三爷!整个新安县,谁敢和曹三爷作对?谁?惹曹三爷,活腻歪了?”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具尸体,我说:“新安县,只有一个老大,他叫秦小风。惹上我,你真是瞎了眼。” 独眼龙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朝我呼来,突见寒光一闪,一根手指掉在了地上。我的剑,在滴血。 只听一声惨叫,独眼龙握着血淋淋的手,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我,如看着一头凶狠的猛兽。 我说:“这一刀,是替胖子给的。” 忽然又有无数剑影闪动,快如疾风,迅如闪电,分秒之间,独眼龙的身上,已多了一百零七条口子。 独眼龙倒了下去,在血泊中抽动着,但是并没有死。 因为师父说,伤人而不取命,才是剑法的最高境界。我想,我学会了。 我冷冷地望着独眼龙,说:“这一百零七刀,是替胖子的妹妹给的。” 周围的十多人,手开始哆嗦,不住地往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因为我断定,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法,也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人。 当然,他们只看到了我今天出的这一剑,却不知道我磨了十八年。 这也得益于师妹略通医术,耳濡目染下,我已能精确地判断人体的各个骨穴,各处经脉。另外,师父逼我背的那套《庖丁解牛注》,也功不可没。 我轻轻弹了弹剑上的血迹,问道:“还有谁?” 周围十五六个小厮一哄而散,慌忙奔逃。 可是还未等他们逃出屋外,大门闷的一声被紧紧关住。因为我和胖子带来的六个小弟,早已守在了门外。 我说过,一个也别想走。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可是曹三帮的人,曹三帮你们惹不起。”一个小厮嘴唇发抖,哆哆嗦嗦地喊着。 我缓缓走过去,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厮匆忙摇头,颤颤巍巍道:“你、你是谁?” 我说:“记好我的名字,以后或许会用得着。我叫,秦小风。” “如果你还有以后的话。”我一拳击在那小厮的胸口,将剑身在他身上擦净,徐徐上前,对胖子说,“剩下的,你来。” 胖子二话不说,如出笼的猛虎一般,抡起拳头就砸,将心中的悲愤倾泻而发,直打得那十多人站不起来,拳头犹未停。 我在想,一头隐忍多年的雄狮,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之前,我错看了这个男人。 我过去拉了拉胖子,说:“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回家,留着点力气,对付曹老三。” 胖子这才停手,我们向门外走去。 出门前,我回首望向独眼龙,说:“如果你还在,请看好我的每一次出手,回去告诉曹老三,如果他想活命,赶紧滚出新安县,否则,我会用这把剑问候他。” 踏出门去,胖子说:“这个肮脏的地方,我再也不想看见它。” 我也有妹妹,我明白胖子的苦,我说:“那就一把火烧了它吧。” 八个身影疾步而去,背后烈火蔓延,染红了半边天。 我知道,接下来我们要面临更强劲的对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那么一丝期待。 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对手越强,我越喜欢。 胖子问我:“你怕吗?” 我说:“ 我不怕死,我怕没朋友。” 胖子一把抱住了我,泣不成声。 我一脚踹开胖子,说:“两个大老爷们,弄啥呢?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胖子哭着说:“秦小风,下辈子,我一定还来找你,我一定不会喝孟婆汤的。” 我拍了拍胖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胖子,喝不喝孟婆汤,不是由你决定的,是由孟婆决定的。不如你先下去,帮我调戏调戏孟婆。” 胖子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朴实无比的话,他说:“哥屋恩。” 第二十八章 鹬蚌相争 回到屋里,我和胖子百般思量应付曹三帮的计策。 曹三帮原本附庸在陆家势力之下,现在突然坐大,其实力实在不可小觑。 虽说萧血盟一直与曹三帮水火不容,二者不知打了多少场硬仗,势力皆有所衰弱,不过我和胖子这几个人,他们应该还是未放在眼里的。 不过现在,自从我们烧了怡红楼之后,曹三帮就必须将我们放在眼里了。而且,我们成了他眼里的最大一颗沙子。而曹三的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在我的预料之下,曹三已带着人马倾巢而出,向我们奔来。 胖子自是焦头烂额,问了我一万遍怎么办。 怎么办?我来办。 从我踏回新安县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新安县只能有一个帮派,那就是我们无名派。 我望了胖子一眼,问道:“曹三现在,约莫到了哪儿?” 胖子盯着桌上的一柱香,计算了一下,道:“如果我没有算错,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东正街。” 我说:“如果你算错了呢?” 胖子说:“那我们就完蛋了。” 我又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胖子道:“按照你的意思,我让他们有多少人带多少人,在七里巷决斗,谁不来,谁就是孙子。” 胖子又补充道:“不过看起来,他们应该是高估了我俩,竟把整个曹三帮的人全叫了去,足有好几百人。” 我轻轻点了点头,笑道:“这正是我要的效果。”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我说:“其实,他低估了我们。” 胖子似乎仍有疑惑,侧头问我:“小风,我们真要与他们火拼啊?他们可来了四五百人,我们才八个。” 我笑了笑,说:“傻子才会去跟他们决斗。” “你不打算去?”胖子这一声,似乎把一辈子攒的惊讶都用了出来,“可、可我们说好的,谁不去谁是孙子?” 我说:“孙子怎么了,我就当一回孙子。孙子兵法云,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胖子呵呵笑道:“小风,你变狡猾了哟。” 我说:“自古兵不厌诈,出其不意,才是真理。” 胖子道:“那我们这不是耍他们吗,他们会更恨我们的。” 我说:“我不是耍他们,我要他们死。胖子,带上弟兄们,跟我走。” 胖子一愣:“去哪儿?” 我说:“曹三全军出动,其老巢必定空虚,我们声东击西,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把火烧了曹三帮的老窝。” “高,高,实在是高啊。”胖子满眼崇拜地走向我,大拇指竖着不肯放下,“小风,没想到你早有准备,你小子不早说?” “这是机密,不能泄了风声。”我脱下外衣,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喊道:“带上家伙,行动。” 一路疾步如风,我们八人豪情万丈,准备大干一场。 只要摧毁了曹三帮的老窝,曹三的实力将会大减,到时我再替他修建一座漂亮的坟墓。 曹三想不到的是,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好戏,还在后头。 很快,我们八人已站在了曹三帮的堂口前。 “喂喂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不等门口的守卫说完,我手中的剑已挥了出去。话顿时噎住,他的舌头上,我想应该多了一道口子。 师父说过,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总是已开始在未开始之前。 我和曹三之间的对决,便是如此。未出手之前,我想他就已经输了。 胖子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铁棒就打,几个守卫很快被放倒。 自从胖子的妹妹死后,他打架就仿似不要命了一般,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胖子了。 自从师妹被带走后,我出剑时也凌厉狠辣了许多,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我再也不是狮安山上的那个少年了。 我们一路砍杀而进,如入无人之地。 如我所料,曹三帮倾巢而出,只余几个老弱病残看家护院,很快被我们杀的鸡犬不宁。 当然,我们并没有痛下杀手。我时时刻刻记着,我是个捕快。 不多时,曹三帮的老巢已面目全非,左右围观的群众不计其数,他们一定会百思不得其解,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挑了曹三帮的总堂。 我不会告诉他们,因为我也不知道。 只是在我离去的时候,放了一把大火,用血在地上写了一个“萧”字。 大胜而归,胖子问我:“这样是不是太损了点?” 我说:“无毒不丈夫,让曹三帮的人,和萧血盟的人,慢慢玩去吧。” 我没有告诉胖子,在他给曹三帮送帖子的时候,我也给萧血盟送了一封信。 我约萧血盟的老大萧爷,到曹三帮堂口对面的茶楼喝茶,谁不来,谁是孙子。 时间,就是此刻。 回去的途中,我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明丽的女子。 我笑着迎了上去,说:“大姐,真是缘分啊。” 那女子拨了拨耳边的发丝,打量我一眼,笑道:“你记性不错嘛。” 我说:“对于美丽的女子,我向来不会忘记。” 女子晃了晃头,欣然接受了我的赞美,笑着说:“你不会是,又想请我吃饭吧?” 我还未及作答,胖子已凑了上来:“喂,小风,你女朋友啊?长这么漂亮,竟然瞒着我。” 我说:“见过一次面,也算不上女朋友,要不,你和兄弟们先走吧。” “重色轻友啊。”胖子狠狠拍了我一下,又笑道,“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胖子冲我做个鬼脸,带着一帮兄弟们离去。我想,这是真兄弟。 只可惜,我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只是因为,她身上有一股神秘,我看不透。 “你兄弟吗?”估计是她不知道该聊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我们刚刚一起去喝了杯茶。” “这么巧,我也正打算去喝杯茶呢。” 女子说完,我才发现她后面跟了一大堆人。 一大堆人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看着我。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女子摆了摆手,那群人又四散开去。 我说:“我并没有被吓到。” 这句话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女子并没有去接,看了看我的手,道:“你怎么老是拿着一个包裹?” 我说:“因为树上有知了在叫。” “树上有知了在叫,和你拿包裹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拿包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女子不怒反笑,轻声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你这么漂亮,我为什么要怕你?” “在新安县,很多人都怕我的。” “是吗?” “我杀人的时候,恐怕你还没出生。” “我信。” “奇怪,我今天怎么会跟你这毛小子说这么多话?” “我也是。” “你就不怕这么跟我说话,会得罪我?” “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我就行了。” “好吧,姐姐不跟你这毛孩子一般见识,我该走了。” 女子又转过头来,笑着望向我:“另外,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就报姐姐的名号。” 我说:“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姐姐的芳名呢?” 女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传来三个字:“我姓萧。” 第二十九章 鸿门宴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和胖子火烧曹三帮老巢后,就远远地躲了起来。 然后,我们便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曹三帮在与某不知名的小帮派决斗中,被萧血盟趁火打劫,砍了兄弟,烧了老巢。 于是,曹三带领人马与萧爷发生了数十场火并,死伤不计其数,双方势力大减。 萧血盟的人自然是百口莫辩,辨也辨不清楚。因为他们无法解释废墟现场用血写下的“萧”字,更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时萧爷坐在对面的茶楼喝茶。 而除了萧血盟,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实力,去烧毁曹三帮的总堂呢? 所以综上所述,此事百分之一万是萧血盟干的无疑。 甚至,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在想,如果让曹三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他会不会拿刀追着我砍三天三夜? 不过不用我想,曹三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自从我和胖子回来后,曹三便已立下豪言,谁能砍下秦小风的脑袋,赏黄金万两。原因是我放了他鸽子,结果致使萧血盟的人有了间隙偷袭其总堂,他不杀我,难以泄愤。 不过我想黄金万两,也只是说说而已,曹三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就算我捧着自己的脑袋去,到时候他一定会耍赖。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毕竟我一下子身价就过了万。 至此,我和胖子整日窝窝藏藏,不敢白天出门,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乱刀砍死。 当然,我们也没有闲着,我们在思考对策。 三天后,胖子传来好消息,曹三帮在与萧血盟的大战中,实力锐减,如今只剩一二百人。 我想,是时候该出手了。 先解决曹三帮,再来慢慢对付萧血盟。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胖子问我:“想出了什么计策没?” 我说:“没有。” 胖子道:“没有你还自信满满?” 我说:“曹三有勇无谋,他撑不了多久。” 胖子道:“莫非,你又有了好主意?” 我说:“主意倒是没有,但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胖子摇了摇头。 我说:“是知道你妹妹死讯的第七天。” 胖子沉默不语。 我说:“也是曹三丧命之日。” 胖子狠狠捏着拳头,说:“打算怎么做?” 我说:“我没有什么良策,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既然我把你妹妹当妹妹,我就得替她讨回一个公道。” 胖子说:“大不了不要这条命,你就说,怎么做?” “往死里做。”我说,“要想彻底灭掉曹三帮,光杀一个曹三是不够的。我们得把所有曹三帮的骨干约出来,一并清除,才能永绝后患。” 胖子说:“怎么约出来?” 我说:“我们假意投降,答应归顺曹三帮,然后摆个宴席,请曹三帮所有骨干吃饭,负荆请罪。” 胖子说:“那他们,会来吗?” 我说:“一定会的。曹三帮现在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他们急需用人,否则根本斗不过萧血盟。与其再起干戈,他们还不如接纳我们,毕竟,曹三帮最大的敌人是萧血盟。况且,如果他不答应,向我们下手,以后谁还敢投奔曹三?” 胖子兴奋道:“听君一席话,还读个屁的书啊,妙啊,妙啊,然后呢?” “然后我们向阿豹再借一帮兄弟,在酒楼里设下埋伏,请他们入瓮。” 胖子猛拍大腿,一阵烟奔了出去:“我这就去办。” 次日,我们在翠云楼宴请了曹三,答应归顺曹三帮。 曹三欣然应约,带着一帮兄弟乐呵呵地走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曹三。半老不老,五大三粗,手中滚着两颗玻璃球。 我想,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见了。 “秦小风?久仰大名啊,哈哈哈哈。”曹三一见到我,脸上挂满虚伪的笑容,向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三爷,您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震耳欲聋啊。”我也学着他客套起来。 “你在骂我?”曹三突然变了脸。 “岂敢,岂敢?”我陪着笑脸。 “哈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曹三狠狠拍我的肩膀,若不是我身子骨硬,恐怕骨头已散了架。 “要不,先让兄弟们入座吧?”我小心翼翼地发问。 “坐坐坐,都坐呀。”曹三显得很随和,招呼着他的人坐下。 “就是你打伤了我兄弟,烧了怡红楼?”曹三突然变了脸,死死盯着我。 “误会,误会,以前兄弟我不懂事,还请三爷见谅。” “见谅见谅,当然见谅,瞧你吓的。”曹三呵呵笑起来,一点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然后茶壶砰的一声在我脑袋上开了花,“我见你妈的个谅啊。” 我擦了擦脸上的茶水,止住了差点就要跳起来的胖子,笑着说:“三爷,点菜吧。” “好啊。”曹三拍了拍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又呵呵笑起来,“兄弟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啊,秦兄弟请客。” 我说:“是是,大家吃好就行。” 人落座,菜上齐。 我和胖子坐在一处,其他的全是曹三帮的骨干。 我见火候已差不多,便开口道:“三爷,谈正事吧。” “好啊。”曹三往后半仰,靠在椅子上,微微含笑。 我说:“三爷到新安县,几年了?” 曹三肯定没想到我会和他谈心,稍微愣了一愣,笑道:“八年前跟了陆老爷,不长也不短。” 我说:“我觉得有些长了。”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一个汉子骤然起身,又一个茶壶盖在了我头上。 这一次,胖子暴跳起来,抡起拳头就要动手。 我擦了擦脸上的茶水,拔去了头顶上的茶叶,拉住了胖子的手腕,说:“不就是一壶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老板,再上一壶。” 老板哆哆嗦嗦又端上一壶热茶,我给曹三倒了一杯,说:“三爷,看来你并不是诚心接纳我们。” 曹三呵呵笑着:“你也未必是诚心请我们吃饭吧。” 我说:“那三爷就是不给我们活路喽?” 曹三露出一脸邪笑,说:“我很想给,可我的兄弟们不让啊。” 我也轻轻一笑,说:“前些日子,听说怡红楼有位姑娘不错,叫盖丽丽,三爷应该不陌生吧?” 曹三哈哈大笑,朗声道:“那女人,玩起来一点劲都没有,后来我让给我兄弟们玩,你猜他们怎么着?他们……” 砰的一声,我将那壶热茶狠狠砸在了曹三的头上,我说:“好玩吗?” “你敢打我?”曹三暴喝一声,他所有兄弟豁然而起,都仿佛看着疯子一般看着我。 但是,他们谁都没敢冲过来。因为就在他们起身的同时,我随手捏住一块尖锐的瓷片,狠狠抵在了曹三的喉前。 我说:“谁敢动一下,我就要他死。” 曹三脸上一滴一滴热茶滑落,强忍住没有叫出声,只死死地看着我:“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外面有多少人?我外面有一百多个,你敢杀我吗?你敢杀我吗?” “这世上,还没有我秦小风不敢做的事。”我将瓷片一点一点地推进曹三的喉咙,鲜血顺着瓷片往下滴。 “你别乱来啊。”曹三一个手下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狠狠指着我,“你再敢动三爷,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头顶上微微发麻,望了望胖子,说:“再让老板上十壶茶。” 胖子疾呼一声,吼道:“老板,听见了没,上茶!” 老板知道我们这些人惹不起,赶紧上了茶来。 曹三变了脸,说:“秦小风,你可别乱来啊。” “刚才你砸水壶,砸得挺过瘾啊。”我说,“胖子,来,让三爷也尝尝。” 胖子二话不说,抡起茶壶就往曹三头上砸。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不停。 曹三的手下愣在那里,就静静地看着胖子砸,几次欲上前,又被我的眼神退了回去。 十壶砸完,曹三头上已满是鲜血,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 我说:“三爷,还玩吗?” 曹三突然呵呵笑起来,笑声极其阴柔:“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杀啊,杀啊,那女的,就是个,老子就玩她……” 闷的一声,曹三脑袋一扁,已断了气。胖子拽紧手中的铁棒,眼神苍白,冷汗直落。 铁棒,镶进了曹三的脑袋里。 没想到,我没动手,胖子先动了手。 “杀……杀人了,你……你们杀了三爷。” 一阵吼叫声,一大群恶狼向我和胖子扑来,他们似乎要将我们碎尸万段。 “跟他们拼了!”胖子暴喝一声,房间顿时炸开了锅。 数百人涌进,拳脚相加,乱棍齐飞,我和胖子带领的二十多人也冲了进来,屋子里竟有些盛不下。 我和胖子见人就打,拼了命地往外冲。一个身影一个身影在我们面前倒下,酣畅淋漓,视死如归,我和胖子在这场修罗盛宴上,狼吞虎咽,浑然忘我。 多年以后,每当我和胖子回忆起这番场景时,仍是历历在目,触目惊心,心惊胆战。 也就是在这场战斗中,我和胖子可谓是同生共死,生死患难,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除了睡觉时。 也不知酣战了多久,我和胖子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已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这时,仍有数十人向我们逼来。 胖子望了我一眼,说:“今天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应该不会。” 胖子有些不解,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还有最后一张牌。我想,他们快来了。” 话音落地,只见一群猛烈的身影骤然扑进,顿时刀光闪烁,剑影流动,一阵威严刚正的喊声暴喝而出:“都别动,六扇门!全部都给我双手抱头,蹲下,蹲下!” 曹三的手下一个个泄了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六扇门的人会来。 这时,我抄起一个椅子朝窗户砸去,一把拉住胖子,吼道:“跑!” 第三十章 兄弟 我和胖子一路奔出了好远,才累得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当然,我也知道,面对这么多捕快的层层包围,我们之所以能够逃出来,全是因为陆寒生放了水。 而我在赴宴之前,也早已通知了陆寒生,否则,我现在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只可惜了曹三的那些手下,他们就没我和胖子这么幸运了。 胖子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问我:“小风,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我说:“不跑等着被捕快抓去吗?” 胖子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能逃出来?那么多捕快,万一被就地正法了怎么办?” 我笑了笑,说:“我就是有这个自信。而且,人生有时候不赌一赌,你永远不知道你能赢。” 胖子突然一脸聪明地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道:“那些捕快,是不是你小子叫来的?” 我说:“当然,我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曹三身死,曹三帮彻底覆灭,其余党也遭到萧血盟的围剿,新安县只余两股势力——无名派和萧血盟。 我和胖子一面养伤,也一边扩大势力,收编了不少曹三帮的走投无路之辈,如今派中也有一百余人。 伤势渐好,萧血盟也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本来平静的生活,却又突起波澜。 这日,我正喝完早茶,胖子急急地跑进,一脸惊慌。 我放下茶杯,预感有些不妙,看他一眼,忙问:“出什么事了?” 胖子喘了半天气,说:“大事不好。” 这家伙受我的影响,也开始话不说完,真是欠揍,我说:“是萧爷来了吗,我请他喝早茶。” 胖子道:“你还有心情说笑?听说那天六扇门围剿酒楼时,曹三的手下逃出来一个,叫什么二愣子,是曹三帮的二号人物,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我说:“胖子,你能不能说重点?” 胖子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听说他收买了一批职业杀手,正暗地里对我们报复呢,而且他点名要杀你。” 我这才发现,看似风平浪静的新安县,实则暗流涌动,杀机蔓延。因为以一个苟延残喘的二愣子,是翻不起什么浪来的,而且他点名要杀我,背后,一定是萧血盟。 我说萧血盟怎么最近没动静,原来是想借二愣子之手,杀我于无形。这个萧爷的城府,不可不谓之深,看来比曹三厉害得多。 我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能杀我秦小风的杀手,还没生出来。” 胖子挤我一眼,道:“你就别自大了,赶紧出去躲躲吧,等这阵子风波过了,你再回来。” 我说:“曹三帮没清理干净,我怎么能走,我不躲。” 胖子说:“可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暗箭难防啊。” “我不躲。” “可是他们收买了一批职业杀手啊,职业的。” “我不躲。” “可是他们背后有萧血盟啊,惹不起。” “我不躲。” “可是我还听说,他们手里有弩啊。” “胖子,帮我收拾行李。”我一跃而起,飞奔而去。妈的,吓死宝宝了。 …… 我在胖子替我找的一处隐蔽仓库里待了七天,差点把我闷死。我也劝过胖子来和我一起躲,胖子说要给他妹妹守灵,所以没来。 这七日里,我也没闲着,终日锻炼身体,研习剑法,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进展。 我只等着六扇门尽快抓捕这个二愣子归案,也免得我受这份窝囊气。不过陆寒生的效率好像并不怎么高,七日过去,仍无成果。 于是闲来无事,我开始埋怨起陆寒生来。这家伙怎么办事的,我好不容易为他提供情报,让他有机会一举铲除曹三帮,没想到竟然还溜了一个。 我不禁怀疑陆寒生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他,就像故意放走我和胖子一样?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无聊时,最容易瞎想。 随即我又想到二愣子这个人,这他妈取的什么破名,还有人姓二?后来我又想通了,原来这只是个外号。 再然后我又想起了在客栈遇到的那个女子,说实话,她的身材真不错。 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描述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的事实。 可是她为什么姓萧呢?随即我又拍了拍自己,姓萧怎么了?天下间姓萧的女子多的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这样无聊到了第八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我的平静。来人,是我和胖子的一个小弟。 “风哥,不好了,赶紧去东正街十三号地下仓库,胖哥被抓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怎么回事,报信的小弟一下子倒在地上,背后满是刀痕。 顾不得那么多,我火速冲了出去,迎头遇上了一帮人马,还好,是自己人。 “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我急不可耐,望着他们咆哮了一句。 “胖哥昨天晚上,说是去东正街和一个女人过夜,就再也没回来,我们派了几个兄弟去找,结果全部被砍成了重伤……” “女人?”胖子不是这样的为人,我眉峰一皱,知道出了大事,“不好,定是二愣子那帮家伙,走,跟我去东正街。”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当我带着人赶到那间地下仓库时,我看见昏暗里,围着十几个人,手里皆拿着棍棒。 胖子蜷缩在地上,浑身痉挛,面色苍白,双眼无光,上半身早已是血肉模糊。地上除了鞭子,蜡烛,绳索,断了的木棍,还有各种刑具,药物,以及一大滩血。 二愣子揪着胖子的头发,一遍一遍问:“秦小风在哪儿?秦小风在哪儿?说,给我说,秦小风在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胖子已是神志不清,牙齿在打颤,脸上的口子一张一合,嘴唇干裂,“我不……知道……” “他妈的,给他洒辣椒水,我就不信他不说!” 阴暗潮湿的地下仓库,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剑在我手中挥舞,一个一个人影倒下。 二愣子这才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弩就对准了我,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中的剑已划了出去。 然后我又在二愣子身上补了一百零八刀,分别对应人体的一百零八处不同的穴位。我没有杀他,我想,这比杀了他更痛苦。留着他余生,慢慢消受吧。 当我扶起血泊中的胖子时,胖子意识模糊,不停地呕吐,嘴里还在说:“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背起胖子冲向了医馆,这一刻,兄弟对我来说,已不再是一个名词。 第三十一章 山河故人 曹三帮终于彻底根除,我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新安县。 陪胖子在医馆待了几天,胖子的伤势也已好了不少,逐渐可以下床走路。 我犹记得胖子醒来,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二楞子那家伙,死了没?” 我说:“没死,估计终身残废,比死还痛苦。” 胖子呵呵笑了起来,心满意足道:“你小子,还是那么善良。” 我说:“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胖子说:“我恨不得他下十九层地狱。” 胖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沉,问我:“小风,我是不是杀人了?那天在酒楼,我是不是杀了曹三?” 我说:“他恶贯满盈,杀了就杀了呗。” 胖子往后一仰,目光呆滞:“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小风,我杀了人……” 我知道胖子本性善良,入这黑道也是阴差阳错,身不由己,他本应该是一个安分守法的平凡百姓,或是惩恶扬善的一代大侠,可如今在黑道越陷越深,还杀了人,自然一时接受不了。 胖子痴痴地望着我,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小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按住胖子的肩膀,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胖子一把推开我,道:“你少骗我,这他妈就是真的,就是真的。” 我顿时无语,见胖子情绪激动,便让几个小弟看着他,离开了医馆。 走在大街上,我开始梳理思绪。 曹三帮已被我灭掉,可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萧血盟,而萧血盟,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萧血盟盟主也不同于曹三之流,通过几次间接地与他交手,我知道此人并不简单。素未谋面,我已对敌人产生了畏惧,这是兵家之大忌。 而与他斗上一斗的渴望,也愈加强烈。因为我虽然畏惧他,但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这看起来似乎有点矛盾,其实不然。 我畏惧他,是因为我不了解他,甚至他是男是女,我也并不清楚。师父说过,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而我未将他放在眼里,这实在是源于我的过分自恋使然,我太相信自己,因为我别无选择。如果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会有谁相信我? 所以,新安县只能有一个老大,他姓秦。 说来也巧,我还未踏出几步,又遇到了一个熟人。尽管我们才见过两次。 “臭小子,真是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呀。”这一次,是她先开的口。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那就一定是缘分。”我笑了笑,望着眼前这位明丽的女子,心头不禁有些疑惑,“大姐,你不会是故意跟着我吧。” 姓萧的女子眸光一转,轻轻理了理耳鬓的发丝,笑道:“新安县就这么小,遇到三次也没什么嘛,不过臭小子,你似乎不想见到我?” 我连忙说:“不敢,不敢。昨天晚上做梦,我还梦到了大姐你呢。” 女子似乎来了兴趣,追问道:“那请问是美梦呢,还是噩梦?” 我想也不想就答:“当然是噩梦咯。” 女子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像盛开的向日葵,给人以暖暖的感觉,她说:“你知不知道,很少有人敢和我开玩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生你的气。” 我说:“女人生起气来,就不美了,而大姐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女子说:“你嘴真甜。” 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陈述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的事实而已。” 女子掩嘴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我记得以前她笑的时候,都是不掩嘴的。难道说像她这样爽朗的人,也是会害羞的吗?看来女人,果然都是禁不起夸赞的。 我继续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最让我着迷。” “哦?”女子很配合地问,“是哪两种呢?” 我说:“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一种是像你这样的。” 女子笑了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我也呵了一呵,没有说话。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我只是把她当做姐姐看,因为自从我来到新安县,她是唯一一个说如果有谁欺负我,她就会替我出头的人。 而我做人的原则很简单,对我好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忘记。对我坏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喜欢,谈不上。因为我之所以和她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女子突然搂住我的脖颈,一点也不忌讳道:“说说,你是喜欢姐姐天仙般的面孔,还是魔鬼般的身材?” 我说:“大姐,我就喜欢你这种幽默感。” 大姐一拳已击在了我的胸口,眼中不满道:“小子,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我很认真地回答。 女子揉一揉我的胸口,嘴中漫不经心道:“姐姐足足比你大三岁,敢跟姐姐这么说话?” 我摇摇头,做出妥协,示意再也不敢了。 女子摸了摸我的头,说:“这才乖嘛。” 我突然将目光锁在她身上,问出了心中所惑:“大姐,你知不知道,新安县好像有个人物叫萧爷?” 女子听完微微一笑,很倾城:“我当然知道。” 我说:“听说他很厉害耶。” 女子说:“那你怕他吗?” 我摇了摇头:“不怕。” 女子问:“为什么?” 我说:“天地之间,我最大。为什么要怕他?” 女子听完,不置可否,只是苦涩地一笑,说:“臭小子,你很狂耶,会吃亏的。” 我说:“有姐姐你罩着我,谁敢欺负我?” “也是喔。”女子摸摸我的头发,目光有些诡异,“那我们,一起联手对付她?” “不必。”我说,“我相信我一个人就可以。” 女子显然不同意我的看法,给出她的观点:“傻小子,有很多事,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比如呢?” “比如……生孩子。”女子甩了甩发丝,为自己的幽默笑起来。 “确实。”我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她,“不过和你,不可能。” 女子突然不说话,脸上仍然带着笑,笑容却有些阴沉。 沉默,是最沉重的对白。 我也无所顾忌,将手臂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说:“大姐,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女子轻轻摇头,沉声道:“没有,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却看得出,她仍在生气。女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口是心非。 这让我有点内疚。天啊,我怎么会染上怜香惜玉,天生多情这种恶疾? 我说:“大姐,原谅我好不好?” 片刻后,她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臭小子,如果有一天我们兵戎相见,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我笑着说:“大姐,我们怎么会兵戎相见呢?你是我大姐嘛,又不是敌人。” “我是说,如果。”女子声音很沉,补充道。 我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舍不得伤害大姐呀。” 女子微笑,手轻轻落在我的肩上:“臭小子,你还有点良心嘛。” 我说:“对谁都可以没有良心,对大姐不能。” 女子说:“可我们总共才见了三次。” 我说:“在梦里,不止这个数。” 女子说:“你嘴真甜。” 我说:“大姐说了两遍,要不要尝尝?” 这一次,女子没有理会我的轻薄,畅然舒了一口气,伸展双臂道:“姐姐没时间陪你玩,该去办正事喽。” 我有些不舍:“那,大姐,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女子说:“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的。” 我看出了她眼中的坚毅和决绝,知道我们必有再会的那一天,却不知是敌还是友。我盯着她阳光灿烂的脸庞,忍不住说:“还不知道大姐的名字?” 女子抛下两个字:“萧影。” “萧姐,保重。” “你,也保重。” 漫天的夕阳下,她渐渐消失,我望着那背影出神…… 回到医馆,脑中思绪有些混乱。 胖子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说,萧爷,今年多大了? 胖子说,二十一呀,别看人们背后都喊她萧爷,实际上这女人叫萧影,年轻着呢…… “你他妈不早说?”我一个枕头仍向胖子,打断了他。 胖子战战兢兢,道:“这还需要早说呀,整个新安县谁不知道?在外面人们都叫她萧爷,在里面则叫她大姐,这是公开的秘密呀,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手撑着额头,说:“你歇着去吧,让我静静。” 大姐……不,萧爷,看来,真的要兵戎相见。 第三十二章 我和美女有个约会 胖子休养几日后,终于出了医馆。 我们特意准备了好酒,八三年的女儿红,九二年的杜康,还有五四年的十里香,为胖子接风洗尘,喝了个畅快淋漓。 在我的几番安慰之下,胖子对于杀死曹三一事,也逐渐释然。 我劝慰说,黑道就是这样,今天你砍我,明天我砍你,只要砍不死,来天接着砍。 胖子说,你之所以这么淡然,是因为杀人的不是你。 我说,胖子,你终于变聪明了,这跟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一样一样的道理。 胖子说,你个没良心的。 我说,我的良心,早被陆寒生那家伙给吃光光了。 胖子不再说话,只闷头喝酒,估计是又想起了她妹妹罢。 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我同样也想起了师妹。 要是师妹在,这些菜肯定无一能够幸免,不知在六扇门的大牢里,有没有这么好的伙食? 我记得以前,师妹常常会用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来形容时光,会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焦急,会用姜还是老的辣来形容师父,会用白嫩如葱形容自己的手,会用东方现出鱼肚皮来形容天明…… 吃货不可怕,就怕吃货有文化啊。 师妹,等我。师哥,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饭罢,我拿出师父送给我的那把宝剑,细细地擦拭起来。 胖子问我何故,我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公欲利其器,必先利其器。 胖子说,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我说,我偏要这么说。 胖子恍然大悟般,似乎明白了什么,摇着手指头,咧嘴笑道:“小风,你是打算对萧血盟……动手?” 我说:“要不是为等你伤好,我早就动手了,出名要趁早。” 胖子问:“有几成把握?” 我想了想说:“十成。” 胖子惊讶道:“又是十成?上次你说十成,我俩差点被人打死。”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底气地说:“剩下的九十成,总会有误差的嘛。” “……”胖子彻底无语。 萧血盟帮众数百,而且个个都是老江湖,我们才这么点人,有十分之一的把握已经很不错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对手很强大,但并不代表没有胜算。因为我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也要闯到底的。 “出去散散心吧。”我说,“因为我不知道下次面对萧爷,我还能不能下得去手。” 胖子呵呵笑起来,说:“你不会是喜欢上那女人了吧?” “胡说。”我立即反驳,脸却明显不争气地泛了红,“八道……” 本来没有的事,被胖子这么一说,倒好像成了真的。 我和胖子漫步于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觉得,这片土地,很快便会落入我的手中。 若说在认识大姐之前,我对萧爷还存在那么几分畏惧,但在认识大姐之后,我突然觉得我赢定了。这似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只因,我能看透她的内心…… “打劫!” 就在我和胖子四处观望之时,迎面走来四个毛贼。 黄头发,黑眼圈,衣着破烂,肩扛大刀,五行缺钱,天生贼相。 “打劫呀,没听见吗?”毛贼有些不耐烦,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 胖子看看我,我看看天。 毛贼近乎咆哮,声音已经嘶哑: “喂,拜托,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在打劫耶!” “打劫呀。”胖子对我说。 “是的呢。”我对胖子说。 “你们俩是不是找死?啊?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我们自出道以来,还没被人这么轻视过。”领头的毛贼眯着一双老鼠眼,气势汹汹地指着我和胖子,怒发已经冲冠。 “真去他妈那个巴子的。”胖子低骂一声,捏了捏手指,晃了晃胳膊,气势傲慢的吓人,“胖爷我刚从医馆里出来,正好拿你们活动活动筋骨。” 鼠眼指着胖子,怒骂道:“他妈的,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的是人吗,我骂的是你。”胖子嗖的一拳挥过去,三下五除二,啪啪啪啪,鼠眼毛贼便被放倒在地。 其余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齐声喊道:“大家一起上。” 话音落地,没有一个人上。 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就打:“我让你打劫,我让你打劫,我让你打劫……” 一番激烈的肉体碰撞后,四人鼻青脸肿,直呼好汉饶命,胖子这才放他们离去。 这一次,胖子终于圆了他小时候惩恶扬善见义勇为的大侠梦。 带来的后果就是,我和胖子没踏出多远,四个毛贼又领了一群人来。 “森哥,就是他俩,就是他俩打的我们。”鼠眼毛贼俯首弯腰,卑躬屈膝,躲在叫森哥的汉子身侧,一脸嚣张地瞪着我和胖子。 森哥虎背熊腰,胳膊上纹着豹纹,看起来甚是结实,估计比鼠眼高了不少等级。 “就是你们俩,打了我的人?”森哥硬声发问,捏着手指头,目光冰冷如零下摄氏度。 “是你爷爷我。”自从我们又招收了一百多个小弟,胖子说话硬气了不少,“你想怎么地?” 森哥道:“在我的地头,这么欺负我的人,不好吧?” “你的地头?”我冷笑一声,望着那叫森哥的汉子,“你指给我看看,那一块是你的地头?” 叫森哥的被吓了一愣,随即强作镇定:“你们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我是萧爷的人,萧爷的人!整个新安县,都是萧爷的地盘,萧爷要你们五更死,你们绝对活不到三更,敢惹我,最好考虑清楚了先!” 我笑了笑,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叫森哥的一脸不屑道:“我管你是谁,谁惹我,都他妈得死。” “我叫秦小风。” “你……你就是秦小风?”森哥吓得连退三步,后面的人勉强将他扶住,几人方才站稳。 我说:“回去给你们萧爷带个话,让她赶紧离开新安县。新安县,只能有一个老大。” “你以为你是秦小风,我……我就怕……怕你吗?” 我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舌头为什么在发抖?” 森哥道:“我……我嘴里进沙子了,我……我很凶的,我不怕你。” 我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很有默契,冲上去呼呼几拳,顿时地上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都有。 我缓缓蹲下身来,摸了摸头发,笑道:“现在,可以给我带话了吗?” 叫森哥的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转告萧爷。” “真是非暴力不合作。”我拍拍衣袖,和胖子转身离去。 回到屋子后,一日无事。 到了晚上,我和胖子正在吃饭,一个小弟急急跑进,说:“风哥,不好了,我们二十多个兄弟被打,还有十多个下落不明。” “什么?”胖子怒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萧爷,下手够快的。” 我笑了笑,轻轻饮一杯残酒:“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小弟又道:“风哥,这还有你的一封信。” 我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子时,东正街如家客栈三楼二号房,你一个人来,不见不散。 落款是,萧爷。 第三十三章 征服 胖子抢过我手中的纸条,读了一遍,暗叫道:“不好,这是鸿门宴啊。” 我将纸条轻轻捻起,放在烛火上看它化为灰烬,说:“鸿门宴,也得去呀,起码可以吃顿好的。” 胖子犹豫片刻说:“好,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 我摇了摇头,说:“不必,我一个人去。” 胖子说:“你傻呀,她让你一个人去你就一个人去,那她让你去陪她睡觉你……” 胖子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他应该认为我就是这种人。 我说:“胖子,我们有十几个兄弟在萧影手上,我只能一个人去。而且,我早就想会会这个传说中的萧爷。” 胖子说:“你一个人去,那不是找死吗?萧血盟现在,至少有四五百人。” 我说:“未必。” 胖子问:“何以见得?” 我说:“我有一种预感,我一定能活着回来。” 胖子说:“你的预感有个屁用,你能一个打四百个吗?” 我说:“高手交战,攻心为上,攻人为下,懂吗?” 胖子说:“我听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我不答应。” 我说:“胖子,再磨叽,萧爷恐怕该要杀人了,别婆婆妈妈的。” 踏出门外,我转过头道:“谁要是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提着师父赠与我的宝剑,我奔向了如家客栈。 我想,若是个凉风习习的夜晚,若要见的人不是萧爷,如家客栈三楼二号房,一定是个好地方。 顾不得沿路的风景,我一口气冲上了客栈三楼。 楼道拐角处,早有一大堆拿着棍棒的黑衣人围在那里,不用打听,我想应该便是此处。 我捏了捏手里的剑,静静走了过去,目光中没有畏惧,没有颤抖,只剩下温柔。 “喂,小子,干什么的?”一个黑衣汉子冲我喊了一声,棍棒横在了我的喉前。 我说:“去和你们萧爷说,她请的客人到了。” “让他进来。”未及黑衣汉子进去通报,一个冷傲的女声已经传来。 我缓缓踏进房间,房间很宽敞,但很昏暗,只点了一根蜡烛。 中间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女人,只可惜她背对着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周围数十个汉子持棍而立,即使在黑暗中,我依然能感知到他们充满杀气的目光。 那女人的背影,让我感到有些眼熟,那飘然的长发,我自然也没有忘记。虽然我心底里不愿相信是她,但当我亲眼所见时,还是有那么一点欣喜和失落。 欣喜的,是我早已猜对。失落的,是因为我们是敌人。 “你就是秦小风?”女子先开的口,但并未转过身来。 “大姐,好久不见。”我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沉默,许久的沉默。 “你很聪明。”萧爷突然发声,声音仍是那么好听。 我笑着说:“能看出我很聪明,你也不笨。” “你还是老样子。” “在大姐面前,我又何须装模作样?” “你是在讽刺我?” “不敢。” “知道就好。” 我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很想见到她的冲动:“大姐,怕我见到你的脸吗?” 萧影说:“我怕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就不会再叫我大姐。” “怎么会?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姐。” 萧影终于转过身来,柔和又冷酷的目光缓缓投向我,轻启红唇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今天就会放过你吗?” 我耸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大姐被我感动了呢?” 萧影突然沉下脸,说:“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喜欢,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年纪轻轻,就要丧命于此。” “我倒不这么认为?” “喔?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我曾经听龙老大说过一句话,龙老大说,出来混的,是生是死,得由自己说了算。” “小子,你很狂妄。” “是吗?”我笑了笑,缓缓脱下了外衣。 当所有人看到我腰间绑的一串串装满火药的竹筒时,即使在黑暗中,我仍能看清他们苍白的脸。 萧影突然笑了,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明丽:“臭小子,你是打算跟我同归于尽吗?” 我说:“我既然敢来,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沉默了几秒,萧影的笑容已无:“你知不知道,你打了我手下的兄弟。” “是我打的,你要为了他们,杀我吗?” “不杀你,难以服众。” “你抓了我的人,不救他们,我一样难以服众。”我将腰间的竹筒一根一根拆开,一根一根扔在地上,抛弃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萧姐,我都这么有诚意了,还不肯放人吗?” “放人。”萧影摆了摆手,发出凌厉的喝声,几个黑衣人便退了出去。 萧影说:“现在该谈谈,我们之间的恩怨。” 我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萧影说:“你身手不错,是个人才,如果你跟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是个男人,怎么会屈膝于一个女人之下?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我相信我的这一句话,不仅使得萧影很没面子,而且也对周围她这些手下,造成了至少一万点伤害。因为我看到他们握紧拳头,纷纷低下了头。 萧影冷冷地贴近我的脸,一股幽香炽热喷在我的耳垂:“臭小子,你不要逼我。” 我轻声说:“萧姐,一山不容二虎,新安县,也只能有一个王,看谁赢咯。” 萧影拨了拨脸庞的发丝,笑道:“你怎么赢我?” 我说:“要是真打起来,我们都讨不了好。不如,你我之间比一场,一局定胜负。” 叫森哥的立即道:“凭什么?我们这里几百人,你他妈就一个人,你能活着出去吗?” 我扫了他一眼,望向萧影道:“萧姐,我不太喜欢这个人,怎么办?” 萧影打了个响指,朝两边的人道:“拖出去。” 叫森哥的很快被拖出去,我说:“现在清净了。” 萧影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颇含玩味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们比一场,敢吗?” “你萧姐我,从八岁开始混迹江湖,打倒了很多帮派,也杀了很多人,渐渐在新安县立稳了脚跟。从十六岁起,凭借一把快刀,纵横新安县黑道各路堂口,没人不怕我,他们叫我萧爷。” “那我今天很有幸,可以见识见识萧爷的刀法。” “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与对其他人不同吗?因为他们都怕我,都只会阿谀奉承,只有你不一样。和你说话,我会很轻松,很高兴。所以第一次见你,我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多谢萧姐厚爱。” “第二次我应你的约去茶楼喝茶,恰巧碰到了从曹三堂口归来的你,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是秦小风,那次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你。” 萧影又突然笑了笑,说:“第三次见面,本来我是去杀你的,可是却没能下得去手。当时我问你,如果我们兵戎相见,你会不会手下留情,你说会。如果你当时说不会,我可能就已经动了手。” “那说明我很聪明。” 萧影突然很严肃地看着我,沉声说:“但是今天,就真的要兵戎相见了。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当然姐姐也不忍杀你,带着你的人,离开新安县。” 我说:“萧姐,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无论输赢,你好像都没什么损失。” “那你想怎样?” “要玩,就玩大点。你赢了,我的人散伙,我任你处置。你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还没想好,待会你就知道喽。” “大言不惭!” 未等我反应过来,萧影已向我出招。她的拳头极快,迅如疾风,且力道十足,绝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在黑暗中,更是凌厉狠辣。 好在我视力极高,将这一拳看得分明,轻轻侧头,躲过了这一击。我正暗喜之际,不料脸上一疼,面部突然多了三道红印。 不愧是萧爷,出手诡异老辣,我看见她如刀锋般的指甲又向我挥来,忙不迭侧仰下身,惊险地避过了这一击。不料腹部一痛,又是挨了一拳。 萧影向我笑笑,做了个得意的手势。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就在萧影又是一拳挥来之际,我瞳孔一缩,侧拨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击在她的胸部,将她远远推了出去。 她的胸部很丰满,也很柔软,但我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击真不是故意的。 只见萧影满脸通红,显然是生了气,拔刀便向我刺来。 我静立不动,眼看刀锋离我眉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股寒气逼来,刀剑近在咫尺。 我轻轻出手,用食指中指狠狠夹住了刀身。离眉心不到半寸处,刀锋戛然而止。 接着,力道越来越大,刀身徐徐向前,刺在了我的眉心。 我能感觉到,一点血红,已在我的眉心绽开。 微微的疼痛感钻入脑髓,刀锋却突然停住了。我相信,萧影是下不去手的。而这个破绽,也是我故意给她的。 就在这一瞬间,我已骤然出手,一击击在她的手腕,刀落地,人已被我反扣。 周围几个黑衣汉子立即就要冲上来,在看到我的目光后,又顿在了原地。 萧影还企图挣扎,一脚向我下身踢来,我不得已松开她,避开了这一击。可是分秒之间,我已出手,萧影退后几步,贴在了墙上。就在她正要反击之时,我已顷刻飘至她的面前,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狠狠摁在了墙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也只不过是瞬间,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一个字,快。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而我相信,整个龙城,甚至苍州,没有人比我的手更快。 萧影被我这样一个暧昧的动作乖乖制服,她低下头,显得屈辱难当,耳根已翻红,却因双手受制,无力回天。而我也腾不出第三只手来进攻,所以我们就这样僵持了整整一炷香。 一炷香之后,站在一旁萧影的手下,早已抓头挠耳,直咽口水。 我紧紧贴着萧影的胸口,只怕她随时反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义廉耻,只感觉那里鼓鼓胀胀,甚是傲人,弄得我颇为尴尬。 “萧姐,还要这样下去吗?”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妥协。 “我输了。”萧影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羞涩,“你,你放手吧。” 我松开她,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望一眼萧影,想不到她也会有这种小女儿姿态,压低声音道:“萧姐,你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愿赌服输。”萧影长长的发丝倾泻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说:“你答应过的,任何事都可以,可不许反悔。” 萧影闭上眼睛,显得屈辱之极,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说吧。” 我缓缓贴近她,轻轻勾住了她的脖子,一股暖流和炽热涌到指尖,心跳骤然加速。 这个姿势极其暧昧,我相信萧影从小到大,都没有与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此刻,我亦能感受到她狂热的心跳。 终究是豪爽女子,愿赌服输,此时萧影发丝凌乱,呼吸紧凑,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我笑了笑,唇已贴近了她的耳垂:“萧姐,回去把指甲减减。” 话音落地,我仰天大笑出门去,未曾迟疑一步。 “秦小风!!!” 背后,传来萧影不知是气愤还是狂怒的声音。 第三十四章 大秦帝国 月黑风高。 这个词,通常被说书先生用在杀人之夜。 今晚,我没有杀人。但,依旧月黑风高。 踏出如家客栈时,我心情甚好,好不得意,意气风发,发荣滋长……总之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诗情弛骋大江北画意纵横大江南,今朝我欲乘风去大展雄才高万仞,横扫天下邪与恶一泻君子千古恨啊。 守在外面的胖子等人一把拥了过来,几个兄弟连声发问:“风哥,你没事吧,没事吧你?” 我以胜利般的姿势笑了笑,朗声长叹:“要是有事,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这时,胖子应该是发现了我脸上的抓痕,贼贼笑道:“小风,看来我们的担心挺多余呀,你和萧爷在里面,玩得挺刺激啊。” “是挺刺激的。”我说,“老子差点死在里面,要不,你去试试?” 胖子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懂。”胖子说完又指着我道:“看,还不承认?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我抹了抹面颊,怒吼一声:“这特么是血!” 话不多说,胖子和众人赶紧将我扶了回去。 上了药,包扎完伤口,胖子感叹一声:“哎,挺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给毁了,可惜。” “我……” 胖子收敛笑容,乐呵呵道:“快,给我说说,你和萧爷,谁赢了?” “我……” 胖子急了眼,恨不得跳起来,怒拍大腿道:“别吞吞吐吐的,乖,快说。” “我!……”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阳光甚好,万里花香。 我的心情格外舒畅。师父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想,这一战,萧影已经输了,也没必要再打。 未等我吃完早餐,胖子就慌不择路地奔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欲言又止。 “什么事能把你急成这样?”我端起一杯牛奶,轻笑着发问。 “萧……萧爷来了。”胖子半弯着腰,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是惊慌。 “意料之中。”我轻轻饮了一口奶,置若罔闻。 “带……带了四百多人。”胖子补充。 “噗!”我一口奶全喷了出来,空气中漾起一阵白雾。 “哈哈哈,被吓着了吧。”胖子反而幸灾乐祸起来,眯着眼睛直笑。 未及我答话,已有十多个黑衣人持着棍棒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盯着我和胖子。 想必外面,也已经全部被他们控制。 我笑容不改,起身发问:“不知几位兄台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为首的黑衣人答:“没什么贵干,连便宜干也没有,我们是来干掉你的。” “就凭你们几个,恐怕不够啊。” “外面,还有我们四百多个兄弟,够了吗?” 我笑起来,说:“你们老大不守信用。” 黑衣人道:“怎么讲?” 我说:“昨天的赌局,萧影明明已经输了,是个江湖人,就该守规矩。” 黑衣人道:“可我们老大没说,输了就会退出。” 我说:“那就是非要打咯?” 黑衣人道:“我们有四百多人。” 我说:“你们大姐没脸见我吗?让她亲自来。” 黑衣人道:“我们大姐不想见你。” 我说:“你没资格跟我谈。” 话音落地,我明显注意到黑衣汉子的脸都绿了,面无表情。他捏了捏手中的铁棒,像是要出手。 我也缓缓握住了桌上的宝剑,只等对方出击。 “臭小子,我有资格跟你谈吗?” 一道明丽的声音落地,萧影已推门走了进来,随手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我对面。 “萧姐,你果然很听话嘛。”我盯着萧影的手,她的指甲已修剪的整整齐齐。 “愿赌服输,我不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我说:“你既然守信用,那就不该来。” 萧影说:“大姐来看看你,不行吗?” “看我?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我怕你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你想来,随时来。” 萧影笑了笑,盯着我的眼睛:“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我也看着她的眼睛,说:“有女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什么要怕?况且,还是我这么美丽的大姐。” “我美吗?” “子曰,美女难找,有身材就好。你的身材,无疑是最棒的。” “哪个子说的?” “老子。” 寒光一闪,萧影手中的刀已架在了我脖子上,目光冷酷沉稳:“小子,你不仅很狂,还油嘴滑舌。” 我轻轻笑了笑,感受着喉间那冰凉的冷淡,却没有丝毫畏惧:“大姐,别动不动就拔刀,当心走火。女人,应该温柔一点。” 萧影伸出纤细的手指,和缓地抚上我的脸颊,眼里含情脉脉,嘴角笑容动人,纤嫩的指头最终落在了我的唇畔:“这样,可以吗?” 我说:“温柔,并不等于勾引。” “秦小风!”萧影暴喊一声,似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顿了顿,语气终究是和缓了许多,“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随时可以要你死?” “你不会。” “我不会?” “你一定不会。” “我一定不会?” 我说:“我对我的眼力,一向很有自信。而且,你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你。” 萧影耳根一红,愣了半天,不再说话。 我说:“萧姐,我们都是聪明人。一山不容二虎,你我之间,早晚得有一个人退出新安县。” 萧影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俩谁退出?” 我说:“我有能力也有实力留下来,萧血盟,我也从来没放在眼里,你……” “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是吗?”萧影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沉默即是最好的回答。 萧影说:“我不是一个轻易言败之人,我也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不能就凭一句话,就让我们萧血盟散伙吧?除非……” “除非什么?” 萧影轻轻凑近我的耳边,声音很低很低:“除非,你娶我。” 我摸了摸萧影的头,笑着走向门外:“大姐,你真幽默。” “秦小风,你不要太过分!”萧影厉喝一声,两个黑衣汉子立即堵在了门口。 萧影狠狠看着我,目光似要吃人:“你以为你今天,走得了吗?” 我也狠狠看着萧影,说:“你以为我怕死吗?” 萧影脸色有些惨白,扫了一眼她的手下,吼道:“全部都给我出去!” 我扫了一眼胖子,轻声说:“胖子,你也出去。” 房间里,只余我和萧影两人。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我师妹也这样说过我。” “让人恨,又让人爱。” “你恨我就行。” 萧影拨了拨耳边的发丝,很认真地看着我,语气低沉:“你想让我就这样无条件的认输?” “是。” “这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 “人,总要痛并快乐着。你痛着,我快乐着。” “我的痛,真的能让你快乐?” “能。” “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不会。” 萧影轻舒口气,仿佛参透了生死一般,转而微笑道:“以前我觉得我够狠,但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活菩萨。” 我说:“谢谢夸奖。” 萧影苦笑:“好,我认输。” 我笑起来:“大姐,这就对了嘛。” 萧影说:“臭小子,你就不能掩饰一下你眉间的高兴吗?” “我不需要。君子坦荡荡,小人裸,我本非君子。” “……”萧影无语。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再而衰,三而竭。我想,萧影该对我死心了罢。 …… 次日,萧血盟宣布解散,新安县黑道一统。 一个无名的组织一夜崛起,各道势力莫不闻风丧胆,人们称之为秦门。 秦门实力如何滔天,秦门到底有多少高手卧虎藏龙,人们不得而知。 人们或许只知道,秦门门主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年,他叫,秦小风。 第三十五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三十六年前,师父在新安县,从一个杀猪的小混混,一步一步打拼成了声震苍州、名响华夏的天下第一杀手。 三十六年后的今天,他的儿子,以一个卧底捕快的身份,阴差阳错地又重复踏上了他的轨迹。 有时候想想,命运真是无常,下一秒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无常,却很有趣,我乐在其中。 新安县,总算是被我打下,属于我自己的帮派——秦门,也已成立。当然,它是隶属于斧头帮。 可是新安县,真的能新安吗? 心安,只不过是一个愿望罢了,如何心安?便是理得。 所以,我将带领秦门子弟,走上正途。 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一名捕快。扫清黑道,是我的使命。 这日下午,在庆功宴上的觥筹交错之后,我,胖子,还有萧影三人留了下来。 我们觉得是时候,为秦门的未来作一番规划了。 但凡黑道,有三样来钱最快,一曰妓院,一曰赌场,一曰鸦片,通俗意义上来讲,就是我们所说的黄赌毒。 淫,人最本质的劣根;博,世人皆有不劳而获的惰性;瘾,一旦染上,再难戒除。所以此三种,人性之根本欲望也。 胖子本性好色,以前胆小懦弱未有表露,不料现在正与七个姑娘同时交往,我想若不是我拦着,恐怕七就只是个零头。所以不用猜,胖子提出我们应大力往妓院方面发展。 萧影向来好赌,常年混迹于赌场酒楼之地,嗜赌如命,所以建议我将赌场作为重中之重。 手下的兄弟们大多是游手好闲之辈,习惯于吸食大麻鸦片之流,所以提出大力扩张烟馆。 对此,我一一否决。 毫不意外,满座皆惊。当然,满座只包括萧影和胖子。 萧影率先反对:“臭小子,你是疯了吗?这三样你都不肯做,那我们去哪儿弄钱?我们是黑道,不是过家家,我们手底下还有四五百个兄弟,他们都得吃饭。” 胖子接着反对:“是啊,没有大把大把的钱,我们怎么维持这个帮派,我们怎么在新安县立足?” 我望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胖子和萧影互视一眼,也不敢再说话。 我顿了顿,说:“胖子,还记得,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胖子脸色一沉,猛摔桌上的茶杯:“谁要是再敢提开妓院,我跟他没完!” 我望着萧影,说:“萧姐,还记得我和你打的那个赌,你是怎么输的吗?” 萧影脸上一红,猛拍桌子:“谁要再敢提赌场,我跟谁拼命!” 两句话,轻而易举地击垮了胖子和萧影的心理防线,我不战而胜。就这样,在他们二人的大力支持下,秦门总算走向了正轨,我们开始经商。 经商致富,以养帮派,再以帮派势力辅助经商,一举两得也。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经何种商?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富豪,既然黄赌毒生意做不得,那我们就做正规生意。 江湖,本来就处处买卖,黑道也一样。有人卖义,有人卖命,还有人,卖良心。 通过对市场的综合分析,我将目标对准了古玩市场。 至于为什么选择古玩市场,不为什么。 经历无数朝代起伏变迁,历代藏玩之风依旧不减,甚至更热,加上我对古玩的喜爱,所以买卖古玩品,成了我的首选。 更为重要的是,古玩这东西,成本小,利润高,前朝一只破碗,可能现在就可以卖出几万两,甚至几百万两。 所以对于我的选择,胖子和萧影是没有反驳的余地的。 很快,在新安县最繁华的地段上,一间叫秦家铺子的古玩铺开张。 至于为什么叫秦家铺子,不为什么。 开张之日,宴席绵延数里,前来恭贺之黑道人士千余,甚至惊动了新安县衙门。 县衙出动上百名捕快巡逻站岗,以防暴乱。 估计会有人实在想不通,一间小小的古玩铺开张,何以会引起如此大的效应?我不会告诉他们,因为这间铺子的背后,是新安县最大的黑道势力。 当然,不管有再多捕快出动,我依然可以很心安理得地吃饭,因为,我们是交了税的。 如此七日有余,我们以低价收购古玩品,再以十倍之价卖出,也赚取了些许菲薄的利润。然而这些钱,终究只是小打小闹,根本维持不了帮派的发展,我开始做长远的打算。 本来风平浪静的日子,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我们的平静。 这一晚,我和胖子在柜台处下棋。 棋子未落,已有敲门声响起。声音的节奏是“一二二”型,且力道一次比一次重,通过对敲门声的分析,我知道,来者不善。 胖子有些不耐烦,冲外面喊了一声:“敲什么敲,打烊了。” 敲门声依旧未停,只是这一次,节奏变成了“一二一二”。 胖子没好气的跑去开了门,走进来的是一位手持木棒的汉子。汉子略显矮瘦,目光却炯炯有神,鼻子很歪,估计是以前被人打的。 他歪着头,静静地望着我和胖子,把玩着手中的木棍,没有说话。 胖子更是来气,说:“你谁呀,神经病,走错门了吧。” “没有走错,我要进的,就是这间。”歪鼻子脸上未有丝毫动容,依然目光不移地望着我俩。 我对他的第一感觉是,此人不一般。 “有事吗?”胖子又问。 “没事。”歪鼻子随和一笑,面目平静。 “没事你他妈逗我们俩玩啊。”胖子话音未落,一拳已挥了过去。 只见歪鼻子轻轻伸手,就已紧紧握住了胖子的拳头。而他的动作,看起来那么随意优雅。 我知道,再这样打下去,胖子肯定占不了便宜。 “胖子,来者是客。”我轻声对胖子说。 胖子有了一个台阶下,这才收回了拳头,道:“看在我兄弟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 歪鼻子嘴角微撬,似笑非笑:“你虽不和我计较,但我依然要和你们计较。”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胖子怒吼一声,“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龙老大的。”歪鼻子说。 “知道还这么嚣张,你哪条道上的?” “太子社。” “太子社?”胖子听到这三个字,明显往后退了一步。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歪鼻子的肩膀:“兄弟,我不管你什么太子大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兜圈子了,我没时间陪你玩。” 歪鼻子终于严肃起来,咬字很沉:“我不管你们是哪个堂口的,但既然在新安县开了张,这规矩,就得守。” “什么规矩?”我问。 “交保护费。”歪鼻子说。 “如果我们不需要保护呢?” “那也得交。” “为什么?” “因为这一片,是我们太子社罩着的,我们替你们商铺解决麻烦,按规矩,你们就得交保护费。” “这规矩,谁定的?” “徐太子。” 我冷笑一声,替歪鼻子整了整衣领,说:“你回去告诉他,第一,我们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第二,这一片土地,是秦门的地盘。第三,这里的规矩,轮不到他来定。” 歪鼻子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只是问:“你是谁?” “秦小风。” “你可不要后悔。” “我秦小风向来不知道悔字怎么写?” “我教你。” 话音落地,歪鼻子的木棒中突然一把细剑闪出,几道光影晃动,柱子上已被刻下了一个“悔”字。 不多一笔,不少一笔,一气呵成。 师父以前常说,世上没有真正的剑法,所谓的剑法,其实就是一个字,快。 当然,也有人把它理解为乱。 这一次,我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 “悔”字有十画,他只挥了九刀。歪鼻子的剑法,由此可见一斑。 若是让我来,起码得挥三刀。 “受教。”我双手抱拳,对歪鼻子显示出了应有的礼节。 “下一次,我教你写死字。”歪鼻子扔下这话,转身离去。 “不送。”我霍然出剑,凌空三刀,另一根柱子上,也骤然多了一个“悔”字。 胖子双手捂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惊讶地问我:“天呐,小风,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说:“傻孩子,这叫狂草。” 第三十六章 法理不饶人 太子社,武功县第一大帮,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自斧头帮开创之初,其老大徐太子便在武功县扎稳脚跟,历经数十载,无人撼动,龙老大索性将武功县交予给他,三十多年来,武功县势力日甚,已成为龙城十九县中最大一县。 太子社的帮众,更是多达千余人,其中卧虎藏龙,不乏高手。其首领徐太子,更是斧头帮青龙堂堂主青影天的头号马仔,因此龙城各县势力皆不敢轻易得罪他。 由此,徐太子愈加骄狂,更是把势力侵入到其余十八县,处处收取保护费,人人敢怒而不敢言,恨不得咬之。 在了解以上信息后,胖子再一次谨慎地问我:“这保护费,你还是确定不交?” 我说:“确定一定肯定铁定笃定。” “好。”胖子沉沉点了点头,朗声道,“既然如此,作为兄弟,我决定,给你买一副好点的棺材。” “滚。”我一脚踹开胖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凉快去。” 胖子仍不死心,说:“小风,你也太小气了吧,这保护费,才几两银子而已。”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望着胖子,希望他能明白我,也顺便希望他能像个男人一样,“这是尊严的问题。如果我们交了这几两银子,就意味着我们向徐太子低了头,同样是斧头帮的人,同样是一个县的老大,我们凭什么向他低头?” “因为他比我们强。”胖子吼道,“不低头,就会死。” “不低头,就会死。”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望了望天,天是那样的蓝。我捏紧拳头,狠狠咬牙说:“这句话,用不到我秦小风身上。” 胖子许是被我的眼神震慑住,只好乖乖离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刚回到屋子,便见萧影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见到我,萧影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赶紧离开。 我追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萧影便关上房门,不再出声。任凭我如何敲打,她始终不肯开门。 我知道,萧影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特别丢脸的事。若不然,以她好胜的性格,又怎会遮遮掩掩,躲着不肯开门。 我放弃了敲门,只好以言语相劝:“萧姐,大姐,麻烦你开开门好不好,我站外面老半天,很累的。” 萧影还是不理我。 “萧姐,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呀?别一个人憋着,我帮你摆平嘛,有什么事是我解决不了的?当然,除了感情的事。” 萧影仍旧不理我。 “萧姐,再不开门我可生气了啊?” 这一次,萧影终于开口:“我没事,你别管我。” 这世上,两点之间,以直线最短,以女人心思为最长。这是公理。 随即我又想起了师父说的话。 师父说,女人是一种口是心非的动物,哪怕你眼力再好,也摸不透她们的。 我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我确实摸不透。 除了师妹,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还摸心思? 不过,我大致可以断定,“我没事”的意思其实是我有事,“你别管我”其实就是想我去管她。 这正如女人说“不要不要”的时候,其实都很想要。 言语既然解决不了问题,看来只能用行动。 正巧胖子闻声也赶了过来,我立即道:“胖子,借你的身体一用。” “啊?”胖子显然吃了一惊,赶紧捂住胸口,“这样,不太好吧。” “想什么呢,也不瞅瞅你长啥样。”我指了指门,“替我撞开它。” 胖子对于自己的体力,正如我对于自己的外貌,一向是很有自信的。胖子活动活动筋骨,蓄势待发,借地发力,弯腰,助跑,卷起阵阵烟尘,一咕噜冲了出去。 可是就在他的身体几欲触到房门之时,我高清地看见,萧影缓缓打开了房门,并且很灵巧地侧身,躲过了迎面飞来的一坨肉。 后来胖子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不得而知,只知道他的额头上留了疤,落地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秦小风我他妈跟你没完!” 事后,萧影终于选择了坦白从宽,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新安县关闭各个赌场之后,她一时手痒,赌性大发,便和几个兄弟去了隔壁武功县,结果陷入赌场,不能自拔,欠下了一屁股债。 于是被赌场的人狠狠打了一通,并要她三日之内还清,否则就剁其手指。因怕我责备,又不想让我担心,所以萧影才躲着我。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欠下的债我自己还,你们别管。”萧影本来有些豪气的话语,在触到了我冰冷的目光之后,突然软了几分,头也垂了下去。 静静环视了众人一眼,我说:“现在,怎么办?”顿了顿,又望向萧影,“是剁手指头,还是自己离开秦门?” “还能怎么办?砍死那帮王八蛋。”胖子此时正在气头上,也不怕太子社那些人,语气更是硬了三分。似乎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胖子隐隐不安地望向我,“小风,你……你上一句说……说什么?” 我一共说了两句话,胖子显然只听清了第一句,我又给他重复一遍:“是剁手指头,还是自己离开秦门?” 胖子可能也已经注意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萧影身上的。 气氛有些沉寂,胖子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我:“小风,不就是赌了一次吗,不至于吧?” 我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秦门也有秦门的规矩。门规里,已经写的很清楚,萧影知法犯法,恕我不能留她。” “虽然我称她一声大姐,虽然我也确实把她当做大姐,可这绝不是她能触犯门规的理由。如果今天我徇私,明天还会有更多的兄弟去赌,去毒,去嫖,那我秦门的规矩有何用?我秦门的威信置于何地?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又有何必要?” 萧影突然大笑一声,走上前来,说:“臭小子,你长大了。要我离开秦门,我做不到,不就是一根手指吗,来吧。” 萧影说完,将五根手指狠狠张开,贴在了案几上。 我拔出冰凉的匕首,问她:“大姐,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萧影说:“因为这里,有我眷念的东西。” “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 “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 萧影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说:“来吧。” “小风,就不能饶她一次?”胖子近乎哀求。 “风哥,饶过萧姐吧。”几个小弟也忍不住开口。 “我想饶她。”我浅浅含笑,轻轻拨了拨萧影额边的发丝,“可是,法理不饶人。” 寒光一闪,一刀已挥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还债风波 刀锋不偏不倚,落在了萧影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寒光冷拽,刀身犹在颤抖。 而萧影的额头上,已密密麻麻布满了细汗。 她冷冷地抬头,冷冷地看我,冷冷地不解。 我轻轻替她擦拭着汗珠,笑说:“萧姐,开个玩笑,我怎么敢剁你的手指头呢,以后,别赌了。” 萧影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喜还是怒,只轻轻点了点头。 胖子摸了摸胸脯,畅谈舒了一口长气说:“小风,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啊。” “不开得大点,萧姐怎么会记住呢?”我望向萧影,“是吧,大姐?” “臭小子,我记住了。”萧影横我一眼,恶狠狠咬牙,负气而出。 “都这么大了还记仇?”我嘀咕一句。 “谁让你吓人家的。”胖子说。 “你觉得我是在吓她?” “不是吗?” “那一刀没瞄准而已。” “少来,你刀法没那么差。” 我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我当然只是吓唬吓唬萧影,也是为了给门中弟子一个警戒。 我相信,堂下所有的弟子,应该都把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因为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人赌过。 胖子凑过我身边来,小声说:“那这件事,怎么了结?” 我回答道:“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胖子说:“我是指,太子社的人欺负萧姐一事。” 我说:“还能怎么了结?欺负我大姐,罪该万死,胖子,抄家伙。” 一切准备妥当,我和胖子准备前往武功县。 踏出门,我看见门前足足站了二三百人,全都是一袭黑衣,排列整齐,目露凶光,仿佛随时可以跳起来咬人。 我问胖子:“你这是准备……” 胖子一脸狐疑,说:“不是你让我抄家伙的吗?” “我是让你拿钱,不是让你叫人,这点默契都没有。” “是你指代不明,怎么能怪我,对了,拿钱干什么?” “当然是还债。” “不是说去砍人吗?” “砍个毛啊,他们一千多人呀。连对手都还不了解,怎么可能赢,我们先去会会那个徐太子。” “会会?那萧姐的仇,不报了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此刻,我心中充满了期待,脑内早已热血沸腾。 我还未来得及去惹徐太子,徐太子倒先来惹了我,等我平了武功县,再解决其他的县不就易如反掌了吗? 到时候,龙老大就会看见我,而他看见我之日,便离死也就不远…… 那时,龙城将会是秦门的天下,那时,我又可以与师妹重逢,那时,我们的命运将由自己主宰。 我沉吟片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走吧。” 胖子说:“就我们两个人去?” 我说:“还个钱,你还想带多少人去?” “还有我。”萧影突然走了过来,一脸蛮横道,“祸是我闯的,我不去不行。” 我笑了笑,说:“你是大姐,听你的。” 萧影又狠狠逼视着我,说:“臭小子,要是换成其他人,你也会这么不顾性命地去为他出头吗?” 我说:“我只是想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萧影说:“公道自在人心,你讨不回的。” 我说:“他们欺负你,就不行。” 萧影说:“如果换作其他人,你也会这么为他拼命吗?你知道这一趟,可能会丢掉性命。” 我点了点头:“也会的。” 萧影说:“我不信。” “我……” “你关心我?” “我……” “你担心我?” “我……” “你在乎我?” “我……” “你说啊。” “我……” “臭小子,我想听真话。” “你……你是我大姐嘛。”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结巴?” “谁……谁说……我结……结巴了?” “你还说没有?你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巧舌如簧的我,在此刻竟会如此尴尬。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只知道脸有点热,耳根有点发烫,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师父说,等你下了山,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比你师妹更美的女人,你会爱上她,而不是喜欢。 我承认,萧影的确是比师妹美。我也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地去武功县。她也是唯一一个,说要保护我的女人。 但是我对她的感觉,绝不是爱。我知道。 …… 一路折腾,我们三人终于到了武功县。 萧影领着我和胖子,走进了她输钱的那家赌场。 我这才知道,这间名叫“帝豪”的地下赌场,是整个武功县最大的赌场,连太子社的老大徐太子,也时常出没于此。 正好,我也正想见见他。 萧影很快找到了赌场的老板,将银票往桌上一扔,懒得再看他一眼。 那老板长相猥琐,脖子上戴着大串金链子,嘴里也镶着金牙,笑起来淫光闪闪。 而且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萧影的胸部,始终未曾离开。我知道,若不是我在场,萧影肯定将那一摞银票扔在了他脸上。 “钱我已经还清,欠条可以烧了吧。”萧影没好气地冲那老板吼了一句。 金牙舔了舔嘴唇,邪邪地笑道:“你这些,恐怕不够啊。” “不够?”胖子急了,冲过去一把揪住金牙的衣领,“四万两,不多不少,我亲自数的,你他妈眼瞎呀。” “四万两吗?”金牙显得很惊奇,又呵呵笑起来,“可我记得,明明是四十万两啊。” “胡说。”萧影怒道,“我明明只输了四万两,什么时候变成四十万两?” 金牙不疾不徐,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欠条,说:“你看,上面写的,明明就是四十万两。” 第三十八章 帝豪风云 “你……你……”萧影怒不可遏,冲过去就给了金牙一巴掌,“你想黑我?我告诉你,我萧爷可不是这么好惹的,黑到我头上,我今天……” 萧影话未说完,只见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壮汉齐刷刷围了过来,目光咄咄逼人。 萧影剩下的话,竟然活活憋了回去。 “说呀,怎么不说了?”金牙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望着萧影。 胖子扫视了一眼那十多个打手,就要去摸藏在鞋中的匕首。 我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别轻举妄动,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胖子点了点头,将抽出一半的匕首推了回去。 我静静走向金牙,然后趴在柜台处,与他的距离不过一尺,我说:“老板,你这么做不厚道。” “不厚道?”金牙仿佛听到了一句赞美之词,冲他的十多个打手笑道,“他说我不厚道,哈哈哈哈,他说我不厚道……” 笑声经久不息,金牙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吗?”我问金牙。 “快了快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说我不厚道。”金牙仍旧笑个不停,还一面对我说,“马上就好,再等会,马上就好,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十多个打手也仿佛被他的笑声感染,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牙的嘴,仍在抽动。 蓦然寒光一闪,我手中的匕首已挥出。 在金牙的前一个哈与下一个哈的起承转合之间,我的刀锋已划过了他的口腔。一秒之后,我的匕首回归原位,一颗金牙悄然落地。 笑声顿时僵住。 再也没有笑声。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嘴,看向我:“你知道我一颗牙多少钱吗?” 我说:“你知道我挥一刀多少钱吗?” 老板没有回答,只是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你的刀很快。” 我戏谑地说:“你的牙也不错。” 话锋一转,老板沉了脸:“可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我说:“反正不是你的。” 老板吼道:“这是徐太子的地盘,整个武功县,徐爷最大,你知道吗?” 我说:“天地之间,我最大。” 老板歪着脖子,凑到我跟前,眼神咄咄逼人:“你刚才说我不厚道?” “对。” “我都没改成四百万,你竟然说我不厚道?你去别的场子看看,谁他妈不是改成上千万?” 我说:“你们这样,有意思吗?” 老板邪笑着点头:“有意思呀,很有意思,你让那女的陪我睡一晚,这债就两清。” 我说:“不如我陪你怎么样?” 老板说:“好啊,你长得这么帅,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说:“你就不怕第二天起不来?” 老板说:“不会,我相信你没这个能力。” “是吗?我不能保证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但我可以确信,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照在你的坟头。” 我话音落地,一把尖刀已穿过了金牙的喉咙。 我转过头,看到了出手的人――昨晚收保护费的歪鼻子。 歪鼻子手中的尖刀,仍在滴血。 我果然没有料错,他确实不简单。 然而他卑微地站在另一个人的身侧,显得极其渺小,那个人正笑呵呵地向我走来。 “哈哈哈,听闻秦门秦兄弟到了我武功县,特来拜会。兄弟到了我的地盘,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我想,此人应是徐太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说呢,丑的让人眼睛疼。 我上前道:“久闻徐爷大名,今日得见,果是虚传。只是没想到,徐爷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徐太子道:“小弟不懂事,冒犯了秦兄弟,该死。大家都是为龙爷办事,就应该互相拜访,常来喝喝茶嘛。帝豪的茶,是整个武功县最好的,我带秦兄弟去品品?” 我说:“喝茶先不急,我这朋友欠了帝豪一些银子,我是来还债的。” 徐太子道:“区区四十万两而已,还劳烦秦兄弟亲自跑一趟。” 我说:“四十万两不足为道,可是帝豪的人,打了我的朋友。” 徐太子道:“那秦兄弟是想?” 我说:“讨个公道。” 徐太子笑了笑,说:“人,我都已经杀了,秦兄弟不至于向死人讨公道吧。” “我向来不为难死人。”顿了顿,我望向胖子和萧影,“走吧。” “慢着。”未踏出几步,徐太子追了上来。 我回过头,问:“徐爷还有事吗?” “帝豪,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徐太子道,“起码,赌一把。” 我笑了笑,轻声道:“徐爷这是为难小弟我呀,你知道,我不会赌啊。” 徐太子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玩小一点,就四十万两一局吧。” 我说:“徐爷号称赌王,四十万两,是不是少了点?” 徐太子显然吃了一惊,说:“秦兄弟嫌小?” 我说:“嫌。” 徐太子大笑。他的一干手下也大笑。 笑声经久不息。 胖子和萧影以如同看着疯子一般的目光看着我,他们必定是以为我疯了。 徐太子号称龙城赌王,这是公开的秘密。从未有人赢过他,也从来没有人质疑他的赌技。 武功县的赌场业,号称龙城第一。这里也被称为赌博者的天堂。 无数高手曾慕名而来,却没有一个人赢过徐太子。如果说龙城就是皇帝,无疑武功县就是太子。 徐太子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因此武功县在龙城之实力、徐太子之赌技,正如谋略之于孔明,美貌之于貂蝉,向来不容人们怀疑。 因此徐太子提出要与我赌一局,无非是为了秀秀他的赌技,顺便威慑一下我。 而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居然有一个初出茅庐从不涉赌的毛小子,竟公然挑衅徐太子,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而现在那个让人笑掉大牙的毛小子,正是我。 而事实是,我很清醒,还非常清醒地说出了下面这句话,我说:“我大老远跑来武功县,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所以,我想从徐爷这儿赢点路费。” 笑声愈演愈烈,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笑得天翻地覆,肝肠寸断。 徐太子突然压了压手,笑声戛然而止。徐太子望着我,目光一动不动:“小兄弟,你好像很有把握赢我呀。” “不敢不敢,徐爷面前,不敢班门弄斧。”我说,“小时候,我师父好酒好赌好色,我跟着他稍微学了那么一点点。” 徐太子笑笑,眯着眼说:“你要是输了……” 我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徐太子说:“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说:“不妨试试。” “试试?” “试试。” 第三十九章 赌神 热闹的赌场,人声鼎沸,华气滔天。 一大群美丽的姑娘手端金盘,林立左右,富贵名流,环视内外。 我和徐太子坐定,顿时一片安宁。 我知道,人们都期待着这场旷世对决。毕竟能与徐太子亲手过招的,不是高手,就是绝顶高手。 而我,只是一个凡品。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和徐太子二人身上,大战,一触即发。 我轻微咳嗽了一声,露出满脸的愧疚之情,说:“徐……徐爷,我能不能,不赌?” “你怕了?”徐太子冰冷的眼神紧紧盯着我,目光咄咄逼人。 “是……是……”我吞吞吐吐地回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场一齐哄笑起来。 “没赌就认输,我以为有多厉害呢。” “哈哈哈,原来是个孬种。” “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跟徐爷赌,那不是找死吗?” “瞧徐爷这气场,直接把人吓尿了,哈哈哈……” 周围抓耳捞腮,议论纷纷。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向萧影和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走。 萧影狠狠掐了我一下,给我一脸色道:“不会赌还逞强,这下丢人丢大了。” 我只好小声道:“大姐,回家再数落我吧,快走。” 胖子也不忘添油加醋:“小风,我以为你特么有多牛呢,没想到,哎,说多了都是汗啊。” 我不理会胖子,抓起他们两人就走。 “哎?别走啊。”没踏出几步,后面响起了冰冷的声音。同时两个黑衣大汉,也已堵在了门口。 我知道,徐太子是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的。 “秦兄弟,说好的赌局,岂能说散就散,莫非,你是不给我面子?” 我笑呵呵地转过头来,说:“怎么会呢,徐爷?只是,小弟家小业小,输不起。” 徐太子大笑:“秦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是嫌小?” “不敢,不敢。” “那我们就玩点大的。不如,咱们就赌你的新安县?” “徐爷真会说笑。” “你赢了,我武功县让给你,你若输了,秦门解散,新安县归我,怎么样?” 我这才仔细打量徐太子,发现此人不但人长得丑,而且城府极深。 他这是赤果果的抢地盘啊。 我就知道,这一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而且,现在想走也不能走。 我的余光告诉我,胖子已拽紧了匕首,萧影也已握紧了拳头。 我笑吟吟地望着徐太子,希望他不要欺人太甚:“徐爷,你明知我不会赌,下这样的赌局,会不会不太公平?” “公平?”徐太子笑了起来,笑得很阴寒,“公平是用拳头打出来的,不是用嘴喊出来的。” “这么说,这局我非赌不可?” “也不是。”徐太子挥了挥手,门口两个黑衣大汉立即让开,“我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你们要是想走,可以随时离开。那四十万两,我也不要了,就当赏给你们。” 我立在原地,愣了三秒。 萧影拽了拽我的胳膊,轻声说:“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我突然笑了笑,拨开萧影的手,走上前去。 我望着徐太子,徐太子望着我。 “刚才的赌局,我有心不赌,无奈徐爷下的赌注太大,我又怕就此终生错过。” “所以,你是答应和我赌?”徐太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点了点头,说:“徐爷的赌注,实在是太过诱人。” “哈哈哈哈,小子,有种。”徐太子站起身来,缓缓贴近我,最后,嘴唇几乎要触到我的脸庞,“不愧是秦小风。” 我捏了捏手指,淡然坐下,说:“开始吧。” 一直候在徐太子身侧的歪鼻子,迅速拿来赌具,清好了场子,突然凑近我的耳垂,道:“小子,别逞强,你输的,可是一个县啊。” “多谢关心。”我回他一笑,“可是我赢的,也是一个县。在出门之前,我就给自己算过了,我,有一半的胜率。” 歪鼻子不再说话,倒是萧影和胖子肯定以为我疯了,正要冲过来,却被徐太子的手下拦住。 我望着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徐太子问:“怎么个赌法?” 我说:“既然是徐爷的地盘,就听徐爷的,我无所谓。” 徐太子点了点头,说:“那就简单点,玩骰子喽。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三局两胜,怎么样?” “奉陪到底。” “好,爽快。” 徐太子向荷官使了个眼色,荷官很快将两副骰子,推到了我们面前。 “老规矩,第一局,比大;第二局,比小;第三局,猜点数。”荷官如是说。 徐太子扭了扭脖子,浅浅含笑地望着我:“你是客人,你先来。” “好。”我也不跟他客气,将三颗骰子投入竹筒,在空中胡乱摇晃起来。 这业余的手法,惹的满座人哄堂大笑,徐太子也在笑。估计胖子和萧影也没忍住。 可是当我的竹筒落下的那一瞬间,顿时鸦雀无声。 我知道,他们等着看一场精彩的大戏。我缓缓揭开竹筒,这次轮到我大笑起来。 红亮亮的三个数字,赫然是五六六,十七点。 “哇,看不出来呀,高手。” “这小子厉害,十七点耶。” “隐藏够深的,果然不是凡类。” 底下,又是阵阵交头接耳声。只不过,再也没有了笑声。 不过我却在心里暗喜起来,这运气真特么好,胡乱摇都能摇个十七点。 徐太子冲我点了点头,微微含笑说:“小兄弟,不错嘛。” 我也得意地笑了笑,说:“过奖过奖,不过看来,这局我赢定了。我就不相信这么巧,徐爷能摇出三个六。” 徐太子没有说话,只将三枚骰子随手扔在桌上,然后骰蛊一扫,骰子已进到竹筒中,发出颇有节奏的撞击之声。 他摇起来也很有气势,动作也很漂亮,一看就是高手。骰蛊在空中不停地摆晃,我的心也跟着不停地摇摆。 “千万别出三个六,千万别出三个六,千万别出……”我心里默默祈祷。 掷地一声,竹筒已开。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眼前,赫然是三个六。 “哈哈,秦兄弟,就是这么巧。”徐太子晃晃脑袋,颇有得意之色。 顿时掌声四起,人人拍手叫好,尖叫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我强自镇定,面含微笑。 第二局开始。这次,是比小。 “徐爷,这局您先请,也让我开开眼。”我向徐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啊。”徐太子似乎根本未将我放在眼里,随手抄起骰蛊摇了起来。 丝毫不意外,徐太子揭开竹筒时,露出了明晃晃的三个一。掌声又如潮水般涌来。 “小子,我看你怎么比我小?”徐太子后仰身躯,摊开双手,隐有大局已定之意。 惊雷之间,我已出手。骰无影,手无形,随风而动,随气而行,迅如霹雳,猛如闪电,骰蛊落地。 这一下,直把众人看得呆了。 虽然他们知道,再没有比三更小的点数,但我敢打赌,他们平生未见过这样的出手。 我从徐太子的眼神中,也看到了一丝惊异之色。 只是我的手捂着竹筒,迟迟未开。 众人迟迟等待。 徐太子终于按耐不住,说:“莫非,你已将骰子震成了粉末?” 荷官也已失色,眼神黯淡无光:“或许,他的骰蛊里空无一物。” 我笑了笑,轻轻摇首,说:“那是故事里的情节。” 竹筒移开,众生眼亮。 三枚骰子竖成一注,只露出上面的一。 “一点,我比你小,徐爷。”我静静盯着徐太子,盯着他脸上的窘迫与不堪。 “这……这……” 徐太子竟然有些结巴,不知道为什么。 “愿赌服输,徐爷。”我冲他轻轻微笑。 徐太子有些气急败坏,厉声道:“好,最后一局,我看你怎么赢?” 第三局,猜点数。 这一局事关生死,所以决不能输。但是,猜点数,这可比判大小难得多。 毕竟点数可是不能蒙的。蒙对的概率,如果我没有算错,应该是微乎其微。 这一次,我们同时开摇。他猜我的点数,我猜他的点数。 骰子在空中摇晃,我和徐太子对视。 在这场眼神与眼神的较量中,他终究还是输了。他很快闭上了眼睛。 不对,他在听。 通过骰子与骰蛊撞击的声音来辨识点数,我一直以为这是传说。今天见到徐太子,我信了这个传说。 可是他遇到了我,我就要灭了这个传说。 所以在接下来的七分之一炷香里,我的骰蛊中是没有声音的。这,无疑破了徐太子所有美好的幻想。 我只知道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他们仿佛看着一位天神。 我知道,从此刻起,他们再也不敢轻视眼前的这位少年。虽然他们都精通赌技,虽然他们逢赌无数,可是他们穷尽他们的思维,也绝对想不通怎样将骰子在骰蛊中化为无声。 我不会告诉他们,其实很简单,竹筒里根本就没有骰子,骰子在我手里。 要完成这一过程,其实也不过一个字,快。 所以当我和徐太子的骰蛊同时落地时,我看到了他瘫痪的眼神。 哼,想猜我的点数,想都别想。 徐太子之所以还能安静地坐在这里,我想,他肯定以为我只能和他打平局。因为他猜不了我的点数,我肯定也猜不出他的点数。 只可惜,他错了,大错特错。 江湖,没有平局,只有输和赢,生或死。 “徐爷,猜吧。”我望着徐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太子愣了愣,反复打量着我,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是个很可怕的人。” “过奖过奖。”我轻轻含笑,“既然徐爷猜不出我的点数,我来猜猜徐爷的点数,如何?” 徐太子说:“我输了。” 我说:“你的点数是一二六。” “你懂听声辨位?” “我不懂,猜的。” 徐太子没有再说话,他的沉默已代替了他的回答。 我不会告诉他,在他的骰蛊落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见了。我最厉害的不是耳朵,而是眼睛。 师父说,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告诉徐太子:“一开始我之所以不赌,确实是因为赌注太小。” 徐太子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我安慰他:“至于你的武功县,我也不想要,就当赏给你,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 另外,在离去的那一刻,我附在徐太子的耳边,告诉了他一个秘密:“其实第一局,我是让你的。” 第四十章 摸金盗墓 别了徐太子,离了武功县,我心中一片畅然。 胖子和萧影一路上忍不住地夸赞我,也夸的我不禁沾沾自喜。 其实我之所以与徐太子赌,并不想真正赢得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秦门不是他徐太子惹得起的。 这一役,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但我们已在气场上赢了对方。这很重要。 因为我相信,我与徐太子交手的时刻,快了。 回到新安县,吃吃吃,然后,睡睡睡。再吃,再睡。 如此过了三日安逸的日子。 可是我一安逸,我就想到师妹。她正在六扇门的大牢里受苦。所以我的安逸,就是对我良心的折磨。 不行,我必须得扳倒徐太子,我必须得扩大秦门的势力,我必须得扳倒龙老大,我必须得救出师妹。 想到这里,我决定做点什么。可是,做点什么呢? 以秦门目前的实力,对付徐太子是完全没有把握的。究其原因,不过是一个字,钱。 他们财大气粗,人多势众,我们资金薄弱,甚至连武器都缺乏。而古玩铺所赚的那点小钱,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足以成气候。 所以,要干就干大的。经过我和胖子商议,我们决定盗墓。 以前我们卖古玩,只赚取中间一点差价,现在自己动手,便可丰衣足食。 盗墓,零成本,我们有人手,有技术,然后将黑货以自己的铺子销出,天衣无缝,何乐而不为? 于是,就这么轻易而草率地决定了。 胖子挑出几个活儿好的兄弟,这日傍晚时分,我们便打算出门。 萧影给我们摆酒践行。 起初她也是执意要去,经过我好说歹说,这才劝阻下来。毕竟她是个女人,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不好。 许是萧影以她女人的直觉料到我们可能会出事,临别前依依不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当然,执的是我的手,看的是我的眼。 我安慰她说:“大姐,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这么沮丧。” 萧影轻轻敲我的头,然后勉强微笑:“臭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说:“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大姐送我情,我们走啦。” 我朝萧影挥挥手,和胖子几人奔向夕阳中。 我们早已考察好的地点,是在新安县与武功县交界处的山脉中。这里的山脉低矮连绵,人烟稀少,是块风水宝地。 我们中有一位姓牛的大胡子,大家都叫他老牛。老牛是个专业盗墓贼,后来在官府的严打之下,团队散伙,成了地痞流氓。 据老牛的判断,这片地下面,是一个油水颇丰的古墓群。 由于近年来官府加重了对盗墓贼的打击力度,所以我们选择了晚上作业。夜色降临,在老牛的带领下,我们悄悄向目的地潜行。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在我们前方,赫然出现了火光。 我赶紧下令熄灭了所有的火把。 我们几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但是,很显然,所有人都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胖子问我怎么回事,我懒得和他解释,说:“有人先我们一步。” 胖子问:“那怎么办?” 我说:“静观其变。” 胖子问:“为什么不上去做了他们?” 我说:“我很懒。” 胖子说:“我知道,那我去。” 我说:“你是不是傻?我不是懒得动手,而是懒得掘墓,你看,有人帮我们,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喔,我懂了。”胖子得意地笑起来,“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借他们的手为我们开路。” “还不算太傻。” 胖子突然使劲嗅了嗅,疑惑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 我指了指前面那道火光,说:“你看,他们在吃烤串。” “这么黑谁看得见,你以为我是猫头鹰?”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你们是看不见的。” 胖子不平衡,道:“就你那眼珠子,比猫头鹰还猫头鹰,让我们灭了火把,摆明了是裸的炫耀。” “我是怕他们发现我们。”我又指了指前方,“看,他们好过分,竟然还吃起面条来。” 胖子说:“会不会是咱们搞错了,也许人家是来野外露营的。” 我说:“谁大半夜的跑这荒郊野岭来吃烤串,有病吧。你以为盗墓贼不吃饭的呀,不吃饱怎么干活?” “也是。”胖子道,“那咱们就趴在这儿看他们吃?” “难不成你想冲过去抢两馒头啊,我们是来盗墓的好吗?”看见胖子这饿样我就来气,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这心态是有多好? 不过说实话,前面这几个盗墓贼也不差,冒着生命危险来工作,居然还能吃的这么香,面临随时而来的危险,泰然处之,丝毫不乱,这敬业精神,我给满分。 “怎么还没吃完啊?”胖子擦了擦嘴角,等的不耐烦。 我细细观望了一番,笑道:“快了快了,还剩最后一个馒头。” 果然,在那胳膊上纹着青龙的汉子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时,所有人站起了身。 我数了一下,好像有九个。 而我们这边,只来了五个人。管不了那么多,前面那群人起身,我们悄悄地跟了上去。 跟到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时,我看见了满地的骨头,竹签,还有馒头屑,成袋的面粉。 我指了指面粉,还有一些剩余的馒头,冲胖子道:“这些,还有这些,全部打包带走。” 胖子吃惊地望着我,说:“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别管那么多,先带走再说。” “风,我们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别叫的这么肉麻。”我猛踹胖子一脚,“胖,你懂个屁。” 随即我给出了解释:“待会我们下到墓里去,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要是有人在上面堵住了墓口,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所以这些面粉,馒头,可能会救我们一命。” 胖子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你饿了就直说嘛。” 我们继续跟上前面那伙人,没过多远,只见他们停了下来,便开始挖土。 好家伙,干得漂亮,我就等这一刻呢。我们五人便翘着二郎腿,躺在那里坐享其成。 不多时,坑已挖好。 那九个家伙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以下,螳螂捕蝉,我们在后。 来到盗洞口,我不禁暗暗嘲笑他们,就这智商,还盗墓?都不知道安排个人在上面放哨? 我一嘲笑完,我便后悔了。只见草丛里突然蹿出个嫩小子,举着刀就指着我们,战战兢兢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这帮家伙,没我想的那么蠢。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做掉这小子,而且只能一剑封喉,以免他叫出声来。 可是当我迅速拔剑时,我却发现我杀不了人。因为迄今为止,我伤过不少人,但确确实实还没杀过人,而且那还是在我极端愤怒的情况下。 考虑到我一剑就有可能毁掉一个生命,我的手竟然颤抖起来。我不是好人,但还是不敢杀人。想想容易,动起手来真他妈难。 一舞剑气惊四方,杀人确实非我长。心慈手软,果然成不了大事。 就在我犹豫的这些瞬间,那小子早已如风般逃去。 胖子追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追上。也是,胖子能追上,他就不叫胖子了。 不得不说,逃跑的这小子很聪明,他明知我们会要他死,所以选择了逃。而他之所以不叫出声,以提醒他的那些同伴,这更体现了他的聪明。因为只要他一出声,我手中的剑就不会犹豫。 短短时间内,这小子竟能如此深谋远虑,看来这伙人确实不简单。 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事实。糟了,这小子不会是去叫人了吧? 如此,便是天亡我们。不可,不可。 一定要赶紧完事,迟一秒,便是死。 “胖子,赶紧下墓!” 第四十一章 面粉加火等于炸 我们五人赶紧下了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不能点火把。 但是墓内的情景,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墓道很短,我们很快进了主墓室。但,却没有瞧见刚才那八个人。 我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了一些古旧的铜器,还有两具棺材。石室的墙壁上纹有一些古怪的图文,具体是哪个朝代的墓我也猜不出,我也没有心情去猜。 因为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八个人去了哪儿?明明跟着他们进来,又怎会无端消失? 在墓里,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这句话,是那个叫老牛的汉子说的。 就在胖子几人正要去四处观望之时,我忽然看见那棺材盖动了动。 我相信,我没有眼花。 我告诉了胖子,胖子显然不信,还说我是过度紧张。 棺材盖,忽然又动了一下,而且还是两具同时动。 “胖子,里面有东西。”我指了指棺材,心下骇然。 胖子纠正我,说:“傻瓜,里面不是东西,是尸体。” “你不信?”我有些失望地望向胖子。 胖子点点头:“我不信。” “退后,它要出来了。”我往后挥挥手,所有人一齐退了七步。 墓室很黑,很暗。然后,我看见两具人影从棺材中立起。 然后,两个身影一蹦一跳,缓缓向我们扑来。 我的余光告诉我,胖子的腿下竟然出现了一滩液体,不知道液体从何而来。 “现在,你信了吗?”我侧头望向胖子。 “信……信了。”胖子目光呆滞如死人,腿还在发抖。 那两个身影一蹦一跳,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想现在老牛几人之所以还不跑,倒不是因为他们像我一样镇定,而只是因为他们的腿发麻。 而我之所以依旧镇定,是因为我的眼并不瞎。 “两位大哥,好玩吗?”我望着依旧迎面扑来的二位同行,无情地拆穿了他们拙劣的演技。 “真没意思,竟然被发现。”两具身影中的其中一个终于开口,而且还用埋怨的目光盯着我。 “小子,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苦还要拆穿?”另一个更加委屈地冲我咆哮。 我笑了笑,说:“只是因为,你们吓着我兄弟了,要不然,我肯定多陪你们玩两分钟。” “草拟大业,吓你爷爷我呢?”胖子将肩上的面粉袋一扔,怒气横生,卷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豁然同时亮起六只火把,其余六个盗墓贼笑呵呵地走了出来。胖子的脚步戛然而止。 起初我以为是胖子怂了,但当我看清他们手里的东西时,顿时明白了缘由。 他们手里拿着弩。 而弩这种武器,只有六扇门才有,一般衙门的小捕快,根本没资格配带。很显然,眼前这伙盗墓贼,绝不是六扇门的人。而他们手里有弩,说明他们来头不小。至少,他们很有钱。 而黑道上之所以还有弩流通,说明六扇门里面也并不干净。看来,得向陆寒生反应反应情况。 “小子,你不是想揍我吗,来呀,怎么不来了?”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挑逗着胖子,满脸邪笑,就像故事里拿棒棒糖骗小孩的怪叔叔。 “呃……这个,大哥,误会,误会。”胖子连忙换了笑脸,语气甚是温和。 “谁跟你误会呢?刚才我躺在棺材里,本准备将你们吓跑,没想到,没想到……”那人咬牙切齿,怒目横生,不依不饶道,“刚才,刚才谁说我不是东西来着?” 胖子陪着笑脸道:“我是说棺材里的东西不是东西,不是说您不是东西。” 那人更怒:“那还不是说我不是东西?” 我实在忍不了,上前道:“别废话了,你们哪路的?” 原先啃馒头的那个壮汉站了出来,看来应该是这伙人的头领,他瞪了我一眼,冷声道:“你们是哪路的?” “我先问的你,你先说。” “凭什么,你先说。” “不,你先说。” “你,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 胖子接近狂怒,在一旁吼道:“干什么呢,过家家呀?能不能好好说话?” 壮汉突然掏出一把弩,狠狠抵在了我的太阳穴:“小兄弟,来来来,你告诉我,谁先说?” “我、我先说,我先说。”我立即端正态度。 壮汉道:“这才乖嘛。” 我说:“新安县,秦门。” “嗖嘎是泪,原来是秦门中人。”壮汉摇了摇头,“没听过。” 阿西吧,竟然没听说过秦门? 壮汉又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听好,哥现在告诉你,别吓着啊,哥是徐太子徐爷的亲表弟,徐太子,听过没,吓死你。这一带的墓地,都归我管,你们竟然到我的地盘上抢生意,活腻味了吗?” 我说:“原来是徐太子的人啊,真巧真巧。” “怎么,你也是?”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秦门的人。” “那你他妈巧个毛啊。” “徐爷真是厉害呀,他在上面抢活人的地盘,你在下面管死人的地盘,你们兄弟俩,是想取代龙老大啊?” 壮汉嘿嘿笑起来:“不敢不敢,被你看出来了呀。” “只可惜……”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轻轻点了点腰间的水壶,向胖子他们使了个眼色。 “只可惜什么?”壮汉接着问我。 “只可惜,你要死在这儿。” 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剑已挥出,几乎活活划断了壮汉的手腕。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道水光泼出,一个火把骤然熄灭。 同时,胖子五人手中的水壶也各自溢出一道水光,另外五个火把一齐熄灭。 我们这天衣无缝的配合,直让这群盗墓贼手足无措,茫茫然不知所为。此时,墓室内已是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 当然,除了我。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与白昼无异。 更为重要的是,此时他们手中的弩,也失去了作用。 黑夜,就是我的舞台。而我,接下来完成了一场华丽的表演。 我手中的利剑四处挥舞,顿时惨叫声连连。我就如一个视力极好的人,在欺负八个瞎子。尽管是拿着弩的瞎子。 所以当火把再亮的那一刻,那八个盗墓贼已是不成人形,纷纷躺在地上挣扎。要怪,就只能怪他们遇到的是我。 “我……我们是太子社的人,你……你们不想混了吗?”壮汉半哭着,嘴中仍是不停。 我缓缓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说:“不好意思,杀的就是太子社的人。” “你……你就不怕我表哥报复你?” “报复?”我阴冷一笑,“那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我……我表哥手下一千多人,你斗不过他的,一千多人,你杀得完吗?” “我只杀他一个,足矣。” “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知道秦小风这个名字,请记住它。如果不知道,也请记住它。” 在我说话的同时,我发现胖子已经不安分地在四处搜刮宝贝。我差点忘了正事。 “小风,快来呀,金子。” “小风,快来呀,玉,好大的玉。” “小风,快来呀,女尸啊,好漂亮的女尸。” 胖子一边呵呵大笑,一边使劲往麻袋里面装。 我满含失望地瞪了一眼老牛几人,说:“还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三下五除二,我们几人已将墓里的宝贝搜刮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也不剩。 冥冥之中,我似乎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呢? 卧槽,徐太子随时可能派人来。 我赶紧冲胖子喊道:“快,收拾东西,闪人。” 胖子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背起麻袋就走,可是没走出几步,胖子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胖子?”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你听。”胖子歪着耳朵,使劲指了指上面。 这时,我才听到了脚步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经过我粗略估计,来者不下百余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噩梦才刚刚开始。人为财死,果真不假。 我们被困在墓里,上面有徐太子数百人,这次,我实在很难想象出一条生路。 “里面的人听着,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挣扎。” 我心情正不好,听见上面竟然有人喊出了这么不要脸的话。 “秦老弟,我知道你在下面,大家都是朋友嘛,我一听说你在这儿,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够朋友吧?” 这一次,是徐太子的声音。 我笑了笑,冲上面喊道:“你这么急着赶过来,是来杀我的吧?”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我不杀你,多可惜呀。一伙盗墓贼盗墓,意外死于墓中,神不知鬼不觉,多好啊。” “你有种就下来吧,我等着你。” 胖子望我一眼,焦急道:“徐太子亲自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我来办。”我轻拍胖子的肩膀,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小洞口。 胖子大惊:“我靠,你什么时候挖的?” 我说:“就在你们装宝贝的时候啊。” 胖子竖起大拇指,贼笑道:“小风,还是你厉害,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还不行。” “还不行?什么意思?等着徐太子下来把我们砍成肉泥啊。” “我就是要他下来。” “没病吧你?” 我坏笑一声,说:“徐太子运道而来,他那么想杀我,咱们不能让他扑个空啊。” 胖子愣道:“那你想怎样,学佛主割肉喂鹰啊。”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我冷笑一声,指了指地上的一袋袋面粉,“快,帮我,把它们抛洒向空中。” “把面粉洒向空中,你有病啊?”胖子完全不理解我的行为,眼神里尽是困惑。 当然,整个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理解我的行为。因为这是师父传授给我的独家秘法。 师父说,面粉+火=炸。 我想,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在我和胖子将两整袋面粉全部抛洒后,整个墓室中已满是粉尘。我让胖子和其他人先走,我留下来殿后。 胖子问我留下来干什么,我说,还有一件事未做。 在胖子几人离开后,我扬声冲上面喊道:“徐爷,我想和你再赌一局。” 徐太子道:“你现在已是瓮中之鳖,还能和我赌什么?” 我说:“就赌你这条命。” 徐太子道:“怎么个赌法?” 我说:“我赌你上面的一百多人下来,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哦?是吗?”徐太子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轻蔑。 “你不敢。” “我不敢?”徐太子又笑起来,声音坚定无比,“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赢我?” 我轻轻一笑,离开了墓室。 墓外,青山绿水,一片蓝天。 我们随手找几块石头堵住了洞口,信步而去。 走出几步,我笑着说:“我们该跑了。” 胖子说:“为什么要跑?” 我说:“如果你不想活的话,可以不跑。” 我们五人如离箭之弦,狂奔而去。片刻,只听背后一声暴响,山石俱裂。 那座墓荡然无存。 我知道,徐太子一定会打着火把下去。 我知道,他输了。 第四十二章 争赴青楼 次日天明,龙城传出了这样的头条: 太子社首领徐太子及帮众数百余人于昨晚惨死古墓,无一生还。据目击者称,现场尸骨遍野,惨绝人寰,俨如修罗地狱。县衙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经查明,此案很可能涉嫌故意谋杀…… 我笑了笑,双手环胸,漠视着一群无知者的吵吵闹闹。 徐太子拼命想置我于死地,反误了卿卿性命,其实故事就这么简单。 果然,这世上没有三句话讲不完的事。 后来胖子问我是不是故意放走那小子,以此引来徐太子。我说,这是秘密。 胖子说,我终于知道了你带那些面粉下去的真正原因,你果然比佛主还善良。 我说,六扇门有位前辈告诉我,慈不掌兵,善不从捕,好人当不了捕快。若想除掉恶人,就得比恶人更恶。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个捕快,你会信吗? 胖子哈哈大笑。 我也哈哈大笑。 至此,太子社群龙无首,遭受重创,已是一盘散沙。武功县人民喜出望外,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从墓里盗出来的一批宝贝,也让我们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秦门实力得以进一步巩固。 此时,我,胖子,还有萧影三人,正端坐在新安县最好的酒楼,品着新安县最香醇的奶茶。周围还有新安县穿着最性感的姑娘,揉肩捶腿喂酒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想想人生,真是美好无比。太子社,只要我再出一击,必粉碎无疑。 到时整个武功县,将会是我秦门的地盘。龙城,也迟早是我的天下。 我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笑说:“萧姐,下一步,我们该如何?” 在打理帮派事务方面,萧影这个副门主,无疑比我精通得多,所以我有什么事,一般都是问她。 萧影道:“现在钱已经有了,我们唯一缺的,就是武器。” 胖子道:“可是现在官府对武器控制的严,我们去哪儿弄大批的武器?而且,走私武器可是大罪。” 萧影耸耸肩,说:“怕死?怕死那就别干喽。”萧影语毕望我一眼,似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说:“听萧姐的。” 萧影似乎很满意,又接着道:“我倒认识一个朋友,江湖人称彭余县老王,以前专门干这行的,他手里应该有大量的武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家伙胆小的很,被官府抄了几次之后,就东躲西藏,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胖子道:“你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吗?” 萧影道:“话虽如此,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个老王极其好色,只要我们蹲点守在彭余县各个青楼处,总能逮到他。” 胖子一听青楼就来劲,兴奋道:“这还不好办吗,这都不是事儿,走走走,出发,出发。” 萧影突然狠泼冷水:“你不能去。” 胖子急了眼,拍案而起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萧影道:“彭余县虽不算远,可也有点距离,我们都走了,门中事务怎么办?况且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万一太子社的人突然偷袭呢?所以,所以必须得有一个人留下。” 胖子笑道:“这还不好说,萧姐你留下,我和小风去。” 这次倒是萧影急了,怒睁双眼,厉声道:“不行,我必须去。” 胖子道:“青楼那种地方,你们女人怎么能去呢,我去。” 萧影道:“我和老王熟,我去。” 胖子道:“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女人身体不行,我去。” 萧影道:“我和老王熟,我去。” 胖子道:“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和小风打起架来配合默契,我去。” 萧影道:“我和老王熟,我去。” 胖子道:“你怎么老是这一句?” 萧影道:“你们两个去,老王肯定把你们当成条子,又怎会给你们供货?所以,还是得我去。” 萧影口中所说的条子,就是我们黑道中人对捕快的简称。 看着他们两人争论不休,我浅浅含笑静静地品茶,作壁上观。 无论谁陪我去,我相信这一趟都会不虚此行。因为我将要第一次前往那传说中的,青楼。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俩最后争论的结果竟然是,竟然是,竟然是抛下我,他们两个去。 我顿时抓狂!尼玛,游戏还可以这样玩? 我当即表现出了我的生气以及后果的严重性,遂摆出门主的架势道:“你们两个,都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胖子当即作出反驳,说:“不行啊,小风,那么多姑娘,你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住,让胖哥与你同生共死。” 萧影狠狠瞪他一眼,随即又以同样的目光逼向我:“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们是去谈生意的,不是游山玩水。真是饱暖思淫欲,有了钱,你们男人就学坏。” 对于萧影的这句话,我感到很委屈。没有钱的时候,我也很坏的好不好? “不行,为了门主的贞洁,我必须去。”萧影给出了她十足霸道令人难以反驳的理由。 胖子仍不死心,说:“小风,我们两个之间,你选一个。” 我说:“在你们两个中间做选择,这实在让我很为难,这样,听萧姐的吧。” …… 次日,在胖子悲戚的目光中,我和萧影坐上了前往彭余县的马车。 临行前,胖子语无伦次地指着我说,秦小风你这个见色忘义重女轻男睡色忘友摸腿忘胸的家伙,我看错你了,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阿门。 不顾胖子的喧嚣,我们驶入了夕阳下的宁静。 马车颠颠簸簸,靠在萧影的肩膀上,我竟不知不觉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天已全黑。萧影微微含笑注视着我,倒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萧姐,刚才我,没说梦话吧?”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随意找了个话题。 “没有。”萧影摇了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你磨牙了。” “啊?” “逗你玩的。”萧影拨了拨脸旁的发丝,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也只好跟着笑。 “奇怪,你怎么从来不说梦话呢?”萧影突然问了我这个奇怪的问题。 我说:“傻大姐,我说梦话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萧影反驳:“可是我每晚给你捡被子,也从未听你说过梦话啊。” “啊?每天给我捻被子的是你?我还以为闹鬼呢。”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我从不裸睡。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萧影摇了摇头,仿佛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师父说,心里装有太多秘密的人,一般都不会说梦话。”我这样回答她。 萧影愣了愣,缓缓凑近我说:“那你心里,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 “说给大姐听听。” “哼,我才不上你的当。既然是秘密,又怎能说给人听?” “小气鬼。” 我笑了笑,很深沉地说:“大姐,你知道我们这种人,为什么不说梦话吗?因为说了,就得死。” “哪有这么严重?”萧影笑着,“呵呵,你以为你是六扇门的卧底呀。” 我说:“大姐,那你有秘密吗?” 萧影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说:“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上那个人?” 萧影怒目瞪我,语气却很温和:“臭小子,你学坏了啊。” 我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肯定很帅。” 萧影笑了:“你还是那么自恋。” 我说:“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萧影说:“既然是秘密,肯定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他不就知道了。” 我说:“小气鬼。” 萧影说:“臭小子,你那么风流,能不能给点建议,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说:“喜欢一个人呢,你就去追呗,追不到,就继续追,如果还是追不到,那就打断他的腿。” “臭小子,瞎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我错了,大姐。” “你真的想知道他是谁吗?” “呃……那个……我困了。大姐,借你肩膀用用。” “喂,臭小子,臭小子……” 第四十三章 彭余老王 鸾凤阁,是彭余县最大的一家青楼,设施之华丽,姑娘之性感,向来为业界所称道。 这里拥有质量最上乘的美女,拥有种类最齐全的服务,拥有邻国最先进的设备,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福音,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办不到的。 因此这里,庭前马车常年不绝,楼外人流四季不息,这里也被称为,龙城风月之都。 此时此刻,我和萧影就站在风月之都的门口。 我问萧影:“彭余县一百二十三家青楼,为何偏偏带我来此处?” 萧影显然没有抓住问题的重点,她质问我:“彭余县有一百二十三家青楼,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为了尽快找到老王嘛,多了解一点,总不是坏事。” 萧影道:“不劳门主费心,人我已经帮你约好,他现在,就在鸾凤阁。” “啊?”我大吃一惊,略感失望,“你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啊什么啊?搅了门主逛遍彭余县一百二十三家青楼的美梦,很失望吧?”萧影挤我一眼,没好气地道,“满脑子花花肠子,要不是我跟着你来,指不定什么时候找到老王呢。” “这说明我有先见之明,选了贤惠的大姐你没选胖子。” “少贫嘴,待会进去,别糟蹋人家姑娘,记得办正事。” “大姐你不和我一起进去?” “这是青楼呃,你以为是你家呀。” “那我怎么知道谁是老王?” “满脸麻子,手里拿本书的,接头暗语是,借问酒家何处有,一问老王三不知。” “好,大姐放心,我一定不糟蹋人家姑娘。” 语毕,我昂首挺胸踏进了鸾凤阁。 毕竟是第一次进青楼,怎么也得装的潇洒一点。 未及进门,马上有一姑娘过来,上下打量我一番,很和气地笑道:“对不起,这里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未成年人?”我当即笑喷,“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未成年人?” 姑娘不好意思地赔笑说:“小哥,这未满十八周岁的青年,请在家长和监护人的陪同下方可入内,要不然被官府查到,我们可就惨了。” “在家长的陪同下,来这种地方?你逗我呢?”我随手掏出一大叠银票,轻轻塞到那姑娘的胸口,“小妹妹,你再仔细看看?” 姑娘立即眉开眼笑,笑靥如花地说:“公子长得这么帅,一看就是成年人,快请进,快请进。” 果然,青楼里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我踏进阁内,顿时只闻莺歌燕语,满眼纱罗粉帐,玉腿横陈,香肩扑鼻,真乃天上人间。 然而,我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我知道我是来办正事的。 随眼扫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要找的人,我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公子要喝点什么?”一位侍女迎上前来,含笑问我。 “一杯女儿红。”我又抬起头,问她,“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手里拿着本书的客人?” “公子问的真奇怪。”那侍女嘻嘻笑着,“来我们这儿的人,谁还会带书进来呀?装清高,也不用来这种地方。” “打扰了。”我惭愧地低下头,好掩饰刚才的尴尬。 “公子,不来点特殊服务?”侍女将这句话说的极其轻柔,极其妩媚,极具诱惑性。 “不用,我只是来喝酒的。”我笑了笑,回绝了姑娘的美意。 “装……”姑娘悻悻而去,后面一个字我没听清。 