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宠娇女》 第1章 美人娇 初冬的天气冷峭的紧,细瑟的风打着落叶簌簌的飘散而下,落在青砖地板上,被裹着夹袄的小厮用大竹扫把归在一处用背篓背了往外运去。 一侧弯曲长延的房廊之处,穿着青褂小袄的两个小丫鬟踩着脚上新添的立冬绣鞋,小心翼翼的端着手里的吃食往小院而去。 穿过拱形小门,栽着数棵梅树的小院扑面而来是一片清淡香气,艳丽的红梅遥遥而立,在冷风之中傲然绽放,四方院落之中层层叠叠的是十余间房屋,小小巧巧颇为清净,与庆国府那厅殿楼阁,峥嵘俊轩的模样大相径庭。 两个小丫鬟垂着脑袋走进西南一角门,进入正房,小心谨慎的掀开房前的毡子端着吃食往里去。 房中早早的就烧上了地龙,整个房间暖洋洋的透着热气,外间正中案几上摆放着一个铜制镂空香炉鼎,两旁两只釉色白玉碗,一侧一支红梅簪着琉璃瓶娇艳欲滴,甜腻的脂粉香气带着袅袅熏香盘桓于房中,端的是一间女儿香闺处。 珠帘轻动,一个穿着嫩绿色缎面袄子的大丫鬟从内室走了出来,她斜眼看了看面前两个惴惴不安的小丫鬟,语气中颇有不耐道:“呈进去吧。”说罢,径自扭着身子出了房门。 其实本来按着这两个小丫鬟的等级,是进不来内院的,只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内院忙成一团,这才调着她们进了内院帮衬着。 轻手轻脚的撩开面前的珠帘,两个小丫鬟摒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的软绵地毯往里走去。 只见内室之中,还站着一个大丫鬟,穿着粉缎袄子身条细长,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梳着手中如瀑般的黑直长发。 顺着那秀发,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往前看去,只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肤掩在秀发中,一双素手从鎏金边的宽袖之中缓缓伸出,从侧边簪上一支镌着茉莉小花的白玉簪,那手纤长白皙,状若青葱,竟是比那白玉簪还要白上几分。 “外院来的?怎的这般没有规矩?”那大丫鬟被珠帘之声敲动,转头看到身后两个端着吃食的小丫鬟,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呵斥道。 “姑娘恕罪…” “姑娘恕罪…”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倒于地,额头碰到泛着热气的地毯,刚刚回暖的身子被吓得浸出一身冷汗。 “罢了秀锦,不过两个小丫鬟,今日老太太寿辰,别多生了事端。”一道软糯的声音带着勾腻的尾音从梳妆台前传出,带着房中甜腻的脂粉香气,一点一点的浸润于空气之中,勾的人心漾漾。 “姑娘多是心软,都不看看这些人快要爬到咱们头顶上去了。”秀锦一边抱怨着,却也是没有多责怪那两个小丫鬟,只让她们摆放好了吃食,便打发出去了。 两个小丫鬟垂着脑袋退了出去,其中一个踩着脚下的地毯,终于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仅只一个侧脸,却已让人忘了呼吸。 只见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一身白肤仿若凝脂浇灌,又如白玉细细雕琢而成,一件黛色衬衣裹腰如束素,更衬身姿纤细,凝脂为肤,面上柳黛娥眉,眼若点漆,朱唇艳艳,雪凝琼貌,容姿艳妍,一举一动端的都是风流姿态,晃人心神,只现在年岁看着尚小了几分便是这般姿色,若等过了两年,那该是怎样的容貌啊。 秀锦虚看了一眼那小丫鬟,见那小丫鬟通红着面颊脚步慌乱的出了去,这才将视线落到绣桌上两个小丫鬟呈上来的吃食处,但在看到那带着枣面的吃食时,气便是不打一处来。 “这些看风使舵的东西,真当没人治的了他们了,姑娘不吃枣面,这么多年的规矩了,竟还弄错了。” “罢了,莫计较这些杂事,给老太太贺寿才是正事。”苏娇懒洋洋的点了一点口脂抹在嘴唇上,从花棱镜中看着那因为艳色的口脂而更加明丽了几分的面容,心下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帕子又将那口脂抹了去。 “姑娘…”秀锦站在一侧,看到苏娇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 自这大半年以来,秀锦明显的感觉自家姑娘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的那些讲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莫不都扔了,一天到晚懒洋洋的躺在绣榻上,美曰其名养病,不仅老太太那处推脱怕过了病气去的少了,就连女先生那里的课业也不做了。 “更衣吧。”苏娇按了按绞痛的额角,想起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就感觉冷颤的厉害。 上一世,她活得肆意,活的张扬,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苏府的五姑娘,天姿国色,无出其右,却不想最后却沦落的人不人,鬼不鬼,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来源于今天的这场寿宴。 今次,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难堪的境地了。 就着秀锦的手,苏娇换了一件新制的藕丝琵琶襟上衫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一双绣着双面银纹绣的绣花鞋,身子纤纤,状若蒲柳,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娇媚之气,但那双眸却偏生的黑亮如稚童,生生磨出几分纯色。 “不行,换了。”看了一眼花棱镜中的自己,苏娇皱着细致的眉目道,“上次的那件缎面袄子呢,给我拿出来,还有那件菊纹上裳。” “姑娘,那袄子太厚重了一些,还有那菊纹上裳,今日穿着有些沉气了。”秀锦看着苏娇自顾着翻橱柜中的衣物,赶紧上前将那两件衣裳拿了出来。 “今日老太太寿辰,自是穿的稳重些才好。”苏娇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裳,一边正儿八经的瞎掰。 谁不知道今日老太太寿辰做的大,这整个金陵城中数的上名的世勋贵子,闺中才秀,都拿了请柬来赴宴,换句话,这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可现在的苏娇哪有这份心思,自重生以来,忍着性子安分了大半年,只盼着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坎才好。 折腾了许久,苏娇终于是皱着一张小脸没辙了,怪只怪这张脸生的太好了,再怎么折腾都掩不住那番好颜色。 “对了,那软毛织锦披风呢?”苏娇突兀的眼前一亮,扭头看向身侧的秀锦道。 “在这呢。”秀锦从橱柜拿出那件软毛织锦披风,便见自家姑娘用力的顺了顺那脖颈处的一圈狐狸毛,喜滋滋的围在了身上。 只见那狐狸毛蓬软酥松,卷翘起来遮了姑娘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盈盈杏眼,圆黑瞳仁猫儿一般,眼角微挑,带着媚色。 “行了,走吧。”苏娇摸了摸自己因为穿上了小袄而圆滚滚的身子,终于是满意的踏出了房门。 老太太的寿宴做的大,规矩自然也是多了,苏娇的生母许氏前几月被发现有了喜脉,作为庆国公府的当家嫡主母,她这十几年来只得了苏娇这一嫡女,反观那侧室史氏竟是生得了一男一女,且颇得庆国公喜爱,许氏面上不显,心下却是焦躁,不想这三十好几的年纪竟意外有了身孕,老太太也是惊喜的很,只盼着是个嫡子,平日里对着许氏面色也好了几分,今日里这般的大日子也是杂乱,怕她磕着碰着,就让在院子里面静养,不用出席寿宴,所以只苏娇一人带着丫鬟往外去了。 老太太的寿宴摆在荔香院里,那里素梅点点,前厅后舍的还带着一个大园子,里面花草树木奇多,隔着一条潺潺溪流是两座琉璃四角亭,这宴设在后园子里,也算是别出心裁了,既隔了男女之防,又让两方男女隔着溪岸葱树奇石可以互相对对眼。 苏娇去的时候荔香院里面莺莺燕燕,已经或坐或站了许多人,她踏进前厅,在房门口脱了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缎色袄子,在丫鬟的通告声中径直进了内室去请安。 老太太斜靠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梅花纹纱袍,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身边围着一圈人,正逗着说笑,看到苏娇进来,房中悉悉索索的渐渐熄了声。 “请老太太安。”苏娇敛目垂首,站在老太太五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老太太平日里虽然较为偏颇三房,但是对于大房的苏娇也没有苛待,只笑着让起来,在定睛细瞧到苏娇那一身衣裳时,面上带了几分不愉道:“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今日里这寿宴的意思,大多心中都是明白的,苏娇这副样子出来,不是丢庆国公府的脸面么。 “老太太恕罪,娇儿今日身子不爽利,故此…” “罢了罢了…”打断苏娇的话,老太太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你今日便早些回院子里头去吧。” “是。”在一众幸灾乐祸的眼神之中,苏娇垂下眉目,心下却是忍不住的暗喜,只要自己早日回去,避开那劳什子表哥,今日的祸就算是过去了。 安静的垂首站立的老太太下首,苏娇的目光在房中一圈莺莺燕燕上略过,在触及到那张清丽温娴的面容时,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便是紧紧的绞在一处,几欲都掐出了血印子。 “不知五妹妹今日备的是什么礼?”穿着一身素色云雁细锦衣的苏瑾坐在老太太下首,一贯的娴雅安静,温顺的眉眼看着人的时候便是让人感觉自己的心都沉静了不少,但是苏娇是怎么都不会忘记使得自己容颜尽毁,名声尽失的人,到底是谁。 第2章 美人恨 “五妹妹玲珑心思,备的礼必是不俗吧?”一旁的苏虞虽然是大房庶出,但因为有个同胞的庶长子哥哥,心气难免高了几分,平日里与苏瑾这三房的嫡女颇为交好。 “我的心思哪比得上二姐姐呢,只寻了一幅双面绣的八仙祝寿图,也不知能不能入的了老太太的眼。”苏娇脸上笑容明媚,衬得一方内室之中群芳颜色尽黯。 “五妹妹可不敢这么说,谁不知道老太太颇为疼惜你,哪里会嫌弃呢。”苏瑾看着苏娇那张娇媚的面容,面色笑意不变,只暗暗的搅了搅手上的帕子继续道:“只是不知五妹妹这八仙祝寿图是哪处寻的?可巧的很,四妹妹也亲自绣了一副,可见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呢,这贺寿的寿礼都是一样的。” 天姿国色又如何,空有一副美貌,内里却是个草包,这金陵城中女子以才德为重,无才无德的女人,凭你一张好皮,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这厢苏瑾此话一出,老太太的面色便难看了几分,这外头寻的,和亲自绣的,可真比不了。 前厅之中也是一时寂静,众人皆缄口莫言,只等苏娇回话。 “二姐姐可别掀我的底了,谁人不知我这腹内草莽,连个绣品都绣不像样,可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苏娇半掩住了嘴娇笑着道。 “五妹妹心灵手巧、心思聪慧,不该如此妄自菲薄。”苏瑾淡淡一笑,似是没想到苏娇就这样大刺刺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二姐姐可就别夸我了,我这也不知怎的,自上次染了伤寒之后,总是感觉脑子迟钝的紧,竟连个绣花针的摆样都想不起来了。”一边揉着额角,苏娇一边皱着一张小脸,真真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 “五妹妹不必烦闷,想必过些日子便好了。”不过看样子,是好不了了。苏瑾嘴角浅浅勾起,轻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 “那可不是,老太太疼惜你,不过一份寿礼,哪舍得责备。”苏虞紧接在苏瑾话后,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上几分厉色。 “四姐姐这话可就说的偏颇了,老太太疼的明明是三哥哥和二姐姐呀…”苏娇扬着一张笑脸,眼中清澈,却噎的苏虞没了话。 “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可是哪个都疼的。”胡氏站在老太太侧边斟茶,脸上笑意盈盈的打着圆场。 苏娇侧眼看了看胡氏,娇俏的吐了吐小舌,“是娇儿说笑呢,三叔母可不敢当真。” “你呀,就你最是活泼。”胡氏伸手隔空点了点苏娇,语气之中满是宠溺。 苏娇面上带笑,心下却是冷然,怪不得上一世自己被这所谓的三叔母哄得团团转呢,这般好的演技,要不是自己真真确确的经历过那上一世的事情,还真当她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呢。 “老太太,大公子和三公子来了。”珠帘轻动,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男子束着发髻,自门外步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年,穿着鎏色宽袖袍子,细致的纹路盘圆蜿蜒,身上玉佩珠环,莫不是珍奇异物。 “请老太太安。” “请老太太安。” 一道清雅的声音混着一道略微稚嫩的少年声音,在安静的内室之中响起。 “好好,都是好孩子,来,驹哥儿坐我身边来。”老太太的视线落在那后面的少年身上,满脸的笑意。 “老太太。”苏驹顺着老太太的手坐在了那绣榻之上,在胡氏不轻不重的笑骂声中笑眯眯的道着自己去了那上云寺,为老太太点了一盏长寿灯,又求了一个平安福,惹得老太太都笑眯了眼,一旁的苏瑾也是帮衬着自己的胞弟,笑意嫣嫣的和乐的很。 人心本就不是正着长的,大概老的都偏心小的,老太太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最是心疼那第三个儿子,所以对三房最为偏爱,而在三个孙子里面,也最是心疼那三房最小的苏驹。 苏驹今年十四,长的和他老爹苏三颇有几分相似,看着都是一个翩翩风流儿郎的模样,又因苏驹年岁尚小,稚气未脱,带上了少年郎的粉嫩,加上刻意的装乖讨巧,看上去倒是端的让人喜爱,只苏娇知道,这人私下里纨绔成性,身上多是被惯出来的氏族公子的坏毛病,年纪轻轻便已开始寻花问柳。 只看了苏驹一眼,苏娇便恶心的转开了视线,落在房中那身姿欣长的男子身上,看着那被老太太冷落的青年男子,心下不禁有些涩然。 其实这苏灏虽然身为庶长子,对自己却是不错的,只上辈子自己一心孤傲,怎看的上他的庶出身份,当她的魂魄飘飘荡荡的跟着尸体走的时候,看到那一身清俊的人亲自裹了绸布,替她安安稳稳的下了葬。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苏灏的视线便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悔意。 原本站立在老太太身侧的史氏看到走进来的苏灏,眼前一亮,赶紧对着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可奈何,苏灏只目不斜视的站在侧边,目光清冷的看着苏驹在老太太身旁撒娇打滚。 苏灏如何不知自己母亲的心思,她一心想让自己讨好老太太,攀附上那权势贵女,借此平步青云,只这般手段拿到的权势实是让他不齿为之。 “五姐姐…”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在一室欢声笑语之中几不可闻,苏娇敛下心中愁怨,微微侧了侧头,看到站在她身侧的苏妗。 依旧是那副瘦瘦弱弱的样子,怯弱的垂着眸子,还未长开的身子纤细的很。 “怎么了六妹妹?”苏娇的声音柔柔腻腻的带着几分柔意,看向苏妗的目光也十分温和,因为苏娇始终记得,当自己容貌尽毁,声誉尽失,苟延残喘于自己一方院落之时,只这一个平日里完全不打眼的小姑娘在冬日敲着窗棂,递进自己新制的小袄。 “没,我,我看五姐姐面色不好。”苏妗绞着自己的手指,偷眼看了看苏娇那张艳丽的面容,脸上浮出几分绯色。 五姐姐真好看。 “我没什么事,倒是六妹妹你,怎么没有穿新制的衣裳?”苏娇拢了拢身上刚刚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努力放柔了语气。 按理说,庆国公府子嗣单薄,一共三房加起来不分嫡庶也不过只三个儿子,六个女儿,还有两个在许氏肚子里揣着的,这苏妗作为三房侧室赵氏的女儿,老太太寿宴上的新衣裳,怎的可能没有一件? “我,娘说我还小,现在还不是时候…”苏妗羞答答的绞着手指道。 确实,苏妗现在不过十二,身量还未长开,确是小了一些,只这赵氏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些,就连老太太的寿宴,也不敢露出一点。 这般想着,苏娇的目光便往胡氏身后的赵氏处看了去,明明是比胡氏年轻了许多的赵氏,穿的竟是比胡氏都老气几分,硬生生将那张姣好的面容衬得灰败憔悴。 赵氏站在胡氏身后赔笑,不经意的对上苏娇看过来的视线,身子一僵,嘴角小心翼翼的扯出一抹笑,在看到苏娇回视的笑意时,眼中带上了几分讶异,毕竟这五姑娘平日里孤傲的很,加上这大半年都在自己院子里养病,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哪里看的上她们这一处妾室。 苏娇收回视线,也不管赵氏那脸上的讶异表情,只扭头看向身侧的苏妗道:“也是,六妹妹你是不必急的。” 苏娇记得上辈子,这个心软的小姑娘最后一次来看自己的时候便是说自己要被送去给那安国公做妾了,苏娇可恨那时的自己有心无力,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过刚刚及笄年华的小姑娘给送去那年过四十的安国公做了小妾。 心下暗自叹出一口气,苏娇执起苏妗纤细的手腕,从自己的腕处褪下一只玛瑙银圆镯套了上去道:“你年岁虽小,却也不必太过素淡了,这玛瑙银圆镯颜色纯正,配着你正正好。” 艳红色的玛瑙配上苏妗白细纤细的腕子,确是好看的紧。 苏妗盯着手上的玛瑙银圆镯看了半响,才呐呐的朝着苏娇道了谢,水灵的大眼瑟瑟的看过来,清澈美好。 这厢姑娘公子们热热闹闹了一会儿,珠帘轻响,门外走进一个穿着一件连青色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妇人,身后跟着一男二女,男的穿着一件湖蓝色儒衫,手持折扇,嘴角含笑,温文儒雅的模样,右侧边是一个穿着藕荷色蜀锦叠领广袖衫的女子,微微垂着下颚,看上去端庄敦厚,左侧是一个穿着蜜合色袄裙的女子,眉目精致,自带一股子的书香气质。 “请老太太安…” “请老太太安…” “请老太太安…” “请老太太安…” 四人稳稳妥妥的行了礼,走在前头的庄氏才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外头寿宴都摆好了,就等您开宴了。” 这庄氏是二房书呆子苏傅实的媳妇,与那迂腐的书呆子苏傅实相比,苏娇觉得庄氏稳妥持重,在许氏怀孕之后帮着打理国公府,做事公道,奖惩有度,很得人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上辈子,这个二叔母虽然没有明着帮自己,但也没有对她落井下石,雪上添霜。 “好好好,一道走,一道走…”老太太满脸笑意的在胡氏和苏瑾的搀扶下下了榻,披了一件妆缎褶子披风往外头走去,身后呼啦啦的围上一群人,反倒是苏娇这个大房嫡女落到了后头。 第3章 美人美 众人一时随着老太太往园子里去了,苏娇跟在苏灏身后,嘴唇动了许久,才呐呐的吐出两个字,“大哥。” 苏灏听到苏娇的声音,身子一顿,浅浅的回了头,淡淡道:“五妹妹。” 苏娇上前一步走到苏灏身侧,纤细的身姿位于苏灏肩膀处,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那张清俊雅致的面容,“大哥,我听说史姨娘要帮你说亲?” “嗯。”苏灏低头看了一眼苏娇,应了一声。 不惮于苏灏的冷淡,苏娇继续再接再厉道:“说的是宁远侯府二房的嫡女金臻臻?” 苏娇人小步子也小,跟在苏灏后头有些气喘,苏灏见状,微微放缓了步子。 “大概是吧。” 大概?苏娇侧头看了看苏灏漫不经心的俊雅模样,伸手扯住他的宽袖道:“那金臻臻不好,大哥换个吧。” 苏娇清楚的记得,那金臻臻进门之后,撒泼耍横,毒打丫鬟,摆足了一副名门侯女的派头,实让人不喜,而且最重要的是,半年之后,宁远侯府全府上下五百多口人,被那心狠手辣的敬怀王全部处斩于市口,地上的血迹流了三天三夜,也足足刷了一天一夜才堪堪抹去一半。 “娘的事,我做不得主。”苏灏说罢,略微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苏娇,转身便转了弯,穿过细流处的一桩小桥,去了隔岸的世家公子处。 苏娇被留在了这头,暗暗的咬了咬唇不作声,但不过片刻,却是气恼的垂了垂自己的脑袋。 怎的重活了一回还是这般蠢笨,如此大刺刺的当着苏灏的面说金臻臻的不是,人家还当她是在挑拨离间呢,不过若是让她舔着脸去与那史氏说去,还不得被那史氏指着鼻子说她故意要坏他家儿的前程。 只那史氏也不想想,虽苏灏只是一个庶子,但他们庆国公府大房现在只苏灏一子,如若许氏这回怀的是女胎,那苏灏接掌爵位的机会可是大的很呢,如若苏灏接了爵位,就说那宁远侯府的二房老爷在朝廷上只不过捐了一个闲差,娘家势力又不足,能帮的上苏灏什么,真是个眼见低的。 不过苏娇知道这回许氏怀着的是一个双胎,一男一女,其后被老太太取名为苏宝和苏珍,为掌中珍宝之意。 苏娇记得,那两个孩童生的玉雪可爱,观音座下童子一般,但苏娇只一想到许氏为了那苏宝,竟听信游方道士之言,说自己克了苏宝的命,才致使苏宝一出生便气弱,将自己活活烧死于房中就只为苏宝驱邪去病时,苏娇的心早就随着那熊熊大火一同被烧毁殆尽。 “五姐姐…”苏妗扭头看到身后呆站着的苏娇,提着身上的裙裾小碎步跑到她的身边。 “六妹妹…”苏娇伸手替苏妗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发髻,抬眼看了看前方进了四角亭子的各人,语气温和道:“六妹妹一道走吗?” “可以吗?”苏妗抬着下颚,眼中满满都是苏娇那张绝丽的容颜。 “当然。”苏娇伸手牵起苏妗的手,眼中满满都是柔意,“等老太太开了宴,去我院子里吃些糕点可好?” “嗯。” 两人牵着手入了座,老太太笑意盈盈的宣布开宴,隔着一条小溪,那边的氏族贵子也在庆国公的邀请声中入了座。 一片欢声宴宴之中,苏娇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物,透过不远处稀松的树木看到对岸细流处那一身白月色襦袍的男子,在晕黄色的灯光下高大英俊,儒雅和善。 可苏娇知道,那人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中的伪君子,上一世寿宴之时借着酒醉之名意欲强占于她,虽然被仆人及时发现,但是她的名声却是被这人给毁了。 苏娇可恨,可恨自己空有一张惑人颜,却偏得是那可悲红颜命。 但是重活一世,苏娇明白了,是上一世的自己太过执念,以为有了一张脸,便能攀登上那顶峰,太过不可一世的下场,让她偿还不起。 “敬怀王到……”一阵嘹亮的通报声穿透人群,响彻整个寿宴。 寿宴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只余下那瑟瑟的细风吹着花草叶子,留下一阵簌簌风声。 拱门处渐渐行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窄袖交领劲衣,玉带束发,鎏金宽袖,一串刻着佛纹的檀香手珠挂在手腕处,皮肤白皙,面容俊挺,脚蹬一双皂角靴,更衬得人身姿英挺,宽肩窄腰。 老太太听到那门口的通传,早就让胡氏扶着自己往外去了。 苏娇搂着苏妗伏跪于地,偷眼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对着那敬怀王行了礼,又将自己的上座给让了去。 那敬怀王也不客气,径直坐了老太太的上座,目光深沉的往下扫了一眼。 这边都是女眷,按理说应该是要避嫌的,但那敬怀王是什么人,活生生的阎王转世,是个一言不合便会大开杀戒的疯子,哪里管这些俗世陈规,只靠在老太太铺着软垫的座椅上漫不经心道:“今日母亲让我来看看老太太,顺便带份礼。” 这敬怀王之母是老太太的第四个女儿,被送进了宫,当了淑妃,生了这敬怀王,按辈分来说,苏娇看到这敬怀王还能称的上一声姑表哥,但苏娇是个惜命的,哪里敢往那疯子面前凑,她只一想起上辈子听到这敬怀王因为那国舅府的嫡孙子孙瑜当面骂了他一句,便命人将那孙瑜绑了,挂在城门口三天,最后硬生生的拿着这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剥了皮,做了一只人皮灯笼挂在了国舅府的门口,差点没将那国舅老爷气死。 苏娇乖顺的垂着脑袋,一点不敢往那敬怀王面上凑去,耳边只听得一旁自家老爹庆国公带着一群氏族公子哥过了来请敬怀王的安,便顺着众贵女名秀一齐挪了地方。 随着一众姐妹进了侧边的小园子,苏娇有些疑惑的想着这上一辈子老太太寿宴的时候敬怀王可是只送了一份礼,没有来人的。 “五妹妹,蔷姐姐提议我们作诗助兴,你瞧如何?”苏瑾与一瑰色华装少女站在一处,笑意盈盈的询问着不远处的苏娇。 苏娇接触到苏瑾的温和视线,纤白的手指伸出挡住自己额角,语气虚弱道:“承蒙二姐姐厚爱,我觉得自己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息了。” 苏瑾还未答话,一旁的李蔷却是勾起了唇角,目露不屑的看向下手处的苏娇道:“苏五姑娘好大的架子啊,难不成是不想与我们这些人一处?” 李蔷作为安国公府的嫡女,上有一个做皇贵妃的姑母,傲气的很,端手坐在那处,通身的气派也是很足,身上服侍华丽,妆容精致,但苏娇只一想到那安国公四十几岁的年纪还想娶刚刚及笄的苏妗,便不怎么喜爱这个李蔷,而且不知为何,看到这般模样的李蔷,苏娇便是会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蔷姐姐误会了,实在是苏娇腹内墨水不足,不想自取其辱罢了。”苏娇不想与其多费口舌,目光四下转了一圈,未曾看到苏妗的身影,心下便有些焦急。 今日老太太寿宴,男女颇多,苏妗虽然年岁尚小,但是男女之防不可不防,今日敬怀王的到来便是已经打破了苏娇上辈子的记忆,也不知苏妗会不会和她一样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苏娇便是更坐不住了,只朝着身后的秀锦挥了挥手,秀锦会意,上前搀扶住苏娇。 “姐姐妹妹们可心玩乐,苏娇身子不适,先回院子里去了。”说罢,苏娇也不管她人难看的面色表情,只拢着披风往外去了。 一出了园子,苏娇一侧头便看到了平日里跟在苏妗身后的椿桃,便喊住了道:“椿桃,你在这处做什么?” “五姑娘。”椿桃满面焦色,听到苏娇的问话,赶紧迈着步子过来了,“我家姑娘刚刚错眼没看顾,便不见了影。” 苏娇皱眉,拨开身边秀锦的手道:“去,你找几个人一齐去找找,对了,不要惊动老太太。”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如若苏妗闹出了什么事,受责罚的怕还是这小姑娘。 “是。”秀锦应声,转身去了。 “多谢五姑娘,多谢五姑娘…”椿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声音哽咽着道谢。 “莫怕,快去找找,你从这走,我从这走。”说着,苏娇裹着身上的披风,随手拿过一旁的琉璃灯笼便往一侧去了。 前头是寿宴,热闹的很,比前头相比,后头便是静悄悄的,苏娇听着耳侧的簌簌的风,踩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和身侧高高低低的树影子,莫名的感觉心里发凉。 不怕,不怕,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还怕这作甚。 暗自给自己鼓了气,苏娇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的喊着苏妗的名儿。 “啊…哈哈…美人…美人…”苏娇转过一个房廊转角,抬头便看到喝的面色发红的男子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冲过来。 苏娇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口中发涩,身子僵硬的厉害,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也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名声,毁了自己的一生。 原本想着今日早早回去院子避开就是了,没成想被苏妗的事弄的倒忘了这人。 捏着琉璃灯把柄的手愈发重了几分,苏娇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使力将手里的琉璃灯往外扔去,提起裙摆便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 “美人,美人…”男人的眼中只有那提着一盏琉璃灯,于灯下盈盈而立的绝丽女子,此刻见美人转身就走,心下惶然,赶紧追了过去。 苏娇跑了几步路,身子便瑟瑟的发起了抖,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这该死的娇弱身子! 暗骂了一句,苏娇侧头往后看了一眼跟着跑过来的男人,心下焦躁,提着裙摆便爬上了身侧巨石雕砌磨打而成的石阶。 第4章 美人灯 那石阶又小又窄,两侧多是石缝之中带出来的毛刺荆棘树枝,苏娇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往上走去,上面是一方小巧精致的遥望亭,因为风吹日晒又无人去的缘故,青苔横生,石桌半裂。 苏娇气喘吁吁的爬了上去,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那男人踩着步子也想上来,不过因为吃了酒身子不稳,再加上那石阶确真是又小又窄的很,就苏娇纤细的身姿,也是堪堪从石缝中挤了上来。 缓慢的呼出一口气,苏娇刚刚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发现身后不知为何竟传来一股淡冷的檀香味道。 扭过头去,初现于苏娇视野之中的便是一双黑色的皂角鞋,上面绣着细致的花纹图案,沾着一些细泥,再往上,一只带着佛珠的手搭在身侧,正慢悠悠的捻着手上的佛珠子。 佛珠?苏娇的身子一下僵硬了起来,她看着那只修长白皙捻着佛珠的手却硬是不敢往上看去。 金陵城中,谁人不知,敬怀王,是唯一一个捻着佛珠……杀人的人。 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苏娇的小衣,她哆嗦着身子透过那随着冷风飘飞的衣摆看到了身后那具冰冷的尸体。 尖利的叫喊被噎在喉咙口,苏娇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努力的控制住不断颤软的身子。 “呵,看到了?”沙哑的嗓音带着瘆人的寒意传进苏娇的耳中,冷冽的檀香混杂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萦绕在鼻息之间,眼前是高大身影投射下来的巨大黑影,苏娇张了张嘴,双眸紧闭,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没,没有看到……” 说罢,苏娇立马扭头撑着僵硬的身子想往下了这小亭,却是发现下面的那个男子一边喊着美人,一边还在不断尝试着往上攀爬。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苏娇急的满身冷汗,却是突兀感觉自己耳后一阵冷香袭来,浸着香汗的下颚处撵上两根冰冷的手指,似还带着细碎的檀香味道。 “这皮真是不错,用来做架美人灯,再好不过…” 那手指冰冷入骨,抵着苏娇的下颚,就好像抵上了两块寒冰,让人忍不住的打起了颤栗,就感觉阴冷之气顺着脖颈处往下浸延,直渗入了骨髓之中,侵肌裂骨一般。 苏娇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的打着冷颤,然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哆嗦着握住那两根往下挑着自己衣襟的手,声音颤颤道:“美,美人灯,我会做,我做给王…唔…做给爷……” “哦?”耳边的声音微微上挑,浸着檀香气直窜进苏娇的耳中,“你认得我?” “不…”苏娇咋一个高音,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未听到身后的话,这才缓了口气呐呐道:“不,不认得的,不认得……” “既然不认得…那你怎么给我送这美人灯呢?” “送,送……”苏娇正搅着被吓得浆糊一样的脑子,忽听得耳后幽幽飘来一句话,直吓得她差点咬到那捻着自己下颚的手指。 “我看…还是剥了你的皮,更好一些……” 晚间树影重重,朔风凛凛,苏娇的耳后阴风阵阵,她蜷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两根冰冷手指,身子瘫软的紧,身上的小衣都以湿透,沉甸甸的小袄挂在身上,让苏妗几欲喘不过气来。 因为苏娇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冷风吹散一阵血腥气,身后的檀香味愈发厚重起来,苏娇突兀转身,一把抱住身后那触感滑腻的料子,将满是冷汗的小脸埋进宽实修挺的大腿处,声音娇柔细腻,带着媚色的上挑,甜蜜的好似浸了蜂蜜的糖糕。 “表哥…你好坏,尽是吓人家…” 努力的埋着脑袋调整好脸上的面部表情,苏娇笑盈盈的抬头,一张虽然稚嫩,但是却已然绝色的面容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惑人心神,“人家怎么会不认得表哥呢……”颤巍巍的抱住那只捻着佛珠的手,苏娇忍着满心的恐惧将那手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脸上贴去,在触及到那阴冷的肌肤时手腕一抖,眼看着那手顺着衣襟滑落,落在那被缎面袄子包裹着隐约显出几分轮廓的鼓起处。 一下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苏娇瞪眼看着那只手,修长白皙,缠绕着刻着细致佛纹的檀珠,更显那指如玉细腻。 “表妹这般,可是何意?”话虽这么说着,男人的手却是依旧在那处放着,只让苏娇连大口喘气的机会都失了。 “表,表妹,心,心悦于表哥…”看着自己喘口气便动一下的胸前,苏娇闭了闭眼,一把抓住那只手,微抖的指尖盖上浑圆的檀珠,一点一点往上挪。 “哦?”高大的身子陡然下降,苏娇一个不慎,下颚撞上金邑宴坚硬的膝盖骨。 脑后是缠绕着亭角盘附的藤蔓,几朵白色小花点缀其间,幽幽冷冷的带着几分清致。 苏娇摇晃着身子,整个人跌了进去,缠缠绕绕的绿色藤蔓勾住她的缎面袄子,缠住带着卷边的裙裾,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层层叠叠的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 苏娇的身后是软绵绵的藤蔓,软细的茎叶如织网般,除了这,毫无其它的支撑物,她使劲的拽着金邑宴的衣摆,全身的支撑都落在了那一角衣摆之上。 苏娇美目圆睁,眼看着那衣角一点一点的随着男人的动作而渐渐脱离自己的手掌,身后的藤蔓也因为自己的重量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音。 不,不要…… 滑腻的衣角终于因为男人的侧身而彻底脱离苏娇的指尖,只余下一点细腻的檀香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此时的苏娇这才透过清晰的月色看清了面前男人的面容,黑发如墨,肌肤白皙,面容英挺,只那双眸子漆黑暗沉,阴冷厚重,好似蕴着一汪深潭,此刻看着苏娇,眉目微挑,嘴角轻勾,端的是个月中光华的清冷贵胄。 身后的藤蔓断裂,苏娇纤细的身子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然而下。 “碰…哗啦…”苏娇的身子裹着翠绿的藤蔓翩然而下,巴掌大的池塘中扬起巨大的水花,砸的苏娇身形狼狈,吃了满嘴的污泥植物烂梗子。 “呕…咳咳…”因为藤蔓减少了苏娇俯冲下去的趋势,再加上那池塘上淤泥烂梗满布,苏娇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俯冲下来的气势吓坏了,忍不住的头晕目眩想干呕。 身上的小袄吸饱了水,拖拽住苏娇纤细的身子,还有身上乱七八糟缠绕着的藤蔓枝条,阻隔住了苏娇的视线,她粗略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三米多高处的小亭之上,只余下那熟悉的衣角转瞬即逝。 “啊……五姑娘,五姑娘…”秀锦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苏娇转头看去,只见秀锦手里提着琉璃灯笼,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万分艰难的出了池塘,苏娇低头看了看满是污泥的身子,用力的踩了踩脚下无辜的藤蔓,扶着秀锦的手颤颤的回了自己院子。 换了五六桶的洗澡水,抹了三四遍香胰子,苏娇终于是将身上收拾妥当,她伸手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看向绣墩上乖巧坐着的苏妗,伸手拿过秀锦端进来的姜汤,拧着细眉灌了进去。 “说吧,跑哪去了?”塞了一颗蜜枣压下嘴里一股子的生姜味,苏娇嫌恶的捂住口鼻,又让秀锦去端了两碗牛乳过来。 苏妗绞着手里的帕子,扭捏了半天才细声细气道:“我,我看到一个仙女似的人…便,便不由的跟着去了…” 瞪大一双杏眼,苏娇伸出手,恨恨的捂住了额角。 看到苏娇的动作,苏妗急忙挥手道:“不,不过那人没有五姐姐好看,五姐姐…才是最好看的…”说罢,苏妗扭捏着身子,红着脸颊又偷眼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娇。 灯光下的苏娇浸着一层氤氲光泽,穿着一身蔷色绣纹内衫,外面披着一件大毛的衣裳,秀发长披,如雾似幻的坐在那处,轻皱细眉,小脸绝丽。 “罢了,你今日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说罢,苏娇一脸无奈的扶额,生怕这苏妗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只朝着身后的秀珠挥了挥手道:“去将前几日吉祥斋送过来的那几份糕点收拾好了给六妹妹带过去。” “五姐姐…”苏妗局促的站了起来,水灵灵的眼睛看向苏娇。 “不是恼你,只是今日真是乏累了,明日我再差人来叫你过来一处,可好?”苏娇温言软语的说完,看到苏妗依旧有些惴惴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梳着发髻的头顶,嘴角浅浅淡淡的扬起一抹笑,“好了,去吧。” “嗯。”痴迷的看着苏娇嘴角泄出的那抹笑,苏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看着苏妗消失在房廊处的身影,苏娇慢慢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身后端着牛乳过来的秀锦道:“什么仙女?” 秀锦愣了一会儿,才捂着嘴偷笑道:“是那定远侯府的嫡出世子,奴婢去的时候正看到六姑娘扯着人家的袖子叫神仙姐姐,若不是那人吃了酒身形有些歪倒,六姑娘怕是…”怕是要吃拳头的。 “姑娘不知道吧,那定远侯府的世子年岁小,看着有些雌雄不分,比得一般闺阁之女,确是好看的多了,只那人虽男生女相,脾气秉性却是暴气的很,前几日听说被那国舅府的嫡孙调笑了几句,便把人打的都下不来床了。”秀珠一边拿着帕子给苏娇绞头发,一边接过秀锦的话道。 确实,定远侯府的王侯爷便是武将出生,即便年迈,一身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还是摄人的很,手下的儿孙想必也都是会武的,也只不知那国舅府的,是吃了什么豹子胆尽惹那不好惹的,怪不得最后落得个剥皮挖骨的下场,真是衰人多作怪。 想到这里,苏娇身子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吓得身后绞着头发的秀珠也是一惊,“姑娘怎么了?可是绞疼了头发?” 头发算个什么东西,她的命都要没了! 第5章 美人舞 初冬的夜冷风阵阵,苏娇伸手灌下一碗热滚滚的茶,感觉指尖暖和了一点,这才拿去一旁的锉刀细细滑去竹条边的毛刺。 “姑娘,这都几更天了,明日再做也不迟啊…”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看着苏娇眼下明显的青痕,脸上满是心疼。 “没事,忙了一晚了,你们先去歇了吧。”苏娇一手翻着手边的《木工杂记》,一手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秀锦和秀珠两人对看一眼,只无奈叹了口气,一人上前挑亮了琉璃灯,一人又去换了一杯热茶来。 感受到身后披上的那件厚重披风,苏娇微微侧头,只见秀锦正垂着脑袋替自己系那披风带子。 上辈子这两个死心眼的丫头被那胡氏发卖了下去,也不知沦落到何处。 轻叹一口气,苏娇垂首,继续手边的动作。 上辈子苏娇因着自己的好强性情,书籍杂记看的颇多,涉猎也是甚广,这本《木工杂记》也是她无意中看到的,能不能救的了自己的性命,就看它了。 忙活了一晚上,清晨时分,就着院子里丫鬟打扫院子的声音,苏娇终于是做完了。 “好,好漂亮啊…”秀珠趴在绣桌上,看着那自传不停,露出灯皮上各色姿态美人的美人灯,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那绣桌之上的美人灯被打磨的光滑细腻,纸质雪白,蕴着一层晕黄色灯泽的手绘灯笼美人在灯面上投下一个纤姿暗影,在层层叠叠明明灭灭的灯影中,好似活物一般随之起舞,姿态柔美惑人。 “把那窗户口的毡子打上。”苏娇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一边伸手撩上房中的纱帘,一边对着秀锦道。 毡子打上之后房间昏暗了许多,再加上天色尚早,只透出一层朦朦胧胧的细光来,放在绣桌上的美人灯不停的转着,秀珠从绣墩上站起来,惊讶的发现铺着大毛地毯的地上显出一个纤姿丽影,随着美人灯的转动,翩然起舞,姿态撩人。 “姑,姑娘…”秀锦看着地上的美人舞,娴静的面容上一片愕然。 “好,好厉害…”秀珠呐呐的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地上那道纤美的美人。 苏娇暗暗松下一口气,动了动一夜之间便磨出了许多细小伤口的手指,声音有些飘忽道:“秀锦,你派个稳妥点的小厮,给送敬怀王府去。” “敬怀王府?”秀锦愣了愣道:“姑娘可是要送那敬怀王?” “怎么了?”苏娇熬了一夜,昨夜又被那敬怀王折腾的落了池子,身上乏累的很。 “昨儿晚上听说那敬怀王喝多了,老太太便安排宿在了那不远处的林语苑里。” “什么林语苑,快些送去,我去歇会。”苏娇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秀锦在说些什么,只感觉浑身烧热的紧,当触及到那软绵的绣榻时,恨不得立时躺倒。 “呀,姑娘,你身上怎的这般烫!快,秀珠,去回老太太传大夫…” 鹧皎院一阵的兵荒马乱,大夫来了又去了,丫鬟婆子上上下下的跑,老太太也是撑着身子带着一众姐妹来看了会子,看到苏娇烧红了脸躺在绣榻上直冒冷汗,心下也是有些焦急,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孙女,赶紧吩咐了换了好几波大夫,直到晚间退了烧才乏累的被扶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姑娘,你醒了?” “…水…”苏娇靠在秀锦的怀里喝了两大杯茶水,眼睛泛着水雾,身子绵软的厉害。 “姑娘可吓死奴婢了,好好的发起了热,好在退的快…”秀珠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温了好多次了,就怕姑娘醒来吃不上。” “怕什么,你姑娘我哪那么容易死…” “呸呸呸,姑娘再乱说…”秀珠一把捂住苏娇的嘴,急的脸上通红,那被泪水泡了大半夜的眼睛也是红肿的厉害。 “好好,不说了。”伸手拿下秀珠的手,苏娇的目光落到那盏竖在琉璃灯侧的四方灯笼上,声音沙哑着疑惑道:“那灯笼我怎的没见过?” 秀锦顺着苏娇的视线看去道:“姑娘不是吩咐奴婢去送了那美人灯吗,这是敬怀王回的礼。” 回的礼!苏娇瞬时瞪大眼睛,耳边只听得秀珠细细碎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皮做的,摸上去光滑细致的紧……” “呀,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秀珠,大夫呢,快传回来…” 苏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便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出了汗,病气也去的快了些,她扭头看去,只见那盏灯笼还悠悠忽忽的挂在那处,不禁又浸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让秀锦拿了出去锁进库房。 又在鹧皎院里躺了几天,苏娇感觉自己身子好了许多,便想起那苏妗来,马上差秀锦去请了来。 “姑娘,六姑娘来了。”秀珠端着一碗添了肉糜的粥进来,身后是穿着一身绯色衣衫的苏妗。 “五姐姐。”苏妗坐在榻前,看到苏娇病了一场之后消瘦了不少的面容,满心的惜疼。 “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我。”看着苏妗那双水灵灵直盯着自己的眸子,苏娇忍不住的抚了抚自己的面容,想起上次寿宴的事情,便拉住了苏妗的手道:“上次寿宴之后,你可发生什么事没有?” 苏妗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那侯…唔…那仙女姐姐你可曾再看到过?”那定远侯之子虽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但苏娇就怕万一上次苏妗真惹恼了他,徒生出什么事端来。 苏妗的大眼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娇的脸上,脸上显出羞涩道:“五姐姐不必吃醋,我,我还是最喜欢五姐姐的…” “噗嗤…”未等苏娇缓过表情,一旁的秀珠便是乐了,刚想说话,就听得门外老婆子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进来。 “五姑娘,五姑娘…老太太传你去后园子里呢…” 秀珠端着那肉糜粥,当下就恼了,掀开毡子拦住那老婆子的路,“嚷什么,姑娘在养病,惊了神,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那老婆子也是个惯会看脸色的,当下便收敛了神色,只压低了声音赔笑道:“劳烦姐儿进去通传一声,只说老太太传五姑娘去后园子,一众姊妹们也都在,就等着姑娘了。” “在这等着。”放下毡子,秀珠又进了房间回了苏娇。 苏娇皱了皱细眉思索了一番,转头问秀珠道:“那敬怀王…可是回王府里头去了?” “前几日就回去了,国公爷还去送了,姑娘那时候卧病,便没告诉。” “那扶我起来吧,去后园子。” 晃晃悠悠的收拾了一番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苏娇才慢悠悠的牵着苏妗往后园子里去了。 后园子里正热闹着,搭建起来的戏台子上一群戏子穿着宽袖罗衫,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伤春悲秋的东西。 一众姐妹们自上次老太太寿宴之后皆在庆国公府里小住了几日,现下都聚在一处,老太太抬眼看到缓步走来的苏娇,眼角带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请老太太安。” “不用了,你身子还没好利落,先过来坐着吧。”拍了拍身侧铺着软垫的红木椅,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苏娇入了座,缓了声又道:“今日搭了戏台子,就想着一起乐乐,刚都点了戏,你也点一出吧?” 老太太说罢,身旁的丫鬟就递上了一本戏单子,苏娇略略的翻了一眼,没甚兴趣,点了个孙猴子的大闹天宫。 “五妹妹真是与众不同啊,偏点了这大闹天宫的戏。”一旁坐着的苏虞冷眼看着老太太与苏娇说话,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酸气。 “四姐姐这话说的,莫不是我这戏点错了?”苏娇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呵,哪有什么错啊,五妹妹喜欢就好…”苏虞捏着手里的帕子,话语一顿,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段碎石小道上,五六个年轻公子哥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这方园子里来。 一旁的老太太扶额对身后的丫鬟道:“这人老了,精神气也乏了,你们姊妹好好说说话,我这老太婆就不扰你们了。”说罢,扶着身后丫鬟的手起了身欲回自己院子里去。 “老太太,我送您回去吧?”苏娇只侧眼看了看前面那五六个公子哥,便知道这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本就没什么兴趣,再加上一看到那走在最前面的人,登时吓得腿都要软了,赶紧上前一把扶住老太太,笑意盈盈道。 “你们姊妹一众玩闹,管我这老太婆作甚,乖,回去吧。”说完,也不管苏娇略显苍白的面色,扶着丫鬟的手转身便走了。 看着那老太太消失在房廊处的身影,苏娇暗暗咬了咬牙。 第6章 美人皮 “五姐姐…”苏妗惴惴的抓着苏娇的宽袖,声音细软。 苏娇低头,就看到苏妗面色绯红着盯着一处不放,眼睛亮闪闪的好似蕴着一层光。 苏娇顺着苏妗的视线看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身黑色常服的男子,面容冷峻,棱角分明,手边挂着一串檀香珠子,明明隔了那么远,苏娇却是好像能闻到那阴冷的檀香气味。 随之而后,是一道穿着红衣的身影,黑发白肤,身形纤瘦,年岁看着不大,但是一举一动却是自带一番风流韵致,衬得他身侧星星点点的素梅都黯然失色。 后面跟着四个男子,除了苏灏、苏楠和苏驹之外,还有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手持折扇,正侧头与苏楠说着什么话。 “是敬怀王…” “那个是定远侯家的世子…” “还有胡氏嫡支的公子…” 除了庆国公府里的正庶女儿,老太太还大费心思的把别支正庶出挑的女儿给接进了庆国公府里,苏娇耳边听着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脑疼的很,目光一下在敬怀王身上转转,一下落到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子身上,简直恨的牙痒痒。 六人姗姗而来,众女子为了避嫌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垂首端坐在亭子里,眼角带媚,唇边含笑。 苏瑾大方站立于亭子正中,正对上敬怀王那暗沉双眸,心下不免一惊,但脸上温软笑意却是没有变化,只朝着他盈盈一拜轻呼道:“表哥。” 苏娇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苏瑾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纤细的眉目挑起,心下不禁有些想笑。 原来这苏瑾心比天高,看中的竟然是这嗜血的魔头,不过这胆气也真是一般人没有的了。 金邑宴微凛的目光一扫,面前一群莺莺燕燕便吓得都禁了声,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好你个小儿,本世子找了你数日,今日竟撞了上来。”一声暴呵突兀响起,苏娇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侧的苏妗便是被横生的一只手给拎了过去,苏娇大惊之下伸手去拉,却不想那定远侯府世子天生神力,直把苏娇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一旁四角亭的柱子上。 身后幽幽飘来一阵冷香,苏娇身子一软,被人携在了怀里。 “表妹当心。”幽幽冷冷的声音一如那天晚上贴在她的耳际,说要拿她做一盏美人灯般的暗冷,吓得苏娇一个机灵差点跪到地上,不过幸好身侧是一个石墩子,她伸手撑了住,瞪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不掩饰的惊恐。 那天晚上天色过于昏暗,金邑宴只大概看清了苏娇的面容,现下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女子确是长了一张好面皮,虽然眉目之间略显稚嫩了几分,但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确都美艳不可方物,果然人间尤物一般,怪不得那胡哲容天天在他耳际畔嚷了这许多日。 手中的腰肢柔软纤细,只一手便已全全圈住,甚至还多出少许空隙,鼻息之间是女儿家独有的女儿香,皮肤细滑如牛乳,脖颈处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肌肤更衬温香软玉一般,小巧耳垂处悠悠晃晃两片白玉耳坠,勾的人心痒痒。 “表…表哥…”香甜软糯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抖,漾漾的飘进耳中,比晚间清晰了几分,却更添了几分朦胧。 “多日不见,表妹可安好?”单手拂于身后,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放开苏娇,眉目微微下垂,目光落到那被大毛披风掩住的平坦胸前。 “安,安好,多谢表哥记挂。”苏娇垂着脑袋疙疙瘩瘩的回着话,差点咬到舌头,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托人送给表妹的那盏灯,表妹可喜欢?”金邑宴视线微动,在苏娇垂首露出的纤细脖颈处顿了顿,随后便是若无其事的挪了开去。 “喜,喜欢…”想起那盏早就被自己锁进库房的灯笼,苏娇冷汗直冒,只听得耳际边一阵尖叫,混沌的脑袋一下回了神,只见一侧那定远侯世子扯了苏妗正往远处拖,脚边是上前去劝阻却被世子一脚踹到了一旁的苏虞。 苏虞哭哭啼啼的歪着发髻斜在地上,一脸精致妆容衣衫尽毁,苏瑾赶忙上前伸手扶起,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还不快扶四姑娘回去?” 那苏虞本想着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没曾想那世子太不通情面,竟对着面踹了她一个窝心脚,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却让她颜面尽失,只捂着脸,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园子。 “那本就是个混世魔王,惹他作甚,随他去便罢了。”苏驹穿着一身华衣贵服站到苏瑾身侧,捅了捅苏瑾道:“倒是那敬怀王,你怎么让那人抢了先机?” 苏瑾随着苏驹的话往苏娇处看去,只见与敬怀王站在一处的苏娇面色绯红,美眸蒙蒙,垂着脑袋一脸娇羞神情,衬得一方亭子里众姊妹都没了颜色。 “她那张脸,我怎么比得?”苏瑾暗自绞着帕子,目光在一行男人面上扫过,果然看到最后的胡哲容一脸痴迷。 上次老太太寿宴,她引着那喝了酒的胡哲容去了苏娇那边,却不想跟丢了人,竟让那贱人逃过一劫,这胡哲容也太没用了一些。 而且她前几日听说那敬怀王竟是托人单送了苏娇一顶美人灯,惹得老太太起了攀亲的心思,哼,这狐媚坯子。 “不过一个草包,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草包?哼,你先把自己的那份心思收起来吧,也不怕被老太太知道了抽断你那根宝贝。” 苏瑾的话说的苏驹面色一紧,赶紧收回了看着苏娇的视线。 只这方的苏娇哪里是娇羞,她心里害怕的紧,看着那世子毫不留情的对着苏虞就是一脚,吓得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其它,磕磕巴巴的白着脸对着那敬怀王告了安,便赶紧上前追着苏妗去了。 当苏娇气喘吁吁的追到那两个一路拉拉扯扯吓坏了一园子丫鬟婆子的人时,只见那世子正一脸正色的道:“上次你调戏了我,这次轮到我调戏你了。” 苏娇低头,就看到她那傻妹妹死死盯住世子的那张脸,呆呆的应了一声“嗯。”苏娇甚至都怀疑她有没有听清那世子的话,因为她觉得,那苏妗的眼中现在肯定满满都是定远侯世子的那张脸。 苏娇扶额,刚提着裙摆想走过去,不防后领子一紧,身后冷冷的贴上来一只手,冻得她身子一个机灵。 “表…表哥…”苏娇只闻到身后一阵檀香气,便哆嗦着身子扭过了头,只见身后的人贴的极近,那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面颊之上,纤长的睫毛似乎都能扫到她的肌肤。 “表妹走的这般急,是不想见到表哥?”金邑宴单手挑起苏娇的下颚,那细腻光滑的肌肤顺着纹理凝脂一般。 “没,不…我,我心悦表哥…已久…怎么可能不敢见表哥呢…”苏娇状似娇羞的垂下脑袋,纤细的手腕贴在金邑宴的胸膛之上,一点一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既如此…表妹为何不喜我送给表妹的那盏灯笼呢?”金邑宴冷眼看着苏娇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邪气异常。 “没,没有啊,我,我很喜欢的…”苏娇满头的冷汗簌簌而下,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绞在一起。 “既然喜欢,又为何锁进库房?”抚着手里的佛珠,金邑宴靠在身后的假山上,低头便看到一张被吓得够呛,双眼乱瞟的小脸。 “太,太过贵重了,我,我舍不得拿出来用…” “不怕,明日里我再让人给你送来。” “我,我不劳烦表哥…” “不劳烦。” 苏娇眼中噙着泪,瑟瑟的抬头看向金邑宴,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几分哭腔,“表哥,那灯笼我真的消受不起。”人皮啊,那是人皮做的,挂在床头天天见着还不得去见阎王。 “那看来,表妹是真不喜欢我的灯笼了…”一道幽幽的声音状似轻叹萦绕在耳畔,冰冷的手指好似藏着寒冰一样慢慢抚上苏娇白嫩的脸颊,“可惜这上好的皮了…” 苏娇被金邑宴那阴冷的语气吓得腿脚发软,一个踉跄就跌在了地上。 那地上多是细石碎沙子,苏娇这一下下去,即便身上穿的宽厚,也不免磕的有些疼了,她泪眼汪汪的按了按自己的膝盖,发髻上的珠翠玉环清脆作响,分外好听。 “地上凉,表妹还是快些起来吧。”抚着手里的檀香佛珠,金邑宴身姿挺拔而立,微微低头看向软在地上的苏娇,也没有伸手去扶的打算。 “我,我…”苏娇的舌头打着卷,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她猛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尸体,这么久了庆国公府的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苏娇清晰的记得,现在的敬怀王还不到人人畏惧的地步,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当街立斩宁远侯府上下五百余口,老弱妇孺,没有一个是放过的,还有那国舅府的孙瑜也完好无缺的活着,没有被做成人皮灯笼。 而且苏娇听说,在上辈子,那敬怀王喜爱人皮灯笼的事情是在那孙瑜之后才被人所知晓的,再说这敬怀王被金陵人称为疯子,便是因为他自孙瑜之后愈加不掩本性,一言不合,当街杀人都算是小事,更可怕的是看到那皮肤白细之人,便会带回府中,第二日那敬怀王府门外便会换上一盏新灯笼。 第7章 美人琴 苏娇小脸煞白的坐在自己的鹧皎院里,耳边回荡着敬怀王那幽冷阴暗的声音,“表妹上次送的美人灯,本王甚是喜欢,五日后金陵城中灯会,不知表妹有没有兴趣同游?” 苏娇已经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答的了,她只知道,每次看到这敬怀王自己都被吓得腿软,哪还记得说话,但是看着眼前这张画着一盏细致美人灯的白条子,她整个人都哆嗦的不行。 “姑娘真是好福气,虽然那敬王看着冷淡了点,但是听说到现在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这般洁身自爱的王爷,这大金王朝也只他一个了。”秀珠站在苏娇身后,看着那张纸条,脸上满是欢喜。 苏娇怔怔的捏着手里的白条子,想起昨晚上做的噩梦,自己一身白皮被扒了去做成灯笼,挂在那敬怀王的床头,夜夜悲鸣哭泣,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姑娘,姑娘?”秀锦绣着手上的绣活,看到怔怔发愣的苏娇,伸手抚了抚她的额际忧心道:“这也没有发热啊,这是怎么了?” “我看姑娘这是高兴坏了吧?”秀珠口无遮拦的嘻嘻笑着,被秀锦伸手打了一个手背,“你个小蹄子再敢胡说,这种事情是好随便说的吗?”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像敬怀王这般送灯笼传纸条,虽不算私相授受,但已是极限,若是任由秀珠这般瞎闹腾,坏了姑娘的名声那可是大事。 苏娇听着身后两个丫鬟的吵吵闹闹,脑子愈发涨疼起来,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绣桌上,手边的一碗牛乳也没动。 “姑娘,我听说最近盈香书坊新出了不少好书,还有隔壁的福糕斋也出了很多新的糕点,姑娘不如出去看看?”秀锦看着苏娇无精打采的模样,放下手中的绣品,小心翼翼道。 苏娇听到秀锦的话,静默了一会儿,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手边绣桌上的七彩流苏坠,闷闷的应了一声,“好吧。” 要出门,秀珠撩开毡子出了房间,去吩咐婆子准备轿子,秀锦在房间里帮着苏娇换了一身衣裳,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抱出了一件大毛的衣服包在身边。 苏娇的身上披着一件绣着八团喜的鼠毛披风,懒洋洋的坐在了抬进院子里的轿子。 轿子由婆子抬着一路出去,到了角门换上庆国公府里的小厮,那两个小厮踩着油湿光滑的青石板路,小心翼翼的一路向前去。 到了盈香书坊,那轿子也不停,直接便进了盈香书坊的后院子。 盈香书坊以藏书闻名,前方营业,后方分出一幢木香斋,专供清雅之士借阅查读,像苏娇这样的贵女还可在木香斋中特设包间,以免被外男冲撞。 “姑娘,到了。”秀锦掀开轿帘,搀扶着苏娇的手出了轿子。 苏娇从轿子里出来,揉了揉自己被颠疼的细腰,抬眸向面前的木香斋看去。 全木而制,藤蔓环绕,外梯蜿蜒,一如上一世的模样,清雅细致,恬静人心。 “五姑娘,包间已经备好了。”盈香书坊的老板是一对夫妇,男主外,女主内,苏娇这般的闺秀贵女当然是由老板娘来接待了。 “嗯。”苏娇淡淡应了一声,随着老板娘的脚步慢慢踏上那木梯。 木梯厚重,苏娇穿着裹着棉絮的绣花鞋踩踏上去,除了粘上一点青苔暗尘,毫无一点声息。 走上三楼,雕镂着繁复花纹的木门从外推开,苏娇踩着木制地板走入房中,四四方方的房间中是一排排一格格书架子,清淡的墨香顺着半开的窗棂沁入鼻息之中,无端的让人从心底感觉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平静。 身后的老板娘微曲的身子,悄无声息的关上木门退了出去。 秀锦上前解下苏娇身上的鼠毛披风,替她换上一件大毛的衣服。 苏娇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往里踏进了几步,随手抽过一本书便转身往一侧的包间里走去。 包间里置着软榻香炉,香果糕点,还有一架墨色漆黑的七弦琴,苏娇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那架七弦琴,皱了皱眉未放在心上,只懒洋洋的半靠在软榻之上,一手翻弄着手里的书页,一手搭上秀锦递过来的手炉。 包间里静默了一会儿,只余下那轻微的翻书声,苏娇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秀锦道:“福糕斋的糕点呢?” “奴婢刚刚已经吩咐那老板娘了,许是那新鲜的还未出炉,待奴婢去催催。”说罢,秀锦转身出了包间。 苏娇百无聊赖的又翻了一下手里的书,感觉没什么意思,便起身走到那七弦琴边,只见那琴桐木而制,梓木为底,以玉石为琴徽,琴漆处有一梅花断纹,应该是多有人弹奏,只是这琴虽为风雅之物,置在书斋之中难免会嫌吵闹。 “王爷,您弄痛人家了…”一道娇媚的声音透过薄细的门扉传入苏娇的耳中,苏娇按在七弦琴弦上的手一抖,那琴发出一道清脆争鸣,霎时止住了外面那女子娇媚的声音。 苏娇竖耳听着门扉外一片寂静,细碎的脚步声带着珠玉翠环之声慢慢逼近。 苏娇当下立断,提起裙摆踏上那软榻,一把推开了软榻上方的那扇双交四椀的隔扇窗,猫着身子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小截铺着清水磨砖的栏杆台子,苏娇小心翼翼的踩着绣鞋站在那里,冷风瑟瑟,让她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 房间之中的门已经被打开,苏娇听到那女子逐渐逼近的声音,“王爷,这杯茶还热着…” 苏娇站在风中,整个人冷的直发抖,但是额上却冒出细汗,她扭头看了看对侧的包间,那里隔扇窗紧闭,好似没有人。 踩着那磨砖地,苏娇小心翼翼的往隔壁的包间挪过去。 隔扇窗关的不是很紧,苏娇往外用力一扯就扯开了,她侧耳听到自己包间隔扇窗的响动,赶紧提着裙摆钻进了面前的隔扇窗。 这间房间和苏娇刚才的那间包间很相似,甚至连软榻边的那杯热茶也如出一辙。 苏娇踩着脚下红木椅的动作一顿,隐隐感觉包间之中充斥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熟悉冷香。 那,那是檀香的味道! 苏娇心下一惊,急忙想转身离开,却不想因为动作太急,脚下的红木椅一个不稳便往旁边歪倒了,罗裙翻飞,翠环作响,一双阴寒的手圈住苏娇纤细的腰肢,紧紧箍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离灯会还有三日,没想到表妹连三日都等不及,便已经急着要来见本王了。” 包间之中的檀香之气愈发厚重起来,盈盈绕绕的随着苏娇的大口喘气充斥在她的鼻息之间,刚刚因为爬窗而沁出的细汗随着苏娇身子的颤抖滑落入脖颈处,隐隐的带出几分甜腻的香味,混杂着那冷淡的檀香味道,竟意外的和谐。 “表,表哥…”苏娇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颤音,好似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一样。 “表妹这般…急切来见本王,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啊。”金邑宴的视线从那扇半开半闭的隔扇窗上挪动到苏娇那张汗湿的苍白小脸上,嘴角隐隐勾起,显出一个笑意。 苏娇微仰着头,眼角看到那抹笑,身子僵直的更加厉害,哆哆嗦嗦的刚想说话,隔壁那道娇媚的女声却是又悠悠的传了过来。 “王爷,这包间没有人,想是我们听错了吧…” 隔壁包间静默了一会儿,一道男声紧接着传来,声音听来清润温和,却是透着一股子阴翳之情,“去隔壁看看…” 王爷?苏娇这才注意到那女子的称呼,如果那边的是一个王爷,这边的也是一个王爷,那这个王爷就不是那个王爷了…… 但还不等苏娇细想,她的身子突兀腾空而起,苏娇惊呼一声,嘴上却是覆上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止住了她的那声惊呼。 因为穿着厚重的衣物,所以当苏娇意识到她身下的是什么东西时,那双杏眼一下便睁大了一圈,身子僵直的更加厉害。 “别动,被听到了可不好…”骨节分明的手指挂着一串泛着冷香的檀珠,按压在苏娇的肩膀上,金邑宴的视线从苏娇身下的七弦琴挪动那张泛着冷汗的娇嫩小脸上,眼中一片暗沉。 身下的琴弦刚强冷硬,透过那层衣物,冻得苏娇一个哆嗦。 另一只白皙的手顺着苏娇的衣领纹路渐渐上移,搭上那扣着琵琶扣的衣襟处,微微挑动,露出一小块白的晃眼的莹白肌肤。 “铮…”七弦琴发出一道颤音,苏娇微敞着衣襟,脸上冷汗滑落,看着金邑宴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慢慢向上移动,冰冷的檀珠微微晃动着触碰到她黏腻着汗水的脖颈处。 “都让你别动了,怎么这么不乖呢…” 苏娇的臀部被那七弦琴的琴弦咯的生疼,耳边听到金邑宴那句泛着冷意的话,只感觉自己身上又是一阵被吓得汗津津的,几乎黏湿了她颊边的碎发。 “刹啦”一声,伴随着苏娇的一声尖叫,她上半身的衣物尽数被扯开,露出两边圆润白皙的肩膀,优美的锁骨下是一抹嫩绿色的抹胸肚兜,藏着下面微微鼓起的地方,白嫩细腻的好似一块可口的肥肉。 第8章 美人媚 伴随着苏娇那声刺耳的尖叫声,包间的门被猛力推开。 美人香肩半露,斜斜的倚在对面的男子身上,肌肤白细,宛若白玉,一下便晃花了人的眼,娇嫩的面容上,杏眼圆睁,暗藏惊恐,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看着却偏偏感觉媚眼如丝,娇气逼人。 金穆呆愣的站在包间门口,看着苏娇那半藏半露在金邑宴胸口的娇嫩面容,艳若灼华,美艳逼人,只一眼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眼。 一对上那包间门口男人的视线,苏娇便死死的将脸埋在了金邑宴的怀里,纤细白皙的手指勾着那绣着鎏金线纹的宽袖,死死扣住。 低头看了看像只小鸵鸟一样埋在自己胸口的苏娇,金邑宴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大毛的衣裳,顺着细腻光滑的肌肤微微陇上。 感觉到身后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苏娇也不管那根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肌肤纹理上下滑动,只竖耳听着身后那男人的声音。 “三弟,别来无恙。”金穆的视线好不容易从苏娇的身上挪开,抬眼便对上金邑宴那略显阴翳的眼神。 “大哥也是。”卷着手中的长发,金邑宴单手搂住怀里的苏娇,视线在金穆身后的女子上一扫而过,淡笑道:“别来无恙。” “三弟还真是好福气啊,如斯美人,实属难得。”金穆单脚跨进包间之中,视线顺延,死死的黏在苏娇的身上,刚才的那惊鸿一瞥让他的心神到现在还感觉动荡。 “我可比不上大哥的艳福。”金邑宴冷眼看着黏在金穆身边的女子,浓妆艳抹,绫罗绸缎,锦绣蜀丝,半露酥胸,一般来看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但是与苏娇一比,便好若玻璃珠子和夜明珠的分别,星辰之光怎可比日月争辉。 金穆也注意到了身侧女子与苏娇的差别,当下便变了面色。 女子自金穆身后走出,没有看到苏娇的面容,她自持美貌,听到金邑宴的话脸上还显出几分喜色,“多谢王爷夸赞…” “闭嘴。”金穆冷声呵斥身侧的女子,面容僵硬,眼中已显怒气。 女子被金穆突兀的怒气吓到,但是下一瞬便柔软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金穆的身上,语气娇柔,“王爷,妾错了…” 女子的温柔软语一向是男人的软肋,特别是金穆这样自恃风流却不下流的风流之士。 女子看金穆已然消散了怒气,只面色还有些难看,便再接再厉道:“既然敬王爷温香软玉在怀,不若王爷随妾去了隔间吧,省的敬王爷怨恨咱们,坏了他的好事…” 金穆的视线不甘的在苏娇的身上转了一圈,在发现那小脸藏得严实之后,眼中不免露出一抹可惜,只朝着金邑宴点了点头道:“那大哥就不打扰三弟了。”说罢,伸手搂着身侧的女人转身离了包间。 “大哥慢走。”看着包间的门被缓缓关上,金邑宴感觉怀中的小人一动,快速的从他怀中脱离了出来。 “过河拆桥?”金邑宴轻轻的捻着指尖,那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滑腻的触感。 苏娇搂着身上的衣物,娇媚的小脸气的通红,双眸水润带着几分怒气,面容鲜活,“今日之事承蒙表哥相助,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表哥不要……” “自上次表妹说心悦于本王,本王便谨记在心,总是盼得与佳人一会,却是不曾想,表妹是在玩乐于本王。”打断苏娇的话,金邑宴站立在七弦琴边,身姿如玉,面容冷峻,手中的檀香佛珠轻轻拂动。 苏娇被金邑宴的话说的一噎,动了动嘴唇,却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第一次与这敬怀王在小亭之中相见时,苏娇确是吓得不行,只想着快点脱身,甚至都用上了美人计,可不曾想,这美人计没起什么作用,反而将她绑上了这条贼船,她现在是说喜欢也不行,说不喜欢也不行。 苏娇斟酌片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金邑宴,慢慢道:“表哥丰神俊朗,天下再难寻,我自然是喜欢表哥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娇万不可违,再者,此种私会,违背礼数,虽不是故意为之,可若是叫他人嚼了舌头,叫苏娇怎有颜面回去面对父母…”一边说着,苏娇半掩宽袖,装模作样的啜泣道:“我与表哥,注定有缘无分,还是让我带着这份妄想……”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去请父皇赐婚,表妹看如何?”金邑宴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把苏娇剩下的话都打回了肚子里。 苏娇一下愣在那里,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那颗圆润晶莹的泪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似落未落的,朦胧了她的视线。 “表,表哥说什么?” “赐婚。” “轰隆”一下,苏娇的脑子被这两个字吓得一片混沌,腿下一软便跌在了地上,那冷硬的地砖磕在膝盖上带着一股子生疼,但是这疼痛却比不得金邑宴带给她的冲击。 “刚才大哥已然看到了你的容貌,庆国公府的嫡五姑娘,与敬怀王在盈香书坊私会,还真是一个好话头……” 金邑宴每说一个字,苏娇的心便下沉一分。 刚才她逃窗也不愿被那穆王发现她听到他与女子□□,便是不想惹上麻烦,未曾想,出了狼窝又进虎窝,她原本还想着这敬怀王是来帮自己的,却不想也是一个趁火打劫的。 狠狠按了按自己软绵绵的身子,苏娇扶了扶自己有些歪斜的珠钗,慢慢的从地上撑起了身子,如猫瞳一般的眼死死盯在金邑宴的脸上,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但是却清晰有力,“王爷如此的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获得庆国公府的势利罢了,可我虽是庆国公府嫡女,却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连老太太也偏爱三房的,王爷,怕是算计错了。” 苏娇一口气将这话说完,掩在宽袖之下的手掌微微颤抖,心脏止不住的紧张跳动。 听完苏娇的话,金邑宴摩挲着手里的檀香珠子,没有说话,只唇角微勾,眸光犀利。 “表妹怎知,本王不是真心喜欢表妹呢?” “王爷的心,苏娇可看不懂。” 注意到苏娇眼中的戒备之情,金邑宴轻笑一声,语气陡然温和道:“表妹天姿国色,谁人不爱?本王不过一个庸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听着那让人感觉汗毛凛凛的声音,苏娇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身后却是传来了秀锦急切的呼唤声,“姑娘,姑娘,五姑娘……” “天色已晚,表妹还是早日回去的好,毕竟夜深露重…容易出事…”金邑宴一边说着,慢慢止住了走向苏娇的步子,悠悠的转过了身,单手背于身后,眸光顺着那隔扇窗远远望过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苏娇看着金邑宴那隐没在阴影中的暗沉背影,当机立断,转身推开包间的门便走了出去。 包间外,秀锦手里拎着食盒,正满头大汗的找着苏娇。 “我在这里。”苏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快步走到了秀锦的面前。 秀锦看到苏娇狼狈的衣裳和那微红的眼眶,心下一惊,刚想说话,却是被苏娇抢了先道:“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是。”虽然心急,但是秀锦却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她匆匆回了包间将苏娇的披风取了来,将人紧紧裹住不露一点春光,便紧紧护着苏娇出了木香斋。 轿子依旧停在木香斋的院子里,苏娇裹着身上的披风,弯腰正欲入轿,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扇半开的隔扇窗,眼眸晦暗。 看来自己刚进这木香斋,便是被盯上了,怪不得一盒吃食,秀锦拿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肯定是被人给绊住了。 想到这里,苏娇便是猛地一下又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下钻进轿子里,小心翼翼撩开脸侧的轿帘,只见另一侧的隔扇窗处,站着一个男子,美衣华服,面容俊美,那双略带风流神色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苏娇,里面一片暗沉火气。 显然就是刚才那个带着女子闯进包间的男人,穆王! 苏娇心下一惊,赶紧掀下了轿帘,催促轿外的秀锦道:“快走。” 轿子抬着苏娇匆匆出了木香斋,金穆的视线一路尾随,搭在隔扇窗上的手指微微握紧。 “依妾看,这轿子好似是庆国公府的。”站在金穆身后的女人软软的靠在金穆身侧,语气娇媚。 “庆国公府?”金穆微微眯起双眸,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身侧的女人。 “妾自己那不成器的兄长,自庆国公府老太太的寿宴上回来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说那苏五姑娘,天姿国色,人间难见……” “苏五……” 金穆嚼着嘴里的这两个字,想起刚才的那惊鸿一瞥,雪白凝肌,便是感觉浑身火热难耐,直揽过身侧的女人便按进了怀里。 “呵呵…王爷…你好坏…” 听着隔壁那毫不掩饰的欢愉声,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捻着手里的檀珠,眼神晦暗不明。 第9章 美人醉 “姑娘…”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看着苏娇腰肢处那明显的一圈青紫,眼眶微红。 “没事。”系上身上的亵衣,苏娇卧躺上绣床,身子酸痛,脑子里也是嗡嗡作响,今天的事走马灯一样的消不停。 秀锦站在苏娇绣床一侧静默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掩下了那两层床帘,轻手轻脚的出了内房,侧卧在外房的小榻上。 苏娇侧躺在绣床上,闭着眼睛却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她深刻的觉得今天的事情不会善了。 但是没想到,却来的那么快。 第二日天气阴沉,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天际,让人的心情也感觉暗沉沉的没有生气。 苏娇斜斜的倚在软榻上,锦被里藏着一只手捂子,手边是一杯热滚的杏仁茶和一小碟糕点。 她昨夜没有睡好,今天精神有些不济,再加上昨天被金邑宴那大力的手劲掐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便是感觉浑身酸痛的紧,连一下都不想动。 “姑娘…”秀珠掀开毡子从外面进来,带进一阵冷风沾着一点素梅香。 “嗯…”苏娇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那娇媚的尾音即便是不经意的,也几欲让人酥了骨头。 秀珠听到苏娇的声音,脚步一顿,定了定神道:“国公爷说让姑娘好好装扮一番,晚间宫中摆宴。” 苏娇皱了皱眉,从软榻上起身道:“摆宴?摆的什么宴?” “听说是淑妃娘娘的生辰宴。” 淑妃的生辰宴?那淑妃不就是敬怀王的生母吗? 苏娇心下一凛,脑中回忆到昨日金邑宴那最后的阴冷眼神,整个人不禁哆嗦的厉害,只用力的抓着身上的锦被钻进了被窝里。 但即便是苏娇再不愿意,这宫宴,不是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许氏身上带着孕,行动不便就没有去,所以只老太太带着几个嫡子嫡女,还有胡氏和庄氏一同坐了马车进入宫门。 这不是苏娇第一次进宫,因为上一世,她身为金陵第一贵女,进宫的次数肯定不少,但是此刻,她看着面前巍峨雄壮的瑰丽皇宫,心中激荡。 因为苏娇明显的发现,这一世,很多的事情和上一世明显不一样了,那未知的变数让她恐慌,害怕,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因为这个世道,不会因为你可怜,而可怜你。 生辰宴摆在荣合殿,荣合殿正殿为男眷席,侧殿为女眷席,苏娇一行人跟在宫女身后拐进了侧殿,里面温软香脂,环肥燕瘦,多是金陵贵女。 淑妃作为皇帝的妃子,不算受宠也不算失宠,所以生辰宴不会大办,也不会小办,遵照了一惯的嫔妃规格。 按照苏娇的想法来说,这淑妃大概是借着这生辰宴一补思亲之情罢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淑妃的心思好像有点不太对,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会是给那敬怀王选妃吧? 苏娇随着老太太走到淑妃面前,她抬头看去,主位上坐着一个云鬓红颜的妇人,皮肤白细,窈窕风韵,身披瑰青色宫装,苏娇跪在下首,透过一群脂粉弥漫的贵女,明显的嗅到这淑妃身上那与敬怀王如出一辙的檀香气味,让她不禁心下一沉。 “起来吧。”淑妃的目光柔柔的从老太太身上略过,落在苏娇那张娇艳的面容之上,“这是苏五吧?” 老太太在胡氏从搀扶下站起身,听到淑妃的话,点了点头道:“是。” 苏娇柔顺的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身上浅色的衣裳绣着精致花纹衬出她柔美的身姿。 “果然是个可人儿,近前来让我仔细看看。”淑妃笑容温柔的朝着苏娇招了招手,那新染上的蔻色指尖搭在宽袖上,青葱如玉。 苏娇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慢慢的往前挪了几步,站定在淑妃三步远的地方,伸出自己的手搭上了淑妃的手。 手中的手滑腻无骨,软绵细柔,一看便是从小娇养着的,淑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从手上褪下一个深色的翡翠镯子顺到苏娇的手腕上道:“你们不常进宫,我这做姑母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倒还是个物事,你可不要嫌弃。” “谢娘娘赏。”苏娇推辞不得,只好忍着一众贵女的嫉妒眼神收下,姿态摆的越发柔顺了几分。 “好了,去下头坐着吧。”淑妃看着那白皙手腕上愈发翠绿的镯子,声音柔和道。 “是。”苏娇垂着脑袋到下面落座,看着淑妃拉着老太太的手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些话,然后微红着眼眶对下首的众贵女道:“今日是本宫生辰宴,你们不必拘束,自玩好吃好。”说罢,那淑妃竟是搀扶着老太太离了座,径直出了侧殿。 不仅是苏娇有些蒙,在座的所有贵女都有些蒙,她们面面相觑了片刻,过了片刻见淑妃果真没有回来,才慢慢的开始说起了一些细碎话。 苏娇孤身一人坐在席上,看到苏瑾与胡氏混迹在一众贵女之间那副端高的姿态,伸手抚了抚手腕上质量做工皆是上乘的翡翠镯子,心下暗沉。 这淑妃这般抬举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若真是看中了她要她当那敬怀王妃,她这胆子还不得每日里都被那阴沉沉的敬怀王吓破一回? 想到这里,苏娇整个人忍不住的抖了抖,又感受到四下里不断探视过来的目光,心里别扭,不想应承,便对身后的小宫女招了招手道:“我要出恭。” 小宫女福了福身子,引着苏娇往外面去,苏娇因为要入宫赴宴,身上穿的衣裳肯定不会过于臃肿,所以当她一触即外面的冷风时,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不过好在刚才她饮了几杯果酒,身子还有一些暖意,但被那风一吹,她便感觉酒气有些上头。 弯曲的房廊长长的看不到尽头,苏娇歪斜着身子跟在那小宫女的身后,便是感觉自己的脚下越发的飘飘然起来,她伸手抱住身侧的圆木红柱,脸细细的蹭到那丝质光滑的亭帘,娇媚的脸蛋上禁不住的显出一抹笑意。 金邑宴转过房廊,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娇俏的美人儿靠在圆木红柱上,身姿妖娆,肌肤白细,盈盈灯光下好似上了一层凝脂,小脸绯红,云鬓歪斜,青丝垂落,双眸微波泛着泪光,红唇润着水渍,微微嘟起,也不知在喃喃的说着什么话,那副娇憨妩媚的模样,奇异的结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的心神荡漾。 “唔…抱抱…”苏娇抱着那冰凉凉的红木圆柱,声音细软,蕴着浅淡的酒气,娇娇糯糯的,直叫到人的心里去。 一阵檀香微微袭来,带着冷涩的寒意,将苏娇团团包裹住。 金邑宴单手撑在那红木圆柱上,将娇小的苏娇并拢入怀,冰冷的指尖搭上苏娇绯红的脸颊,那温热的滑腻触感顺着指尖流淌,如丝绸般顺滑。 “唔…”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微滑动,抵住那微张的嘴唇留下一片湿漉痕迹。 “坏蛋…”苏娇软绵绵的伸手打落金邑宴几欲伸进自己口中的手指,身子软顺的随着身后的圆木红柱下滑,染着嫩绯色泽的指尖紧紧抓过身侧的亭帘把自己给遮盖了进去。 被雪白色纱状的亭帘盖住了身子的苏娇,小小软软的一团缩在那里,那双杏眼睁的大大的,里面的双瞳猫儿一样的圆圆滚滚,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谁是坏蛋?”看着这样的苏娇,金邑宴心下突然升起一点兴趣,他半蹲下身子,清冷的双眸隔着一层亭帘看向那越来越蜷缩的身子。 “剥人皮的坏蛋…”苏娇小心翼翼的将半个脑袋探出亭帘外面,说完之后又快速的钻了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不停的细碎着,“剥人皮的…剥人皮的坏蛋……” “哦?”金邑宴双眼微微眯起,捻着佛珠的手背在身后,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好香…”苏娇迷迷糊糊的嘟囔了片刻,带着水雾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上金邑宴手中的那串檀香珠子。 “…香…好吃…”苏娇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金邑宴正欲转身而走身子,“嗷呜”一口就咬住了那檀香珠子。 那檀香珠子虽然贵重,但也是木头做的,苏娇这一下下去,坚硬的牙齿触碰到泛着冷香的檀木珠子,直接便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小小巧巧的分外清晰。 金邑宴冷着一张脸箍着苏娇的下颚,用力的将那串佛珠从她嘴里扯了出来,看着那珠子上沾着亮晶晶口水的牙印,面色暗沉。 而那罪魁祸首还不知好歹的“呸呸”吐着嘴里的木屑子,声音细细软软的抱怨着,“不好吃…不好吃…” “吃?哼,本王让你吃个够!”言罢,金邑宴黑着一张脸,直接就把苏娇纤细的身子给甩进了房廊下一汪清澈的水池子里。 “扑通”一声,苏娇纤细的身子直直摔进冰冷的池水之中,惊了池下几条肥嫩鲤鱼。 不远处,引着苏娇的宫女发现身后不见了人,急急回来找寻,正看到敬怀王拎着苏娇的后领子把人摔进了水池子里,当下吓得冷汗凛凛,直被那敬怀王暗沉的眸色盯了片刻,才战战兢兢的撑着身子一边喊人救命一边往远处跑。 第10章 美人漾 苏娇又在水池子里“扑腾”了一回,不过好在这一回没有生什么病,还醒了酒,只是那水池子里的水着实难喝了一点,让她吐了半天灌了好几杯清茶才感觉好了一些。 但是不管如何,苏娇觉得,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那敬怀王估计已经对自己厌恶入骨了,那敬怀王妃什么的玩意,肯定和自己无缘了。 没错,昨天晚上的事情苏娇是故意的,就那几杯果酒,虽然有些醉人,但不至于到那种神志不清的地步,她仔细思索了一番,那敬怀王不是一个会受制于人的人,所以如果让他厌恶了自己,任凭那淑妃再看中自己,也会因为儿子的不愿而作罢。 苏娇想的很好,她也憋足了一股子慷慨赴死的气,但是没想到,那敬怀王竟然手一甩又把她给撸池子里去了,好在她会一点泅水的本事,刨了半天,勉强等到那小宫女带了人来,不然凭着那敬怀王的狠劲,自己早就一命归西了。 最可恨的是那厮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趁着她醉酒…轻薄她!虽然她以前被他轻薄的也不少,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让她气红了脸颊,一想到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子凉气往她嘴里去,苏娇就恨不得一口咬断它。 “姑娘…”秀珠端着一碗姜汤过来,冷不丁看到苏娇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手上动作一愣,“这…这是怎么了?” “没…”苏娇的一股气一下泄了下去,折腾了许久,她身子乏累的紧,赶紧灌下了秀珠手里的姜汤便遮着身子躺在了绣床上。 秀锦端着两个桃木匣子从外房走进来,看到苏娇那掩在绣床上的纤细身姿,赶紧着几步走到了床前,透过床头的琉璃灯看到苏娇苍白的面颊,有些心疼的放缓了声音道:“姑娘,淑妃娘娘赏了一个头面和一些新制的绢花过来。”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也没多大的兴趣,想着这些东西大概是那淑妃因为敬怀王把自己摔落水而变相的安抚赔罪,便只偏了偏头,声音带上了几分困意,细细软软的犹如猫儿的呢喃,“先收起来,等我睡醒了再说……”说罢,苏娇一个翻身便迷瞪了过去。 秀珠拿过床头的琉璃灯,替苏娇掩下了床帐,秀锦端着那两个桃木匣子转身锁进了一旁的橱柜里。 苏娇躺了一下午,感觉好了些许,才慢慢的从绣床上撑起了身子。 “姑娘…”秀锦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绣品,端了一杯热茶过去。 苏娇漱了口,又见秀珠掀了毡子进来,伸手对着她招了招手道:“秀珠。” 秀珠踩着绣花鞋掀开珠帘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捧新摘的素梅,粉粉嫩嫩的带着一些晚间的露水,“姑娘。” “宫里…有传出什么消息没有?”苏娇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问着秀珠。 秀珠摇了摇头道:“没有。”但不等苏娇松下一口气,秀珠又继续道:“不过奴婢听说那敬怀王要在咱们庆国公府里小住几日,前几个时辰那林语苑搬搬抬抬的声响便没断过。” “什么?”苏娇一下瞪大了眼睛,身子起的猛了一些,一阵头晕,好在一旁的秀锦赶紧上前扶住了。 “姑娘莫急。”秀锦扶住苏娇的身子,轻轻顺了顺苏娇的气道:“刚才奴婢拿来的那套头面和绢花,也是敬怀王从宫里带出来的。” 苏娇稳了稳心神,用力的扯了扯身下的被褥,声音颤颤小脸苍白道:“那…敬怀王处…可有听说什么?” “也是没别的,就是老太太念的紧了,搬来住两日罢了。”秀锦接过秀珠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替苏娇擦了擦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苏娇暗暗的叹出一口气,突兀的想起什么,抬眸看向秀珠道:“那些旁支嫡庶的姐儿们,老太太送回去了没?” 秀珠摇了摇头,脸上显出几分烦闷道:“我刚才去院子里摘花还看到人呢,吵吵闹闹的惹的人不清闲。” 但是不同于秀珠的烦闷,苏娇听到她的话,脸上却是一喜,伸手将被褥往身上一盖,喜滋滋道:“你去告诉老太太,我病了,近日里不能去给她去请安了,然后找个稳妥点的丫头看着院子门,别让一些猫猫狗狗的玩意儿溜进来,说我要养病,惊神不得。” “哎。”秀珠虽然不解苏娇的意思,但还是领了命去了,留下秀锦看着苏娇那张明显还带着几分苍白的面颊,担心道:“姑娘,这敬怀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娇不想多言,只安慰秀锦道:“你莫多想,我自有分寸。”说罢,吃了一些晚食,又得了老太太的信,说明儿不用去请安了,便笑眯眯的枕着软枕又睡了过去。 次日,苏娇正坐在绣墩上喝着甜粥,便听到外面秀锦和人说话的细碎声音,不一会儿,秀锦掀开毡子走了进来。 苏娇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缎面袄子和一件大毛的衣服,把她整个人裹的圆滚滚的,那张娇俏的小脸埋在里面,因为生了病,更衬出那双大大的杏仁眼,黑亮的过分。 “姑娘,刚才老太太派婆子来传话,说今日外头有灯会,让姐儿哥儿几个热闹一番,问姑娘出不出去。”顿了顿,秀锦继续道:“听说敬王也去。” 苏娇捏着勺子的手一顿,她抿了抿唇道:“敬王有派人过来吗?” 秀锦摇了摇头道:“没有,今日只老太太派过来一个老婆子。” 苏娇沉默了半响,道:“走吧。” “姑娘…不换衣裳?” “不必了,把纱帽带上。” 苏娇带着秀锦出去的时候,那站在一侧的老婆子笑眯眯的俯首道:“老太太说了,后园子有一条新制的画舫,顺着出去就可看到外面的灯会了,姐儿哥儿们现下都聚在后园子里呢。” 苏娇淡淡应了一声,带着秀锦往后园子里面去。 后园子里人数颇多,除了敬怀王,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几乎都到了,还有一些旁支嫡庶的姑娘,打扮的颜色鲜艳的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苏娇拢了拢身上的大毛衣服,看到站在敬怀王身侧一脸端庄温婉模样的苏瑾,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但不过转瞬,她一对上那敬怀王阴翳的目光,便立马受惊似得低下了脑袋。 画舫停在水面上,上下两层,不是很大,但是看着十分精致,众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船,苏娇落在后面,看到那敬怀王进了一层的船舱,才带着秀锦上了画舫的二层。 画舫里面烧着暖炉,新鲜的点心果脯都备制着,苏娇脱了身上的大毛衣服,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了下层画舫处的情况。 苏灏,苏楠,苏驹三人围船而立,身侧站着一身墨青色常服的金邑宴,苏驹年纪小,围在金邑宴身边,小心翼翼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那金邑宴靠在画舫围栏处,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漆黑的眸色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漾起一阵暗波。 画舫慢慢的使出庆国公府,游入外间河流,苏娇站在临窗处,看着外面的灯光艳艳,人声语语,心下不禁涩然。 纵容她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受尽万人荣羡,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只笼中雀,池中鱼罢了。 “姑娘?”秀锦手里托着一只粉莲河灯,行至苏娇身后,看到她面上那抹明显的哀愁,心中一紧,眼中显出几分担忧。 “怎么了?”苏娇回神,纤细的身子靠在窗边,宽大的袖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下滑,雪白的皓腕随之隐现。 “二姑娘先前准备了一些河灯,刚才托人送了来,说等一下画舫靠岸,请姑娘一起去放河灯。”说着,秀锦对着苏娇的方向托了托手上的河灯,那河灯纸叠而成,簇成莲花形状,上着朱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苏娇伸手接过那河灯,素白的指尖点上中心的一点红烛,温软细腻,带着淡香。 “六妹妹今日怎么没来?”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道:“六姑娘昨日里贪吃,把奴婢送去的糯米糕都给吃了,今日里身子难受,正躺在床上喝着苦药呢。” “这小妮子…”苏娇好笑的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却是猛然感觉到画舫一阵激烈的摇晃,角落处的缠枝白瓷花瓶轰然倒地,碎片崩裂。 苏娇身子不稳,撞上身后的窗口,手上河灯掉落,混在滚了一地的瓜茶果脯碎瓷之中。 秀锦努力的稳住身子去扶苏娇,却不想反而两人相撞,双双跌倒在了地上。 “姑娘…” “我没事。” 好在苏娇的身上穿着厚重的袄子和大毛衣裳,身下细碎的瓷瓶才没有伤到她。 秀锦后怕的扶起地上的苏娇,两人靠在角落处,等着画舫的震荡过去。 于波之后,画舫的震荡渐渐停歇,秀锦撑着身子扶起地上的苏娇,抬眼看了看满室的杂乱,声音有些慌乱:“这是怎么了?” “出去看看。”苏娇抿了抿唇,率先撩开了面前的毛毡子。 第11章 美人肌 顺着画舫的楼梯走下,苏娇行至下一层,看到画舫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船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其中只见一人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中央,面色暗沉。 “姑娘,我们的画舫被撞了,这会子进了水,怕是待不住了。”秀珠正急着往上层去,正巧撞到苏娇,便急切切的道。 苏娇顺着秀珠的话,视线落到画舫船头,只见那木质船头被撞出了一个大洞,河水缓缓灌入,倾斜了船体,船工慌张的补救,画舫后面的小船陆续上前,接了画舫上的人往下去。 “姑娘快些过去吧,上了小船便好了。”秀锦和秀珠站在苏娇两侧,声音有些焦急。 “等一会儿…”苏娇抬眸看了看不远处急嚷嚷的一堆人,细致的眉头微微皱起。 船头的人除了几个身形镇定的,其余的都挤挤拥拥的往小船上去,那小船不大,载了五六个人便再装不下,剩下的便只能等下一条小船了。 船头的窟窿愈发大了,水量渐渐深了起来,船身倾斜的愈发大了,苏娇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绣鞋上被浸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五妹妹,快些过来吧。”苏瑾站在金邑宴身侧,看到不远处的苏娇,赶紧对着她招了招手道。 苏娇皱了皱眉,带着秀锦和秀珠一同走了过去。 船头的水很大,苏娇的绣鞋彻底湿了,裙摆处也粘上了湿意。 除了苏娇和她身后的秀锦秀珠,船头还站着三个人,苏娇的视线在捻着佛珠一脸平静无波神色的金邑宴上略过,又看了一眼苏瑾,最后落到苏灏的身上。 “大哥,这船是怎么了?” “转弯的时候和同行的船只撞上了。”苏灏依旧是一身缎青色儒衫,说话的时候眉目微微皱起,面容清冷。 “王爷,快些上船吧!”画舫下的小船上传来人声,苏娇向下看去,只见最后一只小船停在那里,飘飘荡荡的,被突然湍急起来的河水冲的有些歪斜。 金邑宴依旧站立在那处,身形挺拔,威风俊朗,好似身下不是湍急的流水,而是花姿百放的后园子。 “王爷,上船吧。”苏瑾的裙摆湿了一角,她一边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一边声音温婉的劝着身侧的金邑宴,面容柔和,眼神清丽。 金邑宴没有动,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阻碍,落到苏娇的脸上,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头愈发的倾斜了几分,苏娇素白的手指用力的抓住身侧的栏杆,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罗袜和裙摆,甚至她腰间的绶带都被打湿了。 “五妹妹?”苏灏朝着不远处的苏娇伸出了手。 苏娇应了一声,秀锦和秀珠一人扶住苏娇的一边胳膊,带着她往前去。 但是等苏娇走到苏灏不远处的时候,苏灏看了一眼金邑宴,却是突然转身对着站在金邑宴身侧的苏瑾道:“二妹妹,我带你下去。” 苏瑾听到苏灏的话,也是一愣,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娇,又看了一眼金邑宴,脚下的水已经蔓延到了膝盖处,但是一咬牙,她还是撑着身子站在船头,倔强的看着金邑宴,脸色有些苍白。 这般明显的情意,连外边人都看的分明,苏瑾就不信那敬怀王真的坐怀不乱,对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不屑一顾。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那敬怀王就真的好像眼中一点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兀自捻着手上的檀香珠子,神情莫名。 苏娇动了动几乎被水淹没的膝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要走不动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再不管这些人的什么心思,只闷着头带着秀珠和秀锦往前去。 苏娇略过金邑宴身侧,大大的杏眼有些惶然的看了一眼那湿了下摆的男人,然后提着裙摆上了小船,秀锦和秀珠也跟了上去,小小的船只一下便几乎满当了,除了撑船的,现在船上已经有四个人了。 船头还站着三个人,苏瑾的脸上已经有些焦躁了,她咬了咬唇,道:“王爷,上船吧。” 船身越发的倾斜,船头几乎都淹上了水,金邑宴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即便那水已经漫上他的膝盖。 小船最多只能装六个人,如果苏瑾和金邑宴上了船,那苏灏便只能泅水回岸上去了。 初冬的水,早就已经带上了寒意,即便是身体强壮的人,大概也抗不太住,更不用说是苏灏这种文弱书生了。 “你们上去。”过了片刻,金邑宴才缓缓的吐出这四个字。 苏灏顿了顿,扭头强硬的拉过眼中带泪的苏瑾,上了小船。 小船微微晃动了片刻,小船上已经有了六个人,满满当当的再装不下。 “王爷,下来挤一下吧。”苏瑾抬头朝着船头的金邑宴说着话,却是发现小船突兀一阵激荡,那撑着船的人不知何时手里拿上了一柄利剑,脚下用力一蹬便直冲金邑宴的方向去了。 那人力气极大,小船受不住突然的颠簸,朝侧翻去。 “啊…” “姑娘…” “扑通…” 一阵混乱的落水声之后,五人纷纷进了水中。 苏娇会一点泅水,但是奈何那河水太冷,她身上的衣裳穿的又多,飘漂浮浮挣扎了许久又被双手乱挥的苏瑾给一巴掌拍了下去。 去你大爷的苏瑾!被冰冷的河水重新包裹住的苏娇,此刻内心只反应出这句话。 苏灏看到苏娇渐渐下沉的身影,伸出的手刚刚碰到那衣角,便被苏瑾一下抱住了身子,那片衣角也顺着指尖随着流水滑落。 河面上一片混乱,三四个手持长剑的撑船人腾空出现,直指金邑宴。 金邑宴面色不变,赤手空拳的对上那几个人,面容沉静,神情冷峻。 河面上的小船翻了许多艘,庆国公府的嫡女庶子和那些旁支嫡庶,除了一些上岸的,都落了水,庆国公府带过来的护卫都纷纷下水救援,还有一部分持剑上了进水的画舫,支援被刺杀的敬怀王。 一身常服的金邑宴,身上沾着湿漉漉的水,与黑衣人打斗之间,带起一阵水风,飞起的身姿犹如游龙一般,灵活而有力。 画舫上围上一群穿着庆国公府护卫队服装的人,一下便混杂进刺杀的人之中。 金邑宴被护卫队护在中间,他冷峻的面容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 “王爷,小心身后!”身后突兀的传来一道清晰的喊声,金邑宴转身看去,还不等他说话,刚才那提醒他小心的护卫手持一柄利剑,突兀的从身后斜来,直戳进了他的胸膛。 此时的护卫队中,也是突兀的窜出几个伪装成护卫的刺客,手里的大刀直朝着金邑宴的门面挥去。 金邑宴面色僵硬的伸手握住那利剑,用力的拔了出来,猩红的血液一下便喷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胸口,暗黑的眸子之中,阴沉异常。 水中,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匮乏的很,她努力的摆动着四肢,朝着水面游去,却是发现自己的腰间缠上了一只手,拽着她纤细的身子用力往下拖去。 肺中氧气不足,苏娇瞪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用力的掰扯着身上的手,却发现那手愈发的箍紧了自己的腰肢,让她体内的最后一点氧气都消失殆尽。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都酸痛的紧,特别是腰腹处钝钝的疼,还有就是感觉自己身上滑腻松快的紧,就好像,就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 “啊…”大大的杏眼睁到最大,苏娇低头看着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溺水而沙哑的声音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声。 “吵死了。”身侧传出一道阴翳的声音,金邑宴同样没有穿上衣,胸口处露出一道狰狞伤口,纠结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身上,皮肤白皙,带着水渍。 苏娇伸手拽住盖在自己身上的宽袍子,苍白着小脸不断往后靠去,直至抵到山洞之中冰冷的石壁。 “呵…”轻笑一声,金邑宴嘲讽的眼神落到苏娇的胸口处,“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再说,该看的都看了,这时候遮有什么用。 苏娇的手指紧紧扣着身上的宽袍,一双杏眼死死的瞪住金邑宴,苍白的小脸旁边是一缕一缕纠结的湿发,更衬得她一张小脸清丽娇媚的紧。 “我…我的衣服呢?”苏娇抖着嘴唇,结结巴巴的道。 “不知道。”简洁明了的扔下这么一句话,金邑宴捂着自己的伤口,慢慢站起了身。 “你…你干什么?”苏娇看着渐渐朝自己走过来的金邑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纤细的身子不停的往后挪动,直至后背那凹凸石壁咯的她感觉生疼,才不得不抖着身子停下来抬头看向那站立在自己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手里的衣袍越抓越紧,苏娇的额角沁出冷汗,光裸的脚踝抵上金邑宴穿着皂角靴的脚,受惊似得立马缩了回去,纤细的身子小小的缩成一团,暗色的宽袍衬出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在幽暗的山洞透出的月光之中,好似透明的玉石,凝脂水润。 第12章 美人夫 “我干什么…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金邑宴站立在苏娇面前,俯视脚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嘴角划出一道显而易见的戏谑笑痕。 苏娇抬着小巧的下颚,目光所及是那双挺拔竖直的长腿,湿漉漉的裹在金邑宴的身上,甚至可以透过白色的薄布料看到里面白皙的肌肤和有力的肌肉形状。 “表,表哥…你,你不要冲动…”苏娇身娇体软手无寸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本就黏腻的身上变的更加难受,恨不得将自己缩进石壁里面。 “呵…”轻笑一声,金邑宴弯下身子,高大的身形直接便将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笼罩住了。 “啊…”看着面前那道高壮的黑影直扑自己而来,苏娇身子猛的往后一靠,脑袋磕上那坚硬的山壁,发出“彭”的一声,在空荡的山洞之中清晰可辨。 “呜…好疼…”苏娇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捂着自己的脑袋,身上盖着的宽袍滑落下来,露出滑腻白皙的香肩和那若隐若现的微凸弧度。 “哼。”嗤笑一声,金邑宴伸手将苏娇身下垫压着的干树枝拿了出来,然后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苏娇捂着脑袋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金邑宴,她抖着身子泪眼汪汪的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人坐在不远处磨着手里的树枝,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火星子随着他双手的磋磨而蹦跳出来。 将身上的宽袍重新抓到身上,苏娇慢慢松开手心里那块尖锐的石子,大大的杏眼里满满都是泪光,眼底却是深沉的防备姿态。 “噗呲”一声,火光乍现,金邑宴慢条斯理的将手边的枯树枝摆进火里,那火光越发耀眼起来,照亮了幽暗的山洞。 天色越发暗沉下来,晚间的夜风也呼啸的厉害,苏娇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袍子,光裸的脚踩在宽袍上,身子冻得一颤一颤的,嘴唇也染上了一层暗沉的紫色。 她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火堆,眼睛在金邑宴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终于是慢慢的,慢慢的往那火堆处挪了一点,然后又看了一眼,然后又挪了一点…… 好暖和…苏娇伸出白嫩嫩的脚掌,往火堆处伸了伸,感受到那暖洋洋的火光,被照的绯红的小脸上小心翼翼的扬起一个笑意。 “那个…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表哥?”静默了一会儿,苏娇感觉自己的身体回温了,才慢吞吞的一边看着金邑宴面无表情的面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一边往火堆里面添着枯树枝,金邑宴一边从屁股下来抽出一堆乱糟糟的衣物,直接便扔进了火堆里,那火一下便燃了起来,烧得更加旺盛了几分。 苏娇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熟悉的颜色消失在火堆里,甚至连手都没来得及伸一下,她哆嗦着嗓子,结结巴巴道:“表,表哥…这,这些衣物…好像…好像是我的…吧?” 金邑宴正低着撕扯着手中的白色衣物,听到苏娇的话,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慢悠悠的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苏娇咽了一口口水,将剩下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到金邑宴手里的那块长条白布上时,差点整个人扑到火堆里去,“表哥!那,那是我的……我的…”肚兜! 那白色的肚兜依旧很干净,雪白一片,角落边绣着一朵白色的水仙花,摇曳生姿,栩栩如生。 “哦?”淡淡的发出一个单音节,金邑宴抬手将手里撕扯完的长布条缠到了自己的伤口处,掩住了那渗血的地方。 苏娇纠结的看着自己的水仙花染上一抹猩红,心疼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那是自己的…肚兜啊! “这是你的?”将伤口重新绑好,金邑宴才抬头看向一脸纠结神色的苏娇,那沙哑的声音在幽深的山洞之中传出回音。 “不…不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呢…”苏娇勉强的扯出一抹笑,用力的摇着脑袋。 开玩笑,就算是她的,她现在也不能说好吗? “那个…表哥啊…”苏娇暗暗的握了握手掌心,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金邑宴拨弄着火堆的动作一顿,将手边的树枝扔到苏娇手边,高大挺拔的身姿站立起来,几乎掩住了洞口。 “别让火堆灭了。”说完,他伸手撩起身后的一件半干的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迈步出了山洞。 “表哥?表哥你去哪里啊?”苏娇看着金邑宴转身出去的身影,心下一急,看着四周昏暗的山洞,咬咬牙,托着过长的宽袍赶紧追着金邑宴的步子一齐走了出去。 “表,表哥?”苏娇小心翼翼的扯住金邑宴的袖子,一双杏眼可怜兮兮的带着水雾。 “回去看着火堆。”伸手扯开苏娇的手,金邑宴一点也不留恋的直接便转身入了密林,他身高腿长的,苏娇还来不及追上去,那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扭头看了看身侧愈发幽深的树林,苏娇耳边充斥着那乱七八糟的阴森声音,她抖着身子,紧了紧身上的宽袍,赶紧又跑回了山洞里,整个人窝在火堆旁边,手里捏着枯树枝往火堆里面添。 夜里的风越来越凉,苏娇蜷缩着身子缩在一起,看着面前火堆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好冷…苏娇动了动僵直的身子,蜷缩在宽袍上的人用力的蜷在一起,指尖碰到一阵热源,苏娇下意识的往那边靠去。 看着迷糊着不断往怀里钻的人,金邑宴皱着眉头将人拨开,然后看着那人裹着身上的宽袍子又滚了过来,素白的小手用力的揪进他身上的衣物,整个人蜷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团,呼吸声也是浅浅的,打在他的脖颈处,带着温热的气息。 一阵甜腻的香味混杂着夜间的冷风吹进金邑宴的鼻息之间,苏娇被风干的头发缠绕在金邑宴的脖颈处,带着凉意,直钻进他的体内。 金邑宴微微皱了皱眉,侧脸动了动,鼻尖探入苏娇的耳后,抵上那块泛着冷意的白玉坠子,那股甜腻香味愈发浓郁起来,缠缠绕绕的兜着他旋转。 还真是自己身上带的不成?金邑宴伸手掀了掀苏娇裹在身上的宽袍,确定她身上毫无寸缕之后,才伸手拨了拨面前的火堆,然后微眯上眸子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闭目养神。 但是那蜷缩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愈发滚烫起来,金邑宴也没法安静下来,他伸出手试了试怀里人额头的温度,滚烫的吓人。 “冷,好冷…”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冷的厉害,全身都在打颤,努力的往身下的热源处拱过去。 “喂…”金邑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怀里的人,只见那小人儿苍白的着一张小脸,嘴唇干燥脱皮,整个人愈发抖的厉害。 “我好冷…”苏娇迷迷糊糊的被晃醒了,耳朵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脑袋混沌的很,头重脚轻的往金邑宴怀里钻。 金邑宴沉静了片刻,突然打横将人抱起,走出了山洞。 苏娇是在温暖的土炕上醒过来的,她用力的蹭了蹭身形软绵绵的被褥,鼻息之间是一股厚重的土炕味。 眼皮很重,就好像黏在了一起一样,苏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的睁开了,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带着灰色土渍和青苔的墙壁,然后是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一盏油灯忽明忽暗的在上面闪烁。 “哟,夫人醒了?”一道粗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苏娇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脑袋,看到土炕旁边坐着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 “你是…”苏娇的嗓子因为长久的干渴而透出几分沙哑,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感觉自己的话被噎住了,再说不出口。 “夫人,来喝口水。”那妇人见状,起身从桌子上倒了一碗茶水,扶起苏娇的身子,递到她的嘴边。 那茶碗上缺了一个口,里面的茶水散发出一股酸涩味,苏娇忍着恶心,往嘴边里面灌了一口,但是那茶确实是有些不得入口,苏娇只感觉自己嘴边里面硌得慌,一个着急便猛力咳嗽了起来。 “夫人没事吧?”妇人伸手将茶碗放下,帮着苏娇抚了抚后背,那声音粗嘎,震的苏娇耳朵有些嗡嗡。 苏娇摇了摇头,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视线落到面前的妇人身上,手粗身宽,面容瘦黄,一看便是做惯了粗活计的人。 “你为何叫我夫人?”苏娇微侧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乌黑的秀发垂顺而下,更衬得侧脸白玉一般,沾着水渍的嘴唇粉嫩嫩的好似山涧间最细腻的花瓣一样,直让那妇人看傻了眼。 等苏娇再次出声之后,那妇人方回过神来,有些拘谨的搓了搓裂着口子生着冻疮的手道:“昨日里晚上夫人相公带着夫人过来,说是在山上碰到了那吊睛白虎,仆人失了散,夫人又发了热,只好一路抱着夫人你下了山,昨晚上照顾了夫人一晚上,今早上才又跟着我那家口子入了城报信。”说到这里,那妇人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娇苍白的面色,以为她是替自家相公担心,便继续道:“依我看呐,昨晚上夫人的相公对夫人那亲热厚密的样子,一看就是那恩爱夫妻,夫人有福,莫担心什么。” 苏娇听完那妇人的话,抿了抿唇,却是没有反驳,她昨晚上烧糊涂了,不知道金邑宴带着她下山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但是孤男寡女在一处出现,两人身上还又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如果说两人没有关系,那不是徒惹人诟病嘛。 即便那人是她的表哥。 第13章 美人食 “夫人饿了吧?我做了些吃食,我给夫人端过来?”那妇人见苏娇没有搭话,心中本就对她那通身的气派存了畏惧之心,现下就更是尴尬紧张了几分,站起了粗壮的身子道。 自昨天之后苏娇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也就刚刚喝了一口茶水,此刻更是感觉腹中饥饿,便对着那妇人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夫人先歇着,我去给你端过来。”说罢,那妇人便笑眯眯的掀开屋子里面的破布毡子走了出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个大碗进来,里面装着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些榨干的小菜,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注意到苏娇的目光,那妇人的脸上带了几分羞赧,“破败人家,没什么吃食,夫人不要嫌弃的好。” 苏娇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个淡淡的笑道:“是我麻烦了你们。”说着,苏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她伸手抚了抚耳边的白玉坠子取了下来,然后递到妇人的面前道:“这虽不是极好的东西,但也值些钱银。”在苏娇看来,那金邑宴肯定不会想到这一层,那孤傲的模样,大概身上连钱银都不会带。 “哟,夫人这可使不得。”那妇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大碗,一边摆着手又一边摇着头。她虽然是市井妇人,但是也是识货色的,这白玉坠子细腻柔美,小巧圆滑,托在苏娇白细的手心,更显出几分玉色来。 “没有什么使不得使得的,我现下受你照顾,衣食都要费神,这坠子当了,得了一些银钱,也好抵些食宿费。”说罢,苏娇将那坠子递给妇人,脸上浅淡的带出一个笑,明媚的照亮了一室破败。 妇人看着苏娇的那张脸,脸上显出迷蒙神色,词句匮乏的她觉得,这般好看的人,大概真是仙女下凡来的? 妇人接了白玉坠子,局促的站在一侧,看着苏娇捻着白馒头撕扯了一角,细细的塞进嘴里,然后那双沾着水渍的杏眼落到一侧的小菜上。 “这是自家腌的咸菜,夫人尝尝?”妇人上前走了一步,双手掩在腹前,依旧有些拘谨。 苏娇伸手捻了一点那黑乌乌的咸菜,刚刚想放进口里,那妇人便急切道:“夫人,这咸菜腌的味大,您不能这么吃,要夹在那白馒头里。”一边说着,妇人伸手拿了一个白馒头,用手掰扯成两半,然后将咸菜放在扯下的其中一半上,最后再将另一半压在上面。 穷苦人家的喜欢腌制咸菜,不同于富贵人家的珍馐口味,这是他们为了俭省生计支出的方法,越咸的咸菜就能吃就着吃更多的饭或者其他东西,省下了做菜的支出和功夫。 苏娇学着那妇人的样子夹了咸菜,慢慢放进嘴里。 咸菜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硬硬的夹杂着渣滓,汁水不多,但是很咸,苏娇梗着脖子咽了下去之后又咬了一口白面馒头,才堪堪将嘴里那咸菜的味道散去了些。 “哦,对了,锅里还有些粥,我给夫人你端了来。”看到苏娇斯文小口的咬着白面馒头,妇人三两口的解决了自己手里的,然后双手在衣服上随意的擦拭了一下,就掀开毡子走了出去。 苏娇看着妇人出去的身影,看着手里的白面馒头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了。 妇人端过来的粥很稀薄,上面结着一层淡淡的漪,有些泛黄的米粒漂浮在上面,隐约还看到碗的边角沾着一些黑色的锅屑子。 苏娇没有嫌弃,接过来便吃了起来,那粥很淡,冲淡了她嘴里的咸菜味道,而且稀薄的很,苏娇小半碗下去便已经被里面的粥汤灌饱了。 妇人看出苏娇盯着手里半碗粥食的为难样子,微微弯腰凑到苏娇身边道:“夫人吃不下了吗? 苏娇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就看到那妇人笑眯眯的接过她手中的碗,自己“呼噜噜”的两口就吃完了。 “夫人你先躺着,我去洗个碗。”说完,那妇人抹了一把嘴,便出了房去,只余下苏娇看着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 以前她也会赏赐丫鬟老婆子一些吃食,自己食剩下的也是有的,但是像妇人那样的…嗯…豪迈动作她还是第一次见。 苏娇伸手掖了掖身上的被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麻布衣服,这衣服看上去还有几分簇新,比妇人身上穿的好多了,但是苏娇身娇体嫩的,穿惯了上好的衣物,这衣物穿在她的身上只感觉咯的慌,还有一些发痒。 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痒的后背和手臂,苏娇动了动身子缩进被褥之中,小巧的脸蛋蜷缩进去,纤长的睫毛闭拢,只余下一个黑色的发顶,隐隐传出一些轻微的呼吸声。 因为先前睡过了一段时候,苏娇这一次睡的时间也不长,她撑起睡得晕晕沉沉的身子,转头就听到外面那妇人拉高的声音。 苏娇伸手撩起身侧窗户口的毛毡子,看到外面篱笆院子里走进两个人,头上戴着毛边的大毡帽,身上套着破败的棉大衣,一个是身形挺拔俊朗金邑宴,一个是挑着担子的干瘦佝偻的半老男人。 “哟,回来了?”妇人出现在篱笆院子里,接过那半老男人手里的担子,笑呵呵的引着人往屋里来。 苏娇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伸手将被褥上面盖着的红色翠花棉袄裹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下了土炕。 土炕下面细心的放上了一双干净的棉布鞋,灰扑扑的布料,看着有些陈旧。 苏娇收拾好自己,走到房间门口,微微掀开那毛毡子往外面看去。 金邑宴脱下一身厚重的衣裳,露出里面的麻木衣裳,那张白皙俊朗的面容上遍布着细碎的伤口,让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另一侧站着的半老男人褪下身上的厚重袄子,转头对妇人道:“先开饭吧。” 妇人搓了搓手,看了一眼金邑宴,声音有些嗡嗡道:“没找到吗?” 那半老男人听了妇人的话,原本僵硬的面容更加褶皱起来,浑浊的眼睛瞪大,“彭!”的一声甩下头上的大毛毡帽扔到桌子上,厉声道:“别提那个畜生!”说罢,转身又走出了屋子。 苏娇站在毡子后面,被那陡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看到那半老男人出去,犹豫了片刻才走了出来。 “哟,夫人怎么出来了?”妇人面色有些难看,看到苏娇,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夫人和相公先说话,我做了饭,去端过来。”说罢,转身出了屋子往外面搭着稻草棚子的简陋厨房走去。 苏娇看着妇人消失在毡子后面的背影,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金邑宴,嘴唇蠕动了半响才细细软软的道:“谢谢。” 金邑宴眼角微挑,看了一眼苏娇,穿着宽大的红绿翠花布袄子,加上是一双不合脚的棉鞋,头发披散下来,完全没有一点装饰的珠钗,只左耳剩下一个泛着莹润光泽的白玉坠子,小脸细腻白皙,掩在厚袄子里,清美绝丽,娇小纤细。 “谢我什么?”金邑宴缓步走向苏娇,嘴角挑起,带着细碎伤口的面容磨出一股惑人的邪气。 苏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抵上毛毡子,大大的杏眼惊惶的睁大,水雾雾的惹人怜爱。 半个身子靠在毡子上,另半个身子在冷硬的墙壁上,苏娇双手覆在胸前,下颚仰起,面前是金邑宴那张带着伤口的脸,双眸暗沉,眼底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救命之恩?”沙哑的嗓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娇的鼻头,苏娇惊惶的低下了脑袋,小巧的鼻尖擦过金邑宴的双唇,湿湿热热的,却人苏娇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颤栗。 “救命之恩…不是应该以身相许的吗?”伸出手,金邑宴单手挑起苏娇的下颚,鼻尖抵住她的鼻尖,蠕动的嘴唇只一说话,就能碰到苏娇抖个不停的嘴唇。 “我…我…”苏娇一对上金邑宴那由自身散发而带的气势,便完全被压制住,平日里的那些趾高气扬就好像过眼云烟一样,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的塞在那里,磕磕绊绊的不知道怎么回击。 “当家的,吃饭了!”屋子外面传出妇人吊高的声音,苏娇吓得一个机灵,一把推开了渐渐往自己身上压的金邑宴,慌张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就看到妇人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夫人,相公,吃饭了。” 苏娇绕过金邑宴,挪动着步子,快速走到了木桌前面,盯着妇人手里的那一大碗油腻腻的五花肉发愣,白皙的小脸上是还未褪去的红晕。 那妇人一看苏娇的模样,还以为她进来的不是时候,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金邑宴,笑眯眯的擦了擦桌子道:“夫人先吃着,我去把饭端进来。” 苏娇低垂着脑袋没有应话,白细的手指绞在宽袖里,眼角微微挑起看向坐在自己侧边的金邑宴,裹在厚棉袄里面的身子湿漉漉的浸出了冷汗。 妇人端了饭碗进来,装在一个大盆里面,白莹莹的还泛着热气。 “来,夫人吃饭。” 苏娇伸手接过妇人递过来的饭碗,声音细细道:“谢谢大娘。” “哟,谢什么。”妇人擦了擦手,有些受宠若惊,“那,那个我去叫我家那口子进来吃饭。” 说完,妇人便转身离开,苏娇看着妇人的背影,闭上了半张的嘴,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那大爷虽然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但是也应该避嫌,不过现在这般情况,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四人坐上饭桌,一时无言,那大爷也是第一次见到苏娇,就被那张媚色十足的面容给晃了神,直到身侧的妇人狠狠掐了他一把,才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吃饭吃饭。”说完,兀自夹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那油腻的油脂四溅开来,打上了苏娇白嫩的面容。 “你个老头子,不看着点。”妇人看到苏娇脸上的油渍,伸手打了一下自家口子,局促的紧握着手对斜对面的苏娇道:“夫人,我们是粗人,您别放心上。” 苏娇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嘴角浅浅的漾起一个笑,声音温软,“没事的,大娘。” 第14章 美人窝 苏娇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饭,身侧的金邑宴伸手夹了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吃的很放得开,完全没有一个王爷的的挑剔样子,就好像原本就生在这样的市井人家一样。 看着金邑宴吃点津津有味的样子,苏娇又看了一眼那大碗里面的五花肉,油腻腻的泛着油花,肥肉上面还有没拔干净的细毛,难看真的很好吃? 这样想着,苏娇小心翼翼的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最小的肉,但是那肉原本就切得大,苏娇挑了半天夹起来的肉还是很大,而且看上去油腻腻的有些焦黑。 苏娇张开嘴咬了一口,油腻的味道直冲舌尖,喉咙也有些反胃,但是从小的教养不容许她做出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的动作,只好梗着脖子咽了下去,然后看着碗里还剩下的一大块五花肉发呆。 她想起了下午的时候那妇人接过她手中粥碗一口气喝完的动作,有些羞赧的戳了戳碗里的五花肉,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那米饭是妇人帮她盛的,虽然已经减少了量,但是苏娇吃了一半就已经撑的不行了,现在又加上这五花肉,她只感觉心力交瘁,恨不得再多生出一个肚子来。 “夫人吃不下了?”妇人一边伸手添饭,一边扭头对苏娇道。 “没,没有。”苏娇顿了顿,用力的摇了摇头,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嚼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碗里的五花肉,做足了心里准备之后,一筷子夹起那五花肉塞进了嘴里。 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努力抑制那反胃的感觉,苏娇又灌了一杯边上放着的大碗茶,那茶进去,嘴里又油又腻,又苦又涩的,直把她一张俏脸憋红了。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呢。”妇人看到苏娇的动作,赶紧挥了挥手里的饭勺子。 苏娇嘴里塞了东西,说不出话,只用力的摇着脑袋,把妇人盛了米饭的勺子给推了推,强烈的表示了自己不想再吃的意愿。 一顿饭,吃的苏娇身心俱疲,但是当她听到金邑宴下面说的话后,整个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 “娘子洗漱一番,随我进房歇息吧。” 苏娇的那口肥肉还噎在喉咙口,听到金邑宴的话,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金邑宴扭头看了看吃的小嘴上一片亮晶晶油腻的苏娇,嘴角轻勾,声音带缓,揉进了几分柔意,但是在苏娇听来却是毛骨悚然的厉害,“娘子,发什么呆呢?”说罢,金邑宴那绕着一株檀香珠子的手轻轻覆上苏娇那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尾指勾着那白皙如青葱般的玉指,细致的捻动着。 苏娇的手被金邑宴按着,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下抖得厉害,那张小脸也因为被吓得够呛而苍白一片。 妇人在一旁看到苏娇苍白的脸色,满以为她是因为在山上受惊,身子瘦弱到现在还没缓过神,便上前搀扶起身子几乎瘫软成一团软泥的苏娇,和气的规劝道:“夫人身子弱,还是早些进去歇息的好,净面的水我都在里面备好了,夫人尽管用。” 苏娇哆嗦着身子被妇人推向了金邑宴的方向,腿脚软的厉害,直接便被金邑宴一把揽进了怀里。 金邑宴伸手穿着衣物,粗劣的布料磨蹭在苏娇细嫩的脸上,让她忍不住的动了动身子,但是那双箍在她腰间的手却是暗自加紧了几分力,将那不盈一握的小腰用力的勒向了自己。 鼻息之间充斥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苏娇皱着眉头用力的咽下喉咙里差点就脱口而出的痛叫。 金邑宴用的力气很大,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腰腹好像要被折断了一样,现在的她急喘着气,温热的喷洒在金邑宴的胸前,带着淡淡的甜腻味道,撩拨心弦。 微微松开了箍着苏娇腰肢的手,金邑宴细细的隔着那一层厚实的棉袄子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暂时放弃了想看看她的腰肢到底有多细的想法,只揽着被箍的差点断了气的苏娇进了内房。 苏娇的脑子因为缺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金邑宴半抱半强硬的带进了房间。 房间木桌上的一盏油灯稀疏晕黄,照出一小片光渍,苏娇努力的平衡自己软绵绵的身子,手抵在金邑宴的胸前,希望与之隔开距离。 “娘子莫急,先净面。”伸手握住苏娇按在自己胸前的手,金邑宴带着人往一侧放着木盆的地方走去,直接便伸手把那半旧的巾子按在了苏娇脸上。 那巾子沾着半温的热水,猛地一下到了苏娇脸上,把她吓得一个机灵。 “表,表哥…我…” “嘘…”伸手抵住苏娇那泛着蔷薇色的唇瓣,金邑宴嘴角轻勾,眼尾带着淡淡的笑纹,在晕黄的烛光下面容半隐半现。 “娘子先为为夫净面吧。” 说罢,苏娇就感觉自己的手上被塞上了一块巾帕,带着温度和湿意,浸润了她的掌心,那热气顺着指缝溜走往下滑去。 “我,我…” “娘子,莫不是嫌弃为夫?”把玩着苏娇的另一只手,金邑宴微微底下头,温热的呼吸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一滴的喷洒在苏娇额头。 “没,没有…”她又不是像那猫儿有九条命可以挥霍,怎么敢在这阎王面前的动土。 使劲的摇着脑袋,苏娇一副乖巧的小媳妇模样,伸着一双纤细手腕,细细的给金邑宴净面。 巾帕被苏娇托着,擦拭着金邑宴的面容,透过那巾帕,苏娇感觉到下面温热的肌肤,不禁红了面颊,毕竟这还算是苏娇为数不多的自己伸手接触这个可怕的男人,而且如此亲密的举动,苏娇从未和人做过,小女儿心态此刻不知为何,陡然而生,即使眼前面对着的这个男人,她还是怕的要命。 细细的擦拭了一会儿,苏娇只感觉巾帕上暖乎乎的都是金邑宴呼出的热气,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面容平静了不少,心思渐渐活络起来,暗暗动了动手下的劲,巾帕捂在金邑宴高挺的鼻尖,心头陡然生起一股可怕的念头。 如果…如果她继续这样按下去的话…他…会不会… “好了吗?”睁着一双幽暗的眸子,金邑宴低头定定的看着苏娇,那阴沉的嗓音飘进她的耳中,让她身子陡然一震,惶然回神,使力的搓揉了一遍金邑宴的面容,低垂着的脑袋下是唇瓣被咬的泛白。 毕竟是娇养着的小姐,苏娇从小便没做过这等活计,再加上那金邑宴比苏娇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苏娇身子弱,只举着擦了一会儿,便感觉自己开始体力不支,身子软软,不由自主的往金邑宴怀里靠了靠,挡住了那股眩晕感。 感觉自己怀里靠上来软乎乎的一团,金邑宴那掩在巾帕下面的面容便不自主的动了动,伸手揽住了苏娇的腰肢便带着人斜斜的倒在了那方土炕上。 身下是软绵绵热乎乎的棉絮土炕,身上压着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苏娇惊叫一声,瑟缩着身子往一旁缩去,却只感觉自己被压的头晕目眩的,臀部大刺刺的搭着一只手,托着她的身子往旁边推了推,随后是一道淡淡的略带几分薄凉的声音,“娘子与为夫,早些歇息吧。” 话方罢,那摇摇欲坠的烛光便一下熄灭了,苏娇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软绵绵的便被人给掀了外面的花布袄子塞进了暖乎乎的被窝里。 第15章 美人肉 苏娇睡的下面是土炕,外面用黄泥加稻草糊着一层遮盖住里面的土砖,里面早就已经被大娘烧饭的时候通着气烧的暖烘烘的,连带着那土兮兮的被子好像也粘上了几分温暖的燥意。 但是此刻的苏娇完全没有享受到那暖洋洋的被子,只哆嗦着身子紧贴墙根,用力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一只手臂横跨过来,将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裹着棉被往自己的方向卷了卷,修长有力的大腿直接便压上了苏娇,原本就滚烫烫的半个身子一点不避讳的直接便贴上了苏娇穿着一身薄薄亵衣的后背。 苏娇被那炙热的温度烫的一个哆嗦,整个人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却是被人捂着口鼻用力的按进了绣着鸳鸯祥纹图案的棉花枕头里。 枕头里面除了棉花还有一些稻草,苏娇被那从绣纹里面戳出的稻草扎了个满脸,难受的用力抓挠着。 “嘶…”摸着被苏娇狠抓了一把的眼角,金邑宴微微上挑起眉眼,嘴角渐渐的勾出一个笑意,唇边是新冒出来的胡渣子,细细密密的,随着他的动作而显显凸起。 “放开……”苏娇的声音细细的从枕头里面传出来,带着碎碎的哭腔,呜呜咽咽的听着好不可怜。 金邑宴手一松,苏娇甩着头晕目眩的脑袋,刚刚从枕头里面抬起来猛吸一口气,侧对着金邑宴的左脸便是一疼。 牙齿咬着苏娇左脸上细细软软的嫩肉,金邑宴的嘴唇也不闲着,他用青色的胡渣子用力的刮着苏娇,感受到那温软的细腻触感,更加用力的加深了力道,直到嘴里尝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呜呜呜…疼…”苏娇一边细细的啜泣着,一边用纤细白嫩的手掌用力的推拒着脸颊边那颗黑乎乎的脑袋,但是那点蚂蚁一般的力道却只是加剧了自己脸颊上的疼痛而已。 “乖…别动。”金邑宴改咬为含,声音含含糊糊的从喉咙里面发出来,带着深深的享受和不舍,那团嫩肉在他嘴里翻来覆去的搓揉,好似要吞进身体里一般。 苏娇娇小的身子被大团的棉被和金邑宴高大的身子压在身下,只余下那一点青垂的发丝飘落在土炕边缘,随着苏娇抽泣的动作一飘一垂,格外楚楚可怜。 吸咬了一阵,金邑宴终于是放过了苏娇左脸上的嫩肉,但是却将视线落到那张泛着水渍的娇嫩嘴唇上。 苏娇的眼中泛着惊惶,滚落一大串泪珠子,滑过带着血丝的左脸颊,咸涩的紧,但还来不及她说话,那娇小嫩唇便被金邑宴含着,尽数吞入口中。 呜咽的声音被堵住了,苏娇的手指蜷缩起来,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用力的攥紧了金邑宴滑落在自己脸颊边的发丝,拼了狠命的往外扯。 “唔…”但是没有出现苏娇自己预想之中的结果,随着自己手上抓着金邑宴发丝力道的加强,那被人堵住的口唇便又被咬破了一个口子,甜腻味道的血液蔓延开来,混着苏娇不间断的眼泪,沾湿了她浅色的亵衣领口。 “不要这样……”苏娇沙哑着嗓子,用力的撇开自己的脸颊,却被人强硬的按了回去。 口对口,鼻对鼻,眼对眼,苏娇那双红兔子一眼的眼睛,和一边泛着血丝又被胡渣子蹭的通红的面颊,还有那泛着水晶色泽的红肿嘴唇,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金邑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金邑宴伸出手,修剪的白皙圆润的指尖按了按苏娇带着血丝的左脸颊,满意的听到一阵娇呼。 “好疼…”下意识的侧了侧脸,苏娇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被纤长的睫毛覆盖,一滴泪珠顺着睫毛的方向下垂,沿入耳边的发鬓之中。 原本应该是娇弱纤美的一个画面,但是奈何苏娇此刻脸颊之上红通通一片,宛若一只煮熟的小虾米,除了那双漆黑带泪的懵懂大眼,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美感。 “呵,真丑。”难得有了闲心意志逗乐的金邑宴拧着苏娇另一边完好的右脸颊,声音低哑暗沉,带着几分磁性,在黑夜之中十分动听。 但是那让人听了便脸红心跳的声音于苏娇来说真是比阎王催命还可怕,她用力的蜷缩着身子,脸颊僵硬的厉害,却是不敢去拂开金邑宴的手,只哆嗦着被咬的钝痛的嘴唇,声音含糊,“你就会欺负我……” 苏娇酥酥绵绵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哼,得天独厚的娇媚嗓子随便说句话便好像在撒娇一样,直把人听进了骨头里面。 但是那声音过于含糊,金邑宴一下没有听清,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却是指尖一顿,耳际回荡着刚才那细细软软的声音,看着苏娇的眸色一下暗沉下来。 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的声音,苏娇一下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脑中后悔不迭。 这种生气像撒娇,撒泼像撒娇,害怕像撒娇,撒娇更像撒娇的声音到底是什么鬼! 房间里面一下便静默了下来,奇怪的氛围充斥在两人之间,苏娇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压低柔媚的声音,尽量营造出一种粗犷感转移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但是声音一出口,苏娇便发现这只是自己的奢望而已,金邑宴的眸色愈发深沉起来,那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呼吸愈发急促炙热。 伸出手,苏娇用力的抵住金邑宴渐渐靠近自己的胸膛,感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和肌肤炙热的温度,不禁被吓得苍白的面色,只余左脸颊刚刚新鲜出炉被啃出来的伤口泛着红血丝。 “王,王爷…”苏娇哆嗦着身子磕磕巴巴的往后躲,纤长的睫毛微颤,对上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眸,停顿了许久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嘴巴“咕噜”一下直接便吐出了一句话,“我有应奎进贪赃枉法的证据。” “应奎进?英国公应奎进?”金邑宴停住自己的动作,那双眸子晦涩不明的看着说完之后似乎是有些懊悔神色的苏娇。 “嗯……”艰涩的点了点头,苏娇偷眼看了看金邑宴,慢慢的撑起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抚了抚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声,苏娇总算是偷偷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英国公应奎进上辈子做了不少的缺德事情,最后因为粮草缺斤少两而导致边关将士死伤数万之事被这敬怀王金邑宴拎着领子挂在了城门口的旗杆上,一刀下去直接腰斩把人给劈成了两半。 苏娇还听说那应奎进一刀下去竟然还没死,直看着自己肥肠油肉的下半身嘶吼哭喊了半天,浓稠的鲜血从城墙之上流淌下来,浸润了墙土,留下一道深褐色的痕迹,数月未消,而这金邑宴也因此而更加的让人惧怕,成为夜提止儿啼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金邑宴的目光不禁就带上了几分惊惶的惧意,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腰斩什么的,多丑啊,嘤嘤嘤…… 虽然这应奎进上一世是金邑宴摆平的,但是这一世不还是没发生嘛,现在她提前告诉他,应该也不妨什么事的…吧? “就你这种深闺丑妇,哼……”金邑宴单手撑在床沿边,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串檀香珠子,狭长的眼眸微眯,将苏娇从头扫到脚,里面装的满满都是讽刺。 看着金邑宴那嘲讽的目光,苏娇气噎的抬起了下颚,刚想说话,一对上他瞬间阴沉下来的面色,马上变身成鹌鹑样,缩着身子糯糯道:“我,我就是知道,你要不信我就算了。” 其实是苏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毕竟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深闺女,这些事情还是她被关在房间之中的时候偶然听到外面小丫鬟讨论听到的。 “说。”金邑宴纤长白皙的手指捻着手里的佛珠,微微阖起了眼帘。 苏娇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气势陡然变换的金邑宴,声音有些涩涩道:“英国公有本账本…放在…他小妾应穗的…那个…” “什么?” “肚,肚兜……”苏娇满脸通红,手脚有些无处摆放。 金邑宴没有接话,只看着苏娇道:“继续。” 苏娇定了定神,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继续道:“那账本…用金丝线绣在肚兜里面…一个肚兜是一本帐……” “所以那小妾有多少肚兜就有多少本帐?” “嗯……”苏娇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看着金邑宴原本就阴沉的面色变的更加可怕,在窗口隐隐透出的月光下可怖异常。 “呵……”金邑宴嗤笑一声,手里微微用力,檀香珠子上显出几条不明显的细碎裂缝。 既然这英国公喜欢温柔乡,那就让他安安稳稳的在这温柔乡里面……安乐死吧…… 第16章 美人引 一晚上,苏娇哆哆嗦嗦的窝在床褥一角,蜷缩着身子,就好似一只濒临死亡的红皮虾,眼睛虽然闭着,但是脑子却清楚的很,身子也却僵硬的厉害,直到身侧的金邑宴掀开被褥下了坑,她才从心底里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紧张了一晚上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深沉的困意便立马席卷过来。 一觉睡过来,苏娇睁眼,鼻息之间便是萦绕着一股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翻身起床。 坑边的木墩上放置着昨晚的衣物,苏娇伸手拍了拍,慢吞吞的穿了起来。 红红绿绿的大棉袄子衣物,虽然有点乡土味,但是却很保暖,而且关键的是苏娇那张娇媚的面容,就算是一块破布也把人衬得娇美如花。 打着一个小小的哈欠,苏娇转身掀开门帘子,就看到金邑宴双手环胸,大爷似得靠在门框边上,那高大挺直的身形比起苏娇整整高了一大截,斜睨下来眼角看着苏娇打到一半的哈欠,嘴角微微勾起,邪气肆意。 苏娇僵硬着嘴角,慢慢的合上了打了一半的哈欠,憋下去的气还差点呛到了喉咙口,最后忍无可忍的打了一个小嗝。 “嗝……”捂住自己的嘴,苏娇羞红了一张俏脸,大大的杏眼在距离自己不到半尺处的金邑宴身上滑过,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半寸。 浓郁的饭菜香味顺着冷风从厚毡子的缝隙之中飘散进来,苏娇睁着一双受惊的大眼,暗暗的吞了吞口水。 “哟,夫人起来了,快出来吃点东西垫垫饥,今儿个我当家的在前边那冰面上活逮了一条大鱼,我熬了汤,可新鲜着呢。”妇人笑呵呵的掀开毡子进来,看到靠在一处状若璧人的苏娇和金邑宴,热情的招呼着,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将那张原本憔悴的面容衬得明显年轻了几分。 苏娇看了一眼妇人,垂下脑袋,小溜步的绕过金邑宴,跟在妇人身后去了小厨房洗漱。 说是小厨房,不过就是一间靠在主屋边上半开的屋子,上面铺着一层稻草,风簌簌的往里面吹,直吹得苏娇整个不停的打着哆嗦。 “快快快,夫人这细皮嫩肉的,可别给冻着了。”用木盆给苏娇舀了一盆热水,妇人递上一块干净的汗巾。 苏娇接过那浸了热水之后湿漉漉热乎乎的汗巾,慢慢的往脸上擦去。 风有些大,夹杂着一些细碎的雨滴,打在苏娇净过面的娇嫩面容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妇人正在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白鱼汤准备递给苏娇,一侧头却是看到苏娇那白细细的左脸上一块红肿的咬痕,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哟,夫人这脸上是给啥虫子咬的,咋的红了这一大片。” 苏娇一把捂住自己的左脸,纤长的睫毛在凛风之中微微颤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眼中显出一抹心虚和对金邑宴的愤恨之情。 看到苏娇的表情,妇人以为是苏娇不好意思回答,便搓了搓手接着自己道:“夫人身子金贵,这破败地方,难免有些虫虫爬爬的玩意,我这……” 听到妇人的话,苏娇赶忙截过了话头道:“不是的,是,是……”截下了妇人的话,苏娇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脸在凌冽的寒风之中被吹得愈发苍白,那块红色的咬痕也更加明显了几分。 妇人看到苏娇的表情,作为过来人,猛地恍悟了起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夫妻间不就是那点事情嘛,夫人大户人家,就是讲究,不像我们这种粗人,依我看,您家相公眉目身型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哈哈……” 听到妇人震耳的笑声,苏娇皱着一张小脸,又羞又气,委屈兮兮的掰着手指。 “来,夫人,喝鱼汤,鲜着呢,熬了小半个时辰了。”将手里的碗塞到苏娇手上,妇人止了话头,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张,从今天早上一看到的时候开始,那明显的喜色就没有下去过。 苏娇接过妇人递过来的碗,那碗是陶瓷做的,隔热性不是很好,妇人做惯了粗活,端碗半烫的鱼汤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苏娇不行,那细皮嫩肉的,一碰到那碗便被烫的不行,下意识的惊叫一声把碗打在了地上,细看之下,那白皙的手指尖还泛着一点淡红。 陶瓷网“咕噜噜”的滚出去一圈,浓稠白细的鱼汤混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随着细小的雨滴慢慢渗透进去。 “哎呦,夫人没事吧?都怪我这没注意,来来来,夫人先进去坐着,等我把吃食端进去……” 妇人的话音还没落下,不远处一间茅厕便钻出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裹着一件半旧的夹棉袄子,面容青黄,在冷风之中缩成一团,穿着厚重棉鞋的脚踩着湿漉漉的泥地,闻着味道直往小厨房来。 苏娇背对着,没有看到那瘦小男人,反倒是妇人看到那男人过来,脸上喜色更甚,声音也不禁大了几分。 “柱子,娘熬了鱼汤,快来喝点。” 苏娇寻声看去,只见一二十几岁的瘦弱男人眯着一双小眼,面容有些萎靡,眉目间与大娘有三分相似,正身型不稳的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那原本一脸的不耐烦,却在看到苏娇的一瞬间,脚步瞬间便呆愣住了,流着小撇胡子的嘴角微微张起,粘稠的白色液体顺着嘴角不自觉的滑落。 苏娇看到男人的模样,皱了皱眉,眼中显出几分嫌恶,转身毫不犹豫的掀开毡子进了主屋。 直到苏娇的背影消失在眼中,那男人还是没有回神,妇人狠狠的朝着男人的脑袋拍了一下,心急的劝道:“那是暂住在这里的贵人,你可不能冲撞了。” 但是妇人的话,男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的脑中只剩下苏娇那抹纤细优美的身形,还有那张比他惊鸿一瞥比天香阁花魁都不知道漂亮多少倍的面容深深的嵌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娘,那,那……”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个臭小子,你再给我惹事……”妇人气急的用手里的陶瓷碗狠狠的敲打着男人的肩膀,那做惯了粗活的手劲直把男人打缩肩逃窜。 “娘,娘,我错了,哎呦,你别打了……” 外面热闹的紧,主屋里面却是安静异常。 苏娇缩手缩脚的坐在木凳上,揪着手里的棉布袖子,眼角微微上挑,小心翼翼的偷眼看着金邑宴的方向不说话。 金邑宴依旧半靠在那门框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微眯成一条,修长的手指捻着一串檀香珠子,慢悠悠的滚动着。 苏娇看了金邑宴一眼,被他那不阴不阳的表情唬了一跳,她掩在裙摆下的脚微微动了动,那宽大的棉布鞋子露出一个蠢蠢的虎头脑袋,脚线密集,却不精致。 主屋的毡子被掀开,凛风吹拂,妇人端着一大碗鱼汤进来,那浓白稠腻的鲜汤上漂浮着一点碧绿,一颗硕大的鱼头半露在外面,看上去虽然粗糙,但是却十分淳朴。 “大相公,午饭好了,快来吃吧。”妇人放下装着鱼汤的碗,热情的招呼着不远处的金邑宴道。 苏娇挪了挪自己坐在木墩上的身子,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热情的妇人,心中难免产生几分讶异。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昨天的时候这妇人对于金邑宴还是又惧又怕,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是现在眼中虽然还是带着几分惧意,却是多了几分真诚的敬意。 妇人身后跟出一个男人,贼头鼠目的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将目光定在了苏娇的身上,那对苏娇明晃晃的垂涎,显露无疑。 让人恶心的视线从苏娇外露的娇嫩面容上下移,挪动那微微露出一角的纤细脖颈,瀑布般垂顺的长发,白细粉嫩的手指,纤长的皓腕。 “彭!”的一声,正看得入迷的男人身子一歪,斜倒在地上。 “你个逆子,还回来干什么,还不如死在外面算了,省的回来给我丢人现眼!”老大爷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披着一件半湿的蓑衣,脚边是狼狈放置的木制挑担,脸上湿漉漉的都是雨水,双眸通红,声音嘶哑,眼角隐含泪花,但是刚刚那踹在男人身上的一脚却是没有留什么力。 男人的腹部被老大爷踹了一脚,黏腻的泥水沾湿了一片,一旁的妇人赶紧扶起男人,心疼的指责起自家当家的,“你说你,儿子好不容易让我求着贵人给找回来了,你不能好好说话吗?”一边说着,妇人抚着男人道:“怎么样?疼不疼?” 男人摇了摇头,狠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推开妇人的手,声音飘飘的带着几分公鸭嗓,“死老头,我告诉你,以后就算是你求着我回来,我都不回来了!”说罢,男人狠狠的掀开身侧的毡子走了出去。 妇人满脸的焦急,推了一把老大爷,赶紧跟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老大爷动了动湿漉漉的脚,神情悲切,干枯瘦弱的面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凹陷进去,血丝遍布,隐隐显出几分泪光。 “让贵人看笑话了。”过了片刻,老大爷缓过神,抹了一把混着雨水和泪水的脸,挪着步子慢慢往房间里面走,但是在路过那半开的毡子时目光还是忍不住的往院子里面纠缠的那两人身上看去。 妇人拉着男人的手,苦苦哀求,男人虽然一脸不耐,但是却没有甩开妇人的手,只僵直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17章 美人祸 男人最终还是被妇人拉了回来,桌上的饭菜冒着蒸腾热气,苏娇因为避嫌,端着自己的一小碗饭菜去了侧屋,透过隔绝主屋的毡子缝隙,男人那时不时飘散过来的猥琐眼神几乎让她食不下咽。 主屋四人,苏娇因为避嫌端着一小碗吃食去了里屋。 饭桌上,菜色难得丰富了几分,妇人脸上带了几分喜色,一边给自家儿子夹菜,一边又给她当家的倒酒。 “来,贵人,这是自家酿的米酒,不值几个钱,您尝尝?”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金邑宴面前的陶瓷碗倒满,那陶瓷碗上面缺了一个口子,满满的米酒散发着浓厚的酒气,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缺口处流出一道细流。 金邑宴嘴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捻着那陶瓷碗的边缘,墨黑的神色在晕黄的烛火下晦暗不明。 因为天色过于暗沉,与主屋一般燃着一盏烛火的里屋之中,苏娇白皙娇俏的面容在微微散发着黄晕的烛光下白皙透亮,酝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她的秀眉微微皱起,没有什么心情在窥看主屋,只推了面前冷去之后散发出难闻鱼腥味的小碗,有些烦闷的裹着身上厚重的棉布袄子滚在了榻上。 榻上很烫,刚刚做完饭后余留的热气让苏娇一躺下去便感觉十分舒适。 眯着眼睛,苏娇耳边是妇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她浅浅的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漫无边际的黑暗,炙热的火焰,崩塌下来的烧焦的木梁,带着火星落在她的身上,好疼,好疼……苏娇苍白着一张小脸,满满都是冷汗,汗湿了鬓角,她只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被压了千斤重一样,那根硕大的木梁带着火气直直的砸在她的身上。 “唔……疼……” “不疼不疼,马上就不疼了……我的乖乖宝贝……”男人的声音带着难听的公鸭嗓,此刻瘦弱的身子压在苏娇身上,双手不安分的扯着苏娇的衣襟,那大棉袄子十分结实,男人扯了半天都没有扯开,他心急的压住不断乱动的苏娇,脸上显出急色。 “啊……”苏娇一下清醒过来,她用力的推拒着身上的男人,尖利的指甲不经意间的滑过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松了力道,苏娇趁着这个时候,身子一个翻转,从坑上滑落下来,刚刚想大口呼救,却是被男人一下捂住了口鼻,用力的按在了地上。 “唔唔……”苏娇满脸泪痕的挣扎着,身上的大棉袄子终于被扯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温软的馨香随着苏娇的挣扎扭动,充斥在男人的鼻息之间。 “真香……”男人猴急的凑在苏娇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满脸的享受。 苏娇虽然的身子孱弱,对方身型也瘦小,但是好歹是个男人,她用尽全力的反抗在男人看来更加增添了情趣。 “别急,宝贝,马上会让你舒服的……”男人正兴奋的扯着苏娇的衣物,不妨身后突现一大片阴影,结结实实的罩住了他瘦小的身子。 里屋的毡子被掀起,率先出现在苏娇眼前的是一双厚底皂角靴,纯黑的长裤裹着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腰腹处白皙的手腕上缠绕着一串檀香珠子,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慢悠悠的抖动着。 苏娇的眼泪扑簌而下,挣扎的愈发厉害了起来,混着地上黄泥土的指尖用力的伸展,企图去够住那离自己不远的人。 “看来我回来的,还真是时候。”金邑宴双手环胸,视线从苏娇半扯的衣襟上滑过,看着面前狼狈的一幕,不急不缓的靠在门框处开口道。 地上的男人听到声音,满脸仓皇的从地上起身,身上的衣物散落,裤腰带甚至还开了一半。 苏娇趁机连滚带爬的起身,模糊着一双红肿的杏眼,抽抽噎噎的抓住金邑宴的裤脚,神情娇弱,娇小的身子掩在他的身后,隐忍的抽泣在空荡荡的房间之中格外明显。 “你,你,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上面的人是谁吗?孙瑜,那可是国舅府的嫡孙子!我可是为他办事的!”在男人的心目中,面前的男人即便是京城权贵,沦落到这么一个破败地方,那肯定也是没落的一氏族宗室,根本不足为惧,而且国舅一家现在权倾朝野,谁敢与他争锋,自己虽然只是那孙瑜手下的一个跑腿,但是好歹也接了一些上面指缝间漏下来的好处,出去见人,还会被尊称一声爷,要不是近日里进了赌坊混的差了一点,也不至于躲会这穷乡僻壤的地,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破地方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美人,真是祸兮福所倚啊。 想到这里,男人的腰杆挺的又更直了几分,看着金邑宴的神色倨傲非常,只那瘦小的身子在身形高大的金邑宴面前可笑的紧。 “噢,原来是国舅家的,真是失敬。”金邑宴嘴角挂着淡笑,在苏娇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挪了一下步子,露出身后红肿着一双杏眼的她。 “金,金……”苏娇的嘴在打颤,她哆嗦了半天都没有把金邑宴的全名叫出来。 金邑宴低头,看到苏娇带着泪光的眼神,眼中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上了几分揶揄,“国舅爷我可惹不起呢。” “不,不,你……”你可是以后要扒国舅嫡孙皮的人啊! 男人看到金邑宴的识趣,面上十分满足,踏着步子就想去抓跪坐在地上的苏娇。 苏娇泪光涟涟的看着事不关己靠在一旁的金邑宴,身子僵硬的厉害,在看到瘦小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发出一道尖利的叫声,然后身子从地上弹起,猛地一下挂在金邑宴高大的身上。 用力攥紧金邑宴身上的衣物,苏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我,嗝……我知道那国舅爷的嗝……国舅爷的暗帐……嗝在……在哪……” 哭的狠了,苏娇一直在打嗝,她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瘦小男人攥在手里,用力的想将她从金邑宴的身上扯下来,心下更是急了几分,扯着金邑宴衣襟的手愈发用力。 “啊……”苏娇死命的抱紧身上的金邑宴,滚烫的泪水顺着金邑宴被她扯得打开的领口滚落,浸湿了一旁白皙光滑的肌理。 “夫人莫怕,为夫怎么舍得你受苦……”金邑宴这番说着,却是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只冷眼看着苏娇趴在自己的身上与那瘦小男人垂死挣扎。 “鱼池……在鱼池的暗道里……”随着苏娇这一生尖利的喊叫,她感觉到身后一阵冷风刮过,原本还在她身后企图将她抱在怀里扯下来的瘦小男人就像一只毫无威胁的小鸡仔一样,直直的就冲破了木制的窗棂,连滚带爬的被踢出了里屋,瘦小的身子滚落在雨水滴滴的院子里,泥水沾了一身,身子软塌塌的也不知是生是死。 “呜呜呜……”苏娇被吓得够呛,身子一软,跌落在地,抱着金邑宴的小腿哭的凄惨,身上的衣物还搭拢在肩膀一侧,露出圆润白玉的肩头和那嫣红的肚兜一角,盈盈白白的看着便春光无限。 金邑宴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苏娇的肩头,感受着指尖滑腻的一片,他的声音愈发深沉暗柔起来,“你刚才说,那暗帐在哪里?” 苏娇惊惧的身子一抖,才猛然发觉,自己在无意之中出了狼窝又入虎窝,而且这虎还不是普通的虎,而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虎。 裹着身上脏兮兮的衣物坐在地上,苏娇两只眼睛哭的红肿异常,原本娇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平添几许难言的风情。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嗡嗡的不甚清晰,“在,在鱼池下面的暗道里……” 下颚陡然被挑起,苏娇被迫抬起头,金邑宴那张俊挺的面容放大在她的面前,那双含着深潭一样的眸子浸润着冷冽的光芒,眼底毫无一丝笑意。 苏娇话说到一半,嘴唇半张,露出里面小巧粉嫩的舌尖,金邑宴的手指滑过那花瓣一样的嫩唇,眸色深沉了几分,视线定定的落到苏娇那双红肿的眼眸上。 “应奎进那老不死的东西已经没救了,这可多亏了夫人……这国舅爷嘛,也必是要仰仗夫人的,只是夫人觉得,夫人的一条好命难道比不上国舅那臭嗖嗖的老东西的一条烂命吗?” 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温度渐渐下移,落到苏娇纤细的脖颈处,那薄凉的温度让苏娇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握住金邑宴宽大的袖口,豆大的泪珠子再次泛滥而下,“除了,除了鱼池子,还有后花园假山里面也有暗道……”话说完,苏娇明显的感觉那握着自己脖颈处的手猛然一紧,那强悍的力道托着她纤细的身子使劲的往前一带。 嘴唇被密密的封住,苏娇脖子被禁锢住,喘不上去,嘴唇也被封住,整个人抖得如同秋风之中的落叶。 “唔…呜呜…”柔嫩的嘴唇上被啃噬出大大小小的无数伤口,苏娇梗着脖子终于被金邑宴放开了,她勉强的动了动嘴角,便感觉到一阵深深的刺痛。 “夫人下次,还是小心说话的好。”温柔的擦去苏娇嘴角的血迹,金邑宴眉目微弯,竟然显出几分柔情,但是那表情看在苏娇的眼中却是如同恶鬼一般,让她一下子汗毛凛凛。 第18章 美人归 阴暗的里屋之中,物件杂乱不堪,潮湿的黄泥地上隐隐带出几分血迹,苏娇裹着厚重的棉袄子,一个人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而金邑宴早已不知去向。 院子外传来一阵马蹄的喧闹声,苏娇动了动酸涩的身子,红肿的眼睛用力睁大,仔细辨别着院子外面的声音。 竹制的篱笆围栏被暴力撕扯开,小小的院子里一下就站满了精壮的卫兵,穿着厚重的铠甲,在冬日里屹立于白雪之上,冷风呼啸,细雪漫吹,渐渐在他们的铠甲上覆盖出一层薄薄的积雪。 苏娇透过那扇破败的窗棂,看到了士兵铠甲上面那状若豆大黑墨泼洒而下的“敬”字,而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披着一件石青缂丝大氅,穿的人模狗样的,不就是刚刚不见了踪影的金邑宴吗? 瞪大了双眼,苏娇眼看那金邑宴漫不经心的一挥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瘦小男人便被提溜上了一旁士兵的马背上,然后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毫无一丝停顿,调转马头就准备提马走人。 敬王府的士兵训练有素,齐刷刷的马蹄声竟然毫无一丝紊乱,在冷冽的冬日之中身形依旧挺拔,随着金邑宴的动作而提马枪上马。 等,等一下……如果他就那么走了,那,那么,她呢?她怎么办? 还不等苏娇反应过来,那浑身纯黑毫无一丝杂色,只马蹄上隐隐显出几缕雪白色马毛的骏马高昂一啼,就跨过了那破败的篱笆飞驰而去。 “金邑宴!”苏娇一个机灵飞奔而出,僵硬的身子直扑扑的摔在了雪地里,纤细的身子完全被雪色掩藏,只余下一只白皙纤细的皓腕挣扎着刨出来。 苏娇艰难的从雪地里钻出来,身上都沾着雪色,那冰冽的雪水顺着领口滑落,整个人被冻的全身僵直,但是却依旧扯着嗓子喊着金邑宴的名字。 “金邑宴!呜呜呜……”多少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全然爆发,苏娇哭的歇斯底里,原本便红肿的杏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白皙的小脸在寒风之中被吹红了一片,干涩的眼泪粘在脸上,干巴巴的疼。 苏娇觉得,自己虽然说是得幸重新活了一世,但是于她却是丝毫没有进益,她依旧是那么的蠢笨,那么的容易让人掌控在鼓掌之中,上一世蚀骨的疼痛教会了她仇恨,却没有教会她如何对付仇恨之人,她的人生之路依旧是如此的艰难而充满荆棘,而这一切都因为她的蠢笨,她的无知。 想到这里,苏娇哭嚎的越发厉害,把金邑宴的名字喊的支离破碎,嘶哑的发泄,就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嗓子疼的厉害,但苏娇还是一个劲的喊着金邑宴的名字,那嘶哑的近乎干嚎的声音在安静的小院之中清晰可闻,原本就被那精壮士兵唬的家家闭门落户的人家这时都忍不住的开了一条窗户细缝,就看到那身形高俊,面容英挺的男人提马返回,身形健壮的骏马随着男人的动作优美的越过高高的篱笆,落在小院之中,然后男人弯腰,将雪地里一团嚎的厉害的红红绿绿的东西提了上来裹进了大氅里。 冰冷的身体一贴上金邑宴温暖的温度,苏娇便止了哭嚎,耳边是那沉稳暗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嫌弃,“啧,脏死了。” 苏娇的嗓子疼的厉害,她此刻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金邑宴怀里,开口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依旧带着哭腔,但好在情绪平稳了不少,只嗓子干瘪瘪的嘶哑难听,“你怎么不带我一起……” 撒娇似的话原本配上苏娇那娇软柔媚媚的嗓音该的何等风情,只可惜苏娇现在的嗓音极其难听,金邑宴只听了一句便用力的按了按怀里那坨软绵绵的东西,在感受到那湿冷的雪水时,脸上颜色愈发难看,冷邦邦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苏娇还欲说话,身下的骏马却是突然而动,她一个不查,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后的金邑宴。 骏马飞奔而起,只一会便在渐渐厚重的雪地之中不见了踪迹,只余下那被落雪慢慢重新覆盖住的马蹄印子。 苏娇在马上被颠的难受,几次想抱怨,却在金邑宴暗黑深沉的眸色之中咽下了喉咙里的话,她的身子湿漉漉的,在温暖的大氅之中渐渐暖干,但是却发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眼皮也下坠的厉害。 作为敬怀王府的兵卫队,平日里积威甚重,又有金邑宴坐镇,苏娇一行人当然顺利进了城。 此刻正值清晨,冬日里虽然阴冷,但是早市该有的热闹还是有的。 敬怀王府的精兵,不轻易出入,有些第一次看到的,难免多嘴多舌问了几句,却立马被知情的给掩住了嘴。 热闹的早市因为金邑宴的路过,而鸦雀无声,只余下那几个小摊子上面的早点冒出蒸腾热气,摊子老板缩手缩脚的用木盖子盖住了那大锅,热气便渐渐消弭,只余下几缕白气混杂着淡淡香味飘散开来。 金邑宴的出色容貌,在金陵城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和他容貌其名的,便是他那一言不合便火爆阴沉的打人脾气,所以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像苏娇这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人,只能吞着血水往自己肚子里面咽。 当苏娇被提着领子扔在庆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脑袋昏沉的厉害,被这么一扔,即便是身上穿的袄子厚重结实,掩掉了大部分力道,还是让她感觉自己的屁股疼的厉害。 高俊的大马鼻尖喷出一抹白气,马蹄一昂,便咻然不见了身影,那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勒着身下的马匹跟随其后,只余下苏娇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庆国公府的门口,身上裹着一件红红绿绿的大袄子,身形狼狈,哪有世家嫡女的风范。 “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打开,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打着哈欠从门内晃出来,身上穿着庆国公府低等仆役的衣裳,身形干瘪瘦弱,在看到跌坐在门口被黑发半掩了容貌,浑身狼狈的穿着红绿棉袄的苏娇时,随即上前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妇,敢来这庆国公府门口撒野了,还不快滚!” 说着,竟然动起了手去推搡苏娇。 苏娇原本就头昏脑涨的厉害,被那仆役一个推搡,脚下不稳便磕在了石阶上,好在那石阶上覆着一层厚雪,没有伤到她,但苏娇却感觉自己磕在石阶上的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又陷进了雪地里。 耳边嗡嗡闹闹的还是那仆役嚣张的怒骂声,苏娇撑着一口气起身,眼角却是看到大门口跨出的那个修长身影,干涩的嗓子拼尽全力挤出了两个字,“大哥……”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那熟悉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层层叠叠的纱幔上绣着几束摇曳碎花,上面点缀着一只翩飞蝴蝶,精细的绣工用了暗影的手法,使那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好似随时能飞出床帐一样。 “姑娘?”秀珠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苏娇动了动嘴唇,眼神却是依旧盯着那只蝴蝶,好似没有焦距一样。 “姑娘……”秀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但是却被她用力的压制了下去,她伸出沾湿的手帕,将苏娇额头上的巾帕换了下来。 温良的湿帕贴上苏娇的额头,那略带凉意的湿气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苏娇才恍然回神,这里是她的闺房,她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庆国公府嫡出五小姐。 “水……”苏娇动了动嘴,无声的吐出这个字。 秀珠会意,赶紧沏了一杯温茶过来,托起苏娇的脖颈,慢慢的喂给了她。 连喝了两杯茶水,苏娇才算是缓过劲来,她靠在绣床之上,扭头看向身侧的秀珠,双颊肿胀,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更重要的是刚才去端茶的时候,走路姿势实在怪异了几分。 苏娇的眼睛在房间之中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一室的药味,她的身边就只余下秀珠一人。 “秀锦呢?”秀锦沉着稳重,做事比秀珠细心许多,这时候不应该不在她的身边。 秀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是那苏娇渐渐严厉起来的眼神之中,终于是断断续续的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日画舫出事之后,不光秀珠秀锦,连带着其它随从的一众奴仆丫鬟都受了责罚,而那些身娇体软的小姐公子,在冬日的冷河里泡了半天,大多染上了风寒,庆国公府这几日光是大夫就请了好几拨,现在还有一些医术姣好的大夫住在后院子里随时准备传召。 苏瑾,苏烟,苏薇等一众小姐,除却没有去的苏妗,大都虽没有什么大碍,却都受了惊,被拘在房里喝了好几日的姜汤,苏驹年岁小些,染了风寒,老太太守了两夜,最严重的便是大公子苏灏,一个孱弱的书生体质,那日为救苏瑾脱了力,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两夜,病气刚刚有点起色,便听说苏娇溺了河,没救上来,便撑着身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硬生生的从病榻上起了身要去画舫出事的地方,史姨娘没有拦住,一边哭一边求,却是幸好在庆国公府门口看到了苏娇,便张罗着抬进了院子里。 第19章 美人隐 “秀锦说,姑娘不会就这么没的,府中仆役卫兵都派出去找那敬怀王了,秀锦出了钱银在府外找了些散民,今日一大早便又出去寻姑娘去了,我,我本来也要跟着去的,可秀锦说让我呆在公府里,省的姑娘回来,连个贴心照料的人都没有……”秀珠哭哭啼啼的说完,整个人再也抑制不住,抱住苏娇的身子便抽噎道:“幸好姑娘没事,老天保佑,我抄了好几天的佛经,就盼望着姑娘回来……” 苏娇抚着秀珠的后背,感受到那微颤的身体,忍不住的也红了眼眶,但是心下却是有些难掩的心寒。 她出事至今,母亲却是一眼未曾过来看她,老太太也是个偏心的,那苏驹是她的孙子,她便不是她的孙女了吗,她能守得苏驹两夜,却舍不得来她这里看一眼?还有她的父亲,敬怀王在自家画舫出事,那敬怀王是淑妃娘娘的心头肉,即便淑妃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也难免不会迁怒庆国公府,府中仆役卫兵出门寻找,本是常理,但她就那么让人不在意吗?连一小队人马都舍不得分出来找找她,就算是打捞尸体也罢,却是宁可让她沉尸于湖底被恶鱼分食,腐烂为泥。 看到苏娇眼中的悲切之情,秀珠默默的啜泣了起来。 看着秀珠哭的双眼红肿的模样,苏娇心下动容,努力的翘起自己的唇角,使娇媚的眉眼尽量柔和下来道:“哭什么,你小姐可还好好的呢。”苏娇的嗓音依旧有些粗哑,但是语调柔和,让人听着便感觉心生暖意。 “奴婢,奴婢不想哭的……”只是心疼小姐……秀珠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泪,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好了,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端些吃食过来。”苏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秀珠纤细的肩膀。 抹了一把眼泪,秀珠起身,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奴婢马上就去。”说完,提着裙摆,瘸着一只腿,拨开细碎的珠帘,一摇一摆的出了房门。 看着秀珠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苏娇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苏娇原本身子就弱,这次又伤了神,郁结于心,伤寒入体,继上次醒了一次之后,便昏昏沉沉的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日,直至腊月前几日,才堪堪在秀锦和秀珠的搀扶下下了床。 其间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因着苏娇病气太重,皆被秀锦拦在了屋外,只老太太进来,隔着帘子小坐了一会儿,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有些乏累的回了荔香院。 腊月的天气愈发冷冽了几分,外面寒风呼啸,细雨夹杂着白雪簌簌而下,苏娇身子弱,身上裹了好几层的衣物,连大氅都翻出来好几件披在身上,屋子里的果炭木烧得旺旺的,混杂着浓厚的药汁味,充斥在门窗紧闭的闺房之中。 厚重的毡子被掀开,秀锦手里拿着一支新鲜摘下来的梅花走了进来。 那梅花上面落着点点细雪,刚一拿到苏娇面前,便是一阵幽冷的梅香袭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奴婢刚刚路过梅园,看到那梅花开的极好,心里想姑娘肯定喜欢,便自顾自的摘了一支回来。”一边说着,秀锦拿过半角圆桌上的素色青瓷瓶将手里的梅花插,了进去。 那梅花进了里屋,花瓣上的雪水被里面氤氲的暖气融化,顺着枝条肌理缓缓滑落,晶莹剔透的嫩色花瓣,圆润的水珠在尖头摇摇欲坠,衬上那素色胚底勾勒而出的颈瓶,可爱秀气非常。 秀珠正穿着新制的冬装夹袄坐在绣桌前绣着花样,听到秀锦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绣样,脸色有些难看的开口道:“过几日就是腊日,这次腊祭听说还要去猎场狩猎后以禽,兽祭祀,姑娘身子弱成这样,可怎么受得住那几日的奔波。” 秀锦整理着手中的梅枝,垂着脑袋没有说话接话,只转头看向窝在美人榻上的苏娇道:“今日小年祭灶,厨房里做了糖瓜,我为姑娘去取一些过来吧,正好喝药的时候过过嘴。” “去吧。”苏娇拨弄着手边的书卷,整个人懒懒的,眉目之间透着几许病气,但双颊却因着屋里的暖气显出两抹绯色的艳丽,原本便是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此刻掩在一圈狐裘白毛之中更显小巧纤瘦,妩媚娇柔。 秀锦又出了门去,秀珠重新拿起手里的绣活,面色依旧是不怎么好看,踌躇了一会儿,她终于起身,走到苏娇身侧道:“姑娘,这祭祀虽说是大事,但大夫人也不一定非要您一块去啊,这身子骨才刚刚有点起色,如若再伤了风,那可怎么是好。” 苏娇翻过手里的一页纸,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秀珠,摇了摇头道:“祭祀是大事,且不说我病气已好了大半,就是当时病着,抬在马车里,也还是要去的。” 许氏身怀六甲,肯定是不敢奔波的,但是她却又放心不下生怕侧室的那些人趁机勾了庆国公,再加上三房的苏三最近势头猛起,得了皇贵妃青眼,庆国公心中原本就夹带不快,如若她这正房之中唯一还算得上些脸面的人因着病气推脱祭祀,那许氏这原本便有些垂危的正房位置,更会受到波及。 最关键的是,在上一世时,她的父亲庆国公苏尚冠狩猎之时突欲一吊睛白虎,众人四下逃散,只苏瑾拼了命的挡在了苏尚冠身前,护住了苏尚冠,最后那吊睛白虎被护卫对射杀,苏瑾侥幸只受了一点惊吓,苏尚冠怜爱,日夜陪护,两人感情瞬间亲密不少,胜似亲生父女,无话不谈,回府之后苏尚冠更是偏袒苏瑾至极,连带她这个本就不受宠的嫡女连句重话都说不得那苏瑾,三房也因此更加稳固的立足于庆国公府之中,甚至彻底熄灭了苏尚冠压制三房的打算,这也是导致了最后庆国公府最后被那苏三暗地里控制的局面。 其实苏娇现在细想起来,依照苏瑾那脾性,舍身救父尚且要算计一下,舍身救大伯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救了苏尚冠,这里面如果没有一点猫腻,苏娇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姑娘……”一旁,秀珠看着苏娇沉思的模样,还欲再劝,门外却是突然传出秀锦的声音,透着厚重的毡子听在耳中有些闷闷的。 “六姑娘,我们姑娘身子还没有好利落,您现在过去可会沾了病气的。” 随后是苏妗娇娇怯怯的应答声音,因为太轻,苏娇没有听真切,过了一会儿,秀锦独自一人掀了毡子进来,一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置着一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药汁和一叠糖瓜,一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绣囊。 “姑娘,这是刚刚六姑娘送过来的。”秀锦一边将手里的绣囊递给苏娇,一边转身将手里的托盘放置在身侧的绣桌上。 苏娇伸手接过那绣囊,小小巧巧的只半个巴掌大,针脚细密严谨,上面边角垂落的穗子也精细可爱的紧,放置鼻尖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气。 “她也是有心了。”苏娇捏了捏装满干梅花瓣的绣囊,伸手寄在了自己腰间的穗子上。 秀珠看到苏娇的动作,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道:“姑娘……我觉得您挺喜欢这六姑娘的,怎的不请进来坐坐呢?还有上次大公子和二房的人过来探望姑娘,也被姑娘你吩咐秀锦拦在了外头。”顿了顿,秀珠继续道:“那些三房心怀不轨的人就罢了,怎的姑娘平日里颇为亲近的大公子也不见呢?” “不是不见,是不能见。”苏娇拨弄着手里的绣囊,轻轻叹出一口气道:“你说说,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说我什么?” 秀珠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苏娇的面色,发现她眼神平静无波,真的没有任何过大的情绪波动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道:“说姑娘……任性骄纵,不知好歹……” “那二姑娘呢?” “二姑娘……蕙质兰心,待人亲厚……” 苏娇听罢,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眼中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姑娘,那些小贱蹄子背后乱嚼的舌根,您不必理会……”秀锦皱着眉头接过秀珠的话,伸手将那碗温热的药汁递到苏娇的手边道:“姑娘,趁热喝了吧。” 苏娇看着那药汁,眉目微皱,最终却还是伸出纤纤玉手端起那碗一饮而尽。 “姑娘过过嘴,尝个甜……”秀锦将糖瓜递到苏娇手边。 苏娇皱着一张小脸将指盖大的糖瓜塞进嘴里,那糖瓜绵软黏糯,入口之际丝滑柔顺,只味道太过于齁甜了一些,苏娇吃了一个便不再动手了。 秀珠端了一只绣墩坐到苏娇身侧,双手规规矩矩的放置在膝盖上,略显圆润的脸上显出一点婴儿肥,看上去有些许憨娇之态,她看着苏娇进食完药汁,才神秘兮兮的凑到苏娇耳畔小声切切道:“姑娘,我前些日子去厨房拿药,走了后花园子那条路,正巧看到那二姑娘的大丫鬟绿蛾躲在弄堂口……私会……” 第20章 美人嗝 苏娇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上一世,却是没有忆起这绿蛾有被发现私会的事,反而是听说她在今年前生了重病,被遣送回了老乡里,但在路上就不治而亡了。 “姑娘你猜,她那私会的野男人是谁?”一旁的秀珠兴致勃勃的凑到了苏娇面前,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兴奋。 “是谁?”苏娇被挑起了兴趣反问秀珠道。 “是最近金陵城中兴盛了几日的马戏班子里头的一个班主,奴婢听说那班子野的很,里头什么珍禽猛兽都有,连那大母虫都被小皮鞭抽着跳火圈呢。” 不同于秀珠提到马戏班子的兴奋之情,苏娇听到秀珠的话,心中却是闪过一道模糊的念头,片刻之后,她缓缓的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就说那苏瑾怎么舍得失了性命当在苏尚冠前面,圈地清场好的狩猎地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大型的兽类呢,那吊睛白虎说不得就是马戏班子里头出来拔了虎牙的大母虫,一根小皮鞭就能吓得软了腿。 想破这层,苏娇心中郁结顿消,连身上也轻快不少,刚想好好的赏赐一番秀珠,却被她接下去的话给僵住了身子。 “奴婢听说那敬怀王这次也去狩猎场祭祀呢,说是代淑妃娘娘去上柱烛香。” 那敬怀王三个字穿耳而过,苏娇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禁不住的打起了冷颤,即便是身上围着一圈大氅的衣服,也冷的厉害。 “嗝……唔……”苏娇捂住自己刚刚打了一个小嗝的嘴,大大的杏眼睁得圆圆的,犹如猫儿的圆瞳一般,黑亮可爱。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打起了嗝,这屋子里可没灌肚子里的冷风。”秀珠掩嘴偷笑道。 秀锦看着苏娇,嘴边也含着一抹笑意,伸手倒了一杯温奶给递到苏娇面前。 苏娇接过,大大喝了一口,稠腻的温奶带着些许甜腥灌入口中,让苏娇整个人都是为之一暖。 “哎呀,刚才说到哪了?啊,是那敬怀王……” “嗝……” 秀珠的话刚刚说了一半,苏娇又是一个小嗝打了出来。 “姑娘?”秀珠疑惑的看了一眼苏娇。 “继续说。”苏娇皱着青黛细眉,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手里的青瓷小杯又喝了一口手里的温奶。 “噢,奴婢刚刚说那敬怀王……” “嗝……” 苏娇又打了一个小嗝,打断了秀珠的话。 秀锦坐在一旁,看着苏娇皱眉喝着温奶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姑娘?” “嗯?”苏娇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秀锦。 秀锦对上苏娇那双清澈翦瞳,犹豫了一下道:“敬怀王?” “嗝……”苏娇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嗝。 秀锦顿了顿道:“穆怀王?” 苏娇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反应。 秀锦继续道:“敬怀王?” 苏娇:“嗝……” 秀锦:“贤怀王?” 苏娇:“……” 秀锦:“敬怀王?” 苏娇:“嗝……” 室内静默了片刻,只余下那果木炭散发出微微烧灼的声音,窗外冷风呼啸,细雪渐渐蔓延开来。 秀珠一脸震惊模样的看着苏娇,嘴巴张得大大的,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姑娘,您这……”到底是中了敬怀王的什么邪啊!只此刻看着苏娇那难看的面色,“敬怀王”这三个字被秀珠暗暗的咽了下去。 “姑娘,再试试?”秀锦犹豫道。 苏娇抿着唇瓣,指尖紧紧捏着装着温奶的小瓷杯,浅淡的指尖露出一抹苍白,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惊恐眸色。 “姑娘,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要不……您自己试试?”秀锦的娴静的眸色之中带上了几分担忧。 苏娇张了张嘴,那三个字在舌尖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小心翼翼的吐出,“敬怀王……嗝……” 轻柔软糯的三个字刚刚说完,苏娇就再次不可抑制的打出了一个小嗝。 房中三人再次陷入寂静,秀珠搓了搓手,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苏娇,“怎么,怎么会提到……就打嗝呢?” 用力的灌下手中的温奶,苏娇用力按住冰冷到几乎发颤的双手,只觉寒气入体,头脑发昏的厉害,刚刚一瞬间的神清气爽现在完全不知所踪,只剩下满腹愁肠和惊恐不安。 “姑娘,没事的,这些日子不提那……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秀锦说到敬怀王时顿了顿,特意略过,安慰苏娇道。 苏娇没有说话,秀锦与秀珠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听苏娇道:“我想先休息一会。” “哎。”秀珠应了一声,接过苏娇手中的小瓷碗,然后与秀锦两人穿过珠帘,一同去了外间。 内屋之中只剩下苏娇一人,她躺在软榻之上,咬了咬牙,试探性的轻轻吐出三个字,“金邑宴……嗝……” “啊!”抓过盖在自己身上的毛绒软毯盖住脑袋,苏娇发出一声恨恨的轻叫。 几日之间,秀珠与秀锦特别注意,说话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那三个字,苏娇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后日便是祭祀之日,今日庆国公府格外忙碌,几十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庆国公府大门口,丫鬟婆子们手脚麻利的装运着祭祀物品,金银器具,香蜡烛台源源不断的装入马车之中。 苏娇穿着一身厚重的棉服,身上裹着一件毛茸茸的大氅,宽大的袖口之中掩着一只镂空嵌丝鎏金手炉,头上戴着一只帷帽,加厚了好几层的棉制绣鞋踩在薄薄的一层积雪上往马车方向走去,秀锦和秀珠各手持包裹和食盒,小心翼翼的跟在苏娇身后,时刻关注着苏娇的脚下,生怕裹得像个圆球一样的姑娘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地上。 穿过一侧角门,就看到了丫鬟婆子聚集的大门口,苏娇抬步走上石阶,身后传来一道温雅的声音。 “五妹妹,多日不见,身体可还见好?”苏瑾上身穿着一件素绒绣花袄,裹着一件毛色纯正的狐裘,下半身是一条刺绣妆花裙,隐隐走动之间露出裙底的暗花细丝绣祥云绣鞋,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娴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于素淡,再看那帷帽之下微微露出的画着精致妆容的半张面容,纤细窈窕的身姿盈盈站立在雪地之中,忍不住的会让人多看几眼。 苏娇看着苏瑾这一身精心装扮,却有些过于刻意想显得与平时无异的装束,微微皱起了帷帽下的细眉,心中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庆国公府门口,传唱的小厮站在仰着脖子,在细碎的风雪之中传唱道:“敬怀王到……” 苏娇的预感成真,她赶紧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一刻不敢停留的转身便跨出了庆国公府的大门,直奔停在外面的马车,留下一脸难看神色的苏瑾。 “二姑娘?”苏瑾的大丫鬟绿蛾从角门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寂静拐角处,神色暗沉的苏瑾。 绿蛾踌躇了片刻之后,才硬着头皮上前侧头覆在苏瑾的耳边说着什么。 苏瑾低头看了一眼绿蛾裹在包囊里面的小皮鞭,暗暗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扭头向绿蛾问道:“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绿蛾赶忙点了点头回答道:“打听清楚了,听说那苏娇失踪的那几天是住在一户农户里头。” “只有她一个人?” “这……奴婢还没有查到……”绿蛾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把那农户里的人看牢了,等祭祀回来之后再说。”狠狠的剜了绿蛾一眼,苏瑾伸手抚了抚身上的狐裘,目光中透着几分期许,远远的看向庆国公府门口。 另一侧马车之中,里头装饰的十分舒适,马车下面和车壁上都铺着厚厚的一层软毛和靠垫,地方宽阔舒适,正中放置着一张小机,上用磁铁制底,用以吸附茶杯下面特装的磁铁,以放置马车颠簸之际发生茶杯倾倒的意外。 苏娇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却怎么也止不住外面那小姐丫鬟们细细碎碎的“敬怀王”。 “嗝……嗝……嗝……” “姑娘……” 秀锦担心的看着不停打嗝的苏娇,伸手从食盒之中拿出温好的雪梨水,给苏娇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雪梨水香甜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弥漫了苏娇的眼,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慢慢的放下了捂住双耳的手,发现马车外静的可怕,只剩下马匹走动时踩在清扫了积雪之后露出青石板路上的“嘀嗒”声。 来了! 苏娇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将手边的毯子掀了起来,用力的裹住了自己。 马车外,金邑宴沉稳暗沉的声音穿透空气,有力的传入苏娇的耳中,那熟悉到近几日午夜梦回总是让她在噩梦之中惊醒的声音,震的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胸膛一般。 看着缩在毛毯之中团成一团的苏娇,秀锦皱着眉头悄悄的掀起了马车的一侧的毡子的一条细缝。 冷冽的细风吹进来,金邑宴身姿挺拔的坐在高头骏马之上,身侧站着半掀起帷帽的苏瑾。 苏瑾嘴角带着娇羞的笑,仰头看着马上的金邑宴,眼中熠熠生辉,爱慕之情十分明显,但是那金邑宴却是冷着一张脸,眸色之中带上了几分不耐烦,眼睛微微下挑,狭长的眉眼看上去阴翳非常。 第21章 美人惧 细雪飘飘,冷雨点点,祭祀路上有敬怀王府的家卫护守左右,庆国公府的马车这一路上连块咯脚的石子都没碰到过。 长长汤汤几不到头的几十辆马车缓慢而行,身侧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铠甲家卫,明晃晃的“敬”字锦旗在冷风之中高高扬起,直压下那庆国公府的旗帜半个杆子。 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纯黑色皮毛的大氅,金邑宴双脚穿着加长了的皂角靴,勾勒出劲瘦的两条长腿,脚掌有力的勾在马镫上,精瘦的肌肉微微隆起,头颅高扬,迎风而望,勒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那高大挺拔的身姿配上那张俊逸的面容,直让后方那些让老太太请来一同祭祀的庆国公府嫡系小姐红了面庞,不停的凑过马车窗子往外面偷看。 “姑娘,可好多了?”秀锦看着双耳被塞入了棉花团子,又戴上了一只厚厚的用来掩住耳朵遮挡风雪的棉质毛绒大耳塞,缩在毛毯之中的苏娇,柔声道。 苏娇看着秀锦的嘴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听到声音,只好冲着她摆了摆手。 秀锦会意,从小机下面的隔层中拿出纸笔,写给了苏娇。 苏娇看罢,冲着秀锦点了点头。 秀珠手里拿着上次未绣好的绣品,看着秀锦与苏娇这哑巴似得交流,用力撅了噘嘴埋怨道:“都怪那敬怀王,害的姑娘非要弄成这副模样……” 苏娇没有听到秀珠的话,秀锦却是听到了,她用力的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秀珠。 秀珠瑟缩着缩了缩脖子,扭过身子去,却被靠在脚边的东西咯了屁股,她从屁股下面抽出那被锦布包裹着的长条物,嘟嘟囔囔的一边拆开一边抱怨,“什么鬼东西,咯的我疼死了……” 锦布拆开,里面是一根陈旧的小皮鞭,上面斑斑驳驳的甚至还带着血斑。 “哎呀,脏死了……”秀珠伸手将小皮鞭随手一扔,抽出腰间的帕子沾了水,用力的擦拭自己的手。 秀锦看到秀珠的动作,赶紧将那小皮鞭拾起来重新包裹好压在了小机下面。 “这脏东西还留着作甚?”秀珠一边擦着手,一边疑惑的皱眉看着秀锦的动作出声问道。 秀锦看了一眼秀珠,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脏东西。”说罢看了一眼正埋头书写着什么的苏娇继续道:“这东西你可别碰了,腊猎的时候是有用的。” 秀珠虽然不明白,但是却也没有多问,只把疑惑踹进了肚子里,扭头凑到苏娇身边看着苏娇手底下正写着字的那张纸。 苏娇的字很漂亮,不是那种闺阁之女的娟秀之美,反而是那种状若男子的清俊之美,粗看之下甚至还散发着一股磅礴之气。 其实这和苏娇的上一世有关,上一世的她高傲泠然,总是觉得自己不比那些自诩风流才子的男子差,所以苦练字迹,终于是练成了今天这种状若男子的清俊之体,只苏娇现在想来也是可笑,争来争去的,最后却是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一张纸写完,苏娇将它递给秀锦。 秀锦接过细看起来,片刻之后冲着苏娇点了点头道:“奴婢会派一个稳妥一点的人送过去的。”说罢,才想起来苏娇听不见,便只好再次点了点头。 苏娇看着秀锦的动作,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靠在毛毯之上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马车行进了一天,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狩猎场。 狩猎场上早就已经备好了大小帐篷,厚实的毡子将帐篷围的密密实实的,完全不漏一点空隙。 苏娇在秀锦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透过细薄的帷帽,看到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薄薄的一层积雪带着小小的冰渣子凝聚在地面上,不远处一大片一望无际的树林中隐约可见奇石怪树银装素裹,细雪漫飘。 丫鬟婆子小厮们急着规制东西进各自的帐篷,苏娇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掩在帷帽之后的双眸不着痕迹的往苏瑾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她站在金邑宴身侧,亦步亦趋的说着什么话,也不管金邑宴的冷脸,半掀起的帷帽之间那张面孔上是娴静舒雅的笑意。 苏娇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却是不期然的对上金邑宴那冷冽的视线,她禁不住的身子一僵,快速转换了视线,但是转念一想,她头上戴着帷帽,那金邑宴根本就看不到她,便又鼓着一股起的将视线转了回去,却发现那金邑宴早已不知了去向,只留下苏瑾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处,娇嫩的脸蛋被冷风打的都睁不开眼。 苏娇看着苏瑾吃瘪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快意,但是只一想到那苏瑾的瘪是靠着金邑宴才吃上的,那股快意便瞬间减半了。 “五姐姐……” 一道怯弱弱的声音传过来,苏娇转头看去,苏妗瘦小纤细的身子站在自己不远处,身上裹着半旧不新的夹袄,正怯生生的看着她不敢上前。 苏娇好笑看着苏妗,侧身在秀锦耳畔说了一句话,秀锦会意,快步走到苏妗身旁,引着苏妗往其它方向去了。 “我们也走吧。”苏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又将棉花塞子塞进了耳朵里,转身带着秀珠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山脚下一大片都是带着厚重毡子的帐篷,大大小小绵延开来大致有上百个,苏娇走到自己的帐篷处,刚刚掀开毡子却突然顿住了身子。 不大的帐篷之中,用细薄的白纱和垂顺的珠帘分割出两间,一间是放置绣墩橱柜的外间,一间是放置软榻绣床的内室,此刻透过那微微撩动的珠帘,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斜躺在苏娇特地带过来的美人榻上,手边的小机上放置着热好的温茶和精致的甜点,还有在寒冬之中保存完好的荔枝。 荔枝作为夏季的水果,出现在冬季本就不寻常,更何况还是保存的如此水灵完好的荔枝,肯定是费了不少心力人力和财力的。 那荔枝被放置在一碗青瓷小蝶之上,已经剥皮去核,露出圆润润白胖胖的荔枝肉,上面还放置着一棵一棵晶莹剔透的冰块,更衬得那荔枝水灵干净的很。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颗塞进口中,金邑宴眉眼微微挑动,看到站在帐篷门口伫立不前的苏娇,伸出沾着荔枝汁水的手指冲着她的方向勾了勾手。 苏娇快速的放下手边的毡子,扭头看了看身后,发现只秀珠一人之后,才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命秀珠在外间站着,自己踩着绣鞋往里间去了。 金邑宴慵懒的躺在苏娇精心布置的美人榻上,纯黑的长袍拖曳于地,与美人榻上纯白的狐裘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邪肆的阴沉。 苏娇踩着铺在帐篷里软绵绵的毛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好似随时会坠落于地摔成烂泥一般,让人害怕的紧。 金邑宴看着走到身侧的苏娇,她脸上的帷帽已经摘除了,露出那张娇媚绝伦的面容,水雾雾的杏眼透着一股懵懂之感,纤长的睫毛之上细碎的黏着一些落雪,随着苏娇的眨动,撩拨人心。 “擦手。”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一眼苏娇那被裹得圆滚滚的身子,金邑宴声音沙哑的开口。 苏娇戴着耳塞,模模糊糊的听到金邑宴的声音,却是听不真切,只好像听到一个“擦”字,她踌躇的站在原地,却是没有勇气让那人再讲一遍。 看到苏娇木头似得站在那里没动,金邑宴眉目微敛,眸色渐渐深沉了几分,眼中戾气顿现。 苏娇被那恶狠狠的阴冷眸子吓了一跳,赶紧抽出自己的帕子上前,脑子里面乱乱的转着。 擦,擦什么呢? 视线落到金邑宴沾着汁水的唇角,苏娇咽了咽口水,颤巍巍的将手上的帕子覆了上去。 柔软的帕子触摸到金邑宴冷硬的唇角,苏娇抬眼看到那戾气更加浓厚的幽深眸色,整个人都是吓得一个哆嗦,腿一软就跪在了美人榻前面。 看到苏娇被自己吓得腿软的窘迫之状,金邑宴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眸色里的戾气消散了几分。 帐篷下面虽然铺着毛毯,但是苏娇身娇肉贵的,这突然跪了下去也是被疼的脸色一白,不过比起与金邑宴面对面的恐惧,苏娇更觉得这点疼痛算的了什么。 苏娇跪下去之后,与躺在美人榻上的金邑宴距离更近了几分。 金邑宴侧头看着苏娇苍白的小脸,那垂落的眸子上凝结的雪珠子还未曾完全消融,随着苏娇颤抖的眨动而颤颤巍巍的欲落不落。 金邑宴觉得,他突然有点口渴。 伸手覆住苏娇在自己唇角边拿着帕子的手,那手冰凉颤抖的厉害,却是滑腻的犹如浸着水的冰锥子一样,几欲抓不住。 金邑宴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突然用力使劲拽了一把掌心里的手。 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摔去,离金邑宴那张让人恐惧万分的面容愈发接近。 “嗝……嗝……嗝……” 第22章 美人戏 金邑宴看着离自己只半个拳头距离的苏娇,面容依旧娇艳惑人,但是那红菱小嘴之中吐出的一个又一个嗝让他面色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苏娇睁着一双惊惶的大眼,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但是看着金邑宴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一个一个不停往外蹦的嗝。 最后,她索性一个矮身从金邑宴的怀里钻了出去,然后用力的将美人榻上的狐裘卷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将脑袋埋在雪白狐裘之中像只鸵鸟一样的苏娇,金邑宴双眸微眯,语气愈发深沉了几分,透着一股浓厚的戾气,“出来。” 苏娇瑟瑟的缩在狐裘之中,脸色涨红,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耳朵里面塞着的棉絮和裹在脑袋上的厚重狐裘挡住了金邑宴那戾气横生的声音。 修长挺拔的身型站立在美人榻前,金邑宴双手覆于腰后,看着毫无一点动静的美人榻,面色及其难看,穿着皂角靴的脚高高抬起,直接便将那美人榻给踹翻了。 苏娇只感觉一股强劲的冲力落在美人榻上,自己一个“咕噜”便裹着那狐裘落了地,鼻尖一阵湿滑,堪堪擦上那沾着些许黄泥土的皂角靴头。 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苏娇身上也裹着狐裘,所以除了突如其来的下坠感之外,苏娇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几日不见,表妹胆量见长啊。”光滑白皙的下颚被高高挑起,苏娇被迫仰起脑袋,只感觉那挑着自己下颚的手指阴冷似冰。 苏娇看着金邑宴暗沉犹如黑脸阎王一样的面色,松散的鬓角冷汗滑落,整个人吓得厉害,她颤巍巍的抓住金邑宴那垂落下来的宽袖,泪光盈盈的刚想开口说话,那嗝便不合时宜的又开始打了起来。 “嗝……表哥……嗝……我……嗝……嗯……疼……嗝……”下颚被紧紧掐住往上提,苏娇疼的皱起了一张小脸,被吓得酸软的腿努力支撑起来,颤颤巍巍的站在了金邑宴面前。 “嗝……嗝……” 嫌恶的看着苏娇打嗝的样子,金邑宴用力的甩下那掐着她下颚的手,目光微转,落到那缀着白玉翡翠滴珠耳环的耳朵。 苏娇的耳朵小巧白皙,圆润可爱,耳尖薄薄的透着白凝脂玉一样的光泽,此刻那耳朵的耳洞分别被两团白色的棉絮给塞住了,只露出小半团抽丝的棉絮缠在鬓角。 伸手将那棉絮给扯下来,金邑宴皱着看着手里的东西,又低头看了看垂着脑袋,露出一段纤细白皙脖颈,一脸害怕模样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娇。 皱着眉头,金邑宴将手里的棉絮扔到地上,“做什么妖?” 苏娇没有答话,她努力的憋着自己的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抑制住打嗝的冲动。 金邑宴等的不耐烦,正伸手拎着苏娇的后脖子,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小腿被一阵冲撞险些站不稳。 “王爷,您放过我家姑娘吧……您要杀要剐,奴婢悉听尊便,只求您放过我家姑娘啊……” 秀珠是听到刚才那一阵美人榻被踢翻的声音才急匆匆进来的,她一掀开毡子便看到金邑宴掐着自家小姐的脖子,又看到苏娇从美人榻上翻下来之后衣物狼狈,发髻凌乱的模样,当下吓得脸色煞白,直扑扑的便跪倒在了地上,直抓着金邑宴的裤脚一阵苦苦哀求。 不耐烦的动了动脚,金邑宴扭头冲着帐篷一个方向喊道:“金安。” 一道黑影陡然出现,那黑影高大健硕,身着黑衣,面上是一个金制面具,露出一双深如死潭一样的眼睛。 “扔出去。”踢了踢挂在自己脚上的秀珠,金邑宴听着她鬼哭狼嚎的哀求声,语气已经极度不耐烦。 名叫金安的黑衣人上前,轻而易举的就把圆润的秀珠提在了手上。 “啊啊啊……放开我……姑娘……姑娘救我啊……唔唔……”双脚离地的秀珠挥舞着自己的手,脸色煞白,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冲着苏娇呼喊,被金邑宴一个眼神示意之后被金安捂着嘴拎了出去。 “表哥,凡事好商量……”看着秀珠被毫不留情的拎了出去,苏娇有些焦急道。 “抬头。”转头看向面前低着脑袋,绞着两根细白手指拽着自己宽袖的苏娇,金邑宴打断她的话冷声道。 苏娇踌躇片刻,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但是当她一触及到金邑宴那张阴翳面容时,原本便是一脸惨白神色的面容更是难看了几分,登时吓得又打起了嗝。 “……嗝……嗝……” “丑人多作怪。”伸手拿起小机上那杯还温热着的茶水,金邑宴掐着苏娇的两颊,直接给灌了下去。 “咳咳咳……”金邑宴的茶水灌的急,苏娇还来不及全部咽下去,便被呛在了喉咙口,温热的茶水带着淡淡清茶香气,打湿了苏娇的半张脸,那茶水顺着金邑宴掐着苏娇两颊的手慢慢滴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一阵呛咳之后,苏娇原本苍白的面色上浮起两朵绯色,衬得整个人又娇艳了几分。 “……表哥……”苏娇垂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胸前,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上沾染上的茶水渍。 不敢抬头,苏娇抖着身子,感觉自己身上贴身的小衣都被一阵又一阵,给金邑宴吓出来的冷汗给浸湿了。 “我,我给表哥用帕子擦……” “不用了,表妹这处,暖和的紧,表哥甚是欢喜……” 漫不经心的揶揄声音自耳畔响起,苏娇僵直着身子完全不敢动弹,只感觉那按压在自己胸前的力道渐渐加重,那好似透过厚重衣物能感受到的冰冷指尖弧度,让她的腿再次瘫软了下去。 “表妹怎的喝个茶水都能弄湿了衣裳呢……”拨弄着苏娇沾着茶水垂落在胸前的湿发,金邑宴突然猛地一拉,苏娇只感觉头皮一阵刺痛,下意识的痛呼一声,头一抬便又看到了金邑宴那张邪气肆意的面容。 “嗝……嗝……” 金邑宴狠皱起眉头,对上苏娇那双惊惶懵懂的杏眼,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头顶,用力将她的脑袋压了下去。 苏娇的脖子被压的一痛,但好在那嗝是不打了,不等苏娇庆幸片刻,下一刻,她的下颚又被掐住抬了起来,金邑宴在那张她看来恍若地下罗刹一般的面容映入眼帘。 “嗝……” 金邑宴微微眯起眸子,又压下了苏娇的脑袋。 像只木偶娃娃一样的苏娇被抬头又压头,折腾了七八次,金邑宴才大发慈悲的放开了按着苏娇脑袋的手,嘴角轻勾,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真有趣。” 视线落到地上那刚刚被随意丢弃的塞耳棉絮上,金邑宴伸手抚了抚苏娇微肉的耳垂,声音淡淡,似乎带上了某种笑意,“表妹莫不是念本王念的紧,听不得本王的名号?” 苏娇垂着脑袋没有答话,整个人可怜兮兮的站在地上,衣裳凌乱,发髻疏松,半个身子上还沾着茶水,顺着领口进了小衣,在没有烘烧炭火的帐篷之中冷的瑟瑟发抖。 “表妹这嘴,还真是金贵的很,吐字千金……嗯……?”抚上苏娇沾着茶水,润泽微粉的柔软嘴唇,金邑宴眸色微暗,用力一使力,苏娇便被迫又抬起了头,但是这次不等她打嗝,那迎面而来的阴冷之气便封住了她的嘴。 “唔……”嘴里被塞进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带着细碎的冰渣子和冰甜的汁水。 “冬日的荔枝千金难得,表妹可不能一人独吞……”剩下的话语消融在两张相贴的唇瓣之上。 苏娇嘴里的荔枝里面裹着一层冰渣滓,当真冷的厉害,她只感觉自己嘴唇一阵麻木,冻得几欲失去了知觉,所以当那舌头伸进来的时候,苏娇被下意识的推着那荔枝往外去。 “唔……”苏娇娇小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半抱进怀里,她的脚尖堪堪点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在金邑宴的身上。 “放……开……唔……”那荔枝被苏娇囫囵吞下,甘甜的味道残留在喉咙口梗着她的脖子。 “……嗯,没有了……那便这个吧……”苏娇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再次被堵住,比荔枝更加冷冽滑腻的东西一股脑的被塞了进来。 “唔唔唔……”嘴里被塞了两个冰块的苏娇冻得直跺脚,却被金邑宴仰头捂住了嘴。 垂头看着左右两颊因为塞了冰块之后圆圆鼓起的苏娇,金邑宴好心情的用力掐了掐她的脸蛋。 “呜呜……”苏娇的嘴被冰块冻的厉害,她用力的扒着金邑宴的手,情急之下狠狠一咬,终于将那手脱离了自己的嘴,便赶紧“呸呸”两声把嘴里的冰块吐了出来。 苏娇的嘴唇被啃得通红,被冰块冻过之后更显靡色,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一抬眼就看到了靠在了帐篷里大致两尺宽长书架一侧,正低头看手的金邑宴。 那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现在上面明显的显出两个嫣红的牙印。 暗暗的往后挪了挪步子,苏娇只看那金邑宴面色不变,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随手捞过身侧碟子里面的冰块放进了嘴里。 “咔嚓……咔嚓……”寂静的帐篷之中,苏娇头皮发麻的听着冰块被咬的四碎的声音,转身欲跑,却被金邑宴托着身子反手按在了书架上。 “啊……”冰冷的唇含着细碎的冰渣子贴在耳后一路下移进入后颈,冻得苏娇整个人都开始挣扎起来,却被金邑宴更加用力的禁锢在了怀里。 细碎的冰渣子顺着苏娇扬起的脖颈下滑,湿湿滑滑的贴上她细嫩的肌肤,后背一片湿滑,浸湿了她的小衣。 第23章 美人雪 “姑娘……”秀珠看着躺在美人榻上,脸色苍白的苏娇,有些不忍道。 苏娇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整个人都憔悴的厉害。 昨天晚上躺在这帐篷里休息的时候,她半梦半醒之间,耳边都是那“咔嚓咔嚓”咬冰块的声音,身上也冷的厉害,就好像整个人浸在冰块渣子里一样,特别是后颈处那块被咬的通红的皮肤,又冷又凉,直透到了心里去,一晚上担惊受怕的根本就没有休息好,今日即将开始的狩猎也是没有让她提起什么精神。 昨天白天那些羞愤的事情苏娇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了,她觉得,那时候要不是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回来回禀什么事情,那金邑宴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放过自己的,只是她如何也想不通,这金邑宴要什么女子没有,用得着整日里挑弄自己吗?如若是第一次见面时她撞破他杀了人这件事,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自己嘴巴也是严实的很,根本就没有碍到他什么事情啊! 绞着自己身下的毛毯,苏娇无意识的扒着上面的细毛,秀眉皱的死紧。 “姑娘,奴婢拿了些腊八粥过来,您吃一点吧,这狩猎马上开始了,可不要劳累了身子。”秀锦看了一眼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秀珠,伸手将手上的腊八粥放在了美人榻旁边的小机上。 苏娇看了一眼那熬煮的烂熟的腊八粥,躺在美人榻上的身子没有动弹,只淡淡的开口道:“我没有胃口。” 秀珠看着苏娇没有一点精神气的模样,心下暗急,她只要一想起昨天被那黑衣人拎走之后孤零零的被挂在外面一处偏僻小树林,拼着命赶回来看到满目狼藉的帐篷和唇色红肿,衣物散落的苏娇,便按耐不住的忍不住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梗着脖子道:“姑娘好歹吃一些,有了力气,才能把那敬怀王……” “秀珠!”一听到秀珠蹦出敬怀王这三个字,秀锦赶忙出声打断,扭头看了看躺在美人榻上的苏娇,却发现苏娇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打嗝。 “这,姑娘是好了吗?”秀珠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与秀锦对视了一眼。 苏娇也终于回神,似乎察觉了这件事情,她皱了皱眉,轻轻吐出三个字,“敬怀王……” “呀,果真好了,奴婢就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昨日与敬怀王呆了半响便治好了这怪病……” “秀珠!”秀锦严肃着一张娴静的面容再次打断秀珠的话,厉声道:“不要胡说,坏了姑娘的闺誉。” 秀珠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狠命的摇了摇头。 秀锦警告完秀珠,这才转头看向苏娇,看着苏娇愁眉不展的模样,转移话题道:“昨日里姑娘让奴婢去帮着六姑娘打点打点,奴婢都办好了,六姑娘的帐篷就安在姑娘后边,姑娘要不去看看六姑娘?且昨儿个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今早上奴婢打开帐篷一看那雪皑皑的一片,姑娘定是喜欢的。” 苏娇想起苏妗那娇憨憨的模样,脸上终于是显出一点笑意,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去看看吧。” 秀锦看到苏娇脸上的笑意,担忧的面容总算是稍稍松伐了一点。 换了衣物,苏娇带着秀珠和秀锦往苏妗的帐篷里去。 昨日里下的雪极大,层层密密的铺在山树奇石之上,远远望去,层峦叠嶂的雪白,世界好似都静谧了几分。 苏娇穿着厚底的绣花棉鞋,一脚一脚小心翼翼的踩在雪地上,她看着那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如此好的雪景,可惜被糟蹋了……” 秀锦顺着苏娇的视线看去,只见帐篷聚集处丫鬟婆子们煮饭的煮饭,收拾的收拾,闲聊的闲聊,凌乱的脚步将雪地踩出一个又一个湿坑,乌黑黑的泛着泥水,烂菜叶子与葵花壳子乱扔一地,与不远处雪白干净的雪地形成鲜明对比,看着确实是十分可惜。 秀锦伸手扶住苏娇纤细的身子,淡笑着开口道:“等回了公府,姑娘院子里也定是落了一地的雪,有奴婢看着,哪里有不长眼的敢上了前来坏了那雪。” “奴婢也帮姑娘看着……”秀珠凑到苏娇的另一边,笑眯眯的接口。 “就你那囫囵性子,别给我添乱才好。”秀锦横了秀珠一眼,难得开始打趣。 “呀,姑娘你看秀锦,总是编排奴婢……”秀珠摇着苏娇的手臂告状。 “你要是稳妥做事,我能编排你吗?” “我不管,姑娘你看秀锦……” 两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在苏娇耳畔回响,苏娇听着听着,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挂在了一抹笑意,也难为秀锦这般安静的人打着嘴炮想尽法子逗趣自己了。 两人在身侧逗着嘴,苏娇这去苏妗帐篷的一路上也是没有过多乏味,但当她站在苏妗的帐篷前时,便看到椿桃与一婆子站在一处争执。 秀锦看着那婆子,凑身到苏娇耳畔道:“这次腊猎,六姑娘就带了椿桃和一个婆子,那婆子也是个不尽心的,昨日奴婢上前教训了几句,又塞了一把钱银,这才安稳了一些,不想今日又闹出了什么事情。” 苏娇的视线往那婆子身上看了一眼,穿着一件簇新的棉袄,身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头上戴着抹额,珠玉翠饰也是戴了不少,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挂在耳朵上的红翡翠滴珠耳环,那可不是一般婆子戴的起的,而恰好那耳环她还认识。 苏娇嘴角轻翘,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那婆子面前。 “唷,这不是五姑娘嘛。”那婆子一看到苏娇,脸上便显出几分笑意,但敷衍神色明显。 毕竟谁都知道,庆国公府的嫡五小姐,是个不受宠的。 “三叔母……是妈妈你什么人?”苏娇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她轻轻抚了抚自己耳朵上的素银耳坠,开门见山道。 “胡奶奶那是奴婢我远房的大姨子。”那婆子一提到胡氏,面色上便是带上了几分嚣张,毕竟三房在公府得势,她们这些沾点亲戚关系的,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看。 “噢,那四姑娘呢?” 那婆子听到苏娇的话,神色一顿,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斜看了一眼苏娇道:“四姑娘跟奴婢有什么关系,奴婢的主子是六姑娘。”顿了顿,那婆子似是有些慌乱道:“五姑娘这大雪天的不呆在帐篷里头,跟我这种庵臜货捞什么磕呢?” “呵。”苏娇轻笑一声,继续道:“也是,这大雪天的,妈妈小心湿地路滑。”说罢,苏娇看了一眼红着眼圈的椿桃,领着她一同进了帐篷里。 那婆子耳朵上戴的红翡翠滴珠耳环是苏娇前几月见苏虞戴过的,如果苏娇没有想错的话,那苏虞便是上次在庆国公府的后花园子里头吃了定远侯府那世子一脚,心中不平,又看着那世子对苏妗不一般,便起了嫉妒之心,暗地里百般克扣为难苏妗,以泄心中不忿之情。 想到这里,苏娇也只觉得这苏虞果如上一世一般只配给那苏瑾背黑锅,那明晃晃的耳环直接拿出手,让那没脑子的婆子戴在耳朵上,不是告诉所有人,她苏虞做了什么事嘛,不过也亏得这苏虞的没脑子,她才能将她当做突破口,抓住苏瑾的一些马脚。 心下暗自思索着,苏娇踩着绣鞋慢慢走进面前的帐篷之中。 不大的帐篷里,除了必备的橱柜绣榻呵一些零散家具,便再没有其他东西,虽然收拾的很是整洁,但是耐不住雪天湿滑,帐篷之中散着一股厚重的闷沉气,苏娇视线转了一圈,只在帐篷角落看到了一个炭火的木盆,里面只可怜兮兮的烧着几块碳火,浓厚的黑烟缕缕冒出。 苏娇皱了皱眉,转头对秀珠道:“把那炭盆拿出去,再去前边领些上好的碳火过来。”那么重的黑烟,也不知这碳火是什么碳。 秀珠应了一声,端着那炭盆出了帐篷。 “你家姑娘呢?”苏娇没有看到苏妗的影子,便垂首看向身侧的椿桃询问道。 椿桃年纪尚小,抽抽噎噎的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道:“姑娘刚才说要去小树林捡些干柴回来取暖。” “胡闹!”苏娇皱了皱眉,“去了哪个小树林?” “西边那个……”椿桃被苏娇瞪了一眼,又吓得掉了眼泪。 “秀锦,你同我一起去看看。”说罢,苏娇转身带着秀锦朝那小树林走去。 那小树林不大,却是离帐篷的驻扎地有些远了,苏娇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小树林赶去,刚刚走近小树林她便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穿破云层,直刺耳膜。 “苏妗!”苏娇心下焦躁,一边冲着声音的方向叫喊,一边疾步上前。 宽阔的一片空地之中,苏妗眉目紧闭的躺在雪地里,身上的棉袄沾着血色一片,不知是生是死,而她的身旁站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面容冷峻,宽袖微挽,微露出一只捻着一串沾着雪水的檀香珠子的手。 苏娇疾驰的脚步一顿,暗暗咬牙,怎的又碰上了这个煞星。 第24章 美人案 “苏妗!”没有管金邑宴,苏娇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厚雪往苏妗的方向而去。 苏妗瘦小的身子嵌在雪地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靛青色小袄上的一片尚未干涸的血色分外突兀。 苏娇小心翼翼的探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覆在苏妗的鼻下,在感受到那平稳的呼吸时,才暗暗的松下一口气。 目光转到那靛青小袄的血迹上,苏娇伸手将那块沾着血迹的衣角掀起,发现那血迹只粘上了外面的衣角而下面的衣物还是干净的。 简单的将苏妗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伤口,只好似晕了过去,苏娇便侧头对着身后的秀锦道:“帮着扶回去。” 秀锦转身,伸手将苏妗的两只手拉起,圈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托手就将瘦小的苏妗背在了背上,“还是让奴婢背着吧,六姑娘身子轻,这样也走的快些。” 苏娇点了点头,伸手扶住秀锦背上的苏妗,但还没有走几步,秀锦却是突然一个踉跄,连带着她背上的苏妗和身后的苏娇都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苏娇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扶起地上的苏妗将她圈在怀里。 “姑……姑娘……”秀锦一向沉稳的声音带上了几许颤抖,她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脚边,面色一片惨白。 苏娇顺着秀锦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原本雪皑皑的雪面上,因为她们刚才的那一摔,显出半个小坑,那坑里隐隐绰绰的露出半张被冻僵的脸,那脸上肥肉横叠,早已冻僵露出灰败的颜色,那一双沾着血迹的双眸胀大凸出,直愣愣的瞪着苏娇的方向,血肉间带着干涸的血迹,混着雪水湿漉漉的沾湿了一大片雪地。 苏娇也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努力的抑制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叫喊,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在那边,奴婢刚才就看到朝这边来的……” 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大圈子的人乌泱泱的围了过来,不大的小树林空地之中一下便被挤满了,丫鬟婆子小厮挤作一团,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但在看到那露出在雪地上的半个脑袋时,都一并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胡老爷,这是胡老爷……”一些胆子大的拿了树枝去拨弄,刚刚拨开那半层的雪渍,便认出了胡亥,立即惊叫起来。 胡亥是三房胡氏的亲哥哥,作为近几年金陵城中日益崛起,甚至跻身金陵城中贵族之流的胡氏一族,受邀一同前来参加祭祀狩猎本是常事,但是现在他却被人发现死在了雪地里,这不亚于一件大事。 几个小厮被推推搡搡的挤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用树枝拨开雪渍,却发现那胡亥下半身竟是一着一丝半缕,脂肪厚积的肚皮上插,着一把匕首,两条肥硕的大腿沾着血迹早已僵直,最关键的是他双腿那处血迹模糊,根部被连根斩断,可见行凶之人的仇恨之情。 苏娇低叫一声,转过了头,眼前一晃而过的那片血色,让她一下煞白了脸,喉咙口也是涌起一阵酸涩,竟然禁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一旁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也是发出一阵惊呼,叽叽喳喳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一些胆小的丫鬟捂着脸往后退去。 “去回禀庆国公……”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引开话头,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就往庆国公的帐篷里去。 苏娇从雪地上撑起身子,刚刚扭头看到慢慢张开眼睛苏醒过来的苏妗,还来不及与她说话,便看到苏妗看了一眼那胡亥的尸体,惊叫一声又被吓晕了过去。 伸手拖住苏妗的身子,苏娇咬牙将她挂在身上,好在身侧的秀锦很快恢复镇定,一把把苏妗又背到了背上。 “姑娘,此处人多杂乱,我们还是先走吧。”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点了点头,眼神不经意的划过刚刚那人站的树下,却发现那树下早已空无一人,甚至连个脚印都未曾留下。 费劲将苏妗带回了自己的帐篷,苏娇还来不及喝口茶,便被叫去了庆国公的帐篷里。 庆国公的帐篷位于敬怀王的左侧,虽然不及敬怀王的华贵宽大,但是却也十分华丽,里面家具物事一应俱全,里间甚至还放置了一张拔步床。 庆国公坐在首座,身形高大,面容严肃,穿着一袭暗色长衫,夹着小袄,外面是一件毛色光滑的裘衣,他的身侧站着一脸悲切的苏三和红着眼睛抹着眼泪的胡氏,苏瑾站在胡氏身后,虽然也红着一双眼睛,但好歹比胡氏好多了,她看了一眼掀开毡子进了帐篷的苏娇,探过头轻轻的安慰着胡氏。 “妗儿呢?”庆国公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娇,面色显出不满。 苏娇因为是被庆国公急急叫过来的,所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刚才扶着苏妗回来的时候本就在雪地里摔了几个跟头,身上难免狼狈了一些,发髻也不自觉的松散了开来,但是这副模样看在庆国公眼里,便变成了不修边幅,不知规矩,心中的不喜之情便更加明显了几分。 “六妹妹刚才受了惊,现下正在女儿的帐篷里休息。”苏娇垂着脑袋,乖乖作答。 苏娇对于她的父亲庆国公苏尚冠,说没有怨恨是假的,宠妾灭妻,喜庶压嫡,自己上一世的悲剧都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或者是无意识的推进行为而产生的。 固然他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他作为自己的父亲,却是没有尽过一点责任,甚至冷眼旁观于许氏听信那游方道士之言,将她活活烧死与闺房之中,毫无父女之情。 本来贵族权势之家本就薄情,但苏娇始终觉得,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她的父亲可以对苏瑾温言软语关怀备至,又怎么不能给她这个亲生女儿一点点关怀。 “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吧。”抬手喝了一口身边的茶水,苏尚冠的语气算不得好。 “女儿今日过去时,便看到六妹妹晕倒在雪地里,女儿心急,扶着六妹妹便想回帐篷,却不想雪地路滑,不慎摔倒,便看到了胡叔叔的……尸首……被埋在了雪地里。”苏娇的声音细软,毫无威胁力,在寂静的帐篷之中不免让人侧目。 “这冰天雪地的,妗儿去那处做什么?” 苏娇抿了抿唇,豁然抬头道:“小孩子贪玩,哪有什么呢。”苏娇是十分清楚苏尚冠的脾性的,他对于内宅之事一向十分厌恶,认为女人家的事情肮脏繁杂,不愿多管,如果苏娇此时说出苏妗被苏虞苛刻这种事情,偏向史氏的苏尚冠不仅不会细查,甚至还会说她喜搬弄是非,心机深沉,对她更生厌恶之情,苏妗也会因此而讨不得好。 苏娇答话,忽然抬头之际,那娇媚的面容却是看的苏尚冠猛地一愣。 作为父亲,苏尚冠一直忙于朝政,刚才看了一眼衣裳狼狈的苏娇,便心生不喜,故此没有细看,却不想这乍然一看,面前的女儿竟然早已长大成人,而且还这般的容貌惊艳,比之那曾经艳冠群芳风靡金陵城的皇贵妃也不遑多让。 因为苏尚冠忽然的沉默,帐篷之中陷入一片死寂,苏娇咬了咬牙,继续道:“女儿其实初到雪地之时,便是看到那树下尚立一人,好似是那……那敬怀王……” 苏娇话落一半,未曾说完,反而是怯弱弱的看了苏尚冠一眼,似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苏尚冠皱眉,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动,既而道:“不可胡言乱语,王爷一直与本公商谈正事,刚刚离开,怎么可能出现在小树林之中。” 苏娇低垂着脑袋,慌张的应了一声,“父亲说的是,想必是雪天雾气大,女儿看错了。” 其实苏尚冠这为敬怀王开脱的理由,十分敷衍,但是苏娇却不能继续争辩什么,因为在苏尚冠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无用的女子,而敬怀王却是以后可能登顶帝位,成为这世上最尊贵之人,是庆国公府最最重要的顶梁柱,所以这柱子就算是内部千疮百孔,外部也要将它修饰的华贵无比,用以粉饰太平。 “罢了罢了……”苏尚冠不耐烦的冲着苏娇摆了摆手,转头看向身侧的胡氏道:“哲荣呢?” 胡氏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那孩子刚刚去看了他父亲的尸首,伤心的紧,我看着心疼,便让随行的大夫照看着,生怕他这胡家的一根独苗又出了什么意外……” “哲荣这孩子也是命苦……”轻叹一声,苏尚冠继续道:“把他叫过来吧。” 胡氏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帐篷。 苏娇呆呆的立在帐篷之中,眉目垂顺,乖巧异常。 苏尚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苏娇的身上,他眸色微沉,突然道:“过了年……可是十五了?” 苏娇听闻苏尚冠的话,身子一僵,声音娇柔道:“过了年便十五了。” 其实苏娇真正算起来的话,过了年也便只是十四罢了,因为那时候她只刚出生几天之后过了年,便算两岁,所以现在实算十三。 苏尚冠摩挲了一下掌心,声音淡淡道:“已经十五了……” 苏娇听着苏尚冠的话,心中暗惊,不禁想起了上一世苏妗被嫁作那安国公做小妾一事。 这苏尚冠,又在打她的什么主意? 第25章 美人意 不等苏娇细想,她身后帐篷厚重的毡子便被掀了开来,一阵夹杂着细雪和雨滴的冷风便“呼呼”的吹了进来,苏娇站在风口,那冷风直吹得她差点睁不开眼。 胡哲容红肿的一双眼睛从外面进来,他的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雪迹,头发也被落在里面的雪花打湿,原本高大的身形有些萎靡,面色憔悴的样子让坐在上座的苏尚冠不禁产生了几分怜惜。 苏尚冠只苏灏一个庶长子,所以平日里对胡哲容这个三房的外侄便有些亲近,再加上那胡哲容跟着苏三厮混,学得了那一口口灿莲花,更是将苏尚冠哄得更加喜爱了他。 此刻胡哲容一脸悲切的进帐篷,刚刚抬头准备请安却不想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帐篷中间的苏娇。 美人盈盈而立,纤腰不及一握,素手皓腕微露,面容娇媚,眼若灿星,那微微转身之际荡起的裙角,都让胡哲容忍不住的心生荡漾,恨不得死在那裙角之下。 胳膊被站在身后的胡氏狠狠掐了一下,胡哲容这才回神,努力的收回放在苏娇身上的视线,看到苏尚冠有些难看的面色,深深的鞠躬,面容悲切,眼含热泪道:“姑父。” 听到胡哲容沙哑的嗓音和憔悴的身形,苏尚冠的面色这才慢慢的缓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站立在侧的苏娇道:“先回你的帐篷里去吧。” “是,父亲。”苏娇乖巧的应答,转身离去。 胡哲容垂着脑袋,看到苏娇那双绣花鞋走过自己身侧,裙裾翻飞,鼻息之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苏娇毫无留恋的走出帐篷,但只一想到那胡哲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便感觉恶心的紧,忍不住的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帐篷里去,却不想走的太急,拐弯的时候竟然被人碰倒了。 苏娇纤细的身子一下便嵌在了雪地里,她努力的撑了撑身子,挣扎了半响才从雪地上站起来。 身上的小袄刚刚进帐篷的时候被烘干了一半,现下又湿透了,苏娇心中有些焦躁,更关键的是那个撞了她的人竟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看着她慢吞吞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与苏娇相撞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着与苏娇其高,身形瘦弱看着却十分欣长,穿着一件棉质小袄,面容俊秀,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只那双眼睛暗沉沉的吓人,死盯着苏娇的模样让她禁不住的皱了皱眉。 “小缘。”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苏娇寻声看去,只见一穿着桃红色小夹袄,下配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的清丽女子自少年身后匆匆而来,看到一身狼狈的苏娇,赶紧拉着少年上前道歉道:“五姑娘,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要计较。”说罢,掏出宽袖之中的帕子,细细的擦拭着苏娇沾染上污泥的袖子。 “没事,我自己来吧。”接过那女子的帕子,苏娇看了一眼长相颇为相似的两人道:“你怎么唤我五姑娘?” 那女子清然一笑,眉目温软,“因为我觉得在庆国公府之中,拥有这般天姿容貌的,除了五姑娘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苏娇听完一愣,刚想说话,那少年便不耐烦的道:“和这丑女人说什么话,快些走吧。”说罢,拉起李媛的手便绕过了苏娇往不远处刚刚苏娇出来的帐篷方向而去。 李媛无奈的看着自家弟弟泛红着耳廓,却强撑一张冷脸的模样,转头对苏娇道:“五姑娘莫怪,都是被我宠坏了,我们便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来告罪。” 说完,那女子与少年双双远去,入了帐篷。 苏娇看着那两人离去,也没有将他们说要来告罪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不等一个时辰,那两人却真是拿着一盒酥点来了苏娇的帐篷里。 苏妗刚刚被苏娇吩咐秀珠送回了自己帐篷,此刻偌大的帐篷之中只秀锦和苏娇两人。 苏娇正懒洋洋的歪在美人榻上吃着梗米粥,便看到外室的毡子被掀了起来,随后是珠帘清脆的碰撞声。 李缘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歪斜在美人榻上的苏娇,那一头青丝垂落,洋洋洒洒的铺在白毛地毯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帐篷之中碳火旺盛而显出两抹晕红,更显面容娇媚,大大的杏眼微挑,看过来的时候里面好似盛着盈盈水光,酥酥软软的让人完全舍不得移开视线。 身侧传来长姐的轻笑声,李缘这才回过神来,耳廓红的厉害,他“腾”的一下转过了身子背对苏娇,轻哼一声道:“不知廉耻。” 苏娇听罢,慢吞吞的放下了手里的小碗,扶着秀锦的手起了身。 “这是我的帐篷,你们不请自来,可还有理了?” 苏娇的声音娇娇媚媚的带着上挑的尾音,再加上一点慵懒的哑意,带着让人忍不住酥到骨子里面的麻意。 李媛赶忙上前请罪,她伸手将手里的酥点拿出来放在小机上道:“今早上做的点心,五姑娘可要尝尝?” 那点心被做成了梅花形状,虽然小巧,但统共也就五个左右,被细心的放置在青瓷荷叶边的小碟之中,细看之下那梅花瓣的纹理都被细细雕刻了出来,凑近之时带着淡淡的梅花清香,小小巧巧的格外好看。 苏娇伸手捻起了一块放进口中,细细软软的带着沙意却又松软无比,清淡的梅花香气充斥在鼻息之间,盈盈绕绕的带着一点清凉口感。 没有忍住,苏娇又伸手拿起了一块。 看着苏娇喜爱的模样,李媛笑眯眯的看了李缘一眼,果不其然见他又添红了耳廓。 “五姑娘可喜欢?” 苏娇点了点头开口道:“确实不错,你这厨子哪里找的?” 李媛掩嘴偷笑,看了李缘一眼道:“我这厨子可是轻易不出手的。” 苏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不过五姑娘要是喜欢,我让那厨子日日做一份送到府上也是可以的。” 苏娇闻言,摇了摇头道:“虽然吃了你们送的东西,我却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呢……”虽然苏娇心中有些猜测,却还是要确定一下才可以。 “也是我心急了,竟然没有告知五姑娘,我是胡亥新娶的继室,按理来说,如若五姑娘愿意亲近一些的话,还可叫我一声舅妈呢。”说罢,李媛伸手招了招站在珠帘处的李缘,伸手握住他的手,转头对苏娇道:“这是舍弟,叫李缘,过了年便十三了。” 苏娇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沾着糕点屑的指尖,斜斜的看了一眼那李缘,眉目清秀,却暗藏桀骜,眼中虽然带有戾气,但稚气未脱,远远不够深沉。 “胡伯伯刚被发现死于小树林雪地之中,胡伯母不去处理这善后的大事,怎么反倒跑我这来了。” 听到苏娇的话,李媛脸上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裙褶,淡淡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了,这些身后之事自有老太太和老太爷操持,我也便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李媛说的这般淡然,连装都不愿装一下,实让苏娇多看了几眼。 对于李媛,苏娇在上辈子的时候,还是听说过一些事情的,据说她原本只是一个商户女,因被胡亥胁迫,无奈带着幼弟被嫁作了胡亥为妾,一年之后被扶正,成为了胡亥正妻,但上辈子让苏娇震惊的是这样的一个看上去纤细娇软的女子,竟然成为了以后经商路上人人畏惧的一只猛虎。 李媛的发迹,是在一次河北大洪之后,冲刷过后出现了成片的盐碱地,农户颗粒无收苦不堪言,李媛力排众议,掏出自己攒收的私房钱,收购农户手中的盐碱地,又雇佣农户将盐碱地全部翻新,那盐碱地下竟然藏着断根的芦苇,那芦苇成长于四五十年前,生命力旺盛,翻找泥土之后,一年春季,芦苇从盐碱地之中长出,一大片连绵千里的盐碱地就这样变成了一块好地,李媛从中赚足了银钱又在那新出的河底挖出一道深渠,两年过后,捞出密密麻麻的蚯蚓,不费一分一钱,便赚的个盆满钵满。 苏娇是佩服李媛的,她有女子柔软的心思,又有男子果断的手段,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终归也是葬身在男子的手里,香消玉殒。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李媛却是美人难过英雄关。 据说李媛在一次商路上被盗贼打劫,幸得路过的镖局相救,女子多年寂寞空无主,看到那般男子气概十足的领镖之人,便难免芳心暗许,却不想那人看中的仅只是李媛的钱财,甚至他家中还尚有妻儿。 人财两空的李媛跳河自尽,自此一代女中传奇遗憾退幕。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李媛的目光便不免带上了几分同情,她放下手中的帕子,突然道:“其实我略通占卜之术,不知胡伯母可想一试?” “噢?五姑娘竟还懂占卜之术,那我便厚着脸皮烦劳五姑娘给看看了。” 第26章 美人卜(捉虫) 伸手握着李媛的手掌,苏娇像模像样的翻看了一遍道:“胡伯母后天富贵命,多智近商,为难得的经商之人,不过……”顿了顿,苏娇继续道:“却是为男祸所累,香消玉殒不在话下……” “噢?不知五姑娘所讲,何为男祸?”李媛收回手,暗暗的掩在宽袖之中,原本看着苏娇的温柔面容隐含几分真意。 “所谓男祸,便是那有缘无分之人,既为有缘无分便是求而不得,又何苦纠缠。” 苏娇说完,帐篷之中陷入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李媛才缓过神道:“五姑娘说的甚是,既然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呢……” 李媛话中颇有深意,苏娇却是没有细听,她的目光转向那站在李媛身侧的李缘身上,后日里风光无限的李大宰相现在还是太过于稚嫩了一点。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姑娘……”秀珠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进来,带着极大的惊慌失措。 秀锦掀开毡子看到着急忙慌跑进来的秀珠,皱着眉头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话也说不全,姑娘好着呢。” “哎呀,不是,不是我们姑娘……是,是六姑娘她,她……”秀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话,直把听的人也急出一身的汗。 “喝水。”将手边的茶碗递过去,秀锦看着秀珠一饮而下,总算是把气顺好了。 “彭!”的一声放下茶碗,秀珠大声道:“六姑娘被怀疑杀了胡老爷,现在就压在前边的帐篷里,就等着官府来人审问。” “这不可能。”听到秀珠的话,苏娇皱着眉头立马否定道。 “姑娘先别急,听秀珠说完。”秀锦扶住苏娇,柔声安慰道。 秀珠顺了一口气,继续道:“听说是有人看到了昨天夜里六姑娘与胡老爷拉拉扯扯的在吵架,还听到六姑娘说要杀了胡老爷,今儿个胡老爷就被发现死在了小树林里的雪地上,而且最重要的是……”顿了顿,秀珠看了一眼苏娇道:“那插,在胡老爷肚子上的匕首套子被发现就藏在六姑娘的帐篷里,还,还沾着血呢……” 秀锦的一番话说完,苏娇久久没有说话,反倒是那李缘看着苏娇脸色苍白的模样,抿了抿唇道:“依我看,这么拙劣的陷害也就那些遮了眼的人看不透。” “怎么说?”苏娇抬头,看向李缘。 李缘轻咳一声,将看着苏娇的视线移开,微微扭了扭身子试图转移视线往外看去,却总是不经意的用眼尾扫过苏娇所在的方向,他有些羞赧的将双手背于身后,声音微颤的回答道:“我刚刚去看过了那胡亥的尸首,匕首一击致命,以六姑娘的身子骨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胡亥下面……咳……那根东西也是一刀就割下来了,像六姑娘这般还未及笄的姑娘家,是……是不太可能如此利落的……” 听完李缘的话,苏娇这才慢慢的平缓下自己的心情,仔细思索了一下。 确实是如李缘所说的这般,苏妗年纪尚小,气力弱,而那胡亥又是个成年的胖子,肚子上脂肉厚重,就算是成年男人想要一刀插,进去也要费些力气,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既如此,那……”苏娇话说一半,却是突然停顿,有些不知道该唤这李缘为何称呼,毕竟上一辈子她连李媛都没有见过,更别说这个李缘了。 “五姑娘既然叫我一声伯母,那李缘便是你的小舅子了……”李缘轻笑一声掩嘴道。 苏娇倒是不介意叫李缘为小舅子,毕竟以后他可是驰骋朝廷的大宰相,她还巴不得和他扯上一点关系呢。 只李缘听着苏娇那娇娇软软的声音叫着那一声“小舅子”,整个人便不自在起来,背在身后的双手掩在宽袖之下,暗暗握紧。 “小舅子同我一起去找父亲吧?”苏娇拢了拢秀锦披上来的大氅,掩在一圈白狐毛之中的小脸微微歪斜着,透出几分懵懂纯真。 “嗯……嗯……”李缘呆呆的应了,只看着苏娇上前牵过他的手,转身对李媛道:“令弟便先借我一用了。”说罢,拉着呆愣愣的李缘出了帐篷。 牵着李缘的手温香软滑,带着微微的凉意,似乎上好的凝脂甘露般让人忍不住的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李缘暗暗咬了咬牙,偷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娇,悄悄的勾住了苏娇的小指,他的耳廓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面上却是依旧那般的冰冷表情。 苏娇带着李缘来到庆国府的帐篷外,却是被站在帐篷前面的家卫兵告知苏尚冠早已动身去了腊猎场。 原本这腊猎是早上便要开始的,却因为胡亥的事情耽搁到现在,祭祀是大事,胡亥的一条人命自有官府管,而且他的这条人命在祭祀面前根本就算不得是一件值得费劲关注的事情。 “不好。”听到腊猎这两个字,苏娇便突然想到苏瑾,这一世,她再不能让苏瑾使了手段,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苏娇赶忙转身朝着腊猎场而去。 李缘还在盯着苏娇的手发呆,想着这手要如何养,才能这般的柔若无骨,滑若凝脂,就连那粉嫩色的指甲盖都圆润可爱的紧,如果能摸了摸的话…… 这般想着,李缘慢慢的伸出手指,刚刚触上那粉嫩的指尖,却不想苏娇的手突然抽离开来,唬的李缘吓了一跳,他赶紧收了手将滚烫的手收进宽袖里,刚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看到苏娇提着裙摆,一摇一晃的踏着雪往前方跑去。 “哎……”李缘轻叫一声,赶紧跟在后面跑了上去。 临近晚间,风愈发的大了,苏娇的脸在风雪之中吹得生疼,她咬牙将那白狐毛裹住脸,露出一双大大的杏眼,努力穿梭在一群嘈杂的腊猎之人中。 “哎,你,你做什么?”李缘跟在苏娇后面,看着她四处顾盼的模样开口问道。 “庆国公,你帮我找找庆国公。”转头对李缘说了一句,苏娇便一头扎进了前面深幽幽的小树林里。 看着苏娇消失在小树林之中的身影,李缘抬步正欲跟上去,却被汹涌而来的腊猎之人堵了去路。 苏娇循着那一个熟悉的窈窕背影穿进了小树林,小树林之中乱石林立,却都被覆在细雪之下,苏娇又急着追人,一路上踢踢踏踏的便难免踢到那些较半掩在泥土之中较坚硬的石块,磕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即使是厚重的棉裙也无济于事,反倒是那身上的棉袄浸了雪水,越发的衬着身子厚重了几分。 苏瑾的身影走的极快,苏娇身子弱,即便是使劲了全力,也落后了一大截,最后只能扶着树干一边喘气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苏瑾的身影。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娇还没有找到苏瑾,她心中越发焦躁,便随意的寻了方向,准备碰碰运气。 冬日的晚上本就来的快,苏娇努力的睁大眼睛仔细辨别着面前的树木,耳边却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女子娇媚的喘息。 苏娇赶紧加快步子循着声音的方向去了,却不想那掩在一棵巨大古木之下的两个身影,身上只零零散散的贴着几缕衣物,名贵的狐裘大氅随意的扔落于地,女子软媚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欢愉,在空无一人的小树林之中,格外清晰的传入了苏娇的耳中。 脚下步子一乱,苏娇踢到一块硬石,一下便跌坐于地,透过面前枯败干枝之间的缝隙,苏虞那张熟悉的面孔清晰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平日里的苏虞,虽然没什么脑子,也易冲动,但是苏娇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这小树林之中就与男人…… 苏娇捂着嘴,听着苏虞那越来越高昂的声音,暗暗的挪了挪身子,却不想因为刚才的跌倒,她的脚踝处青紫一块,明显扭到了筋骨,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是悄无声息的挪走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苏娇只好红着一张脸,时不时的看看前面的苏虞和那个男子,期盼着他们早先完事,但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苏娇却是差点被鼻息之间的冷风给呛了喉咙。 只见那将苏虞抵在树干之上的男子,长着一张风流俊美的容颜,显然是以前苏娇在盈香书坊躲避的那个男子,穆王。 苏娇暗暗咬牙,想着这穆王也真是不挑食,不挑地,她撞见了他两次却都是在做这种事情,只上次她为了躲避他碰见了那个煞星,这次不会也那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苏娇撑在雪地上的手掌却是突兀的盖上一只湿冷修长的手,十指相扣之际紧紧的将苏娇的手按进了雪地里。 苏娇还来不及惊呼,另一只手便从身后绕过圈住她的身子,掩住了她的嘴。 “表妹真是好兴致,花前月下的竟然一人独享这好戏。” 沙哑的嗓音带着奇怪的炙热温度,氤氤氲氲的贴着苏娇的耳畔细语,那渐渐浓厚起来的檀香味道也透过阴冷的寒风飘忽进苏娇的呼吸之中。 第27章 美人荑 手指被强硬的按进冰冷的雪地之中,细碎的雪软软绵绵的却冰冷异常,凉丝丝的雪水顺着指缝流走,更显那两只互相交握的手愈发亲昵。 “唔唔……”苏娇被金邑宴的突然出现,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用力的摆了摆头,另一只自由的手覆上金邑宴那捂着自己嘴的手,神情惊惶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穆王和苏虞。 那穆王神情餍足的抱着苏虞仰躺在雪地上,身下垫着那宽大的大氅,两人交缠在一起,也不惧那冬日里阴寒的冷风,兀自说着什么话,一点也没发现藏躲在枯树灌木之后的两人。 “表妹可别出声啊……不然这般美景,可就再没有机会欣赏了……”金邑宴的声音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之中似乎带上了一层厚重的沙哑,密密麻麻的缠丝绕带,好似白蚁蚀心一般钻食人心。 苏娇惊惶的用力点了点头,大大的杏眼望着金邑宴那双如深沉古谭一般的黑眸,掩在雪地之中的手不禁挣了挣,却被金邑宴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几分。 金邑宴的力气极大,指尖有力修长,勾的苏娇只感觉自己的指骨都有些发疼。 嘴上的手终于是撤了下来,苏娇暗地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掩在雪地里的手被咻然执起,两人十指交扣的场景便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苏娇的面前。 那两只手,一只娇软无骨,一只白皙修长,紧紧的扣在一处,指缝之间夹杂着一些碎雪和冰凉的雪滴,顺着苏娇的皓腕流进她开口的宽袖之中。 苏娇被那雪水冻的一个哆嗦,努力的伸手抽了抽,却发现那交握的两手纹丝不动,甚至还更加贴合了几分。 指缝被挤压的厉害,苏娇有些疼痛的皱起了细眉,却突然发现那人松开了扣着她的手。 还来不及欣喜,苏娇便看着金邑宴大拇指与食指相交,圈住了自己的小指,正似笑非笑的盯着看。 感觉那越来越强劲的力道施压在自己的小指之上,苏娇只感觉那人似乎是想将她的小指掰断一样,这样的想法不禁让苏娇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表……表哥……”苏娇的第一个表字破了音,后面那两个字明显因为顾及到不远处的两只野鸳鸯而下降了很多度,苏娇刻意轻软的声音习惯性的带上了上挑的媚意,让箍着苏娇小指的金邑宴下意识的停了力道。 将苏娇的手放入掌心把玩,金邑宴低头看着那不及自己一半大小的绵软手掌,轻轻的捻着苏娇的小指,似乎对那泛着粉嫩色泽的小指十分感兴趣。 “表……表……表哥……”苏娇心惊胆战的看着金邑宴一边揉捏自己的小指,一边那不阴不阳的表情,舌头打结的厉害。 “表妹生的美,连这小指也比常人好看许多呢,怪不得他人肖想,连那黄口小儿都……哼……”苏娇没有听清金邑宴后面的话,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的举动给吸引了,心下惴惴不安的紧。 苏娇的手被金邑宴举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那认真的表情都让苏娇产生了一种自己手指真的好看到天上有地下无的错觉。 “表,表哥谬赞了……”纤细白皙的小指被搓揉的通红,苏娇感觉自己小指的皮都要被搓掉了。 “只是看着……有些脏了……”金邑宴剩下的话,被消融在那与苏娇小指亲密接触的口唇中。 苏娇震惊的瞪大了一双杏眼,眼睁睁的看着那金邑宴将自己的小指含入了口中。 温软滑腻的口,舌上下,舔,舐着自己的小指,苏娇甚至能感觉到那颗颗粒粒的酥麻感。 苏娇的手上混杂着稀薄的雪水,放入口中的时候冰冰凉凉的宛若凝脂甘露。 “表……啊……”小指猛地一痛,苏娇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只见小指根部是一圈被咬出来的红印子,带着深深的嫣红齿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看着苏娇那红肿了一圈的小指,金邑宴伸手擦了擦嘴角,声音淡薄,“这下干净了。” 十指连心,苏娇的小指被咬了一口,导致她感觉自己的其它手指也开始疼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带着肿胀感。 红着眼眶,苏娇敢怒不敢言的看了一眼与自己挨得极近的金邑宴,捧着自己的小指看着上面亮晶晶的口水,一张小脸皱的死紧,真是恶心死了! “表妹这是嫌弃表哥?” “没,我,我……唔……”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暗沉黑影,苏娇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狠狠压在了雪地上。 松软的雪地中碎石居多,苏娇身上虽然穿着厚重的袄子,但是却也感觉被硌得慌,更不用说压在上面的那人还在不断的施力。 雪地松厚,苏娇整个人被完全的陷了进去,只余两只手因为慌张而紧紧的抱住了金邑宴的脖颈,远远望去,洁白无际的雪景之中,只金邑宴高大挺拔的身形穿着一袭鎏金黑袍半躺在雪地之中,那黑袍在稀疏的灌木丛中若隐若现,但是那更加惹人注目的却是在一片鎏金暗色之中突兀显现的两只素手,娇细纤长,柔荑皓腕,似乎比那地上的雪还要再白上一分。 苏娇的手触碰上金邑宴颈后的肌肤,却在下一刻又颤颤巍巍的挪了地方,只小心翼翼的扯着那后领子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下来,却不想额上被人狠狠一按,眼前是堆积过来的成堆的白色雪花。 唇上湿软,伴随着熟悉的触感侵入口中,苏娇只感觉自己身前的金邑宴热的吓人,身后的雪却又冷的吓人,这一冷一热之际,伴随着无孔不入的雪水汹涌而来,让她几欲睁不开眼。 苏娇眼前是一片暗白晕色,失去了视线的优势,金邑宴亲吻的动作在此刻变的格外突出。 那强势的入侵伴随着不经意的柔软,让苏娇有一种错觉,一种自己被珍惜的错觉,但是下一刻,那难得的温软突然变成嗜血的撕咬,唇齿交,融之间,血腥味逐渐蔓延,将先前虚假的旖,旎啃咬的消失殆尽。 雪水逐渐蔓延,从紧闭的双目往下顺滑,苏娇的呼吸被雪水覆盖,唇齿之间也是冰凉的雪水味道,顺着两人的动作流入口腔之中。 苏娇的呼吸因为半张脸都浸在雪地之中而愈发柔弱了几分,先前算得上激烈的挣扎在此刻也如同猫儿瘙痒一般,毫无攻击力,甚至增添了几分情,趣。 “吸气。”给苏娇渡了一口气,金邑宴松开捻着苏娇的嘴唇,看着她一双杏眼之中满满的迷蒙水汽,嘴角浅淡的勾起一抹笑,显出几分邪肆之气。 苏娇被突然涌入的冷气冲了一个措手不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到一半却是想起不远处的苏虞和穆王,但是她转头看去,视线之中除了漫天白雪再无其它。 “看什么?就你这小猫叫,人家要还在,也早被你引过来了。”金邑宴伸手,将身子瘫软的苏娇从雪地之中拉了出来。 苏娇头晕目眩的被金邑宴搂在怀里,视线所及之处确是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身影,古木之下只余一个两人般大的浅坑。 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脑子,苏娇看着面前的金邑宴,心中发苦,头脑一热,恨声道:“混蛋,流氓,不要脸!” 但是爽快的骂过后,喷涌而来的却是后怕的悔意,苏娇看了一眼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的金邑宴,脚下不顿,直接转身就想跑,却忘记了刚才躲避穆王和苏虞之时已经扭伤了脚踝,此刻刚刚一动脚,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摔去。 金邑宴伸手拥了一个温香软玉满怀,原本阴沉的面色也逐渐好转,颇为好心情的揉了揉苏娇沾着雪花的青丝,以手代梳慢条斯理的梳理了起来。 这般动作,看在苏娇眼中却与逗弄猫儿狗儿一般模样,没有任何区别。 “乖,等会给表妹你一个惊喜。”金邑宴一边说着,一边像抱婴孩一样的托起苏娇,然后几下借力便纵上了身侧的高大古木。 苏娇被金邑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发出一道惊呼,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离地数十几米远,立刻就被吓得面色惨白,身子颤抖的用力抓紧了身侧的金邑宴。 “怕什么,有本王在呢。” 就是有你在才可怕啊…… 苏娇暗暗的咽了一口唾沫,正哆嗦着嘴想说话,树下却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吼叫声。 一只吊睛白虎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飞快窜出,背上背着一个穿着狩猎服的高大男人。 借着迷蒙的月光,苏娇眯起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被吊睛白虎毫不客气的甩下虎背的正是她百寻不到的父亲,庆国公苏尚冠。 “走吧,去看看本王的老丈人。”金邑宴话音刚落,苏娇便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然下坠,轻飘飘毫无支力的直冲地面而去。 “啊……” 苏娇被吓得尖叫,双手乱挥之际抓到一把软物,便用力的贴了上去。 “表妹怕什么,刚才不是说过,有本王在了吗?”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金邑宴心情颇好的俯身揉了揉脚边的吊睛白虎。 苏娇颤巍巍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里紧紧的拽着金邑宴的腰带,双脚也稳稳的站在了地上,感觉到地上的实感,苏娇脱力的往下一坐,整个人被吓得够呛,但不等她喘口气,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便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好奇的蹭进了她的怀里。 第28章 美人伤(捉虫) “表妹这是迫不及待了吗?”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自身旁响起,被那颗虎脑袋吓得够呛的苏娇僵硬着身子勉强转头,便看到那金邑宴衣衫宽松的挂在身上,那单薄的黑色长袍顺滑的朝两边滑动,露出隐隐带着沟壑的白皙胸膛。 苏娇低头,就看到自己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根绣着精致镶边的腰带,就好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 “啊……”苏娇刚刚想说话,却发现那吊睛白虎舔着一张毛脸,直接伸出厚重的大舌在她娇嫩的脸蛋上逡巡了一圈。 苏娇忍着那白虎口中散发出来的恶臭,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都是口水,但是奈何自己却早已被吓得浑身僵硬,连动根手指都害怕,只好结结巴巴的朝身侧的金邑宴求救,“表……表哥……救……我……” 听着苏娇打结的声音,金邑宴心情颇好的伸手将苏娇手中的腰带慢条斯理的抽了出来,然后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翻转,那腰带便又紧紧的系到了腰上,那宽边的腰带尾被掖于腰后,更衬得金邑宴身形修长,宽肩窄腰。 “表哥……”苏娇颤颤巍巍的又叫了一声,纤细的身子被那吊睛白虎按在身下,就好似玩具一样的被那白虎的爪子拨弄来又拨弄去。 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拽住金邑宴的裤脚,苏娇咬紧牙关,整个人囫囵一钻,便贴着金邑宴的裤脚钻到了金邑宴的身后,总算是将那白虎给隔了开来。 金邑宴站立在原地,身形未动,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竟然也荡出清浅的笑意,“表妹何时与那书中韩信一般,还养成了……喜爱钻男人垮,下的毛病?”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刚刚滑到喉咙口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眼呆呆的看着面前宽阔的背影,揪着金邑宴裤脚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表妹可别再用力了,不然本王这垮,下刚让你钻了,裤子也得被你扒了……”金邑宴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轻佻的笑意,他伸手将苏娇雪地上扶起来,看着她那一脸的狼狈模样,温柔怜惜道:“表妹年岁都这般大了,怎的还像个幼童一般把自己弄的像个泥猴似得呢?” 苏娇被气得发抖,差点怒吼,你刚刚不还亲个泥猴亲的起劲! 但是好在她看了一眼那围着自己打转的白虎,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心内的愤怒之情。 柔软的帕子触到苏娇的脸上,细细擦拭着她那黏糊糊的脸。 苏娇努力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低头仔细擦拭自己脸颊的金邑宴,那因为微微低头而陡然柔和了的眉眼,朦胧的月光倾泻而下,在那俊朗的面容上显出一层氤氲之气,更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好看了几分。 苏娇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到金邑宴那破着一个口子的唇角,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泛红,但反应过来之后,她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她,她刚才想了什么? 她竟然觉得面前这个罗刹恶鬼长的很好看? 苏娇的身子猛地向后踩了一大步,金邑宴那原本在苏娇面上的帕子便脱离了开去。 “表妹这是做什么?”手里擒着那帕子,金邑宴眉目微挑。 苏娇咽了咽口水,伸手将金邑宴手中的帕子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嘴角勉强的扯出一抹笑道:“怕,怕表哥劳累,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 金邑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低头抚了抚那白虎的脑袋,“确实,总是弯着腰也是挺劳累。” 苏娇拿着帕子的手一僵,她低头看了看金邑宴手下一脸享受的白虎,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呵呵,这畜生哪里比她高了? 似乎接受到了苏娇鄙夷的视线,白虎陡然耸了耸身子,然后猛然一跃,半立起来比苏娇高了许多的身子直接又将苏娇扑倒在了地上。 “看来虎斑很喜欢表妹呢。”看着被虎斑压在身下又弄了一脸口水的苏娇,金邑宴伸手拿出宽袖之中的檀香珠子,慢条斯理的套在了手上。 天色愈发的暗沉下来,树林深处本应发出猎兽的嘶哑吼叫,但是此刻却是安静的太过祥和,金邑宴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微微勾起,嗯,是时候收网了。 苏娇虽然看出这吊睛白虎对她没有恶意,但是任谁身上扑着那么大一只老虎还对着她猛流口水难免都会心生恐惧。 苏娇努力的扬起脑袋,从那白虎的身下挣扎出来,刚刚站稳一个屁股墩子又坐了下去。 “啧,表妹还真是麻烦。” 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揉着脚踝的苏娇,金邑宴慢慢的蹲下身子,干净白皙的手掌托住苏娇的站着污泥和雪渍的脚踝,一用力,就将那浸满了雪水的棉绣鞋给脱了下来。 