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 就在我有些懊悔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黎明的曙光。前斜方不远处,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背对着我,手里捧着一本黄色封皮的古书,细细翻弄着。 封面上,我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这个江湖不太萌》。 这不是赤果果的暗示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环顾四周,然后无声坐在他对面。奈何书本遮住了此人的脸,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长麻子。 “借问酒家何处有?”我咳嗽一声,轻念。 对方无应答。 “借问酒家何处有?”我加重声音,再次强调一遍。 对方无应答。 “借问酒家何处有?”我一字一顿,接近抓狂。 “你有病吧?”对方终于移开了书本,把我呛了一句。可恶的是,他脸上白白净净,竟没有一颗麻子。 阿西吧,脸居然比我还白!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认错人。”我尴尬地笑笑,赶紧离开。 “等等。”那人突然开口,“您是秦先生吧。” “正是在下。” “刚才有位先生嘱托我,说如果有一个叫秦小风的前来搭讪,就请去二楼一零四号房。” 我心中暗喜,正欲转身,不料那人又来一句:“等等。” “拜托,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说完,我赶时间。” “那位姓王的先生说,会给我五两银子的劳务费。”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说,这钱您会出。” 真是天生的生意人啊。我扔下一张银票,赶紧上了二楼。 径直推开了一零四号房,我大踏步走进。里面摆着两张椅子,一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斜躺于上,身后两个年轻姑娘环侍左右。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丫的脸比刚才那位还白。阿西吧,又不是老王。 “小兄弟就是秦小风?”小白脸缓缓睁开眼,问我。 “没错,我就是秦小风。”我盯着那人,有些不耐烦道,“我要见王五,王五,听见没,是王五,任何不是王五的其他人都给我滚蛋。” 小白脸笑笑,冲我点头:“我就是。” “……” “我就是王五。” “不可能。江湖传闻,王五满脸麻子。” 王五一跃而起,搂着我,拍着我的肩膀,开始诉说他的心酸历程:“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那是以前。以前我整日提心吊胆,拍被捕快逮了去,现在好,我去了趟邻国,做了个易容,现在捕快都他妈不认识我,哈哈哈。” 我不愿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你确定你是王五?” “我确定。” “好,既然你是王五,那我们谈正事吧。” 王五说:“情况呢,萧爷已经大致给我说明,兄弟你要多少货?” 我说:“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王五一惊,随即呵呵笑起来:“一下子吃这么多,你不怕撑死?” 我说:“我胃口大,不怕。” “这里不是谈话之地。”王五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黑布,“秦兄弟,你自己来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用黑布蒙住眼。王五扯着我的袖子,低声道:“秦兄弟,请随我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王五走,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被拉上了一辆马车。 “老王,你这是干什么?”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湖规矩,兄弟你要理解。我那场子被官府抄了七八次,不能不谨慎啊。” “可是萧影还在鸾凤阁外等我?” “放心吧,我已经给她打过招呼。” 就这样,一片昏暗中,我被带出了鸾凤阁,也不知马车驶向何方。 过不多久,车子停了下来,耳旁传来王五的声音:“小兄弟,咱们到了。” 我摘下黑布,举目四望,发现眼前是一个破旧的村庄。村庄周围鱼塘环绕,绿树成荫,极是隐蔽,相信官府很难找到。 王五伸展双臂,指着前方,脸上不无自豪:“小兄弟,实话告诉你吧,这块鱼塘,这座村庄,都已经被我承包了,哈哈哈哈。” “这里,就是我的武器生产基地,各式暗器,毒药,我这里应有尽有,而且价格公道,包你满意。” “这十年来,我换了八处地方,被捕快抄了七次,损失额算下来,怎么也有百八十万,心痛啊。” “可是现在,我有大批的货,却卖不出去,囤在这里,都快烂掉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都是因为那些捕快,那些道貌岸然的清官,他们害的我那叫一个苦啊。” 我愣了愣,心中有些不解,同时眼皮跳的厉害,遂望向王五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王五诡异地一笑,说:“跟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我惊疑道:“你打算杀我?” 王五说:“不是打算,是一定。”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捕快。” 那一刻,我愣了三秒。然后,四周涌过来两百多人,死死围住了我。 “解决他!” 王五扔下这句话,径直离去。 第四十四章 我不是好人 两百多人的拳头,顿时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那一刹那,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全身骨架已如废墟。 此时,我脑中反复思考的问题是,王五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谁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了他?这个世界上,陆寒生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他怎么可能出卖我?如果不是他,那王五又是如何得知? 难道这一切,都是萧影和王五联手设下的圈套?萧影想要除掉我,重掌新安县?怪不得,怪不得她没有和我一起进鸾凤阁,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出现。 不,我想,萧影绝不会这么做。此时此刻,我全身疼痛,思维已开始混乱。 “王五,你这个王八蛋,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王五,杀了我,你就错过了一次绝佳的发财机会,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王五,尔母婢也,你他妈没长脑子吗?” 我扯着嗓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口大骂。 蓦然,王五停住了步伐。他迅速转身,疾驰而来,一脚踩在了我的胸口,同时手中一把尖刀,直抵我的喉咙:“你们这些卧底真有意思,死到临头,嘴还他妈这么硬。” “我要是怕死,也不会跟你来这儿。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恶狠狠瞪着王五,心想老子今天若能活着出去,他日必剥其皮,削其筋。 “找死。”王五一刀落下,我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刀锋,触到了我的肌肤,却突然定格在了那里。 “你真不是捕快?”王五重复一次问我。 我心里早把他家里的女人全部问候了一遍,怒不可遏道:“我要是捕快,你特么早就死了。” 王五呵呵一笑,忙把刀扔在一旁,招了招手,退去他的手下,一脸愧疚之色:“小兄弟,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呀。” “谁他妈跟你误会?误你全家的会?” 王五满脸虚假繁荣,道:“小兄弟,你要体谅哥,哥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不用这种方法试探你,万一你是条子派来的卧底怎么办?哥被那帮条子抄怕了,哥做买卖也不容易,你要理解哥呀。” “反正,这事不能这么轻易了结。”我动了动胳膊,发现全身疼痛不已。 “哥该死,哥不是人,哥该死,哥不是人……”王五一面假意扇着自己,一面给我道歉,“不如这样吧,哥给你一个大大的折扣,怎么样,就当补偿你。” 我说:“这样也行,不过以后,你要长期给我供货,而且,只能供给我一个人。” 为了不让龙老大发觉我的野心,所以我必须找一个隐蔽可靠的货源,所以提出了以上要求。 王五犹豫片刻,一脸为难道:“这……给你供货没问题,可是你也不能断了我的其他财源啊。” “除了我,你还有其他财源吗?”我一语道破天机。 “这……这个……万一以后有呢?” “干就干,不干拉倒。”我作势欲走,其实根本爬不起来。 王五咬了咬牙,脸一横道:“好吧,成交。” 接下来,我与王五商谈了一些交易细节,不知不觉,天已渐渐黑下来。 王五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大单生意,心中自是高兴,赶紧冲手下的人喊道:“强子,晚上杀只鸡,炖点海带,土豆,还有,把那些豆芽全炒了,弄点酒,今晚吃顿好的。” “好勒,王哥。”叫强子的兴冲冲奔去,嘴里不停地喊,“兄弟们,今晚有肉吃喽。” 王五又望向我,说:“秦兄弟,你呢,受了这么大委屈,今晚好好补补。安心地住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事儿办妥,我再派人专门送你回新安县。” “也好。”我点了点头,也没别的选择。 晚上,一桌子人围着吃饭,个个望着锅里的鸡直流口水。王五没发话,因此谁也不敢动筷子。 沉默良久,王五耐不住地问我:“秦兄弟,可以吃了吗?” 原来在等我发话,我豪气地挥手说:“都吃吧,吃吧,别客气。” “秦兄弟发话了,大家都别客气啊。” 百舸争流,万箭齐发,一阵哄抢过后,盘中之餐所剩无几。还真是不客气呀。 “都悠着点,悠着点,给秦兄弟留点鸡呀,留点鸡呀。” 一番蹂躏之后,桌上滴菜未剩,众人酒足饭饱,共叙兄弟情谊。 王五醉意醺醺,一边晃着脑袋,一边拍着我的肩膀,热情地和我畅谈江湖,将他以前的光辉事迹娓娓道来,目光闪动,唾沫横飞,直把人生参了个透。 最后,我听得都快睡着,王五贼溜溜地笑道:“秦兄弟,你刚才,肯定没吃饱,今晚,我偷偷给你留了一只‘鸡’。” 说完,王五狡黠地一笑,摇摇晃晃地离去。 当时,我也没留意他所说的“鸡”是什么含义,不过,后来这只“鸡”对我的影响,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 夜入膏肓,叫强子的给我收拾了一间勉强还算干净的屋子,边整理床铺边笑着:“风哥,地方简陋,您多包涵。” 我全身疼痛,哪在乎这些,挥挥手道:“行行行,你先出去吧。” “好嘞,有事叫我啊风哥。”强子嘿嘿笑着,溜了出去。 我刚一躺下,不料又响起敲门声,不耐烦道:“谁呀?” “是我呀风哥。”强子的声音。 “你丫的又有什么事?” “王哥交代我给您送的鸡来了。” 我只道是吃的鸡,也不在意道:“知道了,放那儿吧。” 感知着门被轻轻推开,我隐约听见了女人的声音。猛然睁开眼,妈呀,就是女人。 只见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素色衣裙,全身被麻绳绑着,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出声。 “这怎么个意思啊?”我冲门外喊。 “都是我们精挑细选,从外面抓来的,风哥,放心吧,绝对是个处儿,王哥特别吩咐给你留的。”强子在外面偷笑,声音贼兮兮。 “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望着这可怜兮兮的女孩,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你们把她解开吧。” “风哥,你有伤在身,解开绳子我怕你驾驭不住啊。”强子边说边显得羡慕不已,“我们可没这好福气……哎,风哥,这小丫头,今晚就交给你了。” 强子说完,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已经离开。 我望着眼前相貌清秀的女孩,发现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正充满恐惧地望着我,一时语调错乱:“姑娘,你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好人。” “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是个坏人。”说完,我对自己彻底无语。 “你……你别过来……”女孩将头深深地埋下,显然被我的言语吓住。 我一脸委屈地说:“姑娘,我压根就没动好吗?” “总之,你……你别过来,你们这些坏人,禽兽不如,不得好死。” 我极力解释:“姑娘,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要相信我。”说完,我忍着满身的疼痛下床,想去解开女孩身上的绳子。 “你……你别过来,你要是碰我,我就咬舌自尽。”女孩见我的举措,更是惊恐不已。 我懒得和她解释,扒下她身上的绳索,望她一眼:“姑娘,你见过长这么帅的坏人吗?” “……”绳子被解开,女孩不言语,也不挣扎,似乎对我产生了几分好感。 我扬了扬手,说:“快逃吧,从哪儿来,逃哪儿去,不用担心我,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我艰难地爬上床,呼呼就睡了起来。 可是出乎意料,我却并没有听到女孩离去的脚步声。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难道被我感动坏了吗? 我睁开眼,见她仍立在原地,奇道:“怎么还不走?” 女孩含着眼泪,可怜至极:“我走不了的,我逃过两次,根本逃不出去,每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暴打。” 我说:“那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的地盘。” 女孩不安道:“那……那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先在这里将就一晚,等我伤好,再救你出去。” 女孩眨着眼睛,可怜巴巴道:“你……你就让我睡地上?” “难道你想睡床上啊?”我翻个身,开玩笑道,“来,给你腾块地,我不介意。” 女孩气呼呼地双手抱紧身子,显得可怜至极。 全身的伤痛折磨,我早已疲倦不堪,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后来,事实证明,我这个玩笑开大了。 第四十五章 被夺初睡 此时天气已将转秋,夜晚气候微凉,我不自觉的揽了揽被子。 在梦里,我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僵立半夜,禁不住寒冷,浑身颤抖,缩在地上缓缓睡着。 一次一次被冻醒,一次一次困意连绵。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眼泪滴滴落下。 楚楚动人的身姿,煎熬在漫漫寒夜中,如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在冷风瑟瑟发抖,惹人怜爱。 当然,以上情景都是我猜的。 半夜,不知不觉间,突然感觉一个香软的身体贴近了我。我知道,那是一个女人。 随即,身上的被子很快被扯去了一半。这么冷的天,我这暴脾气,岂能容忍,于是又狠狠将被子拽了过来。 却没想到,这女孩竟然越来越过分,又将被子抢了过去。 没过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被冻醒,将被子狠狠拽回,不一会儿,她又给抢了过去,拽过来,抢过去,拽过来,抢过去…… 就这样,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床战中,在彼此都感觉到身体温暖的寒夜里,我们迷迷糊糊度过了一晚。 次日东方泛起鱼肚皮,清晨的阳光洒满生机。然而,我的初睡却没了…… 当我的迷人双眼,触到来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我隐约感觉到身上有些沉。抬头一看,昨晚那个长相清纯不谙世事的女孩,居然一支胳膊搂着我的脖子,一条玉腿横压在我的腹部,将我紧紧缠绕,睡得正香。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想了想,决定忍。 看她嘴角含笑,熟睡得如孩童一般,我实在不忍心叫醒她。骤然门被推开,强子探进了脑袋,见到这一幕后,赶紧又缩了回去:“风哥,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女孩一下子被惊醒,见自己正趴在一个男人身上,顿时脸涨得通红,赶紧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看着女孩娇羞的模样,我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女孩更是羞愧难当,将被子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骗到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哭笑不得,冲门外的强子喊道:“既然什么都已看到,还装什么装,有话快说!” 强子这才止住笑声,道:“风哥,王哥让你去用膳呢。” “知道了。”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叮嘱道,“另外,准备马车,我今天就走。” “好嘞。”强子应着,贼溜溜退了去。 我打量着仍用被子捂住头的姑娘,心里不觉好笑:“丫头,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女孩声音里仿佛含着泪水,回了我一句。 我顿时有些来气,质问道:“丫头,你得给我解释解释,你这地铺打的,怎么就打到我床上来了?女孩子家的,要矜持,你这么投怀送抱可不好。” “你你你……”女孩扒开被子,脸颊通红,气得咬牙切齿。 “我怎么?” “你你你……”女孩近乎抓狂,恼羞成怒愤恨不已。 “我怎么?” 哇的一声,女孩竟哭了起来,呜呜声不止,嘤嘤声不息。泪水似泉涌,悲情如蚕丝,层出不穷,绵延不绝。 对于女人的眼泪,我向来没有办法。更何况她的哭声毫无章法,亦不按套路出牌,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我压根没法出手。 再这么下去,我估计哭的就该是我。我卑躬屈膝,近乎乞求:“丫头,行行好,差不多就行了吧。” “我……我爹说,和一个男人睡了觉,就……就会怀他的孩子,呜呜呜……”女孩又是一阵哭声,抽泣不止。 “你爹也太天真了吧,有没有一点基本的生理常识?” “要是我爹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女孩睫毛上沾满了泪水,显得伤心至极。 “那你昨晚还上我的床?” 良久,良久,女孩给出了她的理由:“我……我冷。”说完,女孩埋着头,羞无葬身之地。 “丫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笑了笑,下了床,出门前又望她一眼,“看你可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女孩脸上的哀愁烟消云散,满眼希冀地看着我,“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里?” “说到做到。”我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和王五众人吃完早餐,又是一番闲聊客套,扯扯鸡皮之后,我提出了要回新安县。 王五自然是假意一番挽留,我也知道,他只是客套客套,若我在这多住几天,恐怕他们就得顿顿喝粥。 我谢绝他的好意,婉言回绝了他,并提出要带走那丫头。 起初王五甚是犹豫,不过在我提出每箱货加一两银子之后,王五立即表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区区一件衣服,他不穿也罢。 就这样,我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个夺走了我初睡的小丫头,回到了新安县。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玩,结果一不小心,就被王五那牲口抓了去,险些失身。 由此可见,贪玩是没有好下场的。 回到秦门,萧影第一个扑了出来,紧紧拥住我,对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问王五有没有把我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抱,我全身受伤的筋骨一齐撕裂,痛得我惨叫一声。得知我受伤,萧影这才将我放开。 胖子紧随其后,扑面而来,然而他关心的问题是,我身边的这个女孩是谁,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一言解释不清,只得含糊其词,借伤势之故逃离现场。 胖子隐约在背后嘀咕:“这得睡多少女人,才能落下这一身伤啊。” …… 数日后,门中事务打理干净,王五的货已抵达,我的伤势也好了不少。于是,顺便想起了那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带回个女孩,萧影近日给了我不少冷眼,至今我也搞不明白。 我来到那丫头的房间,见她正呼呼大睡,心下更怒,真尼玛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喂,丫头,醒醒,醒醒。”我轻轻拍了拍她。 “干嘛,别闹。”小丫头竟然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卧槽,拿我当摆设啊? 我暴吼一声,声音之大,大不可测:“你给我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女孩赶紧爬起,一脸无辜的样子。 随即又用被子遮住了半裸的身躯。 “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家。”我扔下一句,转身而去。 “你……你真的肯放我走?”女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我又不是坏人。”我回过头来。 “你……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铁定要多定有多定。” “你……你不是开玩笑?” “拜托,不要每次都第一个字结巴好不好。” “你没有骗我?” “丫头,你要是不想走就直说。”我简直无语,抓狂,气愤。 “我想,我想。”女孩生怕我反悔似的,连连点头。 穿好衣服,送她出门。末了,女孩在走之前,送给了我一句话:“没想到,你真是个好人。” 我当时笑尿。也只有这么天真的女孩,才会认为我是个好人。 更讽刺的是,多年以后,就是为了好人这两个字,我付出了惨绝人寰的代价。 此刻,我派人送走了这个女孩,我与她再无交集。 她唯一留给我的,是一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薛雪雪。 当然,再强调一遍,她也夺走了我的初睡。 第四十六章 深入虎穴 随着王五那边货物源源不断的供应,以及太子社分崩离析的迅速陨灭,秦门声势已是如日中天。 几日以来,帮众不断增加,萧影打理财务,胖子操练兵马,老牛等人勘察古墓,一干人忙的焦头烂额。 我也很忙,最近忙坏了,有时候甚至很难保证一天十六个小时的睡眠。 这日,我香睡正酣,不料萧影突然闯进,狠狠将我摇醒。 “怎么了,大姐?”我睡犹未尽,半睁着眼低喃一句。 “门主,该起床了。”萧影没好气地低吼道。 “让我再睡会嘛。” “你身为门主,本该日理万机,怎么能成天睡大觉?” “日理万鸡?”我兴奋起来,心想这个成语能用在我身上真好。 “你看你,哪有一点门主的样?”萧影颇为嫌弃地瞪我。 我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副门主和胖子嘛。” “可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给我呀,再这样下去,新来的兄弟们都只认识我,不认识你这个门主了。” “你知道我很懒的。” “你就不怕我夺你的权,取而代之。” “不怕。” “你真的没救了。” 我悠悠起身,穿好衣服,倒了杯水,轻轻漱口,整了整面容道:“大姐,说正事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萧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臭小子,我想,我们该动手了。” 我自然明白萧影的意思。 自徐太子死后,太子社分崩离析,已是一盘散沙。武功县作为龙城十九县最为发达的县,这块地盘没人不想吞食,各路人马早已虎视眈眈,而奇怪的是,作为杀死徐太子的元凶,不才在下本掌门却迟迟没有动手。 按照目前秦门的实力,击垮太子社简直是轻而易举,吞并武功县绰绰有余,而我终日躺在新安县睡大觉,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思,这自然让萧影很不解。 而真实的原因,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就是,我怕。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武功县作为龙城十九县之首,我要是吞并了它,其余十八县必将视我为矛头。更重要的是,这会直接威胁到龙老大的统治。 所以说一个人要想在江湖上活的久,他必须懂得藏锋。所以说作为一个智商186的聪明人,我显然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 正如佛曰,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随即,这又让我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师父曾经问我,他说,你知道为什么人的脚,比脸和手都要白吗? 我摇了摇头。 师父说,因为它老是藏着。 后来我又问师父,那为什么人的脚比脸和手都要臭呢? 师父将我打了一顿。 于是我将这个理论,讲给萧影听。 萧影听完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太张扬,否则,其余十八县就会联手起来对付我们,龙老大,也不会容我们。只要我们吞并了武功县,那吞并其他十八县也就没什么难度,也就意味着,龙城没龙老大什么事了。这就好比古代的将军,功高盖主,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我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萧影又道:“那我们就蜗居在这新安县一辈子?” 我说:“不会的。一年之后,我就可以进入斧头帮内堂,到时候,就是干大事的时候。” 可是一年,有多长? 365天。 8760个小时。 525600分钟。 31536000秒。 每一秒,师妹都在受苦,我等得了吗?可是我别无他法。 骤然一道推门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胖子急急跑进,一脸淫笑道:“小风,好消息,好消息。” 我一听有好消息,立即兴奋起来:“快说啊,胖子。” 胖子乐呵呵道:“阿豹来了,说是龙老大要见我们。” “真的?” “千真万确,句句属实,童叟无欺呀。” 我和胖子话不多说,立即换好衣服,奔出新安县,随着阿豹去见龙老大。 这是我第一次,有一种很祥的预感。 路上,我问胖子:“你怎么就知道,龙老大见我们,一定是好消息?” 胖子喜滋滋道:“你知道龙老大约见我们的地方,是哪儿吗?鱼龙舞厅啊。那儿的姑娘,可是整个龙城一等一的货色,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啊。” 原来在胖子的眼中,好消息这么纯粹。我也顾不得多想,在阿豹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了鱼龙舞厅。 鱼龙舞厅,顾名思义,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这里,时常汇集着来自龙城各行各路的商界精英,黑道大佬,以及官府高层。 高昂的消费,自然也阻挡了大批人流的进入,据说一杯白开水,在这里也能卖到百两银子。所以能出入这舞厅的,自然是龙城最高档的人士。 沾龙老大的光,我和胖子今天也有幸来过把瘾。这也就是胖子口中的,所谓的好消息。 不过归根结底,再华丽的舞厅,也不过是一个舞厅而已,最终决定其质量的,永远是里面的姑娘。 嘈杂的舞厅里,烛光昏暗,人影闪动,酒香扑鼻,琴音和缓起伏,处处充斥着胭脂水粉。 我抬眼望去,一张华丽的圆桌前围了一大堆人,那堆人的中心,正是龙老大。 此时龙老大左右手分别搂着一个女人,脸上笑意绵绵,显然心情极好。他身边的女子,也立刻笑眯眯地用她们柔软的胸口,不断蹭着龙老大的手臂,妩媚至极。 而龙老大更是豪爽无比,不时摸出大把大把的银票,直往两个女人的胸口塞,女人们更是眉开眼笑。 当我,胖子,以及阿豹三人走过去时,龙老大显然也已发现了我们,他立即推开了身边的姑娘,伸展双臂,笑呵呵向我迎来。 我受宠若惊,只好僵硬地完成了与龙老大的这个拥抱,心中狂跳不已。 高高在上,如神袛一般的龙老大,竟然也会与一个普普通通的手下拥抱。 “秦老弟,好久不见。”龙老大浓眉一挑,粗狂豪放的脸上满是笑意。 “龙爷还记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我可从来没忘记你。你小子行啊,平了新安县,杀了徐太子,再混下去,龙城就是你的了。” “龙爷,我……” “哈哈,开个玩笑。”龙老大拍拍我的肩膀,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从今天起,你正式入我斧头帮内堂,从今以后,跟着我。” 龙老大这句话,无疑对我是“晴天霹雳”。因为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 本来我以为,至少要用一年,才能进入斧头帮内堂,才能接近龙老大,可是现在,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竟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的实在是太突然。 “龙爷,这……这是真的吗?”我仿若梦中,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当然。其实当初我把你们每个人下放到各个县,就是为了考验你们的能力。要进我斧头帮内堂,没有实力,谁能服你?”龙老大轻轻拍拍我的手背,目光和蔼亲切,“恭喜你,通过。” “不过这位,可要比你出色得多。”龙老大又指了指旁边一位清秀的男子,“你只灭了一个太子社,他硬是收了六个县。” 我心中骤然一惊。 原来当初我们一起进来的五十个人,都被龙老大安排到各个地方接受考验,恐怕只有实力足够优秀的几人,才能进入斧头帮内堂。而我,平定新安县,毁了太子社,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优秀。 但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竟然收了六个县,活活六个县啊。 我无比尊贵的优越感,至此烟消云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相貌一般,气质加十分。 家世一般,应无什么背景,从食指上的粗茧就可以看出。 性格,暂时未知,不过绝非低调之人。 至于装扮,这是变量,不好说,大致与其手头松紧程度成正比。 综上所述,此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有过人之处,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现状堪忧。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居然赢了我。这又让我想起了师父的话,人的脚之所以比手和脸白,是因为它老藏着。 “你好,赵信。”清秀的男子,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秦小风。”我握住他的手,感觉温暖有力。 “这是十万两银票。”龙老大两手各持一张钞票,伸到我和赵信面前,“从今以后,你们两个跟着我,打,天,下。” 第四十七章 鱼龙舞厅 接过龙老大手中的银票,我和赵信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便是庆功酒,众人相继敬了我和赵信一杯,我和赵信敬了龙老大一杯。 从龙老大嘴里得知,斧头帮一共分为四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堂地位最高,依次往下。 赵信被分到了青龙堂,而我和胖子,则被分到了朱雀堂。我此时方才得知,原来一直带领我和胖子的阿豹,便是朱雀堂的堂主,全名朱豹。 给我们讲了一些帮内的规矩,龙老大似乎兴致很好,酒兴大发,又喝了个酩酊大醉。 鱼龙舞厅,据说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因为厅中的舞娘,都是来自全国各地身价颇高的美女,而到这个地方来,不玩一玩女人,就相当于去医馆喝杯酒——有病。 可是这个天堂,终究不是帅哥混的地儿,女人一旦好起色来,比男人更可怕。龙老大一盏未尽,便有几个舞女笑盈盈直面扑来,挡都挡不住。 “帅哥,喝杯酒吧。” “公子,吃个菜吧。” “爷,脱个衣服吧。” “客官,一起洗个澡嘛。” 随着阵阵娇嗔之声,我实在适应不了这种太主动的女人,顿时冷汗直下。然后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胖子,妈蛋,他居然乐在其中。 “你们,替我好好伺候这几位兄弟啊。” 龙老大话一出口,各个女子更是殷勤,纷纷娇声应着:“放心吧,龙爷。” 这时,我耳朵微动,明显感觉背后一阵“杀气”袭来,初步判断,敌方不少于五人,姿色偏中下,胸部平平,身材勉强上等。 我立即陡转身来,飞速闪之,以乾坤挪移之法,推开一两舞女,避在了赵信身后,小声说:“这几个身材不错,我不和你抢。” 接着便闻扑倒之声,赵信已淹没在女人堆里,嘴中仍喃喃自语:“秦小风,你小子太不仗义……” 半炷香后,赵信整理着衣服,从女人堆里爬出,已是大汗淋漓。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我也惊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老子机智,现在我也是这个下场。 龙老大看着我们俩,豪爽地大笑:“瞧你们两个那点出息,身手那么好,怎么倒被几个女人弄得满头大汗。” 赵信坐到我旁边,面无表情狠狠踩了一下我的脚,力道不是太重,可能是他已经麻木。或者他无心伤我,只是表达他的不满而已。 龙老大笑着,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两个女人:“她们两个床上功夫不错,小风,一会儿,让她们陪你切磋切磋?” 两个女人笑的灿若桃花,我在心里哭得天花乱坠。 “龙爷,您……您就饶了我吧。” “小风啊,据我了解,你平时可是很男人的,怎么这会,被几个女人吓成这般模样?” “龙爷,这些……也算女人?”我满脸苦水,长叹一声,“一个个跟饿狼似的,恨不得吃了我。” 周围兄弟们大笑不止,气氛显得很活跃。 “笑什么笑?你们不是帅哥,不了解帅哥的苦……”说着,我用手肘撞撞身边的赵信,“是吧,信哥?” 赵信连忙摇头,一脸认真:“我没你帅,我不了解。”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 一番嬉笑打闹花天酒地之后,天色已晚,我们一行人随着龙老大,终于出了舞厅。 胖子意犹未尽,醉意醺醺,还在我耳边嘟囔:“下次还来……还来……” 正一出门,一个满身酒气脸上有疤的矮个子男人迎了过来。一见到龙老大,他便是满脸堆笑:“哟,龙爷,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通过他胳膊上纹的狼头图案,我基本可以判断他是狼牙帮的人。 狼牙帮老大狼啸天虽然已死,但其势力未消,而且大肆扩张,欲与斧头帮拼个你死我活。 龙老大这次招收新弟子,明显也是为了一举铲除狼牙帮,稳固其在龙城不可撼动的地位。 “阿狗……好久不见。”龙老大笑笑,假意寒暄。 虽然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但明面上斧头帮还是与狼牙帮维持着虚假友好的关系。 叫阿狗的道:“听说龙爷最近,又出了一大笔货啊。” “哪里哪里,凑合着养活兄弟们而已。” 叫阿狗的又扫视了一眼我和赵信,猥琐地笑道:“哟,龙爷又从哪儿弄了两个白白净净的男宠,口味真重啊。” 龙老大道:“他们身手不错,是我刚收的两个兄弟。” “身手不错?”叫阿狗的哈哈大笑,“是床上功夫不错吧?” 我看到龙老大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赵信,更是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这让我更加确信,此人定是不凡。 “龙爷要是玩腻了,不妨借给兄弟我玩两天怎么样?”叫阿狗仍然在不知死活。 龙老大很和蔼地笑了笑,突然拔出一只匕首,转身,塞到我手里:“小风,交给你吧。” 我自然明白龙老大的意思。此人如此不知好歹,当着龙老大的面侮辱我和赵信,搁谁谁也忍不了。 而龙老大将匕首交给我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感到害怕。 虽然我以间接的方式,已经实实在在杀了不少人。可让我裸拿着刀直接去杀人,我却有些做不到。 因为在我心里,我始终明白,我是个捕快,捕快怎么能杀人?可是,我还有得选吗? 其实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算到了今天。卧底黑道,免不了要杀人,可是杀人,又会让我良心不安。 陆寒生你这个王八蛋,尔母婢也。这辈子遇到你,是我的噩梦,也是我一生的宿命。 一入卧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我握紧手中的匕首,竟有些瑟瑟发抖。原来杀人,比我想象的难得多的多。 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那一瞬间,从你手里消失时,我相信你一定是痛苦的。 我突然发现,没有人喜欢杀人。哪怕你是个杀手。 我看着手中冰冷的匕首,我知道,龙老大这是在试探我。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让眼前之人死,可他却偏偏把匕首交给了我。当然,下一次,可能就是交给赵信。 龙老大是一只老狐狸,比我想象的要可怕。这一刀,我非刺不可。 可是我更知道,如果我杀了第一个人,以后便会无所忌惮地杀更多的人。 正如斧头帮私底下走私的鸦片一样,你吸食了第一口,就很难再停下来。 正在我纠结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夺过匕首,然后狠狠插进那个叫阿狗的胸口。 “这些阿猫阿狗,不劳烦秦兄弟出手。”赵信拔出匕首,望着我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狠,也更沉稳。 不知他是喜欢杀人,还是有意帮我,哪怕我眼力惊人,亦猜不透。 龙老大拍拍袖子,仿若刚饮了一杯清茶,笑着转身说:“走吧。” 第四十八章 龙爷过寿 我和胖子回到新安县时,天已经全黑。 不过堂内依然灯火通明,萧影已做好了饭菜在等我们。 对于此等贤惠行为,我和胖子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深表无奈,因为我们已经吃过了。而且还是在数十美女的环绕之下,洋洋洒洒吃了一顿豪华大餐。 胖子仍不忘吹嘘鱼龙舞厅的姑娘腿有多嫩,胸有多丰,我则仿佛感知到了萧影眉宇间传来的隐隐杀气。一炷香后,胖子的长篇大论终于述完。 对此,萧影表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将我叫到了她的卧室。 “萧姐,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 一进门,我立即表明了我的立场。毕竟,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有什么不合适的?”萧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臭小子,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萧影的表情有些严肃,她似乎隐约知道了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严肃的,在深夜,将我单独,叫到她的房间里。 我定了定神,正色道:“说吧,我挺得住。” 萧影理了理发丝,并未抬头,漫不经心道:“今天,又是哪家的姑娘被你给糟蹋?” 我近乎无语:“萧姐,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这怎么就不是正事?”萧影反驳道,“这关乎你的清白,我这个做姐姐的,得对你负责。” “你喜欢我?” “谁……谁喜欢你?”萧影的脸有些泛红,这是正常的害羞状态。 “好,那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 “这夏日的晚上呢,气温有些微热,如果将窗子打开,吹着徐徐小风,就会感觉很舒服。但如果起很大的风呢,就会飞沙走石,吹得脸生疼。所以,你是喜欢小风呢,还是大风?” “当然是小风。” “看,还说你不喜欢我?” 我又乐呵呵道:“其实呢,我问过许多女孩子,她们都是跟你一样的回答耶。” “秦小风!” “怎么啦?” “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我只要钱就行了。” “钱钱钱,就知道钱。” “没有钱,你养我啊。” “我问你个问题。” “只要不是借钱就行。” “秦小风,你出去。” 萧影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对我极为不满。可是我又没招她又没惹她又没泡她,我哪里错了? 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出去?” 萧影说:“因为我要睡觉了。” 我说:“那你睡呗。” 萧影怒视我一眼。 我说:“怎么,你睡觉打呼噜吗?” 萧影怒视我两眼。 我说:“睡啊,怎么还不睡?你睡觉不脱衣服的吗?” 萧影怒视我三眼。 我说:“……” 此时萧影的手,已狠狠掐上了我的喉咙。惨叫一声后,我终于慌忙奔逃。 临出门前,我又回过头来:“对了萧姐,你刚才要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萧影看着我,忽然很认真地说:“我想问你,你接近龙老大,到底有什么目的?” “哈哈,我投奔龙老大,还能有什么目的?我不就是为了钱,为了权吗?” “真的是这样?”萧影似乎有些不信,目光中透出一股匪夷所思。 我说:“当然,要不然,还能是怎样?” “最好是这样。” “萧姐,那我先去睡了。” “晚安。” “晚安。” 翌日,天明。阳光普照,万物显形。 这天天气很好,胖子一大早就跑来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 胖子继续追问,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 胖子呵呵笑起来,贼溜溜地看着我,说:“萧姐胸那么大,身材那么火辣,你能睡得不好?” 我说:“你去试试?” 胖子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人家不给我这机会呀。” 我说:“你想多了,昨晚我一个人睡的。” 胖子说:“怎么可能?人家都把你叫到房间里。” 我说:“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胖子惊讶道:“难不成,你们已经超越男女关系,达到了人类关系的新高度?” 我没心情和胖子开玩笑,很认真地看着胖子,问出了一个昨晚困扰我一宿的问题:“胖子,你说,萧影有没有可能是龙老大的人?” “哈哈哈。”胖子大笑起来,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们谁不是龙老大的人?” 是啊,我们都是龙老大的人。我差点说漏了嘴。 我正在沉思中,有人来通报。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递过来两张红帖:“风哥,胖哥,龙爷送来的请柬。” 胖子接过请柬,上下看了看,问道:“龙爷,这又是办什么喜事啊?” 小伙子答道:“今日,是龙爷五十大寿。另外还听说,龙爷找回了那离家出走的二小姐,心里高兴啊,在洪兴楼,足足摆了六十大桌,整个龙城各个道口的大佬都会去呀。” 我点了点头,望向胖子道:“既然是龙爷大寿,我们得准备点大礼。” 胖子拍拍胸脯道:“放心,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绝不给秦门丢脸。” 我说:“你还需要打肿脸吗,走吧。” 我和胖子赶紧往洪兴楼而去,一边赶路,一边讨论买什么礼物好。 经过一番慎重商榷后,还是没想出来。毕竟龙老大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什么也不缺。所以我们的礼物,必须要标新,而且立异。 胖子提议,要不然带点新安县的土特产。 我说,不行,整个龙城都是龙老大的,新安县自然也是龙老大的,还谈什么特产。 再说,武功县的赌场,彭余县的妓院,羊城县的烟馆,新安县的古玩,这四样在龙城是赫赫有名,难道要我送几件几千年前的瓶瓶罐罐给龙老大?在他的寿宴上,送古人的东西,他不得砍死我? 我和胖子绞尽乳汁,想龙老大到底缺点什么?最后我们得出一致结论,龙老大唯一缺的东西,就是德。 走私鸦片,贩卖军火,伤天害理,鱼肉百姓,还不缺德? 最后的最后,胖子表示,送什么送,不送了,我们去就是给他面子,还送个屁的礼。像他这样的人,能活五十岁已经很不错了。对此,我深表同意。 我知道,我离龙老大越近,龙老大就离五十一岁越远。 我和胖子赶到洪兴楼时,但见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那是相当的热闹。 楼下,数十辆精致豪华的马车一列列排开,几乎堵塞了交通。 腰间别着斧头的黑衣壮汉随处可见,叼着大麻披着风衣的大佬鱼贯而入,披红挂绿性感妖娆的侍女亦是充斥其间。 龙城太守更是亲调数百捕快沿街巡逻,以防动乱。 我和胖子上了楼,紧随阿豹,终于在第五层见到了龙老大。 此时龙老大正与数位大佬谈笑风生,见我们来,欣然起身道:“小风,坐坐坐,客人太多,你自便。” “好,龙爷你忙你的。”我朝众人点点头,候在一旁。当然,他们所交谈的内容,也全部钻进了我的耳朵。 蓦然,我听到楼下传来打斗之声。很快,一个小厮急急跑了上来。 “龙爷,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 “官府的人?”龙老大淡淡一笑,轻轻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是谁呀,这么不想活了吗?” 小厮战战兢兢道:“陆寒生。” 龙老大指间一用力,将手中的白瓷酒杯捏得粉碎,随后,一团屑沫缓缓滑出:“原来是老朋友,走,下去会会他。” 第四十九章 老大对老大 随着龙老大下了楼,我心里颇有点忐忑。陆寒生这家伙,这时候跑来干什么? 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吧,看他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很快,我们一行人已随着龙老大来到了楼底。 楼下,两方人马对峙,谁也不肯让谁。一边龙老大的人个个手里拽着酒坛,浓眉怒眼,虎视眈眈,一边捕快手里皆拿着刀,横眉冷眼,仿佛随时要吃人。 龙老大望着陆寒生。 陆寒生望着龙老大。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气氛微妙,妙不可言。 一边是龙城最强的官,一边是龙城最悍的匪。大战,一触即发。 “哟,这不是陆捕头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洪兴楼坐坐?”龙老大面含微笑,打破了平静。 “久闻龙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陆寒生轻轻扫过龙老大一眼,目光始终未曾落在我身上。 相形见绌,我却始终一直盯着他看。 龙老大面上未有任何波澜,只淡淡道:“陆捕头远道而来,不是来夸我的吧?” “当然。”陆寒生径直走到龙老大跟前,贴在他耳畔,小声说,“我早已被调到了龙城,专门盯你。你以后,要小心点。” 虽然陆寒生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谁叫不才在下本掌门我,略懂唇语呢。 “好,我随时奉陪。”龙老大的声音雄浑低沉,底气十足。 “捕快奉命搜查,但你的小弟,死活不让我进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带他回一趟衙门?”陆寒生的眼神冰冷无比,死死盯着龙老大。 一旁站着的阿豹,却忍不住发话:“他妈的,捕快了不起啊,捕快就可以随便打人?” 陆寒生没有说话,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只是慢慢捡起地上一只酒瓶,径直走向阿豹,然后,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众人微微一动,最终还是立在了原地。龙老大没有发话,他们不敢胡来。 阿豹抹了抹额上的鲜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只好将目光投向龙老大。 龙老大望了陆寒生一眼,沉声道:“我看陆捕头,是诚心来搅局的吧?” 陆寒生仿若没听见一般,仍然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阿豹:“你作恶,我就整你,我就这样,你能怎样?”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阿豹,但更像说给龙老大听的。 龙老大叹了口气,悠悠道:“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靠朋友。我龙某人,别的没有,朋友却很多。” 龙老大说完,轻轻抬了抬手。顿时,山呼海啸。 龙老大未语,轻轻压了压手。顿时,鸦雀无声。 陆寒生面容一冷,眸中寒气逼人,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龙老大随手接过一只酒杯,慢慢饮尽,沉声道:“今天是我龙某人的寿辰,也是找回我女儿的庆功酒,我不希望任何人搅局。”语毕,酒杯掷地有声。 随后,数千只酒杯一齐砸向地面,几乎震撼了整个龙城。 陆寒生轻轻往后退一步,所有捕快齐齐拔刀,寒光闪耀。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凝结到冰点。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毕竟他们人再多,也不敢公然袭捕。 “慌什么?捕快手里有刀,我们手里就没有吗?” 此时,骤然响起一声暴喝,一个留着一小搓胡子的青衣男,缓缓走上前来。 根据他手臂上微微露出的青色图纹,以及紧贴其后的赵信,我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便是青龙堂堂主青影天。整个斧头帮,除了龙老大,想必也没人敢这么说话。 此位斧头帮二号人物确实颇有威望,其言语一出,数千人立即亮出了斧头,似乎丝毫未将官府放在眼里。 “干什么,袭捕啊?啊?造反啊?”陆寒生背后,一个老捕快朗声叫着,“全部给我带回衙门!” 青影天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砍啊。” 众斧头帮弟子正待爆发,陆寒生缓缓从腰间掏出一只弩,抵在了龙老大的额前:“我,看,谁,敢,动……”他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沉。 “姓陆的,你可别乱来。”青影天恶狠狠道,“我告诉你,就是龙城太守,也得给我们龙爷七分面子……” “六扇门办案,从来不管这些。”陆寒生不等青影天说完,很平静地泼了他一盆凉水。 “你,你……”青影天气得咬牙切齿,望向身边的人道,“都给我上,上啊!还愣着干什么,砍死他!” “我,看,谁,敢,动。”这一次,说话的却是龙老大。随即,他又冷冷望了青影天一眼,“斧头帮,到底是谁说了算?” “龙、龙爷,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青影天急急解释,眼中慌乱不堪。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吧?”龙老大似笑非笑,言语意味深长。 “不敢,不敢。”青影天黯然俯首,匆忙便退了下去。 龙老大看着陆寒生,陆寒生看着龙老大。 此时,只要陆寒生稍微扣动一下扳机,龙老大便会当场殒命。而龙老大只要一声令下,要陆寒生死也不会多么难。 我冷眼立在一旁,作壁上观。 不过话说回来,面前的两位都是我老大。一个名义上的,一个实际上的。我目睹着我的两位顶级上司,正上演着一场巅峰对决,不过谁胜谁负,犹未能知。我知道,是时候表演一场真正的技术了。 “你觉得这局棋,你赢得了吗?”龙老大静静望着陆寒生,面露微笑,“你赢不了我的。” “是吗?”陆寒生也笑着,“但是我相信,自古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好一个邪不压正。但是你觉得,你正吗?” “至少有些方面,我始终是正的。而你,邪透了。” “你以为在我身边插一只眼,就能赢我吗?” “你也一样。” 龙老大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极为开怀:“我不知道什么邪不压正,我只知道好人往往命短。我打赌,你比我先死。” “是吗?”陆寒生似乎被激怒,他的食指缓缓压向扳机。 “是。”我替龙老大回答了他,同时,我手中的利剑也迅速横在了陆寒生的脖子上。 陆寒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冷笑着看我一眼:“小子,你是谁?” 我说:“斧头帮,秦小风。” 陆寒生微笑,投来一抹轻视的目光:“你觉得是你手中的剑快,还是我的弩快?” 我说:“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地,我手中的剑已朝下压了三分。陆寒生的脖子上,缓缓显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是个好小子,我记住你了。”陆寒生收了弩,望着我的眸中,尽是寒冰。 我也收了刀。 “龙爷,最后奉劝你一句,管好你手下的人,我不希望在龙城,再见到血。” 陆寒生冷冰冰地抛下话,带着他的人马离去。 龙老大轻轻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似是赞赏:“小风,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五十章 飞鸽聊天 和胖子回到新安县时,已是夜幕时分。 今日这一趟宴赴的,可真是险象环生。 在龙老大这种老狐狸面前,和陆寒生这种影帝级的人物飙戏,只要稍微露一点破绽,很可能就是命丧当场,马革裹尸还。 所幸,智商186的不才在下本掌门,又进一步取得了龙老大的信任。 不过,如瘟神一般的陆神捕,今日恐怕被我那一刀伤透了心…… 和萧影打过招呼,回到房间,困意翻涌。正待躺下,一把飞刀嗖的一声从我眼前飘过,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毫不意外的,刀尖上穿了一张纸条。 不会是陆寒生这家伙来兴师问罪的吧?取下纸条,打开一看,只有寥寥四字:子时,天台。 果不其然,是陆寒生的字迹。 这些捕快真有意思,老喜欢在天台见面。大晚上的,也不怕摔下去。 看看反面,依旧只有四个字:看完,对折。 我很听话地就将纸条对折。然后,手指一烫,下意识地就扔出去,纸条忽然冒起一团火焰,化为灰烬。 这家伙,竟然也学会用高科技了。 掐指一算,马上就是子时。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于是往天台飞奔而去。 到达天台时,陆寒生已负着双手,矗立在黑暗中。 为表示歉意,我决定先声夺人:“你的伤,不要紧吧?” “擦破点皮,不碍事。”陆寒生径直向我走过来,然后与我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今天,你为什么拦我?” “你真打算杀龙老大?” “你以为我在演戏?” “我以为。” “不错,我确实是在演戏。” “不管是不是演戏,我都不会让你杀龙老大的。”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只要我将龙老大绳之以法,就会放了我师妹。” “这就是你阻止我杀龙老大的原因?” “是。” 陆寒生突然沉默。我宁愿相信,他是对我失望之极。 因为杀一个龙老大,还会有另一个龙老大,只要斧头帮不彻底根除,龙城的黑道势力永远也不可能扫清。 相反,如果直接杀了龙老大,反而会引起骚乱,这更不利于龙城的稳定。所以,直接除掉龙老大,永远只是下下策。 这,才应该是陆寒生期望的理论。这,才应该是陆寒生期望的我的回答。 然而,我却注定要令他失望。因为我心里所想的,无非只是师妹而已。什么国家大义,什么龙城安宁,什么肃清黑道,我管不着。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那些离我都太遥远,我只在乎我的师妹。我的爱很有限,无法慷慨地赠与每一个人。 然而就是陆寒生,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步一步将我逼到了现在的处境。 我将这些话和盘托出,陆寒生听后,只是轻轻笑了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时候人活着,不能太自私。我本以为,你阻止我杀龙老大,是为了顾全大局。没想到,你想的始终只有你师妹。” 我说:“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你眼里,时时刻刻想的是天下人,我在乎的,只是我身边的人。” 陆寒生望着我,望了良久,他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我以一种千山我独行的眼神看他。 最后,在这场眼神与眼神,气势与气势的较量中,陆寒生还是败下阵来。 在离开前,他说:“是不是我不用你师妹要挟你,你就不会帮我铲除斧头帮?” 对于这种傻叉问题,我只是笑了笑,说:“这不是废话吗?” “好。”陆寒生缓缓离去,“你可以今天只在乎你的师妹,但是,有可能明天,很多别人的师妹,就会躺在斧头帮的斧头下。” 陆寒生说完,身影已飘远。 好可惜,他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没能打动我。 但是,我觉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把我叫到天台,就是为了跟我聊天吗? 我望着陆寒生有些沧桑的背影,大声喊道:“喂,陆捕头,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赏月?” 陆寒生的脚步顿时停住,回头,淡淡一笑说:“我本来是想问你,龙老大最近有什么活动……” “七月十五,龙老大会走一批货到邺城,我无意中听到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懂的,我才刚进入他们的核心势力。”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你……还有的救。”陆寒生伸出食指,朝着我的眉心方向点了点,笑步离去。 莫名其妙,什么叫我还有的救,真搞不懂。 回到房间时,夜已深。 刚躺下,一只信鸽忽的飞来。我认得,这是我与陆寒生单线联系的唯一信鸽。 刚刚还见过面,这家伙真是闲的。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 我从鸽子腿上取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冲动得差点杀了龙老大吗?” 真是莫名其妙,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细看之下,这好像并不是在询问我,而是,想述说。 出于礼貌性回复,我在纸条上写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然后将鸽子放飞。 按理说,他不应该再回复。因为我的态度已如此鲜明,我要睡觉。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陆寒生,他又传来消息。纸条上写的是:“因为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 “哦……那个……生日快乐。”我满含羞愧地写下这句并不怎么真诚的祝福语,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让这鸽子带件礼物过去。 怎么说,他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他三十岁的生辰。但是我,竟然毫不知情。貌似,其他人也并不知道。 难道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和他没熟到这种程度吧。 “谢谢。”良久,陆寒生又回复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谢谢,他继续述说着:“我查了龙老大,整整十年。十年来,孜孜不倦,毫无结果。我看着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十年的恶,却没有办法抓他,你了解那种感受吗?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龙老大?” “今天白天,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是……” “但是”后面的内容,陆寒生没说,我也已经猜到,又是什么顾全大局、龙城政治稳定之类云云,这些当官的,想的就是多。但唯独,缺了血性。 现在的陆寒生,已越来越不像当初的陆寒生。 我嘲笑他们的怯懦,嘲笑他们几百捕快在斧头帮面前,看着他们知法犯法,却无动于衷。 陆寒生说:“龙老大手下数万人,若真动起手来,那不叫打架,叫打仗,你懂吗?” 原来龙老大的势力,已强大到如此可怕,难怪就是龙城太守,也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龙城日落之前,朝廷说了算;日落之后,龙老大说了算。看来这句话,并不是吹的。 扳倒斧头帮,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和师妹重逢,猴年马月啊。我不禁仰天长哭,阿西吧吧。 陆寒生仍然飞来纸条安慰我:“现在,才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你不要灰心……”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是吗?” 陆寒生被我呛得无话,终于不再回复。 这正中我的下怀。 妈蛋,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聊了这么久,这鸽子还没累死,也真是够奇怪的。 第五十一章 朝花夕拾 晨光射进窗子,天终于大亮。 一觉醒来,枕头都湿了,难道我昨晚真被陆寒生感动了吗?靠,原来是哈喇子。 匆匆洗漱穿衣,打理完毕,出门前,还不忘再照一照镜子。 对着镜子审视一番,我问它:“魔镜啊魔镜,快告诉我,谁是天底下最帅的人?”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我竟然在镜子里面看到了我自己。 “魔镜啊魔镜,天底下最帅的人就是我,对不对?” “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看来天底下最帅的人,果然是我。 走到大堂,没见到胖子,估计仍在酣睡。对了,我是打算去干什么来着? 虽然我的视力奇高,但记忆力却下降得越来越快。以至于以前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就连师妹的样子,也似乎逐渐不那么清晰。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扇门,必关一扇窗。正迷糊之间,萧影走了进来,问我:“吃了吗?” 我说:“还没。” 她听到我的回答,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随意坐下,似乎也不准备再说话。 “大姐,我说,我还没吃饭。”只好再强调一遍。 “我听到了呀。”萧影若无其事。 “那……” “怎么?” “我还没吃饭。” “知道啊。”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去做?” “为什么?” “那你问我吃了没?!!” “这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 萧影见我气急败坏,反而乐不可支,呵呵笑了起来,随即摸了摸我的头:“好啦,逗你玩的,这就去给你做。” 萧影笑着离开,我却独自悲伤。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忘了还有师妹这个人。 萧影做好早餐,叫醒胖子,三人一起吃饭。 见到胖子的第一眼,我和萧影不禁同时大吃一惊。 只见胖子的额上,脖子上,全是血。胖子睡眼朦胧,情绪低迷,仍犹未醒。 我惊呼一声:“卧槽,胖子,昨晚你到底干了什么?” “别提了。”胖子摆了摆手,似乎触到了什么伤心事。 “到底怎么了?”萧影和我一样,好奇心极其严重,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 胖子在我们的逼问下,只好老实交待。他微眯着双眼,指着屋外茅厕旁的一棵树:“你们看到那棵树了吗?” 我和萧影同时点头:“看到了。” 胖子说:“我没看到!” 吃过饭,在萧影的强烈建议下,我派人将胖子送到了医馆。 此时,斜风微雨,气氛很是融洽,我和萧影倚窗对坐。 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我便细细嗑起来,帮里似乎没什么事,也实在想不起来我今天约了谁。 和萧影闲聊些古玩铺子的事,伸手递了把瓜子给她。萧影向来不吃这些东西,只接过去,靠在窗前慢慢剥了一会儿,然后将果肉递给我:“胖子不在,便宜你了。” 我感恩戴德地接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天哪,好手法,比我剥得还快。 我将剥了壳的瓜子仁倒了满满一酒杯,然后仰头一口气吞下。 小时候,在狮安山的时候,师父也常常给我剥。 这让我又想起了师父。顿时,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大姐,我今天,有没有约什么人?”我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萧影的回答。 “让我想想。”萧影撑着脑袋细细思考,仿佛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猛然一拍桌子,说,“你今天约了阿豹。” 这时,我的记忆才涌上心头。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狐疑地问。 “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在你口袋里翻出来的。”萧影得意地取出一张纸条,“你怕你忘事情,所以把第二天的行程都记了下来,可没想到,你连记事情的纸条也忘了。” 萧影无奈地冲我摇摇头,爱怜地说:“记住,下次别这么马虎。不过还好,你忘记的事情,我都会帮你记得。” 这让我心中一颤。原来,萧影知道我这么多秘密。 那我和陆寒生之间的秘密……她应该不知道。这种机密事情,我从来不记纸条,也不会忘记。 萧影又笑着道:“还好我不是个捕快,要不然,你可就惨了。快去吧,要迟到了哦。” 我立即奔向阿豹那里,也不知他到底约我干什么。莫非是昨天我救了龙老大,他要感谢我? 或是升官加爵,赐金银,赏豪宅,直封堂主? 抑或迎娶其千金,承袭其帮位,走上人生巅峰? 想着想着,我不禁脚下生风,越走越疾。我期待着这样一幅画面。 夕阳下,河畔的金柳熠熠生辉,一位老男人,牵着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来找我。 “这是五千万,请你点收。”老人诚恳地望着我。 “切,才五千万。”我不屑一顾。 “单位,是黄金。不够,可以再加。”老者可怜巴巴地拉着我的手,眼眶里快挤出泪来,“少侠,求你迎娶我女儿吧。”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了。” 然后,在他们父女俩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泪水中,结束了我的白日梦。 到达朱雀堂时,阿豹已悠悠坐在堂中喝茶,看来等了我很久。更令我没料到的是,堂中多了一个人——青影天。 这位青龙堂的堂主,斧头帮二号人物,见到我,只是微微抬了抬头,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低头喝茶。 阿豹倒是很热情,见我到来,忙起身道:“小风,来了,坐。” 我隐约感到一丝诡异的气氛,身子未动,问道:“豹哥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阿豹并未作答,指了指旁边的青影天道:“这位是青龙堂的天哥。” 我忙点头道:“天哥好。” 青影天只仿佛没听见一般,仍继续品他的茶。 我望向阿豹,道:“豹哥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 “开门见山的,只有愚公。”阿豹呵呵笑起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我就喜欢拐弯抹角。昨天,你表现不错。” “豹哥找我来,不是为了专门夸我吧?” 阿豹笑道:“不是……当然不是。你小子,就是锋芒太露,我知道你很有实力,龙爷也很器重你。可是,在道上混,该藏着的,还是要藏着,要不然,你让我们这些资历老的前辈,怎么办?” “我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不像那个赵信,不知好歹,现在还躺在医馆呢。”阿豹又笑了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今天要见你的,还真不是我,是天哥。” 我不禁一愣。我朱雀堂的一个普通弟子,和青龙堂的堂主,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仔细想了想,我和青影天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那他为何找我来? 此时,这位青龙堂的堂主终于说话:“你就是秦小风?” “是,我就是秦小风。”我并不否认。 “看不出来啊。”青影天笑了笑,笑得很随和。 或许在他眼里,我这么一个瘦弱少年,是没有能力进斧头帮的,更不应该有能力得到龙老大的器重。 “就是你,杀了徐太子?” 青影天这一问,我才知道,进入主题了,原来他找我来,是兴师问罪的。或是,为了替徐太子报仇。 众所皆知,徐太子之所以在龙城十九县中独占鳌头,将武功县经营为龙城之首,除了自身实力过人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有青影天这个靠山。 而我直接无视了他的靠山,将其赶尽杀绝。说青影天不恨我,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徐太子和青影天的关系程度,这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直接决定着青影天会以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现在才明白,阿豹约我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杀我。 “没错,就是我,秦小风,杀了徐太子。”我并不否认,静静回答着青影天,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杀气弥漫。 “好,很好。”青影天拍着手掌,缓缓站起身来,“阿豹,你的人,杀了我的兄弟。我是不是,该给我兄弟一个交待。” 青影天话音落地,已冲进来十多个黑衣人,将我团团围住。 我明白,这里是斧头帮,我不能乱来。我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青影天是青龙堂堂主,他手下有数千人,我根本斗不过他。 就算我此时杀了这十多个人,外面还有数千人在等我,我知道,这一劫,在劫难逃。我只有将目光投向阿豹。 “豹哥……”我望着阿豹,希望他能扭转局面。毕竟一个朱雀堂的弟子,就这样在朗朗乾坤之下被青龙堂的人带走,他面上也过不去。 虽然说青龙堂的势力远远高于朱雀堂,但名义上,四大堂的地位还是平等的。 “天哥,他毕竟,是我朱雀堂的人,希望你,手下留情。”阿豹终于开口。 青影天扫了阿豹一眼,似乎未将他放在眼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无论如何,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阿豹,如果你想拦我,那恐怕,我们连兄弟也做不成。” 阿豹听完,呵呵一笑,朗声道:“天哥,请。” “带走!”青影天挥了挥手,十多人押着我,走出了朱雀堂。 第五十二章 小人得志 青龙堂内,两个黑衣壮汉手持木棍,毫不留情地击在了我的膝盖处。腿一麻,跪倒在地,我已失去了知觉。 接着便是棍棒如雨般落在身体,不知不觉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瘫倒在地,只感觉呼吸一下,就会牵动全身的经脉,痛苦难耐。 全身如火灼一般,血海翻涌,我死死蹬着青影天。他仍旧端坐着品茶,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随着棍棒击在我身上的声音,仿佛享受着一首绝妙的乐曲。 这种痛苦,铭记于心。我发誓,如果今天我能活着走出这里,终有一天,我一定让他还回来。 许是青影天终于慈悲心大发,他轻轻摆了摆手,两个汉子停下,退到一旁。 “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青影天轻轻拨弄茶盖,笑着问我。 “有种杀了我吧。”我无暇与他废话,冷冷回他。 “杀徐太子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今天。”青影天的脸,突然变得很阴沉。 他缓缓站起,向我走过来,一脚踏在我的背上,然后俯身,冷笑,“我的人你也敢杀,胆子不小啊。” 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我并未看他,只冷声道:“出来混的,胆子小,怎么活到现在?” “好,那我现在就送你走。”青影天伸出手,很快,手上便多了一把斧头。 然后,我看见一道阴影朝我劈下。 “慢!” 求生的本能,使我喊出了这个字。青影天手中的斧头,就停在我的额前。近在咫尺,我能感受到斧刃上的寒气。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青影天问。 “再给我三天时间。”我说,“三天之后,再杀我不迟。反正我也跑不了,让我苟活三天,如何?” 我想着,能拖延就拖延,三天,足够我想到办法对付他。 可是青影天,丝毫不给我机会,他说了一句十分有见地的话,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太迟。我恨不得,立刻剁了你。” 就在斧刃即将触到我肌肤的那一刻,我奋尽全力,吼道:“你不能杀我!” 斧头骤停,青影天显然来了兴趣:“哦?我倒想听听,我为什么不能杀你,你以为,龙爷会为了你和我翻脸吗?” “我……我可以帮你杀了龙老大。”终于,我说出了触动青影天心灵深处的一句话。我知道,他一定会动心的。 果不其然,就在那一刻,青影天的表情微微呆滞。 很快,他又恢复了虚假面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我知道,你比我更想除掉龙老大。” “呵呵。”青影天笑起来,笑得很自然,“我和龙爷,是结拜多年的生死兄弟,我怎么会想要杀他,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不死,你永远做不了斧头帮的老大,你永远只是个二流货色。而我,可以帮你。” “住口。” “你知道,龙老大很欣赏我,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近他。” “闭嘴。” “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帮你除掉龙老大,我是个新人,没人会怀疑我,更不会有人怀疑你。你放我一马,我帮你解决龙老大。” “别说了!” 青影天脸色一僵,呆呆地愣在那里,也不说话,也无表情。良久,他才道:“我和龙爷,是兄弟,我绝不会,背叛他。”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笑他的虚伪,“你敢说,你心里不想杀龙老大?” 沉吟片刻,青影天干笑一声,缓缓望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是个杀手,任何杀意在我面前,都无从遁形。” “你太聪明了。”青影天脸色一阴,“我绝不能留你。”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将错过一个天赐良机。”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七窍流血而死……”青影天似乎越发愤怒,将手中的斧头握得咯吱作响。 “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青影天弯下头,将嘴一寸一寸地贴近我,附在我耳边道:“死是死,七窍流血而死是七窍流血而死,你可千万别混淆。” 我心头一惊,身子不由一颤:“好,我认输。” “哈哈哈哈。”青影天大笑起来,赶忙扶起我,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又将我送到椅子上,“秦兄弟,大家都是一个帮的兄弟,我怎么会杀你呢?” 随即他又挥了挥手,退去了两旁侍卫。 我不知道青影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知道,他一定对我的条件心动了。而且,这家伙不愧为江湖老手,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天哥,有话直说吧。”我浑身剧痛,无暇与他绕弯子。 青影天抬手,抚了抚耳朵两旁的头发,仰头长叹:“爸爸说,出来混,一切都是要还的。因果报应总有时,所以,我决定不杀你。” “但是……” 我正窃喜之际,青影天又突然蹦出这两个字,将我从希望的山顶无情地打向了深渊。我知道,“但是”之后,通常没有好话。 顿了顿,青影天才道:“但是,如果就这么将你从青龙堂放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想要如何?” “至少,得留下你一条腿。” 青影天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沉。 今天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得留一条腿在这儿,我心有不甘。但是,却无可奈何。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我第一次深深地尝到了绝望的痛苦。而这一切,全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我发誓,日后,一定要他不得好死。我说到做到。 闭上眼,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咬咬牙道:“左边的,右边的,你要哪条?” 青影天的食指轻轻滑过斧锋,缓缓抬头,看我一眼,道:“我要你中间那条。” “哈哈哈哈……”话一出口,青影天便大笑起来,仿佛讲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前胸贴后背,笑得差点趴在地上,“秦、秦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瞧你吓的……哈哈哈……” 而我,冷汗直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今天,任我记忆力再差,我想也不会忘记。 被人将生死握在手里玩捏的感觉,真不好。总有一天,我要握住自己的命运。 临走前,青影天拍了拍我的肩膀,附在我耳边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我笑了笑,对他说:“放心,我记住了。” 第五十三章 卧斧藏龙 回到新安县,天色已近黄昏。 胖子已从医馆归来,萧影也已准备了晚餐。见我一身是伤,二人同时大惊,忙问我调戏了哪家的姑娘被打成这样。 满腹苦水,我也不想再提,只一个劲地吃饭。胖子和萧影好奇心极强,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只一个劲地追问。无奈之下,我只好道出实情。 胖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幸灾乐祸之余,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牵动脸部伤势,一时疼得嗷嗷叫。 我也幸灾乐祸,让你丫的取笑我。这一笑不打紧,唇部肌肉带动全身伤痕,我一时疼得牙齿打颤。 后来我和胖子得出结论,幸灾乐祸没有好下场。 萧影只是冷眼旁观,不时呵呵一笑,清醒地看着我和胖子沉沦。 我随手抓起一只鸡爪,冲胖子道:“你也别取笑我,杀徐太子,有你的一份,青影天一样不会放过你。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才蚂蚱,你全家蚂蚱。”胖子抓起一只烤蚂蚱就往嘴里塞,“刚才,我不是笑你笑得眼泪流出来,我是真的在哭啊。今天在医馆,你猜我碰见谁啦?” “赵信。” “你怎么知道?”胖子表示十分惊奇。 “猜的。” “没错,就是赵信。本来老子伤还没好,又被赵信打了一顿,你说我命苦不苦啊。”胖子呜呜哭起来,眼泪哗哗直下。怪不得说刚才不是笑我,原来同病相怜啊。 “他为什么打你?”我和萧影来了兴趣,抱着听故事的心态,连忙追问。 胖子解释道:“这家伙,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劝我从良。你说从小到大我都这么优秀,让我怎么从良?” 胖子接着哀嚎:“你说他又不是个捕快,他凭什么劝我从良?于是我和他理论,就被他揍了一顿。不就说他不是个捕快吗,至于动手吗?不过那家伙的身手,还真厉害,绝不在你之下。” 胖子伸手戳了戳我,问道:“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我被一下子从茫茫思绪中扯了回来,木讷地盯着胖子,他刚才絮絮叨叨讲了半天,遣词造句含糊不清,不过信息量极大,我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这个赵信,绝对不简单。有着如此实力,却悄悄进入斧头帮,做了一名青龙堂的普通弟子,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他的目的,也一定不简单。莫非,他是个卧底? 从胖子的话里,我得出了这些猜测。 随即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忙礼貌性地回复胖子:“后来呢?” 萧影也急着听故事:“对啊,后来呢?”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胖子絮絮叨叨念起咒来,然后被萧影一脚踹开。 “风儿,我们吃饭,别管他,他有病。”萧影一边给我夹菜,一边问我,“臭小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青影天?” 我沉思一番,细细斟酌,道:“这个青影天,掌管整个青龙堂,手底下数千人,我们秦门才几百人,正面肯定是根本斗不过他的,所以……” “所以只能玩阴的,是吗?” “大姐,你太了解我啦。” “把不住你的脉,还怎么当兽医呀。”萧影理了理头发,忽然话锋一转,“你真打算帮他除掉龙老大?” 我笑笑,很认真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嘛。” 当然,我指的是对陆寒生的承诺。至于青影天,就算了,他根本不是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萧影却突然沉默不语。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胸看:“大姐,你的胸好大,我快忍不住流鼻血了。” 萧影没好气地瞪我一眼,说:“胸大有什么用?胸大能当饭吃啊?” 我想告诉她,其实是能的。但我忍住了,我怕她打我。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我盯着萧影,一脸邪笑道,“据我了解,青影天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我们使用美人计……” “你想让我去引诱他?” “想。” “你想得美。” 萧影扔下这四个字,同时用馒头狠狠塞住了我的嘴,才悻悻离去。 胖子突然滚至门口,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他笑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一堆不透明的白色半液体落在了他嘴里,胖子再也笑不出来。 老天告诉我,幸灾乐祸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 第二日清晨,起床,漱口,洗脸,吃饭。 一系列事情做完,忽传来急报,说龙老大找我。 顾不得许多,预感事情有些不妙,我和胖子抄起家伙就走。 路上,胖子狐疑起来,说:“该不会是龙爷知道了你和青影天的事吧?” 我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这件事,只有我和青影天知道,应该不会走漏风声。” “还有我,和萧影。”胖子急忙补充。 “你们两个不会出卖我,可以不算在内。” 胖子道:“依我看,此事应该先下手为强。就算你杀了龙老大,青影天依然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是我们。” “好,是我们。”胖子说,“我们躲得了初一,躲不了中秋。” “是十五。”我纠正他。没文化,真可怕。 “中秋不就是十五吗?” 胖子用他的歪理和我硬杠,我竟无言以对。 有文化,真可怕。 话题被越扯越远,我和胖子很快便到了龙老大约见我们的酒楼。 阿豹引着我们走进,一路上不断向我示好。看见这家伙我就来气,故没有和他过多言语。 至一间很典雅的房间外,阿豹望向我,说:“龙爷指定,让你一个人进去。” 让我一个人进去?连龙老大一向不离身的贴身护卫阿豹,也没有进去,莫非有什么极其机密之事,只能对我讲?这不可能。 管不了那么多,是驴是马,进去看看便知。怀着一颗极其自然的心,我缓缓踏进了这间装饰豪华的包房。 房间里,一张大桌上摆满了菜肴,龙老大斜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显然是在等人。 华夏国向来有在饭桌上谈事的传统,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我恭敬地喊了一声 :“龙爷。” “噢,是小风来了。”龙老大睁开眼,缓缓起身,伸手道,“坐。” “谢龙爷。”我坐在了龙老大对面的椅子上,与他保持着圆桌上最远的距离,以便随时应对有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你很怕我吗?”龙老大和蔼地笑了笑,“为什么坐的离我这么远?来,到我旁边来。” “龙爷误会了,其实,我是想离您最近。” “哦?怎么讲?” “龙爷有没有听过,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所以,我才坐在您正对面。” 龙老大呵呵笑了起来,一边摆弄着刀叉,一边给我倒酒:“你小子太聪明,我说不过你。” 我忙端好酒杯,问道:“龙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喔,没什么要紧事。”龙老大看我一眼,说,“就是想单纯的,请你吃顿饭。” 龙老大随即又补充道:“在你们一批新人中,我唯独欣赏两个人,一个是赵信,一个是你。本来是想请你们两人的,听说赵信那小子受伤进了医馆,所以他没这么好的口福了。” 龙老大又呵呵笑起来,忙说:“吃菜,吃菜。” 我扫视了一眼饭桌,各种山珍海味,起码有一半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真他妈奢侈。 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酒过三巡,龙老大并不过多言语,真的只是和我单纯地吃饭。 最终,我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道:“龙爷,我想向您请罪。” 龙老大有些惊讶,放下筷子,望着我道:“哦?你何罪之有?” 我说:“有一个人,买通了我,要我取您性命。” “是谁?” 沉吟良久,我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青影天。” 龙老大哈哈笑起来,似乎并不惊讶,依旧吃起菜来:“其实,我早已知晓。” “您知道?”我浑身一凉,几近呆滞。 龙老大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要不然,我怎么做这个帮主?我怎么活到今天?” 我心里不得不佩服龙老大的情报之精准,也暗叹这老狐狸的狡猾,同时感到这个对手无比强大,强大的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龙爷杀了我吧。” “不不不,我已经原谅你了。”龙老大淡淡望着我,眼中却深邃无比,“如果你不向我坦白,我反而会杀了你。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开口,而刚才,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心。该死的,不是你,是青影天。” 我抬首道:“那,龙爷,需要我解决他吗?” 龙老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毕竟是我多年的兄弟,在帮中威望很高,我若杀了他,兄弟们会觉得我无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点交情,我信不过。所以,让你这个新人来,最合适。” “龙爷果然顾全大局。” “你很聪明。但是切记,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贸然动手,要能服众,明白吗?” “龙爷放心,我明白。” 龙老大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另外,我会借口你和阿豹之间的矛盾,将你调往青龙堂,替我盯住青影天。” “我是卧底?” “对。” 第五十四章 杀机 出了房间,我仍心有余悸。 龙老大老谋深算,青影天心狠手辣,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盘旋在他们之间,又得费我不少脑细胞了,我可怜的高智商细胞啊。 出门没走几步,一位年轻的服务生端着菜盘,轻轻地从我身侧经过。然后,很从容地进了龙老大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我说过,我是一名杀手,任何杀意在我面前,都无从遁形。 这位年轻的服务生,目光游离,微低着头,面部肌肉紧凑,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端盘的姿势很不自然,也不熟练,一看就不是专业的;步伐稳重,呼吸均匀,走路几近无声,一看就是功夫高手。 破绽太多,就不一一列举,总之,此人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生。 他不知道,我在狮安山上的时候,就早已将刺客全书倒背如流。那么,他定然是个刺客。 可是,我刚走出,他就进了龙老大的房间,目的又是为何呢?答案昭然若揭——刺杀龙老大。 由不得多想,我迅速反身冲进房内,只见一把利刃就要插进龙老大的心脏。 此时龙老大的嘴被刺客牢牢捂着,发声不得,眼珠直瞪,身上已多处是伤。地上桌椅破碎不堪,很显然,在我进来之前,他们已激烈地搏斗了一番。 而就在门外的我,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声响。我不得不感慨这间包房的隔音效果之好,真他妈奢侈。 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打心眼里说,我巴不得眼前之人立即就被刺死,然而我又想起了陆寒生的话。杀一个龙老大,解决不了问题,要顾全大局。 无暇多想,我手中的匕首已出。快如闪电,迅如惊雷,锋利的匕首在那服务生的手腕处轻轻滑过,我听到了一声惨叫。随后,便是刀刃落地的声音。 服务生抬起另一只手,还欲再攻,我手中的匕首顷刻即到。 “留活的!”在听到龙老大的命令后,我减小了动作幅度,但刺客的手腕处仍然溅出了一抹鲜血。 服务生再无多余的手,只死死蹬着我,一副不成功则成仁的姿态。 “小风,你又救了我一次。”龙老大瘫坐在椅子上,显然已是筋疲力竭。 我也知道,龙老大虽为帮主,却是不会武功的。想必刚才那一番搏斗,费了他不少力气。 “龙爷,那此人,怎么处理?” “先留着,此事绝不简单。”龙老大微微抬头,做沉思状,“知道我约你在这儿吃饭的人,不多。” “我想,他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不用猜了。”龙老大起身,目光坚毅决绝,“一定是青影天。” 听到“青影天”这三个字,刺客脸色一变,嘴里缓缓流出一口黑血,便倒在了地上。 我过去查看一眼,他已没了呼吸,遂望向龙老大道:“龙爷,服毒自杀。” 龙老大点点头,仿佛这些已经不重要,只沉声道:“我知道了。” 辞别龙老大,我和胖子便赶回新安县。 青影天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他让我三天之内,务必解决龙老大,否则死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不得不赶紧回去想想对策了。 路上,我将刚才的事讲与胖子听,问他怎么看。没想到胖子感慨一声,说:“只可惜了那桌子菜呀。” 我又郑重地问胖子:“你觉得,那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胖子想也不想就回答:“肯定是青影天啊,除了他还能是谁?” 我摇了摇头:“不,是龙老大。” 胖子愣在那里,他肯定以为我在说胡话。 我笑了笑,说:“其实,龙老大是在试探我。” 胖子依然不解:“怎么可能?他也受了伤啊?” “你想想,青影天已经和我串通,要我暗中帮他除掉龙老大,他又怎么会在我和龙老大吃饭的时候,另外派人来?所以,这一切,只是龙老大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我。” “至于他受伤,更加说明他的老谋深算。戏不演得真一点,怎么能让人相信?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我的智商,是186。” 胖子听完我的一番话,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说:“听你这么一讲,好像也有道理。” 我说:“胖子,你还是太过单纯,江湖复杂,世道人心……” 胖子说:“不,江湖很简单,复杂的是人……” 回到秦门,萧影正好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回来,我和胖子吵着要吃。 正准备出手抢夺,萧影道:“这可是今天的晚餐,事先说好,只能吃一块。” “啊?”我听了顿时很失落,刚才那一桌子菜,我可是没吃几口,现在正饿呢。 萧影扑哧一笑,道:“傻瓜,逗你的。”我正欢喜连连,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是,“一块也不许吃。” 我和胖子气急败坏,正准备联手强攻,不料轻轻松松被萧影挡回,疼的呱呱直叫。 这才想起,我全身是伤,哪里还是她的对手。吃鸡事件,只好无疾而终。 一不小心触发了伤势,萧影心疼不已,强拽着我进房,要给我上药。 长这么大,我的身子还没让女人看过呢,顿感不好意思。 “啊……啊……啊!” “轻点,轻点!” “你弄疼我了!” “不要,不要!” “能不能温柔点!” 房间里,在我的连连惨叫声中,萧影再也按捺不住:“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在我被狠狠折磨一番后,终于偃旗息鼓。走出房间,发现胖子正侧耳倾听,意犹未尽。 见到我,胖子浑身一哆嗦,立即质问:“你们俩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我们俩能做什么。” “不老实啊。”胖子一脸坏笑,贼溜溜道,“你们刚才,一共持续了六分五十七秒,可以呀。” 靠,这胖子果然有病。懒得理他,我径直离开。 …… 晚上,我悄悄来到了赵信的住处。 我想,对青龙堂的情况,他应该比我更了解。而且,我想我和他应该是朋友,不是敌人。 见到我,赵信倒是颇为惊讶:“哟,你怎么来了,稀客啊。” 我说:“听说你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来看看你。” 赵信淡淡一笑,笑得很儒雅:“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我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想,你我联手,除掉青影天。” 赵信听完,似乎并不惊讶:“为什么?” “他和阿豹将你打成这样,你不恨他吗?” “那我也不至于杀了他吧?” “青影天一死,以你的能力,或许就可以坐上青龙堂堂主的椅子。我不相信,你不动心?” “那作为交换,我是不是应该助你除掉阿豹?” “不必。阿豹,我自己会处理。” 赵信突然站起身,冷冰冰打量着我,然后轻拍我的肩膀,说:“小风,收手吧,你斗不过青影天的。最好,离开斧头帮,越远越好。” 我心里想着,赵信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冷笑道:“你莫非是要劝我从良?” 赵信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沉:“这条道,没那么好走。每天提心吊胆,脑袋别在裤腰上,做梦都在被人砍,或是砍别人……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 劝我从良,想都别想。沉默片刻,我问他:“从进斧头帮到现在,你好像一直特别照顾我,能不能告诉我原因?还有,你的真实身份。” 赵信目光顿时一暗,在那么一瞬间,我竟隐约感到一丝杀气,但又很快消失,赵信淡然一笑道:“大家都是新人,所以我把你当朋友,没什么别的原因。” “那你愿不愿意帮我,除掉青影天?” “没问题。” 这一次,赵信倒答应地痛快,又望向我:“时间?” 我说:“明天。” 第五十五章 妓院叫春 第二日,我让赵信帮我约了青影天,请他在暖香阁吃饭。 暖香阁是青影天常去的一家青楼,为了投其所好,我将地点选在此处,相信他不会拒绝。 而且他也绝不会想到,我竟然会在一家妓院设下埋伏,所以这里,便是我为青影天挖的最好的坟墓。 按照事先约定,赵信带人混作嫖客潜伏于内,我们摔杯为号,然后一齐动手。任他青影天身手再好,我和赵信再加上胖子三人合力,也应该足够对付他了。 由于是青楼,想必青影天应该不会带过多的人前来。再加上是其熟悉的老地方,他应该不会生疑。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青影天入局。 待将其斩杀于包房内,再随便以些许理由敷衍一番,则大局可定,天下太平。例如青影天喝醉不小心撞到桌角,例如他在与窑姐办事时疲劳而亡……等等理由,我可以编一箩筐。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青影天爽快赴约。 在我对胖子说去青楼办事时,他也是二话没说,抄起家伙就走,跑得比我还积极。倒是萧影有些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 暖香阁一间很精致的包房内,红巾翠袖,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青影天左搂右抱,呵呵笑个不停,直呼我快坐快坐。 我和胖子也不客气,端坐好,几个艳丽的年轻姑娘,立即上前来伺候。又是喂酒又是夹菜,还时不时用她们的香软酥胸蹭我的手,好不舒服。 胖子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显得拘束,而我,也一样。 再看桌上,菜肴亦是十分丰富。有辣子鸡丁、水煮鱼、肉夹馍、驴肉火烧、鸭血粉丝、猪肉粉条……总之,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 按理说,这顿饭应由我来买单,我开始心疼我的钱袋。 “吃吃吃。”青影天挥舞着筷子,一个劲地劝菜,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丝丝,露露,还愣着干什么,快给秦兄弟倒酒啊。” 几个女子慌忙给我倒酒,一轮下来,我已有些晕头转向。再看胖子,都快喝趴下了。 几个俏丽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醉意又添了几分。说实话,许多小姐的艺名听起来都还不错,比如丝丝,露露,飞燕,如烟等。但,其实她们的真名,或许就是王淑芬,张春燕,李冬梅,陈二狗…… 靠,我管这些做什么?看来确实是有些醉了。 努力回忆了一下此行的目的,我才惊觉青影天的老奸巨猾。原来他是故意灌醉我们,好使我们神志不清,不能成事,真是老狐狸。 青影天的酒量惊人,脸色丝毫不变,依旧谈笑风生,不时摸摸这个女子的脸蛋,勾勾那个女子的下巴,又兴致大发,朗声道:“秦兄弟,我讲个笑话,给你助助兴。” “说有个嫖客,跟妓女在床上办事时,妓女一声不吭。这嫖客就抱怨:‘你这么安静,我不够爽啊,你是不会叫春吗?’妓女回答:‘我当然会叫春。’嫖客就说:‘那叫几声来听听。’于是妓女就叫:‘春、春、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影天讲完,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天翻地覆,还问我,“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全场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发笑,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几个女子可能突然意识到不礼貌,不敬业,连忙呵呵假笑起来,陪着笑个不停。 “好笑,好笑。”我虚假应付着,手已握住了酒杯。 忽然,青影天很严肃地看着我,沉声道:“酒也喝了,饭也吃过,该谈谈正事了吧?” 我暗自揣摩着他这个“正事”是什么意思,青影天又接着道:“昨日,我派出去的杀手已经毙命,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这一句,让我心中一凉。原来昨天那个刺客,竟然真是青影天派去的。也就是说,并不是龙老大在试探我。 原来,他是信任我的。原来,是我冤枉了他。 青影天道:“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你打算怎么做?” “我做事,自有我的方法,这你不用管。但你放心,明天日落之前,我一定要他死。”说完,我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青影天骤然起身,冲我淡淡一笑,说:“酒喝多了点,我去趟厕所。丝丝,露露,替我招呼好秦兄弟啊。”语毕,疾步离开。 我手中举起的酒杯,竟然再也没有机会摔下。 因为过了许久,青影天始终没有再回来。 我和胖子还在傻傻地等,一直等到了天黑。 我知道,我们被他耍了。这只老狐狸,狡猾至极,想杀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一次行动,终以彻底失败而告终。我也由此感知到了对手的强大,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和胖子醉醺醺的回到秦门时,夜已深。 萧影还未睡,似是在等我们。但其脸色也不好,显然是不高兴,没有与我过多言语,便匆匆回了房间。 洗完澡,我没心情入睡,呆呆地一个人赏月。 从胖子口中得知,萧影似乎在生我的气,据说还在房间外贴上了“狗与秦小风不得入内”的纸条。 对此,胖子表示,我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很悲惨。毕竟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女人。 对于我去青楼这种行为,萧影向来是深恶痛绝,嗤之以鼻。对此,我表示,我真他妈冤枉,明明是为了公事好不好? “不行,我得去跟她解释解释。”我拨开胖子,就要去萧影的房间。 胖子连忙将我拉住,义正言辞道:“你没看到她门上写的,狗与秦小风不得入内。” “那怎么办,闭上眼?” “那叫自欺欺人。”胖子一脸严肃,随即又呵呵笑起来,“不过,她可没说,胖子不能进啊。” “说了。” “哪儿说了?” “字条上第一个字。” “你骂我?” “还不算太笨。” 与胖子打闹一会儿,他便回房睡了,但是,我不能,我还得思考对策。 明天是最后期限,我不杀青影天,他就会杀我。所以,这是一场生存游戏,也是一场对弈。 人生如棋,不是他先走,就是我先走。 算了,还是先去找萧影解释。要不然,明天的袜子可就不知道谁洗,后天的晚饭可能就不知道谁做,毕竟,她可是掌管着秦门的后勤。 但正如胖子所说,萧影现在正在气头上,就是她养的猫便秘,恐怕也会赖到我身上来,所以,还是不去为好。 思绪徘徊间,我只好仰头看星星。自从离开了狮安山,就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了。直此生死存亡之际,我决定好好赏一赏。 不知不觉,一件松软的袍子披在了我身上。 “怎么,有心事啊?”萧影突然出现在我身侧。 我拉了拉外袍,感觉很暖,轻声道:“我的心事就是你。” “我?” “听胖子说,你好像很生气。” “哪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在门外贴上‘狗与秦小风不得入内的纸条’,怎么解释?” “听谁说的,我可没贴这样的纸条。” 我顿时释怀,开心地问:“真的?” 萧影也笑了笑,拨开额边的发丝道:“我贴的明明是,‘秦小风与狗不得入内’。” “喂!” “好啦,开玩笑的。” 萧影咯咯笑起来,又问我:“今天,去暖香阁,干什么了?” “请人吃饭。” “哦。”萧影应一声,又假哭起来,“呜呜,我好可怜,都没人请我吃饭……” 我不解风情道:“那说明你人缘差。” 萧影叹口气,无奈道:“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有的还不认识人家女孩子,就要请别人吃饭;有的已经认识女孩子好长时间,却还不肯请人吃饭。” “是啊。” “更可恶的是,即使人家已经暗示他了,他依然无动于衷。” “对,这种人确实可恶。” “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很小气?” “何止是小气,简直是罪大恶极。” “风儿,你一定不是这种人,对吧?” “嗯……这个……今晚月色真美呀。” “别转移话题。” “大姐,都二十多了,还说自己是女孩子,不脸红啊。” “秦小风!!!” 我听到萧影声音中饱含杀气,此刻她应该是接近狂怒的状态。 “怎么了?”我若无其事一般。 “你、你……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萧影好像很无奈。 “好吧,大姐,明天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 “不过,不能太贵哟。” “小气鬼。” 蓦然见到萧影,一个绝美的计划突然在我心中成形,我很严肃地望向她,说:“大姐,我想请你帮个忙,当然,你可以拒绝。” “你想让我去引诱青影天?” “真聪明,不愧是我大姐。自古美人计一出,则大事可成。譬如三国时的貂蝉,战国时的西施,汉朝的昭君……” “行了行了,看在你比喻用得这么好的份上,答应你就是了。” 我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无比,不禁畅然发声:“道德经里说,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完美!” 萧影呐呐道:“你是说……我温柔?” “不,柔是指我,坚是指你。” “哎,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谢大姐。” “先别谢,谢完我怎么还好意思向你收钱?” “小气鬼。” 第五十六章 美人计 昨晚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萧影终于答应了我的无理请求。 今早我便早早起了,让萧影打扮的格外性感妖娆,按照赵信提供的青影天每日出行路线,去来个守株诱兔。 胖子纳闷地问我如何说服了萧影,我告诉他,这是个秘密,这个秘密共有三个要素。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 胖子恍然大悟,当即表示,有了这个秘密,天下恐无不成之事。 未过多久,萧影便已归来,我连忙凑过去打探消息。 “大姐,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 “本宫饿了,要用膳。”萧影一副太皇太后的架势。 “遵旨,御膳马上就好。”现在是我有求于她,只得唯唯诺诺,“老佛爷,还有什么指示,一并说出来。” “本宫乏了,替我捶捶腿。”萧影说完,伸出玉腿,躺在椅子上。 我只好委屈照做,咬着牙道:“大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影缓缓伸手,我恭敬地奉上一杯茶,她这才道:“你萧姐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 萧影常年混迹于黑道,能赌博能喝酒,又擅交际应酬,所以应付一个青影天肯定没有问题。再加上她傲人的身材,精致的面孔,循循善诱的手段,我相信青影天这样的好色之徒,是没有理由不上钩的。 所以,对于她的马到功成,我并不感到奇怪。 “酉时,我约了他在凤倾阁。”萧影郑重地扔下一句话。 “酉时……正是日落之时,好。”我细细想着,只要能将青影天引出来,事情就好办得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顿了顿,萧影刻意提醒我道:“某人昨天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失信于女人,何以取天下?”我当即义正言辞,微微一笑道,“什么事?” “喂!” “你知道我记性很不好。”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忘,可恶!” “不就是吃顿饭吗,能有多重要?” “还说你忘了!” “……” 当即飞鸽传书一封给赵信,向胖子打过招呼,一切安排妥当,我和萧影出了门。 只等酉时,只欠东风,这阵东风,便是青影天能不能来赴约。而且这主要取决于,萧影的魅力够不够大。 一路上,我还有些忐忑不安,萧影却是自信满满。 “臭小子,你好像很不情愿请我吃饭啊?”萧影盯着我,“干嘛老沉着脸?” “右眼一直跳,我有些担心……” “那是你没睡好,别瞎担心。”萧影突然握着我的手,我感到掌心传来一股温暖,瞬间仿佛充满力量。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不,女人,主动牵着手,感觉怪怪的。萧影继续道:“来,笑一笑嘛。” 她总是给我自信,总是鼓励我,也只有她曾公开承认我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哪怕是违心的。我不想让她失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这一笑不打紧,笑出了我强大的自信来。我是要对付龙老大这样的人物的,倘若连一个青影天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混?师父怎么看我?师妹怎么看我?陆寒生又当怎么看我?我的力量瞬间膨胀。 萧影又问我:“我们去哪儿吃?” 我略略思索,答道:“就去凤倾阁,吃完了饭,正好办事。” “好吧。”萧影没有反对,我们径往凤倾阁。 …… 凤倾阁的生意不错,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环境越嘈杂越好,对于这个地方我甚是欢喜,萧影的眼光不错。 挑了张光线好又靠窗的桌子,坐定,开始点菜。 萧影点了一大堆她爱吃的,又替我点了一份。用热水烫了烫餐具,我们开始用餐。 “这么多,吃得完吗?”我看着萧影盘中的食物,有些心疼。 萧影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又不是我请客。” 可怜我那微薄的钞票,你们不会白死的。等杀了青影天,算是给你们报仇。 “风儿,这次你请我,下次我让你请啊。” “好……” 刚说完这个字,我便后悔了,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便是萧影的套路。我眼力虽然不错,但并不代表听力很好,记忆也差,老天果然没什么公平可言。 见我一脸窘迫的样子,萧影得意地笑出声来,并且吃的很香。 我却全然没了胃口,倒不是在意一顿饭钱。 而是两顿啊! “你怎么不吃呢?”萧影将她的餐食分一半给我,又催促道,“乖,快吃。” “我吃不下。” “这顿饭我请!” “呃,这个……人是铁饭是钢,吃不下也得吃啊,不能浪费食物。”我扒拉扒拉往嘴里送,吃得香极。 “小气鬼。”萧影嘀咕一声,瞪我一眼,也开始吃饭。 餐过三巡,酒足饭饱,因为是萧影请客,所以我们吃的格外开心。闲聊会儿,不知不觉,已快接近酉时。 估摸着青影天快来了,我连忙离开座位,换了身朴素的衣服,潜伏在酒楼深处。但目光,始终未离萧影。 萧影很聪明,将席上的饭菜尽皆撤去,又换了桌新的,开始布置现场,静候青影天的到来。 虽然我知道,胖子已在这间酒楼里设下了十面埋伏,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焦急。 我怕青影天不来。他不来,我就得死。 慢慢的,我开始放松心态,悠悠地擦起我的剑来。 我的剑,早已饥渴难耐。 剑越擦越缓,心越来越静,到后来,我只觉得自己是在等候一位多年未见的故友。或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定力吧。 终于等到了青影天的到来。 看来对于女人,尤其是身材傲人的美女,他还是没有抵抗力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根据对方的弱点杀敌,会游刃有余。这是师父教我的。 青影天缓缓走进堂来,一扫眼便看到了特别引人注目的萧影,脸上便绽起笑容。 “天哥,可把您等来了。”萧影优雅地站起身,声音极尽娇媚,真让我有点不适应。 “哈哈哈,小影儿。”青影天伸出两只利爪,仿佛一条饿狼面对着一只柔软的羔羊,就要向萧影扑去。 他终究还是拥住了萧影,萧影只是轻轻挣扎,柔声道:“天哥,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还害羞啊?”青影天哈哈大笑,手开始在萧影腿上游走,“那我们晚上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快活快活。” “可人家才刚认识了你一天呢。” “可我,却觉得我们已相识了百年。”青影天双目放光,直勾勾地盯着萧影的胸部,“再说,你早上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天哥,人家还没做好准备,别这么心急嘛。” “我急呀,任何男人在你面前,都会急的。” 再也受不了这种肉麻的对白,我火速冲下楼来。 此时萧影和青影天已经坐好,一副你侬我侬的姿势,开始互相喂饭。 我静静坐在他们对面,清了清嗓子道:“哟,这不是天哥吗,这么巧?” 青影天脸上显出一丝惊讶,声音很低:“是挺巧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这儿,当然是吃饭喽。”我一本正经道,“难道是泡妞啊。” “是是是。”青影天不住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看来,对于我的偶然出现,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惜,太迟了。 “上次在暖香阁,天哥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上次帮里突然出了点急事,我便立即赶了回去,秦兄弟莫要见怪啊。” “岂敢岂敢。”我笑着道,“马上,龙爷就会将我调往青龙堂,以后还请天哥多多关照啊。” “你觉得,你还有以后吗?”青影天突然脸色一变,话音很沉。 “阿弥陀佛。”我没有回答他,虚叹一口气。 第五十七章 因果报应 “你信佛?”青影天问我。 “我不信佛,我姓秦。”我一字一顿回答。 “哈哈哈哈。”青影天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冷冷盯着我说,“ 三天,我给了你三天,你还是没能除掉龙老大,你说,我是不是不能饶你?现在正好日落,我送你去见徐太子。” 我笑了笑,笑青影天的狂妄自大,我说:“你外面那几个人,你觉得他们还有机会进来吗?” “你!”青影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早做了准备?” “我刚才念经,就是在超度你。” “秦小风,你杀了我,我手下那些兄弟不会放过你的,龙老大也不会放过你的!” “忘了告诉你,你死后,赵信会接管青龙堂,他是我朋友。至于龙老大,我说我是奉了他的命令杀你,你信吗?” “你胡说!”青影天怒不可遏,猛然拔出一只匕首,狠狠指着我,“秦小风,佛讲因果报应,你杀了我,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会的。” “你这种人,花天酒地,杀人无数,也配信佛?” “哈哈哈,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我每次杀一个人,都会为他们念一注经。” “那我就送你,去见你的佛吧。” 话音未落,我鞘中的剑已出。 剑锋顷刻而至,本来是对准青影天的喉咙。 可就在这一瞬间,青影天突然狠狠勒住了萧影的脖子,将匕首抵在她的喉前。 我手中的剑骤然停顿。 我在想,萧影今天会不会死?青影天杀人不眨眼,如个疯子一般,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青影天冷冷地向萧影咆哮,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贱人,你们竟然合伙想要杀我,那我就先让你死。” 青影天面目狰狞,又竭力冲我吼道:“ 别过来,再过来我弄死她。用你的小妞来勾引我,妈的,秦小风你可真行。” 看着萧影痛苦的表情,我已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深深的负罪感。 我千算万算,算无遗策,唯独失算了萧影。我将危险置于她最近的地方,却从未替她考虑,而她,却依然乐此不彼。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我想我会后悔一生。 青影天仍在咆哮:“把剑放下!我叫你把剑放下!” 可是今天如果我死在这里,我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想让我把剑放下,简直做梦,我又紧了紧手中的剑。 “把剑放下!再不放我杀了她!听不到啊!” 因为陆寒生,我这一生,最恨别人威胁我,尤其是用女人。 而面前这个脑袋长得像秋刀鱼般的人,竟然再一次触动我的底线。 “我他妈让你把剑放下!耳朵聋了是吗!再不放下,我杀了她!” “杀啊。”我突然淡淡看着咆哮的青影天,笑道,“怎么还不杀?杀呀?” 对于我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青影天显然格外震惊,一时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他肯定以为我疯了。 “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杀呗?”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青影天,如盯着一具脸色渐渐苍白的尸体。而此时萧影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 “动手吧,我就喜欢惨烈的。” “我的时间很宝贵,别磨磨唧唧。” “动手啊,不要怂。” 我一步一步逼近青影天,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剑未有丝毫松动,杀气在剑锋弥漫。 而此时的青影天,竟然却不敢动手,他呆呆地望着我,手在颤抖。 “秦小风,我跟你拼了!”青影天一把掀翻桌子,匕首直刺我的喉间。 我轻轻退让,桌子在我眼中慢慢翻滚,青影天的匕首亦紧紧逼来。确认他离萧影有了一定的距离后,我才缓缓出剑,桌子瞬间被劈为两截,青影天的匕首刺在了我的剑身三寸之处。 僵持了那么一两秒后,我反转身躯,一剑已划过了青影天的手腕。 滴滴鲜血落下,他仍不肯放手,虚攻我一招后,反而奔逃,我上前急追。 可是当胖子带着数十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我知道,不必了。 青影天见势不好,陡转身来,将手中的匕首飞掷而出,直刺我的眉心。 匕首渐渐向我飞来,却在我眼中飞得格外慢,格外慢。在观察匕首的闲余,我打量了一下胖子和萧影的脸色,发现他们冷汗直冒。估计,他们以为这一下我死定了。又抽出一点时间,我看见青影天的脸上溢出笑容。 算了,不玩了。在匕首即将触到我眉心的前一毫秒,我慢慢伸出左手,握住了匕锋,匕首就这么停在了我的额前。 这幅画面,看呆了所有人。 轻轻扔下匕首,我的身躯已飘了出去。追,刺,劈,达,击,砸,扫,扑,反刺,反扫,反扑。一系列动作完成,青影天的肉身在血泊中抽动,鲜血像不要钱似的大口大口涌出。 我并没有下死手,我出的每一剑都是不致命的。 但我说不致命,前提是抢救及时。一直放着不管,就算感冒也会拖死人的。 按照拉格朗日定理推算,四舍五入,他应该还可以活两个时辰。 “大姐,胖子,我们走吧。”我拍拍手,示意已经完事。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萧影脚下未移动分毫,突然冷冷盯着我。 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显出,鼻子忽然一酸。 “什么?”我记忆力一向不好。 “你说,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萧影答。 “我说是假的,你信吗?” “你说是假的,我就信。” “是假的。” “风儿……”萧影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眼泪不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大姐……”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如何安慰,半天才挤出一句,“都过去了。” “渍渍渍,你们俩,差不多就行了啊。”胖子干笑几声,在门口催着,“快走吧,官府的人该来了。” 我欠了萧影一份人情,又害她受了伤,所以决定请她吃饭。 萧影听完,很开心,说我还是有点良心的。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要去最贵的那家店。”萧影得寸进尺,继续提出无理要求。 “没问题。”我回答她。 “唉……”萧影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 “虽然可以很开心地吃顿饭,但是吃完饭后,又当如何呢?” 萧影又想趁机宰我一次,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岂能上当?但看在她脖子上因我受伤的份上,便只好道:“吃完饭,赏花,逛街,看河灯,任你选?” “单选还是多选?” “你想的美,只能选一样。” 萧影狠狠甩开我的手,瞪我一眼说:“小气鬼。” 第五十八章 真实身份 青影天死后的第二日,龙城立即传出这样的头条: 昨日,我城最大帮派斧头帮的二号人物在一家酒楼内遇刺身亡,引发社会强烈反响。目前,龙城官衙合力专案组陆捕头,正在全力追查疑犯。更有知情人士爆料,此次凶杀实为斧头帮内部械斗,据传凶手还是斧头帮朱雀堂一名普通弟子。对此,朱雀堂方面表示,绝壁不可能。 懒得理这些闲闻,我和萧影兴致勃勃地逛街。由于赏花是不用花钱的,看河灯也是不用花钱的,为了最大限度地惩罚我,萧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逛街。 一路上,萧影兴奋地挑选各种商品,且不停地试衣服,屡试不爽,乐在其中。并扬言,打打杀杀久了,才发现原来逛街是令她最高兴的事。 高兴个毛啊,我在后面拎包付款,累得跟条狗一样。 平时看起来体力一般的萧影,在逛街的时候,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乐此不彼,毫无倦意。现在恐怕十个我都比不过她。 终于在一家大商铺前发现一排长椅,我一屁股坐上去,说什么也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妈的,逛个街比杀人还累,女人都是超级生物啊。 萧影直夸我没用,我不受她的激将法,静坐如磐,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打死老子也不走。 最后意犹未尽的萧影不得不做出妥协,表示包全部由她拎着,我才乐呵呵地又陪她逛了一个下午。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萧影向我表示了谢意,并说今天过得很开心。其实我该感谢她的,全程包一直由她拎着。 我知道她是真的很开心,我也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不知道为什么。 夜晚,在天台,我约见了一个人,自然是陆寒生。 陆寒生看起来又瘦了不少,看来整天忙着查斧头帮的案子,很少休息。再加上我给他制造的青影天凶杀案,想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老大,面色不错嘛。”我向他打招呼。 陆寒生缓缓走到我跟前,斜倚在栏杆上,露出一丝微笑:“是你小子除掉了青影天吧,给你记一功。” “看来你心情不错。”我紧紧盯着陆寒生,“可是我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萧影差点死了?” “你怕了?” “我不怕死,我怕我身边的人死。” 陆寒生突然沉默,看我一眼,又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这场游戏我不想玩了。今天是萧影,明天就有可能是胖子,大后天或许就是师妹…… 谁能保证,他能活到龙老大死?谁能保证,他能活到斧头帮完全覆灭的那一天?谁又可以保证,他能亲眼看到龙城的黑暗势力彻底消失? 我厌倦了这场游戏,我不想失去萧影,不想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 “老大,求你放过我吧,我还年轻,还没有女朋友,排位赛还不到钻石阶段,洋文还没有过四级,还有很多事没做,放了我和我师妹吧,求求你……” 我满腔诚恳,乞求陆寒生。 但是我知道,陆寒生被人们称为冷面神捕。 果然,他未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静静地低着头,发着冷笑,他说:“我经常去验尸房,看那些尸体,那些尸体仿佛在跟我说,死的不应该是他们。你师妹杀了人,你做了我的线人,将功赎罪,到最后我会放了她,你觉得我在威胁你?放了你师妹,就公平吗?那陆虎去向谁要公平?” “我做了十年捕快,查了斧头帮十年,你以为我那么爱当捕快?因为我觉得,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我要保障每一个人安居乐业。就算一个十四万万人的国家,也是由每一个人组成的,如果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谁还有心情去爱自己的国家?”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今天你在乎一个萧影,明天还会有更多的萧影死去……” 陆寒生说完,径直转身离开。独留我一人在黑暗中。 不知道为什么,陆寒生的话,在我脑中久久缠绕,挥之不去。我开始顿悟了些什么。 但到底顿悟了什么呢?我给忘了。 …… 次日,太阳照样升起,我开始面对新的生活。 同时,我在心里发誓,即使跪着,这条路也一定要走到底。算是给师妹,和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 青影天死后,青龙堂群龙无首,毫不意外,赵信由于能力出众,暂任堂主一职。而我亦被调往青龙堂,有了更多的时间与这家伙混在一起。 昨天见完陆寒生,今天决定去见一见赵信。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很有可能也是陆寒生安插在斧头帮的卧底。初进斧头帮时被龙老大砍死的那三个人,已经证明,陆寒生绝不仅仅只有我这一张牌。 是敌是友,弄清楚,以后才好行事。 进了青龙堂,赵信正忙着安排事务,我只好在外面等候。 待到赵信出来,我正准备打招呼,他已忙不迭地将我拉到卧室,关好门,才准备与我交谈。 “信哥,几天不见,越发谨慎了。” 赵信笑了笑,给我倒了杯茶:“青影天刚死,这几日正好在风口浪尖,小心点好。你是,来找我帮你除掉阿豹的吧?” “不,只是单纯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那么帅吗?” “唉,你和我真的好像。” 赵信笑而不语,静静喝茶。 我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有人告诉过我,刀口下的钱好赚不好花。”赵信摇了摇茶杯,很温和地望着我说,“小风,黑道这趟浑水,一旦搅进来,就很难再洗干净,找个机会,退出吧。” 我不知道赵信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脱离黑道,但我猜测,只有两点可能。一,他当我是朋友,二,他是个捕快。我更宁愿相信是后者。 所以,我决定继续试探他:“龙爷待我不薄,我不会离开他的。再说,龙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小风,回头吧。”赵信越发诚恳,像一个兄长般劝诫我,“混黑道的,没一个有好下场,青影天的结局,你也看到了。” “可是……”我故意道,“可是如果我现在回头,龙老大不会放过我的。你知道,整个龙城都是他的天下。” “这一点,你放心。”赵信轻拍我的肩膀,沉沉地说,“很快,就不是了。” 赵信话音落地,我才彻底震惊。原来,这家伙的野心这么大。他不光想做堂主,他要的是整个斧头帮,或许,更多…… 一个普通人,即使野心再大,混到青龙堂的堂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怎么也该满足了。而敢挑战龙老大,还想要除掉他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捕快。 赵信的身份终于侦破,我可以断定,他是个疯子。因为,他把龙老大想得太简单。 我问他:“你就不怕,我将你说的话告诉龙老大?” 赵信轻轻摇头,说:“你不会。” “为什么?” “直觉。”赵信微微笑道,“而且,等我当了帮主,龙老大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你,是个捕快。”我紧紧盯着赵信的眼睛,慢慢吐出这五个字。 刚触碰到嘴唇的茶杯,戛然而止,赵信的手僵在空中。我看到他的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晴天霹雳。而同时另一只手,已缓缓滑向了腰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自己人。 我说:“你功课做得还不够好。连我都能看出来,你以为龙老大看不出来?” 赵信腰间的一只匕首,狠狠抵在了我的喉前,同时,脸上冷汗直冒。 我说:“别紧张,我不会告诉龙老大的,我们是朋友。” 赵信狠狠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笑了笑说:“其实也没看出来,刚才试了你一下,你自己就招了。” 赵信缓缓闭上眼,有些无奈,有些凄凉。他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杀我灭口。 我很释然。因为任何人碰到我这双眼睛,都会有些无奈,有些凄凉。因为,师父说,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将目光投向赵信,提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信哥,有一点我始终不解,从刚进斧头帮的那一刻起,你好像就对我特别照顾。” 终于,他给出了答案:“你还记得,我们参加斧头帮新人的选拔时,龙老大当场砍死了三个人吗?” “当然记得。”我回答。 “其实,我们一行,共有四个人。我们四个人,都是当年捕校最优秀的学生。”赵信说到这里,眼眶微微湿润,“你记不记得,当时龙老大还说了一句话,他说,‘还有一个。’当时我腿吓得发软,我想,我完了,我马上也会被剁为肉泥。可就在那一刻,龙老大突然走到了你的跟前,他开始跟你说话,因此,我才逃过了一劫。所以,从那天起,我就特别感谢你,是你,救了我一命。” 原来是这么个渊源。 想起当日的场景,我仍是心有余悸。但龙老大说的那一句‘还有一个’又是指谁?我原本以为是我,现在想来不是。唯有的两个答案排去一个,傻瓜都知道是赵信了。看来,赵信危矣。 原来进斧头帮的第一天,龙老大就已经识破了赵信的身份,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他没动手。而我,到今天才发现赵信的真实身份,相比之下,差得远矣。 龙老大识破了赵信的身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识破了他竟然还不说,乖乖,这个老妖精真是磨人。 妈的,第一次遇见眼力比我还厉害的人。龙老大真是神之又深,深不可测。 第五十九章 临别 次日早上,龙老大急急地就将我叫了去。 我想着青影天刚死,他应该是叫我去吃庆功宴吧。说不定还会赏我个黄金千两,美女无数,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没想到进门龙老大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为什么杀青影天?” 莫名其妙,健忘症啊,不是你让我杀的吗? 龙老大似乎能洞穿我的内心,声音冰冷道:“我只是让你替我盯着他,没让你杀他。” 那看来就是我记错了,我记忆力一向不太好,愣了半天,回答道:“ 以前我杀过他一个兄弟,青影天想报复我,为了自保,我不得不杀他。” 龙老大沉吟片刻,道:“我想听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奈何龙老大偏是不信,所以不得不编出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他动了我的女人,他非死不可。” “哈哈哈。”龙老大突然笑起来,很温和道,“年轻人就是血性,我喜欢。小风,做的很好。” 我知道,龙老大内心深处是希望青影天死的,他刚才,也不过是故作姿态。 上层社会就是这样,明明巴不得别人死,别人死了,他还要假慈悲一番,虚伪之极。所以我痛恨贵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痛恨贵族人家的钱。 不过这世道也真是诡异,我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他信都信不及。 “龙爷,您找我来,不会只是问这些吧?” 龙老大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停顿片刻,说:“十五号,我会走一批货。本来是该青影天负责的,现在,你也知道……所以,我打算派赵信去。” 龙老大接着道:“有一个任务,只能由新人来做,你和赵信,无疑是最佳人选。赵信走不开,所以,非你莫属。” 不等我答话,龙老大已向我走来,拍拍我的肩膀,站在了我身后:“这个任务,极其重要,也极其机密。完成这个任务回来,你就是青龙堂的堂主。” 我大吃一惊,忙道:“龙爷,青龙堂不是由信哥接手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做?” 龙老大沉声道:“赵信,我信不过。我从来就没打算用他。” 我心中一惊,心想赵信危矣,得找个机会提醒提醒他。 “小风。”龙老大将手,沉沉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整个斧头帮,我只信任你。” “龙爷……”我受宠若惊,竟说不出话来。面对一个如此信任我的人,我欺骗他,心中有愧。 看来上次的刺杀事件中,我救了龙老大一命,他应该是彻底信任了我。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多了。 对狼的仁慈,就是对羊的残忍。这是陆寒生告诉我的。 我说:“龙爷,需要我做什么?” 龙老大神情有些忧虑,缓缓道:“实不相瞒,我有两个女儿。为了保护她们,我很少带她们露面,所以外界鲜有人知。可是,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些人,他们想对我的家人动手……上次我的二女儿离家出走,就差点惨遭歹人所害,所幸她命好,得一位贵人相救,才躲过一劫。” 龙老大独霸龙城,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因此仇家众多,这也可以理解。 “雨儿掌管着龙家的正经生意,身边不乏人保护,而且头脑聪明,所以我不担心她。倒是我这个二女儿,尚且年幼,不谙世事,会成为他们的重点目标……” “所以,龙爷想让我去保护二小姐的安全,是吗?” 龙老大点了点头:“听说你身手不错,琴棋书画各种杂学又都略懂一点,把雪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雪儿?好耳熟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龙爷过奖。”我笑吟吟地望向龙老大,轻轻搓着拇指和食指,示意道,“那这个薪酬方面……” “哈哈哈哈。”龙老大爽朗大笑,“放心,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月薪十万白银,怎么样?” 十万?月薪?我的天呐。 陆寒生辛苦辛苦工作一年也才三万,加上奖金全勤年终奖,不过四万,黑道果然比白道来钱快呀。尼玛,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额……不能这么说,好像我马上也要变成有钱人了。 龙老大又给我倒了一杯茶,吩咐道:“今天先好好休息,明早,我会让刘管家送你过去。记住,一定要保护好雪儿的安全。” 身为一名杀手,居然让我去做保镖做的事,专业好像不对口啊。但为了那十万月薪,去他娘的不对口。 我就是这么一个有原则的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痛快地答应了龙老大,我正准备走,无奈他再三挽留,非要留我吃饭,对于这种要求,我一向无法拒绝,只得无奈地混了一顿免费的大餐,才奔回新安县。 回到家,胖子和萧影几个正在赌钱,见我归来,如见了瘟神一般,纷纷将自己的钱袋收好,说什么也不肯赌了。 我知道,他们嫌我的赌技太好。 以前我们常常小赌怡情,陶冶情操,自从和徐太子赌过一场并赢了他之后,萧影几人再也不和我玩骰子,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还敢赌?嫌钱多啊?”我故意炫耀优越感。 “多什么多啊,都请你吃饭了。”萧影埋怨道。 我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凑过来:“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胖子和萧影连忙将耳朵伸过来。 我说:“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似乎不为我高兴,萧影率先问:“去哪儿?” “龙老大给我安排了一个新任务,我可能会离开些日子。” 萧影的脸色有些沉,道:“他让你去干什么?” “这是机密,不能说。” 胖子惊讶道:“连我们也不能说?” 我点了点头:“此次事关重大,龙爷特意交代,不能跟任何人说。” 萧影道:“给你一百两。” 我说:“去保护一个人,她叫雪儿。” 胖子看一眼萧影,噗嗤笑出声来,暗暗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了解他。” “什么时候走?”萧影又沉声问我。 “明天。” 我的话音落地,接下来,众人却都不说话,现场一片沉默。 “怎么了,你们不为我高兴吗?萧姐,你不知道,龙爷给了我很多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萧影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将手中的赌具狠狠掷在地上,眼神有些失望。 我顿时觉得很委屈,喜欢钱有错吗?不喜欢钱,难道喜欢人啊? “不过……雪儿这个名字可真好听,萧姐你说是不是?”我又凑到萧影旁边。 “是很好听。”萧影抬头看我一眼,一股无形的杀气溢出。 “不过再怎么好听,也没有萧影这个名字好听。”我赶忙讨好般的笑笑。 “臭小子,来不及了,你今晚别想吃饭。”萧影含恨离去。 “她怎么啦?”我转头问胖子,十分不解,不就是当着她的面,夸了另一个女人吗? 胖子猛拍我的肩膀,说:“这都看不出来啊,生气了。” “我有说错话吗?” “她舍不得你走。” 我郑重地问胖子:“那你舍得吗?” 胖子翻了个白眼,道:“快滚。” 我说:“我走后,秦门就交给你了。好好跟着阿豹,别惹事,有事找赵信。帮我照顾好萧影,另外,我床垫底下,还偷偷藏了四两碎银子,都归你……” 胖子一阵恶心,冲我道:“怎么搞得跟交待临终遗言似的。” 我说:“这一次任务很危险,生死难料。” 胖子突然紧紧抱住我,一把辛酸泪:“下辈子,还做兄弟。” “喂,我还没死呢!” “万一呢……万一你回不来……” “我师父给我算过,说我会和我心爱的女人,长命百岁。” “别骗自己了,你不是说,你师父一向算得不准吗?” “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师父是个先知。” 我和胖子抱着痛哭流涕,互相交换临别感言,折腾了好一番,最后,发现谁也没有真的流泪。 听说萧影不做晚饭了,我和胖子出去胡吃海塞,撸串喝酒,各种小吃,以作为离别践行。酒足饭饱后,才缓缓归来。 到家,发现萧影正在做晚饭,忙过去打招呼:“有我的份吗?” 一看是我,萧影立即道:“没有。” “哦。”我应一声,走回房间,假装失望,其实已撑的不行。 “喂,你干嘛?” 萧影冲我喊道。 “睡觉啊。” “你不吃饭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我叫你不吃你就不吃吗?你哪有这么听话?”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可我已经饱了,饱到极限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告诉她我刚在外面偷偷吃了?那她岂不是更生气?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急忙招呼胖子:“喂,萧姐喊你吃饭!” “噢……那个……嗯……好的……”房间里支支吾吾,飘来胖子极不情愿的声音。 我很开心,又望向萧影,见她愁眉苦脸,便道:“萧姐,还生我的气呢?我,明天,就要,走了。” “风儿……”萧影猛然趴在我肩膀上,搞得我措手不及,但还是凭借强大的定力立在了原地。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想哭却又忍住的感觉:“风儿,我舍不得你。” “我、我也舍不得你……和胖子。” “大姐,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我安慰她。 “做饭的时候,烟熏到眼睛了。” “嗯,那,吃饭去吧。” “今晚我做的饭,一定要全部吃完,可能,就是最后一餐了……” “乌鸦嘴。”我狠狠扇了自己一下,好端端的,提什么吃饭?现在好了,全部吃完,你杀了我吧。 三人静坐,我和胖子艰难地举筷,看着萧影慢慢吃。这一顿饭,我们吃的格外沉重,最后,在萧影的逼迫下,我和胖子还是将那些饭菜吃完了。 从那以后,胖子一看见米饭就想吐。 从那以后,我一看见胖子吐我就想吐。 自作孽,不可活呀,古人诚不欺我。 第六十章 护花高手在江湖 这日清晨,气候微雨,无风。 许是为了衬托气氛,每次我与人离别时,老天都会下雨。 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下雨的人,因为这总会弄湿我的鞋。 临别前,萧影仍依依不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送了好远,走前,萧影还不断叮嘱我:“风儿,照顾好自己,睡觉要盖被子,洗澡要脱衣服,吃饭要拿筷子,出去记得穿鞋……知道吗?” 我轻轻点头,说:“好。” 萧影这才放心,看着我走后,她才肯走。 …… 很快,在刘管家的带领下,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庄园外。 景天燕园,是龙城郊外近年开发的高档别墅区,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保护设施一流。更关键的是,能居住在这里的人,既富且贵,缺其一样不可成。 可以这么说,这里每栋房子的价格,足以抵得上整个新安县一年的财政支出。能够居住在这里的,莫不是龙城乃至苍州声名显赫的大人物。 据不完全统计,光是景天燕园外围地区的土地,价格已飙升至了每平米十万两白银。靠,我出生入死一个月的工资,才够买一平米,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到了地方后,尽管刘管家已是熟人,在门卫的强烈要求下,我们还是被搜了身,历经层层手续,才被放行。 此处保安措施之严格,由此可见一斑。那么能够进入这里,还对龙家两姐妹下手的人,看来更非等闲之辈。这不禁让我十分好奇,这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刘管家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龙家住宅前。 房子的设计十分体现美感,但也有些复杂,想必机关重重。就连花园的布置,也都暗含阵法。 走上前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两尊威武的石狮,而是静立门口的两个黑衣壮汉。他们身材魁梧,目光冰冷,似乎是在用拉格朗日定理分析我的危险性。 大门打开,一位穿着朴素的侍女迎了出来,开口便问道:“刘管家,这位就是秦先生吗,两位小姐已经等候多时,请随我来。”侍女说完微微欠身,优雅伸手。 无论是口气还是做派,都与贵族人家的女仆相差无几,估计她一个月领的薪水不比我少,这群…… “刘管家,能否冒昧地问下,你们家二位小姐叫什么?来得太匆忙,龙爷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噢,秦先生,我们大小姐名叫薛雨,负责龙家的日常生意。二小姐名叫薛雪雪,便是您保护的对象。当然,想要留在龙家,还必须得先过大小姐这一关,因为龙爷不在,便是她当家。” “二位小姐姓薛?”我有些惊讶,随即又感觉薛雪雪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噢,是这样,二位小姐随母姓。只是夫人,多年前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 穿过长长走廊,终于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我便似乎应该差不多大约是见到了我的保护对象,以及雇主。因为龙老大说,以后每个月的钱由薛雨付给我。谁给我钱,谁就是雇主。 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正低头看书,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大美女约二十岁,比萧影小一点,一头长发披肩,一身红色劲装,成熟稳重,面目严肃。 而小美女则幼稚许多,身穿白色长裙,一双小眼睛眨啊眨,嘴里似乎还嚼着糖果,薄薄红唇微微颤动。 两位美女气质不同,各有千秋。一个肃穆,稳重大方,如女王。一个安静闲适,纯洁高贵,如公主。 但是,谁给我钱,我就承认谁更美。 “大小姐,这位,便是龙爷推荐的秦先生。”刘管家走到薛雨身旁,恭恭敬敬说道。 听到管家的话,这位大小姐才微微抬头,打量我一眼,表情冰冷道:“现在是巳时,秦先生,你迟到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口气,就跟上司对下属一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不就一个时辰吗,你赶着去投胎啊。 “我不喜欢迟到的人。”紧接着,这位大小姐继续数落我,“你知不知道,每分钟,就有数千万的生意等着我,而你,迟到了整整一个时辰,你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 你不喜欢迟到的人?我又没让你喜欢我。数千万的生意?有你妹妹的命重要吗?时间观念?扳倒斧头帮我比你还急。 这些话终究不敢说出口,我只好将目光投向我的保护对象——二小姐。可是这位二小姐着实令我心酸,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抬头看我一眼,只是专心致志地看书,仿佛我不存在一般。我就纳闷了,这书比我还好看吗? 小丫头嘴里不停地嚼着糖果,根据公式推断,这种糖果应该是那种不可以咽下去的糖果,很贵的。在狮安山的时候,师妹就会自己研制这种糖果,每天饭后都逼我吃两粒。现在想想,还很怀念那种味道。 更要命的是,这小丫头一边看书,还时不时伸出那粉红的嫩舌,分外诱人。看来长大了,准保是个祸害我等三好市民的小妖精。 所谓三好,即活儿好,技术好,功夫好。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这位大小姐开始有些发怒,目光咄咄刺人。 而我,只顾着看我的二小姐,谁有心情听她在那儿絮絮叨叨,又不是祥林嫂。 许是听到姐姐发火,这位二小姐才缓缓抬头,当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她居然惊呼一声:“是你?”然后脸蛋通红通红,像只小鸟般缩在姐姐背后,并用书遮住脸,满是惊羞。 久违的记忆涌入脑海,我这才想起了面前的这位娇羞女孩,她不就是夺走我初睡的那个……那个……女孩。 “二小姐。”我望着她笑了笑,“真是冤家路窄。” 薛雨才是真正的大吃一惊,不,何止一惊,简直就是七八十惊,她骤然站起身,望望自己的妹妹,又望望我:“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觉都睡了。不过,我并没有回答她,像祥林嫂一般的人,也有资格冲我大声讲话?我记性不好,并不代表我不记仇。 还是羞嗒嗒的二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薛雨才确信了自己的答案。 然后便是两姐妹的一番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估计是这位大小姐质问二小姐是如何认识我的,在确认我是无害的后,薛雨的脸色才多云转晴。 大小姐从容地站起身,对我的语气转变了许多:“秦先生,谢谢你曾经救过小雪,刚才我多有得罪,还请包涵。既然你是父亲请来的,我也不应该质疑你,希望我们以后,能相处得很愉快。” 大小姐放下架子,向我伸出了手。 其实,我更愿意摸二小姐的手的。但看在大小姐发我工资的份上,就原谅她吧,我也微笑着伸出了手。 短暂的握手完毕后,我们开始谈正事。 首先是自我介绍:“薛小姐您好,正如您所看到的,我,就是龙爷费尽千辛万苦千难万险请来的绝世高手。我不单实力高强,而且以人为本,只要您开出的价钱足够高,我可以保证您能杀死您想杀死的任何一个人。” “可我们请的是保镖啊。” “这个……无妨,只要价钱合理,让我做保姆都行。” 薛雨表示,近些日子以来,对于二小姐的暗杀活动频频出现,我必须二十四小时保证她的安全。 对此,我颇有异议。当然,如果二小姐不介意的话,晚上和她睡在一起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薛雨暗骂我不要脸,我这是敬业好不好。 估计是看我瘦弱,对于我的能力,薛雨亦表示怀疑。 为了彰显我的专业实力,我有必要阐述一下:“二位小姐,你们听说过华夏国吗?” “废话。” “那你们知不知道,华夏国里面,有个苍州。” “废话。” “苍州排行第一的杀手,名叫秦临。” “然后呢?” “我不认识他。” “有病!”这是姐妹俩同时发出的感慨。 薛雨大概对我失望至极,百般无奈。估计她怎么也想不通,龙老大怎么会派我这样的人来。 至于二小姐,已对我无话可说。 看来,她们还是不够了解我。等她们了解我之后,她们会打我的。 薛雨近乎咬牙切齿,勉强克制住道:“秦先生,冒昧地问一句,做杀手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还是杀手。”我回答她,“我生下来就是个杀手,而且是个很有原则的杀手,只要是这世上活的东西,哪怕是神,我也杀给你看。当然,前提是你付的薪酬足够高。” 二小姐终于发话:“那么,秦先生,您一共杀过多少人呢?” “我想想……额……数不清了。” 薛雨看来快气疯,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手掌:“阿松,阿石,上去试试他。” 几秒后,门口走进来两位看起来不像人的庞然大物,肌肉撑得都快掉下来,凶巴巴望着我。 “秦先生,得罪了。” 两个巨汉向我抱拳行礼,然后轰然向我奔来,我只觉地板都在颤动,凛冽的杀气汹涌澎湃。 将手插进口袋,我缓缓掏出一把沙子,洒向空中,两位巨汉一愣,然后捂着眼睛翻滚在地,难受得哇哇直叫。 搞定! (书友群486599624,喜欢这本书的朋友进来玩哈。) 第六十一章 天才的烦恼 不才在下本掌门的应对之策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龙家两姐妹更是张大了嘴巴,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们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仿佛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对付刚才的两只庞然大物,若真动起手来,确实会有些费劲。可是,将复杂问题简单化,这是师父教我的。 “简直,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龌蹉之极!” 薛雨气得浑身发颤,怒火中烧,手指着我骂道:“你、你有没有基本的荣辱观啊?” “荣辱观么?”我笑了笑,“我只知道,往往是赢的一方最光荣,输家,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尸骨。” 薛雨气犹未定,懒得看我,咬了咬牙道:“琼次,捷达,你们上,注意他手中的沙子。” “是,大小姐。” 接着便是咚咚两声,两个仿佛生长在蛮夷之地的黑衣护卫震撼来袭,很显然,他们比刚才那二位货色又高了一个层次。 只见这二位也不客气,纷纷捏动手指关节,将脑袋摇得啪啪作响,真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这样可以增加功力吗? 细细观察一番,我发现这两个护卫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应该是来自北漠,而且还是内家高手。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位已是这宅子里最顶尖的高手,动起手来,我没有半点优势。 扔沙子的绝招已经用过,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显然不适用于第二次。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师父教我的。 我缓缓将目光投向薛雪雪,用很温和的口气道:“二小姐,能否借我一枚硬币?” 毕竟我救过这位二小姐的命,我相信她还是对我存在一点好感的。果然,这位二小姐在微微一愣后,轻声答道:“好。” 倒是大小姐颇不淡定,用不怀好意般的目光望着我,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待会,你们就知道了。”我接过二小姐手中递过来的硬币,向众人展示一番,以示没有什么猫腻。 然后,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用指甲轻轻将硬币切成了两半,之后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把切开硬币的指甲一刀剪了一半下来,又用那被指甲切断的半块硬币狠狠划断了剪破指甲的小刀…… 如此,一套动作下来,两姐妹已不知是该看硬币还是该看剪刀,一时愣在那里,嘴巴张的可以容下一艘航母。 所有人都傻了,他们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事。此刻,他们一定惊我为天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硬币早已掉包,小刀是面粉做的,所有的道具中只有指甲才是真的。 这种被崇拜的目光,使我颇为欢喜。我忙拱手抱拳,干笑两声说:“微微陋技,献丑,献丑。” 两个黑衣护卫早已汗如雨下,双腿发软道:“我……我们输了。” 薛雨目瞪口呆,很快又转为气急败坏:“还没打,你……你们怎么能认输呢?” “很抱歉,大小姐,我……我们确实不是秦先生的对手。”言毕,二人仓皇退去。 薛雨惊疑不定,又是无可奈何,看看自己的妹妹,又看向我:“你……你这是江湖骗术!” 嗡的一声,一只苍蝇从我眼前飞过,我轻轻伸手,将那只苍蝇捏在了掌心,气定神闲的说:“大小姐,天色不早了,还有什么指教吗?” 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刘管家,笑吟吟走上前道:“大小姐,不用试了,这位秦先生,确实是位高手。” “当然。”我颇为自豪地道,“有我保护二小姐,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伤害她。” 薛雨脸色发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无疑表示我通过了考核,刘管家和余下几人也各自退去,大厅里只余我和我的二小姐。 终于有机会和二小姐独处了。 二小姐似乎有些羞涩,给我倒了一杯茶,安静地坐回原位,又捧起书本道:“姐姐脾气有些不好,希望你不要见怪。” “放心,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还有……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你和我睡觉的事,没跟你爹说吧?” “你!……” 薛雪雪羞得俏脸通红,用书本遮住眼,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一句:“我……我要是说了,他非杀了我不可。” 我这才放心,暗道:“你要是说了,他一样会杀了我。” 薛雪雪猛然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二十万,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卧槽,这丫头太他妈可爱了。 原来是封口费,我乐呵呵地收起支票,塞到鞋底,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群该死的富二代。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急忙道:“二小姐请放心,我这人,口风一向和处女一样。” “什么?” “都很紧。” 薛雪雪不再说话,估计对我彻底无语。看来,她还是读了点书的,不是什么都不懂。 好久,她才有些无奈地望着我,说:“你以前也这样吗?” 我不知道她说的这样是哪样,想了想,道:“我一出生的时候,也不是这么优秀,在三岁之前,我也是个普通人。后来,凭借着非凡的天赋以及过人的智慧,终于成为了一名绝世杀手。师父说,所谓的成功其实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一的努力,希望能与二小姐共勉。” 薛雪雪又掏出一张支票,塞给我:“这是三十万,你不要再说话了。” 我点了点头。卧槽,这丫头太他妈可爱了。 静坐了好长时间,薛雪雪只是安静地看书,我只是安静地看她。 看完书之后,这丫头开始练习吹笛子。吹完笛子之后,这丫头开始弹琴。 贵族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不会个四五种乐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 听着美妙的琴声,我不自觉跟着晃动起来,心里也畅然了许多。音乐果然有愉悦身心的功能,前提是它得是音乐。 小丫头的手又细又嫩,纤白如葱,轻轻拨在弦上,煞是好看。想必握起来,也更舒服。 一袭优雅的白裙倾泻于地,秀发洒于双肩,伴随着手中缓缓滑出的美妙乐曲,二小姐美似童话中的公主。 她不让我说话,我只能想这些。 而且这些赞美之词,全是看在刚才那三十万的份上。 “你也会弹琴吗?”二小姐突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 “可以教我吗?” 我点了点头。 “都会弹些什么曲子呢?” 我摇了摇头。 “你可以说话了。” “谢谢二小姐。” 薛雪雪突然笑着走过来,好奇地打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杀手,不过比坏人好不到哪里去。我很好奇,一个杀手竟然也会弹琴?” “大概,我有十八年没弹了。” “你今年几岁?” “十八。” “……” 我说:“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谈情,免费赠送说爱。” 小丫头满脸无奈,近乎抓狂道:“我受不了啦,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嗯,后半句我同意。 第六十二章 内乱 第二天,在两姐妹的一致对外下,我被扫地出门。 像我这种级别的高端职业杀手,千年可遇而不可求,她们竟然有眼无珠,不知好好珍惜,反而视我如敝履,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但是,为了那十万月薪,我忍,我忍,我忍。 于是乎,在我对两姐妹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和衷心的问候后,薛大小姐终于决定给我三天的试用期。如果合格,继续留职,如不合格,趁早滚蛋。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与二小姐倒是相处得不错,她对我虽不至于说喜欢,但也绝对谈不上讨厌。不过这位大小姐,总是有意无意挑我的刺,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条缺点,在这三天里,被她发觉殆尽,真不愧是美女总裁。 三日后,我终究没有让大小姐失望,成功地被赶出了景天燕园。 多年以后,当我得知我被赶走的真实原因时,才不得不感慨,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啊。此是后话,不再多提。 今日已是十六,当我赶回青龙堂,正想着如何向龙老大交差时,意外的,赵信找到了我。 之所以感觉很意外,是因为我在临走前,就已经给赵信飞鸽传书,劝他离开龙城。因为,龙老大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对此,赵信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笑了笑,说:“干我们这行的,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来之前,我只给自己准备了这两条路。既然做了卧底,就不能半途而废。” 我对他的清高和自傲深恶痛绝,准确的说,这叫固执,毫无理由的固执。 我说:“其实,可以有第三条路的。” “但我这样的人,不会走。”赵信深沉地道,“欧阳总捕头既然选择了我,那我绝不会令他失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原来他是欧阳正那老家伙派来的,要不是看在同是捕快的份上,我才懒得劝他。既然他不肯走,我也拿他没办法,尽量互相照应吧。我问他:“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赵信脸色一沉,说:“青影天有个心腹,名叫严缺,他在斧头帮待了二十多年,资格很老,威望甚高。我怀疑,为了替青影天报仇,他会向你我动手。现在青龙堂内,起码有六成兄弟听他的。” 我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龙老大亲自任命的吗?” 赵信说:“话虽如此,但严家在堂内的势力极大,加上那些青影天的旧部,站在他们那边的人至少六七成。而龙爷,对此事也不管不问。” “我明白了。其实,龙老大从未真正地信任过你,至于堂主之位,也只是为了顺应民意,给你挂个虚职。龙老大何其聪明,我说他怎么会放心把青龙堂交给一个新人,原来是早有后招。他想让你和青影天的旧部互相厮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我望向赵信,“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帮我除掉严缺。我现在处处受制,堂内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只有你能帮我。只要严家父子一死,青龙堂内再无威胁,到时候,我就可以真正掌控青龙堂,与龙老大决一死战。” “好,青影天都死在了我手里,一个严缺算什么,等着我。” “小风,保重。” “你也保重。” 辞别赵信,我迅速来到了总堂。 短短三天就被雇主赶回,我真是无颜面见龙老大。枉他那么信任我,我却连一个月也没坚持住,可怜我那十万的月薪啊。 但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大不了被龙老大训斥一番而已。 走上前,却被两个不知好歹的护卫伸手拦住:“龙爷有令,不见任何人。” 我说:“不见任何人?也包括我吗?” “按照我们的理解,任何人应该是包括您的。” “让开!” “风哥,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让开!” 两个护卫死死围住我。 “我说让开!” “风哥……” “你们拦着我,我怎么回去?” 两个护卫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方向拦反了。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忽听背后一声高喝:“是小风吗,进来吧。” 我趾高气扬,向两个护卫狠狠吐了两口唾沫:“任何人包括我吗?包括我吗?” “不包括您,不包括您……”两个护卫连连俯首赔笑。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我这才得意地走进。 堂内,龙老大静静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脸色有些不好,想必是已经知道我被赶回来的事了。 未等我先开口,龙老大已站起身来,静静打量着我:“昨天,十五号,我走了一批货,整整六船兵器,才刚靠近码头,就全被官府端了。走货这么多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我就在想,官府是怎么知道的呢?小风,你告诉我。” 我心中一惊,手指不自觉弯曲,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龙爷,我怀疑,我们里面有内鬼。” “你和我,想的一样。”龙老大脸色肃然起来,又仿佛在细细思索,“那这个内鬼,是谁呢?”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一定有。” “小风啊,你知道,我一直很信任你。如果我身边,有一个卧底,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 龙老大悠然一笑,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紧紧塞在了我手里:“这次走货,你没有参加,所以,一定不是你。帮我,解决赵信。” 我手心一冷,立在那里。 我知道,这份情报是我传给陆寒生的,却没想到,阴错阳差让赵信背了黑锅。 “怎么,你下不了手?” “龙爷放心。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捕快。” 这是实话。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人,无疑是陆寒生,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和师妹正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也不会卷进这场漩涡。 “我也一样。”龙老大拍拍我的肩膀,放声大笑。 我迈着沉沉的脚步,缓缓转身,出门。思考着,如何解眼前之局。 赵信显然不能杀,但放走他,又会引起龙老大的怀疑。如何巧妙地帮他逃出斧头帮,顺手解决严缺,而又不让龙老大生疑,这着实是个问题。 智商186,也有不够用的时候。这个二元三次方程式,太难解了,或许,根本无解。 “等等。” 就在我即将踏出门口之际,背后传来龙老大的声音。 我忙回头,面无波澜:“龙爷,还有何吩咐?” “青影天有个心腹,叫严缺。斩草要除根,顺手,帮我解决他。” “是,龙爷。” 第六十三章 赴约 出了总堂,我才惊觉龙老大这个算盘打得极其响亮。 自青影天有了反意之后,他早已信不过青龙堂。此次让严缺和赵信互相残杀,再让我出手,正好替他彻底清除青影天的旧部,也顺手除去了赵信这个卧底,一举而两得。真是兵不血刃,则大事已成。 我想,真正的老大就该是这样。信手于芦中喝茶,手不沾血,而要杀的人已杀。 作为一个领袖,龙老大无疑是优秀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竟开始崇拜起他来,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很快,我赶回秦门,将事态的发展说与胖子和萧影听。众人听后反应不一,萧影只是惊叹为何我这么早就已归来。此事说来话长,我也就不说了。 我向他们慢慢阐释:“ 如今当务之急,是严缺父子。现在青龙堂内乱,刚接到飞鸽传书,赵信也已被软禁,如果我没猜错,严缺恨我入骨,很快就会组织青龙堂的人对付我们,以秦门目前的实力,就算能顶住,恐怕也是鱼死网破,说不定我们还是鱼。” 众人听完倒吸了口凉气,都没想到青龙堂竟然会内乱。以前这个强大的自己人,转眼间已变成了敌人。 萧影道:“难道龙老大,他就不管吗?” 我说:“龙老大,有他自己的算盘。” 萧影貌似冷静分析了一会,道:“风儿,我虽然对青龙堂不是很了解,但我想,赵信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说说看。” 萧影道:“目前,赵信毕竟还是青龙堂的堂主,手下还是有一些忠于他的人。严缺铁了心地要杀我们,光凭他手下那些人是不够的,所以,他一定不会杀赵信,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整个青龙堂。” “有理。”我思索一番,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我们查出赵信被囚禁的地方,然后将他救出,严缺就不敢乱来。” 胖子闻言道:“ 这还需要查吗?赵信一定是被关在青龙堂了,那里最安全。” “不。”我摇了摇头,“青龙堂内,至少还有四成人忠于赵信,严缺不会冒这个险,我想,赵信一定是被关在一个,极其隐蔽,除了严缺,没人知道的地方。” 胖子脱口而出道:“妓院。” 萧影狠狠横他一眼。 我也狠狠横他一眼。 胖子解释道:“青影天极其好色,想必这个严缺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他把赵信藏在妓院,谁能够想得到?” 我和萧影同时吼了一声:“滚!” 胖子自觉羞愧,低声道:“那能是哪儿呢?龙城这么大,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萧影道:“我们也不用瞎猜了,我想,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严缺的家。” 是啊,还有比这更令严缺熟悉的地方吗?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谁又能够想到,他会将赵信藏在自己的家里? 除了萧影这种拥有变态思维的女人。 正想着间,有人送来一封信,竟是严缺的儿子约我。而且,信中指明,只让我一个人去。 可是严缺的儿子约见我,又是有何目的呢? 胖子表示,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小子不简单,应该是鸿门宴。 萧影表示,此中有诈,她绝不会让我去冒险的。 我细细思索一番,觉得这应该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可以从中套出赵信的位置。另外,我觉得我命不该绝,应该没有这么快死。 心下打定主意,我必须走这一遭。立即让萧影带人前往严缺家中,让胖子带人搜查青龙堂附近所有的青楼,而我,则孤身会见这位严家独子。 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已约摸过了一个时辰。 绿木葱葱,流水潺潺,小凉亭中,一位华衣的浪荡青年孤身静坐,手中的酒杯时而拿起,时而放下,桌上的菜色丝毫未动,显然是在等候什么人。 我知道,他等的那个人,就是我。 放出一枚信号弹,那是我身上仅存的一枚。缓缓靠近亭中,我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一路观察,周边应该没有埋伏什么人,我的戒心放下不少。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来找我吃饭。 “你好,在下,严纠生。”对面的男子面含微笑,缓缓起身相迎,向我伸出了右手。 严纠生?这起的什么破名,严纠生了不起啊。我并没有屌他,只是轻轻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一小口。 这位纨绔公子似乎并不懊恼,顺势收回手理了理头发,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阁下或许并不认识我,但对于阁下的大名,在下可是听过的。” 我晃晃手中的酒杯,微仰起头:“哦?原来我这么有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严纠生笑了笑,俯下身来,紧盯着我:“你喜欢雪雪?” 这一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竟然接了这么一句话。突如其来,与上一句毫无关联,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理了好半天思绪,我才弄清楚了他的来意。估计大概约摸是眼前这位纨绔公子喜欢薛雪雪,把我当成了情敌,故有此这么一着。 我以为他约我来,有什么大事呢。害得老子白跑一趟,浪费时间跟你在这儿叽叽歪歪谈情说爱。 “我的时间很宝贵,严公子若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告辞了。”我起身欲走。 “慢着。”严纠生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恶狠狠盯着我,将一只手死死压在了我的肩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鉴于他的武力值很可能为负数,所以哪怕他看上去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力气,但压在我肩上的手却仿佛在挠痒痒。我认真地解释:“关于二小姐,我确实救过她一次,也有那么一丁点交情,但如果说喜欢,那纯属扯淡。” 严纠生收回了手臂,目光冰冷不减分毫:“那就是她喜欢你?” “那你应该去问她?” “整个龙城现在都已经传开了,说龙家二小姐喜欢你,还曾把你接到过家里去,你还想狡辩?” 我笑了笑,深感这些无聊江湖人士的情报传递速度实在太快。江湖八卦应该有,但也不该八卦地这么离谱。 妈的,想不到守身如玉的我,竟然和薛雪雪这个小丫头传出了绯闻。 我拍了拍严纠生的肩膀,慎重地安慰他:“谣言止于智者。” 这句话的深层次意思就是,你若是继续纠缠下去,你就是傻叉。 果然,严纠生不吃我这套,将话题引得格外远:“你知道吗,我和雪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她的感情,不是你可以理解的,在她七岁那年……” 剩下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自动开启免打扰模式,将听力降至最低。 你青你的梅,你竹你的马,关我鸟事?老子冒着生命危险大老远赶来,听你搁这儿絮絮叨叨,你以为你是祥林嫂?你他妈就是祥林嫂也不行! 正欲起身,又被严纠生一把按住,我无奈地望着他:“老兄,你到底要怎样?” “我想让你离开她。” “从来就没走近过,你让我怎么离开?” 严纠生道:“我不管,总之,薛雪雪是我的女人。” 我有些生气道:“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爹想要我死,而我,也不是那么想他活。” “你杀了青叔叔,我爹当然不会放过你。”严纠生道,“你抢了我的女人,而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我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笑什么?”严纠生问我。 “笑你无知。”我说。 “哦?说说看。” “你刚才说,你不会放过我。我想,能说出这句话的人,要么已经成了死人,要么就是年少无知。” “秦小风,你不要太狂妄了!我告诉你,在龙城,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你活下去,也有一万零一种方法让你活不下去。” “是吗?”我淡淡笑了笑,回过头来,望着他,“你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这次笑的,是严纠生,他笑得很邪魅,眼底尽是笑意:“其实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请你看一出好戏。” “我最喜欢看戏了,不知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好戏?” 严纠生笑容未敛,轻轻端起桌上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相信我,很快的。” 语毕,他的面容已改,竟然十分狰狞。 我想,这才是严纠生的真面目吧。 未踏出几步,脑袋突然隐隐发昏,我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变态恶少 醒来的时候,我已身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烛光微弱,似有人影闪动。 那个人影缓缓向我走来,我却动弹不得,手脚皆已被牢牢缚在了椅子上。眼前灯火骤亮,我才看清了房间内的一切。 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严纠生的面孔。他目光冰冷,面容有些狰狞,似是准备着一场预谋已久的报复。 我这才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套。原来那杯酒里,下了迷药。 可恨他一副慈悲面容,竟然骗过了我的戒心,导致我落入了他辛苦设下的圈套。所谓真正的心狠手辣者,平时笑脸迎人,但下起手来,却比藏獒还狠,如是也。 当我看到床上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萧影时,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这就是他给我准备的,真正的好戏罢。 我暗恨,暗恨不已。 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轻敌,如果当初我细心一点,如果当初我不让萧影以身犯险,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可惜,已经迟了。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寸一寸疼痛钻入骨髓,我将嘴唇咬得发抖,问严纠生:“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严纠生冷笑一声,抚摸着手中的匕首,俯下身来,紧盯着我,对着匕首吹了口气,“哼,你抢了我的女人,我当然要抢你的女人喽。” 说完,他又朗声大笑起来:“我早就猜到,你一定会带人去我家里,所以我早设下了埋伏。秦小风啊秦小风,你自作聪明,可惜聪明过了头。” 我狠狠望着严纠生,心知这盘棋已经输了,彻底输了。终究难逃一死,已无翻身之力,我恳求道:“此事和萧影无关,放了她。” “怎么可能?”严纠生笑着,笑得邪魅低沉,忽而狠狠抬起我的下巴,“我就是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在我身下,如何放荡,如何销魂。” “严纠生你个王八蛋!”我暴怒而起,奈何手脚被缚,竟丝毫动弹不得。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涌入脑海,涌入全身,那一刻,几近麻木。 这一生,从未像此时此刻般绝望过。 最后,只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说:“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一定。” “呵呵。”严纠生轻笑,不屑的目光扫过我的面颊,用一团破布堵住了我的嘴,“嘘,你太吵了。” 接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移向了萧影。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痛一步。最后,似乎已痛得失去了知觉。 我看见一只肮脏邪恶的手,在萧影身上上下游走,每游走一寸,都是对她的亵渎。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这比杀了我更难受。 “说实话,你的女人身材当真是好,不会还是个处女吧,那可真便宜了我。”严纠生淫笑一声,已开始解萧影的衣服。 我咬着舌,口中已有咸味翻涌,我希望生理上的疼痛,可以盖过心理上的疼痛,可是我知道,不能。 我想闭上眼,我想闭上眼就看不见这一切,可是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我要记下萧影的苦,我要记下这些痛,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严家父子。 此时萧影已是半裸着身子,只剩最后一件白色的内衣,发丝凌乱地散落于肩上,衬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这样美丽的身子,本该只属于她最心爱的男人,可现在,只剩下屈辱。 严纠生把最好的角度给了我,萧影的身躯在我眼前暴露无遗,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女人任他蹂躏,任他玩弄,任他羞辱。这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尽管我知道,萧影并不是我的女人,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呢? “哈哈哈,这娘们真够味。”严纠生看着萧影洁白的身躯,眼中似乎喷出火来,猛地趴在萧影身上一阵狂吻,仿佛玩弄着一只任他宰割的羔羊。 看着一动不动的羔羊,他似乎犹觉得不过瘾,慢慢拿起匕首,将洁白的床单割成条状,将萧影呈大字型捆绑起来。 接着一盆凉水,浇在萧影头上,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一圈后,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忍辱的脸上已是通红。直到看见了我,她才流出泪来。 泪水噙在眼中,她的目光未曾离开我,几分苦楚,几分失望,几分屈辱,良久,她才轻唤一声:“风儿……” 看着她的面容,我的心已在滴血,很痛,很痛。手腕近乎勒断,我已是筋疲力竭,口中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发出,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不会难受了,可是颤抖的眼眶,还是没能骗到自己。 一招走错,满盘皆输。这一次,我输得彻头彻尾,一败涂地。赵信被囚,胖子绝不会找到这里来,龙老大更不知道我的消息,这似乎已成死局。 严纠生摸着萧影的脸颊,悠悠笑道:“别挣扎了宝贝,没人能救你的,方圆十里,就这一处屋子,没人会找到这里来的。你看,你心爱的男人,不也是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吗?” “姓严的,一刀杀了我吧,我求你。”萧影狠狠瞪着他,闭上了眼睛。 “杀了你?”严纠生轻挑眉毛,笑道,“我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这么轻易让你死?” “你这个禽兽!”萧影将唇咬得发紫,眼中痛苦不堪。我知道,她宁愿死,也不情愿当着我的面任人蹂躏。 啪的一声,一巴掌已狠狠落在了萧影的脸上,严纠生冷笑着:“你这个贱人,真是不识趣。” 话音落地,他狠狠揪住她的头发,逼得她不得不将头仰起。他轻轻拍打着萧影的脸颊,恶狠狠看着她:“告诉你,好好伺候本少爷,要不然,你心爱的男人,可能会很痛苦。” “王八蛋!”萧影猛然落下一串泪来,忍着疼痛低下头去,不忍再看我。 没想到,严纠生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拿我威胁萧影。我知她已是心痛至极。 “骂得好。”严纠生不怒反笑,语气似乎极温柔,极和气,“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本来就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蹉……可那又怎样?那有什么?只要我是赢家,你们,你们还不是得死在我手里?反正我就是小人,你们能怎么样呢?” 萧影咬牙道:“我告诉你,杀了我们,龙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狠狠又一巴掌,严纠生已掐住了萧影的脖子:“今天我告诉你,不要再拿龙老大吓唬我,他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你知道吗,什么都不是!” “实话告诉你,我们严家对龙老大,一直不服气,可是到今天,我爹仍然无法取代他的位置,他厉害,所有人都不敢逆他,可是我们严家不甘。我们为他打拼多年,又得到了什么,你以为我们,要的只是一个青龙堂吗?” “我告诉你,我们要的是整个斧头帮。本来青叔叔,已经快要得手,可是就是这个人,就是秦小风,摧毁了我们的一切!” 第六十五章 十三刀 我这才明白,原来反龙老大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青影天,他们是一个团体,包括严家父子,甚至很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有一个更深的人,在幕后推动这一切。目的,是整个斧头帮,是整个龙城。 而屡屡暗中刺杀薛雪雪的人,也极有可能是这伙人。也就是说斧头帮内部,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牢固。 而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噩梦还没有结束,严纠生突然凑近萧影耳旁,柔声道:“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你要不要猜猜看?” 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脱一边望着萧影,嘴角犹带着邪笑,仿佛这不是一场丧心病狂的迫奸,而是一次恩爱缠绵的欢好。他紧紧贴在萧影身上,一双肮脏的手缓缓滑向她的脸,滑向她的颈,她的胸脯,她的腿…… “舒服吧?”他凑在她的耳畔,温柔细语。 萧影的唇角已渗出血,全身如摇落叶般震颤起来。 “咚咚咚。” 就在严纠生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外面突然有人在敲门。 这沉沉的三声,仿佛黑暗中的灯塔,使我看到了希望。不管来的是谁,只要他能进来,只要他能看到里面的一切,就能得悉严纠生的罪恶勾当,或许我们就有救。 “妈的!”严纠生低骂一声,已握紧手中的匕首,缓缓向房门处移去,还不忘回头看看萧影,“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回来陪你。”说完朗声一笑,轻轻开了门,立在门口数秒之后,又折了回来,关好门。 来者可能只是他的一个手下,禀报了一些事情后又匆匆离去,我期待的变故彻底落空,心又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冰冷,痛绝,让人窒息。 严纠生很快又恢复了狰狞的面容,他点了一根蜡烛,斜躺在萧影身旁,嘴角笑意吟吟:“宝贝儿,你的身体,现在是我的,全是我的,我要慢慢的玩,好好的享受。”说着,把手上的蜡烛微微一倾,烛泪滴在萧影洁白的手臂上,她脆如蛋壳的肌肤痛得猛起一阵急颤。 “舒服吧?”严纠生冷笑着,随手扔去蜡烛,轻轻旋转着手中的匕首,又冷眼望一望我,“秦小风,感觉滋味如何?”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也无法说话。 “啊!”随着萧影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我睁开眼,看见严纠生手中的匕首轻轻划上她的胸脯,留下一道血痕。 萧影脸上的冷汗,毫无保留地彰显着她的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也就是在这一刻起,我学会了毫无怜悯。 又是一刀,又是一道血痕,这一次,萧影没有叫。我知道她是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我知道她一向很要强,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难受。可是再坚强,她也不过是个女人。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刀锋在萧影的身躯上游走,我历历在目,一共十三刀。十三刀之后,严纠生才停住了手。 萧影已痛得几近昏厥,汗水与血水覆盖全身,而严纠生望着自己的伟大杰作,轻轻舔舐着匕首上残留的血渍,时而冷笑,时而扬眉,陶醉其间。 我相信,此时我身上的痛苦,不会比萧影少。 就在严纠生准备褪去自己最后一件衣裤时,我知道,真正的噩梦到来。 可就是在这一刻,我看见房门轰然倒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迅速冲了进来,如昔日一样冰冷,如昔日一样决绝,如昔日一样英雄。 陆寒生一刀穿过了严纠生的后背,将他拨到了墙角,迅速解开了萧影和我。 望着那张冷酷而微微带笑的面容,我一拳击在了陆寒生的腹部:“你再来晚一点,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他没有还手,依然难得地冲我微笑:“你不是还活着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你那颗信号弹,我还真找不到这里。”他若无其事,面容不改。 “我本来是准备,让你给我收尸的。”我解释那枚信号弹的用途。 陆寒生拍了拍我,眼底是一种释然:“好了,去安慰安慰你的小情人吧。” 我懒得理他,走过去,坐在了萧影身旁。 “风儿!”萧影裹着床单,猛然趴在我的肩上,流着泪痛哭起来。 一阵抽泣,一阵心痛,我紧紧搂住她,不知如何安慰:“大姐……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影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风儿,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将下巴贴在她的肩上,我只感觉喉咙一阵抽痛,憋了好半天,才道:“别说了,也不要去想,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过得去吗?”萧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斑驳的伤口,又抬首望我,“风儿,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我将她搂得更紧,“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姐。” 萧影埋首,不再说话。我将她轻轻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缓缓走近还未死绝的严纠生。 他缩在墙角,如一只流浪狗般望着我:“秦小风,别、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你要多少钱……” “钱你妈!”从陆寒生手里夺过刀来,我一刀一刀地砍下,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整个人如疯了一般,血染红了地板,整整十三刀。 “够了!”陆寒生死死地拉住我,抢过了我手里的刀。他肯定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愤怒。 抱起昏睡的萧影,正要走出房间,陆寒生挡在了我面前。 “她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她绝不能活。”陆寒生盯着萧影,又恢复了他的冰冷面容。 我红着眼,说:“你若杀她,我就杀你。” 陆寒生仍死死挡在我面前,丝毫不退:“她若告诉了龙老大,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她不会的。” 陆寒生将刀抵在了我的喉前:“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你了解她吗?你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吗?她若是龙老大的人,你会死的……” 我咬了咬牙,往前倾一步。陆寒生手中的刀,终究还是缩了回去。 我走出门外,回过头来,良久,才道:“命是我的,我有分寸。” 第六十六章 子债父偿 回到秦门,安置好萧影,我正准备起身离开房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来,抓住我的衣角,小声说:“风儿,再抱我一会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如刀割,在床边坐了下来。 萧影趴在我的肩膀上,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似在沉思,似在冥想,抑或只是想我单纯地陪她一会儿。 萧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豪爽大气,不拘一格,颇有大姐风范,但今天,很难得地有了小女儿姿态,我知道这件事对她触动很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头从我的肩膀上移开,沉声问道:“风儿,你和陆寒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问,仿如电般触到了我的心口。我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萧影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知道自己骗不了她,只好握住她的肩,很认真地望着她:“大姐,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 “你是六扇门派来的卧底,对吗?” 我沉沉点头:“是。” “我早该想到的。”萧影笑起来,仿佛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如梦初醒。 “其实我并不是要有心瞒你,只是多一个人知道,我就多一分危险,况且,你和胖子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你们没有好处。所以,我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让龙老大知道,我就会死。” 顿了顿,我又认真地望向她,望向这个我将所有信任都托付的女人:“当然,你也可以去向龙老大揭发我……” 她的手掌,轻轻拍在了我的唇上:“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永远都不要。” “好。”我笑了笑,紧紧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那双不知为我挨过了多少风霜雨露的手。 “等有一天,我亲手抓捕了龙老大,我会向六扇门说情,免去你的过去种种劣迹,我会让你过上平凡的生活,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从此不染刀光剑影,好不好?” “……好。”这一次是萧影抓住了我的手,是萧影笑了笑。 轻轻捋了捋她耳畔的发丝,我说:“胖子他们在外面等了很久,恐怕该着急了。” 这时门口传来胖子埋怨的声音:“你们两个,在里面一共二十六分四十三秒,终于提到我了,太让我感动了!”说着,胖子走进屋,又学着萧影的声音,“风儿,再抱我一会好吗?”说完哈哈大笑,不能自已。 “竟然偷听我们说话,滚。”萧影怒不可遏,举起枕头就砸。 胖子连连解释:“就听到了这一句,就一句,被那个姓赵的拉开了,哎,别扔鞋……” 我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胖子只听到了这一句,要不然以他那张嘴,我保不准能不能活到明天。 不对,姓赵的?难道赵信已被救出?正惊疑间,赵信已缓缓走了进来。 “小风。”他张开双臂,脸上虽挂着微笑,却明显沧桑了许多。 我扑过去,紧紧拥住了他。劫后余生的快感,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能体会,更何况同是天涯卧底人。 “信哥果然是命大之人,说说,怎么逃出来的?” 赵信还未及答话,胖子已涌上前来,拍着胸脯乐呵呵道:“当然是我,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信哥救出来的。我就说严缺会将人藏在妓院,你们还不信?” 看来我将胖子派去搜查青楼的行为是正确的,这一次还真让他蒙对了,不过这个严缺,可真是个老狐狸,以怎样的思维,才能想出将人藏在妓院?拥有这种变态思维的人,我搞不懂。 胖子犹在洋洋得意,口中闪烁不停:“还是我有远见,我就猜到是青楼,你们看我多聪明,早听我的不就没事了吗?” 我瞪他一眼说:“那是你走狗屎运。” 胖子不乐意道:“狗屎运,它也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你看,走狗屎运的前提是得有狗屎,有狗屎的前提是得有狗,有狗它不一定能拉得出屎,有……” 说到这里,胖子嘴中已被塞上了袜子。 我望向赵信,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得赶紧离开龙城,越早越好,龙老大那里,我自有办法交差。” 赵信摇了摇头,沉声道:“严缺不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他十倍奉还。” 赵信抬起手,我才看见他缺了一根小指头。可想这些时日,他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我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好,等解决了严缺,我亲自送你走。” 接下来,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先严守严纠生的死讯,不让它外泄,然后诱出严缺,彻底铲除他。 鉴于严缺还不知道他儿子的死讯,所以我们只需谎称严纠生在我们手中,相信他一定会自投罗网。毕竟,再狠毒的老虎,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 消息很快散出,过不多时,已收到严缺的回信。信中大肆放了一通狠话,威胁说如果我敢动他儿子一根汗毛就弄死我全家之类云云,我当然并不屌他。毕竟他儿子已经被我弄死,而我也没有全家。 时间已是晚上,按照约定,我们在东郊外的一间废弃仓库见面。信中早已指明,只让严缺一个人前来,所以我并不担心。 我、胖子还有赵信三人温了酒,坐在小桌上畅饮,两旁林立十多人,外面也早有埋伏,所以此次定是万无一失。 候了许久,严缺还没有来,胖子急道:“这家伙,该不会贪生怕死跑了吧?” 赵信摇了摇头,饮一口酒道:“严缺也算个硬汉,如今大势已去,得知儿子在我们手中,他断不会苟活,一定会殊死一搏,我们再等等。” 约摸一炷香后,门口果然传来动静,想必是严缺到了。 一个孤傲又略显苍老的身影疾步走来,面上未有丝毫畏惧,怔怔地立在了我们前方,第一句话就是:“秦小风,我儿子在哪儿,我要见他!” 我悠悠站起身来,灌下半杯残酒,笑道:“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你见到他。” “严缺严二爷,果然算是个人物,真敢孤身前来。”赵信缓缓起身,向严缺走去,“二爷,还认得小弟我吗?” “哼哼。”严缺冷笑道,“赵堂主,赵信,今天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有种就冲我来吧,放了我儿子。” “你儿子?哼,恐怕是放不了啦。”赵信一步步逼近严缺,突然右臂一闪,已狠狠捏住了严缺的一根手指,接着只闻咔嚓一声,手指应声折断。出乎意料,严缺竟然没有叫出声,而是强忍着疼痛,狠狠盯着赵信:“为什么?” 赵信甩下他的手,冷冷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痛叫一声,严缺面目狰狞,狠狠捏紧了手掌。我正想喊一声,不料已经来不及,就在一瞬间,严缺掌心的一枚毒针已狠狠抵在了赵信的喉前。 “全部都给我让开,否则我让他死!”严缺暴喝一声,手已在颤抖。可想丧子之痛,已使他气极。 万万没想到,本来严缺的必死之局,竟然又出了这等变故。真是生活永远有惊吓,不是正在被惊吓,就是即将被惊吓。我握着手中的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旦放走严缺,必将后患无穷。可是赵信在他手里,似乎脱困的希望不大。 赵信面容未改,浅浅含笑道:“小风,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我仍在犹豫。虽然我一剑,可以刺穿他们两人的身体,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是我要杀的,可是对赵信,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他不仅是我的朋友,兄弟,同事,他更是一名捕快,和我一样的捕快,冒着生命危险卧底黑帮只为了国家安宁人民幸福的捕快。 我放开手中的剑,望着严缺道:“你走吧。” 可就在剑即将落地之时,我看到了赵信眼中微微的表情。我快如迅雷,闪电般挽住了剑身,也就是同一时间,赵信以后脑勺猛嗑严缺的面门,严缺顿时受痛,动作已慢了半分,而我手中的剑顷刻而至。 本不该有什么变故,我手中的剑直取严缺的咽喉,却不料他手中的银针飞射而出,放弃了赵信作为目标,竟直直地向我逼来。 尽管我的视力十分高超,尽管银针的飞行轨迹我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办法避开。因为这致命一剑,实在太快,我根本没有办法变换身姿。 可我没想到的是,赵信竟然身形如电,一跃而出,竟徒手捏住了那枚银针。 同一时间,我手中的剑也刺向了严缺的咽喉。 严缺捂着喉咙,死死地盯着我,目中尽是不敢相信。我知道他在诧异什么,将唇凑近他的耳边,轻轻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带来的那几百人为什么没有冲进来?” 严缺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撬动。 “我告诉你,因为外面,全都是捕快。你是不是又很奇怪,外面怎么会有捕快,并且只抓你的人?” 这一次,严缺的反应更加强烈。 “因为,我……我绝不会告诉你为什么。” 严缺不甘心地睁着眼,倒了下去。我再也没能听到他的答复。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与此同时,赵信的掌心变得乌黑,也倒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上位青龙堂 医馆内,赵信已被送入手术室,目前昏迷不醒。 大夫说,毒药由十指攻心,情况不容乐观。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而我一直相信,他的造化不错,希望他能挺过来。 胖子安慰我说,既然走上了黑道,就不用自责,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混黑道的,本来就活在刀尖上。 而我没有告诉他,当卧底的,却是活在油锅中。 胖子提议,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就去龙城最大的青楼,好好放松一番。 我说,我们俩之间,就不能谈点别的吗?怎么每次不是青楼就是妓院或是窑子,就不能单纯一点吗?去按个摩或者足疗什么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 胖子问我,诗和远方是哪个楼的?长得漂不漂亮?胸大不大? 就这个问题,我们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深入讨论,扩展性地深刻剖析了胸大与腿长对于一个当代女性的重要性,津津乐道,乐此不彼。 后来胖子总结出了一句话,遇周公谈礼乐,遇秦小风谈女色。 我们甚至畅想,若后世出现了一个以法律条令禁止男人纳妾的朝代,那该是多么可怕。仅仅是想想,都觉得好可怕,不敢想了。 正聊得兴起,却见萧影走了过来,我们终止话题。 “大姐,不好好待在家里养伤,跑这儿来干什么?”我问她。 “还不是担心你,听说你在医馆,我立即就赶来了,还好,还能想着去青楼,说明没事。”萧影瞪我一眼,将我上下左右检查一番,确认我是完整的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暗叹萧影的听力真心不错,眼力却很差,真是与我互补。顿了顿,一脸不屑道:“自己的伤还没好,瞎操心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感动。” “是啊,谁像你这么没心没肺。”萧影没好气地看我一眼,又道,“某人做了龙家二小姐的保镖,想必挣了不少钱,今晚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好啊好啊。”一听见请吃饭,胖子赶紧凑过来。 “你闭嘴。”萧影一把扔开胖子,“这是我和风儿之间的恩怨,不关你的事。” “呃……那个,胖子这几天也挺累的,大家一起聚聚。”我颤颤巍巍道。 “好啊好啊,去哪家青楼吃?”胖子又凑了过来。 “滚!”这次萧影是用吼的,胖子只好悻悻离去。 他的背影告诉我,他是无辜的。错就错在,不该说出“青楼”这两个字。估计是满脑子想多了,无意识地将饭店说成了青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 空旷的走廊,只余我和萧影二人。 “大姐,伤还没好,不用这么暴躁,对身体不好。” “你也给我闭嘴。” 我只好闭嘴。顿了顿,萧影的脸色有些沉郁,开始进入正题:“赵信,醒了吗?” “大夫说,情况并不良好,有可能醒不过来。” 萧影看了看我,一脸认真道:“你,真的希望他醒过来吗?” 其实说实话,在我内心深处,是有那么一丁点不希望赵信醒过来的。毕竟他醒来,会很麻烦。 只能说,待在一起久了,萧影越来越了解我。而师父说过,当一个人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时,后者会很危险。所幸,萧影不是敌人。 “当然,我当然希望他醒来,他是我朋友。”我回答。 萧影淡淡笑起来,说:“风儿,我很了解你。你是一个不甘心居于人下的男人,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努力做到第一,你不会永远受制于人。而如果你正在忍受屈辱,一定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计划。所以,赵信不死,你就做不了青龙堂的堂主,更别想掌控整个斧头帮。” “可是……” “我知道你重情义,下不了手,所以,我已经替你做了。赵信,永远不会醒来。” “萧影,你……”我扬起的手掌,终究还是顿在半空,狠狠捏成了拳头。 “怎么,你想打我?”萧影冷笑一声,“反正我做都做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我没有再说话,心底却很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萧影此举,无疑是陷我于不义。 我眼睁睁看着一名捕快,死在了我面前,而我,却没有闭上眼睛。我真是残忍。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萧影附在我耳边,说完,径直离去。 …… 尘埃落定,青龙堂内乱已平。三日后,我被龙老大封为青龙堂堂主,手下直接掌管近六千余人,万众瞩目,风光一时无两。 严家势力根除,赵信身死,龙老大对我甚为满意,同时令我继续暗中调查薛雪雪被刺一事,又让我两日后重返景天燕园。 提起薛雪雪,这让我的思维又重新清晰起来。前面已经分析过,此次青龙堂内乱,青影天和严家父子不过是充当马前卒,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还未露面。甚至,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妄图吞掉整个斧头帮的利益集团。 而这个团体,既然能包含青影天和严缺,其背后的主使,一定和龙老大颇有渊源。而且,他的背景很不简单。 这又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龙家二小姐屡屡被行刺,而大小姐却安如泰山?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成熟稳重保镖多?腿长胸大惹人怜? 我将这些疑问说给龙老大听,没想到他表情淡淡,似深思熟虑,又似浑然不在意,只让我保护好薛雪雪的安全。 看来龙老大也并不是活得那么泰然,身边处处是隐患,想要他死的人,远不止我一个。我竟有些可怜起他来。 这几日以来,薛雪雪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使我寝食难安,一百八十六的智商,已明显不够用了。更何况一百八十六这个数字,还掺杂了不少水分。 只怪我好奇心太重,一直想不通是谁要对薛雪雪下手,又为什么偏偏只挑薛雪雪下手。而且下手就下手,你他妈还每次都不成功,真是一点都不专业。 要是雇主花重金雇我,说不定薛雪雪早死了,还哪来这么多事?这群该死的业余党,丢杀手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何要处处下死手?难道就因为被我睡过?嫉妒羡慕薛雪雪?那这个幕后主使就真是太变态了。 看来要解开这个谜底,只有等我回到景天燕园再说。 第六十八章 护花生涯 再过两日就要离开,我准备好好请萧影吃顿饭,弥补上次在医馆的食言。 回到秦门,胖子和萧影正津津有味地玩着五子棋。 所谓五子棋,是风靡华夏国的一种高端棋艺,双方各执五子,大显神通,以摧毁对方的塔为终极目的,极考验战术。 胖子钻研此道多年,与人交战未尝败北,绝对是个中高手。此时萧影已然团灭,幸好我来得及时,一把掀翻棋盘,一局终结。 胖子犹絮絮叨叨抱怨不停,但听说我要请客,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萧影直怪我不该捣乱,说要不然胖子肯定输的很惨,我点头称是,大姐说的都是真理。 此时天已入秋,气候微凉,三人遂决定吃火锅。 火锅实乃是最简单又最丰富的菜色,天南地北,老少皆宜,什么都可以往里塞,价格也算便宜,吃起来更有氛围。 羊肉涮得刚刚好,新鲜的青菜不老不嫩,豆腐干也是恰到好处,没过多久,三人已吃得冒汗。 为了庆祝我荣升堂主,也算是离别践行,萧影和胖子将我猛灌。 自小酒量不好,师父也很少让我喝酒,所以在酒桌上偷酒漏酒,我是颇有一套,以至于到了最后,桌子底下已是一片汪洋。 胖子和萧影自然知道我的小把戏,也不拆穿,这他妈才是真朋友。 我想着,以后若能学会了内功,就能像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样,将酒从食指中指逼出,那时我就能千杯不醉。可惜这一套功夫,我穷其一生也没有学会。 胖子已是醉醺醺,举起酒杯,歪着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咦,天上怎么有两个月亮?” 我说:“胖子,你喝多了。” 胖子摇了摇头,依然晃着手中的酒杯说:“我没醉,我只是在想,人生何其短暂,该行乐时就行乐,该泡的妞就得泡。你看赵信那家伙,长得那么帅,那么帅,说不定连女孩子的手都还没摸,就一命呜呼了,可惜,可惜了那张脸。” 我有些不悦道:“胖子,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另一个男人长得帅,是很不明智的。” 胖子连忙改换目标:“你看,萧姐长这么漂亮,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你说我们是不是得考虑安排她去相亲?” 萧影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说:“胖子,当着一个很帅的男人的面,说另外一个女人很漂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胖子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突然想起了某位哲人的一句话: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而相亲是永恒的主题的辅题。这么细细想来,觉得胖子说的很有道理,我拍拍萧影的肩膀道:“大姐,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 萧影猛皱额头,面目嗔怒。 我问:“你在干什么?” 萧影说:“踩你的脚啊,你没觉得痛吗?” 我摇了摇头:“没觉得啊。” 赫然一声尖叫刺破长空,胖子突然抱着脚跳起来:“啊啊啊……疼疼疼……” 还好,还好,我侥幸逃过一劫。胖子这个辅助,我给满分。 看着萧影余怒未消,我赶紧挽着她的手臂,摇首乞怜道:“大姐,消消气。” 萧影偏过头去:“男女授受不亲,拿开你的臭爪子。” 我轻轻勾住她的下巴,强行移过她的脸,说:“授受不亲你个头啊,老子调戏你一下不行啊。” “……啊……大姐,别打脸……” 胖子在一旁幸灾乐祸,放声大笑说:“哈哈哈,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对你个头啊!”我和萧影将胖子痛殴一顿。 酒过六巡,胃已撑满,几人都有些醉了,开始讨论该谁结账的问题。看来他们俩确实醉得不轻。 萧影提议,猜拳决定,输的一方结账。 对于这个提议,我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因为自我出生以来,与人猜拳,胜率基本可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至于问我为何能做到这一点,无他,天赋使然。 真实原因是,由于我的视力奇高,对方在出拳的前一秒,我已能将其手形看得一清二楚,从而以不变应万变,瞬间改换我需要的手势,闪电制敌。究其原因,不过是两个字:快、准。 所以当萧影说出猜拳两个字时,我就已经知道我赢定了。后来事态的发展表明,我根本用不到我的天赋。 三人围成一圈,剪刀、石头、布,一连猜了十几次,每每打成平局,竟始终没有结果。萧影又提议,干脆只出石头和剪刀,这样方便一点。 最后,我和萧影同时出了石头,胖子出了剪刀,游戏结束。胖子只好乖乖结账。 回去的路上,胖子摸着头,直呼哪里不对劲。 “哎?不对呀?小风,不是你请客吗?” 胖子反应过来时,生米已成熟饭,事实已成事实。 …… 两日过得很快,又到了我重返景天燕园的日子,好不舒适。 这一次,龙老大给出了我每月四十万两的高薪,并且保证薛雨不再为难我,这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已经过了中秋节。我一一辞别萧影和胖子,又随着刘管家,踏上了保护龙家二小姐的征程。 一切与前几日无异,只是难得的没有下雨,看来是个好兆头。 一进龙家大宅,首先看见的又是薛雨,只是我那单纯善良的绯闻女友,却不见踪影。 “大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友好地打招呼。 “你别来,我就无恙。”大小姐如是说。 “……” “你怎么又来了?”薛雨冷冷地打量我一眼,显得很不开心,漠然道,“出去,我不欢迎你。” “我怎么又来了?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老爹。” “我知道你是父亲派来的,但是,在外面父亲说了算,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这么说,大小姐是不打算让我留下来?” 我有些恼怒,心想这位薛大小姐是对我有多大成见,还有,这就是龙老大说的保证不会为难我?龙老大你这个骗子。 “理论上讲,是的。”薛雨回答我。 “好,既然大小姐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在下自当告辞。”我转身就走。 “秦先生,请留步。”刘管家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冲我热情地赔笑,“秦先生,大小姐言语有不当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龙爷只有这么两位女儿,难免娇贵,受不得气,还请您,务必给龙爷一个面子。” “好。”我转过身来,指了指面前脸色沉沉的薛雨,“我的时间很宝贵,给你两分钟,帮我搞定她。” 薛雨听完更是恼怒,伸手指着我道:“秦小风,你别太过分了,阿松,阿石!” 我笑了笑: “叫那两个废物来,有什么用?” “琼保,捷达!” “手下败将尔,不足为道。” “残弓,暗月,你们上!” “龙城杀手排行榜一百名开外,接不了我一招。” “秦小风,你、你、你……” “我怎样?” “你给我滚!!!” 语到此处,刘管家慌忙跑到薛雨耳边,轻声嘀咕几句,看样子是在对她施压。 薛雨的脸色立即变了不少,勉强压制愤怒,不情愿地望着我道:“既然父亲如此倚重你,好,我给你个机会。” 听到月薪四十万有望,我不动声色道:“大小姐请说。” 薛雨道:“秦小风,我是真的很讨厌你,也是铁了心的不想你留下,碍于父亲的面子,我不得不妥协。这样,如果你能用一句话打动我,我就让你留下来。” 一句话打动你?信不信我一拳就可以打飞你?像这种铁石心肠胸大脑残女,打动她谈何容易。 呃……此题貌似有点难。 第六十九章 女子学院 面对大小姐的终极考验,我不得不绞尽乳汁,施展出我的毕生绝学。 都说女人是听觉动物,我决定以最浪漫的情话,直击她最柔软的内心。 我相信,在我一系列的糖衣炮弹攻势之下,就算是一尊菩萨,也会被我感化。 我含情脉脉地望着大小姐,以一颗虔诚而纯洁的心注视她的眼睛,我相信三分之一炷香后,这双眼睛的女主人,将会彻底被我打动。 “给我一个支点,让我撬动你的心,好吗?” “……” “力拔山兮气盖世,我却输给了你的美。” “……” “感谢万有引力,将我拉向你。” “……” “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来这里只为求看你的倒影。” “……”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我这么勾引她,她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脑子瓦塌了吗? 拿眼前这位女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认输。 “我给你一句话,你跟我说了六十六个字,而且全部烂俗无比,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薛雨对我冷嘲热讽一番,耸耸肩,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大小姐的心若是不想动,我怎么做都是徒劳,又何必出题为难我?”我冷冷打量薛雨一眼,转身走出了大门。 顺便,抛下了最后一句话:“只希望大小姐对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要后悔。” 走出景天燕园,我在心底更坚定了一个想法。薛雨,不简单。 刘管家慌忙追了出来,好言相劝,不断挽留,只可惜,这次我心意已决,非走不可。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此处不留爷,那爷就该走。 有一句老话说,乐此不彼,必有所欲。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执着于某一件事,其必有所图。那么薛雨费尽心机地赶我走,她在图什么呢? 索性就给她想要的,让她慢慢露出狐狸尾巴。反正我也不会走远,就埋伏于景天燕园附近,静观其变吧。 我望向刘管家,细细思索,然后很严肃地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家大小姐,很奇怪?” “喔?”刘管家沉思片刻,“哪里奇怪?” “我长得这么帅,她竟然对我没有动心,你说奇怪不奇怪?” “……” 刘管家将我送出门,这是我第二次离开这个地方,理论上讲,应该不会有第三次了。看来这个家,确实与我无缘。 毕竟我最不喜欢管的,就是别人家的事。可谁叫龙老大开出了这么高的月薪呢? 更何况,我是一位有原则的杀手,任务做到一半而中途退出,这不是我性格。更更何况,薛雪雪是我睡过的女人,我得对她负责。 提起薛雪雪,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刘管家:“今天,怎么没见你们二小姐?” 刘管家道:“我家二小姐,还未从私塾回来呢。” “什么?”我大惊,“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学习?这是被华夏的教育体制洗脑洗疯了吧?” 刘管家道:“秦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已经专门派了人,负责保护二小姐的安全。” “就凭那些杀手排行榜一百名开外的垃圾?他们也能保证二小姐的安全?”我不禁感叹龙家人是不是全部脑子进水了,做事一点也不专业,“你们知不知道,这次想要暗杀二小姐的人,背景有多复杂?” 刘管家道:“这个……我们确实不太了解。” 我想了想,他们也确实不可能了解,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我,有一百八十六的智商。 我又问刘管家:“这是谁的安排?” 刘管家似乎有些不解:“什么?” “在这种危险时期,还让二小姐照常去私塾,是谁的安排?” 刘管家道:“都是大小姐的安排。大小姐说,不能因为有人对二小姐图谋不轨,就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对她不公平。” “二小姐单纯善良,大小姐心疼妹妹,不想让外面的事影响到她,这点我可以理解。”我又问刘管家,“有人欲谋害二小姐一事,她自己知道吗?” 刘管家道:“怕会影响二小姐的学习,大小姐令我们,暂时先瞒着她。” 我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也好。” 说实话,身在这种富贵之家,薛雪雪或许并不能过平凡人的生活,其实也挺可怜的。 上一代的恩怨,还要延伸到她身上,她是无辜者,要怪就怪她爹吧。 老天给了她富贵的生活,自然就失去了平凡,这就是代价。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不介意和她换。 右眼突然跳个不停,我觉得事有蹊跷。若是那些杀手想在私塾里对薛雪雪下手,岂不是很容易得手? 再不济,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想暗杀她也不会很难吧?那么薛雨的这个安排,还是不是合理的呢? 我将这些疑问说与刘管家听,刘管家不以为然道:“这一点,秦先生请放心,私塾里的安全问题,是有保障的,闲杂人等不可能轻易入内。而且,二小姐放学,是有专人接送的。” 华夏贵族女子学院,男性想混进去确实很难,可别人不会找女杀手吗?这年头,妓女都在扮学生妹,杀手凭什么不行?放学有专人接送,专人不是人吗?随便一个易容术,薛雪雪那小丫头能分辨得出来? “我放心个屁!走,去私塾!” 火急火燎,我拉着刘管家往薛雪雪所在的私塾赶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作为一名杀手的基本素养。对雇主忠诚,饭碗才能捧得久,这个道理我懂。 由于担心薛雪雪的安危,所以本来不算长的路程,我觉得走了格外久。如果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觉得起码是一年。 好不容易到了私塾,很不意外的,门卫没有让我们进去,这令我有些失望。 大老远地跑来看女子学院,竟然还不让进,真是不可理喻。好吧,我承认我来,是为了观赏传说中的龙城最高贵族女子学院。 女子学院,光这四个字,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不能自已。 试想,一大群青春靓丽的花季少女,被关在这厚厚的高墙之内,举目望去,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满眼都是乌黑飘柔的秀发,满眼都是…… 试想,如果将我放进去,岂不是如同一大群白花花的小羊羔里面跑进了一头狼,一头极饿极饿的狼……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嗯,门卫做的对。任何一个不轻易放行的门卫,都是好门卫。 不过在我偷偷塞了一百两银子给门卫后,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因为我们很轻易地就进去了。 华夏果然没有用钱办不妥的事。 第七十章 收个徒儿 走进传说中的皇家女子学院,我才大失所望。 尼玛,是谁说这里只有白花花的青春少女?是谁说这里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那一个个守在豪华马车旁边的雄性动物,都是鸟吗? 还安全有保障,你告诉我哪儿保!哪儿障!! 刘管家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 我立即赶到薛雪雪所在的书堂,恰逢她正与玩伴们有说有笑,不忍打扰,我便立在门外观看。 直等到放学,几个女孩子手拉着手,笑语盈盈,缓缓向门外走来。 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从哪里凭空冒出两个男孩,一脸殷勤,皆点头哈腰向薛雪雪迎去,纷纷要求请她吃饭。 像这样的贵族女子学院,经常有校外的公子哥开着豪车,前来勾搭学生,这种事见怪不怪。薛雪雪一时脸红,不知所措。 周边女生则开始起哄,纷纷将她推向公子哥,倒弄得薛雪雪颇不好意思。 到这种时刻,按道理本该我出场,上演一幕英雄救美的桥段,可惜事常常与愿违。 两位公子哥突然起了争执,一副谁也不让谁的架势,一个说是他先邀的,薛雪雪应该跟他吃饭;另一个明显不服,说该让薛雪雪自己选择;一个说他的车好,另一个说他的马跑得快…… 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都已纷纷搬出了自己的爹。结果是,一个爹官比较大,一个爹钱比较多,两人又陷入了争执,开始讨论官和钱哪个更重要一点…… 最后的最后,两人拼完了爹,开始拼爷爷,拼完了爷爷,开始拼祖上,结果发现,祖上都是一穷二白的乞丐……言语难以为继,只好拳脚相加,二人撕头发,挠耳朵,抓眼睛,王八拳,不死不休。 现场一片混乱,女孩普遍胆小,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别打了!”围观的一些女学员,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试图制止冲突。 但对于十七八岁热血沸腾的男孩,异性的叫喊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身体扭动得更加激烈,频率也越来越快,尤其是听到“不要”“不要”二字。 我正观赏得肃然起敬,注意力完全集中。当此时,一股无形的杀气稍纵即逝,但还是让我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女生,正悄悄靠近薛雪雪。 原来,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场混乱,目的是刺杀薛雪雪。好险,好险。 我眼疾手快,一个纵身,轻轻将薛雪雪揽在了怀中,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女刺客的手腕。 “怎么是你?”薛雪雪有些惊讶,同时俏脸微红,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我的怀抱,却挣脱不得。 “我来接你放学。”我冲她微微一笑,将目光重新锁定女刺客。 此时,再也没有人去看那滚在地上满脸尴尬的公子哥,纷纷将眼神投向我,仿佛期待着一场精彩大戏。 女刺客面容不改,很淡定道:“这位先生,您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您喜欢我?” 我温婉一笑,很平静道:“这位姑娘,那您手中拿着把匕首,又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您喜欢她?”我指了指薛雪雪。 女刺客脸色陡然一沉,不再说话。 “秦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雪雪还没搞清楚状况,张大眼睛问我。 “她想杀你。”我回答。 “可是,可是……”薛雪雪仍有些不相信,“她为什么要杀我?” “那你得问她喽。”我转头望向女刺客,问:“喂,你为什么要杀她?” “不关你的事。”女刺客狠狠望我一眼,扭过头去。 “我收了她爹的钱,就得保证她的安全,怎会不关我的事?”我轻笑着,夺过匕首,横在了女刺客的脖子上,“说吧,谁派你来的?” “哼!”女刺客扭过头去,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我威胁道:“不说?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七窍流血而死?” “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死是死,七窍流血而死是七窍流血而死,两者千万不要混淆。” “你!”女刺客冷冷蹬着我,无可奈何,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好毒……” “过奖过奖。”我微微笑道,“既然你不开口,我只好将你送往六扇门了,我相信,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一听到“六扇门”这三个字,女刺客脸色一变,口中突然流出一抹黑血,倒了下去。 一声尖叫,人群四散开去,我也带着我的二小姐,缓缓离了学院。 要不然等捕快赶来,事情可就麻烦了,搞不好他们还以为是我杀的人。 不过一听到“六扇门”就服毒自杀,可想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简直是犯罪者的地狱。 欧阳正那个满口正义的老家伙,竟然把华夏最高刑事机构,弄得这般臭名昭著,真是讽刺。不过陆寒生这种人,显然是功不可没。 回家的路上,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二小姐仍是懵懵懂懂,断断续续地试探性问我,见我不想多说,也就闭了嘴。 倒不是我不愿多说,只是她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安全。毕竟还是个孩子,她不应该惹上这些世俗的事。 小丫头很懂事,不去谈这些我不想谈的话题,只是跟我聊些学校的趣闻。对于我这种没有上过私塾的人来说,听起来也颇觉得新鲜。 小丫头又跟我抱怨,其实她在学校没那么快乐,快乐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每天除了念书就是考试,除了考试就是念书,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提醒你,“业精于勤荒于嬉”,“少壮不努力”怎样怎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成功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等等等等……仿佛喘口气都是天大的罪恶。 薛雪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好羡慕我。 我皱眉道:“你说这些话,让我们这些连私塾都没上过的孩子,情何以堪?” 她笑了笑:“虽然你没上过私塾,可你看起来很有学问呀。” “什么叫看起来很有学问?”我反驳道,“我本来就很有学问。只不过,那是因为我自学成才,不过,靠的不是努力,靠的全是天赋。” “真羡慕你。”小丫头微微埋头,撇撇嘴。 “你不必羡慕我,哥终究只是个传说。盲目攀比只会引发悲剧,哥的背影拿来瞻仰足够,不是尔等凡人可以比肩的。” “那……你可以教我吗?”小丫头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小眼睛眨啊眨,显得很可怜。 “教你什么?教你杀人吗?” 小丫头捏着衣角,一脸认真道:“在学院里学的那些东西,我并不是认为很有用,我想跟你学。” “呃……这个……杀手并不兼职传道授业解惑。” “求你。”小丫头立即施展纯洁术,小眼睛眨的很无辜,不到三秒我就被击溃。 “好吧,那这个学费方面……” 小丫头立即翻遍全身,将所有钞票、值钱的玩意全部捧到我面前,很诚恳道:“我只有这么多,全部给你。” 用拉格朗日定理粗略计算了一下,应该有不少,我当即道:“你这个徒弟,我今日便收下了,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小丫头很听话道:“师父。” 想不到我秦小风,竟然也有徒弟了,呵呵哈哈,容我先笑一会儿。 “嗯,再多叫几声。”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第七十一章 幕后黑手 为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钱,收了薛雪雪做徒弟,我知道这样很自私,而且对她不公平。毕竟,我很有可能教坏她,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说不定我会良心发现呢。 带着薛雪雪回到景天燕园,一进门,脱鞋,这小丫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我们,好像把刘管家弄丢了。” 过了这么久才想起他,你的记性和我有的一拼。 我不以为然道:“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他也值不了多少钱。” “……” 闻声赶下楼来的大小姐,着实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她是惊讶于薛雪雪能够活着回来,还是惊讶我和薛雪雪的暧昧程度,还是惊讶别的什么。总之,她的嘴现在能容下一艘航母。 “你……你们,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薛雨用手指着我,一脸的不敢相信。想必平时,在小丫头耳边说了我不少坏话,然而诡计并没有得逞。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好人的光辉是挡不住的。 “姐。”小丫头笑意绵绵地跑过去,缠住姐姐的胳膊,语气甚是甜蜜,“姐,秦先生现在是我师父。” “师父?”薛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吞了我一般,“秦小风,你又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怎么会想不开拜你为师?” “这是她自愿的。”我耸耸肩,“只能说明,我发展了,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发展你妹!”薛雨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你能教她什么?杀人吗?泡妞吗?” “如果她想学,我不介意的。” 薛雨紫了脸,近乎抓狂道:“秦小风,你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现在,立刻,马上!” “姐姐,你别这样。”小丫头摇着薛雨的胳膊,开始为我求情。 看在徒弟有些难过的份上,我老人家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不放大招,你们还真以为我没蓝呢。 不才在下本掌门静静地走到薛雨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潇洒地竖在她面前:“这是龙爷写给你的,自己看吧。” 薛雨没好气地接过信,匆匆阅一遍,脸色顿时雪白。 良久,她才无奈地放下信纸,低笑一声:“秦小风,你到底有什么能力,能把父亲和小雪蛊惑成这样?” 我笑了笑,摊开双手:“也没什么,无非是长得帅而已。”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能力,那就是装第二个字母的能力。” 拨了拨额前的发丝,薛雨点点头:“我输了,从今天起,你可以留下来。” “太好了,师父!”薛雪雪喜笑颜开,紧紧挽住我的手臂,仿佛自己取得了极大的胜利,在触到了姐姐异样的目光时,又顿感自己的不矜持,慌忙松开了我。 薛雨含恨转身而去,大厅里只余我和薛雪雪两个人。 在等待刘管家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喝我的茶,她看她的书。 一时间有些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喝了一杯凉茶,再喝一杯凉茶,又喝了一杯凉茶。到最后,一共喝了三杯凉茶。 肚子有些胀,几只讨厌的吸血蚊子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数了数,有不下四只蚊子。 每一只蚊子,有六条腿,那么加起来,一共就是二十四条。检查一遍,没有算错。 薛雪雪望向我,惊讶道:“师父,你在干什么呢?” 我说:“在跟咬我的蚊子聊天。” 薛雪雪道:“那你把它们打死啊。” 我摇了摇头:“下不去手。它们身上,毕竟流着我的血呀。” 薛雪雪不再理我。 我开始主动理她。就算老子无聊,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说:“丫头,你读了这么多书,为师出个题考考你。” 薛雪雪一脸认真:“师父请讲。” “如果你爹和你男朋友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可是我爹,怎么会掉进水里呢?” “别管那么多,先救谁!” “可是我还没有男朋友啊?” “别管那么多,先救谁!!” “额……”这个史诗级超难回答的问题,终于还是把小丫头给难住了。她翻来覆去,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终于,我不再是一个人无聊。 没想到的是,最后,小丫头将矛盾指向了我:“师父,若是你,你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都没想,就道:“当然是先救我爹,我男朋友的死活,关我屁事!” “……” 苦熬了好久,刘管家终于姗姗来迟,拖着疲倦的身姿踏进门,几乎已找不到北。 原来是在后面追赶我们的马车,一路上跑回来的。我说怎么感觉后面有双眼睛盯着我,害得我不断加速,被交捕开了几次罚单。 宅子里的杂务,伙食,开支等都是由刘管家一手负责,这也就是我们等他回来的原因。否则,今天的晚饭不知道怎么吃。 安排好饮食,刘管家跑来跟我聊天:“秦先生,今天在私塾发生的事……” 我皱眉道:“不就死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啊?”薛雪雪插嘴道,“死了人,还不算大事吗?” 我嫌弃地瞪她一眼:“龙城杀手排行榜第一百四十九名的小杀手,代号暗夜天使,擅长男扮女装,刀术一流,不过可惜,我还没看见他出刀。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捕快也是草草结案。” 薛雪雪大惊:“你是说,那个人是男的?” “对呀。”我点点头,“搞不好,我其实是个女的,只是你没发现。” “太可怕了。”薛雪雪捂住脸,似乎不忍往下想。 “少见多怪。”我走过去,轻轻拨开她的手,“龙城杀手榜排行第二的人,有三只眼睛;苍州最富有的黑市商人,目前只有三岁;华夏易容大师红叶姑娘,可以变成世间任何一名女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你是不是傻?”我无奈地摇摇头,撇开薛雪雪。小姑娘人长得这么美,怎么却是个脑残呢。 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到底是谁要杀她呢? 是谁?是谁?是谁? 像薛雪雪这种孩子,一般都是私塾先生的宠儿,同学眼中的学霸,她们不会有多好的人缘,但也不至于与人交恶,学校方面的因素可以排除。 如果是龙老大的仇人报复,完全可以直接攻击龙老大,或者同时攻击两个女儿,为什么专挑小的下手?有特殊癖好吗?疑点太多,暂时保留。 如果是官府方面,联手黑道欲铲除龙老大,所以先断其根,这也是有可能。不过好像有些残忍。 如果是斧头帮内部,亲薛雨一派的人……那么完全有可能。 综上所述,这个利益集团包含了仇敌、官府、内贼、青龙堂,以及薛雨派系的人。目的,就是除掉薛雪雪。 那么,想杀薛雪雪的人,难道是她? 第七十二章 美女医师 第二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薛雪雪不再前往学堂,于家中自学,并由我二十四小时贴身护卫。 整整三日,气氛一片安宁,再没有任何刺杀事件发生。 直到三日后的傍晚。 三日后的傍晚,残阳有些美,飞鸟划过天空,将秋日的肃杀之气尽皆掩埋。 本该和往常一样,我陪着薛雪雪看书,薛雪雪陪着我下五子棋。然而事实是,薛雪雪突染风寒,据说病得不轻,服了一些阿莫西林粉和六味帝黄丸后,仍然不见好转。 四分之一炷香后,刘管家发现真相,原来是这小丫头将药悉数倒掉,压根一口没喝。 这种心理我也可以理解。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吃药,认为自己的身体能解决一切。 讳疾忌医这种念头,我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小小风寒,熬都能将它熬好。但薛雪雪这种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毕竟不同于我等习武之人,所以我决定劝劝她。反正药又不是老子喝。 恰逢这种念头,刘管家找到了我,说谁劝小丫头都不管用,请我去帮忙。我自然不便推辞。 进了二小姐的闺房,小丫头正躺在床上装睡,任谁劝诫也不听。我一把将她捞起,询问其不喝药的原由。她只给出了一个字,苦。 靠,你当药是饮料啊,不苦谁喝?我拔出剑,历声叱咤,喝,快喝,不喝杀了你。 小丫头战战兢兢,连忙将药喝完,一滴都不剩。 搞定!就是这么粗暴简单,就是这么毫不费力。 众人面面相觑,如仰望上神一般望着我,其目光炽热,堪比天光。 很快,二小姐已可以下床走路,我陪着她在客厅看书。 薛雨心疼妹妹,仍不放心,据说从外面请来了良医。 不多时,一位清纯可人的女大夫在刘管家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温文尔雅的美女医生坐了下来。 薛雨详细介绍了情况,姓荆的女大夫开始为薛雪雪把脉。片刻后,结果令人满意,不是怀有身孕,只是偶染风寒。简单开了些药,大夫说并无大碍。 薛雨放心离开,刘管家也退了下去,大厅里只余三人。出于礼节,二小姐请大夫稍坐闲聊,休息片刻再走。 而我,则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美女大夫,尤其是她的胸。说实话,对于每一个走进龙家宅子的人,我都会用目光检查一遍,因为这关乎我雇主的安全。 试想,景天燕园安全设施一流,防卫严密,刺客根本不可能轻易杀进来。可是,薛雪雪又待在家中不出去,那么,他们会想什么办法呢? 答案昭然若揭——派人进来。 薛雪雪此时热情地起身,怕怠慢了客人,忙问道:“大夫姐姐喝点什么,茶,果汁,还是红酒?” “茶就好。”女大夫微微含笑,礼貌性地点头,随即忽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道,“二小姐有病在身,还是我来吧。”又转头问我,“秦先生呢?” “噢,一样,茶就好。”我微笑示意。 女大夫很快沏了两杯茶,小心地摆放在我和薛雪雪面前,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其动作优雅柔和,举止简单而不失风度,看得我神魂颠倒。 轻轻呡了口茶,我含笑望着面前的美女医师:“姑娘,你倘若知道我在这里,就不应该来。” 哎,送上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美女医师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该来的。为了二小姐的病,我怎么也得走这一趟。” “只可惜,今日恐怕要让姑娘失望。” 美女医师笑了笑,置若罔闻,移开话题道:“不知秦先生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杀手。” “哦?那我们还有点缘分。”美女医师面带笑容,脸上未有丝毫畏惧。 “怎么讲?” “一个救人,一个杀人。” 还真是,只不过救人的是我,杀人的是你罢了。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我又望向美女医师:“不知姑娘,又是做什么的呢?” 愣了愣,美女医师干笑两声:“秦先生可真会说笑。”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在说笑。 “那秦先生猜猜,我是做什么的呢?” “我相信,荆姑娘很希望我猜您是一位大夫吧?” “难道我不是吗?” “荆姑娘长相清纯,举止大方,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药味,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您是一名大夫。” “可秦先生不这么认为。” “你刚才泡茶的时候,从茶罐里舀出茶叶时,洒了一些叶片,说明你的手并不稳。你本来打算泡三杯茶,结果放完两杯的茶叶后,你已盖好了茶罐的盖子,还放错了位置,这说明你并不细心。开药方时,你握笔很有力道,字却写的很工整,说明你并不常写字……综上所述,你绝不可能是一名大夫。” 美女医师笑了笑,没有说话。 “透过水杯,我发现你的食指中关节处,有一层淡淡的茧,虽然刻意处理过,却仍有痕迹。摆放药箱里的手术刀时,你将刀锋朝左,这样用右手拿刀时,不会无意伤到手指,这说明你很懂刀。再加上一只典型的握刀手,所以我推断,荆姑娘的工作应该是,杀手。 ” 薛雪雪大吃一惊,用手捂住了嘴巴。 美女医师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看了看,笑道:“这就是典型的握刀手吗,我荆四娘,今天长见识了。” 话音落地,一只很锋利的手术刀,抵在了我的喉前。 薛雪雪吓得不敢说话,缩在角落里如一只小白兔。 我说:“你要杀的人是她,不是我,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呸,谁和你搞对象?”美女医师暗骂一声,狠狠瞪着我,“我荆四娘自三岁开始杀人,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掉面子过,秦小风,不先杀了你,我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不拿刀指着我,说不定我将来会娶你做夫人。” “死到临头了还在风流,你觉得今天,你能躲过我的刀吗?” “可以试试看。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先拿刀指着薛雪雪,然后威胁我,这样我们两个都跑不了。” “你觉得现在,你们就跑得了吗?” “在杀我之前,我想知道一个答案,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你我都是杀手,应该明白规矩。” “我知道你不会说,但我真的好想好想知道,怎么办?”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美女医师轻轻凑到我的耳畔,同时手中的刀,也狠狠向我扎来。我知道,我死的那一刻,也就是知道答案的那一刻。 砰的一声,一只剑弩穿过了荆四娘的身体,背后,站着目光冰冷的薛雨。 荆四娘瞪大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来,缓缓滑了下去。 我想作为一名杀手,她是不合格的。因为任何一名有素质的杀手,都不会在敌人死前,将自己的幕后老板说出。 荆四娘显然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死的并不冤。还有,任何一名合格的杀手,都不会这么磨磨唧唧的。 我站起身,向薛雨友好地伸出了手:“大小姐,你出现的太及时了,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你见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感谢。” 薛雨用力握紧我的手,笑道:“我也要感谢秦先生,要不然,小雪可就真遭了不测。” “彼此彼此。”我们一齐用力,仿佛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博弈。 第七十三章 冷战 “秦先生,那个大夫说,她三岁就开始杀人,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这天晚上,夜色如水,薛雪雪巴巴地眨着眼睛,问我。 我狠狠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失望地叹气:“当然是假的,你是不是傻?” “哦,知道了。”小丫头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回了房间。 我继续欣赏了一会儿夜景,也回屋睡下。心想平静了三日,薛大小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耐性真真是不好。 只可惜了我的薛二丫头,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装着一副快乐面容,不希望身边的人为她担心。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么多,真是可怜,不过还好遇到了我这位英明神武的师父,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着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更加波澜壮阔,突然在墙角,竟让我发现了一个老鼠洞。这可真是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我与二小姐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这是为了以便出现危险时,我好一指头将墙戳穿,第一时间赶过去。现在有了这个老鼠洞,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目前,此刻,我可以通过这个洞,看到对面的一切。 真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只是,人的视野,怎能从鼠洞子里爬出?这种卑鄙、龌蹉、下流、无耻之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写了张纸条,从老鼠洞里塞过去,希望能与二小姐聊聊天。小丫头果然聪明,很快就回了纸条,我迫不及待地打开。 聊天内容很简单,我写了两个字“在吗”,她回复一个字“在”。 这丫头也真是实在,我又问她:“听说现在的孩子,从中学就开始恋爱了,你怎么没给师父带个男朋友回来?” 她说:“师父你缺男朋友吗?” 我说:“小孩子家家的,还跟我玩文字游戏,明天罚抄三字经。” “哦。”小丫头应一声,又传来一张纸条,“师父,给你纠正一下,现在只要发育正常的孩子,都是从小学开始谈恋爱的。” “谢特!” “师父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上过学?” 后悔个毛啊,我后悔生错了时代,应该晚生二十年的。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沉思一番,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毕竟,她迟早是要面对的。认真权衡之后,我写下纸条道:“丫头,如果师父告诉你,其实要杀你的人,是……”写到这里,竟有些写不下去,顿了顿,终究还是落笔,“是你姐姐。” 那边很久没有回复,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想来心里不会好过。 纸条终于传来,与我预想中的一样:“不会的,师父你骗我,姐姐怎么会伤害我,不可能是姐姐的。” 这么严肃的事,通过这么随意的方式传达,我知道她肯定一时接受不了。换作是我,我也接受不了的,可这是事实。 每天与自己相知相伴,对自己无微不至爱护有加的亲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那一切都是伪装,她想要杀你,你能接受的了吗? 想想人性,有时候真是很复杂。 “师父,一定是你弄错了,姐姐那么疼我,她怎么可能会杀我呢,一定是你弄错了,对不对?” “丫头,你姐姐为了成为龙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为了继任斧头帮帮主,她一心想要除掉你,你还不明白吗?”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你少污蔑姐姐。”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粪,那你和你姐姐过去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做了鬼还得帮她数钱。 我没有再回纸条,因为我知道她不会相信。天才的烦恼,就在于不被凡人理解,这种榆木脑袋,总是被外界的假象所欺骗。 突然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只与同辈争高下,不共傻瓜论短长。 小丫头不知深浅,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薛雪雪竟与我打起了冷战,不再理我,倒和薛雨更加亲密。许是认为我在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她不与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与她说话。这种人,无药可救,早死早投胎,阿门。 冷战一直持续到晚上,犹有未停之势。 自从上次我拿出了龙老大的施压信之后,我在龙家宅子的地位已稳固了许多,薛雨对我的态度也大为改变。由此,我获得了平时与两姐妹共进晚餐的资格。 这一次的晚饭也吃得十分安宁,只是我似乎被孤立了,没人与我说话,也没人给我夹菜。 小丫头,算你狠,此仇不报,时候未到。看着两姐妹亲昵的姿态,我心情并不是十分的好,拍了拍桌子道:“刘管家,去厨房,给我拿瓶醋。” 刘管家唯唯诺诺,赶紧照做,很快便已取来。 “不是我喜欢的牌子,换换换。” 刘管家又赶紧退去,拿了另一种。 “味怎么这么淡,是不是兑水了,换。” 刘管家脸色不悦,顿了顿,还是去了厨房。 薛雨终于拍案而起,冷冷看着我道:“秦先生,你心情不好,也不用这么折腾下人吧?” 我回了她一眼:“老子喜欢吃醋,你管得着吗?” 薛雨按捺下脾气,强忍着道:“好,那您就多吃点,醋管够。” 刘管家归来,我将半瓶醋倒在米饭里,搅了搅,吃得真香。 薛雪雪看我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她不说话,那就我说:“这汤有点腥,鸡蛋里面有壳,青菜切的不够细,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刘管家,拿去重做。” “这……”刘管家呆立当场。 薛雨暴怒而起,狠狠指着我道:“秦小风,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家了,你不过是我爹手底下的一条狗,滚!” 好的,老子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就是要看看,离了我秦小风,她薛雪雪会不会后悔。 我就是要看看,我离开龙家,薛雨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二位小姐,那在下,可就不奉陪了,告辞。” 我起身,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 这一晚,我住在了景天燕园附近的一家客栈,却不曾想,有一个陌生的人找到了我。 来者自称是龙城官衙骁骑都尉,名叫阿华。我不知道阿是不是其真实姓氏,但我猜想多半不是。总之,这位都尉大人的官职仅次于太守,主要负责龙城治安,握有兵权。 在陆寒生这只“空降部队”降临龙城之前,他无疑是龙城政界的二号人物,不过在陆寒生到来,并成立特别行动组之后,阿华早已排不上号。不过其分量,仍然可观。 这位仁兄的到来,自然使我的小小客栈蓬荜生辉,他也不兜圈子,直接提出与我合作。 按照他们的意思,他已与多方势力联手,欲除掉龙老大,扶持其大女儿薛雨上位。通过官方查证,无奈龙家产业的继承人选,早已经填上了薛雪雪的名字,所以他们不得不除去这个障碍,以便帮薛雨袭承家业。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暗杀龙家二女儿的行动屡屡未曾得手,在加上我的保护,他们更是无隙可乘,所以提出了与我合作。事成之后,除了继续留任青龙堂堂主一职外,他们还为我提供了特别丰厚的报酬。 对于此等诱惑,我自然是难以抗拒。可惜我已收了薛雪雪为徒,做师父的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么好的一单生意,被我的良心搅黄了,可惜,可惜。 我握了握阿华的手,很亲切地对他说:“我是黑道,你是白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华愣了愣,沉默片刻,拍拍我的肩膀:“秦先生,非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我听见房间里,飘荡着自己的声音:“我秦小风做事,向来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四不罢手,做事做绝。” “但愿你,不要后悔。”阿华说完,转身离去。 我在他背后笑了笑,轻声说:“你若知道我是谁,就不该对我说这句话。” 第七十四章 醉翁之意 是日天朗气清,多云转晴,天气真是很好。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早早出了门,多么愉快而美好的一天啊。 微微掐指一算,今日必有大事发生。我不疾不徐,洋洋向景天燕园而去。 经过了昨晚的风波,我相信大小姐,不会错过我给她制造的,这么难得的机会。 所以,我打算去探探虚实。毕竟华夏有句老话,师徒没有隔夜的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小丫头再怎么不懂事,我也是她师父,我可以欺负她,别人,不行。 来到景天燕园门口,正好碰到外出买菜的刘管家,一打听,方知大事不妙。 原来大小姐一大清早,就领着薛小丫头外出散步去了。再一打听,二人是往醉翁亭方向而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杀人呀。 我赶紧慢吞吞地前往醉翁亭。 这醉翁亭,自然是根据前朝名楼仿造的山寨品,四面林木葱郁,实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书上常说,蛇蝎美人,我想大小姐对于这个词,真是当之无愧。 不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竟然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倒令我有些难以接受,真真是可惜了这张脸。不过法律好像并没有规定,美女不能干坏事。 只是想到与薛大小姐正面为敌时,我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毕竟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师父从小就教育我,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这个道理,你知道,我知道,拿弹弓在天空打小鸟的孩子知道,在地上抓糖鸡屎吃的孩童也知道,可是华夏,偏偏自古就有以貌取人的传统美德,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所以我对薛大小姐的所做所为,又不禁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毕竟她长得那么美。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荷尔蒙不受大脑控制。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一个成熟的贵族美女面前,都会不理智。 我很正常,我很不理智。这也就是我无法成为圣人的原因。 同时我也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故事里,男主角身边的女人个个都那么漂亮,几乎没有丑的,难道他们运气就真的这么好吗?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长得不漂亮的,谁他妈有心情写她? 在这紧要关头,薛雪雪已危在旦夕,我却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看来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她。 加了加速度,继续往前赶。 约摸几炷蚊香后,我终于到达了醉翁亭,见两姐妹聊得正欢,不忍打扰,便站在一旁静静观看,顺便练习一下唇语。 片刻之后,除了“秦小风”三个字看懂了以外,其他硬是一个字没读懂,比我想象中的难。一无所获,脚却站酸了,仿佛踩到了柠檬。 我走进亭中,对薛雨笑了笑:“真是巧啊,二位也来这儿散步。” 薛雨对我回之一笑,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秦先生,我看一点都不巧。” “今天天气不错呀。”我忙移开话题,“可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却并不怎么好。” 薛雨道:“在背后偷听别人说话,恐怕也不怎么好。” 我反驳道:“我并没有偷听,我只是在偷看。偷看好看的姑娘,不违法吧?” “秦先生,你还是一样的无聊。”薛雨伸了伸手,“相请不如偶遇,一块坐坐吧。”她指了指薛雪雪旁边的空位。 咦,怎么今天对我态度这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我得小心一点。越温柔的陷阱,越致命,这个道理我懂。 “旁边这位姑娘,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鄙人记性不好,恕在下冒昧。”我望向薛雪雪,主动冰释前嫌。心想这句话说的,文言味十足,多一分则是调戏,少一分则表达不清,真是堪称完美。 不料薛雪雪扭过头去,理都未理我。 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继续调戏道:“姑娘,在下家住龙城中心地段,有房有马,房子和马匹一次性付清,通厨艺,会武功,屋外有喷泉,家中无双亲,和我在一起,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好处啊。” 薛雪雪更是扭过头去,噘着嘴,似要和我冷战到底。 娘希匹,台阶给到这个份上都不肯下,那我就只好上了。我猛然抬头,双手闪电般探出,一下子抱住了薛雪雪的身体,同时右脚用力一蹬,两人飞了出去。 “秦小风,你干什么?”“混蛋!”“放开我妹妹!” 薛雨估计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愤怒地狂喊着。 “一言不合就动手,你还是个男人吗?” “败类!禽兽!下流!” “阿松,阿石,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薛雨愤怒地大吼着,两个保镖突然从暗处涌出,看来是早有准备。只不过这个“动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 此时我的身体正压在薛雪雪那饱满而又富有弹性的胸部上,只感觉鼻断飘来一股幽香。“啪”的一声,脸上已狠狠挨了一巴掌,热热的生疼。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动手”的含义。可惜已经迟了,根本避不过去。 “无耻!”薛雪雪鼓起小小的脸蛋,耳根通红,狠狠瞪着我,眼神似要吃了我一般。可惜她不知道,我这是在救她。 “还有更无耻的呢。”淡淡一笑,我紧紧按住她的双手,一个翻滚,两人已滚出了凉亭十米之外。 砰! 与此同时,就在刚才薛雪雪坐过的位置,一团火焰爆开,轰然炸响,石凳裂为碎片。 “不好,有埋伏!”薛雨惊呼一声,已朝我和薛雪雪奔来,拔出弓弩,掩护着自己的妹妹,让她赶紧走。 接着林中箭雨飞来,我挡在薛雪雪前,立即拔出剑来格挡,不多时,身上已中了七八只箭,所幸距离甚远,皆不致命。再看薛雨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阵鸟雀惊叫,树林中已窜出十多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弯刀,向我们扑来。 薛雨让阿松和阿石这两个保镖护着薛雪雪先走,我和她则留下来断后。 六根箭弩射完后,已有四个黑衣人倒下,没想到薛雨的弩法如此之高。这美女总裁也不是吃素的,徒手放倒两个黑衣人后,捡起两把弯刀,抛过一只来给我。 想不到有生之年,我与薛雨还能并肩作战,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二人相视一笑,与黑衣人厮杀开来。 望着薛雪雪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黑衣人,他们不过是些二流的杀手罢了。或许这只是个局,真正的重头戏,其实是那两个保镖。 离了我的视线,薛雪雪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冒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用脚勾起两把弯刀,飞射而出,我看见两道锋芒没入了阿松和阿石的脊背,他们倒了下去。 “秦小风,你在干什么?”薛雨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望着我。 一剑刺出,我解决了她背后袭来的一个黑衣人,我说:“安全起见。” “你在怀疑我?”薛雨轻轻躲过一击,沉沉地质问道。 “难道你,不应该被怀疑吗?”我反手一挥,割破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对着薛雨笑了笑。 薛雨不再说话,我们安心杀敌。 白骨与剑影齐飞,鲜血共长天一色。 等解决完所有黑衣人的时候,两人都已气喘吁吁,累得背靠背抵在一起,坐在地上。 “秦小风,我真是把你想简单了,怪不得父亲,那么器重你。”薛雨沉沉地发出感叹。 “过奖,过奖。” “你是怎么看出,桌子底下藏有炸药的?”薛雨轻声发问,似乎很是释然。 “眼睛。”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面上我漫不经心,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我这双眼睛,很敏锐,地上有屑沫。”顿了顿,又道,“鼻子。火药的气味,我熟悉得很,一靠近二小姐便闻到了;还有耳朵,林中,有鸟虫惊起的声音;再就是直觉,这个,我没法解释。” 薛雨道:“你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笑了笑:“无他,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而已。” 薛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头看我一眼,然后径直离去。背后,飘来她沉沉的声音:“秦先生,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你所看到的。” 第七十五章 寂寞黑夜 拖着满身伤痕回到景天燕园,刚一踏进门,薛雪雪便一把拥住了我,柔声唤道:“师父……”但可能又忽然想起我们仍处于冷战之中,一时拉不下面子来,塞给我一张小纸条,便飞快地跑开了。 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多少都有点脾气,当众认错的事她肯定做不出来,故有此一举,偷偷塞了张纸条给我。 刘管家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鲜红的掌印,纳闷地问我:“秦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打蚊子打的。怎么,不行啊?” 刘管家连连点头:“行行行,行行行。” 我打开纸条,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只画了一个奇怪的数学符号:“Σ。” 刘管家呆呆地在旁边看了半天,一脸茫然道:“这……这什么意思?” “这都不明白?”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兴冲冲地离去,“求和。”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主动要求和解,那我就原谅她吧。 自己上了药,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回到了房间。 干杀手这一行,本就应该习惯疼痛。我们是狼,脆弱只藏在心里,累了痛了,就在黑夜里舔舔自己的伤口。 不过我可能还不太合格,在敷药的过程中忍不住嗷嗷叫了两声。薛雨的伤势不比我轻,不过我没听见她叫,她应该比我更坚强。后来我才知道,他妈的她穿了金丝软甲,专门防弩的。 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我发誓,这是我下山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不,女孩。 老鼠洞里突然塞过来纸条,我赶忙接收。 “师父,你的脸还疼吗,对不起。”末尾,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我立即回复:“脸不疼了,但是老子的心疼。”末尾,加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对不起……”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真的对不起……” “还不是一样!” “非常非常对不起……” “程度加深了而已!!” 薛雪雪不再说话,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相信她不是一点感触都没有。 怎么会那么巧,她刚好和薛雨出去散步,就遭遇杀手?怎么会那么巧,杀手仿佛先知一样埋伏于醉翁亭?又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她坐的地方,就埋有火药? 但凡一个正常人,用正常的脑子想一想,都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如果不是薛雨事先串通杀手,如果不是薛雨故意将薛雪雪引到醉翁亭,如果不是薛雨精确地算准了妹妹要坐的方位,这一切怎会如此完美? 我想薛雪雪,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依我的观察,她的智商还是能够赶上我的零头。只不过,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接受。 “乖徒儿,为师知你智商有限,现给你捋一捋思绪,请洗干净耳朵恭敬听。”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姐姐,要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进龙家吗,是因为她明白,一旦我守在你身边,她想杀你就会难如登天。” “你知道为什么,在你如此危险的境况下,她还依然坚持让你去上学吗,不是因为她爱你,只是她为了避人耳目,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要在外面除掉你。”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我会让你留在家里,不让你去上学。所以狗急跳墙之下,她不得不选择在家里动手,所以才有了医生刺杀你的那一幕。” “直到昨晚,我故意离开,给她创造了杀你的绝佳机会。她终于按捺不住,带你去了早已埋伏好的醉翁亭,好将你彻底解决。只是,她没有算到我会来,我的到来,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深知事情败露,杀不了你,故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要杀你的人,就是你的亲姐姐。你所看到的表象,其实都是她的伪装。” 一通话说完,我心里畅快了许多,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身心疲劳不堪,正欲呼呼大睡,那边又传来纸条,纸条上,还带着泪痕:“师父,你说姐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龙家的家业,为了家族的财产,为了得到斧头帮。”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与她争这些。” “可她不这么认为。我去查过,你爹账下所有的资产,继承人都填的是你的名字,我想,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那边不再说话。 我却在想,龙老大是不是太偏心了一点?就算再怎么疼爱小女儿,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吧?怎么也该一人分一半,或者三七分,实在不行二八。 都是亲生女儿,这么赤裸裸的偏爱,换作是我,我也有点接受不了,难怪薛雨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是细细一想,这其中又似乎另有隐情。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难不成,薛雨并非龙老大的亲生女儿?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一切现象都好理解。不过这终究是我的推测,上不了台面。 这一晚,我偷偷约见了陆寒生,请他帮我查一查薛雨的详细资料。 这一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隔壁薛雪雪的房间灯火不熄。 许是害怕,许是思虑太多,她睡不着也是有道理。最后,老鼠洞中,她竟然向我提出了无理请求,要求和我一起睡,原因是怕雷。 对于这种荒谬的借口,我当然义正言辞地拒绝。妈的,想占老子的便宜,门都没有。 本掌门守身如玉十八年……呃……好像已经被她睡了。妈的,这个人她真是太讨厌了。 半夜,雷声轰鸣,老鼠洞中依然传来亮光,对面时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我于心不忍,但为了正人君子的原则,绝不能让她进我的房间。没办法,那就只能进她的房间了。 敲开房门,小丫头果然还没有睡,我问她原因,她说睡不着。我问她怎样才能睡着,她说让我给她讲故事。 讲故事就讲故事吧,可是事到临头,我却发现脑袋空空,活了十八年,一个故事也讲不出来。 想来想去,翻来覆去,思前思后,绞尽脑汁,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我他妈大半夜地跑来,衣服都脱了,就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师父,你,为什么要帮我?”小丫头突然发问,打破了我的尴尬处境。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几乎没有犹豫:“为了钱。” 小丫头认真地看了看我,满眼深情地问:“如果我爹不付给你那些钱,你会不会帮我?” “当然不会。”我脱口而出,我又不傻。 大老远冒着生命危险跑来,不为了钱,难道为了感情啊? “好。”小丫头认真地点了点头,翻出床柜里所有的银票,塞给我,“就这么些了,全给你。” 我数了数,仰起头来检查一下有没有假钞,然后全部收进了口袋。 “呃,一共六十万,按照目前的市场价,再给你打个折,我可以再继续保护你三个月。” “谢谢。”小丫头轻轻点头,目光中似乎有些失望。 本着雇主就是上帝的原则,我认真向她解释:“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并没有因为你是小孩子,就骗你的钱,我这虽然价格是高了一点,但以人为本,质量过硬……” “我并不是在乎这些。”顿了顿,小丫头抹了抹眼角,“如果我姐姐开更高的价,你是不是就会去帮她?” “额……这个……我还真需要考虑一下。”考虑良久,我说:“不会。” “为什么?”小丫头一阵惊喜,眼中泛着泪光,“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掖好被子:“有些东西,钱买不到。” 比如良心,比如正义,比如真情。 我起身欲走,小丫头突然拉住我,渴求道:“师父,能不能,不要走?” 我笑了笑,坐在了她床边。同时一个疑问,以及曾经的往事,涌入了脑海。 我问薛雪雪:“当初你离家出走,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久想不通。当时薛雪雪被人诱拐,我误打误撞将她救出,她说,她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可是一个富家千金,放着那么优越的生活不过,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呢? 当时薛雨一样想杀小丫头,那么这一环,势必也在她的设计之中。这里面,必有天大的秘密。 薛雪雪动了动唇,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往事,一忍再忍,终究没有开口。 良久,她望着我:“师父,我可以不说吗?”声音中,含着极大的悲恸。 我说:“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就说出来吧。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 一颗滚烫的泪珠滑下,她动了动唇,缓缓开口。 第七十六章 佳人诱惑 薛雪雪开始讲她的故事,随着她的思绪,现将画面还原如下。 那还是炎炎夏日,提前放学归来的薛雪雪,和往常一样,正准备缠着姐姐和她一起做习题,却因为她的提早归来,看到了她这个年纪不该看到的一幕。 薛雨的房间里,烛火闪动,两个人影时而交错,时而起伏,隐隐还传来女子低低的哼吟。薛雪雪听得出,那是姐姐的声音。 怀着一颗好奇的心,薛雪雪将小小的脑袋,探进了虚掩的门窗。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纤瘦的身躯,那正是姐姐的身躯。薛雨发丝凌乱,口中低吟,那是薛雪雪从未见过的模样。 一个看起来略显苍老的男子,此时正和薛雨纠缠在一起。 未经世事的薛雪雪即使再无知,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羞红了脸,捂住了眼睛。 薛雪雪僵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平时看起来端庄严肃的姐姐,如今竟是这副模样,薛雪雪完全不敢相信。 但是当她从手指的缝隙里,看到那个男人,看到那个男人抬起的脸时,她的世界才彻底崩溃。因为那张脸,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是最疼爱她的龙老大。 薛雪雪如疯了一般跑出去,她开始放声大哭。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也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 所以,她选择了离家出走。 薛雪雪的故事讲完,已哭成了泪人,扑倒在我的怀里。 我现在才知道,小小年纪外表开朗的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这也就是她,一直不肯相信薛雨是幕后凶手的原因。因为她的姐姐,也是一个受害者。 听完薛雪雪的述说,我不得不惊叹人性之复杂。 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令人发指丧尽天良苟且之事?简直是非人哉!非人哉!非人哉! 这么看来,此事确有蹊跷,看来得重新梳理一遍。这又让我,想起了薛雨说过的一句话:“你所看到的,其实未必是你所看到的。” 难道暗杀薛雪雪的,另有其人?此事有些复杂,只能等来日再捋。 我搂紧小丫头,将下巴抵在她的额间,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说:“别怕,有师父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嗯。”她轻轻点头,缩在了我的怀里。 这一夜是如何过的,我已记不清楚,只觉得脑中思绪万千,有太多的疑问。看来,只能等陆寒生传来消息。 第二日一天无事,一切照常。 两姐妹依旧相处融洽。 我这才明白,薛雪雪外表下的乖张聪明,其实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她的内心里,不知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但为了家庭的和睦,她还是不露声色。 直到这天晚上,意外才偷偷降临。 本来已经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我,突然看见了一道人影闪动。很快,这道人影便飘进了我的房间,很自觉地关上门,然后朝我徐徐走来。 看得出,他身手不凡。 只是这家伙一身黑色斗篷,脸上还带着恐怖的青铜面具,浑身透着阴森之气,真是大煞风景。 “秦先生,是吗?”他开口向我打招呼,目光很黑很暗。 “阁下是?”我有些费解,大半夜不睡觉,穿得鬼里鬼气的,真是吓人。 “朋友。”他回答我,目光镇定无波。 “可我不记得,有一个你这么不入流的朋友。” “秦先生说话,还是那么风趣。”