握在手里的脚小巧白皙,脚尖粉嫩嫩的带着绯色,在冷风中微微瑟瑟发抖,但最明显的是那纤细脚踝处一块红肿扭伤,因为这冰冷的天气,伤口边缘甚至还被冻成了狰狞的紫色肿块。 “真难看。”戳了戳苏娇脚踝上的伤口,金邑宴两指捏住她的脚骨轻轻的动了动,然后满意的听到了苏娇轻轻浅浅带着压抑的惊呼声。 “表妹可怕疼?” 苏娇瞪圆了一双眼,看着那让人看了一眼便感觉十分害怕的伤口,用力的点了点头道:“表,表哥不必费时来管我了,这种小伤让那些公府里头吃干饭的大夫来就行了。” “既然表妹心疼本王,那本王便也不费这个事了……只是……” 不等苏娇点头将脚收回去,她却突然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顺着那小腿慢慢摩挲着上移,甚至还有越来越上的趋势…… “表妹这腿生的也是不错……” “啊!”苏娇用力的将那移到自己腿,间的手挥开,脚下一动,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咔嚓”声,痛的她一下眼泪便出来了。 金邑宴低头看了看被苏娇捂住的脚踝,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揶揄意味,“表妹当真是厉害,自己便能把腿骨给正过来了。”说着,又抽出一帕细细的擦拭了一遍自己的手掌。 苏娇痛的整个人都有些打颤,这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那金邑宴语气略带惊讶道:“表妹,你怎么把岳父大人坐屁股下面了?啧啧……”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这才反应过来往下一看,却见她的身下哪有什么人,只有一些干枯的枯枝败叶混杂着白雪被苏娇坐出了一个小坑,而那庆国公苏尚冠则整个人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木之下,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娇儿?”看到苏娇,那庆国公一愣,然后才像是又想起什么事似得道:“那白虎呢?” 白虎?苏娇扭头往身后一下,却发现她的身后除了漫无边际的幽深树林,早已空无一人,甚至连那白虎也不知去向。 苏尚冠慢慢的从地上撑起身子,他低头看了看苏娇的狼狈模样,脚踝红肿不堪,发髻散乱,衣裳上满满都是雪水和汗水,干巴巴的黏着,此刻仰头看着他的模样,可怜又懵懂。 “你,是出来寻为父的吗?”苏尚冠沉默了半响,突然道。 苏娇怔楞了片刻,然后慢慢的垂下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苏尚冠伸手将苏娇从地上扶起,然后又将那绣鞋重新给她穿好,声音有些生涩道:“辛苦你了。”说罢,他握着苏娇手臂的微微一动,继续道:“天黑路滑,为父背着你走吧。” 苏娇轻轻挣开了苏尚冠扶着她的手,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苏尚冠看了苏娇一眼,这个游刃有余驰骋于朝堂之中的大人物,此刻对于面前这个娇软的女孩却是有点无措,“为父……” 不等苏尚冠说话,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高昂的呼喊声,随之慢慢逼近的是光亮温暖的火把。 苏娇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的苏灏,身形纤瘦,却面容清俊,一如那时叹息着将她轻柔的从那被烧毁的面目全非的闺房之中抱出来的模样,虽然那个时候的她,也如那闺房一般,早已变的面目全非。 “大哥!我们在这里!”苏娇高声叫喊了一句,然后提着裙摆,一瘸一拐的也不管旁人的视线,直接便扑进了苏灏的怀里。 苏灏被苏娇猛地一扑,纤瘦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他低头看了看苏娇那带着小小发旋的头顶,忍不住的轻轻勾起了嘴角。 还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灏儿。”庆国公从苏娇身后走出,他看了一眼腻在苏灏怀里的苏娇,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那张脸却始终冷硬如铁,丝毫不见半分情绪。 “父亲。”苏灏一边揽着苏娇,一边朝苏尚冠行礼。 “嗯。”苏尚冠淡淡应了一声道:“娇儿的腿扭伤了,你背着她走吧。” “是。”苏灏点了点头,伸手将苏娇背到了背上。 苏娇趴在苏灏的背上,一双藕臂晃晃悠悠的勾住他的脖颈,脑子里面胡乱的想着她这大哥虽然看着瘦,但是没想到背上还是挺舒服的嘛。 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与苏尚冠走在一处的苏瑾身上,苏娇看着她宽袖之中隐隐显出一根小皮鞭模样的弧度,不禁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脸色还真是难看。 也算是那金邑宴欺负恐吓了她那么久,总归做了一件好事。 “五妹妹莫动了,你太重,我要背不动了。” 苏娇:…… 第29章 美人执(捉虫) “姑娘,这是今日里那敬怀王猎到的鹿肉,公爷吩咐那头给您也送了一份呢。”秀珠笑眯眯的将手里精致烧烤过的鹿肉端过来,“奴婢刚才还假意问了那送鹿肉的,发现庆国公府里头的小姐少爷里面,也就只有您一个有呢。” 苏娇看了一眼那鹿肉,表皮被煎烤的松脆香软,上面撒着调味的粉末,蒸腾的热气在烧着暖炉的帐篷之中还清晰可见,更不用说那勾人馋虫的香味了。 苏娇从美人榻上起身,伸手指挥着秀珠将那鹿肉放在了身侧的小机上。 折腾了许久还未进食一点食物尽被人啃着吃了半响的苏娇用力咽了咽口水,她伸出掩在毛毯之中的右手,却突然想到小指上那一个又深又显眼的咬痕,便立马又缩了回去,改用左手去拿那筷子。 “姑娘,您怎么用上左手了?”秀珠转身去给苏娇倒了一杯温奶,转头就看到苏娇颇有些吃力的用左手夹着盘子里面的鹿肉。 “据说用左手的人心智较高。”苏娇吃着爽滑松软的鹿肉有些敷衍道。 “哦?真的吗?那奴婢也去试试。”秀珠听罢苏娇的话,却是信以为真,转身神神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毡子出了帐篷。 秀锦端着吃食与秀珠擦肩而过,她看了一眼秀珠,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帐篷。 “姑娘,厨房的肖大娘自己腌制了一些盘椒凤爪和雀舌,奴婢们吃着都不错,腊猎怕您烦闷,特意给您带了一些过来。” 苏娇夹着鹿肉的手一顿,视线落到那被腌制的晶莹剔透几乎与白雪一般的盘椒凤爪和小小巧巧颜色鲜艳欲滴的被放置在一白瓷小碟中的雀舌上,禁不住的感觉自己舌头上被嘶哑过的伤口和小指上的咬痕愈发疼痛了几分,赶紧让秀锦端着那两样东西去了帐篷外间。 秀锦虽然疑惑于苏娇过大的反应,但是却也没有多问,端着东西便转身走出了内室。 苏娇吃完一盘鹿肉,总算是感觉自己的腹中有些饱意,刚刚想躺倒在美人榻上,却是突然想起苏妗还被关在帐篷里面这件事情,赶紧瘸着一只被大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脚下了美人榻,由秀锦搀扶着去了庆国公的帐篷处。 庆国公的帐篷里面很热闹,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几乎都到齐了,甚至于那敬怀王也捻着他手里的檀香珠子坐在了帐篷的主位处,所以当苏娇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敬怀王。 “娇儿,你怎么过来了?”胡氏看到一瘸一拐走进来的苏娇,面上的僵硬表情一闪即逝,嘴角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 苏娇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胡氏的位置上,然后杏眼一扫,没有发现苏妗的身影,却是发现帐篷之中多了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长得圆头垂耳的弥勒佛模样,正站在敬怀王身侧笑眯眯的说话,那随着他的说话时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的肥硕身子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继续。”懒懒扫了一眼苏娇,金邑宴端起身侧的茶碗喝了一口,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看到金邑宴唇角那明显的牙印,苏娇扭过脑袋略微有些尴尬的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碗,却听身侧的苏瑾奇怪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用左手执茶?” 苏娇掩在宽袖之中的右手动了动,将小指蜷缩起来盖在袖子里,然后慢条斯理的掀开了茶碗的盖子轻轻漾了一圈道:“二姐姐管的也太宽了。” 苏瑾被苏娇的话一噎,面色有些难看。 “瑾儿你也是,娇儿做事自有道理,你多问什么呢?”胡氏伸手拍了拍苏瑾的手背状似埋怨苏瑾多嘴道。 苏瑾委屈的皱了皱懂啊:“我这也是关心五妹妹啊……” 苏瑾这话一出,再加上苏娇刚才那不算好的态度,一下便让人觉得她骄横蛮纵,将人家对她的关心之意视如敝履。 苏三穿着一袭儒衫,风姿卓越的站在庆国公身侧,看到胡氏对自己使的眼色,脚步微微上前,又加了一把火,“瑾儿,你是做姐姐的,不可如此任性。”苏瑾瘪着嘴垂下了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一副委屈模样。 苏娇轻笑一声,还未说话,却见那庆国公竟然突然开了口道:“娇儿,坐到父亲这边来。” 庆国公此话一出,帐篷之中各人的表情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因为毕竟庆国公府之中做主的还是庆国公,这苏娇是庆国公的嫡出女儿,苏瑾虽然也是嫡女,不过是三房苏三的女儿,怎么也是比不上苏娇的。 而庆国公这一声虽然简短,但是明眼人都可看出他对苏娇的袒护之意。 她苏娇是他庆国公的女儿,就算是娇蛮任性那又如何! 但是这帐篷之中大多是知晓一些庆国公府之中情景的,这苏娇从小便不是特别受宠,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长大的,但是老太太偏疼三房,那许氏也从小便因她是女子而不喜,更甚者是自从那许氏怀了胎之后,对苏娇的关注更是连一星半点都不剩了。 众人看着苏娇在秀锦的搀扶下,慢慢的坐到了庆国公的身侧,那张原本便娇媚的面容在此刻竟然出色的几乎让人失神,他们隐隐感觉,这庆国公府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苏娇坐在庆国公身侧,一丈远处便是那懒洋洋躺在红木椅上的金邑宴,中间隔着那个长相憨福弥勒模样的官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这是审刑院的沈茂沈大人,专门负责你胡伯伯的案子。”顿了顿,苏尚冠继续道:“算起来,沈大人是你的堂叔,你也就不必避嫌了。”注意到沈茂看过来的视线,苏尚冠开口向苏娇道。 “堂叔,我腿脚不便,便不行礼了。”苏娇看着沈茂微微一笑,娇美而矜持。 沈茂看着苏娇那张魅惑人心的面容,那张笑眯眯的脸却是没有任何变化,只笑呵呵的答道:“十多年不见,当初朝着堂叔叫胖和尚的小泥娃子竟然已经长那么大了,哈哈。” 苏娇小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哪里记得沈茂说的这些事,只是她听这沈茂这般熟稔的语气说来,便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她与这沈茂幼时难不成还真是关系不错? 苏娇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茂,视线在他那张笑呵呵的脸上停顿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这般和善的面容小孩子确实会喜欢吧,自己儿时又是个孤单高傲的,难得碰上一个能说话的,必然黏的紧。 庆国公看着那沈茂与苏娇浅笑交谈的叙旧模样,明显比他这个父亲更为亲近,甚至除了容貌上的不同,两人一处说话的融洽模样,比他更像是父女。 有些不是滋味的喝了一口茶水,苏尚冠果断的打断沈茂的话道:“沈大人还是说案子的事情吧,本公已经让人去带妗儿过来了。” 说话间也是巧,那苏妗被一个婆子带着进了帐篷。 苏娇赶紧上下瞧了一番苏妗的模样,除了脸色憔悴了一些,身上多了一些灰尘,其余外露的地方皆没有受伤的痕迹,这不禁让苏娇慢慢的放下了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只是身上那件棉袄子给太破旧了一些吧,怎的像件下人衣裳? “五姐姐……”苏妗一进帐篷,便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苏娇,那副全身心托付的可怜模样,立刻就让苏娇的心跟着揪紧了。 “六姑娘,您莫动,老婆子老了,可看顾不住您。”站在苏妗身后的老婆子长的一副凶狠模样,粗壮干枯的手指紧紧拽住苏妗纤细的手臂,阻止她往苏娇方向去的步子。 那老婆子力气极大,苏妗皱着一张小脸,却也不敢反抗,只那双眼睛带着盈盈水光,看上去十分难受。 苏娇皱着眉头,突然从座椅上起身,在秀锦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苏妗面前。 “放开。”苏娇的声音不大,娇娇软软的甚至带着婉转的尾音。 那老婆子看了一眼苏娇,没有动作,反而道:“四姑娘叫老奴好好看顾着六姑娘,老奴不敢违命。” “四姑娘?哼……”苏娇轻哼一声,眉眼上挑,那张颜色娇美的脸带上几分锐气,“四姑娘是你主子,我五姑娘难道就不是你主子了?还是说,你这奴才只认你家四姑娘当主子?” “老奴不敢,四姑娘是老奴的主子,五姑娘当然也是老奴的主子,只是庆国公府还是国公爷的地方,五姑娘不要太过放肆的好。” 这老婆子是庆国公府的家生子,当然明白这庆国公府后宅之中的站势,大房的侧室史氏,三房的正室胡氏,那都是在庆国公府之中说话有声的人,只是这老婆子明显没有看到帐篷之中众人意味明显的视线和苏虞苍白的脸颊以及颤抖的身体。 “你这老奴才倒也还知道这庆国公府是谁的地界,那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五姑娘说话的?”苏尚冠走到苏娇身后,高大的身形在苏娇面前投下一个阴影,完全将娇小的她笼罩其中。 这是第一次,苏娇清楚的感觉到,她还是一个有父亲的人。 第30章 美人念 苏娇低头,看着与自己的影子浅浅重叠在一起的苏尚冠的影子,嘴角嘲笑的勾起一抹笑,她觉得,苏尚冠肯定不知道,她渴望这种时刻渴望了多久,从上辈子到现在,每每看到庆国公府之中的家生子在父亲怀着哭泣打闹,在被欺负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要找阿爹来教训你,我阿爹可厉害了的时候,她有多么的羡慕。 可是她不能,她也没有,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坐在自己的闺房之中,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盼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苏娇怨,苏娇恨,可是那又如何,他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深厚的血缘关系,就注定了他们是这世间最深刻的羁绊。 那老婆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看到苏尚冠这般维护苏娇的模样,立马便惊惶的下跪叩首,身子颤颤的伏在地上,但那粗哑的声音在帐篷之中却是清晰异常,“国公爷恕罪,老奴也只是尽了老奴的职责,但如果国公爷要说老奴有罪,老奴也只有认了。” 那老婆子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的,苏娇听罢,眼中嘲讽之意更浓,她走到苏妗身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妗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直接便把苏妗的宽袖给掀了起来。 灰扑扑的宽袖之下,是一只纤细的胳膊,但让人惊讶的是上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掐痕,青青紫紫的看着十分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肿胀的血块,丝丝密密的血丝覆盖在上面,看着可怖非常。 苏娇看着这些伤口,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五姐姐,苏妗不疼的。”苏妗抽过自己的手,急急忙忙将那些伤口掩了下去,一抬头看到苏娇那含着泪珠子的杏眼,赶紧安慰道。 苏妗掩的急,但是该看到的人还是看到了,苏尚冠怒急,伸出脚便将地上伏跪着的老婆子一脚给踹出了三丈远。 “你就是这样看顾的?”苏尚冠的胸口急速的起伏,双眸微红,看着便气得不轻。 “大伯,一个老奴才而已,处置了便算了,您别气坏了身子。”苏瑾皱着眉头上前,柔顺宽慰道。 “一个老奴才,一个老奴才都敢这样,本公看这庆国公府都给你们算了,也省的本公在这里给你们碍眼!” 苏瑾被苏尚冠这突然的爆发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按以前来说苏尚冠听到这种事情,最多的表情便是嫌恶,甚至会极度不耐烦的转身离开,但是让苏瑾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苏尚冠不仅对苏娇的态度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宅内之事竟然也开始关注起来,而且他今天这样的怒火,苏瑾可以说,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国公爷饶命,是老奴糊涂了,老奴昨日里吃醉了酒,有些神志不清才犯下大错,您切莫往心里去,您就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侍候国公府几十年的份上……” 那老婆子还未说完话,一旁的苏虞却是按捺不住了,她被史氏推搡着往苏尚冠的方向挪了几步,有些畏惧苏尚冠怒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父,父亲,女儿原本想着让这老奴才看顾好六妹妹,却不想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女儿的错,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完,苏虞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磕着头睁着一双眼求救似得看着她的老奴才,原本怯弱的声音突然拔高,厉声冲着身后的青竹道:“青竹,还不把人拖出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的气着了父亲。” 青竹长得高大丰满,体格比之男子亦差不了多少,面相肥圆却长了一双眯缝眼,看着便觉不是十分好看,特别是与苏虞站在一处,更是将原本姿势仅仅中上的苏虞衬得出色了许多。 此刻青竹听到苏虞的话,闷不吭声的向前单手就把那老婆子的双手绞在了一处,拖着就要往外面去。 “等一下。”苏尚冠突然出声,他皱着浓眉,语气平稳了许多,“你是谁家的?” 此话一出,站在苏尚冠身旁的苏瑾陡然白了面色,有些惊惶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胡氏。 胡氏虽急,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暗暗摇了摇头。 那地上的婆子听到苏尚冠的话,以为有了转机,赶紧挣扎着跪倒在苏尚冠面前道:“老奴是张生家的,张生便是那年跟着胡奶奶过来的。”说罢,那老婆子扭头给胡氏磕头道:“胡奶奶,您看在张生跟了您那么些年的份上,您可不敢不救啊,胡奶奶……” “大哥,这说到底也是弟媳没有管教好下人,才弄出今天这番祸事……” “好了。”打断胡氏的话,苏尚冠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始终未动的庄氏,对胡氏继续道:“既然三弟媳嫁进来了,那便是国公府的人了,身边带着的人自然也应当归国公府管,阿依身怀六甲无暇处理这后宅之事,你那些人便让二弟媳妇跟着处置一下吧,该走的走,该管的管,国公府可不养这种欺主瞒上的狗东西。” 阿依是许氏的小名,苏尚冠虽然不喜许氏,但是从前新婚之时也算是有过一段甜蜜日子,此刻“阿依”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他突然便发觉自从许氏怀孕之后,自己好似已经许久未见过他这个结发妻子了。 “是,大哥说的是,我也是平日里颇为心软了,才让他们没了分寸……”胡氏的面色十分不好看,她咬了咬牙,面上显出几分勉强的笑意。 庄氏听到苏尚冠的话,上前走到苏尚冠身侧,温柔敦娴的面容上浅浅的显出一个笑道:“我管了这国公府虽然只几月,但是却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如今大哥又给我派了差事,我便想着,娇儿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学着管管事了?” 庄氏此话一出,不仅是三房的面色更白了几分,其余那些沾亲带故的人莫不都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双眼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苏娇的脸上。 苏娇被秀锦扶着,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身侧紧紧抓着苏妗的手,听到庄氏的话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微微上挑了眼尾,看着却媚色十足。 “三叔母说什么呢,娇儿可还小呢。”苏娇掩嘴轻笑,但是眼中却毫无笑意。 “不小了,你便跟着你三叔母先学着吧,以后也用得着。”苏尚冠拍板定案,也不管其他的脸色,转头看向身后的敬怀王道:“让王爷看笑话了。” “无碍。”金邑宴捻着手里的檀香珠子,目光似笑非笑的在苏娇面上滑过,“现在可以开始问案了吧?” 沈茂笑眯眯的从金邑宴身侧走出一步,对着苏尚冠道:“国公爷,那本官这便开始问案了?” “嗯。”苏尚冠淡淡应了一声,坐回了座椅之上,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怯生生的苏妗,有些生疏的安慰道:“帐篷里都是自家人,沈大人也算是你堂叔,不必害怕,知道什么尽管说,定是不会冤枉你的。” 庆国公府也算是簪缨世家,世代贵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肯给外头知道的,便请了这管案的沈茂来腊猎处相商,侧面也减少了对苏妗闺誉的损害。 苏尚冠习惯性的摆着一张脸,苏妗听完他的话,虽然害怕,却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苏娇站在苏妗一侧,翘着腿,安抚的拍了拍苏妗的手背,将她往沈茂的方向推了推,然后突然道:“不知沈大人可有听过一句话?” “哦?还请五姑娘赐教?”沈茂像模像样的做了一个揖,圆滚滚的肚子抵在前面,配上那张笑眯眯的脸,让人感觉十分宽厚。 “古人云,官有贵贱,罚有轻重,理有法,失刑则刑,失死则死。”苏娇一边说着这一番话,一边仔细观察着沈茂的表情,却发现他那张脸上依旧是那千篇一律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其它情绪。 这段话的意思是如果审错了案子,管事的人也是要遭罪责的,苏娇说这段话的意思,也就是想提醒沈茂,不要徇私枉法,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对是错,总有一天会明了的,也从侧面明明白白的对沈茂表示了自己决定支持苏妗的立场,其实如果是原来的时候,她这个嫡女是个不受宠的,但是如今有了苏尚冠的袒护,苏娇说的这些话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虽然她这堂叔看上去还算好相与,但毕竟官场浸,淫久了,难免粘上一点不正之风,她可不能拿苏妗冒险。 “五姑娘放心,沈某虽然没办过什么大案,但是小案办过不少,从没出过错。” “堂叔既然如此说,那我便将妗儿交给堂叔了。”苏娇一口一个堂叔,音媚人软,讨好意味十分明显。 金邑宴歪着身子坐在首座,嘴角轻勾,眸色深沉的看着苏娇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手里的檀香珠子又转过了一圈。 猫儿原来还有利爪呢。 第31章 撩妻记(一) 说是审问,沈茂的态度却是十分温和,一点也没有官架子。 “六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小树林里的雪地里呢?”沈茂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笑意,看向苏妗的眼神也是浅淡而温和。 “我,我……”苏妗支吾了半天,在苏娇鼓励的眼神之中,才慢吞吞道:“那胡,胡老爷昨天晚上拽着我的手,把,把我拖过去的,说,说什么,说好的人怎么可以反悔,交了东西就应该给人……然后,然后他就开始扯……扯我的衣裳……”苏妗的声音越说越低,大大的眼中开始凝聚起泪水。 沈茂沉吟一声,“然后呢?” 苏妗眨了眨眼,豆大的泪水落了下来,打在她脏污的小棉袄上,“然后就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把,把那个,那个胡老爷给,给……” 苏妗磕磕绊绊的讲不出来,沈茂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金邑宴,接着苏妗的话道:“给杀了?” “嗯……” 沈茂皱眉,视线落到苏妗身上的小袄上,“你这小袄是昨日穿的那件吗?” “不,不是,是婆子给我换的。”苏妗抹了一把眼泪,怯怯道,“说,说我以前衣裳虽然破了,但还,还能卖几个钱……” “哼。”苏尚冠听罢,重重哼了一声,胡氏脸色惨白的往后挪了挪。 苏娇听罢,不禁暗自咬牙,她就说这件袄子看上去不对劲,那婆子竟然还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 沈茂看了一眼苏尚冠,继续问道:“六姑娘可还记得那黑衣人的模样?” 苏妗摇摇头道:“太,太黑了,还蒙着面……” “那,那看来这凶手便是那黑衣人了?”胡氏颤巍巍的站出来,看了一眼苏妗插嘴道。 沈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思索片刻后,从官服的宽袖之中取出一个带着血的匕首套子,“六姑娘,你可认得这匕首套子?”那匕首套子状似月牙,上缀七彩宝珠和金器花纹,看上去华贵无比,但可惜的是已经被血染的已经失了原色,但是可以从它看出精致繁复的纹路看出,这匕首必非凡品,不过是在苏妗的帐篷之中找到的。 苏妗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脑袋,一脸的迷茫。 沈茂见状,又从宽袖之中掏出了另一件东西,那是一把缺了套子的匕首,长约一尺二寸,看上去像是以铁而制,奇怪的是中间有一段方形握手,上缠绸带,与锋刃相对的另一边是比刚才那匕首套子一般无二的模样,七彩宝珠缀缀发亮,却依旧被鲜血所染。 苏娇看着那匕首皱了皱眉,突然起身,对着沈茂道:“堂叔,这匕首和套子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那沈茂也没有犹豫,直接便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苏娇的手上。 苏娇垫着白帕子,先细细的抚了一遍这匕首,然后突然一使巧力,将匕首上另一边缀着宝珠的尖头给拔了下来。 只见那尖头被拔下之后,露出里面小小的一截锋刃,比之另一头的短小许多,但是看着却更为锋利坚韧。 “噢?下官倒是没想到这还是一柄双刃匕首。”沈茂挑了挑眉,眼中闪出几分讶异。 “堂叔有所不知,这这匕首名唤梅花匕,精铁所制,两端带有尖刀,当中作握手,握手处有一月牙形状护手刃,以全身如梅花而得名。”苏娇慢条斯理的将这番话说完,然后突然将目光投向站在那处的胡氏道:“三叔母,如果娇儿没有记错的话,这梅花匕,可是您的陪嫁物?” 胡氏听到苏娇的话,吓得脸色一白,急忙摆手道:“娇儿可不敢胡言,我的陪嫁物之中哪有什么梅花匕?”其实胡氏的陪嫁物中确是有这么一件东西,不过早些时候就丢了,她原本也是没有在意,不过前些日子在自家铺子里看到这匕首觉得面熟便随手拿了,哪里知道是这么名贵的东西。 看到胡氏惊慌失措的表情,苏娇轻轻一笑道:“三叔母不要见怪,娇儿最近这记性不好,你看我,这梅花匕明明是天下第一庄的东西,怎么反倒是记成三叔母的陪嫁物了。” 这梅花匕天下兵器谱上排名前几,但是却鲜少有人知晓,它其实是一对,近战之时左右手各执一匕,一用来防御,一用来进攻。 “那是那是,娇儿可不敢胡言,这人命关天的东西……”胡氏偷眼看了看站在身侧面无表情的苏三,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沈茂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胡氏惊慌失措的样子,转头看向苏娇道:“不知这天下第一庄……” 苏娇掩嘴轻笑,上挑的眉眼娇娇俏俏的看向沈茂,“堂叔,这查案是您审刑院的事情,怎么反倒问起我这深闺女子来了?” 沈茂一愣,继而笑道:“是下官逾越了。”说罢,沈茂从苏娇手中接过那匕首,转身收进宽袖之中。 “沈大人,本王这茶都快喝完了。”金邑宴半眯着眸子坐在首座上,神情慵懒,配上那张俊美的容颜,看着毫无攻击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忽略他的存在。 “是下官耽误了王爷的时辰,下官一定尽快,一定尽快。”说罢,沈茂转身看向坐在苏尚冠下首之处的苏三,拱手道:“苏三老爷,下官听闻,您前日晚间还与胡老爷饮酒谈欢,可有此事?” 苏三虽然是三十好几的年纪,但是却身形欣长,面容风流俊逸,一双桃花眼眉尾勾人,说话时下颚微微上抬,带上几分倨傲,“胡亥是我妻的亲生哥哥,平日里与我一向交好,我亦时常与他把酒夜谈,难道沈大人认为,这凶手是在下吗?” “不敢不敢,只下官还听说,昨日晚间胡老爷回帐之时与六小姐相纠缠,不知苏三老爷可曾看到。” 苏三皱了皱眉,面上显出几分不耐道:“我那日吃了酒便睡了,那胡亥是自己回去的,我哪里有看到。” “是,本官知道了。”沈茂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到苏尚冠身上,“不知国公爷可否让下官传召几人?” “请便。”苏尚冠沉声道。 帐篷的厚毡子被掀开,进来几个丫鬟小厮,还有李媛和李缘两兄妹以及胡哲容这胡亥的唯一嫡子。 胡哲容红着一双眼睛进来,与李媛以及李缘两兄妹的淡然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李缘板着一张小脸,硬挺挺的站在李媛身侧,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到苏娇的身上,浅薄的耳廓慢慢红了起来。 苏娇注意到李缘似有若无的眼神,秉持着宁交好不得罪的原则,她嘴角轻勾,清清淡淡的显出一抹笑,大大的杏眼微微弯起,平添几分狡黠娇媚。 “碰!”的一声,上好的青瓷茶碗掉落于地,浅青色的茶水浸润在帐篷之中的白色毛毯之上,印出一块深色的水渍,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方帕子擦拭着沾染上茶水的手指,一边慢悠悠道:“这茶冷了。” “是本公疏忽了。”苏尚冠赔罪道:“来人,换茶。” 换好了茶,审问继续开始,但是苏娇却是感觉有点如坐针毡,不为其他的,只是自从那金邑宴换好了茶之后,整个人一改先前的慵懒无害模样,眉目顿时染上了几分戾气,手中的檀香珠子转的愈发慢了,那浓厚的不悦气息即便是隔了一个苏尚冠,苏娇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她甚至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厉害,不禁用力的缩了缩纤细白皙的脖子,将半张脸躲进了暖和的狐裘里,却不想帐篷之中的阴暗气息更加浓厚了几分。 因为金邑宴那明显的不悦神色,帐篷之中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安静的恨不得变成一根不用呼吸的柱子,毕竟在座的人都知晓这金陵城中的敬怀王阴晴不定,突然大开杀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沈茂清了清嗓子,开口向跪在地上的一个丫鬟询问道:“你说那晚上看到六小姐和胡老爷在帐篷前拉扯是什么情况?仔细说来,不可有所隐瞒。” 那丫鬟抖了抖身子,声音颤颤巍巍道:“奴,奴婢那天晚上正轮到守夜,夜里内急路过六姑娘的帐篷,就看到胡老爷拉着六姑娘说……说……” “说什么?”沈茂道。 “说些混话……”那丫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显出一抹羞涩。 “你还记得是哪些话?”沈茂继续问道。 “这,这……”这丫鬟为难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些……调戏人的话……”小丫鬟脸皮薄,说不出口,但是按照胡亥平日里的德行,熟悉的人大都能想象出来。 沈茂沉吟一声将视线落到李媛的身上道:“胡夫人,不知昨晚和今早,您在何处?” “我一直在自己的帐篷里。” “那胡老爷昨夜未回帐篷,胡夫人便没有唤人去寻吗?” 李媛听到沈茂的话,轻笑一声,眼中露出嘲讽神色,“沈大人,胡亥与我,他是他,我是我,虽然是夫妻,却胜似陌生人,这点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多少也是明白一点的。” 李媛被胡亥强娶的事情,知情的人都是知情的,不知情的人也从中知道一点猫腻,两人夫妻关系不合,实属常理,毕竟李媛不仅不喜胡亥,甚至于是憎恶的,而那胡亥虽然一时对李媛倾心娶进了门,却是个色中饿鬼,经常在外面厮混,各色女人诸如青楼妓,女,梨园青衣,甚至是失夫寡妇都不放过。 但是也正是这一点,才让他人有了怀疑李媛的动机,毕竟明显的夫妻关系不合,李媛的嫌疑一下便变大了。 第32章 撩妻记(二合一) “那胡夫人昨日晚间和今早在帐中之时,可有他人作证?” “没有,我昨日身子不适,早早的便睡了。”李媛的声音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停顿,神情十分自然,但是在沈茂看来却是太过于自然了一些,他的视线往下垂落,却是发现李媛掩在宽袖之中的手腕处竟然显出一圈红痕。 沈茂的视线快速转开,继续道:“那胡夫人的丫鬟呢?竟然没有陪侍在侧吗?” “小缘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住了一个帐篷,我怕他不习惯,便把翠婷派了过去,翠婷做事稳妥,我比较放心。”顿了顿,李媛指着跪在她身侧的一个丫鬟道:“这就是翠婷,你可以问她。” 翠婷伏跪在地上,声音不慌不忙的道:“奴婢昨日里是去了缘少爷的帐篷,因着缘少爷夜间喜喝茶,夫人怕小厮照顾不周,便把奴婢派了过去。” 沈茂听罢,点了点头,将视线挪动李缘身上,“缘少爷,这奴婢所说,可属实?” 李缘皱了皱眉,脸色微微泛红,矜持的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反而是绷着一张脸偷偷看了一眼苏娇,却发现那人正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素手芊芊,白皙如玉,目光并未看向他,心中不免升腾起几分失落,但是目光一转,李缘却敏锐的发现那自进帐篷之后便一直围绕在他身上的阴冷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了几分,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割骨削肉的错觉。 顺着那视线看去,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李缘的眼中,整个人浑身围绕着一股戾气,手中却突兀的捻着一串檀香珠子,面容俊朗,气势内敛,虽然坐着,但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置喙的臣服感,深深的压在李缘的身上,让他的冷汗自一瞬间便浸满了鬓角。 李缘的年岁毕竟还小,碰到金邑宴这样心思深沉又手段狠辣的人,难免被压制。 这厢,沈茂的话问到这处,似乎就断了思路,不仅苏妗的嫌疑没有被解脱,还牵扯进来了许多的人,比如苏三胡氏,或比如李媛李缘,再或是那苏妗一句提过的黑衣人。 “启禀王爷,外面有三人求见,说是天下第一庄的人。”毡子被掀开,一个家卫兵站在毡子口拱手禀告道。 “请吧。”金邑宴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身子微动,目光垂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帐篷之中出现各处私语,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三人很快便被请了进来,首先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面容严肃,双目如铜,两腮处有络腮胡,穿着一袭布衣,看上去很是朴素,但行走之际动作干净利落,一看便是一个练家子。 那男人进来之后伸手将身后的毡子掀起,神情显出几分小心翼翼,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身后的人牵了进来。 一只白皙玉手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后出现的是一个身形孱弱的女子,穿着一身素色袄裙,身上裹着狐裘大氅,脸上未施粉黛,只一支竹木簪将乌黑的秀发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看上去干净又纤弱,恍若仙娥一般。 跟在女子身后的是一个胖实的男娃子,七八岁模样,蹦蹦跳跳的牵着女子的大氅,一进帐篷便指着李缘大叫:“大胆小儿,昨日里被你跑了,今日爷爷定要让你吃不了……额……带着走!”说完,那身子就像一个炮仗一样的冲了过去,嘴里还大喊着,“吃你爷爷一拳!”这种类似的话。 李缘身子纤瘦,却是有几分力气的,这样的一个小儿他几下就把人给撂倒在了地上。 “媳妇,你别拦着我,媳妇,我们的女儿!”那络腮胡男人一看到自家女儿被人给撂到了地上,顿时脸色大变,但还不等他上前,那纤弱女子便是一个眼神,就让那般山似得的男人给垂着脑袋站在那处不动弹了,委屈的好似一个小媳妇一样。 “媳,媳妇,我们的女儿……” 帐篷之中的众人看着那地上滚得跟泥猴一样,正不断重复着被李缘按在地上,起来,按在地上,挣扎着起来的小小子,脸上不约而同的闪现出几分僵硬的笑意。 那两人长相如此离谱是夫妻便算了,这个滚在地上比男孩还男孩的玩意竟然还是个女的? 但是当众人的视线一转,落到那络腮胡男人脸上时,顿时恍然大悟,噢,原来是长的像父亲,怪不得……只不过可惜这仙娥一样的娘亲了,竟无半点相似…… “不要惹事,今日我们是来作证的。”不同于那孱弱的外表,女子说话干净利落,给人一种十分干练的感觉。 “是,媳妇。”络腮胡怏怏的应了,然后转身寻了一把空椅子用袖子仔细擦了一遍搬到女子身后道:“媳妇,你坐,嘿嘿。” 女子也不客气,径直便坐了上去,然后朝着那不远处的小泥孩招了招手道:“傲天,过来。” 那小泥孩被李缘按着脑袋,一双小短手努力的扑腾着,却始终碰不到李缘的衣角,急的跳脚,但在听到她母亲的话后,却是陡然停了动作,对着李缘大哼一声,转身神情怏怏的与她老爹排排站在一处,就好似两个受训的人一样,连脸上小媳妇一样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的相似。 “说吧。”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裙褶,云娘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白皙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淡漠。 龙鑫涛看了一眼自家媳妇,铜铃似得大眼在帐篷中一扫而过,正欲说话,突然将目光定在李媛的身上道:“这……” 龙鑫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媛,神情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他道:“不知这位……”视线定在李媛的妇人发髻上,龙鑫涛略显惊讶道:“这位夫人,可认识陆陌,陆大宰相?” “不认识。”李媛神情冷淡,面上表情毫无波澜,但是那双掩在宽袖之下的手却是瑟瑟发抖的厉害,青紫的红痕肿胀的愈发突出,眉目之间也浅浅的显出几分怒气,却是被很快压制了下去。 “哦,那许是本庄主看错了……”龙鑫涛挠了挠头,又不禁看了一眼李媛,明明和画像上很像啊……真奇怪…… 最后将视线定在沈茂身上,龙鑫涛看着穿着一身官服的沈茂,拱手行礼道:“在下龙鑫涛,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这次来是为了给六姑娘作证的。”在龙鑫涛这种粗莽之人眼中,穿着官服嘛,应当是管事的了。 龙鑫涛的声音洪亮而震耳,即便是在如此大的帐篷之中都让人感觉耳朵嗡嗡嗡的响,苏娇不舒服的往后挪了挪,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只是声音虽大,人心却好像不错。 沈茂呵呵笑的回了一礼道:“久闻天下第一庄大名,龙庄主不辞劳苦而来,辛苦了,辛苦了……” “哈哈,我是个粗人,不兴这文绉绉的一套,这次来呢,就是想说,昨日晚上我与媳……云娘经过小树林的时候,看到那胡亥扯着六姑娘正预行不轨,我等本想上前相助,却不想中途却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来,那黑衣男子武功极高,手法利落,一刀下去那胡亥就毙了命,应当是专门培养的杀手。” “哦?不知龙庄主怎会半夜路过这庆国公府圈定的小树林呢?” 那龙鑫涛听到沈茂的话,嗫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涨红着脸颊道:“因为前些日子友人来访,本庄主一时高兴,多饮了一些酒,回庄的时候,便晚回了半个时辰,媳妇……云娘……云娘便带着天儿,离家出走了……我,我追寻至此,听到消息说云娘在这里,才,才过来的,我本在那山脚下找到了云娘,但小天却不见了踪影,据说是进了山林子,我们夫妻两人便一同进了林子……” “哦,那之后又发生了何事呢?”沈茂继续问道。 “之后那六小姐便被吓得晕倒了,那黑衣人武功太高,我又带着云娘,不便去惹便也没追。” 龙鑫涛说完,沈茂看了一眼正给自家女儿拍灰的云娘,又看了一眼龙鑫涛,有些欲言又止。 云娘看到沈茂的表情,她伸手撩了撩垂至两颊边的碎发,淡淡道:“我平生最恨男人三心四意,娶了妻还纳妾,更不用说是像胡亥那般想强占人家小姑娘的狗东西了,可惜那胡亥死的太干脆,我心中不解气,便去割了他那玩意……”说完,云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龙鑫涛。 在座的男人看着云娘那张温柔娴静的面容说出这番话,莫不感觉胯,下一紧,头皮发麻。 龙鑫涛听到云娘的话,赶紧上前躬腰保证,“媳妇,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要不是那陆陌扯着我不让我,我,我也不至于……”在屋子外面的雪地里整整跪了五个时辰…… 龙鑫涛在那处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帐篷的厚毡子又被掀了起来,一道穿着雪白儒衫的男子披着一件白裘服缓步走进,他神情温润,眉目温和,颇有一股陌上公子之风。 “龙庄主,明明是你在抱怨说云娘管你管的太紧,连杯小酒都不让喝,怎么这会便又扯到我身上了?”男子的声音一如他的长相一般温和浅润,让人如沐春风。 “你,你给我闭嘴!”谎话被戳穿,龙鑫涛眼睁睁的看着云娘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哎哎,媳,媳妇,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天,快跟上!” “等,等爷爷我长大了,一定打的你满地……额……假牙!”撂下狠话,龙傲天状似倨傲的一撇头赶紧跟在自家老爹屁股后面跑了。 山脚下,云娘坐在茶水铺小憩,看着龙鑫涛忙前忙后的张罗,突然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就那个路痴性子,在庄子里还能绕个大半天找不着门。 龙鑫涛放下手中的茶碗,挠了挠头回答道:“有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告诉了我你的行踪,不过作为交换,他要走了庄里的那把梅花匕。嘿嘿……来,媳妇,喝茶……” “回去跪着!” 另一方帐篷之中,炭盆暖暖,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站在帐篷正中身形如玉的男子。 “在下陆陌,王爷许久不见可安好?”陆陌拱手向敬怀王行礼,身姿欣长,温润如玉, 金邑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陆陌,目光漫不经心的从一脸惨白神色的李媛脸上挪过,淡淡道:“陆大宰相怎么有空来这边角之地了?” 陆陌站直身子,嘴角始终带着清浅笑意,温润的眉眼处带着笑纹,衬得整个人柔和非常,“陆某行车至此,听闻王爷在此,特来拜会。” “哦?”金邑宴的视线上下扫了陆陌一眼,手里的檀香珠子微微滚动道:“那陆大宰相这是从哪里来,怎的一脖子的……猫爪印子?” 陆陌听罢,脸上笑容未变,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感到上面丝丝扣扣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脸上露出苦笑,“丢了好些年,前些日子刚刚找回的一只猫儿,可惜爪子太利,又开始认生了。” “爪子太利,拔掉便好了,莫不是陆大宰相舍不得?”金邑宴的声音不大,淡淡的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终归是自家养的,回来了便好了,不过若是回不来……就算陆某惜爱,也无奈如那爱猫之人,用铁笼子装了,也是要绑回去的。” “依我看,还是用铁笼子装了带回去吧,家猫好养,变了野猫的家猫,却是不好养的。”金邑宴说话的时候眯眼看了看身侧的苏娇,她昨日里没有休息,今早又折腾了许久,一副坐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却又强撑着的模样,小脸被帐篷里炭盆烧烤的热度熏的绯红,发髻上那缀着錾花的累丝嵌宝玳瑁珠蝶簪,随着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上下晃动而微微摇动翅膀,就好似正在翩飞一般。 还是他家的猫儿好,连爪子都利的那么可爱,唔……味道似乎也不错…… 想到这里,金邑宴的视线往下挪了挪,有些可惜的看着那被宽袖完全遮挡住的纤纤玉手。 “王爷说的是。”陆陌拱手再次作揖,躬身退到了一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占位离那李缘极近,只一个转身便能碰到衣角。 自从那陆陌进帐篷之后,李媛的脸上便十分不好看,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几乎被掐出血来,直到那陆陌站到她身边之后,她再按捺不住,拉过李缘的身子将他隔在了自己与陆陌之间,这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了许多,即便她的面色依旧十分难看。 陆陌与金邑宴的一番对话,心思通透的人大都明白里面只怕是另有乾坤,但却是猜不到这乾坤到底为何,如此便不免将目光多多的印到了那陆陌的身上。 陆陌少年为相,现在为官已经数十载,喜穿素衣,清正廉明,颇有名声,三十好几的年纪,却是至今尚未婚配,多少名门闺秀趋之如骛却都被拒之门外,直言自己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之人,让一众闺秀芳心破碎之际又难免猜测,这如此完美的男子心中到底谁才当得上那白月光,朱砂痣。 “宰相大人。”沈茂弯腰向陆陌行礼。 “沈大人不必多礼,专心审案即可,陆某今日只是偶然路过罢了。”陆陌的神情完美到无可挑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过李媛的身上。 “是。”沈茂刚刚躬身准备离开,陆陌却是又突然道:“对了沈大人,陆某昨日里在山间抓了一只野鸽,本想一饱馋欲,却不想那只野鸽竟然是只家养信鸽,陆某在那家鸽上,找到了这个东西,相信国公大人一定很感兴趣。” 沈茂伸手接过陆陌手中的小纸条,低头看了片刻之后面色大变,感觉托着那纸条递到了庆国公的手上。 庆国公低头只微微扫了一眼,原本还算是好看的面色立马便难看至极,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汹涌而来的愤怒,双眸赤红,手指颤抖的指着胡氏和苏三道:“你们两个给我进内账里去。” 胡氏苍白着脸色和暗自咬牙的苏三对看一眼,双双进了帐篷的里间。 苏尚冠微闭了闭眼,躬身对金邑宴道:“王爷,在下有些家事要处理,今日的审讯不如挪到明日,您看如何?” 金邑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无碍,正好本王也累了。”说罢,金邑宴起身,率先出了帐篷。 众人见金邑宴离开,也纷纷离了位置出了帐篷。 苏娇伸手牵过苏妗的手,转头对庄氏道:“二叔母,六妹妹现在还没有洗脱嫌疑,便先让她在自己帐篷里呆着,找个稳妥点的人看护,您看如何?” 庄氏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好的。”然后便让自己的贴身婆子赵嬷嬷跟着苏妗去了。 赵嬷嬷是庄氏的陪嫁嬷嬷,平日里名声极好,对待下人虽然严厉却不苛刻,苏娇还是很放心的。 苏娇腿脚不便,秀锦和秀珠一人一边搀扶着往外走,她斜眼看了看同样让青竹搀扶着的苏虞,不禁想起了昨日那晚的事情,不禁便多看她一眼。 苏虞虽然虚荣,但是如果只她一人的话,决计是做不出这么大胆的事的,毕竟私相授受,暗地私通这种事情,可不是简单的跪个祠堂就能解决的。 想到这里,苏娇又将目光落到苏瑾的身上,依旧是一副温温雅雅的大家闺秀模样,站在帐篷里欲挪不挪的往账内看去。 看到苏瑾的动作,苏娇不禁嗤笑一声,刚才她坐的近,虽然苏尚冠很快便把那纸条合拢了,但是却也不妨碍苏娇看到关键字,贩卖私盐这么大的事,她那在国事上刚正不阿的老父亲,可不会就这么简单把人给放过去了。 只虽然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苏娇其实也没有想到,那胡氏竟然敢做贩卖私盐这种勾当,古往今来,贩卖私盐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如若被发现,处以的刑罚都是极为严苛的,最重则致死,轻则杖责流放或至极刑。 胡亥作为胡氏的亲哥哥,亲自执掌胡氏大大小小几百家铺子,不可能不知道里面的猫腻,又或者说他也参与其中,今次他的死亡,苏娇觉得,肯定和这贩卖私盐的事情脱不离关系。 而且苏妗刚才说的胡亥那些醉话也很是有问题,说什么说好的人怎么可以反悔,交了东西就应该给人,这人是谁?这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哎,姑娘,你说这陆大宰相……长的还真好看……”秀珠一边扶着苏娇出了帐篷,一边看着不远处陆陌的背影感叹,打断了苏娇的思路。 “我们秀珠这是春心萌动了?”苏娇心情好,难得开始打趣。 “哎呀,姑娘你说什么呢……”秀珠捂着通红的脸颊跺了跺脚,“不和姑娘说了……”说完,便一个人急匆匆的先迈着小碎步跑走了。 苏娇好笑的看着秀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伸手拍了拍秀锦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准备一些吃食吧。” 秀锦犹豫的看了一眼苏娇的腿,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秀锦走后,苏娇这才扭头看向李媛的帐子方向,心中升腾起几丝疑惑,刚刚她看那陆陌看李媛的眼神可不对劲啊,不过这前途大好的宰相和刚刚成为寡妇的妇人,能有什么纠缠呢? 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苏娇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一个拐弯便去了李媛的帐篷处,但是不等她进帐篷,帐篷之中那压抑而痛苦的娇媚轻哼声却是和她昨日里在小树林中听到的极为相似。 苏娇身子一僵,掀开毡子的手一顿,默默放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托着伤腿绕到了帐子后面,轻轻的割开了一个口子。 宽长的美人榻上,李媛面色绯红的咬着乌黑发辫,被一个半露衣衫,身形欣长的男子压在身下,泪光盈盈的双眸之中目光涣散,纤细白皙的双手被缚在美人榻上,挣扎之际的红痕十分明显,十指素手随着男子的动作而微微弯曲,一只白皙的大腿无力的滑落至榻下,半掩在薄纱之下,泛着绯红色泽,上面咬痕遍布,直至内侧。 苏娇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陆陌那张熟悉的面孔在动作时一闪而过。 “表妹怎么尽喜做这些偷窥事?”伴随着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苏娇耳边响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遮住了苏娇的视线,将她的小脑袋硬是转了过来。 苏娇惊惶回神,用身子挡住身后的小洞,脸上带着一抹绯色,但是等她回神之后才明白过来刚才那金邑宴说了什么,心下顿时便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在暗地里白了金邑宴一眼,搞得好像昨日里你没看一样。 看到苏娇的小动作,金邑宴轻笑一声,这只猫儿还真是三天不打,便能上房揭瓦呢。 “表妹这双眼睛生的勾人,与本王前些日子养的一只雀儿像的很,只那雀儿不安分,那双眼睛总是喜欢看着别人,本王一时生气,便命厨房拔了皮毛煮成了一锅汤送给了那人,表妹觉得,本王做的如何?”冰冷的指尖点上苏娇的眼睛,带起一阵颤栗。 第33章 撩妻记(四) “表……表……哥……”苏娇抬头,却不期然的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面盛着淡淡的冷光,嘴角却勾着笑,让人陡然生起一股骇意。 看着他暗沉的眸色,眼球被冰冷的指尖压迫的厉害,苏娇整个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生怕面前的阎罗王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的眼睛给挖了去。 “表妹心善,不若将这眼珠子给了本王如何?也好弥补了本王失雀之痛。”金邑宴说完,看着苏娇面无人色的脸蛋,轻笑出声道:“本王只是开个玩笑……本王怎么舍得呢……”剩下的话消融在金邑宴伸出的舌尖上。 苏娇明显感觉的眼球受到越来越重的压迫,湿润的舌尖抵着她的眼球,留下一道明显的水渍。 “表,表哥……”苏娇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四周,在发现并无其他人之后才暗暗的松下一口气。 这大白天的,也亏得这罗刹做得出这种事情,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看到,她以后还怎么说亲,怎么嫁人…… “表妹在想什么?”耳边的声音温柔柔和,带着丝□□惑,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苏娇毫无防备的直接便吐出了两个字,“嫁人。” 但是说完之后,苏娇一抬头,就看到了金邑宴那张黑的可以媲美地狱罗刹的面容,立刻便捂住了嘴,狠命的摇头。 嘴角轻扯,金邑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眼中戾气横行,“嫁谁?” “嫁,嫁……当然是……表哥了……”苏娇状似娇羞的垂下了脑袋,声音娇软暧昧,其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线抖的厉害,那怏怏颤颤的音在说到表哥两个字时陡然放高,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哼……”耳际边出现一道冷哼,苏娇正抖着身子想怎么回接下来的话,却听那金邑宴道:“走吧。” 哎?苏娇一惊,似乎没有想到面前的人这么容易就放自己走了。 对上苏娇那双黑乌乌带着讶异的懵懂杏眼,金邑宴伸手抚了抚她娇嫩的脸庞,“怎么,表妹舍不得表哥?既然如此……” “表哥!我,我帐子里的大雪素还没浇水,我先走了。”苏娇猛然打断金邑宴的话,娇媚的声音快速的将这一段不知所云的话说完,便提着裙摆,拖着伤腿,从他的腋下钻过,一瘸一拐的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雪地里。 金邑宴放下撑在帐篷上的手,看着苏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才转头对着帐篷一侧一侧淡淡道:“出来吧。” 帐篷被掀开,陆陌的脸上又添了一道新伤,脖子处的伤痕变的更加绯红,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单衣和大氅,整个人透出一股温和之感,但是那双眼睛却奇怪的带着几分晦暗神色。 “王爷,媛娘的事,多谢了。”陆陌细心的掩好身后的厚毡子,转身对金邑宴拱手道,“以后若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一定义不容辞。” 若不是金邑宴的通知,只怕他现在还以为媛娘带着他的孩儿已经香消玉殒多年了,只是可惜他的孩儿……他已无缘相见了…… “陆大宰相客气什么,这家猫外面呆久了,风吹日晒寝食难安的,终归是要回来的。”顿了顿,金邑宴的嘴角突然划出一道邪肆的笑意,“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本王看那李缘长的……竟然与庄宰相有几分相似呢?” 陆陌猛然抬头,那双漆黑的眸中迸发出一抹光亮的神采,就好似被乌云遮蔽了数月的天空突然放晴,光芒四射,“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可没有什么意思。”说罢,金邑宴轻笑一声,背手离去,只余那陆陌站立在账外良久,细碎的雪花几乎将白净的身子掩盖,半个时辰之后才颤抖着手拍去身上的雪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身后的毡子。 苏娇一口气挪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她刚刚一将那厚毡子合上,就“咕噜”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姑娘?”秀锦看着苏娇那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讶异的微睁了眼,然后赶紧上前扶住苏娇的手臂,有些吃力的将人从地毯上拉了起来。 “……水……”苏娇一路疾走,喉咙里面都是夹着细雪和雨滴的味道,她咽了咽被冷风灌了一路的喉咙,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正叠着衣物的秀珠听到苏娇的话,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苏娇。 苏娇一口气将那茶灌了下去,才算将喉咙口被风吹的刺辣辣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后头难不成有恶犬不成?”秀珠接过苏娇手里的茶碗,笑眯眯打趣起了苏娇。 苏娇被秀锦扶着慢慢往内账走去,一下躺倒在美人榻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哪里是什么恶犬啊,分明是饿狼才对,还是那种饿了几十年的饿狼。 “五姑娘在吗?”厚毡子处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 秀锦看了一眼慢慢饮着温茶的苏娇,缓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拿回了两样东西。 秀锦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在绣桌上,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苏娇道:“姑娘……” “嗯?怎么了?”苏娇撑着身子往那绣桌上看去,只见那两件东西,一件东西是一只一臂长的鸟笼,传统的鸟笼本为竹条编制,但这件鸟笼却为镀金铜丝编制,鸟笼之中放有两只栖息的假鸟儿,翅膀和尾巴不停的抖动着,一旁是一棵小树状的东西,树上的七彩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还有一件是用景泰蓝石盆栽种着的一株大雪素,花瓣与荷型瓣近似,唇瓣阔圆,花杆绿玉,雪白反卷后有淡淡的红晕,整花看上去洁白如雪,好似白鹳翱翔于森林。 “呀,姑娘你看,这鸟儿是假的怎么能动呢?”秀珠提着鸟笼子一惊一乍的走动苏娇身侧。 苏娇懒洋洋的从美人榻上爬起来,伸手接过秀珠提过来的鸟笼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道:“这应当是机械鸟,下面装了机关的。”不过这件鸟笼看着设计精巧,应当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奴婢倒觉得这大雪素品种珍贵,怕是有钱也无处可买。”秀锦将手里的大雪素放到苏娇美人榻前的小机上,眼中的喜爱之情十分明显。 “那便交给你养着吧。”苏娇抚了抚那卷叶道。 “那这鸟笼给了奴婢可好?”秀珠见缝插针道。 “给你给你……”苏娇看了一眼抱着鸟笼不撒手的秀珠无奈道。 “对了,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喝了一口茶,苏娇突然想道。 秀锦的面色有些犹豫,“是……敬怀王……” “噗……咳咳……” “呀,姑娘……” “咳咳咳……” “呛着了,快倒杯水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苏娇抚着被呛得生疼的胸口,小脸一片绯色的窝在美人榻上缓气。 “姑娘,这敬怀王……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呀?”秀珠抱着手里的鸟笼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娇道。 苏娇秀眉一皱,冷声道:“不要胡说。”那煞星不过是看着她好欺负罢了,哪里对她有什么意思,只是自己的便宜都被他占尽了,好在没人看到,不然自己的闺誉受损,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还有这些东西,苏娇粗粗的瞥了一眼那鸟笼和大雪素,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背脊发凉,浑身冒冷汗,特别是自己那感觉还黏糊糊软热乎乎的眼皮,似乎残留着刚才那湿润滑软的触感…… 想到这里,苏娇立马拿出帕子,狠狠的擦拭了一遍自己的眼睛,直至感觉到一些痛感,才不罢休的收手,然后将手里那块帕子远远的扔了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苏娇才缓缓想起她刚才为了躲那煞星,随便说了一句什么回去给大雪素浇水,这刚刚到帐篷里没多久,他的大雪素就来了,还有那鸟笼子,苏娇只一对上那机械鸟那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就忍不住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总是感觉那双鸟的眼睛像是从人身上挖下来的真眼睛一样…… “扔……不……锁,锁起来……”苏娇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移了移,用力的抗拒着面前的两样东西。 “姑娘……”秀珠扭捏的转着身子,“这笼子多好看啊,你看这鸟儿,眼睛还会动呢……” 一听到眼睛两个字,苏娇的面色便更白了几分,赶紧催促着两人将东西拿出去。 秀珠有些不舍的拨弄着手里的鸟儿,突然惊讶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唔……写了两个字……三更,落款是……画了只美人灯?” “什么?”苏娇身子一颤,猛地瞪大了那双眼睛。 “喏,姑娘你看。”秀珠一边将鸟笼里发现的纸条递给苏娇,一边絮絮叨叨道:“奴婢怎么记得这美人灯画的这么熟呢……” “跟我出去吧。”打断秀珠的话,秀锦看了一眼攥着那纸条又缩进了美人榻里的苏娇,眼中带上了几分担忧。 “咦……可是,好吧……”秀珠撅了噘嘴,抱着鸟笼子走了出去。 苏娇一个人缩在美人榻上,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前似乎还飘着那盏白晃晃的美人灯。 三更?那个煞星又想做什么? 第34章 撩妻记(五)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娇食了晚膳便窝在绣榻上,身上穿着厚重的大氅把自己裹得一丝不露的还盖上了一条锦缎棉被子。 “姑娘,你……”热不热啊? 苏娇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炭盆道:“拿出去一点。” “哎。”秀锦应声,端着炭盆出去了。 秀珠手里抱着一只青瓷的长颈花瓶,腿肚子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姑,姑娘……等会儿真的要砸吗?”那可是敬怀王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敬怀王啊! “对,躲好。”指着不远处的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苏娇又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然后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用力的透过珠帘盯着帐篷的厚毡子。 帐篷外面又开始下起了细雪,悉悉索索的打在帐篷上,秀锦端着炭盆进来,就看到苏娇皱着一张小脸缩在绣榻上睡的正香。 无奈的笑了笑,秀锦小心翼翼的伸手将那棉被往上拉了拉,然后朝着躲在屏风后不断打着哈欠的秀珠招了招手道:“把瓶子放下吧。” 秀珠苦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瓶子放了下来,然后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朝着绣榻上探头道:“姑娘睡了?” “可不是,昨晚上折腾的一晚上,今日又没有休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秀锦拨弄着手里的炭盆,看了看又加了几块果木炭进去。 “那这敬怀王……”秀珠犹豫道。 “那敬怀王做事诡谲,也不知怎么就缠上咱们姑娘了,可这女子的闺誉在前,这种事情哪里能让他人知道……”顿了顿,秀锦继续道:“我们今晚就在这守着姑娘吧。” 秀珠点了点头,从外账挪了一张绣墩进内账,然后将那绣墩放到苏娇的绣榻旁,撑着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喏,你的刺绣。”将绣桌上的绣篮递给秀珠,秀锦给搬了个绣墩坐在绣榻的旁边,然后伸手从绣篮之中掏出一个绣品,继续绣了起来。 秀珠看了一眼秀锦,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撑着下坠的眼皮垂下脑袋开始刺绣。 夜渐渐深了,帐篷之中的烛火忽明忽暗,伴随着帐篷外面呼啸的冷风,烧着炭盆的帐篷里显的格外温暖。 秀珠靠着绣榻的边沿,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秀锦伸手给秀珠披上一件毛毯,然后捶了锤有些酸胀的手臂,起身走到绣榻后面挑了挑灯芯。 灯芯一下亮了起来,映出秀锦白净的脸蛋,细细的淡香随着灯芯的跳动而渐渐弥散开来。 秀锦打了一个哈欠,鼻息之间萦绕着那淡香的味道,感觉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了起来,她晃了晃脑袋,坐到绣桌旁倒了一杯冷茶,但那茶才刚刚入口,指尖一抖,茶杯滚落,她已经趴在了桌上。 不大的帐篷之中,或坐或靠或躺的睡着三个人,一道挺拔的身影跨门而入,将绣榻上的人从棉被里面挖出来,然后用大氅一包,就抱在了怀里,脚步轻松的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清月浅淡,雪渐渐的停了,正值三更。 苏娇是被那窒息感给憋醒的,她一睁眼,入目的就是金邑宴那张暗隐在黑暗中的脸,还有那双波光流转之际,似乎带着琉璃色的眸子,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那深沉的眸色似乎比暗色的夜还要黑上几分。 “表,表……”苏娇的鼻子被捏住了,说话的时候嗡嗡的带着鼻音,可爱非常。 “嘘……”一根食指抵上苏娇颤抖的嘴唇,金邑宴放下捏着苏娇鼻尖的手,嘴角轻勾,贴着苏娇的耳际,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表妹你往下看。” 苏娇眨了眨眼睛,抖着身子鼓起勇气往下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又被这煞星给拎到了树上,她光裸的脚掌踩着金邑宴软绵绵的鞋背,冷风飕飕的往下刮过,露出一只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还有另一只裹着绷带的脚。 苏娇那到了喉咙口的尖叫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那口冷风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红了她的脸。 “表妹真是可爱。”捏了捏苏娇的脸颊,金邑宴低头撩过她垂落的一抹碎发夹到耳后,然后略显冰冷的唇在那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轻轻落下一吻。 苏娇感觉到那一触即逝的触感,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耳朵上冷飕飕的好像被灌了风一样,嗡嗡嗡的直响,但是那块被碰过的地方,却是滚烫的吓人。 幽暗暗的小树林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树叶被冷风吹过时发出的那一阵又一阵低沉的类似女人般的呜呜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被金邑宴揽在怀里,苏娇感觉着脚下金邑宴被自己踩着的脚背,皂底鞋不软不硬的布料贴着她光裸的脚心,苏娇似乎能感觉到金邑宴脚上清晰的经络痕迹。 心慌的慢慢往旁边挪了挪,但是刚刚碰到那树枝,苏娇却是立马又将脚给伸了回去,重新小心翼翼的又踩回了他的脚背上。 原因无他,只那随风而荡的树枝软绵绵的好似一折就断一样,也不知竟然是如何支撑住他们两个人的体重的。 脚下空荡,树木极高,苏娇完全不敢往下看去,她有些害怕的攥住了金邑宴的衣襟,在感受到那衣襟下温热的肌肤时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一点惧意。 “表妹莫乱动,掉下去的话,便是再好的容貌,也……呵……”话说到一半,冰冷的指尖滑过苏娇的脸颊,金邑宴低头,鼻尖抵上苏娇的鼻尖,说话时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苏娇耳边回荡着那声冷笑,抬头看着面前只一说话便能碰到自己嘴唇的金邑宴,用力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之际,那微翘起的嘴唇便碰到了金邑宴的嘴唇,因为惊吓而张开的嘴唇凸显出明显的朱色唇珠,小巧娇媚,莹润可爱。 金邑宴伸出手,抵住了苏娇正欲闭合的嘴唇,“本王倒是未发现,表妹的唇也生的极好……”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苏娇下意识的抿住嘴唇低头,用力的将脑袋藏进了金邑宴的怀里,就好像一只拱在母鸡怀里的小鸡仔一样。 上上次这煞星说她的腿好看,自己的脚就瘸了,上次这煞星说自己的眼睛好看,就要挖自己的眼睛,这次又说自己的嘴唇好看,难不成还要割她的嘴唇吗? 细思极恐的苏娇抖着身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嵌进金邑宴的怀里,并且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啧啧,真是黏人……”低头看着只余下发顶拱在自己怀里,看着乖巧无比的苏娇,金邑宴满意的伸手抚了抚那头柔顺的长发,然后拘起一捧细细的捻柔起来。 苏娇紧紧抓着金邑宴的衣襟,想开口又怕得罪这座恶煞,只哆哆嗦嗦的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脱身,但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压低的交谈声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声,在黝黑的小树林中万分阴森。 “呜呜呜……我就说这行不通的,他都给了账本,把苏妗给他又怎么样了,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赵氏那个贱坯子又敢说什么?弄得现在可好,苏尚冠那个老不死的还说要我们搬出公府去……” “胡亥给的那账本是假的……”苏三裹着一件厚衣,看着胡氏哭哭啼啼的样子,俊逸的面容紧皱,有些烦躁道。 若不是发现那账本是假的,他也不会动了杀心,毕竟那胡亥偷运私盐还是帮他赚了不少钱银的,关键时候还能拿出去顶锅,只是没有想到那蠢货竟然还留下了飞鸽传书这么明显的线索,真是够蠢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小树林极静,苏娇耳朵一竖,听到下面胡氏和苏三的对话,气得咬紧了牙关。 原来胡亥拉着苏妗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想必是那苏三要胡亥手里的账本,胡亥不肯给,苏三便拿苏妗作为筹码来和胡亥交换,□□熏心的胡亥便答应了,但是苏三拿到账本之后发现不对劲,以为胡亥诓骗了自己,一怒之下便将人给杀了。 想到这里,苏娇又想起苏妗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和上一世被嫁作安国公小妾之时的无奈和委屈,只感觉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了。 这样的一个父亲,还配当人的父亲吗?苏尚冠比起苏三来,真是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起码他不会将自己往火坑里推!还有那胡氏,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害得,不过还真是狗咬狗,咬的一嘴毛啊! “本王知道表妹年岁渐长,亟待出嫁,但也不必如此激烈的……想让本王注意吧……”温热娇软的身躯被气得上下起伏,那处柔软紧紧的贴着金邑宴的胸膛,即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衣物,金邑宴也能想像到那处温软滑腻的触感。 苏娇起初还未曾注意到金邑宴的话语,直到自己脖颈处被狠狠咬了一口,她才低呼一声回了神。 舔了舔自己唇角粘上的血迹,金邑宴伸手用指尖挑起抚了抚苏娇的伤口,那嫣红的血色便晕染在了他的指尖上。 苏娇感觉自己的嘴唇一凉,唇缝之间流淌进来的是夹带着铁锈味的寒风。 嫣红的血被细细涂抹在苏娇因为冷风吹拂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上,那某艳丽的朱丹色衬得怀中的人愈发明艳娇媚。 “表妹以后可要记得,表哥在说话的时候,你这双漂亮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人。” 第35章 撩妻记(六) 苏三和胡氏那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没有停过,苏娇一边细听着他们说话,一边还要应付面前脸色阴沉的男人。 金邑宴的手掌搂着苏娇纤细的腰肢,他的指尖微动,感受着掌下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忍不住的用力紧了紧,似乎是想要试一下那腰肢到底有多细软。 “表,表哥……”苏娇惊惶的握住金邑宴企图往自己衣服里面伸的那只手,大大的杏眼不时的往灌木丛的方向望了望,生怕那处的苏三和胡氏会突然发现他们。 反手握住苏娇的手,金邑宴窝在手中细细把玩,“看了这场大戏,表妹准备如何谢我?” 苏娇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金邑宴突然截了她的话头道:“先别说话,往下看。” 苏娇顺着金邑宴的视线看去,只见苏三和胡氏那处又多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那男人声音沙哑磨砺浑身带着煞气,一看就是那种混迹于江湖之中以杀戮为生的人,那浓厚的血腥味即便是隔着这许多距离,苏娇也能闻得到。 “钱呢?”男人声音沙哑的询问道。 胡氏看了那男人一眼,有些畏惧的从宽袖里掏出几张银票,哆哆嗦嗦的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伸出一只布满疤痕扭曲蜿蜒的手,将那银票掏入怀中,正欲转身而走,那胡氏却突然道:“还,还有一道生意,你做吗?” “杀人?”男人抬眸,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半张脸,若隐若现。 “没,没有……只是小小的教训一下……”胡氏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之后才慢慢道:“我大哥有个女儿,从小娇身惯养的,嚣张跋扈的紧,前些日子竟然还起了心思想把我女儿溺死在湖里,你说,这样心肠恶毒的人,是不是要得到一点教训?” 男人没有说话,只沉默了片刻道:“你想怎么样?” 胡氏眼睛一亮,又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银票,成不成都归你。我呀,只要你……” 后面话被小树林中突然呼啸起来的风声遮盖,苏娇没有听的真切,反而是她身侧的金邑宴听罢之后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眼中却是暗沉一片,只留下两抹黑幽深沉的阴寒戾气。 还真是……不怕死啊…… 手腕处的檀香珠子慢慢捻动起来,金邑宴低头,看向正皱着一张小脸努力往胡氏和苏三地方看的苏娇,轻笑一声,单手一搂,就把人给禁锢在了怀里。 原本也只是看着这小东西颜色好看,想逗弄逗弄罢了,却是不曾想,这逗弄逗弄着竟还上了心,不过既然已经上了心,他便是挫骨扬灰,也是要将两人的骨灰融在一起的,他金邑宴看上的东西,哪能有她往外逃的机会。 “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灌木丛之中的胡氏和苏三还有那个男人神神秘秘了半天,现下已经消失无踪,苏娇按下心中对那胡氏和苏三的怒气,好言好语的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娇媚的语气之中颇有讨好意味。 毕竟这荒山野岭毫无人烟的地方,如果这煞星突然又发了病,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嘛。 “表妹可知,这世上踩在本王上头的人,就只你一人?”金邑宴没有回答苏娇的话,只一边抚着手上的檀香珠子,一边微微垂眸看向怀中的人。 苏娇踩着金邑宴脚背的脚一抖,感觉自己受伤的那只脚突然疼的厉害,小腿肚也开始发起了抖。 “表,表哥……”明明是你让我踩的啊……苏娇紧紧拽着金邑宴的衣襟,感觉自己的脚被冷风吹的已经没有了知觉,生怕那煞星接下来就发了疯病把她从这大树上扔下去。 “冷了?那便回去吧……”看了一眼苏娇苍白的脸色,金邑宴微微皱眉,将人用大氅裹紧,然后飞身一跃,便踩着漂浮软绵的树枝飞掠而过。 苏娇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空中腾飞的武功,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随着场景的变化,那里面原本深深的惊恐逐渐被兴味所取代,她忍不住的松了松抓着金邑宴衣襟的手,小脸激动的染上了一抹绯色。 “果真猫儿一样……”金邑宴低头看到苏娇那双睁得大大的杏眼,黑色瞳仁大而亮,带着几分婴儿似得懵懂,却又不失猫儿的灵动。 将苏娇抱回帐篷的时候,帐篷之中的秀珠和秀锦依旧睡得香甜,那灯芯闪着微光,照亮绣榻这一处温软香地。 “她们怎么了?”苏娇半张着嘴看向金邑宴,眼中带了一抹惊惶。 “无碍,只是睡一觉罢了。”金邑宴将怀里的人安置在软榻上,目光落到苏娇那被风吹得有些皮肤苍白的脚掌上。 苏娇顺着金邑宴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脚掌,身子一抖,赶紧将自己冻得麻木的脚缩进了棉被里,紧紧的团在一起。 她只是踩了他的脚掌一会儿,还是隔着靴子的,不会真的要剁了她的脚吧? 苏娇想起前世那些得罪金邑宴的人,莫不连坟头都不敢留下,就瑟瑟发抖的厉害,死过一世的她实在是不想再尝试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那种飘无所依的感觉,就好似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浑噩混沌。 金邑宴面无表情的撩起衣摆,坐在了绣榻的侧边,他垂眸看着那被苏娇抱在怀里小小缩成一团的被子,伸手抚过那绵柔的锦缎被子的褶皱,然后猛地伸进了被子里,将苏娇所在锦被之中的脚一把就给抓了出来。 “表,表哥……我,我也不想踩你的……你……你大人有大量……” 其实刚才苏娇的脚虽然踩在金邑宴的脚上,但是她一只脚踝上本身就带了伤,而且虽然身上穿的厚实,却是脚踝外露,被冷风吹了许久,一触到温软软榻便感觉有些木木麻麻的钝痛,过了一会儿之后便变成了针刺般的疼,这会子被金邑宴握在手里,便是感觉那疼痛更是加剧了几分。 金邑宴理会苏娇那些磕磕巴巴的话,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脚掌,那脚掌小巧精致却又不失纤长,此刻乖乖巧巧的窝在他的掌心,带着滑腻温软的感觉,脚尖粉嫩嫩的好似贝壳般整齐圆润,在他的掌心微微蜷缩起来,带着一点温凉,滑软似凝脂。 感受着这般细腻纯滑的感觉,金邑宴忍不住的将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的脚掌轻轻搓揉起来。 “表哥?”苏娇看着金邑宴的动作,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吓得厉害,她用力眨了眨眼,目光落到了靠在绣榻上的秀珠身上,却发现这婢子睡得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表妹这脚生的虽好,却是少了几分颜色。”感觉到掌中的脚渐渐热了起来,金邑宴有些不舍的轻轻按了按,那根根分明的青色脉络婉仪曲折,更衬得这小巧的脚掌白细分明。 “不用了,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苏娇抿了抿唇,尝到上面带着铁锈味的血渍,目光落到金邑宴那看着自己脚掌的炙热眼神,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脖颈的伤口处渐渐泛起疼痛,赶紧用力的抽动着自己的脚想将脚抽回来。 “表妹怕什么,表哥欢喜这玉足欢喜的紧,想送它一份礼,表妹看可好?”金邑宴的手松松的按着苏娇的手,看上去根本就没使什么力气,但是却任凭苏娇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不用了,不用了,表哥自己留着就好……”苏娇只一想起那金邑宴送的那些礼,什么人皮灯笼,什么鸟笼子,什么大雪素,莫不被它背后的含义被吓得沁出了一身冷汗。 “表妹这般拂本王心意,可是……不喜欢本王的礼物?”苏娇纤细的脚踝被金邑宴圈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正正巧巧一圈拢下来,甚至还空出一点空隙。 “没,没有,表哥的礼物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表妹无福消受,还请表哥自己留着便好,莫不要让我玷污了……”苏娇猛力的摇着脑袋,整个人被金邑宴这一系列动作弄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整个人在软榻上抖得厉害。 但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脚踝处微微一凉,一串泛着檀香的珠子便被金邑宴给套上了她的脚踝。 苏娇的脚踝太过纤细,金邑宴手上的檀香珠子绕了三圈,才堪堪松垮的挂在那脚踝上。 那檀香珠子圆滑温润,带着金邑宴手腕上的温度,在微亮的烛光之下显出几分细腻的光泽感。 金邑宴的手摩挲着那微微带着斑驳痕迹的檀香珠子,语气轻柔恍若情人间的低喃细语,“表妹可要每日都带着,这珠子与本王贴身几十年,便如同本王一般,如若被本王发现这珠子不在这了……那表妹这脚……呵……不要也罢……以后表妹想去哪,本王亲自抱着去便好了,表妹你说,是与不是?”金邑宴的手轻抚过苏娇的脚踝,带起她一阵毛骨悚然的颤抖。 “表,表哥,我,我一定会好好戴着的……人在珠在,人亡珠亡。” “表妹真是可爱,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第36章 撩妻记(七) 冬日的清晨总是亮的有些晚,昨日里晚间没有下雪,今早上却又开始悉悉索索的下了起来,晶莹剔透的飘散而下,继续覆盖在那一段又一段沉甸甸的雪枝上。 帐篷外的奴才婢女已经忙活开了,端着各主子的吃食疾步而走,就怕去晚了泄了热气,得了责罚。 秀珠手里捧着伤药,睁着一双圆眸看着苏娇缩在软榻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姑娘?” “秀珠啊,你帮我看看,我的脚还在不在了?”她怎么感觉自己的脚没有知觉了呢? 秀锦掀开珠帘走进来,听到苏娇的话,一把接过秀珠手里的伤药,掀开苏娇裹着白布带的那只脚,细细的揉捏起来抹上药油道:“姑娘你躺在那已经大半个时辰未动了,这脚不麻也就怪了。” 苏娇暗暗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另一只脚上那带着温润温度的檀香珠子,只感觉自己的指尖颤的厉害。 她不是不想动,只是不敢动啊,这一动,那珠子也就跟着她动,总弄得她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自己的脚就不在自己腿上了。 秀珠撑着脑袋坐在苏娇身侧,突然道:“姑娘,刚才一个婆子过来说国公爷提前回府了,让咱们等会儿收拾收拾跟着敬怀王的队伍一道回去。” “那胡氏和苏三呢?”苏娇侧头看向秀珠。 “听说是同国公爷一道回去的,奴婢还听到那守门的婆子说国公爷今早上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胡氏也哭哭啼啼的……” 苏娇嘴角轻勾,只不知她那老父亲到底知不知道胡亥的死是苏三和胡氏干的,还是只道那贩卖私盐就已经让他暴跳如雷了? “对了,六姑娘呢?”苏娇在绣榻上挪了挪身子。 “今儿一早就被放出来了,说是查清楚了,不过依奴婢看,那凶手也没个影子,怎么一个晚上便查清楚了呢……” 苏娇没有回秀珠的话,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秀珠停下话头,掰着手指道:“那沈茂沈大人和陆宰相今儿一早也一道走了,噢,对了,还有那胡夫人和她的弟弟,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坐的陆大宰相的马车一道走的。剩下的就只一些姑娘公子了,说是等着敬怀王的车架一块回去。” 说完,秀珠接过秀锦递过来的药油,转身去放置在绣桌上的檀木药盒里。 苏娇从软榻上撑起身子,想起昨日里看到的那李媛和陆陌的事情,不自禁的红了脸,也不知这两人最后会怎样,她还是挺喜欢李媛这个奇女子的。 苏娇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低头看着秀锦用白布带将自己的脚踝一圈一圈的裹好,突然抬头对站在药箱旁的秀珠道:“秀珠,拿段白布带过来。” 秀珠听到苏娇的话,伸手从药箱之中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带递给苏娇,疑惑的看着苏娇将那白布带伸到锦被下面也不知道在鼓弄些什么。 “姑娘?”秀锦疑惑的看着苏娇这一系列的动作,突然目光顿在苏娇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处,那里清晰的显出一个嫣红的伤口,淡淡的齿痕依旧残留在上面,在苏娇白细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秀锦手上缠着白布带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试探,“姑娘,这敬怀王昨日里……真的没来吗?” 苏娇正抚弄着自己脚踝上刚刚用白布带缠好藏匿好的檀香珠子,听到秀锦的话,她紧了紧手上的动作,摇了摇头道:“没有。” 秀锦轻叹一口气,将手上的白布带细细的打上一个小结,然后一边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药油一边道:“姑娘一定不知道,您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特意睁大一些。”而那双被特意睁大的杏眼在此时便显得更加纯真懵懂,即便那人知道那是谎言,也会让人不自觉收回自己想要苛责的话语。 “咦,好像是真的呢?”秀珠凑过脑袋,圆圆的眼睛盯着苏娇看。 苏娇被盯的脸红,赶紧垂下了脑袋。 她什么有这个毛病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秀锦伸手端过一杯新煮的姜茶递给苏娇道:“姑娘不说,大致是自己早有打算,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多言,只是昨晚风大,姑娘还是将这姜茶喝了吧。” 苏娇伸手接过秀锦手里的姜茶,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头看着那在白瓷茶碗中漾出一圈又一圈淡纹的姜茶,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姑娘,我们虽然是奴婢,但是随着您一起长大,您不必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秀锦半蹲在苏娇身侧,声音温柔。 “对啊姑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您可不能和我们离了心。”秀珠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站在一旁,鼻头红红。 “知道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哎呦让小姐我看看,还有鼻涕呢……”苏娇红着眼眶打趣秀珠,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伸手握住秀珠的手,另一只手也紧紧的握住了秀锦的手,声音娇媚却隐含着满满的真诚感动,“有些事情我不便明说,但是对你们,我知道你们是真心为我好,以后……以后定给你们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可好?” 她绝不会再让她的这两个好丫头陷入像上一世那样悲惨的命运。 “哎呀姑娘,奴婢要一直跟着您的。”秀珠羞红了脸跺着脚不依,秀锦的脸上也是挂上了浅浅淡淡的笑意,只是她看着苏娇那脖颈处明显的咬痕,眼中担忧的眸色渐渐加深。 庆国公提前回去了,还带着胡氏和苏三,苏娇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苏三和胡氏的事情败露了,毕竟庆国公在朝廷之中打滚这许多年,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些事情,只不知这庆国公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人。 “姑娘,大姑娘,三姑娘,还有六姑娘来了。”秀锦掀开毡子从外面进来,身后站着三个姿态各异的美人。 站着最前面的是大姑娘苏烟,苏烟长的并不出色,但是看着却十分端庄贤良,她穿着一身红莲灰的缎子袄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紫的斗篷,更是衬得她温良了许多。侧后边站着的是三姑娘苏薇,她的长相要比苏烟好看许多,苏薇穿着一身苏木色的袄裙,身上也是披着一件雪紫的斗篷,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处书香气十足,清扬淑婉。 苏薇与苏烟都是二房侧室林姨娘所出,两人长的颇有几分相似,因为林姨娘身子不好,所以这两人从小便是跟在庄氏身边教养的,庄氏只一子,心性又是个纯善的,看到这般娇软的女儿难免便疼惜几分,虽然是庶出,但是却也没有亏待,反而教养的极好。 最后便站着的便是苏妗了,苏妗年岁未长,身形纤弱,站在两人身后难免便显得稚嫩了许多,只那张精致的脸庞如若长开了恐怕也是个美人。 “进来吧,秀珠,倒茶。”苏娇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秀锦上前为她披上一件白色狐裘,然后又在软榻上加了一个软枕,苏娇便弯着身子靠在了软榻上。 “五姐姐。”苏妗熟门熟路的进来,比之拘谨的苏烟和苏薇明显活泼了不少。 “怎么,被放出来了?”苏娇牵过苏妗的手让她坐在软榻旁的绣墩上,声音轻柔。 苏妗年纪尚小,这几日被吓得不轻,原本便纤弱的身子此时更是瘦了许多,看着就让人格外心疼。 苏妗点了点头,小声的开口道:“是大姐姐和三姐姐带我出来的,我说要过来看看五姐姐,她们便一道来了。” 苏娇对她这两个庶姐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大姐苏烟今年十七,早些年便已经许了人家,据说是正二品的特进,名唤顾兆坤,家里是世代为官的书香世家,家底殷实,是庄氏挑了大半年才看中的,也让两人过了眼,苏烟一副全凭嫡母做主的模样,那顾兆坤也是奉的父母之命,这般两家的婚约也就算是订下了。 苏烟本两年前就要出嫁,却不想那顾兆坤家的老太太却突然去了,顾兆坤孝顺,特戴首孝三年,但是这一耽搁,苏烟便十七了,过了年就是十八,不过好在三月后那顾兆坤的孝期便过了,婚期便定在三月后的中旬,那乍暖还寒的初春之际。 “我这身子不大好,便不招呼你们了,自己坐吧。”苏娇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热络,但也不能太过冷淡,所以刚一开口之际便已经想好了分寸,说完,苏娇接过秀锦手中的温奶将她递给了苏妗,然后又吩咐秀珠去拿了几碟糕点过来。 “五妹妹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姐妹。”苏烟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她小心翼翼的坐在秀珠拿来的绣墩上,手边是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 苏薇相比于苏烟的落落大方,便显的有些安静过头了,她坐在苏烟的身侧,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淡淡的氤氲之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那双半含秋水的柳叶眼。 注意到苏娇的视线,苏薇抬头,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意,那微微扬起的柳叶眼内勾外翘,显出与她自身完全不符的狭长妩媚。 似乎是注意到了除苏烟以外的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自己的眼睛,苏薇有些懊恼的垂下了脑袋,发髻上长长的银制雕花流苏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荡开。 贵胄世族选妻,大多更喜像苏烟一样端庄大方的,苏薇虽然性情安静柔顺,书香气盛,却偏偏长了一双柳叶眼,不管怎么看总是带着几分媚意,让她与端庄这一个词相去甚远,因此她总是下意识的遮掩她这双过于妩媚的眼睛,只在苏娇看来,苏薇便是生了这双眼睛,那原本五分的容貌才被衬托出八分的好看。 第37章 撩妻记(八) “五妹妹的脚可大好了?”苏烟轻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面色温和道。 “能下得了地,只还除不了这些白带子,裹的难受的紧。”苏娇的声音娇俏,说话的时候那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直直看向苏烟,乌黑的剪瞳黑白分明,孩童一般让人心生怜惜,恨不能将人好好搂在怀里疼惜。 苏烟被这样的一双眸子看的心软万分,说话的语气不自禁便更加柔和了几分,甚至带上了几分哄孩子似得的意味,“这冬日里裹着便裹着吧,也暖和一点,不过要时时勤更换。” “大姑娘放心,奴婢们都帮忙看着呢。”秀锦从一旁端着一只手炉过来,伸手递给苏烟道:“红蒽姐姐让人送过来的炉子,说是大姑娘这几日身上不大利落,可不敢着了凉。” 红蒽是苏烟的大丫鬟,也是庆国公府的家生子,做事干净利落,是庄氏特意拨给苏烟的身边人,准备出嫁的时候带着一同过去的。 “这红蒽可真是个好奴婢,日日想着大姐。”苏娇歪在绣榻上,听到红蒽这两个字,脑中突然闪过前世发生的一件事。 说是那红蒽随着苏烟出嫁之后,不到半月竟然被那顾兆坤开了脸,抬了姨娘,苏烟素日便是个大度的,新婚丈夫被人截了胡也没有多话,只新婚未冷,枕边人却已离了心,心中难免有些郁结,也不知怎的,平日里还算康健的身子竟然一病不起,开始频繁的缠绵卧榻,甚至子嗣难孕。 想到这里,苏娇便暗暗的皱起了眉头,看来这顾兆坤也不是什么好货,只不过二叔母的眼光一向是好的,怎么这次会看漏了眼呢? “哪比得五妹妹身边的秀锦和秀珠呢,一个做事沉稳,一个活泼可爱,日日带在身边那乐子都是逗不停的。”苏烟轻笑一声接过秀锦手里的手炉,声音温柔。 “大姑娘可夸不得奴婢们,不然我家姑娘恼了,吃苦的可还是我们。”秀锦笑着接苏烟的话,转身看了一眼窝在绣榻上的苏娇,掩嘴轻笑。 “你家姑娘这般一个妙人,能让你们伺候着可是你们的福气。”苏烟也跟着掩嘴轻笑,语气之中的欢快之意渐渐显露出来。 “大姐可不敢这么夸我。”苏娇微翘起小巧的下颚,脑袋略略歪斜着,明明说的是这谦虚的话,眼中表达的却是另一种意思。 看着苏娇这副娇俏的傲娇小模样,苏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我家的五姑娘还真真是个妙人,只不知会被哪家的儿郎给捡了去。” 苏娇一昂小脑袋,声音娇软道:“那配得上我的,必定要是人中龙凤。” “是是是,配得上我们五姑娘的,一定要是那人中龙凤……”苏烟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神色此刻完全放开,她神情温柔的细细瞧着面前的苏娇,明眸秋水,冶容多姿,再加上一点点小小的娇蛮反而更衬得让人心疼怜惜。 苏娇伸手捻了一块酥酥软软的糕点放入口中,声音有些模糊道:“现在先不说我的人中龙凤了,还是先说说大姐的人中龙凤吧。”喝了一口茶水,苏娇继续道:“我听说初春的时候大姐要出嫁了?” 听到苏娇的话,苏烟脸上现出一抹绯色,点了点头道:“是订的初春。” “那嫁妆可有准备好?” “这些事情,都是嫡母做主的。” 苏娇点了点头,她对二叔母还是很放心的,便继续道:“哦……那丫鬟呢?大姐准备带哪几个去?” “我的丫鬟也不多,说带的话,红蒽一定是要过去的。”苏烟想了想道。 听罢苏烟的话,苏娇心道果然,这苏烟看来是对红蒽及其信任的。 苏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那双杏眼猛然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满都是兴趣,小孩模样十足,“那大姐夫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竟然能得大姐青睐?” 苏烟的面色更是绯红了几分,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些支吾,原本端庄大方的姿态在意提到这顾兆坤的时候便是统统化作了女儿姿态,“这,这该怎么说……”绞着手里的帕子,苏烟偷偷看了一眼苏娇亮晶晶的大眼,通红的脸颊轻轻道了一句,“他的人,是极好的。” 苏娇看着苏烟这副小女儿姿态,心中一阵凛然,看来她这大姐是已经陷下去了。 “大姐说的这般好,妹妹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好了,等回去之后我让大哥请了来做客可好?”苏娇伸出白细纤细的手指,抓住苏烟规矩放置在膝盖上的手,眼中带出一点狡黠。 “这……”苏烟有些犹豫。 “我,我也看大姐夫。”苏妗努力的咽下口中的糕点插嘴道,那沾着糕点屑的嘴角旁边还带着一圈薄薄的奶渍。 “其实,我也想看看呢。”许久未说过话的苏薇看了一眼苏烟,也是有些扭捏道。 “哎呀,大姐大姐好嘛好嘛……”苏娇甩着苏烟的手,声音细软的撒着娇。 苏烟看了一眼苏娇那副撒娇的可爱模样,又转头看了看另外两双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眸子,便无奈的点了点头,神情娇羞道:“那,那我可不跟大哥说的。” 苏灏虽然是国公府里的庶长子,但是平日里看着有些清清冷冷的,除了苏娇这种厚脸皮硬贴上去的,就连他那的亲妹妹苏虞都不甚敢与他一起。 “我去帮大姐说。”苏娇半眯起眼睛,迅速截下苏烟的话。 不过说到她这大哥,怎的腊猎这几日都未曾看到呢? “哎呦,你呀,鬼精灵的……”苏烟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苏娇的额头。 不大的帐篷之中,四个姐妹说说笑笑了小半个时辰,热茶也换了好几次,才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珰珰珰……”的敲击声,随后苏娇帐篷的厚毡子便被掀了起来,一个老婆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处道:“五姑娘,还有各位姑娘们,半个时辰以后车队就出发了,请各自备好行装,可上马车了。” “知道了,你先回吧。”秀锦淡淡应了一声,伸手将毡子盖好,然后转身对苏娇道:“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苏娇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妗,苏烟和苏薇道:“你们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苏烟点了点头道:“红蒽都帮我准备好了。” “我也是……”苏薇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柔。 “我也让椿桃收拾了……”苏妗的手里还捧着半杯温奶。 “六姑娘可别再喝了,这等一会儿车架上可没有方便的地方。”秀锦伸手接过苏妗手里的温奶道:“等到了国公府,六姑娘再上我们姑娘这来喝个畅快。” 苏妗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住苏娇的手,眼里满满是苏娇那张娇花般的容貌,“我想和五姐姐坐一辆马车上。” “好啊,那你便随着我吧。”苏娇伸手揉了揉苏妗的秀发,神情温和。 “那我们便先走了。”苏烟与苏薇从绣墩上站起身来,向着苏娇告辞。 “大姐和三姐姐慢走。”说完,苏娇对秀锦道:“秀锦,雪天路滑,去送一程。” 苏烟与苏薇两人出了帐篷,苏娇也带着苏妗去洗漱了一番,让秀珠帮着苏妗重新梳了一个流苏髻。 这流苏髻以绾髻为主,左右余发,各粗一指,发梢作同心结,垂手两肩,再以少数珠玉缀之,即苏妗虽然年幼,却更是衬得她整个人温婉仙柔,却又不失灵气,纤弱的身子盈盈二立,美女形态已初具模样。 “好看吗?五姐姐?”苏妗站在苏娇面前转了一圈,语气之中满满都是喜气。 她是三房的一个庶女,母亲怯弱,嫡母强势,父亲不喜,嫡姐外表纯良,却是内心阴狠,以至于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的,老太太寿宴之时她一时没有忍住朝她那个最好看的五姐姐搭了话,却不曾想,奴婢婆子口中那个娇蛮任性的五姐姐却是最好的一个人。 “好看。”牵过苏妗的手,苏娇笑眯眯的牵着她往外去。 “其实,在我心里,五姐姐才是最好看的人,谁都比不得的……”苏妗抬头贪婪的看着苏娇那张未施粉黛便已娇媚祸世的容颜,眼中满满都是崇拜。 “知道了,就你这小嘴最甜。”苏娇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苏妗的鼻头。 “不是的,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听到苏娇打趣的声音,苏妗有些急切,生怕苏娇不信她的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吧,我们上马车。” 帐篷外面的空地上,几十辆马车早已准备就绪,大大的鎏金色旗帜上高高的书了一个“敬”字,迎风猎猎作响,气势十足。 苏娇的头上戴着帷帽,远远看了一眼不远处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金邑宴,套着那檀香珠子的脚便不自觉的微微动了动,猛然那坐在马上的人回头看来,一双阴翳的眼睛沉着眸色,阴沉暗黑。 苏娇下意识的垂了脑袋,然后在秀锦的搀扶下快速上了马车。 38|8.2【】-【】-【】-【发】 马车的行进速度很快,苏娇低头看了一眼靠在毛毯上睡的正香的苏妗,伸手将那锦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啊……” “吁……吁……” “三姑娘,三姑娘……哎呦……” “……” 马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惶的喧闹声,苏娇微微掀开马车上的毡子往后看去,只见庆国公府之中一辆高大马车上的马儿半脱了缰,带着马车斜斜的往山坡下冲了过去。 “那是三姑娘的马车。”秀锦探头看着那一大片的混乱,转头对苏娇道。 躺在苏娇身后的苏妗被这一阵喧闹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起身,声音迷糊道:“唔,怎么了?” 苏娇伸手将苏妗身上滑落的锦被重新盖在她声音,细声安慰道:“没事,你好好醒醒神。”说罢,苏娇伸手将一块糕点塞在了她的手里。 苏妗一副迷糊的小模样,手里捏着一块糕点,一双眼睛水蒙蒙的看着苏娇,这不禁让苏娇想起今日那苏薇安静温顺的模样,她心中一阵难受,眼看着那马车斜斜半滚下斜坡几乎都散了架,面上更是焦急。 “怎么没有人去救?”一边说着,苏娇一边朝着四周遥望了一番,发现因为那一辆马车发狂之后,其它的马车多多少少便都受了那些影响,驾马的小厮正努力控制着手中的缰绳,而敬怀王的队伍却因在最前面,苏薇的马车却在头庆国公府的最后头,现在过来了也是赶不上的。 “姑娘,下去不得,这马都在发狂,被踩了可怎么办?”秀锦一把抓住苏娇掀开马车帘子的手,声音惊惶。 苏娇咬了咬牙推开秀锦的手,猛地一下掀开了面前的马车帘子。 马车外冷风凛凛,苏娇一手护着帷帽,一手撑着身子就想往下去,胳膊却被秀锦死死的拽住了。 “姑娘,你看,你快看……”秀锦一边死死拽住苏娇的手,一边声音急切的看着苏薇马车发狂的方向道。 苏娇顺着秀锦的视线看去,只见远远斜坡下冲过来一对风尘仆仆的军队,十几个人穿着灰扑扑的破烂铠甲,一面被烧毁了大半的旗帜被风吹的更是撕开了一个大洞,为首的男人满面胡须,只露出一双黑亮暗沉的眼睛,那大山一样的强壮高大身躯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此刻正骑着脚下的黑色骏马正迅速的挪到苏薇的马车旁。 那马车散架的厉害,苏薇被撞得头晕目眩的,喉咙也因为尖叫而瑟瑟发抖,她的眼前一片发黑,心慌的厉害,侧边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马鸣。 苏薇寻声看去,还未看清什么,自己身子一轻,便被人给拽着腰带腾空抓了起来。 蒲扇般的大掌紧紧拽着苏薇,将她一把提上了马背,然后长腿一蹬,那发狂的马儿连带着半截马车便被一脚蹬倒在地,挣扎了半天都未爬起来,可见那男人力气有多大。 “吁!”钱毅将自己的马停住,低头看向自己救的人,是一团小小软软的东西,此刻正吓得瑟瑟发抖的抱着他的马脖子不放。 这厢钱毅救下了人,那边庆国公府的马车也基本控制住了,苏娇被秀锦搀扶着率先走了过来。 钱毅看着前面衣饰高贵款款而来的一众小姐丫鬟们,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提溜着苏薇下了马。 苏薇被吓得有些腿软,站都站不住,钱毅没办法,只好伸着自己的手拽着她,那乌黑粗壮的手臂上一块又一口的肌肉鼓起,再配上他九尺有余像小山一样的身子,看上去可怖非常。 “姑娘……”苏薇的丫鬟香柒因为刚刚下马车去换了个水,回头就看到自家姑娘的马车横冲直撞的往斜坡下面去了,当下吓得面色惨白,扔了手里的东西就想往下面冲,却被一旁疯起的马拦了路,此刻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眼睛里面还含着眼泪。 苏薇感觉的腰被勒的疼,她知道身后的人救了她的命,便忍着疼转身正准备道谢,却不想自己还算纤细高挑的身姿在那人的面前却连下颚都碰不到,自己纤瘦的身形更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娇弱的很。 钱毅放开手里拽着的腰带,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下垂,一眼便注意到了面前女子那双勾人的柳叶眼,半含秋水,内钩外媚,眼角处一点小小红痣,与他记忆中的那双眼毫无差异的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而入苏薇眼中的钱毅则是一副满面胡渣,邋里邋遢的模样,除了那双清晰显现出来的眸子以为,整个面部都是硬邦邦的胡渣子,当然,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身上要干净也不可能了,而且虽然是冬日里,但是钱毅身上那味道还是有人熏人的。 苏薇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弯腰欠身道:“多谢这位……嗯……壮士的救命之恩……” 钱毅看向苏薇的目光太过于炙热,香柒接过一旁婆子手里的帷帽,赶忙给苏薇戴在了头上。 苏娇被秀锦搀扶着走到苏薇身后,细声道:“你先同我坐一辆马车吧。” 苏薇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身后的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我叫钱毅。”杀敌为果,致果为毅的那个钱毅。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似乎与钱毅记忆中那女童童稚的声音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杀敌为果,致果为毅,你就叫钱毅可好?” 杀死敌人就是果敢,果敢便是刚毅,如果反过来就会被杀戮,这是钱毅进了军营之后才从军师那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的,他每一次的杀戮都是为了不被杀戮,每每满手鲜血的从死尸堆中爬出,那女童的面容便迷糊一点,但是这句话却变的更加清晰。 夜回梦转,钱毅总记得记忆之中的那个女童逐渐长大,声音娇柔的喊着他,“钱毅……” 每回如此,他身上的伤疼痛难耐之际,那个女子便温柔的自梦中出现,眨着那双含水的柳叶眼,眼角点痣,成为他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多谢这位钱……公子……”对上钱毅异常炙热的视线,苏薇有些惊惶的垂下了脑袋,那薄薄的帷帽遮盖下来,却挡不住钱毅那火烧般的目光。 钱毅的铁掌微微攥紧,布满胡渣的面容上紧紧崩起,有些不满道:“我叫钱毅。” “呃……”苏薇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苏娇,不知所措的往后挪了挪。 苏娇抓住苏薇的手正想说话,身后的斜坡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金邑宴身披黑色大氅脚跨骏马从斜坡跃下,身姿孑然的勒马停在苏娇身侧,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秀锦搀扶着的苏娇,在发现苏娇只衣裙染了一些土灰之后便斜转马头,微微侧头看向钱毅,眼神深暗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荒山野岭之地偶遇怀化大将军?” 金邑宴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么邋遢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一个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而说起这大金王朝的怀化大将军,确是一个传奇,他草头出身,凭着一身奇大无比的蛮力屡立战功,驻守边境长达十年之久,前些日子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将那蛮族之人逼退数十百里,并定下了永不再犯大金边境的约定,皇帝听闻此事龙颜大悦,特招钱毅回金陵城,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可以说,这回钱毅的回归,必定是荣耀加深,隆宠不断,而他尚未娶妻的身份也成为了众家族贵女所关注的焦点,毕竟这钱毅上无父母叔伯兄姐,下无弟妹幼儿,又洁身自好没有侍妾通房,如若嫁了过去,上不必侍奉,下不必看顾,身侧无虎狼,整个将军府的后宅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敬怀王。”钱毅小山似得身子微动,朝着金邑宴拱手道。 “怀化大将军这是准备回汉陵城?”金邑宴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下站着的钱毅。 “正是。”钱毅虽然与金邑宴说着话,但是那双黑眸却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薇,里面满满都是眷恋和贪婪。 那是他一生的信念,他寻觅了这许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看着钱毅这副恨不得把人直接掳回家的架势,金邑宴嘴角轻勾道:“怀化大将军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不要唐突了佳人。” 钱毅面色一变,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沾着泥水黄泥的铠甲,他的目光落到苏薇的腰带上,那里沾着他手掌上的干泥,甚至还显出两个清晰的手指印,但是看着看着他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那拥着佳人时的温软触感。 “我……” “大哥,磨叽什么,看中了哪个,兄弟给你抢回去!”站在钱毅身后的男人长着一双虎目,猛然打断了钱毅的话,那圆溜溜的在面前的一众贵女丫鬟上转了一圈,然后指着因为风大而被掀起帷帽露出半张小脸的苏娇道:“是这个最漂亮的小娘们儿吗?待兄弟我……啊……” 话还未说完,那圆头虎目的士兵便被一马鞭给抽的狠叫了一声。 金邑宴缓缓收回自己持着马鞭的手,漫不经心道:“这狗爪子……怎么看的碍眼的很呢?” 钱毅看了一眼金邑宴手里的马鞭没有说话,目光转了一圈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苏薇的身上,随后咬牙道:“我们走。” 虎子被抽了一鞭,心中不平,但是又不敢违抗他大哥的命令,只好压着怒气翻身上了马,却冷不丁的听到他那寡言的大哥暗自嘟囔了一句:“她才是最漂亮的……” 虎子:所以他大哥不帮他,是因为他活该被抽? 39|8.2【】-【】-【】-【发】 一场英雄救美的闹剧就此落幕,苏娇伸手拉住苏薇的手,转头对刚刚赶到的苏烟道:“三姐姐与我坐一辆马车,烦劳大姐与二叔母说一声。” 苏烟点了点头,关心的询问了一番苏薇,在发现她只是衣裳脏乱了一点之后便放心的回了马车上去回焦急盼守的庄氏。 苏娇看着苏烟走远,转头对身后的秀锦道:“帮着香柒收拾一下三姑娘的东西。” 那马车散了架,苏薇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有些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是决计不能留在外头的,不然让人拾取了,平白被人诟病。 苏娇牵着苏薇的手,正准备回马车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金邑宴给侧搂在了马上。 苏娇的身后是跨坐在马上紧挨着她身子的金邑宴,他那拉着缰绳的手时不时的蹭过苏娇胸前,让她不得不停的往后挪去,但是这样一看,她便像是投怀送抱一般往金邑宴怀里钻去,处于进退两难地境之中的苏娇隔着帷帽看了一眼马下神情各异的众人,那层薄薄的帽纱下是一张涨红了的俏脸。 “表妹腿脚不便,还是本王带着表妹走吧。”说罢,金邑宴也不管苏娇的回答,抱着怀里的人,骑着马就往斜坡上去了。 苏娇坐在颠簸的马上,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子,后背却总是不经意的碰到金邑宴硬邦邦的胸膛,那带着他余温的大氅被拉开,将苏娇整个娇小的身子包裹其中,只露出半个戴着帷帽的脑袋。 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密,苏娇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更过分的是那人还因为有着帷帽的遮盖,冰凉的指骨的已经贴上了她的唇角。 “表妹生的美,连那种乡村野夫都看直了眼……”温热的呼吸紧贴着苏娇的耳畔,即便是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帷帽,苏娇也能感觉的到那冰冷薄唇的弧度。 “不,我……嗯……”湿润的感觉贴着白色的帷帽慢慢滑动,描勒出那小巧的耳垂,苏娇被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侧边躲去,却不想马儿一个颠簸,她直接一只大手捞住腰肢按坐在了金邑宴的大腿上。 现在苏娇的支撑力完全只在金邑宴的大腿上,她的臀部侧坐在上面,一点都没有挨上马背,而当她随着马儿颠簸的时候,那控制不住的冲力总是让她禁不住的往前倾去,好似下一刻就会坠马。 金邑宴托着苏娇身子的手微微一动,苏娇受惊的轻叫一声,掩在大氅之中的双手紧紧搂住金邑宴劲瘦的腰肢。 看着如此“主动”的苏娇,金邑宴将头搁在她的肩膀处,按住她腰肢的手慢慢抽离,声音带上了几分揶揄的笑意,“表妹可抓好了,掉下去……本王可不管……” 感觉到金邑宴支撑自己的手真的正在渐渐抽离,苏娇吓得睁大了一双杏眼,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蕴着雾气,似乎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隔着那帷帽,金邑宴伸手点了点苏娇的双眼,“表妹这,怎么出水了……嗯?” “表,表哥……”苏娇整个人挂在金邑宴身上摇摇欲坠的,身子随着马儿的颠簸而产生一种严重的下坠感,她用力的拽着金邑宴腰间的衣裳,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你放我下去吧……” “下去?表妹想去哪?嗯?”沾着苏娇眼泪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白皙的下颚,微曲起的中指抵着苏娇的喉口,让她难受的咽了咽口水。 感受到苏娇喉咙口的滑动,金邑宴轻轻按了按那喉口,果然感觉到那处滑腻的肌肤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真该把你藏起来……”一口咬住苏娇的耳垂,金邑宴用牙齿慢慢碾磨着,那耳垂上圆润的白珍珠耳坠被他叼进嘴里,连同细薄的耳垂一同逗弄。 “表哥……好疼……”苏娇皱着细眉,努力的仰头想避开金邑宴,却只感觉自己耳垂一痛,身子又被挤压着往金邑宴怀里靠了几分。 嘴里含着从苏娇耳垂上咬下来的白珍珠耳坠,金邑宴伸手抚了抚她的耳垂,将那白珍珠耳坠塞进了自己怀里,“这便算是表妹对那檀香珠子的回礼,如何?” 苏娇咬了咬牙,下颚微微绷紧,“表哥想要便拿去吧……”只要快点放她下去就好……虽然她身上的衣物穿的厚实,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好像能感觉到金邑宴身上炙热的温度一样。 “怎么,表妹不乐意?”金邑宴的手顺着那耳垂触到苏娇的下颚,感受到那要紧的牙关,轻笑一声道:“表妹如此不乐意,那本王便还给表妹吧。” 说罢,这厮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那白珍珠耳坠,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苏娇被大氅遮住的半张小脸,托着那白珍珠耳坠掀开苏娇的帷幔,露出那被他咬的通红的耳垂。 “表妹怎么掉了这耳坠子都不知道呢?”金邑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一直关注着这边方向的人听的十分真切。 刚刚两人的动作具被那大氅和帷幔遮盖住了,无人看到两人亲密的举止,只知道那敬怀王贴着他们五姑娘的耳畔不知在说些什么话,而他们的五姑娘也因为不会骑马而摇摇欲坠的有些吓人,不过幸好那敬怀王及时稳住了人。 略微冰冷的手指触上苏娇的耳垂,金邑宴伸手捻弄着那小小的耳洞,小心翼翼的将那白珍珠耳坠给穿了上去。 白珍珠圆滑细润,配上苏娇白皙小巧的耳朵,看上去好看极了。 “真美……”金邑宴轻叹一声,指尖点了点那咬着耳垂微微晃动的白珍珠,眸色暗沉。 而苏娇只感觉那白珍珠黏腻腻的沾着自己的汗水和那人的口水,脸颊处涨的通红,一双杏眼也被气的泛起了泪痕,而这副似泣非泣的模样在众人看来便是他们五姑娘因为金邑宴的温柔动作而羞红了脸,但是众人只一想到这敬怀王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模样,原本心中对两人金童玉女般的感叹立马被对苏娇的可怜和叹息所替代。 看着苏娇这副委屈模样,金邑宴轻笑一声,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苏娇发脾气的小模样,那气得绯红的小脸比平时更加生动娇媚,让人恨不得的多惹她一会,等看够了这副娇蛮的模样再细细的按在怀里安慰一番。 金邑宴的目光落到那双时时带着水痕的杏眼上,大氅下骨节分明的手揽住苏娇的腰肢,声音温柔道:“表妹可别再出水了,不然本王可受不住……”说罢,他单手一用力,苏娇纤细的身子便被稳稳的放在了马车上。 秀锦蹲坐在马车前面,看到金邑宴的动作,赶紧伸手拉住苏娇的胳膊,然后抬起头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金邑宴,赶紧扶着苏娇进了马车。 马车里,苏妗帮着苏薇换过外裳,两人正坐在一处各自端着一杯温奶细细的说着话。 “姑娘?”秀珠刚才忙着帮苏薇整理物件,没有看清楚方才金邑宴和苏娇的情状,此刻看到苏娇红着一双杏眼进来,便忍不住的轻叫一声。 秀锦皱了皱眉,快速的掩住马车的毡子,将金邑宴那如炬的目光隔绝在了外头,呵斥秀珠道:“姑娘被吹迷了眼,还不快拿快帕子来?” “哦……”秀珠应了一声,递给秀锦一块帕子,扭过身子又给苏娇倒了一杯温奶。 苏娇接过那帕子擦了擦眼睛,又一把扯下那白珍珠耳坠子,赌气的往马车上一扔,用力的用帕子擦着自己的耳垂。 “姑娘别擦了,都要出血了……”秀锦心疼的按住苏娇的手,声音温柔的低劝道。 苏娇一把甩下帕子,气得眼睛里又泛起的雾气,赶紧拿过秀珠递过来的温奶仰头一口灌了下去,又顺便把那眼泪给憋了回去。 “五姐姐?”苏妗看着苏娇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没事……”苏娇气闷的回了一句,那翘着小嘴生闷气的小模样直把苏妗给看直了眼。 苏薇看着苏娇这副模样也呆了呆,回神后才呐呐道:“五妹妹……果然是……极好看的……”就这生气的模样都比常人好看了不只一分半点。 没注意到马车上苏妗和苏薇的眼神,苏娇伸手掀了掀身侧的毡子,看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早已策马骑到了最前面之后才恨恨的放下了手中的毡子。 这登徒子,一日不欺负她便好似活不下去了似得! “对了姑娘,刚才六姑娘和三姑娘正在商量送大姑娘的新嫁礼呢,您自个儿的可想好了?”秀珠看了一眼对自己使着眼色的秀锦,连忙转移话题道。 “婚嫁礼?”苏娇迷蒙的眨了眨眼,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后才嗫嚅道:“这,倒是没有想好……” 也怪她这几日被那金邑宴给缠的紧,脑子里乱哄哄的厉害,哪还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什么事情。 “我准备给大姐绣个鸳鸯荷包。”苏妗捧着温奶羞涩道。 “我给大姐缝了件缎绣氅衣,冬日天冷,我怕她出去了不习惯……”苏薇垂着脑袋,细声细气的绞着手指,声音有些微啜泣。 她与苏烟一母同胞,关系总是比其她姐妹亲近些的,过些时候苏烟出嫁,最伤心的莫过于她了。 “三姐姐莫要伤心,身为女子总要出嫁,而大姐寻了一个自己欢喜的良人,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一件事吗?”苏娇递过自己的帕子给苏薇,声音轻柔的安慰道。 苏薇听罢,点了点头,刚想接过苏娇手中的帕子,脸色却陡然一变道:“我的帕子不见了……” 苏薇的帕子上自己绣了闺名,如若让有心人拿了去,作为什么传情之物拿出来,那这闺誉可是受损不小的。 “秀珠,去问问香柒。”苏娇一边帮着苏薇翻找她身上的暗袋,一边对秀珠道。 “哎。”秀珠应了一声,让驾马的婆子的停了马车,去了香柒处。 40|8.2【】-【】-【】-【发】 马车浩浩荡荡的慢悠悠朝着汉陵城进发,苏瑾与苏虞坐在一辆马车上,苏瑾的脸色难看的紧,手里的帕子紧紧绞在一起,保养白嫩的手指都被勒出了血痕。 “二姐姐,老太太那么喜欢三叔,不会出什么事的。”苏虞一边拨弄着手里苏瑾首饰盒里的镯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安慰着苏瑾道。 “你懂什么!”苏瑾正在气头上,听到苏虞这不着心的话,声音尖利的反驳道。 苏虞被苏瑾偏激的声音吓了一跳,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毕竟在苏虞的面前,苏瑾一向都是最温柔大方的那个人,哪里对自己红过什么脸,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苏瑾看到苏虞的表情,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她努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怒气,脸上扯出一抹笑,伸手拉住苏虞的手道:“爹爹出了事,我心情不大好,四妹妹可不要怪我。” 苏虞一愣,转而大方的点了点头,“二姐姐心情不好,我不会计较这些,三叔的事情等我见到了穆王,给二姐姐说一声,哪里还有什么事。” 苏瑾微微一笑,伸手将苏虞手上是镯子给她细细的推到腕上,声音温柔道:“四妹妹如今得了穆王垂青,往后可不要忘了二姐姐啊。” 苏虞把玩着腕上的镯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这穆王还不多亏了二姐姐出的主意,不然我与他也不会相识,他已经与我说了,等我怀上子嗣,就接我回穆王府去。” 看着苏虞一副甜蜜模样,苏瑾心下嗤笑,还真是个傻子,就算是那穆王信守承若接了人回府,一个失了贞洁又珠胎暗结的公府庶女,庆国公府定是容不下的,而没有了庆国公府做后台,她苏虞连穆王府的一个小小侍妾都比不得。 想到这里,苏瑾突然想起刚刚那敬怀王揽着苏娇在马上耳鬓厮磨的模样,便不自觉的被气得浑身颤抖,她看了一眼苏虞,似哀伤的轻叹一口气道:“唉……四妹妹与穆王两情相悦,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却也经不得有心人来拆散啊……”苏瑾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苏虞的表情。 “二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谁要来拆散我与穆王?”苏虞听到苏瑾的话,一双眼瞪的极大,尖利的指甲怒急之下狠狠掐住了苏瑾的手。 苏瑾被掐的生疼,却只能强忍着挤出一抹笑,伸手拍了拍苏虞覆在自己手上的手,“还能是谁,不就是那苏娇嘛。” “又是她,怎么又是她,抢了姐姐的敬怀王还不够,还要来抢我的穆王,这个贱人……”苏虞噼里啪啦的骂着,而苏瑾听到苏虞的话,原本还算好看的面色一变,有些难看的扯了扯嘴角,抽出自己被苏瑾掐出红痕的手道:“她生了那样一张好面皮,先不说那敬怀王,就算是你那穆王也要被她勾了魂去……” “不可能的,穆王心里只有我一人!”苏虞打断苏瑾的话,一双眼撑的通红。 看着苏虞这副怒目圆瞪的疯狂模样,苏瑾微微一笑继续道:“四妹妹可还记得我表姐胡苒?” “当然记得了。”若不是胡苒这个穆王的妾室从中搭线,苏虞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见到穆王。 “她前些日子写信告诉我说,在盈香书坊……那苏娇不仅与敬怀王私会,而且还与穆王……纠缠不清……” “这个贱人!”苏虞怒极,用力一翻,她身后小机上摆放着的茶碗糕点便都一股脑的被她给掀在了马车上,浅青色的茶水浸透粉白色的糕点,渐渐化成黏水渗透进了马车里铺着的毛毯上。 苏虞翻了小机还不解气,掀开毡子就要往外去,“我要去撕烂苏娇这个贱人的脸!” 苏瑾赶紧把人拽住,用力的掀上了毡子。 “四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这样去,那苏娇哪里会承认?”苏瑾一边紧紧拽住苏虞,一边急急道。 苏虞听到苏瑾的话,也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瞪着一双眼睛看向苏瑾,“那二姐姐说怎么办?” 苏瑾见苏虞情绪平稳了下来,伸手从宽袖的暗袋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苏虞。 苏虞疑惑的接过打开,小小的檀木盒子里赫然是一只玉色尚好的白玉坠子。 “我的丫鬟绿蛾前几日路过角门,看到一个婆子拿着这东西,感觉眼熟便截了下来,却不想竟然发现那白玉坠子是苏娇的贴身物,问那婆子哪处来的,婆子不敢隐瞒,说是一个妇人托她去送还给苏娇的,绿蛾循着去找到了那妇人,你猜这后头如何了?”苏瑾说完话刚刚想喝一口茶,却发现那茶水尽数被苏虞给掀翻了,而发出这么大动静,外头那些婆子也没个出来吱声的,让苏瑾烦闷的心情更加憋闷了几分。 “如何了?”苏虞没发现苏瑾的异常,反而向着她的方向靠了靠身子。 苏瑾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轻抚了一下被苏虞压皱的裙裾继续道:“那妇人说,这是那夫人留在那的玉坠子,她不敢占为己有,寻了许多人打听到这庆国公府,特地送了过来。” “夫人?”苏虞惊呼一声,满脸的疑惑。 “听那妇人的描述,那夫人唤的定是苏娇。”毕竟她那张脸,哼,确实是扎眼的很。 “既然有夫人,那……”苏虞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苏瑾嗤笑一声继续道:“有夫人,那必定是有相公了,那妇人说不清那相公的容貌,只道是个身形高壮的男人,面容也是俊俏的很,更关键的是,两人住在那的几日,便是苏娇落水失踪的那几天,而且两人……都是同塌而眠的……”说完,苏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虞。 不管那男人是谁,此事一出,苏娇的名声便是毁了,到时候她看还有谁会要她这个空有一张皮囊的残花败柳。 苏虞果然神情一震,急切的道:“那妇人呢?” “我已经让绿蛾看着了。” “那我们回府便去和爹爹说去。” “不急,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的才好,而且这时机可一定要找好……”最好是能把人压下十八层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细雪飘飘,慢慢覆盖住狭长的马道,马车的圆轮上环着防滑铁环,慢悠悠的驶进了汉陵城中,留下一路清晰的马车压痕。 苏薇的帕子最终是没有找到,苏娇看着她的焦躁模样,只好安慰道:“指不定是吹到哪处了,而且你那帕子上不是只绣了一个‘果’字嘛,好在不是什么显眼的闺名,不是知心的人,看到这‘果’字,哪里会知道那是你的呢?” 据说是因为苏薇小时爱食果子,庄氏见状,便笑称她为小果子,这一叫便成了小名,苏薇也偶尔爱在帕子上绣个果字,今日丢的那块帕子便是苏薇在边角处绣了一个双面的“果”字。 苏薇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郁衰,但也勉强的扯出一个笑,与苏娇告别,回了自己院子里头去了。 祭祀和今日这一通折腾下来,苏娇累的够呛,也是赶紧回了院子好好梳洗了一番,然后抱着锦被懒洋洋的躺在了自己的美人榻上。 “姑娘,枸杞雪梨水。”秀锦端着一盅枸杞雪梨水进来,放在了美人榻旁。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青瓷白勺,慢条斯理的一勺一勺吃进了嘴里,那晶莹剔透的雪梨水沾在她娇嫩的唇瓣,更衬得那唇盈润的很。 “对了,那苏三和胡氏如何了?”接过秀锦手里的帕子,苏娇擦了擦嘴。 “奴婢听说是回来打了一顿板子,现下关在祠堂里,国公爷不让人去看,但老太太闹的厉害,还是给请了大夫……” 苏娇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微的不满,这贩卖私盐怎么说也是大罪,轻飘飘的打了一顿板子就想过去,也想太简单了一点。 