他似乎对我很了解,又朝我走近了一步,“我来,是想请秦先生帮一个忙,当然,不会亏待您。” “哦?”我笑了笑,“不知你开价多少?” 黑衣人也笑了,很邪魅道:“早就听闻,秦先生对于佳人和宝剑,是从来不肯拒绝的。” 我颇有兴趣道:“可是你今天,好像并没有带宝剑来。” “是的。” 我有些失望,低头道:“只可惜,阁下并非佳人。” “秦先生又怎知,我不是佳人呢?”他的声音突变,变得很好听,竟然是个女的。 我又来了兴趣,故意逗她道:“只可惜,声音好听的女子,未必都是很美的。” 她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变得很美,很美。笑声中,她缓缓脱下了那双暗黑色的手套,露出她的手来…… 那是怎样一双洁白纤细的手,我发誓,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手。 脱完手套之后,她又开始脱她的鞋子。 任何一个人脱鞋的姿态,想必都不会好看,可是,她是个例外。用我羞涩的言辞来形容,优雅到极致。 她的脚踝是那么纤美,她的玉足更是令人销魂。脚踝上所系的铃铛轻响,有摄人心魄之功效。 在这一瞬间,我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 她又开始褪去她的斗篷,露出一副绝佳的身材来。 向前走出两步,她轻轻撩开纱裙,伸出那双修长的、笔直的腿:“秦先生,还不够吗?”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笑道:“我现在若说够,岂不是很傻?” 女子的胸膛起伏着,同时双腿紧并,更是平添了几分诱惑…… 将一层纱衣尽皆褪去,女子用那双诱人的眼睛望着我:“现在总该够了吧?” 几近完美的身躯,那实在是一种勾人犯罪的诱惑。 唯一的遗憾,是她脸上阴森冰冷的青铜面具。 我望着她脸上的面具,微微笑道:“还差那么一点点。” 第七十七章 大小姐的勾引 女子突然走到我面前,勾住了我的脖子,修长的指甲轻轻滑过我的面颊:“一个男人,应该懂得知足。” 我说:“一个男人如果太容易知足,那么他难以成大事。” 女子的眼睛含笑,手指更加轻柔。 “小妖精,快住手,要不然,我可就忍不住了啊。”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了就不要忍嘛,反正今夜,我是你的。” 我笑了笑,一把推开她:“傻瓜,我的定力没那么差。” “秦先生就是这么对待佳人的吗?” “可是据我所知,身材好的女人,脸蛋不一定漂亮。” “秦先生何必非要看我的脸,这样带着几分神秘,岂不是更有情趣?”她的声音娇媚,继续蛊惑着我。 “可若你是个丑八怪呢?我这个人很肤浅,只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 女子抚了抚秀发,说:“你看我像丑八怪吗?” “这可说不准。” 女子叹了口气,唇已贴近我的脸颊:“今晚,我给你这世上最大的享乐,交易完成之后,我立刻就会走,或许以后,我们再不会见面。你没必要看到我的脸,但我保证,它值这个价。倘若你真的看了,心情未必会好。“ “你倒是挺有自信。”我浅浅笑了笑,望着她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这笔交易?” “江湖人都说,秦小风从不拒绝女色。” “那说明江湖人,还不够了解我。” “你不肯?” “起码得让我知道,你是谁?” 我的话音落地,女子的面具掀开。 一头秀发倾泻下来,她星星般的眸子望着我,那是怎样一张令人窒息的脸,简直让人不敢逼视。再配上这样完美的躯体,实在很少有人能够抗拒。 不对,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薛雨吗?只不过,又略有不同,她比薛雨更美。 我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她是精通易容术的。平时所见到的薛雨,只不过是她刻意丑化后的形象。可令人惊叹的是,刻意丑化后,她都还是个美人,真是变态。 大小姐一改往日神韵,笑得妖娆妩媚:“秦先生,我这张脸,比起我妹妹,如何?” “说实话,”我咽了咽口水,“你比她美。” 薛雨一双纤手自胸膛缓缓滑下,带着颠倒众生的媚笑,甚是销魂:“那,这具身子呢?” “堪称完美。” “只要你答应帮我,今晚,它就是你的。”薛雨冲我眨了眨眼睛,宛如狐魅。 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缕缕甜香,就算是个瞎子,也很难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何况,此时她还未穿石榴裙。 “你想让我怎么做?” “帮我杀掉,薛雪雪。”她一字一顿,咬得格外沉。 我秦小风对女色的抵抗能力一向微弱,尤其是在这样的绝色女子面前。可是今天,面对这样的条件,我发挥出了超常的定力。 薛雪雪是我徒弟,我是她师父。就像师父曾经保护着我一样,我也一样会守护着她。不管是出于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我有我的信仰,我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望着薛雨,望着这个美丽而又疯狂的女子,我深深叹了口气:“大小姐,收手吧,或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薛雨冷冷发笑,紧盯着我,“自从踏出第一步时起,我就已经回不了头。秦先生,我们是朋友,我求你帮我。” “我对你有几分欣赏不假,可谈到朋友,还差了十万光年。大小姐,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捡起地上的斗篷,我帮她披在了身上,“小心着凉。” 薛雨有几分不甘,眼中闪过决绝:“那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或者我心情好。满足以上任一条件即可。” 斗篷落地,薛雨低吟一声,蛇一般滑入了我的怀里。那一瞬间的触碰,几乎令我不敢相信。 心跳骤然加快,胸口如火灼一般,我第一次与一个女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且接触的是她柔滑的肌肤。 这个女人太他妈可爱了! “大小姐,你别这样……”我试着推开她,她却反而将我抱得更紧。 “秦先生,现在你的心情,稍微好点了吗?”薛雨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低声问我。 我手心收紧,掌中已握着一把匕首。 薛雨笑道:“和女人温存的时候,你手里不应该拿刀的。”说完,唇已咬上了我的耳垂。 “我手里拿刀的时候,你不该坐在我的怀里。” “难不成,你还忍心杀我?”她又笑了起来。 “一个女孩子,不该如此有自信的。”我将匕首缓缓移到了她的脖间,“更不该,大半夜出来勾引男人。” “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 我的匕锋轻轻触到了薛雨的脖子,一滴鲜血缓缓滑下来。薛雨完全吓呆,柔软的躯体近乎僵硬,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大小姐,我已经提醒过你,可你非是不听。” 刀锋,仍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嘴唇在颤抖,憋了半天说不出话。 “大小姐,我希望你能记住几件事。第一,男人都喜欢掌控主动权;第二,秦小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色;第三,我修习过心法,狐媚之术对我不管用。” 薛雨紧咬着嘴唇,面色很是难看:“我输了……求你,把刀拿开。” “天冷,记得多穿点衣服。”我微微一笑,扔开匕首。 薛雨愣了愣,转身,走出几步,忽又回头:“我早知道,你不会忍心杀我的。” “是吗?”我冲她笑了一笑,“你可以再试试。” 薛雨不答话,认真地看了我半晌,开口道:“秦小风,薛雪雪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死心塌地帮她?” 我答道:“她给了我六十万。” 薛雨道:“我给你六百万。”见我不说话,她继续加价:“六千万。” 我想着,我若是继续不说话,她是不是该给我六个亿? 我笑了笑,说:“六十万,是薛雪雪的全部,六百万,对你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你说我应该帮谁?” “可是我真的很想让她死!” “我们都是凡人,让谁生?让谁死?” 薛雨不再说话,一步一步,沉沉地走到门口。 看着她凄凉的背影,我发现,原来权力、财富,真的可以让人走火入魔。 临出门前,她未回头,干笑了两声:“秦小风,忘了告诉你,我的指甲上,有毒。” 脸上突然有些痒,浑身炽热起来,我笑了笑,说:“我知道。” 第七十八章 激战 薛雨指甲上抹的,无非是催情药而已,休想吓唬我。别忘了,老子的师妹,是精于医术的。 感谢薛雨,感谢罪恶的龙老大,感谢这混乱不堪的江湖,让我今夜一饱眼福。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遍地美女,处处风骚,还时不时有妖孽脱光衣服跑出来勾引人,嗯,这样的世道我喜欢。 薛大小姐走后,陆寒生悄悄潜进了我的房间,不早一秒,不晚一秒,我甚至怀疑这丫刚才是不是一直在偷看。 陆寒生无所不在,来去无踪,对于他的本领,我向来不怀疑。只是,这个时间点出现,会不会太巧了一点?鉴于他是我的直属上司,我也不好开口询问,总之,后来我明白了一点,天下并没有不好色之人。 陆寒生将薛雨的详细资料递给我,然后迅速消失。他办事,我向来放心。 打开资料薄,我便惊住了,原来薛雨,并非是薛雪雪的亲姐姐。难怪,难怪。 据陆寒生查证,当年的薛夫人只怀过一胎,并在产下一名女婴后不久,就因身子过虚而死。那名女婴,正是薛雪雪。 据当时接生的产婆回忆,那名刚生下来的女婴,脚脖子上有一颗红痣,而且薛夫人身体有疾,产下一胎后,已不再具备生育能力。 而在我的记忆中,薛雪雪的脚脖子上确实有一颗红痣,那名女婴是她无疑。那么薛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难不成,她是龙老大和另一位情妇的私生子? 这么想来,一切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龙老大,会那么偏爱薛雪雪,毕竟人家是嫡出。 一切真相大白,我安心睡觉。 迷迷糊糊中,很快东方现出鱼肚白,已是鸡鸣时。 真是讨厌的鸡,这么准时叫什么叫,赶着投胎呀?投胎你也是鸡。冲鸡发了顿脾气,我又睡了半响,直睡得脑袋发疼,才爬起来。 起床之后,我想着今天会不会有什么事,一想,才发觉大事不好。 昨天薛雨的暗示,已经给的足够明确,那是她最后的妥协。 一旦最后一击失效,那么接下来,她便会剑走偏锋,狗急跳墙。现在她要杀的恐怕不仅仅是薛雪雪,还有我。而我,也知道她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可怕。 匆忙赶到薛雪雪的房间,见她安然无恙,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薛雨没有我想的那么沉不住气。 仅仅保持这个念头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我的观念被彻底推翻。 当那股杀意弥漫而出时,我抱起薛雪雪,疯狂地向窗外扑去。就在我们落地的那一刹那,背后的房间砰然碎裂,喷出无边的火焰来。 果不其然,薛雨果然是疯了,她已不再考虑后果,一心想要我们死。 “快走!”我拉起薛雪雪慌忙奔逃,背后数百杀手疾驰而来,脚步声震憾天地。 气喘吁吁,筋疲力竭,全身近乎虚脱,但仍不敢停下。因为背后疯狂涌出的杀手,始终紧追不舍,怀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焰,似要将我们剁为肉泥。 即使我再能打,也不可能以一敌百,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薛雪雪。我心想,今天怕是难以逃过此劫。 漫无目的地奔逃,体能已发挥到极限,所幸逃命时,还能激发人体的潜能,我们二人尚且撑到了现在。最后,在薛雪雪的一句“我实在跑不动了”中,我哑口无言。 极限也是有限的。关键时刻,女人的体力总是比不上男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方不远处,我发现了一家驿站,有驿站,就有马,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 “丫头,还能再撑一百米吗?” “不能。” “好,那为师先行一步,你多保重。” “喂,师父,等等我……” 薛雪雪终究还是发挥出了她的潜能,可见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抢了一匹快马,我们疾驰而去。薛雪雪坐在副驾驶,将脸紧紧贴在我的后背,用力抱着我。 这就是我抢一匹马而不是抢两匹马的原因。 有了先进的交通工具,早已将杀手远远甩在身后,我们开始聊天。薛雪雪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向她阐述了一系列基本事实。并且告诉她,其实她的姐姐,并不是她的姐姐。 她仍是没有听懂,又费了我一番口舌,才将事情的始末大致想通。 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鞭辟入里的问题:“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脚脖子上有颗痣的?” “额……这个……”我有些吞吞吐吐。 薛雪雪大惊:“师父,你是不是偷看过我洗澡?” 你是不是傻?我转过头,指了指她的脚踝:“姑娘,你的裙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 她低头看了看,才过膝盖。 马匹继续前进,路就在脚下,我心想我该去向何方。想着想着,四面八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果然,那群杀手并不傻。 看来又得开始逃亡。可是,逃向何方呢? 龙老大这个衣冠禽兽,靠不住! 薛雨现在,又在奋力追杀我! 回新安县,估计半路就被截杀! 最终,我决定杀出重围,回斧头帮。只有回到斧头帮,见到龙老大,才能明白一切。 很快,我骑马飙入龙城二环,开足马力,驶向了高速官道。此时天色尚早,还不算太堵,我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迎面出现五骑彪形壮汉。 “吁!”我骤然勒马,立在原地,与他们六目相对。 薛雪雪缩在我背后,似乎并不害怕。事实上她也无须害怕,毕竟,只来了五个。 在主力部队还没到来之前,我得尽快解决这五个,否则,恐怕就到不了斧头帮了。 “阁下是?”一位领头的大胡子倒先问我。 你挡了我的道,还问我是谁,脑子被蜗牛拱了?“我是你爸爸。”我回答他,“生下你们五个来,纯属意外,对此我深表遗憾。” “乌喜巴深硬嘎嘎铜巴拉,铜巴拉次铜巴拉……” 这五个鸟人,说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鸟语,想来应该是北漠土蛮一族。不过从他们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应该是很愤怒。 “替我问候你妈。”我继续说。 “乌喜嘎,铜巴拉,弄死他!”说完,五骑已向我冲来。 最后三个字,我大约是听懂了。拔出剑,一跃而出,快如掠湖,我的刀锋已划过了大胡子的喉咙。 送上来的人头,不要简直没天理,先拿个“一血”再说。 剩下的四人,拍胸顿足,恼羞成怒,龇牙咧嘴,活像四个要吃人的大猩猩。 马上战斗不是我的强项,我将他们引下马,展开了近距离的拉锯战。 四人使用的兵器相当古怪,我从未见过,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杀敌。凭借敏锐的视力,我轻松躲过他们的每一击,而又由于他们的身体笨拙,反应过慢,所以我只需在他们身上轻轻划上几刀。 后退七步,我立定脚跟,眼睁睁看着四人向我扑来。 “一,二,三,四,五,六,倒。” 在四位壮汉距我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喊了一声“倒”,四人微微一愣,随即脖子上裂开数道血痕,一齐倒了下去。 死时,眼珠子还瞪着我。 不过瞪我也没有用。野兽尚有一丝怜悯,而我,丝毫无怜悯,所以我不是野兽。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幕后主使总喜欢用一些看起来块头很大的人,块头大武力值就一定强吗?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我并不这么认为。 真是难以理解这些榆木脑袋,正如我不能理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榴莲,为什么有人喜欢同性恋。 后方黑压压的人群袭来,我顾不得多想,拉起薛雪雪便上了马。 奔逃,奔逃,奔逃,不敢回头。直行了数百米,前方又有几名杀手挡道,我勒紧缰绳,一呼溜从他们头顶掠过。 策马前行,薛雪雪在背后笑出了声:“师父,我感觉这种逃亡生活,还是挺有趣的。” 有趣个毛啊,命都快没了,小孩子家家真不懂事。也是,过惯了安逸富足的生活,忽然这么危在旦夕被人追杀,一路逃亡,确实挺刺激的。 不过那是她。对于我这种在风口浪尖过日子的人,平凡才是最大的刺激。 至一拐弯处,左右数十骑黑衣人疯狂涌出,将我团团围住。我定了定神,拍拍薛雪雪的手背说:“坐好,我下去杀几个人,马上就回来。” “啊?”薛雪雪吃了一惊,左右望了望,“你刚才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啊。” “废话。”我横她一眼,“你吃了早饭,不吃午饭啊。” 对于我这种杀人如家常便饭的人来说,早已经习惯,习惯便成自然。 为首的黑衣人笑了笑,看着我说:“小子,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轰然一阵马蹄声响,近百骑向我拥来,我知道,今日非得命丧当场。但是,作为一名杀手,死,也得死在战场。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马在嘶鸣,热血在喷发。 不多时,鲜血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身上处处是刀痕,精疲力竭,我已没了斗志。而薛雪雪,早已被他们抓在了手里。 黑衣人还在往前冲,死亡在濒临, 一线生机也没有。 第七十九章 自己人 直到我拼死苦战十分钟后,我听到了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那是希望的曙光,那是天使的降临。 “都别动,全部都别动,举起手来!” “双手抱头,听见没有,双手抱头!” “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一大群捕快蜂拥而至,迅速控制了现场。我知道,他们是我的救星。 我就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捕快怎么还不来,这该死的办事效率。 “怕什么,跟捕快拼了!”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嗓子,变乱突生,数百黑衣人疯狂反扑,逃的逃,蹿的蹿,很快脱离捕快的控制。毕竟他们在人数上远远多于捕快,这也可以理解。 但贼终究是贼,他们不敢与捕快硬碰,只知逃命要紧。其实若真打起来,捕快未必有优势。不过这又得另当别论,因为若真如此,那就不是抗捕了,而是造反。 而在华夏帝国这个拥有十四万万人的国度,任何组织想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 然后捕快很荣幸地,抓住了不才在下本掌门我,顺便还搭一个薛雪雪。 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女捕,胸小,腿短,态度还不好。将我铐起来,一通乱打,这位女捕才算出了一口气。 没本事抓他们,就在我身上撒气,女人,你给我等着。我在心里暗骂一声。 “最恨你们这些混黑道的,当街斗殴,很潇洒吗?啊?” 女捕冲我大吼,将我狠狠拎了起来。 懒得和她废话,我一句话也没说,任他们带回了衙门。我想,陆寒生会替我摆平这一切的。 审讯室里,我被铐在椅子上,女捕坐在我对面。看来在龙城官衙,她的地位不低。 将腿横在桌子上,我后仰身躯,逍遥自在,任她发问。 女捕怒气冲天,仿佛某亲戚来了一般,狠狠瞪着我道:“你给我老实点,这里是衙门,不是茶馆!” “我知道呀。”随意撇她一眼,我冲她笑了笑。 “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犯人。”女捕估计是无可奈何,被气得不轻,也懒得与我计较,安静地坐了下来。 “那是因为你没早点遇到我。”我说,“你要是早点遇到我,你世界观所有的记录都会被打破。” 她似乎懒得理我,翻开一堆文案,开始做笔录:“姓名?” “秦小风。” “性别?” “你自己不会看啊。” “我问你性别!” “你们捕快都这样吗?要不要证明一下我妈是我妈?” “秦小风!!” “在。” “算了,不问了,你等着秋后问斩吧。”女捕叹一口气,将文案推到一边,手撑着额头,许是对我失望至极。 我心里只是想着,陆寒生怎么还不来。他要是再不出现,下一秒我可能被这女捕快打死。 沉默半响,这位女捕快估计意识到了工作的重要性,又抬起头来:“说吧,为什么杀人?” 我说,他们要杀我,为了自保,我肯定要杀他们喽。 女捕反问道,那有个小偷要偷你家东西,为了不遭受损失,你是不是也要将小偷家偷干净? 我说,不会,我会将他砍死。 “你真是无可救药。”女捕摇了摇头,呡了口水,放下茶杯,沉声问我,“你知不知道,这次当街械斗,你们误伤了多少平民?” “好的,下次我会注意的,以后进入战斗之前,我一定将围观的群众通通灭口。” “你有病啊!”女捕拍案而起,眼中喷着怒火。 “我这是专业考虑,为了将误伤降低为零,尔等庶民是无法理解的。” “专业你妹啊!”她几乎是吼出来。 “是的,我师妹也很专业。改天有机会,我介绍她给你认识认识。” 砰的一声,女捕摔门而去,我相信她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未过多久,门又被重重推开,这一次进来的,却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华。 阿华走近我,笑着打招呼说,秦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不耐烦道,让你们老大来跟我谈,他没来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阿华笑了笑说,秦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里不是茶馆。 我说,我很明白。 阿华摊开双手,面带微笑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嚣张的犯人。不过很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我说,还没公堂过审,你们凭什么定我的罪? 阿华说,有什么好审的?落在我手里,你死定了。 我说,你这是公报私仇。 阿华叹口气说,不重要,反正,你知道的太多,必须得死。 我沉默半响,抬头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人? 阿华笑得很滑稽,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我杀的? 我说,很有可能啊。你们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我杀人。说不定是他们内斗互相残杀呢,或者有人故意栽赃我? 阿华说,那你身上的伤,又怎么解释? 我说,我路过,被误伤了,不行啊? 阿华说,秦小风,你、你、你这是诡辩! 我说,反正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凭什么判我的死刑? 阿华说,你、你刚才还交待了。 我说,刚才那是被女色所诱,你换个更漂亮的来,我又会有另外一番说辞。 阿华彻底无奈,狠狠指着我说,好,秦小风,我说不过你,你等着。等我去把陆捕头找来,我看你还怎么诡辩。 我说,好,快点把他找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阿华气冲冲地转身,正欲出门,恰逢一个小捕快进来报告,说陆寒生已到。 阿华喜笑颜开,连连挥手,说来得正好,秦小风这下你死定了。 我翘着二郎腿,笑而不语。 不到片刻,门被打开,进来的是陆寒生。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他盼来了,不容易。 阿华立即上前殷勤,说陆捕头,这小子嘴硬得很。 陆寒生说,我知道。说完,他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 阿华一惊,忙好心提醒,陆捕头,这里是审讯室,可不能乱用私刑,虽说这小子可恨了点,可也不用这么急。 “我知道。”陆寒生话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已没入了阿华的胸膛。 阿华瞪了瞪眼,显得十分不敢相信,如死鱼般滑了下去。 我笑了笑说,姓陆的,你比我狠多了,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陆寒生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擦了擦匕首说,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不放过。 将钥匙抛给我,陆寒生不再说话。 我打开手铐,率先开口:“外面的情况,如何?” 陆寒生道:“暂时还没摸清楚,不过,斧头帮那边应该乱得很。” “这次薛雨被逼急,知道事情败露,如疯了一般追杀我,但是全程我都没有看见她出现。那么,薛雨到底去了哪儿?” 陆寒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薛雨狗急跳墙,她应该会去,斧头帮。” 我心中一惊,这么说,龙老大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我匆匆而行,奔出门外没几步,一把刀已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迫不得已,我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臭小子,你还想越狱?”女捕紧紧握着刀,朝我冷笑。 “想。”我很认真地回答她。 “想都别想。”她竖起刀背,拍了拍我的脸。 陆寒生走过来,笑了笑,移开了我喉咙前的刀。 “陆捕头……”女捕似乎有些不解。 “介绍一下,这位是林露,我从六扇门调来的助手。”陆寒生冲我笑笑,介绍完毕,又拍拍我的肩膀,望向那位女捕,“小林,这位,秦小风,自己人。” 女捕一脸鄙夷地看着我,眼神是满满的嫌弃。 我友好地伸出手,一脸得意说:“林姐姐,林捕头,听见没有,自己人。” 狠狠拍了一下我的手,林露迅速扭过头去:“谁跟你是自己人?” “善后的工作,就交给林姐姐了。”我冲她笑笑,转身离开。 “放心,小林一定会完成得很好。”背后,响起陆寒生的声音,“我会派人在斧头帮外接应你,有什么意外情况,发信号弹。” 第八十章 惨死总堂 火速离开龙城衙门,我径直往斧头帮赶去。 一路不敢耽搁,我抄最近的小道抵达时,斧头帮一片安然,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迅速往总堂赶,不多时,已来到大殿外。 “秦堂主,您回来了!”旁边的守卫向我打招呼。 “龙爷呢?” “龙爷正在大殿里等您呢。” 等我?龙老大知道我要回来?他怎么会知道?一系列疑问涌入脑海,我竟不敢往前迈动一步。 或许大殿里面,龙老大早已设好了埋伏在等我。或许要杀薛雪雪的幕后主使,就是他呢。 进还是不进,这是一个问题。关乎生存与死亡的问题。 推开门,我走了进去。 龙老大坐在最上面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似乎早料到了我会来。 “小风,坐。”龙老大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茶杯,面如平湖。 我坐了下来,问他:“龙爷,你早知道我会来?” 龙老大淡淡一笑,说:“当然。雨儿来过,她告诉我,你就是要杀雪儿的真凶,还把她拐跑了,是吗?” 没想到薛雨这么快的动作,竟然恶人先告状。薛雪雪不在这儿,我现在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那龙爷,您信她的话吗?”我问。 龙老大面无波澜,说:“我当然不信。” 这我就放心了,龙老大果然还是信任我的,不信任他的女儿。 “派你去了这么多天,你应该查到了些什么罢。”龙老大起身,走下来,给我倒了杯茶。看来他对我很有信心。 我说:“龙爷,不负您所托,这件事我确实查到了一点。” “说。” “我怀疑,刺杀二小姐,以及青龙堂的叛乱,都与大小姐有关。” “哦?”龙老大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说说你的理由。” “其实龙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大小姐,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龙老大微微愣了愣,没有说话。 “大小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龙爷您,将账下所有资产的继承权,都给了二小姐。相信龙爷,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龙老大面色有些沉,仍旧没有说话。 “而为了继承斧头帮帮主之位,大小姐不惜勾结青影天、严缺,以及官府的人。虽然大小姐,表面上掌管着龙家的正当生意,但是她明白,一旦有一天您不再了,她将会一无所有。” 龙老大突然抬头,冷冷打量着我:“你是说,为了这些,薛雨要杀雪儿,甚至除掉我?” 我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据我所查,是的。” 龙老大转身,在殿中踱了几步,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打破沉默,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问出这个问题时,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龙老大所杀的准备。咽了咽唾沫,我沉声道:“龙爷,我想知道,当初二小姐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哼哼哈哈……”龙老大笑了起来,笑得格外苍凉,转头问我,“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那种人?” “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事,你难道不是吗?” “她不是我女儿。”龙老大的声音很沉,很低,很复杂。 他终于缓缓道出了事实:“其实薛雨,是雪儿的继母,她是我的女人。雪儿她娘死后,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薛雨,就让薛雨扮作她的姐姐。当时雪儿尚且年幼,我心疼她,爱护她,怕她受气,就让薛雨一直演了下来,这一演,就是十多年。这些年来,她们两姐妹一直相处的不错,我以为薛雨已经完全接受了雪儿,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她还是动了杀心……” 龙老大话音落地,我才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一切,终于完全水落石出。 这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让情妇扮作她的姐姐。这同样是一位伟大的情妇,为了一个不是自己女儿的女儿,扮作姐姐照顾了她十多年,只可惜最后走错了路。 孰对孰错,或许没有答案。但罪魁祸首,便是人的贪欲,龙老大的贪欲,薛雨的贪欲…… 这个混乱复杂的故事到这里,本该无疾而终,不料,却又变故突生。 就在我和龙老大深层次的沉默中,门突然被打开,薛雨走了进来。同时她背后,跟了数十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 卧槽,这是要逼宫的节奏呀。 龙老大面色发怒,紧紧盯着薛雨:“雨儿,谁让你进来的?” “父亲,这都是你逼我的。”薛雨冷然发笑,眼眶泛红,紧紧盯着龙老大。 “你要杀我?” “我别无选择。”薛雨咬牙,眼神异常坚毅。 “混账!”龙老大大怒,疾声吼道,“来人!来人!” “没用的,父亲。”薛雨淡淡发笑,抚了抚额前的发丝,“你的人,早已被我支开了。” 龙老大身子往后一倾,直似要跌倒。 “龙爷,没事吧。”我握了握手中的剑,挡在他前面。 “我没事……”龙老大抚了抚额头,强作镇定。 薛雨环顾左右,又望了望我,笑道:“秦先生,你能打几个?” 我想了一下,像这样的一流杀手,十个已经是我的极限。而现在薛雨带了数十人,我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 “龙爷,今天,我恐怕护不了你。”手心微微出汗,我已没了退路,心想难道要陪龙老大命丧于此吗。 龙老大似乎已然绝望,沉声道:“雨儿,我给你的,还不够吗?” “你把一切给了你的女儿,你给过我什么?没有名,没有分,没有正当的位置,我甚至都见不得光。你死后呢?你死后,我将一无所有,我还年轻,我得为自己打算。”薛雨厉声说完,嘴角带着凉凉的笑意,目光却阴森怖人。 “所以你要杀我,是吗?”龙老大嘴唇颤抖,显得心灰意冷,面上已无生气,如一具死尸。 “是。”薛雨沉沉地答,“你玩弄了我这么久,现在,该做一个了断……” 龙老大闭了闭眼,转身,声音无比凄凉:“雨儿,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薛雨冷然发笑:“来不及了,龙爷,我走到这一步,就没想过回头。” “好。”龙老大顿了顿,“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但我还是想问一问,青影天和严缺背叛我,也是受了你的驱使?” 薛雨并不否认:“是。我本来打算利用他们除掉你,可没想到,他们太令我失望。” “他们为什么要帮你?”仿佛已经猜到了答案一般,龙老大咬着牙问。 薛雨说:“我的身子可以给你,一样也可以给他们。” “贱人!!!”龙老大骤然转身,狠狠望着薛雨,眸中尽是杀意。 “怎么,心里不好受吧?”薛雨耸了耸肩,哈哈大笑起来,“被人戴绿帽子的滋味,如何?” 气氛一片死寂,杀意弥漫大殿。良久良久,空气中才绽放出龙老大的声音。 “别怪我,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龙老大猛然拍手,只见大殿上方,凭空而降十二个黑甲暗卫,徐徐顺着绳子滑下,手中箭弩齐发。 很快,薛雨身边的人全部倒下,她呆呆地立在那里,如遭了闪电一般。 “龙爷,原来你……原来你早有准备……”薛雪痴痴发笑,头发披散下来,已是失魂落魄之态。 “我能在龙城活到现在,不是没有道理的。雨儿,你根本斗不过我。记住,这龙城的天下,我给你,它才是你的,我不给,你就不能拿,明白吗?” 薛雨僵在那里,浑身已没了生气,见龙老大朝她一步步走近,她突然跪了下来,说:“龙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龙老大站定,缓缓解下了身上的腰带,然后一挥手,一鞭已打在了薛雨的脸上。 “龙爷,饶我一命,我知道错了……” 一鞭,一鞭,又是一鞭,再一鞭,又一鞭,腰带如雨点般落下,狠狠抽打在薛雨身上,触目惊心。 凄惨的求饶声,混杂着凌厉的鞭响,回荡在大殿之中。 地上的女子,已是血肉模糊,躺在血泊中蠕动。 我有些不忍再看,转过头去。 抽打仍在继续,直到地上的女子没了呼吸,龙老大才停下手来。 黑甲暗卫很快将尸体拖走,大殿里又恢复了平静。 只余一股淡淡的血腥。 第八十一章 谢幕 出了斧头帮,听闻薛雪雪已被送回了景天燕园,而我的任务也已经结束,我想着,毕竟师徒一场,应该去与她告个别。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可怜之人必有可爱之处,所以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更何况我还收了她的钱。 来到景天燕园,刘管家告知,薛雪雪并不在家中,说是一个人哭着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四处找了找,终于在附近的一座小凉亭发现了她。我顿感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之下,这不是醉翁亭吗,感情薛小丫头跑这儿触景伤情来了。 我轻轻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左肩,在她的右边出现,小丫头吓了一跳。 “师父,你怎么来了?”薛雪雪红着眼圈问我。 我说:“当然是担心你喽,难道找你借钱?” 薛雪雪低下头,玩弄着衣角:“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说:“一个人哭着偷偷跑出来,让人不担心也难。” 她昂起头:“我哭了吗?” 我说:“嗯。” 她说:“对不起。” 我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拿点实惠的东西出来。” 她说:“可是,我、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你了。” 我说:“我有这么贪财吗,搞的我跟向学生索钱的小混混一样。” 薛雪雪笑了笑,没再说话。不过她的笑容如春日的初雪,如黎明的朝霞。 我陪着她坐下,问她,薛雨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小丫头摇摇头,泪水又蹿了下来,哽咽着说,我只知道,姐姐死了…… 沉默片刻,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呢,有一位国王,他有一个很美丽的妻子,他们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美丽的妻子在为国王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去世了。这个女儿比她母亲还漂亮,有着乌木一样的秀发,嫩白的皮肤,人们叫她白雪公主。 ” “不久,国王又娶了一个妻子,这个王后长得非常漂亮,但她很骄傲很自负,也心狠手辣。她有一块魔镜,她经常走到镜子面前自我欣赏,并问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回答,当然是她,当然是这位年轻漂亮的王后。” “直到有一天,随着白雪公主渐渐长大,王后发现,魔镜里面,世界上最美丽女人的名字,不是她,而是白雪公主。所以,王后便起了杀心。” “王后准备了一个有毒的苹果,一边有毒,一边无毒,她想要诱使白雪公主将有毒的一半吃下去,可是一个小矮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最终,自己误食恶果。” 我望着薛雪雪,轻拍她的手背,说:“你姐姐,便是那位王后。” 薛雪雪并不傻,她应该能明白我这个故事的。但是让她接受,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故事说完,我也该走了,便起身向她告辞。 “师父。”她突然叫住了我,眼中有些不舍,睫毛上的晶莹泛着亮光,“你还会回来吗?” 我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 摇头表示不会回来,犹豫片刻,但心中又有些舍不得,或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看她,所以点头。 薛雪雪静静地立在那里,说:“师父,你放心,我会静静地等你回来,不会乱跑。” 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龙城呢?” “那我就等你回龙城。” “如果我离开苍州呢?” “我等你回苍州。” “离开华夏呢?” “我等你回华夏。” “离开人间呢?” “还有下辈子,不是吗?” 我摸摸她的脸蛋,替她拭干眼角的泪水,笑着说:“师父要走了,抱一抱师父吧。” “不让你抱。我爹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笑了笑,转身欲走。 “师父……”背后传来娇嫩的声音,“我让你抱。” “傻瓜,我逗你的。”冲薛雪雪招了招手,我径直离开。护花生涯,也就此结束。 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赚取了好几百万,阿门。 …… 回到新安县时,才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街,久别重逢,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古人说的好,月是故乡明,水是故乡甜,故乡的人儿顶呱呱。胖子和萧影早已站在门外,迎接我的到来。 许久不见,故人相逢,心中自是欢跃,我张开双臂,飞快地往前扑去。 “小风!”胖子脸上绽满了笑容,满眼热切,迎开双臂,静候我的冲击。 跑过长长的青石板,跑过悠悠的泥泞路,跑过久违的思念,我的心就如笼中放飞的鸟儿,热切而又急迫,渴望大自然那温暖怀抱的到来。一把拥住萧影,我朗声喊道:“大姐……” “风儿,乖,不哭。”萧影抚摸着我的头,将我揽在怀里,眸中满是温柔。 从萧影怀里挣脱出来,我看见胖子失望地垂下双臂,朝我努了努嘴。 “你们这对狗男女……”胖子狠狠瞪我,在触到了萧影凌厉的目光后,又赶紧补充道,“一定会有好下场的。” 重色轻友向来是华夏的传统美德,我相信胖子能够理解。 我将胳膊抵在胖子的肩上,问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想我? 胖子暗暗咬牙,说,想,每天都想,你还欠我四两八钱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果然,让一个人永远记住你的办法,就是欠他钱。 我说,好吧,今晚我请客,吃大餐。 胖子呸的一声,说休想一顿饭就收买我,见色忘友的直娘贼。 这三姓家奴,怎么能骂人呢?我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塞给胖子,低声说,哥现在有的是钱,以后别去怡春楼了,要去要去天上人间,至少那里的姑娘干净一点。 胖子说,你休想用钱收买我,说着将银票疯狂往怀里塞,还不断问问我,今晚去哪儿吃? 我凑在他耳畔,将声音放得很轻,说天上人间。 萧影走过来,没好气地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胖子忙说,我们在商量去哪儿吃饭。 萧影鄙夷地说,你在撒谎,在心理学上,眼珠往右上代表正在说谎。 胖子一时语塞,我对胖子亦是无语,说个真话你心虚什么? “懒得理你们。”萧影嫌弃地扫我们一眼,忽从怀中掏出一颗玉制的骰子,递给我,“送给你的,喜欢吗?” 不愧是赌辈中人,送礼物都送得这么新颖。我心想萧影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或者即将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但毕竟很少有人送我礼物,忙点头道:“喜欢,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不要?”萧影缩回手,“不要那我收回。” “滚,给老子拿来。”我赶紧一把抢了过来,又笑嘻嘻问道,“我又不赌钱,送我骰子干什么?” “你猜。”萧影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转身离去。 猜什么猜,猜个毛啊,女人的心思最难猜。这世上,两点之间以直线最短,以女人的心思为最长。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望向胖子,胖子说,这肯定是个古董,值很多很多钱。 我细细打量着这枚骰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句古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是这有个毛用啊。不管那么多,先吃饭再说。 晚饭时,我们三人吃的正香,忽有小弟来报:“风哥,龙爷已摆好了宴席,说是为您接风洗尘。” 第八十二章 核心业务 赶到斧头帮时,天色已晚。龙老大摆好了一桌子酒菜,正在等我。 我知道龙老大这个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他做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有他的目的,所以此次饭局,必定又是有事发生。 饭吃到一半就被人叫去赶另一桌宴席,其实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如晚上睡觉被起来上厕所的人吵醒,接着便很难入眠一样。 不过真正的饭局从来都是谈事,吃饭倒成了其次,尤其是与龙老大这种人。他不动筷子,你都不好意思夹菜。 进了房间,闻到酒香,便也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江湖人不拘小节,龙老大对于我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也不苛责,反而只是笑了笑,关紧了门窗。 从他关紧门窗的这个动作判断,接下来所说的话所谈的事,肯定都是绝密。 果不其然,龙老大转过身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小风啊,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并不惊讶,淡淡笑道:“不重要的事,龙爷也不会找我呀。” 龙老大笑起来,伸出食指对着我点了点:“你还是老样子,狂妄,率直,一点也不含蓄。” “我跟龙爷什么交情,在您面前,我还用得着含蓄吗?” “好,那我也就不跟你含蓄了。”龙老大给我倒了一杯酒,递给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道,“从今日起,你我结拜为兄弟,以后有我龙某人一杯羹,就有你秦小风一碗肉,你可愿意?” 我受宠若惊,手一抖,杯中的酒洒出了一半,忙颤声道:“龙爷,这……”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赶紧道,“龙爷,我自小无父无母,孤身一人闯荡江湖,承蒙龙爷不弃,提携我至如今,才有了这般成就。我心中,其实早已视龙爷如父,又何敢与您称兄……” 这一番话,说得直入肺腑,感天动地,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小风。”龙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注视着我,仿佛有万千话语哽咽喉中,却再也一个字说出不得。 沉默半响,龙老大端起酒杯,微笑示意:“干!” “干!” 两杯烈酒入喉,千言万语融入其中,此刻,我才感觉龙老大彻底信任了我,此刻,我仿佛与他成为了真正的兄弟。 自卧底斧头帮以来,我把自己演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杀人无情,泛滥女色。我告诉自己,只有最真实地活在这个角色里,只有沉迷其中,我才能没有破绽。 师父常说,我这种人,会入迷。这也是许久以来,龙老大始终没有怀疑过我的真正原因。 恍惚的人生中,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已经把龙老大视做了真正的亲人,而对陆寒生的感情,却越来越淡。我很害怕这种感觉。 一个人若对我太好,我会很容易迷失自己,这是我最致命的弱点。 后来的事实证明,就因为我的这个弱点,对我最好的一个人,曾经十万八千次将我推向了生死边缘,我却不知。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龙老大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我:“小风啊,你入帮,也有些日子了,替我做了不少事。我觉得,是时候带你跑跑生意了。” 龙老大口中所谓的“生意”,便是斧头帮最核心的走私渠道,能过问这些生意的人,都是龙老大极为信任的人。 我心中暗喜,终于接触到了斧头帮最隐秘的核心业务,这对于陆寒生的工作,无疑是最大的帮助。顿了顿,面上仍波澜不惊道:“龙爷,可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龙老大笑道:“谁不都得有个第一次?谁学过,可第一次的时候,不还是干劲十足吗?” “您老,也有这么不严肃的时候。”我配合地笑笑,“说吧,让我怎么做?” 龙老大道:“三天后,我会让阿豹带你去走一趟货,干的。记住,这趟货极为重要,不可有失。” 斧头帮作为龙城最大的黑道帮派,其经营业务主要有两项——走私武器和贩毒。走私武器通常由水路运输,所以行话叫“湿的”,而贩毒通常由陆路运输,我们称之为“干的”。 所以龙老大这次,是让我去贩毒。我忙点头说:“龙爷放心。” 出了总堂,我暗暗思索,只要接触到了斧头帮的贩毒网络,想要摧毁它,就不是难事,这一趟势在必行。 我找到阿豹,简单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原来此次走货,是要出一趟远门,地点是华夏西南与另几个小国交界的边陲地带。由于此趟路途遥远,一路生死难料,我也清楚了这次任务的危险性。 因我现是青龙堂的堂主,阿豹对我说话已是客气了不少,再不敢趾高气扬。但由于他跟随龙老大多年,资历甚老,内心里显然还是不服我这个小毛孩的。 鉴于我是个新手,所以阿豹一再强调此次走货的艰难性,甚至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平安而回,并且劝我趁早退出。 我自然不服。难不难是因人而异,就像猫很难制伏狼,但狮子却可以轻易做到。碰到本老子我,阎王也得让三分。 阿豹淡然一笑,说有多大的肛门就吃多少泻药,千万别逞强。我没有理他,却被这个比喻惊住了。 回到秦门时,天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肚子却有些饿,滴滴直向,我这才惊觉,刚才只喝了一杯酒,一口菜没吃。 酒桌上谈事,菜就成了摆设,这群该死的有钱人。 “嗨!”一进门,萧影冲我打招呼。 “嗨什么嗨,我一点都不嗨!”我一屁股坐下,心想卧底真不是人干的活,都不能安安心心吃顿饭。 “怎么,心情不好?”萧影凑过来,问我。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的对。如果她现在替我捶捶肩,捏捏脚,再来个按摩,说不定我心情就会很好。 “都做了斧头帮的堂主,还有事令你心情不好?”萧影笑着说,“人要学会满足,比如我现在每天给你做做饭,给你管管帐,我就很满足。” 她哪里会明白我的心思,什么堂主对于我来说,就是狗屎一坨。我说:“满足是因人而异的东西,猫认为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老鼠就叫满足,可猴子不这么认为。” 萧影有些无语:“你的意思是,你是猴子?” 我说:“不,我的意思是,你是猫。” “无聊。”萧影嘀咕一句,懒得理我。 我肚子却饿得不行,忙道:“喂,猫,如果你现在给我做点吃的,说不定我心情就好了。” “是,猴子。”萧影匆匆离开,片刻之后,便端出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一眼那盘即将被我果入腹中的蛋炒饭。这些米饭经过萧影的加工后,粒粒饱满,颗颗圆润,从赤裸裸的嫩白色,华丽蜕变成了金灿灿的金黄色,如一丝不挂的美人披上了黄金圣衣,散发着悠长强烈的香味,再辅以神秘佐料老干妈,真叫绝也。 我扒拉扒拉往嘴里塞,萧影只是静静微笑,看着我吃。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见我吃完,萧影问我。 “嗯,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萧影不耐烦道:“喂,到底怎么了,臭小子?” 我撒娇道:“想到又要离开你,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萧影惊道:“你又要去哪儿?” “凉州。”我答道,“这次一去至少数月,甚至更久,而且路上有可能被野狼吃掉。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顿了顿,望着萧影的胸,我咽了咽口水,又说:“天气这么热,少穿点衣服,小心中暑。” 萧影瞪我一眼。 “瞪什么瞪,这又不是冬天。我要是说,天气这么冷,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你肯定感动死。” 萧影无奈道:“好吧,你让我少穿点衣服,我应该感动。” “这就对了嘛。”我笑嘻嘻道,“三天后就走,有没有什么临别感言要说的?” “据说凉州多野兽,自己小心点。还有,天变热了,少穿点衣服。” “嗯。”我点点头,脱下衣服。 第八十三章 凉州走货 斧头帮有四大堂,四大堂下又设无数分舵,分舵与分舵之间分工明确,互相合作,一同维持着这个庞大机器的运转。 我所在的青龙堂,以及排行最末的玄武堂,便是专门负责武器走私。而白虎堂和朱雀堂,便是一直以贩毒为主,很少过问其他业务。此次龙老大让我参与运毒,估计是受薛雨事件的影响,心中已没了可信之人罢。 说起斧头帮的贩毒历史,那便要追溯到许多年前。 据闻斧头帮从一开始便是以贩毒起家,后经发展壮大,在黑道势力日盛,便逐渐开始了武器走私。 龙老大自然不忘根本,一直将贩毒视为斧头帮的核心业务,由此,其贩毒渠道覆盖苍州,无人能及,货物更是销往全国各地,实乃华夏数三数四的毒枭。 这也便是陆寒生,一直苦苦盯了他十多年的原因。 摧毁斧头帮的贩毒网络,就等于摧毁了整个龙城的贩毒渠道,就相当于消灭了苍州的一半毒源,就类似于为华夏除去了一颗大大的毒瘤,这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现在这件事,落在了我秦小风的肩头。 积德行善,向来是华夏帝国的传统美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可惜,有比入地狱更为可怕的事,那便是龙老大为我挑选了一位副手。这位副手,便是白虎堂的堂主——九三姑婆。 提起这个女人,我不得不多说两句。 曾经,我以为世界上最丑的动物是癞蛤蟆,直到看见了屎壳郎之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曾经,我以为这个世上最最丑的动物是屎壳郎,直到看见了蛆虫之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曾经,我以为蛆虫已是这个世上最丑最变态最恶心到无以复加的动物,直到看见了九三姑婆后,我才惊觉,这些东西算个毛啊。 九三姑婆,自然不是她的真名,我也不想知道她的真名。只因,这位年仅三十九岁的女人,长了一张九十三岁的脸,从此,整个龙城的平均颜值被拉为了负数。 要说九三姑婆到底有多丑,凭借我羞涩的言辞,实在是难以描述。总之,它打破了我对审美的认知。 有一句话说,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放屁!!! 当你见到了九三姑婆之后,你绝对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她会颠覆你对颜值的认知,甚至颠覆你对世界观人生观的认知。 我在想,老天爷是有多恨她,才给了她这样一张轻世的容颜。后来又想想,我觉得老天是公平的,就像地球的南极和北极,这个江湖需要平衡。 就如见到薛雨那张脸,你可能三天都吃不下饭,因为秀色可餐;再见到九三姑婆那张脸,你可能上辈子吃的都要吐出来,因为恶心。 九三姑婆不美。 美这个字眼,似乎永远也无法与九三姑婆联系在一起,当然,除了反义词。说句良心话,虽然我的心并不良,九三姑婆简直丑到极限,丑破苍穹,丑到漫无边界,丑到破碎虚空,丑到令人语无伦次。 想到九三姑婆,我就气不打十处来,我的脑袋一个有九十个大。更为致命的是,这样一个人,见到我的第一眼,她居然说她爱上了我。 呸! 不要脸!简直不要脸!我勒个阿弥陀佛阿西吧! 我暗暗咬牙,怒火中烧,怒贯长虹,整个人如快疯了一般。想到接下来的数月里,每天都要与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偏偏龙老大却极为信任她,要不然,也不会选九三姑婆来当我的副手。更何况,她是白虎堂的堂主,走货多年,资历甚老,连阿豹也得给她七分面子。 所以,这个女人,我既不想接近她,又不能得罪她,只有在那深深的无间地狱里,活活受罪。 若是萧影知道我的处境,她肯定会很同情我。 …… 三日后,我、胖子、阿豹、九三姑婆,还有玄武堂的一个车夫,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 龙老大亲自为我们践行,并一再叮嘱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劝我们谨慎小心。阿豹作为此次走货的总负责人,连连点头称是,与龙老大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让我们上车。 我们几人坐于马车内,车夫在外面赶马,一路南行。 胖子与我紧挨在一处,九三姑婆与阿豹坐于一处,其间,九三姑婆多次提出要与胖子换位,胖子表示,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不愿当电灯泡,欣然应允。我表示,只要胖子动一下,当场绝交,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胖子迫于我的压力,终究还是没敢动。只惹得九三姑婆直翻白眼,暗暗咬着大黄牙。 我也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时刻警惕,处处小心,只要九三姑婆稍有寸动,当即斩杀,毫不留情,眨一下眼睛是小狗。 车内无人说话,我便开始思索此趟凉州之行。此次走货,目的地便是凉州的祁云寨,即华夏西南最大的毒窝。 据说祁云寨地处密林之中,极其隐蔽,是周边几国贩毒的黄金地带。这里,是华夏西南最大的鸦片种植基地,也是全国最大的毒源,由此,鸦片种植已形成了一个产业。甚至周边居民,也纷纷以种植鸦片为主业,再卖给毒枭,形成了一整套产业链。 而祁云寨的寨主周老板,便是龙老大合作多年的伙伴,两人情同手足,信任无间。而正是这位周老板,于前不久突然遭人暗杀,新任的周老板——他的儿子周建仁,很快接替了他的位置。 所以这是龙老大与周建仁的首次合作,他特别交待不容有失,让我们谨慎小心再小心。 而我却有预感,这次走货一定会出事,因为有本卧底我。只要我掌握了这条绝密的走私路线,再通报陆寒生,那么端掉祁云寨这个毒窝,便是轻而易举。但是路线极其复杂,以我的记忆力,根本无法记清,这便是我带胖子来的原因。 胖子这厮过目不忘,记忆力极强,来之前,我已反复交代过他。 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据说祁云寨能存活数百年,而不被官府剿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一个卧底能活着走出来。 我也是卧底,我能活着走出来吗?就算活着走出来了,又能活着回到龙城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必须活着走出来,为了师妹,为了师父,为了萧影,为了很多人。 这一次没有陆寒生在身边,我只能靠自己。胖子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也为了缓和一下车内沉寂的氛围,我决定讲一个笑话给胖子听。 “喂,胖子,最近看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讲给你听吧。” “可以,黄色的部分请跳过。”胖子不愧是很了解我,一听便知我要讲黄段子。 “跳过跳过跳过跳过……没了。” “这就没了?”胖子大惊。 “嗯。”我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三姑婆张开她的血盆大口,露出黄灿灿的牙,放声大笑,大笑不止。许是因为是我讲的笑话,所以她极力发笑,显出一副谄媚的姿态,殊不知在外人看来,恶心至极。 我看胖子一眼,胖子看阿豹一眼,阿豹看我一眼,都不知这个老女人在笑什么,真想把她弄死。 九三姑婆的笑声未落,马车顿时停了下来,我心中一惊,掀开帘子瞧看,只见马车已行至一荒野僻静处,四下无人。 不对,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女子相貌平平,俏生生立在车前,显得极为可怜。 再吃一惊,那名女子,我却是认得的,正是陆寒生的助手,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捕——林露。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定和我有关。 车夫立即跑了过来,望向我们道:“一位迷了路的女子,帮是不帮?” 阿豹脸色一沉,犹豫片刻,道:“让她上车吧。” 林露上了马车,露出羞涩之感,眼神怯生生的,只低头不语。与她往日的脾气相比,这个演技,我给满分。 沉默半响后,阿豹终于发话:“不知这位姑娘,要去哪儿呀?” 林露低声道:“凉州。” 胖子兴奋起来,叫道:“太好了,真巧,我们也去凉州。” 我脸色一沉,说:“巧合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像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进水里,这就是不好的巧合。” 与此同时,阿豹的手,也已摸向了腰间。 第八十四章 你不是一个人 阿豹挠了挠痒,我们继续前行。 说实话,我对眼前的这位女捕颇有好感,哪怕她曾经欺负过我。 林露给人的目光很随和,不骄傲,不做作,看人时不用眼角,头也不会没事抬得很高。一个女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孤身一人前往凉州,只因,为国,为民。她是一名真正的捕快。 陆寒生派林露来,无疑是为了替我保驾护航,但我着实怀疑,这位女捕会不会拖我的后腿。暂且先不管它,顺其自然吧。 马车内因有了九三姑婆,很少有片刻安宁,我们四人皆不说话,只有九三姑婆一路叨叨扰扰喋喋不休,如知了一般,甚是烦躁。 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他们只要不说话,仿佛就会很难受。可是人类的语言是用来沟通和交流的,不是用来做毫无意义的声传播。 傍晚,我们停在一家路边的茶馆休息,打算过一夜再继续赶路。老板安排好住宿后,我和胖子待在房间里,下五子棋。 下得有些无聊,胖子感叹:“每一个不曾逛青楼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我说:“去你妈的。” 胖子突然兴奋起来,笑呵呵地凑到我跟前,贼溜溜地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个女的啊。”胖子激动起来,大意是指林露,“你觉得怎么样?” “嗯……”我想了一会儿,“胸小,腿长,腰细,肤白,相貌平平,总的来说,不怎么样。” 胖子笑道:“既然你不要,那就归我啦。” “什么就归你了。”我伸出食指,在胖子面前晃了晃,“这个女人,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虚伪,你看上人家了就直说呗,我又不和你抢。”胖子瞪了瞪我,一脸鄙夷之色,“秦小风,虚伪,虚,还伪。” 我懒得和他解释,正想着晚饭吃点什么,胖子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说:“要不,晚饭吃猪蹄,红烧猪蹄。” 我摇了摇头:“不想吃这个。” 胖子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不吃同类。” “滚。” 正说着间,有人敲门,不紧不慢,三下。 我考虑着是不是有刺客或者杀手之类,胖子已跑过去开了门。 小二端着一盘馒头笑吟吟走进,说是楼下一位姑娘送的。我立即想到了林露。 胖子嘀咕一声,说:“这姑娘也太小气了吧,我们救了她一命,她就送几个馒头。” 我思索片刻,毅然掰开最底层的一个馒头,里面果然有张纸条。 胖子惊叹一声:“卧槽,还好老子没吃呀。” 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串数字:一七四三,八七八三。 胖子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看,坐着看,躺着看,跪着看,仍是不解,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怎么知道。 胖子表示,这个女人不一般,不是捕快就是特工或是间谍。 我点点头,欣慰地感怀胖子的智商有所提高。 “一七四三,八七八三……一七四三,八七八三……”思考良久,胖子若有所悟,对着那串很神秘的数字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极其复杂难解的摩斯密码。” “摩你个头啊。”我一把夺过纸条,照着数字念道,“一起吃饭,不见不散。” 胖子哑然。 片刻后,这家伙才吼道:“妈的,约个会,搞得这么复杂!” 我来到楼下,见林露正坐在人群中,桌子上的菜色未动。 静静坐在她对面,我笑道:“这么多人,你就不怕泄露我们的谈话?” 林露说:“人越多,阿豹他们越不会起疑。” “你倒是挺有胆识。” “谢谢。”林露笑了笑,“约你这么帅的公子吃饭,岂不是很自然的事,何需什么胆识?” “这句话,我喜欢。说吧,陆寒生派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喽。” “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吧。” 林露显然不服,说:“咱们走着瞧。”顿了顿,又道:“到了凉州之后,我会让凉州方面的官差配合你,一定要拿到他们的走私路线图。还有,弄清楚祁云寨的窝点。” “放心吧小妞,你保护好自己就行。”说完,我勾了勾她的下巴,笑着起身。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这一次,林露很难得地没有瞪我,眼中反而是深情。我知道,我们现在是战友,革命的友谊,在我们的视线中燃烧。 “滚,你才不是人。”我回骂一句,朝她竖起中指,调皮地晃了晃,转身离开。 中指是五指中最高的一指,这代表着,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六扇门的暗语,我相信她会懂的。身上突然有些暖,我感觉,林露在背后冲我微笑。 回到房间时,胖子吃过馒头已经睡熟,可怜了这孩子,我应该给他带点宫保鱼翅上来的。 不过我也很佩服这种一倒就能睡着的人,反正我做不到这一点。在狮安山上的时候,有时师妹能在一分钟之内就打呼噜,往往被我惊为天人。 不过,我这么黑师妹,真的好吗?她毕竟是要嫁人的。 说起来,像胖子和师妹这类人,他们往往很简单,欲望也更单纯,不像我这么复杂。我连我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知道时,已经晚了。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这是胖子最简单的想法。他会为了这个目标,终其一生而奋斗,所以他很容易睡得着。而我,却看不清前方的路在哪里。 ……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正在吃饭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茶馆外有两帮人,一帮说甜粽子好吃,另一帮非说咸粽子好吃,谁也不服谁,结果就打了起来。 我心想江湖也真是闲的,为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打架。 人群纷纷作鸟兽散,唯独我们这一桌比较淡定,动都没动一下,照常吃面,结果被误认为是对方的老大,两帮人马都朝我们砍来。 我心想江湖也真是乱的,砍人都不分青红皂白。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又不是好人,怕个毛啊,就与他们干了起来。 这一次打架中,我又对九三姑婆有了新的认知——毒。 这个女人奇毒无比。 我亲眼看见她将一个人的脑袋,活活掰成了两半,嘴中还笑个不停。又将另外一个人的肠子扯出来,拿在手中视作玩物,我想,这已算是“手下留情”了。以九三姑婆的毒,再不敢想的事也做得出来。 九三姑婆的丑,不仅空前,而且绝后,甚至绝了代。 九三姑婆的毒,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毒”怅然而泪下。 总之,九三姑婆的座右铭可以概括为:不丑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在这次打斗中,除了林露不会武功外,我们其余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那两帮人并没有占到多大优势,很快败退。但我和胖子为了保护林露,也挨了不少刀,阿豹和九三姑婆则伤的轻一些。 事后,胖子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别在青葱的岁月里,一味地装蒜。我把它通俗地概括为,没事别装逼。 但是,不幸的事很快发生,由于我们潇洒地停在原地而没有跑,就这么被捕快活活抓了去。 事后我得出结论,没事千万别装逼。 第八十五章 剁手指 后来阿豹使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黑道上的关系,我们才被放了出来。由此可见,华夏果然没有钱和关系摆不平的事。 出了衙门后,不敢再耽搁,我们一路行进。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反正迷迷糊糊中,不久我们就到了凉州境内。 凉州地处蛮荒之带,果然比不上苍州的繁华,建筑大多使用木头,街道也比较窄,随处可见各种奇装异服的人。 林露自达凉州边境后,便与我们分离,并一再感谢我们的搭载之恩。阿豹自然不理会这些,只是催促找家馆子,吃饱了好上路。 由于并不是来旅游的,匆匆解决一顿,我们抓紧时间办正事。阿豹常来往于苍、凉之间,轻车熟路,很快便带领我们朝祁云寨进发。 祁云寨地处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属于华夏与其他两国的交界处,极其偏僻,却又极其隐蔽,九曲十八弯,直绕得我们晕头转向。 任何一个正常人,若不是久居此地,恐怕绝无法记住这么复杂的线路,所幸胖子过目不忘,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他。 树木高大蔽日,身旁不断有鸟兽被惊起,我们行进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道木制栅栏。几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扛着大刀蹿出,也不多问话,开口便道:“昔人已乘黄鹤去。” 我心想这应该是暗语,正估摸着下一句是什么,不料阿豹很快便答道:“此地空余黄鹤楼。” “进吧。”领头的守卫喊了一句,几人便很快让出了道。 我们随着阿豹走进,接下来便有一条很顺畅的小路,又约摸行进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大片大片的鸦片田。正是这些鸦片田,每年向凉州乃至全国提供了近一半的毒源,实乃是罪魁祸首。 不多时,前方已出现一座茶楼,周围稀稀疏疏连着几座木屋。茶楼前,浩浩荡荡站着约一二百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周老板了。 “哈哈哈,阿豹,豹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哈哈笑着,张开双臂向阿豹走来。 “周老板,幸会,幸会。”阿豹也笑起来,往前迈几步,两人拥抱在一起。 “姑婆,哈哈哈,越长越年轻。”周老板松开阿豹,又走向九三姑婆,却没有和她拥抱的意思。 “周老板,净取笑咱家不是。”九三姑婆露出一口黄牙,也学着人家笑了起来,仿佛认为自己真的年轻了似的。 最基本的招呼打过,周建仁很快将目光投向了我和胖子,脸上仍挂着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这两位看着,好像生面孔啊。” 阿豹忙道:“周老板放心,自己人,龙爷亲自挑的。” “哈哈哈。”周建仁又干笑起来,双手大幅度摊开,“既然是龙爷挑的人,那我自然放心。” “但是……”周建仁又话锋一转,脸变得阴郁可怕,眼珠子直盯着我,“但是祁云寨有祁云寨的规矩,不知这两位小兄弟听说过没有?” 我愣了愣,心中略微发凉,面上仍不动声色:“小弟初来乍到,自然有许多规矩不懂,还请周老板,多多关照。” 周建仁又笑了起来,不过笑得十分假,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但凡新人进祁云寨,为了证清白,都必须留下一根手指。” 话音落地,已有两个人冲上来按住了我,另两个人按住了胖子。 我从不知道祁云寨有这样的规定,阿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难道,这是龙老大故意要我死?还是阿豹,在故意整我? 我差点忘了,这小子非常记仇。加上我成为青龙堂的堂主,他心中必定不服,早已将我视为了眼中钉。 那么此趟走货,他必会公报私仇,不会让我好过。看来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将目光投向阿豹,阿豹迎着我的目光笑了笑,说:“小风,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 我的心彻底冰凉,胖子的脸也开始发白,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是我害了他。 周建仁俯下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我:“小兄弟,放心,不会让你太疼的。断一根手指,换来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亏。” 我一跃而起,一把掀翻制住我的两人,手中的剑已指向阿豹的咽喉:“阿豹,你他妈故意整我!” 数百人一齐拔出了刀,紧紧将我围住,气氛剑拔弩张。 周建仁打着哈哈道:“小兄弟,不要激动,你杀了他,你也别想走出这个寨子。年轻人有点脾气,我可以理解,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过这一关,忍一忍,就过去了。” “哼,忍一忍?我秦小风的手指,是拿来替龙爷做事的,不是用来让你们剁的。”我狠狠望着周建仁,“今天,就算我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说完,我的剑已微微刺入了阿豹的喉咙。 “小风,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阿豹颤抖起来,眼中尽是恐惧,昔日的霸气荡然无存。 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怕死之人。 我将目光投向周建仁,语气很温和:“周老板,可以好好说吗?” “哈哈哈。”周建仁脸上满是虚假繁荣,“小兄弟,有种,不愧是龙爷选出来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放下剑,低声应了一声:“谢周老板。” 可是就在我放下剑的那一刻,数百人已冲上来紧紧围住了我,手中的利刃发着寒光。 没有了阿豹作为筹码,我知道他们可以放心地对我下手了。 “周老板,你这么做,不厚道。”我摇了摇头,满眼鄙夷地望向周建仁。 周建仁却毫不在意,仿佛以此为荣:“我做事,只看结果,厚道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我说:“你言而无信,你手下那些兄弟怎会服你?” 周建仁哈哈笑起来,说:“我不需要他们服我,我只要他们怕我,谁不听话,我就杀谁。” 他又将手摊开,将头扭向四周:“谁不服我?啊?谁不服我,站出来?”自然无人敢站出,周建仁又笑起来,“你看,他们都很服我,都很服我。” 随即,周建仁下达最后命令:“都他妈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慢着!”就在众人正要动手之际,那个赶车的车夫站了出来,“周老板,你不能杀他。” 周建仁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车夫,歪着头,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不禁笑出声来,又瞬间收回笑容,面若冰山:“小王,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为什么不能?” 车夫道:“周老板,他可是青龙堂的堂主,是龙爷的结拜兄弟呀。” 周建仁微微发愣,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斧头帮青龙堂的分量,是要高于朱雀堂的。 一直未说话的九三姑婆,也突然开口道:“周老板,小秦确实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再捉弄他了罢。” “哈哈哈。”周建仁挥了挥手,一帮小弟迅速散开,他走到我跟前,一把搂住我的脖子,笑声干裂而生硬,“小兄弟,不要见怪,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我这才知道,祁云寨根本就没有什么新人剁手指的规矩,一切,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和胖子。 因为真正的卧底,他们具有坚定的信念,往往会为了国家大义,不惜选择牺牲掉自己的一根手指。殊不知这样,恰恰中了敌人的圈套。这也就是为什么,祁云寨没有一个卧底可以活着走出去的原因。 想到此处,我不得不感叹周建仁的凌厉毒辣,城府之深。只可惜,他不知道,我和其他卧底不一样,我并没有他们那么伟大。 我本凡人。 奈何为贼。 周建仁又恢复了他的虚假笑容,一只手放在背后,一只手缓缓伸出,做出请的姿势:“各位,周某备了些茶水,咱们上去谈。” 第八十六章 该死的富二代 一行人上了楼,安安静静地坐下。阁楼高高矗立,视野极为开阔,底下的风景一览无遗,微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鸦片花的芳香。 周建仁似乎极为享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 一整套茶具复杂繁琐,周建仁看起来十分讲究,兴致盎然地大展拳脚。泡好茶之后,周建仁方才悠悠开口:“几位远道而来,不妨多留几日,也好让我周某,尽尽地主之谊。” 我一听,大为惊讶:“你是地主?” 周建仁愣了愣,道:“小兄弟,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说,“我平时最喜欢玩的,就是斗地主了。” 众人一愣,阿豹忙咳嗽一声,胖子也拿目光刺我,气氛有些诡异。 我正寻思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周建仁哈哈大笑,指着我道:“小兄弟真是风趣呀,你这样的人要是卧底,阿豹他妈的就是女人,哈哈哈。” 众人纷纷陪着假笑起来,赶忙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笑完之后,阿豹开始谈正事:“周老板,不知货,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放心。”周建仁道,“你们派一位人,去取货吧。” 阿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我:“小风,既然龙爷有意让你来学点经验,不如,就劳烦你走一趟吧。” 我正想摸一下这里的底细,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阿豹此言,正中我的下怀,便道:“我办事,请豹哥放心。” 阿豹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周建仁,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周建仁起身,手一抬,旁边的人已递上了一幅地图。 周建仁缓缓走到我旁边,将地图放在我面前,眼中似笑非笑:“犬子在佟西村等你,有劳秦兄弟。” “犬子?”我哈哈大笑起来,“哪有骂自己的儿子是狗的?” 整个茶楼里,只有我的笑声在回荡。我突然发现,其他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阿豹仍在咳嗽,胖子在桌下使劲捏我的大腿,我搞不懂他们这是怎么了。 周建仁也陪着我的笑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然后,戛然而止:“小兄弟真是爱开玩笑,像我。” 我辞别众人,下了楼,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径往佟西村而去。 山野小路十分复杂,这里的村落布局也毫无章法,而且有的村落整齐划一,有的村落破败不堪,看来贫富差距极大。问了几个路人,一拐再拐,终于找到了佟西村。 佟西村,便是我要取货的地方。 来到村口,一副萧条景象,并不见一个人。又走几步,终于在一条巷口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穿着很朴素,梳着小辫子,蹲在地上玩树枝。 我走过去,正要开口,小女孩很专业地道:“是取货的不?” 我愣了愣,点头说是。 小女孩伸出嫩嫩的手,很严肃说:“一百。” 我正思索着这“一百”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又重复了一遍:“一百。” 我摸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钞票递给她,小女孩很欢快地收下,也不多说话,便在前方引路。 我心想这小女孩可爱的很,便问道:“丫头,你今年几岁了?” “五十。”小女孩转过身,又伸出了手。 我只好再递一张五十的钞票给她。 小女孩回答:“九岁。”说完便继续往前走。 我又问:“是他们逼你在这儿引路的吗?” “一百。” 我掏给她一张百元钞票。 “不是,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呢?” “三十。” 我乖乖掏钱,给了她一张一百的。 “因为可以挣钱呀。” 我笑了笑,想着和她多说几句话,也好让她多挣点钱,不料这次小女孩先开口:“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不能超过七十哟。” 我想了想,问:“你爸爸妈妈呢?” 她顿了顿,说:“死了。” 小姑娘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领路,我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到了取货地点,小姑娘的任务算是完成,便转身离开。 我掏出一叠钞票想要塞给她,却被她拒绝,她说她只按规矩收钱。 取货地点是一间废弃的房子,一进去便闻到一股药味,想必他们就是在这里加工鸦片。 采摘下来的鸦片并不能直接食用,毒枭们往往经过特殊加工,将它们制成鸦粉,销往全国各地的娱乐场所,大多为赌场、酒楼、妓院等等,一克便可以卖出数百两的高价,着实是利润滔天。 很快便见到周老板的儿子周小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子,头发染成黄色,穿着吊儿郎当,手中把玩着匕首,眼睛抬得老高,典型的富二代。 “周公子,人到了。”一个大胡子的老汉,跑到周小星身边,慌不迭地通报着。 “知道了,李叔,我又不是瞎子。”周小星不耐烦嚷嚷一句,睡眼朦胧地走到我面前,“取货的?” “是。”我点点头。 “等着。”周小星打个哈欠,叫唤道,“李叔,拿货。” “是是是,公子。”叫李叔的慌忙应着,跑到里间去了。 周小星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有些惊讶的问,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呀。 我说,我是新来的,以后还请周公子多多关照。 周小星却没理会这些,问我,为什么干这一行? 我笑了笑说,混口饭吃而已,要是有得选,我也不愿意干这行,无非是为了生存。 周小星顿了顿,说,对不起。 我有些不解,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周小星说,因为我的家境很好。 嗯?我听得一头雾水。 周小星说,大部分的人,都得为了生存而努力打拼,或是牺牲某些爱好和理想,而我从不必担心这些,可以任性地按我想要的方式活。我一生下来,我的梦想就已经实现了,我想做个富二代,即使不劳动,也可以有花不完的钱。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所以,这让我觉得对不起很多人,虽然这并不能怪我。 他妈的,这个娘希匹! 我强压着心中的愤怒,面上很和气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虽然我并不是富二代。 周小星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他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而是一位睿智的老者,说,少年,好好努力吧,或许三十年后,你会有我现在的成就,不要埋怨,不要气馁。 他妈的,真想弄死你! 周小星继续说,爸爸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现在,我同样告诉你。吃得苦中苦,方能开路虎;少壮不努力,只能开法拉利。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这特么还需要你告诉老子? “你明白个屁。”周小星说,“我的意思是,无论我吃不吃苦,努不努力,都有豪车开。” 他妈的,我跟你没完! 这个该死的富二代…… 第八十七章 卧底的下场 取完货,在那个传说中的李叔的陪同下,我们赶回茶楼。 这次没有小女孩领路,换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让我颇有些失望。 不过这个李叔却并不简单,他在整个祁云寨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就是周家父子,也得给他三分面子。只因,这位李叔是祁云寨唯一懂得冰粉配方的人。 所谓冰粉,是一种比鸦粉还要高级许多的高档毒品,每一克就价值不菲。这种毒品,专供富人享用,甚至还销往皇宫。只可惜,懂得制作冰粉的人并不多,李叔便是其中一个。 所以,他在祁云寨才能有如此地位。 此时一路往前走,李叔还不忘一路教导我:“年轻人,我告诉你,要想在祁云寨这片地方活下去,你就得有你的价值,独一无二、别人不可替代的价值,否则,你可就玩不长喽。” 这一席话,对我感触很深。也正是这一席话,后来断送了李叔的性命。 我们回到茶楼时,周建仁几人已收了茶具,静坐不语,显然是在专门等我归来。 “哈哈哈,秦兄弟,不知货带回来了没有啊?”周建仁一见到我,便热情地迎了过来。 “我办事,周老板放心。”我轻轻一抛,将货扔在桌子上。 几人的目光,马上便投向了那包鸦粉。 一个很精瘦的小伙立即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一袋一袋白色的粉末。小伙很专业地打开,倒出一小堆鸦粉,像狗闻气味一般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用力一吸,昂起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赶紧朝周建仁竖起大拇指。 周建仁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李叔的手艺,还是一样的棒啊。” 这时阿豹站起身,望向周建仁道:“可以让九三姑婆,见见李叔了吧?” 周建仁挥开双臂,眼中很是满足:“当然。” 九三姑婆笑了笑,站起身,在一群人的带领下,走出了茶楼。人群里,当然还有李叔。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李叔并没有掌握完整的冰粉配方,他只掌握了一半。而另一半,在九三姑婆手中。这也就是龙老大,为什么一定要让九三姑婆当我副手的原因。 事实上,整个华夏帝国,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完全全掌握冰粉的配方。因为毒枭们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往往信不过任何单独的个人,所以采用拼凑式的方法,将两个各执一半配方的人,利用起来为他们制毒。 这样龙老大有了九三姑婆这张牌,周建仁拥有李叔这张牌,只有这两张牌合在一起,才能发挥真正的效力。任何单独一张牌,如同废纸,却又必不可少。这也就是龙老大和周家长久合作,亲密无间的原因。 这一套机制传承百年,十分实用,受到各方毒枭们的欢迎。那么阿豹口中的姑婆见李叔,就意味着他们开始制毒了。而拿到冰粉的成品,并将它带回斧头帮,我们的任务便算完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粉的制作过程,也绝非那么简单。在等待九三姑婆和李叔制毒的过程里,周建仁带我们去参观他的鸦片园。 大片大片的鸦片种植地,在眼前暴露无遗。周建仁指着这些鸦片,哈哈大笑说,这些都是金子。 走到一片湖边,有个小女孩正在那里戏水。小女孩看起来才三四岁,蹲在水边玩的很开心。 周建仁似乎心情很好,走过去抱起小女孩,呵呵地逗弄她,嘴里哈哈作笑:“来,叫一声叔叔,叔叔给你糖吃。” “哥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惹得众人发笑。 “真懂事,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像我。”周建仁笑的更开心,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钞票,塞到小女孩手里,“来,拿去买糖吃。” 小女孩正要兴奋地跑开,一旁出现一个妇人,匆匆赶过来,脸上有些惊慌:“妞妞,还不快谢谢周老板。” 小女孩叫道:“谢谢周老板。” “嗯,真乖。”周建仁抱起小女孩,似乎没有还给那位妇人的意思。 妇人赶紧道:“妞妞,来,下来,不要打扰周老板,到娘这儿来。” 小女孩挣扎了一下,却被周建仁抱得更紧。 农舍里一位男子冲出,赤着上半身,脸上汗珠直冒,突然跪倒在周建仁面前:“周老板,放了孩子吧,把孩子还我吧。” 周建仁似乎没听到一般,对着手中的小女孩道:“你这么懂事,可你爸爸却很不乖,他背叛了我,你知道吗?” 男子哀号起来:“周老板,周老板,孩子是无辜的,放过孩子吧。” 周建仁继续道:“你爸爸是坏人,对付坏人,你说该怎么办?” 小女孩一下子哭起来,哭声震耳,让人心底发凉。 将孩子递给一个手下,周建仁捡起地上的一把铁锹,走到我面前,脸色很阴郁:“秦兄弟,你知道对于背叛我的人,我都是怎么对他们的吗?” 说完,一把铁锹拍在了男子的头上,一锹,两锹,三锹,四锹,五锹,六锹……“做你他妈的卧底!卧底!卧底!卧底!卧底!”一锹又一锹,一锹又一锹,血浆喷出,惨不忍睹。 很快,地上只有一滩模糊的血肉。妇人哀嚎着痛哭流涕,几次冲过来,都被周建仁的手下摁住。女孩哭得更大声,可是没人听见。 “你男人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卧底!该死!”周建仁挥起铁锹,朝着妇人的脑袋狠狠一击。接下来的画面,我不敢看,只感觉心都疼到了嗓子眼。 片刻过后,地上两摊血,一个手下跑过来问:“老板,孩子怎么办?” “杀了呗。”周建仁说的云淡风轻。语毕,转身欲走。 “周老板……”胖子突然开了口,战战兢兢问,“能不能,放了那个小女孩?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你他妈算哪根葱!”周建仁冷笑着,使劲拍胖子的脸,“她是你的种啊?留下来你养啊?” 我说:“留下来,我养。” 阿豹看我一眼,急道:“小风,别惹事。” 周建仁笑着走过来,使劲拍拍我的脸说:“她是卧底的种,明不明白,卧底的种!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做卧底,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已经捏紧:“周老板,我们虽然贩毒,可也没必要这么毒吧。” “你说我毒?”周建仁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毒,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卧底混进来,我就是要他们怕我,就是要他们不敢进来!” 周建仁又邪笑着,歪头望向阿豹:“阿豹,你带来的人,你自己解决。”说完,周建仁将铁锹递给了阿豹。 阿豹望了望那小女孩,冷声道:“杀了吧。”他又接着补充,“如果有谁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周建仁望着我,笑道:“听见了吧,你们老大说,杀了她。” 我说:“我是青龙堂的堂主,凭什么他说了算。” “你!”阿豹有些激动,恶狠狠道,“秦小风,不要给脸不要脸。” 周建仁仿佛看着一场精彩的好戏,笑吟吟道:“你们到底谁说了算,我只想跟一个人谈。” 话音落地,我的剑已刺了出去,剑擦阿豹的喉咙而过。 收回剑,我说:“现在,我说了算。” 阿豹惊恐未定,只是用目光死死盯着我。我丝毫未闪避,也用目光死死盯着他。 与人对视,我还从未输过。我的最高纪录是九分零六秒不眨眼睛。 我们仍然用目光抗衡着彼此,就像野地里遇到了狼,就算再害怕,也要抬头瞪住它,先低头的那一个,就输了。 当然,如果遇到熊的话,你就得装死。 最后,周建仁用他的干笑声打破僵局:“哈哈哈,我就给秦兄弟一个面子。”说着朝手下的人挥了挥手,“放了她,给她安排最好的私塾,请最好的保姆。我周某人,不是那么狠毒的人,哈哈哈。” 第八十八章 授人以渔 这天晚上,周老板特意为我和胖子安排了两个陪睡的侍女,据说是专门从两个邻国——泰以国和老过国空运过来的,让我们尝尝鲜。 她们还有一串很拗口的名字,好像一个叫什么乃威猜·沙旺素西,另一个叫什么巴颂·乍仑蓬王美丽。 我一看见她们的脸,便将她们赶出了房间。这一次,胖子没有拦我,还不忘替我补了两脚。 草,鬼啥样你啥样,还王美丽,不脸红?更可恶的是,那个泰以国的什么沙旺素西,据说以前还是个男的。 和胖子喝了点酒,谈论起白天发生的事,胖子表示,我已经得罪了阿豹,也得罪了周老板,若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会十分危险。 我询问胖子的意思,胖子的意思是,赶紧跑。 “胖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能用知道或者不知道来回答我。” 胖子点了点头,他似乎很期待我的问题。 我说:“你爸妈知道你是傻叉吗?” 胖子:“……” 我说:“若我们现在跑了,岂不是证明我们有鬼?所以,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胖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姓周的剁碎,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我问:“那你想死在哪个地方?” 胖子说:“我哪个地方都不想死,我想活着呀。” 胖子的话很有道理,我觉得是该做点什么。 这一晚,我并没有立即睡去,来到了李叔的工坊。 李叔的房内灯火通明,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赶制冰粉。敲开门,我走进去,李叔明显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望着眼前这位老人,我知道他没有子嗣,他很孤独,我说:“那天李叔对我说了一番话,对我触动很深,我想来看看您。另外,我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冰粉。” 李叔笑着,问我:“你真想看?” 我点点头:“这么伟大的东西,出自这么伟大的工艺,我的确想看。” 李叔慢慢从桌子底下拿出一袋白色粉末,递到我面前:“这只是一袋半成品,没有经姑婆的手,还不算完整,你可以先瞧一瞧。” 我看着面前那白色粉末,对它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仔细观摩着,同时另一只眼,也看见李叔的手,在一张小纸片上涂涂画画。我知道,那便是冰粉的配方工程式。 片刻后,我开始步入正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李叔,我想跟你学制冰粉。” 手一抖,李叔明显怔在那里,愣了愣,他才缓缓抬头:“小伙子,你不是在说笑吧?” 我很认真道:“李叔,我没有说笑,我也想在祁云寨这片地方站稳脚跟,我也想在这里活下来,我也想在这里打拼出一片天下。李叔,我想拜您为师。” “呵呵呵。”李叔笑起来,笑得很随和,“小伙子,你要知道,要是我将配方传给了你,我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你明白吗?” 我想了想,李叔终究不会轻易将秘方告诉我,那是他赖以生存的资本,他不能冒风险。 可是我,仍不愿放弃。要是得到了这份配方,就可以将它送到六扇门,研制出冰粉的核心成分,从而找到破解毒瘾的方法,可以使多少无辜的人免受其害。 眼中满是渴求,我痴痴地立在那里。 许是有些不忍心,李叔终于拿起那张纸,笑着递到了我面前:“小伙子,你可别小瞧了这张纸,它,便是我在这祁云寨生存多年的资本。不过说好了,只许看一眼。” 我心中满是欣喜,面上故作镇定:“就这么几个方程式,真有这么神奇吗?”说着,这些文字以及数字在我脑海中飞快闪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只要我不想忘记的东西,我相信我就绝不会忘记。比如师父,比如师妹,比如我的使命。 寒暄几句之后,我便匆匆离了李叔的工坊,迅速回到了房间。李叔永远不会知道的是,那不经意间的一瞥,已决定了他的命运。 迅速在纸上抄下配方,我怕再过一会我就忘了。我果然对自己的记忆力没什么自信。 抄完之后,我才大松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我将胖子摇醒,示意他赶紧背下来,不背完不准睡觉。胖子无奈之下,只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背完。 确信胖子牢记之后,我便将纸条烧去,不留一点痕迹。对于胖子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家伙除了女人整天不想别的事,记忆力很强也属正常。 一切安排妥当,我便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喝过早茶,周建仁便说为我们特意安排了一出好戏。 我自然不明白他这出好戏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留下了胖子几人,只带着我和阿豹来到了一块鸦片种植地。 周建仁指着那些鸦片花,问我:“美吗?” 我说:“美。” “可惜,有人想毁了它。”周建仁感叹一声,将目光锁向我。 我没有说话,只望着那大片大片的鸦片田。 周建仁道:“李叔告诉我,昨晚你去了他的工坊,并提出,很想看他的冰粉配方,是这样吗?” “昨晚,我确实去过李叔的房间,但是周老板,我只是很关心李叔,他对我很好,那么晚了,我想去看看他。当然,我也确实想看看这价值不菲的冰粉,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我第一次走货,想多学点东西,周老板……” “我不喜欢废话,我喜欢短一点。”周建仁摊开手,凑近我的眼睛,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就像女人裙子的长度。” 顿了顿,我说:“我确实想拿到冰粉的配方。”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周建仁大笑着,从腰间掏出一支弩,对准了我的太阳穴,“说吧,为什么?” 我说:“替龙老大走货,赚的少,风险高,还要看阿豹和九三姑婆的脸色,我受够了。我想在这祁云寨站稳脚跟,我想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我想像周老板你一样赚大钱,我想在这里施展我的宏图大业。” 第八十九章 血腥试探 “哈哈哈,有野心,像我!”周建仁又大笑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弩。 阿豹却道:“周老板,你千万别信他,我了解秦小风,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留在祁云寨。” 周建仁又望向我,笑容有些僵硬:“怎么办,你老大让我别信你。” “阿豹,我知道你对我早有不满,可也不能公报私仇,想利用周老板除掉我。”我刻意用了“利用”一词,以激化阿豹和周建仁之间的矛盾。 我知道,周建仁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他向来容不得别人骑在他头上,更不可能容忍别人利用他。 我继续言语相攻:“阿豹,我知道龙老大封我为青龙堂堂主,你心里很不平衡。可是龙老大信任我,有什么办法?包括这次走货,龙老大本来也准备让我全权负责,但考虑我是第一次,才让你和九三姑婆辅助我,没想到,你却越俎代庖,一次次独断专行,真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老大了?” 最后一句话,我咬得格外重,故意说给周建仁听。 阿豹已是怒火冲天:“你放屁!” “要不然,龙老大怎么会让我来?不如直接让你和九三姑婆来算喽?”我耸耸肩,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很得意的姿态。 “周老板……”阿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将目光投向周建仁。 周建仁笑了笑,看也未看阿豹一眼:“我倒觉得,秦兄弟说的很有道理。谁在龙爷心中的分量最重,我已经很清楚,不必再说。” 周建仁又诡异地笑了笑,突然拍了拍手:“把人给我带出来。” 数十个黑衣人立即从周围的树林中涌了出来,只不过他们手里,推推嚷嚷着一个女子。女子全身被麻绳紧紧捆绑,发丝凌乱,脸上有伤,眼中仍透出一股英气来。 这个女子,我却识得。她叫林露。 林露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很快从我身上移开,仿佛从没见过我这个人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胸口发凉,全身抖了一抖。 周建仁笑笑,将目光投向我,说:“秦兄弟,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犹豫片刻,我咬了咬牙,道:“认识。” “哦?”周建仁似乎有些惊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来凉州的路上,她迷了路,我们好心搭过她一程。 周建仁说,可惜这个女人,她是个捕快。 我故作惊讶,说怎么可能,周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 周建仁笑道,这多亏了阿豹兄,其实从一开始,阿豹就已经怀疑她,故意将她带到了凉州。后来,我的人好好‘招呼’了她一番后,她终于招了,果然是个捕快。 我也笑着说,这群捕快可真是讨厌,走到哪里他们盯到哪里,多亏了阿豹兄,要不然我们可能要吃大亏。 周建仁又望着我,目光突然有些阴沉可怕,笑了笑说,是啊,这些卧底真可恨,阿豹跟我说,他怀疑你就是卧底,你杀了这个女人,我就相信你不是。 我望向阿豹,笑道,豹哥你这双眼睛不错,可是你不能连自己人都怀疑吧?我他妈要是卧底,斧头帮上下,不知该死了多少回。 阿豹将头微微一低,一时语塞。 周建仁将一把弩轻轻放在了我手里,脸上挂着洋洋的微笑:“秦兄弟,我当然也不相信你是卧底,但是,你总得证明给我看吧。” 我接过沉甸甸的弩,缓缓走到林露面前,内心挣扎许久。 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这位女捕打我的画面,给我戴上手铐的画面,审讯我的画面,骂我的画面,用剑指着我脖子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最恨你们这些混黑道的,当街斗殴,很潇洒吗?” “你给我老实点,这里是衙门,不是茶馆。” “你再不配合,别怪我虐待犯人。” “专业你妹啊!” …… 还记得在茶馆时,林露用纸条偷偷约我,上面用摩斯密码写着,一七四三,八七八三。 她笑着对我说,约你这么帅的公子吃饭,岂不是很自然的事。 临走时她告诉我,秦小风,你不是一个人。我对她竖起中指,那代表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可是现在,我做到了吗?为了我的生,就要让她死吗? 林露并不美,身材也不算好,可是她独自一人深入险境,为了更多的人。她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周建仁走过来,声音有些低沉:“怎么还不动手?” 我缓缓抬起手中的弩,对准了林露的心脏。 就在这时,老天突然下起雨来,雨打湿了林露的眼眶。 “这鬼天气。”周建仁抱怨一句,凑到我耳边,“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怎么,舍不得?” “你们这群混蛋,丧尽天良,不会有好下场的!”林露疯狂地挣脱按住她的人,拼命向我冲来,我知道,她是在逼我动手。 砰的一声,一只箭弩划破长空,穿过林露的胸膛,只留下一抹血色。 林露微笑着,倒了下去。我也笑着,仰天大笑。 “你们这群捕快,真可恨!”一弩犹不过瘾,我对着林露的尸体,接连开了六弩,直到射光了所有的箭。 鲜血被雨冲刷着,林露的尸体被抛入林中。 周建仁笑着对我说,哈哈哈,秦兄弟,你真残忍。 我也笑着说,是啊,我真残忍。 只是周建仁看不到,我的眼角同样被雨淋湿。 五十三度的眼泪倾泻而下,那一瞬天地倒转,仿佛全世界打上了马赛克。 周建仁搂着我,笑呵呵地离去:“哈哈哈,从今天开始,谁要再说你是卧底,我杀他全家。” 阿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我会让他的脸更难看。还有周建仁,你也笑不了多久。 从这天早上开始,周建仁才彻底信任了我。他带着我参观了所有的工厂,所有的鸦片种植地,还有所有毒品的样品。 也就是从这天早上开始,我下定决心要除掉阿豹,周建仁,还有九三姑婆。 我绝不允许以后我手中的弩,再对准自己的战友。 林露死的这天晚上,我让胖子到那片树林中,帮我做了一件事…… 第九十章 表演真正的技术 听闻李叔手中的冰粉已经完成,剩余的工序则交给九三姑婆,我思考片刻,一个想法已在心中形成。 提起九三姑婆这个人,虽然她十分可恨,但是有一点还能接受,就是她对我颇有好感。 所以在斧头帮的时候,时常会发生这样一幕。 “小秦,你昨晚睡得可好?”每天早晨,九三姑婆总是张着一口恶臭的黄牙,眉开眼笑地问我。 “不好。”我看也懒得看她,随口回答。 “是不是因为没有我陪着你的缘故?”九三姑婆一面说,一面揉着衣角吃吃地笑。 我强忍着恶心,说:“我睡得很好,不用你操心。” “你睡得很好?”她兴奋起来,“是不是因为我的体香伴着你入眠?是不是因为我睡在你隔壁,你心里特别踏实?” 我捏紧拳头,只差没动手。 “小秦,我昨晚又梦到你了。”九三姑婆低下头,故作羞涩之态,“你猜我梦到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仿佛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又难受。 “我梦见你在大便!”九三姑婆捂着圆圆的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活像一只摇晃的水桶。 她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四十九岁的妇人,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柔声昵语着:“你可知道,就算你大便时的样子,也还是那么的帅呢。”说完又做忸怩之态,脸上泛起红晕,不胜娇羞地低下头。 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九三姑婆又作关切之状,说:“你心情可是不好?” 我知道即使不说话,眼前之人也会没完没了纠缠下去,只好答“不”。 九三姑婆兴奋起来:“你喜欢我是不是?你面子薄,你害羞,你不好意思承认。” 我忍无可忍,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说话。可是,拳头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女子。强行按捺住,我立在原地,如一只半身不遂的熊。 “你怎么不说话,又在想我了是不?”九三姑婆又不知廉耻地贴过来,用她那不知道算不算胸脯的胸脯顶了顶我,又害羞地退回去,歪扭着头。 “滚!”我终是按捺不住,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料到这一句叱喝竟引来九三姑婆更为恶心的笑容,她一跺脚,用手拍着大腿:“天啊,打是亲骂是爱,你终于肯骂我了,你是不是爱我?你不爱我,又何必骂我?我终于明了,我真是聪明,我真是喜欢你这样的男子气概。” 故事往往以我施展无上的轻功逃离现场而告终,但是在斧头帮的每一天里,这样的画面几乎都会上演。 想想人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所以为的极限,搞不好只是别人的起点,我竟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整天活在别人的嘲笑和鄙夷之中,她依然乐此不疲,厚着脸皮,凭借半张冰粉的配方,坐上了斧头帮白虎堂堂主的位置。 而现在,就在这天晚上,我却不得不为了那半张配方,去接近这个女人。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我来到了九三姑婆的房间,可是房间里,却没有人。我知道,冰粉的下半场工序至关重要,九三姑婆和李叔,一定是去了一个绝密的地方。 我决定追踪。凭借良好的追踪术和在黑夜中敏锐的视力,我很快便尾随九三姑婆和李叔来到了“廊坊”。 这使得我吓了一跳。因为“廊坊”,正是阿豹住的地方。 这说明周建仁,始终是信任阿豹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信任,这令我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所以,今晚必须得手。 就在这时,九三姑婆和李叔却在“廊坊”的门口停了下来。 九三姑婆柔情万种地回首,望着黑夜中我隐蔽的方位,轻轻笑道:“小秦,出来吧。” 我心头一寒,差点从树梢上跌落下来。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作为一名杀手,我在敏锐力和反应力方面,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再加上超强的视力,从来没有人在我的跟踪术中发现过我。 而现在,此刻,今晚,九三姑婆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我。这意味着,我不可告人的目的被揭穿。 正想着,李叔又叫了一声:“秦兄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面。”他皮笑肉不笑,眼中的嘲讽却分明,“你的跟踪术虽然厉害,可我的鼻子比狗还灵,你今晚喝的是女儿红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们早已知道我在跟踪。因为林露之故,我今晚确实喝了点酒,而且喝的是女儿红。 “秦兄弟,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躲躲藏藏呢,我知道你是卧底,出来吧。”李叔的冷笑声又响起,这次多了几分玩味。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确实该现身。可是我就是不现身。 任凭他们如何大骂,如何嘲讽,如何试探,我就是不现身。 只因一点,他们低估了我的智商。 李叔喊了几句之后,九三姑婆终于道:“别试了,我早说过,小秦绝不是这样的人。” 李叔看起来有些惭愧,又有些失望:“不应该呀,他若不是卧底,怎么会对我的配方那么感兴趣?那天,我故意将配方给他看,就是为了试探他……” 九三姑婆打断李叔的话:“你说小秦是卧底,我可是不信呢,你看,你的试探管着用了吗?” “他没跟来,怎么能够管着用嘛。”李叔低吟一声,“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快进去吧。” 他们终于进了屋,我暗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果然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我对自己的跟踪术足够自信,以及今晚我只喝了一杯女儿红,恐怕现在已成为了他们的刀下魂。 天明十分二人才出来,也不知这一夜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反正,我在树上眯了一晚,精神很足。 一路跟随九三姑婆到了她的房间,我才离去。故意隔了一个时辰后,我又来敲了她的门,手里,还端着一碗鸡汤。 门开了,九三姑婆双眼发亮地盯着我,应该是注视到了我脸上刻意抹下的碳灰,眼神亲昵地像化成了一滩糖水:“你是为我熬的?” 我颇不忍心地点了点头。 “你真好。”九三姑婆感激着,兴奋着,扭动着,如一只新奥尔良大灰熊。 “听说这几天你忙着制冰粉,别累坏了,好好补补。”我忍着全世界的恶心,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九三姑婆擦着眼角的眼屎,又擤了一把鼻涕,“年龄不是问题,相貌不是差距,小秦,只要我们是真心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老天真是瞎了八辈子的狗眼。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女人失去了兴趣。真是他娘的害人不浅。 再不想看到这样的对白,我直入主题:“听说,你很会制冰粉,我对这也相当感兴趣,你可以讲些给我听吗?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你还是别说。” “怎会呢,小秦?”九三姑婆笑得神神秘秘,“你又不是外人,我怎会介意你?” 九三姑婆一面给我演示,一面细细讲述着,我自然是丝毫不敢分心,一字一句刻在脑海里。 末了,九三姑婆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连连点头,匆忙离去。 回到房间,写下我所有的记忆,令胖子牢牢记下,我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冰粉配方已经拿到,再无后顾之忧,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阿豹,周建仁,九三姑婆,李叔……你们该为林露的那六箭付出代价了,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九十一章 决裂 第二日清晨,秋意微凉。屋前树梢上一只乌鸦挺立,不吉之兆。 吃过黄瓜,喝过早茶,周建仁兴致勃勃,向我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明日辰时,冰粉便可大功告成。 这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明天我们便可完成任务,重返龙城。对于周建仁来说,也确实是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就在这最后一晚,周建仁向阿豹道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他发现了一条新路,除了他没人知道。 走私渠道的安全性向来为毒枭们所重视,现在周建仁发觉了一条独一无二的新路,自然是令人欣喜。因为这就意味着,以后可以靠着这条路,放心大胆地走私,根本不必担心捕快的追捕。 一条绝密的走私渠道,无疑是一条金灿灿的黄金大道。 当晚,周建仁便领着我们几位重要骨干,兴致勃勃地踏上了这条新路。 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四周黑漆漆一片,仅凭几个灯笼的亮光,我们这一走,便走了一个多时辰。 这么核心的要道,果然是隐蔽之极,若不是有周建仁带领,我相信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绝不可能找到这里,更遑论捕快。 只是,周建仁这么放心地就带我们一行人到这里,他就不怕我们其中有卧底吗?或许,这其中有诈? 怀着谨慎的心态,我小心翼翼前行,不时望望胖子,也不知他把路线记下来没。估计这么黑的夜晚,即使他记忆再好,也是枉然。 约摸半炷香过后,我们前方出现了一个木屋,想必是周建仁搭建的临时落脚点。随着周建仁的一声“到了”,我们喘着粗气,这才停下了脚步。 可是还没歇几口,只听嗖嗖两声,周建仁身边的手下全部倒了下去。众人始料未及,皆没料到这个变故。 只见周建仁脸上挂着微笑,朝着手中的弩吹了口气,很平静地望向阿豹:“豹兄,我的人已经解决,你的人,你自己来。” 话音落地,阿豹手中的弩已经对准了我的额头。 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始至终,周建仁信任的始终是阿豹。这条道,除了他和阿豹,他根本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我们这些跟来的人,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周建仁,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当然,九三姑婆和李叔除外,他们掌握着冰粉的配方,这是他们永远的护身符。 那么,我和胖子就必死无疑。 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个变故。周建仁真是心狠手辣,宁可滥杀,不留后患,我低估了他。 就在阿豹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我本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 “小风快走!”不料胖子的身躯猛然扑向了阿豹的手臂,朝我疾吼一声,一只利箭从我耳边擦过,阿豹和胖子一齐翻滚在地。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瞬间清醒,手中的利剑飞闪而出,掠过胖子的脑勺,直直插入了阿豹的左肩。 变乱突生,所有人始料未及。我未有丝毫犹豫,迅速捡起地上阿豹掉落的那张弩,呼呼几声,毫不留情,连发六箭,射穿了九三姑婆和李叔的身体。 至死时,九三姑婆仍不肯闭眼,死死地瞪着我。李叔的眼中也尽是惊奇和不解,最终还是不甘地倒了下去。 周建仁手中的弩,此时也飞快地对准了我,就在周建仁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我冷笑一声:“你杀了我,永远也别想配出冰粉。” 周建仁的手顿在半空,仿佛还在颤抖,好半天,才道:“你知道配方?” “当然。”我很平静地望着周建仁,“现在整个祁云寨,除了我,没人能制造出冰粉。” “哈哈哈。”周建仁干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弩,“你小子,真残忍,为了让自己活命,可真下得去手。” “妇人之仁,只能使人怀孕,该狠的时候,当然要毫不留情。”我笑了笑,“或许老天创造出我,就是为了让你们看看,人,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我说:“周老板,现在我掌握了冰粉的全部配方,若是我们俩联手,纵观整个凉州,还有谁是我们的敌手?” 周建仁道:“你舍得背叛龙老大?” 我说:“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龙老大坐在豪宅里想着和哪一个女友吃饭,凭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谁有钱赚,我自然跟着谁。” “哈哈哈,好,秦兄弟,我欣赏你这份胆识,像我。”周建仁话音落地,手中的弩已对准了阿豹的咽喉。 他知道,阿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 可就在这一瞬,阿豹猛然而起,拼了命般朝周建仁扑去,然后,一把匕首已抵在了周建仁的喉间,阿豹红着眼怒吼:“都给我让开,都给我让开,谁敢动我杀了他。” 周建仁面上不慌不忙,仍干笑道:“阿豹兄弟,别乱来,都是自己人,何必这样?” “自己人?”阿豹冷笑一声,“他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我,我告诉你,你被秦小风耍了,你被秦小风利用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阿豹说完,忽的一声窜入丛林中,已没了身影。 我心里很清楚,一旦阿豹逃脱,必将后患无穷。若是让他回到龙城,将这一切告诉了龙老大,我可就前功尽弃。 “阿豹不能留,胖子,追!”我疾呼一声,已朝阿豹逃窜的方向奔去,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 我和胖子一路急追,周建仁在后面也已经赶来,现在我和他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一定会帮我。 沿着血迹一路追寻,我们终究还是发现了阿豹。心知绝不能留活口,我拼了命地往前冲,终于将阿豹逼上了绝路。 因为他的前方,是一片山崖,他已无路可走。 我和胖子一阵冷笑,就像故事里的大反派,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主角逼到了悬崖前一般。那心情,自然是无法言喻。 “阿豹,你已经走投无路,还是乖乖受死吧。”胖子搓着手掌,显得急不可耐。 “秦小风,别做的太绝了!”阿豹红着眼,回过头来,恶狠狠地望着我。 “绝?”我冷笑着,“你也配跟我谈这个字?其实这趟走货,你根本就没指望我活着回去,对吗?” 我知道,阿豹心胸狭隘,他很记仇,再加上我当上了青龙堂的堂主,他更加容不得我。所以此次走货,他势必会联合周建仁,借机除掉我。 只是他没料到,我偷偷记下了九三姑婆和李叔的配方,周建仁不仅不会杀我,还会帮我杀他。 阿豹没有说话,他心知自己已穷途末路。或许是临死前,他想要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脸色沉重地问我:“你,到底是不是卧底?” 历史有太多经验和教训,我绝不会在一个人死前告诉他真相,以让他死个明白。我没有那么傻。 一剑刺出,我选择用我的剑来告诉他答案。 不料阿豹却选择了有骨气的死,在我的剑抵达之前,他纵身跃下了山崖。 我立在那里,望着崖下茫茫白雾。 “这么高摔下去,死定了。”胖子拍了拍我,“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我和胖子离开,心里却有一点点遗憾。因为阿豹没有死在我的剑下。 第九十二章 出逃凉州 除掉阿豹以后,周建仁将我和胖子奉为上宾,整天是称兄道弟,端茶送水,简直比亲生的兄弟还亲。 当然,我也明白,他亲的不是我和胖子,而是我和胖子手里的配方。但只要我们还拥有配方一天,我们就是他的兄弟一天。 当然,周建仁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他限我们在三天之内,务必制出冰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若不能制出冰粉,我们对他根本就毫无价值可言,更别说称兄道弟。 三日后,我和胖子依照记下来的配方公式,终于研制出了冰粉。虽然成色比不上九三姑婆,手艺比不上李叔,但好歹也算是制了出来。 周建仁大喜,摆下宴席,犒赏三军。同时也令我和胖子加紧研制,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更多的冰粉。 同样欣喜的,当然还有我。因为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拿到成品的冰粉。现在冰粉已经制成,是时候收场了。 这晚,我和胖子躲在房内,想的却不是怎么制造冰粉,而是逃出祁云寨,毕竟我们都不想一辈子窝在这里做毒枭。况且这疙瘩物质生活极其落后,不比苍州。 因为胖子已经牢牢记下了进出祁云寨的路线图,所以只要避开守卫,想要离开简直是易如反掌。 深夜十分,我和胖子做了十足的准备,小心翼翼地避开层层守卫,终于出了祁云寨。因为晚上关卡处是不设防的,一路我们走得是通畅无阻。 当然,沿路也偶尔遇到几个小毛匪,反而被我和胖子劫了财又劫了色。当然,我劫的财,胖子劫的色。 天微明时,我和胖子正饥肠辘辘,不料草丛里又蹿出几个劫匪,长得黑不溜秋,穿得破败不堪,面黄肌瘦,一上来就喊:“快把大米、红薯、黄瓜、梳子、布匹等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我一看那几人,根本就不是华夏国的,也不知是哪个蛮荒部落跑出来的,估计比我们还饿,遂很客气道:“几位,我们也都是穷人,穷人就该互相帮助,麻烦你们让个道吧。” 胖子却没我这么好的脾气,上前吼道:“尔等蛮荒庶民,不知我天朝现今乃是法制社会,汝安敢当街行窃耶?” 一个满脸横毛的小伙立即望向他们首领,委屈道:“靠,大哥,他说文言文我听不懂。” 那首领也怒道:“大胆!我们老过国,在国王汉尼拔英撒拉塔的率领下,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超级强国,你们也敢自称天朝?” 首领越说越来劲:“我天朝物产丰富,幅员辽阔,我们所有的人民都已用上了厕所,平均一百户人家就拥有一块梳子,布匹的普及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三,每个村子每年都能吃上一顿红薯和黄瓜,我们的国王甚至还拥有一头私人耕牛,这样的经济成就,亮瞎了你们的双眼吧?哈哈哈,怕了吧?颤抖了吧?” “你们华夏小国,安能与我老过国相提并论?我们英明神武的国王说过,你们华夏,穷乡僻壤,社会风气混乱,百姓数十年都吃不上大米,还要靠我天朝救济。我们经常带着批判的眼光,去学习你们的四大名著,什么《金瓶梅》、《水许传》、《三侠五义》、《红孩儿》,也不过如此,文化水平简直落后我们老过国八百年……” 末了,那首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那本《金瓶梅》确实不错,可惜我没怎么看懂。” 听着那叽叽歪歪一呼溜说完,胖子感叹一句:“四大名著,他硬是一本没说对,溜溜溜。” 我望向那首领,笑了笑道:“几位兄弟,你们是第一次出来吧?” 首领连连点头。我说,难怪。 另一个黄毛小伙子却突然急了,吼道:“靠,我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陪你们聊天的!” 我看了一眼胖子,示意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解决。果然,胖子几拳出手,放倒了所有“天朝”好汉。据说其中一位还会泰拳,不过连胖子一招都没有接住,还是在胖子没吃饭的情况下。 在阵阵“哎哟哎哟”中,我和胖子赶紧离去。 正好天明时分,我们赶到了一家客栈,准备饱吃一顿,抓紧时间回苍州。 饭后,我让胖子将祁云寨的地图给我,并叮嘱他稍等片刻。未等胖子开口询问我去哪儿,我的身影已掠出了客栈。 来到凉州官衙,我见到了一位捕头。懒得废话,我将祁云寨的地图给他,告诉他,等着立功吧。 交待完后,我匆匆离去。地图上已刻画的很清楚,我相信不出三天,祁云寨这个华夏西南最大的毒窝,一定会被凉州官方扫平。 赶回客栈时,胖子在房间内等我,只不过他的手上,却多了一个信封。胖子脸色明显不好,赶紧跑过来,将信封递给我:“小风,你看。” 信封已被拆开,我赶紧取出信纸,打量了一番,上面只有一句话:秦小风,我们之间还没完。 这是阿豹的字迹。靠,他竟然没有死?若是让他回到龙城,将所有事情抖出来,还会有我的活路吗?我潜伏在龙老大身边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难道要前功尽弃? 不行,绝不能让阿豹活着回到龙城! “胖子,没时间了,走。”我抓起胖子,不容耽搁一秒,直奔窗口,跳了下去。 随手抢过一辆马车,顾不得车夫的叫嚷,我拼命策马狂奔。马车在闹市中疾行,掀翻了许多摊子,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大事要紧。 胖子惊魂未定,还没搞清楚状况,结结巴巴问我:“小风,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猛挥鞭子,我一边解释:“阿豹没有死,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回到龙城,否则,你我都得死。” 胖子不再说话,他应该大致已经知道事情有多紧急。这是与时间的赛跑,这是与阿豹之间的死亡游戏。我知道他恨我入骨,所以刻意留下纸条,激怒我,戏耍我,以使我迷失方寸,露出破绽。 阿豹已知道了我的卧底身份,但我心中十分清楚,他要做什么。阿豹不具有威胁,具有威胁的是龙老大。所以阿豹要做的,是比我先赶到龙城,告诉龙老大我的身份。 此时此刻,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快。 比阿豹快,不快则死。 可是我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豹既然敢留下纸条,那么他就一定有比我先到龙城的把握,那么是不是,他抄了另外一条更近的小路?毕竟对凉州,阿豹比我和胖子熟。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吧。但愿苍天,佑我一次。 第九十三章 与死神赛跑 五日未曾停歇,当我和胖子回到龙城时,已是筋疲力竭。 赶忙来到斧头帮,早已有小弟来报,说秦堂主你可算回来了,豹哥已在房间内等你多时。 妈的,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不知阿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立即赶到了他的房间。房间里,阿豹笑吟吟地倒着酒,仿若无事一般。 事关重大,我开门见山:“阿豹,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阿豹笑了笑,招呼我坐下。我坐在了他对面,手中的剑已握紧。 阿豹端起酒,眼底尽是愤怒,说:“小风,又见面了,我该敬你一杯。”阿豹知道我绝不敢在这里杀他,所以丝毫没有显示出畏惧。 我捏起酒杯,象征性地呡了一口。 阿豹脸色低沉,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在我眼前晃了晃说:“秦小风,在你房间里找到的,真他妈精致啊。” 阿豹边笑说着,还边念出令牌底部的编号:“九,五,五,二,八。” 这枚令牌,自然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是我捕快身份的象征。 可是我藏的那么隐蔽,没想到终究还是让阿豹找到了。再无须隐藏身份,我也释然了许多,冷声道:“你想怎么样吧?” 阿豹笑了笑,说:“我想你死。” “死”字出口,阿豹已箭一般的蹿了出去,迅速消失在我眼前。我承认,他的速度在斧头帮是一流,身形疾如猎豹,所以有了阿豹这个外号。 我也清楚,他是要将这块令牌送到龙老大面前,宣判我的死刑。 而现在,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比他快。一定要赶在阿豹见到龙老大之前,将其灭口。 我疯了一般地奔出去,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追上阿豹。 事实上阿豹的自信力没有错,他将我甩得越来越远,渐渐的,我已看不清他的背影。 阿豹就是这样,他要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乐此不彼地和我玩死亡游戏。 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一战定生死。 …… 熟悉的场景,渐渐被我抛在身后,当我筋疲力尽,赶到斧头帮总堂的门口时,我知道我已经输了。 阿豹还是快了我一步。 我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或许进去,就是死。 可即使是死,也要知道结局。想到师父,想到师妹,想到赵信,想到许多无辜的人,我毅然决然踏了进去。 从答应陆寒生做卧底的那一刻起,我从来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进到大堂,眼前出现了龙老大的身影。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冰冷寒彻。 地上,是一滩血迹,还有阿豹的尸体。 “……龙爷。”我有些惊奇,有些惶恐,有些不安,试探性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没想到龙老大说出的话,却是:“阿豹死时,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将戏就戏,信口胡捏:“阿豹,为了掩护我,被捕快……” “什么?”龙老大显然一惊,急急走过来,抓住我的衣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 我思索片刻,更加确定这应该不是龙老大在试探我,他也绝不会拿阿豹的命来试探我。或许龙老大,真的不知阿豹是怎么死的,正如我一样。 那,阿豹到底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有人在背后帮我? 想到这里,心下释然了许多,我缓缓道:“我们几人到达凉州后,被人出卖,祁云寨更是被捕快一锅端。只有阿豹、我,还有胖子三人侥幸逃了出来,可没想到,在半路,我们遭到了陆寒生的截杀,阿豹他为了保护我,就……” 我愈说愈烈,脸上更显悲痛之色:“龙爷,阿豹不能白死,我们一定要为阿豹报仇。” 龙老大立在那里,再没说话。 出了斧头帮后,我去了一个熟悉的地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自然是陆寒生。 陆寒生走近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抵是对我此趟任务的奖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道:“有个人,估计你一定很想见她吧。” 陆寒生说完,从他背后走出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捕。 “林露姐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我张开双臂,朝那女子扑过去。 林露闪身躲开,没好气地瞪我:“秦小风,你打我的那六弩,我可全记在心里,这是你欠我的。” “抱一下都不让,小气鬼。”我嘀咕道。 “我虽然是捕校毕业的,但还是很惊奇,你是如何做到,连发六弩而不致命?”林露显然来了点兴趣,走过来,对我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事实在祈云寨的时候,我只不过是演了一场戏给周建仁看,其实我打林露的那六弩,每一弩都算准了穴位,根本不会致命。 我解释道:“早年在狮安山的时候,我就早已经将《庖丁解牛》、《刺客全书》、《杀手笔记》等背得滚瓜烂熟,再加上我师妹天天在我耳根前背医书,所以不才在下本天才我,自然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 林露道:“少臭美,改天你得请我吃六顿饭,否则咱俩的仇还没完。” 我说:“咱俩有什么仇啊。虽然我不能做你的男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关系不够好,是吧,林姐姐?” “滚。” 陆寒生走过来,轻轻搂住了我的肩,说:“这一次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老大,难得听你夸一回人啊。”我笑了笑,“对了,阿豹是你杀的?” 陆寒生道:“你觉得除了我,还会有谁这么帮你?” 我点点头,又笑了笑:“陆神捕,果然是无处不在,神通广大,杀人于无形。” 陆寒生道:“林露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潜伏在斧头帮附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恰巧看到阿豹急急地往龙老大处赶,我心知事情不对,就顺手解决了他。” 我点点头,又有些疑惑:“阿豹身手那么快,而且尸体上未见任何伤口,你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陆寒生微笑着,大拇指与食指间捏着一小块石粒。石粒之小,微乎其微。 我今天才知道了陆寒生最厉害的一种兵器——暗器。 后来,龙城留下了三个传说,秦小风的剑,萧影的钱,陆寒生的暗器往事如烟。 这些传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九十四章 萧影庆生 天黑时回到新安县,已睁不开眼皮。接连数日的疯狂奔波,体力早已消耗殆尽,我知道,我的床已经等待了我很久,是时候该和它亲热亲热了。 对于睡觉这件事,我一向是很有耐心的,换句话说,我甚至可以连续睡上十几个小时,而不感到厌倦,可想我的毅力之强。 刚被柔软芳香的被子压在身下,忽听见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不紧不慢,很温柔地轻击三下,我以此判断来者是萧影。 “大姐,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夜生活真丰富啊。”我将捂住脑袋的枕头丢开,迷迷糊糊冲门外抱怨一句,翻个身,继续睡。 “风儿,我刚洗完澡,门中其他人都去了澡堂,胖子也已经睡熟,所以我……”果然是萧影的声音。 “嗯,所以你怎么样?”我打个哈欠,捂住脸继续睡。 “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去散步了。”萧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嗯,然后呢?”我胡乱应一声,继续睡。 “因为现在是晚上,你知道,龙城目前也不安宁,再加上我只是一个单身的女孩子,所以……” “所以你一个人出去散步很危险,对吧?好,我知道了,那你小心点。” “喂,秦小风!” 我翻个身,装作没听见,继续睡。 萧影说:“那你安心睡,不要担心我,千万不要担心我。我一个弱女子,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你一定要心安理得地睡。” 我终于一脚蹬开被子,笑嘻嘻地开了门:“大姐,想让我陪你散步就直说嘛。” 萧影笑了笑,替我扣好领口的一颗扣子,一把将我拽出了房间:“怎么,这么不情愿呀?” “情愿,情愿。”我忙不迭答道。 “这还差不多。”萧影扫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欣慰,“明天是我生日,让你陪我散一下步能死啊?” “啊?”我有些惊讶,“这么巧,我刚从凉州回来,就赶上你的生日,你不会是算准了日子过生日吧?” 萧影将目光逼向我:“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愿意陪我过生日啊?” “怎么会呢?”我挠了挠头,“只是,回来的有些匆忙,忘了给你带礼物。” 萧影微微含笑,望了望星空,又望了望我说:“风儿,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一时忘了满身的疲倦,和萧影漫步于星空下,很少说话,偶尔听她嘘寒问暖几句,感觉很美好。那些祁云寨的杀戮,那些凉州的惊心,此刻,已全然不记得。 为了熬到子时,为了那瞬间对萧影说一句生日快乐,我强撑着眼皮,和睡意搏斗。 而萧影为了第一时间听到我的一句生日快乐,想必她也不会在子时之前睡去,所以我们散步散到很晚。 至于为什么非要熬到子时,而且非要卡到那一瞬间,除了显得有些浪漫以外,我想完全是因为强迫症使然。 可惜我的耐力还是没有战胜我的睡意,在不久之后便睡着,第二天醒来时,完完整整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妥妥帖帖,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只不过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一看时间原来已是中午。 不好,再睡下去,萧影宝贵的一天恐怕就要被我睡完,到时候肯定是一场血光之灾。 我赶紧起身下了床,发现房间外早已热热闹闹,众人皆在为萧影庆生。觥筹交错,酒香扑鼻,各种糕点争妍斗艳,人群载歌载舞,将一袭盛装的萧影围在中间,好不热闹。 我走过去,胖子正和人有说有笑,开怀畅饮,一见我来,大为惊讶:“小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明显是句反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要求我自罚三杯。 我佯怒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知道叫醒我?” 萧影道:“你就别怪他们了,是我特意吩咐,让你多睡会儿的。现在,总该睡饱了吧?” 我有些愧疚,赶忙讨好道:“睡饱了睡饱了,接下来您老想干什么,我无一不遵。” “你真的什么都答应我?”萧影有些狡黠地问道。 我想了想,轻轻点头:“我什么都答应你,除了我不乐意答应的。” 萧影道:“那就陪我去逛逛街吧。” 今天萧影是寿星,我自当满足她的一切要求,逛一逛街又算什么呢,又不会怀孕。就算她让我以身相许,呃……这还是得考虑考虑。 下午,我和萧影仿如花木兰一样,将龙城大街逛了个遍,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鲜花,南市买糕点,北市买长鞭……呃,不,北市买长鞭干什么? 试了许多衣服,吃过许多小吃,提着各式各样的礼品,我和萧影并肩走在大街上,时间已是傍晚。 此时的萧影看起来很开心,虽然仍具有成熟女人稳重的气质,却因一袭白裙看起来年轻了不少,灵慧动人,更显魅力。 不时有陌生男子投来不单纯目光,多是停留在萧影的胸前,或是腰间,或是腿上,那眼神恨不得吞了她,有的小男孩甚至也时不时脸红地偷看,可就是没人看我。 看来男人比女人还好色呀。 萧影牵着我的手,信步往前走,并不理会他们。 “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一个醇厚圆润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颇有几分出尘意味,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急不昂,话音掷地有声。 只见路边一位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静静端坐,面前摆了一个小摊,微闭眼睛,一付惬意状,仿佛这世上没有他算不尽之事。 此时算命先生的眼神正朝着我和萧影,仿佛刚才那番话也是对我和萧影所说。 