看到苏娇明显的不满神情,秀锦犹豫了半响继续道:“其实国公爷本想让三老爷这一房迁出去的,但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说要是三老爷迁了出去,她便撞死在这庆国公府的绿油铜环大门上,国公爷没办法,只好背着老太太将人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 “那老太太素是个偏心的。”苏娇伸手捻起那白瓷勺子,细细的搅拌着面前的枸杞雪梨水,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现在被这老太太这么一闹,她那老父亲如果不从,便是不孝,从了却又是不忠,确实是件难题。 “五姑娘,五姑娘在吗?”隔着毡子门外传来赵嬷嬷的声音,秀锦赶紧起身掀开帘子出了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赵嬷嬷进了屋子里来。 “赵嬷嬷怎么得闲过来了?是二叔母有事吩咐吗?”苏娇裹了一件衣裳从美人榻上起身,笑意盈盈的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的给苏娇行了个礼,恭敬道:“夫人让老奴把这几月宅子里的一应开销账目给姑娘您送了过去,现下就装在箱子里放置在外头,夫人还说姑娘有不懂的地方便去寻她。” 苏娇点了点头道:“麻烦赵嬷嬷了。”说罢,她转身对秀锦道:“秀锦,带几个手脚勤快点的放我屋子里来,再将笔墨纸砚备好,还有炭盆,再多加一个。” “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赵嬷嬷看着苏娇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情,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屋子。 这厢秀锦带着丫鬟已经将几箱账目给搬进了里屋。 41|8.2【】-【】-【】-【发】 庄氏让赵嬷嬷送过来的账目上都细心的用朱砂笔做了注解,这些让人一目了然的注解即便是苏娇这个从未接触过内宅管账之事的人也能很快的将这些账目看懂。 苏娇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了半日,面前的茶水也被勤换了四五次,这才意犹未尽的在秀锦的催促下食了一点晚膳。 下午费多了神,苏娇的晚膳便多食了一些,正准备再夹一块红豆糯糍时,秀锦赶紧上前按住了苏娇的手。 “姑娘,这晚膳可不能食多了,特别是这红豆糯糍,晚间会积食的,到时候难受的可是您自个。” 苏娇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道如果是秀珠在这,这盘红豆糯糍哪里还能让她留的下来。 想到这里,苏娇突然发现这大半日的竟然没有看到秀珠的身影,便转过身子看向正在收拾碗碟的秀锦道:“秀珠呢?” 秀锦收拾碗碟的手一放,颇为无奈的道:“姑娘,您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苏娇眨了眨眼睛,懵懂的摇了摇头。 “唉……”轻叹一声,秀锦伸手指了指书案上堆放的那些账目道:“姑娘看了一下午便没看出点什么?” 苏娇皱眉想了想道:“近日里似乎是要筹备什么生辰宴,各色食材布匹,丫鬟婆子的调度都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姑娘,再过半月,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吗?你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呢?”秀锦一边好笑的摇头一边继续道:“秀珠出去了一下午,便是为了给姑娘准备生辰礼。” “哦,我就说这丫头一天都离不得我的,怎么今日里就不见了踪影呢。”苏娇趴在绣桌上,抬头对着秀锦打趣。 秀锦绞了帕子给苏娇净手,一面继续道:“奴婢刚才去拿膳食,听到厨房里的婆子说,国公爷跟二夫人说的,您这次的生辰宴,要大办,国公爷似乎还拟了几个帖子……”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轻笑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沾着水渍的手莹白如玉,恍若上等白脂,她低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要大办,那便大办吧……” 苏尚冠的一句大办,庆国公府中的丫鬟婆子便都各自忙碌了起来,硕大的公府之中,半个月的时间,直至苏娇生辰那日,那番忙碌的景象便没有停歇过。 生辰宴安置在了庆国公府的后花园子里,苏尚冠亲自写了几张帖子投向了汉陵城中各势权贵之家,邀其贵族子弟和嫡庶之女前来参宴。 庆国公府名声在外,占了汉陵城的大半条街,这半月以来丫鬟婆子未停歇的采买,早就让在外头的百姓惊呼这庆国公爱女成痴,竟然办了这样场面盛大的一场生辰宴。 不同于外头的吵吵嚷嚷,苏娇的鹧皎院之中却是安静非常,秀锦一手拿着账目,一手执笔,嘴里还细细的朝着躺在美人榻上喝着杏仁茶的苏娇道:“穆王着人送了一株半人高的红色珊瑚。” “留下,放私库。”听到那穆王的名号,苏娇下意识的便皱了皱眉,她一共只见过这穆王两次,一次是在那盈香书坊,另一次便是他与苏虞偷情之时,而这两次于苏娇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经历,也不知她这招了什么邪,一个敬怀王还不够,还把这穆王给招惹来了。 秀锦用手中的朱砂在穆王的名字上画了一圈,然后继续道:“陆宰相给姑娘……嗯……送的礼是……一套金丝头面?” “金丝头面?”苏娇还未说话,站在一旁整理着衣裙的秀珠率先惊呼出声,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似乎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竟然送给她家姑娘这种东西。 “你这丫头,大呼小叫什么。”苏娇伸手捻了一块杏仁酥朝着秀珠的方向扔了过去。 虽然苏娇一开始听到那风光霁月的陆大宰相送了这样一份礼也是有些诧异,但是她转念一想便又想通了,这样的一份礼肯定不是男子会送的出来的,所以一定是女子送的,而那陆大宰相身边的女子嘛,除了李媛,苏娇觉得,她再想不出第二人了,所以这样看来,这两人现今竟还真的在一处了。 “再便是那……敬怀王送的礼了……”秀锦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娇,继续道:“那敬怀王……送了姑娘一只白皮灯笼……” “扔出去,扔出去,给我扔出去!”秀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娇气呼呼的截断了。 什么白皮灯笼,又拿了来吓唬她! “姑娘莫恼,除了那白皮灯笼,还有一筐子冰镇的荔枝,奴婢看了,那荔枝颗颗水嫩,保存的极好,姑娘定是喜欢的。”秀锦赶紧放下手里的账目走到苏娇身侧,柔声安慰道。 但与秀锦想的不同的是,苏娇一听到荔枝,原本气恼的神色更加添了一抹淡绯,细细的蔓延至耳后根,小巧的耳垂上也被染上了一层嫩粉。 “扔出去,都给我扔出去,我不想见到这些破烂东西!” “哦?表妹这是要扔什么破烂东西呢?”一道沙哑暗沉的声音自外室传入,随着那声音逐渐的逼近,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靠在隔着外室和内室的珠帘侧,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欲动不动的珠帘,珠玉碰撞之际,发出清脆的珠玉落盘之音。 苏娇整个人被吓得一机灵,她抱着手里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指尖用力的扣住那处绣花,声音颤颤的道:“表,表哥?” “这才半月未见,表妹怎么便不识得表哥了?”金邑宴的面容被半遮挡在那珠帘后面,让人有些看不真切,那叮当作响的珠帘胡乱敲打着,细长的银丝偶尔滑过金邑宴的面容,露出一双阴翳暗沉的眸子。 秀锦看了一眼苏娇被吓得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咬了咬牙走到金邑宴一丈远处行礼道:“王爷,姑娘还未梳洗,不宜见客,不若让奴婢带您移步后园……” “还未梳洗?那本王还真是来的碰巧了。”打断秀锦的话,金邑宴伸出手漫不经心的撩开面前的珠帘,脚上踩着一双鹿皮皂角靴,大刺刺的便走进了内室。 “王,王爷……”秀锦看着面前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金邑宴,惊惧的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金邑宴斜睨了一眼秀锦,又扫了扫苏娇身侧的秀珠,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宽袖道:“你们两个去外间守着,本王有些话,想跟表妹亲自谈谈。” 苏娇看着金邑宴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面色苍白的绞着手里的滑被起身,正欲说话反驳,外间却突兀的又传出一道声音,“秀锦,秀珠,你们两个先出来吧。” “大哥?”苏娇听到苏灏那熟悉的声音,惊呼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外间的苏灏听到苏娇的声音,顿了半响之后才道:“五妹妹放心,我就在外间。” 秀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秀锦,脚步踌躇。 “出去!”凌厉的看了一眼秀珠,金邑宴声音阴沉。 秀珠打了一个哆嗦,怯怯的看了一眼苏娇。 苏娇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转头对秀锦和秀珠道:“你们……先出去吧……” 秀锦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娇,然后犹豫的带着秀珠去了外间。 内室之中只剩下金邑宴和苏娇两人,苏娇放开手里揪着的滑被,穿着罗袜下了美人榻,正低头穿着青缎粉底的绣鞋时,自己的脚被一双略带凉意的手紧紧握住,那修长的手掌一手笼罩,就将她的脚连带着那白色系带的罗袜也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 坐在美人榻上的苏家穿着一袭纯白亵衣,外罩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一头青丝披散而下,显出小巧干净的一张小脸,一双泛着水雾的杏仁大眼惊惧的看着金邑宴捏着自己脚踝的手,洁白的贝齿咬着粉润的下唇,显出一点白色的咬痕,未施粉黛的面容看上去比平日更加楚楚可怜了几分。 金邑宴半蹲在苏娇面前,手指隔着那罗袜细细的绕着苏娇的小腿捏了一圈,触手满是细滑软腻。 金邑宴的手指顺着那罗袜的缝隙往苏娇小腿上滑了进去,那莹白的肌肤泛着玉色,在浅淡的阳光下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白脂般的透色。 罗袜随着金邑宴的动作而微微下滑,苏娇被那阴冷如蛇信的指尖吓得僵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却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惶落到了自己身后的美人榻上。 顺着苏娇的目光,金邑宴抬头,看到了那串被随意扔弃在美人榻上的檀香珠子,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笑,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表妹,现在可如何是好,虽然今日是你的生辰,可表哥我……却不是很高兴呢……” 握着自己小腿的手渐渐收紧,苏娇一张小脸被金邑宴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看的毫无血色,她只感觉自己的小腿痛的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捏碎一样。 42|8.2【】-【】-【】-【发】 “腿抬高……” “嗯……唔……” “腰伸直……” “嗯……表,表哥……我,我受不住了……” 苏娇一双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欲掉不掉的沾在睫毛上,似乎下一刻便会随着那纤长睫毛的垂落而泛滥成灾。 金邑宴大刺刺的躺在苏娇那张美人榻上,手上捏着苏娇喝了一半的杏仁茶细细的品着,眼神无波的看向站在内室中间,只着一双罗袜掂着脚跟,手捧檀香珠子伸直胳膊举在头顶的苏娇。 从美人榻上起身,金邑宴手里捏着那只重新倒满了杏仁茶的白瓷茶碗,走到苏娇身侧看了一眼她摇摇欲坠的模样,然后伸手将那白瓷茶碗给放到了苏娇的头顶。 “表妹可别撒了,不然表哥可就更不高兴了……” 苏娇撑着酸胀的身子微微抬了抬身子,便立马感受到发丝间浸入的点点温热,立马吓得一下僵直了身子。 “表妹怎么这么不乖呢?”金邑宴站在苏娇身后,指尖点上苏娇沾着一点乳白色杏仁茶的青丝,轻轻的顺着头发往下抹开。 苏娇站了小半个时辰,外头也没人进来,她的胳膊和腿酸胀的很,就好像下面坠了千斤一般,就这小半个时辰,就让她亵衣里面的小衣都浸满了汗水,丝滑的亵衣薄薄的粘在身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显纤细。 “表妹这腰……倒也生的极好……”金邑宴贴在苏娇身后,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细腰,两掌交握,正正好好将那细腰握于两掌之间。 炙热的掌心贴着苏娇的纤腰,只隔着薄薄一层亵衣,金邑宴将半张脸埋于苏娇的青丝之中,淡淡的甜腻香味带着杏仁茶的甘甜缓缓沁入他的鼻息之间。 苏娇撑着腿儿不敢动,两手也是酸疼的厉害,一听到金邑宴这句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腰腹,那箍在纤腰上的手也便跟着紧了一分。 苏娇一受惊,头上的白瓷茶碗一下倾斜下来,她马上伸手去抓,却不想那杏仁茶早已倒了出来一大半,黏黏稠稠的沾在她的头上和手上,还有那檀香珠子上也是一片白腻腻的乳色,那乳色一些顺着发丝流进后颈,一些顺着手指滑过皓腕沾湿了亵衣的袖子。 一只手轻轻的拨开苏娇那粘上杏仁茶的青丝,金邑宴的脸颊紧贴在苏娇的后颈处,鼻头微微一蹭,一点乳白色的杏仁茶便沾在了他挺翘的鼻尖上。 苏娇被蹭的难受,转头求饶之际便看到了鼻尖沾着一点乳白色杏仁茶,站的离自己极近的金邑宴,那张俊挺的面容上一双黑眸微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点浅淡的琥珀色,配上那漫不经心的慵懒表情,不禁让苏娇想起了腊猎时的那只吊睛白虎。 明明知道是那般危险的生物,却还是有人对他趋之如骛。 伸手拽住苏娇被杏仁茶弄的滑腻腻的发丝,金邑宴轻轻的含住一缕沾着杏仁茶的青丝,尖利的牙齿紧紧咬住,薄细的唇瓣之间沁出一点乳白色的杏仁茶,更衬得那唇红艳了几分。 苏娇一直都知道金邑宴长的很好看,但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人却让人产生了一种旖旎的妖冶感,不同于以往那种锋芒大露的模样,此刻他一副任人采撷的温柔无害表情几乎都让苏娇忘了面前的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自古有潘安掷果盈车,卫玠看杀而死,苏娇觉得,就面前的金邑宴而言,端这副容貌大概是输不得他两人的,反而比之两人更添那男子的俊朗之气,特别是那浑身的凛冽气势,总是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表妹怎么如此浪费呢……嗯……”正当苏娇盯着金邑宴那张脸发愣的时候,金邑宴单手握住苏娇那沾满杏仁茶的檀香珠子,连带着那只纤细白细的手也被一同紧握其中,那被挤出的杏仁茶在两人相融的指缝之间缓缓流出,显出一种乳白色的黏腻。 “表,表哥……”苏娇惊惧的看着金邑宴轻舔了一口那覆在檀香珠子上的杏仁茶,然后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就被按在了面前的绣桌上。 “表妹真是太不乖了……”压在苏娇的身上,金邑宴挺拔的身影紧紧的贴住苏娇的后背,直至把她完全按压在面前的绣桌上。 苏娇用力的扭转脑袋,却也只看到自己那只攥着檀香珠子与金邑宴两掌相握,沾满杏仁茶的手,此刻被别扭的按在了绣桌上,那黑漆木的绣桌上也是沾着星星点点的乳白色杏仁茶,顺着繁复的纹理渐渐渗透。 “啪……” “表哥……”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臀部一痛,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接二连三清晰出现的拍打声便已让她面红耳赤。 金邑宴用的力道不大,但是那羞耻感对苏娇来说是巨大的,她用力的扭动着身子,却被压的更紧了几分。 “别,别打了,表哥……”苏娇眼眶含泪,整个人抖得的厉害,绯色蔓延至全身,纤细的脖颈缓缓抬高,显出一截优美的弧度,宽松的亵衣露出半个圆肩,纤细的蝴蝶骨若隐若现,盈盈的腰肢随着衣摆的晃动显出一抹款腰摆尾的妩媚之感。 金邑宴单手掐住苏娇的腰肢,将满面泪痕的人抱起搂在怀里,然后坐在了绣桌旁的绣墩上。 苏娇抽抽噎噎的攥着金邑宴的衣襟,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鼻头通红,两只杏眼肿的像核桃一样。 “表妹这眼睛……怎么总喜欢出水呢……”金邑宴轻勾起唇角,从绣桌上随手拿起一块帕子,抹去苏娇脸上的泪水和杏仁茶,然后又慢条斯理的将他们依旧交握着的两只手擦干净。 苏娇一双杏眼泪雾雾的,任由金邑宴动作着,她的脑袋里全部充斥刚刚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已经被金邑宴刚才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蒙了。 擦完两人的手,金邑宴神情不变,将那帕子翻了个面,继续给苏娇擦头发上沾的杏仁茶。 苏娇的头发细软丝滑,捏在手里好像随时会滑落一样,金邑宴有些留恋的用指尖勾着一缕发丝绕了绕,然后将面前与杏仁茶缠在一处的头发分离开来,慢条斯理的帮苏娇清理着发丝上的杏仁茶。 那杏仁茶大部分渗进了发丝夹缝之中,清理起来较困难,但是金邑宴却好似极有耐心一般,一点一点的拨开那秀发将杏仁茶慢慢擦拭干净。 等金邑宴这一切做完,苏娇都没有说话,她只是僵直的坐在金邑宴的身上,整个人抖的厉害,感觉自己的臀部火辣辣的疼,那种羞耻感让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金邑宴将手里的檀香珠子扔进了绣桌上一壶冷茶里面,轻轻晕开上面沾着的杏仁茶,然后拿帕子细细的擦了之后抬起苏娇的手腕,一圈又一圈的给她绕在了皓腕上。 “表妹可记住……下次再让我抓到……可不是这么简单便能过去的……” 金邑宴的嘴唇贴着苏娇的耳垂说话,那温热的呼吸声钻进她的耳廓,引起一阵颤栗。 苏娇闷着头没有说话,金邑宴也没有逼迫,只执起苏娇的手细细看了看那檀香珠子,苏娇的手极白极细,那檀香珠子绕了五圈也才堪堪放住,此刻顺着那纤细的腕子滑落至小臂处,更显出几分静谧的安好。 金邑宴看了半响,脸上露出满意神色,然后目光落到绣桌上那本画着圈x的账目上。 “穆王?半人高的红珊瑚?”看着穆王上那一个大大的朱砂圈勾,金邑宴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娇,然后那双暗沉的眸子又落到了那写有他名字的地方,那一个大大的朱砂x显眼非常。 “看来表妹真是非常不欢喜本王送的礼啊……”金邑宴的指尖轻点着那账目,上面的朱砂还未全干,有一些粘在他的指尖,留下一点绯色,更衬得金邑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白皙如玉。 微微歪着头看向苏娇,金邑宴将另一只手搭在苏娇的腰肢上,见面前的小人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言语,便伸出手勾起了苏娇的下颚,迫使她抬起了头。 苏娇的双眼通红,大大的杏眼嵌在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浸着水渍看向金邑宴,里面满满都是委屈和恼怒,但是却又因为有了那迷蒙的雾气,那原本满是愤懑的目光便透出一股孩童似得的懵懂之感。 “呵……”看着苏娇的表情,金邑宴轻笑一声,大拇指按在苏娇的唇角,声音温柔道:“表妹这模样,可真是叫人怜惜……” 苏娇咬着牙恨恨的看着金邑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明明应该是厉声的责问,听上去却像是无理取闹的撒娇,“我大哥……为什么会与你一处了……” 刚才在外间听到苏灏的声音时,苏娇便是觉得十分震惊,再突兀的联想到前几月画舫落水之时苏灏舍自己而救苏瑾的事,她便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 自古皇权争斗,公爵侯府,朝廷大臣,文武将相,便没有一个是能够置身事外的,而选择一个明主便是他们的头等大事,苏娇虽然知道庆国公府一定会站在金邑宴这边,但是却没有想到,她那个清冷孤傲的大哥竟然也与金邑宴站在了一处。 金邑宴好笑的看着瞪着眼睛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伸出手点了点她皱着的眉心。 苏娇看到金邑宴伸过来的手,红肿的一双杏眼努力瞪大,双手搭在金邑宴的肩膀处,用力的隔开了自己与金邑宴的距离,努力摆正自己的姿态。 看着苏娇在自己怀里闹腾,金邑宴也不介意,只抚着那一头青丝长发,声音暗哑带着惑人的醉意,“表妹可知,看上去越是无欲无求之人,若是有了执念,会如何?” 而如果一个人有了执念,那便是有了死穴。 43|8.2【】-【】-【】-【发】 闹腾了大半个时辰,苏娇身子弱,早就被金邑宴折腾的没了力气,软绵绵的被抱到了美人榻上又被金邑宴压着亲了好一会儿。 苏娇气急,但是那猫爪儿一样的力道对于金邑宴而言,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表妹莫动,表哥自己走便可以了。”从美人榻上起身,金邑宴低头餍足的看了苏娇一眼,然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转身将绣桌上写着自己名字的账页撕了下来,然后随手就将少了自己一页的账目给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炭火盆里。 “别人送的肮脏物什,表妹还是别拿的好……”炭火盆上燃气一阵明火,却衬得金邑宴那双黑眸微微眯起更阴沉了几分。 将写有自己名字的帐页摊在绣桌上,金邑宴轻轻点了点绣桌面道:“既然表妹不欢喜本王送的礼,那本王便每日与表妹送一样礼,直到表妹欢喜,可好?” “表,表哥!”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躺在美人榻上,听到金邑宴的话,整个人一机灵,刚刚想起身,却不想牵到了自己的腰,顿时疼的皱起了一张小脸。 刚才苏娇被金邑宴的大手按在美人榻上时,他那手便是不安分的掐着她的腰,用力的往下折,金邑宴的手劲极大,苏娇又素是个肌肤娇嫩的,现下她虽然不知道衣裳下面的个什么情境,却知道一圈的青紫是少不了的了。 “明日本王便着人帮表妹送来。”似乎也不打算听苏娇的回答,金邑宴自顾自的说完,转身便撩开了珠帘走了出去。 珠帘叮当作响,随着那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慢慢回到当初的静谧安详。 苏娇轻轻的用手掀开自己的亵衣,果然看到腰腹处,特别是纤腰两侧被掐出的一圈青紫,那手指印似乎还清晰可见。 动了动身子,又感受到臀部那处火辣辣的疼,苏娇一下便又被气红了脸,将美人榻上的锦被撒气似得往地上一扔。 秀锦和秀珠进来的时候,看到是便是沾着杏仁茶的锦被和地毯,还有那飘着纸灰的炭盆,以及苏娇红着眼圈躺在美人榻上生着闷气的小模样。 秀锦挪着步子将那锦被自地上拾起,轻轻的放在了一旁的绣墩上,她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绣桌,又转头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苏娇,轻叹了一口气道:“姑娘,生辰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国公爷催着姑娘去呢。” 苏娇的身子动了动,娇媚的嗓音带着几分明显的赌气味道,“不去不去,我不去了……”说罢,正欲掀起锦被将自己埋在里面,却发现刚才那锦被已经被自己给扔到了地上,心中愈发烦闷的苏娇蜷起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双膝之间。 秀锦走上前来,看到苏娇披散在美人榻上的秀发,虽然刚才已经被金邑宴擦拭干净了,但是那杏仁茶黏腻腻的感觉却依旧残留在发丝上。 “奴婢给姑娘擦擦头发吧。”秀锦一边说着,一边让秀珠去外头接了盆清水,然后拿起湿巾子,跪在美人榻旁,一点一点的将苏娇的头发擦拭干净。 擦完了头发,秀锦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调在木碗里,慢慢的给苏娇揉进头发里。 清淡的花香渐渐弥散开来,苏娇的发丝顺着秀锦的手滑落,青丝如瀑,美晃人眼。 “秀锦……备好的衣物拿过来吧……”苏娇静默了一会儿,那声音才软绵绵的传来。 “哎。”秀锦面上一喜,从地上起身,赶紧与秀珠一起将前几日新制的衣物拿了过来。 苏娇从美人榻上起身,一双杏眼还有些微红,看上去比之平日里多了几分楚楚,那娇花瓣般的唇被吮的有些红肿,但是却让人更觉得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娇媚姿态。 “姑娘。”秀锦搀扶着苏娇从美人榻上起身,帮她褪去身上的那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然后细细的换上手中的勾丝绣花中衣。 换好了衣裳,苏娇又让秀锦给自己梳了一个螺髻,那绣着花纹的黑色丝带将发丝束起编盘成螺壳形状,髻后是缀着镂空花边是彩色丝带,剩余一些发丝披散下来,行走之际彩带飘飞,显出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苏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棱镜之中梳好螺髻的自己,伸手又细细的勾勒了一下细眉,最后拿起梳妆台上的口脂,一点一点的抹上自己的唇。 “姑,姑娘好美……”秀珠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揽镜自照的苏娇,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棱镜之中的女子,螺髻凝香,青黛娥眉,杏眼桃腮,滟容多姿,一头青丝如瀑垂顺而下,眼波流转之中纵是万种风情暗藏其中。 但是惊艳过后,秀珠看着苏娇的眼中却带上了几分明显的疑惑,以前她家姑娘想尽了办法想要遮掩自己这张天仙似得容颜,现今却为何又突然打扮的如此出众了呢? 放下手里的口脂,苏娇站起身,伸手任秀锦披上一件织锦镶毛斗篷,然后转头看到秀珠一副呆愣愣的模样,掩唇轻笑,伸手扣了扣她的脑门道:“你个蹄子又发什么愣?” 秀珠看着苏娇脸上扬起的浅淡笑意,暗暗的红了脸颊,扭捏的垂下脑袋道:“姑娘这般……实在是太好看了,奴婢,奴婢都看傻了眼……” 苏娇轻笑一声,拎着身后的盘金彩绣棉衣裙转身,下颚高高扬起,显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脖颈,“走,去生辰宴。” “是,姑娘。” “是,姑娘。” 生辰宴办在庆国公府的后花园子里,苏尚冠久等苏娇未来,便先让人开了宴,苏娇去的时候大众宾客皆已到齐。 一条潺潺水流成为隔绝男女宾客的屏障,但是隔不断那靡靡袅袅的钟音与闺阁女子的娇声媚语。 苏娇踏着那青缎粉底的绣花鞋从石拱门中而出,一身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再加上那艳丽的盘金彩绣棉衣裙,外罩大袖宽衣,行走之际螺髻丝带飘飞,青丝细风,面容娇媚,在众之人莫不论男女皆停了呼吸,一顿不顿的看着苏娇莲步轻移,伸出纤纤素手拎起裙摆,露出那绣花鞋尖,一步一步的榻上那木制台阶,走到隔绝男女宾客的九曲十八弯的水廊之上。 那走廊筑水而建,一盏又一盏的琉璃灯在冷风之中摇曳生姿,衬出苏娇纤细窈窕的身姿,她那张娇美的面容在此刻变的模糊不清,重重琉璃叠影层罩而下,水流之下的波光艳影却抵不过水廊之上之人的回眸一笑。 “叮…咚…”清音点点,钟琴和鸣,宾客之声渐渐回复,却又细细碎碎的听不真切,好似怕惊扰了那廊上灯下美人。 “娇儿,到父亲这边来。”苏尚冠端坐在角亭之中,身边坐着端酒轻抿的金邑宴和一脸清冷的苏灏。 苏娇看了一眼金邑宴,咬了咬牙挪着步子慢慢走到了苏尚冠的身边,朝着苏尚冠微微福了福身子道:“父亲。” 苏尚冠坐着石凳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苏娇,声音有些微的干涩,“娇儿果然越长越好看了。”说罢,苏尚冠轻叹一口气,刚刚想言语,身后却是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苏虞穿着一件撒花缕金条仙裙,浓妆艳抹的跟在史氏身后款款而来,上挑的眉眼看了一眼苏娇,眼中显出几分得意,然后娇娇俏俏的朝着苏尚冠行了一礼,甜甜的道:“父亲。” 苏尚冠对于苏虞还是十分纵容的,但是当如今他看了一眼苏虞头上身上的翠品首饰,又对比了一下苏娇素净的发髻,便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您怎么不理虞儿啊……”苏虞没有听到苏尚冠的声音,抬头之际正看到苏尚冠盯着苏娇看,心内便是一阵无名火起,赶紧起身走到苏尚冠身边,伸手给他倒了一杯热酒塞到苏尚冠的手中道:“父亲,今日五妹妹生辰,您怎么也该给五妹妹尝杯酒水啊……” 苏尚冠被苏虞一阵推搡回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道:“这酒烈了一点,娇儿过会儿还是去喝杯果酒吧。” “是啊,新送过来的果酒甘醇香甜,娇儿必是欢喜的。”庄氏领着一众姐妹过来,笑眯眯的拉过苏娇的手。 “是啊是啊,刚刚我还偷偷尝了一口呢,可好喝了……”苏妗站在庄氏身后探头探脑的,一张小脸上带着明显的酒晕。 “哎呦……你个小酒鬼……这哪是一口啊……”庄氏转身看到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苏妗,赶紧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这半月以来苏妗走的与苏烟苏薇颇近,连带着对庄氏也产生了几分依恋,而庄氏本来便喜欢娇软的女儿,看到这般乖巧的苏妗心下里也是真心欢喜,便时不时的招着到自己院子里坐儿,这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起来。 “嘻嘻……二叔母……妗儿好喜欢你……”苏妗抱着庄氏不撒手,小脸上是一片傻傻的笑意。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小醉鬼……” 44|8.2【】-【】-【】-【发】 一边庄氏揽着苏妗去隔壁角亭醒酒,这边苏娇与苏虞站在一处,两人手中各执一杯果酒站在水廊之上,身侧是看到苏娇之后陆陆续续过来敬酒的嫡庶女。 “苏五姑娘,许久未见,可安好?”李蔷走在最前头,一身瑰丽鎏金百花曳地裙,缀着各色珍贵珠钗玉饰的拂云髻,整个人看上去高傲又明艳。 苏娇转头朝着李蔷微微一笑,她纤细盈弱的身子半靠在水廊的长椅之上,轻晃着手中的玉色酒杯,脸上带着一抹渲染了酒气的绯色,大大想杏眼波光流转之间眼梢显露无限风情。 李蔷看着苏娇的娇媚模样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装扮精细的面容上带上了几分恼怒。 “李蔷姐姐。”苏虞站在一侧,看到李蔷脸上明显的怒气,赶紧上前站到她的身侧,眉眼微挑的看向坐在长椅之上一动未动的苏娇道:“五妹妹,李蔷姐姐与你来说话,你怎么都不理人呢?” 李蔷贵为安国公府嫡女,地位高贵与苏娇一般无二,而苏虞作为大房庶女,一向是被李蔷看不上眼的,算起来这李蔷原来在这庆国公府之中也只与苏瑾算的上可以深交几句,但苏瑾因为苏三和胡氏的事情被苏尚冠勒令在自己院子里反思,这样一来,苏虞便起了心思,凑到李蔷身边左右看顾的好不殷勤。 苏娇慢悠悠的从那长椅上起身,大大的杏眼扫向面前的李蔷,声音娇媚软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姐姐呀……”苏娇一边笑着,一边美目流转之间看了一眼正上前拜礼欲与金邑宴说话的薛科。 薛科是正二品的中书令,与陆陌都算是少年英才,只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内敛深沉,却都有一副让女子相慕的好相貌。 但即便是这个身份,薛科也是万万配不上李蔷的,更不用说这李蔷还是她自己那亲爱的皇贵妃姑母内定的穆王皇妃人选。 但就是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竟然在三月初三女儿节时相携私奔,不过这对苦命鸳鸯连汉陵城都没有逃出去便已经被守在城门口的安国公给依个逮了回去。 之后事情的发展让众人有些所料未及,李蔷气性刚烈,趁着奴仆不注意的时候撞柱而亡,而那薛科听闻李蔷的死讯,怒急攻心,咯血而亡,最可惜的是这两个可怜人在最后竟然还没有见上一面,生前有缘无分,死后难以同穴,最悲莫过于此。 其实如果此时薛科没有正好出现,苏娇还真想不起上辈子这李蔷的事情,说起来这李蔷虽然看着是这副高傲模样,但是却也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刚烈女子。 这样想着,苏娇看向李蔷的视线便有些怪异了几分。 李蔷皱眉看着苏娇那双眼中流露出来的奇怪神色,高傲的抬起下颚,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道:“苏五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落水落多了,连这脑子也不好使了……” 其实李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苏娇的时候就有一种遇到了宿敌的感觉,那是一种遇见与自己相同之人之后便会出现的情绪,那会使你自然而然的摆出最完美的姿态来面对眼前的人,然后便是每一次的针锋相对,只不知为何,近一年来,这苏娇变的愈发平庸无才,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让李蔷愤恨之余又不免有些可惜。 “呵……”苏娇轻笑一声,她伸出纤纤玉手,对着李蔷的方向招了招手道:“李姐姐过来,娇儿有话与你说……” “五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苏虞站在李蔷身侧,首先截了苏娇的话头。 苏娇没有理会苏虞,只朝着李蔷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又伸手招了招手。 李蔷皱眉,推开苏虞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子,朝着苏娇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说实话,李蔷长的也很好看,毕竟她上头有一个曾经艳冠汉陵城的皇贵妃姑母,只是与苏娇比起来,李蔷身上多了几分倨傲之气,那眉眼比之苏娇也多了几分英气,第一眼看过去便没有苏娇那么让人容易产生怜惜之情,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退避三舍的压迫感。 苏娇浅笑着看李蔷走进,目光渐渐下移到那李蔷那双细薄的绣花鞋上,然后转身指着那水廊之下的潺潺细河娇声道:“李姐姐你看,这下头还有鱼呢……”说罢,苏娇的身子探出水廊,两只藕臂高高伸出,似乎是要去触碰那细河下的肥鱼。 “你做什么!”李蔷看着苏娇的危险动作,快步上前扯住她的宽袖,却不想自己小腿一痛,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去,缀着珠钗玉环的流云髻繁复沉重,让李蔷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跌落了下去。 “啊啊啊……李姐姐落水了,李姐姐落水了……”苏娇用力拉开李蔷扯住自己宽袖的手,惊慌失措的随手抓住一个人便往李蔷的方向拽去。 那被苏娇扯住的男人僵直着一张俊脸,刚想说话就只感觉到自己屁股一痛,整个人被一股蛮力给踢到了水里。 金邑宴站在苏娇身侧,想起苏娇刚才绯红着一张小脸用力拖拽薛科的模样,双眸微眯,漫不经心的轻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脚。 苏娇看着金邑宴的表情,有些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转头朝那细河看去。 只见落了水的李蔷本来已经挣扎着起来了,却不想上头又跌下来一个男人砸在了她的身侧,更难堪的是这男人对着只到他腰间的水流却是一副溺水模样,沾着水渍的手因为用力而凸显出一截明显的指骨,死死拽住李蔷的腰带不放手,最后因为没有挣扎起来,甚至还僵着一张面容抱在了李蔷的腰上。 岸边已经围拢了许多的人,李蔷涨红着一张面孔朝着岸上的苏娇看去,只见那人正靠着水廊笑的狡黠,哪里还有刚才那副醉酒的模样,不禁气的李蔷牙根痒痒。 “烦劳姑娘……带薛某上去……”死死抱住李蔷的薛科声音依旧沉稳内敛,但是细听之下却是带着些微颤抖。 李蔷原本便是怒火高涨,低头正欲一脚踹开身上的人,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到那张惨白的面容上时,不知为何,心一软,就一脚一步的拖着人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岸边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李蔷和薛科一起捞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水,身形狼狈的李蔷有些挂不住脸,她狠瞪了一眼苏娇转身就随着丫鬟婆子去内室里换衣裳。 站在岸边惨白着一张俊脸的薛科慢条斯理的挤出自己宽袖上的水渍,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一丝的异常。 “薛中令,奴才领着您去换身干爽衣裳吧。”一旁庆国公府的小厮颤颤上前,看着薛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道。 “嗯。”薛科淡淡应了一声,但当他随着那小厮往碎石小道上走了几步后却突然道:“刚才……是谁家的小姐?” 那小厮垂首恭谨道:“是当今皇贵妃的姑侄女,安国公府家的掌上明珠,排行嫡一的李大姑娘。” “安国公府……李蔷吗……”薛科收在湿袖之中的手微微握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淡淡余香。 那小厮开了话闸便有些忍不住,他偷眼看了看薛科严谨的面容,清了清嗓子道:“说起这李大姑娘,汉陵城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单不论那上好的容貌和贵气的家世,就说那比男子都要豪迈几分的才气,那才是叫人刮目相看呢……” 那小厮一路说着,原本喜静的薛科却是竟然没有阻拦,反而绷着一张面孔也不知在暗自思索什么。 这厢水廊之上,苏娇看了一场好戏,虽然这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但是却也差不离了,只照刚才的情境来看,那李蔷好像还未与薛科相识?也不知她这一推,是帮了人,还是害了人? “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苏虞气急败坏的走到苏娇身侧,整个人气得发抖,那指着苏娇的手指也是抖动的厉害,但却又拿苏娇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她。 “唔?我做了什么?四姐姐倒是说说,我做什么了?”苏娇歪着脑袋一副纯良模样,整个人白净盈弱,站在略微有些丰腴的苏虞身侧更是衬得她纤细娇弱了几分。 其实苏虞刚才站的不算远,但是因为视线被苏娇的宽袖遮盖住了,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但是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苏娇将李蔷扯着她宽袖的手给硬生生拉开了。 “你为什么要将李姐姐的手拉开,我明明看到她拉住了你的袖子!”苏虞的声音很大,周围还未散去的嫡庶女纷纷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苏娇。 苏娇站在那处,纤细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姿貌绝丽的脸上那双杏眼浸满泪水,声音娇娇怯怯的透着委屈,“四姐姐,李姐姐那么重,我怎么拉的动呢……” 确实,李蔷身姿高挑,比苏娇高出了大半个头,如若以苏娇的臂力,要拉住李蔷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你,我要找父亲来评理!”苏虞气呼呼的说完,正准备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苏尚冠的声音,“娇儿身子弱,拉不住人也是正常的,虞儿你就不要胡闹了,让人看了笑话。” 45|8.2【】-【】-【】-【发】 苏虞被苏尚冠训斥了一顿,神情愤恨的瞪着苏娇站在了一旁,手里的帕子被她搅得干瘪瘪的,她的身侧是柔声安慰她的史氏。 苏娇懒懒的看了苏虞一眼,便再没有兴趣,只伸手将自己的宽袖慢慢掩好,把里面那串显眼的檀香珠子完完全全的遮盖起来。 “五妹妹……”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自一旁响起,苏娇转头看去,苏薇穿着一身兰媛青绿百褶裙,正站住一盆艳丽的仙客来前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怎么了,三姐姐?”苏娇皱着眉头走到苏薇身侧,声音轻柔道。 苏薇踌躇了半响,目光在四处游转了一遍之后贴近苏娇的耳畔细声道:“我的书不见了。” “什么书?” 听到苏娇的问话,苏薇的脸色有些绯红,她揪了揪身边的那盆仙客来,声音有些干涩道:“是……一本女戒……” 苏娇看着苏薇的表情,脸上显出几分笑意道:“三姐姐,一本女戒而已,我让丫鬟婆子们帮着一起找吧?” “不……”苏薇按住苏娇的手,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汗渍,她嗫嚅了半天才道:“里面……里面不是女戒……是……是……” “三姐姐是说,那书外头是女戒的封子,里头写的……却不是女戒的内容?”苏娇有些讶异的挑起了眉,她真是没有想到,她这看似安静纯良的三姐竟然也是这种……唔……喜欢开辟立新的人…… 苏薇涨红了一张脸,站在苏娇身侧用力的揪着身边那盆可怜的仙客来,眼神闪烁。 “那……我与你一同去找吧?”苏娇思索了片刻,转头看了看身侧蠢蠢欲动正准备围过来的各氏族贵女们,拉过苏薇的手便往一旁僻静的小道上去了。 大多数人都在后花园子里头参宴,所以苏娇与苏薇走的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只两侧窸窸窣窣的生长着蜿蜒崎岖的藤蔓,那因为寒冷而蜷缩起来的绿叶干瘪瘪的挂在枝干上,看上去有些颓然。 “三姐姐刚才去了哪些地方?”苏娇与苏薇牵着手,走在这碎石遍布的小道之上,说话时轻轻荡荡的声音飘转回旋,在空荡的小道上十分明显。 “刚才从院子里来,然后便在那处坐了坐,走到后花园子里时才发现那书不见了……”苏薇指着不远处的一间简单绣楼,声音细细小小的。 “那我们便先去那绣楼看看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矮窄的小道,拨开身侧大石上攀附的藤蔓,踩着石阶走上了那间建立在宽大假山石上的绣楼。 那绣楼只一扇木门,四周红墙绿木,呈圆筒状包裹,两边开着几扇小窗,冷风从外边灌入,吹得里头的帷幔哗哗作响。 苏娇伸手推开面前绣楼的门,首先踏了进去。 绣楼里头放置着一张绣桌和几个绣墩,上面还有着残留的一杯冷茶以及一碟糕点,一盏琉璃灯被吹得忽明忽暗,圆柱两侧上系着的白色帷幔被冷风吹的鼓起了大包,边角处细碎的流苏拂过苏娇的裙裾,留下一点酥麻之感。 “三姐姐,你刚才便是坐在这处的吗?”苏娇转头看向身后的苏薇道。 苏薇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她转身快步上前伸手关上身后绣楼的门,然后又一扇一扇将半开的窗户给拉上了栓子,最后左右转了转,硬拉着苏娇钻到了那绣桌底下。 苏娇被苏薇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满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到了绣桌下来,好在那绣桌比较宽大,苏娇与苏薇两人身型也是纤细,两人一同蹲在里头也是没有过分的拥挤。 “三,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苏娇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看着苏薇艰难的爬出绣桌又将那盏遗忘的琉璃灯给拖到了绣桌底下,这才安分的蹲到了苏娇身侧。 苏薇伸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渍,她白净的脸上出现一道黑乎乎的灰尘。 琉璃灯恍恍惚惚的印照出绣桌底下的两个人,苏薇犹豫了半响这次吞吞吐吐的凑到苏娇耳边道:“我,我觉得这几日……身边总是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苏薇的话一说完,她手边的琉璃灯忽的一闪,吓得两人颤颤巍巍的抱在了一处。 苏娇努力的平复下了自己惊惧的情绪,一点一点扒开苏薇扣在自己宽袖上的手,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道:“所以,我们躲在这里是为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苏薇那双柳叶眼中浸润着莹莹的泪滴,勾起的眉眼微微泛红,眉梢带着浅淡的媚意。 “那,你的书是……” “书,书是真的不见了,还,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苏薇说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吧,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手边的琉璃灯,身子与苏娇越贴越紧。 苏娇看出苏薇的恐惧,伸手揽住苏薇的胳膊,勉强将人抱在怀里,柔声道:“还有什么东西?” 苏薇嗫嚅了半天,才绯红着一张小脸细细道:“梳子……皂角……罗帕……” 虽然都是一些小东西,可都是女子的贴身物,也怪不得苏薇被吓得够呛,而她这个三姐姐原本胆子便小,能忍到现在才找人帮忙,大致是真的怕到不行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姐姐发现不对劲的呢?”苏娇蹲久了有些腿麻,便拉着苏薇一起用帕子垫了坐在了绣桌下面的青石地上。 苏薇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将脑袋埋在苏娇胳膊上,声音嗡嗡的道:“一开始也没注意什么,就是感觉整日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丢东西的事情是香柒与我说的,我以为是院子里丫鬟婆子有手脚不干净的,想想是些小东西便也就算了,可最近……”说到这里,苏薇的脸颊处升起两枚红晕,耳畔也被熏染的通红道:“那洗脸帕子丢了好几块不说,就是那……罗袜也……许多变成了单只的……还,还有那喝,喝了一半的茶水,或,或者是咬了一口的糕点吃食什么的,我,我本以为又是哪个贪嘴的丫鬟婆子吃的,但,但是那一天晚上我夜里口渴想起来喝杯水,不想麻烦香柒,便自个儿套了一件衣裳起了身,却,却没有想到那,那绣桌前坐着一个……一个男人模样的人正端着我的茶碗……在喝水……” “然后呢?”苏娇听着苏薇的话,也不自觉的有些感觉浑身发冷,便瑟瑟的与苏薇靠在了一处。 “然后……然后我就吓得晕了过去……”苏薇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许迷惘,“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绣床上,身上的锦被盖的好好的,绣床边的绣墩上……还放着一杯茶水……我起来看到的时候,那茶水还是温着的……” “二叔母呢?三姐姐有与二叔母说过吗?”苏娇细思之下也是有些惶然,她拉住苏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苏薇摇了摇头,眼神惊惶,“没,没有,我不敢与二叔母说。” 苏娇咬了咬牙,将苏薇从绣桌底下拉起来,拽住她的手道:“走,我们去找二叔母说,这事情一定要有个说法……那男人半夜能溜进你的闺房,指不定哪天便能掳了你走……我们……”话说到一半,苏娇顿觉不对劲,她慢慢悠悠的转头,只见她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苏薇的身影,只一扇半开的窗户随风而动发出激烈的拍打声,还有那一盏半倒的琉璃灯晃晃悠悠的闪着一点微光,照着苏娇那张惨白的脸。 苏娇惊恐的视线往绣桌上挪了挪,那处苏薇刚才吃剩下的半杯冷茶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那一小碟糕点也被捎带一空。 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扇半开的窗户前,苏娇的声音有些惊颤道:“三姐姐……三姐姐……” 窗下是一片黑呜呜的夜色,那蜿蜒在奇石假山上的藤蔓随风飘荡,树影重重,哪里还有苏薇的身影,只余下那一片让人心悸的昏暗。 苏娇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下,转身去推绣楼的门,却发现那绣楼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死了,任凭苏娇怎么使力都推不开。 门被锁死了,苏娇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窗户,除了那扇半开的窗户,其它窗户竟然也被从外面锁死,而那唯一开着的窗口下面是一大片碎石藤蔓,而且窗口离地三四丈,按照苏娇的娇弱身子来说,摔下去是必死无疑的。 绣楼外的风愈发的大了起来,暗影重重呼啸之际,苏娇趴在那唯一开着的窗户口,惊讶的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角亭之上的金邑宴。 苏娇踌躇了一下便张了口,那娇软的声音被冷冽的寒风吹散,也不知有没有传到那角亭之上的人耳中。 “表哥!” “表哥……咳咳……”风实在太大,夹杂着细小的灰尘直冲苏娇的喉咙口,让她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苏娇咳得难受,一双杏眼泪汪汪的泛着水渍,纤细的手指扒着窗户口,仰头朝那角亭看去。 只见那小巧清冷的角亭之上已空无一人,就好似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人影是苏娇心中的臆想一般。 苏娇恨恨咬了咬牙,抚着自己的胸口,察觉到那缠绕在手臂上的檀香珠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难受。 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总是阴魂不散的模样! 抱怨完了,苏娇转头看了看身侧飞舞的帷幔,伸出手用力的将其撕扯了下来。 清晰的裂帛声声,在空寂的绣楼之中十分明显。 苏娇扯下那帷幔之后,用力的绞成一股,然后一头拴在圆木柱子上,一头绑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站在窗户口,苏娇探头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一片,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抓着帷幔做成的股绳,踩着窗口往下爬。 开头很是顺利,但是爬到一半,帷幔的撕裂处被勾在窗户口,苏娇只一动,那撕裂口便愈发大了几分,在空寂空气之中清晰的“嘶……”裂声,让苏娇整个人掉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冷汗直冒,不过好在她身形纤细,不然这帷幔大概也支撑不了这许久。 “表妹这大晚上的真是好兴致……竟然一人吊在这处……嗯……赏花观景?” 46|8.2【】-【】-【】-【发】 苏娇的手用力的扯着手里的帷幔,艰难的抬头往上看去,只见金邑宴单手执着一只玉色酒杯,正靠在窗户口往下看,那鎏金色的长袍拖曳下来,随风飘荡,几乎碰到苏娇仰起的鼻尖。 “表哥!”苏娇看着那好似只有咫尺距离的金邑宴,声音上扬,带了几分喜悦之情,这大概是苏娇至今为此看到金邑宴最开心的一次了。 “表哥,快来帮帮我……”苏娇的手臂已经酸软无力了,过于沉重的身体似乎下一刻就会脱手坠落。 “表妹如此有兴致,表哥怎么忍心打扰呢?”金邑宴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整个人慵懒的靠在窗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磁性,恍若与那浑厚的夜色融为一体。 “表哥……”苏娇被金邑宴这句话一堵,整个人便是一阵胸闷气短,她咬了咬牙努力在脸上扯出一抹乖巧的笑意道:“表哥,你拉人家上去嘛……” 金邑宴轻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眉眼微微下垂,看向窗下的苏娇道:“表妹刚才拉着别的男人的手拉的欢畅,这会怎么又要表哥来拉了呢?” 金邑宴的声音平平静静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那上挑的尾音却让苏娇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努力的抑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声音软媚道:“刚才,刚才是我一时心急,李姐姐落了水,我太过于担心了,才,才会去拉那薛科……” “所以这般说来,那就是我误会表妹了?”金邑宴的声音越发轻柔了几分,那随着他的动作而下垂的发丝细细漾漾的飘散开来,配上那双因为喝了酒而愈发深沉晦暗的眸子,显出一种妖冶的邪魅。 “我,我与那薛科……” “薛科?表妹这声音,怎么叫别人的名字,都叫的如此好听呢……”截断苏娇的话,金邑宴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笑意,而随着他的动作,苏娇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浓厚醇香的酒气扑面而来,这让苏娇不禁产生了一个猜想。 “表,表哥?”苏娇颤颤巍巍的动了动身子,那帷幔立刻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拉扯声,苏娇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缓过了劲,苏娇小心翼翼的用帷幔蹭着,将自己掩藏在宽袖之中的檀香珠子显露出来,朝着窗户口的金邑宴娇声道:“表哥你看,这珠子我戴的好好的,你过来看看啊……” 金邑宴听到苏娇的话,身子微微一动,那靠在窗户口的半个身子便这样轻易的探了出来,鎏金色的长袍随风飘散,他那半个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冷风之中看上去极度危险。 “珠子?”金邑宴歪着脑袋顿了顿神,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将手里的酒杯随手一扔,伸手就朝着苏娇的手腕处探去,“这珠子好生眼熟啊……” 金邑宴的身子压的越来越低,与窗户渐渐脱离,苏娇慢慢的屏住呼吸,看着那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苏娇的眼睛一直盯着金邑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但是当那只手刚刚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着金邑宴的身体带着一大片阴影直直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坠落了下来。 “啊!”苏娇惊叫一声,耳边只听到“扑通”一声,金邑宴的身体便飞坠而下,瘫倒在那藤蔓碎石之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苏娇的方向。 苏娇的身子僵直的厉害,她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对上金邑宴那双暗沉的眸子,声音里面满满都是惊恐,“表,表哥?” 金邑宴躺在下面一动不动,高大的身子舒展开来,好似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表哥!”苏娇的声音突然尖利了几分,她的身形随着她激烈的动作而微微一晃,手边的帷幔绞绳突然应声而断,苏娇纤细的身姿犹如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然而坠。 “啊!” “扑通……”一声,苏娇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身子飘飘荡荡的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所包裹起来。 苏娇用力的喘平了自己胸口的气,她惶然的抬头,就看到金邑宴那双浸着曦光的眸子,在清浅的月光下显出一抹琉璃色,甚至依稀还能看到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表妹怎么如此性急,这是要与表哥生死与共吗?”金邑宴单手揽住苏娇纤细的腰肢,声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揶揄,哪里有刚才的半分醉态。 苏娇的喉咙因为刚才的惊吓而干涩的厉害,脑袋也突突的疼的紧,她大着胆子往下一看,只见金邑宴的身后密密麻麻的竟然是交错纵横的长在半空之中的藤蔓,就好像一张天然的网布,将人紧紧的围密住,不留一丝空隙,而离开二丈多远的地方才是那布满碎石和枯枝败叶的地面。 苏娇用力的大喘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抬起头狠狠的一口咬上了金邑宴的下颚。 刚才的那一瞬间,苏娇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金邑宴那样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之时,心里隐隐的竟然泛起一股恐惧感,那种恐惧感渐渐弥散,让她想起自己上一世时那种身焦肉灼的感觉。 或许是那种生死感太过于痛彻心扉,以至于只要触碰到这一底线,苏娇便觉得自己心内开始泛起丝丝麻麻的疼痛灼热之感,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全身,直至自己整个人浸润在这种疼痛之中,惶然而恐惧。 苏娇咬的特别狠,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金邑宴下颚骨骼碰触在自己牙齿上的感受,那渐渐弥漫进口腔的血腥味竟然奇异的让她狂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金邑宴低头看着苏娇这副发狠的模样,好似一点不在意自己血流不止的下颚,嘴角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伸手轻轻的按住苏娇的下颚,然后那箍着下颚的手微微一紧,就将苏娇的嘴从自己的下巴上挪了开去,嫣红的鲜血沾染在苏娇娇嫩的唇瓣之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惑人的媚艳。 “这爪儿怎么这么利呢?让表哥来帮表妹好好磨磨……”金邑宴的手抚上苏娇的唇,指尖伸入苏娇的口中抚上那一排洁白的贝齿,声音温柔而低哑。 “唔……啊……” 苏娇下意识的张口咬住嘴里的手指,但是下一刻出现的却是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等她回神之际,金邑宴的高大的身体已经紧密的将她压在了藤蔓之上,那柔软的藤蔓贴着她外露的手臂和脖颈,刺刺麻麻的痒,但是却比不过金邑宴喷洒在她耳畔的那炙热的温度。 “表,表哥……我,我不是有意的……”苏娇一眼就看到了金邑宴下颚处那个被自己咬出来的明显伤痕,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得浑身发冷,恨不得身上那人刚才真的是摔在那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也好过此刻自己像只瓮中之鳖一样被人兜在网里为所欲为。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手指点着苏娇的嘴唇,嘴角始终勾着一抹笑意,“就算表妹是有意的又如何,表妹这般亲近表哥,表哥高兴还来不及呢……”一边说着话,金邑宴一边伸手拉住苏娇推拒在自己胸前的手,细细抚上那戴着檀香珠子的藕臂。 金邑宴身子一动,苏娇的身下便是晃晃悠悠随着金邑宴动作而晃动的藤蔓,这种飘在空中的感觉让苏娇心中空落落的充满了惊恐,总是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摔落下去,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想抽出被金邑宴抓住的手,却不想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太猛,再加上金邑宴整个人将她压在了身下,此刻的苏娇身上密密麻麻的被那藤蔓牵扯住了四肢,只要微微一动,身下的藤蔓网便震动的厉害,那缠在她身上的藤蔓也就缠的越紧。 “唔……你干什么……”感觉到一只手随着自己的宽袖往上伸去,苏娇吓得惊叫一声,那一大片藤蔓随之抖落下几片卷叶。 “表妹这身上都是藤蔓,不难受吗?”金邑宴伸出自己的手朝着苏娇眼前晃了晃,只见一小截干枯的藤蔓被他捏在手中,那截藤蔓配上金邑宴那无辜的笑容不禁让苏娇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却又说不出口。 她刚才明显的感觉到金邑宴那只手随着自己的肌肤往上滑去,一捏一捻的揉的不亦乐乎,哪里是给她扯什么藤蔓,分明就是借着机会又想调戏她! “不必劳烦表哥了,表哥只要将我这手上的藤蔓解了便好。”苏娇按下心中的怒火,努力的在脸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意。 金邑宴伸手点了点苏娇的脸颊,将自己的脸用力的贴到了苏娇的脸颊上,唇角微微一动便能亲到苏娇的嘴唇。 “嘘,表妹你看下面……” 苏娇努力避免与金邑宴的亲密接触,艰难的转头往下看去,只见苏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布满碎石和藤蔓的地面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身形高壮的男子,因为那男子实在是太高了,所以站直的他头顶几乎碰触到了苏娇与金邑宴所呆的藤蔓网上,苏娇只一低头便能看到一个黑乌乌的脑袋,这吓得她连一动都不敢动。 47|8.2【】-【】-【】-【发】 那高壮男人站在苏薇面前,小山一样的身型只一个阴影便已将她笼罩其中。 钱毅看着面前女子娇美的面容,声音嗡嗡的似乎有些失落,“你,为什么不嫁我?” 苏薇站在原地抖的厉害,还没有从刚刚被掳走的事件之中回过神来,听到男人的话,登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双柳叶眼里蓄着满满的泪水。 “你,为什么不嫁我?”没有听到苏薇的回答,钱毅又执着的问了一遍,那蓄满胡渣的脸上在黑夜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只那双眼睛漆黑光亮的吓人。 苏薇绞着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脑袋垂的低低的,整个人不停的在小幅度的颤抖,说话时的声音也颤颤巍巍的让人听不真切。 “什么?”钱毅没有听清苏薇的话,迈着大步往前走了一步,却把苏薇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娇原本以为苏薇又要被吓晕了过去,但是出乎苏娇的意料,此时的苏薇却是突然扬起了脑袋,虽然她那双好看的柳叶眼还是死死的闭着,身子也依旧在颤抖,但是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极其大声,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长的不好看!” 不好看……好看……看…… 那尾音在空寂的小道上蔓延开去,甚至还有回音。 苏薇吼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自己的眼睛,就见面前的男人静默了半响之后默默转身离开,那先前被遮住的细小月光这时也一下倾泻而下,照出苏薇一身白玉肌肤。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苏薇一下放松了身子,然后两眼一翻,直直的往后倒了过去。 “哎……”苏娇看着苏薇往后翻倒,心急的轻叫一声,但是那声掩在喉咙口还没出来,就被一道高壮的身影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只见那刚刚已经不见了踪影的钱毅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弯下身小心翼翼的托起苏薇娇软的身子抱进怀里,像是抱着一只瓷器娃娃一样,一动不敢乱动的托着往小道上去了。 苏娇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心急的动了动被藤蔓缠绕的身子,扭头用力的用额头抵开金邑宴凑过来的半张脸,声音有些扭曲道:“快帮我解开!” 苏娇已经认出了刚才那人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怀化大将军,听说前几日刚刚被升了官职,从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升职成了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赏赐金银珠宝无数,还被当今圣上特赐一座府宅,距离庆国公府只一墙之隔。 最关键的是,圣上为了拉拢这么一位将才,据说要把最心爱的太华公主下嫁于他。 据说那太华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女,生母已去,现今双十年华,生的国色天香,聪慧可人,圣上怜爱,不舍下嫁,宠爱至极。 “那,钱毅……不是说要娶那太华公主吗?”苏娇这样想着,便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太华?呵……”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唇角贴着苏娇的脸颊细细磨了磨,声音暗哑道:“太华性倔,哪容得我那父皇这般随意折腾,就这上吊便上了好几回了……” “所以……这太华公主……是不嫁了?”苏娇忍着脸上的湿润感,继续开口询问道。 “这本王可就不知道了……”叼住苏娇的嘴唇,金邑宴整个人一翻身,就将苏娇给掀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藤蔓缠缠绕绕被牵扯上来,将两人紧密的绞缠在一起,但是下一刻,那藤蔓网便因为受不了两人的重量而断裂,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然一个下坠,便重重的撞到了一个温润的物体之上。 “唔……”苏娇的惊呼声悉数被金邑宴吞入口中,两人的嘴唇紧密贴合在一起,甚至因为刚才强烈的撞击而沁出一点血腥味。 “放……唔……”身下是碎石和杂碎的藤蔓,金邑宴仰躺在上面,搂住身上的人,用力的将人嵌入自己的怀中,就好像要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除非扒皮抽骨,不然再难分开。 终于等金邑宴亲够了,苏娇快速的扭转开了脑袋,她那被亲的红肿的嘴唇微张,与金邑宴刚刚分离的唇上还缠连着几缕银丝,随着苏娇的动作渐渐拉长,显出几分两人难分难舍的旖旎。 一把抹掉嘴唇上的银丝,苏娇燥红着一张脸起身,一把扯开身上零零落落的藤蔓,转身就想走,却不想自己的素丝腰带勾在了金邑宴那挂着金饰的皮革腰带上,而随着她激烈的动作,那素丝腰带瞬间滑落,苏娇身上的衣物就像是脱了束缚一般的四散开来,直至露出里面洁白的亵衣。 “啊……”苏娇惊慌失措的抱着自己的身子蹲下身,纤细的脖颈微垂,露出一截白细的肌肤,在藤蔓翠绿的掩印下显出光滑娇嫩,洁白如玉。 “表妹真是……”金邑宴看着苏娇这一串动作,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大片白腻的肌肤,嘴角轻勾,身子呈大字状的躺在地上,声音轻挑而揶揄,“性急啊……”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大大的杏眼趁着夜色浓郁偷偷狠瞪了一眼,然后气急的用力扯着自己那与金邑宴的皮革腰带缠在一起的素丝腰带,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那腰带除了越缠越紧之外,根本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哎呀……”恨恨的一甩那腰带,苏娇气急败坏的直接上手去扯金邑宴的腰带。 金邑宴的腰带皮革而制,上缀金属饰品,边角绣着繁复的鎏金花纹,看上去低调而又贵气,与苏娇浅色的素丝腰带缠在一处,一柔一刚,乍看之下竟然无比协调。 “表妹莫急,你要什么表哥都给你……”笑眯眯的看着蹲在自己身侧的苏娇,金邑宴突然翻了身,露出身后鲜血淋漓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对苏娇道:“表妹可否帮表哥看看,表哥这后背……怎么疼的厉害呢?” 苏娇的眼一瞟,就被金邑宴那被地上碎石划得破破烂烂且淌出一大片血迹的后背给吓了一跳,那原本扯着腰带的手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目光下移,苏娇看到了金邑宴后背下面的地面上满是碎石和干枯的藤蔓,那上面薄薄一层都被他的鲜血浸染,那浓稠嫣红的鲜血一点一点顺着空隙流走,抵上苏娇的绣花鞋,让苏娇禁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的苏娇看着金邑宴这一大块触目惊心的伤口,才想起刚才下坠之时,他是用身体将自己牢牢护在怀中的。 对于金邑宴这番举动,苏娇说自己心中没有感觉是假的,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伸手触了触金邑宴的后背,那鲜红的血渍便顺着她的指尖流淌下来,温热的触感混杂着一股血腥的气味,让苏娇禁不住的白了脸。 “你,你没事吧?”苏娇手足无措的蹲在金邑宴的身侧,眼前晃着那一片沾着碎石血肉的后背,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唉……”金邑宴轻叹一口气,朝着苏娇伸出手道:“怎么这般没有眼色,还不快扶我起来。” 苏娇拽住金邑宴的手,使了吃奶的劲终于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金邑宴一起身,身上沾着的藤蔓碎石便纷纷掉落,干净的衣物上也都是沾染上了许多灰尘和脏污。 苏娇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之后才掏出宽袖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金邑宴擦去他脸上污泥的痕迹。 “表妹如此贴心,可叫本王如何是好,不若以身相许,表妹看如何?”金邑宴伸手握住苏娇拿着帕子的手细细的贴在自己脸上,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笑意。 “你,你……”原本苏娇还因为金邑宴的舍身护已而感动,但是一听到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荤话,就想起了以前自己被他欺负的有多惨,当下狠狠的抽出了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但是刚刚走出几步,她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那根素丝腰带被金邑宴绕在手里绞成一圈,斜斜从苏娇头上往下套,那活结再一拉紧,直接便把她束缚住了拉进怀里。 “既然表妹不愿本王以身相许,那不若表妹以身相许于本王,报这救命之恩,如何?”金邑宴单手圈住怀中的人,看着那张绯红的小脸上一双杏眼被气得亮晶晶的,禁不住微微眯起了双眸,眼中显出一点浅淡笑意。 “流氓!你刚刚明明可以躲开的是不是?”苏娇抬起头,声音高昂满含愤怒却是带着一股子的娇媚之气,让人听着怎么也像是在无理取闹的撒娇。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苏娇想起了上次金邑宴带着自己在树间飞行的事情,又看了看刚才那摔下来仅两丈多的高度,她根本就不相信那金邑宴会躲不开。 “表妹怎么这般冤枉表哥?那藤蔓缠身表哥怎么挣得开呢?” 听到金邑宴的辩解,苏娇一愣,想起当时那藤蔓好像的将两人缠缚住了,却是没有想到那藤蔓是金邑宴自己缠上去的。 趁着苏娇愣神的空挡,金邑宴低头在苏娇嘴上轻啄了一口,声音低沉带上了几分暗示性的诱导,“表妹不觉得,要好好的答谢表哥一番吗?” 48|8.2【】-【】-【】-【发】 鹧皎院里,灯火通明,苏娇躺在浴桶里狠命的搓揉着肌肤,身侧的秀锦拿着一块皂角,细细的给苏娇涂在肩膀上。 “姑娘,可不敢再擦了,都要破皮了……”秀锦按住苏娇的手,将手边的花露倒在苏娇手上慢慢搓揉起来。 苏娇闭上眼靠在浴桶后面的巾帕上,细长的发丝被秀珠托在手里掬着水冲洗着,白净娇媚的小脸因为氤氲的热气而泛上一抹绯色。 “哎,姑娘……这……肚兜怎么不见了?”秀锦洗好苏娇的头发,用帕子绞了起身去拿换洗的衣物,路过先前那堆脏衣服时突然惊讶开口道。 苏娇泡在浴桶之中的身子一僵,随即声音有些干涩道:“你是姑娘我是姑娘,这东西不见了怎么问起我来了?” 秀珠奇怪的看了一眼苏娇的无名火,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噢。” 苏娇被秀珠那一声不高不低的回应气的梗了喉咙,但是更让她难堪就是今日里这场所谓的生辰宴。 苏娇觉得,今日这场生辰宴,她就是过去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她只一想到金邑宴从自己身上抽出那肚兜之时的轻挑模样,就气得浑身冒火,恨不得扑上去与那厮同归于尽。 什么报恩,什么以身相许,都是借口,他只是看着自己好欺负罢了,整日里有事没事的来调戏自己一番,自己上辈子都那么惨了这辈子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呢,偏偏要让她碰到这么一个煞星! 换了三四桶洗澡水,苏娇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舒坦了一点,她穿着宽松的亵衣往绣榻上一躺,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惊得直起了身子,吓得身侧帮她梳理头发的秀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姑,姑娘……你……” “快,去问一下三姑娘回院子里没有。”苏娇打断秀珠的话,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边声音急促道。 “哦哦……”秀珠愣愣的应了,然后放下手里的梳子转身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苏娇随意的披了一件大氅便拖着一双绣花鞋往外间去了,秀锦手里端着一杯温奶正巧与她撞在一处,看到苏娇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赶紧转身将身后的厚毡子细细掩好,然后拽了人往里屋去。 “姑娘这头发还没干透便往外头跑,夜里风凉也不怕吹出这好歹来,还有这衣裳,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穿了一个漏风的大氅子就以为那风吹不透了?”一边数落着苏娇,秀锦一边将手里的温奶掀开盖子递到苏娇手上道:“快些吃了好安睡,三姑娘的事情秀珠已经过去问了,过些时候就回来告诉姑娘。” 苏娇喝了一口手里的温奶,耳边虽然听着秀锦的话,心中却依旧有些焦躁。 那钱毅虽然做事方式古怪了一点,但是也许对三姐姐真是真心的也说不准,只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姐姐还是晕着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是女子一生的名节问题。 “姑娘莫要担心,奴婢先前从三姑娘院子旁走过,看到香柒刚刚端了吃食进去,想必人是在的。”秀锦去了绣榻旁拿过那把被秀珠随手扔在绣榻上的梳子,拘起苏娇的头发一缕一缕慢慢的梳了起来。 苏娇一口一口的喝着手中的温奶,大大的杏眼睁着,视线时不时的往外间看去,眼中的焦虑显而易见。 大致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秀珠熟悉的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了外间门口。 看着秀珠掀开那厚毡子进来,苏娇焦急的站起身道:“怎么样了?” 秀珠努了努嘴道:“姑娘也真是的,这大半夜的人都睡着了,偏叫奴婢过去看,好在三姑娘脾性好,还派了婆子送奴婢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喏,这温奶赏你。”听到苏薇没事,苏娇也就放下了悬着的心,然后将手里捧着的温奶塞到秀珠的手上道:“明日里准你半天假,想去哪便去哪。”说罢,伸手揪了揪秀珠圆滚滚的脸颊,转身躺回了绣榻上。 秀珠看了看苏娇,轻剁了一下脚,嘴里一边嘟囔着,“谁稀罕你的奶……”一边转身仰头将那半杯温奶喝完了。 “你呀……”秀锦伸手点了点秀珠的额头,然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走吧,今夜我来看着姑娘。” 秀珠清脆的应了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掀开毡子走了出去。 秀锦好笑的摇了摇头,上前掩好毡子,然后又归置了一下东西,添置了几块碳火,就合衣躺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一夜无眠,苏娇第二日清醒的时候便是听到外间细细碎碎的传出几道娇声软语,她撑着身子起身,秀锦正好带着丫鬟端了梳洗的东西过来,便撩开床帐,将苏娇从绣榻上扶了起来。 苏娇一边净手,一边朝着那外间看了看道:“谁过来了?” 秀锦帮苏娇梳理着发髻,轻声道:“是大姑娘,三姑娘和六姑娘,一早上便来了,奴婢见外头天冷,便招呼着人先往外间坐了坐。” 苏娇点了点头,随意的食了一点吃食便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苏烟正喝着手里的温茶,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内室走出来的苏娇,赶紧起身浅笑道:“本是想昨日里生辰来给五妹妹送生辰礼的,却不想那生辰宴上竟是没见了五妹妹的踪影,我们只好约着这一大早一同来五妹妹院子里碰碰运气了,五妹妹可不好怨我们扰了你的好梦。” 苏娇娇笑着牵过苏烟的手坐回铺着厚厚软垫的绣墩上,声音娇媚道:“怎么会呢,妹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大姐快把我的生辰礼交出来吧……” 苏烟看着苏娇这副迫不及待的小模样,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只檀香木盒子递给苏娇。 “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是什么东西啊,大姐姐?”坐在一旁是苏妗和苏薇看到那盒子也是十分好奇的凑过了脑袋。 苏娇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碧玉雕刻的簪子,那簪子浑身碧翠通透,毫无一丝瑕丝,簪头是雕刻精致的一朵素梅,那小小巧巧的碧梅开放着花瓣衬着里面的花蕊,细致的甚至可以看到上面花瓣的纹理和花蕊上的芯头。 “哇,好漂亮啊……”苏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拉着苏娇的袖子惊叹道。 苏薇坐在一侧脸上也是难掩的喜爱之情,细声细气的附和苏妗道:“真的好漂亮,与五妹妹也很般配。” 苏烟拿起那碧玉簪子,轻轻的插到了苏娇的发髻,声音轻柔道:“这是我寻了金陵城中有名的巧匠徐娘给五妹妹做的一支碧玉簪子,也觉得只有五妹妹这般的绝色才能配的上这样好的一支簪子。” “徐娘?”听到苏烟的话,苏娇心中也是难免一惊,只因为这徐娘虽然名声在外,一年却是只做三支簪子,管你贵族氏女也好,公主县主也罢,三支便是三支,再无多余。 “大姐姐,那这不是你的……”陪嫁物吗?苏薇听到徐娘的名字,有些诧异的看了苏烟一眼,但是看到苏烟制止的眼神,却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大姐?”听说苏薇说了半截的话,苏娇似乎也是想到了一点什么,刚刚想把发髻上的碧玉簪子拿下来,就被苏烟按住了手。 苏烟托起苏娇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声音温和道:“我虽然是你大姐,却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以前与五妹妹不相熟也就罢了,但是这几月相处下来,真是觉得五妹妹是绝好一个妙人儿。”顿了顿,苏烟继续道:“今后也怕是相见的机会不多了,只盼着五妹妹莫要忘了我,如若能带着姐姐妹妹们一块来看看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姐。”苏娇紧紧捏着苏烟的手,杏眼之中隐隐泛出泪光。 苏娇觉得,她何其有幸,能重活这一世,将上一辈子错过的一切温情重新体验一番。 “五姐姐,这是妗儿给五姐姐绣的荷包。” “这是我给五妹妹做的绣鞋。” 一旁是苏妗和苏薇看到苏烟与苏娇的模样,赶紧将各自手上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苏妗手巧,做的荷包精致紧密,上面的大雪素迎风摇展,好看非常,苏薇做的是一双绣鞋,鞋尖各缀着各两颗圆润洁白的大珍珠,整只绣鞋看上去讨喜精巧,特别是那两颗白珍珠,异常晃眼。 苏薇看到苏娇的目光那白珍珠上,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母亲前几日送我的珍珠,我平日里也不喜什么珠钗饰环,便想着将这珍珠给五妹妹绣在了绣鞋上,五妹妹可不要嫌弃……” 苏娇拉过苏薇的手,声音欢快的道:“三姐姐心思巧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嫌弃。” “那我呢,那我呢,五姐姐喜欢妗儿送的礼吗?”苏妗凑到苏娇的身旁,急切的邀功。 “喜欢,喜欢,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妗儿的了。”苏娇伸手捏了捏苏妗的脸颊,脸上满满都是喜悦之情。 这厢姑娘家正说着贴心话,那边秀珠急匆匆的掀了厚毡子进来,声音急切道:“姑娘,不好了,公府门外来了一队士兵,抬着十几口铁箱子正要硬闯庆国公府呢!” 49|8.2【】-【】-【】-【发】 当苏娇和一众四姐妹戴着帷帽急匆匆出现在庆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苏尚冠迎着一个身形高壮,穿着金丝铠甲的俊挺男子进了正府大堂,她们便又赶紧躲在了大堂的侧边小室之中,透过宽大的屏风偷偷朝外观望着。 那男子身高将近两丈,面容严肃,黑眸漆黑,身后跟着十几个抬着铁皮箱子的士兵,其中一个苏娇看着还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这个人长的还挺好看的……”苏妗缩在最下面,小小的脑袋好奇的往外探了探,被苏娇一把给按了回去。 “嘘!”苏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安分了的苏妗,又将目光向外看去。 只见那男子端坐在侧座,身形挺拔,说话时的声音状若洪钟,十分震耳。 “今日本将是来提亲的。”钱毅对面便是藏着四姐妹的宽大屏风,以他的耳力早就听到刚才苏妗与苏娇两人的窃窃私语,但是他面色丝毫不显,那双暗沉无波的眸子只盯着屏风下那双熟悉的绣花鞋,眼睛连一眨都不眨。 唔……这绣花鞋他好像没有看到过呢……不过穿在她的脚上就是那么好看…… “将军?将军?” “公爷。”钱毅一脸严肃回神,朝着苏尚冠微微颔首。 “呃,不知将军属意本公哪位……” “三姑娘。”还未等苏尚冠的话说完,钱毅便截断道。 而躲在屏风之后的四姐妹除了苏烟和苏妗没有见过这刚刚升入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苏娇和苏薇都难免吃了一惊,因为她们印象中的钱毅还是那个蓄满大胡渣子,浑身邋里邋遢的臭男人,哪里是现在这副干净俊挺面容,一身新制金丝铠甲的威武高壮模样。 苏娇微微抬头看了看脑袋探在自己头上的苏薇,便见她满脸苍白的绞着手里的细帕子,一双柳叶眼里面带着盈盈水光。 “这……”苏尚冠犹豫了一下道:“三姑娘是二房的姑娘,本公也无权干涉,不若本公请了二弟与二弟妹前来与将军详谈?” “有劳公爷。” “将军稍坐片刻。” 说罢,苏尚冠起身朝侧室走来,苏娇等人连忙急匆匆的提着裙摆溜了出去。 “三姐姐,刚才那人……是上次在山坡上救了你一命的那个……钱将军?”苏娇一边看着苏薇的面色,一边小心翼翼道。 “什么什么?”苏妗听到苏娇的话,小脑袋好奇的凑了过来。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听。”苏烟一把捂住苏妗的耳朵,走在四人最前头,随意的挑了一个廊亭歇坐。 苏娇拉着苏薇的手,也坐到了廊亭上,声音轻柔的询问着苏薇道:“三姐姐,这钱将军,你觉得如何?” 听到苏娇的话,苏薇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变的更加惨白了几分,她反握住苏娇的手,声音有些支支吾吾道:“五,五妹妹……昨晚,昨晚掳走我的人……” 苏娇昨夜是看到钱毅与苏薇在一起的,但是苏薇脸皮薄,苏娇肯定把自己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所以只能佯装惊讶道:“三姐姐是说……” 苏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远远看到二房的苏傅实和庄氏从角亭而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三姐姐莫怕,二叔母若是知道你不愿,定是不会强迫你的。”说罢,苏娇拉起苏薇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一道去吧,三妹妹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我这个做大姐的,不能坐视不管。”苏烟牵起苏妗的手,走到苏娇和苏薇的身侧道。 “嗯。”苏娇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苏薇,暗暗握住她的手道:“三姐姐莫怕,我们会帮你的。” 苏薇点了点头,跟在苏娇身后挪着小步往正堂侧室而去。 依旧是那个宽大的屏风,四人挨挨挤挤的靠在一处,听着外面庄氏与钱毅的对话。 “钱将军,我的这个三姑娘,生性腼腆纯良,你若是真心求娶,我倒是可以帮是询问一番,只同意与否,却不是我这个嫡母可以做主的。”庄氏端坐在苏傅实身侧,脸上带着浅淡笑意,盈盈而坐的模样显出几分高贵气势。 反观一旁的苏傅实虽然作为二房的顶梁柱,但是却全程未说一语,有些拘谨的坐在主位上,不断的朝着庄氏那方向看去。 钱毅起身,朝着庄氏行了一礼,然后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那宽大的屏风,伸手朝着身后的士兵一挥手道:“抬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虎子抱着一只粗糙小木盒子威风凛凛的上前,他身后的士兵皆是两两分配的抬着一口宽大的大铁皮箱子,那铁皮箱子上绑着红艳艳的大红花朵,被“彭”的一声放在青石板上的沉重声音甚至让人感觉到地面那一瞬间的一震颤抖。 “打开。” 随着钱毅的一声滑落,那十几口铁皮箱子被一一打开,只见前几口箱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的账目,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铁皮箱子里,上面书着几个显眼的字迹“宣武将军府”。 “武”为当今圣上特封之赐号,有勋功之武将,皆特赐为封,无勋功之武将,则赐“威”为封,所以就这称号来看,钱毅在金陵城中的地位可见不一般。 钱毅的身形一挺,伸手接过虎子手里的小木盒子,脚步一转,精准的走动那屏风前面,对着那一双熟悉的绣花鞋道:“这些是我将军府里所以的账目,都归你管,还有这是管家给我整理的仓库钥匙,前几日皇上的赏赐都在里面,也给你。”伸出手里的小木盒子,钱毅的手微一用力,就将面前的屏风砸出了一个小洞,然后那只手稳稳的托着木盒递到了屏风后面的苏薇面前。 苏薇苍白着脸看着面前那只刚刚破开屏风,肌肤上带着屏风碎屑与蒲扇一般的大掌,掌心上面的小木盒子已经被打开,上面绑着一根红绳的大铁钥匙直戳戳的印入她的眼帘。 顿了顿,那钱毅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白玉小盒子装着的东西硬从那小洞塞到苏薇面前道:“这是我的兵符,也给你。” 结实贵重的屏风上硬生生的被打出一个脑袋大的小洞,钱毅高壮的身躯站住那屏风面前,甚至比那屏风还高出半个头,那光洁的额头磕在屏风上,苏娇清晰的听到屏风发出一声“咔嚓”的哀鸣声。 苏薇早已被吓得不行,双腿颤颤的踩在那屏风掉落下来的木屑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盒子,一只手紧紧拽住苏娇的手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将军!”庄氏看到钱毅的举动,赶忙上前阻止道:“钱将军,今日不若就到这里吧,等我问了三姑娘的意见,再请您过府?还有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便留在这处……”钱毅转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庄氏,然后转头将手上的东西硬塞到苏薇的手上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带着一众士兵跨步而走,那铿锵的铠甲碰撞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给人一种严肃的震撼感。 庆国公府门外,虎子睁着一双虎目,声音粗犷道:“将军,那小娘子你要看中了带回来也就是了,费这么多事干什么!” 钱毅双手紧握,面色有些可疑的泛红,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虎子的话,只同手同脚的往隔壁的将军府走去,脑子里面回旋着刚才温软细致的触感。 摸,摸到手了,好细,好滑…… 这厢屏风后面,苏薇颤巍巍的捧着手上的东西,整个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那两个小木盒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钱毅那掌心炙热的感觉。 “薇儿……”庄氏绕过屏风走到苏薇的面前,看着她这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担心的拿帕子擦去她额上的冷汗道:“这钱将军也是太野蛮了一些,虽然是个武将出身,但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模样……”话说到一半,庄氏看到苏薇更加惨白了几分的面色,赶紧住了口,拉着她的手坐到侧室之中端了一杯温茶递到她的手上。 苏薇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口庄氏递过来的温茶,当那清香的茶香入口之时,整个人才缓过了劲,但是指尖依旧抖得厉害,刚才那钱毅塞东西时握住她的手腕子,她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腕子要被折断的感觉。 “不过这钱将军,也是有趣的紧,求亲竟然……”苏烟坐在苏薇身侧,伸手拨了拨绣桌上那盒子里面的铁制钥匙,然后又将那装着兵符的玉盒打了开道:“送兵符……大致也只有这种草匹蟒夫才做的出来了。” “兵符?”苏傅实站在庄氏身后,听到苏烟的话,紧着上前了几步,果真看到那放置在玉盒之中的兵符,神情一变道:“这钱将军也真是大胆,兵符也随便给人……这,这……” “这是嫁妆礼。”苏妗歪着脑袋看着苏薇,声音有些不惑道:“三姐姐,那钱将军长的挺好看的,你怎么不答应他呢?” “好看好看,你就知道好看,上次那侯府的世子也好看,你怎么不嫁他?”苏娇伸手敲了敲苏妗的脑袋打趣道。 苏妗听到苏娇的话,突然间便是红了脸颊,声音细细嗡嗡的,“如果,如果他来娶我的话,我也是愿意的……虽然,虽然他长的没有五姐姐好看,但是,但是……也是极好看的……” “哎呀,不知羞……”庄氏好笑的点了点苏妗的额头,揽着人给她塞了一块桂花糕。 50|8.2【】-【】-【】-【发】 “咦,这是什么?”苏娇视线一转,看到那放着兵符的玉盒下面竟然还垫着一块帕子,便伸手抽了出来。 只见这块帕子被洗的干干净净的工整叠在一起,角落处是一个双面绣的“果”字,但是那“果”的最后一撇好像缺了一点线头,被一种极为粗糙的手法给补了上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呀,我的帕子。”苏薇看到苏娇手里的帕子,赶紧伸手拿了过来,然后看着那帕子上的“果”字发呆。 “三姐姐?”苏娇看着苏薇发呆的模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薇回神,脱口而出一句,“好丑……”说罢,她脸色微红的一把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嗡嗡道:“我,我先回院子里头去了……” “哎,三姐姐……”苏娇看着苏薇提着裙摆小跑着走了,脸上显出几分疑惑。 刚才那意思……是什么意思? “母亲,我觉得……”苏烟转头看向身侧的庄氏,语气有些犹豫道:“三妹妹性子柔顺,过于纯善安静了一些,嫁给这个钱毅却倒是不错,毕竟这钱毅上无父母,下无弟妹,也未有任何通房妾室,三妹妹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可是……”庄氏的脸上泛起一抹难色,她轻叹一口气道:“虽然说没有了妯娌后宅之间的纷争,但是那嫁娶之人,也要薇儿欢喜才好。” 苏烟顿了顿身子,声音轻柔带着几分笃定,“我看三妹妹……应当是欢喜的。”苏薇最后看着那帕子的眼神柔中带羞,与她那时揽镜自照,心念顾郎之时的表情有太多相似之处。 苏娇坐在一旁,听到苏烟的话却是有些讶异,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昨天晚上和前半个月以来那钱毅对苏薇做的奇怪事,按照正常的观念来说,苏薇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一块莫名其妙的帕子一下便从厌恶害怕变成欢喜爱慕啊。 “我觉着,要不过几日再去问问薇儿?”庄氏犹豫了半响才慢慢道。 苏烟点了点头接道:“母亲不必焦虑,过几日我去探探三妹妹的口风。” “嗯,对了,还有这件事情……莫要忘了告诉你们的娘亲,她身子不好,你们要常去看看。” “女儿知道的,母亲不必挂心。”许氏是二房苏傅实的侧室,苏烟与苏薇的生母,因为身子一直不大好,便很少出院子,总是呆在院子里头养病,苏烟与苏薇小时庄氏怕她们年纪小乱跑许氏那处染了病症,便一直拘在身边,现今年岁大了一点便又总是被庄氏催着她们往许氏那处都走动走动,但因为从小便不在一处的原因,苏烟苏薇与许氏便没有与庄氏亲厚,不过好在随着年纪渐长,她们也常去许氏院子里头走动,好歹能说上几句贴心的话。 事情告一段落,苏娇领着苏妗往自己院子里头去,苏烟则去了许氏的院子里,苏娇远远看着苏烟的背影,突然想起那顾兆坤,便赶紧带着苏妗往苏灏的檀菊园里面去了。 苏灏的檀菊园里清净悠然,山水木石,皆为自然所化,甚至那院子里的落叶,也没有小厮清扫,干枯的落叶随着冷风席卷,被雨水浸润,最后落叶归根。 “大哥?”苏娇牵着苏妗的手,一边小心翼翼的踩在那落叶上往苏灏的正屋走去,一边轻声叫道。 “五姑娘?”苏灏的贴身小厮新贵从侧门走出,恭敬的对苏娇道:“大公子在里屋休息,命奴才带姑娘到正屋外间先烤烤火,大公子随后就到。” 苏娇微微点了点头,跟在新贵后面去了正屋外间。 厚厚的毡子将外面的冷风完全隔离开来,苏娇坐在矮凳上,手里捧着一杯温奶,抬头观望着这间干净简洁的外间。 除了几幅装饰性的字画作和必备的家具橱柜,这外间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确实是和苏灏那清朗的气质很相称,不过就是太干净了一点,有点……唔……没有人气。 “佛经?大哥还看佛经?”苏娇的视线一顿,落到那搁置在花瓶架上的一本佛经上,脸上显出几分讶异之情。 听到苏娇的话,新贵面色一变,赶紧将那佛经收进了宽袖之中,有些尴尬的垂着脑袋回答道:“是奴才看的,怎么一不小心就搁这了呢……”说完,他掩了掩身子,掀开身后的厚毡子道:“奴才去给五姑娘拿些吃食。”说罢,一个转身飞快的迈着步子走远了。 苏娇讶异的挑了挑眉,转身看向坐在那处喝完了一杯温奶正打着哈欠的苏妗道:“妗儿,过来。” 苏妗提着裙摆走到苏娇面前,双手揉了揉迷瞪瞪的眼睛道:“怎么了,五姐姐……” “你去站在窗子外头看着,看看大哥什么时候过来告诉我一声。”苏娇贴在苏妗的耳畔道。 苏妗乖乖点了点头走到了窗子处,努力的睁大眼往外张望。 苏娇见状,迅速从宽袖之中拿出刚刚无意中从那佛经之中抽出的一张画纸慢慢展开。 只见这张画纸上用笔墨浅浅淡淡的勾勒出一个女子靠坐在窗前的模样,那女子手里懒懒的捧着一本佛经,发垂委地,姿貌绝丽,特别是那脸上的一对泪窝,由细致的笔锋精致勾画而出,暗藏无数柔情。 苏娇的视线侧移,画作的一旁用清镌的字体写着一句小诗“凤凰非梧桐不栖”。 “五姐姐,来了来了……”苏妗虽然不知道苏娇在做什么,但是一看到苏灏往这边走来的模样,便下意识的紧张道。 苏娇赶紧将手里的画卷猛地一塞塞进了一旁的青瓷花瓶之中,然后拉过苏妗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捧着一杯温奶坐在了矮凳上。 厚重的毡子被掀开,带进外面的冷风,苏灏随着新贵的手脱了外面的大氅,然后走到炭盆前烤了烤火道:“怎么来我这处了?” 苏娇拉着苏妗凑到苏灏面前直奔主题道:“大哥,我记得你与大姐夫相识已久?” 苏灏点了点头,清冷的眉眼下垂,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苏娇道:“确是相识。” “那大哥可否请人来府一聚?”苏娇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苏灏,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娇气。 苏灏烤着火的手顿了顿,然后淡淡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 苏娇没有想到这么顺利,脸上显出一抹惊喜,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兴奋,“明日。” 苏灏略一思索,然后点了点头道:“可以。”说罢,他收回烤火的手转身对苏娇道:“无事便先回吧,我让新贵送你们回去。” “哦。”苏娇蔫蔫的应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的随着新贵出了门去。 看着苏娇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口,苏灏皱着眉头转身走到那花架处,上下扫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那青瓷花瓶之中抽出那张画纸。 画纸上的女子依旧一副慵懒模样,只脸上的泪窝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渍。 苏灏的视线朝身后放置着两杯温奶的檀香木桌子上看了看,然后把那奶渍拭去,将画纸小心的收入宽袖之中带入内室。 这边苏娇先送了苏妗回了院子,然后又差人去告诉了苏烟明日顾兆坤要来庆国公府的事情,便累竭的靠在美人榻上任秀锦给自己捏着腿。 “秀锦,你知道那红蒽吗?”苏娇接过秀珠递过来的温茶轻抿了一口道。 “红蒽?大姑娘的丫鬟吗?倒是听说过一点,待人处事极为圆滑,在丫鬟婆子口中人缘也是不错的。”将苏娇的右腿搁置到美人榻上,秀锦又换上了苏娇的左腿开始揉捏。 “哦。”苏娇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记得她是府里头的家生子?” “对,是老太太那头的,前几年拨给了二夫人,二夫人见着人好使,便又拨给了大姑娘。” “老太太……”苏娇听到秀锦的话,暗暗嘟囔了一句。 这老太太自从胡氏和苏三被关在祠堂之后便日夜宿在祠堂一侧的内室之中,扬言说是那苏三一日不出这祠堂,她也就呆在这祠堂一日,一辈子不出这祠堂,她也便一辈子不出这祠堂。 所以苏娇的生辰宴上,除了三房的人缺了几个犯事的,那老太太也是未曾出现,全靠庄氏主持大局。 “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秀锦捏好苏娇的腿,疑惑的抬头道。 苏娇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她上辈子知道这红蒽嫁给了顾兆坤又气死了大姐最后还被扶成了正室? “唉……”轻叹一口气,苏娇朝着秀锦招了招手道:“你附耳过来。” 秀锦半蹲起身子,凑到了苏娇身侧。 一通耳语过后,秀锦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苏娇道:“姑娘上次让奴婢送信给许大老爷,这次又让奴婢找人看着红蒽,您这葫芦里,可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奴婢可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是姑娘,要让你看懂了,那你不成姑娘了嘛。”苏娇傲娇的一抬下颚,声音清脆难掩笑意。 “是是是,您是姑娘,那您自己捏胳膊吧,奴婢啊,去外间歇歇……这忙了一天了……可连杯茶水都没喝过……” “哎,秀锦!”苏娇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秀锦撩开珠帘子去了外间,心中却是泛起一股难掩的笑意,原来这秀锦也有这般活泼好乐的一面。 51|8.2【】-【】-【】-【发】 第二日,天气还算暖和,只那冬日里的冷风窸窸窣窣的总也不肯停。 苏灏请了顾兆坤过府一聚,苏娇大清早的就带着秀锦去了苏烟的烟云阁。 “哎呀,大姐,你怎么又穿这么老气的衣裳,那蜜合色的八幅锣裙不是很好看嘛。”苏娇到时苏烟正就着红蒽的手换衣裳,苏娇一眼看到那绛紫色的撒花烟罗衫,便立即上前阻止道:“快换下来,总穿那么老气做什么……” 苏烟阻止不及,便被苏娇扒了外面的撒花烟罗裙,她好笑点了点苏娇的额头,无奈道:“一件衣裳而已,何必费那么多事。” 苏娇嗔了苏烟一眼,声音娇俏道:“那我觉得那顾兆坤也就那么一个人罢了,大姐今日还是好好的呆在烟云阁休息吧。” 苏烟听到苏娇的话一愣,随后脸上显出一抹绯色,“你呀,还学会编排我了……” “我可哪里敢编排大姐啊……”苏娇眨着一双杏眼,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蜜合色八幅锣裙塞到苏烟手中道:“快些去换上,我去外间等大姐。” 说罢,提着裙摆一个转身便去了外间。 苏娇在外间坐了不到一会儿,苏薇便牵着苏妗的手掀开厚毡子进了门来。 “五姐姐……”苏妗看到端坐在绣墩上的苏娇,笑眯眯的扑到了她的怀里。 “哎呦,压死我了,你个小东西……”苏娇伸手点了点头苏妗的鼻头,将挂在她身上的人摆正到身侧的绣墩上,然后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撞痛的胸口。 女子正在发育的胸口总是娇软,刚刚被苏妗那么一撞,苏娇显现喘不过气来。 “五妹妹。”苏薇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坐到苏娇的身侧,脸上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三姐姐,喝茶。”苏娇伸手给苏薇倒了一杯温茶,然后扭头看着苏薇,那双大大的杏眼一眨也不眨。 苏薇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注意到苏娇的视线,有些奇怪的放下手里的茶碗道:“怎么了,五妹妹?” 苏娇双手撑着下颚,声音娇细道:“三姐姐,昨日里那帕子你看着可还好?” 一提到帕子,苏薇便红了脸颊,她有些不安的摩挲着手里的茶碗,低垂着脑袋道:“那,那帕子自然还是不错的。” “哦……”苏娇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然后继续盯着苏薇看。 “五妹妹这是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抹晕在脸上的绯色更浓了几分。 “我只是看着三姐姐好看罢了……”苏娇的嘴角挂着笑,歪着头的模样可爱至极。 “是啊是啊,三姐姐也是极好看的……”苏妗坐直了身子趴到苏娇身侧,歪着脑袋看向苏薇,“而且三姐姐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好看……嘴巴上的口脂也好看……” 一听到苏妗说的口脂二字,苏薇原本还算是娇羞的面容一下便通红了起来,她捏着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绞着,眼中显出几分懊恼神色。 苏娇看到苏薇的表情,视线落在她那涂着艳丽口脂的嘴唇上,果然看到她嘴角处有些细小的红肿伤口,不然以苏薇的性子,怎么可能用这般艳丽的口脂,原来是用来遮掩伤口的。 “怎么都来了?可吃过早膳了?”苏烟换好了衣裳撩开珠帘从内室走出,她的脸上画着浅淡的妆容,一身蜜合色的八幅锣裙和月牙色小袄,整个人看上去娴雅温柔却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哇,今日的大姐真好看……”苏妗捧着自己的小脑袋,一脸的羡慕。 “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难道说平日里的大姐就不好看了?”苏娇看着苏妗脸上那副好笑的表情,忍不住的打趣道。 听到苏娇的话,苏妗一愣,然后脸上显出几分慌乱,慌忙摆手道:“没,没有,平日里的大姐也是好看的,只是,只是没有今日那么好看,哎,也不是,就是今日……”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她了。”苏烟轻笑着揽过苏妗,转身对身后的红蒽道:“红蒽,你去厨房拿几道细软一点的早食端到这儿来。” “是,姑娘。”红蒽退了出去,苏娇看着红蒽的背影,对站在身后的秀锦使了一个眼色,秀锦会意,走到红蒽身边道:“我们姑娘挑食,不喜的东西可是一点不碰的,我同你一道去吧。” 红蒽稍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苏烟,点了点头,与秀锦一道出了去。 食了早膳,姐妹四人慢悠悠的走到花园子里,她们坐在一方角亭之上,遥遥向下望去时正好看到从小道上走来的苏灏和顾兆坤两人。 苏灏一袭靛青色儒衫,一阵冷风吹来,勾勒出他纤瘦的身形,整个人看上去文弱而清冷,反观他一旁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袍的顾兆坤,虽然看上去也是一副纤瘦模样,但是明显比苏灏高壮一点,虽然面容明显没有苏灏看上去清俊,但是为官多年的他身上沉淀下来那种沉敛气势也是苏灏所没有的。 “咦,那就是大姐夫吗?”苏妗双手撑着角亭的边缘,脑袋使劲的往外探着。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当心着点,掉下去可有你好受的。”苏娇一手抓住苏妗探出去的半个身子,后怕的把人往后拉了拉。 苏妗努了努嘴,却还是乖乖的顺着苏娇的手往后挪了挪,她挤眉弄眼的看向苏娇,凑到苏娇的耳畔声音细细道:“我觉得大姐夫还没有大哥好看呢。” 苏娇听罢,轻笑一声,暗暗的拧了拧苏妗的胳膊,“这话你去当着大姐的面说,看她不削你。” 苏妗嘻嘻笑着挽住苏娇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道:“我才不去和大姐姐说,她肯定觉得大姐夫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说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妗靠在苏娇的肩膀上笑的痴痴的。 苏娇微微侧过头看向苏烟的方向,果然见她平日里那个平日稳重大方的大姐探着身子,虽然羞涩,但是目光却直直的落到小道上那个宝蓝色的身影身上,里面满满的都是爱慕神色。 苏娇的视线下转,落到与秀锦站在一处的红蒽身上,那红蒽面色不变,目光也是直直的落在自己的绣鞋尖上,但是拿着帕子的双手却是不停的揉着帕子的一角,尖细的手指都有些搓白了。 这般明显的表现,苏娇觉得如果这红蒽没有什么私心,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秀锦,帮我们去倒几杯热茶过来吧,这大冷天的,要冻死我了……”苏娇娇声娇气的冲着秀锦一边说话,一边将视线落到红蒽的身上继续道:“红蒽,你与秀锦一道去吧,我想喝加了蜂蜜的温奶,你去帮我端碗过来。” 红蒽听到苏娇的话,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苏烟。 “去吧,我也正好有些渴了。”苏烟抚了抚被风吹落的碎发,声音温柔道。 红蒽福了福身子,与秀锦一道顺着石阶下了角亭。 苏娇顺着秀锦红蒽两人将视线往下挪去,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形势,果然见那红蒽与秀锦走的是与苏灏和顾兆坤同一道小道,四人走过一个拐角就能直接碰上面。 冷风簌簌,苏娇眯眼看着那红蒽朝着苏灏与顾兆坤弯腰行礼,苏灏微微颔首,而顾兆坤毫无表情的冷淡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等到苏灏与顾兆坤走过,红蒽慢慢的直起身子,脚步微顿,似乎有向后观望的趋势,但是一看到身侧的秀锦便硬是将脑袋转了过来,一边闲聊着一边与秀锦往小道另一端走去。 反观另一侧的顾兆坤,脚步平稳,完全没有一点变化,如果不是真的没事,就是这个顾兆坤心机深沉,太会伪装。 “五妹妹,你看什么呢?”苏薇看到苏娇盯着小道方向一脸沉思的模样,转头询问道。 “我在看我大哥长的怎么这么好看……”苏娇回神,对苏薇眨了眨眼,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狡黠。 “是啊是啊,大哥长的也很好看呢……”苏妗咬着手指,乖乖的坐在苏娇身侧应声道。 苏薇轻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见刚刚走过小道的苏灏与顾兆坤转过了身子,朝着一处拐弯角弯腰行礼。 那拐角被一片宽大树木遮挡,苏娇四人看不见那里头的人,但是苏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苏灏等人直起身子,身子微微往侧边一让,那被树木遮挡的几人便慢条斯理的从树木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金邑宴,不同于平日里的暗色鎏金长袍,今日的他穿了一身霜色襟衣,外罩一件莲青色大氅,褪去了几分阴沉气,看上去清雅了不少。 但是苏娇却觉得,不管这人穿的再如何人模狗样的,内心里也是一个衣冠禽兽。 跟在金邑宴身后的是苏娇有过一面之缘的定远侯世子王瑞跤,那一袭标志性的绛红色织锦羽缎斗篷,一眼便抓住了众人眼球,再配上那张雌雄莫辩的姣好面容,也怪不得那国舅府的孙瑜会没眼色的上前调戏了。 走在最后的是昨日里刚刚见过的那辅国大将军钱毅,梳着整齐的发髻,面上干净的很,毫无一丝胡渣,穿着一身华贵的精致长袍,脚上一双宽大的皂角靴,高壮的身子走路时畏首畏尾的似乎很是不习惯身上的这件衣裳,粗长的手指也总是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下颚,似乎在寻找那胡渣一星半点的踪迹。 52| 角亭之上冷风簌簌,四姐妹各坐在一角,眼光下垂,神色各异。 当秀锦与红蒽端着热茶与温奶到达角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她们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各自将手上的东西放置在了石桌上,分别走到苏娇和苏烟身侧轻唤道:“姑娘?” 苏娇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秀锦,伸手揉了揉自己被吹红的鼻尖,声音嗡嗡道:“这风越发的大了,我们去那处绣楼里坐坐吧。” “哎。”秀锦应了,伸手又端起石桌上的温奶,跟在苏娇后头下了角亭。 苏烟也是绞着帕子起身,脸色绯红的对红蒽道:“我们一道去吧。” 红蒽点头,托起那热茶,紧随在苏烟身后。 苏薇与苏妗牵着手,也下了角亭。 绣楼里没有放置炭盆,看着有些阴冷,秀锦放下手中的温奶,去关了半开的窗户,又细细的将绣楼的门关上,这才回到苏娇的身后站好。 苏娇手里捧着一杯温奶,杏眼微微一瞥,就看到红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苏烟。 “红蒽,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焦急模样?”苏娇放下手里的温奶,稍抬起下颚,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淡看向站在苏烟身后的红蒽。 红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目,她伸手勾了勾自己的宽袖,身子沉稳的朝着苏娇福了福道:“让五姑娘见笑了,奴婢只是……有些内急……” 苏娇听罢,未曾说话,反而是苏烟轻笑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红蒽道:“你这丫头,内急罢了,还不自个儿去了,怎么这会子倒与我客气起来了?” 红蒽羞涩一笑,对着苏烟福了福身子道:“那奴婢去去就来,姑娘可不得瞎跑。” “你呀,我在这等你,快去吧。”苏烟浅笑着对红蒽挥了挥手,一脸的无奈。 红蒽打开绣门退了出去,秀锦紧随其后也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奴婢也去一趟子。” 苏娇挥了挥手,喝了一口手里的温奶,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道:“去吧去吧,这怎么都赶趟了。” 秀锦轻笑一声,打开绣楼的门便远远跟着红蒽走了出去。 苏娇放下手里的温奶,走到绣楼的窗口伸手打开一条细缝,只见小道之上的红蒽脚步匆匆,七拐八折的钻进了一旁的小树林抄着近路去了。 “五姐姐,你看什么呢?”苏妗端着一杯温奶凑到苏娇身侧,一双大眼好气的四下张望着。 “我啊,在看一只老鼠打洞……”苏娇伸手在苏妗腰上戳了戳,惹得苏妗一阵娇笑,手里的温奶直接便掀在了苏娇的罗裙上。 “哎呀……”苏烟看到苏娇一身狼狈的罗裙,赶紧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拿帕子擦拭,“这都擦不干净了,五妹妹还是去院子里换身衣裳吧。” 苏娇垂首看着帮自己擦拭罗裙的苏烟,声音苦恼道:“可是我的院子离这绣楼颇远。” 苏烟听罢,好笑道:“那去我的院子里头吧,正好有几套新制的衣裳,五妹妹应当是穿的上的。” 苏娇一把揽住苏烟的胳膊,脸上扬起一抹笑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大姐的衣裳可都好看的紧。” “今日里谁还嫌弃那衣裳老气来着,这会子怎么又变成小马屁精了?”苏烟轻轻捏了捏苏娇的鼻尖,眼中满满都是宠溺之前。 “那是妹妹瞎说的,大姐可不敢当真。”说罢,苏娇拉起苏烟的手就要往外去,却不想苏烟突然道:“哎呀,我这都忘了,红蒽还未回来呢,要不让三妹妹陪五妹妹去吧?” 苏娇拉住苏烟的手不放,噘嘴撒娇道:“不要嘛,让三姐姐和六妹妹在这处告诉红蒽一声便就好了,大姐你就陪我去嘛……” “是啊,大姐就陪五妹妹去吧,红蒽与秀锦回来之后我们会告诉她们的。”苏薇捧着手里的一杯热茶,声音细细小小道。 “我也会告诉她们的。”苏妗坐在苏薇身侧,下颚撑在绣桌上,一派天真懵懂模样。 苏烟听罢,一阵失笑,只好无奈的转身冲着苏娇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便陪你一道去吧。” 苏娇欢喜的上前一把挽过苏烟的胳膊,然后迅速打开绣楼的门带着人便往外去了。 苏妗看着苏烟与苏娇的身影走远,有些羞涩的扯着自己的袖子对着苏薇道:“三姐姐,我要去后花园子里摘梅花做梅花酥……你去不去啊?” 苏薇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道:“我有些累了,就不去了,六妹妹自个儿当心一点。” 苏妗高高兴兴的应了,声音带着兴奋,“椿桃在那处等我呢,我们早就说好了的。”说罢,小鸟一样的蹦蹦跳跳的飞了出去。 苏薇看着苏妗的背影离开,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目光移到熟悉的绣楼窗口,脸色突的一白,赶紧起身推开了绣楼的门转身而走,那踩在房廊之上的步子又急又碎,里面的焦灼之情被窥探的一清二楚。 绣楼外冷风瑟瑟,另一边的苏娇手搭在苏烟的胳膊上,一张小脸缩在白绒绒的狐裘里,那双杏眼显得黑亮有神,蕴着淡淡雾气。 在房廊上走了一段路,苏娇伸手拽了拽苏烟的袖子道:“大姐,我想要如厕,我们从那小树林里头穿过去吧。” 苏烟随着苏娇的视线往那小树林看去,阴冷晦涩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是十分讨喜,只一条羊肠小径曲曲折折的往小树林深处通去。 “这是去哪儿的啊?我可没走过。”苏烟转头将视线落到苏娇的脸上,声音温柔道。 “我走过,拐出去离大姐的院子可近了。”苏娇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拉着苏烟便往那小树林去了。 苏烟亦步亦趋的跟着苏娇走在那曲折小径上,她垂首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绣鞋,微微皱起了细眉道:“五妹妹,这路湿滑,可要当心才好。” 苏烟话一说完,苏娇还未回答,耳边只听得“哎呀”一声,走在她身后的苏烟结结实实的踩在一块暗绿色的青苔上,整个人摔在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光滑的小道上,那蜜合色的八幅锣裙沾染上一大块的湿泥,看上去无比脏污的水顺着裙裾往下滑落,打湿了苏烟微微露出的洁白罗袜一角。 “大姐,你没事吧?”苏娇轻呼一声,赶紧走到苏烟面前,伸手拉住苏烟的胳膊就想把人扶起来,却不想自己力气太小,根本就拽不住刚刚失了力浑身没劲的苏烟。 “别忙活了,让我休息一下便好了。”苏烟轻轻抹了抹苏娇额上沁出的冷汗,慢慢的呼出一口气道。 苏娇懊恼着一张小脸,蹲在苏烟身侧声音嗡嗡道:“都是我不好,偏要走这条路,惹得大姐摔成这副模样……” “傻丫头,明明是我自个儿不当心,关你什么事情呢。”苏烟打断苏娇的话,声音依旧温柔可亲,眼中也无半点怪罪之意。 苏娇伸手抱住苏烟的胳膊,小小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静默了片刻之后突然伸手拨开她们面前的一小丛灌木,声音细细道:“大姐,你看那是不是红蒽啊?” 苏烟一愣,顺着苏娇拨开的灌木丛中往外看去,果然看到红蒽正踱步在一棵葱郁大树之下,脚步焦灼,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模样。 苏烟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将那早已涌到了喉咙口的呼喊给咽了下去,目光直直的看着平日里与自己颇为亲近的丫鬟一脸喜色的朝着不远处走来的男人小步挪去。 红蒽放下手里提着的裙摆,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信纸,声音微涩,带着几分羞赧道:“这是,这是我家姑娘让奴婢交给姑爷的。” 顾兆坤皱眉看着面前的信纸,脸上露出几分厌恶神色,但是很快便消失无踪,只伸手将那信纸随意的塞进宽袖之中,语气颇为冷淡道:“信纸我收下了,只请转告你家姑娘,闺阁之礼不可费,下次莫再做这样的事。” 说罢,顾兆坤转身欲走,他身后红蒽却是突然拉住了顾兆坤的袖子,从自己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包玫瑰酥道:“这是我家姑娘,让奴婢带给姑爷的……”顿了顿,红蒽的脸颊似乎有些苍白,她说话的声音也变的细糯了几分,“是,是我家姑娘亲自做的……” “你家姑娘亲自做的?”听到这句话,顾兆坤陡然发出一道嗤笑,他伸手指了指红蒽沾着面粉的袖口道:“那是你家姑娘让你打下手的吗?” 红蒽低头看到自己宽袖上的面粉,一脸惊惶的掩住,垂下苍白的脸颊不说话,身子抖的厉害,最后才磕磕绊绊道:“我,我家姑娘,只是,只是喜欢,喜欢姑爷……” “罢了。”打断红蒽的话,顾兆坤掩袖将那玫瑰酥塞入暗袋之中,身姿欣长的站立在树下,声音暗哑深沉,“让你家姑娘莫再做多余的事,顾夫人这个位置便也还会留给她。” 说完,顾兆坤转身便走,连一点留恋也无。 红蒽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顾兆坤的身影走远,一双眼中满满都是爱慕之情,直到那身影甚至消失在她的眼前,她才急急忙忙的转身小跑出了小树林朝绣楼的方向而去。 这边的苏烟坐在泥水地里呆呆的看着这场戏落幕,面容僵直,眼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苏娇蹲坐在苏烟一侧,看着那红蒽跑远,伸手扶住苏烟斜倒下来的身子,一眼便看出了苏烟那脸上苍白的神色,低头与苏烟说话时不免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担忧,“大姐?” 苏烟回神,她用力的在脸上挤出一抹笑,然后抬头看向身侧的苏娇,声音干涩道:“让五妹妹……看了笑话……” 苏娇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大姐不是这样不守礼的人。” 苏烟听到苏娇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道:“我也不知我什么时候……竟让红蒽……去做了这些事情……”苏烟的声音哽塞,里面暗藏着满满的苦涩。 “大姐。”苏娇狠狠抱住苏烟颤抖的身子,声音轻柔道:“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53|8-12 鹧皎院里,苏娇伸着双手任秀锦给自己换上一件小袄,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转身贴着秀锦的耳畔道:“那青苔也太大块了吧,把大姐摔坏了可如何是好?” 秀锦一边帮苏娇把衣襟拉好,一边轻笑道:“奴婢心里有分寸的,早先就把枯枝碎石这些东西清理干净了。” “那也是太危险了,我看大姐摔得都爬不起来了。”苏娇鼓着一张小脸,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秀锦眼尾微挑嗔了苏娇一眼道:“姑娘可够难伺候了,这些许活计奴婢不光偷摸着一人做了,连手都扎破了。” “哎呦,我的好秀锦,我错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秀珠那笨手笨脚的,哪里有你一半的聪慧。”苏娇心疼的抓住秀锦的指尖吹了吹,凑着脑袋讨好道。 “姑娘尽哄奴婢了,奴婢一个下人,可当不得这大恩。”秀锦收拾好苏娇身上的衣裳,状似生气的转身,果然就见苏娇舔着一张脸又凑了上来讨好自己。 “罢了罢了,姑娘你歇着吧,奴婢可没有这个福。”说完,秀锦转身对着苏娇身后道:“大姑娘,奴婢给您去倒碗姜茶驱驱寒。” 苏烟含笑对着秀锦点了点头,然后颇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自己身上的衣裳道:“五妹妹这的衣裳也是紧俏的很,我这都有些穿不下了。” 苏娇寻声看去,只见苏烟身上是她的一件水蓝色小袄,那小袄腰部收紧以流苏为缀,下面配上一条浅色的罗裙,穿着苏娇身上刚刚好的衣物,在苏烟身上就稍紧了一些,但是却意外的将苏烟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哇……”苏娇惊呼一声,提着裙摆走到苏烟身侧,目光直直的落在那被水蓝色小袄包裹的鼓鼓囊囊的胸前。 “你这丫头,往哪看呢。”苏烟注意到苏娇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身子,双手掩饰性的往胸前遮了遮。 苏娇捂着嘴,嘻嘻笑着挽住苏烟往绣墩上坐,然后将面前的热茶推到苏烟面前道:“大姐,平日里你穿着那些老气横秋又松松垮垮的衣裳,可真是浪费了。” “你这丫头,胡诌些什么。”苏烟轻笑着拍打了一下苏娇的手背,然后垂下脑袋看着面前的茶碗,神情莫名的有些悲切。 苏娇看着苏烟的表情,转头对着秀锦挥了挥手,秀锦会意,带着刚刚给苏烟换过衣裳的秀珠出了屋子。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苏娇等了片刻,才听到苏烟慢慢道:“我一直是很喜欢红蒽这个丫头的,做事细心沉稳,平日里也是很把我放在心上。”顿了顿,苏烟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指尖托着那茶碗底部,微微的有些颤抖。 “那……红蒽写的书信,如果比照一下大姐的字迹不就真相大白了?”苏娇看着苏烟这副模样,皱着眉头开口道。 苏烟闻言,苦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红蒽她随了我许多年,平日里我读书写字,她也一直在我身旁,久而久之,我们两个的字迹便愈发相似,我有时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些是她写的,哪些是我写的。” 苏娇听到苏烟的话,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然后绞了绞手里的帕子,语气蔫蔫道:“那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苏娇突然眼前一亮道:“我让大哥去跟大姐夫说那些书信不是大姐写的,是那红蒽在里面作祟?” “哪里有那么简单,顾郎他……怕是不会相信的……”只一想起顾兆坤那看着所谓“她”写的书信时那副厌恶模样,苏烟只感觉自己的心被刀绞一般的疼痛。 “大姐……”苏娇看着苏烟的悲伤模样,心中焦瘁,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原本是想着让苏烟早些看清红蒽的真面目,却没有想到如此血淋淋的伤痕被硬生生的推到身上是多么难过痛苦的一件事情。 “娇儿,不是你的错,如若不是你,我怕是到现在都蒙在鼓里,我只是觉得,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苏烟轻轻握住苏娇放在绣桌上的手,语气轻柔道。 听到苏烟的话,苏娇睁大眼,脸上显出几分无所适从,声音糯糯道:“大姐……”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硬拉着我走那小道?又以为我不知道那么大一块青苔怎么会光秃秃的冒在小道中间?”看着苏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苏烟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大姐……我,我只是想让你……”苏娇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见苏烟浅淡的露出一个笑,伸出手拥住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手抚着她那顺直的乌黑长发道:“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唉……真是个傻丫头……” 一侧屋外,秀锦轻轻的掩上面前的厚毡子,伸手对着身后的秀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细细的将手中的姜汤用宽袖盖好,挡住那扑面而来的冷冽寒风。 正院侧门处,苏薇脚步匆匆的提着裙摆穿过侧门,恍若身后有猛虎追击一般,当她看到秀锦与秀珠站在厚毡子前的身影时,还未惊喜出声,一只蒲扇般的大掌便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单手一动,就把人扛在肩膀上带走了。 “唔……秀……” 秀锦似有所感的转身看向侧门处,但是那里空无一人,只几片被风吹的打旋的枯叶在簌簌发声,让她不禁细细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秀珠顺着秀锦的目光看去,声音疑惑道。 “我好似,听到刚才有人说话……” “说话?哪里有说话,肯定是你听错了……哎呦,走吧走吧,这大冷的天,都要冻死我了……” “好吧……”秀锦无奈的应了一声,带着秀珠往侧房走去,但是当她步上那石阶之时,却是猛然发现侧房门口立着一个面覆面具的黑衣人,惊得秀锦暗暗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那黑衣人未说一语,只淡淡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单手一撑便跳上了屋檐消失无踪。 “秀,秀锦……我,我刚才看到……”秀珠瞪着一双眼,圆圆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抖动。 “刚才那人……”秀锦的心中有些后怕,她犹豫的看向身侧的秀珠,却猛然听到耳畔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叫骂声。 “上次就是这个面具鬼把我挂在树上吹了大半天的冷风,你个混蛋,丑八怪!” “彭!”的一声,随着秀珠的怒骂,她恨恨的将手里的石子源源不断的往屋檐上扔去。 秀锦看着秀珠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拽住她的手往侧屋里面拖去。 这一日,苏烟宿在了苏娇的鹧皎院里,两人同塌而眠,共被畅谈,恍若有说不尽的话一般细细碎碎的直说到了三更,才被点着琉璃灯过来放帐帘的秀锦给逮了个正着硬逼着睡去了。 次日清晨,苏娇正与苏烟坐在一处吃早膳,那红蒽便早早的听了消息来了鹧皎院,被秀锦挡在了毡子外头。 “姑娘,红蒽过来了,说是接大姑娘回去。”秀锦撩开厚毡子进来,那红蒽的身影便在厚毡子处一闪而过。 苏烟慢慢放下手里的青瓷小勺,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道:“与她说,我等一下便回去,让她不必等我了。” “是,大姑娘。”秀锦应了一声,又掀开毡子出了门去。 苏娇小口的咬着手里的春卷酥,嘴角处沾着细细小小的碎屑,一双杏眼直愣愣的看着苏烟现在这一副与昨日完全不同的端庄淡定模样,心中想着果然是二叔母手底下养大的姑娘,那与二叔母极其相似的霸道气势真是教人咋舌。 “五妹妹,我知道现在你在学着与母亲管家,你年岁尚小,慢慢来不必着急,只是你一定要知道,这世上难管的不是帐,而是人心。”苏烟喝了一口面前的清茶,声音低低的,面容有些黯淡,但是那与平日里端庄温柔模样完全不同的气场却是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来,让苏娇不禁有些心惊。 “五妹妹为何这样看我?”苏烟注意到苏娇的目光,好笑的掩住了嘴角。 苏娇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艰难道:“只是觉得,大姐这副模样……” “是不是感觉与平日里不同?”苏烟接过苏娇的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苏娇犹豫的点了点头。 “五妹妹,你要知道,有时候看着温柔无害的东西并不是无辜的。”苏烟伸出指尖在面前茶碗的茶水之中慢慢搅动着,细小的涟漪微微泛起,带起一阵氤氲热气,模糊了苏烟的面容。 小半个时辰之后,苏烟离开了苏娇的鹧皎院,苏娇坐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院子里那株迎风摇展的绿萼梅,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 “秀锦……我是不是很没用,帮不上大姐?”苏娇单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伸出窗外,那点缀着一小朵粉嫩绿的绿萼梅小枝便颤颤巍巍的被苏娇掐在了两指之间,苏娇蔻色的指尖与青绿色的枝桠视觉冲突明显,因为拉伸而露出的一截藕臂上隐隐显出一串檀香珠子的轮廓。 “姑娘,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秀锦站在苏娇身后,将一件大氅披在苏娇身上,声音轻柔的安慰道:“起风了,姑娘莫坐在窗口,夜间犯头疼病就不好了。” 苏娇将下颚搁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有些嗡嗡道:“我还想再坐会儿……秀锦,你去忙吧……” 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姑娘莫多贪坐。”