我从来不相信算命之术,也不相信有人能算得了我的命,所以毫无兴趣地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准备走人。不料萧影倒是很有兴趣,拉着我就走了过去。 “风儿,去看看嘛,又不会花太多时间。”萧影强行拽着我,脸上都是笑意和恳求。 “饱读圣贤书,就是教你不上当,岂可信这些胡言乱语,无非是骗取无知者的财物而已。”我一边被萧影拉着走,一边嘴上还不饶人。 来到摊子跟前,那位老者似乎听清了我的言语,沧桑的脸庞没有怒色,反而浮现一个善意的苦笑,目光慈祥而平静。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年轻人,不要不信。你的命早已注定,你改变不了,而我,却能看到。” 萧影听他这么说,赶紧丢下一串铜钱,笑道:“那您就给他算算吧。” 老者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将那些铜钱一一收进袖子里,才道:“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我要说的,刚才已经说过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将手指掐点一番,缓缓伸出食指,对准了我:“你,就是龙。” 萧影忙问:“老先生,能不能再说详细一点。” 老者笑着收了摊,缓缓起身站起,飘然而去:“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语毕,已没了踪影。 第九十五章 女娲的失误 算命的老者离开后,萧影感叹一声说,这个老头,一定是一个隐世高人。 我却并不这么认为。 师父说过,所谓的隐士,就是别人已经吃过午饭,他还在洗脸的那种人,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隐士。 所谓的隐士,不过就是逃避现实,那种人不能叫隐士,叫懦夫。真正的担当者,他们不会归隐山林,他们应该为国为民。比如我。 想到此处,不禁又自我陶醉了一番,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一个女人,然后嫁给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 嗯,就这么办。 萧影边走边嘀咕,说她本来是打算问姻缘的,结果这个老家伙胡乱来了这么一通鬼话,就神秘兮兮地不知所踪,真是个怪人。 我说,大姐,你都二十二了还没嫁出去,还求什么姻缘? 萧影用目光狠狠刺了我一眼,我赶紧捂住嘴。我知道,要不是今天是她生日,她肯定和我翻了脸。 萧影说,她不像我们男人,可以这么花心。她这一生,只会守护一个人,守护她真正爱的那个人,并且会一直守护在他左右,不离不弃。 我很好奇萧影到底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也很期待她的男朋友尽快出现,毕竟混黑道还这么温柔的女人,这年头不好找。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对萧影的观点做出反驳。 我说,其实男人的感情在一生当中都是专一不变的,想反,女人才是花心的,论证如下: 当男人还是幼年时,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当男人十七八岁时,同样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当男人三十岁成熟时,依旧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当男人老了,变成糟老头子时,还是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综上所述,男人是很专一的。 女人则不同。 女人有的喜欢小鲜肉,有的又是大叔控,有的女人喜欢男人的气质,有的女人喜欢男人的钱,甚至在乎男人是否有马有房,是不是潜力股。而男人只专注一样,那就是女人的外貌。 综上所述,女人是很花心的。 萧影在听完我的理论之后,只对我冷冷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将我一顿狂揍…… 最后在我承认嘴贱,承认欠揍,割地赔款,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之后,她才肯罢休。又顺便买了一大堆首饰衣服,狠狠宰了我一顿之后,才觉痛快。 并且扬言回去之后,继续对我实施经济制裁,萧影这才完全罢了手。 看,我说错了一句话,挨了这么多惩罚,女人果然是花心。 萧影不再理会我,继续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巷口。 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竟然是非常血腥的一幕。 只见三四十个手里拿棍拿刀的小混混,将一个年轻女子堵在巷中,一付要将她剁为肉泥的架势。 那年轻女子长发及腰,五官极其清秀,精致的面庞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淡,真乃绝世美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佳人,现在正面临着被一群混混砍死的境况,不知老天爷看到,会作何感想。反正我是不会去救的。 英雄救美这样的桥段,虽然落了俗套,然而在故事里却并不鲜见。但故事归故事,现实归现实,做好事也得分情况啊,现在我们面对的,可是三四十个手持武器的资深混混。 不是三个,也不是四个,而是三四十个。纵然给我一万个通天大胆,我也不敢啊。 一番大战立即上演,那绝世女子竟与三四十个混混打了起来,而且还身手不凡。几道寒光唰唰直过,女子两手各握一把匕首,飘然似仙,凌厉而又不留余地,真是使刀的好手。我不禁感叹,此女不凡。 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慢慢朝那女子逼去,我心里不禁暗暗为她着急,这么个如花似玉,不应该死在这里。 果不其然,女子夸张也就夸张了一会,很快便落了下风。我心里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以一敌四十。 女子此时趴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打在那女子身上,女子却眉也不皱,脸上始终挂着干涩的笑容。 我不禁有点佩服起她来,这么一个清秀的瘦弱女子,在如此密集的拳打脚踢下,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而且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视之为一种享受,真是奇女子。 “我让你不还钱,让你不还钱,让你不还钱!”一棒又一棒,如雨点般狠狠击在女子身上,她仍然微笑以对。 “早知道你小子能打,今日特意为你准备的。”一个鹰眼般的壮汉一伸手,手中很快便多了一瓶辣椒水,然后他面带冷笑,毫不留情地将一整瓶倒在女子身上。 不料女子一声不发,紧紧咬牙,抽蓄一阵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笑了。 雪染红了女子的白衣,依然掩不住她的绝世芳华。 “妈的,能打是吧,老子看你能撑多久,兄弟们,给我继续!”鹰眼一声令下,又是一顿猛踢。 直踢到三四十人都没了力气,纷纷停了下来。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女子不行了的时候,却见她仿若没事般地艰难爬起,咧嘴笑道:“今天打够了吗,若是够了,我可以离开了吧?” 这话音一出,我和萧影同时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声音很细,很细,却不是女子的声音——原来那所谓的女子,竟然是个男人。 可是男人哪有长得这般美的? 他简直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魔鬼,上帝的宠儿,女蜗的失误啊。 潘安不能与之媲美,邹忌与之相论不及,这简直就是男人中的外挂,女人中的罢葛! “大姐,累了吧,我们回家吧?”我拽了拽萧影,示意她热闹不宜看得太久。 “我们,就不能帮帮他吗?”萧影说完,立在原地没有动。 我知道萧影的性格,她一向看不惯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属于路见不平就一定要管一管的类型。若不是顾虑到我在旁边,她肯定早已冲了上去。 我摇摇头,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冲上去只会自身难保,我又不是亚当,没有拯救世人的义务。 “不见棺材不落泪!厕所里面打灯笼!嘴硬没有好下场!我看你能撑几时!”鹰眼气得语无伦次,死死盯着那美男子,猛然一个巴掌扇过去,“钱我不要了,兄弟们,给我朝死里打。” 鹰眼话音落地,萧影看了我一眼,径直上前道:“你不救我救。” 我赶紧跟上去,喊道:“喂,姓萧的,你不会是看上那小白脸了吧?” “要你管。”萧影头也不回,急步往前,开始卷袖子,“你怕死,一边待着去。” “我是怕死。”我嘀咕一句,“我是怕你死。” 第九十六章 寒冰美人 很快一窝人看情势不对,堵了上来,横在萧影面前道:“喂喂喂,干什么的,没看见正打群架呢,闲人勿扰。” “扰你妹啊。”萧影轻轻一拔,那黄毛小伙已被扔了出去。 鹰眼见有人搅局,已不再管那美男子,洋洋洒洒朝我和萧影走来,一脸嚣张道:“喂,干什么的,识相的给老子滚开。” 我没理他,微微笑了一笑,挡在了萧影身前,抱个拳道:“各位好汉,请无视我们,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路过?”鹰眼抓狂,“你他妈当老子眼瞎呀,还是在他妈侮辱老子的智商?一巴掌他妈将老子的兄弟放倒,这他妈叫路过?你他妈回家问问你爸妈,你家的路是他妈这样过的?” 我就说了一句话,这家伙搁这儿叽叽歪歪这么多字,还每一句加一个他妈的,真是比祥林嫂还哀怨。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鹰眼的脸,笑道:“我家姐姐看上了这位小美男,还请兄弟给个薄面。” 鹰眼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如梦幻一般,沉顿片刻,才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我道:“你……你……你刚才拍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哈哈哈哈。”鹰眼痴痴地笑起来,显得极为不敢相信,“你、你敢打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动一下我的脸?”鹰眼边说着,边痴痴地望向身边的小弟,“他、他竟然敢打我的脸?哈哈哈哈,他竟然敢打我的脸?” 旁边的小弟们,也跟着哈哈地笑起来,说:“是啊是啊,他竟然敢打您的脸?他竟然敢打您的脸?” 鹰眼彻底爆发,怒吼道:“那你们他妈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给我弄死他,弄死他!!!” 但是说完这句话,鹰眼可能才发觉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一把冰凉的匕首,此时正横在他的脖子上。 匕首,握在萧影手中。 所有的混混顿时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将目光投向他们的老大鹰眼。 鹰眼看着萧影手中锋利的匕首,自然也不敢说一句话。可能他正在纳闷,这小娘们是什么时候出的刀? 萧影的身手,我向来不怀疑,只是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她还能想到擒贼先擒王,确实比我要明智得多。 萧影轻轻玩弄着手中的匕首,不时悠悠地从鹰眼皮肤上划过,却又不伤人,只仿佛挠痒痒一般,倒弄得鹰眼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萧影拍了拍鹰眼那张脸,咄咄逼人地笑了笑,说:“干坏事可以,杀人放火抢钱庄也行,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对这么一位美男子,动手动脚,那可就是你的不厚道。” “女侠说的是,女侠说的是。”鹰眼急忙讨好,“女侠若是放我一马,那小子的钱我一分也不要了。” 萧影问:“他欠你多少钱?” 鹰眼忙伸出一个手掌,颤颤巍巍道:“五千两。” 萧影没有说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塞给鹰眼道:“拿着钱,滚。” 鹰眼得了钱,喜滋滋地笑笑,忙不迭带着小弟们退去。 英雄救美也救了,打抱不平也打了,我收起剑,望向萧影道:“大姐,该走了吧。” “哦。”萧影应一声,又跑到那美男子跟前,掏出一叠银票放下,“找间医馆,好好养养伤。” 从美男子那感激的目光中脱离出来,萧影牵着我,准备离开。 “等等。”不料背后,突然想起那男子的声音。 我和萧影同时回头,那男子已艰难地朝我们走来,顿了顿,男子的目光落在萧影身上,开口道:“我欠你一万两,从今天开始,我的命是你的。” 萧影倒有些不好意思,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笑道:“一万两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啊,我所有的钱都交给她保管,一万两对她对来说,真的只是小事。”我赶忙补充。 萧影瞪我一眼,有些无奈:“不邀功能死啊?”随即又转头望向那男子,“确实,钱是风儿的,你要以身相许,就去报答他吧。” 靠,我对男的可没兴趣。 正欲拉着萧影走,忽然触到了美男子那有些可怜兮兮的目光,我颇不忍心,转头道:“你这么能打,愿意跟着我吗?” 些许迟疑后,美男子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美男子愣了愣,昂起头,目光转向萧影:“不,我只愿意跟着她,我欠她一条命。” 萧影笑笑,偏过头,狡黠地望着我:“风儿,求我。” “我为什么要求你?” 萧影说:“某人渴望人才,想把美男子留下,可人家不领你的情,只听我的。所以,你得求我。” 萧影不愧是萧影,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位美男子这么能打,又玩得一手好刀,身手甚至不在我之下,若是能将此人为我所用,将来对付龙老大无疑又多了一层筹码。 我望了望萧影,耸耸肩,冷笑道:“大姐,你以为我会求你吗?” 萧影漠然。 我继续道:“那你就以为对了,我确实会求你。” 我一点也没有骨气地用头蹭着萧影的手臂,开始撒起娇来。 萧影很满意地笑了笑,捋捋头发,拍了拍美男子的肩膀,说:“你跟我回秦门吧,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揍你,只有你揍别人;你不会再欠别人的钱,只有别人欠你的钱。” 美男子目光一亮,很兴奋地点头:“好。” “当然,”萧影又望向我,“这位才是门主,还得他批准才行。” 我忙客气道:“大姐,您高兴就好。” “您什么您?”萧影生气道,“我和你有这么生疏吗?我有那么老吗?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什么释,不许解释,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解释,解释就是通过观察和思考说明事物变化的原因或事物之间的联系或事物发展的规律。你解释就是为了掩饰,掩饰的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罪恶的开始!” 看来,萧影应该是吃了火药,难怪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惹也。 萧影冷静下来,安抚我,说谁让你乱说话的。我说,你把‘您’字拆开看看。 萧影不解。我说,你在我心上。 萧影一把拥住我,说,风儿,我好感动。我心想若不是我咬文嚼字能力之强,岂能活到如今。 萧影这才松开我,理了理衣服,又望向那美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男子道,韩冰。 第九十七章 教训无赖 傍晚的大街有些热闹,车水马龙,一片生机。 逛了大半天的街,也有些饿了,萧影提议去吃饭。 鉴于美男子韩冰的伤势有些重,我们将他送到了附近一家医馆,然后便心安理得地找了间客栈。 因为是萧影的生日,所以选了当地最好的这间客栈,心想质量应该会好些。果不其然,酒楼共有六层,装饰豪华,显得十分高档。 我们坐在六楼,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俯视整楼的人群。 这顿饭本应该吃得十分顺畅,不料中途走过来一个富家公子,衣着光鲜,语气傲慢,不断地向萧影搭讪。萧影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这个人。” 然后,我手中的刀叉飞出,富家公子被掀下了六楼。 客栈镇场子的几位壮汉闻声赶来,我向他们压了压手,示意没事,我们是闹着玩。几位壮汉当了真,也不愿多事,赶紧退了下去。 片刻后,富家公子一瘸一拐地跑上楼来,狠狠指着我,说:“你、你给我等着,我、我叫人去!” 我刚举起酒杯,富家公子很识相地一呼溜跑下楼,生怕迟了一秒。 萧影问我是不是该离开,她不愿惹事。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还没有吃饱。 萧影笑了笑,继续陪我吃。我边喝酒边想,在整个龙城,如果有谁敢调戏萧影,那真该给他一点教训。 毫不意外地,楼下很快聚集了一帮人,屁颠屁颠地朝六楼跑来。等他们气势汹汹地走到我和萧影饭桌旁时,已经个个气喘吁吁。我心想这么点体力,还混什么黑道,不如回乡下喂猪。 好巧不巧,富家公子叫来的帮手,竟然是刚刚打过交道的鹰眼。鹰眼一见是我们俩,冷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我笑着饮下一杯酒,问他们有何事。鹰眼忙笑着答,路过,路过。 我说,你家的路是这样过的?鹰眼气急败坏,狠狠指着我,劝我不要得寸进尺。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直将他扔下了六楼。 众小弟一见没了老大,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富家公子则完全被吓傻,张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低吼一声,继续喝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众人作鸟兽散,鹰眼还在底下怒骂,并且扬言继续叫人去。 萧影问我走不走,我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她的兴,咱们继续吃。萧影笑了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在生日当天挨打。 我心想接下来的场面我未必应付得了,便唤老板结账。结果摸遍了全身,发现钱不够,一时颇为尴尬。 “找她要。”我望向老板,指了指萧影,示意我没钱结账。 萧影淡淡一笑,摸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老板这才鄙夷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从他的目光中,我只解读到了一句话:“哼,吃软饭的,臭不要脸。” 老板甚至可能会怀疑,我是不是萧影包养的小三。对于这种事情,我向来不介怀,吃软饭是我的本事,有些人还未必吃得到。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以后当一名吃软饭家,后来认识了萧影,认识了薛雪雪,我觉得我的梦想正在渐渐实现。 事实是我向来不喜欢在身上带钱,那些繁杂琐事,交给萧影就好,我只负责杀人。 当然在萧影看来,我比较小气,每次吃饭都让她请客。不过,她却总是乐此不彼。 我和萧影下了楼,刚一出门,好巧不巧,正迎上了鹰眼叫来的人。这次来的人,足足有一百多个,我心知大事不好。 萧影挡在我身前,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鹰眼得意洋洋,大踏步走上前,咧嘴笑道:“让这小子,给我跪下磕头认错,要是爷心情好,说不定就放了他,至于你嘛……”鹰眼淫笑着盯着萧影的胸部,“陪爷快活快活,爷就饶了你。” 我捏了捏手中的剑,冷冷发声道:“找死。” 鹰眼一脸嚣张,昂着脑袋道:“小子,你知道这次我叫来的人,是谁吗?斧头帮的姚二哥,姚二哥,知道吗?分分钟弄死你信不信?” 鹰眼说完,赶紧让开一条道,眼角堆满笑容,满脸谄媚望着里边一个人:“二哥,就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打的我。” 一直低头未语的那冷面男子,此时才抬首打量我:“就是你小子……”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这位姚二哥的脸顿时僵住。 鹰眼急道:“怎么了,二哥?砍他呀,上啊,为我报仇啊。” “风……风哥。”姚二的腿一下子弯了下来,赶紧抱住我的大腿,“风哥,怎么是你?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误会呀。” 鹰眼脸色苍白,直勾勾地望着我,说:“你、你是风哥?” 我面无表情道:“鄙人,秦小风。” “秦堂主……”鹰眼猛然跪地,忙不迭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鹰眼又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地举起:“小的哪敢收您的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鹰眼说着,不断地扇自己巴掌。 青龙堂的一名普通弟子,即那位姚二哥,此时赶忙求情:“风哥,大水冲了龙王庙,手下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恕罪呀。” 富家公子脸色更是苍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我望向萧影,微微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只可惜你这位手下,得罪了我大姐,她脾气可不好。” “谁脾气不好啦。”萧影无辜地看我一眼,又正色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把人家摔下了六楼,还想怎么样?”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拍拍姚二,说:“管好你的手下,明白吗?” “是是是,风哥,一定,一定。”姚二忙不迭应着,一群人赶紧散去。 我牵起萧影的手,笑道:“走吧,大姐。” “是,秦堂主。”萧影也笑了笑,侧头往前。 去医馆接了美男子韩冰,我们三人赶回新安县。一路上经过萧影的一番询问,我们才得知了这位绝世佳人的生世。 原来韩冰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跟着师父苦习飞刀二十年。后因师父误手伤人,师徒俩欠下巨债,流亡江湖,师父病重而死,韩冰亦被卖入勾坊抵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勾坊,华夏专供女子行乐的场所,相当于男人常去的青楼。可惜了韩冰一副绝世容颜,竟被卖入那种地方糟蹋了,真是造孽。 三人回到秦门时,天刚好已经全黑。胖子见我们带回一位绝世美女,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当韩冰的两只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时,这家伙才老老实实退了回去。 大概是发现了喉结之类带有男性特征的标志物,胖子不禁感慨一声:“妖孽呀,怎么是个男的?” 第九十八章 九一八接吻事件 萧影笑着一一介绍过了,这位美男子仍然显得有些不太适应,很少说话,面容冷淡。 胖子也不管这些,只说了句“来日方长”,便开始与我商量正事。 我想着这句“来日方长”信息量到底有多大,莫非胖子对男的也感兴趣?还是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不过想想也好理解,对于韩冰这样的美男子,确实应该特殊对待,他确实是一位会让男人动心的男人。 接下来胖子与我所谈的便是正事。不过所谓的正事,便是胖子偷偷订了一桌酒宴,并且特制了一个大大的蛋糕,想给萧影一个满满的惊喜。 我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向兄弟们提议晚上出去喝酒,喝个通宵,不醉不归。众人欣然前往,萧影自然也不好扫大家的兴。 直到进了那家名叫“天上人间”的酒楼,我才惊觉胖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而且智商着实堪忧。 “哟,这不是风哥吗,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怎么都不来找人家?” “风哥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今晚可不准走。” “风,人家好想你,你都不来找人家,坏人。” “秦哥哥,每次你一来,我就会好开心好开心。” …… 还未踏进几步,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姑娘立即将我围住,嘘寒问暖,搔首弄姿,搞得好像我跟她们很熟一般。 我顿时只觉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洒了一地。这些女子明明都是潘金莲,偏偏装出一副林黛玉,让人感觉实在良好。 萧影脸色有些不好看,故意调侃道:“哟,原来我家风儿,这么受欢迎啊。” “大姐,你听我解释……” 萧影扫了那些女子一眼,又看我一眼,勉强挤出笑容:“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跟她们不熟?你跟她们熟不熟,和我有什么关系?” 胖子挤过来,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大姐一向很开明的。” “是你个头啊,都是你害的。”我瞪胖子一眼,示意他是不是脑袋进水,选这个鬼地方。 一大堆姑娘看见胖子,又纷纷改换目标,朝胖子涌了过来,口中“胖爷”“胖爷”唤个不停。胖子颇为受用,乐在其中。 酒宴时,一桌子尽是好菜。 胖子刚夹起一只虾,却被萧影的筷子拦了下来:“风儿,来,吃这个虾,你最喜欢吃的。” 老刘夹过一只田螺,又被萧影劫下:“这个味道好,看起来很新鲜,风儿,你尝尝好不好吃?” “这个不错。”从韩冰筷子下夹过东坡肉。 “这个挺香。”从胖子筷下拦截过大闸蟹。 “这个有营养。”从某某筷下夺过黄焖鸡。 …… 片刻功夫,我的碗中已堆积如山,不知萧影这是爱我,还是在报复我。总之,这顿饭吃得好难受。 饭后,开始分蛋糕,众人没有互相往对方的脸上砸,在萧影的监督下,都乖乖吃得干干净净。 本来就已经吃过饭的我,加上酒宴加上蛋糕,胃已快被撑破。我想,这是萧影故意在整我。 然后,众人开始喝酒。本来准备将我灌个半死的萧影,在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后,替我挡了不少酒。 醉意醺醺时,有人提议胖子讲个笑话,给大家助助兴,这货居然真的讲了起来: “楚汉之争时,项羽被围亥下,虞姬含泪对项王说:‘我不想死。’项王曰:‘你开什么玩笑,外面有十万人马。’虞姬咬咬牙说:‘十万人,我顶得住。’项王长叹一口气:‘除了十万人,还有十万马。’” 胖子讲完,众人一番滥笑,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交友不慎。 萧影有些无奈,喝酒不语。 片刻后,酒楼的老板娘立即上来介绍各种服务,并扬言这里的姑娘不比他出,各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花魁玉儿小姐,更是能歌善舞,温柔大方,擅长六国外语,古琴更是已过八级,不过只一点,只卖身不卖艺。 胖子欢笑连连,表示如此甚好,甚好。萧影有些气急败坏,起身离了宴席。 我赶忙责问胖子,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胖子挠挠头,说情不自禁就想到了此处。 也难怪,每天往这儿跑,人熟地方熟,胖子情不自禁也是有道理的。只是难为了萧影,这么温柔的一个女人,误入了这么一个禽兽的地方。 我本来打算和萧影离开,不料胖子喝醉了死缠着我,让我陪他再玩一会儿。 我和胖子于是去勾搭那种只卖艺不卖身的美女,胖子说征服这样的女人才有韵味。 然后,我们发现了两个还不错的姑娘,胖子说,一人一个,谁先亲到对方就算谁赢。 我不禁在心里盘算,第一次见到一位陌生女子,就能亲到她的概率是多少。 胖子说,不用算了,看我的。 只见胖子慢悠悠地走过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书,望向左边的女子,笑道:“姑娘,打扰一下,我可以问你个题吗?” 我心里差点笑出了声,哪有人在青楼还装爱学习的?果不其然,女子看也未看题,就道:“对不起,这题我不会。” 胖子显得很兴奋:“不会呀,不会我教你呀。” “无聊。”女子冷哼一声,直接走开。 胖子悻悻而归,垂头丧气。 我心想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如果能泡到女人,那才怪了。“看哥的。”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让他好好学着点。 我走到另一名女子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注视着她。 我很清楚,眼神与眼神的交流,无非是为了唾液与唾液的交换,身体与身体的摩擦。既然目的明确,不如直接一点。 “这位公子,有事吗?”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姑娘,我可以亲你吗?” “不要脸!” “那亲嘴好了。” 我一个拥吻上去,第一次与一个陌生女子接了吻。 这可是我的初吻。 多年以后,胖子一直对我心服口服,尊如兄长,与这个赌约实在是有很大关系。我相信这一次,胖子已经彻底对我五体投地。 对于此次强吻事件,后人评论多多。它打动人心,鼓舞士气,将秦小风的猎艳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在龙城黑道史的诸般记载,它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如果说,卧底斧头帮,掀起了秦小风长达数十年的风流史,那么天上人间接吻事件,便成了革命的奠基石。专家分析,此次接吻事件,它一针见血,它四两拨千斤,它十面埋伏,它改变了历史。 此次接吻,史称“九一八接吻事件。”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九十九章 盘龙玉 离开美女回到胖子身边时,虽然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但还是颇有成就感。我发誓,那位美女比这里的任何一名女子都要漂亮。 一亲芳泽过后,唇畔仍留有余香,我乐在其中,回味无穷。 胖子建议我把嘴角的口红擦一擦,我正想问为什么,见萧影走过来,觉得有失形象,便赶紧抹了抹嘴角。 萧影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走过来对我笑笑,用袖子擦了擦我嘴角残余的红印,又很温柔地说:“玩的高兴点,别忘了早点回家。”语毕,便径直离开。 胖子呐呐地问:“还玩吗?” “玩个毛啊。”我转身追了出去,送萧影回家。 一路上,萧影有说有笑,似乎一点也不生气。我知道,她见惯了我的没心没肺。 萧影是一个十分开明的女人,不会为一点小事而计较,她有着天生的大姐风范,能够包容我所有的缺点,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当然这种喜欢,并不是爱。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和这样的萧影相处久了,会不会有一天离不开她…… 给萧影过完生日的第二天,美男子韩冰的伤势也已大好。 这家伙虽长相十分清秀,足以迷倒万千少男,可确实是个天生能打的好手。 在我与美男子小小切磋了一番后,竟也输了个七八回合。关键是这厮的飞刀快无边界,诡异莫测,连我的眼睛都几乎很难躲过去,更遑论他人。 萧影决定,将韩冰派给我做贴身护卫,以时刻保证我的安全。这位美男子对萧影言听计从,果然立即就站在了我身后,形影不离。 我却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萧影设下的圈套,如此一来,必将给我和胖子出入青楼等地造成极大的不便。因为韩冰这厮,到目前为止,好像对女人显示不出丝毫的兴趣,倒是对胖子,时常眉来眼去。 毕竟人家天生一副女人面孔,又有着天使般的声音,魔鬼般的身材,不爱上男人简直可惜。 令我有些纳闷的是,萧影竟然没有爱上这个小白脸,真是暴殓天物。 这日,正与韩冰在亭中喝茶,忽然从天而降一名黑衣人,毫不客气地就朝我走来,坐在了我对面。 韩冰手中飞刀已握,我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来者一身黑袍,头戴斗笠,面上罩着黑纱,凭我的直觉,应该是位女子。 我有些好奇,问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女子悠悠开口,说:“龙城福布斯杀手排行榜排名第四的秦小风,谁人不识?” 我赶紧谦虚地补充道:“这个排行榜水分颇多,不足为信,江湖朋友抬举罢了,其实若论真正的实力,鄙人却是可以排到第二的。” “阁下倒真是谦虚。”女子笑了笑,笑声很好听,也有些耳熟,“既然秦先生有如此实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秦先生一定可以完成的很好。” “姑娘是来找我谈生意的?”我有些惊讶。 “当然,难不成是来找你谈情的?”女子又笑了笑,透过黑纱的眸子紧盯着我。 我心知来者不凡,能从这么高的地方飞下来,轻功一定非常非常厉害。后来才得知,这丫的原来一直趴在亭子上,是跳下来的。 “姑娘可知我从不轻易接生意,而且,一旦我接手的生意,价格都不菲。”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我有心拒绝。 “这个我当然知道。”女子顿了顿说,“只是,此事非得秦先生才能做成。” “哦?”这马屁拍的我颇为受用,很兴奋道,“姑娘要我杀谁?” “谁都不用杀。”女子怔怔地走近我,在离我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下,“你只需要,帮我拿到一样东西。” 我有些纳闷,不禁笑出声来:“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小偷,我是个杀手。” 女子反将我一军:“可秦先生不也做过别人的保镖吗?” 我心想面前这位女子,对我的底细一定很清楚,否则也不敢贸然前来,欲问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我赶紧问道:“姑娘想让我,帮你拿何种东西?” 女子很认真道:“一件国宝。” 沉默片刻,我心知这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惊动朝廷,遂转身坐下,饮了杯茶,慢悠悠道:“我在我们这行是出了名的,犯法的事我不做。” 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住,憋了半天道:“秦先生,我出五十万。” 我暗暗一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多大的收益,就有多大的风险,这个道理我懂。 一出手就是五个零,这个女人不简单。 犹豫片刻,我终究还是轻轻放下了茶杯。 “我说过犯法的事我不做!” “三百万。” “我在这一行是出了名的!” “四百万。” “我跟你说过犯法的事我不做!” “五百万。” “我在我们这一行是出了名……” “两千万。” “成交!” 我痛快拍手,两千万还不成交,老子就是傻逼。 女子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有那件东西的详细资料。我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一块战国时期的盘龙玉,据说价值连城,失传已久,想不到,它竟然又在龙城出现。 而这件玉器,本身或许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但它上面刻有一种奇怪的图腾,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黑纱女子告诉我,这块盘龙玉,其实是龙城地下势力的象征。换言之,得此玉者,执掌整个龙城黑道。当然,这只是一种传统说法,龙城早已是龙老大的天下,不是一块玉就能推翻的。 这就好比是龙城黑道的一块玉玺,人人以为得之便可得天下,而实际上真正的老大,永远是握有兵权的皇帝。 随即黑纱女子的另一番话,又不得不让我谨慎起来。因为随着一个新兴势力的入侵,龙城黑道可能会岌岌可危。这部分势力,便是倭国商人。 倭国这个国家,实乃是与华夏有着颇多渊源。提起倭国,华夏子民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通透。 倭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岛国,与华夏一衣带水,世代相邻,国土面积狭小,以女人和樱花而闻名。 我想但凡华夏男儿,鲜有不知几位倭国女人的。倭国女人以其独特的风骚和魅力,常常引得多少热血男儿夜不能寐,颓废了身体,荒废了灵魂,真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倭国女人也为普及华夏国民的生理知识,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一点倒是值得称颂的。而且倭国的色情服务堪称一绝,花样百出,简直是人间极乐。 有人说,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就带她去倭国,因为那里是天堂。 有人说,如果你恨一个女人,也请带她去倭国,因为那里是地狱。 这话果然有道理。 我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够一统华夏黑道,然后带着萧影和师妹,也去尝一尝倭国的滋味。 现在的情形是,倭国商人也已经渗入龙城,想要夺走这块盘龙玉。 既然是华夏的国宝,我又怎会让它落入倭人的手中,即使没有那两千万,这单生意我也一样会接。 只是,面前的这位女子,我怎么就觉得那么眼熟呢? 第一百章 故事太监 这天晚上,龙老大召见了我。 自从凉州回来,我一直待在新安县修养,也未过问帮中之事,实在有些愧疚。 所以在接到龙老大的指令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总堂。 说实话,我内心是有一点害怕见到龙老大的,这也是我近日借机修养,不愿回斧头帮的原因。 因为每次走货都平安无事,这一次有了我的参与,不仅龙老大受到重创,而且祁云寨这个屹立百年的毒窝也被端,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我都不信,更何况混迹黑道多年的龙老大? 由此我断定,龙老大已经对我生疑,而这些天他也不会闲着,一定在暗中调查祁云寨事件的成因。至于能否躲过这一劫,那就听天由命。 有时我也在反思,第一次走货就干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否明智?斧头帮走了几十年的渠道,一直平安无事,偏偏我一去就被官府查抄,这不是赤裸裸地让人生疑吗? 只怪我太心急,不肯放过这大好契机。不过事情也怨不得我,都是形势使然,我也是被周建仁和阿豹逼至这一步的。至于接下来的戏还能不能演下去,就看陆寒生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来到总堂,龙老大却直言没什么事,并指了指一旁的薛雪雪。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我望向薛雪雪,有些惊讶,赶紧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不等薛雪雪回答,龙老大抢着道:“这丫头,在你去凉州的时候,就一直吵嚷着要见你,这不,一听说你回来,就立刻缠着我。” 我笑了笑,低声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师父……”薛雪雪眨了眨眼睛,停顿片刻,跑到我耳边,小声道,“跟我出来。” 我只好跟着她出了大堂,两人走到一座小凉亭边,停了下来。 “师父,我好想你。”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响起,望了望我,又微微低下头去。 我说不出“为师也很想你”之类的假话,便走到她身边,替她捋了捋被风拂乱的发丝说:“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薛雪雪揉搓着衣角,微微垂首道:“你不在的这些时日,真的好无聊,我爹每天把我关在家里,像一只笼中雀一样。那种骑在马背上被人追杀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哪有人怀念被人追杀的?”我笑了笑,侧头望向她,“要不你开个价,我雇几个同行再来暗杀你?” “……” 薛雪雪一定在心里骂,你个见钱眼开的东西,哪有你这样做师父的? “想听故事吗?”见小丫头有些不高兴,我决定哄哄她。传闻这种富贵人家的千金,最喜欢听那种烂熟白的言情故事,好在我信手胡掐了一个,正好骗骗小孩子。 “想。”薛雪雪点点头,显得很期待。 “从前有个太监,历尽千辛万苦从宫里逃出来,定居在了一个村子。他住的村子里,有个很美的姑娘叫小芳。有一天,小芳突然怀孕了,死也不肯说孩子是谁的。” “村民就暴打她,要将她浸猪笼。小芳哭着说,是那位太监的呢。村民自然不知道那个新来的男子是个太监,就冲进他的家,打断了他的双腿。那个太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芳渐渐变得不能说话,成了一个哑巴。为了让心爱的男子可以听到她的歌声,于是小芳用她的相貌和魔鬼交易,从此她每天可以有一分钟的时间歌唱。她总是利用那一分钟,唱歌给那位太监听。” “然后呢?”薛雪雪急切地问。 “那个太监起初觉得很悦耳,很动听,后来不以为意,再后来就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天,小芳上山,遇到了一位和尚,从那以后,太监却再也没听到小芳唱歌。” “为什么?”薛雪雪终于激动地站了起来,小手捏紧,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小芳不唱歌了,为什么?” “是啊,太监也一直在想,小芳为什么不唱歌了呢?” “为什么呢?”薛雪雪似乎很焦急。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可故事不是你讲的吗?”薛雪雪噘着小嘴,很生气地看着我。 “是呀。”我点了点头,“可下文我还没有想好,也不打算想了,对不起,你要怪就怪那位太监吧。” “坏人!”薛雪雪暗骂一声,小脸通红,又无可奈何。 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严肃道:“不许对师父无礼。” “哦。”薛雪雪应了一声,又低下头。 我就喜欢这种听话懂事的乖乖女,心想下次有什么烂尾的好故事,一定率先讲给她听。 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付龙老大,薛雪雪欢笑着跑到我右边,满眼渴求道:“师父,据说七天后,龙城有一个盛大的地下拍卖会,我正想借机跑出去玩玩,你能不能陪我去?” 拍卖会这种活动,大多是大老板或贵妇们炫耀资本的游戏,实在是无聊之极,更何况我也没那么多钱,便一口否决:“不去。” “哦。”薛雪雪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那我又只能待在家里,看书学习了。” 我才没心思管她这些小事,老子每天思考的都是生死,你搁这儿跟我谈学习,肤不肤浅? 想曹操,曹操便到,生死问题果然立马就来。我正与薛雪雪言谈之间,龙老大的人已经来催,说邀我去喝茶。 所谓先礼后兵,先喝茶再夺魂取命,这像是龙老大的风格。 扔下薛雪雪,我回到了斧头帮。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与其一味逃避,索性一次解决。 进到大堂,龙老大率先给我斟了一杯茶,面上含笑道:“小风啊,这次凉州之行,你让我很失望。” 我暗暗低下头,说:“龙爷,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龙老大笑了笑,随即猛摔杯子,“尽力了是失败者才说的话!成功者,成功者没有时间说话,他们正忙着和富水楼最漂亮的小姐喝九二年的红葡萄酒!” 我说:“龙爷教诲的是。” 龙老大缓缓转身,倒了一杯九二年的红葡萄酒,在手中晃了晃,又走向我,叹口气说:“这次走货,之所以输的这么惨,只可能是一个原因,有内贼。” 龙老大说完,目光狠狠逼视着我。 第一百零一章 鬼门关 我迎着龙老大的目光,面无表情道:“龙爷的意思是,我们五个里面,有人是卧底?” 龙老大点了点头:“此次行动是绝密,官府的人不可能知道,而祁云寨的人与我合作多年,做事一向小心,也不会出问题。所以问题,必定出在了你们五人身上。” “那会是谁呢?”我顺着龙老大的逻辑问。 龙老大望着我,饮一口酒,表情淡淡道:“平安活着回来的,只有你、阿豹、胖子三人。胖子这个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绝不可能是卧底。” “所以卧底,就在我和阿豹之间?” 龙老大似乎很欣慰,嘴角微微扬起:“对,就在你们二人中间。阿豹跟随我多年,他的底子我很清楚,说阿豹是卧底,我很难相信。” “所以那个卧底,就是我。”顿了顿,我笑着说,“对吗,龙爷?” “很对。”龙老大拍了拍手掌,仿佛一局艰难的棋终于下完,就仿佛一只久经酣战的猫终于抓到了那只老鼠。 此刻,龙老大是那只猫,我是那只鼠。鼠能活多久,还得看猫的心情。 龙老大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愿面对这残忍的事实:“小风,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是啊。”我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是我。”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把你当自己人,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可是,小风,你让我很失望,很失望。” 龙老大拍着脑袋,似乎头有些头疼。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谁心里也不会好受,这点我可以理解。 可是,我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啪的一声,龙老大手中的酒杯落地,大殿上空十二道黑影顺着绳子滑下,我似乎看到了薛雨的下场。 “你我兄弟一场,我会给你留个全尸。”龙老大闭上眼,一条白绫被送了进来。 两个黑甲暗卫毫不迟疑,将白绫绞在了我的脖子上,只等龙老大一声令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龙老大沉声问我。 我笑了笑,心头升起一股凄凉之感,缓缓回头,颤着声道:“龙爷,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个卧底,你信吗?” 龙老大没有说话,静坐在那里,良久,良久,他蓦然抬手,轻轻往下一压,两个黑甲暗卫便一齐用力,我瞬间感到窒息。 原本我的生命,就该这么结束的。可就在那一瞬间,薛雪雪破门而入,喊了一声“住手”,死死抱住了我。 十二黑甲暗卫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龙老大。 龙老大有些惊讶,立即呵斥道:“雪儿,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最后两个字,不怒而威,似乎没有人可以抗拒。 可薛雪雪死死地抱紧了我,口中叫道:“不许你们杀师父,我不许你们杀师父……”喊着喊着,眼泪已唰唰落了下来。 龙老大却已急了,狠狠逼视着自己的女儿:“你还小,你懂什么?出去!” 薛雪雪仍旧不动,任人说什么也不动,最后在两个黑甲暗卫的强行拉扯下,才将她拖出了大殿。 我当时不敢看她的泪眼,我只知道她一定很伤心。如果有谁要杀死我的徒儿,我一样也不会袖手旁观,并且用生命保护她。只可惜,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了。 龙老大说,你要是个普通人,该多好。我心里说,是啊,我要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最后,龙老大给我倒了一杯酒,感谢我曾经救过他的女儿。 我哈哈大笑,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摔得粉碎,我说:“龙爷,如果那个卧底是我,你已经死了千百回;如果那个卧底是我,你的女儿活不到现在;如果那个卧底是我,我会傻到第一次走货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那个卧底是我,我根本不可能还会回来……” 龙老大怔怔地立在那里,听我陈述着一条又一条坚不可摧的事实,仿佛陷入了痴迷。 良久,龙老大说:“那为什么阿豹死时,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卧底可能就是阿豹?” 龙老大说:“不可能。” 我说:“人心都是会变的,没有谁值得永远相信。你那么喜欢薛雨,她还不是一样背叛了你。” 龙老大说:“够了!” 我说:“不够,还远远不够。你所信任的青影天,严缺,赵信,还有九三姑婆,甚至更多的人,他们都会为了利益背叛你,他们凭什么对你永远忠诚?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砝码还不够而已。” “只有我,只有我秦小风,永远不会背叛你。因为我喜欢薛雪雪,我爱她,我爱她甚至超过我自己,所以我不可能背叛你。而龙爷你,现在,却要杀我……” “如果我的死,能够消除你的疑虑,能够让你心安,能够让斧头帮有一个更好的未来,那么,龙爷,请你动手吧。” 这一席话说完,感人至深,深入肺腑,连我自己都差点被自己感动了,我就不相信,龙老大不心软。 当然这席话只可信三分,却投入了我七分的感情,若眼前之人心如磐石,那我认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龙老大目光颤抖,紧紧注视着我。 “一字不假,神明可鉴。”我毫不脸红地说。 龙老大狠狠咬牙,闭了眼,似乎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策:“小风,你知道,我一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为了斧头帮,我龙某人,今天只有牺牲你,若你当真不是卧底,欠你的,我下辈子还。” 龙老大话音落地,我脖子上的白绫已被勒紧,心头只感一片窒息。那一刻,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刻,我真真切切嗅到了死神的气息。 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刻,都会感到无比寒心。也正是这种寒心,加剧了我的冷血无情,也让我明白,命运被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真不好。从那以后,我发誓,我也要尝尝掌控万千人生死轮回的滋味。 脖子上的白绫仍在勒紧,就在我几乎就要跌入地狱的那一刻,一名小厮急急跑进,呈上了一样东西,并在龙老大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我听得分明:禀龙爷,在阿豹身上,找到了这个。 那东西我看得分明:是一块六扇门的令牌,编号是,九五五二八。 那枚令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因为它的主人就是我。现在,龙老大的人,在阿豹身上,找到了这个,如果说阿豹不是那个卧底,谁信? 当初阿豹在我房间里找到它,准备去向龙老大揭发我,只可惜,他根本没有机会拿出来。 龙老大眉头一凝,紧盯着手中那块令牌,深吸一口气:“没想到,果然是阿豹……” 第一百零二章 骗人是小狗 当我走出大殿,又重新见到薛雪雪的那一刻起,我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薛雪雪哭着冲过来,抱紧我,喊了一声:“师父……” 我感受着怀中女子的温度,她那纯澈的眼神,在不经意间却让我的心恍惚了那么一两秒。我知道,我现在的心跳,远不可能停留在七十二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虽然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是在利用她。 萧影总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没心没肺的放荡青年,吃着嘴里的,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同时还回味着肚里的。 其实萧影并不了解我,我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低能。我本花心,何必装纯情? 只因,我很清楚,干我们这一行的,不配拥有爱情。 劫后余生,自然颇多感触,等心下平静,才发现解决肚中饥饿是大事,便约了薛雪雪,来到一家饭馆。 点完菜,小丫头不说话,只泪眼汪汪地盯着我,搞得气氛甚是凄凉。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安安静静吃饭,将一碗白米饭一扫而光。 良久,小丫头缓缓伸出手,摸了摸我脖子上的勒痕,轻声问:“疼吗?” 废话,怎么可能不疼,勒你试试? 女人就是喜欢问这种傻乎乎的问题。不过偏偏这种傻乎乎的问题,却让人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老实说……很疼。”我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对不起。”薛雪雪突然低下头。 “又不关你的事,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我替我爹,向你说对不起。” “要道歉,就让你爹亲自来。”我没好气地道,“你替不了你爹,你爹能分分钟弄死我,你能吗?” 薛雪雪低下头,不说话,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推了推盘子,催促道:“低头有什么用,赶紧吃饭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薛雪雪终于抬起头,睫毛间闪烁着晶莹:“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么?” 女人就是麻烦,总是膳意地揣摩别人的深意,我不耐烦道:“你是从哪儿得出结论,我很讨厌你的?” 薛雪雪说:“你……你刚才对我很凶。” 这也叫凶?这也算凶?这也能称之为凶?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怎能要求一个整天茹毛饮血的黑道杀手对你含情脉脉地温柔? 顿了顿,我还是放下脾气,耐心说:“我不是对你凶,只是被你爹害得心情不好,希望二小姐您能谅解。” “可是……可是……”小丫头可是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可是你以前骂过我幼稚。” 以前?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可就算有,这么久以前的旧账你还有必要翻出来吗,女人啊女人。 我努力想了想,当初在景天燕园的时候,貌似饭桌上确实说过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没想到小丫头记得这么牢。 “我说二小姐,随口一句话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你就是把我的话当成名人名言背下来,我也不会付给你钱呀。” 薛雪雪道:“你看,你都称呼我为二小姐,你肯定是在生我的气。” 我近乎无语:“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没有生你的气?” “嗯……”薛雪雪道,“还没想好。” “那你就慢慢想吧。”我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去,在背后甩下一句,“老板,帐她结。” 后面隐隐传来老板的嘀咕声:“妈的,吃软饭都这么嚣张。” “喂,师父,我错了……”约摸是薛雪雪跟了上来。我懒得理她,加快了脚步。 谁知没走多远,就被薛雪雪强行拽住手臂。“快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快来人啊……”我当街大喊。 “噗!”薛雪雪喷出笑来,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我伸手捋了捋她耳畔的发丝,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辆马车呼啸而过。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我拽着薛雪雪的手,将她牵到路边。 小丫头甜甜地笑了起来,说:“师父,我就知道你没有生我的气。” 女人唯一不变的就是善变,这一点我终于体会到了。 二人来到一片草坪,躺下,伸开双臂,我问她,追了我一路,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薛雪雪迟疑了一下,轻声说,师父,今天是我生日。 老子都快死了,你们还有闲心过生日?怎么天天都有人过生日?这年头很流行过生日吗? 不是昨天刚过完吗?噢,昨天是萧影…… 我很随意地望向薛雪雪,点点头说,嗯,对呀,你过生日,怎么了? 薛雪雪说,你就只有这一句话要对我说吗? 我说,好吧,那就再加一句,我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 薛雪雪似乎有些失望,垂下头,声音很轻说,我爹,都已经忘了我的生日。 我说,你还记得,不是吗? 薛雪雪说,自己记得,有什么用? 我说,自己记得,便足够了,有些人,连自己都不记得,比如我…… 薛雪雪说,师父,你又在装深沉。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薛雪雪有些失落,试探性地问我,师父,你就没什么要送给我的吗? 我猛然翻身,压在了她那柔软的胸脯,两眼如狼般,清晰地感知着身下一起一伏的波动。 薛雪雪俏脸微红,双手被我按住举过头顶,眼中尽是慌乱,说,师父,你、你干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干。同时,脸已贴近了她的鼻尖。 薄汗微出,薛雪雪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如一只被关入笼中的小鹿,嘴中不停地喊着:“师父,不要……” “嘴里说不要,身子倒很诚实哩。”我的手落在她的腰间,缓缓向上游走,最终停在那双峰耸起的敏感部位。 薛雪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会儿,口中低吟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我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吻,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傻瓜,师父逗你玩的。” 薛雪雪睁开眼,慢慢坐起,不说话,扭过头去。 “师父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走吧。”我走近薛雪雪身旁,轻轻伸出手,作势要拉她起来。 不料小丫头没有理我,突然仰起头,很认真地问:“师父,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师徒恋一向没有好下场,我直言不讳。 小丫头埋着头,梨花带雨般哭了起来,终是再也不肯走了。 我说:“你又没问我爱不爱你。” 小丫头兴奋地抬起头,脸上仍挂着泪水:“那你爱不爱我?” 我说:“不爱。” 草坪上,再也没有了声音,处处都是破碎的心。 晚风轻轻吹来,夕阳无限美好,大地一片生机。 我强行背起死活不肯走的薛雪雪,两人消失在灿烂的夕阳下。 良久,背上传来稚嫩的声音:“骗人是小狗。” “汪汪汪。” 第一百零三章 完事不给钱 三日后,我被龙老大授命掌管青龙、白虎两堂,拥有生杀予夺的特权,手下帮众近万,风光无限。 胖子亦被提拔为朱雀堂堂主,得黄金万两,美女无数。 一时间,龙城四处飘起了关于我们的传说,人们纷纷感叹,两个传奇少年,用不到数月的时间,缔造了一段黑道神话。 其实事实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胖子喜欢自吹自擂,于是我们两人的事迹在青楼传了个遍。加上青楼又是人口最为复杂密集的地方,于是在口口相传中,人们又难免添油加醋,便为我和胖子的形象,徒增了不少神话色彩。 搞得现在去逛逛青楼,都有人找我签名。 祁云寨事件之后,龙老大便彻底停止了毒品生意,开始专心致志地走私军火。 而我,一时间掌控了斧头帮三堂的势力,也实实在在成为了龙城黑道的二号人物,着实风光了一把。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骄傲的时候,爬得愈高,愈要小心。 当晚,龙老大将我叫到了书房,进行了一场深刻而又促膝的谈话。 龙老大说,我已经老了,斧头帮终归要年轻人接手。 我说,二小姐尚且年幼,她不是混黑道的料。 龙老大说,我从来就没指望她染指黑道,我希望她过平凡的生活。 我说,二小姐身在龙家,就注定平凡不了,毕竟您的仇人太多。 龙老大说,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替我保护好她,照顾好她。我知道你对雪儿有意,等你能挑起斧头帮大梁的时候,我自然会将雪儿交给你。 我说,谢龙爷成全。 末了,龙老大站起身,给我斟了一杯茶。我知道,龙老大有个习惯,每次开始谈正事前,总要先喝一杯茶。 果不其然,龙老大在饮下一口茶后,从抽屉里徐徐抽出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 纸上是一块玉器,我很熟悉,看了一眼后,便轻轻放下。那块玉器,正是国宝盘龙玉。 龙老大说:“倭人命我三日之内交货。三日之内,你必须给我找到它。” 我愣了愣,有些不甘心道:“龙爷,倭人有什么好怕的,交给我去对付。” “不。”龙老大轻轻摆了摆手,放下茶杯,“小风,你记住,倭人千万不能得罪。” 我拍案而起,问:“为什么?” 龙老大道:“倭国黑道的势力之强,远非你我所能想象,所以,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 我很不解,捏紧了拳头说:“我华夏这么多人,难道还要怕他们?” 龙老大笑了笑,说:“年轻人意气风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倭国,绝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我心想一向高高在上的龙老大,原来也不过如此,竟被几个倭国商人就吓破了胆,真是让人鄙视。 但龙老大的命令又不能违抗,我仍是不甘心地问:“龙爷,这可是华夏国宝,你真的要将它交给倭人?” 龙老大淡淡含笑,又轻轻饮了一口茶,道:“我自然不会那么傻。” “难道龙爷,另有良策?” 龙老大道:“你去找妙手神匠胡老三,让他三日之内,务必帮我雕一个赝品。” 我有些奇道:“可是胡老三,不是早已退出江湖,再不肯做活了吗?” 龙老大笑笑:“你跟他说骗倭人的,他肯定做。” 放下茶杯,龙老大又嘱咐:“这件玉器可是价值连城,不少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要尽快找到。” 我点点头,心想盘龙玉落在龙老大手里,总比落在倭人手里强,是该着手调查调查了。 随即我又想到了那个黑衣女人,既然答应了她,又怎么替龙老大夺玉?干我们这一行的,向来以诚信为本,其次才是骗人。 所以,只能对不起那位黑衣女侠了。 姑娘,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回到新安县时,萧影,胖子,韩冰三人正一起斗地主,见我回来,四人改打麻将。 经过几日的相处,韩冰也由原来的羞涩,越发开朗起来,逐渐恢复了“女人”本色。 比如由“我”改称“人家”,每日必擦脂粉,爱穿粉色衣裙,常竖兰花指,不经意捋头发……等等等等,不一一列举,意会不言传。 再说起打麻将,这实乃萧影之所长,我们三人每每输于她,她总是乐此不彼,并强迫我们酣战到底,谁也不许走。迫于大姐的威严,为此我们输了不少钱,而萧影的荷包日益鼓胀。 后来,龙城留下三大传说,萧影的钱,秦小风的剑,韩公子的旷世容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圈麻将下来,我们输得酣畅淋漓,萧影大获全胜,提议吃顿饺子庆祝一下。 胖子说他绝不肯吃饺子。我问为什么,胖子的回答是,因为饺子有包皮。 说完后他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笑岔了气。 萧影横他一眼,问我,这算是笑话吗?我点了点头,说应该算吧。 萧影说,可是很难笑耶。我说,长得很丑的狗也叫狗,总不能叫猫吧。萧影说,有道理。 韩冰凑过来,问我,什么叫包皮?我说,小孩子滚一边去。 吃完饭,有小弟来报,说场子上有人闹事,嫖完了妓不给钱。 我一听大怒,这不就是强奸吗,忙问对方是什么来头。手下回答,是倭人。 靠,提起倭人我就来气,竟然欺负到我的场子上,这还了得?正欲动身,手下提醒我,说龙爷不让惹倭人。 尼玛,我既然收了别人的保护费,就应该给予别人足够的保护,这是最起码的原则,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混黑道? 在我罩的场子上办完事不给钱,别说他是倭人,就算他是皇帝老子,一样不行。 手下提醒,牛逼不要吹大了。 我说,山高皇帝远,反正他也听不见,还不让老子过过嘴瘾。 半炷香后,我和胖子立即带人赶到案发现场,将那座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进了楼,发现那倭人领着几个小弟还没走,仍在调戏旁边的姑娘。 老鸨一见我们来,脸上立刻绽放光彩,忙挥舞着手绢道:“风哥,胖哥,你们可算来了。就是这个倭人,他、他完事了竟然不给钱,点的还都是头牌姑娘,你们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胖子挥挥手,说:“放心吧,交给我们。”又望了望旁边几个镇场子的伙计,怒喝道,“你们怎么办事的,啊?为什么不把那个鸟人拖出去?” 旁边几个伙计支支吾吾道:“他们……他们是倭人。” “倭人了不起啊?”胖子更怒,一脚就朝那为首的倭人踹了过去,“我让你倭,我让你倭,我让你倭!” 我知道,自胖子的妹妹死后,胖子一直对青楼有着很深的情结,所以他时常出入这些地方,也可怜那些青楼女子。这次的几个倭人,估计是彻底触动了胖子的底线,点燃了他心底的那座火山。 为首的倭人鼻下一小撮胡子,长相极其猥琐,此时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华夏语:“你、你们畜生的干活,大大的混账,不想活了的干活……” “什么鸟语!”胖子听完更怒,将几人一通狂揍。拳打脚踢,棍棒相加,太极起势,王八拳,佛山无影脚,应有尽有。 地上,四五个倭人早已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八嘎,八嘎,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的干活。” “古人说,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于淑媛;有龙源之利,乃可以议于断割。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猖狂。”我淡淡一笑,捏起那倭人的下巴,狠狠逼视着他,“这里是华夏,不是倭国,不想死,就趁早滚。” 那倭人明显发怒,眼珠子都快瞪出:“你的、你的敢杀我吗?我可是倭国人,倭国人不受你们华夏的律法。” “啪!”倭人的脸上立即多了五个指印,我捏了捏手指,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全场几乎震惊,我相信没有人能看清我那快如鬼魅的手法。 为首的小胡子更是惊讶,嘴巴张得比什么都大:“你、你竟然敢打山本先生?” “啪!”又是一声,比刚才响。 “你只不知山本先生是谁?” “啪!!” “华夏就没有王法了吗?” “啪!!!” “你一定会后悔的。” “啪啪啪啪!” 小搓胡子的倭人气得牙齿发颤,伸出手指着我道:“你……你……你!” 寒光一闪,剑影飘出,随即一声痛叫,一根指头落在了地上,我望着那张狰狞的脸,说:“如果你知道秦小风这个名字,请记住它;如果你不知道秦小风这个名字,也请记住它。” 第一百零四章 我是组织上派来的 将几个倭国鸟人扔出大街后,姑娘们纷纷表示免费犒劳我和胖子,被我们严词拒绝,我们可不干和倭人同样的事。 胖子很忧虑,说我们的行为,会不会就此引发第八次世界大战。 我说你想多了,就好像一个连女朋友都没的人,整天思索着给孩子取什么名,杞人忧天。 胖子点点头说有道理,于是我们决定回家继续打麻将。 说起麻将这个东西,就好比嗑瓜子,不嗑还觉得没什么,一嗑就停不下来。 提起瓜子这种东西,吃它既浪费时间,又不管饱,真是性价比奇低的食品。 谈到性价比,我觉得性价比最好的东西是女人,既可以满足性,价钱又公道,还可以货比三家。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说,这实在是最好的商品。 论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妈的,怎么由麻将想到爱因斯坦的? 回到家,由于刚才身上溅了点血,我和胖子各自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时,萧影站在镜子前,比着一件低胸的黄色礼服,左右转动身子。见镜子里出现我的影像,萧影忙道:“这件衣服怎么样?韩冰说好看,胖子说难看,风儿,你给点意见。” 我想了想,说:“我的意见,就是他们两个的总和。” “什么?” “好难看。” “风儿!” 我忙闪到一旁,避免杀气对冲,然后小心翼翼道:“大姐,你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回眸一笑百媚生,不要人夸好颜色,总之,你不需要刻意的打扮,就已经很美很美了。” 萧影没力气地白我一眼,笑道:“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我摇摇头,说:“字字肺腑,神明可鉴。你眉目如画,气质超群,身材火辣,胸部大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是由里而外的美丽,从上到下的漂亮,自始至终的优秀,彻头彻尾的尤物啊。容我大胆地预测一句,百年之后的你,恰好比现在美一千倍。” 萧影有些无奈,脸上终归喜色多于怒色,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经住这样的赞美,好半天才道:“臭小子,油嘴滑舌。” “算了,看在你所说的都是事实的份上,原谅你了。”萧影笑了笑,摸摸我的头,然后走开,“以后打麻将,但凡你打的牌,大姐一定不胡。” …… 麻将酣战中。 四人端坐,一百零八子风云变幻,招招惊险,步步惊心。 无形的战场硝烟弥漫,巧打精算,大脑高速运转,局面混乱不堪。一子落地,便牵动万千人心,个个抓耳挠腮,形如军事家。 若旁人看去,这个场面肯定颇有些滑稽。 龙城数一数二的杀手和黑道人物,竟然和一个半女人以及一个胖子,整天窝在家里打麻将。这就好比我告诉你,有一位叫本的刺客,在从事恐怖主义之余外,还每天蹲在地上和幼稚园的小朋友玩泥巴。 然而就是这一项活动,仍然让我乐此不彼。用萧影的话来说,人生也不过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只剩下五十。那五十年,又分了日夜,只剩下二十五。遇上刮风下雨,生病危难,东奔西跑,还剩下多少好日子,且不如要眼前欢笑,及时行乐。 萧影肯定说不出这么有见地的话,不知又是从哪本书上抄的。 所以为了钻研此道,不至于屡屡落败,我和胖子花了不少功夫。 比如我们总是坐在对面,互相以眼神交流,如若我需要二条,就以特殊的方式将眼皮眨两下;如若胖子需要九万,就将眼皮眨九万……哦不,眨九下。 再比如需要换牌的时候,我就将袖中藏匿的牌轻轻落下,然后用脚趾头夹住,再以抛物线的方式从桌底传给胖子,胖子用脚夹住,再小心翼翼送到手中,如此完成一轮完美的换牌。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踢到了萧影的脚,事情才败露。不过,老千之术不会绝,在我一百八十六的智商下,我们变幻花样层出不穷,最后,韩冰一个人输得很惨。 “不玩了不玩了,人家又输光了呢,你们这群坏蛋,哼!” 每次,总是以韩冰这样风骚的言语收场。 …… 刚打完牌,有小弟来报,说有一位黑衣女子找我。 韩冰正要拔飞刀,我劝他不要激动,立即赶了过去。 黑衣女子坐于凉亭中,姿势十分悠然,一点都不怕死。 我走过去打招呼:“嗨,美女,我们认识吗?” “盘龙玉查得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很冷,上来就直奔主题。 “喂,你都不先关心一下我,怎么不问问我最近好不好?身体怎么样?身体不好,怎么干活?”我翘起腿,靠在栏边,绝口不提正事。 黑衣女子昂起头,从斗篷中探出一支弩,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你说完了没有?” 额…… 我点点头,示意说完了。 “那好,现在听我说。”女子说,“你还有两天时间。两天内,若找不到盘龙玉,不仅钱拿不到,你还得死。” “姑娘,你可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我站起身,轻轻拨开她手中的弩,开始谈正事,“是这样的,另一位雇主,开了比你更高的价,而且,我不能有拒绝他的理由。所以,姑娘,你的两千万我无福消受,咱们后会无期。” “接了我的生意,还想反悔?”黑衣女子用弩狠狠抵住了我,食指作势要扣动扳机,“你不怕死吗?” “怕。”我说,“但是那位雇主,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谁?” “龙老大。” 女子放下弩,冷冷笑了一声,说:“但是,我也有让你拒绝不了的理由。” 然后她掀开了面纱――林露! 我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无聊,转过身去,道:“林捕头,好玩吗?你就不怕泄露我的身份?” 林露笑道:“正是怕泄露你的身份,我才打算以江湖手段解决,目前看来,是行不通了,只能亮出底牌。” 我说:“是陆寒生让你来的?” “当然。”林露走过来,神情很严肃,“这也是上面的命令。你知道,这件盘龙玉可是国宝。” 我有些为难,抚了抚额头道:“可是龙老大也让我找,陆寒生也找我要,你说我找到之后,给谁?” 林露简单一笑,问我:“这还有疑问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当然是交给组织。” 组个屁的织,到时候我怎么向龙老大交差?告诉他,我找到盘龙玉之后,然后上交给了国家? 我说,你们六扇门,不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还要找我? 林露说,玉器流入龙城黑市,官方根本就插不进手,你是龙城黑道的二号人物,不找你找谁? 我说,可是现在毫无头绪呀。 林露说,我不管,我只负责传达命令,有问题找陆捕头。 我说,姓陆的要是有脸来,也不会让你来了。 林露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脸? 我说,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你开心就好。 林露说,你可以再说一遍! 我赶紧岔开话题,说,事成之后,我的两千万还给吗? 林露说,那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组织上穷的会死,没找你要钱就已经很好。 娘希匹,这是什么组织?还要靠吃软饭运转吗? 林露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林露说,肺活量真大。 第一百零五章 以美女为席 打发走林露后,这晚,我收到了龙老大的飞鸽传书。 信中,龙老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立刻赶过去。 我想着又是有什么要紧任务,便独自一人,急急雇了辆马车,奔往总堂。 岂料还未到总堂门口,龙老大已经站在那里等我,并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想着故事里,总是男主角拉着女主角的手,很神秘又浪漫地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通常那个地方都很漂亮。 那么龙老大带我去的地方,应该会很好吧。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很好。 我们上了一辆龙老大的私人马车,吹着晚风,徐徐向前。 据说这匹马是从西洋引进,性功能……哦不,性能和功能异常良好,食草量低,爬坡一流。 而且车身采用西洋等离子先进技术,防水防电防雷劈,安全性极高,堪称移动的城堡。 以我目前的工资,就算勤勤苦苦,不吃不喝,一个月也……也才能买几十辆而已。 龙老大坦言,他很喜欢西洋的马车,也只买西洋的车,觉得厚实,可靠。至于倭国的车,他认为都是垃圾,从来不买。更重要的是,有时候走在街上,还被人砸。 我深表赞同。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渐渐离了城心,我有些好奇地问:“龙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龙老大只简单地回答两个字:“快了。”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马车的速度减了下来,有停车的趋势。 路口往左是栋栋别墅,往右则是形形色色的私人会所。那些会所都修建得极其豪华,周围的环境,也完全是按国家九a级风景区打造的,可是却人迹罕见。 因为出入这里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黑道大佬,抑或金融巨鳄,总之,非常人所能及。 这片别墅区因远离城心,环境清幽,无疑成为了最佳情人包养地。龙老大带我来这里,莫不是探望他的情人?可是他探望情人,和我又有半毛钱关系? 马车缓缓停下,很快就有专人来迎接我们。我随着龙老大进了这片神秘的地带,心中满是好奇。因为光走路,就绕了好几个圈,穿了好几条地道,而且还有层层守卫。 我终于明白,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偏僻幽静的地方,下面竟藏着惊天的秘密。只不知龙老大带我来此,究竟有何深意。 拐过几条石道,眼前豁然开朗,活生生一个地下山庄。 各色人群在山庄里穿行,见了龙老大都点头微笑,随后,龙老大领着我进了一座澡堂。 浴池里,我和龙老大裸着身子,斜躺在后边的大理石上。热气蒸腾,一扇侧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两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少女面带微笑,身姿高挑,从上至下仅裹着一层薄纱,该露的地方全露。 两个女孩走到我们身边,姿态优雅的半跪在地上,一左一右,毫无羞涩,倒弄得我血脉喷张。片刻后,轻轻柔柔的小手已攀上了我的后背胸前还有手臂,细细地按摩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我赤裸裸的洁白身躯,竟让两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女,一览无遗,真是羞死了,羞死了。 看了我几秒,估计是看到了我脸上的红晕,龙老大轻轻笑了笑,然后突然低声问我:“小风,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老实说……”我认真地想了想,“很好。” “嗯。”龙老大轻轻点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是皇宫里能享受到的东西,这里全都有。” 说到这里,龙老大缓缓拍了拍手,随后又一扇门拉开,径直走出十多位风姿曼妙的少女,个个穿着华丽,气质优美,绝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 总之,十多人各有千秋,有的显清纯,有的显放荡,有的胸大,有的腰细,有的肤白,有的腿长,一一而论,绝世佳人。 龙老大道:“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倘若连几个女人都搞不定,怎么帮我打天下?今晚,她们会好好伺候你。” 顿了顿,龙老大接着道:“虽然将来,我还是会将雪儿交给你,但是小风你记住,不管你有多少个女人,一定要对雪儿好。” 我点了点头:“龙爷放心。” 随即,龙老大轻轻摆了摆手,冲身后那些女子道:“出去。” 所有人退去,龙老大才正襟危坐,将目光投向我:“小风,你说说看,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毒品和军火?”我脱口而出。 龙老大笑了笑,轻轻摇手,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错,大错特错。” 不等我继续回答,龙老大抢着道:“毒品算什么?不是人人都吸毒的,而且这样的钱烫手。军火算什么?做大了,一样被官府端。记住,黑道再厉害,也是干不过国家机器的。别看我在龙城呼风唤雨,但很多事,也不敢做得太绝。” “龙爷,你做的如果都不算绝,那我真不知‘绝’字怎么写。”我静静望着龙老大,笑道,“你砍死捕快如踩死蝼蚁,你私运军火从县衙前经过,你的小弟光天化日袭捕,龙城太守见着你也要绕道……这些,还不够绝吗?” 龙老大哈哈大笑,说:“也只有你小子,敢这么损我。记住,妇人之仁,只会使人怀孕,该变态的时候,就要变态到底。我那不叫绝,叫狠。” 我轻轻拱手:“受教了。” 龙老大长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就是钱生钱,唯有钱生钱,才能一本万利,财富源源不断。” 我试探性地问:“所以这里,就是龙爷所指的,钱生钱的地方?” 龙老大不置可否:“权利,金钱,性,这三样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资本。如果这三样东西联合起来,无疑将产生巨大的威力。小风,你知不知道,你看到的这个地方,你脚踩的这片土地,每天晚上,或许在某个房间里,或许在某个浴池边,或许在某张床上,每天会有多少交易?这个数字如果统计出来,那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思索片刻,不由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所以毒品,军火,以至于其他生意,都只是一个幌子。这里,才是斧头帮真正的核心业务?” 龙老大轻笑,点了点头:“你很聪明。”随即又补充道,“我这个会所,知道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一个。这里,通过性的交易,可以将权力变为金钱,可以将金钱变为权力。出入这里的,不是朝廷要员,就是富贾商豪,他们通过在这里的交易,得到他们各自想要的东西。所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解决。” 我渐渐明白了龙老大的话语。 这里鱼龙混杂,水很深。这里有权钱交易,有肉体交易,有黑钱交易……总之,有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而龙老大将钱投入到这里,通过各项服务,雪球越滚越大,牟取源源不断的暴利。 这里果然是地狱,也是天堂。 正如龙老大所说,食色,性也。这天下间,没有哪一个人不需要性的快感,而性交易,又是成本极低的生意,周而复始,消费昂贵,损耗忽略不计。历朝历代青楼业十分繁荣,不是没有道理的。 龙老大说,明天,我带你见识见识这里真正的生意。 我说,好。 当晚,推开房间的门时,十多个打扮妖娆的女子铺满了我的床,我一跤跌进了脂粉堆。 以美女为被,以美女为席,以美女作枕,抱美女而睡。天啊,再下一场美女雨砸死我吧。 第一百零六章 那啥那啥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他章节吧! 第一百零七章 初恋情人 女人果然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女人的相貌和身材,也直接决定了的质量和销量。 此刻,羽慧就是一副最好的,使我深深迷醉其中。 一番如火如荼的云雨巫山之后,我们偃旗息鼓,羽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继续带我往前走,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我,也第一次得到了一种生理上的极大享受,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令人欢愉,令人迷恋。 仿佛做了一件极其丑恶之事,此刻我竟不敢说话,弱弱地跟上前去,心中仍是忐忑不已。 以前虽然常常出入青楼等地,也与不少小姐打过交道,不过都是陪她们喝酒聊天唱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或多或少,是受了师父的些许影响,很同情这些女子。 而今日,耐不住羽慧的挑拨,又被她夺走了一个第一次。罪过,罪过。 随着羽慧来到喧嚣的赌场,我一下子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一股斗志扬起,随即转了转手腕,感觉全身力量十足,许是很久没过过瘾了罢。 羽慧走到柜台处,随手给我领了一份筹码,我粗略看了一下,合算为华夏币,至少有十万。 “秦先生,随便玩玩吧。”羽慧将筹码递给我,嘴角微微含笑,更添了几分风韵。 我并没有去接筹码,四处扫了一眼,最后选定了一间棋牌室。 我走了过去,羽慧拖着筹码,在后面紧紧跟随。 我们玩的是一种叫作“升级”的棋牌游戏,四人参与,两两配合,极考验谋略和战术。 羽慧坐在我对面,我们二人极有默契,合作得天衣无缝,很快便将另外两人甩了好几圈。 赢了一大堆筹码,我心情大好,沉醉在这简单的快乐之中。最后在另外两人的连连告饶下,才放他们离去。 羽慧忽然掩嘴一笑,兴致勃勃地望着我道:“秦先生,您真有趣。” “有趣?” “嗯。”羽慧点了点头,笑得很淡然,“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有钱人,往往一掷千金,出手惊人,很少有人对这种小小棋牌感兴趣的。” 我看了一眼周围,棋牌室确实很冷清,不过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这人一向喜欢清静,很厌恶那种声嘶力竭的人堆。耸了耸肩,我问羽慧:“你看我像有钱人吗?” 羽慧笑了一下,道:“身为龙爷身边的红人,您会缺少钱吗?” 我很想回答她,缺,大缺特缺。不过考虑到她应该不会相信,我便很自觉地闭了嘴。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应该确实让羽慧相信了我的话。 当一位年轻的服务生端着酒从我们身旁经过时,我随手取了一瓶女儿红,正准备打开,不料服务生微笑示意,用很亲切的态度说:“先生,三千。” 我以为是免费的,骤然听到三千这个数字,不禁吓了一跳,要是在外面,这瓶酒顶多值三十啊。妈的,不带这样玩的,更糟糕的是,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 “什么?三千?一瓶酒就要三千?”我怒气上涌,火星直冒,“你们怎么不去抢?” 服务生似乎有些尴尬,弱弱道:“先生,开瓶器三千。” 卧槽!法克!谢特! 区区一个开瓶器值三千?就那么一小块铁值三千?在地上随便都能捡到的东西你卖三千?这群该死的有钱人、富二代、大贪官、败家贼…… 羽慧赶忙递过去一张钞票,替我解了围,嘴角浅露微笑,眼中惊异之色更浓,似乎很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瓶酒计较。不过她现在应该相信了一点,我确实不是什么有钱人。 随着羽慧又转了几圈,我心头开始有些焦急,龙老大的人怎么还不来?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阵喊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小慧、小慧,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一位年轻男子兴冲冲地奔过来,如同见到久违多年的初恋女友一般,满眼兴奋地握住了羽慧的手。 这个年轻男子,我却是认得的,他正是斧头帮玄武堂的堂主,江湖人称“白面书生”的白玄。 此位小白脸年龄与我相当,却比我更早进入斧头帮,而且足智多谋,深得龙老大的赏识。只不过这个有些儒雅文静的小伙,经常神出鬼没,罕见其行踪,而且做事低调不张扬,往往被人忽略。 我来了斧头帮这么久,也是只闻其名,见过的面数不算太多。今日,却不曾想,能在这里会到他。 而且刚刚他的初恋情人,还用嘴帮我解决了一点点生理需求,我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有点对不起人家。 “喔,风哥。”此时白玄也已经注意到了我,赶紧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未等我答话,羽慧已先开口:“小白,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说完脸色微红,几分羞涩。 天啊,这还是我刚刚见过的羽慧吗?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久经沙场的妈妈桑,也是会害羞的吗?这俩人之间,究竟有何奸情? 白玄眼中兴奋之色未消,赶紧答道:“是龙爷让我来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小慧,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羽慧愣了愣,略显呆滞地回答:“好,我很好。” “那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工作呢?”白玄接着问出了这个问题。很显然,他对羽慧关心至极,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羽慧,真是这丫的初恋情人。可惜,只可惜,沦落风尘。 羽慧愣了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轻轻扫了我一眼,目光里似乎有些恳求。良久,她才强挤出一丝微笑,答道:“我在这里卖……卖酒,有时招呼招呼客人,送送酒,挺好的。” 俗话说人艰不拆,虽然我不太看好这一对姐弟恋,但是,还是决定替羽慧保守这个秘密。毕竟一般人不会来这里,来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整个斧头帮内,知道羽慧真实身份的可能就只有龙老大和我。 若是让白玄知道自己的初恋情人,现在竟然是一名妈妈桑,整天带着一帮小姐,和无数的客人上床,白玄肯定会气得吐血。 更为重要的是,就在刚刚,我和白玄的这位初恋情人,还偷偷干了一些苟且的勾当,所以更应该保守秘密。 像羽慧这样的女子,既然从事了这一行,基本上很难再嫁出去,而人家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的爱情,估计是想在白玄心中留一个美好的形象,我自然能帮就帮。 “对了小慧,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情,马上就来找你。”白玄依依不舍地将视线离开羽慧,转头望向我,“风哥,龙爷让我来叫你。” 我有些疑惑,问道:“龙爷是让我去见一个人吗?” 白玄点点头,答道:“据说是一个倭国女人,叫松下什么什么……” “松下什么什么。”我不禁来了兴趣,仰起头,笑道,“倭国人还真会取名,竟然还有六个字的。” 白玄摸了摸脑袋,也是一脸纳闷:“可能是复姓吧。” :(祝大家双11快乐哈,读者福利,现在进书友群486599624,即送11元现金红包,仅限今日。) 第一百零八章 赌一局 离开羽慧之后,我随着白玄穿过了几条走廊,缓缓来到三楼。 楼道处站着十多个黑衣护卫,各个手里都提着利斧。至走廊尽头,又拐个弯,我们才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 房内,龙老大斜靠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几张纸牌,见我进来,随即将纸牌往桌上一扔,悠悠然道:“不玩了不玩了,松下小姐实在厉害,继续玩下去,我龙某人恐怕要倾家荡产啊。” 说完站起身,看了我一眼道:“小风,玩得怎么样?” 我看见坐在龙老大对面的那个客人是一个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松下小姐。这位松下小姐一袭黑色和服,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满身贵族气质,只可惜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面容。 我细细打量她片刻,赶紧收回神,回答龙老大道:“和龙爷相反,我似乎运气不错,赢了很多钱。” “哦,是吗?”龙老大笑了笑,眼神很平静,“早就听闻你秦小风赌术不错,今日可要陪松下小姐玩的尽兴。” 龙老大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望我一眼,道:“好了,给你介绍介绍,这位,便是松下家族的长女,我生意上的重要合作伙伴,松下雨子小姐。” 然后,那个一直背对着我的女人,终于转过身来,打量我一眼,露出淡淡微笑。 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微笑很迷人,有一种倭国女子的独特韵味。她的皮肤很苍白,显得缺乏血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种族不同的原因。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 身材有些高大,一身得体的和服,恰到好处的长发,使眼前的这位倭国女子看起来,独特而又不失韵味,孱弱而又不失华美。总之,给人一种仰望的感觉。 明明看起来很高贵,可是,偏偏就在此时,女子带着浅浅的笑意,用带着点特殊腔调的华夏语,很温柔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是松下雨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话音落地,又弯下身,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仿佛受了她的影响,我也手忙脚乱,向她行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鞠躬礼:“你好,我是秦小风,也是初次见面,也请多多指教。” 龙老大看到我的嗅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没有过多言语。 都说倭国女人是柔顺的代言人,这话应该不假。若是能娶一个倭国女人做妻子,应该会很幸福。 仅仅保持了这个想法三秒钟,接下来松下雨子的一句话,彻底推翻了我对倭国女人的看法。 这位松下小姐微笑注视着我,似乎已察觉到了我刚才的失态,眼中并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轻扫了我一眼后,视线又转向了龙老大,然后我听见她轻蔑的声音:“就是他吗?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语气里,含着淡淡的不屑。这种感觉,就像一头大象俯视着一只蚂蚁,无足轻重,无关痛痒。 龙老大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松下雨子,沉声道:“没错,正是他。小风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希望松下小姐,以后能与他相处愉快。” 龙老大接着将目光投向我,凝声道:“小风,这间场子,以后就交给你打理,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后来我才知道,像这样的会所,龙城一共有三家。一家由我负责,一家由白玄负责,最后一家,龙老大亲自打理。这三家会所,便是整个斧头帮的经济命脉。 我想,只要断了这条命脉,斧头帮必死无疑,龙老大必死无疑,龙城黑道势力,必死无疑。 斧头帮于我,再无秘密可言,我已彻底摸清了它的底细。 所以接下来,是时候为龙老大挖一座漂亮的坟墓了,我相信,很快,很快。 我欣然答应了龙老大,接管了这里,并且表示,一定会恪尽职守,绝不会让龙老大失望。 龙老大听完很高兴,并且悄悄告诉我,这位松下小姐,便是松下家族在华夏区的总代理人,她代表了她背后的整个家族,千万不能得罪她。龙老大还说,这次来取盘龙玉的,也是这个女人。 此时,这位松下小姐仰了仰头,以一种极其高傲的语气说:“好吧,龙爷,这是在你的地头,自然是你说了算。但是,我奉劝你一句,若是这里出了任何问题,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注意到,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隐隐的犀利,她的话音不高,却极有气势,仿佛在这一瞬间,她根本不是一个高贵的女子,而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王者。就连龙老大在她的目光下,也显得黯淡无光。 顿了顿,龙老大泰然道:“我做事,自有分寸,还请松下小姐放心。” “那好。”松下雨子的脸上又绽放出笑容,不过那笑容很假,她淡淡瞟了我一眼,伸出手,“秦先生,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捏了捏她的指尖,淡淡回应。 松下雨子很快恢复了正常面容,摊开手,微微含笑:“若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 “不送。”龙老大话音落地,松下雨子已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老大给我和白玄一人倒了一杯茶,开始讲述这个女人的黑历史。 原来这位松下家族的长女,在倭国黑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仅赌术无双,而且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着实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烈女子。 更为可怕的是,据说这个松下雨子,还会一种在倭国失传多年的武功——忍术。这就不得不令人闻风丧胆。 关于忍术的种种传说,江湖上也是屡见不鲜,只是人们大多久闻其名,却无人曾见识过它的真容。那么接下来,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门被推开,羽慧走了进来。 白玄先是吃了一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估计是龙老大在场的缘故罢。羽慧并没有理会我和白玄,只是目光盯着龙老大。 龙老大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事,赶紧问道:“慧娘,有什么情况吗?” 羽慧道:“龙爷,那位松下小姐,刚刚领了一份筹码,现在有点小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龙老大道:“但说无妨。” 羽慧道:“这位松下小姐,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赢走了两千万,而且,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似乎还没有收手的打算。” 我和白玄皆是一惊。妈的,不到一炷香,两千万啊。 龙老大沉默几秒,忽然冷笑一声,语气淡淡:“随她吧,她要玩,就让她玩尽兴。吩咐下去,她想赢多少,就让她赢多少。” 羽慧道:“可是,龙爷,照她这么赢下去,咱们的场子恐怕没法开了……” 我知道,羽慧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松下雨子这家伙,明显是故意的。她明显是对我不满,才有此一出,用这种方式刻意报复。 在赌场里,一般都有不成文的规定。若是遇到那种赌术高手来卷钱,如果对方是一个人,那么赌场的老板往往都会让对方赢一笔钱走,只要对方不太过分,能忍则忍。 可若是对方贪得无厌,不肯罢手,那么多半的结果就是,赌场的人就要下黑手了。 可是面对这位松下小姐,既不能得罪,又不能让她肆意妄为,而又找不出与她匹敌的对手,怎么办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祸是我闯的,松下雨子不满意的人是我,自然由我来解决。 在我提出要与松下雨子一决高下后,龙老大等人集体反对,大意是让我不要去送死,免得丢了华夏人的脸之类云云。 我自然不听,表示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一切成果大家共享,然后便飞快下了楼。 尊严之战,不容有失。这是华夏与倭国的交锋。 最后,在松下雨子不屑的目光中,我们走上了赌桌。其他的提都不用提,直接上了骰子。赌注是,脱衣服,输一局,脱一件。 这当然是我提出来的。反正老子是男的,又不吃亏,最后在我用轻蔑的语气问了一句“敢吗”之后,松下雨子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说她的字典里,还没有“不敢”这两个字。 我想她大概是从来没输过,才有了今日这番傲骨。可惜的是,她遇到我了,那么记录就一定会被打破。 第一局赌完,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安安静静地脱下了一件衣服。不得不说,这里面实在有点热。 第二局赌完,在众人的嬉笑声中,我又再次脱下了一件衣服。不得不说,这个小娘们真是有点实力。 第三局赌完,众人傻了眼,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和服下曼妙的身姿。不得不说,这个小娘们身材真不错。 第四局赌完…… 第五局赌完…… 最后的最后,我只知道,松下雨子是裹着浴巾跑出去的。 第一百零九章 这里是龙城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几日正值多事之秋,不才在下本掌门,刚刚得罪完了松下家族的长女,很快又有人来找我的茬。 来者据说是一位倭国的使者,求龙老大给个说法。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秦小风的不良少年,竟然狗胆包天,不知好歹,肆意妄为,硬生生在青楼,用剑,当着许多人的面,砍掉了倭国商界精英的一根手指。 此事后果很严重,影响很恶劣,若不谨慎处理,恐怕会直接引发第九次世界大战,到时生灵涂炭,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上种种说辞,均引自倭国使者的原话。 龙老大恰与我喝茶,听完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倒弄得使者颇为尴尬,求龙老大表个态,说对于这个叫秦小风的,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务必给个准话。 否则倭国政府方面,将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然后,再表示强烈的谴责,最后最后,再再表示强烈的谴责。 龙老大听完,害怕不已,只对我说了一句:“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解决吧,这一次,我保不了你。” 未及我答话,又一个小厮急急跑进,说大事不好。 龙老大怒拍桌子,以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小厮战战兢兢道:“启禀龙爷,有、有几个倭国商人,跑到我们的场子里闹事,还砸坏了不少东西,说再不把人交出去,就、就放火烧了斧头帮。” “放肆!”龙老大骤然起身,狠狠捏紧拳头,沉默片刻,似乎又忍下这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一旁的白玄,估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道:“龙爷,我们龙城,什么时候轮到几个倭国商人说了算?” “你懂什么?”龙老大并不抬头,抚了抚手上的扳指,“忍,给我忍,就算倭人骑到你们头上,也得给我笑着脸。” 我知道,龙老大的军火源,有一半来自海外,正是从倭国进口。这就是他不敢得罪倭人的原因。 “是。”我和白玄一齐点头,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不敢忤逆龙老大。 龙老大沉吟片刻,缓缓饮下一口茶,抬头道:“小风,去给山本先生道个歉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我应了一声,转头出门。心想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足足一根手指啊,你砍了别人一根手指,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事吗? 所以龙老大这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他为了他的商业利益,牺牲一个小小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就是他刚才略微犹豫的原因罢。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掌大权者无情又无义。龙老大这种人,视人命如草芥,他真的把我当成过兄弟吗?还是,一件为他打天下的工具?当工具没有了使用价值,是不是也就没了价值? 可惜我并不傻,又岂会白白去送命,都说人在倒霉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自己的朋友,于是立即飞鸽传书给胖子:“喂,胖子,有空吗?” “没空,正做爱呢……” 于是立即飞鸽传书给韩冰:“ 喂,小冰,有空吗?” “没空,正做爱呢……” 我嚓,这俩货!!! 虽说在意料之中,奈何进展太快,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没想到,韩冰这厮,终究还是断了袖。 忽然又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赶紧飞鸽传书给萧影:“喂,大姐,在干嘛呢?” “嗑瓜子啊,怎么啦?” “噢,那我就放心了。” “臭小子,有话快说。” “呃,是这样的,待会要去见一帮倭人,这次有些棘手,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所以……” “等我。” 未及我说完,萧影那边已没了纸条,我仿佛都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妈的,这才是真朋友。 当我孤身一人,匆忙赶到山本闹事的那间赌场时,我竟被那阵势吓住。活活一二百人,手里皆拿着棍棒,将我围在中央,目光阴森毒辣,恨不得吃了我。 赌场有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携武器入内,可是现在…… 龙老大这不是要我死,这是要我不得好死啊。 我望向赌场的那位老板,那位平时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老板,很不甘心地问:“里面不是不准带武器吗?现在是怎样,玩我?帮着倭国人玩我?” 老板笑了笑,道:“法律不是明文规定不准强奸吗?印国还不是天天都有?秦堂主,你就认命吧,倭人是你惹不起的。” 哼,惹不起,今天就算我横着出去,也要他们爬不起来。 此时,山本四十七冷笑着走上前来,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蔼:“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你想怎样?” 山本道:“我们倭人,一向是最讲究公平的,你断了我一根手指,这样吧,我要你一只手。” “听起来合情合理,毕竟放高利贷,也总是要有利息的。” “这么说,秦先生是同意?” “我不同意,你不也得照样砍吗?” 山本冲周围人笑了笑,朗声拍掌道:“秦先生果然识大体呀,我很敬佩你。”随即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动手。 我心想萧影要是还不来,亦或者只带了三两个人来,那我今天可就成杨过了,况且老子还没有雕。 “慢着!”每次遇到危险之时,我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此时,此刻,就在山本的手下举刀之际,这两个字又响在了我的耳边。却不是萧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然后,我看见白玄带着一堆人闯了进来,虽然只有几十个,但若是来帮我的话,我的胜算无疑又大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我小声问白玄。 “龙爷让我来帮你的。”白玄附在我的耳畔,声音很轻。 不过,我却很感动,龙老大的良心毕竟没有死绝。 面对这群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山本似乎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走近白玄,冷声道:“你的,又是什么的干活?” 本来我以为经过这几日,山本的华夏语已经变得很流利,不料愤怒之下,又暴露了他的本性。 白玄倒也不生气,淡淡道:“我乃斧头帮玄武堂堂主,奉龙爷之命,替秦堂主求个情。还请山本先生给个薄面,高抬贵手。” “八嘎!”啪的一声,山本已给了白玄一耳光,“你的,算什么东西的干活,就是龙老大亲自来,也休想坏了我的事。” 白玄揉了揉脸,没有说话,目光中隐隐透着杀气。我心里有些愧疚,忙把他拉到一边,要杀山本,也该是我来,不能让他替我背黑锅。毕竟连龙老大,也不敢得罪倭国黑道。 正想与山本再交涉一下,不料倭国人做事就是果断,一把尖刀已朝我的面门扑来。 此时我心里的唯一感受是,山本四十七你他妈不讲信用,说好的只要一只手呢?那是一把锋利的武士刀,扑面而来,毫不迟疑,我竟一时手足无措。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我看见山本狰狞的脸,慢慢变得雪白,雪白,然后,整个身体倒了下去。背上,插着一把飞刀。 我认得,那是韩冰的飞刀。 目光尽头,我看见三个人影,微笑着,徐徐向我走来,毫无畏惧。那三个身影,曾在麻将桌上陪我度过了无数日夜的身影,此时显得格外雄壮。 兄弟有难,放下爱都不做,大老远赶来,两肋插刀,这他妈是真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傻了,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高高在上的老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只飞刀夺去了性命。而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开始。 山本的那帮手下,肯定一时接受不了,换我我也接受不了。但江湖就是这样,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 人群蠢蠢欲动,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愤愤不平,有的长吁短叹,有的怒火难耐,有的可能在考虑硫酸的配置和使用。 “兄弟们,给我砍死他!”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山本的手下顿时沸腾起来,纷纷提刀携棍,就要向我奔来。 萧影和胖子赶紧护在了我身前,白玄带来的人也纷纷亮出家伙,眼看就是一场大战。 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干什么,都干什么,这里他妈是龙城。” 倭人的气焰一下子息了下来,没了老大,估计他们也不敢乱来。况且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这里是龙城,是华夏的地盘,不是倭国。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死了个老大吗?怎么,没有老大你们不能活啊,又不是没了老二。” 我冷冷喊了一嗓子,再也无人敢动。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有不服的,他一定走不出这个赌场。”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抬头。 “还有,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秦小风。” 拍了拍袖子,我拉着萧影,几人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章 无辜性命 四人离了赌场,打算去找间馆子解决温饱问题,毕竟经过刚刚一番惊心动魄,卡路里消耗得很快。 途中,胖子和韩冰对我刚才的气魄赞不绝口,问我从何处得来的如此胆识。 我告诉他们,这是天赋使然,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叫我爸。 萧影问我何故,我说,一旦有小孩子叫我爸,就说明我已不再是处男,这是令我最头疼的,所以我特别害怕别人叫我爸。一听到这个字,我就会头疼得满地打滚。 胖子和韩冰幸灾乐祸,冲我连声直叫:“爸,爸,爸……” 我赶紧乐呵呵地应道:“哎,哎,哎……” 胖子和韩冰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捂嘴,口中还悲愤大骂:“秦小风,你个骗子!!!” 萧影对其二人翻了个白眼,面上颇是无奈,小声呢喃道:“两个傻叉。”说完拉着我就走。 我从萧影那满含鄙夷的目光中,只读解到了一句话:这种智商也敢出来混,老娘不屑与其为伍。 长街尽头,有一家很古老的鲈鱼馆,三两桌椅孤零零地摆放在树荫下,扑鼻的辣香从屋里散出,很是勾人食欲。 萧影说,这家馆子的鱼很地道,我们就在这儿吃吧。我点点头,四处观望一番,找了个位置坐下。 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忙得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今日总算可以一饱胃福,心情大好。 萧影说,后天龙城有一个大规模的慈善拍卖会,想让我陪她去,被我一口否决。因此,萧影心情大不好。 关于拍卖会这种活动,龙城每年都会举行,参与的大多是达官显贵,亦或富贾商人,其实质是比谁钱多,炫耀资本,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过,据说拍卖的大多都是些名贵珠宝玉器,市场罕见,因此颇受女孩子们的青睐。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奢侈品呢。 我记得前几日,薛雪雪也曾提出了此等无理要求,果然是天下女人一般黑。 既然已经拒绝了薛雪雪,又怎会答应萧影呢,要一视同仁嘛。所以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了萧影。 萧影应当知道我的小气,所以没有与我过多计较,菜端上来,很贤惠地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快,尝尝味道如何?” 我心想又不是你做的,味道好不好关你毛事,手里还是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起白花花的鲈鱼片,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地道,这味道真他妈地道,我喜欢。 萧影看着我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动,脸上不由绽放起笑容,也挥舞筷子吃起来,两人比赛一般,吃得极香。 咔,筷子相撞的声音,萧影挑眉,看着自己的筷子与我手中的筷子同时夹在最后一块鲈鱼上,不由堆起笑脸:“风儿,你是男人,注意风度,风度。” 我自然反驳:“大姐,你是女人,吃太多容易变胖哦。” 萧影眼中隐隐闪过杀气,一招蛟龙出海,筷子已连带着鱼片抽了出来:“呵呵,跟大姐斗,你还嫰了点,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 我一招猛龙过江,已拦截住了萧影的筷子:“哈哈,出奇而制胜,大姐你老了,女人要懂得勤俭持家。” “这跟勤俭持家有个屁的关系!”萧影一招回头无岸。 “这块鱼老子吃定了!”我一招铁树开花。 “和尚端汤上塔!”萧影一招瞒天过海。 “塔滑汤洒汤烫塔!”我一招围魏救赵。 “和尚端塔上汤!”萧影一招借刀杀人。 “汤滑塔洒塔烫汤!”我一招借尸还魂。 噼噼啪啪,筷子在空中搏斗起来,直打得天昏地也暗,日月冷无光,叮当叮当叮叮当,令台令台令令台,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哟哟切克闹…… 最后的最后,萧影眼珠转了一圈,扬眉而笑:“这顿你请还是我请?” 我愣了愣,稍稍挑眉道:“如果是你请呢?” “那就把你的筷子放开。”萧影满脸灿烂,轻轻扫了我一眼,“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你该懂吧?” 我微微发愣,又疑惑道:“若是我请呢?” 萧影用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我:“你确定?” 说实话,我不确定,毕竟让女人付钱,是我一贯的作风。我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做一名吃软饭家,我不能放弃这个梦想。 但为了面前的这块鲈鱼,为了这块美味可口珍贵之极的鲈鱼,我还是点了点头。 萧影嗯了一声,直接放下筷子,不再与我争抢,转头冲店内喊道:“老板,再来十盘。” 法克鱿!这游戏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谁说我智商一百八十六我跟谁急! 这年头又不是缺粮少粮,又不是吃不起饭,需要为了一块鱼费这么大劲吗,我脑子真是瓦塌了。原来我们四人中,智商最高的不是我,是萧影。 …… 回到新安县,人已吃撑,简单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第二日,无所事事,和胖子几人打麻将。 牌桌上,我质问胖子和韩冰,问他俩因何发展如此之快。虽说一个身材健壮,一个如弱柳扶风,很是般配,但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圈圈叉叉点点点点吧? 胖子说,你想什么呢,脑子里净是这些乌七八糟龌蹉之极的封建意识,我只不过是带韩冰去了一趟青楼,去体验体验生活,了解了解民间疾苦,没你想的那么恶劣。 我点了点头,连声附和,是是是,我太封建了,胖子您说的对,你高兴就好。 萧萧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暗骂一声,历史的车轮,早晚把你们这些人渣碾得粉碎。然后,萧影又发问,你们都很闲吗?都不用工作吗? 我突然想起今天可是龙老大将会所交给我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于是顾不得开钱,赶紧火急火燎地离开。 我和韩冰赶到会所时,很显然已经迟到了,但由于我是老板,迟到了又如何? 羽慧匆匆走来,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开始给我介绍我的工作。概括起来,大抵就是两个字,管理。 至于怎么管理,具体采取什么措施管理,便由我自由发挥,总之,要让会所赚到钱。 我想这应该不难,毕竟底子摆在那儿,加上有羽慧辅助我,每天喝喝茶,看看报,便足以应付,至于以后的事,再徐徐图之。 介绍完工作之后,羽慧递给我两张纸,说是什么拍卖会的门票,想让我陪她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巧不巧,竟然有三个女人同时邀请了我,这是我的福气,还是老天爷故意在玩我?拍卖会,又是拍卖会,一看见这三个字我就来气。 正想着拒绝羽慧,但忽然觉得老是拒绝别人不好,我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小白呢?小白怎么不陪你去?” “他……”羽慧顿了顿,道:“他很忙,我不想打扰他。” 所以你就来打扰我?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我怕总是拒绝别人,会成为一种习惯。于是,不得不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是我没想到,就在羽慧将门票递给我的瞬间,这一幕却正好被龙老大看见。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我却没想到,因此断送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龙老大将我单独叫到一间书房,沉默片刻,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慧娘?” 我赶忙摇头,一口否决:“龙爷,我想你误会了。” 龙老大说:“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龙老大说完,朝桌上扔下几张纸。 我打开一看,竟是那天我和羽慧亲密接触的一幕幕,画面不堪,我不忍再看。 龙老大说:“这间会所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每个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我都一清二楚。小风,慧娘是个什么女人,你难道不明白吗,她和无数男人上过床,你怎么能喜欢上她?” “龙爷,你真的误会了。” “你不用多言,据我的情报,白玄好像也喜欢她,你们两个,是我现在最信赖的人,是我的左膀右臂,可你们现在却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为了你们之间的团结,为了斧头帮的安宁,不要怪我心狠。”龙老大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我立即跟上去,却被两个护卫死死拦住。然后我看见,龙老大径直走向羽慧,他的手缓缓抚上了羽慧的喉颈,骤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抹鲜血喷出,羽慧倒了下去。 龙老大手上的戒指,仍隐隐闪着寒光。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龙老大亲手杀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传说中的忍术 羽慧死后,龙老大给我倒了一杯茶,算是作为补偿。 我倒是并不心痛,毕竟见死人见得多了,早已习惯,只苦了白玄那小子,估计今晚得垂泪到天明吧。 此事对我触动很大,虽不至于伤心,可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龙老大,杀人这么随意。想想人生无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是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此事也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做坏人也要有做坏人的资本。好比如你去强奸一位美女,但由于实力不济,结果反而被她叉叉叉,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龙老大随手杀了一个人,照样心安理得地喝茶,无人敢动他,无非是他有着强悍的实力罢了。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高高在上,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 最后,龙老大说:“小风,你身边有多少个女人我不管,但是,你只能对雪儿一个人动情,明白吗?” “是,龙爷。”我沉沉地点头,虚假应付着。 龙老大交待完一些工作后,便很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亦不想久留,简单吩咐了一下,准备出去散散心。 没想到,还未踏出几步,就被一大群人狠狠逼了回来。这群人穿着古怪,一看就不是中土人士,可为什么他们能轻而易举地闯进这里呢?果然不出我所料,松下雨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冰冷异常。 韩冰袖中的飞刀已滑出,我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很显然,松下雨子这是来寻仇的,我杀了山本四十七,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再加上上次赌桌上对她的羞辱,松下雨子若不把我剁成肉泥,想必都对不起她这个姓。 可是,连龙老大都得给她三分面子,眼前之局我又怎么解呢,更何况她还带了这么多人。 最最重要的是,传闻这小娘们会忍术,若真动起手来,我和韩冰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是你杀了山本先生?”松下雨子狠狠逼视着我,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问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同时还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点了点头。 松下雨子道:“华夏有句老话,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秦先生想必听过吧?” “哼,就你那蹩脚的华夏语,也敢在这里谈华夏文化?”我笑了笑说,“人是我杀的,如果你有那个本事让我偿命,你可以放马过来。” 松下雨子气得脸色惨白,恶狠狠咬着牙。 我又望着她身后的那些走狗,冷声嘲讽道:“倭国鬼子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们竟然连祖宗都忘了,好好的华夏子民不做,偏偏要去做狗。” 周围那些人一听,都暗暗低下了头,估计想着怎么弄死我。 松下雨子道:“秦小风,得罪我们松下家族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我劝你好好想一想。要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松下小姐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师父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和女人一般见识。松下小姐刚才说的话,我权当做没听见。” 倭国人做事果然利索,一点也不婆婆妈妈,我话音落地,松下雨子手中的武士刀已经拔出,她身后的人也蠢蠢欲动。 “慢着,松下小姐,你可想清楚了,在这里动手的后果,你一样承担不起。”顿了顿,我笑着说,“ 这间会所里,可能我的人没有你多,但请你不要忘记,这里是龙城,我随随便便就可以叫来数千人。况且,杀山本四十七,这里面也有龙爷的意思,他看不惯倭国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松下雨子听完,愣在那里,没了表情。 我继续道:“如果你真想动手,那在下乐意奉陪,我也的确想见识见识你们倭国的忍术。顺便提一下,本人是个杀手,这是我的杀人荣誉证书,还有杀人大赛一等奖奖牌,而且多次被评为杀人先进个人,杀人积极分子,三好杀人犯……等等等等,反正奖项多的数不清。” 松下雨子呆立半天,眼神黯然,动了动唇,却终究没发出声,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才挤出一句:“秦小风,这口气,我忍。”语毕,带着人转身离去。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见识到了倭国的忍术,原来是介个样子的。 此次事件之后,松下雨子便带人回了倭国,据说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与龙老大合作过。 斧头帮也因此,被列入了倭国商人的黑名单,军火生意一败涂地,停滞不前。 很快,龙老大便彻底终止了军火生意,一心一意发展龙城内的三家会所。毕竟,这是斧头帮最后的底盘。 因为此事,我自然挨了龙老大不少训斥,当然全部咽进了肚里。他只道我一时冲动得罪了倭人,却万万想不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是故意得罪了倭人。目的,便是彻底毁灭斧头帮的军火渠道,给龙老大沉重地一击。 现在,斧头帮除了三家会所,已别无其他。我想,离见到师妹的日子应该不远了。若是龙老大知道,正是我在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蚕食着整个斧头帮,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忽然心情格外的好,想起羽慧的那两张门票,我觉得浪费了可惜。毕竟有些人,已经没有生命去享受它,那么活着的人,就替她完成心愿吧。 可是该找谁陪我去呢?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习惯用金钱决定方向,随即掏出一枚硬币,暗暗定下规则,正面是萧影,反面是薛雪雪。 硬币潇洒地抛出,落地,是反面。没办法,天意。 立即飞鸽传书给薛雪雪,约她出来吃饭,顺便去参加一下传说中的龙城拍卖会。 像我主动约别人的机会,简直比倭国的处女还稀少,薛雪雪真是有福气呀,我暗暗为这个女孩子欣喜。可是诡异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没有回信给我,使我莫名地失落。 难道是没有时间吗?不对,有位先哲说过,时间就像女人的一样,挤一挤总会有的。 难道是出了意外?不对,成天躲在家里,能出什么意外,除非是被蚊子咬死。 等了好久,心急如焚,终于等来回信,结果却是,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了。尼玛,这不是玩我吗? 这就好比我费尽千辛万苦、千难万险、漂洋过海去睡你,结果却只等到一句:睡你麻痹,起来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拍卖会 在这个通讯十分不发达的年代,我竟然被一只鸽子放了鸽子,心情可想而知。 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给薛雪雪继续飞鸽传书:“你还活着吗?” 薛雪雪回:“嗯。” “你还活着就好,我很好,也还活着。” “嗯。” “出来吃个饭吧,你请客。” “嗯。” 片刻后,薛雪雪果然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询问之下,才知她身体不舒服,我顿时心中有愧,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作为师父,自当关心一下徒儿,我上下打量着薛雪雪,这一看不打紧,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只见薛雪雪的裙子上,隐隐透着血迹。 血污渗透裙子,一层漫过一层,越染越严重。薛雪雪捂着小腹,脸上显有疼痛之色,说,师父,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说,你不会死的,你只是来葵水罢了。 薛雪雪说,什么是葵水? 我说,这种事,本该你母亲告诉你的。 薛雪雪说,我没有母亲。 我能告诉她,所谓葵水,就是生理上的循环周期,指发生在一些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人类和黑猩猩与其他人科动物之间的周期性出血现象? 找了间客栈,稍作休息,我给薛雪雪倒了一杯热水,听师妹说,多喝热水可解百病。 女人在“那个”来的时候,是要小心保暖的,而且通常在第一天的时候会很疼。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喝冷水或者是凉的东西,喝一些温水,有助于缓解不适。 薛雪雪接过杯子,看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羞涩,不过也带着感激。这小丫头果然是不谙世事,连最基本的生理常识都没有,就敢出来跑江湖。 闲来无事,我随手拿起一本那种很长的很轻松的连载的可以读很久的小说,细细翻阅起来,薛雪雪瞟了瞟书页,惊讶道:“你平时都看这些东西?” 我抬起头,反问道:“不看这些,难道看国际经济学和土木工程史啊?” 薛雪雪哑口无言。 休息了一段时间,大抵是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薛雪雪又缠着我去参加拍卖会。 盘龙玉还未查出下落,我本来是打算送薛雪雪回家,让她好好歇着的,可小丫头非是不听,并迅速对我施展纯洁术。小眼睛眨呀眨的,我实在无法拒绝。 雇了辆马车,扶着薛雪雪上去,我们徐徐开往拍卖会场。 路程有些远,但由于有薛雪雪在身边,我也不觉得太过漫长。小丫头倚在我的肩上,很安静,我甚至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淡淡发香萦绕鼻尖,我盯着那张洁白无瑕的侧脸,忽然有了一种安全感,尽管需要保护的人是她。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和薛雪雪已经习惯了彼此的亲密接触,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有一点突破性的进展?突破,性的进展? 马车仍旧驶着,车夫不时回过头来,与我们寒暄几句。 有句老话说,一分钟有多长,那要看你待在厕所里,还是厕所外。这条路确实有些远,不过因为有了薛雪雪的存在,我并不觉得太漫长。按照爱迪生的相对论来说,时空告诉物质如何运动,物质告诉时空如何弯曲,就是这个道理。 呃……好像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管他呢,反正都姓爱……都…… 一路上,车夫听说我们是去参加拍卖会的,不停地与我闲聊,还直夸我有礼貌,不像斧头帮那帮龟孙子,坐车从来不给钱。 我听完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原来斧头帮已经臭名昭著到如此地步,不知龙老大坐上这趟车,该作何感想? 我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嘿,听见没,人家夸我有礼貌耶。” 薛雪雪道:“这都听不出来,人家那是客套。” 不料车夫马上道:“小姑娘,我这人从不客套。” “哈哈,打脸了吧。”我又得意起来,捏了捏薛雪雪的小脸蛋。 薛雪雪无语,不再理我。 车夫说:“爷,你们两口子看起来可真恩爱。” 琐碎的闲谈之间,很快便到了拍卖会场。 到了之后,我才大惊,原来这并不是什么正规的慈善拍卖会,这个地方,是龙城最大的地下交易所,这里是黑市的天堂。 除了捕快,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每年在这里流出的奇珍异宝,简直不计其数。 当然,对于本来就是黑道中的人来说,这里就仿佛菜市场。比如羽慧,比如萧影,比如薛雪雪。 同时我也知道,这里的门票极其难弄,普通人根本就进不了这里。不过对于薛雪雪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毕竟,整个龙城黑道都是他爹的。 交付了门票,我和薛雪雪低调地走进。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展厅里已经挤满了人,人们四处观望着,纷纷寻找着自己喜欢的物品。我随意瞟了一眼,就已经被狠狠震撼。 到处是奇珍异宝,到处是罕见的古玩,乱花渐欲迷人眼,怪不得场面如此火爆。 寥寥看了几眼,我便看上了好几件稀奇玩意,不过一看底价,就已经是天文数字。 再随手翻了翻今晚的重磅拍卖品名册,我瞬间惊住。不为别的,只为那份久违的欣喜若狂。 因为我在册子上,看见了一件玉器,一件不同寻常的玉器——盘龙玉。 所有人都在找它,没想到它却流落到了这里。这可是一件天价的国宝,现在被一群不识货的商人放在了黑市,而且标价一千万。 我又突然感到幸运,还好他们不识货,若是他们真的知道这件物品的来历,就不会只标价一千万了,那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本想着陪薛雪雪单纯地欣赏一场拍卖会,却没料到老天如此厚待我,竟让我在这里遇见了盘龙玉。幸哉,幸哉。 我说怎么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下落,原来是流入到了这里。想必龙老大和陆寒生绞尽脑汁,也绝不会想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被一群不识货的商人拿来拍卖。他们若是知道,肯定会喷血。 难怪有人说,人生总是在刻意中失去,又在不经意间获得。这是真理。 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得到这块盘龙玉了,可是我有这么多钱吗? 更何况一千万只是底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借刀宰人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拍卖,可也见过猪跑,在正常情况下,一件拍卖品的成交,肯定会远远高于底价。 更何况,这种上流社会的奢侈游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砸钱,到时候,随便一个贵妇看中了这块盘龙玉,以我的财力,是绝无机会竞争赢的。 我脑子里念头一闪,赶紧将目光投向薛雪雪:“丫头,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银子?” 薛雪雪说:“我只带了一张支票,大概有五百万两左右。” “啊?”我大吃一惊,“你才带了五百万就敢出门?” 薛雪雪纳闷道:“五百万还少吗?” 我想了想,很失望道:“若是在平时,可能是不少,但是在今日,这尼玛就不叫钱。” “哦。”薛雪雪失落地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薛雪雪很有钱,这毋庸置疑,可问题是她不带钱,这就是个问题。我的盘龙玉呀盘龙玉,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我正心灰意冷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薛小姐。” 我和薛雪雪同时转身,只见一位修长儒雅的年轻公子款款走来,身上精致的白色风衣格外显眼,一脸从容淡雅的微笑,处处彰显着上流社会的魅力。这男子身旁,居然还有一个女人,林露! 真是见鬼,这到底是个什么组合,林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男人又怎么会认识薛雪雪? 刚才喊薛雪雪的,正是这名男子,此时男子风度翩翩地走到我们面前,望着薛雪雪的目光,难掩兴奋之色:“薛小姐,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是啊,真巧,江公子你也来了。”薛雪雪回应一声,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位是?”叫江公子的指了指我,脸上显得很好奇。 未等薛雪雪作答,我抢着道:“在下是薛小姐的保镖。” “他是我朋友。”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薛雪雪补充一句。 “喔,幸会,幸会。”叫江公子的向我伸出右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表示友好。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可是他的眼神,却应该有四十多,因为他的眼睛很有神,自带一种成熟男人的阅历和城府。 虽然江公子的外表看起来很“正”,可是我却有点不喜欢这个人,因为他看薛雪雪的眼神,仿佛有一丝“邪”气。 这种眼神,其实我也见过无数次——每次胖子去青楼泡女人时,他的眼神好像就是这样的。 “薛小姐。”江公子微笑开口,“实在对不起,我刚刚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哦?是什么?”薛雪雪懵懂地应答。 “我忘了称赞你的美丽。”明明是极其温情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江公子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很轻佻。 “谢谢。”薛雪雪低下头,看不出表情。 我也不甘落后,冲江公子旁边的林露道:“这位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漂亮。” “没有。”林露害羞地微微低下头,虽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却仍然遮掩不住眉间的喜色。 我说:“没有就对了,永远也不会有的。” “秦小风!!!”林露已然抓狂。 “你们,认识?”江公子和薛雪雪几乎同时开口。 “呃……不认识,不认识。”林露赶紧辩解,“只是听说薛小姐以前有位保镖叫秦小风,所以……猜的。” “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简单寒暄几句之后,我才得知,原来这位江公子,本名江云鹤,乃龙城“三大恶少”之首,家中世代经商,颇有资产,典型的富家少爷。 更过分的是,江云鹤的老爹,据说是龙城首富,因此江家在龙城的影响力,仅次于龙家。 