说罢,转身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苏娇整个人趴在窗口,小脸上是一大片温暖细腻的冬日阳光,一点一点的顺着她精致的眉眼落到那粉蔷瓣娇嫩的嘴唇上,那双杏眼对着阳光微微眯起,纤长的睫毛打在眼帘处留下一小片阴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冷风,手中捻着一朵绿萼梅,轻轻的将它插到苏娇的耳际,那朵小巧精致的绿萼梅随着风遥遥颤颤的摆动着细嫩的花瓣,萼绿花白,小枝青绿,衬得苏娇整个人干净清丽,纤婉撩人。 感觉到耳际上那微微冰凉的触感,苏娇猛地一抬头,就对上了金邑宴那双漆黑的眸子,那清晰的眼瞳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浅淡的琥珀色泽,仔细一看那琥珀色的眼瞳之下似乎还有一层暗沉的光晕。 苏娇使劲的眨了一下眼,那层漆黑的色泽随光而逝,好似刚才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人比花娇,表妹真是越长越美了……” 那只手略带着凉意一点一点的抚上苏娇的耳际,将那朵略微歪斜的绿萼梅扶正,洁白莹润的耳际上衬着一点清淡的白绿,看着便温软可亲,干净非常。 一把推开金邑宴凑过来的脸,苏娇气呼呼娇声怒斥道:“这是我的院子,你怎的又进来了?” 看着苏娇气得绯红的小脸,金邑宴嗤笑一声,单手一把拽住苏娇的胳膊就把人给从窗子口半抱了出来,那飞舞的裙裾掠过窗外簌簌发抖的绿萼梅,落下一大片纯白花瓣,纷纷扬扬的随风粘在两人紧抱的身影之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表妹这处可也归皇家管……而你……归我管……” 54|8-12- 高壮巍峨的庆国公府,亭台楼阁,蜿蜒房廊,四合小院,氤氲小园,层层叠叠的被苏娇尽收眼底。 “放,放我下去……”苏娇穿着绣花鞋,身上裹着一件大氅,脚轻飘飘的踩在琉璃瓦之上,脚下是庆国公府之中最高的天星阁,身侧是让她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的金邑宴。 “此处美景尚好,暖阳高照,表妹怎么不喜?”金邑宴单手把玩着苏娇随风飘扬的细发,声音柔腻,甚至带着一抹让人不容忽视的宠溺之情。 “我不喜欢,不喜欢……”苏娇声音上扬,带着几分骄纵的尾音,却在冷冽的寒风之中被吹的零零落落,与那风吹的声音混杂在一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表妹喜欢就好。”金邑宴伸手揽住苏娇穿着大氅的身子,将两只手伸入大氅之中掐着那细腰,双手一收紧,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我不喜欢!不喜欢……”苏娇扯着嗓子越用力的喊,身后那人便愈发曲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表妹欢喜,风太大,表妹还是安静的欣赏风景为好。”单手勾起苏娇的下颚,金邑宴的嘴唇落到那朵迎风摇展的绿萼梅上,然后才顺着那耳际一点一点慢慢下移,堵住了苏娇喋喋不休的嘴。 阳光正好,暖阳阵阵,身形高大的男子搂着怀里纤细娇小的女子站在几十米高的天星阁上,冷风凛凛却挡不住那温暖湿润的感觉。 金邑宴勾着苏娇到处闪躲的丁香小舌,用力的咬着她的舌尖拖进了自己口中,然后含着那一处温软细细的碾磨,直至怀着的人身子开始打颤,才恋恋不舍的将那小舌给放了回去。 苏娇靠在金邑宴的怀里,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被刚才那窒息的一吻憋得通红,嘴唇也被金邑宴啃噬的好似涂了一层艳丽的口脂一样,娇艳欲滴的让人恨不能再次叼在嘴里细细品尝一番。 金邑宴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他单手托着苏娇的臀部,把人像婴儿怀抱一般的拥在了怀里,然后低头细细的含着那肉肉的唇珠再次堵住了苏娇的嘴。 可怜苏娇刚才的气还没有喘匀,就又被金邑宴给堵住了嘴,她努力的推拒着那似乎要伸到她喉咙口的舌头,双腿用力的踢着金邑宴的大腿,企图让自己脱困。 “唔……”金邑宴松开苏娇,低头咬着她的唇,声音暗哑,“那里可不能踢……” 大氅之中,金邑宴单手握住苏娇踢踹的两条腿,那纤细的脚踝被他一只手便握住了,便再动弹不得。 苏娇呆愣一阵之后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踢踹到的是什么东西,当下燥红了脸颊,恨恨的拍打着金邑宴的肩膀,声音有些尖锐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下去,下去……” “好了,好了,别乱动……”一点不把苏娇的挣扎放在心上,金邑宴的目光落到那庆国公府的绿油环铜大门上,轻轻的咬了咬苏娇的鼻尖,声音低沉而沙哑,“要来了……” 苏娇还未等明白金邑宴的意思,便听到庆国公府外的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吵闹声,一道长长的侍卫兵敲锣打鼓的停在庆国公府门口,为首之人穿着一套深色太监服系白玉勾带,白髯长须,手持蚕丝织锦玉轴圣旨,端立公府门前。 苏尚冠早已匆匆闻风而来,一时之间庆国公府门口便是跪趴了许多人。 手持圣旨的太监微微一扫,目光稍敛的从苏尚冠身上移开,然后慢慢打开手中的圣旨,那上印祥云瑞鹤图案的圣旨被端放于前,太监高昂而尖锐的声音刺透冷冽寒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玆闻庆国公苏尚冠之女苏娇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甚悦。今皇三子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娇待字闺中,与皇三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臣接旨,谢吾皇隆恩。”苏尚冠垂着脑袋直起身子,双手恭谨的接过那圣旨。 “国公爷,快起来吧。”那太监上前搀扶起苏尚冠,笑眯眯的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声音带着几分尖锐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了。” “不敢,不敢……公公里面坐……”苏尚冠侧身将那太监迎了进去,脸上带着几分明显的喜色。 另一侧天星阁之上,苏娇只模模糊糊的看到庆国公府门口那锣鼓喧天的一幕,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只好皱着眉头努力观望,但只要她的视线一触即到那距离脚下几十米的地面,便立马感觉自己的脚软了几分,即便她现在是被金邑宴托抱在怀里的。 “在说什么?”苏娇看着那太监被苏尚冠迎进了庆国公府,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突然全身发寒,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让她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表妹在想什么?”金邑宴没有回答苏娇的话,反而开始反问。 苏娇暗暗的咽了咽喉咙里面哽咽的口水,目光直直的落到苏尚冠手中的圣旨上,她半蜷在宽袖之中的纤细手指勾着金邑宴的衣襟,声音结结巴巴的带着颤音,“那,那是圣,圣旨吗?” “表妹好眼力。”金邑宴轻笑一声,盘腿而坐于天星阁之上,底下是冰凉滑腻的琉璃,身上是温软柔腻佳人。 苏娇被迫换了一个姿势,双腿尴尬的盘在金邑宴腰间,刚刚想挣扎,却被紧紧的往下按了按,“表妹莫动,表哥那处可还疼的紧……” 苏娇只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海,的她自己脸色一片绯红,即便是她不知人事,但是金邑宴这般无赖举动对于她来说,也隐隐的感觉到一些不安和羞恼。 “你,你……无赖……”苏娇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但是那娇娇软软的尾音总是将几分应该有的气势给压的毫无踪迹。 金邑宴轻笑一声,抱着怀里的人似乎心情尚好,“表妹欢喜什么便叫什么……只是……”话说到一半,金邑宴的手捏住苏娇的脸颊,那两团被他手指捏出鼓起的双颊,再配上那双黑亮的杏眼,看上去可爱非常。 “以后可莫忘了改口。”说完,金邑宴低头吮住那被他挤得嘟起的嘴唇,细细柔柔的慢慢含住。 苏娇被迫仰着脑袋,鼻息之间除了金邑宴那温热的呼吸声,还萦绕着耳际畔那朵绿萼梅清清淡淡的甜香味,随着两人愈加相拥的身影,那绿萼梅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充斥在苏娇的四周,让她的脑子愈发的不受控制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金邑宴怀里瘫软下去。 “呼吸……”放开苏娇涨红着的一张脸,金邑宴捏了捏她的鼻尖,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绯红着一张小脸努力喘气的模样,那隔着一层小袄的胸前软软的蹭在金邑宴胸口,让他禁不住的慢慢眯起了眼。 “多日不见,表妹真是让表哥……唔……刮目相看……”金邑宴的视线往下挪了挪,看着苏娇被小袄包裹着的酥胸,嘴角不由自主的浅浅勾起了一抹笑。 苏娇惊觉金邑宴的视线,感觉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遮住了金邑宴那火辣辣的视线。 这几日她确是感觉以前的小衣好像有些勒了,正准备让秀锦新制一些,就被这无赖掳了到这席天慕地的天星阁上。 “表妹何必如此,迟早……呵……”话说了一半,金邑宴便停了嘴,那沙哑的声音沁着一股不知名的意味,让苏娇只听着便感觉自己心中难受的紧,好似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苏娇定了定神,将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努力的隔开自己与金邑宴的距离,顶着天星阁上冷冽的寒风声音飘散道:“那顾兆坤是不是你的人?” 对于这件事情,苏娇自己心中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想试探一下金邑宴,但是没想到的是,金邑宴竟然十分干脆的承认了。 “顾兆坤年少英才,一个特进,当然满足不了他,人,都是有野心的。” 苏娇听完金邑宴的话,禁不住的心中一咯噔,想起昨日里看到那顾兆坤与红蒽的情境,只感觉遍体发凉,那顾兆坤看来不是看不透那红蒽的小把戏,只是心计太过于深沉,十分善于伪装罢了,但是他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呢? “呵……”看着苏娇皱着眉头一副苦恼模样,金邑宴凑到苏娇耳畔轻声道:“如若表妹求求表哥,表哥便告诉表妹一件……极好玩的事……” 苏娇杏眼一睁,用力的推开金邑宴凑到自己耳边边上的脑袋,然后用力的扭过自己脑袋道:“我,我可以与你换。” “哦?那英国公府的老头可已经死了……”金邑宴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那双黑眸之中却一点笑意也无,声音也暗沉低哑的吓人。 55|8-12 苏娇似有所感的颤了颤身子,她咬紧牙关,声音艰涩,“不,不是他,你,你要不要换?” “表妹不若说来听听,如果本王觉得有价值的话……换也无妨……”金邑宴轻轻的撩开苏娇那被风吹得钻到自己衣襟之中的黑发,然后绕在手上细细把玩。 苏娇皱眉抬头,气呼呼道:“那我说了你又不换怎么办?” 金邑宴耸了耸肩道:“表妹尽可一试。” 苏娇盯了金邑宴好半响,想了片刻之后才犹豫道:“那宁远侯府金郝勇……贪污了河南道建造堤坝的银钱……” 宁远侯府是先帝之时将门之后,先帝特赐皇姓,荣宠一时,故而宁远侯府之中的人嚣张跋扈不在话下。 “表妹可知,这信口开河诬蔑朝廷官员……是要被……打屁股的?”一边说着,金邑宴伸手在苏娇的臀部捏了一把,惹得苏娇燥红着脸恨不得把金邑宴给撞下天星阁。 “你不信,就把那堤坝敲开,里头都是杂草……”苏娇气急的直接怒吼,声音带上了几分尖利。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再二月之后,初春冷峭,雨水骤多,连着下了大半月,堤坝水位升高,原本挖个渠道引流一番也便算了,可那堤坝里头皆是杂草,不承水位,被完全冲垮,老百姓流离失所,皆往金陵城聚集,一时之间金陵人心惶惶,而当今圣上又大病,皇族之中,人人皆蠢蠢欲动,一场宫廷政变,即将展开,只是那最后的赢家,上一世的苏娇却是没有机会知道便香消玉殒了。 “怎么还露爪子了?”金邑宴伸手抓住苏娇的手,张开咬住那涂着蔻色指甲的纤细手指。 苏娇只听“咔嚓”一声,自己前几日用凤仙花沾染,细棉布包裹整整弄了一下午的指甲便被硬生生咬断了。 “滋味不错……”拿出嘴里的指甲碎片,金邑宴将它塞入自己的宽袖之中,看着苏娇一副气呼呼却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嘴角挂起揶揄笑意。 苏娇气的不行,但是却又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她恨恨的咬牙道:“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哦?本王可没有答应表妹什么……”把玩着苏娇的纤细白指,金邑宴一脸无赖模样。 “你又骗我!”苏娇怒斥,猛地收回被金邑宴捏在掌心的手,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呵……”金邑宴轻笑一声,在苏娇绯红的脸颊上轻啄一口,“我可没有说过,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你……咳咳咳……”苏娇气急,话说的急了,便被一口冷风呛了喉。 金邑宴伸手抚着苏娇的后背,单手将那大氅拉开挡住了肆虐的寒风,然后又将手伸入大氅之中握住了苏娇的脚踝,感受到上面冰冷的温度,索性直接将那绣鞋脱了之后把苏娇纤细小巧的脚掌塞到了自己的腹部。 “你,你干什么……”苏娇力气小又惧高,被金邑宴这般摆弄也不敢大动。 “太热了,让表妹来为我降降热……”苏娇的脚冰冷滑腻,贴在金邑宴滚烫的肌肤上,却一点没有浸冷金邑宴的肌肤,反而只让他觉得身子愈发滚烫起来。 苏娇挣扎不过,白细的脚掌被金邑宴紧紧捂在腹部,那原本被冻得僵直的脚趾慢慢恢复过来。 苏娇微微动了动渐渐回暖的脚趾,金邑宴只感觉自己的腹部一阵细痒,他轻哼一声,又将苏娇的脚往自己身上按了按,然后另一只手搂住苏娇的身子将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哑道:“这种时候,表妹还是别乱动的好。” 苏娇迷惑的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便见那人突的一下,猛地将苏娇蜷缩着的脚掌往下按了按。 感觉到脚掌下那热乎乎的一团,苏娇猛地一下抽脚,身子惊险的往后一倒,金邑宴早有准备的把人重新捞了回来,然后看着那鲜艳的绯色顺着苏娇纤细的脖颈往下蔓延,让人产生一种想拨开那层小袄看看那身子是不是也被绯色浸染的。 “你,你,你……”苏娇的脚掌僵直着一动不敢动,那细嫩的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炙热的温度,弯曲的脚掌在那刚刚一瞬间接触到的弧度,让苏娇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的羞赧状态。 “你太可恶了……”苏娇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大大的杏眼在风中被吹红了眼角,那莹莹的泪滴欲落不落的挂在纤长的睫毛上,一副被欺负的楚楚可怜模样。 金邑宴挑眉,嘴角轻轻的划出一道弧度,“可恶?” 苏娇蜷缩在大氅之中的身子努力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蜷在一起,声音低低的似乎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金邑宴轻叹一口气,将怀里的人形球状物团抱起来,然后身子微微一倾便让两人都安稳的落到了天星阁最上层的房廊处。 那房廊上下两层,成桥拱状,金邑宴顺着那房廊走进了天星阁内室,拉门处两边挂着两只金铃,随着那簌簌作响的风声快速摇动着。 天星阁许久未进人,里头散发出一股沉闷的腐朽气味,金邑宴一手抱着人,一手推开侧边的一扇窗棂,冷峭的风呼啸而进,吹散了天星阁之中的腐气,也让窝在金邑宴怀里的苏娇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抱着人侧躺在窗棂之下,金邑宴单手拨弄着苏娇耳畔的那朵绿萼梅,然后伸手摘下窗棂的那只金铃塞到了苏娇的手里。 苏娇泪眼汪汪的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金铃铛,声音嗡嗡道:“你做什么?” 金邑宴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那躺在苏娇手心的金铃铛,声音轻柔,与窗外呼啸的冷风形成鲜明对比,“哄你啊……” “哪有你这么哄人的……”苏娇低头看着掌心那沾染着灰尘的金铃铛,气呼呼的往地上一扔,声音娇气而软媚。 金铃铛落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金邑宴好笑的捏住了苏娇的鼻头,声音在空旷的天星阁之中十分清晰,“那我该怎么哄呢?” 苏娇嫌弃的甩开金邑宴的手,大大的杏眼一转,那水雾雾的眸子便更加迷蒙了几分,她伸出手指拉住了金邑宴的宽袖,□□着的脚踩在他的腿上半跪起身,声音糯糯的道:“我想要知道那顾兆坤的事情。” 金邑宴低头,一双黑眸盯在苏娇脸上,里面暗沉一片毫无起伏,“表妹与我在一处,怎么尽说别的男人?” 苏娇被金邑宴一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金邑宴一眼,声音有些干涩道:“我,我是关心大姐……她,她……” “那如若我告诉了表妹,表妹拿什么来换呢?”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河南道堤坝贪污的事情了,你,你……” “别急,别急,表妹这脾气怎的越发暴躁了……”金邑宴伸手帮苏娇顺着胸口的气,嘴角含笑道。 “你,你放开……”打掉金邑宴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苏娇气急的不行,恨不得扑上去咬掉面前这个无赖的一块肉。 金邑宴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苏娇,心情颇好的伸手指了指那被苏娇扔在地上的金铃铛道:“表妹将那铃铛给我,我便告诉表妹那顾兆坤的事情,表妹看如何?” 苏娇犹疑的看了金邑宴一眼,最后还是弯腰跪爬了几步到了那金铃铛处。 金邑宴靠在窗棂处,看着苏娇白细纤细的脚掌在骨木色的地上滑动,一头纤丽的乌黑青丝披散而下,纤细娇小的身子呈现出一股柔媚的软糯姿态,弯腰时候显出的纤细腰肢盈盈一握,款款而摆,撩动人心。 “爬过来……”金邑宴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暗哑的□□,那幽暗的视线在苏娇的身上流连,似乎在想从哪个部位下口。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抓着手里的金铃铛有一瞬间的怔楞,但是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金邑宴刚才说了什么。 原本半跪在地上的苏娇直起身子,没有理会金邑宴的话,气呼呼的赤着脚走到他的身侧,将那金铃铛用力的扔到金邑宴怀里,声音带着恼怒,“你的金铃铛!” 金邑宴低头捻住那扔在他身上的金铃铛,微微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苏娇,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苏娇惊呼一声努力的抽腿,却抵不过金邑宴的力气,反而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跌倒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摔疼的屁股,苏娇看着金邑宴将那铃铛用一根黑长的发丝栓了,然后细细的绑在了苏娇的脚踝上。 “最后一次,表妹给我跳支舞,我便告诉表妹那顾兆坤的事。” “我不信你了……”苏娇踢踢踏踏着自己的脚,耳边是金铃铛悦耳清脆的声音,她抬起自己的脚踝,坐在地上正想去解开那铃铛,却被金邑宴单手握住小腿就这样硬生生的托抱到了自己身上。 按住正想发脾气的苏娇,金邑宴伸手指向她的身后道:“表妹往那处看。” 苏娇寻声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面具陌生男人,这陌生面具男人的突然出现让她禁不住的吓了一跳,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几乎占满了半张小脸。 那面具男人直挺挺的站在那处,露出的一双眼睛漆黑黝亮,似乎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他……”苏娇颤颤巍巍的刚刚开口,那面具男人便突然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只见随着那半张面具的脱落,一张尤为熟悉的面孔完全暴露在苏娇的面前,让她禁不住的瞪大了一双眼,里面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表妹可知这世上……有长相模样声音一般……却毫无血缘关系之人?”金邑宴轻淡的声音自苏娇耳畔响起,萦萦绕绕的没有停歇。 56|8-12 “姑娘,姑娘?” “嗯?”苏娇回神,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秀锦,双眼直愣愣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沉思之中缓过神来。 “姑娘,奴婢找您大半天了,您刚才到底去哪儿了?”秀锦放下手中苏妗送过来的梅花酥,声音急切道:“那圣旨赐婚的事情姑娘可知道了?” 苏娇的脑子里还回旋着刚刚那金邑宴说的话,眼前似乎也还停留着那张与顾兆坤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脸,所以当她听到秀锦的话时,也只是下意识的轻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姑娘已经知道了?也是,这么大的事,姑娘也是该知道了,只是那敬怀王……”秀锦看了一眼坐在绣墩上发呆的苏娇,忍不住的握住了苏娇放置在绣桌的纤细手指,声音有些憋闷道:“姑娘就算是不喜,也不要憋着,奴婢……奴婢肯定会陪着姑娘的……” 听到秀锦抽泣的声音,苏娇这才猛然回神,她眨了眨杏眼,伸手掏出宽袖之中的帕子轻轻给秀锦擦了擦眼泪道:“秀锦,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掉泪珠子了呢?” “姑娘,你不要憋着,奴婢陪姑娘一起哭……”秀锦白净的脸上挂着泪珠,比起平日里的沉稳模样十分不同,让人无端的产生一股怜惜。 “哎呦,这倒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副模样,说什么陪着我哭,这到底怎么了?”苏娇心急的站起身将秀锦按在身侧的绣墩上,递给她一杯热茶道:“怎么了呀,你给我说说……” “姑娘,您是真的不知道吗?”秀锦擦掉脸上的泪水,慢慢抬起头,声音暗哑道:“刚才,刚才来了圣旨,说是,说是给您和敬怀王赐婚了!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秀锦一把扶住腿软的苏娇,赶紧给她喝了一口水。 苏娇推开秀锦伸到自己嘴边的茶碗,颤颤巍巍的起身就往外去。 “姑娘,姑娘你去哪啊……” “找树……” “找树?找树干什么啊?” “上吊……” “上吊?姑娘可不能啊,您可别想不开啊……姑娘,您等等奴婢啊……姑娘……” 苏娇最终是没有挂上脖子就被秀锦和秀珠半拖半抱的给拽回了屋子里,她手里拿着窗口那绿萼梅青绿色的枝桠,呆呆的坐在美人榻上,盯着自己的绣鞋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秀珠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苏娇,苏娇没有反应。 秀锦与秀珠对视一眼,两人皆无奈且心急。 “五姑娘,五姑娘在吗?”厚毡子外传来婆子的叫喊声,秀珠烦躁的掀开毡子出去就是一顿臭骂,“嚷什么嚷什么,有没有规矩,当心吃板子……” “哎呦,我的秀珠小姑奶奶啊,你家姑娘呢?老太太急着叫去呢……”那婆子一脸谄媚的上前快走几步看着秀珠,伸手拽了拽秀珠的宽袖。 秀珠嫌弃的甩开那婆子,修的细细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张圆脸紧巴巴的道:“外头等着。”说罢,转身掀开厚毡子进了里屋。 苏娇依旧坐在那美人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秀锦小心翼翼的将苏娇手里的绿萼梅枝桠抽走,然后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喂到了苏娇的嘴边,苏娇张口喝了也不说话。 “秀锦,老太太让姑娘去呢……”秀珠慢慢的走到秀锦身边,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 秀锦皱了皱眉,转头对秀珠压低声音道:“你去让那婆子回老太太,姑娘身子不爽利,今儿个就不便去了,下次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这老太太几乎是没有管过她们家的姑娘,这时候圣旨来了反倒是想做做样子了,前些日子三房的事情闹的还没停歇,这会子偏生的这般倒是有些惹人厌烦。 “嗯。”这边秀珠应了一声,又掀开毡子走了出去。 秀锦踩着绣花鞋半蹲着站在苏娇面前,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茶渍,然后看着苏娇一动不动的模样,声音焦急道:“姑娘您这可怎么了,你让奴婢,让奴婢怎么是好啊……” 苏娇一双杏眼无神的盯着绣花鞋上的素梅图案,手臂上缠绕着的檀香珠子在此刻好似滚烫灼热的让人无法忍受。 清脆的珠帘声突兀响起,一道端丽的声音伴随着那珠帘声声打破一室凝静,庄氏带着苏烟苏薇和苏妗一齐进了屋子里来,撩开珠帘就看到苏娇一副呆愣模样,便禁不住的出声道,“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秀锦看到庄氏,赶忙放了手里的茶碗上前,声音有些哽咽道:“我们家姑娘,自从听到那赐婚的圣旨以后,先前说是要上吊,被奴婢们劝了回来之后,就这样不说话也不动的,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没事的,我去看看。”庄氏拍了拍秀锦的胳膊,慢慢走到了苏娇的面前。 “娇儿?”庄氏轻柔的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她提起裙摆坐在了苏娇身侧,然后伸手握住了苏娇的手道:“娇儿啊,二叔母来了,你不跟二叔母说说话吗?” 苏娇的手动了动,她慢慢将头转向了庄氏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头把脑袋扎进了庄氏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道:“二叔母,娇儿不想嫁人……”特别是不想嫁给那个无赖混蛋! 庄氏伸手轻轻的抚弄着苏娇的发顶,声音轻柔的安慰道:“我们家娇儿长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 “我不想嫁人……”苏娇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几分哭腔,庄氏感觉自己的衣襟有些渐渐湿润了起来,她轻叹一口气,将苏娇搂的更紧,然后抬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苏烟苏薇和苏妗等人挥了挥手。 三人会意,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内室之中仅剩下庄氏与苏娇两人,庄氏慢慢的将苏娇从怀里扶正,然后低头用帕子细细的将她脸上的泪珠子擦了之后带:“娇儿与二叔母说说,为何不想嫁呢?” 苏娇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带着哭腔,只是比刚才好了些许,她红着眼眶绞着手指,声音低低道:“我,我就是不想嫁人……” “唉,娇儿,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嫁的问题,是圣旨已经下来了,你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庄氏双手相握放在膝盖上,声音之中带着几许无奈。 “可是,可是……”苏娇低垂着脑袋,半天说不出话来,小脸上依旧挂着泪滴。 “让二叔母猜猜,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敬怀王啊?”庄氏伸手揉了揉苏娇的发鬓,将那垂落的碎发撩到她的耳后。 苏娇点了点头,声音嗡嗡道:“我,我不喜欢他……” 庄氏轻笑一声道:“我们家娇儿天生丽质,哪个男人看到会不欢喜,而且依二叔母看,那敬怀王也算是人中英杰,堪堪配得上我们的娇儿。” 苏娇闻言,抬头看向面前的庄氏,庄氏已经不再年轻,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如水,眼中暗藏温柔含溺,看着你时似乎永远带着包容,苏娇鼻子一酸,将身子靠在庄氏怀着道:“他,他不会欢喜我的,只会,只会……”戏弄调戏她…… “娇儿,那敬怀王是你的姑表哥,也算是自家人了,如若你嫁过去,你的父亲与母亲也会放心一些,而且你那姑母的人也是极好的。”庄氏犹豫了一下,始终没有说出那个最伤人的答案。 “二叔母,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即便不是我嫁过去,庆国公府之中也一定会有人嫁过去的……”大家氏族之中的联姻惯招,苏娇还是十分清楚的,而那淑妃虽然是她姑母,却在她年幼之时早已进宫,除了前几月那宫宴之时见过一回,她便是再没有什么印象,哪里存在什么亲厚之说。 “娇儿,你既然都明白,那这是在做什么呢?”庄氏伸手将苏娇扔在脚下的白绫拾起,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苏娇的视线顺着庄氏的手落到那白绫上,脸色有些微红道:“我,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便可以拿命来赌吗?”庄氏状似严肃的看了一眼苏娇,将手里的白绫远远的扔到了一旁。 苏娇瘪了瘪嘴,偷偷看了庄氏一眼道:“我,我都有看着秀锦的,她不拦着,我就不动的……”苏娇自从经历的上一世之后,对于死亡的恐惧根深蒂固,根本就不会做出任何赌命的事情出来。 “你,哎呦我说你什么好……”听到苏娇的话,庄氏伸出手狠狠的点了点苏娇白皙的额头,失笑道:“我看你还不如先吊在那树上等人来便装模作样的挂下去,这样也更能唬人一些。” 庄氏原本只想着开个玩笑,却不想苏娇听完却是眼前一亮,赶紧起身拾了那白绫就要往外去,只把庄氏弄的又好笑又好气的。 这厢苏娇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四姐妹连带着庄氏便坐在绣桌旁细聊开了。 秀锦一边收拾着内室之中剩余的残枝败叶,一边将那白绫紧紧的缩在橱柜之中,然后又巡视了一下内室,将一些剪刀之类的尖锐小物件都收拾了起来,才略微放心的出了内室。 57|撩妻记(二十八) 苏娇端坐在绣桌旁,慢慢喝了一口手里的温奶,然后将视线落到了对面苏烟的身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道:“大姐,那红蒽……” 苏烟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清茶,转头看了看坐在一侧的庄氏道:“我都与二叔母说过了,二叔母说是随我处置,我念在红蒽服侍了我这许多年,便给了几两银子,让她家里人给领了回去。” 听到苏烟如此简单的处理方式,苏娇有些讶异的睁大了一双眼。 看到苏娇的表情,苏烟微微一笑道:“五妹妹年幼,尚还不懂,出了这种事情,我只能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毕竟人多嘴杂,我又是个未出阁的,难免会惹人诟病。” 听完苏烟的话,苏娇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昨天在那天星阁上看到的与顾兆坤长着一张一模一样脸孔的面具男人,犹豫了半响之后她道:“那大姐,大姐夫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既然无缘,那便放手,对我与他都好。”苏烟说话的声音平稳好似与平常无易,但是苏娇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语气之中难掩的淡淡悲伤。 “大姐……”苏娇伸出手覆上苏烟放置在绣桌上的手,然后惊讶的发现苏烟的手凉的厉害。 苏烟有些紧张的收回了被苏娇握住的手,她低垂下脑袋,眼角有些微微泛红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妹妹们先说着话,我等会儿再过来……”说完,苏烟脚步微踉跄的往外去了,苏娇站起身,看着苏烟自顾自的掀开厚毡子出了门,便赶紧让秀锦跟在了后头。 天色愈发的阴沉起来,苏烟走出苏娇的院子时就感觉到一股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潮腥味道,压沉沉的让人心中烦闷。 “大姑娘,看这天是要下雨了,您在这亭子处等会奴婢,奴婢回去给您拿把油伞。”秀锦快走几步到苏烟身后轻声道。 苏烟用帕子垫了坐在亭子边上,然后抬头对秀锦点了点头道:“我在这处等你。” 秀锦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苏烟抬头仰望阴沉沉的天际,纤细的手指微微伸出抚上面前一盆用月牙色瓷盆装了,在冷风之中颤颤巍巍缀着淡粉色花苞的茶梅。 茶梅的花期还未到,所以苏烟面前的这盆茶梅只结了这几个小花苞,在愈发冷冽的风中被打的七零八落的,看上去可怜非常。 苏烟惜花,不忍这茶梅被即将到来的雷雨打落,便用宽袖包了瓷盆的边缘,将那茶梅用力的托抱起来往亭子里面挪去。 那茶梅的盆较大,苏烟挪动了半天才堪堪将它移到亭子里,还未等苏烟喘口气,她的眼前却是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高大幽暗,恍若鬼魅。 苏烟一声惊吓堵在了嗓子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双眼便被覆上了一条湘妃色的缎带,那缎带被细细的系在脑后,与发髻贴服,一时半会苏烟手忙脚乱的竟然没有解下来,然后她便感觉自己的唇上一凉,一股带着清淡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 苏烟终于将眼睛上的缎带解了下来,她双手捏着手里的缎带,目光落到了面前那盆茶梅上。 只见刚刚只余几个小花苞的茶梅顶尖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新鲜盛开的茶梅,那嫣红色的瑰丽几乎灼伤了苏烟的眼。 苏烟缓慢的伸手抚了抚自己温凉的嘴唇,然后伸手捻起了那朵还沾着露水的茶梅。 茶梅细绒的花瓣上浅淡的印出苏烟嘴唇上的一点口脂,浅浅淡淡的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分辨。 “大姑娘?”秀锦远远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油伞,撑到苏烟头顶道:“大姑娘,这天开始下雨了,奴婢送您回烟云阁吧?” 苏烟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梅用帕子包了小心的放入宽袖之中。 “这是茶梅?”秀锦无意看了一眼那茶梅,不禁有些奇怪的出声道。 毕竟这茶梅的花期还未至,开的如此艳丽清雅的茶梅实属难得。 苏烟未曾答话,只依旧点了点头,提起裙摆踏出了亭子。 秀锦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见苏烟没有说话,也没有多问,只尽职尽责的撑着那油伞,挡住扑面而来的冷风细雨。 雨越下越急,苏烟到达烟云阁的时候身上都沾湿了,她随意的用巾子擦了一下脸,然后换下湿透的绣花鞋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模糊的棱角之中印出苏烟纤丽清雅的身姿。 苏烟垂首,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拉开那棱镜之下的黑木檀香盒子,只见那不大的盒子之中满满都是摆放整齐的五颜六色的各季花朵,虽然大部分已经变成了干花,但是因为保存良好,细腻的花瓣看上去没有泛黄的迹象,反而像一朵逼真至极的绢花。 苏烟看着这些花顿了顿手,然后将宽袖暗袋之中用帕子包裹的那朵茶梅拿了出来,细细的擦去上面的露水,将其置入黑木檀香盒子之中。 一共七百九十九朵花,到今日大寒正好是八百朵,是自她与顾兆坤订婚之后,这花每日送来,从不间断。 一直到今天,苏烟都以为送花的人是顾兆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日如此清晰的看过那顾兆坤之后,她的心中隐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明明是同一张熟悉的面孔,但是那与红蒽谈话之时的顾兆坤与今日送花的人,有太多不同的地方,所以今日的那句“你以后不必再来了”便被苏烟抑制在了喉咙口。 而且如果说昨日里那个顾兆坤是与她在老太太面前隔着屏风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兆坤,那么这个每日里与她送花的顾兆坤便是二年间存在于她心底的顾兆坤,苏烟始终记得每日里那带着各种花香而来的高大身影。 所以这两个顾兆坤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还是……他们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人? 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的苏烟猛地站起了身,她端庄温良的姿态不在,眼中满满弥漫着的都是不可置信。 “不,不会的……”苏烟轻轻的摇了摇头,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慢慢坐回到绣墩之上,然后转头看向闺房处那扇半开的窗户,一大片青绿随风摇摆,看上去清爽而干净。 那是一株莲雾,因为她冬日里身子较弱,半夜长长咳嗽而醒,有一日起身便看到了窗户口无缘无故的多了一株半人高的莲雾,这两年不到的时间之中,它已抽枝发芽长成挺拔大树,去年夏日之际结过一次果,那果鲜艳至极,十分清甜,特别是对咳嗽之人极有好处。 苏烟偶然听后花园子里摆弄奇花异草的巧匠说过,这莲雾极难存活,特别是在这难耐的冬日寒地,但是居然熬过了冬日在夏日结出了果实,不可谓看护之人的细心良苦。 苏烟上前伸手抚上那莲雾沾着雨滴的叶子,想起第一次送花之时,那半人高的莲雾细枝上小心翼翼的绑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那花只七瓣花瓣,但是每一瓣花瓣却都是不同的颜色,绚丽完美的让人不忍触手。 苏烟虽然细心呵护那小花,但是两天之后那花朵便枯萎消弭,干枯败坏,她急寻巧匠补救,却不想那巧匠竟也是没有见过这种奇花,直呼惊讶。 那气色瓣的小花虽然枯败了,但是苏烟怜惜,一直用玉盒子装着,现在只剩下那根根分明的茎叶,苏烟也一直舍不得扔,只有时拿出来看看,想想那时它艳丽瑰媚的颜色。 只是此刻看着面前被雨滴打的零零落落的莲雾,苏烟的心就如同这越发弥漫的雨幕一般,迷蒙一片。 “大姐?”苏薇细细嗡嗡的声音自珠帘处响起,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有些沾湿的绣花鞋走到了苏烟身后。 苏烟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苏薇,有些讶异道:“三妹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苏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搅了搅手里的帕子道:“这天下的雨有些大了,我便想着先到大姐这躲躲雨。” 苏烟站起身看了一眼苏薇半湿的衣裳道:“先换身衣裳吧,莫要感冒了。” “哎。”苏薇应了,转身走到那屏风身后拿过苏烟递过来的衣裳窸窸窣窣的换了起来。 “大姐?你帮我烤烤这平安福吧?都弄湿了……”苏薇从屏风后头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指尖上挂着一只明黄色的平安福。 苏烟伸手接过那平安福,看着平安福上熟悉的梵文,脑中突然想起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那时许氏身子不好,她们最为二女两人并庄氏一同去上云寺祈福,上云寺虽为皇家寺庙,但是积福行善乐施于人,当时她年仅十四,初见顾兆坤。 漫天山野的桃花林中,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要扒皮烤火。 苏烟看着那兔子通红的双眼,心中不忍便上前阻止,少年没有说话,只随手把兔子放了,然后一瘸一拐着腿走到了河间去捉鱼。 春日鳜鱼肥,少年身手极好,捉的两条鱼肥美无比,苏烟是吃惯了珍馐美食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她已不记得那鱼的味道,那两条鱼的滋味到现在她都还觉得是如此美味。 前殿之中香烛弥漫梵音繁繁,后山之上香味弥散桃花似霞,在上云寺的后山烤鱼,这大概是苏烟做过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了,因为此后的她是如此的循规蹈矩,做着一个闺阁之女应有的姿态。 但是她的平安福呢?是为什么会给那少年了?为什么她……不记得了呢? 58| “大姐?”苏薇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看到苏烟手里拿着她的平安福站在原地发呆。 苏烟听到苏薇的声音,怔楞着回神,然后拿着手里的平安福走到了炭盆旁边,放上纱凳,将那平安福放在了纱凳上烘干。 苏薇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走到苏烟身侧声音轻柔道:“大姐,你怎么了?” 苏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身侧的美人榻道:“来,坐到我这儿来。” 苏薇提着裙摆坐到了苏烟身侧,歪着头看苏烟侧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自己,然后自己垂着脑袋捧着茶碗陷入了沉思。 “薇儿,你记不记得,我的平安福,去哪里了?”静默许久,苏烟才慢慢开口道。 苏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纱凳上的平安福,疑惑的眨了眨眼道:“大姐的平安福……难道不在自己的身上吗?” 苏烟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迷茫的抬头看向窗外的那株莲雾:“不在了,我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苏薇垂思片刻,突然道:“大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去上云寺祈福的时候?” 苏烟将视线回到苏薇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你坐马车不舒服,还躲在我怀里哭呢。”说完,苏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把苏薇臊红了一张脸。 “哎呀,大姐,那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苏薇不好意思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等苏烟笑够了才继续道:“其实……那时候我在那上云寺,就已经……碰到过……钱毅……了……” “钱毅?那个来提亲的钱大将军?”苏烟略微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看向脸色娇羞的苏薇。 苏薇矜持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拉住了苏烟的手声音细细道:“这事情我可只与大姐一人说了,大姐不许笑话我……” 苏烟好笑的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薇红着脸颊垂下脑袋,慢慢道:“那时候河北洪涝大水,上云寺收留了很多难民,广开粥铺施粥,我那时尚且年幼,不比姐姐要守闺阁之礼,软磨硬泡着母亲带我一起去舍粥。”顿了顿,苏薇的眼眶似有些微红道:“难民很多,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模样很可怜,我端着粥碗去给他们吃,可是他们一下就哄了上来抢,我被撞倒了,身上被踢了好几脚,好疼好疼的,可是我不怪他们……” 苏烟拿出衣襟上挂着的帕子给苏薇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神温柔而包容。 苏薇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道:“然后我就感觉有人把我拖了出来,力气很大,扛着我就跑……”想起那个蛮憨的身影,苏薇便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那个就是钱毅?”苏烟接过苏薇的话,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 苏薇点了点头继续道:“他是一个孤儿,说他爹娘都被洪水冲走了,找不到了……然后他又跟我说他住在上云寺的后山,那里有好多桃花,特别漂亮,他说他饿了就扯些桃花瓣吃……”说到这里,苏薇微微嘟起了嘴道:“那么漂亮的东西,我当然舍不得让他吃,就把每日里的点心都带给了他,然后又偷偷去了上云寺的厨房给他偷馒头……” “大姐你不知道,他吃的可多了,那么大的一个馒头他几口就没有了……”苏薇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个与她脸蛋一样大的馒头,但是随着她的手慢慢落下,苏薇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脸上是难掩的失望,“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玩的,可是后来他跟我说他要走了,要去当兵……我就很不开心,把手里的帕子都给撕了……但是第二天他又给我拿回来了,上面歪歪斜斜的给补好了,还绣了……我的小名……” 但是那个笨蛋总是把中间的那一横给漏掉,即便是教了那么多次,总也没有一次是对的。 “那如今他过来提亲,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伸手揉了揉苏薇的鬓角,苏烟好笑道。 听到苏烟的话,苏薇猛烈的摇了摇头,那珠花钗环噼噼啪啪的敲打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那时候就那么走了,我还不高兴呢……”一边说着,苏薇手里的帕子被她捏在掌心,那缺了一横的“菓”字赫然被歪歪扭扭的绣在帕角。 “好好,只要我们家薇儿高兴,做什么都好……”苏烟轻笑着抚了抚苏薇,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道:“那将军府就在我们公府的隔壁,你的院子也只与那将军府隔着一座墙,那钱大将军,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苏薇脸色绯红的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苏烟看到苏薇摇头,微微放下了悬着的心,然后转头看了看渐渐稀疏下来的雨滴道:“这雨怕是下不停了,要不今日你就在我院子里吃吧?” 苏薇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雨,突然想起昨日里说要在她院子里给她做个秋千的人,猛然站起了身,急急忙忙的朝着苏烟道:“大姐,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苏烟反应,提着裙摆便匆匆忙忙的出了屋子。 “哎,让丫鬟拿把油伞……”苏烟看着苏薇冲出去的身影,赶紧跟在后头朝着屋外发愣的香柒道:“快去给你姑娘拿把油伞。” 香柒应了,拿着手里一旁小丫鬟递过来的油伞匆匆给苏薇遮了往外去。 看着苏薇脚步匆匆的模样,苏烟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十分安静,没有旁人,苏烟擦了擦沾湿的宽袖,抬头之际脚步却是猛然一顿,因为她清晰的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的掀开她身后的厚毡子,钻进她的鼻息之间。 苏烟一个转身快走几步,她伸手掀开面前的厚毡子,却发现屋子外面空无一人,滴滴答答的雨滴顺着屋檐打落下来,只余那淡淡花香渐渐弥散。 深吸一口气,苏烟扯过那厚毡子上的白色缎带遮住自己的眼睛后将其尾端系到了自己脑后,然后循着花香一点一点的往外挪去。 细密的急雨打在苏烟的身上,滴滴冰冷浸入骨髓。 一股夹杂着花香的暖意包裹住苏烟纤细的身子,将她往屋子那处推了推。 苏烟猛的一下拉下了自己脸上的缎带,面前赫然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 “顾兆坤?”苏烟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她红着眼睛用力伸手攥住面前男人的衣襟,指尖缀着雨滴都泛起的苍白。 男人没有回话,只有些焦急的推着苏烟的身子往屋子的方向去。 雨越来越大,苏烟的发髻被淋湿,滴落的雨滴混杂着浅淡的脂粉顺着半开的领口缓缓而下,让苏烟冷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心急的看着苏烟被雨淋湿,双手一架,就把人给半抱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放在了不着雨的屋檐处。 “顾兆坤?”苏烟一把拽住男人欲走的身影,声音沙哑的再次开口。 男人依旧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握住苏烟拽着自己宽袖的手,轻柔却又不容抗拒的缓缓拉开。 苏烟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脱离那潮湿的宽袖,眼眶通红的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沙哑甚至有些力竭的喊道:“你不是顾兆坤,对不对,你不是顾兆坤!” 男人摇了摇头,将苏烟的手指彻底拉开,苏烟一扭手腕,握住了男人的手指,男人的手指纤长白皙却又遍布厚茧。 “你的脚……好了?”平静下来的苏烟声音低低的,被窸窸窣窣的雨幕遮盖,但是男人却听的十分清晰。 面具男人的身子一僵,他垂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苏烟那张被雨水打湿的面孔,缓慢的点了点头。 苏烟用力的攥紧手里男人的手指,她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慢慢的垂下了脑袋,豆丁的泪水混杂着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当年在上云寺时,苏烟曾经得过一场大病,病好初愈她便被庄氏急急忙忙的送回了庆国公府,午夜梦回,苏烟总是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丢了什么,直至刚才看到苏薇的平安福,她才找到了那让自己一直纠结万分的症结所在,她丢了一个人,一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顾兆坤?”苏烟抬头,眼眶里蓄着泪水,她用力的将手里握着的手指举高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声音抽泣道:“你娶我好不好?” 男人没有说话,只动了动被苏烟握着的手,好似想要收回。 苏烟用力的攥紧顾兆坤的手,尖利的指甲戳进他的肉里,顷刻间好几道红痕混着丝丝血迹慢慢流到苏烟苍白的脸颊上,“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顾兆坤缓慢的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那双被雨水洗涤过的眸子干净纯洁,里面满满都是无奈。 明明知道他是个哑巴,这又是何必呢,他根本就配不上她,因为她值得更好的。 苏烟固执的攥着顾兆坤的手,抬首直视顾兆坤的端丽面容苍白无力,但是声音却似乎带上了几分锋利的尖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任由那个顾兆坤来娶我?” 顾兆坤没有说话,苏烟的声音低哑暗沉的带上了几分愤意,“你娶不娶?” 顾兆坤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苏烟身上。 苏烟一把挥开那大氅,只听“撕拉!”一声,她紧紧攥着顾兆坤的手用力扯下了自己肩膀处的衣裳,白皙圆润的肩头□□出来,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 “你轻薄了我,便要娶我,明日我要看到你登门求亲。”苏烟一字一顿的看着面前的顾兆坤咬牙道。 59|撩妻记(三十) 当苏娇带着秀锦到达烟云阁噩了,那大夫隔着床帐正细细的把着脉,一副愁?”苏娇略微惊讶的睁大了一双杏眼,脸上满 “三姑子回来了奴才……” “不必了。”苏娇打断新贵的话,转身娘,我家公子确是不在院子里,要不等公便离开了檀菊园。 秀锦跟在苏娇身后,看着苏娇在檀菊园门口转了转,然后突然转身走向了另一条道。 “姑娘”秀锦跟在苏娇的时候,苏烟烧得已经有些浑浑噩身后,有些焦急的疑惑道。 苏娇一边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踩,您这又是去哪儿啊?着绣花鞋走在泥泞的道路上,眉莫满都是不可置信,昨日里那么大的雨竟然还跑去登?展的模样。 “怎么样了?”苏娇站在外间看秀锦撩开珠帘走了出来,心急山道。 “听说是山火攻肺……” “怒火攻肺?”苏娇打断秀锦山的话,皱眉重复道。 秀锦犹豫片刻,然后山 “顾?”苏娇皱眉咬牙,然后突然提起自己的裙摆兆坤撩开厚毡子就往外去了。 “哎,姑娘……”秀锦急叫一山声,赶紧跟在了苏娇身后。 苏娇一路疾走,脸色绯红一片,满满都是细汗,她抬样,一把推开面前的木门走了进去。 “三姑娘?”新贵正抱着苏头看了看面前檀菊园的字灏洗好的衣物往里头去,看到苏娇急匆匆的进来,赶紧上前道:“三姑娘有公。” “不在院子里,那大哥去哪里了?”苏什么事可与奴才说,现在我家娇停住步子,还在不停的喘气。 新奴才就不清楚了,大贵露出一脸为难神色垂下脑袋道:“这 秀锦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然听到苏子不在院子里湳的话,喉咙一噎,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看到自家姑娘为什么,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苏湳那双迷离梦幻的桃花眼给忽悠了,晕晕公子昨在都没回来。”乎乎的就一脸的为难神色,上后“儿个一早便出去的,到现刷”的一下听到新贵的话,上前扶住苏娇道:“姑娘,大公子每 苏湳住在翠竹轩,那里翠竹成林,与其儒雅的书生气十分相称,苏娇走过去时要穿过一片竹林,那竹林细细密密的长满了竹子,清脆的月里总会有些日子出去登竹叶上缀着点点圆润的雨滴,苏娇身上沾着细冷的雨滴拨开面前的竹叶,就看到苏湳穿着一身白衣坐在竹林之中的石山,怕是昨日里又出去登山了。” “登一边抬头看了看面前弯曲回折的到一两次,他的手中也必是拿着书籍正在观诵,苏娇与其不算熟悉,但是此刻要找人去将那顾兆坤请过来,大哥头了。凳上,一手执书一手端茶,白衣黑发,随风而动,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干净,儒雅细致。 苏娇看着面前的场景,有些不忍打扰,但是山小道回道:“我去的名头不能用,她只能借她这个二哥的名找二哥。” 苏娇所谓的二哥是苏湳,苏湳作为二房的嫡长公子,与其父一般嗜书如命,在苏娇的记忆之中,那个充满书生气的儒雅身影总是不多见,就算是偶然碰最后还是慢慢走了上去,朝着那个端坐的身影轻唤道:“二妹妹怎么到我这处来了哥?” 苏湳听到苏娇的声音转头,那张儒雅含笑的面容一下晃进苏娇的眼中,特别是那双浸满柔意的桃花眼,那温柔注视的神情让人忍不住的产生一股好感。 “五妹家特进,顾兆妹?”苏湳起身,走到苏娇的身侧,躬身行了个礼道:“五?”苏湳说话的声音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文儒雅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在这般寒冷的冬季里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苏娇回了苏湳一个礼,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苏湳道:“二哥,虽然有些唐突,但是你知坤吗?” 苏湳一挑眉,似是有些疑惑道:“顾坤?” “对,二哥能帮忙把道那顾家大郎,顾兆人请可以,只是五妹妹要告诉我过来吗?”苏娇听到苏湳的话,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扯住苏湳的宽袖急忙道。 苏湳低头看了看苏娇扯在自己宽袖上的手,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避开苏娇的手,轻拂了一下一尘不染的宽袖,然后转身拿起石桌上的折扇轻敲掌心道:“可以是,到底是为什么要“可,可是……” “五妹妹不必担心,那赛阁楼的群诗会也有女子参加,五妹妹只管坐在楼上雅室之中观摩一二便可,而且如若那顾家公子正巧,五妹妹说是与不是?” “呃……是……” “既然如此,那五妹妹便随我去吧。” 苏娇自己也不知道带着秀锦一同去了赛阁楼。 从马车上下来,苏娇头戴帷帽看着面在赛阁楼,你也可以将人带着回公府来看看烟儿前翩翩而立的苏湳,眼中闪过一阵怪异。 说好的书呆子呢?面前这个长那个迂腐嗜书的二哥吗? “五妹妹,我想必应该是去赴会了们从这处走。”苏湳走在前面,引着苏娇和秀锦从后院绕路,往赛阁楼的雅间走去。 请他过来?” 苏娇前几步走到苏湳身侧行了个礼道:“二公子,大姑着一双桃花眼的家伙真的是他娘病了,我家姑娘想让顾家公子来看一眼,毕竟婚期在即,大姑娘也容不得闪失。” 苏湳修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声音苏娇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苏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自己被牵着鼻温柔道:“既然是五妹义不容辞的,只是……”话说到这里,苏湳却是一顿,他垂首看向面前看着自己的苏娇道:“我昨日里听闻今日妹所托,二哥当然是赛阁楼举办群诗会,那顾家公子。” “那……”子走的感觉。 “今日我正巧要去那赛阁楼,不若五妹妹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60| 苏娇只感觉自己身子软绵绵的,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直到一道刺目的强光照过来,才让她如梦初醒般的惊醒过来。 “姑娘,你看,这不就醒了嘛。”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自苏娇身边传来,苏娇忍着身子的不适扭头去看,只见自己现在躺着的软榻旁边正缩着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那女孩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百褶裙,面容干净,未施粉黛,头上梳着倾髻,细碎的小花插在发髻一侧,那双漆黑的眼睛大而有神,此刻正捧着一个糕点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自己,里面满满都是懵懂纯真。 女孩的身旁站在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婆子,穿着一件灰朴色琵琶扣盘褂子,正弯腰给自己递水。 苏娇有些犹豫了接过那婆子递过来的茶碗,没有说话,只那双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疑惑。 “你喝,可好喝了,甜甜的……”顾香嵩见苏娇捧着那茶碗不动弹,有些急躁的推了推苏娇的手,声音娇气憨蛮。 苏娇被顾香嵩推了一把,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洒了,那婆子见状,轻轻握住顾香嵩满是糕点屑的手柔声道:“姑娘莫动,让人自己喝。” 顾香嵩委屈的赌气嘴,孩子气十足的垂下脑袋,但是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投向苏娇,那双亮晶晶的看着她手里的茶碗无声催促着。 苏娇见状,将那茶碗贴在唇边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将那茶碗递给了婆子。 顾香嵩看到苏娇喝了那蜂蜜水,一双大眼笑的弯弯,一下从地上蹿起身子扑到了苏娇的身上,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的往苏娇的怀里拱,嘴里细细碎碎的嘟囔着,“喜欢,喜欢……” 苏娇被顾香嵩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被压碎的油腻腻的糕点,正想把人推开,房间的门便突然被打开了,她循声看去,只见苏湳手持折扇慢慢的走进了屋子。 那婆子看到苏湳,弯腰行了一礼走到他的身侧道:“姑娘这几日都很乖巧,就是有些挑食,总也不愿吃那些蔬果,糕点倒是吃了不少。” 苏湳点了点头,示意婆子离开,婆子毫无犹豫的转身关上了房门。 苏娇看着苏湳朝着自己走过来,下意识的起身开口,那声音沙哑干涩,“二哥?” 苏湳还未答话,窝在苏娇怀里的顾香嵩便突然弹起了身子,也不脱绣鞋,直接跪爬着便躲到了苏娇身后,声音颤颤巍巍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苏湳嘟囔道:“坏人,坏人……” 苏湳嘴角含笑,那双桃花眼盯着顾香嵩这几日养的愈发圆润的身子,眼角微挑伸手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包海棠酥,手指勾着那绳结挂在指尖慢悠悠的晃了晃,“海棠酥,要不要?” 顾香嵩纠结的咬着自己的指尖,大大的眼睛一下从苏湳脸上划过,一下又落到海棠酥上,最后终于好像是受不住诱惑,慢慢从苏娇身后探出半个身子,那只白胖带着肉璇的手掌朝着海棠酥快速抓去。 一把抓住顾香嵩油腻腻的手,苏湳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帕子将其裹住,然后手一拉,就把顾香嵩敦实的小身子给从软榻上半抱了下来。 “坏人,坏人,海棠酥……”顾香嵩手脚忙乱的去拍打苏湳,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在那海棠酥上。 苏湳用白帕子将顾香嵩的两只手紧紧裹在了一处,然后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顾香嵩的屁股,高声道:“站好。” 顾香嵩被打了一下屁股,眼睛一下就红了,委委屈屈的站在苏湳面前,两只手还被帕子裹着动弹不得。 看着安分下来的顾香嵩,苏湳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衣上的油腻手印子,微微的皱起了眉角,然后侧头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顾香嵩道:“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挑食。” 听到苏湳的话,顾香嵩的眼眶愈发红了,她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声音带着哽咽,“没有挑食。” “我是不是还跟你说过,吃饭不能让朱嫂喂,要自己吃?” “自己,自己吃的……” “撒谎!” “哇啊啊啊……”顾香嵩张着嘴,开始哭嚎。 “不准哭!” “哇啊咳……嗝……嗝……”顾香嵩的脸上挂着泪珠,怵怵的看着一脸严肃的苏湳,那凄厉的哭嚎一下又咽回了肚子里。 “去墙角站好。”苏湳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拿着折扇的手指着房间一角道。 顾香嵩可怜兮兮的看了苏湳一眼,在对上那严厉视线后又怯怯的垂下了脑袋,然后挪着步子慢慢的挪动了墙角处站好。 苏湳喝了一口手里的冷茶,这才感觉自己凸起的额角有些微平复,整整五年,自己又不是老婆子,看了这小傻子整整五年。 “二,二哥……”苏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苏湳,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苏湳应该是儒雅和煦,温文尔雅的,但是今天的苏湳却让她大开眼界,就好像……好像褪去了外面那层儒雅的表皮,变成了真实的自己。 苏湳转头,看向软榻上的苏娇,神情一转,又变回了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五妹妹觉得如何?也是怪我,那药茶加了酒,我竟是一时间忘了。” 苏娇绞着手里的棉被,一双眼睛看着苏湳,有些犹疑道:“我刚才喝完那药茶……好像看到有人进来了。” “人?”苏湳一愣,既然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五妹妹定是吃醉了药茶看错了,哪里有什么人,哦,对了,说起人,那应该就是朱嫂了,刚才我让她帮忙扶的五妹妹进内室。” 苏娇垂下脑袋没有接话,只暗暗的扣着自己手中的棉被。 她没有看错,当时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肯定有人进来,而且身形挺拔,是个男人。 “天色不早了,五妹妹可休憩好了?我已经让小厮去通知顾家公子去公府了,五妹妹如果感觉休憩好了,便随我一起回去吧。”苏湳上前几步打量了一番苏娇,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油腻腻的手印子,眉头紧紧的皱起。 “呜呜……不走,不走……”顾香嵩站在墙角,听到苏湳的话,怯怯的看了一眼苏湳,脚步踌躇着不敢动,哭哭啼啼的看着苏娇。 苏娇抬头看向顾香嵩,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张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小脸,她便想起苏妗这个小丫头,心头便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反观苏湳听到顾香嵩的哭声,转身捻了一块海棠酥就塞进了顾香嵩半张着的嘴里面,然后满意的看着那被海棠酥堵住了的哭声。 顾香嵩一边嚼着嘴里的海棠酥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娇,声音混杂着海棠酥让人有些听不真切,“姐姐不走……” 苏娇一阵心软,穿了绣鞋下软榻,拿着帕子走到了顾香嵩的身旁,帮她擦了擦满是海棠酥屑的小脸蛋,然后又看了看她糊了一脸的眼泪,就顺便沾了一点一旁木盆里的凉水给她擦了一把脸。 苏湳老神在在的坐在木桌旁,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看着苏娇给顾香嵩擦脸,那小傻子一脸傻笑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刺眼。 苏湳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转头又看了看顾香嵩那一副傻笑着的享受模样,然后状似不在意的一边喝着清茶一边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海棠酥。 哼,这个小傻子,自己累死累活老妈子一样照顾了她五年,也不见她对他这样笑过。 “你是哪家的姑娘啊?”苏娇从刚才苏湳和顾香嵩的说话动作之间,大概已经了解到了面前的人似乎是个痴儿。 顾香嵩掰着指头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娇一眼道:“香香……” 苏娇一愣,既然道:“你是叫香香吗?” “嗯。”顾香嵩的脸上重新扬起笑意,伸手抱住苏娇的胳膊,敦实的身子看上去憨厚可爱,特别是那白嫩嫩的小脸,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十分显眼。 苏娇的目光顺着顾香嵩的动作落到她挂在胸前的吉祥金锁身上,她略略顿了顿动作伸手指了指那吉祥金锁道:“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顾香嵩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挂着的吉祥金锁,点了点头,献宝似得往苏娇塞去,“香香的,好看。” “很好看。”苏娇伸手抚了抚顾香嵩的发髻,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吉祥金锁,上面写着顾家么女,顾香嵩,很简单的几个字,但是那字迹却是清逸潇洒,甚至对于苏娇来说颇为熟悉。 原来是顾家的么女吗,那个传说中的顾兆坤的亲妹妹,小时遭遇灾祸摔下马车磕到了脑袋,变成了痴儿。 苏娇捻着手里的吉祥金锁,抬头看向坐在那处的苏湳道:“二哥,这是你刻的吗?” 苏湳放下手里的茶碗点了点头道:“那小傻子老是一个人瞎跑,不挂个牌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坏人,坏人,你才是傻子!”顾香嵩一听到傻子两个字,白胖的身子就像是炮仗一样的冲了出去,却被苏湳轻车熟路的给单手一抓塞进了怀里。 唔,好像又胖了一点。 用力的捏了捏顾香嵩脸上的软肉,苏湳满意的看着小傻子眼眶里泛起眼泪,然后又给她塞了一个海棠酥,堵住了那即将奔腾而出的哭嚎。 真是不懂事,偏要让他叫小傻子才往这处跑。 61|撩妻记(三十二) “对了,五妹妹知道那敬怀王住进了叶苑吗?” “咳咳……”苏娇刚刚喝了一口的清茶听到苏湳的话,一下便卡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的直呛得她泪眼汪汪的。 “姐姐不哭鼻子。”顾香嵩被苏湳抱在怀里,看着苏娇这副泪眼蒙蒙的模样,紧张的伸出小胖手要去给苏娇抹眼泪,不过半路被苏湳给截胡了。 握着顾香嵩的小胖手,苏湳顺手给她塞了一块海棠酥。 苏娇又喝了一口茶水,平缓了一下情绪之后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道:“为,为什么……住进了……叶苑……” “五妹妹不知道吗?听说是淑妃娘娘的意思,婚期还未定,所有琐事都要处理,便让王爷暂住叶苑方便处理婚事。”一边说着话,苏湳一边把顾香嵩嘴上的细屑用帕子抹掉,然后又给她满是海棠酥的嘴里硬塞了一口茶水。 苏娇坐在苏湳身侧,听到他的话不禁撇了撇嘴,什么要处理琐事,虽然是这么大的婚事,但是根本就不用他一个王爷插手,至于为什么要住到庆国公府之中,她哪里知道他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时辰差不多了,五妹妹随我回公府去吧。”苏湳伸手捏了捏顾香嵩白嫩的脸颊,然后看着她吃饱喝足之后犯困的半眯眼,把人环抱起来放置在了软榻上,又细心的脱了绣鞋盖上棉被,凑过耳朵听到那轻微的呼噜声,这才转身看向苏娇道:“五妹妹,走吧。” 苏娇略微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但是她只要一想到那敬怀王就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叶苑之中,便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不同于以往那种一想起就觉得难受的颤栗感,一种混杂着其他不知名情绪的感觉完全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万分烦躁不安。 重新坐了马车回庆国公府,苏娇从角门进入,坐上婆子抬的轿子,一出轿门就看到秀锦焦急的身影,“姑娘,刚才二公子让奴婢带顾家公子回庆国公府,现下那顾家公子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跪在公府外头小半个时辰了,小厮问他也不说话,公爷正赶过去呢。” 苏娇听完秀锦的微微皱了皱眉道:“那顾家公子去看过大姐了吗?” 秀锦点了点头回道:“去了,隔着床帘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就往大姑娘的床头墩上放了一朵花,然后撩着衣袍出了院门就一言不发的直直跪在了公府门口。” “走,去看看大姐。”苏娇提起裙摆,着急忙慌的又往苏烟的烟云阁去了。 苏烟的状况不是很好,依旧有些发热,迷迷糊糊的躺在绣床上被灌了好几碗黑乎乎的药汁,但是只一会儿便又都吐了出来,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床单被褥,庄氏坐在床头焦急的抹着眼泪。 “二叔母……”苏娇走到庄氏身侧,声音轻柔道。 庄氏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面前的苏娇,声音沙哑道:“娇儿莫多久待,当心染了病气。” 苏娇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庄氏冰冷的双手,“二叔母不要担心,大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庄氏听完苏娇的话,也不说话,只是抹眼泪,这边苏烟又开始咳嗽了起来,丝丝血迹混杂着那浓厚的药汁被吐到痰盂之中,惊得庄氏赶紧又差丫鬟去叫了大夫。 苏娇看着忙碌的人群,带着秀锦往外退了退,遥遥看着苏烟苍白冒着冷汗的脸颊,咬牙转身出了烟云阁。 “姑娘……你这是……”秀锦看着苏娇往一旁曲折通幽的房廊走去,有些犹豫的道。 “去叶苑。”苏娇看着面前爬满藤蔓的假山,声音切切带着几许颤抖。 这是苏娇第一次主动去找金邑宴,当她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走到叶苑门口的时候,就看到精装铠甲的敬王府士兵手持□□,挺直站立在叶苑铜门绿的石拱门口,也不惧冬日里的冷风簌簌,巍然不动。 秀锦上前走到那士兵处,仰头开口道:“这位大哥,我们姑娘想找一下敬怀王。” 那士兵看了一眼秀锦,目光往一旁侧身而立的苏娇身上转了转,然后声音沉厚道:“请稍等。” 苏娇站在叶苑门口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士兵才持着□□从门口出来,声音浑厚道:“我们王爷正在午憩,谁也不见。” 秀锦回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神色的苏娇,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家姑娘是庆国公府里的五姑娘,刚刚与敬怀王赐婚……” “王爷已经说过了,谁也不见。”那士兵打断秀锦的话,声音依旧沉稳不含半分感情。 苏娇站在不远处,早就听到了那士兵的话,她恨恨的剁了剁自己的脚,然后踩着绣花鞋愤愤的转身。 秀锦赶紧跟在了苏娇身后,她看着气呼呼的苏娇安慰道:“姑娘,大致是那敬怀王正在午憩,不让人打扰罢了。” 苏娇没有说话,只是停住了步子看着面前琉璃加盖的两丈高墙。 “秀锦,你的力气大吗?” “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娇踩着秀锦的肩膀半爬半抓的终于是跨坐上了那墙头,只是看着那离地面几乎两丈高的高度,苏娇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姑,姑娘……呼……您这……呼……要怎么下去啊?”秀锦仰头看着坐在墙头冻得直哆嗦的苏娇,声音有些微微喘气。 苏娇低头往下面看了一眼,正咬牙磨磨蹭蹭的扒着墙头试图往下滑去,就感觉自己脚踝处传来一种湿滑软腻的感觉,她惊得踢抬了一下腿,慌忙之间往下一望只对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和一颗圆滚滚毛绒绒的脑袋。 “真不错,抓住了一只爬墙的小野猫……”金邑宴一边半蹲着身子奖励性的喂给虎斑鲜肉干,一边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了一眼僵在墙头脸色苍白的苏娇。 “表,表哥……快帮我下去……”苏娇半扒在墙头努力的缩起腿避开虎斑圆滚滚的大脑袋,那一小截白皙如玉的小腿穿着洁白的罗袜随着苏娇的动作微微显露,一只金铃铛穿着一根红绳细细的挂在苏娇那截纤细的脚踝上,红绳白肤,更衬得苏娇那小腿肌肤如凝脂一般惹人垂涎。 那金铃铛的铃铛口塞着的棉絮,随着苏娇愈发大幅度的动作而滑落,一阵冷风吹来,金铃铛在冷风之中随着苏娇小腿的摆动幅度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金邑宴看着那金铃铛双眼微眯慢慢站起了身,他的嘴角浅淡的勾起一抹笑,身子一动便将挂在墙头的苏娇给搂抱了下来。 伸手抚弄了一下苏娇挂在脚踝处的金铃铛,金邑宴听着那清脆的铃声亲了亲苏娇在冷风之中吹得有些冰冷的双唇,声音轻柔带上了几分兴意,“这么乖。” 苏娇顺着金邑宴的视线往下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金铃铛,脸色有些绯红的嗫嚅着道:“你也没有说要我摘下来,只那发丝太细了一些勒着脚疼,便换成了红绳。”说完,苏娇抬头怯怯的看了一眼金邑宴,果然见那双暗黑幽深的眸子之中泛着几许愉悦,不禁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将这破铃铛给扔了。 单手将苏娇环抱在怀里,金邑宴伸手抚了抚身侧的虎斑道:“去。” 虎斑恋恋不舍的围着苏娇绕了一圈,然后甩着粗壮的尾巴一跃而出。 苏娇看着虎斑消失在墙边的身影,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身子一个翻转便被金邑宴扛在了肩膀上。 “我的好表妹,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放置着几盆碳火的内室之中,清脆的铃铛声叠叠不断,间或夹杂着几许女子娇媚的哭泣声,那辗转上扬的软糯尾音好似甜腻的红豆糯米糕一样,听在耳中便能想象到那香软滑腻的感觉。 宽大的拔步床之上,苏娇纤细白皙的小腿被架在金邑宴的腰肢之上,那金铃铛随着苏娇身子的摆动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脆声响。 “表哥,好疼……”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感受到金邑宴掐着自己纤细腰肢的手掌愈发用力,禁不住的痛呼出声。 金邑宴高壮的身子压在苏娇娇小的身子上,鼻息之间满满都是那甜腻的香味,他凑在苏娇脖颈处,细密的吻顺着那白皙的脖颈渐渐往上,最后落在那早已被吮的通红的唇上。 苏娇仰躺在拔步床上,头顶是吉祥云纹的雕木图案,那缀着流苏的床帐随着两人的动作微微抖动着,划出优美的弧度。 “不,不要碰那里……”苏娇伸手抓住金邑宴往下伸去的手,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用力的蜷起双腿,却也只是把搭在金邑宴腰上的腿愈发收紧了几分。 暗暗的吸了一口气,金邑宴身子缓缓压住苏娇,声音柔腻带着几分暗哑,“我不碰,就看看……” 舔着苏娇外露的纤细锁骨,金邑宴的手按在那深深的腰窝处,渐渐往下滑去。 苏娇细碎的哭泣声低低痒痒的随着金铃铛清脆的铃声在空寂的内室回响,她用力攥紧身上的衣裳,小腿乱蹬着想把身上的金邑宴给踹下去。 一把抓住苏娇纤细的脚踝,金邑宴撩开她厚重的棉裙,将人一个翻转被举着身子跨坐在了自己精瘦的腰肢上。 “表妹莫动……”按住苏娇乱动的身子,金邑宴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紧紧盯住苏娇那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面漾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细汗,甜腻腻的让人忍不住的想再次品尝一番。 将苏娇的上半身按压在自己脖颈处,金邑宴单脚勾着苏娇的小脚,侧脸微微一动便将苏娇娇小的耳垂叼进了自己嘴里。 苏娇的脑袋被搁在金邑宴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声喷洒在他的脖颈处,细细软软的让人十分受用。 “表哥……我有事与你说……”苏娇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带着几分沙哑哽咽,那水盈盈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雾气,一张娇媚小脸绯色一片,沾湿的汗水黏着碎发粘在金邑宴的脸上和脖颈处,显出那极度的亲昵之感。 “嗯……?”金邑宴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餍足,他揉着苏娇娇小白皙的脚掌,修长的手掌勾着那脚踝上的金铃铛慢慢拨弄着。 “那跪在公府外头的……是顾兆……啊,好疼……”耳垂上被重重咬了一口,苏娇娇呼一声,伸手用力的撇开金邑宴的脸。 舔掉苏娇耳垂上的血珠子,金邑宴伸手抚了抚她汗湿的发鬓,嘴唇贴上苏娇的耳畔,语气温柔却是暗含阴沉,“在床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表妹可真是长本事了……” 62| 苏娇泪眼汪汪的弯腰系着脚上的罗袜,那洁白的罗袜裹着纤细白皙的小腿,上面细细密密的都是吮出来的红印子,慢慢延伸至那棉裙覆盖处,让苏娇迈腿都觉得疼痛。 看着苏娇姿势怪异的走了几步路,金邑宴伸手拽住她的身子一搂腰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别动我了……”苏娇的身子此刻还是软绵绵的,她只一触即金邑宴那炙热的肌肤,便感觉自己脸色绯红的厉害,大大的杏眼之中忍不住的浮上水雾。 “呵……”轻笑一声,金邑宴伸手捏了捏苏娇泛着绯色的脸颊,在那白嫩的脸颊上浅浅落下一吻,然后看着那绯色逐渐蔓延至纤细白皙的脖颈处,直至被衣襟覆盖。 苏娇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宽袖,转身拉出被金邑宴卷在掌心里的头发,气恼的扶了扶歪斜的发髻,“头发都乱了……” “我帮你梳……”伸手抚上苏娇凌乱的发髻,金邑宴将那上面零零落落的珠花发簪拿了下来,然后以手代梳,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苏娇乌黑青长的发丝。 苏娇的青丝长极腰臀,金邑宴的不经意的抚过她纤细的后背,那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贴着细薄的衫子,随着苏娇身子不断的扭动而显出完美的弧度。 “好了没有……”苏娇感受到金邑宴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在自己发丝上的温柔触感,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又因为此刻坐在了金邑宴的大腿上,她只穿着罗袜的脚根本就点不上地面,空荡荡的晃在半开之中时不时的蹭上金邑宴的小腿。 “好了。”在苏娇的耳后轻轻落下一吻,金邑宴有些留恋的放下了手里的青丝。 苏娇一听到金邑宴的话,便立马跳下了他的大腿,穿着罗袜跑到了一旁的棱镜面前揽镜自照,只见棱镜之中的人杏眼桃腮,小脸晕红,那乌黑的青丝未梳发髻,只用一支素白银簪堪堪挽起,发丝温柔细软,平添几分我见犹怜。 伸手抚了抚那素白银簪,苏娇抿了抿娇艳的朱唇,脖颈处那显眼的星星点点便立刻随着她的动作而显露出来。 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裳,苏娇伸手用力的拉了拉那衣襟,却还是盖不住蔓延至耳后的暧昧痕迹。 “怎么样,好不好看?”金邑宴站在苏娇身后揽着她纤细的腰肢,目光落在那满布红痕的脖颈处,但是另一只手却扶在苏娇的素白银簪上,也不知是在说那些暧昧的红痕还是那清丽干净的挽发。 苏娇不自在的动了动被金邑宴揽住的身子,然后伸手捂住脖子上明显的红痕,大大的杏眼微微下垂,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雾气,看上去竟然显出几分娇羞之态。 “这东西,怎么出去见人……”苏娇的声音嗡嗡的,如果不是金邑宴离得极近,大概也是听不清的。 伸手拨开苏娇脸颊侧的碎发,金邑宴伸手将木施上挂着的大氅拿了过来,然后手一抖,就将娇小的苏娇完完全全的裹紧了大氅之中,只露出半张白净绯红的小脸。 苏娇低头看了看长出一大截托在地上的大氅,有些气闷的伸手捶了锤金邑宴的胸口道:“这是你的大氅,这么大我可穿不了。”说完,苏娇揉了揉有些锤痛的手,细细的眉头微微皱起。 握住苏娇的手轻轻搓揉着,金邑宴难得好脾气的任苏娇闹腾,毕竟刚才那一顿让他十分餍足,而吃饱了的男人一向都是很好说话的。 “不是要去看那顾兆坤嘛?走吧,我带你去。” “啊……那,我,我的衣裳……” 等苏娇回自己院子换好了衣裳与金邑宴一起到庆国公府门口时,顾兆坤已经对着那铜绿大门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庆国公府门外冷风瑟瑟,枯叶卷着尘土被风吹得四处飘散,顾兆坤黑色的大氅上都沾结着细小的灰尘和枯枝败叶,那张脸也因为过冷的天气而显的苍白铁青。 四周围聚着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熙熙攘攘的指着顾兆坤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娇头上戴着帷帽,正好看到苏尚冠有些急躁的甩袖而去,而她隔着门缝细看之下那顾兆坤的面前竟然是两行深刻如岩石的沉稳字体。 “愿求娶一人,得百年同心。” 苏娇瞪大着一双眼,看那顾兆坤伸出染着白色岩石灰尘的手慢慢的在“心”字上写下一个“烟”字。 “心”上为“烟”,为求娶苏烟而来。 庆国公府门口是坚实的岩石,平日里风吹雨打也未摧残分毫,但是那顾兆坤只用一根手指便将这些字一个一个都刻了上去,怎能不叫人惊讶,特别刻的还是这般惊世骇俗的求娶之语,如此直白的让人动容。 金邑宴站在苏娇身后,他伸手入苏娇的帷帽之中合上她半张的嘴,捏着她饱满的唇肉,微微垂首将嘴巴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轻笑道:“少见多怪。” 一把拍掉金邑宴作怪的手,苏娇有些紧张的四处望了望,心中不禁有些庆幸好在自己站在庆国公府的大门后头,地方比较隐蔽,没有人看到,不然金邑宴这般轻挑的动作如果被人发现了,她的闺誉可就彻底完蛋了。 “表妹怕什么……”看出苏娇的紧张,金邑宴伸手勾住她纤软的腰肢,整个人都压在了苏娇娇小的身子上,“就算败了闺誉,表哥也会十里红妆,将你堂堂正正的娶进王府大门的。” 苏娇的身上压着金邑宴沉重的身躯,她伸手恨恨的推了一把,声音有些吃力道:“你重死了……”但是细听之后那声音却是有些微颤。 苏娇是一个女人,十里红妆,堂堂正正,嫁得良人,对于她来说不是没有憧憬的,但是这句话由金邑宴说出来,她却感觉是那么的怪异,怪异的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开始发热。 听着苏娇那熟悉的娇媚上挑尾音,金邑宴的心情愈发好了几分,他用力的搂紧怀里的苏娇,声音温柔缱绻,“刚才在床上……表妹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炙热的呼吸声贴着苏娇的耳际,虽然隔着一层细薄的帷帽,但是却让苏娇整个人都忍不住的染上了绯色。 金邑宴掀开苏娇的帷帽,将头伸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羞红的小脸。 瞪着一双杏眼,苏娇看着面前金邑宴近在咫尺的面孔,那双黝黑的眸子一如以往一般的暗沉深邃,幽暗暗的好似藏着无数玄机阴翳,总是让人忍不住的从心底里发寒。 看着被吓呆了苏娇,金邑宴轻笑一声,张嘴叼住她的鼻尖轻轻啃了一口。 “呀,你干什么……”回神的苏娇只感觉自己鼻头一痛,赶紧娇气的伸手去推拒半挂在自己身上的金邑宴,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金邑宴更是得寸进尺的将她整个鼻子都含在了嘴里。 鼻头湿漉漉的一阵温润,苏娇喘不上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赶紧张嘴呼吸,而金邑宴便趁着这个时候将嘴唇移到了苏娇的嘴上,伸出舌头一下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 苏娇又羞又急,羞的是金邑宴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情,急的是怕他们这般动作被人看到自己经营多年的闺誉便如此毁于一旦了。 其实苏娇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因为金邑宴身型高大,身上再穿着漆黑如墨的宽大大氅往那一站,苏娇根本就连根头发丝都被挡的看不到了。 苏娇娇小的身子被金邑宴用大氅裹进了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被搓揉圆扁的作弄了好一会儿才通红着一张脸颊冒出那大氅大大的透了一口气。 “表妹这是想什么好吃的了,怎么满嘴……都是口水……”金邑宴低头看了一眼苏娇泛着泪意的小脸,好笑的揶揄调笑道。 苏娇眉眼上扬,自认为狠狠的瞪了金邑宴一眼,却不想那瞪眼媚态十足,几乎让人看了便把持不住。 一把抓过金邑宴的大氅,苏娇狠狠的抹了一把嘴上的口水,然后只感觉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的疼,微微张开的时候便感觉刺痛的厉害。 “疼死了……”苏娇剁了一下脚,声音娇气软媚,气急败坏的把头上的帷帽给扔了下来,但是当她刚刚想说话时便看到了匆匆往这处走过来的庄氏,心里一惊,赶紧抓住金邑宴的大氅躲了进去。 伸手抚了抚苏娇毛绒绒的脑袋将她细密的裹紧,金邑宴半靠在大门后双手环胸,看着庄氏走过来规规矩矩的对着自己行了一礼。 “二叔母不必客气,那顾家公子可还等着你呢……”金邑宴神情悠闲的看了一眼庆国公府门外跪着的顾兆坤,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庄氏心焦,未发现什么不妥,朝金邑宴行礼之后便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连夜照顾苏烟而略显狼狈的衣着,然后挺直腰身踏出了庆国公府的大门槛。 苏娇窝在金邑宴的大氅之中一片漆黑,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好轻轻的扯了扯金邑宴的衣襟,未得到回应之后抬起自己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一下踩上了金邑宴穿着皂角靴的脚。 苏娇的力气小,这般动作对于金邑宴来说根本就连挠痒痒也算不上,他好笑的看着苏娇窝在自己怀里折腾却又不敢大折腾的焦急模样,伸出手捂住那微微鼓起的一团将那张白净的小脸露了出来。 63|撩妻记(三十四) 庆国公府门口,庄氏站在顾兆坤面前,双手置于腹前,面容严肃道:“顾公子,前日我已与你母亲商议退婚事宜,你也是同意的,怎么这会又要求娶我的女儿了?这样出尔反尔可不是大男人所为。”顿了顿,庄氏的声音立时又加大了一点道:“我庆国公府的女儿,可不是那些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下等丫鬟。” 顾兆坤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将岩石上的字一遍又一遍的加深。 庄氏见顾兆坤还是不说话,便皱着眉头道:“既然顾公子愿意跪那便跪着吧,反正丢人的也不是我们庆国公府。”说罢,庄氏转身离去。 庆国公府门口的老百姓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指指点点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苏娇从金邑宴的大氅之中冒出半个小脑袋,有些奇怪的伸手抓了抓金邑宴垂落在她手边的垂发道:“这个顾兆坤……是你那个顾兆坤吗?” “他可不是我的,这个小东西才是我的……”金邑宴伸手点了点苏娇的额头,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谁是东西了……”苏娇鼓着一张小脸跳脚,大大的杏眼仰头的时候显出一圈黑白分明的轮廓。 “噢……原来不是东西啊……” “你,你才不是东西呢……”话一出口,苏娇看着金邑宴微变的脸色有些怵怵的绞了绞手,然后伸手拉了拉他的宽袖,小心翼翼道:“你,你是东西……不,你不是……哎……是……额……不是……” 苏娇一个人绕了老半天也没有说清楚,金邑宴不耐的用手指点住了苏娇微微张开的红唇,声音沙哑道:“是不是东西,表妹刚才不是见识过了吗?” 苏娇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是细思之下便是陡然绯红了脸颊,双眸之中又隐隐的泛起了水雾。 这人的混话说的越来越顺溜了,刚才明明是他硬按着她的手往下去的,哪里是她自己愿意的,就算是现在苏娇都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火热热的一大坨的触感。 用力搓了搓手,苏娇狠狠瞪了一眼金邑宴,一把推开他的大氅就往门后的角落里面去了一点,但是不等她站稳,那大氅便又如影随形的将她包裹了起来。 “表妹的脾气真是愈发的真性情了。”比起之前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可怜,金邑宴对于现下这般娇气的苏娇真是怎么抱都抱不够,每次看着这么一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蹦跶,他就感觉恨不得把人融进骨血里,别说碰,就是看,别人就连看都看不着一眼。 苏娇被金邑宴沉重的双手紧紧箍在胸前,那刚刚发,育着的胸被金邑宴这般挤压一下疼痛的紧,让苏娇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去扒金邑宴的手。 “疼死了,快点拿开……”刚才在叶苑的时候苏娇就被弄的很疼,这时候还没缓过劲就又被金邑宴给压了一把,当下就又急又羞的伸手去扯他覆盖在胸前小袄上的手指。 “表妹怎么这么不知表哥的好……这处只有揉多了……才能……”一把捂住金邑宴的嘴,苏娇只感觉自己烫的连脑袋顶都要冒烟了。 这人的浑话一出一出的,她根本就一点招架不住。 舔了舔苏娇捂着自己嘴边的手,金邑宴看着苏娇受惊似得缩了回去,好笑的圈着人又亲了一口。 苏娇推开金邑宴又腻上来的脸,伸手指了指顾兆坤道:“他与我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妹想知道?”金邑宴将脑袋搁在苏娇的肩膀上,声音慵慵懒懒的。 “你告诉我……”苏娇侧头,细润的嘴唇不小心滑过金邑宴的侧脸,赶紧红着一张脸又转了回去。 摸了摸右脸上那一点湿滑感觉,金邑宴的双眸之中显出几分愉悦,他一边握住苏娇的手细细把玩着,一边道:“这顾兆坤与你大姐相识已久,也算是个痴心人,只是……却是个被毒哑的哑巴……” “被毒哑的哑巴?”苏娇一下睁大了眼,歪着脑袋一副惊讶样子,鹦鹉学舌一样的只知道重复金邑宴的最后一句话。 “幼时我曾与上云寺游玩,不巧碰见了那狸猫换太子的一幕,那只狸猫也是蠢笨,竟只是将人毒哑了,要是我……呵……”说到这里,金邑宴嗤笑一声,继续道:“那狸猫进了顾府,装着大病初愈的失忆模样,先是将之前那些顾兆坤的亲近之人弄死了,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顾家掌权的老太太给毒死了……” “那老太太是……”苏娇惊讶的捂住嘴,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大。 伸手揉了揉苏娇的发髻,金邑宴唇角微勾道:“得亏表妹碰着了我,不然现下也不知是被毒哑了还是被做成了人彘……” “人彘?”苏娇刚想反驳,听到人彘两字一愣。 勾住苏娇纤细的发丝,金邑宴慢慢道:“所谓人彘,豕也,就是将人剁掉四肢,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再把头发一根一根的拔掉……最后扔到茅厕里……大致爬个三天三夜……也就死了吧……”一边说着,金邑宴的手从苏娇的眼睛上滑过,再抚过耳朵,滑到那纤细的脖颈处,最后又回到了那一头如瀑青丝之上。 苏娇只感觉自己被金邑宴碰过的地方都阴冷冷的难受的紧,赶紧伸手捂住了耳朵声音颤颤道:“你才人彘呢……”那样的一个丑东西……她才不要呢…… “表妹怕什么,表哥又不做什么……”伸手将苏娇捂在耳朵上的手拿开,金邑宴就着那娇嫩的掌心亲了一口,然后咬着那小指道:“表妹要是总这样乖巧,表哥也不必费这许多心思讨你开心了。”说完,金邑宴还装模作样的轻叹了一口气,直把苏娇吓得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那被金邑宴咬在嘴里的小指连弯都不敢弯一下。 “表妹可是冷了,嗯?”金邑宴凑到苏娇的耳畔,声音轻柔的询问道。 苏娇咬着唇,原本绯红的小脸被吓得一片惨白,她摇着小脑袋结结巴巴道:“没,我,我……” “表妹可知,前些日子里我抓到了一只小玩意,是一只长的极好看的小猫儿,我欢喜她的紧,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只那猫儿明着讨好我,背地里却又去讨好了别人,表妹你说说,我可该拿这猫儿怎么办呢,嗯?”金邑宴那最后一个上挑的尾音酥酥麻麻的吹进苏娇的耳中,但是却让她整个人都感觉浑身发冷,恨不得抱个十个八个暖炉子给窝在身边。 “表妹怎么不说话?”金邑宴冰冷的手指抚过苏娇白细的小脸,那纤长的睫毛剧烈抖动着,像只濒临死亡的蝴蝶的最后挣扎。 “我,我有些冷了……想,想回院子里头……”苏娇结结巴巴的说着话,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如此也好,这天寒地冻的,表妹还是好好养着身子,莫让表哥担心了。”一边说着,金邑宴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苏娇身上,然后轻柔的在她头顶落下一吻,转身离去。 苏娇抓着身上宽大的大氅,整个人抖的厉害,靠在墙后缓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手拿起地上的帷幔脚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鹧皎院。 秀锦正在归置着洗净的衣物,看到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从毡子外头走进来的苏娇,有些讶异的道:“姑娘?” 苏娇坐在绣墩上大口喘着气,声音干涩道:“那信呢?我让你差人去送给穆王的信呢?” 秀锦给苏娇倒了一杯热茶,看着苏娇苍白的面色皱着眉头道:“那信我已经着人送去了。” 苏娇身子一软,瘫在绣桌上,咬着白细的指尖一脸彷徨模样。 “姑娘,这是怎么了?”秀锦弯下腰身看着苏娇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脸上显出几分焦急。 苏烟摇了摇头,伸手端起那热茶一口饮尽道:“那信……好像被他知道了……” “敬怀王?”秀锦惊呼出声,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苏娇坐在绣墩上,连着喝了三碗热茶,才感觉自己僵直的身子好了些许,她提着裙摆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道:“秀珠呢?” “大姑娘身子不适,奴婢让秀珠在烟云阁看着,有什么事也好回来提前告知姑娘。”秀锦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了苏娇的头发上,那微微挽起的发丝明显与她今早上给苏娇梳的垂坠分肖髻不同,而原本插在发髻上的那些珠钗玉环也俱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支素白银簪缀着流苏随着苏娇的动作微微晃动。 秀锦犹豫了片刻道:“姑娘,你的头发……” 苏娇回神抚了抚自己的挽发,伸手将那素白银簪给拿了下来,顷刻间一头乌黑青丝垂顺而下,伴随着淡淡馨香弥散。 随手将手上的素白银簪一扔,苏娇气呼呼的还用绣鞋用力捻了捻。 “姑娘,你看……”秀锦看着苏娇的动作,正准备蹲下身子拾起那被苏娇踩的歪斜的素白银簪,却突然惊呼道。 苏娇顺着秀锦的视线往下看去,只见那素白银簪的簪子空隙处被摔裂开来,冒出一白条,那白条边缘微绯的颜色正与苏娇送给穆王的小条十分相似。 “姑娘?”秀锦抬头,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苏娇。 苏娇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颤颤道:“拿,拿过来……” 64|发 手里捏着小白条,苏娇躺在绣榻上,有些烦躁的踢掉了脚上的罗袜。 这小纸条上面写着金邑宴要对付宁远侯府金郝勇,贪污河南道建造堤坝银钱的事情,那宁远侯府是穆王一帮的人,苏娇提醒那穆王只是为了牵制金邑宴,让他分不出心思来找她的麻烦,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被这无赖知道了,还反威胁了她一把。 这边秀锦端了吃食进来,看到苏娇踢着罗袜的动作,赶紧上前帮她把罗袜穿好,然后道:“姑娘,这天寒气重,奴婢给您弄个手炉过来。” 苏娇蔫蔫的躺在绣榻上应了一声,看着秀锦撩开珠帘走了出去,但是不一会儿,秀锦便匆匆忙忙的又走了进来,脸上一片焦急神色。 “姑娘,老太太差了两个婆子过来,说是要请姑娘去荔香院……”秀锦的话还未说完,珠帘便被粗鲁的撩开,两个身形庞壮的婆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走了进来,一双犀目冷冷的看了一眼苏娇,直接抓住苏娇的胳膊就把人给从绣榻上拖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苏娇惊叫一声,用力的去甩那两个婆子的手,但是那两个婆子力气极大,苏娇纤细的胳膊一下就被捏的青紫。 “放开我家姑娘……”秀锦抓住其中一个婆子的手想帮苏娇脱身,却不想那婆子一脚踹到了秀锦的腹部,直接就把她给踹倒在了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秀锦!”苏娇大叫一声,想伸手去扶地上的秀锦,却猛然觉得自己胳膊一痛,直接就被两个婆子给拖拽着出了鹧皎院。 当身形狼狈的苏娇出现在荔香院时,灯火通明的荔香院之中早已站满了人,庄氏一脸焦急神色的站在老太太身边,看到被婆子按着跪在地上的苏娇,脚步急切的往外挪了挪,却又被她自己生生的遏制住了。 “老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苏娇跪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生疼的胳膊,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满都是倔强和怒气。 老太太坐在首位,手边是一个精致的手炉,侧边站着多日不见的苏瑾,看到苏娇这副狼狈模样,嘴角不着痕迹的轻笑了一下。 “叫你来,自然是有事问你,说,你前几月落水失踪那几日,是在何处?”老太太放下手里雪盖蓝的茶碗,目光犀利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娇,声音严厉。 苏娇听到老太太的话,面色一僵,声音有些干涩道:“那几日我住在一个农妇家中。” “农妇?”老太太嗤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那不远处的屏风一角道:“可是那农妇?” 苏娇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面色土黄的农妇正被一个婆子压着,怯怯的往她这边看来,在看到苏娇那张娇媚的面容时,脸上一喜,赶紧跪爬着过来,声音惊喜道:“夫人,夫人你快与我说说,那耳坠子不是我偷的,是您送我的……” 苏娇听到那农妇一声又一声的夫人,面色一下惨白的厉害,而内室之中也一下寂静下来,各房的姑娘婆子莫不都显出几分讶异。 苏妗与苏薇坐在一处,两人紧紧绞着手,目光担忧的看着苏娇,却是帮不上一点忙。 苏娇咬了咬牙,将头撇到一侧,唇角渐渐显出几分血腥印子,“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识得你。” “夫人,夫人怎么会不认得我了呢,夫人你还送了我一只耳坠子呢,夫人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妇人脸上一片焦色,心急的道。 “可是这一只耳坠子?”苏瑾慢慢走到苏娇身侧,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只见里面安安稳稳的躺着一只色泽极好的白玉坠子。 “对,对,就是这个。”妇人看了一眼那白玉坠子,赶忙点头。 “苏娇,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太太好似被气得不轻,指着苏娇脸色涨红。 苏娇咬了咬唇,余光看了一眼那耳坠子,依旧道:“我不识得这妇人,这耳坠子也不是我的。” “狡辩!我庆国公府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老太太伸手将手边的雪盖蓝茶碗直接往苏娇的方向砸了过去,清冽的茶水一路铺洒过去,淅淅沥沥的洒了一地,苏娇的额头被那雪盖蓝茶碗砸中,虽然没有出血,但是却明显的红肿起了一块,在白皙的额头上十分明显。 伸手捂住自己的额角,苏娇用宽袖随意的抹了一把脸,那苦涩的茶水顺着半开的衣襟滑入脖颈之中,浸湿了她的小衣,带起一阵凉意。 “哎呦……”庄氏看到苏娇被茶碗砸中,心疼的上前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然后跪在苏娇身侧抬头向老太太道:“老太太,娇儿一向乖巧,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二叔母,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现在是认证物证具在,可容不得五妹妹狡辩。”苏虞站在苏瑾身侧,得意的看了一眼衣衫半湿的苏娇,眼中满满都是快意。 苏娇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得意的苏虞,突兀的显出一个笑道:“四姐姐,昨日里头大姐身子不适让厨房熬了药,怎么你也身子不适吗?身上一股子药味……” 苏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一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低头对上苏娇似笑非笑的面容,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苏瑾不耐的上前将苏虞挡在身后,遮住了苏娇的视线,声音轻柔道:“五妹妹,不是我们要冤枉你,只是这事情可不是你一张嘴便能说清楚的。” “二姐姐是要我拿出证据?”苏娇低垂下脑袋,声音平静。 “五妹妹要是有证据,当然是极好的。”苏瑾看着苏娇突然平静下来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但是那唾手可得的胜利已经让她冲昏了头脑,说话也更加的咄咄逼人起来,“只是如果五妹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我也……帮不了五妹妹什么了……” 女子最重要的闺誉被毁,就算是你是公府嫡女又如何,就算是被下旨赐婚敬怀王,是未来的准王妃又如何,照样会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听到苏瑾的话,苏娇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握住了庄氏颤抖的手,然后抬起头直视向首位之上的老太太道:“老太太不信我,无非是觉得我失了闺誉,如若我让婆子验了身子,证明了清白,那老太太可信我?” 苏娇这一番话出来,不仅是老太太苏瑾等人,便是庄氏苏薇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验身,对于堂堂公府嫡女而言,是为下下策,毕竟验身之时的那种屈辱,是会深刻于骨血之中,成为一辈子的耻辱。 “好,既然是你自个儿提出来的,那也就不要怪我这个老太婆心狠。”说罢,老太太转头对身侧的一个老嬷嬷道:“去,帮五姑娘验身。” “是。”那老嬷嬷沉声应了,走到苏娇面前居高临下道:“五姑娘,奴婢手重,您可不要介意。”说罢,掐住苏娇的胳膊就要起身。 “这大晚上的,也是挺热闹……”内室的纱帘被掀开,金邑宴身穿鎏金色长袍,头束玉带,面容阴沉的大步走来。 老太太看到出入如无人的金邑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屋外,就看到两个婆子各自捂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王爷。”老太太在奴婢的搀扶下朝着金邑宴行礼,屋中之人纷纷效仿,一瞬间便跪拜了一地的人。 金邑宴撩起长袍落座于首位,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自顾自的暗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伸手抚上身侧的雪盖蓝茶碗,声音暗藏怒气,却又平静的让人感到心中发憷。 “这茶碗倒是极好看的……只是……本王看着却是不喜……”话音未落,只听“彭”的一声,那茶碗在金邑宴手中炸裂,雪盖蓝色的碎片混杂着茶水飞溅而出,跪下众人纷纷遮掩躲避,老太太闪躲不及,惊叫一声,梳理的光鲜干净的额角沁出鲜红的血迹。 “啊,老太太……” “老太太……快,快叫大夫……老太太……” “老祖宗……” 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茶水,微微垂眸看向被众人扶着身子呈半晕厥状的老太太,语气带着一点漫不经心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么晚的天色,还是尽早歇息的好。” 苏瑾一边用帕子按住老太太渗血的额角,一边抬头看向坐在首座的金邑宴,眼中满满都是复杂神色,身姿高挺的皇权贵胄,她求了那么多年,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夺了去,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王爷,这苏娇背地里偷人,身子早就不干净了,您不要被这么一个贱女人给蒙蔽了啊,王爷……”一旁的苏虞眼看苏娇就要脱险,原本跪趴在地上的身子赶紧向前跪爬了几步,伸手抓住金邑宴的长袍,声嘶力竭道。 金邑宴放下正擦拭着手上茶水的帕子,看着苏虞嘴角微微一勾,抬起脚对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脚。 苏虞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金邑宴那一脚的力道踹的硬生生在地上拖了半丈,然后随之而来的是腹部剧烈的疼痛,湿滑的感觉顺着亵裤慢慢流出,浸湿了铺着地毯的地面。 “血……血……”苏薇一侧头看到苏虞捂着肚子,一脸惨白的倒在地上,身下满满都是潺潺而流的血迹,当下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苏薇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一下吸引了视线,一瞬间,浓厚的血腥味覆盖在这门窗紧闭的内室之中,苏虞在众人奇怪惊惶的视线之中彻底晕厥过去。 65|撩妻记(三十六) 大半夜的,荔香院之中一片折腾,老太太的额角被雪盖蓝的茶碗碎片划伤,整夜都痛的难以入睡,晕厥过去的苏虞被安置在荔香院的侧房,大夫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侧房之中沾着血迹的被褥换了一套又一套,丫鬟婆子在外头细细碎碎的说着话,被老太太身侧的老嬷嬷厉声喝止,那一夜,荔香院院门紧闭。 这边苏娇趁着混乱被金邑宴半抱着去了叶苑,燃着熏香的内室之中烤着炭火盆,一张熟悉的拔步床豁然出现在苏娇的面前,让她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 “不,不去那里……”努力的抓住金邑宴的衣襟,苏娇用狰狞的力道表示了自己对那张拔步床的极度不喜。 金邑宴顿了顿步子,然后转身将人放置在了窗边的一张罗汉床上,那罗汉床红木而制,三面雕围,线条优美,面窄而狭,上面铺着两层软垫,靠头处是一个白玉瓷枕,印着那镂空雕刻的海棠春睡图,别有一番风味。 苏娇被安置在那罗汉床上,穿着绣鞋的脚踩着脚蹬,脚蹬下面是烧得热热的碳火,让她不自觉的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脚。 金邑宴拢着长袍坐在她的身侧,伸手掰过她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面容仔细查看着。 琉璃灯下,苏娇皮肤白细,光滑柔腻好似羊脂玉般带着淡淡的透明,所以额角那一块青紫便被衬得格外狰狞凸出。 “啧,真丑……”金邑宴轻嗤一声,伸手点了点苏娇微微肿起的额角。 “你别碰它……”苏娇伸手捂住额角,一双杏眼里面闪着泪珠子,白嫩的脸上沾着一些茶水和茶沫子。 “这会子知道跟我凶了,刚才怎么像个傻子似得,那茶碗过来不知道躲吗?”金邑宴一把拽下苏娇的手,沾着药油的手重重的按上苏娇的额角。 苏娇被金邑宴一下拍中了额角,那疼痛的触感让她一下没憋住,直接便流下了两行清泪。 “疼死了,我不要你……”苏娇身娇体软的哪里受过这种罪,小小的脑袋被金邑宴按在掌心里用力搓揉着,疼的直挥粉拳。 “你不要我,还想要谁?”金邑宴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上,手上愈发用了几分力,然后看着苏娇泪眼蒙蒙的模样,嘴唇轻启贴着她的耳际道:“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也只会有他。 苏娇用力拍着金邑宴坚硬的胸口,但是却只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拍的生疼,面前的人一点影响都没有,气急之下,抓过金邑宴按着自己额角的手就是一口。 “唔……呸呸……”金邑宴的手上都抹着药油,苏娇这番气急的乱咬连金邑宴手上的皮都没有破开,反而吃了一嘴的药油。 看着苏娇被齁的一脸难受的小模样,金邑宴大笑出声,放下按着苏娇额角的手,单手抬起她的下颚给她灌了一杯清茶道:“吐掉。” 苏娇乖乖的吐了嘴里的清茶,但是那药油的感觉还是没有下去,她吐着舌头一副难过的样子,大大的杏眼求助似得看着金邑宴。 金邑宴垂首看着苏娇露出小半截的粉嫩小舌,心思微动,含着半口清茶就把人的舌头连着嘴给一起堵住了。 “唔……”苏娇被堵住了口舌,被迫喝下了金邑宴嘴里渡过来的一口清茶,只感觉自己喉咙难受的厉害,嘴里油腻腻的带着湿滑,连带着就让金邑宴的进攻都便的顺滑了许多,那舌头伸进来时好像能直接抵到喉咙里。 苏娇被金邑宴堵得难受,那舌头滑腻的触感在口腔之中蔓延翻腾,湿湿滑滑的带着稠腻的清茶渐渐落于嘴角。 “唔……放开……”苏娇用力推拒着渐渐靠过来的金邑宴,却不想自己身子被轻轻一推,就倒在了松软的罗汉床上。 那罗汉床不算大,苏娇纤细的身子被紧紧压在下面,上面的金邑宴的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皂角靴的脚还撑着地,两个人挤压在一处,罗汉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苏娇用力的撇开脑袋,趁着这个空荡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但是却因为撇的太用力,另一边未受伤的额角又撞上了旁边罗汉床的一块凸起。 苏娇所撞的那微微凸出的一块雕刻印记上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金邑宴听到苏娇的惊呼声将她脑袋扭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苏娇额角处被撞出来的一朵小海棠,白细的肌肤染着丝丝红痕,成为了那海棠独特的瑰丽色彩。 “真好看……”金邑宴在那小海棠上轻轻落下一吻,湿滑的舌头顺着那纹理勾勒了一圈。 “疼死了,你别弄我……”苏娇左右两边的额角都被撞的生疼,身上还压着沉重不堪的金邑宴,当下便发起了小脾气,拉扯着金邑宴的头发声音娇蛮,却带着媚气十足的尾音。 金邑宴握住苏娇拽着自己头发的手,听到苏娇带着媚态的尾音,轻笑一声道:“表妹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不弄你,弄谁呢?” 苏娇瞪着一双杏眼,面色绯红的看着面前一张无赖脸的金邑宴,恨不得伸出手在他脸上挠个七道八道痕,看看那脸皮到底有多厚。 “表妹这么看我,可真是叫人心喜……”金邑宴伸手撩开苏娇额角的碎发,细细的抚着那一小块海棠印记。 一把挥开金邑宴的手,苏娇抿着娇嫩刺痛的唇,一把抓起脑袋后面的瓷枕就要往金邑宴身上砸去。 眼疾手快的握住苏娇拿着瓷枕的手,金邑宴将人单手拢进怀里,五指交扣着苏娇的纤细的手指按在了那瓷枕色彩鲜艳的手绘图彩上。 “表妹你看,这瓷枕上的美人海棠春睡图……是不是比这罗汉床上的要好看许多?” 苏娇怒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无奈的被金邑宴按着脑袋往下瞟了一眼,只见那白玉瓷枕上的一面细细雕刻着一副美人海棠春睡图,周边雕刻出怒放的海棠用朱色笔墨泼洒,映衬着那姿态慵懒睡于海棠花下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半褪,脸色绯红,姿态妖娆睡于海棠花下,乍看上去媚气十足。 看着苏娇皱着细眉对这副美人海棠春睡图不感兴趣的模样,金邑宴的眼中显出几分揶揄,按着苏娇的手在那白玉瓷枕上细细摩擦道:“表妹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要这样才能……明白这图的奥妙之处……” 苏娇的指尖顺着金邑宴的手在白玉瓷枕上滑了一遍,原本不耐烦的神情被渐渐升腾起来的绯红所取代,她用力的想抽回被金邑宴按住的手,却不想那人根本就不想放过自己,只贴着自己的耳畔,任由那清浅暧昧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耳漩处,声音暗沉带着一抹邪肆道:“表妹还未说‘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这么急着放手?” 苏娇涨红着一张小脸,指尖火辣辣的发抖,好似那手下摸着的不是光滑细腻的白玉瓷枕,而是炙热如火的铁块。 苏娇纤长的睫毛激烈颤抖着,她轻叫一声,用力抽回被金邑宴按住的手,然后两手交握赶紧缩进了宽袖之中,整个人像只煮熟的小虾一样蜷缩在一起,被金邑宴按进了怀里。 其实那白玉瓷枕上虽然看上去就只画了一幅美人海棠春睡图,但是如果你按着上面雕刻的凸起轮廓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美人身上竟然叠着一个没有穿衣服是男人,所以那美人才会显得这般的媚气十足,因此这根本就是一副暗藏着的春宫图,哪里是什么美人海棠春睡图。 “表妹可是‘看到’了什么,不妨与表哥说说……嗯?” 金邑宴抱着怀里涨红着一张俏脸的苏娇,心情十分愉悦。 “你,你无赖……”苏娇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就是这几个说辞,她瞪着一双杏眼,里面波光粼粼的好似浸了一汪清泉。 金邑宴低头看着苏娇的杏眼,突兀道:“表哥突然觉得,表妹这眼睛……也是生的甚为好看……”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心中一个咯噔,赶紧伸出双手想把自己的眼睛遮起来,却不想金邑宴比她快了一步,直接便上嘴舔上了她的眼睛。 “真甜……”苏娇只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卷进了一个湿滑软糯的空隙之中被用力的挤压,她睁不开眼,却感觉到自己眼中的泪水被一点一滴的吮,吸干净。 “扣扣……”正当苏娇与金邑宴两人一个亲,一个躲的时候,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王爷,热汤已经备好了。” “嗯,下去吧。”一边说着,金邑宴意犹未尽的拉着苏娇起身,单手一箍就把人给斜挂在了自己身上。 苏娇双脚离地,害怕的拽住金邑宴的腰带,双眼还未完全睁开,纤长的睫毛微颤,声音带着几分抖动,“你做什么……” 金邑宴轻笑一声,伸手托着苏娇的臀部半抱在了怀中,声音暗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带表妹去沐浴了……” 苏娇身上的小袄上沾的都是刚才老太太砸过来的茶水,经过刚才一路的冷风吹拂,早就干硬硬的挂在身上,十分不舒服,而且就连里面的小衣也硬邦邦的好似结了一层冰,如若金邑宴没有提到,苏娇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等这事一被提及,苏娇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似突然厚重了几分,那干涸的茶水黏在身上正冷飕飕的从皮肤上发着寒气。 66|撩妻记(三十七) 氤氲热气弥漫在内室之中,苏娇被金邑宴半抱着放置在了浴桶的边缘,那浴桶之中的热气喷腾而出,将苏娇纤细白腻的身姿笼罩其中,显出几分朦胧之美。 “我,我自己洗,你,你出去……”苏娇手忙脚乱的抵开金邑宴伸过来扒着她小袄的手,整个人慌乱的一直往后躲去。 “表妹确定要我出去?”金邑宴看了一眼苏娇绯红的小脸,声音愉悦,带着几分揶揄。 “确定确定,你出去……啊……噗嗤……咳咳……”苏娇话还未说完,金邑宴那放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下松了开去,苏娇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一倒,直接便倒进了那满是热水的浴桶之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咳咳……”苏娇的脸被自己的湿发所覆盖,身上的小袄吸了水变的沉甸甸的,她挣扎着将脑袋冒出了水面,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除了那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湿漉漉的架在浴桶上,就只有一个要冒不冒的脑袋靠后背蹭着浴桶的力量勉强支撑着。 热水浸延至下颚处,波光漾漾的一下又一下打着苏娇的脸,让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只要一说话,那热水便会顺着半张的嘴被吞咽进去。 地上满满都是飞溅而出的热水,顺着大大的浴桶流出,沾湿了金邑宴的半边身子和那双深黑色的皂角靴。 看着苏娇躺在浴桶之中的狼狈模样,金邑宴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然后在苏娇带着水雾的愤恨目光中单手一捞,轻轻松松的就把人给拎了起来放在浴桶边缘。 这次苏娇学乖了,她一手紧紧抓住金邑宴的衣襟,一手紧扒住浴桶的边缘,身子因为刚才猛然的跌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不过也因为刚才跌落浴桶中的那一下,身子上冰冷刺骨的感觉一下被舒适的暖意所取代,让她禁不住的松了松身子,只是身上的袄子太过于厚重,湿哒哒的还滴着水,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表妹觉得如何,可舒坦?”金邑宴伸手拨开苏娇脸上的湿法,露出那张绯红带泪的娇嫩小脸。 苏娇轻咳一身,小脸上满满都是水,顺着乌黑的长发滑落,湿漉漉的沾湿了金邑宴的衣襟和宽袖。 “你,放我下去……”那浴桶挺大,苏娇坐在浴桶的边缘,脚尖根本就碰不着地面,所以她的支撑点就都在金邑宴的身上,如果金邑宴再次放手,苏娇必定会重蹈一次刚才的覆辙。 “表妹急什么,这天寒地冻的,身子可不要冻坏了……”一边说着,金邑宴单手搂住苏娇半抱进怀里,自己踩着那上浴桶的木梯靠坐在浴桶边缘,握着苏娇的脚就把她那双湿漉漉的绣鞋给脱了下来,露出穿着罗袜的娇小脚掌。 “这万病以足出,表妹还是先暖暖脚的好……”将苏娇脚上的罗袜解开,金邑宴握住苏娇的双脚放入浴桶之中,然后看着那被热水绯红白嫩的脚掌,用手指轻轻的搓揉起来。 苏娇看着金邑宴的动作,感受到脚掌处的瘙,痒触感,下意识的蜷缩起了脚趾,却被金邑宴慢慢的顺着脚缝掰开了,然后把玩着那被水雾蒸腾出贝壳粉一般可爱颜色的脚趾,一脸的神情莫测。 “哈哈……你,你别这样……哈哈……”金邑宴的手指微屈,轻轻的划过苏娇白细的脚底,惹得苏娇忍不住的发出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金邑宴揉着苏娇脚的手一顿,他微微垂首便看到苏娇脸上尚未消失的笑意,那沾着水渍的小脸看上去水润润的好似剥了壳的鸡蛋,湿黑的长发粘在纤细的脖颈处,露出一小截形状优美的锁骨,那渐渐顺着身子弥漫上来的羞涩绯色,衬得苏娇整个人就像一朵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怜爱。 金邑宴将怀里的苏娇转了一个方向,那两只白细的脚掌便被他紧紧握在了掌心,浸着水渍的脚掌湿滑软细,在金邑宴的掌中像一尾游鱼一般几乎抓不住。 感受着掌心之中那软若无骨的脚掌,金邑宴低头凝视苏娇,声音低低的带着无限情意,“表妹这脚表哥真是欢喜的紧,软若无骨,柔腻似水……”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好一掌便能将其完全的包裹其中,就好似天生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哈哈,你,你别挠我了……”苏娇被金邑宴捏的难受,整个人蜷在他的怀里笑个不停,大大的杏眼泛着水雾,眼角处夹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随着她扭动身子的动作而缓缓滑落,进入湿润的发髻处,消失无踪。 “呵……”轻笑一声,金邑宴将嘴唇贴在苏娇耳畔,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诱导:“表妹叫声好听的……表哥便放了你……”一边说着,金邑宴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勾着苏娇的脚底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勾画着,那带着柔腻水渍的皮肤粘在他的指尖就好似要融化了一般。 “表,表哥……哈哈……放了我……不要了……哈哈……”苏娇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在金邑宴的怀里抖动的厉害,身上的小袄沾着水渍,被金邑宴单手慢慢的给解开了暗扣,苏娇却是浑然不见,只抓着金邑宴的衣襟笑的身子发颤。 “不行……我不喜欢听这个……表妹再换一个……”金邑宴将苏娇的左脚置于膝盖之上,袄裙被掀起,露出那洁白的亵裤,亵裤薄细,沾了水之后,湿湿的贴在苏娇的腿上,勾勒出白细的肌肤和诱人的纤细形状,那脚踝处的金铃铛也被金邑宴拿掉了棉絮,随着苏娇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铃声。 “那,那你……哈哈……要……哈哈……听……什么……”苏娇整个人喘的厉害,她身上吸饱了水的小袄已经有些冷了,虽然浴桶里面的水还是很热,但是却比不上她身上蒸腾出去的温度。 “表妹不若叫声相公来与表哥听听?”金邑宴嘴角含笑,轻轻吻去苏娇眼角的泪滴。 苏娇现在的脑子混沌一片,听到金邑宴的话却一瞬间回了神,虽然脸上被迫笑着,眼中却显出几分羞恼神色,恨恨的盯着金邑宴的一副无赖模样。 但是那脚底处的瘙痒感觉却难耐的紧,苏娇不仅摆脱不了金邑宴的控制,反而因为激烈的挣扎而脱了力,现在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金邑宴的身上,只剩下张嘴痴笑的份和偶尔喘口气的机会。 腹部笑的已经有些疼了,苏娇感觉自己的后背金邑宴用膝盖抵住,然后他那只空出来的手猛的一个下拉,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小袄便被解了开去。 “啊……哈哈……不……还……哈哈……还给我……”苏娇一只手抓着金邑宴的衣襟,一只手去够那被金邑宴抓在手里的小袄,但是还未碰到那小袄半分,那小袄便被金邑宴随手一扔便远远的挂在了一旁的木施上。 苏娇气急,却是没有办法,只好单手捂着湿漉漉的胸前,遮挡住金邑宴那逐渐炙热起来的目光。 苏娇的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和一件小衣,还有一件段青色的肚兜,那肚兜颜色虽然浅淡,但是却因为外面的亵衣和小衣都湿了,所以轮廓显的尤为清晰,甚至上面清脆的绿竹都可以一览无二。 伸手拍开金邑宴抚上自己胸前绿竹的手,苏娇整个人气的发颤,另一只脚狠狠的抵着金邑宴的大腿踢了下去,溅起一大朵水花,喷了两人一头一脸。 抹掉脸上的水,金邑宴低头咬住苏娇的耳朵,声音带着笑意,“表妹可知我为何欢喜这竹子?”似乎不是真心想得到答案,金邑宴问完之后便自顾自道:“因为这竹子最是霸道,只要生一,就会生二,然后便会成群结片的将这块土地占为己有……”一边说着,金邑宴的手顺着苏娇沾湿的背脊下滑,抚上那两块因为苏娇的紧张而高高显出弧度的蝴蝶骨。 苏娇缩着身子去抓金邑宴的手,却不想那人双手一松,直接便将苏娇给扔进了浴桶之中。 浴桶里的水已经接近半温,金邑宴单手又拎起一桶热水浇了进去,苏娇只感觉一股暖流涌动,发颤的身子渐渐回复了温度。 看着蜷缩在浴桶之中小小一团的苏娇,金邑宴长腿一跨,踢掉了脚上的皂角靴,直接便进了浴桶。 金邑宴身形高大,那浴桶里面的水因为他的突然进入而浸出了一大半,那原本只到苏娇肩膀处的水也漫上了她的脖颈处,让她禁不住的起了起身子,却被金邑宴单手按着腿给拉到了身上。 浴桶之中的水有些烫人,苏娇的肌肤被那水汽蒸的绯红一片,身上的衣物紧紧贴着肌肤,似乎能感受到水漾的波动。 金邑宴的身上只一件长袍,此刻浸在浴桶之中便贴在了身上,那肌理分明的线条顺着暗色鎏金的长袍一点一点的贴合起来,炙热的肌肤透过两层薄薄的衣物熨烫了苏娇的肌肤。 “表妹莫动,表哥与你洗一下这头发……”伸手拿过浴桶旁边加了香料的猪苓细细抹上苏娇的发丝。 那猪苓滑腻,金邑宴抹了一手便感觉手掌之中的发丝一下滑顺起来,顺着掌心滑动几乎抓不住。 苏娇万分不适应的坐在金邑宴怀里,双手搂抱在胸前,那因为挤压而更显出几分弧度的胸前被靠在她身后的金邑宴一览无余。 慢吞吞的洗完了头发,金邑宴用瓢子浇干净之后帮苏娇把那细长的头发挽了起来置于发侧,那斜插在挽发上的翠竹发簪青绿干净,毫无一丝点缀,却将苏娇娇媚的小脸衬出几分恬淡娴静,但是那浸着水渍贴在她身上的白色亵衣却显出与之完全不符的妖娆撩人,此两相极端气质的碰撞,不禁让人顿觉眼前一亮。 金邑宴抱着苏娇滑腻的身子,咬着她通红的耳朵轻声道:“表妹还未叫声好听的与表哥听听呢……” 苏娇用力的扭动着身子,却怎么也挤不出金邑宴那看似松松垮垮却实则禁锢十足的炙热怀抱。 “你,你干什么……”苏娇一下惊吓起来,她用力的踢踏起双腿企图踢开金邑宴硬生生挤开自己双腿的脚,却不想刚才那猪苓滑腻了她的身子,她一个起身正巧就将金邑宴的大腿给夹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炙热的肌肤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紧贴着苏娇,让她连动一下都不敢动。 金邑宴的声音明显暗沉了几分,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就感觉到苏娇身子轻微的颤抖和那从喉咙里面发出的娇哼声。 “表妹真是敏,感……”金邑宴单手握住苏娇的肩膀慢慢往下压了压,果然看到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努力挣扎的模样,那双杏眼似乎也被染上了绯色,浸着水渍看上去诱人万分。 “唔……”被掐着下颚抬起的脑袋,苏娇仰着头,被金邑宴从上而下压住了嘴。 苏娇的上唇抵着金邑宴的下唇,下唇抵着他的上唇,纤长的睫毛剧烈的抖动着,扫在金邑宴凸起的喉结上,引起他一阵低沉的闷哼。 咬着苏娇的唇,金邑宴用腿将人往上托了托,然后舌头长驱直入,直直的抵住了苏娇的呼吸。 浴桶之中热气蒸腾的厉害,苏娇只感觉自己吸入的都是那水汽,身上也汗湿湿的难受的紧,衣裳贴的愈发紧了几分,但是最关键的还是被金邑宴抵住的臀部,那炙热的触感让她涨红着一张脸连手脚都无处摆放。 放开呼吸困难的苏娇,金邑宴把人在怀里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声音低哑带着暗火,双眸一片暗沉的看向苏娇道:“表妹与表哥叫一声好听的,表哥便放表妹一人沐浴……” 苏娇早已被金邑宴身上那炙热的温度吓得不行,赶紧哆嗦着嘴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相……相公……” 苏娇的声音纤细软糯,但是金邑宴却听的十分真切,他轻轻的在苏娇额角落下一吻,然后豁然起身,带起一阵水花。 金邑宴身形挺拔,站起身时苏娇半蹲坐在浴桶之中,正好对上金邑宴的胯,部,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只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然后便看着金邑宴大步跨出浴桶就这样湿漉漉的快步走了出去。 