更更过分的是,这位江家少爷,人送外号“夜夜新郎”,风流之极,专门挑私塾里的女学生下手,曾致使多人怀孕跳楼,不管不问。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林露告诉我的。 然后我又问了一个问题,我问林露,龙城“三大恶少”是哪三个?林露给的答案是:江云鹤,秦小风,盖伦。 靠,居然还有秦小风,有没有搞错?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地也,你不分好歹枉为地! 四人谈话到最后,江云鹤提出,想邀请薛雪雪共跳一支舞。 薛雪雪看了我一眼,我说:“看我干什么,人家邀的是你。”然后就将她推了出去。 等他们二人离开后,我才悄悄问林露,你怎么来了?你和江云鹤是什么关系?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你进来想干什么? 林露说,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总之,是陆捕头派我来的。他怀疑,盘龙玉很可能在这里。 “怀疑个屁呀,本来就在这里。”我低骂一声,心想陆寒生不愧是陆寒生,情报确实精准,顿了顿,又问林露,“你带了多少钱?” 林露说,三千两。 我说,哪儿凉快你去哪儿玩吧,别说我认识你。 林露说,上面只批了这么多,我也没办法。我好不容易接近江云鹤混进来,不拿到盘龙玉,绝不会罢休的。 我说,罢什么休,就凭你那三千两?丢地上看别人捡不捡?你也好意思进来? 林露说,我只是进来摸摸情况,没想那么多。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靠你了,拜托。 靠!靠我? 正咬牙暗恨间,突然一声钟响,宣布着拍卖大会马上开始。 很快便有音乐声响起,一首好听的歌曲飘荡在大厅中,我看了一眼曲目牌,歌名好像叫什么,文人何苦为难文人。 薛雪雪的人缘似乎特别好,接连不断地有人邀请她去跳舞,反观林露,就是“门前冷淡车马稀”了,看来在某种程度上,颜值确实可以决定人缘。 我稳稳坐在一旁,很少说话,假装不认识林露,只是静静观看跳舞的人群,等待拍卖大会的正式开始。 薛雪雪被别人抢了去,江云鹤显得有些落寞,便走过来与我聊天。 “秦先生,不知你介不介意,去那边看看?”江云鹤指了指一块人少的地方,邀我过去。 我愣了愣,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点头道:“好,好。” 大厅角落里,我和江云鹤静静站着。他不开口,我亦不先开口。 片刻后,眼看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我终于熬不住了,强挤出微笑说,江公子,不知你叫我来这儿,到底有何贵干? 江云鹤顿了顿,嘴角带着笑意说,实不相瞒,我想请秦先生帮我一个忙。 我说,帮什么忙? 江云鹤说,是关于薛小姐的,实不相瞒,我很喜欢薛小姐,我想请秦先生帮我。 我摇摇头说,追女孩方面,我实在是没什么经验,这个,恕我无能为力。 江云鹤说,我不需要秦先生做其他的,我只想知道,今晚薛小姐到底看中了哪件拍卖品,不然,她怎么会特意来这里呢。 我能告诉他,薛雪雪只是闲得慌,想出来透透气吗?突然又仔细一想,这……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我眼前一亮,强行掩饰着内心的澎湃,凑过去,淡淡笑着说,江公子,你的意思是,想讨好薛小姐? 江云鹤忙点头说,是啊,这里有不少名贵的珠宝,不知薛小姐到底看中了哪一件?秦先生,你陪她来的,你肯定知道。这里是一百万,请你收下。说完,江云鹤将一张银票推到我面前。 我故意露出几分不情愿的样子,说,呃,这个,你让我很为难啊。江公子,你也知道,我只是薛小姐的保镖而已,关于她私人方面的事,我是不好透露的。 江云鹤说,秦先生,这是两百万。 我说,呃…… 江云鹤说,这是三百万。 我说,呃…… 江云鹤说,这是四百万。 我说,好吧,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其实,薛小姐看中的是一件玉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夺玉 将薛小姐倾心的盘龙玉泄露给了江公子,我的心情是格外的舒畅。虽然故事是编的,戏是演的,良心是不安的,做法是不道德的,但毕竟手段是高明的。 又自我陶醉了一番,我在心里暗暗窃喜,想泡薛雪雪?哼,慢慢想吧。 走回大厅的时候,音乐声忽然停止,跳舞的人们也都静了下来,接着便有人大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人群纷纷归位,各自寻找着各自的落脚点,很快会场一片安宁。薛雪雪坐在我旁边,安安静静地盯着前方,翘首以盼,显得极为稀奇,估计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凑个热闹而已。 我则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心想一切尽在掌握,反正有江公子在,此次盘龙玉势在必得。 拍卖开始之后,前面台子上早已摆好了几张木桌,中间站在一位资深拍卖师。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第一件拍品是一个唐朝的花瓶,底价表明十万,不过半碗茶功夫,价格已飙升至六百万,我心想这群有钱人真是闲的。 第二件拍品是一串翡翠项链,据说是某朝某位贵妃带过的,所以价格相当之贵,底价就是八十万。经过几轮热烈的竞争之后,有人甚至已经出到了三千万,直接震惊了全场。 其间薛雪雪也跟着凑热闹,哄抬了好几次物价,终究还是竞争不过人家,被一位打扮妖娆的贵妇夺了去。 第三件拍品是一串佛珠,反正据说也是某位高僧带过的,但到底是否属实,肯定也无人知晓,大家不过是图一个乐子。这件成本看起来不过五两银子的佛珠,很快便已五百万两的高价成交,使得众人唏嘘不已。 而竞拍成功者自是满脸荣耀,似乎很享受这种荣光,还不忘拿起来向众人显示一番,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可能他就是个傻叉。 再后来的拍品我没有注意,其间昏昏欲睡,上了几次厕所,打了几个哈欠,直到听见拍卖师喊,接下来的拍品是什么什么玉器时,我才恍然抬头,见到了那恭候多时的盘龙玉。 一番闪烁其词,拍卖师将那盘龙玉夸了个遍,只可惜没一处说到点子上,我不得不感叹专业知识的重要性。 接下来便是竞价。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轮显得并不怎么激烈,看来真正的好东西大家都不识货,这也就是为什么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原因。 很快价格已飙升至三千万,全场安静下来,再没有人出价,想必在人们的认知里,这么一块其貌不扬的破玉,即便是古董,也不会高于这个价了,还不如省着点实力,等接下来的好东西。 我心里却隐隐不安,这个姓江的,我不是已经暗示过他了吗,怎么还不加价?以他的实力,等盘龙玉到了手,再送给薛雪雪,最后的最后,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吗? 正思量间,果然有人加价,正是江云鹤。 “我出五千万,噢不,七千万。” 江云鹤此言一出,全场沸腾,他们肯定想不通,一块破玉,何以有人开出如此高价? 七千万,已经达到了开场以来的最高价,那位拍卖师显然是兴奋不已,忙询问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就成交。那种急不可耐,似乎生怕别人反悔。 看起来已是煮熟的鸭子,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站起来一个倭国人,看起来是个行家,一下子出到了八千万。 江云鹤哪肯罢休,立即出到八千五百万。不料那倭国人继续加价,八千五百零一万。 江云鹤也不是省油的灯,哪肯落下颜面,一次又一次举牌。倭国人似乎与他杠上,不管江云鹤出多少,他都立即在后面添个零头,连眉毛也不眨一下。全场人仿佛在看戏一般。 本来已经到手的肥肉,不料却出了变故,我心里恨透了这个倭人。看来此人来头不小,能与龙城首富的儿子硬扛,背后必定是有大的财团支持。 姓江的已经渐渐扛不住,语气越来越软,随时都有可能放弃,此时唯一支撑他的,恐怕就是一个面子。可是面子在巨大的金钱面前,是经不起推敲的,更何况江云鹤这种人,从来不缺女人,不至于为了一个薛雪雪,弄得自己元气大伤。 可是,国宝不能落入倭人手中,怎么办?当价格定格在一亿之时,江云鹤终于败下阵来,说什么也不再加价,灰头土脸地黯然退场。 如果薛雪雪得知,有人仅仅为了讨好她,就愿意舍弃近一亿白银,她肯定会很开心,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很开心。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外人终究靠不住,一切还得靠自己。我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喊道:“一亿五千万。” “什么?”“我去?”“靠?”“疯了吧?” 全场立即躁动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我,眼中尽是匪夷所思。连那倭人也紧紧注视着我,一时没有任何表情。 更加不敢相信的是薛雪雪,她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心翼翼道:“师父,你没事吧?” 见我久久不回答,薛雪雪又扯了扯我的衣角,神情紧张道:“师父,没事吧你?” 我懒得理她,见那倭人没有死心的意思,继续加价道:“我出两亿。”语气平静如水,就彷如说“喝茶吧”一样随意。 拍卖师也不管那倭人还加不加价,双眼放光,神采飞扬,手中一锤落地,疾声喊道:“成交!” 故事发展到这里,接下来的拍卖已没了看头,人们再也打不起精神来,都显得昏昏欲睡,无一人再加价。 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所谓的极限,可能只是别人的起点,有了刚才的惊心动魄,后面的无疑是跳梁小丑。 拍卖师也很识趣,草草宣布收场,拍卖会到此为止。人群纷纷涌动,接下来便是交款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一齐盯着我,仿佛我成了这场拍卖会最大的主角。 拍卖师也无暇顾及其他,很谄媚地走向我,笑意盈盈,拿出一系列单子,示意我把钱交一下。而我心里自然很清楚,我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当时事情紧急,我也是没办法。 然后我告诉拍卖师,我没有带现金,能不能择日付款。 拍卖师说,门外就有农业钱庄、建设钱庄、工商钱庄、交通钱庄等,您可以去取。 我说我忘了带卡,能不能把薛雪雪先押在这里,容我去取点钱来。 拍卖师说,不行,薛雪雪不值这个价。 我没得办法,只好抽出了鞘中的宝剑,说今日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拍卖师拍了拍手,数十个保镖一齐涌了出来。然后一位大概看起来是老板的人走过来说,你是谁,竟然吃霸王餐吃到了我的地头? 我将盘龙玉掖在怀里,说,我是秦小风。 众人闻之一惊,脸色大变。 我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老板说,原来是秦堂主,久仰久仰。可就算你是斧头帮的人,也不能不守江湖规矩吧,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我说,我是奉了龙老大之命,来拿这枚玉器的,你有问题就去找龙老大。 老板说,即使这样也不行,就算是龙老大,一样得给钱,这龙城不是他一个人的。 我说,好,你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的。 老板明显慌了,脸上挤着笑容说,秦堂主,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可不能不讲道理,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 那倭人似乎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挤过来道,这钱我出得起,玉器应该归我,我可以马上付钱。 老板眉开眼笑说,成交。 我淡淡扫了这倭人一眼,说,我不喜欢这个人。 然后,一把飞刀直直插进了倭人的脖子,一股鲜血喷出,倭人瞪着眼,倒了下去。 我想隐隐站在暗处的寒冰,应该是懂了我的意思。 “盘龙玉我带走,谁有问题,可以去斧头帮,找一个叫秦小风的人。” 我抛下一句话,牵着薛雪雪,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拍卖堂,没有人敢阻拦一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扑空 盘龙玉得手,我和薛雪雪赶紧出了拍卖场。 小丫头一系列疑问憋在脑海,几次欲言又止满腹委屈,终是被我冷淡的眼神噎了回去。 我想,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这纷乱的江湖。 不时有几位画师突然蹿出,拿着画笔不停地给我们作画,问出一堆又乱又杂的问题,搞得我颇不适应。 “您好,我是南方都市报的画师,请问秦先生,您对您以两亿的价格拍下一件玉器到底持有什么样的看法?您此举是否隐藏深意?” “秦先生,您以天价拍下古玉,请问您可以谈谈感想吗?” “秦先生,顾客点一条鱼吃出两条尾巴,从垃圾桶里翻出鱼尾,对此您怎么看?” “秦先生秦先生……” 如潮水般的问题涌来,我一时举步维艰,张口皆难,薛雪雪倒是不管这些,还把头歪在我的肩膀,伸出一个剪刀手,嘴里喊一声“茄子”,然后再摆出不同的姿势,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的画面被一幅幅定格,我想明天早上,龙城就会出现类似的头条:某某神秘男子,以天价拍得古玉,低调与女友出行等等等等…… 我携着薛雪雪一路奔逃,终于甩掉了这些无聊的江湖八卦人士,来到了一家小茶楼。 薛雪雪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中,咯咯笑个不停,触到我冰冷的眼神后,迅速收敛面容。 然后我问:“好玩吗?” 薛雪雪说:“好玩,挺刺激的。” 我说:“刺激个毛啊,他们这是在要我死。” 薛雪雪道:“怎么会呢?” 我说:“这块玉,你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吗?龙城想得到它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薛雪雪说:“哦。” 我说:“哦什么哦,咱们得赶紧回斧头帮。” 薛雪雪说:“那,我们不去吃大浪淘沙县小吃了?” 我说:“就吃点飞入寻常百姓家常便饭吧。” 薛雪雪急道:“究竟吃什么呀?” “吃……我考一下你呀,有一根东西,开始是硬的,放到嘴里会软掉,最后,可能会流出白色的液体,你猜是什么?” “师父,你……”薛雪雪捂着脸,面上红若朝霞,一时羞得说不出话来。 我愣了愣,扒开她的脸,惊叫道:“想什么呢你?我说的是冰棍!!!” 回到斧头帮时,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将这盘龙玉给带了回来。 只可惜了陆寒生那边,我只有一块玉,总不能两边交差吧。权衡利弊之后,我自然是交给龙老大。 但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林露当时也在场,她亲眼看见我拿走了盘龙玉,为什么不阻止我?她为什么不劝我将玉交给官府?就算当时薛雪雪在场,可是以林露的能力,打晕薛雪雪也完全不是问题,可是她为什么不阻止我将玉带回斧头帮呢?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还是,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顾不得那么多,我赶紧将盘龙玉交给了龙老大。龙老大得到这件国宝后,颇为欣慰,手指不停地抚摸着玉璧,爱不释手。 随即,龙老大问我:“小风,你说这价值连城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好呢?” 我想了想,道:“龙爷不缺钱,也不缺宝贝,既然已经用赝品打发走了倭国人,那么,这块盘龙玉对您来说,实际上也没什么价值,不如……” “不如什么?”龙老大将目光投向我,很感兴趣地问。 我说:“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将它送给官府。据我所知,这些年,六扇门一直在查您。”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我这个建议,既完成了龙老大的任务,又没有让陆寒生失望,简直堪称完美。 “什么?”白玄显得很不解,上前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得到的东西,就这么送给官府?” “我倒觉得,小风说的很有道理。”龙老大微微含笑,手中拨弄着茶盖,笑得意味深长,“小白,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六扇门。” 白玄呐呐接过盘龙玉,便退了下去。 大殿里只余我和龙老大两人,显得有些空旷,龙老大给我倒了一杯茶,缓缓道:“小风,这里没有外人,可以说真话了吧。” 我强自定了定神,做出不解状:“龙爷,您这个真话指的,是什么意思?” 龙老大道:“你让我将盘龙玉,交给六扇门的真正原因。”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龙老大这双眼睛,简直能洞穿人心。 这让我想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师父说,再厉害的猎人,也斗不过狡猾的狐狸。 我不得不实话实说:“龙爷,从我拿到这块玉起,我就一直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在拍卖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得到盘龙玉,此事已是人尽皆知,按理说,陆寒生也没有理由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们仍然无动于衷呢?” 龙老大顿了顿,说:“你怀疑,这里面有蹊跷?” “是。”我点了点头,“所以龙爷,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留这块玉的好。” 话音落地,只听一阵凌厉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推推嚷嚷,顷刻而至。来者,应该不下数十人。 “怎么回事?”龙老大话刚问出,只见一大堆捕快涌了进来,将我和龙老大团团围住。为首的,是陆寒生。 一个小厮捂着脸,颤颤巍巍地跑进来,急忙解释说,龙爷,他们二话不说就闯了进来,还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拦都拦不住啊。 龙老大倒是丝毫不慌,只是静静地盯着陆寒生看,二人对视的目光极其阴寒。 而我也很不理解,陆寒生到底在干什么,没有十足的证据,就带人直接闯入斧头帮,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不给我考虑的时间,陆寒生已经发话:“龙先生,这里是六扇门特别行动组,现在怀疑你涉嫌一宗私自倒卖国宝案,请随我们走一趟。另外,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做为呈堂证供。” 我这才明白,陆寒生已经打算对龙老大出手,这一去,龙老大必死无疑。 原来,原来什么国宝,全都是一个局,一个将龙老大绳之以法的局,就连我,也被蒙在鼓里。 陆寒生许以为,斧头帮没了毒品,没了军火,就如同断了双翼,可是他哪里知道,那不过是龙老大的幌子,斧头帮真正的核心业务,实则是那三家会所,那三家会所,才是斧头帮真正的命脉。 就算现在抓了龙老大,斧头帮一样不会倒,一样可以迅速卷土重来,甚至会引发更为猛烈的报复,这是陆寒生绝不会想到的。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将会所的情报告诉他。 失策,失策,我失了策,陆寒生也失了策。现在抓捕龙老大,无疑还太早,毕竟我,还没有完全掌控斧头帮的所有根基。 “哈哈哈,笑话,笑话。”龙老大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极其悠然,“我龙某人虽然是个生意人,可也懂得爱国的道理,这种价值连城的国宝,要是落在外人手里,就是我等炎黄子孙的耻辱,所以,我花钱将它买了下来,就是为了上交给国家。” 龙老大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已经令人将这件国宝,快马加鞭送往了衙门,陆捕头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查。我龙某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话音落地,已有一名小捕快跑来,附在陆寒生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寒生脸色骤变,一时哑口无言。 “龙老大,你别以为我抓不到你什么把柄。”陆寒生眼神冰冷,一时大殿里,凭添了几分寒意。 “走!”陆寒生冷冷丢下一个字,转身,含恨离去。 “不送!”龙老大又悠悠饮了一口茶,面无波澜,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龙老大什么都知道,但却又什么都不说,这种人真可怕。 那他又是如何能做到这一点呢?他刚才那么爽快地答应我的请求,是不是早已料定了陆寒生会来? “龙爷,我有个疑问。”我将目光投向龙老大,“您似乎,早已经知道陆寒生会来。” 龙老大笑了笑,笑得无伤大雅,笑得不染风尘:“陆寒生可以在我身边安插卧底,你以为他身边,就没有我的人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鬼 这天晚上,陆寒生秘密约见了我。 明月夜,短松冈,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我说,怎么选这么个鬼地方,老大,你不觉得挺吓人吗? 陆寒生说,只有这个地方足够隐秘,不会有人发现,而且此次事关重大,必须谨慎。 我说,你是想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吧? 陆寒生轻轻点头,眸中尽是不可思议,托着下巴说,龙老大似乎早已料定,我一定会去抓他,所以事先就将盘龙玉送到了衙门,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望着陆寒生,心头隐隐不安,思绪复杂,说,你身边有卧底。 陆寒生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神冰冷了许多,呆呆地怔在那里,良久未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猜测那名卧底是谁,但我很清楚,只要一天不把那个眼线揪出来,我就时时刻刻处在危险当中,这实在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既然陆寒生知道在龙老大身边安插眼线,那么,龙老大并不傻,他也一样可以在六扇门内安插眼线,甚至可能不止一个。我想,这就是龙老大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吧。 陆寒生说,从今天开始,以后除非紧急情况,我们尽量不要见面,直到查出那只鬼。 顿了顿,陆寒生接着说,十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我身边很干净,没想到……你放心,我会尽快清理好家里,不会让你受到威胁。 龙老大的眼线不查出,我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这令我十分不安。接下来,可能就是一场赛跑,卧底与卧底之间的赛跑,就看谁,先揪出对方。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问陆寒生,此次行动应该是绝密,知道的人不多,你把这些人的名单,全部交给我。 陆寒生迟疑片刻,突然沉声说,知道这次计划的,只有两个人,我,和林露。 话音落地,连我也有些呆滞,同时也似乎感受到了陆寒生目光中的隐隐杀气。也是,依陆寒生的为人,这么机密的事,他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那么那名内鬼,难道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触到了陆寒生那复杂的眼神,有些呆滞地问,你怀疑林露? 陆寒生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得让人害怕,他说,我怀疑一切。 平复了一下心情,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说,林露绝不可能是内鬼,这你应该很清楚,或许,这只是龙老大使的一出计,一出离间计,你千万别上当。 沉吟片刻,陆寒生说,放心,我有分寸。 可是,陆寒生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开始怀疑林露,他已经中了龙老大的离间计,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输给龙老大。 我知道,为了保全我这颗王牌棋子,陆寒生是不会在意身边其他人的,哪怕是跟了他近十年的林露。 林露的为人我十分了解,说她是内鬼,打死我也不信。况且,若林露真是龙老大的人,我的身份早已暴露,哪还能活到现在,真不知陆寒生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些许沉默后,我说,陆老大,我会尽快揪出那名内鬼,我会证明给你看,林露是清白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同时,右眼皮跳个不停。 …… 第二日清晨起床,收到薛雪雪的飞鸽传书,说有一事请我帮忙。 我心想这小丫头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一道数学题算不出来,亦或吃鱼被鱼骨头卡主,再或者睡不着让我给她讲故事,真真是不去也罢。 但一想到有妞不泡,大逆不道,更何况她爹还是我的顶头上司,遂欣然前往。 来到龙家宅子时,并未见到薛雪雪,我猜想可能是出去觅食了。刘管家沏了一杯茶,让我稍坐片刻。 闲来无事,我开始四处打量薛雪雪的闺房,以便更多的了解这些小女生的心思。好巧不巧,可能是我视力奇高的原因,一不小心竟然发现了薛雪雪的日记本。 师父从小就教导我,偷看别人的日记是不道德的,偷窥别人的隐私更是违法的。我一向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奉为圭臬,但,我生来有一颗叛逆之心,讨厌规则,讨厌束缚,讨厌那些本本框框。所以,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我发誓,我只偷看了一眼,仅仅只偷看了一眼。然后就被吸引,忍不住看了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 日记上,这样写着: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所有的记忆,也要记住师父,记住师父的眼睛,记住师父的鼻子,记住师父的五官,因为他总说自己很帅。 深深地爱着师父,比爱自己还爱。 好想和师父天天腻在一起,可是又怕他嫌我烦。 今天偷偷用了他喝水的杯子,好开心,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新写了一首曲子,想弹给他听,又怕他骂我。 ……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个大坏蛋,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他真的是个大坏蛋。 第二次见到他时,是爹让他来做我的保镖,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他,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开心。 第三次见他时,忽然有一点恼怒他,他好像对我很冷漠,好像只是为了钱才保护我,好想赶他走。 …… 想每天和师父待在一起,晚上睡觉前听他讲故事,要不然会睡不着;想每吃的一串糖葫芦都是他买的,因为那会比别人买的甜;想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月光女神能满足我一个心愿,我想用我的双手,把他紧紧地拥在怀中,像个孩子一样。 想看着他慢慢变老,然后一起等流星,许一个全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想嫁给他,给他生一对可爱的儿女,我宠儿子,他宠女儿;想比他先离开这个世界,这样他就可以照顾我一辈子,我也不用忍受他的别离。 …… 最后一句是: 如果这辈子不能实现这些愿望,还有下辈子,不是吗? 看完这些日记,我将它原封不动地放在抽屉里,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打转。 我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感动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稚嫩的文字,眼眶好像突然上升到了五十三度。 渐渐地,我发现,我喜欢上薛雪雪。不对,喜欢上了薛雪雪。因为,我实在无法拒绝喜欢一个这么有眼光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言情故事 出了房间,心情很好,四处闲逛。 花园里,看见了薛雪雪。 “小皮球,香蕉油,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目光尽头,薛雪雪正与几个孩子玩着游戏,实在是幼稚得很。 画面虽然很纯真,但是,我断定,这些孩子的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的。 端瞧些许时间,回顾了一下我的童年,终于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薛雪雪似乎注意到了我,高兴地朝我跑过来,用小小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动如山,薛雪雪夸我定力真好。我问她在干什么,不觉得很幼稚吗,得到的回答是,减肥。 我想小丫头都瘦成这样了,还需要减肥?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下得了手啊?遂安慰她道:“乖徒儿,其实,你不减肥也不要紧的,毕竟,这世上总有人看中的不是你的身材,而是你的身家呀。” 薛雪雪瞪我一眼,无语。 然后我问薛雪雪,找我来到底有何大事。薛雪雪说,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的。 我虽然很聪明,可我真的不知道啊,女人就是这样,总喜欢不把话说完整。 于是我也决定不完整,问:“然后呢?” 薛雪雪说:“然后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忘记你,因为你老是害得我失眠。” “于是?” “于是我恨自己的无能,连忘掉一个人也做不到。” “因此?” “因此我很生气,把你的茶杯扔到了窗外。” “然而?” “然而我发现,我好心疼。” “所以?” “所以我又将它们捡了回来,重新黏在了一起。” “综上所述,结论是?” “师父,我好想你。” 卧槽,就这芝麻大点事儿,害得老子白跑这么远,搞事情啊。 我又问薛雪雪,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吗?薛雪雪的回答是,江云鹤想请她去参加一个酒会,可是她不想去,所以想让我陪她去。 女人的思维,果然是比佛经还难懂,我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她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薛雪雪的解释是,江云鹤一直对她死缠烂打,她却很讨厌这个人。奈何龙家与江家关系密切,推托不得,所以,她想让我陪她去,好让这位花花公子彻底死心。 原来所谓的帮忙,是这么一回事。沉默片刻后,小丫头嘴唇动了动,似乎很艰难地开口说,师父,所以我想……我想…… 我说,你就别想别想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薛雪雪说,我想,请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你肯不肯? 师父怎么能兼职男朋友,我笑了笑,说,肯德基也是肯,肯尼迪还是肯,你问的是哪种肯? 薛雪雪说,师父,我是认真的。 我说,二十万一天,随叫随到。 薛雪雪很兴奋,几乎跳起来喊道,成交! 二人方欲出门,忽现乌云,天降大雨。 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无奈,只好蜗居塌下,静坐听雨。 薛雪雪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挽着我的胳膊,缠着要我给她讲故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好从了她,脑中过滤一下,遂决定讲一个言情故事。 在这样一个凄凉的雨夜,焚琴煮酒,佳人相依窗前,共话桑麻,无疑是一番很浪漫的场景。师妹说过,下雨天和言情很配哟。 只可惜,现在是白天,讲个毛的言情,先来个武侠再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全家被魔头杀光光。但是,魔头一向心狠手辣,并不打算放过小孩,于是步步紧逼!逼!逼!逼!一直把小孩逼到了一座悬崖边!小孩宁死不屈,纵身跳下山崖,成功地被树枝挂住,不仅没有死,还发现了一个山洞!洞!洞!洞!小孩哈哈大笑,感慨自己终于报仇有望,于是拜山洞里的高人为师,学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剑法。最终,经过层层探索,大仇得报,当上武林盟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薛雪雪说,师父,我想听言情故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好,那我就讲个玄幻故事先:“在某某大陆,分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诸多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三到四个小阶段,境界之间差似鸿沟,难以跨越。张三相貌平平,典型的废材一个,经常受欺负。不料在天赋测试中,智力竟然高达二百五,于是被送往学院,打怪升级捡宝贝,做完任务下副本,虎躯一震霸气漏,小弟美女我全收。最后,张三竟然突破最高等级,成为了博士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薛雪雪说,师父,我想听言情故事。 好,那我就先讲个宫廷故事先:“从前有个女孩,她虽然很不情愿,但仍被选进了皇宫。她心地善良,被嫔妃们处处欺负,但她咬紧牙关,只要能生出龙子来,她就可以成为最受宠的人,她就可以一世长安。终于,她怀孕了!怀孕了!御医诊断后,确定是龙子,她开心地落泪。 谁也没有想到,恶毒的皇后竟然在她的院子里,埋了一只死猫,她惊吓过度,竟然一不留神摔下石阶,导致早产,痛不欲生。御医告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最后,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竟然爆发洪荒之力,怒吼一声,大人和孩子朕都要。最后的最后,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老天开眼,孩子保住了,是个女儿!” 薛雪雪说,师父,我想听言情故事。 接下来,我又相继给薛雪雪讲了仙侠故事,都市故事,历史故事,耽美故事,灵异故事……薛雪雪已然无语。 灵异故事讲完,骤雨微歇,天色已暗。 薛雪雪犹有埋怨,我说,言情故事,咱们留着晚上慢慢讲。 屋外似刮了大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我起身去关窗户,望着柔和的月光和寥寥残星,不自觉地感叹一句:“雪雪,好美啊。” 薛雪雪跑到窗子前,手捧着笑脸,眸子清灵地打转。 我望向薛雪雪,她的容颜在朦胧的月光下,竟使我的心头突然恍惚了那么一两秒,良久,我说:“丫头,其实,我刚才说的话,去掉逗号,也成立。” 薛雪雪低下头,脸微微泛红,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师父说,所谓爱情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长相,加上百分之一的感觉,我仿佛在突然之间,找到了那百分之一的感觉。 铺好床,我转头问薛雪雪:“你是睡床上,还是睡地上?” 薛雪雪愣了愣,犹豫片刻,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地,眼神很诚恳道:“我还是睡地上罢。” 我说:“丫头,以你的武力值,我若有心对你做什么,无论你是睡床上还是地上,结果都是一样的。” 薛雪雪说:“那我还是睡床上罢。” 于是乎,我和薛雪雪一个睡里侧,一个睡外侧,总算是安歇下了。 然后,我们开始讲述一个悠长,悠长的,言情故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推倒 搂着怀中的薛雪雪,突然一股温暖涌上心头,我想,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吧。 此刻,即便是有一个九星级的美女嗲声嗲气,眼角放电,站在我的面前,用颇为暧昧的语气说,“帅哥,求求你帮我暖暖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也能特别镇定,然后以零下五十度的口吻回她,“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想到此处,我却莫名想起了萧影,心里顿时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像是吴宫中的西施,身体陪伴着夫差,心里想的却是范蠡。我像是汉宫中的貂蝉,虽已被献给了董卓,心里念的却还是吕布。 薛雪雪醒来,嘴角漾起浅浅的微笑,看了看我,又闭上眼睛,装睡。 心头百感交集,我缓缓移开她缠在我身上的手臂,走至窗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吟道:“明月不归沉碧海,一弦一柱思华年,旧时王谢堂前燕,东临碣石有遗篇。” 薛雪雪不堪惊扰,爬起身道:“师父,你又在乱吟诗,这样不好。” 我说:“为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用管我,你继续睡吧。” 薛雪雪说:“可是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还得去参加江云鹤的酒会呢。” “哦,是吗?”我恍然,原来一夜过的这么快。 接着,薛雪雪还拿出江云鹤给她写的信,请教我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赵兄托你帮我办点儿事。 看完,我暗骂一声,江云鹤你这个禽兽。 薛雪雪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倒过来念一遍。 小丫头果然听话地照念了一遍,念完之后,羞红了脸,无地自容。 我又取出第二封信,上面依然只有一句话:福姨托我帮你办点儿事。 看完,我暗骂一声,江云鹤你个大禽兽,不要脸。 薛雪雪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再倒过来念一遍。这一次,薛雪雪终于打死也不肯念。 接下来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恬不知耻,不堪入目,不提也罢。 话不多说,我们立即赶往江家的酒楼,我誓要好好会一会这个浪荡的花花公子。 黄鹤楼是江家最大的酒楼之一,每年都会邀请社会各界名流,定期在这里举行盛大的酒会。江湖人言,黄鹤楼有三宝,喝的贵,气氛好,漂亮的姑娘穿的少。由此,可见也不过是一片风月之地。 事实也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当我们刚一踏进酒楼,便闻劲爆的琴音杂然而来,处处是穿梭的人流,处处是莺歌燕舞的姑娘,浓重的荷尔蒙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薛雪雪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只紧紧抓着我的手,任由我带着她走,仿佛江云鹤邀请的是我一样。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冲一旁的侍女道:“把你们这儿最值钱的酒,每样拿几瓶。” “最贵的酒?”侍女有些惊讶,愣了愣,上下打量我一眼,说:“先生,我们这里有八万八的女儿红,七万六的竹叶青,还是九万四的葡萄酒,是否可以?” 侍女面带微笑地汇报着,却并没有去拿的意思,仿佛我付不起钱似的。 这里的酒不应该是免费的吗?我转念一想,豪袖一挥道:“低于十万的,通通不要。” 侍女仍旧愣在那里,眼神有些疑惑。 “看什么看,我就是个保镖,我肯定是付不起账的,不用看了!”我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不过,我身边这位小姐可不在乎,她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让你拿你就拿。” 侍女终于咬了咬牙,悻悻离开。 薛雪雪说:“师父,点这么多酒,你喝的完吗?” 薛雪雪关注的,竟然是酒的数量,而不是价格,可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说:“放心,这酒不会让你出钱的,最后肯定算在江公子的账上。若他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追你?” 薛雪雪说:“我看你是故意整人家,你又不会喝酒。” 我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能宰他一点就宰一点。” 酒很快送过来,我和薛雪雪碰了一下杯,各自象征性地呡了一口,相视一笑,这几十万的酒就算是报销了。 半口酒刚下肚,不料韩冰突然走过来,我心知必有大事发生。 受萧影之令,韩冰一直在暗处保护我,这一点我并不奇怪,但一般没什么大事,韩冰是不会现身的,可是现在…… 我放下酒杯,让薛雪雪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和韩冰走到酒楼外,寻了一个僻静处,我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韩冰说,不知为何,龙老大突然在满城找你,而且阵势还有点大。 我暗暗一惊,回想起前日的内鬼事件,不由的头皮发麻。难道说,潜伏在陆寒生身边的那只鬼,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也就是说,我已经暴露了,要不然,龙老大怎么会满城搜寻我? 那么现在,是逃,还是硬扛?不行,得赶紧想个对策。 没想到,我没想到,龙老大的那只鬼,还是比我快了一步。 按理说,我和陆寒生每次见面,绝无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陆寒生的谨慎和小心,我也一向不怀疑。但是,这里面,还得除去一个人,那就是,林露。 想想都觉得可怕,我越发不安起来,现在终于明白,那天陆寒生为什么会怀疑林露,因为你越是信任的人,越有机会出卖你的秘密。正如,龙老大与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口发凉,赶紧让韩冰回去,通知萧影做好准备,随时以防不测。 韩冰离开后,我却在想,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还能不能演下去?如果那个内鬼真是林露,我想该可以谢幕了。 可是我内心里又很坚信,林露绝不可能是龙老大的人,绝不可能。但,陆寒生也跟我说过,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你永远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我进了酒楼,却发现薛雪雪正倚靠在江云鹤的怀里,手里高举着酒杯,口中还念念有词:“喝,喝,谁不喝谁是小狗。” 而江云鹤此时正一脸邪笑,双手颇不老实地在薛雪雪大腿上游走,眼中喷出火一样的目光。 我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上前狠狠推开江云鹤,质问薛雪雪,这杯酒哪来的? 薛雪雪脸颊通红,迷迷糊糊说,咦,师父?你怎么来了?喝,陪我喝…… 我望向江云鹤,说,江公子,做人不可以这么下作的。 江云鹤一脸不屑道,秦先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你是薛雪雪的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说,我是她师父,我可以欺负她,别人不行。 江云鹤终于放下一脸伪善,发作起来道,秦小风,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抱起薛雪雪,转身就走。 “老子一定会睡到薛雪雪的,秦小风,咱们走着瞧!” 江云鹤仍在背后大骂,而且有些刺耳。我心想,我才没工夫和你这样低级的对手纠缠。 “热,好热。”薛雪雪一边迷迷糊糊大声吵嚷着,一边伸手去扯身上的衣服。 她的脸色红的吓人,甚至连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变得通红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江云鹤这个混蛋在酒里下了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药,是春药。 据我初步判断,这是一种名为蜘蛛草的药,药性猛烈,吃了的人会神志不清,完全陷入癫狂,直至药性退去。 找了间客栈,将薛雪雪放下来,我在心里快速盘算。以我的内功,还没有达到隔衣去毒之程度,看来还得为老不尊一次。 “热,热,我好热。”薛雪雪更加猛烈地抓狂起来,不断地撕扯着床上的被单。 “不好,药性已经完全发作,现在我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一种就是……采用古书上记载的阴阳结合方式,帮她解读。”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薛雪雪死去,看来,我只能选择第二种,江云鹤,你这个禽兽! 事到如今,别无他选,我定了定目光,将薛雪雪推倒在床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围捕 薛雪雪被我压在身下,口中发出悠长的低吟,这些低吟又被我一波一波狂野的冲击斩断,碎成一截一截的呢喃。 快感一点一点地聚集,薛雪雪在我身下奋力地蹬着双腿,双手无助地在我背上抓摸,口中的舌也不失时机地在我肩上啃咬,如一只乱了分寸的小兽,欲望交织盘横,如一池泛起涟漪的春水。 一切平静过后,我将脸贴在薛雪雪的胸前,感受着她的芳香和柔软。薛雪雪气色已恢复了许多,像抱孩子一般抱着我的头,抱的紧紧的,说:“师父,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的。” 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我在心里暗暗坚定了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个女孩,我会倾尽所有,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见一个很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声音说:“师父,我曾在泰山绝顶看过日出,也曾在无人的海滩上看过日落,曾经被钱塘的飞潮打湿衣裙,也曾在大漠的黄沙里仰望繁星,可是师父你知道吗,我最想去的一个地方,其实是你的心里。”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薛雪雪窝在我的怀里,蜷着身体像一只猫咪。我爱怜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在我心目中,薛雪雪就仿佛我的女儿一般,我喜欢她偎依在我怀里的感觉,喜欢她缠着我撒娇,喜欢她永远需要我的保护,喜欢她偶尔露出的淘气神情。 我突然发现,薛雪雪和师妹竟然有几分相像,我仿佛找到了一个替代品,难道我喜欢薛雪雪,只是因为她像师妹吗?而现在,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眼前,她的老爹竟然要杀我。 薛雪雪睡得很沉,均匀地呼吸着,我静静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心情突然很复杂。仿佛,我正在等待什么。 门猛然被推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是龙老大的人。他们,当然也看清了床上凌乱的一幕。我未有丝毫惊慌,心中平静如水,我很清楚,我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包括床上那点点落红。 我在想,有了薛雪雪这张王牌,龙老大还会忍心杀我吗?不料我等待的结果却是,龙老大急召我回总堂,说有要事商量。 依我对龙老大的了解,这不像是要杀我的节奏,难道是真的有要事找我? 下定决心,放手一搏,我随着这群人回到了斧头帮。或许,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进了大殿,发现白玄也站在那里,龙老大已经沏好了茶。以往日的经验来看,龙老大开始沏茶,就表示又有了新任务。 招呼我和白玄坐下,龙老大才缓缓开口:“上一次,陆寒生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龙某人,自然也不甘落后,要还他一份大礼。据我安插在六扇门内的眼线来报,陆寒生身边的一位亲信,正乔装混进了轩辕阁,欲搜查这么多年来我洗黑钱的证据。哼哼,可惜呀,可惜呀,陆寒生低估了我龙某人。小风,你的地盘,就劳你跑一趟,记住,做干净点。” 轩辕阁,正是龙老大交给我的那间会所,不知这次陆寒生怎么这样心急,竟派人摸到了那里。 龙老大的意思我很清楚,就是让我带人去解决那些捕快,虽然我心底里十分不愿意,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也不敢违逆龙老大的意思,要怪就怪那几个捕快倒霉吧。 据说这次好几个捕快混了进去,龙老大特意让白玄跟着我,并且下了死命令,不能放走一个。本来我还盘算着,该用怎样的方式助这些同行解围,不料白玄跟了来,我即是有心相助,也无力回天。 到达轩辕阁时,外面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弓弩手遍布四周,门前尽是手持刀剑的斧头帮弟子,看来在我们赶来的路上,双方已经交了手。 我忙询问里面什么情况,手下人说,总共来了七个捕快,已经击毙了四个,剩下的三个负隅顽抗,还劫持了几名客人做人质,请示我该如何处理。 白玄听完,立即要带人杀进去,被我劝阻。我说,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我进去和他们谈。 白玄担心我的安危,说为了几个人质大可不必,我们是黑道,又不是捕快。 我说我们不能失了义气,要不然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你们全部在外面守着,我一个人进去。 众人俯首称是,连忙让开了一条道。 “里面的捕快听着,里面的捕快听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放下武器交出人质,争取宽大处理,否则,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门前,一位斧头帮弟子卖力的喊着,见我过来,立即绽开了笑脸。 我说:“不用喊了,我来和他们谈。” 接过喇叭,我望向会所里边喊道:“我是斧头帮青龙堂堂主秦小风,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和我说,千万别伤害人质。现在,我正在进来,身上没有武器。” 我说完,缓缓朝里走进,却突然感觉里面安静了不少,似乎完全静止一般,不知道为什么。 但当我走进,看到了那个女人时,顿时明白了缘由。 林露满身是伤,脸上仍残留着斑斑血迹,双目死死地看着我,整个人仿佛钉在了那里。 我也一时错愕,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一股凉意遍布全身。我怎么也没想到,被困在里面的人,竟然会是林露。 很显然,林露也完全没料到我会来,一时愣在那里,面色如死灰。 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林露也没办法逃出去,可是让我亲手杀了她,我做不到,我绝对做不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彻底慌了神。我与林露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林露笑了笑,眼中却蹿出了泪水。她缓缓抬起手臂,将手中的弩对准了我。 我知道,外面的树梢上、屋顶上、楼层上,早已埋伏了一流的弓弩手,林露此举,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只不过,她是为了我。 就在林露面带微笑,作势要扣动扳机的瞬间,窗外一嗖冷箭,精准地没入了林露的额间,她动了动嘴唇,倒了下去。 我喉中的一声“不要”还没来得及喊出,林露就已经倒了下去,就已经彻底离开了我。 她很清楚,当我的生命受到威胁时,窗外的狙击手一定会开弩的。林露用她自己的方式,化解了我的危局,却牺牲了自己。 她自知难逃一死,到最后一刻还想着保全我,她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林露不会白死,血债当用血来偿! 龙老大,快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她想做个好人 林露死后的一些时日 ,我也难过了好一阵,虽说作为卧底这种情形在所难免,但人总归是有感情的动物,更何况是一个与我并肩战斗在生死一线的女捕。 后来陆寒生告知了我真相,我才不得不感叹人性之复杂。 按照陆寒生的说辞,林露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名捕快,她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真正的林露,早在十年前早已身死,现在出现于我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是龙老大特意安插在六扇门的眼线。 利用易容之术,以假乱真,这一潜伏,便是十年,不得不让人感叹此女子心智之高,谋略之盛。也难怪这十年来,龙老大一直可以逍遥法外,无法无天,必与林露的通风报信不无关联。 在林露死后的第二天,陆寒生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封信,信中详细阐述了这十年来她当卧底的心路历程,并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人。 林露说,这十年来,她一直生活在无间地狱中,苦苦煎熬,永世得不到翻身。 林露说,她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她没有朋友,她不敢与人谈心,连梦话也不敢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暴露自己。或许死亡,才是她唯一的解脱方式吧。 林露说,她想做一个好人。 看着那一个一个清秀的字迹,似乎还有眼泪滑过的痕迹,我不禁告诉我自己,难道这同样也是我的结局? 陆寒生在柜子里,还发现了许多隐秘资料,是这十年来,龙老大所有的犯罪证据。想必,是林露刻意留下的吧。 陆寒生说,有了这些证据,我们可以即刻抓捕龙老大了。我说,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陆寒生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想彻底扳倒斧头帮在龙城的势力,那三家会所,不得不除。而我现在,只掌控了其中一所,另外两所,我甚至连位置都不知道。 另外还感到庆幸的是,林露似乎还没有向龙老大表明我的身份,因为她说,她想做个好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活着,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同时,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既然林露是龙老大的人,龙老大又怎么会让我去杀她呢?这似乎不合情理。 陆寒生笑了笑,给出了答案,他说,这正是龙老大的精明之处,因为盘龙玉事件之后,我就一直在调查林露,而龙老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林露的身份必暴露无疑。所以,对于一颗即将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龙老大是不会怜惜的。 我想了想,这龙老大实在是厉害之极,目光竟然能看得这般长远,而陆寒生亦丝毫不逊,此二人之间的较量,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不愧是高手之间的对决。 我又问陆寒生,为什么我就看不到这些呢?陆寒生说,等再过十年,你就可以达到这种水平。 …… 内鬼终于被揪出,我心里平静了不少,同时也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那个内鬼不是林露,我恐怕早已死了千万回。 离开陆寒生之后,心中一片畅然,感觉获得了新生一般。很难得的,我提出了请薛雪雪吃饭,小丫头果然兴奋不已,欢呼雀跃地赶了过来。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薛雪雪今天显得格外亮丽,看着她那诱人的红唇,我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忍不住贴了过去。 “师父,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小丫头显然有些害羞,双眼可怜巴巴望着我,低声撒娇道。 我冷哼一声,用目光告诉她:“不好。” 薛雪雪漂亮的黛眉微皱,咬了咬唇,似乎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终于慢慢闭上眼睛,仿佛等待着君王的临幸。 我自然充当了君王的角色,俯头含住那玫瑰花瓣般醉人的嘴唇,慢慢吮吸那少女独有的清新和甜美,同时手也悄悄覆上薛雪雪那还不算太丰满的胸部,轻轻揉捏起来。那对坚挺的圣女峰,挺翘中又带着几分柔滑如凝脂的手感,在一波一波轻缓而温柔的攻势下,像是要将那纯洁无暇沦陷在这充满情欲的温暖漩涡中。 薛雪雪的脸开始渐渐潮红,小嘴不停地娇喘起来,忽然紧紧抱住了我,主动地带着点疯狂地吻着我,小手也开始在我背脊上胡乱抓摸起来。 一番热烈过后,薛雪雪的脸仍然娇红,我拉着她到了一家小馆,在外面的树荫下坐定,随便点了一些烤串和老酒。 其间有路人作画,说是在偷拍龙城黑道二号人物秦小风,可他画的明明不是我,可能是拍错人了,我心想这群狗仔队眼睛真瞎。 薛雪雪非拉着我去凑热闹,让别人给我们画一张合影,并摆出剪刀手,口中喊着“茄子”,画师作完画后,还直夸我长得帅,和秦小风有的一拼。 我说哪里哪里,秦小风长得那么帅,我比不过他。 后来老板给我们上的第一道菜是茄子,我说我们没点啊,是不是搞错了?老板说,你们点了,你们绝对点了,就是这小姑娘亲口点的。 我不得不感叹老板听力真好,而且很会做生意,遂又加了一盘鱼。 薛雪雪问我,为什么人们作画时,都喜欢喊一声“茄子”,作为师父,我理所当然的给她普及一下科学知识:这实在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要人露齿微笑而已。 薛雪雪又问为什么不喊“黄瓜”和“包菜”,这一样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我急忙捂住她的嘴,生怕老板再多加两道菜,而且,一个女孩子知道的太多不好。 烤串还没有熟,菜已先端了上来,薛雪雪很快将鱼头夹到自己的碗里,眨着乖巧的眼睛对我说:“师父,我喜欢吃鱼头。” 我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时间思绪万千,想起了在狮安山上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比较穷,师父每次做好了鱼,都是先将鱼头夹在自己的碗里,将剩下的留给我,十七年来,乐此不彼,无有例外。 师父每次都说,他喜欢吃鱼头,这一喜欢,便是整整十七年。我不知道鱼头是不是比鱼肉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 想到这里,我不禁热泪盈眶,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孩,这个声称自己喜欢吃鱼头的女孩,我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澎湃,咆哮出声:“大姐,可是我们点的是剁椒鱼头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弩 薛雪雪夹走了鱼头,我只好吃剩下的剁椒。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路边,走下来三五个年轻人。四人左右观望了一阵,贼头贼脑的,又忽然回到了车里。 作为一名杀手的直觉告诉我,这伙人目光诡异,显然是来者不善。我说过,一切杀意在我面前都无从遁形,我的手,已轻轻握在了剑柄。 薛雪雪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停下筷子,低声道:“师父,刚才那伙人,好像在看我们耶。” 我敲了敲盘子,说:“不用管他们,吃饭。” 薛雪雪很听话地埋头吃饭,这时,马车上又下来一人,是个新面孔,穿着明显比刚才四位好,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老大。 那人慢慢朝我们这边的桌子走来,坐在了距离我和薛雪雪不远处,大声吆喝道:“老板,来五坛好酒。” 喊声发出,薛雪雪的目光不自觉瞟了过去,同时那人的目光也盯了过来,薛雪雪突然一愣,压低声音对我说:“师父,那人我好像见过,他曾经和江云鹤……” 话音说到此处,两把又尖又细的利刃快如闪电,已朝我的肩膀劈来,好在我用余光看得分明,在薛雪雪的尖叫声还未发出之前,手中的剑已飞了出去。 两把利刃抵在我的肩膀上,一阵痛感传来,我知道自己受了伤,同时我手中的利剑,也已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那具尸体瞪着眼睛倒了下去,他肯定想不到我可以挥出这么快的一剑,尽管他的手法已经很利落很干净很迅猛,可终究还是死在了我的前面。 通过刚才短暂的交手,我已初步判断这些人并不简单,至少都是职业杀手,深谙偷袭和狙击,业务水平五星以上。要不然,根本不可能伤得了我。 肩膀上的血还在渗出,我顿时感觉双肩有些麻木。薛雪雪惊魂未定,忽然缓过神来,撕扯衣服就要为我包扎。可是战斗并没有结束,另外四人见同伙失手,纷纷从马车上奔了下来,手中的利刃飞向我。 我想,他们最初可能只打算派一个人来解决我,可不曾想到同伙反而被狙杀,所以这下义愤填膺,四人齐动。可惜这帮家伙也忒目中无人,我就这么好欺负吗,你们哪里来的自信? 虽说我不得不承认这几个人有两下子,可是在龙城大街上袭击我,也真是活腻味了,我今天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剑法。 四人与我交起手来,却没有人去管薛雪雪,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可我却认为,他们的智商实在不够高,因为此时分出一个人去对付薛雪雪,然后再拿薛雪雪威胁我,这才是上上策。 因为师父说过,一个杀手一旦有了感情,就很容易遭受例如“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之类的威胁,所以就不能无敌于天下。 好可惜这四人并没有这样的远见,或许是他们不屑于这样做。人不能太自卑,但有时候太过于自信也不好,就比如现在他们四人只剩下了三人,和一具尸体。 只是这群人确实并非等闲之辈,我也并没有讨得多大好,身上处处是伤,体力渐已不支。正恍惚间,一只酒瓶砰的一声砸在了我的后脑勺,顿时整个人麻木,眼前金星直冒。 眼看又是一道寒光劈来,我还未来得及出手格挡,那利刃僵在半空,眼前之人面如死灰,一把飞刀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像不要钱似的大口涌出,那人倒了下去。 我知道,是韩冰。除了他,谁能秀出这样亮的刀法。 希望冉冉升起,救星姗姗来迟,剩下的二人见情形不对,立刻拔腿就跑,而且他们很聪明,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开跑。饶是这样,我也不愿意放过他们,因为不弄清他们的来路,我会时时受到威胁,这种感觉很不好。 向韩冰使了个眼色,我们一人一边,分开追了上去。 一条小胡同内,光线有些昏暗,我一路追到了这里,相信那人肯定就在前方,果然有人影闪动,我的判断没错。要不然刚才头部被重重一击,以我的视力,一定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忍着浑身的疼痛,我捏了捏手中的剑,想着背水一战。狗急跳墙的道理我懂,被逼到这种绝境,那人一定会拼死一搏,所以这一仗并不轻松,尽管是我追的人家。 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犹能听见呼呼的喘气声,我心知这一定是个死胡同,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的命大吧。 “小子,非要做这么绝吗?”那人应该是望着我,喊出了这么一句,语气中有些怨恨和阴狠。 “是谁派你来的?”我问出这个核心问题,他要是说了实话,说不定我会放过他。 不料那人根本来不及回答,只听呼呼两声,两只利箭飞速而过,射穿了他的身体。 背后,一阵阴冷的笑声传来,江云鹤手中拿着弩,对准了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江云鹤设的局。 “把剑扔掉,否则,别怪我。”江云鹤狰狞的面孔离我越来越近,他缓缓走来,同时嘴中冷笑不停。 我扔下手中的剑,无话可说。今天栽在他手里,算我一时大意,先稳住他,再徐徐找机会出手吧。 江云鹤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嘿嘿怪笑道:“秦小风啊秦小风,你知不知道,我找这个机会找了很久。本公子要不是怕得罪龙老大,早已经把你除掉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在本公子面前嚣张,我告诉你,在本少眼里,弄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你,凭什么让薛雪雪喜欢你,老子都还没玩她,你他妈就把她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本公子忍你很久了,今天,是时候结束。” “你想杀我是吗?”我冷冷望着江云鹤,“别忘了我的身份,你杀了我,也别想活着立身龙城。”我边说着,边缓缓捏紧手掌,准备随时发出致命一击。 “别使什么小动作了,没用的。”江云鹤哈哈大笑,同时一拳朝我的太阳穴袭来,手中的弩紧紧抵在了我的额前。 顿时脑袋一懵,我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感到周身巨大的疼痛,同时一拳又一拳,接连不断地落在我身上。最后,我听见一句,“秦小风,你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砰的一声,一只箭弩好像钻进了我的身体,我听见江云鹤得意洋洋的脚步声渐渐离去,眼前一黑,仿佛沉到了无边地狱,没了知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学脏话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迷迷糊糊一片,全身多处传来痛感,我已全然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半天挤出了一个“水”字,接着便喉咙一片清凉,好像被一个女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我努力睁开眼看见第一抹阳光时,只感觉获得了新生一般,什么前尘往事,什么恩怨情仇,通通烟消云散,一去成空。能活着,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快乐。 胖子见我醒来激动不已,并说我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把众人吓了一跳。 我询问我为什么没有死,胖子颤抖地从我怀中取出一枚已经碎为两截的骰子,说它救了你一命。 我回忆起这是萧影送给我的一枚玉骰,由于我格外珍惜,所以随身携带,却不曾想它竟然救了我一命。 想到此处,我忙问萧影呢,怎么没看见萧影?胖子说,这三天三夜,一直是萧影趴在床边照顾我,候到我醒来的消息时,刚歇一会的萧影两眼一闭,直哒哒就倒在了床上。 胖子又问我对此事有何感想,我说我能有什么感想,大姐这人真不错,挺仗义的。 韩冰跑进来邀功,说是他一路将我背回来的,费了好半天劲,并且询问是哪个龟儿子向我下的毒手。 我说,是江云鹤。胖子暴跳如雷,当即表示不把江云鹤这厮碎尸万段,此事不算完。我说,你看着办吧。胖子亮出家伙,飘然而去。 正想着询问薛雪雪的下落,忽有小弟来报,说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吵吵嚷嚷着要进来,被兄弟们拦下了,问我见是不见。 我想着除了薛雪雪别无可能是他人,遂穿好衣服走向门外,心想这小丫头能找到这里来,各方面综合素质确实提升了不少。 待得出门来, 未及踏出几步,一声稚嫩又响亮的“师父”已飘入耳畔,然后小丫头匆匆奔来,一把拥住了我,嘴中念念道:“我好担心你,师父,我以为,我以为……” 话音终被哽咽,眼泪已夺眶而出,薛雪雪紧紧依偎在我的怀里,害得我伤口愈疼,却推不开。不知萧影看到这幅画面,该作何感想。 这暧昧的姿态惹得韩冰这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男人也忍不住捂眼,识相的退到了一边。 我也不知道薛雪雪怎么被小倩迷了心窍,竟然喜欢上了我,但我由此总结出了一个道理,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大抵是华夏名族的一个传统美德吧。 我强行掰开薛雪雪,忍不住问她:“丫头,我到底有哪里好,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真是想不通?” 薛雪雪的回答是:“我也说不出来你到底哪里好,反正,反正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 薛雪雪的美貌,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据说她的声名已经远播到了其他数十个兄弟县城,已经有不止数百位青春靓丽的少男宣布,愿意在佛前求五百年,求佛让他们和薛雪雪结一段尘缘,为此他们甘愿化作一棵树,长在她必经的路旁,然后任她采撷……等等等等之类云云。 我想,在那段护花生涯的朝夕相处中,我不喜欢上薛雪雪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长得那么好看,又是校花又是学霸,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是色艺双全,夫复何求啊。 薛雪雪又眨着小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我,师父你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我说,哪里都伤到了。 薛雪雪说,那、那哪儿疼呢? 我说,哪儿都疼。 薛雪雪说,那我给你揉一下吧? 我说,哪儿都揉。 薛雪雪说,师父! 我说,他妈的让老子撒一下娇能死啊。 薛雪雪咯咯的笑起来,说师父你骂脏话都好可爱,我也要学。 我说你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好吧师父教你。于是我教薛雪雪方法:“你趁韩冰不注意,偷偷摸摸抽他一下,然后记住他说的第一个词,就行了。” 啪! “,你打为师干嘛?” “我试试效果。”薛雪雪憋着笑说,“师父,第一个词我没听清。” 我说:“没听清就对了,没有人能够听清的。” 说着这里,萧影兴致勃勃地走了出来,看见薛雪雪,又朝她移过来,望向我问道,这位是? 我赶忙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龙老大的女儿薛雪雪。我又望向薛雪雪说,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大姐萧影。 “萧姐姐,你真漂亮啊。”小丫头倒是很会说话,眼睛闪啊闪的很真诚,不愧是读书人。 萧影忙说:“哪里哪里,你才漂亮呢。” 薛雪雪说:“不不不,你漂亮。” 萧影说:“不,你才漂亮。” …… 原来女人之间还可以这样交流,可惜我们男人之间没办法有她们这种对话,胖子可以理所当然地称赞我的帅,但我却无法昧着良心说你才帅呢这种违心话。 客套的寒暄之后,萧影这才将重心转移到我身上来,询问我伤势还严重否,因何受伤,故事原委,伤后感想,起因经过结果,时间地点人物等等等等。 我将事情的发展过程一一道来,萧影听后赞不绝口,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谁让你秦小风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薛雪雪听完惭愧地低下头,我说你们不必担心,此事已经过去,江云鹤打我一弩,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的。 萧影当场立下豪言,表示不让江云鹤来给我陪葬,她绝不善罢甘休。我说我还没死呢陪个毛的葬啊,不如大家一起来打麻将。 薛雪雪当即表示她不会,我心想好学生就是好学生,连个麻将都不会,在学校学的什么啊? 我又立刻端正态度,对薛雪雪说,萧影是这方面的老司机,让她带带你。 萧影怒骂,你才老司机,你全家老司机。 你看,果然一言不合就飙车。 这时正好胖子归来,胖子笑眯眯地附在我耳边,说:“江云鹤那个王八蛋已经抓来,怎么雪恨看你喽。”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是一条蛇 新安县郊北,荒无人烟处的密林里,停着几辆马车,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站有十多人。 此时天色已昏,晚风徐徐吹来,夹着秋日的凉意。 我和胖子慢慢走向人群,众人齐齐俯首,喊了一声“风哥”。 举目望去,我的视线落在了空地中央那名被蒙住双眼的男子身上。此时男子浑身是伤,鼻梁深陷,眼睛红肿,身上穿的衣服沾满血垢和灰尘,浑身乏力跪坐在地。男子的身前,是一个已经挖好的大坑。 然而正是这名狼狈不堪的男子,就在前几日,前几日还衣着光鲜地站在我面前,立下豪言要置我于死地。从他满身的伤势不难看出,这一路胖子没少帮我“关照”他。不错,此人便是龙城首富之子——江家大公子江云鹤。 缓缓走近江云鹤跟前,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江公子,多谢你的那一箭,我记住了。” 江云鹤听到我的言语,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吼道:“我可是江家大少爷,秦小风,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爹不会放过你的,龙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我笑笑,轻轻抬起江云鹤的下巴,“谁知道?谁知道是我杀了你?要想你死的人那么多,谁会怀疑到我头上?再说,这世道,只允许你杀别人,别人就不能杀你吗?至于你爹,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至于龙老大,他还不至于为了你和我翻脸。所以,安心的上路吧。” “风哥……风哥……我求你,求你放我一马,求你饶我一命,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你。风哥,是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求你,求你……”江云鹤哭号起来,忽然死死地抱住我的大腿,满脸的虚假和可怜。 我静静听着他的言语,心如坦克,不为所动。 “风哥,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而且我爹是龙城首富,他有的是钱,以我们江家的财力,再加上你在斧头帮的地位,到时候,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高枕无忧,你一定可以称霸龙城,对不对,对不对?”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我轻轻点头,微笑道,“可惜,迟了。” 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我径直离开。 想必胖子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很沉重的闷响,应该是人的身体被抛入土坑的声音,接下来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盖土之音。 …… 回到秦门时,天色已晚,薛雪雪还未离去。 我让萧影替她安排了房间,小丫头固执地待在我的房里,死活不肯走,还问我刚才去做了什么。 杀人见血的事,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丫头还欲追问,我连忙岔开话题,指着床说:“丫头,你觉不觉得,这张床有些大了?” 薛雪雪点点头,揉着衣角说:“是有些大。” 我说:“这么大的床,浪费了多可惜,若是两个人睡在上面,肯定刚刚好。” 面对我义无反顾的调戏,薛雪雪犹豫半天,腼腆道:“我、我只占你半个床位,不会挤着你的。” 我说:“不用,我们两个一起,占半个床位。” 薛雪雪:“……”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男人不能不色,但一定要色得恰到好处,女人才喜欢。这句话中的“色”改为“射”,亦是通用。 华夏时间晚十一点三十五分十三秒后的下一个五十微秒,我的手离开薛雪雪身体腰部以下十二厘米的地方只有一厘米零五毫米,当时的温度是二十八度,四分之一炷香后,两人的身体分别是三十七度二和三十八度一,综合温度为三十七度六五。 后来胖子问我,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样回答他:那一夜,她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她,那一夜,我满脸汗水,那一夜…… 胖子嗤之以鼻,抱怨说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我每天要往青楼跑,而秦小风你则有送上来的美人,同样是十月怀胎生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我安慰胖子说,不要灰心,不要丧气,漫漫人生路上,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好姑娘,她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车,当然,也不要你。 胖子听完当场泪崩,哭着嚷着要去跳楼,结果被我好说歹说拉着,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之后,终于,更加坚定了要去跳楼的想法。 后来萧影过来劝诫说,胖子,虽然你没有钱,但你有勤劳的双手啊;虽然你没有房没有车,但你有勤劳的双手啊;虽然你没有女朋友,但你晚上有勤劳的双手啊。 韩冰也过来劝诫说,胖子,虽然你长得丑,但你比我们胖呀;虽然你长得壮,但你比萧姐还娘呀;虽然你的皮肤比我们白,但你的心比我们黑呀;虽然你认为自己没有优点,但至少你的判断是对的呀。 韩冰还没有说完,胖子说,都他妈给劳资滚! 众人散去,我和萧影走到了一侧。 萧影问我,你是不是把薛雪雪睡了? 我默不作声。 啪,萧影给了我一耳光,死死地盯着我。 我笑了笑,捂着脸说,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有打过我,今天,萧影,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萧影说,这是你该受的。 我说,是的,我活该。 萧影说,你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只是为了扳倒龙老大,一直在利用她? 我默不作声。 萧影说,我很了解你,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既然不爱,为什么要去糟蹋别人? 我默不作声。 萧影说,不要去欺骗你身边的人,因为你能骗到的,都是相信你的人。 我默不作声。 秋天到了,树叶开始泛黄,空气也变得干燥,我的手掌,总会在这个季节蜕一层皮。医生说,这是缺乏维生素,大夫说,应该多喝水,萧影说,我前生一定是一条蛇。 对,我前生是一条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车王争霸赛 送走薛雪雪后,我和萧影几人依旧每天沉迷于麻将。偶尔打理打理会所,时不时从龙老大口中套出一些情报,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按照萧影的说法,其实爱情和打牌是一样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吃吃碰碰。没人给你牌的时候,你就只好,有人给你牌的时候,你就可以推倒。 想想真是很有道理。 几圈麻将下地,忽有小弟来报,说有龙老大传来的飞鸽传书。 我知道,安逸的日子到了头,取下纸条细细查看一番,我已大抵明白事情的原由。 原来是苍州五年一度的赛车大会即将举行,龙老大打算让我代表斧头帮出马。 而所谓赛车大会,是苍州百余年来留下的传统,实质是苍州二十四城黑道各大小帮派,聚在一处进行一场飙车友谊赛,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由于阿豹生前在时,斧头帮年年第一,可如今阿豹已经不在,想找出一个厉害的赛车手还真的挺难。 故此,龙老大第一时间想到了我。 说实话,我坐马车的次数用手指头数得过来,更遑论车技。龙老大想到我,大抵是因为我这双眼睛的缘由吧。 可是对于飙车,拥有良好的视力固然重要,可是光拥有良好的视力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许多许多各方面的综合素质。无疑,我并不拥有这些综合素质。 论起车技来,我想我们当中,车技最好的要数胖子无疑。萧影和胖子都极其喜欢车,但萧影毕竟是女流之辈,也就停留在喜欢层面而已,所以希望,只能寄托于胖子。胖子虽然每天沉迷于酒色,可他对于赛车之类的竞技活动一向是颇有兴趣,我想此项任务,交给胖子再合适无疑。 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偌大的斧头帮,除了阿豹之外就真的找不出一个优秀的赛车手了吗?龙老大将此重任交给我,可想他对此次赛车之看重,当是奔着冠军去的无疑。 可是无论以我还是以胖子的车技,我想我们是无论如何夺不了冠的,到时候在苍州二十四城各帮派面前丢脸,面子上必然是十分过不去。所以接下来,是让我没日没夜地练习车技吗? 我向萧影几人说出了这个想法,萧影只是安慰我说:“臭小子,别担心,这种赛车大会,萧姐以前经常参加,只是近几年不再染指,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输了,也不过是输个面子嘛。” 我知道萧影是在劝我放松心态,毕竟一场赛车又不决定生死,可是我突然觉得,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若单单只是一场赛车友谊赛,龙老大花重金随便找个高手就行,又何须我亲自出手?要知道,我分管两堂,外加一间地下会所,事务多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我极善偷懒,哪还有功夫打麻将?由此我断定,龙老大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面子问题,此事背后,必藏有重大秘密。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第二天我见到龙老大之后,龙老大给出了缘由:“金城老大逝世,金城势力重新洗牌,以名次定范围。” 听完龙老大之语,我才瞬间明白了内幕。原来是金城当家去世,苍州剩余二十三城,莫不想着瓜分其领地,为了避免刀戈相向,于是制定了这么个游戏规则,以赛车名次决定各城地盘的划分,怪不得龙老大,对此次赛车如此重视。 可随即一想,这群人也真是缺德,人家刚刚死了老大,你们就想着瓜分人家的地盘,真是不厚道。奈何黑道就是这样,今天你吞我,明天我吞你,就看谁胃口大。 由此也刷新了一下我的认知,以前我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这小小的龙城,以为龙城便是我这只井底之蛙所能仰望到的全部天空,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龙城只不过是苍州二十四城中小小的一方城池,而像这样微不足道的城池,华夏恐怕不止千千万万。 由此可见,想要彻底清除华夏黑道,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之事。而陆寒生一生的夙愿,便正是这件不可能完成之事。 所以他正在用他的一生,去做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所以故事的结局,一定是一个悲剧。 只可惜,我并不参与陆寒生这遥远的梦,只要铲除龙老大,只要扳倒斧头帮,我这一生的梦便算做完,我将不会再参与这些凡尘琐事,和师妹萧影她们一起,去过清平乐道的生活。 只可惜龙老大并不知道我这一想法,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知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必须达到的结果后,我开玩笑的对龙老大谈条件说:“事成之后,龙爷你一定要给我丰厚的报酬,最起码得是三家会所吧。” 龙老大听完眉头微皱,随即很认真地说:“好,事成之后,三家会所全部交给你。” 我本是开玩笑,龙老大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由此我对这个玩笑赞赏不已,心想真是赚大发了,等得到了这三家会所,我不就可以和龙老大正式摊牌了吗?我不就可以见到师妹了吗?我不就可以彻彻底底结束我的卧底生涯了吗? 想想人生,真是奇妙无穷,故事,终于行将结束。 下午,我匆忙奔回新安县,向萧影述说了内心的喜悦。 萧影沉吟片刻之后问我,你真的想夺得这个冠军吗?我想也没想就说想,我怎能不想? 萧影沉沉地点头,表情有些凝重,说,好,我会帮你的。 我想萧影也不过是安慰之词,她又能如何帮我,最多在精神上鼓励一下我罢了。 顾不得多想,我迅速跑开,开始疯也似的练习车技,直将胖子和韩冰双双震惊。同时,内心与师妹重逢的欲望也愈加强烈,我知道,快了。 胖子在一旁给我打气,说:“秦小风,你打理帮派事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般勤奋?” 韩冰在一旁给我打气,说:“秦门主,你在追女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般勤奋?” 萧影也在一旁打气,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经过数日的苦练之后,我的车技终于有了倒退性的进步,原因是,腿受伤了。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竟然使出了暗中偷袭这种卑劣手段,夜晚连放数只暗箭后,终于成功地使我的腿受了伤,彻底无缘车王争霸赛。 不过我很快又找到了替补,就让胖子硬着头皮上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火流云 农历九月初十,宜祭祀,祈福,求嗣。 这一日,传说中的久违的五年一度的塞车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我、胖子、萧影以及韩冰连日出发,马不停蹄,生怕误了赛程。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在远处一只暗箭成功地射伤了胖子的腿之后,我们还是误了赛程。 胖子怒极大骂,暴喝一声:“王八蛋,有种的别藏着掖着,给我出来!” 我扯了扯胖子,示意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注意素质。 胖子立即改口,文质彬彬道:“鳖,汝在何方,速速滚粗!” 萧影安慰说,不要紧,这种类型的比赛,迟去一会晚去一会无伤大雅。 韩冰安慰说,别担心,要是让老娘把那个家伙查出来,一定将他剁碎了喂狗狗。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我浪漫的对萧影说,那好,从现在起,我们一直往前走,在路边遇见的第一家饭店停下,不管是什么店都进去吃。 众人欣然前往,结果遇到的第一家店是洗头店。 说到苍州的洗头店,自与别家的不同,倘若你认为洗头店就只是单纯的洗头,那说明你并不了解苍州。现在,我们就遇到了这样一家洗头店。 洗头店别具一格,独树一帜,傲立在空旷的大马路边,看来是专门做这些路人的生意。洗头店明曰洗头,实则暗地兼营住宿、吃饭、按摩、足疗等一系列服务,最后洗的就不知是什么头了。胖子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不少,我也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一二。 提起洗头店,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青楼。只不过一个是民间组织,那些个见不得人有些肮脏的交易,只能偷偷摸摸进行。 另一个却是官方单位,有正规的营业执照,所有活动都是高大上的,还能获得政府的支持,尽管其本质都是一样。 提起青楼,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有足够的金钱,便有足够的享乐,这真是世界上最单纯的地方。 此时,洗头店的老板娘看见我们,立即风姿卓越地过来招揽生意, 抛着媚眼,用专业的术语问:“几个?” 萧影自然不懂,无奈她还抢着回答:“四个。” 我急忙拽拽萧影,说这不是吃饭的地儿,咱们换一家吧。萧影不肯,说能住宿也是好的。 老板娘见生意有望,又用专业的术语说:“八十两银子一个,几位,进来吧。” 说到“进来吧”三个字的时候,我看见胖子的眼中冒出了金光,不知道为什么。 “不用,我,我们就在外边蹭蹭。”胖子在触到了我极为不和善的目光后,也甩出了一句专业术语。 老板娘一怔,气氛有些尴尬,我连忙补充说:“不好意思,太贵,太贵。” 老板娘说:“已经是附近最便宜的了,而且绝对干净,你们放心。” 萧影道:“哪这么多讲究,只要能睡就行了,管它干不干净。” 老板娘再次一怔:“这位姑娘,你也要进去?” 萧影道:“废话,要不然我来你这里干什么?” 老板娘恍然大悟似的,忙堆着笑脸:“想不到姑娘还有这种偏好,是我太保守了太保守了,放心,一定给你安排个最好的。” 我说:“给她安排间最好的,我们三个一起就行。” 老板娘说:“三个人一起上,那就是4p,这可就要加钱了啊。” 萧影不解,说这什么跟什么呀?老板娘说,姑娘真可爱,先进去吧。 我们终究还是在此住了一夜,不过却开了四个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四人聚在一起分享昨晚心得。 萧影说,半夜有几个女的敲门去骚扰她,被她轰了出去。 韩冰说,半夜有几个女的敲门去骚扰他,被他轰了出去。 我说,半夜有几个女的敲门来骚扰我,我顿时脑中幻化出一封来自10087的书信,信中只阐述了一句话——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于是乎,我幡然醒悟,义正言辞地将那几个女的轰了出去。 胖子说,胖子什么也没说。 …… 上午我们到了赛车会场,只见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五年一度的黑市车王争霸赛,自然让一众爱车好车的热血男儿兴奋莫名。 而不远处的一方高台上,则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各城黑道帮派的老大,静静地端坐品茶,一人盘踞一方,无不气势凛冽,带着浓郁的尊贵傲慢,俯视众生,仿佛这一刻不是赛场,而是战场。 好不容易找到了龙老大,薛雪雪也跟来凑热闹,一见到我,兴奋莫名,师父师父叫个不停,倒使我颇为尴尬。龙老大笑着说:“我这个女儿,怎么见着你,比见到我这个当爹的还高兴?” 我说:“哪里哪里,二小姐抬爱罢了。” 龙老大脸色转为严肃,拍拍我的肩膀说:“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额,这个……”我颇为难地说,“实不相瞒,龙爷,我身负腿疾,恐无法完成您的托付。不过,胖子车技娴熟,我打算让他替我上场。” “胡闹!”龙老大吼道,“你以为这是儿戏吗?你知不知道这次比赛的名次,事关生死?有多少人盯着我们,有多少人盯着那个冠军的宝座,你想过没有?” “爹,师父他已经受了伤,你就别指责他了。”薛雪雪替我说好话。 沉默片刻,我本以为龙老大会对胖子说点什么,却不曾想,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萧影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我赶忙介绍:“噢,这位是我朋友,萧影。” “你好。”龙老大目光温和,主动向萧影伸出了手。 “龙爷好。”萧影忙不迭回应,轻握龙老大的指尖。 两人握手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的目光有些复杂。 顿了片刻,龙老大微微含笑,望着萧影说:“我看这位姑娘必定身手不凡,不如,就让她上场怎么样?” 我感知到龙老大刻意在说笑,忙道:“龙爷,您就别为难我这位朋友,她一介女流之辈,误了您的大事不好。” 龙老大云淡风轻地一笑,没有说话,很轻松地离开。 我们几人站在会场,看着赛道上热闹喧嚣的人群,在这如火如荼的声浪中静静矗立。片刻后,各城代表齐齐就位,胖子也应我之约进入赛场。薛雪雪一直期待着我大显身手,终究还是泡了汤。 这边正是一团骚乱,赛场上的钟声已缓缓敲响,二十三辆马车鱼贯而入,呼啸着驶入赛道上来,惹得场下的观众一阵疯狂呐喊。 “最前面这辆,是苍州排名第二的名门榜眼,看这架势,是拿定了冠军啊。”薛雪雪坐在我身旁,替我解说起来。 没想到她对赛车也了解一点,我随口问道:“那苍州排名第一的,是谁?” “排名第一的么?”薛雪雪挠头,认真想了想,回答我道,“苍州排名第一的飞火流云,已经好几年没在任何赛事中出现,估计已不在苍州了吧,所以这第二名,俨然就是第一名了。” “不过……”薛雪雪又补充道,“这些年,偶尔也会出现一些黑马,比如前几年的太子姑娘、浅水珊瑚、皓月婵娟,都是挺厉害的。所以这次冠军是谁,还不一定呢。” 原来这塞车大会,还有这些个门门道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我认真地盯着赛场,努力寻找胖子的轨迹,可视线搜索了半天,硬是没有发现龙城的代表车辆入场。 奇了怪了,赛场上,一共只有二十二辆车,搞什么幺蛾子? 骤然回头,韩冰依在,薛雪雪也靠立一旁,萧影却不见了踪影。 “萧影呢?萧影去了哪儿,萧影怎么不见了?”我咆哮着望向韩冰,心中隐隐担心。 “没看见呀。”韩冰很无辜道,“应该没事吧,她这么大个人,不会走丢的。” “不对,萧影刚才还好好的站在这儿,怎会突然消失?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乱了心神,手足无措,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冰突然笑道:“薛大小姐一直靠在你旁边,你们俩那个亲密,萧姐肯定受不了啊,她能待在这里才怪?”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像是萧影的风格,看来是我多疑。 “最后一位,代表龙城出场的是……”高台之上,裁判员的一声惊喝,将我的目光徐徐拉向了赛场。只见一辆金碧辉煌的跑车呼啸着飞驰而来,引得周围的观众惊天动地般嚎叫,全场沸腾,万人起立,直直淹没了我的视线。 “白麟马,香云车。”薛雪雪目光呆滞,喃喃出声,“那是,那是……飞火流云?” 雪白,金红,在耀眼的阳光下肆意挥洒着嚣张的气焰,绚丽的色彩,皇者的高傲,独一无二的神级搭配,顿时让沸腾的全场瞬间寂静。我已猜到,那是只属于一个人的标志,一个消失在苍州赛车界最神秘的传说。 当高台之上那饱含激动的“飞火流云”三字发出之时,金红的车身以最潇洒的姿态驶入了最前方的位置,我知道,一场毫无悬念的赛程,就这样被拉开。 目光尽头,我看到一位明丽的女子,高傲如斯,不惹凡尘,如初见时一样艳丽,如初见时一般迷人。那个女子,赫然是萧影。 一身红色劲装的萧影站在阳光底下,那飞扬的黑发,那傲然的气质,如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女王一般,这就是飞火流云,一直隐藏在我身边的飞火流云,无数人心目中的车王,黑市上不败的神话。 厚重的钟声响起,各路马车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百舸争流,万鹰击空,那一抹一抹绚丽的色彩,在阳光下飞驰。只有,只有一辆车身没有动,那就是萧影。 所有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乎停留在那一抹金红,当二十二辆竞相追逐的小丑在舞台上尽情的表演时,长鞭声响,白麟马动,飞火流云呼啸而出。 一骑绝尘,赛道上碰撞不断,翻车,撞车,翻车,撞车,战马嘶鸣,破碎声起,一辆一辆马车毁于飞火流云之下,一辆一辆马车被萧影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似乎很享受这个乐趣,将前方的对手一个一个踩在脚底。 想到一个问题,我突然问韩冰:“要是让你去,你能活着回来吗?” 韩冰说:“说实话,我回不来。” “她是谁?”我接着问。 “萧影啊。”韩冰答。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怀疑萧影?” “我怀疑一切。” 既然陆寒生可以怀疑林露,我为什么不能怀疑萧影?难道萧影的底细,真的那么清白吗?她又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韩冰说:“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但无论如何,她应该值得相信。” 我说:“萧影和龙老大,绝不可能是初识。” 赛程结束,尘埃落定,龙城没有悬念的拿了第一。 万人尖叫声中,萧影毫不迟疑,跳下马车,避开人群,慢悠悠向我走来。惬意的任凭微风拂乱她的长发,漠然着刺耳的欢呼,萧影脚步坚定,姗姗而来。 “好久没跑啦,手都生了。”萧影淡淡一笑,仿佛刚结束了一场精彩纷呈的游戏,转而望向我,“怎么样,臭小子,没给你丢脸吧?” 胖子也乐呵呵地跑来,感激萧影及时顶替了他。 我轻轻在萧影的额头上吻了一吻,拥住萧影说:“没给臭小子丢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曹仁真爽 我和萧影相拥的那一刻,内心其实很复杂,因为现实种种不得不让我怀疑她的身份,可是现实种种又告诉我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使得我很矛盾。 可是矛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我骤然感觉背后一凉,突然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杀意向我逼来。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猜错,通过萧影那张大了的嘴巴以及周遭人的惊呼之声,我初步判断,有一只利箭正以精准无比的姿势朝我的后背袭来。 躲闪已来不及,感知那一抹寒芒近在咫尺,我很淡然地闭上了眼睛,反而将萧影抱得更紧。可谁知就是在这一刻,萧影突然用力,迫使我转了个身,然后,我看见一只利箭以疾风骤雨般的速度没入了萧影的后背,她只是微微一笑,嘴角缓缓滑出血来,跌在了我的怀里。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人群仿似炸开了锅,所有人四散逃去,暗箭还在继续。我抱着萧影,直接无视了那些嗖嗖而过的飞箭,以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心态,迅速朝医馆冲去。这一刻,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想法,萧影绝不能死。 老天爷开恩,我活着到达了医馆,将萧影送入手术室,我倚在窗前,望着这外面的花花世界,想如果今天萧影死了,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能。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只是离了她就不想活罢。沉思良久,我又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师父说,你可以为很多人活着,但只能为一个人而死。萧影为了救我,居然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我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有时候想想,真的是厌倦了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保不齐某一天,身边的谁就会就会离开。真想远离这繁华的喧嚣,这污浊的空气,这钢筋水泥,寻一山野庐舍,每天一壶酒,一杯茶,爱人相伴,知己在旁,三五十房小妾,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候在医馆外的这三天里,我一直思索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要杀我?虽说我的仇家众多,可也没必要在那种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裸地对着我放冷箭。前面我以为是竞争对手为了不让我夺冠故意使出的阴谋诡计,可如今龙城已经夺了冠,还要取我性命,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等思绪平复下来,我让胖子去查一直对我们放冷箭的幕后凶手,让韩冰去查清萧影的真实底细,同时让薛雪雪帮我应付龙老大那边的差事。很快有大夫告知,说萧影福大命大,总算是抢救过来,现在刚刚苏醒,不过意识还很微弱。 我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了大夫让我进去见萧影,当即便马不停蹄,迅速赶到萧影的病房。 萧影刚刚醒来,显得十分虚弱,微眯着眼睛看见我,也不说话,也无表情,好似已经不认识我了一般。 我笑吟吟的走过去,坐在萧影身旁,向她打招呼:“喂,美女,知道我是谁吗?” 萧影痴了片刻,问出一个问题:“你你是谁?” 我心口一凉,顿时浑身有如刀绞,喉咙苦涩,一句话也说出不得,痴痴地看着萧影,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美女,我是你男朋友呀,你不记得了吗?” 萧影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犹豫片刻,说:“不记得,不记得。” 我心想萧影算是彻底失了忆,但她掌握着整个秦门的财政大权,再加上她混黑道这么多年的积蓄,那一定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绝不能就这么没了,我顿时起了贼心,便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钱庄票号的密码是多少?” 萧影倒是十分谨慎:“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单纯的只是想知道而已。” 萧影突然很开怀的笑起来,摸摸我的头说:“风儿,别傻了,我死也不会说的。” 我也笑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大姐。” 萧影总算没事,我替她掖好被子,放心地离去。同时在心底坚定了一个想法,这个女人,从今以后,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除了我。 胖子很快回到医馆,说幕后凶手已经查出,是江云鹤的老爹江别林买通的职业杀手,目的是为儿子报仇。我听完哈哈大笑,就凭这老匹夫,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和我斗,真是活腻味了。想替儿子报仇,也得有这个命啊。 我和胖子一齐候在医馆等萧影出院,闲来无事,胖子开始和我讨论三国,说他有一个重大发现。我故意不去问他的狗屁发现,他憋不住自己会说的。 “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发现?”胖子果然热切的凑过来。 “说来听听。” 胖子眯着一双大眼,津津乐道说:“这三国时代,起名字可真有讲究,你看孙坚的两个儿子,孙权和孙策,连起来就是权策。刘备的两个儿子,刘封和刘禅,合起来就是封禅。而曹操这边就比较真性情,曹操,曹仁,曹真,曹爽,连起来就是” “无聊。” 许是因为不忍心我和胖子每天守在医馆外,萧影提出要回家养伤。大姐的脾气一向是说一不二,只偶尔在我面前妥协一下,可如今她是病人,又救了我的命,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立即和胖子办了出馆手续,我们将萧影接回了秦门。 回到秦门后,萧影安心养伤,她既不主动开口,我亦不主动追问,倒是大家都把她是车王飞火流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很快薛雪雪便找上门来,替他爹龙老大传达了一向重要指令,顺便来慰问一下萧影。原来是塞车大会之后,龙老大欲赴香城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便携我一同去。这香城,正乃是众人瓜分之地,估计是二十三城的老大,聚在一起讨论地盘问题吧。 这么重要的会议,我必然要随同前去,只不知龙老大还要携什么人,暂且不管这些。我更关心的是,龙老大早已答应我,一旦此次龙城夺冠,便会将三家会所都交给我打理,却不料至今没有音信。 我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次的机会可是我家萧影用性命换来的,我又怎能放弃?龙老大也不是不守信用之人,可能是一时忘却,估计此次赴香城之后,他应该会给我一个答复。 薛雪雪又缠着我聊天,最后的话题居然扯到了梦想,她问我将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仔细想了想说,我想成为一个自己开心,并且能让别人也开心的人。薛雪雪乐呵呵地说,后半句你应该能做到。 我能告诉她,其实我的梦想就是杀了她老爹,扳倒斧头帮吗? 小丫头又忽然很严肃地望着我,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师父,如果有一天,你的梦想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我会选择梦想。” “果然。”薛雪雪失落地低下了头,不语。 “我的梦想就是你。”我说。 小丫头喜笑颜开,突然紧紧抱住了我,甜蜜地说:“师父,虽然知道你在骗我,但我还是好开心。” 次日,我将要随同龙老大前往香城,便召集所有兄弟,交待一下后事,我离开之后的事。 “现经门主秦小风征求所有秦门弟子意见,跟由胖子、萧影、韩冰等组成的小部分常务委员会讨论,然后一个人胡乱做出决定,特命萧影为秦门理事会会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暂任门主一职。” 将秦门交给萧影,我总算是可以放心地离去。临行前萧影依依不舍,我安慰她说,相聚离开总有时候,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姐,珍重。 萧影骗我吃下一颗糖,说这是她独家研发的控命丸,如果我不活着回来,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人物 一大清早来到斧头帮,我伸了个懒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想想真是许久没起这么早了,业精于勤荒于嬉,身子骨已大不如从前。 侍卫见我走来忙点头哈腰,说龙爷正在里面和白堂主谈些事情,问要不要进去通报。 若是和往常一样,侍卫可能就进去通报了,可今天鬼使神差,我偏偏招了招手说不用。语毕,便自己走了进去。 这一个鬼使神差,却使我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对话。 “小白,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回龙爷,白玄跟着您,已有十一年。” “哦?都已经这么久了吗?看来,我已经老了,这龙城很快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龙爷放心,风哥才智过人,聪明能干,一定能接好您的担子,将斧头帮发扬光大的。” “小风这个人,确实是不错,我也有意将雪儿许配给他,可是”说到这里,龙老大突然陷入了长长的叹息。 “莫非,龙爷有什么顾虑?” “他可以做我的女婿,却无法做斧头帮的帮主,因为秦小风这个人,太神秘,神秘的连我也看不透。”龙老大语气低沉,良久,良久才接着道,“斧头帮的每一个人,我自问可以将他们摸得一清二楚,可唯独这个秦小风,我始终读不透。” “龙爷,难道您,怀疑风哥?” “据我安插在六扇门内的眼线来报,陆寒生早已布下了一颗代号名为‘江湖’的王牌棋子在我们当中,这颗棋子,可能会随时要了我的命。” 龙老大语到此处,我才惊觉,原来六扇门里的内鬼,远不止林露一个,还有其他人,甚至很多很多人。我静静地矗立在门外,突然心底一阵冰凉,我现在才发觉,原来我的处境是如此危险。 “风哥一向沉迷于风花雪月,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对帮派更是恪尽职守,他怎么可能是陆寒生的人呢?龙爷,我保证,那颗棋子绝不可能是风哥。”白玄越说越激动,听的我越听越爽,这小子真是好啊,够义气。 “我也没有说小风就一定是那颗棋子,但那颗棋子一天不查出来,任何人都有嫌疑。”顿了顿,龙老大接着道,“另外,小白你记住,一个人若没有破绽,那才是最危险的,明白吗?” “我明白,龙爷。” 原来龙老大,还是没有真正的完全信任我,这让我很难过。 我以为,我的演技足够精湛,我的角色也足够鲜活,我自认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也确实在为了斧头帮的发展尽心竭力,可是到最后,龙老大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我,我顿时有了一种受挫感。 是我不够卖力,还是对手实在太强?我想不通。可是当龙老大的最后一句话响彻在我耳畔,此刻我终于明白,就是因为我毫无破绽,所以才分外危险。 一个人如果太过完美,那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龙老大在这黑道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又岂能不知? 在门外多停留了好一会儿,我才缓缓推门走进。然后故作惊讶地表示,小白原来你也在啊我以为只有龙爷一个人呢哈哈。 龙老大见我来,便赶紧吩咐正事,说此趟香城之行,未必能一帆风顺,要随时做好准备,然后具体阐释了此次会议一系列注意事项,我和白玄连连点头称是。 安排好人马,收拾好行装,我们一行九人便上了路,径往香城而去。 九人中除了我、龙老大和白玄外,据说另外五人也是斧头帮数一数二的高手,分别名为胡鑫、胡森、胡淼、胡焱、胡垚,还有一位龙老大的贴身侍女叫陈晶。 我问那五个伙计,为什么取这么深奥的名字,五个伙计说,其实他们是五兄弟,命里分别缺金木水火土,按照华夏人的习俗,缺什么名字里就带什么。 我又问那位侍女,为什么要叫陈晶,结果侍女袖中骤然划出一只匕首,狠狠抵在了我的喉前,在龙老大的一声“住手”之后,那一刀才没有刺下去,但也令我的脖子见了红。随即这位侍女又很不解气地轻轻勾脚将我放倒,整套动作麻溜地只在一瞬间完成。 我顿时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女,这绝对是龙老大的贴身保镖,而且这娘们的武功,至少在我十倍以上,更重要的是,这女人脾气还不好,若非龙老大及时制止,恐怕我小命休矣。 众人轰然作笑,说鼎鼎大名的秦堂主怎么被一个小丫头放倒,丢不丢人,丢不丢人?我只得默认,默认,这是真他妈丢人。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从一个小姑娘身上,我总算长了见识。我一直以为,凭借我这超高的视力和矫捷的身手,在龙城福布斯杀手排行榜起码可以稳居数一数二的位置,不料,今天一个小小侍女的随手一击,让我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原本我以为,除掉龙老大很简单,扳倒斧头帮很复杂。现在,我改变了观念,扳倒斧头帮很容易,除掉龙老大才他妈难。看似不懂武功身材平庸的龙老大,身边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 若干时以后,当我得知眼前这位女保镖的真实实力时,我才发觉我输得心服口服。 一路上,我们行进的也并不十分太平,时不时遭遇一些虾兵蟹将的阻击,不过在龙老大的一句“一个不留”之后,女保镖根本没有出手,五个壮汉已经将所有挡路石处理干净,不愧为斧头帮的精英。 对此我依然表示出了我的担心,我们一行总共才九人,到香城人生地不熟的,若那些香城顽固势力非要与我们硬扛,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龙老大听完只是淡然一笑,说香城的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有一位大人物坐镇于此,没有人敢乱来。 我心里一哆嗦,这人是得有多大的面子啊,连龙老大也仿佛将他敬为天神。随即我又想明白了一点,还是我的目光太狭隘,在龙城待久了,便以为这世界上最大的地方就是龙城。 却不曾想,苍州二十四城,龙城也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小城,作为一个小城的老大,龙老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如此一想,龙老大还真不大。 那么那位所谓的大人物,应该是代表苍州的最高层吧。 我们的车马抵达香城时,酒楼门口早已有两排黑压压的人群恭候在此,一个个面无表情,不过看那腰间鼓鼓的,就知道绝非善类。那富丽堂皇的大酒楼,简直比龙城的衙门还要大,看起来仿似一只要吃人的巨大猛兽,不由让我眼皮跳了跳。 “四娘已经恭候龙爷多时,里面请。”一位黑衣人士伸出手,我们随着龙老大进了酒楼。 第一百二十八章 泼出去的水收得回 “龙爷,幸会,幸会。”龙老大还没走进大门,里面顿时迎出几个人来,个个点头哈腰,显得恭敬之极。看来龙城在苍州二十四城当中,实力还不算太差。 我随眼扫视了一眼这几个老好人,有的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有的富丽堂皇,一看就是款爷;有的白发苍苍,典型一爷爷辈的;有的比我还年轻,估计是黑二代。这些人咋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坏人,千姿百态,五花八门,各种类型的都有,就如马戏团的演员一般。由此可见,确实不能以貌取人。 然而就是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角色,他们却掌控着整个苍州的黑道势力,随便拎一个出来莫不是显赫一方。此时龙老大正与这些人交错杂谈,我和白玄几人静静候在一侧。 攀谈些许时间,随后,众人渐往前走,我们紧紧跟随着龙老大,很快来到一间宽敞的会议室。会议室正中摆着一张圆桌,周边共有二十三张椅子,各方老大便徐徐落了座。每个老大的后面,也都紧贴着三五个保镖。 随着一个女人缓缓走进,场子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我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女人一袭黑衣,高贵儒雅,极有气质,方一站定,座下二十三位老大便齐齐起身,皆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娘”。四娘未作任何言语,只轻轻压了压手,现场一片沉寂。 随后我才得知,这位被人们称作叫“四娘”的女人,她的身份概括起来只有四个字——苍州老大。 四娘随后说了一些场面话,表示自己并不参与此次地盘划分,只是受邀主持大局,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二十三位老大自行裁决。 地盘问题向来受黑道所重视,如今香城这么大一块肥肉摆在众人面前,谁不想着吞食,但倘若真的动起手来,肯定都讨不了好,最后无疑是死伤无数。所以大家聚在一起,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无疑是再好不过。 只不过香城虽大,但地盘也是有好有坏,所以先选之人,无疑是占了巨大的优势,如今这块香饽饽,就落在了龙老大手里。龙城夺冠,自然该龙老大先选。 在众人眼红的目光中,龙老大微笑着起身,正准备拿过地图,不料一位很儒雅的男子突然拍案,随即缓缓站起,目光逼向龙老大,悠悠然说:“我不服。” 龙老大显然没料到会出变故,有些失声道:“哦?皇甫老弟,有何不服?” 姓皇甫的男子道:“谁人不知,车王飞火流云和车霸阿豹,都是你龙城中人,而你龙老大偏偏提出,以塞车大会的名次划分香城,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龙爷,你虽然胜了,但胜之不武。” “是啊是啊。”各方老大纷纷应和起来。 龙老大淡然一笑,似乎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静静道:“皇甫老弟有所不知,这以名次划分地盘,乃是由四娘亲口提出,却不关我龙某人的事。” 皇甫公子更是一笑,说:“哼,四娘与你龙老大关系亲密,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四娘连连向你的私人会所投入资金,甚至都将她的贴身保镖屠冷派给你做丫鬟,我看四娘,是有意偏袒你龙城。” “是啊是啊。”各方老大反应更是激烈。 龙老大却不紧不慢道:“那皇甫老弟认为,该当如何?” 皇甫公子轻笑,冷声道:“这样吧,龙爷,我与你打一个赌,你若赢了我,便让你先选。你若输了,就乖乖退出。” 这番话,无疑是在赤裸裸地挑战龙老大,我不知道他敢不敢接。但同时更令我震惊的是,堂下讨论不休,高高在上的女子四娘,却面含微笑,又似冷若冰霜,不发一言,沉稳如斯,真不愧是领袖人物。 龙老大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赌局,我想他并未将眼前之人放在眼里。但当皇甫公子说出他的赌题时,我才惊觉此人简直不是龙老大能够应付得了的。 皇甫公子十分优雅地轻轻招手,他身旁的一位冷艳女保镖便走上前来,然后皇甫公子捏住那双细手,爱怜地抚摸起来,淡然问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请龙爷猜一猜,我这位侍女的右手,一共有几根指头。” 众人所见,当然是五根指头,可我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你永远也不可能猜对的问题。 龙老大不动声色,静立良久,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五根。” 皇甫公子笑了笑,那名侍女也笑了笑,在笑容未灭之前,侍女掌中顿时一只匕首划过,然后她举起血淋淋的右手,望着龙老大说:“龙爷,您错了,是四根。” 女子悠然地切断了自己一根手指,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直是惊呆了众人。 皇甫公子面不改色道:“龙爷,你输了。” 龙老大笑了笑,说:“皇甫老弟,你真狠。” 皇甫公子说:“过奖,过奖。” 这一番赌局之后,我才明白了眼前这位儒雅男子,到底有多可怕。 愿赌服输,龙老大自然让出了优先选择权,可一直无语的四娘,却突然发话,她只说了一句话:“按名次来,一切照旧,这是规矩。” 此言一出,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四娘这是在刻意帮龙老大,却依然无人敢反驳。一时间会场一片死寂,无人说话。 后来我才得知,这位姓皇甫的公子,乃是麒麟城的老大。而麒麟城,是苍州二十四城中势力最大的一城。 所以这位四娘力挺龙城,可能就是为了不让麒麟城一家独大,以至于威胁到自己。可这位麒麟城的皇甫公子,也明显不是善茬。 随即,在没人敢反对的情况下,皇甫公子不卑不亢道:“这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收回呢?龙爷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这反悔不太好吧?” 龙老大一时尴尬,哑口无言。我缓缓走上前道:“谁说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 轻轻抬起龙老大面前的茶盏,将里面的水泼了出去,我飞身旋转,身形如电,加上我视力奇高的缘故,每一滴水的落点都看得一清二楚,分秒之间,满满一杯泼出去的茶水已尽数落入盏中。 众人惊愕,一时无语,就连那位传说中的四娘,都向我投来了一抹惊异的目光。 龙老大抚掌大笑,连声说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但闻床上啪啪啪 香城地盘划分事件顺利结束,龙老大凭借其独特优势收取了香城最肥沃的一块土壤,斧头帮势力又得以进一步巩固。 在这次事件中,我自然是功不可没,龙老大将我大肆口头表扬了一番,然而却绝口不提三家会所之事。 无疑,这让我很郁闷,失信于属下,何以取天下?龙老大向来不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可是偏偏这次,他为什么不履行承诺呢,难道他能洞穿我的内心吗?难道他已知晓这三家会所是他最后的底牌? 师父说,人的一生中,或许都有另一个人是自己的劲敌,如同毒蛇遇到刺猬,兔子遇到鹰,蚊遇到蛙,羊遇到狼,我遇到龙老大。 此次香城之行,也让我明白了苍州最大的主,是一个叫做孙四娘的女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多年以后,每每在午夜梦回,想起这个女人,我都会觉得可怕,这是后话。 夜晚途中,胡家五兄弟提出找间青楼住宿一晚,被龙老大狠狠瞪了一眼。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香城的青楼,香城的青楼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旁边几张桌椅,却只是摆设。 进城乡民,江湖屌丝,到了傍晚天色暗淡,每每花上二三两白银,便可以上得二楼,找上一个姑娘,——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一个最普通的姑娘都要涨到五六百,都是直接进的闺房,匆匆办事的;倘若肯多花上三五十块,便可以唠嗑唠嗑,或者看一段香舞,铺铺前戏。如果能出到个七八百两,那就能上到三楼豪华包间,享受特殊服务了。 但这些顾客,多是江湖屌丝,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斯文长衫的,才登上三楼的包间里,摆上个木桶,什么亢龙有悔、鸳鸯戏水。老汉推车的玩闹着。 这些信息,都是我在书上看过的,我没有进去过。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一家正经客栈住了进去。对此,胡氏五兄弟颇为不满。 夜深,人静,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床上啪啪啪。胡氏五兄弟终于受不了,老大胡鑫从怀中摸出一张张倭国美女什么吉什么布,什么什么井空的画像来,然后掏出他那腰以下不远处的重要部位,开始疯狂抖动起来,这令我完全无法忍受。我无法忍受他与我意淫同一批女人。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胖子,胖子可谓是这方面的专家,每每谈到此类便天花烂坠口不能停,难怪韩冰曾言,苛政猛于虎,胖子猛于苛政也。 萧影却说,胖子毕竟还是个孩子,风儿你要多体谅他。我想说的是,胖子若还是个孩子,我他妈就是个纯洁无暇的胚胎。想到此处,又不禁想起萧影来,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胡氏五兄弟仍然在对着几张图纸发泄,想必是已经憋了许久,但少妇不努力,老二徒伤悲,毕竟没有真人来得痛快,几人草草完事便去睡下。 望着窗外茫茫黑夜,突然想起这种诡异的日子,我似乎已在渐渐习惯,那些喂柴、劈马,周游世界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不知为何,今晚思绪纷乱,竟失了眠。 次日回到龙城,方知大事不好。原来是我不在的这几日,胖子等人与江云鹤的老爹江别林发生冲突,萧影一怒之下,直接带人杀进了江家老巢,结果江别林被乱刀砍死。 江氏作为龙城最大的财团,此事无疑引起了惊涛骇浪,立即惊动了六扇门驻龙城特别行动组,结果萧影被抓进了官衙大牢。 我急得焦头烂额,立即询问胖子和韩冰对策。 胖子和韩冰说了一大堆话,大意是劝我要冷静千万别轻举妄动之类云云。可是,萧影现在正被关在衙门的大牢里,叫我怎么冷静?我对胖子和韩冰说,下次听清楚我的话,我要的是建议,不是意见,然后转身出了秦门。 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龙老大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毕竟,萧影也曾帮他拿过塞车大会的第一名。而只要龙老大一句话,想必龙城太守也一定会给他几分面子。 以龙老大的情报之精准,此刻他也一定知道了此事,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龙老大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如果强攻衙门大牢,无疑是不可取的,如何不动干戈救出萧影,现在确实是个大问题。我狠狠忍住了那一点不理智的冲动,在韩冰和胖子的劝慰下,没有意气用事。 三日后,公堂会审,场面热闹非凡。当我带着一大堆人死死堵在了龙城官衙,与一批捕快对峙时,迎面走出了陆寒生。 陆寒生话语轻佻,故意做戏:“哟,这不是斧头帮的秦堂主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衙门坐坐?” 我没有想到陆寒生会插入这件事,微微笑道:“许久不见陆捕头,想念得很,特意过来瞧瞧。” 陆寒生说:“可也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不能乱来,忙笑着说:“人多热闹嘛。实不相瞒,今儿个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秦堂主也有事需要我陆某帮忙吗?” “公堂上跪着的那名女子,是我的一位朋友,希望陆捕头高抬贵手,给我个我薄面。” 陆寒生回头望了一眼萧影,萧影也转头看见了我。陆寒生轻轻拍了拍手,似很赞赏道:“想不到斧头帮位高权重的秦堂主,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大闹公堂,可是,你这不是让我徇私舞弊吗?” 我说:“此事确实是个误会,江别林实非我这个朋友所杀,希望官府明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又接着道:“那陆捕头怎样,才肯放了我这位朋友?”说完我颇有节奏地将手指在门框上点了点,身后兄弟一齐拔出了刀,算是给官府施压。 果然,一群官差脸色大变,陆寒生也有了放人的理由,我想着他应该妥协了,因为以我和他的关系,刚才明显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不料陆寒生突然脸色一沉,说:“你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了她,如何?” “风儿不要!”萧影大喝一声,喉咙里已饱含哭腔,我知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看着我受屈辱。 这个条件确实过分了一点,以至于旁边看戏的人都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他们肯定在为我打抱不平。在这场荒诞不经的即兴表扬中,陆寒生无疑充当了反派,一副十足的小人嘴脸,很是不得民心。 可是我明白他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借此演一出戏给旁人看,让世人明白,陆寒生和秦小风是有多么多么大的仇,以此彻底打消龙老大心中最后一点执念。只可惜,这出戏注定要牺牲我。 我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了陆寒生的脚边。众人一阵唏嘘,胖子和韩冰几乎就要冲上来,萧影眼中已含着泪。我想,若这不是一场戏,为了救萧影,我也会这么做的罢。 沉沉地磕下头去,磕完第二个时,龙老大惊愕地走了进来,一双大手沉沉地按住了我的肩膀。接着,龙老大以一种杀气弥漫的口吻说:“陆捕头,还请给我一个薄面。” 这话说得十分冰冷,言语间杀气重重,仿佛只要对方拒绝,他就会立即带人将龙城铲为平地一般。陆寒生顿了片刻,说:“好,我给龙爷一个薄面。” 萧影终于被无罪释放,哭着狠狠拥住了我。在这场龙城黑道与官衙的较量中,谈不上谁输谁赢,也没有谁真正占了上风。但当离去的时候,龙老大沉沉地按着我的肩膀说:“小风,委屈你了,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第一百三十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 随着龙老大离开衙门,我不知道我与陆寒生演的这场戏有没有起到效果,但接下来的一炷香里所发生的事,使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它是百分之百达到了效果的。 因为接下来龙老大立即做了一件十分有见地的事,他将三家地下会所的管理权彻底交给了我。而我等这一天,仿佛已等待了百年。 这也就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我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时与龙老大摊牌,将龙老大捉拿归案,因为我再也无后顾之忧。 但是龙老大也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我必须与薛雪雪成亲。起初我接近薛雪雪,我觉得那是一层保护色,只要我与薛雪雪的关系摆在那里,龙老大就一定不会动我。但我现在却觉得,我与薛雪雪的关系反而成了累赘。因为你要置自己妻子的爹于死地,这无疑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好色的男人,这个条件是可以不称之为条件的,因为吃亏的总不会是我。 至于我与薛雪雪之间有没有感情,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师父从小就教育我,当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时,一定要首先保全集体利益。所以为了龙城的安宁,牺牲个人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我确实是喜欢薛雪雪的,尽管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带着几分欺骗和利用。 游戏进行到这里,我似乎都已经闻到了胜利的气息,我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师妹了,我想着终于结束了这该死的卧底生涯,我想着以后可以过平凡安逸的生活,我想着从今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是当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我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师妹,想起了许多人,想起了陆寒生所说的话,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我不禁问自己,我还回得去吗?此刻,陆寒生不知道的是,一个邪恶的计划已在我心中成形,我要,取龙老大而代之。 回到新安县,我们特意摆了一桌酒席,为萧影接风洗尘。胖子、韩冰、萧影还有我,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其乐融融喝了个酩酊大醉。 期间萧影有感于我为她磕的那三个响头,大醉之余放出豪言,说这辈子除了秦小风她谁也不嫁。我们只当做酒后乱语听,胖子和韩冰跟着一阵起哄,当然,我也没敢把我和薛雪雪的婚事告诉萧影,因为我知道她酒后脾气不好。 一顿酒喝到了晚上,四人大醉之余,纷纷爬回了自己的房间。韩冰心领神会地没有走远,我们二人来到了一颗老树下。 韩冰说,萧影的底细已经基本查清,不过具体的真实身份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萧影自六岁起孤身一人来到新安县打拼,凭借豪爽的性子和一股不怕死的冲劲,慢慢有了一方自己的势力,开创了萧血盟。因及其酷爱赛车,曾一度以飞火流云的身份参加各类地下车赛,被评为苍州车王。不过近几年却突然退隐车坛,不知为何。有民间传闻,说是萧影做了狼牙帮帮主狼啸天的情妇 韩冰说到这里,恰到好处的停下,表示他所收集到的资料就这么多,其余的他也一概不知。而我认为韩冰之所以会在这个地方停下,可能是因为他觉察到了我微微变动的脸色,说实话,当听到狼啸天的情妇这四个字时,我的心确实抖了那么一抖,看来我对萧影的了解其实也不够多。 如果萧影当真是狼啸天的情妇,那么她接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替狼啸天报仇吗?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有一颗定时炸弹安放在我身边,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萧影有那么多那么多机会,她又为何还不动手?她在等待什么?一系列疑问涌入脑海,我发觉自己真是想多了,我不该怀疑萧影的,她那么信任我。毕竟民间传闻只是民间传闻,不可当真,萧影若真心想杀我,我恐怕早已死了一万次,又焉能苟活到现在。 我吩咐韩冰,继续查,总有一天,能挖出萧影的真实身份的。韩冰点头离去,我也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摸回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我来到斧头帮找龙老大,再一次见到了他的贴身护卫陈晶。陈晶目光依旧冰冷,眼中仿佛对我有莫大的敌意,实在是让人难以亲近。 我正欲上前推门,却不料被陈晶一招放倒在地,这冰山美人也是毫不客气,脚狠狠踏在了我的胸前,并扬言龙老大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死。 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击败还踩在脚下,这使我很没面子,同时心中也叫苦不迭,我与这女人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多,只要她待在龙老大身边一刻,我就永远杀不了龙老大。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很可怕的人,苍州排名第三的杀手屠冷。 陈晶还欲痛下拳头,龙老大适时地推门而出,将其喝止,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同时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一定要将这个女人为我所用。 进门坐在椅子上,龙老大沏好了茶,我才斗胆问道:“龙爷的这位贴身护卫,身手真是了得,但名字却过于俗套,我想陈晶,一定不是她的真名吧?” 龙老大笑了笑,端起茶杯道:“好眼力,她叫屠冷。” 我望了这个叫屠冷的女子一眼,不由发声道:“一年前,苍州周王皇陵被盗,传闻一共下去了五个杀手,却惊动了六扇门数千捕快,而且一位叫屠冷的女子还安然而出,那一回,她可是大放异彩呀。” 龙老大浅浅含笑,悠悠然敲了敲茶杯,说:“哈哈,你不要夸她,她会骄傲的。” 屠冷面色未有丝毫动容,仿佛我们谈论的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随即我又问她:“我不明白的是,当时七个捕快全被你干掉,第八个捕快朝你开弩时,却突然卡壳了,难道你真有什么诡异的神通?” 屠冷依旧不言语,龙老大笑道:“从来只有她杀别人,没有人能够杀她的。” 我还想更多的了解这个神秘的女人,龙老大语到此处却转移了话题,开始谈论我和薛雪雪的婚事。 按照龙老大的说辞,在我与薛雪雪成婚之前,有必要度一度蜜月,增近一下彼此的感情。我心里很纳闷,度蜜月是这个样子的吗,不是成亲之后吗?不过纳闷归纳闷,龙老大的话还是不能违背。 但说到增进彼此的感情,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们都有着非与对方成亲不可的理由,薛雪雪是因为爱,我是因为那三家地下会所。这看起来似乎很不公平,但爱情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后来龙老大给出了他的真实理由,原因是龙老大想在退隐之前,将龙城来一番彻底的洗牌,以清除那些所有的潜在威胁,为了避免我和薛雪雪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所以龙老大安排我们去香城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等龙城风平浪静时,我们便可归来。 我心想,这不是刻意流放我吗?这不是变相夺我的权吗?难道龙老大已经猜出了我即将与他摊牌?一旦我离开龙城,青龙堂白虎堂等势必交由白玄掌管,那我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岂不是付诸东流? 而且只要我离开龙城,所谓的三家地下会所也不过是一张口头支票,龙老大龙老大,真实狡猾之极,看来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于我。 不,他既然都能将女儿许配给我,又怎会不信任我呢?我终于想明白,正如黎明前的黑暗一样,龙老大这是在做最后一番试探。想将自己所有的东西交付另外一人时,难免会对他进行一次重大的考验,而现在,我正面临这份考验。 于是乎,我答应了龙老大的要求,将手中权力悉数交出,承诺一定带薛雪雪好好玩一番。不过为了表示我的不满,我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龙老大让出屠冷,将她派给我做我的贴身保镖。 起初龙老大十分犹豫,但在我表示了若不答应我的要求就绝不离开龙城的思想时,龙老大一番权衡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我。 对此我甚为欣喜,如或至宝一般。或许在龙老大看来,我只是贪图屠冷的美色,他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保镖而已,却殊不知,龙老大正一步一步掉进我为他设计的死亡陷阱里。 因为我已预感到,我与龙老大的决战很快便会到来,而只要有这个屠冷护在他身边,我是绝没有把握赢过龙老大的。而现在,他将自己最锋利的一把利器轻易让给了我,这说明他离死之日不远矣。 对于龙老大而言,他失去的只是一个女人,对于我而言,赢的却是整个人生。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是怎样征服这位冷艳无双的绝世女杀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米熟饭 我与薛雪雪抵达香城的第一日,毫无悬念的休闲方式选择了逛街。对于逛街这项运动,女人一向是情有独钟,薛雪雪也不例外。 按照小丫头的说辞,女人也不光只是爱好这些物质的东西,女人也很喜欢动物呀,比如宝马、路虎、捷豹。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得对,男人也一样,也喜欢一些动物,比如草泥马、法克鱿、雅蠛蝶 对于此次我与薛雪雪的婚事,萧影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胖子也对此不屑一顾,因为胖子的理论是,婚姻和卖淫其实是一回事,只不过一个是批发,一个是零售,所以他宁愿选择零售。 此番与薛雪雪出行,并没有带太多的保镖,只有屠冷一人在后边远远跟随。对于这个冷艳美人,我想还是晚上再收拾她吧。 有时候我们用两只脚走路,却用四只脚的脑袋去做事,这就是人,没办法。 逛街逛的很愉快,路上有人放鞭炮,好像是一对新人成亲,薛雪雪眨着眼睛问我,师父,结婚为什么要放鞭炮呢?我想了想,回答她说,可能是为了壮胆吧。 小丫头满脸无奈,说师父你就这么不情愿和我成亲吗?我不忍伤她的心,便回答说,是的。小丫头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我想一个人若是太乖,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便提醒她说,一日为妻,终身为妇,丫头你可要想清楚。 薛雪雪说,我想的很清楚,师父我只想嫁给你。 我说,我可是一只色狼,到时候你别后悔。 薛雪雪说,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不后悔。 我说,我浑身上下那么多缺点,你是不是眼瞎看不见。 薛雪雪说,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你对我的意义。 这天晚上,我并没有立即睡去,而是来到了屠冷的房间。理论上讲,龙老大既然已经将她赐给了我,那么她现在就应该是我的女人,征服这样一个冰山美人,无疑是很有趣的。 我想,只要屠冷站在了我这一边,那么在接下来我与龙老大的交锋中,我无疑已经有了十足的胜算。 来到屠冷门前,我的手还是顿了那么一两秒,然后轻轻敲了门。同时又感觉自己有些胆怯,屠冷不管多冷,她也终究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即便武功再高容貌再好,不管她多淡漠多优雅,终究还是个女人,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是无懈可击的。 “是你?”面带迷惑的目光中,屠冷还是一样的傲然淡漠,随即可能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语气又轻缓了几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我耸耸肩,懒洋洋道。 顿了片刻,屠冷的目光更加冰冷,沉着脸道:“秦堂主,请。”随即退到一边,伸手让我进屋。 我随意扫视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了那张床上,然后问屠冷:“你觉不觉得,这张床有点大?” “秦堂主若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出去吧。”屠冷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语气很不友善。 “如果我今晚非要留下来呢?”我讪讪一笑,冷冷盯着她,“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睡,这张床刚刚好。” 屠冷震惊的看着绝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我,眼中隐隐闪烁出躁动和不安,她很平静,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着因自己的身份改变不再是镇定如山一味拒绝人于千里之外的屠冷,我觉得,要做就做的更彻底吧。 生米熟饭,将木成舟! “你就不怕龙老大?”屠冷不动声色的望着我,仿佛这一语可以直击我的要害,因为在她心里,龙老大是我的顶级上司,若我轻薄了她,龙老大势必不会饶过我。 可是企图以龙老大来压我,这一招又怎会管用呢,我一脸轻蔑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将她虚伪的清高面纱和不可一世的冷淡尊严撕得粉碎:“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吗?你不过是一只被利用的可怜棋子罢了,龙老大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已经无情的抛弃了你,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屠冷的眼神突然暗淡无光,紧咬着的嘴唇开始发抖,只冷冷看着我不说话。 我走过去,轻轻捏着屠冷那精致的下巴,邪邪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我的一个侍女,龙老大已经将你让给了我,你的清高和尊严不值一钱。” 有位哲人说,把一个女神当做一个妓女来亵渎,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十分爽快的事,我现在体会到了。 “对,龙爷是牺牲了我,我是一枚利益交换的棋子,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玩弄,秦小风,你不配。”屠冷话语间袖中匕首已出,将我狠狠抵在了墙角,冰凉的触感在我喉间蔓延,我可以感受到凌冽无比的杀气。 “我不配?我作为斧头帮青龙白虎二堂的堂主,我可以随意叫唤你,支使你,现在作为你的主子,我不配还有谁配?”不顾脖间冷冽的刀锋,我强行扳过那张绝美的容颜,冷笑道,“你可以杀我,但是,你敢吗?你可要想清楚了,杀吧?” “无耻!”屠冷终于愤怒,几分不甘,几分无奈,眼神却慢慢妥协下来,许是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地位,匕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我是无耻,我不光无耻,还卑鄙下流龌蹉,是一头标准的色狼,可是龙老大呢,他又何曾把你当做人看?你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现在又是什么结局?”我一番放荡不羁地狂笑,将似乎已经放弃抵抗的屠冷拥进怀里,垂头凝视着那一双凄楚的眸子,“放手吧,从今以后,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一双玉手忽然狠狠扼住了我的喉咙,而且力气越来越大,我看到了那双充满水雾和无限愤恨的美眸,然后艰难地笑道:“要么杀了我,要么做我的女人,你选吧。” 良久后,一颗眼泪骤然滑落,屠冷立在那里,如海棠沾露般楚楚动人。原来这样的女人,也是会流泪的。 一双玉手缓缓松开,我知道,那一瞬间,一场博弈已经结束,她输了。 “刚离开自己的主子,就投入别人的怀抱,一定很有新鲜感吧。”我毫不留情地将屠冷抱起,扔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 平时一贯的高傲和冷漠全部消失,即使武功高出我太多太多,此刻的屠冷就像只待宰的羔羊,只剩下屈辱和无奈,毫无还手之力。 屠冷的身体僵硬,眼泪如断线一般掉落下来,牙齿紧咬着下唇,说:“秦小风,我恨你,我恨你。” “能被一个人恨一辈子,也是一种荣幸。”我略微颤抖的将那完美的身躯呈现在眼前,凹凸有致的玲珑玉体配上白皙如雪的肌肤,在朦胧晦涩的月光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辉,让我这个早已坚硬如磐的心也不经意间恍惚了那么一两秒。 这实在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身姿,让我突然感觉到欲火喷涌,我俯下身子压在了那有些颤抖的双峰上,第一次亲密接触了屠冷柔软的酥胸,而屠冷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意识也没有,婴灵一声便任由我的虎掌游走在她的娇躯上。 我握住她那一双诱人的脖子以下,然后将她带到了一个悠长遥远的欲望之都,沉沉堕落。 一只修长的玉手落在我的脊背,我听见那只手的主人说:“秦小风,你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永远也别指望我会爱上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之初性本色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时,一脸憔悴的屠冷醒来,全身已是裸的被我抱在怀里,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她忽然本能地挣扎起来,却被我搂得更紧。 或许是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屠冷撇过头去静默不语,眼中滞留的是一半恨意一半羞涩。 床单上的落红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无情的宣扬着这样一个事实,那完璧的身体在昨天晚上已不知被亵玩了多少次,肩上腿上的斑斑痕迹也昭示着那许许多多令人害羞的部位无一难逃厄运。 我轻轻一笑,温柔地吻上了屠冷的额头,她一动不动,往昔的冷冽脾气已荡然无存,似已默认了这种轻薄和羞辱,反而仿若一只待宰的羔羊。我心想征服这样的女人才算是有趣,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灵魂。 因为师父说过,人之初,性本色。 起床穿好衣服,我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好好把香城逛一逛,反正不久以后,这片土地也将会属于我。我将在这片富饶的土地,建立新的王国。 屠冷也已打扮齐整,紧贴在我身后不远处,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保镖的角色,只不过在注视我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寒意。 其实屠冷想杀了我,实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她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我现在才是她的主人。 而对于屠冷这个名字,我也从不陌生,她来自一种特俗的职业,叫做护卫者。护卫者和我们杀手一样,都有着自己的信仰和原则,护卫者的原则是,终其一生,护卫其主。 所以说屠冷作为一名优秀的护卫者,当龙老大抛弃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杀我的缘由。现在,我才是她该护卫的新主。 在我和屠冷就要踏出房门之时,正好迎上了兴冲冲堆着笑脸跑来的薛雪雪,然后我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了屠冷还有些凌乱的衣衫上,然后薛雪雪的笑容顿时僵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时此刻,我相信薛雪雪是一位高贵纯洁的公主,她肯定也相信我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禽兽,这种互相信任的感觉真好。 三人来到大街上,薛雪雪不说话,屠冷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默默前行,各怀鬼胎,我想着,每个人都在心里骂对方吧,薛雪雪骂我,屠冷骂我,我骂自己。 良久过后,小丫头打破沉默,对我说:“师父,如果被一个人激怒,很生很生他的气,该怎么办呢?” 秉承着传道授业解惑的基本师德,我告诉她说:“首先你要心平气和,多想想这时间美好的事物,再多想想那个人的好,等你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再捅他,这样会比较准一点。” 薛雪雪瞪我一眼,貌似无语,然后说:“我爹告诉我,一个人做坏事,早晚会被发现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说:“那就中午做。” 薛雪雪:“” 看着颇是无奈的小模样,我感慨道:“一个人做一件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你懂吗?” 薛雪雪摇了摇头,然后扬起小脑袋问:“有这样的人吗?” 我说:“我就是。” 经过一番哲学探讨,薛雪雪终于领会到我是一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大坏蛋,而我对此也并不否认,这让她颇为苦恼。怪就怪她爱错了人吧,可即便是这样,薛雪雪仍表示要坚定不移的和我成亲,女人真是很傻的动物。 又往前走没几步,街边有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杂技表演,薛雪雪目光不移,笑着说这一锤子砸在师父你的胸口该多好,谁让你这么坏呢。 为了不让美人失望,我兴致勃勃的走过去,做出了要当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豪迈壮举,然后当石头压在我的胸口,扑通一声后,碎了。 我不无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哈碎了。 薛雪雪似乎仍不敢相信,捂着嘴巴说,真碎了? 我说,是的,胸口碎了。 之后我们二人进了一家不错的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好菜,自然是由薛雪雪请客,这是我第一次不用看价格点菜。 我们二人在这异城他乡安静地吃饭,靠窗,阳光正好洒进来,显得颇有情调。而我之所以这么泰然,完全是因为我知道屠冷就在不远处,所以任何刺客想要杀我们,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得手。而薛雪雪之所以这么泰然,我想完全是因为有我在身边。 满桌子的饭菜自然价格不菲,然而薛雪雪却说,她还是怀念当初那份剁椒鱼头的滋味。剁不剁椒鱼不鱼头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吃饭就已经很幸福,毕竟,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想着,我与薛雪雪成亲那天,就应该是我与龙老大决裂之日罢。 这顿饭吃得很悠长,期间我去上了一次厕所,回来时接着慢慢吃。小丫头摆弄着刀叉,时不时喂一口肉或者辣椒到我嘴里,然后笑得很开心。二人吃饱,我提议说,要不我们吃顿霸王餐吧。 薛雪雪说,这不厚道,况且我们又不是没钱,再说,被人抓住怎么办? 我说,没关系,待会我喊一二三,然后我们就一起跑,记得一定要跑快点。 薛雪雪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从小到大自然没干过这种坏事,脸不由的红了起来,不等她拒绝,我已轻声喊出了一二三,然后抓住她的小手就跑。 绕过桌子,飘过柜台,其间由于紧张,还撞倒了不少桌椅,总而言之,也顾不得那些,我们拼了命地就往外冲去,如两只被狼狗追赶的猎物一般,到一片树荫下时,已是气喘吁吁。 不知后面有没有人追来,也不知屠冷到了何处,我们只是一个劲的狂奔,要不然被老板抓住,可能就要蹲大牢。薛雪雪被我拽着,满脸通红喘个不停,却颇不应景地笑了起来,说这种逃亡的感觉真好。 和心爱的人一起逃亡,不管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无疑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我们终于停了下来,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追来,我握着薛雪雪的手说,丫头,浪漫吗? 薛雪雪说,很浪漫。然后仰起头问我,师父,其实你已经结过账了对不对? 我轻轻弹了一下薛雪雪的额头,说,变聪明了。饭间我去了一趟厕所,其实早早已结完了帐,小丫头应该是看出了一点端倪,看来她并不傻。 此时薛雪雪眼中已噙着泪水,深深的注视着我,我想她应该是被我刻意制造的浪漫感动到了,要不然怎么会有泪水呢。按照剧情发展,此时此刻我应该将她拥在怀里,狠狠地吻上她,从此,王子和公主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现实往往不尽人意,她是一位好姑娘,我是一头大色狼,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当有一天,我亲手解决了龙老大,她还会爱上她的杀父仇人吗? 可是此时此刻,薛雪雪那么柔软,那么令人怜爱,眼中一滴热泪更是滑了下来,我不由勒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揽在了怀里。小丫头紧紧箍住我的脖子,把一颗小小头颅埋在我的胸膛,在人们所看不见的地方,也把鼻涕和眼泪蹭在了我的衣服上。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却想起了萧影。师父说,男人身上有一个东西叫做把柄,女人身上有一个东西叫做漏洞,当把柄堵住了漏洞,男女才能结合。萧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握住了我的把柄,我知道萧影来路不明,我也快掌握了她的漏洞。难道我和萧影,才是天生一对吗? 我双手自然地下垂,想要推开薛雪雪,却又很不忍心,一时进退两难。 “丫头,丫头”我喊了她两声,试着推了推她,可此时此刻,我怀里的这个小美女,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坚定如磐。她的身躯是那么柔软,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还有我胸口微凉湿润的鼻息,紧紧贴着我的胸膛,我觉得她前世一定是只猫。 “师父,你爱我吗?”小丫头突然哭了出来,口齿不清地问我。 我平生最怕女人哭,一时没有办法,只好低三下四地央求她不要哭。薛雪雪说,不哭也行,但你要哄我。 “哎”我刚叹了口气,小丫头或许是把这个叹词当成了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唇已迎了上来,轻轻咬住了我的下唇。 我一时全身滚烫,意乱情迷,握住她娇小的身躯,开始迎合着她灵巧的舌,两人不管不顾地交缠在一起。 从庸俗到高尚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从高尚到庸俗,可能只需要短短几秒。 薛雪雪终于松开了我,咬了一会下唇,艰难发声:“师父,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有其他的女人。” 比真气告白更加滚烫的,是她炽热的眼神。我一时哽咽,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一刻,我发现屠冷已立在了一棵树旁,她应该很清楚的看见了刚才一幕,所以便自觉地扭过头去,但是脸上,却多了几抹潮红。原来屠冷,也是会脸红的呀。 在这个瞬间,我又莫名想起了萧影,彼时一番番与萧影相处的画面涌入脑海,时间再次停止。 但,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真是触目惊心。当时那张嘴离我的下巴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后,那张嘴的女主人,彻底爱上了我。而我,彻底泯灭了良心,辜负了萧影的一片深情。 我何其幸运,同时遇见了薛雪雪和萧影。我又何其悲哀,同时遇见了薛雪雪和萧影。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绝命逃亡 与薛雪雪在香城待了三天,实则是轻轻松松快活了一把,但我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一旦回到龙城,便是我与龙老大彻底摊牌之时。忽然心里,开始有那么一点迫不及待。 这日在茶楼之上,我与薛雪雪正品着一壶刚沏好的碧螺春,不多时,小二端上来一碟精美的点心,我心生兴趣,细细打量这做工细腻的甜点,这一瞧,便瞧出了端倪。 薛雪雪的手刚一伸出,我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同时我那一双凌厉的眼睛朝左右瞥了瞥,发现这茶楼里已满是杀意。 坐在我东南、西南、东北、西北角的四桌客人,至少都是在香城排得上号的一流杀手,只不过他们隐藏的极好,我直到此时方才瞧出了他们的身份。 薛雪雪识相的缩回手,她应该已明白了甜点里面有毒。而我却在想,到底是谁要杀我们呢?香城已是四分五裂,而我和薛雪雪所在的区域,正是归龙城管辖的地盘,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公然在这里刺杀龙老大的女儿和斧头帮二号人物呢? 细细思索一番,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外城势力。而在苍州其他二十三城中,敢公然与龙老大对抗,又结下了梁子的,便只有麒麟城。而麒麟城的老大,正是上次在划分香城时与龙老大不和的皇甫公子。当然,我泼的那一杯茶,想必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后来龙老大告诉我,这位皇甫公子全名叫皇甫瑞文,此人心狠手辣,而且野心极大,甚至曾妄言要一统苍州,实则是龙城不折不扣的最大对手。 苍州二十四城中,以麒麟城势力最盛,龙城次之,羊城再次之如此再往下排,其他城则势力均等,故苍州那位大人物“孙四娘”有心扶持龙城,应该就是为了防止麒麟城一家独大吧。 而此番我与薛雪雪前来香城度假,这实则是皇甫瑞文除掉我们的绝好契机,只要杀了我们两个,就相当于砍掉了龙老大的心头肉和左右手,何乐而不为呀。 再加上皇甫瑞文在香城的势力也不小,除掉我们应该不会太难,所以我断定,这些早已埋伏好的杀手,一定是皇甫瑞文派来的。 心念及此,我已握紧了剑鞘,以随时应对所有突如其来的可能。可是根本不给我再次考虑的机会,两旁桌椅骤然被掀翻,十多人手持刀剑已朝我袭来,快如闪电,迅如疾风,我根本闪避不及,肩上已挨了三四刀。 这群人似乎是有备而来,早已将我们的底细摸清,所以主攻对象一直是我,没人去理会一旁惊慌失措的薛雪雪。 这反倒正随我意,我也不必分心,只一心一意对敌,万般招数悉数用出,不过终究寡不敌众,肩上背上都是伤,无数把利刀仍然向我挥来,我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 师父早就告诉过我,以一敌百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在无数次的实战经验中,我也深信了这一点,眼前刀光剑影劈头而下,我仿佛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人杀死,就算今天不死,明天也会,如果我还不做点什么的话。 就在那恍惚的一瞬间,一道铁鞭死死缠住了我,然后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出重围,屠冷凌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屠冷的武器——山舞银蛇鞭。我想,很多时候人们是看不见屠冷的武器的,因为很多时候她根本不需要用武器。 我一下子被拖到了窗边,薛雪雪惊慌着奔了过来,不断地询问我有没有事。我想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那双眼睛是白长的吗?此时屠冷护在我和薛雪雪身前,手中银鞭闪动,好不威风。 然而越来越多的杀手涌入,我知道屠冷已招架不住,正要开口,不料屠冷大喝一声:“走!” 我并没有说出“不,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绝不会走的”之类矫情的话,我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之人,当即拉住薛雪雪,轰的一声跳下了二楼,正好落在一辆马车之上,在车夫开口之前,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带着薛雪雪飞也似的奔回龙城。 我不知道屠冷在那么多人的纠缠下有没有办法脱身,我只知道,这世上以一敌百的人是不存在的,作为一名护卫者,屠冷无疑是优秀的,她将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换来了我们的逃生。 我还知道,如果我就此抛下她,我的良心不会原谅我。我告诉薛雪雪,让她一定要活着回到龙城,告诉龙老大这里发生的一切,让他来接应我们。说完我便跳下了马车,不顾薛雪雪的呼喊,忍着伤痛返身而去。 在路边抢了一匹快马,我火速奔回茶楼,所幸,屠冷还没有死,被困在战团中,看起来已是筋疲力竭。 那一群杀手显然没料到我还会折回来,我给了马重重一击,迅速冲入人群中,俯身勾手一把捞起屠冷,在马势的强力冲击下破开重围,二人疾驰而去。 屠冷冷冷地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冷嘲一句说,你保护了别人一辈子,有没有被别人保护过? 屠冷不再说话,我亦不说话,二人一马扬起阵阵烟尘,向前奔去。 没有料想到的是,皇甫瑞文的人竟然还会追上来,而且他们的马似乎比我们的要快。 顾不得这些,我拼命地剥削胯下的马,期望它能跑的更快些。终于,我凭借着从萧影那里学来的些微马技,成功的甩掉了后面那批人。 可当我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时,我看见了前方矗立着一个身影,那马背上的身影,赫然是,皇甫瑞文。 我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能料事如神地堵在这里,但我很清楚,眼前之人一定是个十分难对付之人,其谋略以及心狠手辣之程度,甚至绝不逊于龙老大。不过稍感欣慰的是,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即便他身手再好,恐怕也拦不住我。 马匹缓缓靠近皇甫瑞文,他只是盯着我,不动声色,不皱眉头,良久朗然一笑说:“秦小风?久仰久仰。” “皇甫公子?”我也故作惊讶,还他一笑,“久仰久仰。” 此时天气已渐渐转寒,皇甫瑞文依然摇着手中的纸扇,冲我笑道:“上次你救了龙老大一次,我看他这次怎么救你?” 我说:“你觉得就凭你一人,拦得住我吗?” 皇甫瑞文不置可否,骤然将手中的扇子合拢,说:“我皇甫瑞文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掉的。这样吧,我与你打个赌,就赌三日之内,你会乖乖献上自己的头颅,怎么样?” 我不知道皇甫瑞文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那我就奉陪到底,三日之后,我一定请皇甫公子到龙城喝茶。” “咱们走着瞧。”皇甫瑞文收回那讪讪的目光,眼底尽是笑意,似乎早已将我的命运牢牢握在了手里。 片刻后,皇甫瑞文的身影已经消失,我却仍怔怔的愣在这里。他那股强大的自信,令我心中十分不安,我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一个天大的阴谋。而且那个阴谋,就在龙城等我。 此刻,我竟有些害怕回到龙城,虽然只离开了三天,或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我不得不回去,因为那里,是我战斗的地方,龙老大,该结束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牺牲 和屠冷回到龙城,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 当所有的疲惫退去,你会发现,无论昨日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醒来这个城市依旧是车水马龙。 往昔不可忆,昨日不可追,暂别三日的龙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伤痕累累的我,现在正躺在斧头帮最好的房间内养伤。 薛雪雪趴在床边照顾我,嘘寒问暖哭哭啼啼,仿佛我是得了癌症一般。浑身虚弱无比,我没有力气与她说话,只思考着伤势一旦恢复,就可以告诉陆寒生该收网了。我也可以与我那可爱的小师妹重逢,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本来平平静静的修养生活,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再次泛起了涟漪。 时间已是我回到龙城的两日过后,这天清晨,天气比往昔更冷了一些,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啼,我百无聊赖,微微坐起了身,当目光触到窗外的两个人影时,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寒意。 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看到了龙老大与皇甫瑞文。 按理说,龙城与麒麟城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对冤家,皇甫瑞文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出现在斧头帮内而且与龙老大有说有笑。可是我相信我的眼睛,它绝不会看错。 那么,皇甫瑞文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何?专程赶过来杀我的吗?我虽然是斧头帮位高权重的二号人物,但对于这位连龙老大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我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根本无须他兴师动众。 不及我多想,龙老大和皇甫瑞文已经走进了屋,目光双双落在我身上。皇甫瑞文瞬间收拢手中的纸扇,冲我一笑,故作惊讶道:“你不就是那个,让我想想啊,对了,在香城帮龙老大解围的人,听说你小子,很能打呀,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我知道皇甫瑞文这是在故意嘲笑我,也懒得和他拐弯抹角,无力地垂下眼帘道:“请那么多杀手,想必皇甫公子花了不少钱吧?” 我这话刻意说给龙老大听,以让他明白,追杀我和薛雪雪的,正是眼前之人。想不到皇甫瑞文毫不避讳,耸耸肩,哈哈笑道:“为秦老弟和薛小姐接风洗尘,花多少钱我也愿意啊,哪天有空,我一定再送你们个大排场。” 龙老大面色一沉道:“皇甫兄,花点钱就算了,还损失那么多条人命,不该呀。”说完顿了顿,不等皇甫瑞文打哈哈,龙老大又道:“你要看的人也看了,我们该去谈谈生意罢。” 皇甫瑞文却毫不理会龙老大,径直走到我身边来,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我的胸口,笑着说:“还疼吗?” 我强忍着疼痛,咬紧下唇,笑道:“下回找人,找点能干的,不然影响你的面子不说,可白花那些钱,我都替你心疼。” 皇甫瑞文更加用力的用手指点在我的伤口处,阴沉的说:“我看你就挺能干的,不如你跟我?” 我笑了笑,说:“皇甫兄大老远的来龙城,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皇甫瑞文道:“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和龙老大谈一笔生意,顺道想起了你,来看看你。”说完皇甫瑞文的手狠狠压在我的胸口,全身疼痛难耐,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呵呵,果然是条汉子。”皇甫瑞文突然凑近我的脸,低沉着声音说,“你,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 话音落地,我与皇甫瑞文冷冷对视,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静的落针可闻。我笑了笑,眼中未有任何怒意,对着皇甫瑞文猛一张嘴“汪”的一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哈哈哈哈。”皇甫瑞文第一个笑了起来,抖着手指头说,“小子,我等着你的人头。”说完骤然转身,离了房间。 龙老大看我一眼,让我好好休息,也跟着离去。 我突然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觉得自己的生命岌岌可危。夜长梦多,路长匪多,我已经没有耐心再与他们耗下去,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偷偷溜出了斧头帮,迅速飞鸽传信给陆寒生。 我已完全掌握了斧头帮所有的经济命脉,甚至每一处据点都清晰无疑的刻在脑海中,龙老大于我再没有秘密可言,再加上林露留下的一封封铁证,只要一旦联系上了陆寒生,我们就可以彻底收网,一举粉碎整个龙城的黑道势力。 可是偏偏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陆寒生竟然没有回我的信,不知他在忙什么。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收到了龙老大的飞鸽传书,他让我立即到春水楼会见白玄。 我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但想着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于是便匆匆赶到了春水楼。 可我没想到的是,等待我的,竟然是一场死局。 当我踏进春水楼时,已看见白玄坐在那里等我,而他身旁,林立了至少数十个黑衣人,而且每个都带刀,眼中隐隐露出杀气。 我是个杀手,一个杀手灵敏的第六感告诉我,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很可能是我。那一刻,我瞬间明白,这是一个圈套,置我于死地的圈套。 心凉如水,我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使我陷入这个困局,龙老大,又为何要杀我?慢慢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已无活路,手已微微探入腰间,准备做殊死一搏。正如胖子所说,大丈夫应当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死,与其被杀,不如自杀。 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望着白玄道:“小白,到底出什么事了?” “跟我走。”白玄不由分说,起身拉着我就走,全然不顾那些黑衣人诧异的目光,直直将我带到了楼下。 楼下停着一辆马车,白玄将我拉上车,压低声音道:“风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恨龙爷,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我说:“是龙爷让你来杀我的?你又为何放我走?” 白玄说:“我们是兄弟,我不会杀你,可你千万不要怪龙爷,走,离开龙城,走的越远越好。” 我心里一凉:“皇甫瑞文想要杀我?” 白玄点点头。 “龙爷同意了?” 白玄点点头。 我不再做声,我知道白玄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在斧头帮我一直很照顾他,他也把我当兄弟,所以哪怕龙老大命令他来解决我,他还是私下放走了我,这就是他的江湖道义,也就是他年纪轻轻能稳坐玄武堂堂主这么久的原因。 白玄沉默了一会,回头有些愧疚的望着我说:“风哥,龙爷这么做,一定有龙爷的难处,你先出去躲避一段时间,说不定等龙爷想通了,你或许还能回来。” 我苦笑一声,龙老大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说明他已经决定牺牲我,我是不可能再回来了,龙城也已没了我的立足之地。想不到顷刻之间,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成果,一瞬间便付之东流,生活真让人感慨。 龙老大为了与皇甫瑞文的一次交易,竟然不惜搭上我的性命,看来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利益交换的棋子而已,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谁都可以牺牲。 我闭上眼,回顾了以往种种与龙老大相处的画面,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罢,之前我想着与他摊牌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一点负疚感,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我也不必再为所谓的仁义道德有所顾虑,那么接下来,真正的决战罢。 我对白玄说:“你这么做,怎么向龙爷交待?” 白玄说:“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龙爷总不至于杀了我。前面就是龙城与羊城的边界,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自己多保重。” 我说:“我欠你一条命,龙爷欠我一条命,你欠龙爷一条命,因果轮回,我们注定要纠缠不清了。” 白玄笑了笑说:“或许很快就可以偿清了。” 我也笑了笑说:“很快。”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彻底暴露 在羊城待了数日,无人打扰,清净之极。倒不是我怕死不敢回龙城,只是这世上,谁人不怕死?其实什么人都怕死,只是要看怎么死,死的值不值。 我开始慢慢回想,我苦心经营这么久,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老天爷仿佛与我开了一场玩笑,一瞬间夺走了我的一切,而且还朝不保夕。 可恨的龙老大,不仅削去了我在斧头帮所有的权力,而且还要杀我,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可惜华夏律法没有出尔反尔罪,看来只能等老天打雷了。 一朝权倾龙城,一朝碾落成泥,这巨大的落差,使我心头一时空空如也,真应了华夏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上帝本是个偏心的编剧,他给每个人安排了千差万别的戏份,有的人一生是喜剧,有的人一生是韩剧,有的人是记录片,还有的人,是动物世界,比如我。 我心中的完美世界,是我卧底斧头帮,然后一步一步取得龙老大的信任,最终掌控龙城,将龙老大绳之以法,可惜我猜中了这个开头,却猜错了这结局。 直到三日后的下午,我的人生才出现了转机。这天下午,薛雪雪找到了我。 我立即询问小丫头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小丫头说,是白玄告知她的,我这才放了心。 这几日以来,我一直与白玄秘密通信,以便时时探知龙城的最新近况,白玄也是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我心想此人可以拉拢,说不定最后会站在我这边。 从白玄口中渐渐得知,龙老大想要杀我的真实原因,是他与皇甫瑞文谈了一笔生意,而皇甫瑞文提出的条件,便是要龙老大献上我的人头,龙老大为了这笔交易成功,迫不得已之下,答应了皇甫瑞文的要求。 而我想所谓的迫不得已,皆是龙老大的说辞,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我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随即我又问白玄是什么交易这么值钱,竟然让龙老大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 按照白玄的说法,是龙老大早已有了退隐之意,所以想离开龙城,远赴倭国。但是在离开之前,龙老大势必要处理好善后工作,所以龙老大将整个龙城的地盘,以一个天价卖给了皇甫瑞文,而这个天文数字,也足够龙老大在倭国养老,并且子子孙孙都花不完。 原来龙老大,已经做好了撤离龙城的准备,可是他一旦离开华夏,再想将他绳之以法,恐怕就是天方夜谭了。不行,必须得在他离开之前,彻底解决他。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已做好了重返龙城的准备。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苍州二十四城,龙老大又为何偏偏将龙城让与皇甫瑞文呢,据我所知,他们二人一直颇有间隙。 随即我又想明白了,整个苍州,能够买下龙城,而又不让其他人多嘴的,也只有皇甫瑞文了。怪不得他当初那么嚣张,说我一定活不过三天,原来是和龙老大早有密谋。 想到此处,我不禁暗暗佩服起龙老大来,这只老狐狸的鼻子可真是尖,看来他已经嗅到了自己穷途末路的气味,所以在给自己铺一条后路。这敏锐的感知能力,我自愧不如。 此番薛雪雪的到来,更是为我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小丫头说,她假装已有身孕,谎称自己怀了我的骨肉,苦苦哀求龙老大,终于将他说服,允许我回到龙城,并且保证不杀我。 我当下龙颜大悦,狠狠吻上了薛雪雪的唇畔,心想这个徒弟总算没有白教,不枉师父的一片苦心。只要我回到龙城,那么等待龙老大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薛雪雪咬了一下我的舌头,我吃痛松开,小丫头笑着说,师父你这些天受苦了,我去给你做饭。 我从不知薛雪雪还会做饭这个技能,但既然人家有功在先,就由着她去吧,反正现在吃饭已经不重要,杀龙老大才重要。 小丫头很快做好饭菜端上桌来,摁着我坐下,满怀兴奋地让我尝尝。我怀着太监为皇帝试菜的心情,小心翼翼夹了一筷,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并没有像故事里那般惊叫出声,感叹一句“卧槽真是太好吃了”之类云云。 小丫头问我怎么样,我说好吃。小丫头说那你怎么一点点反应都没有,我说难道要我跳起来告诉全世界这酸爽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小丫头满意地点点头,说师父你喜欢就好。 其实我觉得无论薛雪雪的做菜水平如何,我都会真心觉得好吃,因为我是带着感情吃的。周星星总说,只要有爱,人人都可以是食神,就是这个道理。 彼时天色已晚,今日肯定到不了龙城,我和薛雪雪遂决定明早出发。 那么接下来,薛雪雪睡在哪里便成了一个问题,因为我隐匿的这间小屋实在太过寒酸,必然会委屈了她。当我提出这一想法后,薛雪雪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顺着我的话道,那,师父,我们去开房? 我说好呀好呀,于是诚恳地推荐,如家就不错,某某也可以,既舒服又干净,服务也很周全。 薛雪雪脸色一变说,师父你这个坏蛋。我顿时哑口无言,方知刚才只是个圈套,不是国军无能,只怪共军太狡猾呀。 二人终究还是在寒舍里将就了一晚,这一晚我很温柔,任她摆布。 武侠故事里常有句套话,每到晚上夜幕降临,便一笔带过,言曰,一夜无话。殊不知,一日也是无话的。 第二天清晨,我便与薛雪雪快马加鞭,径往龙城而去。我想,龙老大最疼爱的女儿怀了我的孩子,他总不至于杀我吧,这应该不是个圈套。不过,即使是诱我回龙城的圈套,这一遭我也非走不可,有些事总需要了结。现在,刚刚好。 回到斧头帮,一片欢声笑语安宁祥和,龙老大堆着笑脸拍着我的肩膀,大致说些很愧疚很对不起我让我一定要原谅他之类的话,我也知道这些都是套话,当下表示,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只要你龙爷一句话,要我怎样都行,何必费那么大劲杀我呢。 龙老大脸色一白,说,小风,是我对不起你,我一时糊涂,受了那皇甫瑞文的蛊惑,从今天起,你我是兄弟。 我忙说,龙爷,该改口了,我该叫您岳父大人。 龙老大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往后就是一家人,我再不会收外人蛊惑。 因龙老大有愧于我,此时我在气焰上占了上风,便提出要求,请龙老大将青龙、白虎两堂仍交给我打理,以便我为他老人家分忧。 龙老大则打着哈哈,说此事先不急,白玄刚刚接手,就交给他打理吧,现在雪儿已有身孕,你应该多陪陪她。说完似乎又觉得太不近人情,龙老大便又封我为副帮主,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没有什么实权。 我心知龙老大仍对我怀有戒心,应该是从哪里得知了一点风吹草动,此刻我便如一个讨要蛋糕吃的小孩,最后得到了一颗糖果,欲望虽然大打折扣,却也失去了哭闹的理由,当下不敢多言,便欣然应允。 当众人散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薛雪雪,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可惜,气氛全变了。我望着眼前这个深爱我的女孩,回想着昨晚与她一夜缠绵,脑中却勾画着如何杀她的爹,这是一件多么富有戏剧性的事啊。 此刻此刻,忽然很想回到秦门,很想见到萧影,这么些日子没露面,不知他们有没有想我。 男人其实都是很脆弱的动物,很渴望别人的惦记,渴望在一天的忙忙碌碌之后,渴望在一日的勾心斗角之余,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你,所以,有些人选择了结婚,还有一些人选择了养狗。 安抚好薛雪雪,我匆忙赶回秦门,同时在路上飞鸽传书给陆寒生,约他尽快见面。 终于回到秦门的我,就好像去江南微服私访归来的皇帝,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在一大堆人群的簇拥之下,我与萧影四目相对,泪眼含珠,无语凝噎,总之激动的不行。 如果按照故事里的剧情发展,男一号这时就会把持不住,跟女一号狠狠拥吻在一起,用舌头去抚慰她幼小的心灵。可惜我不是男一号,萧影也不是女一号,生活和现实里你永远不知道谁是主角。况且,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又岂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 我紧紧抱住了萧影,萧影也紧紧抱住了我,并且狠狠给了我一拳,责怪我一声不吭就消失。约摸一炷蚊香过后,我向众人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听说我利用薛雪雪假怀孕之事重返龙城,萧影暗骂我卑鄙,说我就知道利用别人的感情。我说是的是的,爱情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谁爱得深一点,谁就会注定痛一点。 想想我人生已过去了十八个年头,在过去的十八年中,旁人总是把睿智、聪明、幽默、英俊、潇洒等褒义词毫不吝惜的用在我身上,但被夸奖成卑鄙,的确是头一次。 寒暄过后,一天一度的麻将大会又开始了,我故意输了很多钱,途中借口去钱庄取点赌资,偷偷会见了陆寒生。 我与陆寒生在一家很热闹的茶馆会面,之所以选择这里,按陆寒生的说法是,大隐隐于市,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安全。 我向他阐述了一系列基本情况,表示龙老大有撤离龙城的打算,必须尽快动手。陆寒生听完微微点头,说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他要去六扇门调集人马,毕竟抓捕龙老大可不是闹着玩。 我想着一天就一天吧,龙老大总不会立刻就远走高飞。可是当我和陆寒生怀着激昂的喜悦将茶杯交碰在一起时,白玄突然出现。 “风哥,我没想到那个卧底,真的是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等明日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白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在这一秒,天雷勾动地火,我被十万伏特击中,顿时是灵魂出窍,呆若木鸡。 此番白玄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我的阵脚,我知道,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用。苦心经营九个月的心血,在这一刻,彻底付之东流,暗无天日深藏良久的卧底身份,也终于曝光。 只不过,比我预想的早了一天。只要再给我一天,哪怕只是一天,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与龙老大摊牌,将他绳之以法。可是白玄突然这么横插一脚,彻底打乱了我和陆寒生的计划,甚至有可能使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我看见陆寒生的手指动了动,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我不能让他轻举妄动,因为我并不确定白玄是不是一个人前来。 我问白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玄说,我跟了你一路,风哥,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开始怀疑你,只是我宁愿选择不相信。龙爷曾经告诉过我,他说一个人的眼神如果太过镇定,那么他便是个捕快,我第一个想到了你。 白玄接着说,其实我跟踪你来这里,只是想印证一下心中的猜想,没想到,风哥,“江湖”果然是你。 我笑了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准备瞒你,没错,我就是“江湖”。 白玄的眼神抖了一抖,嘴唇欲开又合,内心应该十分挣扎。 我说,小白,现在该轮到你做一个选择了,是提着我的人头去献给龙老大,还是和我一起为民除害扳倒斧头帮,你自己选? 白玄说,兄弟一场,杀你我于心不忍,不杀你我罪责难逃,但是让我背叛龙爷,绝无可能。 不得不承认,白玄确实是一位英雄,只不过,你就算给项羽一千次机会,他也同样斗不过刘邦。所以我这位枭雄,开始使出致命的杀手锏,我说,小白,你知道羽慧是怎么死的吗? 羽慧是白玄的初恋情人,我相信他一定怀有很深的感情,只不过对于羽慧之死,龙老大一直讳莫如深,所以白玄并不知情。我相信当我说出这个秘密后,不担心他不变节。 果然,白玄颤抖着嘴唇问,小惠是怎么死的? 我说,是被龙老大亲手杀死的。 白玄呆在那里,半响不说话,目光却悲恸至极。 我说,我们这么辛辛苦苦的为龙老大卖命,他又何曾把我们当人?今天他可以为了利益牺牲我,明天就有可能牺牲你,我们,都只不过是他利益盘上的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小白,回头吧,官府一定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白玄摇了摇头含笑说,我已经回不了头,这条命,是龙爷给的,背叛他,我做不到。 我说,那你就是选择与我为敌? 白玄说,对不起,我没得选。 话音落地,白玄一步步朝我走来,他终究还是站在了龙老大这边。我知道他身手不错,可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更不可能是陆寒生的对手,可他这么义无反顾的逼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瞬间明白了,只要一交起手来,势必会惊动人群,势必会引来斧头帮的人,势必会让人看到我和陆寒生在一起,到时我的身份,就再也藏不住了。而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将白玄一招致命。 不得不说,白玄这一举动是明智的,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帮龙大,这就是忠义。而只要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势必引起龙老大的警觉,到时在陆寒生的人马抵达之前,恐怕龙老大早已逃之夭夭,我们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也将会荡然无存。 局势发展成如此糟糕之境地,这是我和陆寒生都没有料到的。白玄离我们越来越近,此时三人的手纷纷探入了腰间,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更致命的一幕出现,龙老大带着一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了门口。我望着龙老大,龙老大望着我,陆寒生望着白玄,白玄望着龙老大,龙老大又望着陆寒生。 局势已然明了,我的身份彻底暴露,大势已去,木已成舟,龙老大已经看到了一切,我再也不用隐瞒身份,心里倒释然了许多。只是,我穷尽一生的思维,也想不通龙老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中,陆寒生突然做了一个举动,彻底震惊了我。在龙老大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前,陆寒生猛然拉住白玄,大喝一声,“走,小白!”话音未落,他已拖扯着白玄,疯狂朝窗口处奔去。 白玄一时错愕,木讷的脸上一片苍白,我却已明白了陆寒生的用意。 “小白,没想到居然是你?”我悲愤的吼出一声,正要追上去,却见一把飞刀疾驰而过,直直插进了白玄的胸口。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的白玄,在这一瞬间终于断了命。我看见韩冰站在不远处,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龙老大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陆寒生一阵乱箭射出,只可惜陆寒生早已逃至了窗边,一个翻身跳了下去,待众人追过去时,已没了踪影。 一场漂亮的戏演完,我不得不赞叹陆寒生的随机应变能力,若是换做我,我肯定想不到这出,真不愧是六扇门的神捕。 龙老大瞧了一眼地上白玄的尸体,木讷的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回龙爷,我接到一个线报,说陆寒生会在春水楼和他的一个卧底碰头,便匆忙赶来,没想到,却见到了白玄。龙爷,我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居然会是小白。” 龙老大愣在那里,面色苍白,咬牙不语,估计是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可陆寒生的那一句“小白,快走”,无疑是对我最大的辅助,也向世人证明了,白玄才是那个卧底,这铁骨铮铮的事实,由不得龙老大不信。因为人们,往往只相信他们的眼睛。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小白”龙老大紧握双拳,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失望和愤怒之极,扯着嗓子嘶吼,“他跟了我十年,十年,整整十年啊,想不到他也会背叛我,啊!” 我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龙爷,您怎么会来这里?” 龙老大说:“和你一样,我安插在六扇门里的眼线告诉我,陆寒生会在这里与‘江湖’碰头。” 我接着他的话说:“是啊,谁能想到,‘江湖’就是小白?” 龙老大仰头望天,长叹一声:“都过去了,不重要了,走吧。” 跟在龙老大身后匆匆而出,路上,我问韩冰,你怎么会跟来?韩冰说,萧姐派我来保护你的。我惊讶道,我不就出来取个钱吗?韩冰说,你想干什么,还能瞒得住萧影吗? 我心想是的,萧影太了解我,这样下去不行。不过说实话,韩冰刚才那一刀补的,确实是恰到好处。 我又问韩冰,萧影的底查得怎么样了?韩冰说,暂时还未有头绪。我“哦”了一声,心想是不是我太多疑,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萧影?难道就因为她知道我的秘密?但随即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若我的怀疑是对的,这颗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发。 回到斧头帮,龙老大似乎越发惶恐起来,催促我和薛雪雪明日就完婚,然后打算带着我们远走倭国,从此不再回龙城。按照龙老大的说辞,只要我与薛雪雪成亲,他就会立即将斧头帮帮主之位传给我,而且还有一笔惊人数目的钱。 我立即表示,我和薛雪雪是真爱,我娶她绝不是为了地位和钱。 龙老大淡然一笑,说什么年代了还跟我谈爱情,时代变了,谈的都是生意。 我想了想,是的,当爱情与房子车子挂钩时,谈的的确是生意。就如我,如果不是为了扳倒龙老大,我也不会答应与薛雪雪成亲。 至于龙老大口中所说的帮主之位,也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当我们一旦离开龙城,斧头帮都已不复存在,还哪来的什么帮主?不过,龙老大不知道的是,一个绝密的计划在我心中成型,我会将这张空头支票变为现实,我根本就不会让他活着离开龙城。 白玄死后的这一日,我接管了斧头帮三大堂,加上胖子的朱雀堂,斧头帮已由我彻底掌控。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我暗中培养的嫡系势力,以及背后六扇门的支持,我想这场游戏,该落幕了。 只等明日,生死一战! :(很快就结束了,明天上架,朋友们多多支持哈!)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美人青丝红颜刀 这天晚上,难得有很多星星,这样一个漫天星光的夜晚,适合邂逅,占卜,幽会,偷情,野合。 我和萧影此时就漫步在这样的星光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我感知到萧影有话要对我说,可她偏又迟迟不肯开口,这让我很无语,于是两人陷入了深层次的沉默。 片刻后,萧影问我,你是打算动手了吗? 我说是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想和我师妹重逢,我想要成功,我想要握住自己的命运,我不想再任人宰割。 萧影笑了笑,叹口气说,你有你的追求,我拦不了你,我只想让你知道,人生成不成功其实只是你的执念,爱你的人只希望你今天按时吃饭,明天按时保暖,然后健康平安,你明白吗? 我知道萧影是在担心我,她担心我斗不过龙老大,可即便明天生死未卜,我也一样会勇往直前,因为我没得选。 人们说侠客的名字,会在江湖上传颂百年,那么杀手呢?卧底呢?我也想高高在上,我也想尝尝将别人的生死拿捏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所以我义无反顾,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听说你明天就要和薛雪雪成亲了。”见我没有回答,顿了顿,萧影接着道,“你打算在婚礼上动手,是吗?” 我心想萧影真是绝顶聪明,她总是能猜到我想干什么,而且向来是精准无误。他妈的,“胸大无脑”这个词,是哪个混蛋说的。 “如此良辰美景,二位何故在此轻叹他妈的呢?”不知何时,胖子和韩冰已走了过来,我心想这俩货,难道他们也在一起赏月?这天下间,果然没有出不了的柜,没有断不了的袖。 我当即表示,我和萧影只是单纯地出来走走,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也并没有打算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结果换来胖子和韩冰的一阵唏嘘,说我为人太过虚伪,又虚又伪。 我心下想着,一个人要瞒着多少秘密,才能安然度过这一生,有些事,他们终究还是要知道的。 就比如自己忍精不射,看着别人连连,这种感觉会好吗?更何况,明天就是决战,纸是包不住火的。 当下,我向胖子和韩冰说明了一切,包括我与陆寒生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以及明天抓捕龙老大的行动。总之,除了我是卧底这一点,他们知道了该知道的所有。 胖子和韩冰听完大为惊讶,纷纷表示我是人面兽心,我是衣冠禽兽,我是变色龙,我是两生花,总之大意就是,我隐藏得太他妈深了。我听完呵呵一笑,说这不算什么,其实生活才是最好的伪装者。 胖子和韩冰自然是站在了我这边,我从来都把他们当自己人,他们不会背叛我。只是萧影似乎脸色有些沉,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很窝火,总觉得她有什么东西瞒着我,就比如上次的塞车大会,如果不是萧影上去露一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车王。她总是那么强势,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总是自以为是的很了解我,而她唯一错的地方,就是她永远正确。 “你,明天真的要和薛雪雪成亲吗?”不知为何,萧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说:“当然,不和她成亲,难道和你成亲?” “秦小风,你这个王”萧影扬起手,在空中狠狠捏成拳头,愤怒地望着我。 我正在气头上,也冷笑着望她:“王什么?说呀,怎么不说了?” “王王师北定中原日。”萧影应该是强忍住了怒火,挤出这么一句,片刻后,横我一眼说,“秦小风,你真是个无情之人。” 啪! 凄然一声脆响,在空气中绽放开来,我的手落下,我看到了胖子和韩冰惊愕的眼睛。 我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它还有些发烫。天哪,我究竟做了什么?刚才那一声清脆的耳光,仿佛仍旧回荡在这空旷的野外,华夏时间九月二十九日晚十一点二十三分,我竟然动手打了萧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行为,我不敢相信。难道就因为她说了一句我无情,我就真的要无情给她看吗?还是许久以来久而久之的怨恨和不满,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冰点?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萧影,她捂着脸后退了两步,浑身不停颤抖。 空气如死一般宁静,我心跳快得几乎要停下来,肺里一阵翻腾,手还在隐隐发痛。 萧影却突然冷静下来,她将手从脸上移开,露出一只鲜红的掌印来,那么触目惊心,那么令人心痛,萧影红着眼圈,凄然一笑说,秦小风,你打我,你打我了。 我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我后悔不已,但我确实打了萧影,这是任何言语也无法抹去的事实。悔恨如滔天大浪一般,席卷天地,突然将我淹没。 我挣扎了一下,颤抖着声音说,大姐,我不是有心的,大姐 萧影又突然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小时候父亲每次喝醉酒打完我和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萧影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一声,秦小风,你是这世上第二个打我的男人,我父亲是第一个。被自己最最心爱的人打,你知道有多痛吗? 萧影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眼神狠狠逼视着我,将我的手抓起,放在她的脸上,眼泪簌簌而落,说,打呀,怎么不打了,尽情地打呀! 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全身痛入骨髓,心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付出我的所有,只换那一巴掌我挨。 萧影冷冷地走开,丢下我和胖子、韩冰三人。胖子和韩冰走开,丢下我一人。我冷冷地望着这无尽的黑暗和苍穹,心想明天会如何呢?明天应该会更好。 次日清晨,阳光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除此之外,还是我与薛雪雪成亲的日子。 由于陆寒生的兵马从六扇门调往龙城需要时间,迟迟未到,所以我迫不得已将拜堂的时间推到了下午。 不过饶是如此,上午宾客们已纷至沓来,吃的吃,喝的喝,斧头帮一片祥和。 我借故身体不适离开现场,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宾客全都抛给薛雪雪,暗暗出了斧头帮。 回到秦门,召集所有兄弟,暗中做了部署,只等六扇门的人马一到,便可立即围攻斧头帮,彻底拿下龙老大。 而屠冷,早已站在了我这边,帮中其他几位核心人物,也早已被我收买,甚至连龙老大身边最普通的保镖,也被我纷纷支开。所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昨晚和萧影闹了点小矛盾,今早她便主动与我说话,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我知道萧影向来豪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便认真地赔礼道歉,两人很快冰释前嫌。 按照陆寒生的说法,虽然我现在已掌控了斧头帮的大权,可只要龙老大一日还在,帮中的弟子们一样会听他的,所以不可冒进,必须周密部署,以求万无一失。 为防止消息走漏,我立即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秦门,违令者斩。然后我和胖子、萧影、韩冰四人暗暗潜进密室,做了一番详细部署,甚至已想好了龙老大的每一条后路,总之这次,他非死不可。 秦门下了禁令,除了我外出与陆寒生暗中谋划外,其他人一律不得离开,就连吃饭问题,也都是叫餐解决。倒不是我信不过自己人,只是此次事关重大,为了防止计划败露,我不得不这么做。 下午,陆寒生的人马终于悄悄潜进龙城,甚至包括了六扇门最为精锐的飞虎队和猎鹰队,我想这一次,龙老大绝无还手之力,只不知我们二人相对时,会是何种场景。 一切准备就绪,龙老大也已派了人来催,让我这位新郎赶紧去拜堂。我激动难耐的换上喜服,心想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已期待许久。 当我赶到斧头帮时,一片热闹祥和,衬托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心想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不仅是龙老大的丧命之日,而且是我与师妹重逢之时,还是我秦小风大喜的日子。 与龙老大斗了这么久,有喜有悲,有怒有怨,到今天,终于结束了。龙爷,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赢我? 步上高堂,我喜不自胜,牵着一身红色嫁衣的薛雪雪,在华夏最具有祝福意义的鞭炮声中,缓缓揭开了人生新的一页。 接下来便是龙老大登场,我和薛雪雪给他敬茶,我想着只要龙老大一出现,埋伏在客厅中的数十杀手便会一举将他拿下,就算有什么变动,以我和屠冷的身手加起来,整个苍州恐怕也没有几个敌手。 可是这一次,我错了,也输了,龙老大压根就没有出现。 众人惶惶不安,纷纷去找寻龙老大的身影,皆是疑惑怎么自己的女儿结婚当爹的反而不出席?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龙老大已经离开了龙城,已经离开了苍州,已经离开了华夏 将指头捏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镶如掌心,鲜血顺着五指滑下,我痛如刀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龙老大总是能先我一步?千辛万苦,功亏一篑,在这场充满变数的博弈中,我终究还是输了。 砰的一声,我狠狠摔坏了茶几,狠狠打碎了桌椅,狠狠将身上的喜服踏为肉泥。 大发一通脾气,婚礼无疾而终,我回到秦门,胖子几人迅速围上来,问我进展如何?我说,我们里面有内鬼。 这天夜晚,风平浪静,混乱不堪,我将胖子叫到书房。我想,知道这个绝密计划的,无非只有我们四人而已,那么龙老大又是如何得知,并且提前奔逃的呢? 我立即让胖子调出了当时所有的人员进出记录,结果令人震惊,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出过秦门,甚至连饭,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按照胖子的说辞,整个过程只有萧影和富春楼的老板通过一次话,没有一个人出过这间屋子,所以计划绝无可能外泄。 “她说了什么?”我一个激灵,厉声问胖子。 胖子说:“就是普通的订餐啊。” “我问你萧影说了什么!” 胖子有些纳闷,他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但还是将萧影飞鸽传书的内容复述出来,萧影的声音,此刻仿佛仍然清晰的回荡在我耳畔: “通知你们大厨,上次的龙须肉萧爷我很喜欢,少不了赏钱,这次速度点,我离得近。还有,菜单上第1、2、10、14、26、30页的菜各来一份,其他全不要。” 我挥挥手,撑着额头,让胖子离开,然后,默默写下了萧影说的这段话,却突然失了神。 一遍一遍,我将这段最普通的订餐对话读了一遍又一遍,心底突然一股凉意袭来,整个人彻底瘫在了椅子上。 “通知你们大厨,上次的龙须肉萧爷我很喜欢,少不了赏钱,这次速度点,我离得近。还有,菜单上第1、2、10、14、26、30页的菜各来一份,其他全不要。” (通)(知)你们大厨,上次的(龙)须肉萧(爷)我很喜欢,少不了赏钱,这次(速)度点,我(离)得近。还有,菜单上第1、2、10、14、26、30页的菜各来一份,其他全不要。 我颤抖地拿出笔,圈出了这段对话上的第1、2、10、14、26、30个字,然后,好像有什么炽热的液体滚落下来,在这场阴郁的空气中,绽放出六个字:通知龙爷,速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朕射你无罪 今晚月色很美,我没有立刻去睡,我只是想着,明早醒来,我该如何面对萧影,亦或,萧影该如何面对我。 只可惜,老天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第二日一大早,胖子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萧影不见了,让我赶紧派人去找。 我告诉胖子,不用找了,萧影就是那个内鬼。从头到尾,她都是龙老大的人,从头到尾,她都在一直欺骗我们。 胖子大惊,说这怎么可能?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萧姐是内鬼,小风,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将那张纸塞给胖子,胖子一时木讷。我说,你不要不信,我也不想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最是杀人不见血,美人青丝红颜刀。 我在想,既然萧影从一开始就是龙老大安插在我身边的一只眼睛,而她又早已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龙老大也早已知悉了我是卧底,而过去种种,都是他一直在陪我玩? 可是仔细一想,又发觉不对,若真如此,恐怕我的坟头草都已经一米多高,龙老大又岂会任我活到现在?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龙老大并不知晓我是卧底,那么萧影,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这真是一个神秘的女人。 现在回头仔细想想,萧影身上还真是破绽百出。我说当初我和胖子就那么几个人,怎么就轻易赢了萧血盟;萧影一直混迹于新安县,她又怎会不认识龙老大?还有在车王争霸赛上,龙老大似乎早已料定萧影一定会赢;萧影杀了江别林被官府捉拿后,龙老大又怎么会那么好心亲自去救她?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昭示着一点——萧影就是龙老大的人。 龙老大欲用人,又疑人,所以煞费苦心的在我身边安插了一只眼睛,今日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我不得不佩服龙老大眼界之高明。只可惜,他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萧影这颗棋子,并没有将我的信息和盘托出。 胖子问我,那你和萧影就这么结束了?我说我和萧影本来就没什么,就算她任下届国家元首,和我有一斤烩面的关系没? 胖子点头称是,韩冰突然跑来,手里捧着一只鸽子,原来是薛雪雪的飞鸽传书,我打开一看,小丫头约我去逛街。我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情去逛街?但一想到我昨日在婚礼上大发脾气,抛下她独自一人,心里顿时有点愧疚,便答应了她。 薛雪雪约我在香奈布坊碰头,因为听说那里的衣服很不错,她已率先出发,让我赶紧跟上。这情形正像是一道应用题,说小明和小红同向而行,小红的速度是每分钟六十米,小明的速度是每个时辰三千米,两人相距五百丈,问,小明追上小红总共需要多长时间?(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我当即出发往香奈布坊而去,果然在路上追上了薛雪雪,两人一起漫步,我想着该如何向她解释昨日所发生的事。谁料刚一开口,小丫头便温柔地说,没事,师父,我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薛雪雪俨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反倒成了堂下磕头请罪的妃子,一大段早已精心准备好的诚恳言辞,最后只换来一句“美人,朕射你无罪”。 而其实我并不是想向她道歉,我只是想阐述一下她老爹现在的境况我现在的境况以及我和她老爹现在的境况,小丫头心中所谓的我对她满满的愧疚之情,纯粹是她自行。犹豫片刻之后,我终究还是没能开得了口,于是绕开话题,问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豁达。 小丫头说,人生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只要还活着,不就很幸福吗? 我说,这句话谁教你的?薛雪雪说,我爹。 逛街买了点衣服,一共是164两白银,老板说,四舍五入,收你十七算了。薛雪雪付了钱,我掐指一算夜观天象,最后得出结论,时间已是午时,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薛雪雪说,好。 路上看见一只啄木鸟,小丫头看得出神,我说,你能不能模仿一下啄木鸟?小丫头问,怎么模仿?我说,就拿我的脸当树。小丫头娇嗔一声,师父,你好坏。 两人嬉笑着来到一家酒楼,因为我不太喜欢吃鱼,所以鱼香茄子、鱼香肉丝之类的通通都没有点,只点了一盘豆腐、口水鸡、蓝瘦香菇。 席间,小丫头问我,如果有一个人,做了许多坏事,你会杀了他吗?这句话暗有所指,想了想,我说,我会。小丫头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你凭什么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呢?我说,正因为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所以随意断人生死的坏蛋,就更不应该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小丫头面容悲愤,将手中的叉子狠狠刺进肉中。我开玩笑说,你难道想大亲灭义吗?薛雪雪低头不语。 吃完饭,下了楼,突然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我打开一看,顿时全身发凉,竟然是龙老大的字迹。龙老大约我,在佛堂见面。 这就意味着,龙老大并未离开?也就是说,龙老大仍然藏匿于龙城?我看着手中的信纸,不禁在心底暗暗发笑,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今龙老大大势已去,六扇门正在全力缉捕他,龙城现在是我秦小风的天下,他还能翻起什么浪头来?也是时候,与龙老大做一个了断了。 薛雪雪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薛雪雪说,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什么都瞒着我好吗?我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见一个人,马上就回来。 丢下薛雪雪,我径往佛堂而去。这个地方,以前龙老大经常带我来,据说这里的菩萨很灵验,求什么得什么,没想到今天,我会和龙老大在这里见面。暗暗将陆寒生赠予我的一只弩上好了膛,我加紧步伐前行。 来到佛堂时,龙老大正背对着我,立在一尊佛像前念经。那身影似乎沧桑了许多,白发也添了不少,给人几分苦楚,几分凄凉。可是,恶人念佛有什么用,乞讨着,一次又一次神佛的怜悯?但,这世上终究没有菩萨,只有律法。 龙老大转身,见到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附和着他的笑声,我也哈哈大笑,所有前尘往事,在头脑里一并消除,心里只有一股怅然之感。笑声回荡在佛堂间,回荡在庙宇前,回荡在山野密林,回荡在白云之巅。 笑过三巡,两人对视,同时沉默下来,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龙老大还是如往昔一样和蔼,还是如往昔一样泰然,我微笑着问他,龙爷,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龙老大哈哈大笑,心情似乎极为愉悦,耸耸肩膀说,肯定啊,我肯定要感谢你小风,说实话,这几十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轻松过。 我说,那要照这么说,我也得感谢你,这十个月以来,我也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过,今天,终于可以以一个捕快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龙老大朗声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抖着食指说,真的,我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能是个捕快,哈哈哈哈小风,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还是我喜欢的秦小风。 我笑着说,你是真喜欢我啊,龙爷你口味真重。 龙老大说,当然,我当然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被你骗了这么久。从我们第一天相识,到现在可以这样坦明身份的站在这里,真是彷如一场梦啊。 我说,龙爷你心智过人,眼里滔天,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吗? 龙老大抚了抚额头,笑着说,其实一直也在怀疑你,我总是在想,为什么自从你进了斧头帮以后,斧头帮就从来没有安宁过,青影天、严缺、阿豹、九三姑婆,还有小白 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斧头帮一天一天的削弱,都是在你到来之后。可是你,怎么说呢,你太真实,你贪财,你好色,你可以杀人不眨眼,你可以成天逛妓院,你真的太像一个坏人,我实在很难将你和捕快联系在一起。 我在黑道上活了二十年,我跟无数捕快打过交道,我杀的卧底甚至比你吃的饭还多,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捕快像你一样你知道吗? 听完龙老大的话我畅然大笑,我说,那只能说明,陆寒生的眼光真不错。 龙老大也笑着说,的确,我这个老对手的确很厉害,说实话,整个六扇门,我唯一只服他。说到这里,龙老大搂着我的脖子笑呵呵地问,姓陆的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 我说,他一分钱也没给我,可是他拿我师妹威胁我,龙爷你知道吗,我也是没办法呀。 龙老大说,小风啊,你就没有想想自己的后路吗,你就不替你自己的将来打算吗?杀了我,回去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小捕快,他们一个月能给你多少钱?跟我,跟着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说,谢龙爷的好意,可是我有我的信仰。 龙老大笑了笑说,信仰?好,我会让你看看,你的信仰如何在现实面前一败涂地。 话音落地,龙老大手中的弩已对准了我的额头,他的目光冰冷,沧桑,还夹杂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龙老大,我说,龙爷,我既然敢独自一人前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可是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你逃不掉的龙爷,跟我回去自首吧。 龙老大哈哈大笑说,自首?你利用了我这么久,欺骗了我这么久,算计了我这么久,你现在跟我说让我去自首?秦小风,你还要坚持你的信仰是吗,你注定今天要在这里做一个无名英雄是吗,这是你自己选的别怪我,这就是命,秦小风这就是命,我们做人我们要信命。 砰的一声,一只箭弩划破长空向我飞来,我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里,可是突然一个柔软的身躯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一抹鲜红在她的白衣上绽开。 “雪儿!” “丫头!” 我和龙老大几乎同时叫出了声,可那柔软的身躯趴在我的怀里,睁大眼睛望着我,红红的眼圈噙满泪水,仿佛在说,“师父,以后我再也不能听你讲故事了” 我绝没有料到,绝没有料到薛雪雪会偷偷跟来,绝没有料到她会奋不顾身为我挡这一箭。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如果我知道这一别便是永别,岁月若能回头,我很想说,我不走。 小丫头哭着问我:“师父,我很想知道,你,究竟爱过我吗?” “没有。” “真的从来就没有爱过吗?” “没有。” “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问一万次,也是这个结果。” “那一万零一次呢?” “爱过。” 小丫头笑着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彻底沉默。 龙老大眼神空洞,跪倒在地,眼泪鼻涕哗哗落下,整个人如疯了一般。我抱起薛雪雪的身体,沉沉地迈出了佛堂,心中念一声阿弥托佛,回首已无岸。 良久,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荡在这净土上空,杀意糜然:“龙爷,若下次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游戏开始 万家灯火,华灯初上,我抱着薛雪雪奄奄一息的身体,行走在这喧华热闹的大街。 红墙内,绿瓦旁,不少五彩斑斓的女子,水袖挥舞细声软语,招蜂引蝶嘻嘻笑笑,放眼望前,举目皆是买卖客,入耳无非侃价声,这就是夜晚的真相。 像龙城这样的风月都,确实有着许许多多的好去处,如果你有钱去尝试一下的话,你还是会很惊讶。 你会觉得醉仙楼李玉的那对眸子有勾魂夺魄之功,惊鸿一瞥间就勾去了你的三魂六魄;也会觉得檀香院孙壁的那双素手有天地回春之力,轻轻一抚便让你舒坦自如;还会觉得暖香阁苏青的歌喉宛如天籁,听上一曲饱暖温怀;碧涛台王曲的腰肢恰似风流,轻蜷缠绕如招香红袖;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在龙城这弹丸之地体会到。 但是我始终不明白,女人们总是喜欢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来穿,目的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可当男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时,她们又会标准的骂上一句流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漂亮的衣服是为了展示给男人看,但男人真正想看的,绝对是不穿衣服的。 可是,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以至于让自己不那么心痛吧。 将薛雪雪送到医馆,看到奄奄一息的她被送入手术室,明知这只是徒劳之举,可我偏偏忍不住要这么做,我多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她就没事了呢。 漫步于黑夜之中,想起了萧影,这让我突然有了一种伪失恋的感觉,我在想,如果萧影没有背叛我,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可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本就是龙老大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从未归顺,又何谈背叛? 须臾花开,霎那雪乱,我突然发现,我可以留住一滴真心的泪,却握不住每一把杀人的刀。 回到秦门时,见胖子正和一年轻女子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咬咬吻吻,如荼如火。我轻轻走过去,两人很自觉地分开,女子临走时,胖子还忍不住在别人腰上抹了一把。 这厮的德行我很清楚,经常带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回家过夜,我和韩冰等人也早已习以为常。 估计是见我脸色有些不对,胖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说:“没事。” 胖子说:“没事就好。” 我说:“对,没事就好。” 胖子说:“你这摆明了就是有事嘛,怎么失恋了?” 我说:“差不多。” 胖子好言相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天若有情天亦老,去他妈的失恋卧槽。 我心想胖子还是个诗人,还能押韵。 胖子继续开导我,红尘三千看不尽,衣服一脱万事休,你看看哥,每天如狼似虎,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这倒是实话,胖子自随我加入斧头帮十个月,已成为了龙城各大青楼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他在女人身上花的钱,足已抵得上整个新安县半年的财政开销,真真是风流产业的大客户。 而对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所以胖子也时不时带几个小女人回家过夜,也时不时包养几个小三小四,当真是玩得五花八门,花样百出。 也时不时有女人主动寻上门来,买一送一,包一个月还额外送一个月,这是胖子最喜欢的套餐之一。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在任何朝代,不管在任何行业,你要想生意兴隆,也得按经济规律办事,该打折的打折,该送的送。 我接着问胖子,刚才那位又是哪家的姑娘,胖子说,什么姑娘姑娘的,俗,那是我干女儿。 我听完呵呵一笑,现在城里人都这么先进了吗,嫖客与妓女之间的关系,通过金钱就可以直接上升为血缘关系,干爹干女儿叫个不停,真是好不暧昧。不过这个干女儿的干,我想应该读四声吧。 胖子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管那么多干嘛,爷开心就好。我寻思着几日不见,这厮文化渐长,不错,你开心就好。 这一晚和胖子闲侃了许久,心情愉悦不少,可我没想到,这一晚差点就成为了我和胖子的最后一晚。 第二日阳光正好,空气妩媚,韩冰惊慌失措地跑来,说大事不好,胖子莫名失踪了。 我和韩冰找寻了所有胖子可能出现的地点,也几乎翻遍了整个龙城,可依然不见胖子的半点踪影。我知道,这一次一定出了大事。 胖子怎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他现在是否还活着?又是谁要对他下毒手?真正的目标究竟是他还是我?一系列疑问涌入脑海,我百思而不得其解,冷静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觉得除了他别无可能。 龙老大,终究还是向我出手了! 我瞬间慌了神,我始终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师父说,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个劲敌,那么我的劲敌,便是龙老大无疑。 既生亮,何生瑜,龙老大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无时无刻不在抓痛着我的心。他不直接对我下手,而是对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下手,以当做对我背叛他的惩罚,这才是最可怕的。先是萧影,后是胖子,那么接下来我不敢再往下想。 能够悄无声息的将胖子从秦门抓走,这已说明了龙老大至今还有着不小的实力,以他的心智和城府,要对付我简直易如反掌,而他之所以现在还不杀我,无非是想慢慢慢慢的折磨我而已。 薛雪雪的死,想必他也会归在我身上,龙老大对我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点,所以他才会不肯离开龙城,这么丧心病狂的报复我罢。 我突然发现,这个世上,有些人我们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试图去得罪,比如希特勒、比如本、比如戴笠、比如墨索里尼,比如,龙老大。 我立即吩咐韩冰做好警惕,待在秦门哪儿都不要去,然后我便匆匆赶往衙门,希望陆寒生能有办法。 我和陆寒生约在一家茶馆见面,当我赶到茶馆时,陆寒生早已坐在了那里,我向他阐明了情况。陆寒生不慌不忙,悠悠然饮了口茶,带着笑意,说龙老大还留在龙城真是再好不过,这一次绝不能让他逃脱。 而我突然觉得,龙老大之所以还敢留在龙城,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他有足够的自信对付我和陆寒生,哪怕是狗急跳墙,跳起墙来也是十分可怕的。 陆寒生瞟了瞟我,说你怕了? 我说,你以为你有两张鬼,就能天下无敌吗,龙老大他会把四个二分开打,老大,我们永远斗不过他的。 陆寒生说,你要相信,邪是永远胜不了正的。 我说,如果你明天就死在这里,你怎么知道邪胜不了正?我只看见坏人当道,好人惨死,我看不见公理和正义。 陆寒生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去改变它。 一口茶还未咽下,突然收到飞鸽传书,是龙老大。陆寒生问我,信里怎么说?我说,他让我去翠烟楼,一个人去。陆寒生说,我这就带人前往翠烟楼。我说不用,我一个人去,胖子还在他手里。陆寒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当我按照龙老大的指示赶到翠烟楼时,龙老大孤身一人站在楼顶,冲我冷然发笑。我站在楼下,仰视着他,仰视着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人,也回他一笑。 而我之所以这么泰然,敢孤身一人前来,是因为我相信陆寒生绝不会无动于衷。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但同样也是一个谨慎的人。 龙老大目光阴冷邪魅,抵在栏杆处笑着问我:“我做了二十年混混,你做了不到一年的捕快,跟我斗,你斗得过我吗?” 我说:“龙爷你现在如丧家之犬,不想着逃命要紧,为何要偏偏和我斗下去呢?” 龙老大笑笑说:“曾经一位大哥告诉我,一个人可以输,但是不可以躲,现在,我同样将这句话赠予你。你夺走了我的女儿,破坏了我的一切,我也应该有所表示,不是吗?” 我说:“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怎样?” 龙老大说:“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在这栋楼三楼的西端,还有侧楼三楼东端,各安放了两堆火药,这两堆火药,分别绑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我想不用我说是谁,你也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他们一个叫萧影,一个叫盖伦。 萧影在西端,盖伦在东端,你有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过后,两堆火药会同时爆炸。从你现在的位置,跑到任何一楼,正好需要半炷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说:“明白。也就是说,在这半炷香的时间里,我最多只能救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则会死。” “聪明。”龙老大笑了笑,张牙舞爪地凝视着我,“我很想知道,萧影和盖伦,你会选择杀死谁?哈哈哈哈,小风,准备好了吗,三,二,一,游戏开始。” 第一百四十章 陆寒生之死 我愣在那里,一时心痛无比,眼泪无葬身之地。 我的人生之路,总是充满了选择,可是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那么的无奈与悲哀。 我不想去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我,所以我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江湖里拼命的挣扎。但其实江湖之上永远只有两种选择,爱和伤害,当你选择了其中一种,同时也就选择了另外一种。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萧影和胖子之间做出选择,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龙老大冰冷彻骨的声音,还在我耳旁响起:“小风,告诉我,告诉我,你选择了谁,选择谁?告诉我现在你什么感觉?在你救一个人的时候,你却要选择杀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你心里不喜欢,哪怕你很恨她,是不是也会不舒服?我就是要你尝尝失去的痛苦,让你体会一下让人玩弄的感觉,让你知道背叛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三秒过后,我闭上眼,疯狂地向前方奔去。 三分之一炷香后,当我带着胖子从西楼的楼道里走出来时,我看到龙老大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龙老大面目狰狞,近乎咆哮:“你选择了盖伦是吗?你为什么要选择盖伦?你凭什么选择盖伦?萧影是个女人,萧影那么爱你,你却选择杀死她,为了救一个好色之徒,你为什么不救萧影?你亲手杀了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你的心不痛吗?啊?” 我说:“龙爷,让你失望了吧。其实,我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因为东面那座楼里,根本就没有萧影,我说的对吗?” 龙老大骇然,愣在那里没有出声。 我说:“你确实喜欢杀人,但是你更喜欢战胜我的感觉,你以为长时间对我的观察,你已经对我了如指掌,所以你判断我会选萧影。在你的计划里,让我先冲到东楼那个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而与此同时,胖子身上的炸药也会爆炸,这样我既杀了一个人,又没救到任何一个人,你就达到了你战胜我报复我的目的,我说的对吗,龙爷?” 龙老大声音颤抖:“你是在拿萧影的性命和我赌吗?” 我是:“不赌,又怎会赢?半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没有任何的爆炸声,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片刻后,龙老大冷笑出声,说:“看来我真没有选错人,小风,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输了,龙城黑道一定会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我真的好期待,下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语罢,龙老大已骤然消失不见。 当陆寒生和韩冰等人赶来时,龙老大已经逃走,只余我和胖子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陆寒生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我说龙老大刚刚和我玩了一个游戏,在胖子和萧影之间做选择,他们只能活一个,最后我选了胖子。 胖子本身并不知情,听完后大惊,说小风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说,你希望我选萧影吗希望我选萧影吗?胖子说,也不是也不是,只是,只是萧姐她会不会已经 胖子话未说完,我明白他的忧虑,我说,萧影是龙老大的人,他不会杀她的,龙老大只不过是在利用我对萧影的感情罢了,他使用的是心理战术。 胖子说,不管怎样,秦小风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是个女的,肯定不要名分死缠着你,每天免费任你玩弄。 我却没有心情与胖子继续说笑,因为龙老大的这个游戏对我来说,无疑是裤裆下面抡大锤——相当沉重的打鸡,我怕还有下一次。 回到秦门,让胖子和韩冰做好充足的防御工作,陆寒生也加派人手全力搜捕龙老大,一日暂时风平浪静。 对于萧影的背叛,胖子表示可惜,只因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的与萧影进行负数距离的身体接触,诚然如胖子所说,他既然认为薛雪雪和萧影都是我的女朋友,那就暂且当那么一回事吧,反正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个男的,我还没有亏什么。 正如暖香阁楼前的标语所说,每一个男人都可能是嫖客,每一个女人也都可能是妓女,你如果想找爱情,请离开这个江湖。 胖子常用一个犀利的问题来安慰我,如果你老婆和你情人同时掉进水里,那么请问你是再找一个胸大的还是腿长的。这个问题一度被我们奉为经典,因为它照亮了我们的人生。 虽然生活中总是有些事情常常使我陷入困境与危局,诚如现在龙老大的招招杀棋和步步紧逼,但在无可奈何之余我还依然可以用轻松的心态去面对。 比如吃一碗心如刀饺,喝一碗泪流满面,然后拔出宝剑,划破人生。 次日,我和陆寒生约在天台相见。对付龙老大的相关事宜,是该好好商榷一番了。 “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吗?”我问。 “暂时还没有,龙老大太过狡猾,根本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陆寒生说。 “他在龙城经营了二十年,找不到他很正常。”顿了顿,我很认真地望向陆寒生,“你们内部,有龙老大的人。” “我知道,我也正在查。”陆寒生说完,悠悠叹了口气,“这样搞下去,我们输定了。” 我说:“棋局还没到最后,输赢难讲。” 陆寒生说:“已经到最后了,你看看下面。” 顺着陆寒生手指的方向,我望向楼下,只见数十个手持利斧的黑衣人悠悠走来。不用猜,他们一定是龙老大的人。 可是龙老大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和陆寒生在这里见面?我望着陆寒生,咬紧牙道:“有谁知道你今天来见我?” “没有。”陆寒生回答的很干脆,“你的身份,整个六扇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我每次见你都是绝密。”顿了顿,陆寒生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那一定是毛刚,记住,如果我死了,就去找毛刚。” 我急道:“龙老大的人现在已经到了楼下,怎么办?” 陆寒生说:“你走后门。” “那你呢?” “我走前门。” “小心。” “等等。”陆寒生叫住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怎么了?” “没事。”陆寒生笑笑说,“记住,做一个好人。” 我点点头,两人分离,跨过重重阻碍,我终于下了天台。随便叫住一辆马车,我正思考着该从哪条路逃走,忽然听砰的一声,一个重物被活活从天台上扔下来,正好落在了马车顶。我抬头一看,看见了陆寒生的尸体。 龙老大站在高楼之上,朝着我的方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转身悠悠然消失。 我盯着陆寒生血肉模糊的脸庞,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这股失落,比曾经师父的死更加令我难受。除了萧影,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狠狠捏紧拳头,我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这一生一世,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千刀万剐,满门抄斩,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男盗女娼,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满身生上一千零一个大痔疮,也非杀了龙老大不可。 昨天,同样是这个地方,陆寒生告诉我,自古邪不胜正,我们要去改变这不公的现状,哪怕他明天就死在这里。现在,他的话应验,他死在了这里,但是邪终究还是压倒了正。 我在这荒诞不经的江湖中,学了十八年的对错,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现实只讲输赢。 回到秦门,我告诉胖子和韩冰,召集所有人马,就是将整个龙城翻过来,也要找到龙老大。 一个时辰之后,平静的龙城再次掀起腥风血雨,我开始疯狂反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买通所有能买通的杀手,只为将龙老大揪出来,亲手刃之。 做完这些之后,我找到一个叫毛刚的人,将他约到了茶馆。 毛刚原为六扇门缉拿门副组长,一直在陆寒生手底下做事,从小是个孤儿,进入六扇门整整十年。后被调往龙城,协助陆寒生处理龙老大一案,任特别行动组副组长,深得陆寒生信任。 抵达茶馆,毛刚从容不迫地坐下,悠悠然喝茶,在他眼里,想必我只是个斧头帮的小混混,找到他,无非是打通关系或是贿赂之事,殊不知,我已将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我开门见山,饮了一口茶说,今天早上,有位叫陆寒生的捕快死在了这里。 毛刚一惊,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我,手已摸向了腰间。 我说,别紧张,是你出卖了他吧,是你向龙老大通风报的信。 毛刚掏出弩,狠狠抵在了我的额前。我说,别紧张,我既然是有备而来,杀了我,你肯定走不出这间茶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你在六扇门待不长了,不如我们谈谈合作。 毛刚说,怎么合作?我说,很简单,帮我取代龙老大。我助你在六扇门升官发财,你帮我在龙城黑道风生水起,我们两个联手,天下无敌。 毛刚笑了笑说,成交。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后一战 陆寒生死后,这件案子立即惊动了整个六扇门,在朝廷的特批之下,六扇门最精锐的部队入驻龙城,全城缉捕龙老大。 根据毛刚提供的线索,龙老大在朝廷的疯狂反扑之下,终于招架不住,准备彻夜离开龙城,逃往倭国。 接到这一线报的我,终于在久经沉郁的脸上绽放了一抹微笑。我想,如果这次不能亲手解决龙老大而让他逃往倭国,那么我就对不起死去的陆寒生。 根据毛刚提供的情报,龙老大会在第二天一大早抵达码头,沿水路逃往倭国。与胖子、韩冰商量了此事,他们立即抄起家伙,说报仇雪恨的时刻终于来临。 我想了想,这是我与龙老大的最后一战,不是他死,即是我亡,必定是危险之极,遂决定让胖子和韩冰留下,我一个人前去。胖子愤怒不已,说我不够义气,望了望韩冰,学着戏里的台词说:“喂,冰,看见桌上的烟灰缸没有,拿起来!砸他的头!” 被胖子这么一逗,我的心情倒是顺畅了不少,找了个借口说:“不是我不想让你们去,只是官府现在盯得紧,他们不仅盯着龙老大,也盯着我们,所以家里需要人照顾。” 胖子说:“秦小风你这个狗不理的,你当我们是猪脑子啊,我们精得跟猴一样,你休想骗我们,你不就是想一个人扛着危险吗,你有把我们当兄弟吗?” 我说:“好,既然如此,明天大家一起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公元二零一六年,那是一个冬天,有三位年轻人,在华夏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许下了坚固不变的誓言,从此以后,神话般地崛起了座座城市,奇迹般地聚起了座座金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日清晨,当我和胖子几人赶到码头时,立即让手下的人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决不能让龙老大活着离开。此时龙老大应该如仓皇奔逃的落水狗,他断然料不到我会来,所以今天注定成为他的死期。 埋伏于码头良久,始终不见龙老大的踪影,我和胖子不由有些着急。韩冰说,是不是龙老大察觉到了什么不会来了?我摇摇头说,龙老大向来狡猾,切不可失去耐心,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一炷香后,龙老大带着一堆人终于出现。这些人全部一身黑衣,打扮的很朴素,手里却都提包带裹,应该是匆忙赶路。 胖子喜不自胜,急着就要出手,我说再等等,等他靠近些。不料还未等龙老大走进我们的埋伏圈,一大群捕快突然蜂拥而出,口中喊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等等之类的口号,皆向龙老大扑去。 我心想六扇门的捕快真不是吃素的,情报获悉的比我还快,只是这么早出手,不是打草惊蛇吗?果不其然,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好,有捕快”,龙老大的人纷纷掏出武器,与数百捕快硬干起来。龙老大也察觉到了不对,立即转身慌忙奔逃。 这群该死的捕快,坏了我的大事!顾不得那么多,我立即吩咐下去,给我杀,绝不能放走龙老大。 一干人马冲出,现场一片混战,我努力搜寻龙老大的身影,却已经不见其人。胖子惊呼一声,不好,捕快把我们当成了龙老大的人。我愤怒之极,说,不管捕快还是龙老大的人,挡我者,一律杀! 胖子立即大刀飞出,韩冰亦是飞刀连连,终于冲出了一条血路。我迅速追上去,利剑飞舞,手起刀落,将龙老大的几个残兵败将杀得片甲不留。循着龙老大逃遁的方向,我马不停蹄地追上去,不敢有丝毫懈怠。 杀死龙老大最后一个护卫时,他奄奄一息地向我求饶:“别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揪住那护卫的衣领,说:“如果你这个秘密有价值,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护卫颤颤巍巍的说:“你想不想知道龙老大的真名?其实其实龙老大的真名是龙老大的真名是是”话未说完,已断了气。 最讨厌这种吊胃口的人,我丝毫不敢多做停留,立即追寻龙老大的身影,最终在两道门前,陷入了停顿。 面前出现的两道门,一条通往正门,一条通往后门,我不知龙老大会选择哪条路。细细思考一番,我心想龙老大何其狡猾,一般人肯定猜测他会走后门,因为那样更安全,可龙老大知道我不是一般人,所以他能猜到我会选正门。 可既然我能想到这一点,龙老大同样能想到我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又势必不会走正门。这真是一番逻辑混乱的权衡,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我突然想起了陆寒生死的那天上午,我决定赌一把,毅然迈向了后门。 大脑飞速运转,将这里所有的地形过滤一遍,我终于找到了龙老大的死穴——那是一处离开码头的必经之处,地下停车场。龙老大想要逃离这里,少了马车不行,于是我抄最近的小道赶到停车场,找了一辆马车,躺在里面小憩。 过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我的猎物来了。 悠悠然踏下马车,我与一脸惊慌的龙老大面面相觑,同时陷入了沉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龙老大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我,脸色已是惨白。他肯定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出行路线,我又为何先他一步候在这里。 我说:“龙爷,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吧。” 龙老大说:“怎么可能?我的计划万无一失,算无遗策,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今天会离开龙城?” 我说:“不好意思,有一位叫毛刚的人,背叛了你。” “毛刚?”龙老大冷汗直下,掌心狠狠捏紧,浑身已颤抖起来,“阿毛?竟然是阿毛?阿毛怎么可能出卖我?” “天下之事因利而合者,亦必因利而离,龙爷,还不明白吗?”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的那些朋友,就会对你永远忠诚吗?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砝码还不够而已,他们总有一天,同样会背叛你。” “我和你不同,我把他们当朋友,而你把他们当棋子。” “好,小风,事已至此,我们之间也该做一个了结。只不过今天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我掏出怀中的弩,狠狠对准了龙老大:“今天一定是你死,你信不信?” “是吗?”龙老大笑了笑,淡淡地看着我,“小风,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看看后面。” 龙老大的话音落地,我感知到背后有一只弩对准了我的脑勺,那股寒气摄人心魄,杀意正浓。 我没有料到,龙老大居然还有人。 “萧影,是你吗?”我苦笑一声,心中无限悲凉,想不到最后,我竟然输在了她的手里。 “风儿,对不起。”背后有些冷漠的声音传来,她已不再是我认识的大姐,她只是龙老大的一颗棋子。 “为什么?”心中有些不甘,有些痛楚,有些凄凉,我追问出声,“为什么?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你可以说丢就丢吗?” 萧影说:“龙爷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必须得还给他。还有,你不是派韩冰调查过我的吗,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现在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是龙爷的情妇,你明白了吗?” 原来所谓的狼啸天的情妇,不过是江湖的以讹传讹,我终于明白了萧影的真实身份,在我即将死去的前一刻。我想,龙老大也真是看重我,居然将一位分量这么重的人安插在我身边盯着我,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我。可惜现在,我们早已反目成仇。 “小风,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就是命,我们要信命。我在龙城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可以斗过我,你也终究是斗不过我的,认命吧。”龙老大笑了笑,“雪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东西,可是你却害死了她,秦小风,你该为她偿命了。” “别跟我提薛雪雪!”我怒吼一声,望向龙老大,“你不配提她,你不配!” 龙老大凄然一笑,说:“好,雪儿是我害死的,可那又怎样?你今天还不是一样得死在这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你所谓的公理呢,正义呢?我怎么看不见?” 龙老大的目光随即落在萧影身上,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萧影缴去我手中的弩,缓缓走到我面前,那张容颜美丽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凄凉,那美丽容颜的女主人举起冰冷的弩对准我的额头,声音哽咽着说:“风儿,对不起。” 我默然闭上眼,心中无比凄凉,想即将要杀死我的这个女人,曾经是那么深爱着我,我也曾经是那么信任于她。 砰的一声响,一抹寒意划破长空,此刻我体会不到任何感觉,全身没有疼痛,只是无比冰冷。我突然觉得不对,蓦然睁开眼,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龙老大。 萧影正举着那一只冰凉的弩,盯着那具刚刚倒下的尸体出神 满腹的疑问涌入脑海,我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哪怕我视力惊人,也看不透人心。 我突然发现,我竭尽全力地想要去握住自己的命运,可是命运总是只有部分的听从于我,关键时刻还是上帝说了算。 “为什么?”我问。 “我爱你。”萧影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陆虎没有死 龙老大死后,我继任斧头帮帮主之位,一时拥众数万,独占鳌头。 三日后,斧头帮改称秦门,一个新的帮派彻底取代了龙老大的势力,斧头帮这三个字,也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想起很快便可以与师妹重逢,我内心喜不自胜,欢呼雀跃,兴高采烈,无与伦比,语无伦次。正在我欢喜当头,有一个人飞鸽传书过来,我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他妈谁呀?那边怒了,说,我他妈的是胖子! 我说,你他妈的不报姓名,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他妈的你是他妈的胖子!胖子说,你他妈的怎么那么多他妈的废话呢,我他妈的请你他妈的出来喝酒。 我当即明白,龙老大死了,胖子是想拉我出去喝顿酒庆祝庆祝,便欣然前往。 赶到酒楼时,胖子和韩冰已然在列,三人抛开所有顾忌,大肆喝了一通,直喝得摇摇欲坠,神魂颠倒,然后胖子笑眯眯地问我们,吃饱了吗?我说,吃饱了。胖子又问,身体暖和了吗?我说,暖和了。胖子搓着手掌说,那接下来干什么?我说,饱暖思淫欲。胖子哈哈一笑,说,对喽。 就胖子那德行,我还不了解他?胖子又贼溜溜地说,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包你们满意。 三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宜春楼的门前,这就是胖子口中所说的好地方。不过,这个宜春楼我倒是没怎么来过,应该是新开的一家青楼。 起初韩冰怎么也不肯进去,被我和胖子拖着拽着弄到了门前,不料引来了一大堆人群观看,人群肯定纷纷认为韩冰是个放荡清纯的女孩子。 华夏这地方,人们就是爱凑热闹,你就是在大街上突然蹲下来系个鞋带,旁边都能围上好几十个吃瓜群众,更何况韩冰这种姿色的男子,对于那种重口味者来说无疑更吃香。胖子大喝一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子逛青楼啊,少见多怪。 随着胖子走进,老鸨忙迎出来呵呵笑个不停,口中念着“胖爷您可算来了姑娘们可都想死您了”之类脉脉含情的话。 我们跟在胖子后面走,胖子跟在老鸨后面走,很快来到了一间高级会员专用的豪华包间,点了几道下酒小菜,有粉蒸酥胸、孜然玉腿、火辣香舌、蜜汁豆腐乳等等等等。 饭后提供各种难以置信的服务,有皮鞭、镣铐、蜡烛等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有空姐、护士、女捕等三十六班变化无穷,真是叫人,刺激连连。 接下来走进三个姑娘,按照胖子的说辞,这都是整个宜春楼最好的,一个叫闫小青,面目清纯,长相可爱;一个叫东方漫夜,波涛汹涌,身姿放荡;一个叫欧阳菲菲,性感奔放,妩媚妖娆。 胖子一一介绍过后说,小风,你先选。我有些不好意思,故作推辞,说随便随便。胖子兴奋起来,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于是便选了波涛汹涌的东方漫夜。我知道这厮就好这口,也懒得吐槽,于是随便选了个貌似清纯的闫小青,将妩媚妖娆的欧阳菲菲义无反顾的让给了韩冰。 不过我知道闫小青终究是个艺名,这世上有四种人以假名混世,名字看上去风华璀璨,说不定本名就叫陈二狗或朱虎妞,一种是演戏的,一种是卖身的,一种是干间谍的,还有一种就是臭说书的。比如某某取个挺文雅的名字叫公子贺,说不定真实名字就叫王淑芬。 闫小青还怕我记不住她的名字,于是自我介绍起来,说闫是门里有个小三的闫,小是小姐的小,青是青楼的青,问我记住了没。我连连点点,心想谁要是再说这姑娘清纯,我非打死他不可。 晚上三人各自回房,闫小青扮装成倭国女兵模样,被我狠狠蹂躏了一番,终于为华夏人民报了仇。 一番云雨巫山过后,我扔下一摞钞票,小姑娘感激不尽,说这是她有史以来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千般万谢,仿佛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此时此刻,我却突然想起了萧影,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记得杀死龙老大之后,萧影将手中的弩递给我,苦笑着说,龙老大现在已经死了,我欺骗了你这么久,你一定很恨我吧,来,风儿,现在要杀要剐,我任你处置。 我想,在萧影潜伏在我身边的那段时间里,她一定是很挣扎的,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迟迟没有告诉龙老大,她内心一定是很痛苦的。 但为了还掉龙老大那条救命之恩,在我与薛雪雪成亲之日,她又选择了放走龙老大,所以徘徊在我和龙老大之间,她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最后在龙老大准备杀掉我的那一刻起,她选择了杀掉龙老大。除了爱,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 在当时那一刻,我心中极度感慨,认为自己为这样一个女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都会再考虑考虑的。我狠狠丢开那只弩,望着萧影说,大姐,你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萧影笑了,可能是又一次听到我叫她大姐吧。 我匆忙离开了宜春楼,赶回秦门。回到家时,萧影正在洗澡,我心想,洗澡的场景已经到来,激情戏还会远吗?答案是,会远。 因为萧影这一个澡洗了很长时间,我在外面也等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很奇怪,女人洗澡为什么总是那么慢,哪怕身体构造再不相同,但上面凸出来的正好弥补下面的凹陷,也没多出多大面积来啊。不过萧影上面很丰满,确实应该洗的时间长一点。 好不容易熬到萧影只披了一件浴巾出来,我盯着她美好的身材上下打量,突然有些恨那条浴巾。 我看着萧影,萧影也在看我,我没有看懂她目光里含着的意思,但我相信绝对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夜色朦胧,华灯初上,盛世美好,那啥那啥。 萧影笑了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你就是好看,你比谁都好看。 萧影说,就会贫嘴,可惜,明天你就看不到了。说完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作惆怅状。 我问她,你要走?萧影点了点头,说,对,龙爷已经身死,我再没有留在龙城的理由,况且我欺骗了你这么久,无颜再面见你,不如离开苍州,寻一清净处逍遥终老。 我说,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呢?萧影说,你真的希望我留下来?我说,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萧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说,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吗?萧影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留下来,我可以留下来。我说,你直接说但是吧。 “但是”萧影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说:“这个恐怕有点为难,你说说看,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尽量答应你。” 萧影说:“以后要乖乖听话,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总让人担心,不要总是将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好吗?” 我说:“好。” 第二日,萧影带我去医馆见了一个人。起初萧影搞的神神秘秘,让我很好奇,不过当我见到了那个人时,百种心情,千般思绪,一时涌入脑海,让我又喜又惊。 薛雪雪没有死,这真是我没有料到的。 萧影不愧是女人,在各种方面总是比我细心。这几日诸多琐事纷繁庸扰,我一时竟忘了还有薛雪雪这个存在,也没有去关心她的生死。 按照萧影的说辞,那一弩差一点直穿心脏,所幸小丫头命大,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不过由于失血过多,却失去了记忆。 我心想这些狗血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薛雪雪身上,一时悲愤难平,冲过去紧紧搂住了小丫头。薛雪雪惊恐地张大眼睛推着我,一时害怕的哭起来,眼泪簌簌落下,看来是把我当成了坏叔叔。她,果真将我遗忘了。 看着小丫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角,我一时心疼不已,但又怕刺激到她,在萧影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馆。 薛雪雪失去了记忆,我不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想,她剩下的生命,我一定要用一辈子来疼她。哪怕她已没了记忆,哪怕她已忘了曾经。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回到秦门时,天色略有些晚。胖子被我派去了京城迎接师妹,倒不是我不愿意亲自去接,只是秦门刚刚合并斧头帮,门中事物纷繁复杂,实在走不开。 我比谁都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师妹,可我同时还是一个捕快,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我不能对不起为了国家安宁而惨死的陆寒生。 我想着,等整顿好秦门,便将它彻底解散,从此龙城再无黑道,从此这里永享太平。如此,我便对得起死去的师父,如此,我便对得起那些消损在龙老大手下的冤魂。 本以为这一晚能睡个太平安稳觉,可这一夜辗转反侧却失了眠,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便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信上写着这样的话:师父,此生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可我的幸运,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小丫头很知足了,你要多保重。 原来,原来薛雪雪从未失去过记忆,那只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可是,可是那拙劣的表演,我竟然都没有识破,或许,或许她只是想忘掉这一切吧。毕竟,毕竟谁能忍受每天早上一起床,躺在你身侧的那个男人,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当我赶到码头,想见她最后一面时,薛雪雪已经走了,她去了米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米国乃当今世界最富饶的国家,希望她能在那里找到幸福。 当胖子急匆匆的从京城赶回来时,我本以为能见到师妹,不料胖子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小小风陆陆虎没死。” “什么?陆虎没有死?”我全身冰凉,愣在了那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疯子神捕 当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我英雄救美,师妹误手杀人,我们被陆寒生追捕,最后陆寒生用师妹胁迫我,让我做了他的线人,从此沦为一名卧底,苟活至如今。 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告诉我,陆虎没有死,陆虎竟然没有死,那是不是意味着,师妹根本就没有杀人?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一个骗我入局的局? 现在仔细想想,以师妹的身手,又怎么可能一剑杀死体格健壮的陆虎,从头到尾,陆寒生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都在把我当做一颗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他明知道当初陆虎根本就没有死,所以将他藏匿起来,散出陆虎已死的假讯,从而抓走我师妹胁迫我,让我做了他的卧底。 可是他辛辛苦苦布了这么一个局,只是为了让我做他的卧底吗?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随即我终于想通,只因,我师父是秦临,只因,我这双眼睛。我的与众不同,造就了我必须是这颗独一无二的棋子。 从一开始,从师妹误伤陆虎的那一刻开始,恰巧路过的陆寒生见到了我,这个计划终于在他心中完美成型。无疑,我是他最合适的人选。 如今,这盛世如他所愿,龙老大身死,斧头帮彻底覆灭,只可惜陆寒生他没算到,自己会死在这场棋局之中。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在算计别人,算计龙老大,算计各种恶势力,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枚被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我询问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说,六扇门不肯放人,我没能接回你师妹,却无意间碰见了陆虎。 一切已经明了,我无须再多问。六扇门自然不会放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个捕快,更不知道我与陆寒生之间的约定,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黑道混混,我不过是第二个龙老大而已。现在我是龙城最大的大哥,那么他们接下来是不是就会对付我?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突然发现我的人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陷入了一条未知的永恒。毕竟,再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曾经是个捕快。也不会有人相信,秦小风曾经是一名卧底。 这年我十八岁,人生过去了四分之一,人生才刚刚开始。 此时此刻,我才突然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人扎堆,江湖就避免不了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尔虞我诈咄咄逼人。此时此刻,我突然在内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握住自己的命运,不管用何种手段。 去他妈的捕快,去他妈的卧底,去他妈的公理和正义,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从此便再也回不了头,要黑就黑到底吧。 陆寒生死后,龙城特别行动组并没有被遣散,据说上面又派了一位新的神捕来,目的就是消灭现如今龙城黑道最大的帮派——秦门。 这位新调来的神捕,据说是陆寒生的师兄,也即是外号名为“铁疯子”的六扇门三大神捕之一铁石。相传此人手段毒辣,雷厉风行,而且还是个暴力狂,死在他手底下的罪犯更是不计其数,办起案来更是如疯如魔,因此才在六扇门内有了“铁疯子”这个称号。 相传此人曾在一天之内抓了二十四名罪犯,彻底刷新了六扇门的办案记录,更有人言,曾经有一名小偷因为偷了一袋米,被铁石活活打成了植物人,一时震惊朝野,所有人都认为铁石是个疯子。 后来这位铁神捕由于办案偏激,虐待犯人等等罪名,遭到多方弹劾,终于被罢职流放。燕双飞死后,新任六扇门总捕头欧阳正重新启用铁石,这位“疯子神捕”才重新回归六扇门,与其师弟陆寒生,并肩成为了欧阳正的左右手。 此番欧阳正亲调铁石到龙城,无疑是冲着我来的,命运就是如此诡异,故事又开始新的一次轮回。 我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第二个龙老大,铁石也恰到好处的变成了另一个陆寒生,真不知下一个秦小风会由谁来扮演,我真的好期待。想想人生真是讽刺,只可惜,我不会落得和龙老大一样的下场,永远不会。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问胖子和韩冰,这些天你们有没有见过屠冷?胖子说,就是你那个女保镖吗,人家早就走了,都消失了好几天,你现在才想起来真是不上心。我追问她去了哪儿,胖子扔下一摞资料说,她的背景,你自己看看吧。 细细翻看之下,我才知道原来屠冷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苍州聚贤山庄孙四娘的私生女,十六岁之前拜师护卫门,十六岁之后一直跟在孙四娘身边做保镖,后龙老大与皇甫瑞文交恶,屠冷便被派往龙城,做了龙老大的贴身保镖。 想不到屠冷和孙四娘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孙四娘。 龙城黑道方易其主,我这个新上任的大哥怎么也得去拜访一下这位苍州大人物,要不然以后根本就无法在苍州立足。更重要的是,自从龙老大死后,皇甫瑞文就一直对我虎视眈眈,恨不得直接就杀过来。 我想皇甫瑞文的虎视眈眈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龙老大生前已将龙城的地盘以天价卖给了皇甫瑞文,现在人家付了钱,却没有拿到货,自然是心疼不已悲愤难耐。 只可惜,龙城已换了江山,现在轮到我说了算,我当然不会轻易将龙城交出去,有种你皇甫瑞文自己来拿。 麒麟城拥众数万,实则是苍州二十四城最为强悍的城池之一,所以我必须得到这位孙四娘的支持,就如曾经的龙老大一样,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斗过皇甫瑞文,迟早得沦为他的盘中之餐,碟中之肉。 收拾好行装,我和胖子、韩冰三人立即赶往聚贤山庄,去拜访这位传说中的孙四娘。 抵达聚贤山庄后,孙四娘见到我诧异之极,然后又漫不经心的倒了杯茶说,秦门主,稀客稀客,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说,我是来找一位叫屠冷的姑娘。 孙四娘淡淡笑了笑说,人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你想见她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说,我喜欢她,这个理由可以吗? 孙四娘说,既然秦门主发话,我哪有不放人的道理,你可以随时带她走。我说,四娘你可是真是舍得呀。孙四娘说,区区一个保镖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以此引开话题,接下来开门见山,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表示皇甫瑞文现在虎视眈眈,秦门恐怕是岌岌可危,希望孙四娘能站在我这一边,正如支持当年的龙老大一样。 我继续向孙四娘保证,虽然换了东家,但龙城还是龙城,原先的税贡一分都不会少,甚至还会增加。 孙四娘对于我这种很懂事的行为表示高度赞赏和大力表扬,希望我如曾经的龙老大一样坐稳龙城不生波澜,并且立下豪言,一定会大力扶持我并提供足够的帮助,我对此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心里却在想这个苍州女人做不得主,迟早有一天我会是这里的老大。 稳住了孙四娘这边,接下来我便可以一心一意对付皇甫瑞文,我心想若是我吞并了整个麒麟城,恐怕其他各城的老大也不敢多说闲话,因为我得到了上面的支持,且代表正义的一方,那么杀掉皇甫瑞文吞并麒麟城也无可厚非。想到此处,我不禁为自己的计划哈哈大笑了一声,我终于算计了一把别人。 孙四娘没有食言,将屠冷派给了我做保镖,这令我心头一阵轻松,有了屠冷这只锋利的匕首,那么接下来我的行动无疑又多了几分胜算。而这个大胆且又疯狂的行动,我相信在整个华夏国还没有人敢去尝试——我要去劫六扇门。 和胖子几人回到秦门后,我将此计划说与胖子几人听,胖子听后张大了嘴巴,抚摸着我的额头说,秦小风你疯了吧。寒冰听完之后张大了眼睛,抚摸着我的额头说,秦小风你疯了吧。萧影听完之后捏紧了五指,抚摸着我的额头说,秦小风你疯了吧。 三人的言辞皆在意料之中,就连动作我也大概猜了个一二,然后我很镇静地说,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影说,你知道个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送死!秦小风你他妈的不要命,别让我们跟着担心! 这是萧影第一次爆粗口,为了我。 胖子说,六扇门是什么地方,华夏最高刑事机构啊,别说硬闯六扇门,你就是随便去个小衙门劫狱你也休想活着出来啊,我们是黑道,但黑道永远斗不过政府的呀。 这是胖子第一次明事理,为了我。 韩冰说,我的命是萧姐救的,我的任务是保护门主,但是风哥你如果执意要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是韩冰第一次像个男人,为了我。 我静静地扫了众人一眼,我说,你们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我本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后来阴差阳错误入了这龙城黑道九死一生,我受尽煎熬饱受折磨每天盘旋在各色人中口蜜腹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机关算尽,我不过是为了救我师妹出来我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师妹。而你们现在告诉我,我已经除掉了龙老大却还是不能救出我师妹那我做这些有何意义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静默不语。 我说我做了那么多我只想和我师妹团聚这点要求过分吗?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每天坐在龙城最奢华的饭店里大鱼大肉我师妹在六扇门的大牢里乞死求生难道我不过分吗?如果连对的事情都不敢做那我们还活着干什么? 萧影说,不管你下十八层地狱也好,上天堂也罢,我陪你。 胖子说,我陪你。 韩冰说,我陪你。 楼冷说,我也陪你。 我笑了笑,望着这美好的人群,第一次没有向现实低头,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我曾经对师妹说过一句话,我说哪怕师哥拼尽此生气力,也定会护你一世周全,我已经没了师父,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行。现在,此时,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海明威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值得为她奋斗。后半句我同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劫六扇门 京城,茶馆。 我、萧影、胖子、寒冰还有屠冷五人,静静坐在某茶馆的角落里,细细思考人生。 此番我们赶赴京城,目的就是为了营救师妹,可初一乍到便来这里喝茶,胖子几人自是百番不解,对此我的回答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是,我是在等,等一个契机。 据我的情报,六扇门总捕头欧阳正今日辰时会出访江南调查一桩案件,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应该已经出发了;而六扇门的另一位神捕铁石,也恰好于今日抵达龙城;最后冷面书生神捕陆寒生,也早已身死。 如此一来,六扇门的三位顶梁柱,现在都不在总部,那么我乘虚而入,胜算自然大了许多。 萧影表示,尽管如此,六扇门戒备森严,捕快众多,就凭我们带来的一二百人,别说救出师妹,恐怕连六扇门的门都进不去。我摇了摇头说,我从没打算让他们出手,只有我们五人进去。 萧影大惊,说你疯了吗?凭我们五个人,杀进六扇门?我说,准确点说,应该是四个,你留在门外接应。众人大惑不解,我开始徐徐讲述我的计策。 我说,胖子,你去京城东郊,务必制造一起混乱,然后迅速向六扇门报案,让他们即刻带人前往,声势越大越好;韩冰,你去京城西郊,放一把大火,制造一起人为纵火案,然后迅速报官;萧姐,麻烦你带一帮人去南郊的赌场、饭店、医馆等人多的场合,该砸的砸,该抢的抢,总之,要把声势做大;屠冷,北郊就交给你,杀几个恶霸,劫几个豪门,随你自由发挥,反正要在捕快赶到现场之前离开。你们四人,不要同时作案,每隔一炷香发作一起,尽量将六扇门的捕快悉数调出。 引蛇出洞,声东击西,捕快怎么也不会料到,我最后的目标竟然会是六扇门。等六扇门内的捕快通通被调出,我再趁其不备,攻其老巢,一举将师妹救出,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胖子终于明白了我的计谋,又提出疑问,一天之内这么频繁的报案,捕快会不会生疑?我说,就算他们起了疑心,他们也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放着案情不管,只要有人报案,只要有动乱,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因为他们是六扇门,是华夏最高刑事机构,是代表着公理和正义。我们就是要利用他们的软肋,给他们狠狠一击。 众人会意,一切照计划进行。至下午时分,东边火起,西边日落,直搅得京城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大批捕快纷纷调动,以维持秩序。此刻,六扇门内必定空虚,我想,是时候行动了吧。 我静静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剑,等待着胖子四人集合完毕,同时心里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我终于亲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而不是生死由别人来评断,师妹,你放心,师哥就是舍弃这条命,也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万事俱备,我让萧影准备一辆马车候在门外不远处接应我们,又让屠冷准备了两件捕快的官服,让胖子和韩冰分别换上。而屠冷所扮演的角色则是一名犯人,由胖子和韩冰押解进京。我则充当了他们的老大,身份是上面派来的特派员。 若直接杀入六扇门,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稍稍变通一下,事情则会简单得多。 当我威风凛凛光明正大堂而皇之有条不紊的出现在六扇门大门外时,两个守卫照例拦住了我,并且询问我是什么人。我轻蔑的抬头,说让开,耽误了本官的大事,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一句话彻底起到了威慑效果,加上我沉稳如山的平静面容,两个小捕快都有些战战兢兢,必定以为我是上面哪个部门派来的高官,否则也不敢如此嚣张,二人一齐望了望我身后的胖子和韩冰,又望了望我,很没有底气的说,大人息怒,我们也是照例行事,还请您出示一下令牌。 我说,我没时间和你们啰嗦,赶紧让开,后面押解的这位可是朝廷重犯,欧阳总捕头让我即刻将她带回,若出了什么闪失,就凭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 小捕快脸色一白,忙道是是是,可若您不出示一下令牌我们就放您进去,小的饭碗可就难保,还请大人多多体谅。 我不耐烦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假证件,飞快的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收入怀中,脸色不悦道,现在可以了吗? 两个小捕快明显没有看清,但又哪敢再提出要求,忙陪着笑脸说,大人请进,请进。 我朝后面招了招手,示意胖子和韩冰跟上来,别说,两人的演技都还不错,没有丝毫慌乱,不过要说最沉稳的还数屠冷无疑。三人跟在我后面进了大堂,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地形也算相对熟悉,便开始神色自若地往前走。 不过我却突然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并不知道师妹被关在哪儿,六扇门这么大,如果一处一处找,必定让人生疑从而暴露身份,所以这是万万不可取的。 正想着间,迎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捕快,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应该是有什么要事正忙。我立即从容不迫地走过去,想以上司的身份喝令一声大牢在哪儿,没想到这厮突然抬起头,在我开口之前开了口,他说,你是哪个部门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说完仔细打量起我来,冷冷的目光又很快落在后面的胖子和韩冰身上。 从他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丝惊疑,袖中的匕首不自觉滑出,紧紧捏在了背后。 那捕快突然大喝一声:“你们不是捕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变故突生,由不得多想,我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没入了他的心脏。这一声叱喝,却引来了下面的捕快,纷纷向二楼冲来。 事已至此,既然身份暴露,那就只有开杀。我长剑一出,屠冷铁鞭飞舞,韩冰利刃在握,胖子大刀横铺,四人与层层叠叠的捕快大战开来,刀光在颤动,剑影在歌舞。 由于是贴身肉搏,所以捕快手中的弩毫无用武之地,由此我们四人占了巨大的优势,彷如切菜一般杀出重围,手起刀落立有人影倒下。 虽然大部分捕快皆已被调出,留在这里的无非是一群老弱残兵不足为惧,可是一旦被引出去的精锐发现是个圈套而倒折回来,那么我们四人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时间成了关键,必须在大部队赶回来之前救出师妹。 久战不是办法,我立即朝胖子三人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分开行动,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师妹,然后撤离。 三人会意,立即朝不同的方向奔去,我仍留在原地拼死阻挡,片刻后一个纵身翻下楼,单膝跪地,立即撤离,向六扇门内部摸去。 后面仍有捕快紧追不舍,我一边躲着捕快,一边一个一个房间的探查,终是没有见到师妹的半点踪影。隐隐又有大批捕快的脚步声传来,正焦急间,不料突然一个身影将我拉入就近的房间,门狠狠关上。我一看,竟然是毛刚。 “我师妹被关在哪儿?”我也不说客套话,急不可耐的发问。 毛刚笑了笑,递过来一张地图说:“这是六扇门的布局图,里面应该有你要的答案。” 我也笑了笑,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语毕,胸中突然底气十足,我慢悠悠的踏出房间。有了这张地图,找到师妹被关押的地方简直易如反掌,我心中已无顾虑,现在谁挡我,我杀谁。 好一阵折腾,终于与胖子三人碰了头。将地图交给胖子,我说,我师妹就交给你了。 胖子会意,立即带着地图离开,同时一大批捕快也已追了上来。我望向寒冰和屠冷,说我们三人挡在这里,绝不能放一个捕快过去,为胖子争取更多的时间。 韩冰和屠冷点点头,我们三人一齐出手,与数十捕快酣战开来。总之,韩冰的飞刀很准,几乎例无虚发无人可挡;屠冷的铁鞭很猛,往往捕快在拔弩之前必丧其命;我的宝剑很快,快到杀人取命只需要一瞬。 胖子并没有让我们等很久,当那一颗熟悉的信号弹绽放在六扇门外的上空时,我知道,胖子已经得手,也已经带着师妹从那条隐蔽的小道逃了出去,然后便是上萧影的马车,疾驰奔往秦门,尘埃落定,大功告成。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幕画面,我知道,这场仗我赢了。 向韩冰和屠冷使了个眼色,示意已经得手,我们三人奋力杀出重围,一齐翻栏而下,逃之夭夭。 出到六扇门门外时,我畅然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突然无比轻松,我要做的终于做完了。正巧这时,被调出的大批精锐捕快赶回,就这么与我们面对面撞上。 “跑!”我暴喝一声,夺过旁边的一辆马车,捞上韩冰和屠冷就逃,不敢有分毫迟疑。 背后,无数箭弩飞来,嗖嗖做响,可惜在滚滚烟尘中,我们已看不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师妹归来贰 “师哥,我已经有了” “啊?” “十个月了” “啊?” “没见到你,我很想你” “拜托,师妹,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久别重逢,喜极而泣,我与师妹紧紧抱在了一起。此刻天旋地转,路遥马亡,也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只要我怀中有师妹,心中有梦想,便抱住了整个世界。 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仅十个月不见,师妹已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看上去又美了许多,简直快七十二变了。孔子和耶稣都说过,初恋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能是因为师妹是我最早芳心暗动的一个女孩,所以无论怎样都觉得她美吧。 如今我手握秦门,脚踏龙城,管他捕快与官府,遑论黑道与千秋,天地间任我逍遥,我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王。 师妹嘟着嘴巴,扬起头问我,师哥,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好。 师妹说,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真是我亲师妹,一点都没变。我拉着师妹进了屋,指着整栋房子说,师妹,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没有人可以再将我们分开。 师妹兴奋地左仰右看,挥舞着双臂说,师哥,我们的家好大呀。 我说,师妹,家是不分大小的,房子才分。在师哥眼里,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师妹笑了笑,缠着我的胳膊说,师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说好,师哥带你去龙城最好的酒楼,吃最好最贵的菜。 在师妹的纠缠下,我们来到了曾经吃过一顿霸王餐的那间酒楼,酒楼的小二还没有换,记忆力倒是挺好,一眼就认出了我和师妹,殷勤地为我们介绍菜色。 我对师妹说,从今天开始,咱们点菜再也不用看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 师妹幸福得手舞足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师哥,我想吃缘木求鱼鱼香肉丝、上善若水水煮肉片、心乱如麻麻婆豆腐、踏雪寻梅梅菜扣肉、还有,呆若木鸡鸡柳,出口成章章鱼丸子 不愧是我师妹,吃的就是讲究,我扫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小二,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小二连连称是,赶紧退了下去。 趁菜还没上的功夫,师妹开始盘问我,师哥,那两个女人,她们是你的女朋友吗?我想了想,师妹所指的应该是萧影和屠冷,忙摇头说,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师妹说,你撒谎。我一下子从板凳上跳起来,说,师妹,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啊,你知道在华夏,有两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重婚罪啊。你知道重婚罪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有两个老婆啊! 师妹说,你就会骗人,我还不了解你?眨了眨眼睛又望着我说,师哥,那你还喜欢我吗? 我说,不喜欢。 师妹抓狂说,骗我一下能死啊。 我说,骗了,没死。 师妹又咯咯笑起来,菜也上齐,我们开始吃饭。又香又辣的香气诱人,可口的饭菜很是得劲,我和师妹扒拉扒拉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一壶九三年的女儿红,直到胃已撑不下,才心满意足的四仰八叉,歪在椅子上谈人生。 师妹说:“师哥,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不当讲。” 师妹:“” 无奈的瞪了我一眼,师妹说,师哥,你这样还怎么聊天嘛。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总有一天,师哥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到时你自然会明白的。 师妹说:“可是你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有些冷血?” “你说我冷血?可是师妹我告诉你,我不冷血,死的人就是我。在这个江湖上,你要想活下去,你就得强,你不强,你就得死。你已经那么弱了,如果师哥再不强,我们怎么活在这江湖上?” 师妹说,好了师哥,我知道了,不管你冷不冷血,杀不杀人,反正你都是我师哥,赖也赖不掉。 我说,不管师哥如何心狠,如何手辣,总之师妹你记住,以后杀人放火的事我来,吃喝享乐的事你来,只要有师哥在,就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不管外面风雨多大,师哥也会让你头顶上的那片江湖,阳光灿烂。 师妹扬起嘴角,偎依在我的怀里问我,师哥,江湖远吗?我说,江湖不远,江湖就在你身边。 酒足,饭饱。华夏有句老话,叫饱暖思什么来着?对了,饱暖思结账。 结完帐,和师妹回到家时,只有萧影还立在门口等我们,其他人可能都去忙了,我感激涕零的说,大姐,这次救师妹出来,多亏了你们,以后我师妹,就劳烦你多多照顾。 萧影说,跟我还客气什么,老是听你念叨小师妹、小师妹,如今终于见到本尊了,我也很开心,放心,你师妹就是我师妹。 为了让师妹尽快与萧影熟起来,我提议说,不如我们三人,玩个游戏吧。 萧影说,玩什么? 我说,二打一。 萧影说,通俗点。 我说,斗地主。 师妹和萧影一齐无语,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我,被我推上了牌桌,三人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起来。 据说女人在牌桌上建立起来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是坚韧不拔的,是威武不能屈的,是富贵不能淫的。几圈牌打下来,再不熟的人也能立刻称兄道弟,相亲相爱。 方此时,三人玩的正是兴起,突然门外一阵躁动,马上有一小弟跑来,附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萧影见我脸色不大好,立即起身追问出什么事了,我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捕快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消息倒是够灵通的,看来已经知道了劫六扇门的事是我干的,可是那又如何?他们敢动我吗?他们动得了我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于区区捕快,我有何惧哉? 悠悠然踏出大门外,见到了传说中的疯子神捕铁石,我倒突然来了些兴趣,与这样的人做对手,生活才更加有趣。 铁石一见到我,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然后一个翻身将我摁在地上,狠狠揪住我的衣领说:“你就是秦小风?” 周围数百小弟方欲动手,我挥了挥袖子,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擦了擦嘴唇上的鼻血,回答铁石道:“没错,我就是秦小风。” 铁石又给了我胸口狠狠一拳,咬着牙说:“胆子够大的,连六扇门也敢闯,是自己跟我乖乖回去,还是要我帮你?” 我笑了笑,说:“首先,我手底下有近万人,如果动粗,你根本就带不走我。其次,如果从法律上讲,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又凭什么抓我。最后,从公理和正义上来说,我师妹根本就没有杀人,反而被无辜冤枉囚禁了十个月,我救她出来是应该的。” 铁石冷笑一声,说:“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干的?呵呵,真是可笑,那么多人看见了你闯进六扇门,你当他们是死人啊。” 我说:“如果这样也可以算做证据的话,那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时辰,我可以让一万个人说亲眼看见你杀了陆寒生。” 铁石几乎无语,拳头狠狠捏紧,怒道:“你跟我玩这套?” 我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就不要随便跑出来抓人,这点欧阳正没教过你吗?所谓的目击证人,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可是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能证明我闯进六扇门并杀了人的实实在在的证据!” “你要证据是吗?好,你给我等着。”铁石终于放开了我,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秦小风,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在龙城一天,就不会让你好过,只要我不死,龙城永远不会你说了算。还有,你们杀死我师弟的这个仇,我要让你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别跟我提陆寒生!你连真相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陆寒生!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陆寒生的仇,也用不着你来报,我自然会替他报。但是,你想玩,我秦小风奉陪到底。” “好,我看你还能硬多久,走!” 铁石率着一众捕快离去,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又多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可是命运既然一步一步将我逼向了今天,我又如何会退缩。挡我者,死。 这一晚,师妹要求和我睡同一间房,分别了这么久,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留着晚上说,我哪能拒绝。 可是师妹说,她睡床上,我睡地板。 近乎无语中,师妹欢快地拿起一个敲核桃的小锤,高兴的喊,师哥,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在这种威胁之下,我还哪敢说话,简直连呼都不敢吸。 “师哥睡地板一次,师哥睡地板两次,师哥睡地板三次,成交!”师妹欢呼雀跃,一锤子落地,我坍塌了。 一番艰苦卓绝的讨价还价博弈之后,我终究还是没能赢过她,又苦兮兮地睡了地板。妈的,地板不会怀孕吧。 师妹侧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伸出纤纤玉手,展开五指,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得意洋洋的让我给她讲故事。 妈的我睡了地板,还要充当故事机,还有没有王法?谁说妇女是弱势群体,谁说的,我他妈弄死他。 边给师妹讲着故事,边哄着师妹哼哼入睡,我想着,现在整个龙城,天黑之前,朝廷说了算;天黑之后,我秦小风的师妹说了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满城套路 清晨醒来,师妹还在熟睡,看她嘴角微微跷起抓着枕头的可爱模样,白玉般的胳膊漏在外面,我在想,她睡成这般撩人的姿态,若是不欺负她一下,对得起这情节发展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郎才女貌,天经地义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对得起。 想必在六扇门内,师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打算亲手为她做一份早餐,虽然我的厨艺并不好。 但是我想只要是我做出来的,师妹皱着眉头也会说好吃,因为我在里面放了家的味道。 轻手轻脚刚一出门,正逢上萧影,萧影递过来一个信封,说是麒麟城的人送来的。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帖子,是皇甫瑞文下的战书。皇甫瑞文在信中强调,让我务必在三日之内交出龙城,否则定会兵戎相见。总之信中大肆放了一通狠话,中心思想就是为了让我无条件交出龙城。 我没想到这厮来得这么快,如今正是虎狼当道,一个铁石就足够让人头疼,如今又来个皇甫瑞文,生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非得逼我大开杀戒。 我问萧影有什么看法,萧影说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如今我们秦门近万人,再加上孙四娘的支持,皇甫瑞文虽然势大,可也绝不敢乱来,此事只要处理得当,可以和平解决。 听完萧影的话我若有所思,龙城的确已经流了太多血,此事能和平解决再好不过,若真不能和平解决,那就让血流到麒麟城吧。 萧影的建议是让我去麒麟城走一遭,亲自与皇甫瑞文谈一谈,不过这可能有些危险,需要十足的胆量和运气再加谋略,刚好这三样东西我都具备,于是便打算走此一遭。 恰好三日后是皇甫瑞文的生辰,我说他怎么挑这个时间点给我下战书,原来是打算收一份大的生日礼物。也好,正好三日后有了个名头去会会他,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生辰。 这三日里带师妹把龙城逛了个遍,玩了个遍,吃了个遍,师妹越发丰满起来,我却衣带渐宽,荷包里的银子如流水,感觉身体被掏空。 三日后我带着萧影和屠冷赶赴麒麟城,胖子和韩冰驻守老巢,至于为什么非要带萧影和屠冷去,实则是因为屠冷有勇,萧影有谋,两个女人一文一武,加起来有勇有谋,伴我左右能完全保证我的安全,所以我从小当一名吃软饭家的梦想,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又实现了,呜呜嘻嘻。 抵达麒麟城时,众人该送礼的送礼,该道贺的道贺,该喝茶的喝茶,该上厕所的上厕所,总之一片祥和,热热闹闹。 皇甫瑞文也并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显示出过多的惊讶,只把我当做普通客人无二,仿佛我们并不是一对即将开战的死敌,也不是一对仇大苦深的冤家,反倒只是像两个交情未深的插肩客。 但正是皇甫瑞文的这种淡然,使得我心头十分不安,因为真正的狠人总是面露微笑不动如山,但下起手来却他妈比藏獒还狠,这种人最可怕,也最难对付。皇甫瑞文,无疑就是这种人。 天色临近傍晚时,皇甫瑞文邀请各城来的老大去他的秘密赌场游玩,以尽地主之谊,顺便增进增进彼此的感情。麒麟城作为苍州二十四城最为繁盛之城,其赌场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众人欣然前往。 麒麟城中心区,一间装饰豪华的地下赌场内,苍州各帮会的大佬齐聚。 场内人声鼎沸,两排着装整齐的服务人员列队相迎,皇甫瑞文对着众人一笑,言语间尽是豪迈:“各位远道而来,皇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这里我为每人准备了五百万的筹码,不算太多,只博各位一笑,大家随意。” 众人闻之一惊,皆是唏嘘不已。我不得不感慨,这皇甫瑞文可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每人五百万,合计起来已经过亿,而且只当儿戏,可想麒麟城势力之大,财富之厚。 皇甫瑞文话音落地,早已有侍女端着托盘徐徐走来,分别站在了各位老大的身后。我瞧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侍女,千娇百媚,五官精致,确实要比其他老大身旁的漂亮得多,可能是皇甫瑞文知道我好色的缘故。 同时我也知道,皇甫瑞文之所以如此大手笔,无疑是在向各位老大示威,以炫耀自己的实力,从而在气势上就首先压倒对方,好为自己的野心做准备。我想,今日若不赢他个几百上千万打压打压皇甫瑞文的气焰,这一趟就算白来。 萧影听完我的意思后不以为然,说赌场不是战场,不是光靠谋略和实力就可以赢的,还得有运气,你怎么能保证好运总是站在你这一边。我笑了笑,对萧影说,赌场就是战场,谁的实力更强,运气就站在谁那一边,你信不信。 萧影显然不信,我也没指望让她信,我会证明给她看。 众老大纷纷坐下,一番骰子过后,该输的输,该赢的赢,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前的筹码已堆积如山。 自与徐太子一战后,我在骰子方面的赌技已享誉龙城,萧影自然是见怪不怪。此时人人看我眼红,恨不得分而食之,我自然不理会他们羡慕的目光,该赢的赢,不该赢的出老千也要赢,成功地在气势上完胜了对方,从而让秦小风这个名字深入人心鞭辟入里,只可惜最后输了一把大的,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皇甫瑞文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好戏,见我输光后眉梢明显掩不住喜色,冷嘲热讽的问我还需不需要继续玩,表示他可以无条件的借钱给我,我知道这是个坑,借他一分钱还的恐怕就是整个龙城了,自然婉转地拒绝,并提出我们两人赌一把。 皇甫瑞文一愣,又突然来了兴趣,笑呵呵的问我:“不知秦兄弟要和我赌什么?” 我说:“骰子已经玩过了,很没劲,不如我们玩扑克,就赌整个龙城。” 话音落地,众人皆惊,将整个龙城视作儿戏的,整个苍州恐怕只有我一人,他们应该都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萧影暗暗推了推我,示意我不要意气用事,我以眼神回应她,富贵险中求,有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收益。 皇甫瑞文微微颔首,眯了眯眼睛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只是不知怎么个赌法?” 我说:“不如,我们就来赌赌运气如何?每人只发一张牌,谁大谁赢;谁赢,龙城就是谁的。” 皇甫瑞文笑道:“如此轻率地就定输赢,秦兄弟可真有意思,不过既然赌注这么大,不赌岂不可惜,我皇甫瑞文,奉陪到底。” 我说:“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皇甫老哥到时可不要失望。” 皇甫瑞文说:“我的运气也一向很好,咱们走着瞧。” 第一局开始,荷官丝毫不敢怠慢,谨慎地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张牌。皇甫瑞文微笑着拿起来看了看,猛的将身前的筹码悉数推倒,气场十足,王者风范。虽然第一局只是热热身,但我粗略盘算了一下,这桌上至少有两千万,不可儿戏,于是举起牌,望向身后那名漂亮的侍女,叹口气道:“你说我跟还是不跟呢?” 侍女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问她,也应该注意到了我那张红桃四,紧张道:“我我不知道应应该会赢吧。”说完额头上便冒起了冷汗,我想她应该是个单纯的姑娘,起码她不会玩扑克牌。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红桃四在一副牌里有多小,除非对方是一张三。我望了望皇甫瑞文,将牌轻轻推出去,翻开,露出一个鲜红的四,淡然笑道:“听见了吗,她说我会赢。” 众人哈哈大笑,皇甫瑞文也哈哈大笑,问道:“秦兄弟,我真不知你是从哪儿来的自信?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赢?你能看见我的牌吗?看不见你一个红桃四凭什么如此自信?” 我说:“开牌吧。” 皇甫盯着我看了良久,仿佛我的眼睛里有一个漂亮姑娘般,好半天后才道:“你赢了。”说完掀开牌,正是一张红桃三。 众人暗暗咂舌,我冷笑不语,将桌上的筹码全部拔到一边,对身后的侍女说,全都是你的了。 侍女大惊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皇甫瑞文。皇甫瑞文笑了笑说,既然是秦兄弟赏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侍女感恩戴德连连道谢受宠若惊语无伦次,我却坦然不动静若磐石。我想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有人随随便便一个施舍,便能抵得上你勤勤恳恳一辈子的辛劳。 热身完毕,第二局步入正题,赌注是这间赌场,真正的好戏开始。这一次我拿到的是一张鬼,毫无悬念的赢了皇甫瑞文。这家伙开始紧紧盯着我,说好运怎么就永远站在你那边呢。我自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 第三局事关生死,赌的是整个龙城,不可不慎重。皇甫瑞文拿到牌后,突然冷冷一笑,翻手将牌举起,狠狠掷在桌上,说:“我红桃二,比我手中牌大的只有三张牌,我就不信这次你能赢我?我就不信老天永远站在你那边?我就不信你运气能好到这种程度?我就不信你秦小风是神?” 我笑了笑,说我当然不是神,不过我有一种直觉,这一把我赢定了。 皇甫瑞文手中的红桃二自然很大,除了大小鬼,就只有黑桃二能压住他了,所以整副牌只有三张可能比他大。而我得到这三张牌的概率,无疑是很小,但这并不代表没有。 皇甫瑞文虽大,但却不是最大,当我翻开手中的那张黑桃二时,所有人瞬间惊住,皇甫瑞文更是愣在原地不敢动弹。我潇洒的转身离去,抛下一句:“皇甫老兄,你输了。” 兵不血刃,龙城危机已解。当然我知道皇甫瑞文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但我至少在气势上和公理上赢了对方,日后动起手来也占了先机。 走出赌场后,萧赢问我,为什么运气总是站在你这边呢。我袖中的数十张扑克牌缓缓滑落,我说,这就是原因。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输,有的只是满满的套路。 第一百四十七章 特殊服务 萧影在得知我是用老千之术赢了皇甫瑞文后,对我嗤之以鼻,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屑。 我告诉萧影,这没什么,都是世道使然,对付凶恶的人,你就要比他更凶恶;对付阴险的人,你就要比他更阴险;对于潇洒的人,你就要比他更潇洒;对付帅的人你就要比他更帅。 关于运气这种东西,它自然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人身上,但它一定会停留在有实力的人身上。我从不相信上帝之说,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只希望此次能平安回到龙城,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其实说白了,我和皇甫瑞文表面上是和和气气,暗地里则斗得死去活来,这次在赌场玩弄了他,他肯定不会放我活着回去,但碍于众老大的情面不好直接动手,势必会在背地里来。 只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晚便带着萧影和屠冷赶回龙城,等皇甫瑞文发现被玩弄了时,恐怕就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尴尬的成人玩具了。 在各城的帮会大佬之间,其实也根本就不存在着真正的交情,基本上都是见面点头嘻嘻哈哈,心里却在问候彼此老妈,可能今天还在一起喝酒,明天就拿起烟灰缸砸你的头。江湖就是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就看谁算数好,才能活到最后。 人生无非是一个渐渐庸俗的过程,谁也逃不掉,当初在狮安山上的那份清纯,早已与我绝缘。我想,如果没有混入斧头帮做卧底,我可能上山修道御剑,可能下海五洋捉鳖,可能出家吃斋念佛,也可能市井行尸走肉,反正总之不会踏上这条血腥的道路来,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当晚夜已深,我和萧影、屠冷三人随意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这晚三人兴致勃发,皆喝了不少的酒,摇摇晃晃回到房间时已是深夜。试想,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晚,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同时喝醉了酒,这意味这什么? 意味着第二天醒来会头疼。 正舒服的躺在柔软的床上,这时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很有节奏,一顿一击,空灵幽然。这大半夜的,谁会不睡觉跑来敲我的门呢? 萧影和屠冷显然不会,难道是鬼?可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记得每次半夜路过坟地,我都会举起八卦,拿出木剑符纸,在心里反复默念,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谢特!暗骂一声,我爬下床,怒气冲冲地奔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正欲发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衣着单薄的性感少女。 此女罗衫轻斜,酥胸半露,手指咬着嘴唇,向我投来一抹娇嗔的目光。这样的女子我见多了,一看就是个好人,于是心中怒气全消,色心大起,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这小姑娘穿得破绽百出,一双粉嫩的小手搭在我的肩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我这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岂能不懂她的意思,但考虑到萧影和屠冷就在隔壁,又岂能亲口应之? 于是,二人对视。 仍然对视。 意念的战争。 女郎突然微微一笑,打破沉默,将我推倒在床上,说:“先生,您想多了,请问您需要按摩吗?” 我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柔软女郎轻易推倒,而且毫无招架之力,还任由她骑在我的身上,这世道是怎么了?众人皆攻我独受吗? 有句俗话说的好,生活就像那啥,既然反抗不了,不如躺下来静静享受。于是我轻轻脱下上半身的衣服,任由女郎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并且反复问她:“姑娘,你真的只会按摩吗?” 女郎一笑,将修长的玉指攀上我的脊背,声音娇嗔无比:“看你说的,人家说的按摩不是那个按摩啦,哎呀,你怎么老是这样,真是的,讨厌。” 哪个按摩?不是什么呀?我老是怎么样?我跟你很熟吗?真是什么呀?谁讨厌了?真是搞不懂女人,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女郎并没有理会我,只说我傻傻的真是可爱,还说嘻嘻,说完嘻嘻竟然开始脱衣服,只剩下一件近乎透明的内衣,胸部高高突起,甚至能隐约看见两粒小小的粉红,最后身子紧紧贴在我身上,手中一把匕首冷冷闪着寒光。 女郎以为我看不见,可她实在低估了我的视力,我这人并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本事,唯独视力好的出奇。轻轻笑了笑,我说:“姑娘你的手法可真专业,混这一行很久了吧?” 女郎也笑了笑说:“很小就出来做了,混口饭吃而已。” 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有可能是同行呢。” 女郎说:“您可真会开玩笑,难不成,您也会按摩?”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知到,女子手中的匕首已悄无声息地向我后背袭来,我骤然翻身,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将女郎抱在了怀里,同时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持刀的手腕,此时漂亮的女郎软绵绵地倚靠在我肩膀,一股诱人的体香几乎令人意乱情迷。 女郎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迎面而来的眼神正好触到我笑眯眯的目光,无可奈何之余垂下头去,以一种认命的姿态任由我的另一只手滑向她高跷的臀部。这种生死之间面不改色的男人,我想女郎以前从未遇见过。 可是不到片刻,女郎脸上流露出一丝媚笑,小小的樱唇便向我的脸颊亲来,就在几乎要触到我脸庞的那一刹那,牙齿间突然显现一只锋利的刀片,毫不留情的便向我的喉颈划来。 这步步杀招凌厉有余,快准且狠,香艳之中遍布杀机,不可不谓之高手,只可惜遇到了我。看来皇甫瑞文欲除掉我,可真是下了血本。 我骤然一甩头,已紧紧咬住了女郎口中杀气逼人的刀片,两唇近在咫尺暧昧无限,同时将她狠狠压在身下,以眼神告诉她,如果再不老实,可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千万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别拿杀手不当畜生。 女子终于妥协,恶狠狠闭了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我对她可没兴趣,只是很温柔地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杀我何必这么心急,我有的是时间陪他玩。另外,下次再找人杀我,找个专业点的。” 女郎气急,又似乎不甘心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按摩小姐的?” 我说:“本身我也是个杀手,你那半斤八两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学生。其实从你进门开始,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说完一伸手将她敲晕,老子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和萧影、屠冷二人回到秦门时,师妹兴冲冲的跑出来迎接,还问我有没有给她带吃的。 我瞧了师妹一眼,杨柳腰,小翘臀,马尾辫高高束起显清纯,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每天想着吃的呢。 但想想一个人如果仅靠吃的就能得到满足,那该是多么单纯,为了不破坏师妹的这份纯真,我带她去了龙城最好的小吃摊。 两人酒足饭饱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于是便打算带着师妹一起去。不料师妹毫不讲情面,表示对美景不感兴趣,只想着吃吃吃。 终于,在我的苦口婆心之下,师妹说:“师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出来,我就跟你去。” 我说:“好。” 师妹说:“你猜我会问你什么问题?” 我:“” 师妹说:“哈哈,师哥你没有答出来,你输了吧。” 我说:“师妹你学坏了,师哥那么爱你,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师妹说,有多爱?我说,我心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还是你。 师妹说,还有呢?我说,万物都是相对的,我对你的心是绝对的。 师妹说,还有呢?我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你美。 师妹得意起来,说还有呢?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你就知足吧你。师妹说,我跟你去就是了。 正牵着师妹的手准备离开,胖子发来飞鸽传书,胡言乱语大肆说了一通,什么有急事找我,什么让我赶紧回去,什么事关国家大义,什么牵扯到名族危亡,总之语句混乱逻辑不清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只给他回了一句:老子正在谈儿女私情,国家这种小事不要来打扰我。 于是我便带师妹来到了碎风崖,据说这里是整个龙城的城心,风景优美语不可及。 高高的石佛耸立,郁郁葱葱的树林,崖下是一方碧如琥珀的池水,池底遍布着无数硬币,在斑驳的阳光下,焕发着勃勃生机。 我摸出一枚铜币,轻轻放在师妹手里,说:“只要你将它投到湖底,它会实现你所有的心愿。”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师哥怎会骗你?” 师妹好奇不已,小心翼翼的扔下铜币,眉间无限向往,无限空灵,然后舒展双臂,任清风吹起她的裙裾,转动着身子说:“我想要师哥长命百岁,我想要有吃不完的美食,我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我希望开开心心过每一天,我希望师哥永远爱我,我希望师哥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还有吗?” 师妹说:“我还希望师哥从这里掉下去。” 扑通一声,冰凉的湖水将我淹没,我在心里说,师妹,师哥没有骗你,你的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平生不睡曦阳雪 师妹将我从湖里捞起来的时候,我俨然成了一只落水狗,师妹抱了抱我说,师哥你终于男人了一回。 我心想我什么时候娘过,真想大哭着一头扎进师妹的怀里,双手擂成两个小拳头,负气地一下下捶打着她的胸脯,说讨厌讨厌讨厌。 回到秦门时,胖子意见颇大,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我陪着我女朋友在我前妻的店里让我未婚妻给我情人挑选钻戒你信吗? 胖子无限感慨,吟诗一首,你轻轻的来,又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草拟大业的重色轻友。 我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磨磨唧唧。胖子指了指里间的屋子,眼神复杂的说,就是他找你,说要和你商量国家大事。 我朝里屋走去,想着哪位大人物这么无聊,居然跑来和我商量国家大事这种小事。当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我的确是吃了一惊,站在我面前的,是华夏第一神捕,权倾朝野威震江湖的六扇门总捕头欧阳正。 曾几何时,我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劝我做一个好人。多时以后,当我们再次重逢,我却成了世人眼里最坏的恶人。不得不说,生活就是一个讽刺,你永远也无法猜到它下一秒会以何种轨迹行走。 见到欧阳正的一瞬间,我在想,我是龙城黑道的老大,他是华夏最高刑侦机构的老大,我们是敌人。上帝说,要爱你的敌人,可惜我不信上帝,我信的是马克思唯物辩证主义。 欧阳正仔细打量着我,仿佛喜逢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然后打破沉默微微含笑说:“我们就这样站着吗?” “坐吧。”我倒了两杯茶,悠悠然坐下,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有何地位,来此何故,总之自己很享受地品起茶来,他忍不住自己会说的。 欧阳正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缓缓坐下,咪了一口茶说:“你真不像个杀手。” 我说:“你也不像个捕快。” 欧阳正说:“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师父,还有你娘,都是很好的朋友。” 我说:“然后呢?” 欧阳正说:“所以我不希望你走歪路。” 我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教我。” 欧阳正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法?” 我说:“什么叫犯法?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要犯法?是因为,在合法途径,他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得不到这个世界的公平对待!他们只能用非法的手段去取,你明不明白,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欧阳正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理。” 我说:“公理?如果你下一秒就死了,你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公理?公理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死去的陆寒生,他去向谁要公理?” 欧阳正说:“我承认现在华夏恶人当道,奸贼弄权,可是你记住,无论华夏怎样,你所站的地方,就是你的华夏,你怎样,华夏便怎样,你有光明,华夏便不会黑暗。” 我说:“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从小听了太多,却依然过着我狼狈的一生。” 欧阳正说:“所以,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因为你是秦小风,因为你是秦临的儿子。” 欧阳正说完,簇着茶水,用食指指尖在桌上写下了八个字。 多年以后,也就是因为这八个字,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做不了,欧阳总捕头你另寻他人吧。 欧阳正说,错的事都敢做,对的事反而不敢做了,那我们还活着干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欧阳正说:“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万。” “不干。” “两千万。” “不干。” “三千万。” “不干。” “苍州第一美女。” “不干。” 欧阳正笑了笑,没再说话,踏步离去。 苍州第一美女曦阳雪,我是早有耳闻,江湖传言,此生不睡曦阳雪,便称英雄也枉然。我发誓,这个神一般的女子,我一定要睡到她。 打发走了欧阳正,外面突然有吵嚷之声传来,我心想不太对劲,正出门,撞上胖子,忙问胖子怎么回事。 胖子一脸慌张,解释说原斧头帮的四位元老级人物,纠集了一帮徒众,蠢蠢欲动好像是要造反,问我该怎么办。我说,空穴不来风,总得有个缘由吧。 胖子说,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近日龙城内盛言你秦小风与官府勾结,谋杀了龙老大,还欲有向六扇门投诚之意。 我心想,这必是铁石捣的鬼无疑,他无法从外面突破,转而从我内部下手,也真是够阴的。不过他的说辞倒也不假,我确实勾结了官府,也确实杀了龙老大。 只不过在龙老大死后,我一直对外宣称是六扇门的人谋杀了他,所以斧头帮的原部众才能服我。而现在,铁石刻意道出了真相,无非是想引起我秦门的内乱而已,此时若不谨慎处理好,恐怕还真会引起大患。 按照胖子的说辞,此次闹事的四位元老级人物都是曾经跟随龙老大打过天下的,资历甚老,威望极高,只不过他们一直盘踞海外负责斧头帮的军火供应,得知龙老大逝世的消息这才奔波数日赶回龙城,不料刚到龙城便又听闻谣言四起,于是便纠结一帮手下聚众闹事,其实质不过是不满我当这个门主而已。 胖子说萧影已经调集了一批人马正在周旋,但看起来效果甚微。我心想如今新的秦门初立,根基尚不太稳,皇甫瑞文在外虎视眈眈,铁石亦是信誓旦旦,攘外必先安内,是该使点手段了。 当我走至大门外,只见四名老气横秋的家伙带着数百人堵在那里,与萧影带的另一帮人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我静静的走过去时,人群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纷纷打量着我。四个领头的人也死死打量着我,最后一位胡须稍长的黄脸说:“小子,你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是斧头帮?” 这四位长老级的人物久居海外,自然从来没有见过我,不认识我也并不奇怪,只不过今天过后,我一定会让他们认识我。我说:“这里是秦门,我叫秦小风。” “你就是秦小风?”黄脸显然一愣,然后又恢复过来,叫嚣道,“你是秦小风又怎样,我告诉你,斧头帮还轮不到一个毛头小子来做主。” 话音落地,萧影身后的人一齐动了动,被萧影止住。黄脸语气弱了几分,又说道:“秦小风,我们觉得你不适合做这个门主之位,希望你能自动让贤。” “是么?”我冷冷扫了他一眼,笑道,“那你说说,谁来做合适?” 黄脸一愣,没了言语,另一位黑衫老者道:“秦老弟,据我所知,你才刚进斧头帮不到一年,你对斧头帮有什么贡献?再者,近日甚至有人传言,说是你杀了龙爷,请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再说一遍,这里没有斧头帮,只有秦门。要解释是吗,好,跟我上天台。”抛下一句话,我转身就走。 不料,四人静静站在那里,未有丝毫移动,仿佛我的话只是耳旁之风,一吹即散。 我扭过头,笑了笑说:“最起码我现在还是秦门的门主,也是斧头帮的帮主,难道你们连帮主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四人互相望了望,终究还是跟了上来。 天台上,摆好了五张茶几,我招呼他们坐下。这四位长老肯定不会知道,我为什么邀他们上天台,可能是因为这里风景好吧。 四人端坐后,皆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我开口。我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然后伸手,手上立即多了一把水果刀,认真的削起皮来。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我身上来,他们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说话,只有我自己很清楚,和一群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说的。 黄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秦小风,你他妈在耍我们,说好的解释呢?” “要解释是吗?”我走过去,一把摁住黄脸的头,手中的水果刀已插进了他的咽喉,“还有谁要?” 众人一愣,估计谁都没料想到我敢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斧头帮重量级的元老,一时惊愕无语,无人敢出声。 良久过后,黑衫老者挺了挺胸脯,大踏步上前道:“秦小风,别把事情做得太绝,要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我笑了笑,搂住他的肩膀道:“哦?老哥说说,你怎么让我不好过?” 老者道:“我们带来了几百人,你杀得完吗?我们都是跟随龙爷打过天下的,你一个毛头小子,你敢杀我们吗?你敢吗?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敢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反对我当门主,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 老者道:“当然是大家的意思,就凭你,还没资格做这个门主。” “现在有资格了吗?”我搂着老者的肩膀,轻轻一推,他整个人便跌下了天台。 只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他的答复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静静走到剩余的二位长老面前,我轻声问,这个“大家”还有谁。 无一人吭声,片刻之后,两位长老均站起身说,秦门主年少有为,由你当门主,实乃是当之无愧,我们心服口服。 我说,从今以后,这个世上不再有斧头帮,只有秦门,记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个师妹不太傻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显得更诱人,更美丽;虽然在这条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尽管我知道这一条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路。” 在宣纸上,写下了这首诗,双眼迷离,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人生。 陆寒生曾经告诉我,他说只要达到目的,再错误的手段也是正确的。 以前龙老大统治龙城的时候,人们生活贫困,每天最多能领到一大把小米,而到了我这里,至少可以让他们吃上肉。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消灭皇甫瑞文,彻底攻占麒麟城,我要做这苍州之主。 时间已是十二月,转眼元旦将至,按理又到了各帮会老大向孙四娘交份子钱的时间,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苍州二十三城的老大又会再次聚首。 说起份子钱,是苍州各帮会老大每年年底必须向孙四娘缴纳的款项之一,用以承认孙四娘是这苍州之主。而孙四娘则利用其广泛的人脉和巨大的财力向苍州各城提供海外最先进的军火,配额则由二十四城根据实际需要来瓜分,由此形成苍州黑道系统的一整套平衡。 这几日皇甫瑞文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江湖平静的出奇。然而就是这种平静,我才觉得最可怕。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皇甫瑞文藏着更猛烈的一击。 很快就到了各城老大聚首的日子,这日我与胖子、师妹、屠冷等人赶往苍州。萧影和韩冰留守秦门,以防铁石有什么小动作;本来也不打算带师妹前去的,无奈呦不过她的死缠烂打,于是便携她一起同行,就当是开开眼界也好。 毕竟此番不是去动刀打仗,不过是诸位老大聚在一起喝喝茶,商量一下来年的生意怎么做,讨论一下哪楼的姑娘活儿最好,当着孙四娘的面,皇甫瑞文总不敢乱来。 一路行的畅通无阻,不料就要抵达聚贤山庄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关卡,有捕快巡逻。照理说我们并没有犯什么事,车上也没有什么违禁品,本不该担心,但遇上捕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师妹开始担心起来。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心中大意了然。托着下巴,我指了指前方的卡哨:“据我估计,应该有不下十人。” 胖子点了点头,说:“而且都是一流的高手。” 我说:“只可惜,太没有创意了,老俗套。” 胖子点了点头,说:“至少这种方法,我们已经用过。” 见我们讨论得津津有味,师妹插嘴道:“那些人,不是捕快吗?你们在说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我摸了摸师妹的头,笑着说:“傻瓜,他们是来杀我们的。” 师妹恍然大悟,紧紧靠在了我身后。胖子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人家既然付出了这么多劳动下了这么大本钱,不陪他们玩玩岂不可惜。 这时脚步声已经临近,只听一个粗狂的声音道:“喂喂喂,官府例查,所有人,全部下车,全部下车。” 外面的车夫似在与这群伪捕快交涉,不料这伙人油盐不进,更加趾高气扬起来,冲这边咆哮道:“车内装的什么,快快快,老实交代。” 车夫仍在喋喋不休,这伙捕快也开始没完没了,最后听脚步声,约莫是一个领头的走了过来,说要检查车内的东西。 胖子手中的弩已上了膛,我将师妹的头埋在怀里,让她闭上眼睛。在那位领头的捕快掀开车帘的那一刹那,一只箭弩穿破了他的咽喉。 估计见事情不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朝这边奔了过来,当一位伪捕快掀开车帘时,等待他的是屠冷的山舞银蛇鞭。铁鞭死死缠绕住那汉子的喉颈,片刻后终于脸色一片雪白倒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一阵厮杀,几个伪捕快在屠冷的铁鞭下毫无招架之力,死伤一片,最后只剩下一个活口。 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像某箭一样清新,也不可能像某山泉一样甜,很多时候当实力不如人时,你只能认命。 然后我们开始审问那名杀手,究竟是谁派他来的。不料这杀手倒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开口,胖子使尽了千种方法万般手段,此人硬是一个字都没吐,我不禁暗暗佩服起皇甫瑞文来,有这样的人为他卖命,何愁大事不成。 在一一试过了皮鞭、蜡烛、捆绑、辣椒油、老虎凳、水刑、宫刑等恶劣的严酷手段后,这名杀手面不改色,依旧保持他的高风亮节,死活不肯吐露一个字。 最后胖子彻底无奈,垂头丧气说:“不用审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皇甫瑞文派来的无疑。” 起初我和胖子怀有同样的想法,但一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劲,既然连胖子都能想到是皇甫瑞文下的手,那么皇甫瑞文也必然能够想到,所以他更不会这名做。 而那名要杀我的人,必定是想挑起我与皇甫瑞文之间的矛盾,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那么这个人除了铁石,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正好迎上胖子的目光,胖子似乎也领悟到了什么,我说我们一起在手心写一个字,看能不能对的上。胖子点头说好,最后他在掌心写了一个“铁”字,我比较懒写了一个“石”,师妹连连赞叹我们俩的默契惊人。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恐惧就会撞见什么样的鬼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就会趟什么样的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胖子这些时日以来,在我高智商的熏陶下,慧根确实提升了不少。 就在我们两位高智商的人对这位宁死不屈的杀手彻底没辙的境况下,师妹叉着腰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附在那人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人听完脸色大变竟连连磕头讨饶,直是惊呆了我和胖子的双眼。 这还是我的师妹吗?这不是九天之上的智慧女神吗? 胖子连忙命人拿来纸笔,那人很快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果然是受了铁石的指使。 胖子听完唏嘘不已,说铁石身为一名捕快,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教唆杀人吗? 我说,捕快也是人,是人就有可能犯罪,没什么好奇怪的。 铁石外号“疯子神捕”,他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来,我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有默默留下了这名杀手的罪状和口供,总有一天能派的上用场。 然后我好奇的问师妹,你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怎么他一听就招了? 师妹呵呵一笑说,我告诉他,你要是再不招的话,我就让我师哥把你放了。 啊?我和胖子双双震惊,说这个他怎么会害怕呢?他不是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吗?放了他他不是巴不得吗? 师妹解释说,你们想啊,他为什么宁死不招呢?不就是为了名节吗?我们若是放了他,铁石一定认为此人已经变节,更不会绕了他,以铁石的行事风格,估计手段比我们还残忍,所以我们风风光光的放了他,实际上就是彻彻底底的毁了他,这个杀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为了名节宁死不屈的人有,可是死了还落个叛徒的名声,那就不值得了,所以他权衡利弊就招了。 我和胖子连连竖起大拇指,心想真是虎兄无犬妹。 在赶往聚贤山庄的路上,我想起狮安山上时,师父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师父说,师妹小时候很傻很呆萌,那时候他去雪灵山看师妹的时候,总是见一群大人围着她,人们左手拿一枚一文钱的铜币,右手拿一两价值十文钱的银子,然后让师妹选,结果师妹每次都选那个一文钱的,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后来师妹长大,认识数了,人们还是逗弄她,师妹照旧选左手上的铜币而不是右手上的银子,总是惹得人们一阵嘲笑,纷纷想着这小丫头真是傻,脑子肯定有问题。 为此雪灵山的慧音师太教育了师妹好几回,可师妹每次依旧选错,人们依旧频繁的逗弄她,近十年来,乐此不彼。 起初我也认为师妹真是傻,呆傻呆傻的,傻的不要不要的。直到师父告诉我,你有没有发现,那十年你师妹从来不缺少零花钱。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被逗弄的不是师妹,而是自以为在逗弄师妹的逗弄者。从那一刻开始,我不知道师妹究竟聪不聪明,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不傻。 当我们抵达聚贤山庄,众人齐聚时,本以为的安然无恙有惊无险,却不料在一个我毫不设防的女人的刺刀下,夺去了我四分之三的性命。 第一百五十章 美好的夜晚 当我们抵达聚贤山庄时,自是一番游览吃喝玩乐。第二日,孙四娘在大堂召开了会议,前来参加的都是各城各帮会有名的大佬,聚在一起商议今年的军火如何分配等问题。 孙四娘所能提供的军火有限,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再加上这些时日江湖颇不太平,所以众人无不想着多分一杯羹。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者,窃窃私语者,暗暗谋划者,随处可见。 皇甫瑞文见到我,亦是没有多言,只冲我淡淡微笑,接着便转向他人,云淡风轻面不露色,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等所有人聚齐,孙四娘才缓缓走出来,各城老大纷纷起身向她问好,孙四娘压了压手,众人这才坐下。 虽然这里的所有人在自己的地盘莫不是一方老大,然而到了这聚贤山庄,却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气焰,对孙四娘客气有加。毕竟孙四娘所提供的先进武器装备,可不是其他货源所能比拟的。 这一次孙四娘据说是下了血本,从西洋引进了一批洋枪,可比华夏的弓弩厉害不少。据说这玩意可以百步穿杨,威力巨大,取人性命于分秒间,具有恐怖的杀伤力。 当孙四娘亲自演示了这种先进的武器之后,众人无不暗暗叹服,纷纷感叹洋玩意就是先进。 不过这种火枪造价昂贵,数量稀少,所以每城的份额有限,孙四娘的意思是,货就这么多,具体怎么分大家看着办吧。 总共一百只火枪,要由二十三城来分配,实际落到每人手里的数量实在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何况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大胃口,由此看来,今日一场纷争恐怕是避免不了。 众人互相望望,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终于羊城老大杨离火率先发话道:“我们帮会最近新增了数千兄弟,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这批洋枪我打算要两成。” “什么?总共一百只你拿走两成?杨老大你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杨离火话音刚落,便有人立即不满,唇枪舌战纷至沓来,“你怎么不去死?就你有兄弟?我们的兄弟不是兄弟?你凭什么拿走两成?就凭你长得帅?” 蛇城老大立即道:“是啊是啊,你拿两成,我们其他人喝西北风去?” “哼,你们蛇城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敢拿两成?反正,我们羊城就是有这样的胃口,这两成我拿定了!” 吵闹声依旧不止,争辩声喋喋不休,在这风起云涌的唾沫里,只有三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孙四娘,她托着下巴仿佛在看一场狗咬狗的精彩好戏;一个是皇甫瑞文,他懒洋洋的躺在一旁冷眼看人间恩怨;最后一个,是我。 我明白,再热闹的言语毫无意义,江湖永远是实力说了算。 争辩声越来越大,皇甫瑞文突然叹了口气,站起来夺过孙四娘刚才演示的那把火枪说:“真是一群烦人的家伙。”说完砰砰六声,六个老大瞬间毙命,血染红了桌子。 会场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皇甫瑞文身上,谁也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轻率的解决了六个城的老大,真是狠辣之极。 要知道,苍州每一城无不坐拥数万人马,虽然有些城池稍小,可最小的也约有近万人,而皇甫瑞文,就在刚刚,堂而皇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情况下,当场击杀了六位老大,这是何等的胆识与气魄。 若不是我早已知晓皇甫瑞文的手段,此时我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想必剩余的几位老大,也会赞同我的观点。皇甫瑞文,竟然已经嚣张到了这等地步。 会场外,六个老大所带来的手下,也肯定已经听到了里面的枪声,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向会场奔来。 皇甫瑞文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话便平息了这片脚步声,他说:“一个也别放过。”然后,房间外便没了任何声响。 我这才知道,皇甫瑞文原来早做了准备,前几日之所以如此安宁,恐怕也是他为了筹备接下来的大动作罢。皇甫瑞文的野心已昭然若揭,然而众人却已变成了不动声色,空气在这一刻也变得孤寡沉郁,气氛则转换成紧张微妙。 孙四娘面冷如霜,未作丝毫言语,倒有一位胆大的圆脸壮汉站了起来,颤声问道:“皇甫瑞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瑞文笑笑说:“不好意思。” 圆脸壮汉气急,怒道:“你还有没有把四娘放在眼里?有没有把苍州的规矩放在眼里?” 皇甫瑞文手中的扇子一挥,一道血痕慢慢绽放在壮汉的脖颈,皇甫瑞文说:“人死了,也就不用争什么了,不是吗?”说完看了看我,壮汉倒了下去。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皇甫瑞文杀人竟然如此随意,而且杀的都不是一般人,皆是一方老大。看来苍州势力,接下来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众人将视线投到孙四娘身上,孙四娘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孙四娘话音落地,又有六位老大同时拔出腰间的弩,不料皇甫瑞文一个翻身,越过桌子,手中的纸扇迅速飞舞,六位老大齐齐倒下。我这才发现,原来皇甫瑞文的扇中藏着一把刀。 顿时有四名白衣女子一齐涌进,看样子皆是绝顶杀手,皇甫瑞文淡淡说了一句,“没事,退下吧。”四名女子方才离开。 望着倒下的六具尸体,皇甫瑞文微微一笑说:“以前也有很多人和我比刀快,可他们,总是输。” 方此时,无人再敢多说一句,皆是默默的垂下了头,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裁决。 我站起身来,笑了笑说:“皇甫老兄的刀法实在是好,改天有机会一定要与你切磋一下。” 皇甫瑞文看了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秦老弟,以后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亲自到龙城,取你的项上人头。” “是吗?”我冷冷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杀得了我吗?” 皇甫瑞文终于笑了笑,收拢扇子道:“我说到做到。” 众人静默不语,皇甫瑞文继而将目光转向孙四娘,悠悠然道:“今年的军火,我要一半,没有听清楚的,请四娘转告他们。” 说完,皇甫瑞文大踏步离开了会场。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无措。也是,众人风风光光浩浩荡荡的来,结果大多数人躺着回去,任谁也不会甘心。 我敲了敲桌子,说大家不用沮丧,接下来谈谈合作的事罢。众人皆惊,问怎么个合作法。我说,若我们不联合起来,就只有等死的份,你们谁能斗得过皇甫瑞文。众人默然,目光投向孙四娘。孙四娘说,听小风的。 众人终于达成一致,承诺互相照应,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皇甫瑞文。由于龙城势力最大,再加上孙四娘的支持,我暂时接任了这个联盟的盟主。虽然我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联盟其实并不靠谱。 出了会场,众人各自下榻。胖子带着师妹游玩去了,屠冷理所当然的要去见一见孙四娘,我一个人行走在这苍凉的陌生之地,油然而生了一种孤独感。 摸进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庄,里面尽是喝酒的人群,乐曲声繁杂入耳,喝醉的人们疯狂乱舞,到处充盈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目光尽头,一位看起来和我一样孤独的女子,趴在角落处一人饮酒醉。通过我这双厉害的慧眼,当即辨认出此女实乃d罩杯以上,当属良品。 舞台中央,疯狂扭动的女郎们将长发甩向空中,极度刺激着人们的原始欲望。在这种环境下,一个男人若想正常很难,色狼之心大起,我缓缓走向那沉默的女子,她亦不说话,只一个人饮酒。 贴近她的身体,清晰可闻发梢飘来的淡淡幽香,我脚步轻移,从后面贴住了她的身体,立刻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一股酥软沁遍全身。 这么清丽的女子,在这么世俗的地方,因何事忧愁呢。我轻轻托起她白玉般的手掌,将酒杯睇到她的唇畔。 她似乎并不反感,顺从的喝下了这杯酒,这让我吃了定心丸,试探性的用双手搂住她的小腰,手感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她仿似没有察觉一般,配合的随着节奏和我舞动起来,那丰满的部位偶尔还会蹭到我的胸脯。 这个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动作让我兴奋异常,中烧,我放大胆子,双手开始朝她的脖子以下游走。她的舞动幅度也开始慢慢减小,可能是为了配合我的双手。 女子双手挽着我的脖子,和我面对面,空灵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看,看得我颇为脸红。我下意识的贴上去咬住了她的唇,她似乎轻轻哼了一声,挣脱出来,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偶尔用牙齿温柔的啃咬我的肩,使得我一时飘飘欲仙。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女子说这里环境不好,虽然刺激但不能尽兴,要求换个地方。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二人到了一间客栈。 客栈的床很大,且足够清净,不会有人打扰,女子先去沐浴,我在房中等候。凭良心说,此女长相加,罩杯d加,身材火辣,性格奔放,是我喜欢的类型。 和她热舞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幻想,想着双手握住她丰满双峰的感觉,体内的很快就欲罢不能。我承认自己确实很无耻,也很好色,但这就是我的风格,有时候理智可以战胜欲望,可惜我从来没有战胜过。 浴室的浇水声声声入耳,隐隐飘来的淡淡清香侵袭着我的欲望神经,我知道,这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少主 沐浴的水声终于停止,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女子走出来时,发上仍残留着晶莹的水珠,脸蛋通红通红,可能是水蒸气的原因,更添了一分娇羞可爱。 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酥胸间的沟壑历历在目,引人遐想,我的目光毫无保留的落在她身上,顿感有些不好意思,恨不得找条乳缝钻进去。此时此刻,我多希望成为那条浴巾。 女子笑了笑,仿佛看穿了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心理,轻轻走过来贴近我的耳垂,呵气如兰,说你不洗吗? 我眼光一直停留在她丰满的胸部上,脚步根本挪不开,因为贴近了我才看清,她的容貌竟是如此的倾城,用倾城一词都显得太谦逊。 我本以为师妹足够美,时间久了才知道那叫可爱;我本以为薛雪雪足够美,时间久了才知道那叫清纯;我本以为萧影足够美,时间久了才知道那叫明丽;我本以为薛雨足够美,现在方知那叫妩媚。 直到我今天见到了眼前的这位女子,我才真正领略了什么叫美,那是一种无法言名的概念,怪不得在诺大的酒庄,我第一眼就注视到了她。 在我的人生中,遇到了许许多多女孩,她们都是我漫漫人生路上,只配错过的好姑娘。以至于多年以后,在遇到楼心月之前,我始终都认为,眼前这位刚刚沐浴完的女子,从来都是最美的。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尤物般的女子,轻轻吻上了我的额头,在我耳旁悄悄说,乖,听话才有糖吃。 后来当我得知面前这位女子的姓名就叫唐糖时,我才体会到这句话别有深意。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利诱,我丝毫无招架之力,乖乖跑去了浴室,用了我史上最高的效率,洗完了我人生中最兴奋的一个澡。 裹着浴巾,我缓缓踏进房间时,她正躺在床上等我,面对此等诱惑,我恨不得迅速奔过去一把扯掉她身上包裹的浴巾。 但是理智控制了我,我并没有那般禽兽的奔过去,而是慢慢的走过去,用力一把扯掉了女子身上的浴巾,然后用力握住了那双高耸的傲人。 师父说过,美色当前,行动了就是禽兽,不行动就是禽兽不如,我牢牢记住了师父的话,并毫无保留的落实在行动中。 女子抱紧我的头,发出浅浅的低吟,然后她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喝酒吗? 我说,难道是你失恋了?女子说对,我被一个男人甩了,准确点说,是我主动离开了他,而且那个男人你还认识。我心下一惊,忙问那个男人是谁。女子笑笑说,皇甫瑞文。 我心想世界之大,无巧不有,我现在正在泡的,竟然是皇甫瑞文的女人。 我问她,你怎么会认识我?女子说,秦门老大秦小风,整个苍州但凡有点头脸的,谁人不识?更何况,皇甫瑞文每天在我面前念叨你,说你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最难逢的对手。我说,过奖过奖,皇甫老兄真是抬爱我。 女子笑了笑说,所以他既然抛弃了我,我就把自己送给他最大的对手,让他后悔。 我说你这是在赌气,还是真对我有意思?女子说,这重要吗,反正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我问她,你和皇甫瑞文那个过吗?女子扑哧一笑,悄悄凑近我的耳畔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说,洗耳恭听。 在我耳旁一番温软细语后,我几乎与女子同笑出了声,只因,我知晓了一个旁人不可能知晓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拿来对付皇甫瑞文并没有丝毫作用。女子说,皇甫瑞文其实是个阉人。 欢声笑语过后,我直接用被子覆盖了这位一丝不挂的美人,然后也钻入了暖暖的被窝,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入了她温暖的胸膛。 女子说,我叫唐糖,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若是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会用尽我的风情万种,让你一辈子也无法忘却我。我说我会记住你的,我不想在苦涩的时候没有糖吃。 我贪婪的吮吸着那上帝制造的完美躯体,沉浸在灵与欲的无限欢乐之中。正在这个时候,却有飞鸽传书传来,使得我颇为扫兴。 打开信纸,是皇甫瑞文写来的:秦老弟,不用再搞什么联盟了,没用的,你师妹在我手里,想见她,就来悦来客栈吧。 当下穿好衣服,我匆忙就要往悦来客栈赶,叫唐糖的女子叫住我说,哪个女人让你这么急,不能待会再走吗?我说很急,等取了皇甫瑞文的性命,我再回来陪你慢慢玩。 唐糖说,原来你要去对付皇甫瑞文啊,那我不妨再送给你一个秘密,在皇甫瑞文的书房内,藏有一间暗阁,十分神秘,他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去,里面一定藏着他最核心的机密。 我冲女子笑了笑,匆忙离开了这里。 陆寒生曾经说,有师妹在,她必将会成为我永远的软肋,所以我在江湖上就走不长。现在我对陆寒生的话深信不疑,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作为我的第二个师父,他确实教会了我许多。 我越来越痛恨别人拿女人来威胁我,可偏偏有许多人偏要这么做,这让我很无奈也很悲愤,所以今天不是皇甫瑞文死,就是我亡。 到达聚贤山庄时,胖子早已匆匆忙忙的凑过来,扇着自己的脸说,小风我对不起你,我把师妹弄丢了。我握住胖子的手说,我知道。 带上胖子和屠冷,以及五名精英护卫,我们一行人匆匆赶往悦来客栈。 抵达悦来客栈时,空洞洞的酒楼一片凄然,没有一个活物,走进去仿佛步入一只怪物的大口,杀气弥漫在客栈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知道,这里早已设下了十面埋伏。可即便如此,我也非进不可。 大踏步走了进去,只感觉周围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我,虽然看不清他们在哪,但我知道一定有人,或许不下数百人,而且绝非善类。 “大家小心,随时都会动手。”我暗暗提醒胖子和屠冷,见他们武器在握,似乎比我镇定得多。 “哈哈哈哈。”一阵阴冷的笑声传来,皇甫瑞文出现在二楼,一把纸扇悠闲的晃动,目光轻蔑又阴森,“秦老弟,你果然来了。” 我说:“我当然会来,我师妹呢?” 皇甫瑞文笑了笑,说:“我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你来了,我自然会让你见到她。” 话音落地,已有两个人推攘着师妹走出,皇甫瑞文虽然心狠,却也绝不是卑鄙无信之人。 师妹扑到我肩膀上,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有师哥在。 皇甫瑞文说,真是兄妹情深啊,可惜你这个师哥,很快就不在了。 我说,你想要怎样?皇甫瑞文说,很简单,我想要你的命。 这时周围涌出无数人,有拿刀的有拿弩的,齐齐向我们冲来。皇甫瑞文哈哈大笑说,秦小风,这里有二百七十六人,这次我看你怎么逃。 我冷笑了一声,脱下外衣,露出腰间捆绑的层层火药,对皇甫瑞文说,我就这么逃出去。说完我开始解下腰间的竹筒,将它们拿捏在手里,火折子已经擦燃,冲周围的人咆哮一声,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话音落地我护着师妹和屠冷几人连忙后退,周围的人亦不敢轻举妄动,但仍是步步紧逼。 皇甫瑞文大笑一声,说秦小风你可真有种,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有种你就点吧,大不了玉石俱焚,反正我皇甫瑞文今天不会死在这里,给你陪葬的也就是这些小弟而已。 我心想皇甫瑞文可真是狠辣之极,当着属下的面就敢这样直言,丝毫不忌讳什么,做老大做到这个份上,真叫一个绝。皇甫瑞文心知我不敢乱来,故用这套话来激我,使得我进退两难。我笑了笑说,皇甫老兄,那就如你所愿。 说完我手中的火药已抛了出去,趁众人一齐卧倒的瞬间,我和师妹疯狂奔逃,只听背后一声巨响,一小团烟雾升起,可能炸伤了三五人,火药的威力自然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大,更何况还是水货。 我提议兵分两路,屠冷护着师妹赶回聚贤山庄,至少那里是安全的。我和胖子则负责引开追来的人马,好让屠冷和师妹有机会逃脱。 果然皇甫瑞文的人眼力不错,只是疯狂的朝我和胖子这辆马车奔来,他们的目标是我,这我早已知晓。 胖子问我该往何处逃,我说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死,现在处处是皇甫瑞文的势力,我们根本回不到龙城,而皇甫瑞文又是铁了心的要杀我,所以我们必须出奇招,往皇甫瑞文家里逃。 “啊?”胖子大惊失色,差点没从马车上掉下去,问我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回答胖子,而是想起了临走前唐糖告诉我的那个秘密,人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的,我突然很想知道皇甫瑞文到底有什么深层次的秘密瞒着众人,而他那个暗阁里装的又是什么。或许我们拿到那个机密的东西时,能扭转大局也未可知。 有一个词叫急中生智,说人在危险的状况下思维总是很发散,我此时就是这个状态。我对胖子说,以你的车技,甩掉他们一段路应该没问题,然后前往皇甫瑞文家里,探知那个秘密。 皇甫瑞文又怎么可能想到,我们竟敢堂而皇之的前往他家里,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哲理。 胖子可能也是脑子糊涂,居然说了一句有道理,于是我们匆忙奔往皇甫瑞文的老巢。 解决了几个守卫,我和胖子来到皇甫瑞文的书房,扭开机关,潜进暗阁时,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看到了师父的灵牌。 天旋地转,思维断裂,我完全愣在那里。胖子也完全愣在那里。 我想起师父死后,他的尸体下落不明,而我都不能将他的骨灰带回狮安山。而现在,师父的灵位,师父的骨灰,还有师父死前穿的那套衣服,悉数摆在这里。 我猛然跪下,磕了一个沉沉的头。 也就是在这时,皇甫瑞文竟然闯了进来,四目错愕,他肯定不能理解我的举动。 “谁让你们进入这里的?”皇甫瑞文突然暴怒,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又仿佛心中的之地受到践踏一般,疯也似的朝我和胖子袭来。我立即起身拔剑,精准的一剑便朝他的喉咙刺去,不料被皇甫瑞文用扇子格挡。 可是当皇甫瑞文的目光落在我的剑上时,他仿佛爆发了无穷的战斗之力,刺人的目光下,一掌便将胖子击倒,扇刃中的刀锋狠狠架在了我的喉前。 皇甫瑞文眼神炙烈,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问我:“你这把剑从哪来的?” 被他的目光逼得可怕,我说:“我师父给的。” 皇甫瑞文突然扑腾一声跪下,哈哈大笑出声:“少主,你终于踏出江湖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统苍州 皇甫瑞文开始给我讲述一个十八年前的故事: 十八年前,由秦临开创的无名派威震苍州,实乃是苍州境内最大的帮派。 岂料江湖多变,秦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女人,她是个捕快。为此,秦临处处受黑道中人所诟病,无名派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后来另一位钟情于秦临的女子因爱生恨,勾结官府,将无名派彻底挤出了苍州,建立了聚贤山庄。从此秦临被官府追捕,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其行踪。 皇甫瑞文的故事讲完,我也瞬间明白,师父爱上的那名女子,就是燕双飞。摧毁无名派的另一名女子,很明显就是孙四娘。 原来师父与孙四娘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都是红颜惹的祸呀。随即我也明白了,皇甫瑞文原来是师父的旧部,怪不得他书房里供奉着师父的灵位,怪不得他那么恨孙四娘。 皇甫瑞文告诉我,在师父被处决的那天,他去到了法场,师父交代给他唯一的遗言就是,找到我,并且辅佐我光大无名派。 难怪皇甫瑞文会叫我少主,难怪他一心想要推倒聚贤山庄,原来皆是十八年前的恩怨。 故事终于明了,心中一片畅然,没想到分秒前的敌人,转瞬间就成了盟友;分秒前的盟友,转瞬间就成了敌人。江湖就是如此多变,身在江湖就要去适应它。 皇甫瑞文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既然恩恩怨怨了十八年,那就在我手里彻底的终结吧。 皇甫瑞文明白了我的意思,当下去调集兵马,准备直接去攻破聚贤山庄。我知道聚贤山庄虽然势大,但早已不如从前,倘若麒麟城与龙城联起手来,孙四娘基本无生还之力。 当下兵马正盛,时机正好,皇甫瑞文雄心勃勃,说复兴无名有望;我亦斗志昂扬,誓要一统苍州。 我和胖子立即赶往聚贤山庄,皇甫瑞文已受命调集兵马,当我们抵达居处时,师妹和楼屠亦在此,四人寒暄几句,我想着孙四娘对我必无戒心,最起码她还不知道我和皇甫瑞文的关系,当下正是杀她的绝好时机。 一旦孙四娘身死,聚贤山庄群龙无首,又有何用。我便与屠冷商议,直接刺杀孙四娘,苍州便会是我们的天下。 虽说据传屠冷是孙四娘的私生女,可孙四娘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也从没打算与屠冷相认,只当她是一名保镖,还时常送与人。我想屠冷现在毕竟是我的人,她应该会站在我这一边,意料之中,屠冷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这使得我深感欣慰。 有了屠冷这个绝顶高手相助,杀孙四娘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当下我便与屠冷、胖子二人来到孙四娘的房间,禀明有要事相商。 胖子候在门外,以防中途有人打扰,我和屠冷走了进去。见到孙四娘的时候,她正在一个人摆弄棋盘,看见我似乎并不惊讶,招呼我坐下。 我坐在她对面,直接切入主题,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秦临的杀手。听到“秦临”二字,孙四娘明显愣了一愣,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 我说我很崇敬他,他本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可不料遭小人所算计。孙四娘笑了笑说,那是他咎由自取,放着一个深爱他的人不爱,偏偏要去爱一个捕快。 我说爱情这东西强求不得,就算强求成了也不会甜,你得不到,也不能毁了它吧。孙四娘说,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我说往事可以过去,可恩怨过不去,或许我师父并不恨你,因为他一生招惹了太多的女人,他不会去恨任何人。可是我不一样,你毁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让我肩负了一条不可回头的使命。 孙四娘说,你究竟是谁?我说,我是秦临的儿子。孙四娘笑了笑说,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眼睛很像他。 我说,我师父失去的东西,现在我想替他拿回来。孙四娘说,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你就拿吧。 我捻起一枚棋子,笑着问孙四娘,你说这局棋,咱俩谁会赢?孙四娘落下一颗白子,抽走我那枚黑子,说,你未必赢得了。我说,那就试试。 当我回头,正示意让屠冷动手时,突然一把冰凉的匕首没入了我的胸口,正中心脏,血流不止,钻心的疼。 我望着屠冷,用尽最后的气力,问了一句,为什么?屠冷说,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感情,谁开的价高,我就跟谁。 我又笑着望向孙四娘,对她竖起大拇指,说四娘,你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孙四娘握住我的手,眼底含春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未必能赢。 胸口一阵抽蓄,我倒了下去,这是我最后的知觉。 接下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睡梦中我梦到了师父,梦到了师妹,梦到了我们在狮安山上时最纯真无邪的日子。那里青草遍地,那里花香鸟语,那里没有杀戮,没有棋局。 我梦见眼前成堆的尸体,还有鲜红的河流,河流里冲刷着刀光剑影,河岸边是累累白骨,这样的江湖足以让任何一颗慈悲的心变得僵硬,这样的江湖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 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死在我手底下的人亦是不计其数,我不是一个宿命的人,但我知道,当我每天在算计别人的时候,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在被我算计的人手里,这很公平,而且也已经实现。 我还梦到了大片雪山,那里白雪皑皑,那里纯洁无比,那里远离江湖,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也不知这个梦做了多久,总之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亮的光,白的雪,还有许多许多人。有师妹,有萧影,有胖子,有韩冰。 动了动食指,微弱的气息感遍布全身,我终于发现,我又一次没有死成。 要不然怎么说有些人就是命大,有些人注定要去做一些事情,而你没办法去改变它。人言冥冥之中自有天命,我不信天命,可我有些时候却不得不信它。 “师哥!”“风儿!”“小风!”“门主!” 多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再次响起,我用微弱的气息问,这是哪里。 师妹娇嫩的声音说,师哥别怕,这里是雪灵山,有慧音师太在,你不会有事的,师哥你一定要撑住,我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 我笑笑说,好,师哥确实有些馋了。 然后我听见一个沉沉的脚步声迈进,众人围了上去,大约是在询问我的伤势如何如何还有没有得救之类的问题。 慧音师太久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说要是换了别人,这一刀下去肯定已经没命了,好在我是秦小风,好在我是我师父的徒儿,好在慧音师太与我师父的关系足够铁,好在慧音师太江湖人称妙手神尼,所以她就算是拼尽老命,也会保住我的性命。 我心知到了雪灵山,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因为我知道江湖中论医术,慧音师太的一双妙手无人堪称其右。同时我也很清楚这一刀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若非如此,师妹又怎会千里迢迢带我回雪灵山。 后来我伤好的时候,听说在抢救过程中输了很多血,原因是众人将我运到雪灵山的途中失血过多,我不知道究竟是谁为我献的血,那么多血,一定很疼,一定很需要不怕死的胆识,一定很需要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他们没有告诉我是谁,我只知道那几天萧影一直很虚弱。 后来我反复思考,发现我沾惹过的那么多女人中,最有可能背叛我的是萧影,最不可能背叛我的也是萧影。没有上过私塾,语文成绩不太好,我自己说的话都有点看不懂了。 在雪灵山修养了一段时日,身体渐渐康复,这日清晨陪师妹散步,师妹突然有感而发说,师哥,我越来越发现,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怎么办? 我知道师妹是因我受伤厌倦了这个江湖,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与杀戮确实适应不了她的纯真,我摸了摸师妹的头,将她搂在怀里说,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你喜欢我,可是你不喜欢的这个世界里有你喜欢的我,所以我们还是要热爱生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找到很多的乐趣,就比如你找到了我,我找到了你。 师妹昂起头说,师哥,我听不懂。 我说,没事,好好活着,终有一天,这盛世会如你所愿。 然后我告诉师妹,我要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不能说伟大也不能说渺小,但是它一定很危险,所以你乖乖待在雪灵山,哪儿都不要去,总有一天,师哥会来接你。 师妹噙着眼泪说,师哥,我舍不得你。我说,师妹听话,有些事总是需要人去做,既然老天选择了我,哪怕背上所有的黑锅我也义无反顾。 师妹点了点头,我们相拥而坐在雪山下,看积雪慢慢融化。 离开雪灵山回到龙城时,我方才得知皇甫瑞文一怒之下杀了孙四娘,一把火烧了聚贤山庄。 又是几番征战后,余下的老大相继被灭,苍州二十四城消亡,苍州黑道一统,秦门举世独立,威震天下。 华夏共分九州,从今以后,在这九分之一的土地上,我秦小风说了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九岁生日 屠冷双手被反绑,扔在我的床前。皇甫瑞文刻意没有杀她,留着她等我回来慢慢处置。 我突然感觉无法控制自己,满腔的愤怒需要用一个方式发泄出来,否则我内心积郁的沉闷将会压垮我自己。我恶狠狠的抱起屠冷,将她狠狠摔在床上,然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看着她泪眼蹒跚,我笑容满面。 在我强横的蛮力之下,屠冷顿时春光乍现,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饱满的双峰显露在我的眼前,她满含羞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的挣扎。可是挣扎又有什么用,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何况我已经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禽兽。 不得不承认,屠冷是一个美人,而且是一个冰冷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很有挑战力的,现在这样一个女人就摆在我面前,我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解开了她的内衣,她剧烈颤抖着的身子展现在我眼前,这更加刺激了我的原始欲望。 已记不得那天一共做了多少次,反正把金瓶梅里面提到的体位面什么的通通学以致用,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肉体放纵。屠冷也由最初的屈辱和挣扎,逐渐转变成平静和享受,可能是在我之前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男人的滋味吧。 也就是在这一次之后屠冷终于屈服了我,死心塌地做了我的保镖。 结束以后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熟悉却又陌生,熟悉的是我的轮廓,陌生的是我的眼睛。 秦门成了苍州最大的帮派,秦小风之名无人不闻,曾经的无名派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回归,也算是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吧。 秦门以下,开设龙堂、虎堂、豹堂、鹤堂等诸多堂口,开始疯狂的向周边扩张,一时秦小风之恶名响彻华夏,端的是人心惶惶。 龙堂交给萧影,虎堂交给胖子,豹堂交给皇甫瑞文,鹤堂由韩冰打理,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萧影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说,华夏不是还有其他八个州吗,我要一统华夏黑道。 萧影笑了笑说,你的野心可真够大的。我说,我们要开创一段无上传奇,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会属于我们。 萧影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疯了。我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来,这里会留下我们的名字。萧影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从此以后,我便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身边女人无数,杯中美酒不断,生意交给萧影,帮派交给皇甫瑞文,在声色犬马的放纵中,度过了十九岁的生日。 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宾客满门,有一个叫唐糖的女人来找我,自称是我的未婚妻。我心想我所接触过的女人中,最多只有,从来没有敢提跟我结婚的。 因为她们都知道,每晚我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都会放一把枪,口袋里面也一定藏着一把刀。 这个江湖上,有太多的人想杀我,有捕快,有黑道,有杀手,甚至还有小姐,可是无一例外,在他们的刀落在我的胸口之前,我都会让他们先闭上眼。 而这位叫唐糖的女人,随着思绪浮现,我开始对她有了点印象。我立即命手下请她进来,可是在美女还未入怀之前,已经有一个秃头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身后带着十多个手下,有条不紊的走进了我正在喝酒的院中。 光头男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悠悠然说:“风哥,好久不见,今天特地赶来参加您的生辰。” 我漠然笑笑说:“我好像不记得我认识你?” 光头说:“你当然不记得。”随后一脚踢翻凳子,一把匕首横在了我的喉前,“你他妈杀了那么多人,你能记住几个?你吞我羊城,毁我全家,今天我要你偿命。” 唐糖走进来的时候,她见到的正是这番场景,木然张大嘴巴,楞在了原地。 我笑了笑,对光头道:“原来是来寻仇的,可惜,可惜。” 光头的刀又紧了紧,说:“可惜什么?” “可惜能杀的了我的人还没生出来。”我顺势抓住他的手臂,脚下一扫,已将手中碎裂的酒瓶扎入了光头的咽喉。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兀,跟进来的十多人估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纷纷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抬脚将光头的尸体踢开,取出纸巾来擦了擦手上的血,转头不疾不徐对站在门口的唐糖说:“抱歉,没吓着你吧。” 唐糖呆滞片刻说:“没,没有。” 周围的十多人终于互相对了一下眼色,一齐拔刀朝我砍来,角落里骤然一道铁鞭挥出,很快十多人一一躺下。 我搂着叫唐糖的女子,云淡风轻的说:“走,我带你去吃大闸蟹。” 唐糖欢喜莫名,我们正要出门,铁石突然带着一帮捕快闯进。 “秦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私藏枪械,而且蓄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铁石话音落地,冷冷盯着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装作没听见一般,问身边的美人:“他刚才说什么?” 唐糖也是一惊,脸色很沉重,应该是在担心我。 铁石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我说:“铁捕头,麻烦下次搞清楚再来,这帮人私携兵器,擅闯民宅,可能,意图杀人吧,我出于正当防卫,失手误杀了他,请问这个解释可以吗?” “秦小风,你!”铁石狠狠咬着牙,我想若不是有其他捕快在场,他肯定当场把我撕碎。 我扭过头,对躺在地上的那十多人说:“你们刚刚看见,我杀人了吗?” 我的目光寒冷异常,我有理由相信他们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果然,十多人一齐摇头,连说没有没有。 我望向铁石说,看见了吧,他们自己人都说我没有杀人,可见这个光头或许并不一定是我失手杀死的。 铁石说,秦小风,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 我说,我不需要遮住天,我只需遮住你的头顶,让你永远暗无天日。 铁石说,好,那我们走着瞧,不亲手将你绳之以法,我铁石自动退出六扇门。 我说,我等你。 铁石大喝一声走,所有捕快正准备离去,不料跟着光头的那十多人中,突然跑出一个独眼龙,死死抱住铁石的大腿说:“铁捕头,我可以作证,我可以作证秦小风蓄意杀人,你怎么不抓他,他这种人,早就该千刀万剐。” 说完,独眼又望着我大笑不止:“秦小风,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也一定要你不好过,怎么,你想杀我,来呀,来呀,你敢杀我吗,哈哈哈哈。” 我捏了捏手掌,唐糖缠着我的手臂说:“别冲动,他故意在激你,千万别冲动。” 铁石仿佛又找到了一股希望一般,径直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道:“秦小风,看来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我耸耸肩,将唐糖揽在怀里,说:“不好意思,我约了这位美女吃大闸蟹,没空和你玩。” 说完我便要走,铁石伸出胳膊挡在我身前,说:“秦小风,不要逼我动武。” 就在这顷刻之间,独眼突然一把拉开唐糖,手中的刀片抵住了她的咽喉,冲我冷笑说,秦小风,你现在把你所有的罪证列出来,让铁捕头一一记下,否则,我立即要了你女人的命。 我淡淡扫他一眼,说,你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她不是我的女人;第二,我没什么罪证可以招的;第三,你不该拿女人威胁我。 话音落地,屠冷手中的铁鞭挥出,独眼手中的刀片落地,唐糖已被我扯到了跟前。然后我伸出手,手下递过来一根铁棒。 独眼的目光开始发抖,他应该很清楚,铁棒和刀最大的不同,就是刀会让折磨变得痛快,死亡也来得快,而铁棒不会,它会让痛苦无休止。 一棒又一棒落在独眼身上,每一棒下去都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所有人冷冷的沉浸在我的节奏里,无人敢多嘴一句。我早就说过,我最恨别人拿女人威胁我。 “发泄够了吗?”不知多少棒下去后,铁石冷冷的问我。 我用手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说差不多。 铁石说,那就跟我走吧。 我说,他拿刀威胁我朋友,你怎么不抓他呢。 铁石说,我当然会抓他,但是你也跑不了。 一帮捕快立即拖起血肉模糊的独眼,此时独眼还在对我放声大笑,说秦小风,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好,那我今天就看看你做鬼有多厉害。 我摸出腰间的一只火枪,对着枪筒吹了口气。独眼狂放大笑,说你想杀我吧,来呀,你倒是杀呀,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不敢了吧,哈哈,你要是个男人你现在就杀了我! 砰砰六枪,每一枪精准无误,狂笑声戛然而止。 唐糖张大了嘴巴,此刻我就是开枪打死面前的铁石,恐怕她也不会丝毫惊讶。 “你!”铁石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眼珠子都快挤出眼眶,手上的青筋在抖。 我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枪递给手下,接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是他要我杀他的,你刚才没听见吗,现在的人真是奇怪,我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有趣。” 铁石愣了几秒,厉声喊道:“秦小风,你目无王法,今天我一定要逮捕你。” 我伸出双手,轻笑着说:“可是铁捕头,你最好考虑清楚,抓了我,我保不准苍州会乱成什么样。” 铁石凝神片刻,说:“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说完,带着捕快退去。 我搂着唐糖的腰,笑着说:“走,我们去吃大闸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想看我脱衣服吗 陪唐糖吃过大闸蟹,她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我把这个上当成了动词,于是便回答她说,第一眼,仅仅是第一眼,我就心动了。 唐糖欣喜的说,真的吗,那我要你,要你现在来爱我。说完伸出柔嫩的舌头在我耳垂上轻轻一咬,便娇笑着跑开。 这一咬顿时勾起了我浑身的,愣了一下急忙追了过去,在一条芳草萋萋的江边,此时已是杳无人迹,唐糖忽然停下扑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可是当她将纤细柔嫩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勾解开衣带,罗衫骤然滑地的一瞬间,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胴体时,我已很清楚她要干什么。 我只记得唐糖将我压在身下,她说自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但是她爱我。我说“爱”这个字不能随便说出口,你说了爱我可就要对我负责。唐糖说好,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你将来最忘不掉的一个一定是我。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唐糖只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她不会真的喜欢我,正如我不会真的喜欢她,我们需要的不过只是对方的肉体,这年头去哪儿寻找真正的爱情。 后来萧影问我,秦小风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有没有想过哪一个可以与你成家。 这一句话呛的我哑口无言,萧影不愧是永葆先进的革命家,高屋建瓴的战略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我还没有崭露头角,就已经被解除武装,从此毫无还手之力,只有逆来顺受。 整个秦门能压住我的也只有萧影,因为我欠她太多太多,根本没有可能占据上风。我说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安于现状小富即安,守着一颗心便心满意足;另一种人则永不知足不断前进,企图将所有的风景一窥到底。你属于前者,而我属于后者,不能说谁对谁错,生活态度不同而已。 萧影对于我的理论实在做不出反驳,只好闭嘴不言冷冷离开。然后我继续我的风流成性,与一番温香软玉在被子里窃窃私语,云雨巫山后准备豪掷一笔,姑娘们说风哥你还是省省吧,大姐已经付过钱了。我心想萧影真是贤惠,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女人。 第二天在偷香楼和一群姑娘们喝酒,却见唐糖一身红裙径直闯进,望着坐在我大腿上的女人便冷冷说:“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让一让。” 怀中的女郎委屈的望了望我,我松开揽在她肩膀上的手,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离开。女郎很识趣的站起来,说风哥下次一定还要点我,我说对不起没有下次了谢谢。 唐糖颇有怨气的坐在我大腿上,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梨花带雨说,你为什么不爱我?我说那么漂亮的女郎都被你赶跑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不爱就是不爱,没办法。 唐糖肯定原本以为我会回答爱,然后顺势问既然爱我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没想到我直接回答了不爱将话题掐死,唐糖表示对我意见很大,然后她说:“可是我爱你。” 我说:“这正是我无法忍受的,你可不可以不要爱我?” “秦小风,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我就是狼心狗肺,那你为什么还爱我?” “你为了救我将那个光头打的半死时,简直帅得要命!” “是吗,我一直帅是形容长相的。” “反正你已经帅到骨子里,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和你完全相反的女人。” “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要抛弃我不能不要我。” “我没说过不要你” “我给你生个孩子好吗?” “唐糖,你冷静点。” “你饿不饿,我给你下面吃” “别这样,唐糖。” “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 “哪天?”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唐糖。” 我终于被这个女人纠缠的受不了仓皇而逃,可我没想到这一逃令我竟然后悔整整一年。 在秦门扩张的那些日子里,我记得我带头冲杀,一时苍州附近各大小帮派纷纷被灭,黑道中人提起秦小风这三个字便仿佛是一段神话。 直到那天我被三百多人堵在一条巷子里,只有我和唐糖两个人,我以为这一次我死定了,就在三百多把锋利的砍刀就要扑过来时,唐糖解开她的衣带望着那一群色迷迷的眼神说,你们想看我脱衣服吗? 所有人停住了脚步,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我,纷纷流着自己的口水。 我知道唐糖的容貌用倾城二字来形容毫不为过,更何况她解开了那罗衫的腰带,然后唐糖用她戏谑的声音说,想看我脱衣服便后退二十步。一群人在几乎连眼色都没对一下的情况下齐齐退了二十步。 唐糖的长裙落地,她用笑眯眯的娇嫩的声音说,如果还想我接着往下脱的话,继续退。那群人果然很听话的继续退。当唐糖美丽的身子上只剩下单薄的内衣时,我的人马终于赶到,现在一片厮杀开来。 在那场厮杀中,唐糖一共为我挡了二十多刀,她最后倒下去的时候望着我说,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次是我在黑道的火并中最为惨败的一次,接下来我一举吞并周边的青州和冀州时,虽然杀红了眼,却也没让任何人为我挡过刀。 萧影说我这种人像水,平静的时候让人感觉很温柔,流淌的时候令人捉摸不透,汹涌的时候又足以摧毁一切。 为唐糖的死我后悔了整整一年,直到我二十岁的生日。我二十岁的生日那天,我决定忘记她。 一年的时间,足以燃烧尽一个人所有的耐心,铁石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亲自带出人马准备抓捕我。 当我接到这个情报微微一笑时,手下问我要不要逃,我说苍州是我秦小风的天下,为什么要逃?能逃到哪儿去? 据说这次铁石准备十分充分,用一年的时间搜集了我所有的罪证,看来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我死。萧影问我怎么办,我说别慌,整个苍州能杀掉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于是我安排人马抢了运钞车,抢完运钞车之后抢钱庄,抢完了钱庄又开始暗中交易大批地下军火,绕得铁石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哪还有工夫来抓我。 后来当铁石气喘吁吁赶到秦门时,我已沏好了茶坐在那里等他。铁石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愤怒不已,我说铁捕头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像什么啊?再加条尾巴就可以当狗了,我牵着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我随随便便犯几桩案,你查到了一丁点线索吗,虽然你知道是我干的可是你有证据吗?我现在告诉你,不是在炫耀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罪恶你们捕快看得见,却未必阻住得了,你明不明白? 铁石不由分说,就将我铐起来,准备押解回衙门。 我冷笑着说,你就没有想过,你有可能抓错了人? 铁石说,我是个捕快,抓没抓错由法官定夺,我只负责抓人。 我说,我秦小风纵横苍州黑道,对我来说,什么时候死,死在哪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死在六扇门。铁捕头,你最好不要把事情做绝,因为就算你今天抓了我,你也未必能让我死。 铁石说,法夏的律法不是摆设,你一只手遮不住天,就算你势力再大钱财再多,我已掌握了你充分的证据,这次你难逃一死,伏法吧。 我说,可是就让我这么死,我有点不甘心。 铁石说,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你的野心已经让你丧失理智了,知足吧。 那天天高云阔,气候温和,萧影他们没敢乱来,我被铁石带回了苍州衙门。 路上铁石问我,秦小风你已是位高权重,在苍州黑道一手遮天,可为什么还是要杀人流血犯案无数呢?难道人的欲望,真的填不平吗? 我冷笑一声,预感着自己的穷途末路,我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信吗?我说我其实是一名捕快,你信吗?我说我想做个好人,你信吗? 铁石说如果你秦小风能是好人,这世上恐怕再无公道可言。 我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总有一天,人们会想起秦小风这个名字。 当铁石押解着我就快要进入官衙时,砰的一声背后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我看见毛刚在阴暗处冷冷发笑,我知道铁石终究杀不了我,反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是因为他不知道其实我在六扇门里也有人。 毛刚擦了擦手说,六扇门捕头铁石涉嫌勾结黑道,已经被我当场击毙,秦门主,您看这个结果是否满意? 我缓缓合上了铁石的双眼,说可惜了这么一位好捕快。 毛刚笑笑说,谁让他偏偏要挡您的道呢。 铁石死后,在我的情报帮助之下,毛刚连连破获多起军火大案,职务节节高升,终于取代了铁石成为苍州政界一号人物。 至此,苍州黑白两道皆在我的掌控之中,秦门势力与日扩张,再也没有人能挡我之路分毫。 在我二十一岁生日这天,秦门拥众三十余万,位居华夏九州之首。朝野庙堂之间但有闻秦小风之名号者,莫不胆战心惊,暗暗称雄。 只是在我二十一岁生日这天,我邂逅了一个女人,从此风云突变,江湖不宁。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楼心月 这天阳光明媚,岁月静好,暧昧的因子如流星般在我的生命轨迹中划过,一切来得毫无预兆。 百无聊赖的声色犬马中,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飞鸽传书,书中这样写道:好想好想,一个人,去远方,流浪,哼歌,晒着太阳。 一看便是谁家闺房里的小姑娘无聊之举,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我便也跟着无聊的回了一句“傻逼”。 想不到小姑娘斤斤计较立刻用很温柔的言语感化我:这位先森,脏话说多了会短命的,祝愿您长命百岁。 不知怎么我却突然生不起气来,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小姑娘产生了一种好感,也就是从这一刹那开始,我改掉了说脏话的毛病。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我问她:素未谋面,你又如何得知我是位先生。姑娘回信说:我会读心术,你信不信。 我自然回答不信,小姑娘说,我早就猜到你会说不信。我无奈的反问这也算是读心术,姑娘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想想我也真是无聊,竟然陪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是在我二十一岁生日这天。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寂寞罢。哪怕我身边有很多人。 一时兴起,我突然觉得能和一个陌生人毫无功利之心的聊聊天是多么难能可贵,于是便向那位女子说:先森的森不是这么写的,小姑娘回家多读点书罢。 女子说:你能看懂便好,何必拘泥俗套,况且,本姑娘读过的书,可能比你磕过的瓜子还要多。 我心想世上哪有这样自恋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真是太好了,像我。 于是我问她,你是哪里人,我想知道我们隔得远不远。女子说,我是娘州人,你呢?我说,我是娼州人,看来我们相隔千里。女子说,距离产生美呢,像我这样的大镁铝,肯定是离你这样的丑老头远远的。 我说,现实可能恰恰相反,或许我是驴生,你是难生,也说不定。女子说,那咱们以后多怜惜好不好,总有一天,你会露出破绽的。我说,这样的鸡会很难得,有很多人想与我说一句话可能就会倾家荡产,所以你是一个很有福气的女孩子。 女子说,好鸭好鸭,我一定会镇西我的福气,但是也请你记住,能一天与我说话超过三句的,整个娘州不超过三个。 我说,那我很幸运,你那么可爱又珍贵,我很想和你奸面。女子说,慢慢来啦,如果有猿粪,即使隔的远,蛋也有鸡会啦。我说,可以执导你的名字吗?女子说,如果我们能镶箭,我就告诉你,呵呵。 就这样,从这一天开始,我与这位陌生的女子每天都会聊到很晚,而我在现实世界里无处宣泄的心声,都会一一写进这通往千里之外的书信,反正,我们永远也不会相见。虽然我很想她。 时间久了,开始慢慢的了解此人,而她也似乎十分聪明,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因为她总能完整无误的接出我的下一句。日子平淡如水,思念与日俱增,随着没有对手的寂寞感喷涌而至,我想见到她的心情也愈发强烈。 直到那天傍晚,在一家叫做风月楼的客栈,我见到了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我才觉得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那是我第一次将苍州第一美女“曦阳雪”这三个字,往一个我只见过一眼的陌生女人身上套。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炽热的目光,女子侧头嫣然一笑,将额前散乱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微风掀起她的长袖,那一瞬间神魂颠倒了我的视线。这是我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就觉得她应该是我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的视线一旦落在她身上,便再也无法离开。师父告诉我,第一次见一个人时,体温在386度,就叫一见钟情。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想应该差不多。 当你活到二十一岁,你以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有一天你遇上一个女人,她只是轻轻一笑,你的所有防御瞬间崩塌,整个世界就此颠倒,如果说我爱上楼心月,便是从这一刻起。 “姑娘,可以邀请你喝一杯酒吗?”我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用了一个最俗套的搭讪方式。 女子仿佛习以为常般,笑了笑说:“可以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吗?” 我说:“姑娘生的这般貌美,就算我不前来搭讪,至少也会有其他人来搭讪,和谁喝酒不是喝酒,倒不如便宜我一下,让我永远记住你的好。另外,只要我来搭讪了,我相信就没有其他人敢来。” “这倒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女子笑着说,“这么看来,你好像很厉害。” 我说:“谈不上厉害,能保护保护自己,偶尔欺负欺负别人罢了。” 女子说:“想不到身为美女的我,处境这么悲惨,好吧,今天就便宜你喽。”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女子拿着菜单大肆点了一通,什么最贵最好的酒都悉数难逃,最后还点了一堆女生爱吃的小吃。 我说:“第一次见面,虽然你长得很美,但也不用这么宰我吧。” 女子抬起头,认真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着说:“大叔,这你就不懂了,美色是无价的。” 餐厅内透射出微弱的鹅黄色光线,或许可以带来一些温暖,但此时真正让这个世界温暖而明亮的,是她的眼睛和笑脸。那是在风月楼初会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我人生中,第一眼见到一个女人的最深印象。 我也学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说:“大叔?我有这么老吗?” 女子说:“虽然你的年龄或许并不老,但是你的心已经老了,不是吗?” 我说:“你会读心术?” 女子捂嘴点点头,笑着说:“是的。” 我说:“那能否有幸得知姑娘的芳龄?” 女子说:“二十。” 我说:“好巧,我也二十一。” 女子对我的冷幽默嗤之以鼻,冷哼一声表示无奈,随后举起酒杯,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我,眉梢飞舞道:“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干一杯吧。” 我说:“那我们,应该为了什么干杯呢?” 女子想了想,自己先笑出声来,说:“为了世界和平。” “好,为了世界和平。” 两只酒杯相撞在一起,两颗心同时也撞在了一起,当然,是我主动撞的她。 据说人有206根骨头,在见到楼心月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有207根。随后我抬头望天,看天上少了哪一颗星星,便知她是从哪里下凡了。 见我陷入深深的沉默中,女子主动开口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苍州,听说你们苍州有一位很可怕的人叫秦小风,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将这里弄的鸡犬不宁,希望我永远不要惹上这号人物,要不然我的店可怎么开下去呀。” 我来了兴趣,随口问道:“姑娘是做何种营生的呢?” 女子说:“我喜欢珠宝,喜欢首饰,尤其喜欢钻石。我认为每一个女人都是一颗原钻,就看她身边的人怎么去雕琢,如果遇上对的人呢,她就会变成一颗璀璨耀眼的钻石;如果遇上错的人,很可能就万劫不复。” 我说:“原来你是专程来苍州做生意的,那么,你一定很恨秦小风吧。” 女子说:“我很早以前就想来苍州,后来听说苍州的宝石最美、最纯,所以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店。我们女人倒无所谓,交一点保护费就行喽,但你们男人,一定恨透了秦小风吧。” 我笑了笑说:“我不会恨秦小风。” 女子说:“那你可真伟大,我要是个捕快,哪能让秦小风这么逍遥法外。对了,忘了告诉你,刚刚我欺骗了你一件事。” 我说:“能被如此美丽的姑娘欺骗,是我的荣幸。”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你若想让我知道,就不会骗我了。” “呵呵,你真有趣。” “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是的呢。” 见我一阵惊愕,女子笑道:“法律没规定,美女不能开玩笑吧?” “可以可以。” 二人相谈甚欢,我给她讲我听过的关于秦小风的故事,她给我讲述各类珠宝和首饰,临走前还送了我一条手链,我说我一个大男人要手链干嘛,她说你可以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呀。我想了想,还真不知道送给谁,除非还给她。 走到柜台结账时,老板说已经结过账了,我忙不迭追出去,不解的望着她,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她只回头双眼满含笑意,说属于本姑娘的帐,凭什么让你结。 我说,等等,还有一件事。女子问,什么事?我说像我这样的男人,遇见你这样的女人,倘若连你的名字都不问就放你走,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 女子笑了笑,转身而去。 我在背后喊,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们能见面,你就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前方传来清纯的笑声,笑声里说,楼心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四年 望着楼心月远去的背影,此刻我终于想起狮安山上时师父说过的话,师父说,总有一天,你会下山,遇见一个姑娘,你会爱上她,而不是喜欢。 回到秦门,萧影给我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那是她最拿手的一道饭。我告诉萧影,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萧影的手顿在半空,通过我的表情她应该知道我绝不像是在开玩笑,然后那碗蛋炒饭应声落地,在地上绽开金黄的一片。我问萧影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萧影说,没什么,我是替你高兴。 然后萧影问我,风儿,我在你身边守护了你整整四年,难道我对你的情义你还不明白吗?我笑了笑,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姐。 萧影收拾好地板,说她明天打算前往米国,希望我去送她一程。我问萧影为什么要走,萧影只说她想出去散散心。 此时我很想再吃一碗萧影做的蛋炒饭,可是我知道我永远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送走萧影时,我没有流泪,我猜想她应该是流泪了,只不过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是我与萧影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我时常在想,萧影那么那么好,我为什么没有爱上她。后来我想通了,我想只是因为,她不是楼心月。 萧影离开之前,说我的身体很差又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便以私人名义,用月薪一百万的薪资,准备为我聘一位秘书。 从我二十岁以后,秦门的生意便逐渐走上正轨,已成功的由黑洗白,所以生意上诸事繁多,以前有萧影替我打理,现在她走了,也不忘替我再挑一位人来照顾我,她真是我的好大姐,默默地守护了我四年。 萧影走的那天,送了我一份礼物,我没舍得拆开。在她走后的第二天,又突然很想她,拆开了那份礼物,里面是一张表格,上面一片空白,只字未写。 后来我问胖子,问胖子这是什么意思,萧影为什么送一张空白的表格给我。胖子说,你那么聪明,怎么连这点也看不透,人家是在向你表白。 那张纸我珍藏了一生,每次生日时都会拿出来看 萧影走后来秦门应聘的人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美女鱼贯而入,可是她们都不如萧影看得顺眼,在连续三天被我否决了一千个人之后,胖子问我你究竟玩哪出,选个秘书又不是挑夫人。 我说,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直到第一千零一个人出现,再次见到那张神女般的面孔,我才知道世间唯有此一人能让我心动。 楼心月说,怎么是你?你也在秦小风手底下做事?我点了点头,说,就你了。 楼心月说,可是我学历不如别人高,身材不如别人好,凭什么是我?我说,就凭我能替秦小风说了算。 楼心月为了那一个月百万的高薪终于留下,却不知糊里糊涂就上了我这艘贼船,于是在七个月之后,她才知道了我就是秦小风,可惜已经晚了,因为她已爱上了我。 当然楼心月爱上我只是我单方面的判断,毕竟我真的不会读心术,也摸不透女人的心思。我只知道在这七个月里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而她也并没有因为我隐瞒了身份而选择离开。我想除了她爱我,或者就是舍不得这份高薪,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缘由。 可是在这朝夕相处的七个月中,楼心月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秘书的角色,甚至截止到目前为止,我连她的手都还没能碰一下,更遑论其他。而诸多琐事有了楼心月的打理,一切变得井井有条,什么事物都不用我担心,她会替我解决一切。 而这个姑娘实在聪明,连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总能迎刃而解,所以我更加放心的将一切都交给了她,由此门中弟子笑言,楼心月才是秦门的一把手,秦小风反倒成了摆设,兄弟们也喜欢开玩笑,私下里都叫她大嫂。 对于这个称谓,我倒是颇为受用,而楼心月亦不生气,总是一笑了之,这个姑娘的脾气实在好的要命。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我坐在一家酒楼前沉思,楼心月在背后给我披了一件衣服,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什么时候睡觉才能一翻身就蹭到你怀里呀。 楼心月说我不正经,就知道贫嘴,哪有一门之主的样子。我说除了你,现在恐怕连听我贫嘴的人都没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风月楼里喝了点酒,楼心月问我将来想干什么,总不至于一辈子在黑道上打拼吧。我说我的梦想是和我最心爱的女人,去一个叫做狮安山的地方,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楼心月说,你的心愿会实现的。 我问楼心月,那你的梦想呢,你想得到什么?楼心月告诉我,她想在我们第一次相逢的那条街,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首饰店,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珠宝和钻戒,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名字呢,就叫风月小屋。 我说,你的心愿也一定会实现的。 这晚楼心月喝了点酒,我心想是不是可以发生点什么,于是执意送她回家,被她婉言拒绝。我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 楼心月一笑,说,你送才不安全呢。然后飘扬起她泼墨般的长发,悠然而去。 如果没有那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我想我和楼心月不会进展的那么快。当时那辆失控的马车离楼心月的身体不足三分之一米,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扑了过去。 后来在医馆楼心月问我,为什么要不顾性命的将她推开。我说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在那一瞬间,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眼前这个女人受到半点伤害。 终究是命大,全身伤痕累累的我终究是没有死成,在医馆里修养了一个月后,被接回了秦门。在那一个月的伤痛里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是我终于握到了楼心月的手,握到她的手之后便再也不想松开。 多年以后胖子问我为什么不握剑了,我说,握住楼心月的手,这样的江湖比什么都好。 在我出院的那天晚上楼心月说会送我一件礼物,我没想到那件礼物如此贵重以至于我受宠若惊。那天晚上楼心月将她的身体交给了我,我们一番缠绵后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说原来要杀你,是这样容易。 我笑着说,其实也不容易,如果这个世上有谁能杀得了我,只有你。 楼心月躺在我的胸前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不会恨我?我说我会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可能是你。 楼心月苦笑一声问我,她说秦小风你做了这么多,你会不会感到困惑,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说今夜之前我一直很困惑,因为我心里只想着天下;今夜之后不困惑了,有了你,还要这天下做什么。 楼心月吻了吻我的额头,她说,我要的东西你都会给我吗?当时我没有回答,却在心底里给出了答案。 直到第二天醒来,楼心月已不在我身边,我不经意间在她的衣服里发现了一枚令牌,我才发现我深爱的这个女人是我的敌人,她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给的东西她不会要。 那天我一怒之下发兵灭掉了华夏最后一个州,从此帝国黑道一统,秦小风成了华夏名副其实的地下皇帝,秦门威震全国。 我这才发现原来楼心月那天晚上送给了我一些东西,也同时拿走了我的一些东西,比如,这四年来我所有的犯罪证据,比如,秦门的每一处据点和每一个秘密,比如,我的心。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楼心月和我有着一样的身份,我们都是卧底。只不过我要对付的是龙老大,她要对付的是我。 而她也根本不是什么凉州的姑娘,我们的相逢也绝非偶然,曦阳雪就是楼心月,楼心月就是曦阳雪。 我说我们的相逢,怎么会那么戏剧性?那封匿名的信纸,又为何偏偏飘到我的手中?原来,欧阳正不愧是欧阳正,他下了一步好大的棋,让我一统华夏黑道,然后他在我身边布下一颗棋子灭掉我,从此华夏安宁,天下太平。 那天楼心月给我写了一封信,约我在老地方相见。 我知道恩恩怨怨终有一场了结,况且她下的局我不可能不去。 当我来到风月楼时,楼心月已经坐在那里等我,她说我欠她一顿饭一定要补回来。我大方的拿出菜单让她随便点,哪怕是吃穷整个苍州我也在所不惜。 楼心月点完餐之后问我,问我有没有真心爱过她。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楼心月说,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说如果我不爱你,那天晚上你觉得你有可能拿走你想要的东西吗?楼心月说,你早就知道了我是一名捕快,是不是?我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卧底,这是一个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 楼心月说,那你为什么还? 我说,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不求千年寿,但求一夕欢。” 楼心月说,你安安静静跟我走,我保证你平平安安。我说,老天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就注定只能活一个,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楼心月说,你连一次让我帮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我说,其实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可是心月,其实你根本用不着骗我,你想要这江湖,我便给你一座,你想要这天下,我也为你去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可是我呢,我只想要一份真挚的爱情,你给不给? 楼心月说,你秦小风风流一生,也配谈爱情?我说,你可以说我风流,但我从来没骗过别人的感情,如果说爱,我只爱过你。 楼心月沉默不语,我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着的女人,我说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楼心月落下一颗泪来,我缓缓贴近了她的唇畔。 可就在我吻到我最心爱的女人时,早已埋伏在周围的捕快蜂拥而至按住了我,他们天真的以为我会伤害楼心月。 我说我秦小风一生从来没对女人认真过,可为什么我认真的时候,你们却不给我机会。 捕快说,你已经穷途末路了,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知道秦小风的时代很快就会过去,这个江湖从此安宁。而我也在吻住楼心月的一瞬间,将我这一生的财富全部偷偷放在了她的口袋里,那是一张价值五百亿的支票,足以让她安然的度过下半生,我给不了她爱情,只能给这廉价的物质。 当我被捕快押回六扇门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在狮安山上的山脚。这四年,我仿佛做了一个梦,醒来,恍如隔世。 18岁到21岁的青春,这是我最美的年华,这四年我手握30万重兵,可他妈的我究竟干了点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结局 这天我被六扇门逮捕,我突然想,如果我现在死了,这世上有谁会哭? 萧影肯定会,薛雪雪也会,不知道楼心月会不会。 我被捕入狱后,听说胖子接管了秦门,和韩冰一起开始做正当生意,华夏从此再无黑道,在秦门的威严之下,也再没有其他帮派林立,江湖数百年来的纷争终于平息。 这个江湖,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再无腥风血雨,喜乐,长安。 我坐在狱中,感受这亲手打下的盛世,嘴角不自觉露出浅浅的微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天楼心月来看我,给我带了一份香喷喷的蛋炒饭,我吃了一口觉得十分熟悉,询问她在哪儿买的。楼心月说,是一位朋友托我带给你的。我笑了笑说,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楼心月不懂我的悲伤,也不懂我的微笑,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只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我说这世上有一掷千金的富人,有衣食无着的穷人,就一定有犯罪,就一定有黑道,要想黑道消失,除非人性没有贪婪。 楼心月说,你说的很对,可我只是个捕快,我只负责抓人。 我说,你认为江湖为什么纷争不断,死伤无数?是因为黑道中人都冷血无情?还是因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不,黑道中人比谁都讲情义,所以只要有人性,黑道永远灭绝不了 假如有一天,黑道中有个人能站出来,一手遮天,他们就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会不会改变?我就是要在这个黑道上翻云覆雨,我就是要一统华夏黑道,我就是要在这里建立真正的秩序,如此,这个江湖才不会每天流血,如此,这个江湖才会太平。 陆寒生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为了国家,死又何妨?你可以说我心肠狠毒,可注定要造一场杀戮,由我来动手岂不是更好?坏人只需要一个。 楼心月听完我的话悄悄落下了泪水,那天她离去的时候,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接下来毫无悬念的审判中,朝廷居然没有判处我的死刑,而是有期徒刑二十年。据说,是欧阳正在背后极力替我开脱。 在狱中的二十年里,我回想了自己的一生,恍如隔梦。在这悠悠漫长的二十年里,听说萧影从米国回来后成了华夏首富;据说韩冰开了一家武馆好不威风;据说师妹找了一位和我一样帅的好男人 漫长漫长的二十年过去,当我踏出监狱的那一刻起,我看到了这个春暖花开的世界,突然感觉很幸福。 欧阳正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眼前,他握住我的手说,这二十年,委屈你了。我说得到苍州第一美女,我赚了。 欧阳正笑笑说,去吧,她还在等你。我说,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是卧底,对吗? 二十年前的一段对话,也终于重新闪现在我脑海: 欧阳正说:“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说:“你还是找别人吧。” 欧阳正说:“事成之后,给你一千万。” “不干。” “两千万。” “不干。” “三千万。” “不干。” “苍州第一美女。” “成交。” 然后欧阳正用食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帮我消除华夏黑道。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显得更诱人,更美丽;虽然在这条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尽管我知道这一条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路。” 雇了一辆马车,毫无目的游走在这繁华的都市,我不知该去向哪里。 突然想起楼心月曾经说,她将来的心愿是在我们初次相逢的那个地点,开一间小小的首饰店。当时她问我,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说,在你我的名字里各挑一字,就叫风月小屋吧。她笑着说,好。 二十年后的苍州已经天翻地覆,完全不再是我当初所见的模样,行走在这稍显陌生的城池,我仿佛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飞鸟,突然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如果有人问我,在狱中的那漫长孤寂的二十年,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会回答他,只是因为一句话。 那天楼心月在离去前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可以爱我二十年吗?二十年之后,我嫁给你。 车夫问我去哪儿,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一直往前走吧。那时无意中瞥向路边,在一个稍显孤寂的街角,我看到了一家首饰店,上面写着四个红字,风月小屋。 我走进去时,老板娘正在柜台处发呆,那老板娘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看起来风姿卓越又显得气质非凡,不仅漂亮而且更显成熟的魅力。 我走过去对她微微一笑,选了一颗很璀璨璀璨的钻戒,上面刻着心形的图案,煞是精致又好看。 我在那玻璃柜前目光不离,老板娘走过来问我,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算是吧。 老板娘说,您的眼光真好,这一款是我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 我说,就它了。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替我取出来,正准备用盒子包好,我说,我不知道我女朋友是不是戴得下,可以借您的手用一下吗? 老板娘沉思片刻,对我微笑,终究还是同意,伸出纤白的手指,说,好吧。 我小心翼翼的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发现刚好合适。 “送给你。” :(全文完。感谢每一位能够看到这里的朋友,感谢每一位默默呵护至如今的读者,希望大家都能开心。路长路短,缘深缘浅,看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