苏娇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但是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整个人人惊叫一声“扑通”一下沉到了浴桶之中,溅起一地水花。 67|撩妻记(三十八) 苏娇被金邑宴一顿折腾之后,也不敢洗澡了,只匆匆的用干布擦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了架在木施上的干净衣物。 那衣物好似是金邑宴的,松松垮垮的套在苏娇的身上,除了肩膀处滑下来一大块,下面一大截都托在了地上。 苏娇蹲下身子将那衣袍撩起系在腰间,露出一对纤细白皙的裸足,上面挂着的金铃铛拴着一根红绳,衬得她肌肤白玉,滑若凝脂,行走之际发出清脆铃声。 拉着胸口的衣襟,苏娇伸手将那松垮的衣襟团起在胸前扎了一个死结,堪堪将长袍宽大的领口抵在肩膀处。 苏娇的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她有些羞赧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扭身去拿浴桶旁边自己浸湿的衣物。 金邑宴拿着干净衣裳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苏娇穿着他宽大的长袍蹲在地上,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小腿,那下蹲的姿势清楚的印出一片阴影,墨绿色的长袍绣着精致细纹,更衬得那一身玉脂白肤惑人心神。 苏娇撩起宽袖,露出一截皓腕,正伸手翻弄着面前湿漉漉的段青色肚兜,但是眼前却突兀的显出一片阴影,将她纤细的身姿笼罩其中。 苏娇身子一僵,反应快速的往前面放置着一只洒蓝釉大肚花瓶的高几下钻去,那高几虽高但是却十分狭窄,苏娇半蹲在里面腿一下就发麻打颤了。 金邑宴撑着身子在外面与苏娇对视了片刻,慢慢的勾起唇角将手上的衣物放置在那高几之上,然后伸手敲了敲高几道:“表妹身子弱,这马步扎的不错,还是多练练的好。”说罢,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木雕屏风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娇两腿颤颤的抓着那高几的细木腿发抖。 苏娇咬牙,恨恨的看了一眼金邑宴,赤着的脚踩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让她刚刚回暖的身子禁不住的又开始冷了起来。 金邑宴看着苏娇渐渐变得苍白的面色轻叹一声,伸手将那高几往外一推就把人给抱了出来。 “放开,放开,你这个无赖,混蛋,不知廉耻……”苏娇握着拳头,那粉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金邑宴的身上。 “好好好,我是无赖,我是混蛋,我不知廉耻……”金邑宴抱着人去了罗汉床上,然后用棉被将人裹紧,又给苏娇塞了一个暖手炉,这才抱着团成一坨的苏娇放到了自己怀里。 “别动……我给你绞发……”金邑宴用帕子包住苏娇的长发,一点一点绞干上面的水渍,然后又用干帕子细细的擦拭干了之后以手代梳替苏娇顺着那几乎垂落到罗汉床下的长发。 苏娇微微侧头的看到了金邑宴那张俊朗的面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浸着琉璃灯的亮光,里面似乎蕴着流光,当那目光蕴着柔意看向她时,让苏娇禁不住的僵了一下身子,脸色不争气的带上了一抹绯红。 “表妹这是在想什么?”金邑宴伸手撩开苏娇脖颈处的细发,略显冰冷的手指覆上她尚温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 苏娇猛的一下转开了视线,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在金邑宴的手里,头皮的一阵拉扯让她忍不住的轻叫出声。 伸手捂住自己的头皮,苏娇转头看向面前的金邑宴,那双大大的杏眼之中双瞳漆黑如墨,里面清晰的印出金邑宴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表妹莫动……这棉被之中的热气都跑出来了……”金邑宴凑到苏娇的脖颈处轻轻吸了一口气,嘴角轻勾道:“真香……” 苏娇一把捂住棉被口,用力的推开金邑宴的脑袋,瓮声瓮气道:“我要回鹧皎院。”秀锦刚才被那婆子踹了一脚,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金邑宴轻应一声,指了指那放置在高几上的衣物道:“那去换衣裳吧。” 苏娇疑狐的看了一眼金邑宴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放自己离开了,但是此刻的苏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伸手揉了揉还有些钝痛的额角,起身就下了罗汉床。 身上的棉被太过于厚重,苏娇只能穿着金邑宴的那件长袍拖拖拉拉的下了罗汉床,但是不等她走几步,便感觉身上的长袍刷的一下顺着她往前去的动作顺滑而下,那洁白如玉的身子泛着玉色光泽再加上那一头柔顺长发,一下便晃花了金邑宴的眼。 琉璃灯下,美人如玉,纤细优美的背脊披散着如瀑般的长发,那低垂的眉眼微微回首,露出那张娇媚白细面容,纤长的睫毛微颤,眼中带雾,眉眼含春,那戴在小臂上的檀香珠子缠绕而上,原本静谧安详的物件此刻却变得格外魅惑,金铃轻响,幽香阵阵,世间最惑人的妖精也不过如此。 “啊……”苏娇抱胸而蹲,伸手去拽地上的长袍,却发现那长袍一角被金邑宴死死踩住,连一点都拽不动,苏娇无法,只好紧靠着金邑宴的腿用力将那长袍的一角裹在身上,纤细的身子完全蜷缩在一处,一点缝隙都不留。 金邑宴站起身子,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苏娇,那光裸的脊背光滑如玉,纤细的腰肢酥软,衬出两个显眼的腰窝,带着薄薄细汗,让人侧目。 “你别看……”苏娇一个心急,撩过金邑宴的长袍下摆就盖在了自己身上,她的脸贴在金邑宴的小腿处,急促的呼吸声带着暖意打在金邑宴穿着细薄亵裤的肌肤上。 看着缩头乌龟一样蜷在自己脚边的苏娇,金邑宴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刚才那旖旎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踢了踢苏娇的小腿,金邑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露出那长袍一角道:“走吧,去换衣裳。” 苏娇也不管金邑宴在打什么主意,赶紧拽着那长袍跑到了屏风后面,抓过高几上的衣裳就换了起来。 金邑宴拿过来的不仅有私密的小衣肚兜,还有一件茜素青色织锦百褶裙配品竹色罗衫,外搭一件毛色极好的孔雀氅。 孔雀氅作为宫中贡品就连苏娇都只是听闻而没有见过,她涨红着脸快速穿好衣裳之后看着手里的孔雀氅,有些稀奇的摸了摸上面细致艳丽的毛色,感觉指缝被那细腻的触感填满,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这么喜欢?”金邑宴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屏风上,看着苏娇低头抚弄手里的孔雀氅,语气颇有些不好道:“不过一件死物,哪里有我好,表妹说是不是?” 苏娇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孔雀氅披在了身上,然后弯腰去找绣鞋,却发现金邑宴根本就没有拿绣鞋过来,而她的绣鞋早就湿漉漉的被扔在了浴桶一角,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看着苏娇的动作,金邑宴伸手指了指内室之中那黄花梨木衣柜道:“表妹若是不嫌弃,那处表哥倒是有双新制的皂角鹿皮靴……” 苏娇抬头看了一眼金邑宴,嘴角轻撇道:“你就是故意没给我拿的……”不然怎么衣裳拿的那么齐全反倒漏了最重要的绣鞋呢。 地上没有铺毛毯,苏娇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冷,她一边说话一边搓着自己的脚掌,站在地上翘着脚趾头,那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表妹这可冤枉表哥了,表哥怎么忍心让表妹受冻呢?”金邑宴嘴角轻勾,显出一副无辜表情。 苏娇狠狠跺了跺脚,小脸皱成一团,叮叮当当的走到了那黄花梨木衣柜前。 那黄花梨木衣柜极大,苏娇伸手打开之后那两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更显得她整个人娇小纤细。 衣柜之中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带着一股特有的熏香迎面扑来,苏娇皱了皱鼻子弯腰去寻那皂角鹿皮靴。 但是还不等她仔细寻找一番,便感觉自己的臀部一热,整个人往前栽了进去。 “啊……”苏娇惊呼一声,却被随后进入衣柜的金邑宴捂住了嘴,然后便被金邑宴半抱着圈进了怀里。 衣柜之中的熏香味道愈发浓郁了几分,苏娇努力深吸一口气,但是鼻子之间满满都是那与金邑宴身上味道完全相同的气息,让她禁不住的有些慌乱,因为那味道太厚,太重,就好像要把她完全包裹住一样。 “嘘……”按住苏娇乱动的身子,金邑宴伸手关上衣柜的门,然后伸出一指轻轻推开衣柜上面一朵梨花图案的花心,只见那梨花图案的花心是中空的,透过那一个小小的圆孔,可以清晰的将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小厮一样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容普通毫无特色,身形瘦弱佝偻,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青紫泛着死皮的手里提着一个陶瓷罐子,满布暗沉麻斑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的四处观望了一番,然后在那罗汉床上看到一个人形状拱起的身影之后哆嗦着手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急促的吹出火花。 手里捏着燃着火的火折子,那个小厮弯腰将手里的陶瓷罐子打开,苏娇瞬间便感觉一阵腥油气传来,忍不住的有些反胃,身侧的金邑宴伸手撩开宽袖,将苏娇的半张脸给掩在了宽袖下面,然后趁机将鼻子凑到了苏娇的脖颈处,细细的咬着那侧颈的一块嫩肤啃的起劲。 鼻息之间那腥油的味道被金邑宴衣服上浓厚的熏香味道所覆盖,苏娇忍不住的轻轻吸了一口气,但是那口气还憋在喉咙口里没吐出来,她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处贴上了一块温软的东西,刺刺麻麻的还有些疼。 外面还有人,苏娇不敢大动,只好伸出食指和大拇指,低头看着金邑宴搭在自己腰前手,掐住他手背上的肉狠狠用力拧了一把。 苏娇的指甲许久未剪,她这一下又是施了力的,苏娇明显的感觉金邑宴那被她拧住的那块肉似乎都要渗出血迹来了,但是那啃着她脖子的那个人却好似混不在意似得,只加重了那咬着她脖子一侧的力道,苏娇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半个脖子都被金邑宴含进了嘴里,这种好像随时会被咬断脖子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赶紧哆嗦着松开了捏着金邑宴手背肉的手。 苏娇这边一松开手,那边金邑宴也就改咬为舔,细细的将苏娇鬓角滑落下去的冷汗给舔了个干净。 外头的那个小厮没有发现衣柜里面的动静,他哆嗦着身子将手里陶瓷管子里面散发着污臭的油全部倒在了屋内之后,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那睡在罗汉床上一动未动的身影,赶紧躲到了门外,然后伸出一只手,将手里的火折子扔进了屋子里,随后“彭”的一下锁上了门。 火势一下急速蔓延开来,苏娇的眼前是一片极大的火光,那炙热的温度几乎灼烧了她的眼,此刻的苏娇才意识到陶瓷罐子里流淌着的稠糊液体是什么。 用力推开金邑宴挤在自己脖子处的脑袋,苏娇声音焦急道:“着火了……快走啊……快走……”说完,她率先想要去推那衣柜的门,却被金邑宴按住了手。 “表妹莫急,往这处走。”说完,金邑宴伸手捞过衣柜里面的大氅随意的将苏娇裹了一下,然后伸手往身后的衣柜壁上一推,只见那衣柜后面是中空的夹板,推开之后显出一条黑黝黝的暗道。 看了一眼苏娇杏眼之中满满的惊恐神色,金邑宴嘴角轻勾,带着人直接便跳下了暗道。 “啊……”苏娇紧紧抱住身侧的金邑宴,那急速的下坠感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到一阵刺痛。 不过一会儿,两人便落了地,苏娇大口喘着气放开拥着金邑宴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脚上什么都没有穿,而且暗道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如果贸然落地,自己的脚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模样。 “表妹还是抱紧表哥吧……”金邑宴伸手揉了揉苏娇的脚,那脚柔腻光滑却是有些冰冷,他伸手将苏娇的脚塞进了怀里,然后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腰间,单手搂住她的腰肢道:“表妹可要夹好了,这冬日里暗道湿冷,莫要碰上了什么冬眠的东西……”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忍不住的微微抖了抖身子,那冬眠的东西不就是蛇嘛,软滑滑,阴腻腻的长条,让人只一想到就忍不住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想到这里,苏娇也顾不得什么,只用力夹紧了那跨在金邑宴腰间的腿,双手环住金邑宴的脖颈,声音有些颤颤道:“我们,我们快些走吧……” 金邑宴轻笑一声,托了托苏娇的臀部,然后带着人飞速出了暗道。 当苏娇被金邑宴带着从暗道里面出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熟悉的赛阁楼,黑夜之中的赛阁楼阴气沉沉的好似渡了一层暗幕,冷风阵阵,长廊之上只点了一盏纸灯的赛阁楼毫无一丝声息。 苏娇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刚刚出来的地方,只见那里是一棵粗壮的古树,只是中间有一个明显的空洞,就好似长年累月被食虫蛀空了一样,但是那里却是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想到这里,苏娇忍不住的抖了抖身子。 定了下神,苏娇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那熟悉的古树,终于想起了上次苏湳带她来时,这是唯一一棵伫立在赛阁楼的后院之中,让她印象十分深刻的那棵古木。 “王爷,这边请。”突然,一道粗哑的声音自苏娇的身后传来,阴测测的似乎带着几分稠腻,在冷风之中更多了一点飘忽之感。 苏娇被吓的惊叫了一声,闭着眼睛紧紧搂住面前的金邑宴,在金邑宴的轻笑声中身子颤颤的往后看去,只见上次见过的拿过老仆手里提着一盏油光极暗的纸灯,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处,那纸灯随着冷风被吹得呼呼作响,好似下一刻就会被熄灭。 看着苏娇一副精神未定的模样,金邑宴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秀发,然后抬首对那老奴道:“走。” 那老奴转身引着金邑宴往赛阁楼的二楼走去,苏娇惊悚的看着那原本应该“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在这两人的面前却是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来。 终于进了房间,苏娇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小衣又湿冷了一片,刚刚那又是纵火又是暗道的,直让她觉得以前自己活得真是太过单纯了一点,还有这金邑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能在庆国公府之中挖出那么一条暗道却无一人知晓,这庆国公府之中到底有多少是他的人。 房间还是上次苏湳带苏娇进的那间雅间,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干净典雅的模样,但是内室之中却多放置了一盏琉璃灯,让原本昏暗的房间多了几分晕黄的旖旎之感。 金邑宴伸手将身上的苏娇放在了矮榻上,然后将她脸上垂落的发丝拨开道:“表妹想吃些什么?” 苏娇瞪着一双杏眼,似乎还有没有回过神来,声音依旧有些暗抖道:“我不饿。” 但是谁想,她一说完这句话,肚子便发出一道清脆的咕噜声,直让她捂着肚子红了脸颊。 金邑宴揶揄的看着苏娇绯红着的一张小脸,声音低沉的在苏娇耳畔道:“表妹嘴上说不要……身子却很诚实呢……” 这句话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苏娇听完之后却是只感觉原本绯红的面色一下便涨红了起来,她一把羞恼的推开的金邑宴凑在她身侧的身子,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绞着白细的手指不说话。 68| 苏娇最终还是食了一些东西,毕竟这折腾的近一晚上,她早就脱了力。 吃饱了之后,苏娇揉着惺忪的睡颜,迷迷糊糊裹着身上的棉被便睡了过去,这房间没有放炭盆,被窝虽然舒适但是因为没有手炉等物,睡到半夜的时候苏娇便觉得身上开始发凉。 正当苏娇冻得半睡半醒之际,一个暖物轻轻的贴上了她的肌肤。 苏娇下意识的往那边缩了缩,然后又缩了缩,最后终于是心满意足的将整个人都蜷缩了进去。 冬日里的清晨总是来的格外晚,当苏娇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琉璃窗上凝结出来的霜晶,稀稀疏疏的挂在窗棂处,在暖日的阳光下被印照的五颜六色。 视线往下挪移,苏娇对上一双紧闭着的眸子,那眸子上覆盖着一层纤密长翘的睫毛,随着苏娇微微的呼吸而轻轻颤动,金邑宴那张平日里看着俊朗阴沉的面容在此刻却变的柔和了许多,真真可以算的上是俊美天质,龙章凤姿。 看到这里,苏娇一愣,小脸一下涨红了起来,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发现是完好无损的之后赶紧起身想下床,但是当她套上床下的绣花鞋刚刚走了几步之后,头皮猛地一痛,苏娇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发尖被金邑宴缠在手腕上,此刻他半靠在床头,正一点一点收着那一缕发丝。 “表妹真是无情,一夜之后便连看都不看表哥一眼了……”金邑宴声音低沉,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你,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苏娇一边被金邑宴拽着头发跌着身子强迫着往他的方向去,一边声音娇气,带着几分羞恼道。 “哦……”看着苏娇那张涨红的小脸,金邑宴垂眼看了看窗外凝结的寒霜,改口道:“那便冬宵吧……” 话音刚落,苏娇一个不察,被金邑宴撩着头发又抱进了怀里。 那被窝还带着暖意,苏娇被硬塞进了金邑宴的怀里,金邑宴衣衫单薄,隔着细细一层亵衣肌肤十分炙热,烫的苏娇忍不住的微微挣了挣身子,却不想小腹处猛地碰上一个东西,让苏娇一下猛然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金邑宴的表情满是惊恐。 “表妹真是可爱,你看,它欢喜你的紧……”金邑宴的声音暗哑低沉,贴着苏娇的身子愈发滚烫了几分。 “啊……”苏娇被按着手往下一触,立马惊得跳了起来,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下就滚到了床的另一头,然后抱着床脚的被子瑟瑟发抖,满脸绯色。 看着苏娇像只鸵鸟一样的缩在被子里,金邑宴好笑的伸了伸自己的腿,然后伸手扯了扯手边苏娇的发丝道:“表妹怎么离表哥怎么远,难道表哥还能吃了你不成?” 苏娇缩在被子里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金邑宴不放。 不仅会吃,而且连骨头都不剩。 大概是苏娇的眼神太过于强烈,金邑宴终于没有再戏弄苏娇,而是伸手朝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道:“罢了,表妹过来早起梳洗吧。” 苏娇没有动,她抱着被子往后用力缩了缩,然后又眼疾手快的将金邑宴松松握在手里的发丝给抽了回来,声音警惕道:“你,你先去……” 金邑宴不置可否的一挑眉,然后慢吞吞的起身撩开面前的床帘走了出去。 苏娇看着金邑宴的身影消失在内室,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她的身上依旧抱着被子用来遮掩身子,然后半起身用力伸手将绣床边木施上面的衣裳给勾了过来。 在绣床半跪着身子将衣物艰难穿好之后,苏娇踩着刚才掉落的绣花鞋重新穿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撩开柱帘往外看去。 只见外室之中梳洗完毕的金邑宴靠在矮榻上,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衣袍的人,那人头戴帷帽,背对着苏娇而立,苏娇除了可以从那纤细窈窕的身子看出这个黑衣人是个女人之外,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两人的谈话似乎已经进到了尾声,苏娇皱着眉头从柱子后面微微探出半个小脑袋。 “王爷,昨日里那场大火确实是穆王所为,叶苑尽毁,今日里庆国公府一团糟乱。”女子声音娇媚,苏娇不知为何听着有些熟悉。 金邑宴把玩着手里的木制茶碗,伸手挑开面前一盅泛着热气的清粥,转身朝着苏娇躲藏的方向道:“过来吃粥。” 苏娇身子一僵,没有动弹,但是在发现金邑宴确实是透过柱帘准确的看着她的方向之后,终于是有些不情愿的挪着步子走了出来。 黑衣女子听到金邑宴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转过了身子,看向慢慢走到金邑宴身侧的苏娇。 身姿纤细,肌滑如玉,行走之际莲步款腰,淡香阵阵,特别是那张脸,娇媚之中透着一股童稚气,一颦一笑,都牵人心扉,即便她是一个女人,也忍不住的侧目怜惜。 “苏五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娇美可人的紧。”黑衣女子勾唇一笑,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眸色深沉。 苏娇咋一看到黑衣女子转过身子露出的那张涂着厚重脂粉的脸时有些微的怔楞,但是下一刻她却突然惊道:“你,你是那个穆王的妾室!”苏娇虽然曾与这女子在盈香书坊有一面之缘,但是却未曾想到这女子竟然是金邑宴的人。 黑衣女子掩唇一下道:“妾闺名胡秋葵,胡哲容是妾嫡哥,胡亥是妾亲父。”顿了顿,那女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那现今的宰相夫人……是妾前继母……” 苏娇猛地睁大一双杏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来。”在矮榻上换了一个姿势,金邑宴似是一点不介意苏娇看到这他在穆王府放置的眼线,只又唤了一声苏娇。 苏娇看了一眼金邑宴,踌躇半响,眼中露出一抹惊惶,然后低垂着脑袋坐到了他的对侧,微微探头看了看那放置在矮机上的清粥,绞了绞手指,一点也不客气的拖到了她自己的面前。 看着苏娇这一连串的动作,金邑宴轻笑出声,那黑衣女子也是掩唇轻笑,然后在金邑宴的眼神示意之下退出了屋子。 苏娇手里拿着白瓷勺子,抿唇看了一眼金邑宴,纤长的睫毛微垂,闷声不吭的吃起了面前的清粥。 “表妹觉得味道如何?”金邑宴伸手扣了扣矮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缀着从侧边窗棂上印照下来的暖阳,看上去就好似渡了一层银光一样。 苏娇闷着脑袋没说话,只是朝着金邑宴的方向偷偷撇了撇嘴。 这清粥的味道其实很好吃,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明明看上去清清淡淡的,但是吃进嘴里却是极其鲜美柔腻,甚至细闻之下还带着一点清幽淡香,回味之后一股甘甜的味道久久不散。 只是这清粥再好,苏娇也难以安心品尝,满脑子都想不明白这金邑宴为何如此放心自己知道他这许多的秘密,难道就不怕她告诉其他人吗?还是他心中早已稳操胜券,所以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金邑宴见苏娇皱着一张小脸一副苦恼的模样,却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粥,好笑的扣了扣矮机,然后慢条斯理的从矮榻上起了身,随手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袍,一翻身便从面前的矮机上到了苏娇身侧。 苏娇嘴里还含着一口清粥,看到金邑宴的动作,下意识的就瞪大了一双眼,捧着那清粥往后面挪了又挪。 一把按住苏娇往侧边去的身子,金邑宴安慰落于苏娇身侧,将她堵在墙壁和自己之间,轻柔的单手拂去她嘴角的粥渍,指尖留恋的在那细嫩的嘴唇上摩挲道:“我还未食早食,表妹不若分我一点可好?” 苏娇心中一个咯噔,用力的瞪大一双杏眼将金邑宴的手推开,然后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严阵以待的看向金邑宴。 对上苏娇那双好似会说话的杏眸,金邑宴的眼中显出一抹揶揄,嘴角微微勾起道:“表妹想到哪里去了,表哥只是想分一口粥而已……”顿了顿,金邑宴抬首看向苏娇,修长的手指将那瓷盅转了一圈继续道:“而且这粥还剩下许多,我何苦……去抢表妹嘴里的呢……” 那最后一个字被金邑宴拖长,带着一点细碎的沙哑嗓音,那随着说话声音而微微上挑的眉眼更是显出一种邪肆之情。 苏娇的脸上浮出一片尴尬绯红,刚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经金邑宴这么一挑开说出,她脸上潮红更甚。 “谁,谁让你总是……总是……欺侮……我……”苏娇的声音奶奶糯糯的带着一点小奶音,尾音娇气的上扬,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苏娇对上金邑宴的一脸笑意,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气恼的抿了抿唇,伸手将那瓷盅往金邑宴身侧推了推道:“还你便是。” 金邑宴推开苏娇推过来的瓷盅,摇了摇头叹息道:“表妹总是如此单纯,简直让人爱不释手。”说罢,苏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金邑宴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后续作者有话说) 当苏娇从雅间里面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她的腿还是颤抖着的,那张小脸上满满都是绯红,杏眼之中愤恨交加,波光粼粼的好似泛着水雾,那身上的孔雀氅紧紧密密的披在她的身上,连一点脖颈缝隙都没有留下,因为苏娇知道,那脖颈处肯定又是一大片的红痕,而她肌肤白细,只要露出一点,势必会被人一眼看到。 “姑娘,随老奴来。”那佝偻着身形的老奴带着苏娇下了二楼,苏娇心有余悸的往二楼半开的窗棂处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金邑宴的身影,不禁暗暗从心底舒了一口气。 刚才要不是突然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脱身,不过那黑衣人看着怎么好似也十分面熟的模样,特别是那布满疤痕的手…… “姑娘,请上马车……” 苏娇看了一眼面前宽大却朴素干净的马车,提起裙摆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但是让苏娇震惊的是,她一掀开帘子,却发现马车里面居然坐着苏湳和顾香嵩。 顾香嵩坐着苏湳的身上,一手一个软糯团子吃的正欢,嘴角粘的都是白色的粉沫子,双颊鼓鼓的衬得两只眼睛圆溜溜可爱的紧,一看到苏娇弯腰进到马车里面,立马甩着两只小胖手要抱,却被苏湳用手里的折扇给掳了回来。 “五妹妹先坐。”按住怀里的顾香嵩,苏湳侧头对呆呆跪在马车帘子处的苏娇道。 苏娇眨了眨眼,然后慢吞吞的动了动身子往马车里面挪了挪,等苏娇刚刚坐稳,马车便开始慢悠悠的往外使去。 伸出手扶住身边的小机,苏娇侧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苏湳,声音有些干涩道:“二哥?” 苏湳一边替顾香嵩擦着手,一边儒雅一笑道:“五妹妹现在进出公府不方便,还是我带着进去吧。” 听到苏湳的话,苏娇点了点头,确实,她现在进出庆国公府如果没有人引路,根本就进不去,毕竟原本好端端的呆在公府里头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从外头回来了,这对苏娇自己而言是极其容易惹人诟病的一件事。 但是苏湳出现在这处就让苏娇有些无法理解了,毕竟单看那放置在小机上喝过了至少两次的热茶,她可不相信这是巧合,而现在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就是……她这二哥……是敬怀王的人。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苏湳的目光不禁一变,然后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清晰的想起上次在这赛阁楼里看到与苏湳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好像是穆王…… 所以她这二哥,到底是谁的人? 苏娇纠结着一张小脸不说话,将目光落到苏湳怀里鼓着一张脸要苏娇抱,却被苏湳硬生生勒住的顾香嵩身上。 “嚷了她大哥好几个时辰了,也不安分,我带她去见见那顾兆坤。”苏湳顺着苏娇的目光看了一眼怀里的顾香嵩,随口道。 苏娇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那……顾公子还跪在公府前头吗?” 苏湳放下手里给顾香嵩擦嘴的帕子,伸手倒了一杯温奶塞到顾香嵩手里道:“大致是吧,这不跪个一天一夜,烟儿怕是不会罢休的。” “那大姐的病可好些了?”说起顾兆坤,苏娇当然想到了患病卧床的苏烟。 “吃了药,好歹安歇了一些,就是昨日晚间叶苑大火受了点惊,倒是没什么大碍。”顿了顿,苏湳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只是那老太太被敬怀王惊了神,晚间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安歇,还有那苏虞……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闺誉尽毁,现下被关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头也不知如何了。” “苏虞?”苏娇模糊的想起昨天晚上那苏虞好似是被金邑宴踹了一脚,但是之后的事情她却不是非常清楚了。 “在外私通,暗结珠胎,这一辈子,怕是毁了。”苏湳说的轻松,但是苏娇听来却是有些震惊。 因为她虽然知道苏虞与那穆王私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她那么大胆竟然还敢珠胎暗结。 69|-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侧门进了庆国公府,苏娇撩开马车帘子往那庆国公府门口悄悄看去,果然见那顾兆坤还跪在那处,身上的衣裳沾着寒露,在暖阳之下显出晶莹剔透的色泽。 “哥哥……香香的哥哥……”顾香嵩挣开苏湳的手,扑到苏娇身侧,脑袋钻出马车窗子就要往外冲。 “哎……”苏娇一惊,伸手死死拽住顾香嵩肥嫩嫩的小身子,却差点被她的力道给带的一起摔出了马车窗子,好在她们身后的苏湳及时将两人抓了回来。 “你过来,跪好。”放开拽着两人的手,苏湳额角青筋乍现,他努力的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身上的折扇指着缩在苏娇怀里的顾香嵩厉声道。 顾香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看到苏湳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更向苏娇怀里缩去,然后白嫩的小手朝着苏湳一指,撇开嘴就要哭,“你坏坏……香香要哥哥……” 苏湳头疼的看着这小傻子,心中哀叹,这哪里是个傻子啊,一哭二闹的把戏用的比他还熟。 “没事没事,香香不哭,姐姐带你找哥哥……”苏娇掏出帕子给顾香嵩擦眼泪,然后求救似得看了一眼苏湳。 带孩子她真的没经验啊…… 苏湳扶额,撩开马车帘子对外头跟跑着的小厮道:“用我母亲的名义将那公府外头跪着的顾公子请进来,带去后园子里的角亭处。” 那小厮应了,转身又跑了出去。 吩咐完,苏湳伸手将顾香嵩又强制抱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拿了一个糯米团子塞到了她的嘴里道:“再哭你哥哥就不见你了。” 顾香嵩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口嘴里的糯米团子,鼓囊囊的脸颊上挂着两滴泪。 “二哥。”苏娇朝着苏湳递上自己的帕子。 苏湳接过苏娇手里的帕子,细细的给顾香嵩擦了眼泪,然后又一把夺过她手里另一个糯米团子道:“不能多吃了,晚间不消食。” 顾香嵩嘟了嘟嘴,白嫩的脸颊皱成一团,纠结的看着苏湳手里的糯米团子,声音软绵绵道:“你给我吃,我晚上就不抢你的床了。” 晚间夜凉,小时顾香嵩总是在夜间被噩梦惊醒,嚎哭不停,苏湳无奈,只能带着她一同睡,现在虽然说大了,也有朱嫂照顾,但是顾香嵩似乎是习惯了小时与苏湳同睡,总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守到机会总是会钻到苏湳的被窝里。 苏娇听着顾香嵩的童言稚语,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苏湳。 不怪乎她想歪,毕竟最近那人对她做的那些歪斜的事哪一件不是歪着的。 对上苏娇的目光,苏湳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转过的头,然后装模作样的撩开马车看了看道:“五妹妹下马车吧,前头婆子的轿子在等着呢。” 苏娇轻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眼巴巴看着她的顾香嵩,心中一软道:“不若让香香跟着我去鹧皎院吧?” “不必了,等会我还要带她去见顾公子。”苏湳一把捂住顾香嵩兴奋张开的嘴,伸手架住她朝着苏娇伸出的双手,然后伸手撩开面前的马车帘子对对面的苏娇道:“五妹妹下马车吧。” 苏娇犹豫的看了一眼泪汪汪看着她的顾香嵩,终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下了马车。 马车外头婆子早已抬着轿子在等候,苏娇被抬着慢慢吞吞的晃到了后院,然后下轿落于拱形门前。 秀锦站在拱形门处,焦急的往外张望着,一看到苏娇的身影,赶紧上前道:“姑娘,你可还好?” 苏娇点了点头道:“我无事,倒是你,昨日里那婆子身子粗,你可无碍?” 秀锦抚了抚自己泛着淤血的腹部,微微摇摇头道:“奴婢没事。”顿了顿,秀锦压低声音凑到苏娇耳畔道:“昨日里奴婢久等不来姑娘,原本想去那叶苑求助敬怀王,却不想叶苑烧毁,奴婢还未进去便被拦在了外头,然后有一小厮过来告知奴婢,姑娘一切安好,叫奴婢于今日寅时在此等候。” 苏娇闻言皱眉,但是片刻之后却又舒展了开去,想必是那敬怀王早就安排好了的,怕秀锦久寻不到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才派人提前告知的,想到这里,苏娇淡淡道:“无事,确是如此。”说完,苏娇侧头看了看周围急色匆匆的丫鬟婆子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苏娇的问话,秀锦轻轻搭住她的手,快走几步进了不远处的鹧皎院,然后吩咐守望在院门口的秀珠紧密的关了厚毡子,才慢慢道:“那四姑娘听说昨日里在老太太的荔香院里头落了胎,老太太震怒要把人送出府去,史氏现下跪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求情,公爷被烦的紧,今日一早便躲了出去,到现下还未回来。” “出了这种事情,哪里求得了什么情,我看哪,这四姑娘肯定是要被逐出公府去了。”秀珠伸手给苏娇倒了一杯茶水,撑着下颚坐在绣桌旁边。 院子里头没人,苏娇也就不管秀珠这口无遮拦的婢子了,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觉得喉咙干涩的紧,便一口气将那茶碗之中的茶水都喝完了。 “姑娘,好喝吗?”秀珠看到苏娇喝完了一碗茶,脸上显出几分兴意。 苏娇点了点头道:“这茶我倒是未曾喝过,哪里来的?” 秀珠一边又给苏娇倒了一碗茶水,一边道:“是前些日子那敬怀王送的,还有一罐子干净雪水配着,说是运了三天三夜才从那茶乡运过来的极品好茶。” 听到秀珠的话,苏娇一口茶水还梗在喉咙里,直接就呛了起来。 “哎呀,姑娘。”秀锦起身给苏娇轻柔的拍着后背,然后横了一眼坐在绣桌旁说话的秀珠道:“喝茶就喝茶,你乱说什么话?” 秀珠看了一眼咳得小脸通红的苏娇,有些不安道:“我也不知道姑娘现在还提不得那敬怀王啊……” “咳咳咳……” “哎呀,姑娘……秀珠,闭嘴。” 吵吵闹闹的终是到了午间,苏娇食了饭便又听说那穆王府来了人,她差秀锦出去打探消息,一人坐在窗前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挂件。 “姐姐……姐姐……”一道软糯糯的声音传来,苏娇寻声看去,只见顾香嵩蹦蹦跳跳的被秀珠牵着正往她这处来,苏娇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外头风大,苏娇牵过顾香嵩的手,有些微凉,她带着人坐在炭盆旁边搓着手取暖,然后抬首对着秀珠道:“怎么带过来了?” 秀珠一边取了顾香嵩身上的大氅挂在一旁的木施上,一边笑嘻嘻回道:“奴婢刚才出去端个吃食,她便舔舔的跟了过来,问她是做什么的,只说要找姐姐,奴婢哪里认识她的什么姐姐,不过奴婢只一听说她那姐姐好看极了,就知道说的一定是姑娘,所以就给姑娘你带过来了。” 苏娇听罢,轻轻打了秀珠一记手背笑道:“瞎贫什么嘴,是不是二哥让你带过来的?” “咦?姑娘你怎么知道?”秀珠震惊的睁大了一双眼,继续道:“说是顾家的么女,让奴婢带着给您照顾几个时辰。” 苏娇点了点头道:“去拿些吃食来,还有那温奶,也拿些过来。” “哎。”秀珠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顾香嵩缩在苏娇香香软软的怀里,抬头仰着一张小胖脸声音软软道:“香香要去找哥哥。” 苏娇低头,拂开顾香嵩脸上的碎发道:“二哥……刚才那个坏人没有带你去吗?” 顾香嵩鼓着一张包子脸摇了摇头,掰着白嫩嫩的手指道:“坏人说让我来找姐姐去找哥哥……” “好吧,那我们去找哥哥吧,你知道哥哥在哪里吗?”苏娇牵起顾香嵩的手起身,那软绵绵的触感让她禁不住的轻轻捏了捏顾香嵩的小胖手。 顾香嵩迷蒙的摇了摇头。 苏娇无奈,只好牵着人准备先去那后花园子里头看看。 “哎,姑娘,这是去哪儿啊?”掀开厚毡子走出不过几步,秀珠便端着吃食迎面走来,看到牵着手一大一小赶紧问道。 “我们去后花园子里头,你端着一同去吧。”苏娇吩咐了秀珠一声,便牵着顾香嵩的手往前去。 秀珠跟在两人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散发着香气的新鲜松软糕点吃食,捂了捂自己自昨日就未进食的肚子,忍不住轻轻捻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一侧头就看到了顾香嵩转过来的目光,赶紧又拿了一块塞进了她的嘴里,做贼心虚的看了一声苏娇对着顾香嵩道:“嘘……” 顾香嵩轻轻一笑,摇头晃脑的嚼着嘴里的吃食转过了白嫩嫩的身子。 秀珠看着顾香嵩那一笑,有些微微愣神,但反应过来之后便觉得自己多心了,赶紧端着身子站直了跟在苏娇身后去了后花园子里头。 正值冬日,后花园子里头的树木大多换了常绿青翠的,那一片漾拂在冷风之中的细碎的素梅飘散着粉嫩的枝桠,格外引人侧目。 苏娇牵着顾香嵩往角亭上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亭处身姿挺拔的顾兆坤。 “哥哥……”顾香嵩飞扑到顾兆坤怀里,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乱蹭。 顾兆坤嘴角含笑,轻轻的搂住怀里的顾香嵩,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苏娇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纸条。 苏娇有些疑惑的接过那纸条,看了上面的字迹之后有些犹豫的抬头道:“二叔母……好似不是非常欢喜顾公子……所以带顾公子去大姐那处的事……” 顾兆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又掏出了一张纸条。 苏娇接过,看了一眼之后道:“大姐身子还好,只是昨日里好似有些惊梦。” 顾兆坤听罢苏娇的话,脸上显出几分惆怅之情,然后突然将怀里的顾香嵩往苏娇怀里一推,一个侧身便顺着角亭飞掠而下,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哥哥……飞飞……香香要飞飞……”顾香嵩看到顾兆坤飞掠而出的身影,胖乎乎的小身子扑到角亭一侧,提着绣花鞋就要爬出角亭,吓得苏娇赶紧拽着人往里面抱。 “姐姐,找哥哥……”顾香嵩的发髻被冷风吹乱,小小的鼻头红通通的看着好不可爱。 “好,姐姐带你去。”苏娇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秀珠道:“秀珠,你先回鹧皎院去等秀锦的消息。” 秀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苏娇看了看石桌上的吃食,拿起一块梅花酥递给顾香嵩道:“来,我们先填饱了肚子再去,好不好?” 顾香嵩伸手接过苏娇手里的梅花酥,乖乖点了点头坐在石墩上吃了起来。 苏娇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抚弄那吹乱的发髻。 待顾香嵩吃好了,苏娇才牵着人往苏烟的烟云阁去,走到院门口,只见顾兆坤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外头,手里捧着一束鹤望兰,那暗蓝色的细长花瓣上缀着露水,看上去妖冶醉人。 “顾公子?”苏娇牵着顾香嵩上前,轻声喊道。 顾兆坤转身看了一眼苏娇,然后将手里的鹤望兰递给了她,又伸手抚了抚顾香嵩软软的发丝,这才转身离去。 苏娇看着手里的鹤望兰怔楞了一下,直等到顾兆坤的身影消失在烟云阁,才回神掀开了面前的厚毡子。 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汁味道,苏娇一进去就有些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好苦噢……”顾香嵩凑到苏娇身侧,将脑袋贴在她的手臂上,用力吸着苏娇身上香甜的味道,来避免那苦涩的药味。 苏娇好笑的揉了揉顾香嵩的脑袋,然后撩开面前的珠帘慢慢走到了苏烟的绣床前。 苏烟还在熟睡,绣床前坐着一个新面孔的丫头,看着十四五的模样,生嫩的很。 “五姑娘。”小丫头福了福身子,替苏娇搬了绣墩过来,然后又牵过顾香嵩的手坐到了外间。 苏娇坐在绣墩上看着苏烟那张苍白透着病气的面孔,脸上显出几分心疼,然后她的视线跟着落到了绣床头的那白玉长颈瓷瓶上,瓷瓶里面的七色堇早已被其它花所取代,那花经过一日,已经有些蔫屈。 “五妹妹?”苏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坐在绣床前的苏娇,“他走了吗?” 苏娇听到苏烟的话,才知道苏烟根本就没有睡着,她伸手将手里的鹤望兰递到苏烟的手上道:“给了我这花,刚刚出烟云阁。”顿了顿,苏娇看了一眼微闭着眼睛的苏烟继续道:“那顾公子在公府外头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刚才又出了去,大概……是又去跪着了……”苏娇不知道苏烟知不知道现在的顾兆坤不是以前的那个顾兆坤,但是她觉得,现在的这个顾兆坤对她大姐应该是真心的。 苏烟听罢苏娇的话,撑着身子起身,指尖泛白的死死捏住手里的鹤望兰,抬首看向急忙起身扶住自己的苏娇道:“五妹妹,帮我唤母亲过来。” 70|-- 苏娇将庄氏唤了过来,却是没有听两人的谈话,只是带着顾香嵩回了鹧皎院。 鹧皎院里秀锦早就回来了,与秀珠坐在一处描着花样,看到苏娇回来,赶紧挑高了炭盆去打水给苏娇净手。 苏娇一边任秀锦用干帕子给自己擦手,一边转头向身侧的秀锦问道:“怎么样了?” 秀锦放下手里的帕子,给苏娇手上细细的抹上香粉,声音低低道:“姑娘,那穆王府来的是胡家的庶女,现今穆王的侍妾,说是……来带四姑娘去穆王府的……” 苏娇一愣,想起今日里早上在金邑宴那处见到的胡秋葵,心中暗暗心惊,这敬怀王到底要做什么? “老太太禁不住史氏求情,那四姑娘刚刚被用一顶小娇送进了穆王府的侧门。”看到苏娇震惊的表情,秀锦以为她是对苏虞的事情感到心惊,便继续道:“那四姑娘确是自作自受,姑娘不必为之伤心,而且这四姑娘平日里多是挤兑姑娘,姑娘何必如此心善?” 苏娇听到秀锦的话,轻叹一口气道:“没事,只是心生感触罢了。”这苏虞虽然说话莽直,但是背地里捅人刀子的事情却是没做过,反观那苏瑾,看着温温婉婉的一个人,却是最会暗地里算计别人,总是拿苏虞当刀使。 秀锦替苏娇抹完香粉,便用剩下的水洗了手,一旁的秀珠哄睡了顾香嵩,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道:“对了,告诉姑娘一件好事,刚刚奴婢从前院路过,看到公爷正与那钱大将军说话,姑娘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苏娇抚了抚擦了香粉的手,细香软滑,淡香沁鼻。 “说是那钱大将军明日里要去圣上跟前求赐婚的圣旨。”秀珠压低声音道。 “赐婚?是与三姐姐的婚事吗?”苏娇抬首看向身侧的秀珠,大大的杏眼之中显出几分讶异。 “就是那与三姑娘的婚事,钱大将军听了公爷的话,明日里要去求圣上赐婚呢。”秀珠一边说着,圆圆的脸上显出满是羡慕的笑容道:“三姑娘也是好福气,碰到钱大将军这么好的人,前些日子我还看到那钱大将军从隔壁将军府翻墙进了三姑娘的院子里头,就为了给三姑娘送福糕斋新出炉的糕点。” “翻墙?”苏娇咋一听秀珠的话,有些震惊的睁大了眼,她这三姐姐平日里看着闷不吭声的模样,怎么竟然也是这般大胆的人。 “姑娘你不知道吗?奴婢都看到那钱大将军翻三姑娘的墙好几回了。”秀珠一边说着,伸手去拿苏娇剩下的香粉,却被苏娇一把拎住了耳朵。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捏着秀珠的耳朵,苏娇的声音有些咬牙。 “哎呦,姑娘你放手,这不是,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嘛,奴婢想着,也就没有告诉姑娘了……”秀珠一边哀哀叫着,一边朝一旁的秀锦求救,“秀锦,秀锦,你快帮我跟姑娘说说啊……” 秀锦顿了顿身子向前道:“姑娘,可是那三姑娘的院子里头不干净?” 苏娇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点了点头。 自从昨晚看到那金邑宴在叶苑的暗道之后,苏娇就隐约觉得,这庆国公府之中,暗地里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外头挣权夺贵之人的暗爪,恐怕就连她这个鹧皎院里头都干净不了多少。 一看到苏娇点头,秀珠也是有些慌乱,她抓着苏娇的袖子一脸纠结道:“那,那怎么办啊?” 苏娇伸手拍了拍秀珠的手背道:“应当无事,只是下次还是要注意的好。”如果是敬怀王的人,那危险性不大,就怕是其它各方的人抓住了钱毅的把柄用苏薇来威胁他,毕竟现今作为朝堂之上圣上最得力的武将,钱毅的前途可以说是无可限量的,对于最后的皇位之争,起到的作用也非比寻常。 秀珠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正想接话,却突然听到厚毡子外传来一阵小厮的叫喊声。 “我出去看看。”秀珠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僵直着一张脸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壮实的婆子抬着一口红木大箱进了内室。 苏娇侧头看了看秀珠身后的红木大箱道:“怎么回事?” 秀珠一边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苏娇,一边指着身后的红木箱子道:“是二公子派人送过来的,还有这字条。” 苏娇接过秀珠手里的字条,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睡前要吃夜宵,但是不能吃甜食……夜间一定要起一次夜,起完夜之后喝一杯温水……早起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这,二公子这是……要养猫崽儿……还是狗崽儿啊?”秀珠凑到苏娇的身侧,头疼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张嘴张的大大的。 “不是猫崽儿,也不是狗崽儿……”苏娇将手里的纸条递还给秀珠,伸手指了指那躺在绣榻上睡的正香的顾香嵩道:“是小祖宗……” 秀珠睁着眼,目光落到顾香嵩的身上,压低声音道:“这顾家小姐,真是个……”傻子? 秀珠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苏娇却是明白她的意思,苏娇看着顾香嵩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本应当是个妙人儿的,真是可惜了。”说罢,苏娇轻手轻脚的走到顾香嵩酣睡的绣榻前,帮她把踢了一半的被子盖严实。 顾香嵩睡的安稳,苏娇却是没有这个心思,她坐在鹧皎院里,便听着秀锦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姑娘,刚才奴婢听新贵说大公子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琴师……” “琴师?”苏娇微微皱眉看向身侧的秀锦道:“不是说去登山了吗?怎么突然就带了个琴师回来?” 秀锦摇了摇头道:“这奴婢倒是不知道,但是依奴婢看,那琴师应当是个女人。” “女人?”苏娇的脸上显出几分讶异,她确实是想不到她这个看着洁身自好清冷非常的大哥,竟然还会带女人回他的檀菊园,“走,我们去看看。” 苏娇吩咐秀珠照顾好顾香嵩之后,便带着秀锦去了苏灏的檀菊园。 檀菊园之中清幽淡雅,琴声幽幽,苏娇循着那琴声观望而去,却是被新贵拦在了桐华阁的外头。 桐华阁为苏灏改建在檀菊园之中的暖阁,冬暖夏凉,种满了梧桐树,那高大的落地乔木总是将桐华阁荫罩的葱葱翠翠,特别是六月花期之时,那漫天飞舞的梧桐花绚烂清雅,让人侧目。 “新贵,这是新来的琴师?”秀锦站在新贵面前,装模作样的问话,挡住了他拦住苏娇的路,苏娇趁机一个侧身,便小跑进了桐华阁。 “哎,五姑娘,不能进去啊……五姑娘……哎呦……大公子是要打死我的……”新贵看着苏娇一溜烟进去的身影,急的直跳脚,无奈只好转身快步去了檀菊园的书房寻苏灏。 这厢苏娇进了桐华阁,只见桐华阁之中木墙水榭,梧桐声声,特别是那居中的一树凤凰木,树冠横斩下垂,浓密扩大,据说五六初月之际,这凤凰木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鲜红的花朵配上鲜绿色的羽状复叶,满树如火,富丽堂皇。 此刻那凤凰木下席地而坐一女子,长发委地,辞气清婉,身着一白狐半裘,面前一点焚香,手中一把丝桐,琴音铮铮,眸色淡雅,两点泪窝于眼下若隐若现,看上去温婉恬淡,却自带着一股清丽气质,犹如雪中白莲高冷矜贵。 琴声阵阵带着几点清音,一曲悠扬的流水豁然而出,苏娇站立在女子身侧,目光垂落,看着那女子停下手中丝桐,微微侧头,目光虽然清冷却无半点焦距,“五姑娘?” 苏娇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女子嫣然一笑,如冰雪初融,“我虽眼盲却不心盲,庆国公府之中敢这般闯进这檀菊园的女子,只怕也只有五姑娘了。” 苏娇听到那女子的话,心中又暗暗吃了一惊,大大的杏眼落在那双清冷的眸子上,果然见其毫无焦距,但吃惊过后她又为女子的机敏所惊讶,看不到人却能一下就分辨出从未见过的人,这份聪慧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苏娇犹豫半响,轻启红唇道:“你……”这女子如果苏娇没有认错的话,应当是上一次她在苏灏的佛经之中发现的画上女子。 “五姑娘唤我桐华即可,我不过一琴师耳。”一边说着,桐华素手轻轻抚过面前质朴的丝桐,当感受到那丝桐发出的微微颤音时,她的脸上漾起浅淡笑意。 “桐华……”苏娇细细的咀嚼着两个字,脑中突兀的显出两句诗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苏娇清楚的记得上一辈子这檀菊园之中的桐华阁无人入住,而当她那大哥迎娶金臻臻之时,醉酒之际模糊呢喃的语句好似就这两句诗。 苏娇突兀的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她缓慢握紧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双手,然后道:“你,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叫什么吗?” 桐华听到苏娇的话,微微一愣道:“檀菊园。” 苏娇咬唇,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桐华,到底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还是这桐华根本就不知道苏灏对于她的情意? “五妹妹。”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阻断了苏娇接下来要说的话,苏娇寻声看去,只见苏灏身上穿着单薄的儒衫,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新贵,苏灏脚上沾着细泥,衣袍处还有飞溅的泥点,一看便知是飞敢过来的模样。 “大哥,你这处清致的很,我甚是欢喜……”苏娇穿着身上的藕色罗裙,提着裙摆在原地轻轻的转了一圈道:“这琴师也甚得我意,不知大哥可否割爱。” 苏灏听完苏娇的话,神情未变,只淡淡道:“不要闹了,快些回去吧,如若你真的欢喜,过些日子待桐华身子好转了,再过来听琴。”说完,苏灏便慢慢走到了桐华身侧,声音明显轻柔了几分,“外间风大,你身子未好,还是回屋子里头去吧。” 桐华微微点头抱着丝桐起身,然后朝着苏娇的方向欠了欠身,便牵着苏灏的宽袖往屋子里头去了。 苏娇看着两人相携而走的画面,不知为何心中感觉有些酸软。 “五姑娘,奴才送您出去吧?”新贵看着苏娇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也是有些难忍,赶紧上前道。 苏娇点了点头,随着新贵出了桐华阁,外头秀锦焦急的等待着,一看到苏娇从桐华阁里头出来,便立马迎了上去。 “姑娘?” 苏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转身与身侧的新贵说话,“我大哥每月里总有几日不见踪迹,你说是去登山,依我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新贵突兀看着苏娇那张娇媚面容,有些慌张的垂下了脑袋,脸色绯红着声音苦涩道:“五姑娘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为难奴才呢。” 苏娇心中一窒,继续问道:“那桐华……果真只一琴师耳?” 新贵垂着脑袋,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五姑娘,不是奴才不想告诉你,只是奴才也不知道这院子里头的到底是什么人。”顿了顿,新贵压低了声音往苏娇身前挪了一步道:“奴才只知道,公爷知道了这事,却是未说一句话,只说任我家大公子处置,有什么短缺的,也随时可由账房提。” 听完新贵的话,苏娇纤细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幽然,看来这桐华,确不只是一琴师那么简单,那么她到底是谁呢,这苏尚冠的态度也有些不明,如果说桐华是地位尊贵的人,那便不应该随着苏灏住,如果说真是一琴师,那他一个堂堂公爷,又怎么会多看一个琴师一眼,而且还特地叮嘱苏灏细心照料? 苏娇心中许多未解,无奈却得不到答案,只好先与秀锦一同出了檀菊园。 走到空无一人的小道上,苏娇仰头看了看那桐华阁依稀可见的凤凰木,突兀的想起金邑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看上去越是无欲无求之人,若是有了执念…… 那该是如何的可怕? “秀锦,那叶苑烧毁了,你可见敬怀王回来?”苏娇随手拾了假山上一枯败落叶执于掌中,声音轻细。 秀锦摇了摇头道:“未曾见到。” 苏娇脚步一顿,神情似乎有些纠结,最终还是转身换了一条路,并吩咐身后的秀锦道:“我要出府,你找人安排一下。” “姑娘要去何处?” “赛阁楼。” 71|-- 苏娇乘着秀锦准备的马车又去了赛阁楼,绕过门庭若市的前院,从后院侧门而入,却不想没有先碰到金邑宴,反倒是闷头与那穆王撞了个正着。 “哟,苏五姑娘……”穆王嘴角含笑的挡住苏娇的路,黯淡的眸色在苏娇身上回转一圈。 今日的苏娇穿着一身绯色收腰襦裙小袄,衬得那纤纤细腰盈盈一握惹人垂涎,淡绿色的棉质小衫清清柔柔的搭在上身,更衬得她白肤凝脂,再配上那张未施粉黛却已倾国倾城的娇美面容,穆王眼中暗火丛生。 苏娇有些厌恶的垂下了眸子,鼻息之间满满都是穆王身后浓厚的酒臭味,她敛着面色朝着穆王微微一福道:“穆王殿下。” 苏娇的声音娇软柔媚,听的穆王心神一漾,恨不得把人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没想到他出来醒个酒而已,竟然还能有如此艳福。 这厢苏娇礼节性的请安说罢,就想绕过穆王进到赛阁楼二楼去,却不想那穆王身子一转,利用自己的身形通向将二楼处的木制楼梯口完全堵住,声音轻挑凑到苏娇身侧道:“苏五姑娘,这天气晴好,你与我不期而遇,也算是缘分,不知有没有兴趣同游,本王知道这金陵城之诸多好地……” 一边说着话,穆王伸手想去牵苏娇的手,苏娇一惊,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 穆王单手指尖划过苏娇的宽袖,那宽袖蜀锦而制,柔腻的触感让他禁不住的心神一荡。 “苏五姑娘身上真香……这是用了什么香,本王怎么从来没有闻过?”穆王将触到苏娇宽袖的那只手置于鼻下细细嗅闻着,双眸微眯,一副极致享受的模样。 苏娇看着穆王的模样,心中嫌恶,忍不住的踩着绣鞋又往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离去,却不想那穆王直接便上手拽住了苏娇的胳膊。 “苏五姑娘这么不赏本王面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穆王手中苏娇的胳膊又细又滑又软,让他禁不住的用手指微微挑开宽袖抚上了那上面的凝脂肌肤。 苏娇感觉到自己胳膊上恶心的触感,顿觉身上汗毛凛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用力的抽手却被那穆王拽的更紧。 苏娇挣脱不开穆王的手,她微微抬首露出一双杏眸,声音有些微颤道:“穆王请自重。” 穆王听着苏娇那好似含着甜蜜的声音,嘴角轻轻一勾,一垂眸就看到了面前美人那双勾人的杏眼半含水雾,眼角娇媚惑人,穆王神色一沉,方才喝的酒气上涌,直接便上手将苏娇扛在了肩上。 “啊……放开,你放开……秀锦……秀锦……”苏娇因为穆王的这一动作惊叫连连,直踢着双腿用力挣扎。 穆王的脸被苏娇的双手踢了个正着,他捂了捂酸痛的鼻子,伸手将苏娇的腿桎梏住,用力压在胸前道:“自上次盈香书坊一见,本王便对苏五姑娘一见倾心,却不想被老三截了胡,今日恰逢本王参宴,却不想缘分福祉,碰到了苏五姑娘,今日本王就要尝尝这老三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苏五姑娘莫要喊了,这赛阁楼可是本王的地盘。”说罢,穆王急色的扛着苏娇就要往二楼去,却不想当他刚刚扛着人站上二楼的楼梯口,面前便突兀的缓缓出现一道阴煞的身影。 “哦?我倒不知……这赛阁楼……什么时候成了大哥的地盘了?”二楼地板上传来一阵规律的踢踏声,苏娇喘着气倒眼望去,只见金邑宴脚上穿着一双木屐缓缓而来,那一身暗色鎏袍随风舞动,露出一小截修长白皙的小腿,隐隐可见其袍下暗色风光,半湿的头发搭在身侧,沾湿了衣物,其身后一路滴洒过来的水滴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抹水痕。 “大哥这是要带着我的王妃去哪啊?”金邑宴双手环胸靠在身侧的木制栏杆上,距离穆王半丈之远,声音慵懒却暗藏戾气。 穆王看了一眼金邑宴,面色阴狠暗自咬牙,却是没有放下肩上的苏娇,“三弟怎么在此?” 金邑宴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苏娇那张俏白小脸之上,“大哥如何在此,我便如何在此。” “既然如此……不过一个女人,三弟玩腻了借大哥一用……”穆王话音未落,苏娇只见金邑宴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然后穿着木屐的脚狠狠一踢,就将穆王踹下了木梯。 苏娇轻巧的身子被金邑宴抱在怀着,她的鼻息之间是金邑宴身上的一片氤氲水汽,但是此刻的她却还沉浸在刚才那金邑宴飞起一脚时的惊鸿一瞥之中。 他……好似没有穿亵裤…… 穆王连滚带爬的摔得头晕目眩,抬首之际就看到木制楼梯之上相拥而立的两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以前切磋功夫之际他便从来都未胜过他这个所谓的三弟,现今他自己的侍卫又不在身旁,若硬来的话自己肯定会吃亏,可是到嘴的肥肉要让他吐出来…… “这谢罪便不必了,大哥这礼行的也是大了一些。”金邑宴一边说着,一边半抱着苏娇慢慢子木梯之下缓缓而下。 穆王抬首,刚想怒骂,却是只感觉自己指骨一痛,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那金邑宴竟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侧,那穿着木屐的脚未留一点余地的直接便捻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啊……”穆王本来就被金邑宴踹的一脚钝痛,半天没有爬起来,此刻那置在泥地上的手又被狠狠一踩,五指深陷泥泞之中,顿时痛的一阵惊叫。 “哟,大哥怎么这么不当心……”金邑宴嘴上说着话,那脚下的力气却一分没小,那厚实的木屐用力将穆王的手深深碾压至泥地之中,苏娇甚至都能听到指骨断裂的声音,让她禁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金邑宴……啊……本王要去父皇处告你……”穆王单手握住金邑宴的脚踝,原本俊朗的面容痛的惨白扭曲,声音凄厉。 “啧,大哥意图调戏本王王妃,还口出狂言侮辱父皇……啧啧……真是罪无可恕啊……”金邑宴踩着穆王的手,一脸无奈的摇着头叹息。 穆王抬起惨白的面容刚想反驳,抬头却看到那二楼窗口处不知何时站满了方才他参宴之时所看到的众多朝臣。 胡秋葵穿着一袭艳丽的瑰色百褶裙,一边从二楼处飞奔而下,一边面色夸张的喊叫道:“穆王,穆王殿下……” 穆王正用宽袖掩着面容的手臂一顿,暗暗咬牙怒吼道:“蠢货,设宴处不是在前院,为何众人都到了后院!” 胡秋葵画着浓厚妆容的脸上显出一抹委屈,她绞着手指蹲在穆王身侧,看着他那张满是污泥的俊脸道:“妾听说后院景致颇好,随提议众人前来醒醒酒,却不想看到穆王殿下在此处调戏敬王妃……” “蠢货!”穆王伸手一把挥开身侧说话口无遮拦的胡秋葵,抬首看着金邑宴便怒声呵斥道:“金邑宴,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你用美人计引本王上钩!”上次赛阁楼苏湳一事,明明是到嘴的肥肉却飞了,他一直心怀遗憾,今日他说怎么这么巧,这胡秋葵说要来赛阁楼,却正巧碰到这朝臣群宴邀他入宴,他推脱不得便小坐片刻,却不想参个宴还能碰上这苏五,而且自喝了酒之后他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浑身燥热难捱的厉害,才在胡秋葵的劝说下来了后院醒醒酒,却不想……正中了这金邑宴的圈套! 金邑宴听到穆王的话,可不回话,只摇了摇头道:“大哥的手真是占地方……莫要脏了我的脚……”金邑宴嘴角含笑,微微一动,便将自己的脚自穆王脚上抬了起来,苏娇只见那穆王刚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另一只手便又被金邑宴给踩在了脚下。 “啊……” “大哥要知道,我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金邑宴的这一下未留力道,苏娇只见那穆王一下便痛晕了过去,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那一小瘫血迹顺着污泥渐渐弥散开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色。 金邑宴垂眼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穆王,伸手抚了抚苏娇冰冷的素手,然后侧头对二楼处早已被吓得两股战战的朝臣道:“今日穆王殿下之事,你们看的分明,明日朝堂之上,可知如何做了?” 那些朝臣赶紧下跪高呼敬怀王殿下,可怜一些一把年纪的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在旁边人的搀扶下才勉强跪趴下来。 “带回去吧。”金邑宴轻轻睨了一眼跪在穆王身侧的胡秋葵,声音淡淡道。 胡秋葵轻应一声,抬手让侍卫进院将穆王给抬了出去。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这穆王前日亵玩庆国公府庶女,不仅珠胎暗结还把人抬进了穆王府,今日又调戏敬怀王准王妃,明日在这朝堂之上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更甚者储位之争,早已失了先机。 “戏都看完了,还跪着做什么,等本王送你们?”金邑宴转过身子,抬眸看向二楼的众人,那明明是仰视的模样,却硬生生看的二楼的人都惨白了面色,豆大的汗珠从他们苍白的面颊上滚滚而落,浸湿了衣襟,群臣纷纷颤着腿,连滚带爬的告辞离去。 苏娇看着那穆王被抬走,刚刚松下一口气,便突然感觉自己脖颈一紧,整个人被金邑宴拎着后领子像小猫儿小狗儿一样的拎在了手里。 “表妹真是贪玩,什么脏东西都碰,表哥帮表妹好好洗洗。”金邑宴的声音带着热气,身上透着氤氲水汽,贴着苏娇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僵冷的身子微微打颤。 “不,不用洗……我,我要回公府了……”苏娇咋然想起上次自己在叶苑沐浴之际的事情,整个人一下绯红了脸颊,大力挣扎起来。 看着苏娇这小猫儿力一样的挣扎,金邑宴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拎着人就推开的一楼最深处的那扇厚重木门。 “我与表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表妹还是让表哥好好解解思念之情吧……”随着金邑宴的话音一落,苏娇的面前显现出一大片边缘打磨的光滑无比,正散发着袅袅热气的温泉池。 温泉池上热气氤氲,头顶半空的屋顶显出一片淡淡暖阳,冷风细细,那淡淡的硫磺味道飘散开来,与刚刚苏娇在金邑宴身上闻到的极其相似。 “表妹逃什么?”金邑宴双手环胸,看着苏娇奋力从他掌心挣出,像只无头苍蝇似得撞到那厚重大门上。 苏娇伸手用力掰着那厚重大门的边缝,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挪动。 “呼呼……”温泉池散发着热量,苏娇热得身上小衣都浸湿了,她绯红着一张脸颊,一边继续用力的掰着面前的木门,一边紧张的向金邑宴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苏娇便一下就直了眼,只见金邑宴身姿挺拔的站在温泉池边缘,恍若无人的直接便脱了身上唯一一件蔽体的衣裳,露出那精瘦白皙的身体。 “啊……”苏娇惊叫一声,捂着涨红的脸颊蹲下了身子,她纤细的身姿紧紧缩成一团,白皙纤细的脖颈处浸着汗渍渐渐泛起浓重的绯色。 屁,屁~股,她好像看到了……金邑宴的屁~股…… 金邑宴慢条斯理的进入温泉池之中,那氤氲热气起身上涌,将金邑宴修长挺拔的身形渐渐掩盖。 修长双手浸着温泉水搭在温泉池的边缘,金邑宴单手撑颚转向苏娇的方向,声音暗涩道:“表妹摸都摸过了,现在不过看一眼,这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金邑宴的声音之中带着揶揄笑意,但是在苏娇听来却是感觉整个人燥热的厉害,她的脑子还回转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整个人都燥红的好似刚刚从锅里捞出来一样,就连身上的热汗都滴滴答答的自进了这温泉池之中后就没有停过。 苏娇努力的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眼前眩晕的紧,瞳孔之中一晃一晃的压下来一圈暗黄色的光圈,将眼前原本被氤氲热气覆盖的烫石水流变得更加模糊了几分。 还没来得及反应,苏娇身子一软便瘫在了木门边,小脑袋磕在那木门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金邑宴看着瘫软下来的苏娇,“哗啦”起身离开温泉池,带着水雾的手一把就将苏娇身上厚重的小袄襦裙给扒了个干净,只留了薄细的亵衣亵裤,那亵衣亵裤沾着水雾紧紧的贴在苏娇的身子,显出那发,育良好的身形和藕荷色的缎面肚兜。 苏娇意识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身上厚重的束缚被除,让她忍不住的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声,然后虚软的手随意的一搭,就摸上了一片光滑细腻的触感,意识尚模糊的她轻轻抚了抚,却听到耳畔传来一道轻哼,带着淡淡哑色的声音穿透苏娇模糊的意识,直让她一下被吓得清醒了过来。 “表妹难道不知道有句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吗……因为……老虎会吃人……” “啊!”苏娇惊呼一声,身子一沉,被金邑宴一甩手,两人就一起进到了那温泉池中后续作者有话说。 72|--- 当苏娇晕头转向的被金邑宴舔~了一遍从温泉池之中抱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发蒙的。 身体软绵绵的不行,苏娇任由金邑宴裹着她湿漉漉的身子上了一旁的软榻。 软榻侧边的小机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盒金花盒,还有一碗用小金盂装着的米汤。 金邑宴单手搂住身上的苏娇躺在软榻上,伸手将那金花盒拿到手里,轻轻的打开了上面的盒盖,只见里面放置着一些雪洁的细粉。 将那金花盒里面的细粉倒入那小金盂之中,金邑宴伸出手指细细搅拌着。 苏娇侧头看着金邑宴的动作,微微动了动酸软的身子,声音干涩带着些微的哭腔,有些疑惑道:“这是什么?” “用益母草烧成的灰煅烧出来的细粉,洗漱过后用来擦拭手脚面容,可白细肌肤。”金邑宴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起伏,他垂首看到苏娇依旧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看着自己,好笑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道:“特意问母妃弄过来的,你这手脚冬日里好似极怕冷……据说这个也有些用处……” 苏娇听罢金邑宴的话,不知为何心中一动,眼眶似是有些红润,她立马垂下了自己的脑袋,纤长的睫毛用力的眨着,将那涌在眼眶处的眼泪逼了回去。 她苏娇虽然有父有母,但是却如同无父无母,现如今这么一个日日欺侮自己的人,竟然做出了连她父母都未做过的事情,怎能不叫人心软,而且她冬日里手脚极易冰凉之事就连与她最亲近的秀锦秀珠两人都未曾如何发觉…… 手上一暖,金邑宴指尖涂着那混着细粉的米汤涂抹在了苏娇的手上,然后捏着她的指骨细细搓揉起来。 “我,我自己来吧……”苏娇有些羞赧的推了推金邑宴的手,却不想两只手一起被金邑宴那抹着浆粉的手一起包裹在了一起。 金邑宴的手修长有力,苏娇的手纤细白软,那米白色的浆粉混杂在两人的手中,细滑软腻的触感让苏娇禁不住的勾了勾手指,那手指顺着金邑宴的掌心滑了一下,留下一道浆粉细痕,带出一阵酥麻之感。 “表妹莫动,不然表哥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金邑宴的身上也只披了一件单衣,此刻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修长结实的大腿微微显露,那被遮掩在宽袍之下的一片暗色禁不住的让人浮~想联~翩。 苏娇神情一滞,果然不敢乱动,只看着金邑宴帮她细细的将手搓揉了一遍,然后又拢着身上的长袍跪坐在软榻侧,握住她的脚也给裹上了那浆粉。 苏娇的脚有些怕痒,她看着金邑宴的动作瑟缩的动了动脚趾,那白玉似得脚趾被温泉水晕染的粘上了一层粉嫩的色泽,贝壳似得可爱小巧,金邑宴捏在手里把玩搓揉了片刻,才恋恋不舍的给苏娇洗净了脚上的浆粉。 “表妹莫动,还有脸……”一把按住苏娇正想下榻的身子,金邑宴双手裹着那细薄的浆粉慢慢的敷上苏娇白嫩的脸颊。 苏娇睁着一双杏眼,黝黑的瞳仁之中显出金邑宴那张沾着水雾的面容,她有些紧张的微微扭了扭头,纤长的睫毛微颤,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模样。 “表妹怕什么……闭眼……”金邑宴的声音淡淡的好似融着水雾,苏娇下意识的便闭上了眼,然后那温热细腻的触感便更加清晰了起来,苏娇甚至可以感觉到金邑宴指尖滑过自己脸颊时的温度。 那手指从苏娇的额角滑落,慢慢的略过她的双眼抚上小巧的鼻头,然后落到那微微颤抖的粉嫩唇瓣上,苏娇沾了水汽的唇瓣散发着蔷薇色系的粉嫩,粘上了那乳~白色~的浆粉,看着就像是一只偷喝了温奶的猫儿一般,可爱非常。 苏娇感觉的唇瓣上被人轻轻拉扯,她睁开紧闭着的眼,就看到金邑宴正歪头打量着她的脸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脸颊两边分别画了三条细杠。 “表妹真是可爱……”金邑宴停手之后,看着自己的杰作好笑的眯了眯眼,苏娇脸颊两侧用那浆粉画出来的猫儿“胡须”随着她鼓动脸颊的动作而微微抖动着,看着就忍不住的让人想上前抚弄一把。 “你怎么这样啊……”苏娇大致感觉到了金邑宴对她做的事情,一下便鼓起了脸颊,那双大大的杏眼透着水汽,然后她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未洗掉的浆粉,恶向胆边生,直接便伸手糊了金邑宴一脸。 看着金邑宴脸上那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浆粉,苏娇憋了一下笑,却是没有憋住,她捂着自己的小腹笑的瘫倒在身后的软榻上,那娇媚的笑声穿透氤氲的空气似乎凝结在了金邑宴耳畔。 金邑宴轻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滴滴答答的浆粉,然后趁着苏娇不备,直接便将手上的浆粉全数抹上了她的脸,甚至还坏心的用力捻了捻。 “唔……唔……呸呸……”苏娇一不小心吃了满嘴,那苦腻咸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有些反胃。 但是吐完嘴里的浆粉之后,苏娇抬眼就看到金邑宴满眼的揶揄笑意,整个人便豁然起身,直接抓了一把小金盂里面的浆粉往金邑宴的身上糊去。 那浆粉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有些凝结,苏娇这一把抓起来直接便团成了小球,像是雪团似得黏在金邑宴的身上慢慢划开。 金邑宴垂首看了一眼衣袍上的浆粉团子,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因为心虚而躲到软榻后面的苏娇,脸上显出一抹调笑道:“表妹真是愈发的惹人怜爱了……” 当苏娇穿戴好衣物,遮遮掩掩的走出那挖凿出温泉池的房间时,她的额上豁然多了一朵精致小巧的海棠花,那海棠花由朱色笔墨勾勒而出,轻轻浅浅的一朵顺着苏娇的额角慢慢往下蜿蜒,小巧的细蕊星星点点的缀着浅红,那细腻的花瓣上面一条条清晰的经络似乎都看的分明。 苏娇伸手一边拨弄着自己额角的碎发,一边遮遮掩掩的往一旁的雅间而去。 进入雅间之后,苏娇气愤的垂下自己掩在额角的宽袖,然后迈着碎步走到内室的梳妆台前,只见清晰的棱镜之中那小小巧巧的一朵海棠花静静绽放在她的额角,点着朱红的颜色娇媚软细,那发髻上面覆盖下来的细碎发丝,更为它增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妩媚风华。 从宽袖之中拿出自己的帕子,苏娇伸手按上那额角的海棠花搓揉了一下,却发现那海棠花虽然看着十分好擦的模样,但是她擦了半天连一点朱色都未落下来,甚至还因为用力过猛而擦红了额角的那一块肌肤,更显的那朱色的海棠好似活了过来一般,花瓣鲜艳的仿佛下一刻便能随着冷风飘散摇曳。 气呼呼的放下手里的帕子,苏娇提着裙摆在内室里面转了一圈,然后突兀的看到木盆之中放置好的半盆清水,她上前用手指沾取了一点抹在那海棠花上细细搓揉了一番,却发现那海棠花依旧娇艳的盛开在她的额角,而那粘上去的水渍贴在花瓣上,却反而盈盈润泽的更显出几分海棠花的几分娇柔姿态。 甩着宽袖气闷的坐在矮榻上,苏娇低头看着自己裙裾处层层叠叠的刺绣海棠花,心情郁衰。 “扣扣……”房门处传来一阵有序的敲门声,苏娇看了一眼那虚掩着的房门,声音娇气道:“你别进来……” 但是苏娇话音未落,只见那房门便被金邑宴给轻巧的推开了。 “表妹这是闹什么小脾气……怎么表哥换个衣裳就不见了踪影?”金邑宴的身上换好了一件褐色蜀锦宽袖长衣,边缘绣着精致繁复的细纹,行走之际衣诀飘飞,显出两条裹着外裤的笔挺长腿,那加厚的皂角靴上裹着鹿皮,鞋头沾着水渍,一路走到苏娇面前时擦洗的十分干净的木制地板上清晰的印出几个修长有力的脚印。 苏娇伸手用宽袖掩住自己的额角,声音嗡嗡的带着几分小性子,“我不过扔了你一个浆粉球,你做什么画这么一个丑东西在我脸上。” 看着苏娇那鼓成一团的小脸,金邑宴轻笑出声道:“表妹莫恼,这朱色浸了皂角便会褪色,呆不得多长时日。” 一边说着话,金邑宴踩着大步往苏娇的方向走去,那蕴染着熏香的衣物带起一阵冷风,让苏娇刚刚洗完的身子有些禁不住的微微抖了抖。 “表妹可是冷了?”金邑宴撩起下摆落座于苏娇身侧,看着她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嘴角含笑道。 苏娇警惕的摇了摇头,伸手将身后软榻上的薄被给扯了过来盖在自己腿上,然后又看了一眼矮机上不知何时安置好的热茶,伸出依旧带着温泉余温的指尖倒了一杯捧在手心喝了一口。 热茶入肺,沁润心脾,苏娇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金邑宴,破天荒的伸手给他也斟了一杯热茶。 纤细白皙的素手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雪盖蓝茶碗,苏娇抬眸看了一眼懒洋洋靠在矮榻上的金邑宴,犹豫了半响之后道:“上次你说的那无欲无求之人……可是我大哥?”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轻轻挑眉,将视线从那雪盖蓝的茶碗上移开,落到苏娇那张略微有些紧张的面容上,状似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道:“表妹可真是无情啊……难得替表哥斟杯茶水……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说罢,苏娇清楚的看到金邑宴那双漆黑暗沉的眸子一下便阴沉了下来,虽然他的嘴角依旧含笑,但是让苏娇看着却只觉浑身发寒。 “那,那是我的大哥……”苏娇只看了一眼金邑宴的双眸便不敢再看,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这让她不禁有些懊恼。 明明知道面前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自己怎么就因为刚才那么一点小薄小利就心软了呢? 金邑宴轻笑着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垂眸看了一眼苏娇道:“表妹紧张什么,我这么疼爱表妹,哪里舍得表妹受累?” 金邑宴说话的声音低沉暗哑,疼爱二字更是放慢了语速蕴着一层暧~昧不清的态度从嘴里慢慢吐出。 “表,表哥……”苏娇被金邑宴阴晴不定的态度吓得白了一张小脸,但是她只一想到这厮心情不好时都如何拿自己来取~乐,原本那张苍白的小脸一下便蕴上了绯红,连带着那朵海棠花也羞红了几分,那低垂的小脸自金邑宴的角度看来,当真是人比花娇,娇媚异常。 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手中的热茶,金邑宴微眯着眼将那雪盖蓝的茶碗放置在面前的矮机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了扣那木制的矮机机面。 苏娇睁着一双杏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刻却是如梦初醒的赶忙伸手又给金邑宴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双手十分恭谨的递到了他的面前,脸上也显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金邑宴垂眸看了看苏娇递过来的热茶,也不接过,只低头摆弄着自己宽袖处的绣纹道:“太烫了……” 苏娇捧着热茶的手一顿,然后有些犹豫的收了回去朝着那雪盖蓝的茶碗轻轻吹了口气。 “表妹这是要本王吃你的口水?”金邑宴身形未动,只微微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道。 苏娇嘟着吹起的嘴一僵,脸色有些难看的将面前的茶碗放了下来,然后慢慢的垂下脑袋伸手将面前另一只干净的雪盖蓝茶碗拿了过来,又细细的将金邑宴那杯茶碗里的茶水倒入空碗之中,循环反复。 平日里吃自己口水难道还吃的少不成,这会子倒是开始嫌弃了,哼…… 倒了大概几十次的模样,苏娇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胳膊,伸手将那茶碗往金邑宴的方向推了推。 苏娇心中存着气,那推茶碗时的动作难免便多了几分力,只见那清澈的茶水微微漾起一圈细纹,一小瘫清茶随着苏娇的动作泼洒在矮机上,金邑宴放置在矮机侧边的宽袖也遭了秧。 金邑宴垂眸看了一眼那湿了半边的宽袖,又看了看对面苏娇紧张的小脸,他轻笑一声伸手弹了弹宽袖上的水珠,好似混不在意的模样,然后慢条斯理的伸手拿过那沾着茶水的茶碗轻抿一口,俊美的脸上表情冷淡。 苏娇看着那金邑宴只喝了一口便放在矮机上的茶碗,原本因为打湿了金邑宴宽袖而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禁变得郁悴,有些气闷的转过了小脑袋。 这边喝完茶水,金邑宴又伸手抚了抚自己被沾湿的宽袖,然后换了一个更加慵懒的姿势半躺在矮榻上,双腿交叠着看了一眼苏娇道:“帮本王捶捶腿……”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原本便是气恼的神情一下便气鼓鼓的鼓起了脸颊,一双杏眼瞪的极大,里面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但是她只一想到苏灏,便艰难的咽下了这口气,忍气吞声的恨恨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薄被,慢吞吞的挪到了金邑宴的脚边开始给他捶腿。 73|--- 苏娇给金邑宴捶腿捶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从他嘴里讨到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到现在都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之中。 “姑娘?姑娘?”秀锦放下手里的杏仁酥,伸手在苏娇的面前挥了挥手。 苏娇回神,下意识的掩了掩自己的额角,发现那白布好好的缠在额头上之后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赛阁楼回来之后,她不知用了多少次皂角,可那额角的海棠花还是依旧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额角处,甚至连颜色都未淡上一分,愈发的娇美欲滴,苏娇没办法,只能用一条白布缠着那额角绕了一圈,待秀锦看到时还撒谎说是自己额角顿痛才堪堪掩了下来。 “姑娘,姑娘,圣旨来了,圣旨来了……”秀珠的声音大咧咧的从屋外传了进来,苏娇坐在绣墩上,一听到那圣旨二字,就立马皱起了一张小脸,上次那把她赐婚与敬怀王的圣旨她还没有缓过神来,这次又是什么圣旨啊! 秀珠掀开那厚毡子进来,冷风卷着细雪飞洒而进,秀锦赶紧上前掩住那厚毡子,然后斜睨了一眼秀珠道:“姑娘本就头疼,你这大咧咧的又把姑娘弄病了可如何是好?” 听到秀锦的话,秀珠垂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然后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细雪,又上炭盆那烤了烤身上的冷气,这才掀开珠帘走到苏娇的面前一脸兴奋道:“姑娘,刚才来了圣旨,是给三姑娘赐婚的圣旨!” “三姐姐?是与那钱毅钱大将军?”苏娇伸手捻了一块面前的杏仁酥,声音有些含糊道。 “当然了,那圣旨一过,奴婢就看到钱大将军带着几十个士兵又抬了好几十口的嫁妆箱子把庆国公府的大门都给堵住了,好不威风的模样。”秀珠一边说着一边兴奋的手舞足蹈,那簪着翠花小簪的双髻敲打着流苏缀,叮当作响。 苏娇沉吟片刻没有接话,她这三姐与那钱毅本就是一对天定的好姻缘,虽然那钱毅做事方法极端蠢笨了一些,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确是真心对三姐的。 抬首看了看外面愈发下大了的雪花,苏娇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惆怅道:“那大姐呢?” 秀珠舞着手臂的动作一愣,继而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娇夸张道:“我的姑娘啊,您可长点心吧,那顾家公子可是在庆国公府大门外头跪了整整的一天一夜呐,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姑娘要再不同意,那不是就错失了一段上好的姻缘嘛。” “好好说话,做什么呢?”秀锦给秀珠端了一杯热姜茶驱寒,走到她身侧时差点被她夸张的肢体动作给翻倒了手里的茶水,当下便又呵斥了一句。 秀锦努了努嘴,伸手抚了抚双髻上的翠花小簪,扭了扭微丰满的身子,一把接过秀锦手里的茶碗放在了面前的绣桌上,然后一扭腰就把身形纤细的秀锦给挤到了一旁。 秀锦一个趔趄,差点被站稳,反应过来之后伸出手就拧住了秀珠的耳朵,“你个小蹄子,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 “哎呦哎呦……好姐姐,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娇双手撑着下颚,看着秀锦与秀珠玩闹,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目光落到窗外那渐渐积攒起来的深厚雪景之上,有些纠结的想起那个犹如雪山之巅之雪莲般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子,桐华。 凤凰非梧桐不栖,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她却非要金邑宴点破才能想到,这样一个供人取乐的琴师居然是当朝圣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除太华公主以外唯二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苏娇觉得,圣上也许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不然她那老父亲的态度不会这么模棱两可暧昧不清,既不捧也不压,任由大哥作为。 而她那大哥对桐华长公主的意思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都看的分明,先不论那处处透着思念之情的桐华阁,就是那天苏娇看着苏灏看着桐华时的眼神,那满满的爱慕之情几乎填满了他那双清冷的双眸。 她大哥的执念,怕就是这个有实无名的琴师长公主桐华,而为了这个执念,她的大哥能付出多少,是苏娇不敢想的。 雪越下越大,断断续续的下了小半个月,苏娇窝在鹧皎院里都愈发懒的动弹,除了偶尔几次差人秀锦去那桐华阁看看,就天天日日的偷偷摸摸换着额上的白条,连沐浴都不要秀锦和秀珠伺候了,就怕这海棠花的图案一不小心就被她二人给看了去。 这边苏娇窝的舒坦,这厢庆国公府不过半月,却一连被下了两道圣旨,圣上恩赐隆厚,一个是贵胄皇子,一个是朝中重臣,不难想象,假以时日,这庆国公府肯定会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表面的阿谀奉承却是率先接踵而至。 正值小年,庆国公府的大门口门庭若市,一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络绎不绝,几乎塞满了一条宽敞的街道。 苏尚冠带着苏灏站在庆国公府门口迎客,放眼望去,这方便过来的人都盛着马车踏雪而来,这不方便过来的人也都派了氏族俊杰携礼而来,毕竟这庆国公府之中不是还有几个未出阁和尚未娶妻的公子哥嘛,若是搭上了一星半点,以后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众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庆国公府,一众人被安排在暖阁之中赴宴,其余下人马夫皆由庆国公府狭管食饭。 “姑娘,今日里头前院摆宴,老太太顾及来了许多家世贵女,也张罗着在那后院摆了一场,各院子里头的姑娘夫人都请了,您要不要一道去看看?”秀锦伸手递给苏娇一碗温奶,声音轻柔道。 苏娇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蔫蔫的。 “姑娘,虽说这大雪天的天寒地冻的不宜出门,但是您都在院子里头呆这么久了,还不如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这头疼的毛病就好了呢?”秀珠凑到苏娇身侧,垂眼看了看苏娇在温暖的内室泛着淡淡绯色的小脸也开始规劝起来。 苏娇抬首看了看面前两张殷切的面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依你们依你们,左右无事,一道去看看吧。” 磨磨蹭蹭的换好了衣裳,苏娇便带着秀锦与秀珠两人往外去,不远的院子之中莺莺燕燕的各氏族贵女推杯换盏的喝着果酒,说说笑笑的好不欢乐模样。 “蔷姐姐,这是那酿酒昉新制的果酒,听说味道极好,你尝尝?”自从三房出了事后,苏瑾便被拘在自己的院子里未曾出来过,不过好在三房一直以来便独得老太太垂爱,她那好弟弟苏驹又日日在老太太面前求情,才使苏瑾今日出了这院子来。 而三房贩卖私盐一事,因为苏尚冠的门关的比较紧,那老太太闹归闹,却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外头的人还不甚清楚,只道三房旁支的胡亥出了人命,牵连到三房罢了。再有就是当今圣上先后赐婚于庆国公府,这隆宠加身就更是掩盖了前段日子庆国公府发生的种种大事。 李蔷端坐在一张矮机前,身上穿着繁复的百褶襦裙,脸上妆容精致,发髻上的珠钗玉环莫不是精心挑选的上好物什,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难看,即便是苏瑾在旁舌灿莲花的奉承也未让她展颜。 “五妹妹,多日不见,可安好?我听绿蛾说你近日里犯了头疼病,怎么出来吹风了,这可是不大好。”苏瑾一个错眼看到刚刚掀开厚毡子走进屋内的苏娇,她的视线落到苏娇裹着白布条的额角,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温声叮嘱,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苏娇轻笑一声,抚了抚裹着白布条的额角道:“不牢二姐姐挂心,妹妹身子好的很,只是夜间烦闷,开了窗子吹了会子风,有些头疼罢了。”苏娇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摆走到了李蔷面前,然后落座于她身侧,又伸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果酒捏在指尖摆弄。 “苏五姑娘这是没地坐了?”李蔷淡淡看了一眼苏娇,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平日里的傲气,但是那字里行间之中的烦闷却是显露无疑。 苏娇歪头看了看李蔷,声音娇媚的掩嘴轻笑一声,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满都是无辜水汽,“蔷姐姐怎么这么说话,妹妹我又没有惹到蔷姐姐……” 苏娇的额上裹着白布条,本就显出一副娇弱的楚楚可怜模样,再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娇美面容,一蹙眉一抬手都使人忍不住的心疼,恨不得什么都替她代劳。 李蔷看了苏娇一眼,嘴角轻勾嗤笑道:“苏五姑娘莫要忘了,上次落水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那次的狼狈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不过若是没有那次的落水,她也不会……遇上那个人。 听到李蔷的话,苏娇捂嘴惊讶的瞪大了眼,杏眼之中渐渐弥漫上细碎的水雾,在琉璃灯下那双眼透着盈盈水光,里面满满都是委屈,“蔷姐姐,你怎么这么说,上次只是妹妹惊了神,没有拽住蔷姐姐而已,也不知是谁造的谣,竟然让蔷姐姐这般误会妹妹……” 李蔷淡淡看了一眼拭泪的苏娇,娇柔软媚,泪光盈盈,那张脸比起她来确是具有欺骗性的多,她有些头疼的按住了额角道:“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现下烦得很,苏五姑娘还是去别处吃酒吧。” 苏娇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眼眶红红的看了一眼李蔷,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瑾,突兀掩唇一笑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李蔷身上道:“蔷姐姐,这人生如此美好,你又何必自顾忧愁呢,妹妹看那屋外月色极美,不若蔷姐姐随了妹妹出去走走?” 李蔷还未答话,一片的苏瑾便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提着裙摆走到苏娇面前道:“五妹妹,不是二姐姐说你,你这头疼的毛病还未好,怎么就又要拉着蔷姐姐到屋子外头去了?这冬日里头夜间风凉,昨日里还把我院子里头的一株刚刚出苗不久的小树给吹折了呢。” 苏娇抬首,看向苏瑾的方向,嘴角含笑道:“二姐姐多虑了,妹妹又不是那小树,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折了呢……”说罢,苏娇将手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又将目光转向李蔷道:“既然蔷姐姐无意,那妹妹也就不强求了,只是月下微凉,一人独赏总是有些伤怀……” 一边说着话,苏娇提裙而起,状似无意的撩了撩自己腰间的香囊。 李蔷正按着额角双眼微闭,鼻息之间却是突兀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猛然一下睁大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苏娇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当即起身一把拽住了苏娇的胳膊,一双眼睛用力瞪向苏娇道:“苏五姑娘这腰间的香囊当真是好看,不知何处可得?” 苏娇皱了皱眉用力抽开被李蔷紧紧捏住的胳膊,然后细细搓揉了一番之后,精致的眉眼上挑看向一脸焦躁的李蔷,娇媚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道:“蔷姐姐捏疼妹妹了……” 李蔷暗暗咽下一口气,伸手搭住苏娇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妹妹赏月夜游,当做赔罪可好?” 苏娇伸手拂开李蔷的手,一脸傲娇的抬起了下颚,“蔷姐姐刚才还不理人家,怎么这会子突然就要陪人家夜游赏月了?” 看着苏娇这副小模样,李蔷恨得牙痒痒,直接便拽过她的胳膊往外扯去道:“妹妹不要介怀,刚才是姐姐说话不好听,姐姐在这处给妹妹赔罪了,现下,我们去赏月!”说罢,拉着跌跌撞撞的苏娇直接一头扎进了冬日晚间的阴冷寒风之中。 而这边一直看着事态发展的苏瑾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李蔷从一开始与苏娇的争锋相对,到现在却是突然要一起夜游赏月了,就在刚才,她围着李蔷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也未让她多看自己一眼,这不禁让苏瑾恨恨的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温软的眸中迸发出深沉的恨意。 苏娇,你多次欺我辱我,我苏瑾定与你誓不两立! 这厢李蔷拉了苏娇出院子,直直的往那无人处走去。 苏娇抽了抽被李蔷捏的死紧的手臂没有抽出来,她吸了吸被冷风吹的通红的鼻头道:“蔷姐姐,你这是要带妹妹去哪儿啊?” 李蔷一声不吭的拉着苏娇走了一段路后一把甩下她的胳膊,转过头时那张面容严肃至极,“你腰间的香囊,是从哪里来的?”这香囊她看的清楚,分明就是上次她送给薛科的香囊,怎么会到了苏娇的手上? 苏娇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然后将它解了下来递给李蔷道:“蔷姐姐若是欢喜这香囊,妹妹自当双手奉上。” 李蔷接过苏娇手上的香囊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确实就是她送给薛科的香囊,当即便变了面色,声音带上了几分厉意:“这香囊你到底是从何所得?” 苏娇未曾答话,只是指了指李蔷身后道:“蔷姐姐往那处看看。” 李蔷转身看去,只见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身姿高挺的男人,男人站在阴暗处,穿着一件暗色衣袍,似乎整个人都与这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薛科?”苏娇面上显出几分诧异,捏着香囊的手也紧了几分。 薛科自暗影之中走出,朝着苏娇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道:“劳烦苏五姑娘。” 苏娇拍了拍自己的宽袖,看了一眼满眼震惊的李蔷道:“蔷姐姐不必如此惊讶,薛中书有事相求,我怎能置之不理。” 李蔷暗暗咬牙,转身看向苏娇道:“我与他并无相识,苏五姑娘怕是找错了人了。” 苏娇轻笑一声,往那挡风的假山处躲了躲阴冷的寒风,然后拨开手边与自己宽袖交错缠绕的藤蔓道:“蔷姐姐不必如此,薛中书真心求我,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顿了顿,苏娇继续道:“我知道蔷姐姐深明大义,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必为了安国公府而舍弃自身,强硬的嫁与那风流成性的穆王。”毕竟最后那安国公府和穆王在金邑宴的手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闭嘴。”李蔷悲戚出声,双眸通红的看着苏娇厉声道。 苏娇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薛科道:“剩下的便都是薛中书自己的事情了,苏五也不便多管,便先告辞了。” 薛科再次朝着苏娇行了一礼,言辞恳切道:“多谢苏五姑娘。” 苏娇提着裙摆转身离去,那浸着冷风的纤细身子迎风而走,让她不自觉的哆了哆身子。 刚才她被李蔷拖拽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穿上自己的大氅,现下身上只一件不算厚实的小袄,这不过走了一段背阴的路,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脚僵冷的厉害。 “表妹真是好兴致……月下夜游,深亭幽会……”随着一道暗哑的声音贴着苏娇的耳畔响起,一件夹杂着冷香的大氅就将苏娇纤细僵冷的身子完全笼罩其中,裹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一口咬上苏娇的耳垂,金邑宴一边用牙齿吸咬着,一边用力压住苏娇僵冷的指尖搓揉着,声音低沉道:“真该让你冻死算了,可是这只手拿了那什么劳什子香囊?” 苏娇白细纤细的手指掩在大氅之下被金邑宴握在掌心,那搓揉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要给她搓掉一层皮似得。 “疼死了……你,你放开我……”苏娇娇声娇气的甩着金邑宴的手,却发现他那手就好像是与她的手粘在了一起似得,根本就甩不掉。 74|---- “表妹真是被我骄纵惯了,竟忘了我上次说的话……”金邑宴按着苏娇的肩膀将两人一齐按进了身后假山细缝之中,然后细细把玩着苏娇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戾气。 “表,表哥……我只是帮那薛科……啊……”苏娇的话刚刚说了一半,指尖便是一痛,她抬首看去,只见自己的半只手被金邑宴咬进了嘴里,那雪白的牙齿好似带着利刃的刀光嵌在苏娇嫩白细腻的指尖粉肉中。 “表妹小心说话……”金邑宴拉开苏娇的手指,那白皙的指尖显出一圈清晰的牙印,带着一点银丝与金邑宴的嘴唇若即若离的粘连在一起。 苏娇看着指尖那泛着嫣红色泽的牙印,心中一惊,咽了咽喉咙里干涩的口水道:“我,我这也是为了表哥……那薛……薛中书年少有为,如果为表哥所用……那对表哥的大业不是有诸多好处吗?” “这样说来……表妹真是为表哥着想啊……”金邑宴的手箍着苏娇纤细的腰肢,指尖的细细的滑动在刚才那挂着香囊的一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当,当然了,毕竟我与表哥情深,当然是要为表哥着想……而且这薛中书在朝中深得圣宠,是为人中俊杰,与陆大宰相作为圣上的左膀右臂,如果施恩于他,趁机收拢,日后势必会为表哥带来好处……”苏娇哆哆嗦嗦的说着话,脖颈处蕴着金邑宴温热的呼吸。 “表妹啊……”金邑宴慢吞吞的出声打断苏娇,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叹息,另一只手按着苏娇肩膀的手缓慢上移,颇为怜惜的抚上苏娇帮着白布条的额际,“表妹刚才说了三次那薛科……还称赞说年少有为,人中俊杰……呵……”嗤笑一声,金邑宴拉下苏娇额际的白布条,冰冷的指尖抚上那朵娇媚摇曳的海棠花,“……表哥我很是不高兴呢……” “表,表,表哥……不,不过一个小小的薛科……比起表哥这种人章凤姿的人中龙凤,根本不值得一提……”苏娇清楚的感觉到金邑宴身上渐渐阴沉的戾气,整个人都哆嗦的厉害。 “哦?表妹还要拿这种东西与我比?”金邑宴垂下脑袋,白皙的额头贴上苏娇的浸出冷汗的额角,细碎的吻星星点点的落在苏娇白嫩的脸颊上。 “不不不,那薛……他……不……”苏娇的嘴打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下一刻她只感觉自己那画着海棠花的额角一阵湿润,金邑宴的嘴唇泛着冷意,贴着那处细细舔~舐着。 随着金邑宴的动作,那原本画在额角没有一丝感觉的海棠花不知为何渐渐滚烫起来,即使是在阴冷的寒风之中也一点不受影响,甚至随着金邑宴的动作而愈发灼热,好似要将她那一块肌肤连皮带肉的啃噬下来。 “表妹躲什么?”金邑宴伸手抬起苏娇的下颚,指尖轻轻抚弄着她白皙的肌肤,目光落在她那被自己啃噬的格外艳丽的海棠花上。 苏娇被箍着下颚,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双泪光盈盈的杏眼在假山石缝之中透出的月光下带上了几分朦胧之感,脸颊处细嫩的肌肤也好似凝脂一般,细润透滑。 “表妹怕是上次还没受过教训,才会在表哥面前提别的男人,还接了那香囊……”伸手按了按苏娇的手,金邑宴的嘴角浅浅的划出一抹笑,眸色暗沉蕴藏风暴。 “没,我,不是,那香囊不是……”苏娇努力的摆着脑袋,却只感觉抵在自己下颚处的那只手愈发收紧了几分。 “看来还是要给表妹安个记号才是,省的那些污漆腌臜的东西惦记……”一边说着话,金邑宴将苏娇一裹,带着人便飞踏上那假山石壁,几下飞掠便到了苏娇的鹧皎院。 鹧皎院之中除了被苏娇遗留在宴会上的秀锦秀珠,就只剩下一些小丫鬟婆子,但根本就没有资格进正屋,更别提进到苏娇自己的内室闺房之中了。 内室之中的炭盆依旧烧得旺旺的,窗檐紧闭,门毡微露,珠帘铃铛作响。 苏娇被金邑宴卷着大氅给扔上了绣榻,苏娇被这一下冲击弄的有些头晕,迷迷糊糊的半天才从绣榻上撑起身子,而当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惊恐。 只见苏娇绣榻侧边的绣墩上,满满摆放着的是一盒朱色染料,以及那用一玉盒装着的几根泛着冷意的银针。 “不,我,我不要……”几乎是马上,苏娇就立刻想到了金邑宴要做什么,她蜷缩着身子用力的裹住自己身上的棉被,努力的往绣榻的角落缩去。 金邑宴半靠在绣榻侧边,眉眼微挑看向裹着棉被瑟瑟发抖的苏娇,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一根银针,一边细细的摩挲着,一边与苏娇对话道:“表妹还是快些出来的好,莫要让表哥亲自动手……” “不,我不要,我不要……”苏娇看着那尖细的银针,早就被吓得够呛,哪里还听得见金邑宴的话,努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就扔下身上的棉被要往绣榻下面跑。 一把拽住苏娇纤细的身子,金邑宴将叫闹不止的人按进了怀里,然后伸手抬起苏娇的下颚,薄凉的指尖点上她颤抖的嘴唇道:“表妹还是乖巧一点的好,莫要惹表哥动怒,嗯?表妹想刺何处?还是让表哥来帮你挑?” “呜呜……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这样……”苏娇拽着金邑宴的衣襟哭的凄惨,声泪俱下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紧。 “真可怜……”抹了一把苏娇脸上的眼泪,金邑宴轻叹一口气将苏娇搂紧,道:“表哥也是舍不得表妹受罪,可是今日表哥确是不高兴的紧,表妹说,这可如何是好呢,嗯?” 那最后一个上挑的尾音听的苏娇一颤,她慢吞吞的将脑袋靠在金邑宴胸前,声音抽噎道:“我,我不要刺墨……” 金邑宴伸手抚弄着苏娇一头垂顺乌黑的秀发,在苏娇发顶轻轻落上一吻,“既然表妹不想,表哥也不好强求,只是……”话说到一半,金邑宴一顿,就看到苏娇靠在他胸前的身子一僵,那捏着他衣襟的手也是紧紧泛白。 “表哥今日心情不好……不若表妹叫声好听的……”金邑宴贴在苏娇的耳畔,轻轻的吐出那两个字,苏娇原本僵白的面容一下绯红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看来还是表妹欢喜刺墨……” “相,相公……”苏娇一听到那刺墨二字,吓得立马就将那两个字给吐了出来,但是说完之后却是一下涨红了脸颊,垂着的小脑袋几乎贴到了胸前,根本就抬不起来。 “真好听……”金邑宴享受的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苏娇的唇瓣,声音暗哑道:“这两个字从表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好听呢……表妹再说一遍……”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苏娇不知自己被金邑宴逼着说了多少遍的相公,她只知道那一夜她虽然没有刺墨,但是却被金邑宴用毛笔在身上花了三朵海棠花,当那毛笔细腻滑腻的触感在她的肌肤上划走时,压在她身上的金邑宴竟还逼着她叫那两个字,两相结合,直把苏娇羞得抬不起脸来,最后甚至一边哭着喊那两个字,一边被金邑宴压着亲了许久,特别是那画着三朵海棠花的地方,任凭她怎么告饶也没用,连一点连那娇媚的嗓子都给哭哑了。 月夜已过,当苏娇迷迷糊糊的从绣榻上起身时,就看到绣榻上的薄被一团糟乱,细闻之下还带着金邑宴身上的淡淡冷香气味。 苏娇燥红着一张脸将那薄被给扔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前,只见那处一朵小巧精致的海棠花妖冶绽放,更衬得那白皙肌肤凝脂滑腻,那刻画的精细的根根细叶托着海棠花蜿蜒而上,几欲冲破衣襟一角。 苏娇猛地一拉自己的衣襟,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就看到秀锦端着净面的铜盆走了进来。 “姑娘,你的头疼病好了?”秀锦的目光率先落到那地上的薄被上,她皱着眉头将那薄被从地上拾起抱在自己怀中,然后抬眼看着一脸绯红的苏娇靠在绣榻旁,额上的白布条已经除了,此刻眼神呆滞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双眸水雾蒙蒙的泛着水汽。 这边听到秀锦的话,苏娇从怔楞中惊醒,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额角,支支吾吾道:“噢,好,好了,你,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漱……”苏娇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大概是昨日晚间哭久了,细细碎碎的带着一点砂砾感。 秀锦犹疑的看了苏娇一眼,却是没有过多的说话,只叮嘱了苏娇今日的干净衣裳放置在木施上,还有梳洗净面的时候莫忘了加香油进去,便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看到秀锦的身影消失在内室,苏娇赶紧踩着绣花鞋跑到花棱镜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自己的额角,只见那朵原本在额角的海棠花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三朵画在她身上的海棠花。 但是只一想到那最后一朵海棠花的位置,苏娇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特别是一对上秀锦看过来的目光,都会下意识的回闪,大大的杏眼胡乱四处转着,心虚的很。 “姑娘,喝些雪梨汁润润喉吧,这昨日里可是又趁着奴婢们不在开了窗子?怎么这头疼的毛病刚好,嗓子突然又哑了?”秀锦皱着眉头将手边的雪梨汁递给苏娇,又伸手探了探苏娇的额角道:“没有发热,应当是无事,不过依奴婢看还是要找个大夫看看,听说前些日子那脉枕堂出了个女大夫,医术上佳,待奴婢等一会儿去找了小丫鬟寻过来给姑娘诊诊脉,也好让奴婢们放心。” 秀锦一边说着话,转身就吩咐身后的秀珠去外头让小丫鬟请了那女大夫过来,苏娇懒洋洋的撑着身子躺在美人榻上,听到秀锦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道:“什么女大夫?” “脉枕堂新来的女大夫,听说以前是宫中专为娘娘看病的女医。”秀锦半跪在苏娇身侧,伸手替她捏着筋骨。 秀锦手巧,捏着苏娇的手臂细细按压着,若是平日里,苏娇肯定是要夸上几句的,但是今日里她却是一点没有心思,反而有些着急的将自己的手臂从秀锦的手里抽了出来,声音有些艰涩道:“不,不用捏了,你去看看厨房的吃食好了没,给我端点过来。” 昨日里那金邑宴对着她又啃又咬又舔的,她身上基本就没有一块好肉,刚刚被秀锦一捏,苏娇整个人都是一个机灵。 秀锦收回手起身,看着苏娇的眼中疑惑更甚,却是依旧没有说什么,只那双眸子定定的看着苏娇良久,只让苏娇愈发心虚的移开了眼。 “姑娘,厨房派人送过来的雀儿药粥。”秀珠端着一碗雀儿药粥进来,苏娇一眼就看到那暗红色的粥汤和散发着浓厚药酒气的气味。 苏娇抬起宽袖掩鼻,用力的将走到自己跟前的秀珠往外推了推道:“快些走开,这什么味儿啊,我不要吃这个,换些其他的吃食来……” 秀珠被苏娇一推,手中的雀儿药粥差点翻倒,好在她手脚快及时给稳住了。 “姑娘,这冬日里的雀儿哪里那么好寻,这雀儿药粥的食材还是今儿个大早上敬怀王派人给姑娘送过来的,姑娘可不敢拂了好意,来,快些吃了。”秀珠伸手舀了舀面前的雀儿药粥,将那白瓷勺子递给苏娇。 “我不要,你快些拿走……臭死了……”苏娇扭过脑袋一脸的不情愿。 秀珠放下手里的雀儿药粥上前规劝,苏娇怎么也不肯吃,两人一下便僵持了起来,直到秀锦带着那女大夫自外间进来,还看到这两人各自唬着一张脸坐着对眼。 75|--- “姑娘,这就是奴婢说的女大夫。”秀锦引着女大夫走到苏娇的身侧轻声道。 苏娇寻声看去,只见那女大夫穿了一件极其简单的段青色袄子,斜肩背着一个药箱,面容温和可亲,只是因为皮肤细嫩的缘故,倒是有些看不出年岁。 苏娇从美人榻上起身,打量了那女大夫一眼道:“不知大夫年方几何?” 那女大夫轻笑一声道:“我闺名穆菀,姑娘唤我穆菀即可,至于我的年岁,过了年,便是二十有八了。” “二十八?”刚才还唬着一张脸的秀珠一听到那女大夫的话,立马便惊叫了起来,连带着都打翻了她手边的雀儿药粥,那暗红色的粥汤弥散开来,漾出一阵又一阵苦涩的药味。 其实也不怪秀珠惊讶,因为这女大夫确实是皮肤细嫩非常,好似一掐一兜水的模样,如果不是那双明显有了阅历经验的眸子,苏娇也不会突兀的问起她的年岁了。 掩下眸中的惊讶,苏娇朝着那女大夫微微颔首道:“穆大夫,烦劳你了。” 穆菀微微点头,将肩上的药箱卸下来,然后目光落到秀珠正在收拾的雀儿药粥上,语气轻柔道:“这是雀儿药粥吧?” 秀珠伸手抚了抚被粥汤沾湿的毛毯,听到穆菀的话猛力点了点头道:“对啊对啊,穆大夫好生厉害。”顿了顿,秀珠又凑到穆菀身侧,神秘兮兮的轻声道:“穆大夫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啊?” 穆菀轻笑一声,对着秀珠道:“等一会儿我写张方子与你,你照着上头去做便好。” 秀珠惊喜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猛地点着脑袋,然后端着那收拾好的雀儿药粥便小跑着出了内室。 看着秀珠欢腾的身影,苏娇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穆菀道:“穆大夫,是要把脉吗?”穆菀点了点头,从药箱之中拿出脉垫,然后突然道:“这雀儿药粥是与三只麻雀,枸杞子,大枣,粳米熬制,用以补~肾,温~阳,益~精。以姑娘的身子吃些确是不错的。” 穆菀说话说的平静,但是苏娇听完之后却是涨红了一张脸,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心里也已经把那该死的金邑宴给咒骂俳腹了不知多少遍了。 穆菀没有看到苏娇的表情,只静下心来细细的替苏娇把脉。 片刻之后,穆菀收手,一边收拾着那脉垫一边道:“姑娘身子有些虚,湿气过重,肝气郁结,思虑过重,可多食些红豆薏仁熬成的细粥。还有那雀儿药粥一般益气补肾方的吃食药膳,姑娘也可多食些,药方子我就开些药膳给姑娘吧,姑娘可吩咐厨房换着烧制,毕竟这药补不如食补,特别是女子,积药过多,对子嗣不利。” 苏娇点了点头,目光定定的在穆菀的身上回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熟悉。 “姑娘在看什么?”穆菀收拾完手上的药箱,正准备掏出纸笔书写方子,就看到苏娇那直盯着她看的视线。 苏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道:“不知穆大夫可有姊妹兄弟,或者是……女儿?” 一开始的时候苏娇还没有想起来这穆菀到底为何一见面时就让她产生如此大的熟悉感,但是刚刚那垂头的一瞬间与桐华极其相似的侧脸已经让苏娇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状态了,因为真的太像了,这样相似的程度不难不让苏娇产生疑虑。 “姑娘说笑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不至于还有个女儿,不过要说那姊妹兄弟的话,姑娘怕是也要失望了,我父母只生我一人耳。”穆菀脸上没有恼气,只淡淡的叙述道。 苏娇面上表情不便,只点了点头,脸上含笑道:“穆大夫不要见怪,我只是见穆大夫面善的很,所以多此一问。” 穆菀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将写完的方子递给苏娇道:“姑娘请看,这是三张药膳方子,其余的等我回脉枕堂再让小童替姑娘送来。” “多谢穆大夫。”苏娇扫了一眼手里字迹娟秀的药膳方子,然后转向刚刚撩开珠帘走进来的秀锦道:“秀锦,去送送穆大夫。” 秀锦轻应一声,转头看向穆菀道:“穆大夫,请随奴婢来。”说罢,径自在前带路,穆菀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苏娇躺在那美人榻上,状似漫不经心的甩着手里的药方子,心中暗自思量。 内室的炭盆烧的旺火,窗户口都封上了厚毡子,今日是大年,外头甚是热闹,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也只苏娇这院子里头冷清的很,拜礼的人皆被拦在了外头不得门而入,院子里头的人也谨守自律的很,一点规矩都不敢出。 “姑娘,那穆大夫说药方子现下就可以让厨房准备起来了,奴婢去吩咐厨房一声?”秀锦送了穆菀回来之后,就看到苏娇又躺在那美人榻上发呆,便走到她的身侧轻声道。 苏娇回神,将手里的药方子递给苏娇,然后突然道:“秀锦,你附耳过来。” 秀锦皱着眉头靠近苏娇,听完苏娇的耳语之后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内室。 苏娇看着秀锦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她总是觉得这穆菀与那桐华很像,实在是不能放心,而这种费脑子精力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自己做的,毕竟现在她也算是跟那金邑宴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这种费脑子精力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来了,她派秀锦去告知他一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姑娘,厨房送来的栗子桂圆粥,熬了小半个时辰呢,最是活血益~精。”秀珠又端着一碗栗子桂圆粥走了进来,那米糯的香甜气味原本还勾着苏娇的味蕾,但是一听到秀珠的话,苏娇便立马便的面色道:“又是那敬怀王派人送过来的?” 秀珠懵懂的点了点头道:“对啊,姑娘真是好福气,敬怀王这么看重姑娘,日日都想着姑娘……” 苏娇耳边都是秀珠的啰嗦声,她伸手拉起盖在身上的薄被重重盖到脸上。 确实是日~日都在想着她! 苏娇蒙着薄被,在温暖的内室之中不知何时睡着了,半个时辰之后,她是被自己腹中的饥饿给硬生生饿醒的。 “秀锦?秀锦?”苏娇连叫了两声,都未听到秀锦的回应,她皱着细眉从美人榻上起身,穿好绣花鞋之后撩开珠帘走到了外室。 外室之中空无一人,就连秀珠那个小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苏娇略感奇怪,走到那厚毡子处刚刚掀开一条细缝,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给撞得摔倒在了铺着毛毯的地上,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那一瞬间的冲力还是让苏娇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苏五!”李蔷身上穿着一件艳红色的披风斗篷,风风火火的便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苏娇,皱着眉头嫌弃道:“你这是什么癖好,怎么喜欢坐地上?” 苏娇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是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没等她站稳,李蔷便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道:“走,跟我出去。” 苏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蔷给拽出了院子。 一出鹧皎院,这外头的烟花爆竹之声便怦然而响,人语叠叠,推杯换盏的声音充斥在苏娇的耳畔,吵闹的紧。 苏娇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在冬日的冷风之中,她被李蔷突然的从院子里头拽了出来,发髻因为刚刚睡醒也没有收拾,杂乱的很,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小袄,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还是李蔷看不惯苏娇这副娇弱模样,解了身上的披风斗篷给她裹了个严实。 “到底什么事儿啊?”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裹着李蔷的斗篷,整个人都埋在了里头,那艳丽的颜色衬得她肤白貌美,娇媚可人,只那李蔷比苏娇高了半个头,苏娇穿着那斗篷,斗篷的下摆都拖曳到了地上,这苏娇被李蔷一路带着走,还要抽空去提那下摆,所以一路跌跌撞撞的好不狼狈。 “到了,你看。”李蔷喘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苏娇,只见苏娇撑着身子半靠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上一片绯色,香汗涟涟。 “你身子也太虚了。”李蔷皱着眉,推了一把苏娇往那后花园子的僻静处走去,让她靠在假山石上小憩一下。 苏娇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身子软绵绵的靠在假山石上,顺着李蔷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身上穿着一件露胸的齐胸襦裙,偷偷摸摸的躲在一处假山石后往外张望,琉璃灯下露出的那张侧脸还算好看,只那双狭长的眼睛和厚重的妆容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小家子的俗气。 “那是宁远侯府二房的嫡女金臻臻。”李蔷压着苏娇的脑袋往另一处假山后面躲了躲,然后继续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躲在这处吗?” 苏娇的脑袋被那冷风吹得嗡嗡作响,听到李蔷的话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的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让人给你大哥下了药,又贿赂了那引路的小厮……”李蔷的声音幽幽的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下药?”苏娇一惊,整个人猛然惊醒,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金臻臻。 “那金臻臻早已珠胎暗结,不找个替罪羔羊,这闺誉岂不是就毁了吗?”李蔷伸手抚了抚颊边被风吹乱的秀发,看着苏娇一副震惊模样,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眼中作恶意味尽显。 “所以那金臻臻想的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嫁了我大哥,又解决了肚子里头的孩子……”苏娇垂着脑袋喃喃细语了片刻之后猛然抬头,就看到苏灏脸色绯色,双眸迷离的被一个小厮扶着从房廊之处慢慢走出。 “看,来了。”李蔷撞了撞苏娇的肩膀,朝着苏灏的方向努了努嘴。 苏娇咬唇,看着那金臻臻躲在假山石后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眸色深沉道:“蔷姐姐,帮我一个忙。” 大年之夜,鞭炮声声,一侧房廊之上,三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挪着往前走。 “苏娇,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找你受罪……”李蔷一边咬牙切齿的扶着苏灏的右手,一边闷声抱怨道。 苏娇扶着苏灏的左手,脚步趔趄,比起体力极好的李蔷,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要大口喘气的份。她本来就身形娇小,而苏灏虽然身形瘦弱,却因为是吃了酒的人,身子比起平日里都会沉重一些,几乎把苏娇压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往苏灏的檀菊园走去,檀菊园之中安静异常,好似根本没有人气,那萧瑟的落叶碾落成泥,冷风呼啸。 “那金臻臻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连檀菊园里面的人都打发走了。”李蔷看着空无一人的檀菊园,脸上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蔷姐姐,往这处走。”苏娇努力的憋出这一句话,嘟起的嘴巴顺着那桐华阁的方向动了动。 “这边?这边不是主屋吧?”李蔷只看了一眼那桐华阁,便猜出了几分苏娇的意图,“是侍妾还是通房?”现下这苏灏的身上滚烫的吓人,他那箍着她肩膀的手也用力的紧,额上冷汗直冒,青筋暴出,虽然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但是不快点解决的话,李蔷估计也不远了。 苏娇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神色愈发迷离的苏灏道:“不是……呼呼……侍妾……也不是……呼呼……通房……” “那是什么?”李蔷皱着眉头甩了甩酸胀的手臂,看着苏娇因为脱力而一屁股坐在了满是泥泞的地上,她自己一个人撑不住苏灏沉重的身子,直接便甩了手站到了一旁,任由那两兄妹一个躺一个坐的瘫在地上。 “是……是……一个琴师……”苏娇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喉咙被冷风灌得生疼,她仰头看去,桐华阁三个飘逸飞扬的大字清晰的印出在她干净的杏眸之中,迟钝如苏娇,也能从这三个大字之中看出满缠情意。 “琴师?”李蔷侧眼看了看喘着热气,衣衫近乎湿了一半的苏灏,摇了摇头道:“没想到看着清清冷冷的模样,也是这种人……还学着人金屋藏娇?哼……”说罢,李蔷眼中显出一抹嘲讽。 “蔷姐姐,帮我去敲下门。”苏娇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那纤细的两条腿哆嗦的厉害,几乎站立不住。 李蔷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上前敲响了那桐华阁的大门。 等了一会儿,那涂着斑驳红漆的大门被慢慢打开,露出一张干净白净的面容,只那双眼睛漆黑暗沉,毫无一丝光亮,“苏公子?” 苏娇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地上的苏灏连拉带拽的给弄了起来,然后朝着桐华的方向一推。 桐华皱着细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个滚烫而沉重的身子压在了身下。 “关门,关门……”苏娇催促着推了一把李蔷,李蔷下意识的猛推上桐华阁的大门,将仰躺在地上交叠的两人关在门内。 76|----- 看着面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苏娇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将那件湿漉漉的艳色斗篷递给李蔷道:“蔷姐姐,这斗篷还你。” 李蔷嫌恶的看了一眼满满都是沾着苏娇热汗的斗篷,捻着一根手指往苏娇的方向推了推道:“你身子弱,还是披着吧。” 苏娇脸色有些苍白的道:“我也是想穿着呢,可是这斗篷太重,我都走不动路了……” 李蔷咬了咬牙,看着苏娇一副孱弱模样道:“你的丫鬟呢?” “我也不知那几个丫头去了哪里,出来的时候就未曾看到。”苏娇歪着脑袋,一副懵懂模样,可爱的紧。 李蔷看着苏娇这副模样,恨得牙痒痒却又莫可奈何,这哪里是那个别人口中的草包苏五啊,这一会一个小主意的,可比她都精明多了。 夜色墨黑,鹧皎院外头一条细长小径之上,一个高挑身影弯驮着腰背上趴着一个身形娇小纤细的女子,一脚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鹧皎院门口走去。 苏娇伏在李蔷的背上,声音娇媚的晃着双脚道:“蔷姐姐,前头就到了,你看,那远门口就在那处了。” 李蔷脸上都是热汗,她用力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深深的怨念,“你刚才说的近路,我怎么觉着走了这么久……” 苏娇眨了眨大大的杏眼,双手圈在李蔷脖颈处,语气温温热热的吐在她的耳畔,“这小径我也是第一次走呢,哪里知道这近路竟然比大路远的多了……啊……” “扑通”一声,李蔷猛地一下放开苏娇的腿,直起了腰,苏娇又是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蔷姐姐,你摔疼人家了……”苏娇皱着一张小脸,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细细的拍着身上的细灰,看着李蔷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水汽,那水润润的唇瓣微微嘟起。 李蔷看的一愣,但是回过神来之后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脸,一副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苏娇,双手环胸道:“装什么可怜,不会再被你骗了,快点跟上来,跟你说个事。”说罢,李蔷也没有管苏娇,径自往那鹧皎院走去。 看着李蔷走在前头的背影,苏娇耸了耸肩,跟在了她的身后。 鹧皎院里头灯火通明,盏盏琉璃灯直照的那鹧皎院好似白昼一般明亮,秀锦守在鹧皎院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从小径处走过来的苏娇,赶紧迎了上来道:“姑娘,你去哪儿了,奴婢等了你半个多时辰了。” 苏娇搭上秀锦的手臂,朝着前面的李蔷努了努嘴道:“喏,跟着去做坏事了。” 李蔷听到苏娇的话,转过了头,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嘲讽笑意道:“苏五姑娘说笑了,这谁带谁的,还不一定呢……” 苏娇含笑看了一眼李蔷,并未答话,只顺着秀锦掀开的珠帘走进了内室之中。 李蔷早就老大不客气的坐在了苏娇的美人榻上,身子瘫软的靠着,双眸微眯,朝着秀锦的方向道:“秀锦?过来帮我捏捏腿。”刚才背了苏娇一路,就算是李蔷练过一段时间的武艺,也是累的够呛,此刻坐下来之后双腿都有些发抖。 秀锦看了一眼苏娇,然后走到李蔷身侧半跪下来给她细细的捏着腿。 苏娇伸手倒了一杯热茶,端着走到李蔷面前道:“蔷姐姐,喝茶。” 李蔷疑狐的看了一眼苏娇,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道:“你坐。” 苏娇顺着李蔷的手坐到了那美人榻上,双手撑着下颚仰头看她。 李蔷垂眼就看到苏娇那双干净非常的杏眼,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把小扇子一样,懵懂纯善的很。 轻咳一声,李蔷伸手推开秀锦的手道:“你先出去一下。” 秀锦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苏娇,看到苏娇点头这才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蔷姐姐有什么事?”苏娇看着秀锦走出了内室,这才开口慢慢道。 李蔷放下手里的茶碗,皱着眉头酝酿了一下道:“我与那薛科……你应当是知道的……我们……” “那蔷姐姐的皇贵妃姑母呢?那穆王可还等着他的童养媳嫁过去呢……”苏娇揶揄的看了一眼李蔷,眼中满满都是调笑。 李蔷被苏娇说的一噎,然后有些厌烦的摆了摆手道:“这种风流成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的上眼。”顿了顿,李蔷继续道:“我……想找你帮个忙?” “蔷姐姐难道是想与那薛科私奔?”苏娇摆弄着手边薄被上面的暗细绣纹,声音有些低低的。 李蔷瞪大了一双眼,猛地看向苏娇的方向道:“你怎么知道?” 苏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一副神秘模样道:“我会未卜先知。” 李蔷嫌弃的看了一眼苏娇,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们要出城,那城门口的官兵是你那三姐姐的未婚夫钱大将军的人,你帮我去通个气先。” 苏娇抬眼看了看李蔷,面色坚定,眸色毅然。 “蔷姐姐,你这法子不好,不若我告诉你另一个法子如何?”苏娇脸上带笑,眸色闪着细光,咋一眼看上去狡黠非常。 “蔷姐姐附耳过来……” 大年一过,第二日开岁之际,瑞雪蔓延,那鹅毛大雪将整个金陵城都覆上了一片雪色,天气愈发的寒冷起来,簌簌冷风裹着细雪吹拂在寥寥无几之人的街道之上,茶肆酒楼大多关门歇业,就算是开着的也是颇为冷清。 “姑娘,这天冷的紧,你还是进到屋子里头去吧。”秀锦端着吃食刚刚走进鹧皎院,就看到苏娇披着一件大氅站在屋檐前头,垂眼看着那细雪飘飞。 “不碍,再等一会儿……”苏娇摇了摇头,伸出纤纤素手,点点冰雪缀在她的指尖低落成水,晶莹剔透的似乎透过了几分直浸到骨子里去。 秀锦上前帮苏娇把头发上的细雪摘下来,然后从屋内拿了一把油伞出来,给苏娇遮在头顶抵挡风雪道:“姑娘,你在等什么?” 苏娇抬头看天,声音缥缈无踪,“等天意。” 秀锦顺着苏娇的视线往上看去,天色一片雾白,片片细雪如飞絮般将眼前的视线遮盖而住,不留一丝空隙。 “姑娘,姑娘,不好了……听说那安国公府的嫡女李蔷和那中书令薛科私奔,要硬闯金陵城城门,被钱大将军砍杀在城门口,那血浸了一雪地,可吓人了……”秀珠咋咋呼呼的跑进了鹧皎院,身上都是浸着的细雪,绣花鞋也被那雪水湿漉漉的浸湿了。 苏娇听到秀珠的话,勾唇一笑,妩媚倾城,“成了……” 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看着苏娇脸上的笑意,有些犹豫道:“姑娘,你让奴婢去穆大夫那处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娇转身,脸上笑意未褪,声音娇柔道:“□□。” 以将死不久的死尸做饵,贴上□□,放置在马车之中,身上绑着血袋,钱毅一刀而砍,鲜血炸贱,人死车亡。 最重要的是,那人死后,因为犯了事,尸体还不能交还给安国公府,所以也就不存在被戳穿的事情发生了,她只是怕那安国公府不肯罢休,白白牺牲了这么一个内定培养许久的穆王妃人选,也不知得要多心痛。 其实苏娇知道这穆菀有□□一事,还是得益于穆菀给秀珠的那张药方子,上书人参,青皮,中药面三味药,人参的人字,青皮的皮字,中药面的面字,堪堪组合成人皮面,才让苏娇产生这么一个想法,她让秀锦带着小厮去试探了一番,果然她的猜想是正确的,二十有八的年纪,还像个豆蔻少女一般,怎么想都不可能,原来是用了□□,不过那□□的模样……还是要找人调查一番啊。 这厢桐华阁之中,苏灏只觉得这一夜是如此的温暖幸福,温暖的几乎让他舍不得醒来,可是黑夜总会过去,清晨总会到来,当他睁开双眼时,入目的便是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凌乱的床铺,披散的长发,桐华那张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面容,此刻苍白如雪,唇角处一片清晰咬痕,殷红带着血痂,白皙的胳膊上片片红印,软绵绵的搭在他的胸口,指尖微凉。 苏灏心口一滞,眸色呆滞了片刻,然后匆忙下床拿起地上散乱的衣物随意披穿一下,便快步出了桐华阁去了自己的屋子处,连半刻都不敢停留。 床榻之上,桐华缓慢的睁开双眸,那双眸黯淡无光毫无焦距,只眼底透着盈盈水光,眼尾处带着一抹通红水色。她伸手抚了抚身侧空出的床铺,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余温,烧着炭盆的内室之中昨夜混乱的味道还未散去,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让她忍不住的落下泪来,与床铺上的一点刺目嫣红相交而融。 终究,还是她太奢望了,她一个瞎子,有一个避身之所已是极好,哪里还能再奢求什么? 鹧皎院之中,苏薇带着大丫鬟香柒坐在内室,看着苏娇皱着细眉慢慢将面前的一碗药膳粥喝完。 这药膳粥虽然比起苦涩的药汁要好吃许多,但是苏娇素来是个挑食的,不是自己欢喜的东西一点不碰,如今喝这药粥已的极限,虽然秀锦已经尽量依着苏娇的要求,去询问了穆菀之后替换了一些苏娇不食的东西,但是却也只哄着苏娇吃了这小小一碗。 一边拿帕子擦拭嘴唇,苏娇一边将目光转向苏薇道:“三姐姐,钱大将军怎么说?” 苏薇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水,声音轻柔道:“他刚刚爬墙……额……找了小厮过来告知香柒,那‘李蔷’与‘薛科’的尸体已经运回了刑部,一等确认的案情便能将尸体领回去。” “刑部?”苏娇轻轻嘟囔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身后的秀锦道:“秀锦,你去陆大宰相的府邸去看看,请他的新夫人过来一聚。” “用什么名头呢?”秀锦站到苏娇身后道。 苏娇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展眉一笑道:“便说我贺他们新婚之喜。” “好的,姑娘。”秀锦应声,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苏薇听到苏娇与秀锦的话,有些疑惑道:“五妹妹,你什么时候与那宰相夫人都相识了?” 苏娇轻轻一笑,伸手抚了抚颊边的碎发,声音娇媚道:“三姐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应该是那宰相夫人什么时候与我相识了……” 看着苏娇一副傲娇小模样,苏薇“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家五妹妹美若天仙,这宰相夫人也不知积了什么福,竟然得以与你相识。” 苏娇一扬小脑袋,下颚抬得高高的,却不妨看到苏薇拉的高高的脖颈处隐隐露出的一片红痕,面色陡然一变。 苏娇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女,在被金邑宴这死缠烂打的日子里,早就清楚这斑驳红痕所代表的含义了。 苏薇注意到苏娇的目光,匆匆忙忙的将脖颈处的红痕遮盖好,脸色有些尴尬道:“也不知怎的,这被褥盖在身上痒的紧,我这身上便起了这小红印……” “哦……那三姐姐可要多多注意啊,指不定被这被褥给吃了呢……” 注意到苏娇脸上的调笑,苏薇面色涨红一片,轻轻的打了一下苏娇的手背,语气娇羞道:“五妹妹瞎说什么呢……这被褥怎么会吃人……” “噢……原来不会吃人啊……”苏娇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然后掩嘴指了指窗户外头飘散的飞雪道:“三姐姐,这天也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着吧,昨日里定是被那……被褥……扰的没有休憩好吧?” 苏娇说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一下被褥二字,果然见苏薇原本便是涨红的面色愈发绯红了起来,那双勾人的柳叶眼媚态横生,眼底含泪,这副眼角含春的模样让人禁不住的浮想联翩。 “姑娘可别逗三姑娘了,这天冷夜寒的,还是让奴婢早些送三姑娘回去吧。”秀锦吩咐完外头的小厮,撩开珠帘走进内室,就看到苏薇被苏娇逗得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赶紧上前道。 “是啊,这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就先走了,来日再来与五妹妹闲谈……”苏薇匆匆忙忙的起身,提着裙摆就往外头去,脚打脚的差点摔倒,还是跟在她身后的秀锦扶了一把,才没有出丑。 看着苏薇跌跌撞撞走出去的身影,苏娇轻笑一声,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但还未入口,便听到耳畔处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表妹这几日不见,怎么也不想表哥……表哥可是想表妹,想的紧呢……” 苏娇纤细白皙的手指被金邑宴拢在掌中按压,那炙热的肌肤烫的让苏娇一下便惊了起来,身下的绣墩都因为她激烈的动作而摔倒在地,而苏娇娇小的身子则被金邑宴单手托着臀部堪堪稳住身子。 77|--- 苏娇的臀部被金邑宴托着,她身体的重量都靠在金邑宴的身上,他那只有力的臂膀绷紧着细薄的长袍,稳稳的将她托在掌心。 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臀部被狠狠一捏,然后整个人就好似一只受惊的小猫儿一般炸毛而起,“彭”的一下就将脑袋磕在了绣桌上。 “啊……”苏娇捂着脑袋蹲下身子,整个人闷声呻~吟了片刻,被金邑宴直接搭住苏娇的小腿把像只团子一样蜷缩在一起的苏娇给团抱到了一旁的绣榻之上。 绣榻上铺着刚刚晒洗过的被子,酥酥软软的经过香炉的熏染之后散发着淡淡清香,细细的萦绕在两人之间。 绣榻之上,苏娇身子软软的被金邑宴抱在了怀里,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掌覆在苏娇的手背之上,轻轻揉捏着她撞到的头颅。 金邑宴嘴角含笑,声音暗哑道:“表妹这头也是硬的很……那绣桌坏了你都没坏……”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下意识的反驳,“哪里有你的硬……” 一开始苏娇还未反应过来,但是当耳边响起金邑宴的嗤笑声之后,她才涨红着一张脸努力的蜷缩起身子,身上的小袄子紧紧蜷在一处,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但还是绷着小脸嘴硬的又嘟囔了一句,“你才坏了呢……” “我有没有坏……表妹还不知道?不若今晚就让表妹试试……也不必等到那新婚洞房之夜了……”金邑宴声音暗哑,握着苏娇的手细细摩挲着,脸上带着揶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邪肆异常。 苏娇听罢,脸上绯色更甚,若说她以前对金邑宴的荤段子一知半解的话,那现在就是已经被金邑宴调~教的与之前判若两人了,先不说对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浑话,就是金邑宴偶尔突然冒出来的亲昵,苏娇竟也不是非常的排斥。 这厢两人正在绣榻上一个躲,一个戏,内室之中却是突然传来珠帘被撩开的清脆声响。 苏娇整个人一惊,赶紧猛推了一把身后的金邑宴,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用力将想身后挤出来的金邑宴给往后推。 “五妹妹?你在吗?”苏瑾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苏娇的耳中,她踏入寂静的内室之中,目光落到绣床前那双凌乱摆放的绣花鞋上,然后慢慢向着那绣床靠近。 苏瑾的手刚刚碰上那床帐,便突然被床帐之中伸出的一只白细素手给吓了一跳,苏娇头发微乱的从床帐之中冒出半个脑袋,大大的杏眼雾蒙蒙的带着睡意,在看到苏瑾之后神情明显一怔,然后语气不耐道:“二姐姐来妹妹这处做什么?莫不是四姐姐被抬进了穆王府,二姐姐寂寞难耐,来找妹妹开心开心?” 苏娇的话讽刺意味十足,苏瑾面色暗了暗,却是暗暗的咬了咬牙用力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道:“五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来看妹妹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边说着,苏瑾慢慢朝着苏娇的绣床走了几步,却被苏娇伸手狠推了一把腰腹道:“二姐姐这是做什么?妹妹我休憩的好好的,你也不打个招呼便吵醒了我,这会子怎么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掀我的绣床?” 苏瑾被苏娇的暴躁脾气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被苏娇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嘴角含笑着拨了拨颊边的碎发道:“五妹妹说笑了,我只是见五妹妹发髻凌乱,想帮着五妹妹整理一番罢了,却不想五妹妹……” “不必了。”苏娇冷冷的打断苏瑾的话,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面色有些绯红道:“这种事情不劳二姐姐费心,我叫秀锦便好。” “五妹妹不必叫了,刚刚我进来时便没有看到秀锦与秀珠,其它小丫鬟婆子也不见了踪迹。”苏瑾慢条斯理的撩了撩自己的裙摆,搬个绣墩便自顾自的坐在了苏娇绣床旁边,声音温柔道:“五妹妹若是不想起来,与我这般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苏娇看到苏瑾这副死赖着油盐不进的模样,伸手用力的攥住金邑宴把已经伸到自己白细背脊处的手,脸色一片绯红的用力把那手给拿了出来,却不想那另一只竟朝着她的裙裾处钻了进去。 “唔……”苏娇绞着双腿,用力夹住金邑宴的那只手,而那只修长白皙手却放置在苏娇的腿窝之处细细勾画起来。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苏瑾一直看着苏娇的表情,见到她一副美目含泪,羞怯难忍模样,不着痕迹的往那深色的床帐内望了一眼。 苏娇用力的掐着金邑宴的另一只手,却阻止不了腿窝处的那只手,她用力的咬着嘴唇,眸色狠厉的看着苏瑾道:“二姐姐到底是有何事?偏要跑到我这鹧皎院里头来?” 苏瑾娇笑一声,一点不把苏娇的威胁看在眼里,她伸手抚了抚自己有些微褶皱的裙摆道:“五妹妹还不知道吧,大伯母要生了,我前些日子里听那大夫说,好似还是个双胎。”说罢,苏瑾一眼便看到苏娇苍白的小脸,清秀温婉的面容上忍不住的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苏瑾一向都知道这苏娇不喜她母亲腹中的胎儿,不然怎么会连一眼都未曾去看过呢?至于这原因,苏瑾不用知道,她只知道苏娇不喜那许氏腹中胎儿便好,就这一点,就够让她利用到底,让这一点成为苏娇一生的痛楚。 听着苏瑾的话,苏娇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暗暗握紧,纤细白皙的脚掌微动,然后狠狠往身后一踢,金邑宴闷哼一声,捂着下面面色暗沉。 “出去。”苏娇声音低低的,眸色黯淡,就连平日里上挑的眼角似乎都低垂了下来。 苏瑾轻笑一声,看着苏娇那张苍白的小脸道:“五妹妹难道不为大伯母高兴吗?我们马上又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滚!”苏娇朝着苏瑾嘶吼,原本清澈的杏眼通红,泛着淡淡泪雾。 苏瑾见自己达到了目的,对着苏娇轻蔑一笑,然后翩然起身离去。 看着苏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苏娇颤抖的身子才慢慢回复平静,然后她猛地一下拉上了手边的床帐恨恨的往后看去,声音娇媚带着几丝沙哑道:“你够了没有……” 金邑宴伸手捻住苏娇铺散在绣床之上的秀发,声音淡淡道:“表妹这戏演的不错,只是可惜缺了一点灵性……” 苏娇对于许氏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介意的,但是还没有到这种让她情绪失控的地步,她刚才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苏瑾快点离开罢了,毕竟那金邑宴在她身后动手动脚的厉害,难免不会被苏瑾发现什么端倪,而让苏瑾最快离去的方法莫不就是让她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效果,所以苏娇才出了刚刚那出戏,只不过她却是没有想到那金邑宴一眼便看破了。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愣,脸上显出一抹尴尬,但她还是梗着脖子眼角带道:“你说什么呢……快点出去……我要休息了,还有秀锦和秀珠她们,你把她们弄哪去了?” 秀锦秀珠她们两人一向不轻易离开鹧皎院,除非自己有什么吩咐,而鹧皎院之中的丫鬟婆子也不可能一个都不剩,最可能的就是金邑宴动了什么手脚,只是他能把鹧皎院里头的丫鬟婆子都给弄走,怎么就独独让这苏瑾进了来。 想到这里,苏娇不知为何就感觉自己心中升腾起一股郁气,她难受的捂着胸口缓缓弯下了腰身,而原本被苏娇踢了一脚之后便脸色淡漠的金邑宴看到苏娇的表情,眉头微皱,上前将渐渐软倒的人接到自己怀里,然后垂首看着苏娇苍白的面色道:“怎么了?” 苏娇用力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晕眩感好了许多之后,便伸手软绵绵的推了推金邑宴的胳膊,声音低低道:“不用你管。” 金邑宴伸手抚了抚苏娇白皙的额角,然后用力弹了一下道:“不用我管,表妹还想谁管你?你大哥,还是那薛科,李缘,胡哲容?”越说到后面的名字,金邑宴的声音便越阴沉几分,直到那胡哲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苏娇已经明显的感觉到金邑宴身上暗藏的戾气。 感受到金邑宴身上迸发出来的戾气,苏娇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抬头看了看金邑宴阴沉的面色,瞬间便卸了刚才的气势,面色踌躇的结结巴巴道:“穆,穆大夫说我,我身虚体弱,气血不足,有时候一激动就……就会晕倒……没,没有什么大事……” 金邑宴听罢苏娇的话,脸上面色依旧是一副阴沉模样,他伸手握住苏娇白皙娇软的手,然后将其按在自己的腿窝处道:“不知刚才表妹踢的可舒畅?” 苏娇感觉到掌心那炙热的温度,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努力的摆脱金邑宴的手,却不想金邑宴越按越紧,让苏娇整个人都忍不住的惊颤起来。 “表妹怕什么?你好好揉揉……它也便好了……”顶着一张暗沉的面色,金邑宴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混荡,让苏娇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自己身后的绣床柱上。 78|----- 秀锦侧身站在苏娇旁边,看着这几日都不太正常的苏娇正用皂角用力的搓着手,那纤纤柔荑被搓的通红一片,看的秀锦好不心疼。 “姑,姑娘?”秀锦有些犹豫的看了苏娇,正欲开口说话,珠帘却是猛然被秀珠一把掀开,“姑娘,奴婢听大夫人院子里头的人说大夫人要生了!” 苏娇搓着手的动作一顿,她低头看着铜盆之中慢慢飘散下去的浑浊皂角水,一双杏眼低垂,没有接话。 “姑娘?大夫人要生了……”秀珠没有听到苏娇的回话,声音有些怯怯的又重复了一句,然后在秀锦警告的目光下闭上了嘴。 苏娇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了擦手,然后终于转身道:“走,去看看。” 鹧皎院外冰雪漫天,再过不久便是三月初三的女儿节,苏娇的及笄之礼也会在那天举行,大姐和三姐的婚辰早已订了下来,皆在初春那冷峭还暖之际,而等苏薇与苏烟的婚辰一过,苏娇也即将嫁给敬怀王。 身上披着厚重的裘衣,苏娇手里抱着手炉,厚实的绣花鞋踩在冰冷光湿的大理石地面上,朝着涵香院走去,那大理石地面上浸着冷意的水渍慢慢渗透苏娇脚底的绣花鞋,让她整个人走路之时一步一步似乎都冷到了骨子里去。 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她那个所谓的母亲。 许氏的涵香院里,苏尚冠等人早已早早的到了,就连那老太太都被老嬷嬷搀扶着坐在外头等候,主屋里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许氏嘶吼凄厉的声音透过冷冽的寒风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姑娘,接生的稳婆从来没有出过错,您不必担心。”秀锦虽然知道苏娇一向与许氏不亲厚,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声音温柔的安慰道。 苏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站在厚毡子的花架前不肯挪动一步,就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烧得正旺的炭盆发呆。 苏娇觉得,她应该是要怨恨许氏的,毕竟上辈子自己的惨死都是因为许氏造成的,可是听着主屋之中那凄厉的叫喊声,苏娇却发现自己的恨意无法清晰的展现出来,是的,她恨许氏,可是许氏又是她的母亲,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对于苏娇来说,也是一样的,她虽然恨,却下不去手,只因为许氏,是她的母亲。 许氏在主屋喊了好几个时辰,从最初的声嘶力竭到现在的虚软无力,苏尚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在主屋前面绕步的脚步一步都没有停过,一直在苏娇面前绕着走圈,从那凌乱的步伐之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焦躁。 毕竟苏尚冠现今年岁也上去了,以后再要子嗣不易,而如果许氏成功一举得男的话,生出的不仅是庆国公府大房的嫡公子,还是以后未来的庆国公,最重要的是,如果生出了男孩,就是苏尚冠扬眉吐气的时候,毕竟没有男人能忍受被人在暗地里讽刺生不出嫡子。 “姑娘,喝点水。”秀锦端着一杯茶水递给苏娇,又给她搬了个绣墩坐在一旁。 苏娇伸手接过秀锦手上的茶碗,提起裙摆坐在了身后的绣墩之上,长长的裙裾飘散下来,柔柔的垂落地面。 喝了一口手里的温茶,苏娇看了一眼几乎站的满满当当的涵香院,目光落到一脸柔意安慰老太太的苏瑾身上时,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大房虽然只苏灏一子,但是苏灏毕竟是庶子,比不得那些正儿八经的嫡子少爷,那苏驹虽然是三房的,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又有老太太的宠爱,在这庆国公府之中可算是横着走的人物了,如果这次许氏生出来的是嫡子,那他横着走的地位应当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苏娇的目光冷冷落到一旁的苏驹身上,他身上穿着新制的裘衣,脖子上挂着金玉佩环,一副油头粉面的模样,手里捏着一串珠子正在把玩,乖乖巧巧的模样坐在老太太身侧,侧着脑袋与老太太接耳说话,而老太太则一直握着苏驹的手,时不时的伸手抚慰。 苏娇正看着,那苏驹冷不丁的转过了脑袋,对上苏娇那双水盈盈的杏眸,一愣神之后眼角微挑,显出一抹风流之意。 苏娇嫌恶的转过了视线,这苏驹小小的年纪的不学好,和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一般,也不知在外头养了多少戏子青妓,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这边一屋子的人坐在外头从白日坐到晚上,连晚膳也是匆匆解决,一顿折腾下来,不仅是主屋里头生孩子的许氏累的不行,就是外面的人都等的哈欠连连,特别是苏尚冠,差点踏碎了主屋前头的青砖。 冬日的晚间,月冷星稀,啸风簌簌,随着主屋之中一声高昂的尖叫,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天际。 “生了,生了……大夫人生了,生了一个小公子……”稳婆手中抱着一个白胖的小婴儿冲出内室,那厚毡子被掀起,连带着内室之中苦涩的人参药味和浓厚的血腥气都喷薄而出。 苏娇闻着那厚重的血腥气,有些难受的捂了捂口鼻,看着苏尚冠心情急切的伸手接过稳婆手里包裹着厚厚襁褓的小胖孩,伸手掀了掀那襁褓的下摆,然后脸上慢慢显出一抹笑意,甚至眼中都带上了一分湿润。 “啊……啊……”主屋之中又传出许氏激烈的惨叫声,片刻之后,另一个稳婆兴奋的抱着另一个襁褓走出来,声音高昂道:“恭喜公爷,贺喜公爷,大夫人又生了一个小姐……” “好好好……赏,都赏!”苏尚冠一手抱着一个襁褓,儿女在怀,朗声大笑,声音兴奋的大声道。 老太太被苏瑾搀扶着走到苏尚冠的身侧,看着那两个不断啼哭的婴儿面容激动的双手合十,直呼佛祖保佑。 各房的人都围到了苏尚冠身边,看着那两个一出生便不同于其他皱巴巴的白胖婴孩逗得一脸欢畅。 苏娇没有去看那两个婴孩,她静静看了一会儿苏尚冠的高兴模样,然后挪着步子慢慢走到了内室之中。 满是血腥气的绣床之上,丫鬟婆子正在收拾满是污血的被褥,许氏脸色惨白的躺在绣床之上,双眸紧闭,脸上满满都是冷汗,唯一一张略带颜色的嘴唇还是因为被咬的血迹斑斑而染上了朱色。 许氏长得与苏娇有七分相似,都是属于那种难得一见的美人,所以即便是现下这副狼狈模样,也不会让人产生厌烦,只会让人觉得更加惹人怜爱,而且因为有些上了年岁,与苏娇带着稚气的娇媚不同,许氏更偏向于成熟的娇艳,那唇上的一点朱色让她憔悴的面容显得艳丽非常。 “五姑娘?”正帮许氏擦拭着额角冷汗的老嬷嬷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娇,脸上露出一抹讶异神色,毕竟这五姑娘自有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已经多年未踏入这涵香院了,许氏也因为苏娇是个女孩家而郁郁寡欢,总是不欢喜苏娇,所以两人便渐离渐远,而自从许氏又有了身孕之后,与苏娇就更加的疏远了几分,甚至在这孕期之中都未与苏娇见过面,说上一句话,就连嘴边连提都未曾提一句苏娇。 听到老嬷嬷的话,苏娇一怔,快速放下手里绞成一坨的柱帘,一点也不停留的转身离去,却不想那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手里正抱着一堆小孩衣物,与苏娇撞了个正着。 小丫鬟惊叫一声,看着铺洒了一地的小孩衣物,整个人都吓傻了,一旁的老婆子看到,上前狠拧了那丫鬟一把,厉声呵斥道:“这些都是大夫人亲自做了大半年的衣物,还不赶紧捡拾起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小丫鬟惨白着一张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赶紧蹲下身子捡拾。 苏娇垂首看了看那精密细致的小孩衣物,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笑意,然后抬起绣花鞋踩在那些细软的衣物之上,慢慢走出了涵香院。 涵香院外,一片道贺声源源不断,苏娇茫然的抬头看着漆黑的天际,庆国公府的房廊之上蜿蜒曲折的点着盏盏琉璃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手里沉甸甸的红包昭示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苏娇抹了一把在冷风之中冻僵的小脸,然后突然提起裙摆,冲进了暗色的黑夜之中。 房廊之上,那飞扬而起的繁复百褶裙摆随着冷风簌簌作响,被吹得大大鼓起,更衬出苏娇纤细的身姿,她那一头垂顺黑发细碎飘飞,发髻之上叮当作响的珠翠玉环被苏娇一下又一下的拽了下来扔到地上,清脆的破裂声顺着被琉璃灯照亮的幽黄房廊蔓延开去,一地被摔得细碎的珠玉翠环在琉璃灯光之下几乎晃花了人眼。 “金邑宴,开门,你开门……”苏娇身上的裘衣在奔跑之中落了地,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小袄,此刻通红着一双杏眸站在金邑宴新安置的来新苑之前嘶哑的哭喊着,小脸被寒风冻得通红,一头发髻凌乱歪斜着,绣鞋也跑掉了一只,半只罗袜拖地,隐隐显出一截白皙脚踝,此刻那娇小的身子顺着紧闭的门扉缓慢滑下,喉咙口呜咽出声,片刻之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哭。 门扉之后发出一道轻叹,金邑宴伸手推开面前的大门,然后伸手将蜷缩在地上的苏娇包裹进自己的大氅之中,微一用力就将那个哭的眼泪鼻涕满脸的小东西给抱进了烧着炭盆的来新苑之中。 79|----- 来新苑之中炭盆烧的很暖,主屋之中放置着一张新制的罗汉床,这罗汉床中间有束腰,牙床中部较宽,弧线极大,上面铺着厚厚的颜色丰丽的蜀锦毛毯棉被,只略略看一眼就能感觉到那被褥毛面的细腻触感,而蜀锦的价值不菲注定了这种贡品所存在的奢侈性,就连皇宫之中的贵人妃子都难得能得到一块来制作衣裳,金邑宴这般大咧咧的就用做了被褥来用,可见其性情之不羁。 托着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金邑宴小心翼翼的将哭的呜咽的苏娇放置在罗汉床上,然后伸手褪去她脚上脏污的白色罗袜,露出挂着金铃铛的纤细脚踝,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脚踝处粘着的一片干枯落叶。 苏娇任凭金邑宴摆弄着,她呜呜咽咽的抓着金邑宴的衣襟不放,小脑袋用力的埋在他的胸口,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到后面的轻声呜咽,金邑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已经被浸的湿透,那蕴热的触感让他禁不住的发出一道轻笑。 苏娇没有听到金邑宴的笑声,她依旧扒着金邑宴的衣襟哭的伤心力竭。 金邑宴听着苏娇哭不断的呜咽声,慢慢垂首拨开苏娇颊边被眼泪沾湿的碎发,然后用指尖勾着苏娇的下颚抬起她那张哭的湿漉漉的小脸,随后单手一伸就将罗汉床上的被褥盖到苏娇的身上细细裹住。 苏娇抬起一张通红的小脸,那双泛着水渍的杏眸红彤彤的印着金邑宴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随意的拿过罗汉床上的白布,金邑宴歪着脑袋,伸手就给苏娇抹了一把脸。 “唔…”对于金邑宴粗鲁的动作十分不喜,苏娇只感觉脸被磨得生疼,她一把抓过那白布瞪了金邑宴一眼,然后自己小心的擦拭起来,但是刚刚擦完,苏娇就发现自己手里面抓着擦眼泪的白布,居然就是刚才自己被金邑宴从脚上脱下来的脏罗袜! 苏娇鼓着一双哭红的杏眼,用力的将手里的罗袜扔到金邑宴身上道:“这是我的罗袜!”那声音娇娇媚媚的还带着几分哭腔。 金邑宴伸手捻起那罗袜,看着上面黏糊糊的一片,嫌弃的往罗汉床下面一扔道:“嗯,都脏了。”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气急,伸手就狠狠拧了一把金邑宴圈在她身上的手臂,但是捏下去后她才发现金邑宴的手臂非常结实,紧崩崩的让她连一点软肉都捏不到。 “表妹这娇嫩嫩的手可别捏疼了……”看到苏娇的动作,金邑宴轻笑一声,反手捏了捏苏娇的手背。 苏娇拍开金邑宴的手,气呼呼的鼓起了脸颊,然后突然半跪起身子,抓着金邑宴的衣襟,用力的将自己的脸蹭到了金邑宴的脸上。 用力蹭了一会儿,苏娇得意的看着金邑宴脸颊上那一块被她蹭出来的绯红,声音娇媚道:“现在你也算是用了那臭罗袜了……” 金邑宴垂首定定看着苏娇嘴角浅浅漾起的笑意,突然伸出手掐住她的唇角,声音低哑道:“表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说罢,金邑宴低头擒住苏娇的嘴唇,细细的撕咬碾磨。 苏娇被金邑宴掐着后脖颈,双膝跪在被褥之上,纤细的腰肢被金邑宴紧紧搂住,小袄因为她上仰的动作而露出一截细软的腰肢,金邑宴单手捏着那处,慢慢往里探去。 “唔唔……”苏娇感觉到金邑宴的动作,有些害怕的动了动身子,却不想更加被金邑宴用力的禁锢住了身子,然后那系着带子的小衣就被拉了开去,整个人被金邑宴猛压在了罗汉床上。 苏娇衣襟松散,露出脖颈下一截白细肌肤,那形状优美的锁骨微微凸出,金邑宴低头一口就咬在了上面,就像是饥饿多日的饿狼突然看到了一块垂涎已久的肉骨头一般,死死咬住不放。 “啊……”苏娇惊呼一声,用力的推拒着金邑宴的脑袋,却只感觉那咬入她锁骨的力道更加紧了几分。 “唔,好疼……”苏娇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她放软自己的声音,细细的喘着气道:“我好疼……” 金邑宴听到苏娇不停吸气的声音,他用牙齿咬着那锁骨重重吮~吸了一口之后,终于是放开了苏娇的锁骨抬起了头。 苏娇忍着疼痛往下看去,对上金邑宴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见他双眸暗沉,眼瞳之中里面隐隐显出几分晦暗,那沾着血迹的唇角微微勾起,显出一抹邪肆。 “表,表哥……”苏娇每次看到这般模样的金邑宴,都忍不住的浑身发寒,她一边结结巴巴的与金邑宴说着话,一边慢慢的挪着身子试图逃离金邑宴的身下,却不想她刚刚一动,那块浸着血迹的锁骨便再次被金邑宴咬在了口中,那尖牙与苏娇的锁骨相撞,似乎要将块锁骨吞噬殆尽。 吮~吸着苏娇锁骨处腥甜的鲜血,金邑宴的双手慢慢搭到苏娇的肩膀上,然后缓慢的抬起了头,看着脸色被自己吓得惨白的苏娇,他声音低沉带着血腥气,慢条斯理的道:“虽然表妹哭的很好看,但是如若下一次又是为了别人……”伸出指尖在苏娇的锁骨处轻轻打着圈,金邑宴的嘴角浅淡的勾起一抹笑,衬着那浓厚的血色让人看着便感觉十分胆寒,“表哥我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表妹……”就算是要哭,也只能哭给他一人所看! 苏娇听着金邑宴的话,身子一阵僵直,她垂眸看到金邑宴浸着暗色的眸角上挑微光,里面戾气乍现。 “我,我知道了……”苏娇最怕的就是金邑宴这副模样,她哆哆嗦嗦的说完话,又看了看自己被金邑宴咬过的锁骨,那里浸着的血迹已经被他舔舐干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牙印非常明显的印在那里,整齐深切的让苏娇觉得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金邑宴抱着苏娇躺倒在罗汉床上,然后伸手拨开那衣裳细细查看了一番那个牙印。 苏娇顺着金邑宴的视线看去,那牙印真的非常明显,几乎可以说是深可入骨。 吸了吸自己红红的鼻头,苏娇的声音嗡嗡道:“是不是……要留疤……”说完,苏娇又忍不住的红了眼眶,那豆大的泪水蓄在眼眶之中摇摇欲坠。 “留疤又如何?表哥又不会不要你……”在那牙印处亲了一口,金邑宴的眼中显出几分满意,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苏娇缠在小臂上的檀香珠子,道:“表妹今日为何事而哭?” 苏娇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抱着她的手臂拨弄着那檀香珠子的金邑宴,撅了噘嘴道:“你明知道还问我。” 金邑宴拉扯着那檀香珠子的手一顿,然后抬眸冷冷看了一眼苏娇,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道:“我要你说。” 苏娇被金邑宴的突然转变吓的一个机灵,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有些微颤道:“是,是因为我母亲她,她刚刚又生了两个孩子……是……我的弟弟……和妹妹……”说到这里,苏娇想起前世的种种,那双杏眸缓缓下垂,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微翘的嘴角也慢慢的轻陷了下去。 金邑宴听罢,伸手抚了抚苏娇的发顶,声音温柔道:“真乖。” 苏娇猛地抬起脑袋,瞪着一双杏眼,看着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感觉自己锁骨处的咬痕愈发疼痛了起来。 金邑宴轻轻点了点苏娇的额角,然后那原本按在她小臂上的檀香珠子的手缓慢下移,覆上苏娇平坦的小腹,隔着一层细薄被褥语气轻柔非常,“表妹别恼,不过两个孩儿而已,我们以后……只会更多……”那最后的几个字被金邑宴含在嘴里,蕴着难掩的暧~昧。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脸色一下涨红,伸手用力的拍开金邑宴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声音羞恼道:“你,你莫要胡言乱语……” 金邑宴轻笑一声,勾了勾苏娇垂顺下来的长发,脸上没有一丝恼怒神色,依旧气定神闲的看着苏娇羞红着一张小脸的模样,语气暗哑道:“表妹放心,只是两个孩儿而已,表哥我还算年轻力壮……肯定会满足表妹的……” 苏娇被金邑宴的浑话弄的整个人都染上了绯色,她用力的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被褥,知道自己肯定是说不过面前这个人的,只好结结巴巴的转移话题道:“我,我让人去告诉你的那个,人~皮~面具的事情,你,你查的怎么样了?” 金邑宴微一挑眉,声音淡淡道:“一张人~皮~面具而已,表妹还指望我查出些什么?” 苏娇奇怪的看了一眼金邑宴,歪着脑袋突然道:“我只是觉得那人~皮~面具的眉目与你有几分相似……而且,而且……”那□□也像极了桐华的模样,所以应该说是与金邑宴和桐华两人极为相似……最后的那句话苏娇没有说出来,但是金邑宴只看了一眼苏娇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金邑宴伸手扣了扣苏娇的额角,斜睨了苏娇一眼道:“那桐华是我父皇亲女,与我有几分相像又有何怪?” 苏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那……那桐华的母亲是……” “不过一届青妓罢了,不足挂齿。”金邑宴的语气带着几分明显的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不把人放在心上。 那所谓青妓,便是那青楼未□□的妓~女,最为恩客所喜,青~楼~妓~馆□□夜的争□□也成为恩客之间相互炫耀的资本。 苏娇微微动了动身子,看着金邑宴脸上的淡漠表情,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些心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与她在庆国公府之中的这点小打小闹比起来简直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她也尽量避免着与金邑宴这等皇家子弟扯上关系,但是世事难料,今世的她竟然被赐婚于金邑宴,而且不久之后,敬王妃这个名号就要安到她的头上了。 苏娇是女子,但凡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夫君总是会有些奢想的,比如一生一世一双人,比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苏娇自从懂事之后便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的,因为她是庆国公府的嫡女,是注定会成为牺牲品的东西,所以不管她的夫君有多么不堪,有多么老迈,只要能让庆国公府得利,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而今世的她也清楚的知道,如若她真的成为了那金邑宴的王妃,先不说就金邑宴本身的地位而言,一个两个的侧妃是必不可少的,通房小妾更是常态,而且,而且……如果金邑宴真的当上了那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表妹在想些什么?”金邑宴把玩着苏娇的头发,看着苏娇一下落寞下去的神情,眸色微动道:“不若说出来让表哥帮表妹出出主意?”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猛然回神,一下对上他那双暗沉的双眸,整个人就是一震,赶紧摇了摇头脑袋道:“没,没想什么……”说罢,苏娇赶忙转过了脑袋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有时候苏娇都怀疑这金邑宴能看到她心中的想法,因为不管是她无意之中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总是会被他猜个正着,所以每次只要是与他那双总是阴沉沉的眸子一对上,苏娇就感觉心慌的很,就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穿衣裳一样。 想到这里,苏娇就难免的想起前几日的事情,特别是那次在鹧皎院之中金邑宴在她的身上随笔作画的三朵海棠花,此刻还好端端的呆在她的身上,每次沐浴之时苏娇看到总是感觉羞耻的紧。 最重要的是那最后一朵海棠花的位置…… “表妹的脸色为何如此红烫?莫不是中了风寒?”金邑宴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娇不知想起什么之后绯红一片的面色,心中微动,又起了调笑的心思。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猛地一下瞪大了一双杏眼,白细的手掌捂住滚烫的脸颊,快速的在罗汉床上扭过了身子背对金邑宴,声音娇媚道:“你,你才风寒呢……我,我只是有些热而已……”说罢,苏娇随手指着那烧得正旺的炭盆道娇蛮道:“这是什么破东西,尽是欢喜折腾我,我看不若远远的扔了出去才好,省的在我眼前心烦。”苏娇的这一番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感觉,但是她自己却是没有察觉。 说完这一番话,苏娇气鼓鼓的正要下那罗汉床,却是被金邑宴单手又给搂了回去,“表妹这过河拆桥的本事也是挺厉害……”顿了顿,金邑宴的目光略过那炭盆继续道:“欢喜折腾表妹的可不止是这炭盆……还有……” “啊……唔……” 80|----- 冬日清早,苏娇紧紧裹着身上的衣物,在冷冽的寒风之中踩着一双新制的鹿皮小靴,匆匆忙忙的从来新苑中走出。 天色尚早,晨露未稀,当苏娇走到鹧皎院时,穿着小袄的身上都湿漉漉的粘着水汽,那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清霜,银银亮亮的好似细腻的晶条一般,随着苏娇的眨动而微微轻颤。 秀锦一早就等在了鹧皎院的门口,看到苏娇纤细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房廊走来,赶紧抖了抖手臂上挂着的大氅,快走几步将苏娇娇小的身子完全裹住。 “你怎么在外头?”苏娇拉了拉大氅上的细带,声音有些沙哑。 秀锦一边扶着苏娇往鹧皎院里头去,一边回答道:“昨晚那敬怀王派了小厮过来告知奴婢姑娘在来新苑的事情,还让奴婢照之前惯常的时辰熄灭鹧皎院的灯火,装作姑娘尚在的模样。奴婢在鹧皎院口守了一夜,就怕姑娘今早回来进不得门。” 顿了顿,秀锦继续道:“姑娘,你与敬怀王虽然已经被当今圣上赐婚,但是人多口杂,还是莫要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才好,而且奴婢觉得,也正因为姑娘与那敬怀王赐了婚,才更应该注意一些。” 苏娇听罢,面色有些微红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与金邑宴的事情鹧皎院中无人所知,看来秀锦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没有说破而已, 话刚说完,苏娇就看到秀珠端着一个手炉撩开厚毡子走了出来,看到被秀锦扶着的苏娇之后赶紧将手上的手炉递给了苏娇道:“姑娘这大清早的去与秀锦哪儿了,奴婢一早起来就没看到人…这手怎么也冰成这样,快,进屋暖和一下,奴婢刚刚升起的炭盆。”说罢,秀珠将手里的手炉塞到苏娇的手上之后拉着人就往内室里头去。 苏娇捧着秀珠塞过来的手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秀锦,秀锦摇了摇头表示昨夜苏娇未归之事只她一人所知。 明白了秀锦的意思,苏娇垂了垂眼睑,伸手撩开面前的珠帘,内室里头已经生好了炭盆,熏香炉子飘忽着袅袅白烟,清淡的香气混杂着果木的清香,十分好闻。 秀锦替苏娇拿下身上的大氅,然后伸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苏娇道:“姑娘喝口姜茶去去寒,暖暖手。”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姜茶泯了一口,然后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道:“秀锦,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端些早食过来。”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姜茶泯了一口,然后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道:“秀锦,我有些饿了,去给我弄些早食过来。” 秀锦应了一声,撩开珠帘走了出去,这边苏娇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姜茶,就裹挟着美人塌上的薄被躺在美人榻上开始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昨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那金邑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缠到她早间,她好不容易才从那来新苑脱了身,早就累的不行了,所以刚一粘上那美人塌就酣睡了过去。 也不知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苏娇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她努力睁开一双带着朦胧睡意的杏眼,就见秀珠正端着一盅羊皮奶与一个她没见过的老婆子叫骂。 “一盅羊皮奶而已,还值得你追着我追到这鹧皎院?再说了,这明明就是我家姑娘先要的,凭什么让给那什么四公子啊!”其实原本秀珠还在为许氏生了双胞而高兴,想着姑娘孤零零一个人总算是有个伴了,可是自从听了秀锦的话之后她便立马转了态度,不管看到什么与那出生了才几天的七姑娘四公子有关的东西都不屑至极,甚至有时还会暗骂几句,像极了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这边那老婆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听到秀珠的话,当下就变了脸色,“那四公子可是未来的庆国公府公爷,千娇万宠的嫡生子,姑娘还是小心说话的好。” 秀珠嗤笑一声,一手托盅一手叉腰,声音犀利的学着那老婆子讽刺道:“未来的庆国公府公爷?哼,我家姑娘还是那敬怀王的未来敬王妃呢,你家那未来的公爷看到我家未来的敬王妃还要跪地叩拜呢!” 那老婆子被秀珠说的一噎,刚想接话就看到撩开珠帘走出来未梳发髻的苏娇,赶紧将叉在腰间的双手置于腹前,一副规矩模样迈着碎步上去请安道:“唷,五姑娘起了?” 苏娇淡淡瞥了一眼这老婆子,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秀珠道:“把羊皮奶给我。” 秀珠听到苏娇的话,气呼呼的脸上显出一抹不服气,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好恨恨的看了一眼那老婆子得意的眼神,憋着一口气将手里的羊皮奶递给苏娇,委屈的皱起了脸。 苏娇手里托着那羊皮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舔着一张脸朝着自己伸出了双手。 苏娇见状,略略歪斜了一下脑袋,嘴角轻轻浅浅的勾起一抹笑,她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容精致娇媚,直看的那老婆子微微发愣,但是下一刻,那浓稠的羊皮奶突然从那老婆子的发顶落下,湿漉漉的划过她橘皮似的干枯面颊,滑入微开的领口之中。 “啊……啊……我的祖宗奶奶喲……”这羊皮奶放在瓷盅之中,还烫的很,那老婆子满头满脸的羊皮奶,被烫的不行,直站在苏娇面前跳脚。 秀珠看到这老婆子的惨状,赶紧上前又补了一脚,顺便拽着人撩开厚毡子给扔了出去,做完之后,她拍了拍双手回到内室之中,看着苏娇正垂着脑袋在铜盆前净手,赶紧马腿的跑了过去递上干净的巾子给苏娇擦手。 “姑娘,刚才真是太解气了,你是不知道那臭老婆子有多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夫人生的是个什么龙子龙女呢……” “哎。”苏娇打断秀珠的话,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秀珠一下捂住了嘴巴,有些讪讪的道:“姑娘莫见怪,奴婢,奴婢就是嘴巴没个把门的……” 苏娇用干净的手扣了扣秀珠的额角,好笑的道:“我看哪,你这张嘴要再不管管,肯定会祸从口出。” 秀珠捂着被苏娇敲红的额角,讪笑了一下,然后扶着苏娇的胳膊坐到绣桌上道:“姑娘,这羊皮奶没了,奴婢再去厨房给你拿一些其它的吃食。” 苏娇点了点头道:“拿些清淡一点的就好。” “哎。”秀锦高高兴兴的应了,转身就出了屋子。 这次的早膳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苏娇吃过早膳之后正倚靠在窗边喝着新制的蜂蜜水,略一抬头就透过微开的窗棂看到秀锦带着李媛往她这边来。 苏娇赶紧放下手里的蜂蜜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便撩开珠帘走了出去,正巧与显卡厚毡子走进来的李媛撞了个正着。 多日不见李媛,她好似丰满了一些,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小袄,衬得皮肤看着也白细了几分,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韵味。 注意到苏娇的打量,李媛轻笑一声,原本端于腹前的手伸出,一把扶住苏娇的胳膊往内室里去,声音温和道:“这多日不见,五姑娘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 苏娇拿着帕子掩嘴轻笑道:“李姐姐莫要开我玩笑,不过几月光景,我怎么会不认得李姐姐呢?”从以前的胡伯母到现在的李姐姐,苏娇转换的十分自然。 说着话,两人相携着坐到绣墩之上,秀锦与秀珠分别为两人捧上一杯清茶。 苏娇轻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抬眼看到李媛捂着腹部整了整衣裙端坐在她身侧,然后慢条斯理的抬手掀开面前的茶盖轻轻吹拂,茶香袅袅,李媛捏着那茶盖的手十指白皙,微露出柔细皓腕,她脸上未施粉黛,梳着简单的堕马髻,斜插一鎏金色发簪,整个人看上去大方又简单。 放下手里的茶碗,苏娇顺着李媛的手看了看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恍然大悟道:“李姐姐这是……有孕了?” 听到苏娇的话,李媛的脸上显出一抹绯色,微点了点头道:“虽然只有三个多月,还看不出来,但因为近日里实在贪嘴,这肚子里的孩子没出来,我这肚子倒先出来了。”说罢,李媛自己先是捂着肚子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苏娇也是好笑的弯眯了一双大大的杏眼。 “对了,这次你请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你让人送到我府上的那些东西我可都没动。”两人笑了一阵,李媛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伸手扣扣面前的绣桌微眯起双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苏娇也止住了笑,她微微侧头对着不远处的秀锦挥了挥手,秀锦会意,带着秀珠站到了外室的厚毡子处把风。 “李姐姐可认得那安国公之女李蔷?”苏娇放低的声音凑到李媛身侧道。 李媛皱着眉头细想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些记得,说起来,这李蔷与我还是同宗的。”只是比起人家气派多金权势足的安国公嫡女,她这个旁支末氏的商户女哪里比得上。 “我这次要说的事情,就是那李蔷。”顿了顿,苏娇继续道:“李姐姐可有听说前些日子在金陵城门口那薛中书与李蔷私奔被钱毅钱大将军砍杀之事?” 李媛细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毕竟我有孕在身,这些血腥之事陌郎不会与我说。”顿了顿,李媛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苏娇道:“难道这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李姐姐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苏娇抱住李媛的胳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一般。 “你呀……”李媛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苏娇的脸颊,拨开她细碎的发丝,然后道:“那让我再猜猜,是不是那李蔷与薛中书与你三姐夫合谋假死,然后那假尸体进了我陌郎手上,所以现下你来寻我帮忙?” “哇,李姐姐真厉害!”苏娇继续拍着李媛的马屁,声音娇俏可人,一双杏眼之中满满都是亮光。 李媛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你可就找错人了,陌郎的朝事我一向都是不过问的,不过……”看了一眼苏娇睁得大大的杏眸,李媛凑到苏娇的耳畔道:“我那弟弟最近却是常跟着陌郎进出刑部……” “李姐姐的意思是……”苏娇歪了歪脑袋从李媛的手臂上将脑袋抬起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李媛掩住嘴唇,轻轻的眨了眨眼。 苏娇会意,拥住李媛就猛力蹭了蹭,吓得李媛赶紧嫌弃的把人推开,然后后怕的捂着自己的肚子道:“你个毛躁的,可别吓到我的孩子……” 苏娇努了努嘴,一双大大的杏眼委屈的眨着,“李姐姐有了孩儿便不要我了……” 李媛装模作样的轻嗤一声,将双手端于腹前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哪里比得上我的孩儿。”说罢,李媛转头对上苏娇的眼,然后与她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前的李媛就像是风中韧性摇摆的芦苇,在荆棘之路上步步鲜血淋漓的闯出一片天,现在的李媛被娇养在温室之中,日日被精心呵护,从她那愈发凝脂般光细的肌肤和脸上久久不去的甜蜜笑意上可以看出,她不是没有了那坚韧的芦苇性子,只是将其深藏其中,更加的展现出她的柔美娇软。 两人又牵着手互相细细的说了一会儿,李媛这才起身告辞。 “你身子不便,我让秀锦送送你吧?”苏娇拉住李媛的手语气娇柔道。 李媛单手覆在腹部,伸手指了指庆国公府前院道:“陌郎是与我同来的。” 苏娇听罢,斜睨了一眼李媛道:“还真是新婚燕尔黏腻的很,连个半日的辰时都等不了,非要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好了好了,你这埋汰性子,日后等你成婚了……我看那敬怀王放不放你出来……”伸手捏了捏苏娇的鼻尖,李媛快速反击。 “你莫提那浑人。”苏娇娇气的伸手拍了拍李媛的手背,脸上显出一抹绯色,双眸水盈盈的好似蕴着汪泉,更衬得那娇美的脸蛋又清媚了几分。 “哎……”看着苏娇这副惑人面容,李媛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张脸啊,也不知是福是祸……”说罢,李媛也不再多言,与随身而来的贴身婆子一齐出了鹧皎院。 苏娇看着李媛的身影消失在鹧皎院门口,轻轻的握了握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然后转身撩开身后的厚毡子又进了里屋。 第二日,天气尚好,只是那冷风依旧,苏娇身上裹着大氅,手里握着手炉,带着秀锦随侧,由婆子抬着轿子从角门侧边而出,然后又换大轿由小厮一路抬着出了庆国公府往盈香书坊而去。 盈香书坊之中书香依旧,苏娇推开早就订好的雅间,雅间里头烧着炭盆,软榻书架齐全,窗边的案几侧并排坐着衣着朴素的李蔷和素白儒衫的薛科。 “苏五姑娘。”薛科率先看到苏娇,起身朝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苏五,怎么样了?”相比起薛科的假客气,李蔷就快意了许多。 苏娇撩起裙摆坐在两人对面,先是慢条斯理的伸手执起案几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慢道:“事情不太顺利,不过我请了一个人来,你们与他相谈一番,看有何对策。” 苏娇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从外打开,李缘穿着一身褚色长袍负手站立在门口,他那原本稚气的面容经过几月的洗礼,带上了几分冷冽,眉宇之间也长开了许多,与陆陌有几分相似,而那原本与苏娇相差不多的身量此刻也疯长了许多,只几月而已,就比苏娇高了将近半头,除了那双黑眸垂首看向苏娇时,还带着几分当初的熟悉感,其余地方真的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如果苏娇不是早知道进来的人是李缘,怕是也不太敢立马确定。 “公子是……”薛科率先从案几旁站起,他没有因为李缘的年纪而看轻他,而是十分恭谦的与他行了一礼。 李缘双手抱拳回了薛科一礼,处于换声期的声音有些沙哑的道:“薛中书,在下李缘。” 薛科听罢李缘的话,双眸微微一沉道:“原来是陆大宰相的小舅子。” 李缘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看向苏娇道:“苏五姑娘,不知找李某来所为何事?” 苏娇还沉浸在李缘巨大的变化之中,突然对上他那双熟悉的眸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眨了眨那双大大的勾人杏眸。 李缘看了苏娇一眼,依旧绷着一张脸,还留着几分稚嫩的面容上神情不显,耳廓却是如以往一般的绯红了起来,他快速的落座于薛科身侧,眼角一转便能看到坐在他对侧的苏娇。 明明知道她已经是敬怀王妃了,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那点旖旎之念,所以知道今日是她相邀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寻来了。 李缘暗暗的握紧了自己宽袖之中的手掌,将其置于盘起的双膝上,努力的挺直腰板,虽然依旧有些稚嫩,但是却颇有几分他那亲生父亲陆陌,陆大宰相的风范。 “噢,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薛中书和李姐姐的事情。”回过神的苏娇指了指坐在李缘身侧的薛科和李蔷,继续道:“你听闻你经常在刑部进出?那么……” “我知道苏五姑娘要说的事情,前几日金陵城口发生的大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顿了顿,李缘看了一眼薛科道:“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躺在刑部的死尸,现今却坐在这盈香书坊之中喝茶吃酒?” “李公子莫见怪,薛某只是想找李公子帮一小忙耳。”薛科不慌不忙的拱手与李缘对视。 苏娇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不过几月不见,便变的让她觉得十分陌生的李缘,从一开始相遇时的机智粗莽少年,到现在心思暗藏的半大公子,如果他以后是浸没在朝堂之上的官员,苏娇也许会觉得欣慰,但是就现在看着这么内敛暗藏情绪的他,却难免感觉有些可惜。 “薛中书的忙,李某一介白衣,怕是帮不上了。”李缘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声音冷淡。 “薛某现在也不过一介普通百姓,李公子莫再唤我中书了。”说罢,薛科伸手替李缘倒了一杯热酒道:“李公子,薛某虽然之前与你素不相识,但是希望李公子看在苏五姑娘的份上,帮薛某这个忙。” 薛科混迹官场许久,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李缘对苏娇的情意,应该说从这李缘进入雅间开始时,薛科就发现了这李缘对苏娇的不一般,他那流转的眸子自从进入雅间,便没有从苏娇的身上挪开过,就连与他说话,那眼角也清清楚楚的装着苏娇一角倩影。 李缘推开薛科推到他面前的热酒道:“薛公子不要见怪,李某年岁尚小,不宜饮酒。”顿了顿,李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娇,然后又将目光落到薛科身上,声音有些暗哑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薛科轻笑一声,顺势给苏娇续了一杯热茶,然后转头与李缘道:“只要李公子将那刑部之中的尸体处理一番,便是帮了薛某大忙了。” 李缘听罢,微一皱眉道:“你想如何处理?” 薛科轻笑一声,指了指那烧的正旺的炭盆道:“李公子看那般处理可还行?” “你是想……”李缘略一停顿,眸色微动。 薛科点了点头,与李缘拱起双拳道:“那便麻烦李公子了。” 一开始李缘面色有些迟疑,但是片刻之后却是微微颔首道:“最多三日。”顿了顿,李缘转向苏娇继续道:“这次我帮忙,不是看在苏五姑娘的面上,而是家姐相求,不忍拒绝。”说罢,李缘也不看在座众人,便拂袖离去。 苏娇看了一眼李缘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烧得正旺的炭盆,语气有些无奈道:“李姐姐,你这郎君也是够狠的。” 李蔷拨了拨颊边的碎发,嘴角翘起,一如当初那般的高傲清艳,“那是自然,我的夫君,那些凡夫俗子怎可相提并论。” 苏娇轻笑一声道:“那如果三日之后刑部的事成了,你们……” “我们准备去塞外。”薛科接过苏娇的话,他转头看向李蔷,那双眸子之中满满都是宠溺的情意,“蔷儿欢喜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与她去塞外,任她驰骋。” 李蔷伸手握住薛科的手,轻轻的缩进他的怀中。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甜腻模样,苏娇掩唇轻笑一声,然后悄然起身,提着裙摆离开雅间。 81|------ 自那日盈香书坊一聚之后,三日一过,苏娇便听到那刑部失火之事,前些日子刚刚放置进去尸首都被烧毁殆尽,只余下一点土木残灰。 虽然说薛科的这个方法残忍了一些,但是不得不说却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这一把火将最后的蛛丝马迹都给烧毁的一干二净。 “姑娘,来新苑送过来的东西。”秀锦捧着一只罩着黑布的笼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兴奋神情的秀珠。 “什么东西?”苏娇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看到秀锦手里的东西,微微皱了皱眉。 “是只小奶猫儿,可漂亮了,那眼睛还是宝蓝色的呢……”不等秀锦说话,秀珠便抢先道。 “小奶猫儿?”苏娇疑惑的歪了歪头,伸手揭开那黑布,只见不大的笼子里面窝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猫儿,小小软软的一团,它半眯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粉嫩的肉垫子抵在胸前,正在打着哈欠,露出两只小小的尖牙和一小块粉色的带着倒刺的小舌。 “哇,真的好漂亮啊……”秀珠一把接过苏娇手里的黑布,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去逗弄那小奶猫儿,但是那小奶猫儿懒洋洋的趴在笼子里,连眼皮都没有给秀珠掀一下。 “哎呀姑娘,这小奶猫儿怎么不理人哪……”秀珠撅着一张嘴,神情有些蔫蔫的。 苏娇轻笑一声,伸手打开那笼子,小心翼翼的将浑身雪白的小奶猫儿从笼子里头抱出来,它那一身被打理的十分干净松软的白细皮毛被抚在苏娇掌心,痒痒酥酥的让人十分享受。 “真乖。”苏娇笑意盈盈的抚弄着趴在她膝盖上扒拉着小爪子的小奶猫儿,声音娇娇媚媚的抬头道:“秀锦,去弄点温奶过来。” 秀锦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秀珠半蹲在苏娇身侧,看着这小奶猫儿伸着毛绒绒的爪子够着苏娇伸过来的指尖,小小的脑袋上竖着一对小巧可爱的猫耳,再配上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亮亮的好似蕴着流光,只看一眼便让人爱不释手。 秀珠看着这只小奶猫儿被苏娇逗得团团转,心痒痒的不行,但是不管她怎么做,这小奶猫儿就是不理她,只喜欢跟着苏娇转,那软乎乎的爪子自从搭在了苏娇胸前之后就没放下去过。 “哼,姑娘,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猫儿肯定是看你长的好看才这么粘着你的……”秀锦双手叉腰的站在苏娇身边,酸溜溜的看着那小奶猫儿语气烦闷。 听到秀珠的话,苏娇轻笑一声道:“瞎说什么呢,这猫儿哪里分得清我好不好看?” “姑娘你别不信……” 这边正说着话,内室的珠帘便被撩开了,秀锦手里端着一杯温奶,身后跟着许久未见的苏妗。 苏妗还在长身子,女孩在这个年纪最是拔身高,原本瘦瘦小小的苏妗因为在庄氏的手下吃的好,玩的好,这一下不见便长高了许多,她的身上穿着新制的樱红色的小袄,里面是一件高腰襦裙,素白的腰带勾出纤细的腰肢,微微显出一点胸部的鼓囊,那张小脸也长开了许多,虽然还透着几分稚气,但是美人模型初具,特别是那双澄澈的双眸,水润润的懵懂纯净。 “五姐姐……”苏妗一看到抱着小奶猫儿坐在美人榻上的苏娇,便提起裙摆快速的扑到了苏娇身侧撒娇道:“五姐姐,妗儿好想你……二伯母都不让我来看你,说你要学账本管家,我来会误了你的事。”说罢,苏妗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苏娇娇美的面容,蹭着苏娇的手臂声音细细润润道:“五姐姐还是那么好看……” 苏娇轻笑一声,伸手拢了拢苏妗从外头一路走来被冷风吹散的发髻,打趣道:“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到苏娇的话,苏妗坐直身子,有些羞赧的用手指搓了搓自己裙边的一小处污泥,小心翼翼偷眼看了看苏娇道:“我,我是偷溜出来的……”说罢,苏妗急急忙忙的抓住苏娇的手臂道:“五姐姐可不许告诉二伯母,不然回去我又该要罚写经书了……那经书的字又小又密,看的我眼睛都要花了……” “好你个小淘气鬼……”伸手捏了捏苏妗的鼻尖,苏娇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温奶,还没来得及给小奶猫儿尝上一口,就被苏妗半路给夺了去。 一口气将那温奶喝完,苏妗的嘴上沾着细碎的白色奶渍,娇娇俏俏的扭头对着苏娇道:“还是五姐姐好,知道我口渴了,还特意给我端了温奶来。” 听到苏妗的话,苏娇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手里的小奶猫儿,垂首就对上一双幽怨的宝蓝色琉璃眼,“喵~” “唉……”轻叹一声,苏娇抬头对秀锦道:“再去拿些温奶过来……”顿了顿,苏娇看了一眼正用自己的宽袖擦拭嘴角奶渍的苏妗道:“多拿一些。” 秀锦看了一眼睁着一双懵懂大眼,捧着一只温奶碗不知所以的苏妗,掩嘴轻笑了一声道:“是,姑娘。”说完,拉着秀珠一道出了内室。 苏妗捧着手里的空奶碗,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低头看到苏娇怀里抱着的小奶猫儿,讶异的惊呼道:“哇,五姐姐,这猫儿好漂亮啊……”说罢,她甩了手里的碗,直接上手去摸那猫儿毛绒绒的小脑袋。 那猫儿一改刚才对待秀珠的冷漠态度,伸手舔了舔苏妗的掌心,惹得苏妗一阵娇笑连连。 “给你抱抱?”苏娇将怀里的小奶猫儿递到苏妗怀里,看着苏妗蹭着小奶猫儿,整张小脸都几乎埋进了那光滑油亮的皮毛之中,最后竟然开心的倒在她的美人榻上与猫儿打滚玩闹起来。 “哎呀,你脏死了……”苏娇眼尖的看到苏妗裙裾上一大片的污渍干泥,赶紧上手去拽苏妗,却不想这小人不仅身量长了,就连力气也大了许多,直接一把就将苏娇给拽到了那美人榻上。 秀锦与秀珠端着温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娇与苏妗两人抱着一只雪白团子玩的不亦乐乎,那美人榻上的薄被都被踢到了地上,细细小小的猫毛粘的美人榻上到处都是,苏娇与苏妗身上也是一头一身的猫毛,特别是苏妗,白净的小脸上因为还残留着黏糊的奶渍,所以沾的左一块右一块的好不滑稽。 “六姑娘,你这是趁着奴婢们不在吃的什么好东西啊,怎么吃的满嘴都是毛啊?”秀珠好笑的看着苏妗嘴唇沾着的一圈猫毛,伸手揶揄的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苏妗顺着秀珠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果然摸到了一圈细细的绒毛,轻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小脸,羞得直接扑到了苏娇的怀里。 苏娇被苏妗的身子一扑,撞得胸口生疼,赶紧把人给推了开去道:“去去去,脏死了你,快去洗洗。”说罢,苏娇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把人给拽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裙裾上沾着的细毛。 “姑娘,去换身衣裳吧,这毛沾人的很,这样拍是去不掉的。”秀锦将手里的温奶递给秀珠之后上前帮着苏娇拍了拍裙裾上的细毛,见拍不干净之后抬首对苏娇道。 苏娇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眼拿宽袖擦脸却越擦越脏的苏妗,对着不远处的秀珠招了招手道:“秀珠,你去帮六姑娘也换身衣裳,我那里好似有还没穿过的。” “哎。”秀珠应了一声,拉着花了一张小脸的苏妗往一侧屏风后面去了。 苏娇则与秀锦绕到了另一侧屏风之后去换身上的衣裳。 两人刚刚换好衣裳,外间就有小丫鬟叫着秀锦的名字,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慌张。 “去看看。”苏娇一边低头系着腰带一边对秀锦道。 秀锦应了一声往外间去,不过片刻就领了一个小丫鬟进来,那小丫鬟是鹧皎院里头的人,不过看着有些面生,大概是新来不久的,怯生生的模样跟在秀锦身后,在抬首看到坐在绣墩上喝茶的苏娇时,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脸色也不自觉的绯红了几分。 “什么事?”苏娇放下手里的茶碗对那小丫鬟道。 小丫鬟看着苏娇的脸一阵晃神,然后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刚,刚才涵香院里来人,让,让姑娘去……” “涵香院?”苏娇皱着眉头重复了一下,想起许氏那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便感觉十分不适,“有说什么事吗?” 那小丫鬟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只是过来的那婆子长的有些面恶,好似就是上次与秀珠姐姐争羊皮奶的婆子。” “什么?那婆子还敢来,看我不削死她!”秀珠在屏风后头听到那小丫鬟的话,撸着袖子露出一截白胖胖的胳膊就走了出来,双手叉腰一副横眉竖目的凶恶模样。 “什么婆子?”苏妗换好了衣裳,从秀珠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忽眨忽眨的可爱非常。 “哼,一个恶刁奴而已,仗势欺人的东西,下次别让姑奶奶再看到她,不然一定打的她满地找牙……”秀珠昂着脑袋,气势磅礴。 “哇,秀珠姐姐好厉害……”苏妗满眼崇拜的看着秀珠,然后两人凑在一处一搭一档的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娇无奈扶额,伸手朝着那小丫鬟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一脸羞怯的退了出去,秀锦赶紧上前将那厚毡子盖好,然后走到苏娇身侧道:“姑娘,定是那婆子告了状,大夫人怕是……” “没事。”打断秀锦的话,苏娇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裙裾道:“走,去涵香院。” 涵香院离苏娇的鹧皎院有些距离,外头的风又颇大,苏娇让秀珠带着苏妗回了庄氏处,又带着秀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走到那涵香院的院门口。 “五姑娘,大夫人现下正在午歇,还请您在此处稍等片刻。”院门口站着一个老婆子,面容严肃的双手置于腹前,看到苏娇也不行礼,昂着脑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姑娘,这就是那上次的婆子。”秀锦凑到苏娇的耳畔轻声提醒道。 苏娇听罢,微微眯了眯眼道:“午歇?那我去外间等。” “哎,姑娘,七姑娘和四少爷刚刚睡着,你莫进去吵醒了人,不然大夫人可是要怪罪奴婢的。”那老婆子一把拦住苏娇的去路,结实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堵在涵香院院门口。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等会儿再来。”说罢,苏娇转身便要离去,却又被那婆子给拽住了胳膊。 “五姑娘莫急,您还是在这处等着吧,省的大夫人醒来找不着人了。” 那老婆子的力气颇大,苏娇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捏的一阵生疼,她皱着细眉正欲说话,却陡然看到涵香院里走出的一个熟悉身影,杏眼微眯,苏娇伸出许久未修剪的尖利指甲,狠狠按进了那老婆子的指甲缝里。 那老婆子大叫一声,手下一个使劲就猛力推开了苏娇。 苏娇纤细的身子一歪,斜斜的撞在了涵香院的石拱门上,秀锦一阵大惊,赶忙跑到苏娇的身侧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涵香院门口的动静太大,苏尚冠一转眼的看到了苏娇娇小纤细的身子灰扑扑的倒在地上,那双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水盈盈的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落。 “父亲……”苏娇捂着额角怯怯的叫了一声苏尚冠,豆大的泪滴顺势滑落,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最近几日苏尚冠因为许氏生了一胎双胞,欣喜过旺,难免便将心思都放在了这涵香院中,对苏娇的关注便少了一些,现在他陡然再看到苏娇这副受人欺负的羸弱模样,当下便是一阵大怒,一脚便踹向了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老婆子道:“你个老奴,还敢与娇儿动手!” 那老婆子被苏尚冠踹的在地上连滚几圈,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就匍匐在地上抓着苏尚冠的长袍哭诉,“公爷,老奴不是故意的,是五姑娘她……” “公爷,我家姑娘向来柔顺,处处与人和善,今日本只是来看看七姑娘和四公子的,却不想这老婆子不仅出言侮辱姑娘,让姑娘在这冬日寒风之中侯等许久,姑娘本来身子就弱,好言好语的与这婆子说话,这婆子不仅不听姑娘的话,甚至,甚至还想对姑娘动手……”秀锦“扑通”一声跪在苏尚冠面前,声泪俱下的打断那老婆子的话,白细的额头磕在了青石板地上,声音哽咽道:“公爷,您可要为我们家姑娘做主啊……” 苏尚冠听罢,怒气横生,一把拽起那老婆子的衣襟便又是一脚,“你个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罢,苏尚冠四下寻转了一圈,伸手一指那几个不远处哆哆嗦嗦缩在厚毡子处的老奴道:“你们几个,把这个老东西拖下去交给管家好好收拾收拾,不扒下一层皮你们也就别给我回来了。” 那几个老奴战战兢兢的上前将那满头满脸都是灰尘污血的老婆子给拖了出去,看向苏娇的目光之中带着后怕。 这边苏尚冠小心翼翼的扶起还摔在地上的苏娇,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磕红的额角道:“怎么样了,我让奴才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苏娇柔弱的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满身脏污的裙摆道:“娇儿无事,只是今日怕是不便看望母亲和弟妹了。” 苏尚冠听罢,赶紧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歇着,你母亲那处我来与你说,有这个孝心便可以了,养好身子再说,不必逞强。”说罢,苏尚冠转头对秀锦道:“你是个护主的好奴才,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我家娇儿心善,不忍处置这些恶奴,你只管来与我说便可。” “是,公爷。”秀锦低声应了,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娇便与苏尚冠告退离去。 苏尚冠负手站立在涵香院院口,直至苏娇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之后才转身往院子里头走去。 这边秀锦与苏娇两人慢吞吞的走到一侧冗长曲折的房廊之上,冷风簌簌,枯叶飘零,秀锦扶着苏娇坐在那房廊之中的石凳之上,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扶住苏娇的额角道:“姑娘,没事吧?” 苏娇轻笑一声,眼中满是狡黠道:“当然没事,这额角是被我自己揉红的,根本就没撞上那石拱门。”顿了顿,苏娇伸手擦了擦秀锦沾着细灰的额头,心疼道:“倒是你,接话的反应还挺快,可也实心眼的紧,怎么还真磕呢,那石板多疼啊……” 秀锦伸手拿下苏娇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道:“这做戏当然要做的真一些了,不然骗不过公爷的眼,再说了,我们做奴婢的,哪有不磕头的理。”说罢,秀锦扶起苏娇道:“姑娘快些走吧,这风大的紧,莫要感冒了。” “嗯,走吧。”苏娇反握住秀锦的手,声音轻柔的淡笑道。 两人一齐回了鹧皎院里,还不等踏进内室,就看到秀珠急急忙忙的抱着那只小奶猫儿冲了出来,“姑娘,姑娘不好了,你看这猫儿……” 苏娇顺着秀珠的臂弯中看去,只见那小奶猫儿蔫蔫的挂在秀珠的臂弯里,白色的皮毛上黏糊糊的都是奶渍,被秀珠一颠又吐了一口奶,小脸上的毛发湿漉漉的黏在一起,衬得那小脸瘦兮兮的十分可怜巴巴。 “这是怎么了?”苏娇赶紧伸手轻柔的接过被秀珠箍在怀里的小奶猫儿,心疼的抚了抚它毛茸茸的头顶。 “奴婢也不知道,刚刚奴婢给它喝了一杯温奶突然就吐了……”秀珠急的眼眶通红,一脸无措。 苏娇垂首看了看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奶猫儿,病怏怏的模样衬得它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黯淡无光。 “秀锦,我去一趟来新苑,你莫让别人进了院子里头来。”苏娇咬了咬牙,转身对秀锦道。 秀锦点了点头,伸手给苏娇换上一件干净的大氅道:“姑娘注意一些。” 苏娇点了点头,从鹧皎院的后门抱着小奶猫儿走了出去。 鹧皎院的后门与来新苑的后门只隔着一条小径,苏娇用大氅裹着怀里的小奶猫儿,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其他人之后才推开了面前来新苑的后门。 来新苑的后院与前院差了许久,看上去萧萧瑟瑟的好似一方废弃的破败院落一般,与前院金邑宴的主屋想必实在是天差地别。 苏娇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细碎的石子,拨开面前垂落的藤蔓往前院走去,但还不等她走出多远,便看到前面假山处突兀的显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娇皱着细眉,下意识的抱着怀里的小奶猫儿往侧边躲了躲。 金邑宴的身上只与往常一般穿着一件细薄的长袍,那袍角处鎏金色的细纹随着冷风飘荡,显出一抹漾波。 “王爷,淑妃娘娘亲自从宫里送了几个宫女过来,您看安排在何处?”金邑宴的面前站着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男人,这男人身量不高,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什么特色,只乍看上去比普通男人皮肤白皙腻滑了几分。 金邑宴漫不经心的勾了勾自己的指尖,目光略略的往那处假山石后看了看,忽起戏谑态度,“母妃送过来的,必是极好的,等会洗干净了都送到我房中。” 那站在金邑宴面前的男人微怔了怔,但是片刻之后却是露出一个了然笑意,朝着金邑宴拱手道:“是,王爷,那奴才便先下去安排一番。” “嗯,去吧。”金邑宴挥了挥手,话音刚落,便感觉背后刮来一阵裂风,他猛地一个转身,一把就接住了苏娇扔过来的那一团白绒绒的小奶猫儿。 “金邑宴,你个混蛋!”苏娇通红着一双杏眼,怒气冲冲的从假山石后头钻出来,她的身上脸上脏兮兮的都是假山石上蹭到的灰尘,身上的大氅垮垮的披在身上,整个人纤细又娇小,看上去比金邑宴怀中的小奶猫儿还要可怜几分,“这猫儿还你,我不稀罕!” 金邑宴抱着怀里一味蹭着他的小奶猫儿,目光淡淡的从苏娇身上瞟过,耳边还回荡她刚才娇媚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哦,被表妹听见了。”金邑宴伸手抚了抚怀中的小奶猫,漫不经心的拨开它那因为黏腻的奶渍而纠结在一起的毛发。 苏娇用力的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泪珠子在眼眶里面打转,整个人打颤的厉害,掩在宽袖之中的双拳暗暗握紧,细嫩的嘴唇被贝齿咬住,显出一圈殷红血痕。 “啊,你个混蛋,混蛋,混蛋……”苏娇哭嚎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抓着一把碎石子就想往金邑宴的方向扔去,但是却不想她抓的那一把碎石子灰尘颇多,还没等她扔出去,她自己就已经被那落下来的灰尘给蒙了一头一脸。 “咳咳……呜呜……咳咳……”苏娇咳得满脸通红,整个人蜷在地上灰头土脸的。 金邑宴好笑的上前抱住苏娇纤细的身子,也不嫌弃她满头满身的灰尘脏污,张口就咬住了苏娇小巧的耳垂,漆黑的眸中满满都是愉悦道:“表妹这是在生气吗?” 82|----- 苏娇被金邑宴环抱在怀里带进了前院,前院之中收拾的十分干净,暖暖的炭盆放置在主屋角落之中,窗棂处夹着厚厚的棉絮,挡住了那细小的缝隙,使得内室之中温暖异常。 “我,我只是来还你小猫儿的……”苏娇燥红着一张脸在金邑宴的怀里使劲挣扎着,她只一想起刚才自己因为那金邑宴的一句话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样,就差点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我这不是正抱着呢吗?”金邑宴贴着苏娇的耳畔轻笑一声,轻啄了一下苏娇的唇畔。 苏娇羞红着一张脸埋进金邑宴的怀里,声音闷闷道:“你才是猫儿呢……”说罢,苏娇突然惊叫一声,急急的将那钻进自己胸口小袄里头的猫儿给揪着后颈子拎了出来。 “你这猫儿也胚坏了,怎么尽欢喜往……那处钻……”苏娇燥红着一张脸,挣扎着从金邑宴的怀里下来,将手里的小奶猫儿扔到金邑宴的手上。 金邑宴抚着手里的小奶猫儿,嫌弃的看着它纠结在一起的毛发,一脱手就让它给跳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揽住苏娇的纤腰一边将她往罗汉床边上带,一边道:“谁让表妹那处暖和的紧呢……不然给表哥也钻钻?” “你,你又说这种浑话!”苏娇气红了一张俏脸,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胸口。 “表妹真是可爱……”看着苏娇这副娇羞模样,金邑宴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却发现苏娇的身上实在是脏得很,他只用指尖碰了碰便擦下一片黑灰,“啧啧,像只小脏猫一样,真脏……” “你,你才脏呢……”苏娇推了一把金邑宴,转过身子用宽袖擦脸,但是那宽袖比苏娇的脸还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脸上越擦越脏。 “喵~”那只小奶猫儿蹭到苏娇的脚边,歪着脑袋定定看了一会苏娇擦脸的动作,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爪子,然后一圈又一圈的抹着脸。 看着一大一小凑在一处擦脸,金邑宴好笑的拿下苏娇盖在脸上的宽袖道:“走吧,去净面,多大的人了还跟猫儿学。”说罢,金邑宴也不管苏娇鼓成一团的小脸,牵着她的手就往内室一处洗漱架边走去。 洗漱架上时常制备着温水和干净的巾子,金邑宴伸手将那巾子浸了水之后轻柔的按到苏娇脸上。 “唔……我自己来……不要你……”苏娇一把拍下金邑宴的手,夺过那帕子自己细细的擦拭起来。 擦完小脸的苏娇肌肤白嫩嫩的透着几分绯色细腻,如羊脂玉一般顺滑柔软,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水汽,顺着眼帘滑落,湿湿润润的透出几分难掩的魅惑。 金邑宴心中一动,按住苏娇的后脑勺就上前在她润着水汽的脸颊上一舔,那滴尚在脸颊上的温热的水滴就被他含进了口中。 舔完那水滴,金邑宴也不放开苏娇,依旧舔~舐着她那脸颊上的一块软肉不放,那软肉像是上好的凝脂一般细滑软腻,含在嘴里让人恨不得吞下肚去。 “疼死了……”被金邑宴吸~咬的疼痛难耐,苏娇伸手用力的按住金邑宴贴在自己脸颊上的侧脸,企图把他拨到一边去,但是苏娇的手刚刚碰到金邑宴的脸颊,却是被他突然的一个转头咬住了那纤细手指。 “呀,放开放开……”苏娇的脸颊上还带着亮晶晶红彤彤的一团红痕,手指被金邑宴叼在嘴里只露出半截纤细指跟,她只感觉自己的指尖被金邑宴含在嘴里肆意啃咬,吓得一边跳脚一边叫喊,但是因为苏娇娇小纤细的身高与金邑宴实在是差太多了,当金邑宴的身子完全挺立站直时,苏娇只能艰难的举着自己被金邑宴咬在口中的手指,努力掂起脚尖来减轻自己之间的痛楚。 “你放开,别咬我了……”苏娇掂了一会儿脚尖,只感觉自己小腿酸痛的紧,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的靠在金邑宴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努力的伸直去掰金邑宴咬着自己手指的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因为苏娇发现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这金邑宴只是轻轻的嗜咬,到后来就是带着血腥味的啃咬了,虽然说没有出血,但是苏娇的手指却被吸~咬的疼的厉害。 当苏娇半含热泪终于把手指从金邑宴嘴里硬□□的时候,她看着肿成一大块萝卜条的手指,抬眸看向慢条斯理抹嘴唇的金邑宴,动了动粉嫩的嘴唇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抬首用力控诉的看着他,大大的杏眼水润润的浸着雾气,仿佛那泪水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表妹的滋味真是不错……”金邑宴弯下腰与苏娇对视,看着她那在眼眶之中转了一圈之后硬生生又转回去的泪珠子,嘴角轻勾,眸色阴沉道:“只是不知那陆大宰相家的小东西有没有尝过?” 苏娇听到金邑宴的话,捂着肿胀手指的动作一愣,大大的杏眼之中映出金邑宴那张陡然阴沉下来的面色,绯红的面色又被吓得苍白一片,只余那脸颊处刚刚被金邑宴啃咬出来的红痕绯色依旧。 只见阴沉着一张面色的金邑宴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张纸条,垂下头直视面前的苏娇,眸色晦暗,语气深沉的慢慢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苏娇呆愣愣的看着金邑宴那浑身逐渐加重的戾气,脑子之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哆嗦着嘴接道:“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呵,表妹接的真是好啊……”金邑宴嗤笑一声,突然伸手将苏娇给拎着后领子给扔到了罗汉床上,然后就上手扒了苏娇身上脏兮兮的大氅和小袄罗裙,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亵裤。 “表,表哥……”苏娇被金邑宴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保不住自己身上的衣裳,就赶紧抓过罗汉床上的薄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裹在一床细腻薄被之中,苏娇洗的白净的小脸半掩在颜色艳丽的蜀锦中,只露出一双大大的杏眼,里面含着一片慌乱神色,配上那黑白分明的瞳仁,怜意顿生。 金邑宴半靠在罗汉床边,看着罗汉床上鼓囊囊裹成一团的苏娇,面色暗沉的伸手将手里的纸条递到苏娇的面前道:“表妹可识得这东西?” 苏娇扬起脑袋,用力的返回在眼眶之中打转的泪滴,伸头去看那纸条上的东西,但是却因为眼眶之中的泪水而模糊了视线导致她始终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啧……”将手上的纸条随意的一甩,金邑宴一个翻身就将苏娇给压在了身上,然后伸手掐住她的下颚道:“几个破字还要看多久?我看李缘那小儿怎么没烧死在刑部那场大火里呢……”话说到最后,金邑宴的双眸半眯,语气之中满含戾气。 “刑,刑部?你,你知道李蔷……唔……”苏娇被金邑宴掐着下颚,被迫与他对视。 “噢?表妹以为我知道了什么?”金邑宴慢慢低头垂下眼帘,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声喷洒在苏娇的脸侧,那微凉的薄唇时不时的擦过苏娇颤抖的嘴唇,轻轻细啄着。 苏娇有些羞赧的转了转脑袋,避开金邑宴的戏弄,大大的杏眼偷偷往侧边看了看,然后有些犹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金邑宴,小心翼翼道:“那李蔷和薛……”说到这里,苏娇一顿,赶紧又看了一眼金邑宴,在看到他阴沉的面色之后,硬生生把“薛科”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道:“李姐姐的相公……” “表妹这是在叫谁相公……叫的这么好听……”金邑宴依旧阴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低哑暗沉,他伸手将苏娇的小脸被掰了过来,脸颊贴上,尖利的牙齿磨着苏娇的唇瓣,似乎下一刻就会穿~刺而过,肆意啃咬。 “没,没……”苏娇哆嗦了一阵之后只感觉自己唇上一痛,那渐渐弥散开来的血腥味让她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圈住了金邑宴的脖颈,声音轻柔带着颤音道:“当,当然是在叫表哥你了……” “哦?叫我什么?”金邑宴轻轻舔去苏娇唇瓣上的细血,双眸渐渐带上了几分幽深漩涡。 “相,相公……”苏娇憋了许久,终于是结结巴巴的把这两个字给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的双颊绯红一片,原本便是水润润的眸子之中就好似浸了一汪清泉一片氤氲撩人。 “表妹真乖……”金邑宴低头,准确的擒住了苏娇的唇瓣,含着那两瓣嫩唇细细碾压柔腻,然后破土冲城,勾住苏娇不断闪躲的丁香小舌一阵激烈嗜咬。 “唔……”苏娇被金邑宴堵得呼吸困难,肺里的气力也被他强壮的身子按压的所剩无几,只好努力的在两唇稍稍分离的空隙之中猛然吸气,金邑宴那熟悉的味道透过微凉的空气进入苏娇的鼻息之中,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酥软起来。 放开苏娇被吻的通红的嘴唇,金邑宴伸手勾住那缠绵在两人双唇之间的银丝慢慢环绕在指尖,然后再点上苏娇的唇角,一点一点的往下滑移。 “表,表哥……”苏娇眼中半含春泪,语气轻软好似酥糖一般腻滑,她伸出软绵绵的手,用力握住金邑宴那搭在她领口处游移的手指,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细细的哭腔,“不,不要了,我知道错了……” “哦?那表妹就与我说说,错在何处了?”金邑宴眸子暗沉一片,阴郁的吓人。 苏娇哪里知道这金邑宴又在发什么疯,她睁着一双杏眼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不,不应该与那,那李缘见面……” “哦,还有呢?”金邑宴慢条斯理的勾着苏娇的脖颈,手指顺着那微开的领口慢慢滑动,引起苏娇一阵颤栗。 “还,还有……”苏娇额上冒着细汗想了半天,目光恍然落到地上那张纸条上,小心翼翼的看了金邑宴一眼道:“还有那,那纸条,但,但是那纸条的事情,我,我并不知情……” “我知道。”金邑宴淡淡回了一句,手指勾开了苏娇领口处的第一个暗扣,“还有呢?”如果苏娇对着纸条是知情的,那么金邑宴觉得,他可保不准被做出什么事情来。 “啊……还,还有?”苏娇猛然抬首,对上金邑宴那双戾气沉重的眸子,赶紧绞尽脑汁道:“还有就是,就是……不,不应该私自与,与李姐姐的……嗯……见面……”苏娇暗暗咽下“薛科”这两个字,神情有些慌乱道。 “还有。”金邑宴伸手解开苏娇亵衣上的第二个暗扣,语气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 苏娇没有注意到金邑宴的小动作,只自顾自的抓着身上的薄被,想着还有哪些地方得罪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表妹这是想不出来了?”金邑宴解开那第三个暗扣也是最后一个暗扣,挑眉看向皱着小脸一副苦恼模样的苏娇。 苏娇偷偷的观察了一下金邑宴的面色,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慢慢道:“想,想不出来了……” “那便让我来告诉表妹吧……”金邑宴伸手温柔的抚了抚苏娇颊边的碎发,将苏娇半掩在黑发之中的小脸完完整整的露出来道:“表妹要记住,不管是以前,现在,往后,你的眼中,心中,脑中只能有我,也只会有我一人,还有表妹这么金贵好看的脸,可不是拿去求人的……” 金邑宴说完最后一句话,苏娇才恍然大悟这人为什么又突然发了疯,原来是因为……她去求了李缘帮忙而没有找他吗? 苏娇正想着这件事,陡然发觉自己胸口一凉,她往下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自己亵衣的三个暗扣都被解了开去,金邑宴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就大刺刺的搭在她白细的肌肤之上按着那一点微小弧度细细揉捏。 “李缘那小东西我自会收拾,至于表妹你嘛……”金邑宴低头看了看苏娇惊惶的杏眼,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道:“便肉~偿吧……” 后续作者有话说。 苏娇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睁着一双迷蒙的杏眼,脸颊边是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唔……”苏娇微微动了动身子往侧边看去,只见一只小奶猫儿蜷缩在自己的脖颈处,正蜷着身子努力往薄被里面钻。 苏娇伸出酸痛的手将它抱到自己怀中,却是发现自己的衣襟还大敞着,露出里面藕色的肚兜,还有上面深浅不一的红痕咬痕吮痕…… 苏娇涨红着一张脸,赶紧把自己的亵衣穿在了身上,然后侧头就看到罗汉床边的木施上挂着新制的罗衫裙裾,小袄大氅。 抚了抚怀中的小奶猫儿,苏娇整了整自己脚上的罗袜,低头看了看罗汉床边,那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双厚底的绣花鞋,上面花纹精致以金丝勾线,看上去十分好看。 穿好绣鞋,苏娇又一件一件的将木施上面的衣物换好,然后转身抱起罗汉床上的小奶猫儿做贼似得的左右看了看,在没有看到金邑宴的身影之后暗暗的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就往外间走去。 “五姑娘。”一道声音突兀的从苏娇身后传来,苏娇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小奶猫儿都给扔出去,她转头往身后看去,只见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普通白净的男人,脸上带着浅淡笑意,双手置于腹前,朝着苏娇恭谨道:“五姑娘,您醒了?” 苏娇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响才起来他是昨日里与金邑宴说话的那个人,她抱着手里的小奶猫儿,微微抬起下颚道:“怎么?” 那男人伸手提起放置在手边的一个宝蓝色包囊,垂着脑袋道:“王爷让奴才送五姑娘回鹧皎院。” 苏娇的视线落到那男人手边的宝蓝色包囊上,声音有些疑惑道:“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苏娇说话时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带着上挑尾音,娇媚异常,但是那男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依旧垂着脑袋躬身回道:“是一些猫儿用的东西。” 苏娇听罢,转了转脑袋道:“哦,对了,这小猫儿昨日里吐了奶,没事吗?” 男人声音轻柔道:“无事,这猫儿尚小,肠胃较弱,吐奶是正常的。” “哦,原来是这样……”苏娇抚了抚怀里的小奶猫儿,然后突然道:“你是男子……怎么跟我进鹧皎院?” 那男人一愣,然后轻笑道:“五姑娘莫要见笑,奴才可算不得男人。”顿了顿,那人继续道:“五姑娘若不嫌弃,唤奴才一声夏生即可。” “夏生?你是夏日生的?”苏娇歪着脑袋道。 夏生似乎没有想到苏娇首先关注的竟然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他是个太监这种事情,他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讶异之后,身子躬的更低道:“不是,是冬日生的。” “咦,那为什么要叫夏生?不应该是冬生吗?”苏娇似乎十分计较这件事情,一双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好奇, “五姑娘若是想让奴才叫冬生,奴才就叫冬生……”夏生面色不变,语气平缓轻柔。 “罢了罢了,我也没这兴致……走吧,回鹧皎院。”苏娇看着夏生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失了兴致,挥了挥手道。 “是。”夏生抱着一个包囊,跟在苏娇身后出了外间。 外头冬日的冷风很足,不过好在金邑宴给苏娇准备的衣裳很是厚实,她只感觉自己露在外头的小脸上有些被风刮得干辣,其余的地方都暖烘烘的很。 来新苑很大,放眼望去,过道房廊之中几乎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十分松散,但是比其松散的表面不同的是,来新苑的管制其实十分精密,且暗藏杀机,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就藏着一双眼睛窥视着你,然后将你一刀毙命。 苏娇走在空无一人的院落之中,突然扭头对身后的夏生道:“表哥这一大早的是去哪里了?” “王爷今早便进宫去了,吩咐奴才好生照看姑娘。” “哦。”苏娇点了点头,脚步渐渐缓慢下来,目光细细碎碎的不停在前院之中打量,每一间屋子都不放过。 “昨日里……你与表哥说的那几个……宫女……安置在何处了?”苏娇犹疑良久,终于是忍不住的出声道。 “今早上就随着王爷一同被送回了宫里。”夏生双眼温润,语气柔和恭谨。 苏娇听罢,轻轻松开了捏着小奶猫儿后颈的手,然后又抚了一把它那细细的软毛,眼中的阴郁表情一挥而散。 “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奴才夏生……” “咦,那你是夏日生的?” “……不是……” “啊?不是?那你为什么叫夏生啊?” “……”他这女主子……到底还是和王爷很般配的…… 83|9-5 自这一日从来新苑回来之后,苏娇已小半月没有金邑宴的消息了,她抱着刚刚洗干净的小奶猫儿躺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晒太阳,身上盖着厚厚的小毛毯,那暖洋洋的阳光细细柔柔的撒在她微闭的眼睑之上,白皙细腻的肌肤好似上了一层透明凝脂一般光滑细腻。 “姑娘,这日头虽然不错,但是你也不要在外头睡着了,毕竟是冬日,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受苦的还是自个儿。”秀锦伸手接过苏娇手中的小奶猫儿,声音柔柔的劝慰苏娇道。 苏娇勉勉强强的睁开半只眼睛看了一眼秀锦,神情慵懒道:“我好困……” 听着苏娇迷迷糊糊的声音,秀锦轻笑一声道:“姑娘乖,去屋子里头睡,不然一会儿该起风了……” 等秀锦好不容易哄着苏娇进了内室之后,苏娇的脑袋刚刚粘上软枕,就听到外头秀珠火急火燎的声音。 “姑娘,姑娘……” 苏娇烦闷的从绣榻上直起身子,看着秀珠撩开珠帘就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苏娇懒洋洋的撑着身子靠在绣榻上,声音娇娇的带着几分慵懒。 “那,那大公子带着,带着那个琴师……来,来我们院子里了……”秀珠一边喘气一边说话,结结巴巴了半天之后终于是把一句话说全了。 “大哥和桐华?”苏娇有些讶异的睁大了一双杏眼,她陡然想起那时候她与李蔷在一起做的事情,赶紧推着身边的秀锦道:“去去去,告诉他们我不在,快去快去……” “五妹妹。”还不等苏娇把话说完,苏灏的声音便出现在珠帘处。 听到苏灏的声音,苏娇吓了一跳,皱着一张小脸躲在秀锦身后,然后慢慢的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去。 只见苏灏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桐华。 桐华单手搭在苏灏的肩膀上慢慢顺着他往前,纤细消瘦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小袄和大氅,头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截黑发,她甚至连发髻都未梳,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脂粉都没有,只露出一张清丽绝艳的面容。 “哇…这个琴师真好看……长得跟仙子似得,怪不得连大公子这样的清冷性子都……”秀珠站在苏娇身侧,声音细细的捂着嘴嘟囔。 这边苏娇见躲不过,只好磨磨蹭蹭的从秀锦身后走出,她踩着刚刚穿好的绣鞋,看着苏灏小心翼翼的牵着桐华落座于绣墩之上,然后又细心的给她端了一杯热茶放到手里,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苏娇。 “大哥,上次的事情……我,我不是故意的……”苏娇绞着双手走到苏灏身边,委屈着一张小脸偷偷抬头看了看苏灏的面色。 “今日不是来找你说这件事的。”苏灏的面色不算十分好看,完全不复平日里的清雅冷淡,他的眼中有着浓厚的焦虑,“我听闻你上次看病请的是个女大夫?” 听到苏灏不是为上次的事情而来,苏娇暗暗的松下一口气,赶紧点了点头道:“嗯,据说还是宫里头出来的,医术了得。”顿了顿,苏娇将目光落到裹得一丝不露的桐华身上道:“大哥来找我……莫不是桐华姐姐身体有恙,想让妹妹我请那女大夫来诊治诊治?” “嗯。”苏灏微微颔首道:“你让你的婢子去请一下……便说是你要诊脉……” “哦。”苏娇应声,点了点头转身对身侧的秀锦道:“秀锦,去请一下穆大夫。”说完,苏娇自己转念一想却是有些奇怪,这桐华看病为什么还要专挑到她的鹧皎院里头来?难道只是贪图她这有个女大夫?苏娇想不明白,又不便明问,只好暗暗的看了桐华好几眼。 “五姑娘,多日不见,这是不识得我了吗?”桐华虽然眼盲,但是对于这类事情却是十分敏感,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朝着苏娇的方向柔声道。 苏娇轻笑一声,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桐华身边的绣墩上,歪着脑袋撑着下颚,看桐华轻抿手中的热茶,那张清丽的面容之上显出两个清晰的泪窝,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怜意。 “桐华姐姐……你与我大哥是如何相识的啊?” 听到苏娇的话,桐华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然后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碗道:“好似……是在赛阁楼?” “哦……赛阁楼啊……”苏娇轻轻的重复了一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的苏灏突然道。 “不,是在金陵城城口。”苏灏轻轻放开紧握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声音轻缓道。 只是你未看到我,我却已将你印入心中。 “金陵城城口?”桐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向苏灏的方向,似乎十分困惑。 “罢了,往常的事,多说无益。”苏灏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吐出了这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对苏娇道:“五妹妹,我去看看那女大夫来了没有。” “嗯,好。”苏娇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苏灏撩开珠帘走出了内室,然后她一转头就看到了神情落寞的桐华,她低垂着脑袋露出半张好看的侧脸,隐忍的泪水含在眼眶之中,将那毫无焦距的清眸衬得莹润如水,那捏着手里茶碗的指尖泛白,甚至隐隐可见微微的颤抖,引起茶碗之中的热茶一阵波漾。 “桐华姐姐……”苏娇声音轻细的叫了一声桐华。 桐华回神,略一抬头之际那浸在眼眶之中的一滴泪水便慢慢从那白细的肌肤上滚落,顺着那若隐若现的泪窝转了转,最后隐没在她脖颈处厚实的衣物之中。 苏娇看着桐华的泪痕一愣,怔怔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当时她将中了药的苏灏推给桐华的时候,就想着让大哥得偿所愿,却忽略了桐华的感受,比如她一个弱女子,就算不愿意可也挣脱不了一个男人的力气,更不用说是一个失了理智的男人,退一步说,就算是桐华愿意,一个女子的名节就这样毁了,她的心中肯定是不甘而怨恨的。 咬了咬嘴唇,苏娇深觉自己这件事情做的冲动了一些,但是当时她看着苏灏对桐华那副难过隐忍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脑子一热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桐华伸手轻轻抹了抹脸颊边的细泪,声音轻缓道:“让五姑娘看笑话了。” 苏娇看着桐华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后悔,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绞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嗡嗡道:“桐华姐姐……有什么伤心事吗?” 听到苏娇的话,桐华轻轻一笑道:“根无所归,强颜卖唱,寄人篱下,心不偿愿……这些,莫不都是我的伤心事,所以伤心事多了,便也不觉得伤心了。” 桐华是笑着说的,但是她的眼中还带着清泪,那张清冷高贵的面容此刻犹如雪山之巅纯净白皙的雪莲,上缀盈盈清露,惹人怜惜。 这边桐华话音刚落,内室处的珠帘便是一阵轻响,苏娇寻声看去,只见苏灏站在那处,面容苍白,嘴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清冷的眸中带着不知名的晦暗色泽。 “五姑娘,穆大夫来了。”秀锦带着穆菀自苏灏身后走出。 这次的穆菀还是没有用真面目示人,依旧带着亲制的人~皮~面具,只不过这次的人~皮~面具比上次的粗糙了许多,完全没有上次的精细,只堪堪遮盖了穆菀的眉眼,露出那双暗沉黝黑的眸子。 苏娇细细上下打量了穆菀一番之后,才扭头对正朝着珠帘处睁着一双无神大眼的桐华轻声道:“桐华姐姐,穆大夫来了。” 桐华轻应一声,对着苏娇的方向道:“多谢五姑娘。” 穆菀提着药箱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绣墩上的桐华,她的面色完全没有一点变化,就好似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桐华一般。 但是穆菀这般没有反应的反应,才让苏娇感觉不对劲,毕竟那次她的人~皮~面具与桐华的长相如此相似,苏娇不相信穆菀看到桐华,会一点反应也无。 “穆大夫,请。”苏娇让出自己的绣墩,请穆菀上座。 穆菀在被秀锦请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了这次的出诊,不是为五姑娘,而是为其他人,只是用了五姑娘的名头,所以当苏娇请她上座时她早已知情,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不适。 伸手打开面前的药箱,穆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桐华,伸出右手在她无神的双眼前挥了挥,声音淡淡道:“小姐这眼疾是天生的吗?” 桐华点了点头道:“自小便是如此。” 穆菀微微侧身,伸手掀了掀桐华的双眼,然后抬首看向身边站立着的苏娇道:“五姑娘,这位姑娘的眼疾我治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罢,收拾药箱便要离开,苏娇赶紧按住穆菀的胳膊道:“穆大夫,桐华姐姐不是来治眼疾的,她是身子不适。” 听罢苏娇的话,穆菀刚刚离开绣墩的身子又再次坐了下来,她伸手从药箱之中拿出脉枕,对着桐华道:“请姑娘伸左手。” 桐华闻言,将左手伸出垫于脉枕之上。 穆菀搭在桐华纤细白皙的皓腕之上细细把闻着,片刻之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苏娇一直观察着穆菀与桐华在一处的表情,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陡然看到穆菀紧皱起双眉的表情,神情一震,赶紧问道。 穆菀细细思索了片刻,目光在一室婢女姑娘少爷身上略过,然后定定的看向苏灏道:“这是喜脉。” 穆菀话音刚落,一室寂静,直到桐华苍白着一张脸,声音轻颤道:“喜,喜脉?” “嗯。”穆菀点了点头,伸手拿出药箱之中的纸笔道:“一个多月了,不过你身子较弱,脉象不稳,我给你开些补气益血,保胎安神的药方子,你照着上头一日煎服三次,这样吃上十天半个月,身子也就差不多了。” 桐华掩在宽袖之中的轻轻覆上自己平坦的腹部,那隔着厚重衣物的抚摸却让她自己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真的有她的孩子吗? 苏灏依旧站在珠帘处,听到穆菀的话之后,他的双手掩在宽袖之中紧紧握住,神情有些莫测。 “大哥,桐华姐姐有孕了……”苏娇看到苏灏脸上奇怪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探头道。 苏灏紧抿着双层,目光落到桐华纤细孱弱的身子上,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听到苏灏的话,桐华抚着自己肚子的手一顿,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无比准确的看向苏灏的方向,里面满满都是讶异与悲伤。 穆菀写着药方子的手一顿,但是片刻之后却是如常镌写,只是不如之前流畅。 秀锦与秀珠两个丫鬟靠在一处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到了外间。 苏娇站在苏灏与桐华两人之间,有些无所适从的搓了搓衣角。 桐华慢慢的垂下眼帘,抚着自己肚子的手慢慢收紧,“我,要考虑一下。” “好,那你先住在五妹妹这里,考虑好了派人来告诉我。”苏灏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番话,便撩开面前的珠帘走了出去。 苏娇看了一眼神情落寞的桐华,又看了一眼掀开厚毡子走出了外室的苏灏,咬了咬唇道:“我出去一下。”说罢,赶紧提着裙摆跟在了苏灏的身后走出了外室。 外头暖阳洒洒,却透着沁骨的冷风,苏娇看着前面步履匆匆的苏灏,赶紧上前道:“大哥,你等一下。” 苏灏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身后跑过来的苏娇。 “大哥,桐华姐姐的孩子……是不是你的?”苏娇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咬了咬唇道。 苏灏没有说话,只是下颚绷得紧紧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疼痛。 “大哥,如果桐华姐姐的孩子是你的话……你为什么不要?”苏娇是看的分明的,苏灏对于桐华的情意,明显的让她这个局外人都看的分明,所以那时候她才会不顾一切的将中了药的苏灏推给桐华。 苏灏垂首看着苏娇那一脸焦急神色,终于是开口了道:“我没有不要。” “那,那你怎么说刚才那种话?”苏娇一个心急,拽住了苏灏的宽袖,声音带上了几分娇尖。 苏灏没有回答苏娇的话,只是轻轻的拂开她拽着自己宽袖的手,一边往外去,一边声音轻缓道:“她根无所归,我便帮她找到根,她强颜卖唱,我便让她欢喜吟唱,她寄人篱下,我便筑桐华阁与她,她心不偿愿,我便帮她得偿所愿。” 所以,如果要帮她找到根,他便不能拖累于她,她是注定要停留在梧桐树上的凤凰,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期冀的。 说完这些话,苏灏的身影也已从苏娇面前消失,苏娇呆愣愣的看着苏灏消失的背影,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宽袖滑腻却冷硬的触感。 “姑娘?”秀锦站在厚毡子处,看着苏娇与苏灏说完一席话后呆愣愣的站在那处也不动,身上只着了一件细薄的小袄,在冷风之中微微发颤,颇有些心疼的从内室之中拿了一件大氅出来给她披在身上。 “秀锦,桐华姐姐呢?”苏娇回过神后声音有些呐呐道。 “在内室之中坐着呢,穆大夫还在写药方子。”顿了顿,秀锦看了看渐渐被阴沉的乌云遮盖住的日头,伸手扶住苏娇的胳膊道:“姑娘,天冷了,进屋子里头去吧?” “嗯。”苏娇垂着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与秀锦回屋。 屋子里头的炭盆烧得很足,但是桐华坐在绣墩之上脸色却是有些不好,唇色苍白,神情黯淡。 “桐华姐姐,我这处的糕点还不错,我让秀珠去给你拿一些过来尝尝味道吧?”苏娇轻轻的坐到桐华身侧,声音轻柔道。 桐华略略回神,眼眶有些微红道:“烦劳五姑娘了。” 苏娇轻笑一声,单手搭在桐华冰冷的手背上道:“桐华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哥可是托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苏娇的话,桐华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眼神黯淡无光,没有回话。 “五姑娘,这是药方子,一日三煎三服,莫要忘了。”穆菀伸手将面前写好的药方子递给苏娇,目光略过桐华,却是冷淡异常。 苏娇接过穆菀手里的药方子略略看了看,然后伸手递给身后的秀锦道:“秀锦,这药你每日在厨房亲自熬煎,一刻都离不得身,如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补身子用的,知道了吗?” 秀锦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说完,秀锦便带着秀珠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这边穆菀背起药箱起身,准备离开,苏娇伸手拉住穆菀的宽袖道:“穆大夫,我送你。” 穆菀嘴角轻勾,拂开苏娇的手道:“五姑娘不必客气,让外头的丫鬟引路便可。”顿了顿,穆菀又道:“明日里五姑娘再派一个妥帖一点的丫鬟过来,我写些应当注意的事情与她。”说完,径自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苏娇站在原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着穆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眸色渐渐暗沉下来。 “五姑娘?烦劳给我倒杯茶。”桐华许久未听到声音,只好自己出声道。 听到桐华的话,苏娇转身落座于绣墩之上,给桐华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掌心道:“桐华姐姐。” 桐华接过苏娇手里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苏娇看着桐华喝茶的模样,不禁想起了上次在桐华阁之中的惊鸿一瞥,桐华阁那里面的每样物事都是精心摆设的,一开始它的位置在那里,便不会挪动一分,那些锐利的边角也都包裹着厚厚的棉絮,光滑冷硬的地面上铺着厚实着毛毯,而且每件东西上面都挂着一个显眼的木牌,桐华只用指尖轻轻一触,便能由木牌上面的刻痕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苏灏这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能做到这样的细心,真是叫苏娇十分咋舌。 “姑娘,我就近从小厨房拿了一些吃食过来,还有一盅鸽子汤呢,说是最补身子的了。”秀珠端着一托盘走到内室之中,大大咧咧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一下就将沉闷的内室渲染了几分欢悦。 “就你厉害,快,放下来吧。”苏娇轻笑一声,伸手接过秀珠手里的鸽子汤,先给桐华盛了一碗,又细心的将白瓷勺子放入她的掌心道:“桐华姐姐,喝汤。” “多谢五姑娘。”桐华摸索着舀了一口鸽子汤,苍白的嘴唇上沾染一点浅色油渍。 秀珠双手托腮的坐在苏娇身侧,看着桐华喝汤的温婉模样,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羡慕,“桐华姑娘真好看,要是我也长这么好看……” “要是你也长这么好看,我就叫你姑娘。”苏娇接过秀珠的话茬子,伸手推了她一把道:“去,给秀锦打个下手去,那药一时半会的煎不好,你去看着火候,让秀锦歇歇。” 秀珠听罢苏娇的话,委屈的撅了噘嘴,“姑娘就知道心疼秀锦。” “姑娘我要不心疼你,哪里养的你这么肥肥圆圆的?”苏娇伸手在秀珠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看着秀珠捂着白胖圆脸瞪着一双眼珠子的模样,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怪不得那人总是欢喜欺负她,原来还真是挺好玩的…… “咳,快去。”回过神的苏娇轻咳一声,故作严厉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秀珠嘟嘟囔囔的应了几声,转身便出了内室。 桐华静静的喝着手里的鸽子汤,味美汤鲜,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 这个孩子,她是一定会要的,不管结果如何,既然他生在了她的肚子里,那便是她的责任,而且……她也准备博最后一把,既然他踏不出这一步,那么这一步便由她来踏出。 84|9-5- 随着冷冽的寒风渐渐舒缓,立春悄然而至,天气似乎有渐渐回暖的迹象,但是苏娇却依旧裹得圆圆滚滚的,从远处看过去好似一个圆球一般。 立春冷峭,内室之中的炭盆还未撤去,桐华已在鹧皎院之中住了大半月,她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消瘦,肚子也一点没有显出来,不管苏娇如何变着法子为她烹煮食物,总也是喂不胖她。 “桐华姐姐,喝药了。”苏娇接过秀锦手中的药汁,皱着一张小脸递给桐华道:“这药真是难闻的紧,也亏得桐华姐姐你每次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喝了下去。” 桐华轻笑一声,接过苏娇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当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姑娘,别看了,喝点豆麦汤吧,特意加了温奶的。”秀锦好笑的端着一碗豆麦汤递给苏娇道。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豆麦汤,那豆麦汤里头加了温奶和上好的蜂蜜,透着一股凝脂似得乳白色,喝在嘴里细腻润滑,奶味十足。 喝了一半豆麦汤之后,苏娇抹了抹嘴,突然皱起细眉,娇媚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伸手指着桐华手里的药汁道:“秀锦,你是不是瞒着我给桐华姐姐的药汁里头加了蜂蜜?” 秀锦听罢,掩嘴轻笑道:“最多加了一些甘草,哪里有什么蜂蜜。” “你看,还是有加东西的吧。”苏娇撅着嘴,抬首看了看身侧的桐华,声音娇娇俏俏的转头对秀锦道:“所以秀锦你下次不能再逼我喝药了……” 秀锦接过桐华手里剩下一点药渣子的药碗,听到苏娇的话,浅笑着道:“姑娘这是什么说法。” “没有什么说法,就是不开心。”苏娇傲娇的转过小脑袋,眼角看着秀锦笑眯眯的伸手给桐华倒了一碗鸽子汤,又细心的吹去了上头的热气,将白瓷勺子放入桐华的手中,挽起桐华的宽袖扎紧,避免碰触到汤碗溅落汤汁。 见秀锦只顾着照顾桐华也不理会自己,苏娇当即就撅起了小嘴道:“秀锦,你都不关心我了。”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绑着桐华宽袖的手一顿,侧头看向苏娇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她微微直起身子,一边收拾着剩下的鸽子汤一边对苏娇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要说奴婢不关心您,那您这晚间哪次踢被子不是奴婢给你盖上的,还有上次那月~经~带子不还是奴婢帮着姑娘缝制的?还有那上上次的……” “哎呀哎呀,我不听,我不听了……”苏娇羞红着一张小脸,赶紧从软塌上起身,一把捂住秀锦的嘴,整张小脸都绯红的厉害。 “这可不行,奴婢可不想受姑娘的诬赖。”秀锦拉下苏娇捂住自己嘴的手,难得与苏娇斗起了嘴。 “哎呀哎呀……”看到秀锦还要说话,苏娇红着一张俏脸,一边跳脚一边伸手去捂秀锦的嘴,但是因为秀锦比苏娇高了大概半个头的身量,苏娇怎么也占不到便宜,反倒因为跟着秀锦转久了而头晕目眩的厉害。 秀锦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娇,给她按到软塌上之后,伸手将一旁绣墩子上摆放的装着五彩丝线的绣篓子塞到苏娇的手上道:“喏,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姑娘还是快学学怎么穿这五彩丝线吧,不然到时候奴婢帮不上姑娘,丢脸的可是姑娘你自己。” 乞巧节这日,各家女儿都喜围坐一团,以五彩丝线穿针,速度最快者为巧者,是为穿针乞巧。 苏娇皱着一张小脸,白皙纤细的手指抓着一根五彩丝线扣扣弄弄了半天,才费劲的穿进一个九孔针的一个小孔之中。 “这是劳什子东西,我不要弄它。”苏娇气急的将那绣篓子往旁边一扔,语气娇蛮。 秀锦低头看了看被苏娇坨成一团乱线的五彩丝线,轻叹一声之后伸手将那绣篓子里头的五彩丝线挑拣出来,自己素手翻捡了一会儿,就见那原本乱成一团的五彩丝线便服服帖帖的顺在秀锦的手掌之上,尾端细细飘碎着。 看着秀锦熟练的动作,苏娇撑着下颚将侧脸贴在软榻的小机上,声音嗡嗡道:“秀锦,不如你替我去吧,我也懒怠去应付那些人。” 秀锦一边将手里的五彩丝线一缕一缕的收拾进绣篓子之中,一边道:“姑娘可别瞎说了,赶紧练起来才是正事,不然外头那些人又有的说了。”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一下鼓起了脸,声音也陡然大了几分,“让他们去说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哦。”秀锦淡淡应了一声继续道:“就像前几日看到的那个丫鬟,说了一句姑娘嘴刁,你就让人家去扫了大半月的马房,又罚了三个月的银钱?” “那谁让她站在我面前说我坏话被我逮到了。”苏娇摸了摸自己脸颊边的碎发,大大的杏眼不停的乱转。 “那不是姑娘你猫着身子硬跟在人家后头偷听的吗?”秀锦斜睨了一眼苏娇,一点不客气的当着桐华的面拆穿她。 虽说她家姑娘自从管了庆国公府一小半的账目之后没有出过什么错,反而将这庆国公府的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的,但是那偶尔冒出来的捉弄人的小性子,还是让秀锦颇为苦恼,只那二夫人没有管教,她一个做奴婢的也说不得,只好日日跟在她家姑娘后头帮着善后。 这边苏娇被秀锦的话说的一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硬是说不出话来,一双杏眼瞪着大大的,慢慢聚上水汽。 看到苏娇委屈的小模样,秀锦轻叹一声道:“我的姑娘啊,您这招不好使了,换一招吧。” 苏娇听到秀锦的话,一噘嘴,正要说话,这边正巧桐华听了秀锦与苏娇拌了半天的嘴,轻笑一声朝着秀锦的方向道:“秀锦,让我来试试穿这五彩丝线吧?” “桐华姑娘要试试?”听到桐华的话,秀锦看了一眼她无神的双眸,有些疑惑的又确认了一遍。 桐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五彩丝线和九孔针,用指尖细细摸索了一番之后找到针眼和五彩丝线的头端,只一穿便轻轻松松的就过去了一根五彩丝线。 “哇……桐华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苏娇看着桐华的动作,小脸上满满都是惊叹。 桐华听到苏娇夸张的语气,轻笑着道:“这很容易的,你看,这样捏着五彩丝线的线头,再把针眼翻过来……喏,好了……” “哇……” 这边苏娇与桐华凑在一处正说着话,秀锦端着剩下的药碗汤匙正准备退出来,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珠帘处身影消瘦的苏灏。 “大……”还未等秀锦说话,苏灏便陡然转身离去,那因为转身而漾起的衣摆,轻轻打在珠帘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咦,谁啊?”苏娇头也没抬的捏着手里的五彩丝线问着不远处的秀锦。 秀锦端着手里的药碗靠到珠帘处,声音平稳道:“没什么,只是奴婢刚刚走到这处。”说罢,秀锦看了一眼神色安详,嘴角挂着清浅笑意,小心翼翼捂着腹部的桐华,端着药碗出了外室。 一掀开厚毡子,秀锦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灏,他的面色比起之前不是十分好看,虽然身上穿着新制的春衣,但是却眸色却透着一股鲜有的黯淡。 “这几日桐华如何了?”苏灏的声音透着一股暗哑,说话时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桐华姑娘一切安好,按时喝药,一日三餐,晚间睡的也好,只是偶尔有些起夜。”顿了顿,秀锦又道:“大公子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苏灏掩住口鼻轻咳了一声道:“我染了风寒,不便进去,烦劳你好好照顾她。” 秀锦点了点头的道:“大公子放心,这是奴婢的本分。” “嗯。”苏灏微微颔首,垂首看着秀锦手里的药碗,伸手轻轻将它捧起,那青瓷色的药碗小小巧巧的托在他的掌心,透着细腻的润泽,苏灏似乎都能感觉到桐华那指尖熟悉的温度。 秀锦看着苏灏垂首时那抹缱绻留恋,心中微微酸涩道:“大公子,天冷,您还是先回檀菊园吧,桐华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奴婢会派人来告知您的。” 苏灏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将手上的青瓷药碗递给秀锦,然后转身离去。 秀锦看着苏灏消失在鹧皎院门口的欣长身影,眼帘微微下垂,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捧着青瓷药碗的手指悄悄捏紧碗沿。 终究,这不是她能够奢侈的人。 三日后,七夕乞巧,沉静了多日的老太太宴请众高族贵女,同乐于闭襟楼。 鹧皎院中,苏娇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秀珠忙的跟个转轴一样一刻也没有消停。 “姑娘,你觉得这件衣裳怎么样?好像太素了一点,这件呢?嗯,不行,是以前的旧衣裳了……”秀珠左手一件广袖罗衫裙,右手一件百花百褶裙,自己一个人站在衣橱前头碎碎念念了半天。 “秀珠,好了吗?七夕宴要迟了……”苏娇靠在美人榻上,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娇娇媚媚的透着几分迷蒙,一旁窝着的小奶猫儿轻叫一声,钻到了苏娇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地方小憩。 “等一下等一下……”秀珠身子一弯,整个人差点都钻进了衣橱里,然后兴奋的从衣橱里头拿出一件月红色百褶如意月裙拎到苏娇面前道:“姑娘,这件衣裳你穿肯定好看。” 苏娇略略瞥了一眼秀珠手里月红色的百褶如意月裙,那襦裙是高腰抹胸款式,裙裾百褶飘飞,胸前缀着一片莲青色的荷叶边,胸下又有收紧的绸带,再加上月红色的颜色,十分衬肤色。 但是苏娇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道:“不要穿这样,换个其他的。” “为什么不要?姑娘,这件衣裳多好看啊……”秀珠拿着那百褶如意月裙不依不饶的走到苏娇身侧。 “哎呀,说了不要了……”苏娇微微从美人榻上直起身子,挥开那荡到她面前层层叠叠的裙裾。 “不行,姑娘这次要听我的。”顿了顿,秀珠将目光落到一旁坐在绣墩上细细品茶的桐华身上,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道:“桐华姑娘,你帮奴婢按着姑娘可好,姑娘不听话,不肯换衣裳呢。” “好啊。”桐华笑眯眯的起身,被秀珠搀着手走到了苏娇面前。 苏娇看了一眼桐华那依旧平坦非常的肚子,立即翻身从美人榻上下来,连绣鞋也没来得及穿便急急忙忙的往旁边躲去,“秀珠,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啊……桐华姐姐,你放开我……” “苏五可要乖乖的莫动,不然小心伤到我肚子里头的孩子。”桐华笑眯眯的扯住苏娇的胳膊,将她按在了美人榻上,声音清雅透着几分愉悦。 “哎呀,反了天了,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秀锦……”苏娇因为顾忌桐华肚子里头的孩子,果真不敢大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秀珠扒了自己身上的亵衣给换上那一件月红色的百褶如意月裙。 “秀锦不在,今日里可是我当家。”秀珠笑嘻嘻的扎紧苏娇那腰上的绶带,月白色的绶带带着细碎的花纹将苏娇本就纤细的腰身束缚的更加窈窕,远远看去盈盈不堪一握。 “哎呀,这里,也要系起来……姑娘,吸气……”秀珠拉着苏娇胸下的那一条绸带紧紧一拉,就将苏娇小巧的胸部完全收紧,显出几分挺立,那胸脯上白脂般的奶肤衬着襦裙边一点莲青色的荷叶边,微微鼓起的一团,直叫人看呆了眼。 秀珠看了一会儿,悄悄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在苏娇气恼的目光下呐呐道:“就是好像……唔……小了点?”顿了顿,秀珠又看了一眼如果没有桐华压着,差点就张牙舞爪扑上来要挠她的苏娇,干咳了一声道:“咳,没事的姑娘,奴婢给您垫上去,保准看不出来。” 闭襟楼里,苏娇穿着身上的百褶如意月裙,并膝跪坐在蒲团之上,她的面前是一张宴机,上面摆放着一些果酒甜点,天天腻腻的香味萦绕在苏娇的鼻息之中,分外醉人,除了这些吃食,还有一个绣篓子,里面放置着一些五彩丝线和九孔针。 这闭襟楼很大,上下四五层的模样,等各氏族贵女陆陆续续的落座,闭襟楼最底下一层,也是最大的一层楼阁便基本被坐满了,也不知这老太太到底是请了多少的人过来,只这人几乎都差不多到齐了,也不见她老太太露面。 苏娇的目光略略从这些人的脸上瞟过,最后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无聊的垂首拨弄自己的指尖,但是当她的目光一触及自己鼓囊囊的胸前时,便不争气的绯红了脸颊,那一抹晕染在苏娇脸颊上的霞晕,让那些或明眼或暗眼偷看苏娇的贵女氏族们莫不都心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苏五还真是国色天香的紧,怪不得能将那人鬼莫测的敬怀王给迷得神魂颠倒的,竟然还去当今圣上处求了圣旨赐婚。 苏娇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只苦恼的盯着自己的胸前皱着细致的眉眼,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 “五姐姐,你做什么呢?”苏妗的手里捏着软绵绵的一个乞巧果子,挤到苏娇的身边小声道。 这乞巧果子是乞巧节的应节之物,由糖,面,油,蜜所做,在这乞巧节之际,庆国公府的大厨房做了很多,只苏娇嫌弃它味道太齁,尝了一点便失了兴致。 这边苏娇听到苏妗的声音,立马在蒲团上坐直了身子,将目光从自己的胸口上移开,她有些尴尬的捏了捏自己的裙裾,大大的杏眼之中带着几分羞恼。 “没,没做什么,倒是你,等一会儿的穿针乞巧准备的如何了?”苏娇平稳住神情之后,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苏妗。 今日的苏妗穿着新制的春衣,虽然身线还没显出来,但是那张稚嫩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美人的精致气,又略略施了一点脂粉,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点闺阁之女的模样了。 苏妗听到苏娇的话,一口将手里的乞巧果子塞进嘴里,模模糊糊的道:“嗯嗯……准备好了……”说罢,苏妗用还沾着细粉的手指拿过苏娇绣篓子之中的五彩丝线和九孔针,苏娇还没看清,就只见那五彩丝线早已往那九孔针的细针孔里面穿了好几根了。 “喏,五姐姐你看,虽然穿的没有昨天练习的时候快,但是我觉得还可以呢,你看呢?”苏瑾捏着手里沾满细粉的九孔针递给苏娇,歪着脑袋的模样十分可爱。 苏娇看了一眼苏妗手里捏着的五彩丝线和九孔针,不知为何感觉有些脸热,她以手当扇,一边扇一边模糊的道:“唔,挺好……那个,这里的炭盆有些热,我去上头吹吹风……”说罢,苏娇也不等苏妗反应,便提着裙摆快速的溜到了闭襟楼的二楼。 作为苏妗的五姐姐,苏娇当然不能将自己半天还穿不进一根五彩丝线这种事情暴露在外头,所以这三十六计,当然是走为上计,不过这样没面子的走遁也让苏娇有些后悔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练习一番这穿针乞巧,也省的真的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 这边闭襟楼的二楼空无一人,里面却摆放着两列小机,上面盛着各色瓜果,旁边放置各一个黑色暗盒,里头装着蜘蛛,是用于穿针乞巧之后的喜蛛应巧。 这喜蛛应巧是指将瓜果陈列于庭院之中,置瓜果于蜘蛛盒内,有蜘蛛结网则得巧,或蜘蛛网密的多则得巧,而这喜蛛应巧原本应当是在庭院之中的举行的,但因为今日晚间飘着细雨,不便于在庭院之中多有逗留,所以便将这喜蛛应巧移到了这闭襟楼的二楼,也幸而这闭襟楼的二楼处有一空旷地,堪比庭院,可行这喜蛛应巧之娱。 苏娇上了闭襟楼的二楼,随意的捡了一个蒲团坐下,就用力扯了扯被秀珠垫的难受的紧的胸口。 这百褶如意月裙本就勒腰,再加上里头一件收胸的襦裙,在炭盆满满的闭襟楼一楼,苏娇只感觉自己都透不过气来了,而且这秀珠也是实心的紧,说要垫,还真是垫的结结实实满满当当,几乎把那新制的棉垫子都给塞了进去,那细带子绑着棉垫子系在苏娇的背后,直勒的她难受的紧。 苏娇左右看了看无人,提着裙摆钻到一方插屏之后,便伸手从后背脖颈处往衣裳里头伸,想把那棉垫的细带子给解开,但是奈何她虽碰到了一点细带子的边角,却因为秀珠系的紧实,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反而是将那活结给扣成了死结。 “哎呀……”苏娇气急的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细汗,只感觉因为自己的死结,那胸部勒的更加紧了几分,几乎要让她透不过气来了。 这边苏娇正纠结着,另一边三楼的闭襟楼之上却是慢慢悠悠的走下来几个身形挺拔的身影。 那几人正说着话,声音不大,被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不少,所以苏娇没有听清楚,反而是透过插屏的缝隙看到了金邑宴熟悉的身影,吓得赶紧更往插屏里头钻了钻。 那些人只呆了一会儿,不知说了些什么话,之后便一一回了闭襟楼的三楼。 这闭襟楼的三楼外另有空梯可上,所以不会与一楼的氏族贵女们有所冲突,所以趁着雨势,这闭襟楼的三楼便变成了那些不请自来的公子哥儿们的聚集地。 苏娇悄悄咽了咽口水,看着金邑宴那穿着厚底皂角靴的步子往这边踏来,便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索性猫着身子从那插屏之后钻了出来。 “哎呦……”苏娇从地上起的有些狠了,额头狠狠的撞上金邑宴的膝盖骨,疼的整个人又蹲到了地上。 金邑宴好笑的将地上大本月未见的小人儿圈抱在怀里,目光微微下垂便看到了苏娇那不同于往日的地方。 那青绿色的荷叶边襦裙衬着苏娇白皙细嫩的肌肤,又因为她下蹲的姿势而变的更加饱满的胸部挺翘鼓囊,在一袭纤腰的衬托下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嗯?许久不见表妹……表妹的变化……还真是大的很哪……”金邑宴贴着苏娇的耳畔,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愉悦。 85|9-5--- 苏娇听出了金邑宴的言外之意,整张小脸通红,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却不想因为自己双手的挤压,那原本便是鼓囊囊的胸口更加的饱满了几分,那被她纤细手指按压住的地方软软绵绵的微微挤出。 “表妹真是明白表哥的心……”金邑宴低头凝视着苏娇那一处柔软,略微起身抱着苏娇就往那插屏后头走去,也不管苏娇涨红着一张小脸羞恼的紧。 “你,你怎么一与我碰面……就,就老是欢喜做这种事情……”苏娇抓着金邑宴的衣襟努力挣扎了一番,却被金邑宴箍着手按在了那插屏之后干冷的地面上。 楼外的雨愈发大了,苏娇躺着的地方离栏杆处不远,那滴滴落落的春雨顺着湿滑的地面慢慢流淌,微微浸湿了她身上的百褶如意月裙。 金邑宴高大的身子压在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上,她那鼓囊的胸部被紧紧压住,原本便是被棉布条憋紧的她因为金邑宴的动作,而变的更加呼吸困难。 “你,你快点起来……”苏娇一边喘着气,一边绯红着一张小脸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金邑宴。 “表妹怎么喘的这么厉害……”金邑宴贴着苏娇的脸颊,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唇角贴着唇角的靠在一处,伸出舌尖轻轻的细舔着她半张的粉唇。 “唔……”侧过头避开金邑宴伸过来的舌头,苏娇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赶紧自己的胸口疼的厉害,“帮,帮我解了……” 实在是被那棉布条勒的狠了,苏娇竟然开始朝着金邑宴求救。 “嗯?表妹说什么?”单手挑起苏娇的下颚,金邑宴轻咬着她的鼻尖,声音有些温吞。 “解开……我说帮我解开……”苏娇伸手拉住金邑宴箍在自己下颚的手,往她的后背带去。 伸手将压在身上的苏娇半抱进自己的怀里,金邑宴盘腿而坐,大半个身子朝着楼外,挡住了外头渐渐细密起来的雨势。 苏娇娇小的身子被金邑宴圈在怀里,脸色绯红一片,大大的杏眼之中散着迷蒙水雾,樱桃小嘴微张,露出粉嫩的舌尖,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伸手握住苏娇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金邑宴看着她伸手从后颈之处努力的往衣裳里面伸,够了半天似乎是够不到之后,竟然抓着他的手往那衣裳里面去。 第一次见到如此主动的苏娇,金邑宴难免的有些心猿意马,特别是手里还捏着那么一片白皙细腻凝脂般的肌肤时。 “我,我让你帮我解开……你,你在干什么啊……”苏娇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只冰凉修长的手细细揉捏着,那阴冷的感觉随着她的肌肤蔓延,让她产生一种被阴蛇湿滑凹凸的鳞片细细滑过的触感。 “表妹急什么,表哥这不正在找那扣结嘛……喏,你看,这不是就找到了嘛……”金邑宴捏着手里的系带,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 “那不是,不是那个……”苏娇涨红着一张脸隔着衣裳按住金邑宴欲抽开自己系带的手,白细的额上是浸湿了发鬓的香汗,那香汗顺着脖颈滑入小衣,漾湿了金邑宴的手掌。 “哦?那这是什么?”金邑宴坏心眼的动了动那活结,就见苏娇脸上绯红更甚,那双杏眼之中蕴着水雾,粉唇微启,声音却嗡嗡的让人听不真切。 “嗯,表妹说的是什么?表哥怎么听不真切呢?”金邑宴贴在苏娇的耳畔,细细的咬着她的耳垂,在感受到苏娇身子微微的颤抖之后,他轻笑一声,顺着苏娇那纤细白皙的脖颈轻轻舔~舐去那上头的香汗。 “肚兜,我说的是肚兜!”苏娇猛地一下惊喊出声,在听到耳边金邑宴的轻笑声时,才一边喘着细气,一边声音娇娇媚媚的带着哭腔道:“那是肚兜的带子,你别碰它……” 金邑宴用另一只捏着苏娇的下颚扭过她的脸颊,探头舔去她杏眼下摇摇欲坠的泪珠,任那苦涩而滚热的泪滴顺着他的口~舌而下,直落心底。 “好,乖,我不碰。”放开那一个活结,金邑宴的嘴角始终勾着浅笑,他伸手抚了抚苏娇因为紧张而紧绷起的蝴蝶骨,轻轻的用指尖勾了勾那微微凹陷处。 苏娇的身上都是浸湿的汗水,她细细的喘着气,在感觉到金邑宴的动作时,刚刚张嘴想说话,耳边却是突然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说笑声自一楼到二楼的木制楼梯之上传来。 “唔……”一把捂住自己差点因为震惊而脱口而出的惊叫,苏娇大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惊惶,她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金邑宴,却发现这厮依旧一副神情冷淡的模样,好似完全不在意外头那些渐渐往二楼聚拢过来的氏族贵女们。 “金,金邑宴……”苏娇的声音都吓得哆嗦了起来,但是金邑宴那手却依旧覆在苏娇的后背处,正慢条斯理的顺着那柔嫩的肌理的细细捻柔着,而苏娇后背那浸出的一身又一身的香汗,更是让金邑宴的动作滑顺了不少。 “你,你快点放开……”苏娇压低自己的声音,脸色涨红的去推渐渐将自己往墙壁上推的金邑宴。 “嘘……表妹莫说话……不然可是会被发现的……”金邑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苏娇的鼻尖,然后看着她那双好似永远装着一汪清泉的杏眼,此刻蕴着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微颤,水雾迷蒙,格外娇美。 金邑宴眉眼微微上挑,心中一动,略一垂首便吻住了苏娇的唇。 “金……唔……”苏娇被金邑宴压着后脑,轻轻的咬住了唇瓣,细致捻柔,而他那只覆在她背上的手也突然间就找对了方向,轻轻一勾,就将苏娇弄了半天都没有弄开的死结给解开了。 那棉布条被解开,苏娇重重的喘出一口气,然后她感觉自己脸上金邑宴那张贴着她脸的重影渐渐消失。 苏娇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刚才被金邑宴亲吻时酥酥麻麻的触感,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眼前将金邑宴那张脸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大块鼓囊囊的棉布条被举到了她的面前。 “表妹真是……唔……多才多艺……”金邑宴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苏娇取下棉布条之后,一下便没有那么丰满的胸部,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调笑。 苏娇涨红着一张脸,一把抢过金邑宴手里的棉布条拽到手里紧紧搂住,整张脸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但是因为那棉布条太大太厚了一些,所以苏娇捏在手里完全没有地方放,连宽袖的暗袋之中都装不下。 苏娇正皱眉苦恼间,抬首就看到金邑宴双手环胸看着她的嘲笑模样,心中一气,直接就上手拉开金邑宴的衣襟,将那棉布条塞进了他的衣襟之中,然后斜看了一眼他因为塞了棉布条而鼓囊的胸前,自己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朝着插屏转过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猫头猫脑的透过插屏的缝隙往外头都落座完毕的氏族贵女们看去,苏娇小巧精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犹疑,粉嫩的指尖被苏娇咬在口中,显出一抹雪白色的贝齿。 如果现在出去的话,她身后的金邑宴不知会不会被发现,但是如果不出去的话,自己被发现了又怎么办呢? 好笑的看着苏娇趴在插屏面前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金邑宴轻笑一声,漆黑的目光从苏娇那因为偷窥姿势而翘起的臀部上缓缓上移,落到她那刚才因为强力拉扯出棉布条而胸前变得松松垮垮的襦裙上,没有了棉布条的支持,苏娇的胸部一下便缩水了不少,但是却也正因为这样,露出了里头石榴红的肚兜一角,那若隐若现的雪白沟壑衬着艳丽的石榴石,直让人移不开眼。 苏娇正烦恼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臀部有些热,她扭头一看,只见金邑宴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臀部上,那动作自然悠闲的就好像那臀部是他自家的一样。 苏娇咬牙,却不好发作,只好暗暗的往侧边挪了挪身子,却不想那金邑宴狠捏了一把她的臀部,直疼的苏娇倒吸一口冷气,只好维持着一开始的跪趴动作,也不敢再乱动。 外头的喜蛛应巧正进行到关键时候,一帮子氏族贵女们皆瞪大双眸看着自己黑盒之中的蜘蛛,脸上带着紧张。 “咦,苏五姑娘呢?刚才在下头就未曾看到她穿针乞巧,这时候的喜蛛应巧又未曾看到她,莫不是怕丢了颜面未过来吧?”说话的贵女站的离躲在插屏后的苏娇不远,所以苏娇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说话的人是上次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金臻臻。 “金姑娘莫要这么说,这苏五姑娘天姿国色,就算是这些劳什子东西都不会又如何,人家照样是敬怀王妃。”站在金臻臻身侧的另一个贵女掩嘴轻笑,附和着金臻臻的话,讽刺意味十足。 “我看哪,这苏五就是个草包,不过是长了一张好脸,那敬怀王也真是瞎了眼才看上她。”说话的人是国舅府中的孙玥,她生母早逝,上头却有一个皇后姨母撑腰,腰杆子不知挺的有多直,不过这孙玥平日里多是住在宫中陪伴皇后,也不知这回是受了什么刺激,偏要来这庆国公府参加什么乞巧宴,弄的那些还算上的了台面的氏族贵女们为了讨好她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这孙玥一向就是众星捧月的中心,所以她这话一说出来,即便是不妥至极,那些阿谀奉承的也会跟随几句。 “哼,我看那敬怀王长的也不丑,想必是被苏五那张好脸给蒙蔽了,不知她内里是个草包,也是一个可怜人……”孙玥坐在蒲团之上侃侃而言,苏娇躲在插屏之后冷笑连连。 她身后这玩意要是个可怜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可怜人了。 “表妹可听到了……”金邑宴的手顺着苏娇的腰线渐渐往上犹游移,似有若无的按在她腹部往上一点,因为说话的声音太小,所以他与苏娇贴的极近,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个相叠在一处不知做什么亲密动作的人。 “表妹要不要怜惜一下我这个可怜人?”金邑宴的声音磁哑带着气音,淹没在一众贵女娇俏的说话声之中,却让苏娇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撇了撇头用力捂住金邑宴贴在自己耳畔的嘴。 被苏娇捂住了嘴,金邑宴也不安分,他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着苏娇柔嫩娇细的掌心,苏娇的掌心多敏~感,苏娇又是个怕痒的,几次想将自己的手抽回去,却又怕金邑宴再次出声,小脸上满满都是纠结神色。 苏娇扭头看着金邑宴犹豫半响,突然将另一只手伸了过来贴住金邑宴的左脸颊,又将那只被金邑宴不知啃咬了多久的手转了转方向,贴住了他的右脸颊,然后两只手一起用力往中间挤。 看着金邑宴被挤得变形的脸,苏娇大大的杏眼之中显出几分笑意,但是却努力绷着一张小脸故作无辜模样,手下力道却渐渐加大。 伸手握住苏娇的两只皓腕,金邑宴摩挲着那细腕上细嫩的肌肤,一点一点的将它们剥离自己的脸。 看着金邑宴渐渐恢复正常之后愈发冷峻的面容,苏娇有些后怕的扯出一抹讪笑,她稍稍使力抽了抽被金邑宴按住的细腕子,却发现金邑宴虽然看着没有使什么力,但是却让她一点都抽不开。 “看来表妹童心未泯,既然如此那表哥也就不客气了……”金邑宴一边说着话,伸手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团五彩丝线,那五彩丝线与苏娇平日里的不同,细细腻腻的韧性十足。 金邑宴单手握住苏娇的两只手,将那五彩丝线细细的缠绕到苏娇的皓腕上,那五彩丝线颜色艳丽,配上苏娇那白皙如凝脂一般的滑细肌肤,显出一股特有的美感。 这五彩丝线原本便是金邑宴今日无意之中自旁人手中随手收录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看着金邑宴那渐渐厚重起来的眸色,苏娇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她哆哆嗦嗦的用力往后缩了缩手,但因为顾忌外头那些人,也不敢大动作,只好用那双内钩外媚的杏眸可怜巴巴的看着金邑宴,却不想她这副小可怜的模样更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欺负的欲~望。 “表妹放心,这五彩丝线韧性十足,便是一个成年男子都能单吊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细软非常……不会伤人……”金邑宴细细的轻啄着苏娇手腕上的五彩丝线,然后将苏娇的宽袖一点一点的往上撩起,将那五彩丝线细细密密的缠缚住她的藕臂。 苏娇的手臂纤细白皙,被那五彩丝线微微勒紧露出凝脂般的细肉,再配上那五彩颜色,惑人非常。 “表,表哥我错了,你别这样……”苏娇完全不知道金邑宴又要做什么,她垂首看着自己被金邑宴慢慢束缚起来的双臂,整个人都开始吓得哆嗦了起来。 “表妹放心,表哥不做什么……”绑好苏娇的双臂之后,金邑宴将剩余的五彩丝线透过插屏之上缝隙拴在了插屏上,而苏娇因为那五彩丝线的拉力,不得不高举起双手,将上半身完全的贴合到插屏之上。 那插屏足有一扇木门之高,而随着金邑宴手里的五彩丝线越收越紧,苏娇的身子也被迫渐渐拉高,直到她的不得不高踮起双脚,用自己穿着绣花鞋的脚尖点地。 “表,表哥……”苏娇的脚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是金邑宴却还是在往上拉那五彩丝线,苏娇惊惶的往金邑宴的方向看去,却对上他那双黝黑暗沉的细眸,里面层层叠叠的漾出一圈又一圈的黑渊,就好似深藏这一个漩涡一样,将你覆盖沉~沦。 金邑宴的手搭上苏娇的小腿,然后微一用力,就将苏娇的腿圈到了自己的腰上。 手上的五彩丝线终于不再收紧,可是此刻的苏娇却是满脸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将面前的人也狠狠埋进去,最好再砸上几块石头。 一扇及其高壮的插屏之前,一众氏族贵女娇声俏语的说说笑笑,推杯换盏,而插屏之后,苏娇双手被缚,高高捆绑于插屏之上,那两条修长白皙的腿紧紧的夹住金邑宴的腰肢,用以支撑自己全身的重量,百褶如意月裙随风掀起,露出贴合肌肤的白色亵裤。 外头的娇声软语不断,苏娇急促的呼吸声也是不断,她的鼻息之间除了那些清甜的果酒,就剩下眼前金邑宴身上微微散发的冷笑,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苏娇产生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看着苏娇小脸上那一片惹人怜爱的绯红,金邑宴微微低头在她粉嫩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伸手扯了扯手边的五彩丝线道:“表妹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兰夜斗巧的相怜爱……” 兰夜斗巧是宫廷之中传下来的一种乞巧玩法,就是将五彩丝线互相绊结起来,叫做“相怜爱”,而这兰夜斗巧是则是指将自己做的小玩意雕刻成奇花异鸟形状随手放置在宫中的桌角上让宫女摸黑寻找,这种就叫做“斗巧。” “下面我与表妹玩玩这斗巧……表妹觉得如何?”这边金邑宴的话音刚落,那边喜蛛应巧的“巧”也已经出来了,得了“巧”之称的贵女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孙玥,赶紧打圆场道:“不若我们开始这兰夜斗巧吧?为了表示公平,我们都将眼睛蒙上,如何?” 众贵女细细探讨了一会儿,便欣然同意,各自兴奋的蒙起了眼。 奴婢们去将那黑盒子里头的蜘蛛都收起来,又将早已准备的巧物放置在闭襟楼二楼各角,供众氏族贵女们玩乐寻找。 一瞬,那明晃晃的琉璃灯全部吹熄,苏娇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腿窝一热,金邑宴那只手已经顺着她的裙裾钻了进去。 “唔……”苏娇轻叫一声,用力的想夹紧双腿,却也只是将金邑宴劲瘦的腰肢给更加贴紧了自己几分。 “表妹莫动,会被人发现的……” 确实,虽然琉璃灯都熄灭了,各人的眼上又蒙着一块黑布,但是却开始各自四散开来,有的甚至还摸到了插屏的边缘,把苏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86|- 众人纷纷弯腰行礼,就连那孙玥虽然满脸的不愿意,也只能咬着牙与那沐巧行了一礼。 苏娇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腿软的从插屏侧站起身,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红痕,整个人看上去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巴巴模样。 “郡主……”苏娇朝着那沐巧盈盈一拜,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那沐巧涂着蔻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勾起了下颚。 “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这般羸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了宴哥哥……”沐巧尖利的指尖在苏娇白皙细嫩的脸蛋上滑过,给苏娇带起一阵寒颤。 沐巧这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众贵族士女听的分明,所以看着苏娇与沐巧的目光便陡然一变。 她们原本以为这沐巧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主,却没想,竟是另一个孙玥,而且不仅身份地位比孙玥大一级,便是那气势都比孙玥足足多了一倍之多,更衬得苏娇这副小可怜的模样羸弱万分。 这边的孙玥听到沐巧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原本她还想着这沐巧是来管闲事的,却是没有想到她管的不仅是和她一档子事,目的也是一样的,而且看着身份地位比自己高了一截的沐巧,都与自己一般输给了面前这个一看便是草包模样,身份地位还不如自己的苏娇,孙玥的心中便升起一股快意。 纵容你是云南王府千娇百宠的群主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苏娇这个空有一身皮囊的空心草包。 苏娇怔怔的被沐巧掐着下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乱动。 其实苏娇从刚才到现在脑子里面都还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金邑宴是怎么消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倒在了插屏后边,她只知道,如果刚才她被发现自己与金邑宴私会于此,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苏五姑娘,这是怎么了?沐巧群主可是在与你在说话呢?”孙玥看着苏娇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心下厌恶,面上却是强拉起一抹笑,声音故作娇媚道。 苏娇慢悠悠的回神,她轻轻动了动自己半屈的身子,然后垂着脑袋微微侧了侧头,就将自己的下颚从沐巧的手中不着痕迹的挪了出来。 “郡主大驾光临,苏五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苏娇的声音还余留着刚才那难耐的娇媚,略带着一点哭腔,比起孙瑜那故作娇媚的声音不知要好听多少倍,而她也自动忽略了刚才那沐巧郡主富有其他含义的话,轻轻糯糯的声音四两拨千斤的直接岔开了话题。 听到苏娇的话,沐巧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刚才掐住苏娇下颚的手,她那略施着粉黛的白皙脸上,嘴角高高冷冷的扯起一抹笑,视线下垂看向苏娇,声音清雅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也不过如此,真不知宴哥哥看上了你哪一点。”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都应该听出了沐巧的言外之意。 苏娇垂着脑袋轻轻动了动纤长的睫毛,想起刚才金邑宴所做的事情,心中愤恨难平,一咬牙,掩在宽袖之中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那大大的杏眼之中便簌簌的滚落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美人垂泪,特别是苏娇这样的一个美人,即便沐巧是个女子,心中也难免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 “你,你哭什么?我既未打你,又没骂你……”沐巧低头正巧对上苏娇那双被泪水洗涤之后干净澄澈的双眸,她那漆黑的双瞳黑黝黝的懵懂无辜,好似最纯净的婴孩一般让人不忍责备,直直的撞进沐巧的眼中,让她禁不住的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站在沐巧身后的丫鬟看到沐巧的动作,悄悄的面面相觑了一眼,心□□同冒出两个字,完了。 苏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垂着脑袋不说话,只嘤嘤的哭着,那又娇又媚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带着呜咽,就好似一只撒娇的小奶猫儿一样,让原本气势吓人的沐巧都不禁慌了手脚,而且不知为何,随着苏娇渐渐加大起来的哭声,沐巧那凌厉的视线慢慢的柔和下来,甚至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都显出一抹蹊跷的红晕。 苏娇哭的整张小脸都是湿哒哒的,那双杏眼通红通红的蕴着水渍,好似沐巧前些日子新养的小白兔一般,特别是随着那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带着泪珠子,让人忍不住的心痒痒。 “郡主!时辰晚了,我们该回府了。”站在沐巧身后的花匣看到沐巧不由自主的朝着苏娇伸出的手,陡然提高声音,不仅吓了苏娇与周围人一跳,也让那沐巧郡主陡然回神,尴尬的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轻咳一声,沐巧冷淡的看了苏娇,放下狠话道:“今日便先放过你,明日我可便宜不了你。”说罢,视线凌厉的看了一眼苏娇,却在对上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之后面色陡然一变,甩着宽袖匆匆离去。 一众贵女看着那沐巧郡主,来去一阵风似得快速消失在闭襟楼二楼的木梯之上,再联想到她刚刚对苏娇说的那句话,便都忍不住的对一副泪水涟涟可怜模样的苏娇产生了一股同情。 看来这草包苏娇倒是真惹到了这以强悍冷硬著称的沐巧郡主,这云南距离边陲较近,这沐巧郡主本就沾染了一些边境之人的脾性,再加上刚刚来到金陵城不过数月之久,强悍之气尚存,不知得罪了多少达官显贵,却硬是被她那老爹云南王给压了下去,而据说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敬怀王金邑宴当年出征边境,大概就是那时候与这沐巧郡主相识的,也怪不得这沐巧郡主敢唤那疯子似得敬怀王为一声“宴哥哥”。 这边下了闭襟楼的沐巧提着裙摆坐进□□院之中的马车之中,随着那马车帘子的缓缓落下,花匣一把按住沐巧郡主的双肩,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郡主,不要急,跟我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 “怎么样,郡主好些了吗?”绿匣探过脑袋,看了一眼正在深呼吸的沐巧,有些颓废的垂下了脑袋道:“原本还以为那苏五是个什么善使小手段,与那孙玥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却没想到……竟然长的那么……”惹人怜爱…… “哎呀,郡主,吸气,吸气,呼气呼气……”花匣看着一听到苏娇名字便陡然激动起来的沐巧,赶紧又继续道。 沐巧大喘了几口气,终于平缓了下来,她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声音颤颤的带着抖音,两只手重重的掐在花匣的手臂上,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我,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郡主我都知道,你别激动,慢慢说。”花匣一边轻轻的顺着沐巧胸口的气,一边细细劝慰道:“郡主,虽然那苏娇长得……额……” “太,太可爱了……”花匣的话还未落,沐巧的声音便已经痴痴的接了上去。 “郡,郡主……那可是敬怀王的未来王妃,您可不能做什么傻事啊……”花匣听到沐巧的话,当下脸色一白,一下便提起了自己的心,她只要一想起她们刚刚入金陵城时,她家沐巧郡主看到大街上一个可爱童稚的女童,便直接掳了人家回府,就感觉到自己脑袋一阵又一阵的生疼,而且最关键的是,那苏五不知道比那女童好看多少,甚至应该说,比之前沐巧郡主所看到的那些女童男童都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为了她家郡主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的怪癖,她们不知想了多少法子,但是却都无功而返,最关键的是自从到了金陵城之后,这个遍地都是粉雕玉啄女童男童的南方地界,她家郡主的毛病便愈发严重了,让她们这群丫鬟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她家郡主什么时候又捅出了什么新篓子,所以轻易不敢放她们家郡主出门,只是没想到这千防万防,竟然败在了这苏五身上,明明应该是个嚣张跋扈小肚鸡肠的草包女人,却没想到,长的这么竟然这么合她们郡主的胃口。 这边沐巧听到花匣的话,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气势,她揪着手里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可是,可是……” “郡主,你别忘了,她可是抢走了王爷的女人,你千里迢迢的从云南过来,不就是为了将王爷抢回来吗?”花匣苦口婆心的劝着沐巧,但是当她一对上沐巧那双游移的双眼时,便知道她家郡主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轻叹一口气,花匣放开按着沐巧双肩的手,声音轻缓道:“郡主,我们回王府吧。” “我,我可不可以去……”沐巧扭捏的拉了拉花匣的宽袖,刚刚开口就被花匣给厉声吼了回去,“不可以!” “我,我只是想去如个厕……”沐巧委屈的看了一眼花匣一眼,声音细细的。 “郡主,上次你如厕如到了人家的闺房里,半夜抱着人家的孩子回了云南王府,你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吗?”花匣引着一张脸看着沐巧咬牙切齿道。 沐巧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不答话。 “是连辟公府的嫡孙女,那天晚上人家带着一家几百口跪在云南王府门口哭嚎了一整晚,郡主还记得吗?”花匣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番话,看了一眼愈发心虚的沐巧,转头对马车外高声道:“回府!” 马车悠悠的晃动起来,慢慢的驶离了庆国公府。 87|---- 这边苏娇掩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抽抽噎噎的被姗姗来迟的老太太给赶回了鹧皎院。 “姑娘,奴婢听说那云南王府的沐巧郡主刚刚去了闭襟楼?”秀锦手里端着桐华刚刚喝完的药碗,面带忧色的走到苏娇身侧。 苏娇摇了摇头,抹了一把小脸,整个人都脱力的倒在软榻上。 秀珠跟在苏娇身后,帮她脱下沾着细泥的绣花鞋,隔着罗袜给苏娇细细捻柔脚掌。 “秀珠,你刚刚不是与姑娘一同去的闭襟楼吗?到底怎么回事?”秀锦侧蹲在秀珠身侧,看了一眼双眸通红的苏娇一眼,转头对秀珠道。 秀珠捏着苏娇脚掌的手一顿,声音有些沉闷道:“都怪我,给那孙玥的奴婢缠上了脱不开身,不然肯定拼死也会保护姑娘的。”一边说着,秀珠手下用力,狠狠的揉捏了一把手掌之中苏娇的脚掌。 “啊……疼死了……”苏娇猛的一下从软榻上坐起了身子,绯红的小脸皱成一团,更衬得那双红彤彤的杏眼明显了几分。 “哎呀,我来。”秀锦皱了皱眉,将手里的药碗推给秀珠,然后将苏娇的脚掌隔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的揉捏开。 秀锦的揉捏技术明显比秀珠好了许多,苏娇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抱住身侧的软枕靠在软榻上,视线在内室之中逡巡了一圈道:“桐华姐姐呢?” 秀锦顺着苏娇的视线往一旁看了看,却发现原本坐在窗边的桐华竟然不见了踪影,便有些奇怪道:“刚刚奴婢还看到桐华姑娘坐在这窗边摆弄东西呢,喏,姑娘你看,便是那个东西。” 秀锦的话刚刚说完,秀珠便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提起裙摆小跑到了窗边,将桐华刚刚摆弄的那表面绿油油的小木板给小心翼翼的端到了苏娇的面前。 “这是种生求子。”秀锦看了一眼那小木板,便道。 “种生求子?”苏娇疑惑的眨了眨眼看向为自己捏着脚掌的秀锦。 “种生求子,是与穿针乞巧,喜蛛应巧,兰夜斗巧一同作为七夕乞巧的一种习惯,据说在七夕前几日,用一小木板敷上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或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瓷碗之中,等它长出敷寸的芽苗,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便称为‘种生’,用借以求子。”秀锦慢慢的朝着苏娇解释,说话时不知为何语气之中淡淡的带着些许伤怀之感。 “那这桐华姑娘……是想肚子里头是个男娃了?”秀珠朝着苏娇的方向探了探,有些不确定道。 苏娇绞了绞手边的薄被,轻叹一口气道:“我觉得她是怕如果她的肚子里头是个女孩……境遇会与她一般模样……” 根无所归,强颜卖唱,寄人篱下,心不偿愿…… 苏娇此话一出,秀珠与秀锦便都沉默了下来,烧着炭盆的内室之中,暖香阵阵,却少了几分生气。 “秀珠,放回去吧。”苏娇看了一眼秀珠手里的小木板,声音有些疲惫道。 “哎。”秀珠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又捧着那小木板放回了窗户口,但是当她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突然惊奇的从窗户的细缝之中掏出一小团的五彩丝线道:“姑娘,你看这五彩丝线,和我们的怎么不一样呢?哇……好滑好细啊……” 苏娇漫不经心的转了转脑袋朝秀珠手里的五彩丝线看去,但是当她的目光一触即到秀珠手里的五彩丝线时,整个人便是一惊,声音颤颤的都带上了惊颤的尾音,“扔出去,扔出去……” 一边说着话,苏娇用力的将软榻上的薄被盖到自己身上,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臂,将自己裹得一丝不露。 “可是,这么好看的五彩丝线……”秀珠不舍的捏着手里那坨五彩丝线往苏娇的方向靠了靠,便听到苏娇一阵更加激烈的娇惊声,吓得秀珠赶紧扒开窗子把那五彩丝线给扔出了窗户口,然后用力“彭”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苏娇缩在软榻上,使劲搓揉着泛起了鸡皮疙瘩的白皙手臂,原本疲惫的身子被这一惊一吓的又弄的够呛,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在闭襟楼与金邑宴发生的事情,那缠缠绕绕的五彩丝线,贴合的肌肤,劲瘦的腰肢……想到这里,苏娇忍不住更加用力缩紧了自己的身子,但是那微烫的绯色却渐渐顺着她的身子开始蔓延,直爬到她白皙小巧的面颊之上。 “咦,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这屋子里头的炭盆太旺了吗?”秀珠扔了手里的五彩丝线走到苏娇身边,就看到缩在薄被之中的苏娇小脸满满一片通红,水灵灵的双眸浸着水汽,迷迷蒙蒙的小模样不知道多勾人心。 苏娇的脑中缠缠绕绕的还是那细腻丝滑的五彩丝线,她用力的甩了甩头,身子一歪就躺倒在软榻上,声音有些嗡嗡道:“秀锦,你去派人看看桐华姐姐是不是去了大哥那处……” 秀锦应了一声,转身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这边秀珠疑惑的凑到苏娇面前,就见裹成一个蚕蛹状的苏娇小脸绯红一片,团团缩在薄被之中,只露出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眸,枕边不知何时钻进了那只小奶猫儿,毛绒绒的一团蜷在苏娇脖颈侧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与苏娇的杏眼并排而睁,亮晶晶黑黝黝的,直直的看向秀珠。 秀珠看着这般模样的苏娇和她脖颈处的小奶猫儿,暗暗的咽了咽口水,努力抑制住上前抚弄一把的冲动,嘴里一咕噜道:“姑娘你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罢,连气也不喘一声的转身就跑出了内室。 苏娇看着秀珠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但是却也没有多想,只打了一个哈欠蔫蔫的准备小憩一番。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闭襟楼上的氏族贵女纷纷离去,鹧皎院中万籁俱寂,秀锦看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苏娇,轻轻的给她披上一层毛毯,然后挑了挑炭盆,悄悄的关上内室的门。 房内沉静非常,只余下苏娇清浅的呼吸声,软榻侧紧闭的窗户口微微探开一条缝,细小的冷风钻了进去,让苏娇有些不适的往薄被里面钻了钻。 “喵……”小奶猫儿往苏娇的脖颈处钻了钻,轻轻的哼出一声。 月色微凉,无尘皎洁,苏娇在睡梦之中安心的翻了一个身。 要问花匣在她这十六年间的花样年华之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是什么,不是她有一个喜爱粉雕玉啄小童的怪癖的主子郡主,而是她有一个不仅喜爱粉雕玉啄小童的怪癖的主子郡主,而且她的主子郡主还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主子郡主。 金陵城中新建的云南王府一方后院之中,花匣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家郡主主子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人形春卷小薄被,从窗口英姿飒爽跳进来的身影,伸出的指向她家主子郡主的手指都抖的不成样子,“郡,郡主……你,你那被子里……不会是……是……” “喵……”一个毛绒绒的小奶猫儿脑袋从薄被之中微微探出,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下扫视了一圈,然后小身子从半空之中飞跃而下,十分悠闲的踏上一方软榻,窝在那软枕之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便歪头睡了过去。 花匣的视线从那小奶猫儿钻出来的薄被之中看去,只见一张白细小巧的小脸靠在薄被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露出脖颈处的瓷肌凝肤,顺滑的黑发飘顺而下,杏眼樱唇,娇美不可方物。 “苏……唔……” 沐巧上前一把按住花匣的嘴,压低声音道:“嘘,不要吵醒了她……”说完,沐巧小心翼翼的抱着手里的苏娇放在了自己的绣床之上,然后撑着下颚蹲在绣床边,盯着苏娇那张睡梦之中依旧白细娇美的面容,开始自顾自的痴痴傻笑起来。 “郡主,你快点把人放回去吧……”花匣哭丧这一张脸站在沐巧身侧,两手颤颤,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沐巧郡主没有回答花匣的话,只弯身脱了脚上的鞋袜就要爬上绣床,却被花匣死死的拽住了小腿。 “郡主,奴婢求您了,您把人送回去吧……”花匣“扑通”一声跪在绣床边,双手用力的拽住沐巧的小腿,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哎呀,放手,你别哭了,要把我家娇娇儿吵醒了……”沐巧不耐烦的动了动小腿,就见花匣瘦弱的身子一下扑跌到了地上。 花匣苦着一张脸刚刚从地上抬起被撞得酸疼的脸,就见面前出现一双厚底的皂角靴,那无风而动的长袍一角轻轻的打在她的脸颊上,引起一阵阴寒的颤栗。 “郡,郡,郡,郡……”花匣哆嗦着身子,嘴边打结的厉害,硬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哎呀,郡什么郡,别烦我。”沐巧头也不回的扒完苏娇身上的细薄被,兴奋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厚袄,但还不等她上手去脱苏娇的衣物,就感觉自己后脖子一紧,被硬生生的从绣榻上提了起来。 “我倒是不知道,我家娇娇儿……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娇娇儿了……”金邑宴阴测测的声音在沐巧的耳畔响起,让她禁不住的咬着牙齿打了个哆嗦。 “宴,宴,宴,宴……”沐巧转头,看着金邑宴那张阴沉的面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本王看你是还没被打够,不然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金陵城中来讨打了……”金邑宴捏着沐巧的衣领越捏越紧,完全无视于沐巧那张渐渐泛紫窒息的面容。 “王爷,王爷饶命,您放过郡主吧,求求您高抬贵手,看在我家王爷帮过您一次的恩德上,放过郡主这一回吧……”花匣看着沐巧越来越困难的呼吸声和愈发无力的挣扎,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给金邑宴磕头。 “哼。”金邑宴冷哼一声,伸手将手上抓着的沐巧狠狠一甩,就见她虚软的身子滑落于地,发出一声闷声。 “咳咳……宴哥哥,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无情。”沐巧的嗓子因为刚刚被勒的紧了而沙哑干涩,说话时异常艰难。 “沐巧,我提醒过你,我的东西,你敢碰一下,我就敢让沐濮阳那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金邑宴身形欣长高挺,双手负于身后,挺立于沐巧面前,那微微下垂的视线扫向伏地而坐的沐巧,带着明显的蔑视,声音低哑暗沉,浸透寒意。 沐巧抬首,浸着水渍的双眸定定看向金邑宴,在对上他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暗沉眼眸时,嘴唇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宴哥哥,你在云南王府与我从小一处长大,不说有意,但也应该算是有几分情谊……”顿了顿,沐巧自叹一声,撑着身子从地上慢慢站起,语气之中透着无尽悲切,“我早该知道……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无心的人,若不是父亲有恩与你,你今次恐怕还不会留手……” 沐巧的声音越来越低,迎着屋外瑟瑟风声,好似低沉的悲怆,让跪在地上的花匣不禁又红了眼眶,但是还不等花匣起身安慰她家主子,一片银光闪过,原本面容悲切的沐巧手持短匕,已经与金邑宴打在了一处。 花匣跪在地上,眼角还挂着一滴清泪,看到此刻的情况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半张着一张嘴一动不动的看着打在一处难舍难分的两人。 “彭!”的一声,沐巧身子一斜,被金邑宴一脚踹到了一旁的木施上,那原本挂在木施上那层层叠叠的衣物四散下来,遮盖住她撑在地上的半个身子。 “闹够了?”金邑宴甩了甩宽袖,目光冷冷的看向扶趴在地面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沐巧。 “宴哥哥,好歹青梅竹马一场,用得着这么狠吗?”沐巧扯起嘴角,眸色微动,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只感觉刺痛的紧,大概是脱了臼。 “对一个从小就捅了我十七八刀的人,我可不会留情。”金邑宴微微眯起双眸,起步慢慢走向软榻。 软榻之上,苏娇迷蒙的睁开一双杏眸,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儿,愣愣的看向与自己迎面走来的金邑宴。 “在,在做梦吗?”苏娇的杏眸之中还带着惺忪睡意,她大大的杏眼往面前凌乱的内室之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面前的金邑宴面前,声音娇娇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旎侬软媚。 “对,乖,闭眼就醒过来了。”金邑宴伸出带着几个微凉的手掌,轻轻的帖了贴苏娇带着睡痕的脸颊。 金邑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低哑,细听之下竟还有几分难掩的温情旖~旎,苏娇听在耳中,顿觉这是在做梦,赶紧吓得闭上了眼睛。 金邑宴看着乖巧闭上双眸的苏娇,她那纤长黑细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一把小扇子似得覆盖而下,在眼睑处显出一片阴影,随着金邑宴手指的滑动而颤颤巍巍的,细细小小的挠人心痒痒。 修长白皙的手顺着苏娇的脸颊缓缓下移,然后那手掌突然一撇,往苏娇后颈劈了一掌,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便软软的瘫倒了下来。 金邑宴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苏娇瘫软下来的身子,然后用绣床上的薄被细细的将苏娇纤弱的身子完全裹住,小心翼翼的揽进怀中,在她白细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宴哥哥,当初说好的,用云南王府的兵权换你一物,你可还记得?”沐巧咬着牙为自己接上了脱臼的手臂,满头冷汗的看向抱着怀中苏娇正往外走去的金邑宴。 金邑宴听到沐巧的话,顿了顿脚步,转身看向沐巧,“说。” 沐巧的视线从苏娇精致的小脸上轻轻滑过,声音冷傲清雅,“我如果说,要她呢?”沐巧纤细白皙的手指上覆着厚厚一层残茧,直指向金邑宴怀中的苏娇。 金邑宴冷哼一声,转身一脚踢开面前横倒的绣墩,面向那大开的屋门而立。 初春的晚间的冷意浸入肌骨,冷风簌簌,金邑宴黑发衣袍,迎风摇展,他伸手用宽袖掩住苏娇娇嫩白皙的小脸,声音幽暗带着一股不可忽略的戾气,“江山三分娇,尚不及苏五一人之娇,你说我换是不换?”说罢,金邑宴微微侧头看向沐巧苍白的面色嗤笑一声继续道:“况且你云南王府的兵权,早已在我手中。” 一方言毕,金邑宴不耐多留,揽着怀中的苏娇消失在暗黑夜幕之中。 “郡,郡主……”终于缓过神的花匣哆嗦着手去搀扶半靠在软榻上的沐巧,却不想自己腿软的紧,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就又跌了下去。 沐巧看了一眼一脸惊惶神色的花匣,摇了摇头道:“你去找我父亲过来,就说我有话与他说。” 昔日狼狗已成豺狼虎豹,凶狠戾杀,饲养之人危在旦夕。 “是……”花匣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手脚并爬的出了屋门之后才踩着两条软绵绵的双腿飞跑而去。 鹧皎院中,寂静安详,秀锦睡在外间的绣床上,微微翻了个身便清醒过来,然后提起手边的一盏琉璃灯,撩开珠帘往内室走去。 内室之中,炭盆依旧,暖香袭来,苏娇舒缓的躺在绣榻之上睡得正熟,小脸红通通的泛着绯晕,枕边一只雪白小奶猫儿,听到声响动了动身子,在看到是秀锦之后渐渐放松了拱起的身子,慢慢的又缩回了苏娇的脖颈处。 秀锦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伸手替苏娇掩了掩薄被,有些惊奇的发现今日她家的姑娘竟然没有踢被子。 又去挑了挑炭盆,开了半扇窗子通风,秀锦这才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提着琉璃灯重新回到了外室。 次日清晨,春意冷峭,细雨绵绵,天色带着几分晦暗,苏娇洗漱了一番之后坐在绣桌旁吃着早膳。 “姑娘,你今日早晨的胃口真好。”秀珠撑着下颚看着苏娇吃完了面前的一小碗血燕窝,有些嘴馋的咽了咽口水。 听到秀珠的话,苏娇垂首往自己手边看去,果然见原本她最多只能食三分之二的血燕窝此刻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被她吃完了。 皱着细眉思索了一下,苏娇侧头对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秀珠道:“大概是昨日里做梦做的太累了一些吧。” 可不是嘛,不仅梦到了那厮骗她说她闭上眼睛就醒了,还梦到自己被他按在那绣榻上…… 想到这里,苏娇原本白细的小脸上泛起一抹均匀的绯色,就好似上好的胭脂一样醉人心神。 “姑娘,炭盆太旺了吗,你怎么又脸红红的?”因为苏娇皮肤太过白皙,所以那一抹绯色格外明显,秀珠略一抬首,一眼便发现了,她歪着脑袋看向苏娇的视线有些疑惑。 苏娇轻咳一声,伸手夹了一筷子春卷咬了一口,声音嗡嗡的有些含糊不清道:“唔,是有些热了……” “哦,那奴婢去拨拨那炭盆……”一边说着话,秀珠提着裙摆走到了那炭盆处蹲下身子开始拨炭盆。 这边秀锦手里端着一瓷盅,撩开珠帘走进了内室。 “姑娘,厨房送来的羊皮奶。”秀锦将手上的瓷盅放置在绣桌上,伸手收拾了一番绣桌上略有些凌乱的碗碟。 “秀锦,桐华姐姐是不是去大哥处了?”苏娇一口吞下筷子上夹着的半个春卷,转头对秀锦道。 秀锦收着碗碟的动作一顿,低低应了一声道:“嗯,是回桐华阁了。” 苏娇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筷子继续道:“那你最近可有听到关于桐华姐姐或大哥的什么消息吗?” 秀锦皱眉想了想,然后默默摇了摇头,反倒是一旁拍着炭灰的秀珠听到苏娇的话,赶紧提着裙摆一溜烟的就小跑到了苏娇身侧,圆润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手舞足蹈的捧着双手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今儿早上奴婢在去厨房的路上碰到新贵,他说他家大公子自昨日里进了国公爷的书房,便是到今儿早上都还没出来。” “昨日晚间就去了?”苏娇听到秀珠的话,有些惊疑道。 “对啊对啊,昨日晚间闭襟楼宴会时大公子就已经跟公爷一处在书房之中了。”秀珠看着苏娇一副惊讶模样,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道。 “秀锦,你是怎么知道桐华姐姐已经回桐华阁了?”苏娇猛地一下从绣墩上站起了身子,整个人都有点打晃。 秀锦一把扶住苏娇微晃的身子道:“奴婢其实未进桐华阁,只是走到檀菊园院门口看到一丫鬟随口问了一句,便回来了。”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暗暗咬牙,“糟了。” 88|----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大概是15点之后换更,表急~晚上还有一更,当然小心fangdaozhang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乳,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89|---- 虽然最终金邑宴还是出了侧室让那女婢子帮苏娇换了东西,但是当苏娇换完东西出来之后,看到斜靠在厚毡子处的金邑宴时,还是忍不住的红了脸颊,那一片绯红晕色细致蔓延,让苏娇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细腻的鲜活气。 金邑宴上前伸手牵住苏娇的手,将她一路带出侧殿。 临近晌午,天空依旧有些晦暗,冷峭的风吹鼓了苏娇身上的罗衫,朱玉翠环轻响,在这偌大的敬怀王府之中,空灵幽动。 两人沿着殿外的护石栏漫步,苏娇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发髻,迎面一阵细风吹来,夹杂着淡淡饭菜香气。 早上虽然食了一些吃食,但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苏娇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她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大大的杏眼顺着那托着食盒的女婢子一路看去,直至看不到踪迹。 “表妹在看什么?”金邑宴伸手按住苏娇往前走的身子,白皙的手掌搭在苏娇瘦削的肩头,背风而立的高大身子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 苏娇愣了愣神,伸出白嫩嫩的指尖往那女婢子离去的方向道:“是要吃午膳了吗?” 金邑宴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握住苏娇那根手指,然后突然另一只搭在她肩头的手滑落到苏娇的腰间,一用力就将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从地上半抱了起来。 当被金邑宴放到那护石栏上时,苏娇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她穿着绣花鞋的脚空荡荡的飘在半空之中,阴沉的天气风愈发大了起来,裙裾飞扬,苏娇细长的黑发飘舞,遮盖住了她的视线。 “我有没有与表妹说过,表妹在与我一处时,眼中只能有我一人。”金邑宴与苏娇贴的极近,说话时被冷风吹散的热气甚至还能有一部分铺洒到苏娇的面颊之上。 因为金邑宴靠过来的宽大身形挡住了那直吹苏娇面上的冷风,所以半眯着双眸的苏娇终于是看清面前金邑宴的表情。 一如往常那种晦涩暗沉的眸色,黝黑深沉的如同一抹深潭,好似永远都看不到底一样,浸透着彻骨的阴寒。 “表,表哥……”苏娇坐在高高的护石栏上,视线几乎与金邑宴平视,她的背后没有任何支撑,除了金邑宴搭在她腰间的双手,而且比起金邑宴站的地方,苏娇后背处离护石栏的高度又多了好几层台阶的距离,所以苏娇连往下看一眼都觉得眼晕。 “表哥说的话,表妹可曾放在心上?”金邑宴一只手轻轻抚上苏娇的心口,那温热的肌肤透过细薄的春衫蕴热了他的手掌,还有那逐渐加快的心跳声,配上苏娇愈发紧张急促的呼吸,让原本面色阴沉的金邑宴突兀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被金邑宴的反复无常吓了一跳,苏娇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她伸手抓住面前人宽大的袖摆,小心翼翼的结巴道:“表,表哥,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的。” “哦,是吗?那表妹说说,我都说了哪些话?”金邑宴似乎是对苏娇的心口十分感兴趣,那手掌贴住之后便没有动过,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苏娇的心口处。 看着金邑宴奇怪的动作,苏娇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她抬首看了一眼不远处巡逻的敬怀王府家卫兵和一些面无表情低垂着脑袋匆匆走过的奴才婢女,小脸上又慢慢爬上了一抹绯色。 轻轻推了推弯腰靠在自己心口处的金邑宴,苏娇有些急喘气道:“表,表哥,这里风大,我们去屋子里头说,好不好?”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意味,苏娇眉梢眸间,都是羞怯。 “这里风景独好,表妹还是在这处说吧。”金邑宴的声音闷沉的从苏娇的心口处传来,说话时的热气透过春衫,染烫了苏娇的心口一角,也不知真的是在说哪处的风景。 “我,我……”苏娇的心口明显的感觉到金邑宴说话时的温度,她憋着胸口的一口气,垂首脸色绯红的看着金邑宴靠在自己胸前那微微鼓起的一团上,双眸微闭,好似小憩模样。 苏娇的双手有些无措的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然后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那两只修长的手臂一揽,将苏娇纤细的腰肢完完全全的包裹处,不留一丝缝隙,而苏娇的身子也与金邑宴贴的更紧了几分,苏娇似乎都感觉到了胸前的几分涨疼。 “表妹还未说呢……”金邑宴的声音低哑暗沉的穿过苏娇的耳中,细腻呢喃的话语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乖张戾气,反而透着一股温软意味,让意识到的苏娇一下反应不过来,只干瞪着一双杏眸,差点没惊呼出声。 “表妹的身上真香……”金邑宴侧了侧头,将脑袋完全埋在了苏娇胸前,然后苏娇便听到一阵低沉的闷笑声,断断续续的从埋在自己胸前,看不到脸的金邑宴喉咙中传出。 “你,你,你别这样……”苏娇感觉一阵湿润自胸前透出,当下便伸手去推金邑宴,好在那人也不打算让苏娇难堪,顺着苏娇推自己的双手便直起了身子,然后在她微红的眼眶上轻轻啄了一口道:“表妹确是长大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带着厚重的调侃旖旎气息,苏娇略一思索便想通了里面透出的含义,当下便红着脸猛推金邑宴一把,却没想到不但没有推动面前的人,反倒是自己纤瘦的身子斜斜的往后倒去。 “啊……”苏娇惊叫一声,被金邑宴拉住胳膊往怀里一搂,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厚实的绣花鞋终于是踩在了地面上,虽然这地面光冷湿滑,有一种浸到骨子的阴寒,但是苏娇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表妹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呢……”伸手卷着苏娇被吹乱的发髻,金邑宴随意的摘下苏娇发髻上的一支茉莉小簪捏在指尖把玩。 苏娇微微抬首,便看到了金邑宴靠过来的面容,俊美无铸,浑然天成。 只看了金邑宴一眼,苏娇却不知为何又红了脸颊,她垂下脑袋,娇软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带着几分难掩的羞怯,“你,你说我与你在一处时……只能看着你一人……”等苏娇羞羞答答的把话说完,那人还不满意,他捏着手里的茉莉小簪继续道:“还有呢?” “还,还有……”苏娇的脑中一片空白,大大的杏眸眨了眨,她绞着手里的宽袖,目光突然落到自己手臂处缠缚的那串檀香珠子上,声音娇气道:“你说我是你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苏娇说完,金邑宴有片刻的沉默,她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的人直直的看着她,那双晦涩漆黑的眸中一片雾色深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附进去一般。 伸手将手里的茉莉小簪重新插~到苏娇的发髻上,金邑宴的手顺着苏娇的脸颊缓慢游移着,声音清晰道:“对,你是我的东西,别人碰不得,就是看一眼……”也舍不得…… 剩下的话,消融在两相抵触的唇瓣之间。 苏娇纤细的身子嵌在金邑宴的怀中,被迫承吻,一刚一柔,如此的契合安稳,好似天生就该合在一处。 “三哥哥……三哥哥……” 难得安静美好的气氛,难得如此乖顺的苏娇,被一道敞亮的嗓音破坏殆尽,金邑宴拧着眉心重重吮了怀里的苏娇一口,才不舍的放开了她抬首往前方看去。 只见一身穿水红衫子,白蝶绢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一大堆疾走的宫婢,正提着裙摆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而来,那双头鬓边插着的一支珍珠编凤随着她的动作而忽上忽下的游移,十分危险。 “谁放进来的?”金邑宴皱眉环视了一圈垂首跪趴的奴仆婢子,面色不是十分好看。 那跪在地上的奴仆婢子们皆抖索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朝着金邑宴磕头,甚至连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拦住她。”扔下这么一句话,金邑宴转身便搂着一脸好奇的苏娇往膳厅走去。 那些跪在地上的奴仆婢子们听到金邑宴的话,赶紧起身围成人墙,将那太华公主与其宫娥团团围住。 “都给本宫滚开,连本宫也敢拦,是不要你们的狗命了吗!”太华公主双手叉腰,气势十足。 那些奴才婢女们面无表情的往太华公主的方向站了站,声音整齐划一,十分熟练,“请太华公主回宫。” “反了反了,你们这群奴才……”越挫越勇的太华公主厉吼一声,一把推开面前的婢女就开始往金邑宴的方向冲,却被后头涌上来的婢子给挡住了路。 那边声音嘈杂混乱,这边金邑宴不断的用手将苏娇往外头探的小脑袋给按回自己怀里,然后声音阴测测道:“表妹怕是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 苏娇一个机灵,赶紧端正自己的身子,乖巧的缩在金邑宴怀里,一动不敢乱动,连眼珠子都定定的直视着金邑宴的脚尖,脚步奇异的一致。 坐在膳厅之中,苏娇看着面前精致丰富的菜肴,捂着腹部咽了咽口水。 伸手将自己手边的一盅银耳桂圆红枣粥推到苏娇的面前,金邑宴看着苏娇的馋样,轻笑一声道:“先吃点粥。” 苏娇将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银耳桂圆红枣粥上,香香糯糯的红枣配上滑腻细稠的银耳,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拿起那白瓷细勺,苏娇轻轻的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软腻,口感糯润,十分美味。 苏娇吃的正起兴,面前又多了一碗乌鸡汤,上面细细的飘着一些撕开的鸡肉丝,汤面点缀着几颗艳丽小巧的枸杞,色鲜味美,阵香扑鼻。 端起那青瓷小碗喝了一口乌鸡汤,苏娇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还是皇家的东西精致,这般美味,普通人还真是尝不到的。 “三哥哥!这女人是谁?” 苏娇一口乌鸡汤刚刚咽下去,耳边便是突然炸开一道清亮的声音,那醋意十足的声音让苏娇那口乌鸡汤一下梗在了喉咙口。 “咳咳……” “慢点。”伸手轻轻的拍打着苏娇的后背,金邑宴斜斜的睨了一眼站在膳厅门口衣裳凌乱,发髻散落的太华,目光冷然。 “三哥哥,你让那些奴才婢子拦住我就算了,竟然还与这女人坐在这处寻欢作乐,视我为无物……”太华鼓着一双大眼,气愤的目光落到苏娇的身上,白细的手指用力的指着她,声音之大,几乎震破苏娇的耳膜。 金邑宴冷眼看着太华闹腾,不置一语,只淡淡将目光落到太华身后匆匆赶来的宫娥身上,语气平静道:“把人带回去。” 那些宫娥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齐齐跪拜于地,纤细的身子缩在门后,抖成一团。 这公主和王爷,可不是她们宫娥这种身份敢管的。 “三哥哥,我在与你说话。”太华绕过面前的膳桌,直直的朝着金邑宴的方向走去,那步步虎虎生威的模样,配上那双清亮圆眸,生气十足。 “太华。”金邑宴放下手边的玉箸,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就让那太华公主急匆匆的步子停在了原处。 90|---- “三,三哥哥……”太华扭捏的动了动身子,站在离金邑宴两尺之远的地方硬是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 金邑宴看也未看站在那处的太华公主,只又为苏娇添了一碗乌鸡汤道:“喝汤。” 苏娇偷偷看了一眼那鼓着一张小脸的太华公主,伸手接过了金邑宴手里的乌鸡汤。 但是这乌鸡汤虽然味美,却架不住太华公主气势汹汹的眼神,苏娇只喝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青瓷小碗,将视线落到了金邑宴的身上。 只见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执起手边玉箸,完全不把那太华公主放在眼中,伸手替苏娇夹了一块杏仁豆腐放在白玉小碟之上,才堪堪将视线落到那太华的身上。 太华公主一触到金邑宴的目光,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但那双漆黑光亮的眸子里却迸发出与那害怕神情完全不同的炙热的爱慕之情。 “三哥哥……父皇不要太华了,你也不要太华了吗?”太华公主皱着一张小脸,泪意蒙蒙的看向金邑宴,那娇软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大嗓门简直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金邑宴没有接太华的话,只淡淡道:“你身为父皇掌上明珠,还是不要说这话让父皇他老人家伤心的好。” 听到金邑宴的话,太华撅了噘嘴愤愤道:“哪里是什么明珠,分明就是一个破玻璃珠子,昨日里我还听到皇后娘娘说父皇去上云寺,就是为了去接一个什么桐华的……唔……”话说到一半,太华猛地反应过来一下捂住了嘴,黑亮的眼睛有些惊惶的看向金邑宴。 金邑宴放下手中玉箸,嘴角轻勾转向苏娇道:“看,你桐华姐姐在上云寺呢。” 苏娇眨巴了一下大大的杏眼,手中捏着的玉箸一不小心就把那白玉小碟之中的杏仁豆腐给夹碎了。 “用勺子吧。”垂首看着那被苏娇夹碎的杏仁豆腐,金邑宴伸手拿过一个白玉瓷勺递给苏娇,然后用指尖轻轻的抚了抚她僵直的小脸,俊挺的脸上笑意更甚。 看着金邑宴脸上那个突兀显现的笑意,苏娇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然后在金邑宴温和的目光下,伸出微颤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白瓷勺子,低下小脑袋用力舀了舀那软绵绵的杏仁豆腐,加了温奶和琼脂的杏仁豆腐白细软糯,腻滑雪白,冻嘟嘟的被托在小巧的白瓷勺子之上,尝在口中细腻润滑,甘甜醇厚。 “这杏仁豆腐为生冷之物,还是不要多食的好。”按住苏娇还想舀第二勺的手,金邑宴又为苏娇夹了一块撒着梨丝的山楂糕道:“吃块金糕吧,开胃。” 苏娇微微侧头看了看那被金邑宴手中玉箸夹着,已经杵到她唇边的金糕,一双杏眸瞪得比那金糕还要大。 托着手中的宽袖,金邑宴看着苏娇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语气似乎浸了蜜一般的让人毛骨悚然,“乖,张嘴。” 在一众丫鬟奴才惊慌失措的眼神下和太华一脸嫉妒愤恨的目光中,苏娇终于是呐呐的张开了樱桃小嘴,就着金邑宴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含住了玉箸上那块沾着梨丝的金糕。 这金糕香甜软绵,酥脆可口,十分美味,但是在一众目光下,苏娇却只觉得膈喉咙,只想着快点咽下去了事,却不想她刚刚将那金糕咽了下去,唇边又被夹了一筷子糖醋荷藕。 这糖醋荷藕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馨香,应当是洒了许多桂花蜜,平日里苏娇就喜食这些甜食,她看着那沾着粘稠厚腻的脆藕,目光扫了一眼那还残留在白玉小碟之上的杏仁豆腐,心一横,也是一口就咬了下去。 糖醋荷藕微甜而脆,沾着细腻的桂花蜜,缠缠绕绕的细丝藕断丝连的粘在金邑宴的玉箸之上,与苏娇口中的荷藕接连在一处,看上去暧昧非常。 金邑宴修长的指尖捏着玉箸,绕着那藕丝转了三圈之后夹断,那断裂的藕丝慢慢飘落,黏在苏娇的唇瓣之上,白腻腻,透滑滑的沾黏非常。 “怎么吃个东西还不会呢……”金邑宴轻笑一声,伸出指尖捻去苏娇那一嘴的藕丝,然后放在自己唇边轻舔了一口道:“嗯,味道确实不错,今日的厨子倒是用心。” 一顿饭,吃的苏娇心惊胆跳的,她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那样浸着宠溺的温和眼神非但没有让苏娇感觉到幸福,反而吓得她整个人都僵直非常,吃进嘴里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还有那太华公主咬牙切齿看仇人一样的目光,就好似要把苏娇抽皮扒骨扔到城门口暴晒个十天十日,直把苏娇吓得又往金邑宴的方向钻了钻。 吃饱喝足,苏娇被金邑宴半搂着去了后院的书房之中,被落下的太华公主不甘寂寞,厚着脸皮跟在两个人身后也想进金邑宴的书房,却被拦在了书房门口。 书房收拾的十分干净,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当苏娇在那冷硬的红木靠背椅之上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见两个奴才模样的人抬着一张美人榻进了书房,身后一个女婢子抱着细软的薄被层层叠叠的铺盖上去,最后放了一个绣着双面苏绣彩蝶戏粉荷的软枕,才垂着脑袋躬身告退。 苏娇愣愣的盯着那美人榻,身子一轻,就被金邑宴给抱了上去。 新铺的薄被还沾染着淡淡的熏香,与金邑宴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苏娇小心翼翼的闻了一口,抬首就对上金邑宴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她脸颊一红,快速的将小脑袋给埋进了薄被之中。 伸手揉了揉苏娇露出的白细额头,金邑宴好笑的点了点苏娇的额角道:“先休息一会,我处理一些公务。”说罢,轻轻的在苏娇额上亲了一口,却在看到苏娇那双泛着水雾的杏眸时,心下一动,按住苏娇的下颚就顺着那白皙的肌肤往下顺滑,吮住她那微微嘟起的唇珠。 “唔……”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缩在薄被之中,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被金邑宴细细的含住轻揉细捻,或咬或啃了半天,才通红着一张小脸重新钻回了薄被之中。 看着苏娇这副羞怯的小模样,金邑宴嘴角含笑,漆黑双眸幽深暗沉,暗火丛生。 对上金邑宴的眸子,苏娇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里的薄被更往里头缩了缩。 撩起长袍下摆,金邑宴豁然起身,刚刚转身之际却感觉自己宽袖一紧,他垂首看去,只见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声音细细糯糯道:“表,表哥,那桐华姐姐……” “你桐华姐姐,我怎么知道……”拂开苏娇的手,金邑宴微微动了动唇角,直接坐回到了书房之中的宽大红木靠背椅上,然后手持狼毫笔,开始翻看从宫中送过来的一些奏折。 苏娇缩在美人榻上,看着金邑宴坐在那宽大红木靠背椅上,笔挺的下颚微微绷紧,似乎不是十分高兴。 苏娇眨了眨自己的杏眼,那里头水灵灵的还残留着一抹难掩的媚意,伸手抚了抚自己有些微红肿的唇瓣,苏娇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明显的绯色,她皱着细眉啃咬着自己的指尖,似乎是十分不适应这副模样的金邑宴。 毕竟平日里都是这厮欺负了她又哄着她的,哪里有她哄过他的时候,就算是其他人,也都是别人哄着她的,她哪里还哄过人呢?再说了,以往她看到他,哪次不是被吓得够呛,又怎么可能自己凑上去呢…… 苏娇皱着眉头一副苦恼模样,她稍稍动了动身子,侧头往身侧半开的窗边看去时,却是猛然看到那太华公主一脸怨气的站在那窗户口,身侧是吃力的打着油纸伞的宫婢,天空之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密的雨滴被冷风吹着,几乎沾湿了太华公主的半边妆容。 “碰!”的一声,苏娇直起身子将身侧的窗户猛地关上,发出一声较大的响声。 金邑宴闻声看来,只见苏娇的手还覆在那窗户口,小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一些雨滴,对上他的目光时,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那白嫩的脸颊上细细的显出一个梨涡。 “雨,下雨了……”苏娇呐呐的朝着紧闭的窗户口指了指,白嫩嫩的指尖泛着一抹绯色。 金邑宴没有说话,只又垂首开始批写奏折。 苏娇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指着窗户口的手指,歪着脑袋看了金邑宴一眼,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动了动缩在薄被之中的脚,苏娇捂着突然酸胀起来的腹部慢慢躺回了美人榻上,那双杏眸掩在薄被之中,小心翼翼的偷偷看着金邑宴的方向。 雨细细碎碎的往下落,打在外头的窗棂处,滴滴答答的一点不停歇。 苏娇眯了眯酸胀的眼眸,视线之中的金邑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书房之中寂静非常,金邑宴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踩着皂角靴悄无声息的走到美人榻前,只见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那薄被早已被踢到了她的脚踝处,半边落了下来,拖在地上。 伸手将那薄被重新盖在苏娇的身上,金邑宴又将人往美人榻里挪了挪,然后抱着裹着薄被的人侧躺在美人榻上,宽大修长的手掌顺着苏娇捂着腹部的手覆盖上去,握着那小巧软腻的手掌轻轻揉捏。 窗户口被气势汹汹的打开一条细缝,太华公主手里捏着一根粗木棍,狰狞着一张面容刚刚想开口,却是猛然对上金邑宴那张阴沉的面容,吓得赶紧扔了手里的木棍,手脚利落的关上了窗户。 苏娇睡得深沉,没有被惊扰,反而因为金邑宴身上的暖意而更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一觉无梦,苏娇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发现昏暗的书房之中竟然已经掌起了灯,那流光四溢的琉璃灯灯光细碎,慢慢的流淌而下,印出苏娇一身的白细肌肤和小脸上明显的红印睡痕。 “苏五姑娘?”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苏娇的耳畔响起,苏娇睁着一双迷蒙的杏眼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婢女垂首站立在书房门口,身姿妍妍,娇美非常。 苏娇歪着脑袋愣了愣神,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之中清醒过来,只看着那婢女提着裙摆缓缓朝她走来,盈盈摇曳,步步生姿。 “苏五姑娘,王爷命奴婢送姑娘回府。”那婢女站在苏娇三步开外,恭谨的行了一礼道。 苏娇坐在美人榻没有动,只娇娇软软的开口道:“那我表哥呢?” “王爷早些时候带着太华公主回宫里头去了,现今还未回来,出府之前命奴婢站在书房外候着姑娘,醒了便送姑娘回府。”那婢女说话细细温温的,十分好听。 “哦。”苏娇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动,白细的手指在身上的薄被上细细滑过,揪着一处绣花的地方摩挲着。 “姑娘,奴婢帮您更衣?”那婢女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木施之上的衣物揽在臂弯之中,转身走到苏娇身侧道。 苏娇顺着那婢女伸出的手从美人榻上起身,未穿罗袜的脚小巧白皙,掩在宽大的亵裤之中,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 那婢女蹲下身子为苏娇穿上罗袜,又细细的穿好绣鞋,然后将刚才随手放在美人榻上的衣物替苏娇穿戴好。 苏娇伸着双手任那婢女动作,鼻息之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熟悉的让她只一瞬就便想起了那个人的脸。 伸手推开那婢女为自己调整绶带的手,苏娇微微垂首看向那面露惊惶的婢女道:“你叫什么名儿?” 那婢女伏跪于地,声音温柔道:“奴婢染秋。” “哦,那染秋你知道我表哥去宫中是为何事吗?”苏娇自己紧了紧腰间的绶带之后,又提着裙摆坐在了那美人榻上,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染秋纤细窈窕的身子跪在地上,深深的伏地,“奴婢只是一个婢女,这种事情姑娘还是莫要为难奴婢的好。” “那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苏娇坐在美人榻上晃悠着自己的绣花鞋,那幅度越来越大,似乎下一刻便会踢到那婢女的脸上。 那婢女看到苏娇甩过来的绣鞋,身子一动未动,面色依旧温和,“是,奴婢不清楚。” “哦,那染秋,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你去帮我端一些过来。”苏娇歪着脑袋踢了踢脚边染秋的肩膀,一副的天真无邪模样。 染秋动了动被踢到的肩膀,缓慢的抬起了头道:“姑娘,奴婢还是先送您回府吧。” 苏娇垂首与染秋对视,嘴角突兀的勾起一抹笑道:“那你是要送我去哪个府啊?” 那染秋撑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站起,声音依旧温柔,“当然是阴曹地府了……” 91|-- 虽然最终去了那阴曹地府的是染秋,但是苏娇却还是有些心悸,因为不管是谁,当看到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柄大刀直接砍下脑袋,那血还淌了一地的时候,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苏五姑娘,受惊了。”夏生穿着普通的奴仆装站在书房门口,身后跟着好几个面无表情的婢女,随着他的动作而鱼贯而入,几人托着那无头尸体出了书房,一婢女面无表情的抱着那被砍下来的头颅跟在后头,其余一人用水桶泼水,一人用刷子刷地,一人又用抹布抹地。 苏娇还沉浸在刚才那凶险的场景之中,但当她看到这些婢女们习以为常的表情时,终于是忍不住的两眼一翻仰倒在了身后的美人榻上。 醒过来的时候,苏娇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雾色,身子沉的很,不过腹部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苏五姑娘?”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苏娇努力的睁开了一双杏眸,就见眼前站着一个容貌十分熟悉的女子。 “染,染秋……”苏娇结结巴巴的开口,用力抓着手里的被子,一脸的惊惶神色。 “姑娘没事吧?刚刚我扶姑娘起来,姑娘怎么晕过去了?是身子上来了,难受吗?”染秋伸手去苏娇,却被苏娇甩着胳膊惊吓的躲了过去。 躲在薄被之中,苏娇惊惶的目光在这书房之中慢慢的转了一圈,只见那地上干净如新,毫无一丝血迹,也无一点水渍,空气之中淡淡飘散着的也是她熟悉的檀香气味,没有沾染一点血腥气,眼前站着的染秋也好好的,不仅脑袋好好的按在脖子上,连刚才那股子让人不舒服的阴森气好似也只是苏娇的错觉。 “你……”苏娇微微皱了皱眉,刚刚想说话,书房门口却是传来一道声音,“苏五姑娘,王爷吩咐奴才送姑娘回府。”夏生穿着一身奴仆服站在书房门口,毕恭毕敬的对坐在美人榻上的苏娇道。 苏娇看着夏生那张脸,略略的歪了歪脑袋,似乎终于是从这奇怪的情景之中缓了过来,她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染秋,开口道:“染秋,你刚才是说我……突然晕了过去?” “是,刚才奴婢要扶姑娘起来的时候,姑娘却突然晕了过去,奴婢心急,掐了姑娘的人中穴,不过姑娘缓了一会儿才醒过来。”染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木施上头的衣物取下来道:“姑娘,让奴婢来服侍您穿衣吧?” 苏娇盯着染秋拿在手里的那件衣裳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起身伸出双手,任染秋为自己更衣。 染秋的手碰到苏娇露在外头的手臂,那温暖的热度让苏娇的杏眼之中浮现出一抹困惑。 穿好了衣物,苏娇被染秋扶着往书房外头去,夏生早就等在了书房门口,看到苏娇出来,赶紧上前替换了染秋的位置,略略扶住苏娇的胳膊道:“苏五姑娘,请随奴才来。” 苏娇被夏生带着往外去,她踩着厚实的绣花鞋,纤细的身子在冷风之中渐渐失温,绯红的小脸上落下几滴细雨,顺着白嫩的脸颊缓缓而下浸入衣襟之中。 刚才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她在做梦吗?不过幸亏是个梦…… 苏娇忍不住的扭头往回看了看,只见染秋依旧站在书房门口,看到扭过头来的苏娇时还半蹲下身子行了一礼。 当苏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时,书房拐角处才缓慢的踏出一双皂角靴。 金邑宴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冷冽的落到面前跪着一黑衣男子身上,黑衣男子手边放着一把砍刀,上面沾着斑驳血迹,丝丝缕缕的血丝混着细腻的雨水缓缓而下。 “谁放进来的?”金邑宴的声音满含戾气,那双漆黑的眸子隐隐可见斑驳血色。 “是……贤怀王。”黑衣男子伏跪于地,按在冰冷地面上的手微微发颤。 “你知道该怎么做。”缓慢的吐出一口气,金邑宴声音低沉道。 “是。” 黑衣男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拿起地上的砍刀飞掠而出,一下便失了踪迹。 这边“染秋”从书房门口走出,来到金邑宴身后,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精细非常,完全可以假乱真。 “记住了,今日的事情,只是一个梦。”金邑宴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染秋”,声音浸着寒意。 “是。”那奴婢哆嗦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看着那双沾着雨水的皂角靴慢慢远去。 曾几何时,那个嗜血罗刹一般的疯子,竟然也会展现出这般的柔情常态。 鹧皎院里,苏娇在秀锦的服侍下换洗了衣裳,认认真真的梳洗了一遍之后,终于安心的躺在了自己的绣床上。 秀锦伸手帮苏娇掖好被褥,一旁的秀珠端着一玉质熏香炉子放在了苏娇的床头,袅袅白烟配着玉脂般凝白滑腻的熏香炉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这是什么东西?”苏娇耸了耸鼻尖,鼻息之间都是这熏香炉子散发出的淡淡腻香。 “是那敬怀王府的夏管家留下的,说是加了安神用的安息香,奴婢闻着味道不错,便让秀珠熏了一炉给姑娘试试。”秀锦伸手掀开那熏香炉子,用银针轻轻的拨了拨熏香块,声音温柔道。 “哦。”苏娇点了点头,没有多想,缩在锦被之中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一双杏眸,那淡淡的腻香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安稳舒缓,恬淡静雅,一夜无梦,安好酣眠。 第二日,天气晴好,苏娇梳洗完毕之后坐在绣桌前头,手里拨弄着温热的红豆薏仁粥,浅浅的掩着口鼻打了一个哈欠。 “姑娘,昨日睡的如何?”秀锦伸手推开面前的窗棂,一阵春风吹过,带着几丝凉意,混杂着几许新鲜泥土香气,湿润的飘进内室之中,驱散了那一股腻香。 “嗯,那香确是不错。”苏娇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昨日午间在敬怀王府之中做了那么可怕的梦,晚间却还如此安眠,真是难得。 喝了一口手里的红豆薏仁粥,苏娇扭头看了看那半开的窗户,院子里头已经冒出一片新嫩的绿芽,毛绒绒的铺在黝黑的泥土之中,一团雪白团子正猫着身子在上头打滚。 “哎呀,脏死了,秀锦快把那小猫儿抱回来。”苏娇赶紧提着裙摆从绣墩上起身,指着院子里头那只小奶猫儿惊叫道。 秀锦听到苏娇的话,转身急匆匆的去了院子里,把那小奶猫儿给抱进了内室之中。 “去给它洗洗。”苏娇伸手拨了拨秀锦抱在怀里的小奶猫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它脸上的脏污,声音轻柔道:“对了,当心不要让它的耳朵进了水,还有洗完要给它擦干。” 秀锦抱着怀里小奶猫儿的动作一顿,略有些惊奇的看着苏娇道:“姑娘,奴婢觉得今儿这天有些不对劲呢……” 苏娇没有听出秀锦的言外之意,而是歪着脑袋朝窗口看了看道:“嗯?哪儿不对劲?” 窗外天气晴好,细风阵阵,花香袭袭,比起昨日里的阴雨绵绵,让人舒服许多。 “奴婢觉得……哪儿都不对劲……”秀锦抱着怀里的小奶猫儿,目光落在苏娇白细的小脸上微微摇了摇头。 对上秀锦的目光,苏娇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轻轻打了打秀锦的手臂,苏娇撅着小嘴,声音娇柔道:“我好的很,哪里不对劲了……” 秀锦轻笑一声道:“姑娘这脾性,平日里被人娇惯的紧,奴婢可从来没见过姑娘说过哪句照拂别人的话,今儿个倒是对这小猫儿顾宠有加,到底是哪里对劲了?” “哪里娇惯了,秀锦你尽是瞎说……”苏娇跺了跺脚,小脸皱起,眼中满满的不认同。 “好好好,不娇惯不娇惯……唉……”秀锦装模作样的轻叹一声,抱着怀中的小奶猫儿转身离去,撩开那珠帘时又悠悠的飘下一句话,“看奴婢这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哎呀,秀锦……”苏娇气急,又跺了跺脚,看着秀锦消失在内室之中的背影,暗暗嘟囔了一句,“哪有娇惯……” 食完了早膳,苏娇换好衣裳,便又出了院子门去,直往苏灏的檀菊园闯。 “五姑娘。”新贵手中抱着一套簇新的衣物,看到苏娇款款而来的纤细盈姿,微红着脸颊垂首行礼。 “我大哥呢?”苏娇垫着脚尖往檀菊园的主屋里头望了一眼,没有看到苏灏的身影,小脸上显出一抹失望。 “大公子今儿早上刚刚回来,现下在净室梳洗,五姑娘可在外室等候。”一边说着,新贵引着苏娇往外室走去。 苏娇在外室坐了一会儿,便看到换好了衣物从净室走出来的苏灏,他的身上穿着新制的春衣,儒清色的春衫配着缎面的皂角靴,黑发束起,头戴一顶玉色束发冠,身姿欣长,清雅非常,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之感。 “大哥?”苏娇看着面前与平日里低调装束颇为不同的苏灏,微微张开了嘴,眼中显出几分惊异。 “五妹妹。”苏灏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苏娇,声音清冷道:“今日我要与父亲一同进宫面圣,五妹妹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便等我回来再说吧。” “哦。”苏娇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苏灏反身打开面前的房门,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宽袖道:“大哥,你进宫……是要做什么?” 苏灏按在门栓上的手一顿,清冷的面容上突兀的显出一抹浅笑,淡淡的,却如林中陡然吹来的一阵清风一般,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旷神怡的舒适,“求亲。” 滑腻的宽袖从苏娇手中抽落,苏灏微微仰头看了看天空之中绚丽的晴朗天气,那院中种植的数几年之久的凤凰木在初春之际冒出一点新嫩绿芽,生机勃勃的模样似乎可以预见夏日之时那满树火红的盛状。 当苏灏的身影消失在苏娇面前时,苏娇才恍然回神,她身上捏了捏似乎还残留着滑腻触感的指尖,顺着刚才苏灏的方向看着面前的凤凰木,那被众多梧桐树围圈在中心的凤凰木细细碎碎的随风摇摆着四肢,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欢~愉的诉说。 次日,敬怀王亲携圣旨于庆国公府,一日之间,庆国公府之庶子苏灏,官封少府,赐婚圣上新得义女新华公主,一步登天,贺礼之人络绎不绝,几乎踏扁了庆国公府的门槛。 一月之后,庆国公府大婚,苏灏身骑骏马,游街绕城,迎娶新华公主入住公主府。 春分刚过,万物复苏,离新华公主大婚已过半月有余,庆国公府之中却依旧是一副忙碌繁荣景象,各丫鬟婆子脚不停蹄的各处奔走,上门贺礼之人也是络绎不绝,立于场外的宾客皆整头肃穆,细细私语。 外头热闹的紧,这边鹧皎院中,沐浴完毕之后穿着一袭新制采衣采履的苏娇正不紧不慢的坐在绣墩上刺着罗帕,完全无视外头急的跳脚的丫鬟婆子们。 “哎呦,我的秀珠姑姑啊,这外头都催了好几遍了,五姑娘这是好了吗?今日可是五姑娘的及笄礼,场外的客人都到了,身份地位不一般,怠慢不得啊……” “急什么,姑娘好了,自会出来的。”秀珠斜眼看了看这老婆子,抱着手里的檀香盒子自顾自的进了屋子。 苏娇正坐在绣墩子上绣着帕子,白瓷小脸上略施粉黛,回眸看向秀珠之时,一双杏眸波光艳艳,百媚千娇,几乎看酥了人。 看着略略装扮之后便是这幅倾城娇媚模样的苏娇,秀珠抱着檀香盒子站在原地一脸绯红的愣了愣神,还是苏娇唤了好几声才堪堪回神。 “姑娘你猜猜,这是什么东西?”轻咳一声,秀珠微红着脸将手里抱着的檀香盒子放到苏娇的手边,看着苏娇时,脸上的暧昧笑意更加加深了几分。 苏娇不甚感兴趣的看了一眼那檀木盒子,继续着手里的绣工。 秀珠探过脑袋瞪着眼睛看了一眼苏娇手里绣了一半的罗帕,那上头歪歪扭扭的一团白色线团上点着两颗黑豆,形状及其怪异。 “姑娘,你这绣的,是什么东西啊?”秀珠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没有看明白,只好扯了扯苏娇的宽袖道。 苏娇不耐烦的拉开秀珠的手,绣的极其认真,一双杏眸眨也不眨的道:“雪团。” “雪团?”秀珠歪着脑袋想了想,无果之后正欲再问,就被后头进来的秀锦给扯住了胳膊。 “你莫再烦姑娘了,喏,坐这儿把这些丝线挑开吧,等会子姑娘要用呢。”将手里的绣篓子塞到秀珠手里,秀锦提起裙摆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看了一眼神情莫名认真的苏娇之后,悄悄的探到秀珠的耳畔道:“雪团就是敬怀王送的那只小奶猫儿。” 听到秀锦的话,秀珠暗暗吃了一惊,缩了缩身子蹭到秀锦的身侧,压低声音道:“姑娘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日里连根针都懒怠拿起来的人,今日竟然坐在这绣了小半幅绣图,虽然样子差强人意,但是好歹是绣出来了。 “我看哪,姑娘怕是跟那敬怀王闹别扭了,这一个多月里都未曾见那敬怀王来找……” “秀锦。”苏娇娇喝一声,大大的杏眼睁起,瞪看了两人一眼道:“我都听见了。” 秀锦掩唇轻笑一声,伸手推了推身侧的秀珠转移话题道:“秀珠,你那盒子里头装着什么好东西呢?” 秀珠闻言,赶紧打开那檀木盒子推到苏娇的面前道:“姑娘你看,这是二夫人让奴婢给姑娘带过来的,说是您和那敬怀王的八字合庚帖。” 苏娇捏着手里的绣花针一顿,杏眸之中浮现出一抹明显的紧张神色,但是却偏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却没发现自己捏着那罗帕的手指尖都泛白了。 “哦,说的什么呀……”苏娇垂着小脑袋,捏着手里的绣花针直接就戳到了那一颗黑豆上,白色的丝线一针又一阵的下去,指尖都紧张的抖得厉害。 “那奴婢帮姑娘看看……”秀锦好笑的伸手拿过那八字合庚帖打开,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在看到那上头的字时,却是陡然一变。 “怎么了?”苏娇看到秀锦脸上的表情,心下产生一股不好的想法,她伸手一把抢过秀锦手里的合庚帖低头看去,只见那合庚帖之上写着一行小字:克子,克女,克家,克夫,克国,克民。 “姑娘,这,这大概是奴婢拿错了……我,我拿回去问问二夫人……”秀珠也是看到了那上头的批字,面色一变,伸手就想将那合庚帖拿回来,却是被苏娇给挥开了手。 秀锦看着苏娇苍白的面色,脸色有些凝重的按住苏娇的肩膀道:“姑娘,这事情怕是不简单,您先莫慌,待奴婢去二夫人处问问。” 这合八字作为婚嫁的第一步,原就是占卜吉祥的意思,再加上圣上赐婚在前,内务府钦天监只会取出两人天生相合的吉祥八字批语,哪里会出现这种状况,毕竟这不是打当今圣上的脸嘛。 “不用,我自己去……”苏娇用力的捏着手里的合庚帖,精致的小脸上苍白一片,只那抹着朱色口脂的唇瓣上带着一抹鲜艳色彩,但是却更衬得她那张小脸毫无血色。 原来他这一个多月未来找她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这合庚帖上头的批语吗? 克子,克女,克家,克夫,克国,克民…… 手中的合庚帖越捏越紧,苏娇的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一丝血色。 “五姐姐,五姐姐……不好了,公府外头来了一个道士,正在胡说八道呢……”苏妗气喘吁吁的跑进内室之中,急匆匆的身子直撞得那珠帘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打。 苏娇暗暗的咽下一口气,面色惨白的可怕,“说什么?” 苏妗也是个直肠子,听到苏娇发问,直接便脱口而出道:“说五姐姐你克子,克女,克家,克夫,克国,克民……” “碰!”的一声,苏娇一把掀翻手边的茶碗瓷壶,提着裙摆便冲出了内室。 “姑娘,姑娘……” “五姐姐,五姐姐……” 92|-- 若说上一辈子,苏娇最恨的那个人是谁,不是许氏,不是苏尚冠,不是苏瑾,不是胡氏,而是面前这个穿着道服,人模狗样的臭道士。 上辈子时的苏娇被关在闺房之中,虽然容貌尽毁,但是那一身的冰肌玉骨,却是让这老道垂涎万分,竟意欲强占于她,苏娇抵死反抗,那老道强占未遂之后,心生恼意,又编排出她身克那双胞之子之言,让她烹于烈火之中,受尽烧灼之苦。 看着这站在苏尚冠面前一本正经胡言乱语的老道士,苏娇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大大的杏眼里面一片赤红,指尖深深的掐进掌心之中,贝齿在唇上留下一片殷红血色。 “姑,姑娘……”秀锦气喘吁吁的跑到苏娇身后,陡然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暗惊,慢慢放下了搭在苏娇胳膊上的手。 场外宾客皆已入场,琴音铮铮,钟鼓齐鸣,苏娇穿着采衣采履,神情冷冽恨怨的站立在东室之中,眸色赤红,目光直直的落在那老道身上。 正堂之中,那老道身穿峨冠博带的道服,手持拂尘,半仰着下颚微微抬首看向面前的苏尚冠,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公爷,恕我直言,您府上的五姑娘可是未辛时出生的?” 苏尚冠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微沉的看向面前站着的老道,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 那老道抚须一笑道:“未辛时,奇命中奇命,命中有一半大富大贵,尊荣无限,不过这另一半……” “这另一半……又是如何了?”一道低哑暗沉的嗓音自门口处传来,金邑宴身穿暗鎏色长袍,脚上一双黑玉长靴,头戴玉冠,面容俊朗,自庭院之中缓缓而来,那微微扬起的发丝擦过他那双阴沉暗垂的双眸,在这早春之中,却是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那老道乍然对上金邑宴那双阴沉眸子,心下也是一惊,踩着脚上那双道鞋硬生生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苏瑾见那老道失态状,赶紧上前一步挡到那老道面前对着金邑宴盈盈一拜道:“王爷吉祥。” 今日的苏瑾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精致头妆和新制的春衫,莫不把她衬得温良柔顺,娴淑端庄,便是那几个有幸进得正堂之中的叔堂哥表,进堂之后也都多看了苏瑾好几眼,心中暗暗思量,家中氏族之中是否有适龄的好儿郎。 毕竟这庆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不但那几个庶出的女儿都嫁得了好儿郎,攥紧了朝廷上大把人脉,就连那大房庶出的庶长子都娶了当今圣上的义女新华公主,还有这今日及笄的五姑娘更是了不得,那敬怀王,可是以后极大可能会登顶帝位之人,若此时不巴结,那还待何时? 金邑宴面无表情的直接走过那苏瑾身侧,完全无视她僵硬的面容,只伸手轻轻拍了拍宽袖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垂首俯视那比他矮了小半个脑袋的干瘦道士道:“你说这另一半……当是如何?” 那老道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是被金邑宴浑身煞气的气势给吓住了,但是被苏瑾这一打岔之后便好歹稳住了一点心神,他挺了挺自己干瘪的胸膛,一手持拂尘,一手轻捻着手中稀疏的长须慢慢道:“这另一半,便是她命中犯克,克子,克女,克家,克夫,克国,克民,若是普通人家娶了回去,家宅不宁是小,血光之灾是真,不过这若是进了权势之府,克夫克子是小,克国克民才是大!”那老道越说越是激动,干橘皮一样的面皮上一双浑浊双眸突瞪,看上去有些可怖,“这般祸国妖民的孽女,依老道看,就应当在出生之时便扼死在襁褓之中。” “一派胡言!”苏尚冠站在那老道身侧,听到他的话,一下便瞪红了双眸,“你这妖道竟然敢在我这庆国公府之中作妖,来人,把这妖道给我扔出府去,乱棍打死!” “大伯父,不可啊,这天道不可违,道长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苏瑾看了一眼面露惊惶的老道,暗暗咬牙走出,伸手按住苏尚冠的胳膊。 “是啊是啊,大哥,依我所见,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莫要……逆了天道啊……”胡氏站到苏尚冠的另一边,对着苏瑾使了一个眼色,苏瑾会意,转头对身后靠坐在红木椅上,正怀抱着一胞双胎的许氏道:“大伯母,您还记得五妹妹出生时发生的事吗?” 许氏原本便被那老道说的话震惊了神,此刻听到苏瑾的话,神情一变,原本还算是红润的面容,此刻完全惨白,她将手里的双胎递给身侧的老嬷嬷,便跌跌撞撞的跑到苏尚冠身侧,纤细的手指用力捏住苏尚冠的宽袖道:“公,公爷,您还记得当初娇儿出生时,那疯疯癫癫的老和尚在我们府门口说的话吗?” 苏尚冠还未说话,一道娇软声音便自东室之中传出,苏娇一把推开秀锦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踩着一双沾满污泥的采履鞋缓缓步出,“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 众人随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女子身着采衣采履,款款而来,肌肤白瓷凝脂一般,乌丝青发,白玉脸庞,一双杏眸熠熠生辉,波光洌滟,内钩外媚的眼角,却又似乎含着一汪清泉一般,带着童稚的懵懂与妖冶的媚意,身姿纤细窈窕,盈盈一握的腰肢,一只纤细白皙手掌莹玉藏脂,抬起之时缓缓露出一截皓腕,一颗檀香珠子点缀其中,一瞥一笑,便已是倾城之姿,娇媚惑人。 苏娇垂首,一双杏眸盯住自己的掌心,然后嗤笑一声,眼中暗含讽刺,将自己的手掌向外翻转,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掌心为痣,天煞孤星。” 众人凝眸,只见那白嫩掌心之中,隐隐可见一点朱红,犹如最艳丽的朱砂绽放其中,让人忍不住的心生触碰之感。 “娇儿!”许氏看到自东室之中走出的苏娇,惨白着一张面容,怔怔的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胡氏即使扶住,那发软的身子恐怕早就跌到了地上。 苏娇将目光落到许氏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娇媚的小脸上显出一抹暗沉的悲切。 小时多少个日日夜夜,苏娇一人蜷缩在一方偏院闺房之中,冷暗孤寂,无一人敢与她说话,只因为她母亲听信那疯和尚的话,说她是,天煞孤星,克六亲,死八方…… “秀锦,扶娇儿回院子里头去,去,快去!”许氏被胡氏搀扶着,突然厉声发狠道。 苏娇怔楞着看着性情一向懦弱的许氏这般疯狂模样,嘴角忍不住的扯出一抹讽笑,“怎么,怕我克了你,克了你的孩儿?”苏娇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娇糯软腻,却透着一股蚀骨的悲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孩儿,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许氏似乎是没有听见苏娇的话,只一味的惊恐着一张面容,催促着秀锦把苏娇带回自己的院子里头。 苏娇冷眼看着许氏这副模样,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紧紧滑落,落到瓷白肌肤上,浸入采衣之中,留下一抹湿痕。 “五妹妹,你怎么这般说话,大伯母身子不好,你莫又气坏了她……”苏瑾看了一眼苏娇满面泪痕的模样,伸手扶住身侧的许氏,对着那老道使了一个眼色。 老道会意,正想说话,胸膛之上却是猛然一阵钝痛,那干瘪的身子直接便被金邑宴踹的腾空飞起撞到了身后三尺远处的圆木红柱之上。 一脚踩过那落地的拂尘,金邑宴轻轻捻了捻,就见被铁铸的拂尘手柄变成一块如那老道一般干瘪的废铁。 金邑宴嘴角含笑,慢慢走到那靠着圆木红柱滚落,满脸血肉模糊的老道身侧,黑玉长靴抬起,一脚就抵住了那老道的胸膛,“今日是我娇儿及笄礼,你这颜色也是喜气的很。”说罢,金邑宴微微用力,那老道便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浑浊眼中也浸着血色,眸光毫无焦距,甚至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啧,比那和尚都不禁打,还当什么道士啊……”金邑宴捻了捻脚底,就见那老道又喷出一口血,染红了他长靴之上的黑玉原石。 “金……”苏娇看着突然发难的金邑宴,一双杏眸微睁,里面满满都是讶异。 “娇儿,过来。”完全不同于那刚才的一身煞气,金邑宴抬眸看向苏娇的眼中,浸着难掩的柔情腻意。 苏娇僵硬着身子,往金邑宴的方向挪了挪采履鞋,摆袖之时却是猛然碰到手中的合庚帖,整个人便瞬间回神,刚刚迈出的步子又是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金邑宴看到不进反退的苏娇,面色微微暗沉,眸中浸润出一抹戾气,“过来。” 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看着苏娇颤抖着的纤细身子,一咬牙,伸手就将苏娇往前猛推了一把。 苏娇纤细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前挪了几步,堪堪稳在金邑宴一尺远处,那采履鞋一脚踩进浸着老道士鲜血的血滩之中,溅起几滴血珠子印在那采衣裙裾之上,温温热热的似乎还能感觉到一股血腥热气。 伸手拽住苏娇的胳膊,金邑宴将人往身侧带了带,双眸暗暗眯起,声音低哑道:“踩。” 苏娇顺着金邑宴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那老道士吃力的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的双手抓着地面,脸上一片血色模糊,一双浑浊的眸子瞪得牛眼一眼,好似只剩下了出气的力气。 当正堂之中众人回过神时,那老道早就晕厥了过去,而苏娇一手扶着圆柱,穿着采履鞋的纤细脚掌还是一下又一下的踩着那老道,溅起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苏娇一身采衣,她的白瓷小脸上也沾着几滴鲜血,更衬得她透出了几分惑人的妖冶娇媚。 苏娇的脑中一片混沌,而她的眼前是一片血色,随后那浓稠厚腻的血色渐渐被烈炙的焰火所代替,灼烧着她的衣裳,她的长发,她的肌肤,她的血肉,她的白骨……她的恨,她的怨,她前世的一切种种,都在这一刻完全爆发,毫无保留。 当金邑宴把苏娇抱进怀里的时候,苏娇的眼中还是一片疯狂神色,挣扎着要去踩那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老道,只是她身子娇软,身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若不是金邑宴用手撑着她的身子,只怕她现下早已腿软的栽倒在了地上。 金邑宴将人塞进了自己怀里,用力的圈住她纤细的双腿,然后单手捂住苏娇发红的双眸,贴住她的耳畔,声音低哑道:“乖。” 在金邑宴的安抚之下,苏娇渐渐平静下来,她一身一脚的血迹,金邑宴也不嫌弃,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细声轻哄着。 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拽住金邑宴的宽袖,苏娇滚烫的泪水自眼眶之中滑落,渐渐沾湿金邑宴的衣襟,浸入他微冷的肌肤之中。 “抬头,我们看戏。”伸手将苏娇的小脸自自己怀中抬起,金邑宴微微垂眸往外看去。 苏娇微喘着气,一双杏眸浸着水汽顺着金邑宴的视线往正堂门口落去,只见一身穿□□佛服之人手持佛珠,脸上带着清浅笑意,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站在那处,静谧安好的好似能听到那梵梵佛音,阵阵佛香。 这边苏娇安静下来之后,正堂之上的人才堪堪回神,一脸惊惧的默默的往身后退了一步,而再看苏娇那张娇媚面容之时,只剩下满腹的阴寒之气,甚至有些胆小妇人,连看都不敢再看苏娇一眼。 这敬怀王是个疯子便罢了,娶个王妃竟然也是一个疯子,真是可惜了这张好面~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鹤发童颜的和尚缓缓步入正堂之中,开口之后便有眼尖之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拂扇大师?” “竟然是拂扇大师……” “拂扇大师怎么会来这里?” 拂扇是皇家上云寺的一个传奇存在,因为他鹤发童颜,十几年未曾一变。 金邑宴捏着怀里苏娇的纤细白指,漫不经心的扫了那拂扇一眼道:“和尚,你来晚了。” 拂扇脸上的笑意一僵,双手合十于面前道:“阿弥陀佛,天地乾坤,万物于灵,贫僧……” 不等那拂扇把那话说完,金邑宴便嗤笑一声道:“走错了路,便走错了路,这么拐弯抹角的,怕什么?” 正堂之中陷入一片尴尬寂静,那拂扇的手僵在面前,掌中的佛珠悠悠晃晃的还在打着晃。 “大师。”最终,打破这一尴尬氛围的人,竟然是许氏。 “许夫人,十五年之期已到,不知您的佛经抄写的如何了?”拂扇微微转身看向许氏,声音柔带着一股似乎悲悯天下之意,让人忍不住的产生信服。 “抄了,我日日都抄,十五年,日日未曾落下。”许氏急切的往拂扇的方向走了几步,眸中泛泪,“还有大师说的,一年最多与娇儿见三次,我,我也是遵照着的,不知娇儿如今……” “如此便好,许夫人不必多虑,苏五姑娘前有您虔诚改运,后又有贵人在侧,紫气护体,当然是大好的。”拂扇说话不紧不慢的,让人产生一股宁静致远之感,好似再繁杂的内心在此刻也能安静下来。 “那便好,那便好……”许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苏娇的方向看去,那双与苏娇及其相似的杏眸之中带着隐隐泪光。 而窝在金邑宴怀中的苏娇听到许氏这番与拂扇大师的话后,整个人僵在原地,脑中轰隆隆的一片空白,指尖抖得厉害,浑身发颤。 93|----- 苏娇现在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一双大大的杏眼之中除了许氏那张沾着泪痕的娇柔面容,便再放不下其它。 她上辈子那么用力的怨了一生,恨了一生,现在到头来却告诉她,她怨错了,恨错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不,也不全是错,起码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没有做错。 苏瑾一脸苍白看着被金邑宴搂在怀中的苏娇,整个人都气的打颤。 为什么,她拼尽了全力讨好所有人,到头来却还是抵不过这个空有一张面皮的草包,明明她才是,明明她才是应该成为敬怀王妃的那个人…… 苏瑾一步一步的走向苏娇,那双温婉的眼眸渐渐染上一片赤色,“五妹妹,你手中的,是合庚帖吗?”苏瑾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是却暗含着一抹深切的怨恨之情。 苏娇捏着金邑宴宽袖的手微微一紧,另一只手中的合庚帖被她死死捏住。 “既然是合庚帖,今日正巧拂扇大师也在,五妹妹不若让拂扇大师相看一眼,如何?”相比于苏瑾的步步紧逼,苏娇便显得弱势了几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合庚帖,脸色有些苍白。 “三姑娘,这合庚帖哪里是说看就看的,而且今日是我家姑娘的及笄礼,这合庚帖还是下次再说吧。”秀锦站在苏娇身侧,微微上前踏了一步,挡住了苏瑾的路。 苏瑾看着面前的秀锦,嘴角扯出一抹讽笑,双眸微睁,眼中透出狠意,“你一个伺候人的丫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秀锦抿着唇站在原地未动,刚想开口说话,身后的苏娇却突然道:“三姐姐要看,那便看吧。”说罢,苏娇伸手将手中捏着的合庚帖往苏瑾的面前递了递。 看着如此爽快的苏娇,苏瑾却反倒是有些犹豫,她皱眉看了一眼脸上带笑的苏娇,咬牙一把拿过那面上褶皱的合庚帖,正欲打开,身侧却是突然伸出一只挂着佛珠的手,带着阵阵佛香,将那合庚帖给截胡了。 “既然是要和尚我来相看,那便由和尚来接这合庚帖吧。”拂扇手上拿着那从苏瑾手里截胡过来的合庚帖,一脸和善面容的看着神色狠戾的苏瑾。 苏瑾尖利的指尖狠狠刺进掌心之中,她抬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拂扇,片刻之后才轻笑道:“如此那便由大师来相看吧。” 拂扇勾唇轻笑,伸手将那合庚帖打开。 “大师,这合庚帖上头……到底批的什么话呢?”苏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拂扇,眼尾扫过苏娇,用力攥紧了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 拂扇伸手轻抚过那沾着水渍的合庚帖,轻启薄唇缓缓道:“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说罢,拂扇将面前的合庚帖一合,转身看向苏娇与金邑宴道:“王爷与王妃金童玉女,天生一对,鸾凤和鸣之吉祥,日后也必定是大富大贵,尊荣无限的命格。” “你说谎!”拂扇的话音刚落,苏瑾便一脸狰狞的抢过拂扇手中的合庚帖猛力打开,甚至还因为过分用力而将那合庚帖撕扯开了一个口子,“这上面明明写的是……” 苏瑾瞪着一双眼睛,用力的攥紧手上的合庚帖,整个人都气得发颤,只见脂红色的合庚帖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刚才那拂扇大师所说的两句话,“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瑾抬首,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苏娇,脸上带着癫狂神色,“这合庚帖是假的,那真的合庚帖呢?那真的合庚帖去哪儿了?” 苏瑾冲着身子就要上前,却被身后赶来的胡氏死死拽住了胳膊,“啪!”的一声,胡氏用力的狠狠甩了苏瑾一个巴掌。 “瑾儿。”胡氏用力的拽住苏瑾的胳膊,泛红的双眸带着血丝,视线从那昏迷不醒的老道上滑过,略过正堂之中的众人,最后落在苏瑾的脸上,“瑾儿,今日是娇儿的及笄礼,你莫要再胡闹了。” 苏瑾看着胡氏,脸颊上的一阵刺痛,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是的,今日虽说是她们布的局,但是形势却是往苏娇的方向一边倒,此刻就算是挽回无势,也不能失了分寸,不然他们三房就真的没有反转的余地了。 这边正僵持着,东室之中传出一道娇柔嗓音,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粉面细幼的男子搀扶着一身穿重服的老太太缓缓而来。 “老太太来了……” “母亲。” “老太太……” “祖母……” 老太太上前,众人皆一一跪拜。 苏驹扶着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老太太往金邑宴的方向走了几步,老太太僵直着身子撑着手上的梨木杖,朝着金邑宴深深叩拜道:“请王爷安。” 金邑宴搂着怀里的苏娇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老太太,嘴角轻勾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这般跪拜可是要折寿的,还是快些起来吧,不然母妃可是要责怪儿臣的。” 这番话,金邑宴说的不咸不淡的,听在别人的耳中,便感觉这敬怀王与老太太有些面和心不合。 老太太被苏驹扶着身子搀扶了起来,她拿着手里的梨木杖,看了一眼缩在金邑宴怀里一副娇弱模样的苏娇,面色上更是难看了几分,只因她刚才朝这金邑宴跪拜之时,那苏娇连侧身避让的动作都没有,硬生生的受了她这一拜,简直是占足了便宜。 深吸了一口气,老太太看了一眼满面泪痕,左脸带着明显巴掌印子的苏瑾,脸上闪过一抹心疼,赶紧伸手拉过苏瑾的手掌搁在自己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然后转头对苏娇道:“娇儿,今日是你的及笄礼,瑾儿虽然是有些失了分寸,但是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莫要太计较了。而且你三叔母也帮你训了瑾儿,你便大肚一些吧。” 老太太的话一出,不仅是苏娇的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讽笑,就连正堂之中的人都忍不住的默默侧了侧头私语几句。 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今日在苏娇的及笄礼上,苏瑾明显就是来没事找事的,而这老太太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却莫是不让人寒了心。 “是啊五姐姐,二姐姐说话不中听,你莫要计较她什么,她只不过是太担心五姐姐了而已,所以才表现的如此心急。”苏驹的脸上抹着一层浅浅的脂粉,说话动作时身上的脂粉味更是浓厚,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儿郎,但是现下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像个脂粉油面的公子哥,让人不喜。 听到苏驹的话,苏娇掩嘴轻笑一声,伸手搭住身侧金邑宴的胳膊道:“三弟不必如此,二姐姐的话,我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顿了顿,苏娇的目光从面前的一众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到了那许久未语,看了这许多戏却只远观而不近前的苏煜延身上道:“三叔父,前些日子里我的丫鬟秀锦路过那庆国公府的角门处,却不想竟看到一女子掩面哭泣,悲伤难耐,秀锦一向是个心善的,便上前询问那女子为何事而泣,三叔父您猜那女子怎么说?” 苏三微微敛眉朝着苏娇的方向跨了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一双风流双眸暗暗眯起道:“哦?那女子怎么说?” 苏娇娇笑一声,伸手朝着那正堂处点了点道:“三叔父不妨亲自听听。” 众人随着苏娇那根白嫩手指往正堂门口看去,只见一女子头戴帷帽,身穿小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慢慢走进正堂之中,那难掩的窈窕纤细风流身姿以及一身的脂粉香气,已让众人有了几分猜测。 “小女子最岸柳新桃,请各位大人安,请敬怀王安。” 最岸柳作为金陵城之中最大的风流眠地,自视甚高的文人骚客居多,当然也不缺那些权贵之势的捧场。 新桃身姿纤细窈窕,就算头戴帷帽,身上也有一股让人倾倒的从骨子里面透发出来的妩媚妖娆,正堂之中的众人莫不被她的一颦一笑给迷了眼。 苏娇看着那跪在地上的新桃伸手慢慢揭开脸上的帷帽,抬首微瞥向了身侧的金邑宴,却是发现他的目光竟然也随着那女子的手势而动,心下一阵气恼,苏娇伸出手便狠狠的捏了一把金邑宴的手背,压低声音道:“你说实话,那新桃怎么认识你的?”刚才她可是听的明明白白的,那新桃请了这各位大人之后,可是又单独给金邑宴请了安的。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垂首将脑袋贴到苏娇的耳畔处,声音低哑暗沉,“表妹这话便是说的不对了,这人明明是你找来的,这戏也是你演的,这会子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苏娇被金邑宴的说的话一噎,一下没反驳过来,便憋着一口气将矛头指向了那苏三,“三叔父,这女子您可识得。” 取下帷帽之后的新桃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一声眼睛含羞带媚的往众人身上扫了一眼,那锤炼多年练出来的妩媚眼神,几乎看酥了一半正堂之上的宾客。 “最岸柳的新桃姑娘,一曲艳词明艳金陵城,我苏三当然有所耳闻。”苏煜延摸不准苏娇的套路,慢慢打着太极。 听到苏三的话,苏娇笑的娇媚,比那取下帷帽之后的新桃明显娇美许多,一下便将那一身狐媚气过重的新桃给压了下去,“那么不知三弟,是否识得这新桃呢?”苏娇突然的又将矛头转向了苏驹。 苏驹站在老太太身侧,原本乖顺是神色在看到新桃的面容之后,脸上便隐隐带上了几分苍白,这时候听到苏娇的话,整个人便的一抖,“这,五姐姐说什么笑呢,我怎么可能识得这新桃姑娘……” 苏驹的话音刚落,那新桃便手掩罗帕轻笑一声道:“你个小冤家,前些日子里不还黏糊着人家紧的嘛,怎么这转头就说不识得人家了呢……” 未等那面色苍白的苏驹说话,老太太便率先憋不住了,她用力的敲了敲手里的梨木杖,厉声道:“哪里来的狐媚东西,竟敢进我庆国公府的大门,来人,给我拉出去……” “哎呦,这是老太太吧?新桃在这里给您拜上一拜……”那新桃听到老太太气急败坏的话,也不慌张,反而捂着肚子朝那老太太盈盈一拜道:“老太太啊,我这肚子里头的,也不知道是您的曾孙子呢,还是亲孙子,您这一拉新桃出去,要再想看到您这曾孙子还是亲孙子,那可就难了……” 新桃这话一出,在堂之人莫不吃惊的瞪大了一双眼,手边有茶的喝了一口茶掩饰失态,没有茶的装模作样的抚了抚身上明显干净无比的衣物,眼中莫不都透出兴意。 原本还想着今日能攀这庆国公府的亲戚,却是没曾想,竟然还看到了这么一出大戏,不仅父子同乐,而且还珠胎暗结,现下登门讨债,不管是真是假,这三房的脸面今日也是丢尽了。 想到这里,众人莫不都多看了这苏娇一眼,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明明是头吃人的虎,怎么就被说成了哄人的猫儿呢? 这边老太太听到新桃的话,整个人往后猛地一仰,面色难看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来人,还不快给我拉出去!”说完,老太太又将矛头指向了苏娇,“娇儿,你平日里胡闹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今日里也太过了一些吧!” 苏娇伸手抚了抚自己带着血迹的宽袖,大大的杏眸微抬,对上老太太那双怒火中烧的双眸,嘴角含笑,一副无辜懵懂模样,“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娇儿又怎知这新桃是最岸柳的人,也哪里知道她是为这事而来的呢?再说了,老太太也太偏心了,怎么只许二姐姐胡闹,不许娇儿胡闹呢?” 苏娇的声音娇甜软腻,带着上挑的尾音,直让人听着心中含蜜,恨不得把人好好的揉进怀里安慰一番。 “你,你……”老太太被苏娇的一席话气得发抖,却在对上金邑宴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眸时,整个人一个机灵,硬生生的扭头看向身侧的苏尚冠,手里的梨木杖敲得“砰砰”直响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苏尚冠看了一眼冲着自己发脾气的老母亲,又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神色朝着自己看过来的苏娇,咬了咬牙,苏尚冠抬手对老太太拱手道:“母亲,此事大致是有蹊跷,不若听这新桃姑娘说完如何?” “对啊老太太,这新桃姑娘若是有什么苦衷,我们这堂堂庆国公府,当然不能让她这一弱女子吃亏的。”庄氏被后院的事情绊住了脚,此时才匆匆赶来,听到苏尚冠,便立马附和道。 “哎呦,老太太,这种人的话哪里能听,莫要污了您的耳朵。”胡氏赶紧一把扶住身侧的老太太,心急的抢过了话头。 “是啊,老太太,这柳岸之巷的女子,说的话哪里听得。”苏瑾捂着自己一边红肿的面颊,声音娇柔的抚慰着老太太道。 这边的人一人一句的争着老太太,那边新桃突兀的嗤笑出声,伸手颤颤的指着那苏三道:“苏煜延,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莫要忘了你留在我这处的东西。”说罢,新桃伸手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个白玉制的玉佩,那上头刻着苏三的字“沿”。 苏三名煜延,字沿。 老太太错眼一看到那新桃手里的白玉佩,便捂着胸口往后仰了仰,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这白玉佩是苏三二十冠礼之时,老太太亲自动手刻了他的字,送与苏三的礼,却不想竟落到了这青楼女子的手上,怎不叫她寒心。 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新桃娇笑一声道:“老太太莫急,我这还有一块呢……”说罢,新桃又自暗袋之中掏出一块美玉,只见上头栩栩如生的刻着一匹白驹,明显是苏驹之物。 94|------ 那两块白玉玉佩被新桃捏在掌心,两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众人耳中。 苏尚冠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三,面上显出几分讶异,“煜延,这玉佩……”苏尚冠作为大哥,还是十分称职的,所有三房想要的,他基本都会满足,就连老太太的偏心,他虽然心中有些难受,但是却依旧由着三房。 苏煜延冷眼看着新桃,负于身后的双手暗暗握紧,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扫站在老太太身侧的苏驹,眸色暗沉道:“这玉佩我于三日前丢失,也不知新桃姑娘,是何时捡拾到的?” 听到苏煜延的话,新桃掩嘴轻笑道:“煜延,你这话说的,可是有些假了……” 苏煜延踩着长靴慢慢走向新桃,风流眉目轻挑道:“还请新桃姑娘将捡拾到的玉佩还与苏三,莫让他人心生误会。”说罢,苏煜延伸手,朝着新桃摊开掌心。 新桃微微抬首,看着苏三那张俊朗的风流面容,然后慢慢垂下了脑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人都说,戏子无情,却殊不知,这戏子无情之语,便都是这些无情之人所说,明明是他们无情,到头来背的债却都成了他们这些低贱戏子青楼之流了。 新桃再抬首之际,那张脸上满满都是娇媚之情,哪里再见那悲苦之涩。 “煜延,最岸柳一别,你当真如此无情吗?”新桃白细的藕臂缓缓伸出,搭在苏煜延的小腿之上,丰腴娇软的身子细细磨蹭着。 “你这贱人,不知廉耻!”胡氏虽然年轻的时候尚有几分姿色,但是近几年却年老色衰,又喜穿金戴银,更显几分庸俗之色,再对比那苏三,与胡氏相当的年纪,却是依旧风流倜傥模样,两人走在一处,完全没有一点登对模样,再加上苏三年轻貌美的侍妾通房众多,胡氏心生芥蒂,平日里逮到几个便发弄几个,脾性愈发暴躁。 一边怒吼着,胡氏一边踩着一双绣花鞋走向新桃,那满脸的嫉妒怨恨神色,将她原本便显苍老的面容看上去更加难看。 “煜延……”新桃看着那胡氏五大三粗,气势汹汹朝着她走来的模样,心中一惊,暗暗拉了拉苏煜延的宽袖,却发现那人竟然只伸手拽过她手中的玉佩便厌恶转身,连一点留恋也无。 新桃捏着另一块玉佩的手一顿,她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苏驹,声音捏细,一股的矫揉造作意味,“三郎……” 苏驹被新桃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撞到他身侧的苏瑾。 “三弟。”苏瑾皱眉轻叫了苏驹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正提着裙摆起身的新桃,暗暗咬牙。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卑贱货,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苏驹虽然平日里讨好老太太小聪明多的不行,但是碰到这种事情,却是慌了分寸。 “驹儿,你不用怕,告诉奶奶,这人,你到底识不识得。”老太太对于苏驹宠爱有加,是万万不会相信他这刚刚才十四岁的孙儿竟然会出入那种污秽不堪之地。 苏驹听到老太太的话,原本便是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转头看了一眼被几个丫鬟婆子拉住了胳膊的胡氏,最后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苏瑾。 苏瑾捂着脸颊上的红肿,整个人都气到发抖。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老太太,驹儿一向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这女人为了攀我庆国公府的门槛,想出来的下贱招数。”胡氏怒目圆睁,看着新桃的目光恨不得抽皮扒骨。 新桃不急不缓的轻笑一声,看向苏驹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怨恨神色,“三郎,我的丫鬟小邬昨日里草席一裹,被抛尸荒野,你可知道。” 苏驹听到新桃提到小邬,面上神色更加难看,扶着老太太的手下意识的紧了几分。 看到苏驹骤变的面色,新桃伸手轻抚着手中那块白驹玉佩道:“三郎可知,小邬是为何死?”新桃娇媚的眼尾上挑,看向苏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快意,“小邬得的……是花柳病呢……” “啊……”新桃话音一落,苏驹猛地一下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吓得脸色发白。 而看到苏驹动作的众人,莫不都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老太太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看着苏驹瘫坐在地上那张面无人色的脸,指尖微颤,神色慌张,“驹儿,你,你告诉奶奶,这女人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对不对!” 苏驹抬首,满面迷茫的朝着老太太伸出手,“奶奶……” 老太太垂首凝视着苏驹那只手苍白干瘦的手,惊得身子一仰,手里的梨木杖落了地,发出一道闷响。 只见苏驹那被厚重脂粉覆盖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浅褐色的疹子,随着苏驹宽袖的掩落和湿冷的汗水显出一小块被抓破的地方,那黄色流脓一点一滴的顺着他的指骨流下,“嘀嗒嘀嗒”的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光洁的琉璃砖地面上。 苏驹的眼中透出几分迷惘,他将自己的手缓缓举起,那恶心的脓瘤顺着他的手腕滑落,浸入他的宽袖之中。 “啊……”猛然回神的苏驹惊喊一声,双膝跪爬在地上朝着老太太的方向爬过去,声泪俱下的哭喊,“奶奶,奶奶……救救我啊,奶奶……” 老太太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被苏瑾紧紧的抓着袖子挡在前面,而看着朝着自己跪爬而来的幼弟,苏瑾厉声疾呼道:“别过来……别过来……啊……啊……” “驹儿,驹儿……”胡氏眼看着苏驹被苏瑾一脚踹开,心疼万分,但是却不敢上前,只看着那地上一大滩被蹭破的脓血发愣。 “来人,把三少爷带回院子里,请大夫……”苏尚冠看着这一出闹剧,按着额角厉声道。 奴仆们小心翼翼的上前用黑布将苏驹裹了,半拖半抱的将人带出了正堂。 正堂之中混杂着一股浓厚的脂粉腐朽气,胡氏哭倒在地,声嘶力竭,老太太整个人有些恍惚,弯腰去拿自己的梨木杖时一仰头竟然晕了过去。 苏瑾原本站在老太太身侧,看到老太太微胖的身子压下来时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却被老太太紧紧的拽住了胳膊垫在了身下,纤瘦的身子直被压的喘不上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这副模样的老太太,苏尚冠又皱着眉头让老嬷嬷扶了老太太回荔香院请大夫就诊,又将面容红肿,衣裳凌乱的苏瑾给一并搀扶了出去。 这边三房之中仅剩下苏三苏煜延和胡氏,苏尚冠看了一眼跪坐在正堂之中的新桃,转头对金邑宴拱手道:“王爷,此乃庆国公府家务之事,臣如今自行决断,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金邑宴唇角轻勾,修长的身子靠在身后的圆木红柱之上,看了这么一出大戏的他明显兴致不错,“公爷随意。”说罢,那按在苏娇纤细腰肢上的手又暗暗轻轻捏了一把,直惹得苏娇杏眸圆睁,对着他翻出一个娇俏白眼。 苏尚冠听罢金邑宴的话,挺身看向手里捏着玉佩,面色及其难看的苏三道:“三弟,我虽不管内宅之事,但是却也不是一个瞎子,我次次容忍于你,你却还是不知悔改,今日恰逢氏族之长老皆在场,我便也直说了,金陵城东有一家外宅,你们三房明日便搬出去吧。” “大哥这是要分家?”苏三定定看着苏尚冠,咬牙道。 “是,分家。”苏尚冠也不含糊,直接便答道。 正堂之中陷入一阵寂静,胡氏跪在地上拉扯着苏三的袖口,声音嘶哑道:“老爷,分不得,分不得啊……” 这庆国公府日益壮大,荣宠无限,如若此刻分家,那么他们便连一点好处都沾不上了。 “母亲不会同意的。”苏三双手负于身后,一脚踢开跪伏在自己脚边哭嚎的万分难看的胡氏,猛地朝苏尚冠的方向走了一步。 苏尚冠绷紧下颚,看着苏三一脸的执迷不悟,声音暗哑道:“母亲那处我自会告知,如若母亲舍不得三弟,那我便让母亲随三弟而去也好。” 苏尚冠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仅是苏三变了面色,这正堂之中的众人莫不都禁了声。 看来这苏尚冠这次真的是铁了心的要治这三房了,连老太太都顾不得了。 “公爷,公爷,你莫信那下贱人的人,我们驹儿只是得了怪病,那玉佩也不是真的,我们驹儿是不可能去那种地方的……”胡氏听到苏尚冠的话,又是一阵激烈哭嚎,那涂着厚重脂粉的脸上一片涕泗横流,发髻歪斜,衣裳脏污凌乱,哪里还有以前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 “三弟妹,你莫多言,我意已决,明日你们就搬出庆国公府吧。”苏尚冠一甩宽袖,神情冷冽的看了一眼苏三,眸色之中闪过一丝悲切。 毕竟是自己从小护到大的三弟,却是不曾想,他竟是养了一匹白眼狼在身侧,也害的他的娇儿吃了这许多苦,也怪他识人不清,就算是此刻后悔莫迭,也于事无补,他的娇儿……就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苏尚冠侧头看了看乖巧站立在金邑宴身侧的苏娇,她身上的采衣采履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张娇嫩小脸上也沾着几滴鲜红血迹,白细娇嫩的手指绞在腹前,一双杏眼盈光四溢,歪着脑袋看向他的模样格外懵懂无辜。 苏尚冠轻叹一声,将目光落向苏娇身后躺着不知生死的老道,朝着正堂口的奴仆挥了挥手道:“拖出去看看,还能不能救,救的回来便送去衙门,救不回来便裹着草席扔到城外。” “是。”奴仆上前托着那老道出了正堂,老道干瘦的身体猛地仰头吐出一口血,洒在琉璃地面上,触目惊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拂扇侧身与那老道微行一礼,转身对金邑宴道:“王爷,今日之事已毕,拂扇先行一步。”说罢,拂扇转身离去,佛香渐淡。 苏娇看着那拂扇的身影消失在正堂门口,侧头对身边的金邑宴咬着耳朵道:“这人是你找来的?” 金邑宴微微侧头用耳朵碰了碰苏娇的唇瓣,听到那一声娇媚抽气声之后才勾唇轻笑,眼中邪气肆意道:“表妹若觉得是我找的,那便是我找的吧。” 这句话金邑宴说的模棱两可的,苏娇心中没有定数,但是转念一想反正是来帮她的,谁找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今日里这计中计的戏码还真是多亏了这拂扇大师。 跪在正堂之中的新桃抬首看了看苏三方向,眼眸轻闪,再次轻柔出声道:“公爷,小女子今日来,也不是为讨什么公道,只是可怜这腹中孩儿……” “你这下贱女人,还想做什么……”新桃话音未落,胡氏趁着那些丫鬟老奴还未反应过来时,突然猛地起身扑向新桃,那略微肥胖的身子直接骑在新桃身上,拳打脚踢拉扯打骂,甚至动嘴撕咬。 “啊……”新桃被胡氏压在身下,声音尖利的喊叫,身下显出一片殷红鲜血。 “血,流血了,快,拉住三夫人……”庄氏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吩咐着那些丫鬟将一脸疯相的胡氏给从新桃身上拽下来。 “啊,疼,好疼……”新桃泪眼迷蒙的捂住自己的肚子,罗裙之下渐渐浸出一片血色,那张娇媚的脸庞之上是一片惨白神色,豆大的汗水顺额而下,浸湿了她的鬓发。 “快,搬到侧院里头去请大夫。”庄氏冷静的吩咐一旁的丫鬟,亲自上手扶着新桃的胳膊帮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夫人……我的孩子……你要帮我保住他……夫人……”新桃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死死抓住庄氏的宽袖。 “不会有事的。”反握住新桃的手,庄氏随着人一同进了侧院里头去。 这边胡氏被那些老婆子牵制着,整个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跪在地上,散落的头发遮盖住了她半张苍老的面容,嘴上殷红的口脂扯出一张半裂着的嘴,一双眼睛凸出,正喃喃的大骂着,“贱人,贱人……” 今日的三房丢尽了颜面,就算是以后在金陵城之中,估计也是抬不起头了。 苏三猛地掷下手中的玉佩,那双风流双眸狠厉眯起,看向苏尚冠的目光带着明显憎恶之意,却是无力回天,只恨恨咬牙放下狠话道:“苏尚冠,记住你今日与我的耻辱,来日我苏三必当面奉还。” 说罢,苏煜延一甩宽袖,踏出正堂之门。 胡氏依旧咧着嘴坐在地上傻笑,被她身侧的老嬷嬷半拉半抱的给跟在苏煜延身后出了正堂。 一场闹剧正式落幕,苏尚冠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娇道:“娇儿,今日本是你的及笄礼,却是不想竟闹成了这副模样……” 正堂之中,琉璃地上,鲜血淋漓,拖曳拽打之痕犹存,看上去格外难看。 苏娇自金邑宴身侧缓缓走出,那沾着血迹的采履轻巧落地,朝着苏尚冠盈盈一拜道:“父亲不必自责,娇儿不忌讳这些。” 苏尚冠定定看了苏娇一会儿,然后突然仰头大笑道:“好,好,是我的好女儿。夫人,吩咐下去,今晚的及笄礼,照常举行,让那些丫鬟奴才都上点心,办的好了,公爷大大有赏。” “是,老爷。”许氏未有孕之前便掌管着这庆国公府的一应后宅之事,她虽然性格懦弱了几分,但是办起事来却还是有几分样子的,听到苏尚冠的话后,便提着裙摆招呼着老嬷嬷转身出了正堂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婆子规矩的上前来打扫正堂之中的脏污,更换圆椅木桌,安排宾客去往场外稍坐。 “姑娘,我们回院子里头去重新收拾一番吧。”秀锦站到苏娇身侧,轻轻扶住她的胳膊道。 苏娇轻轻点了点头,却在路过那金邑宴时顿了顿步子,然后朝着他伸出手道:“合庚帖。” 金邑宴眉目微挑,将宽袖暗袋之中藏着的合庚帖放到苏娇掌心。 苏娇捏着那皱巴巴的合庚帖,突兀轻笑出声道:“你娶的是个天煞孤星,克子,克女,克家,克夫,克国,克民,既是如此,你还要娶吗?” 金邑宴轻笑出声,目光略略看过那些随着丫鬟婆子往外去,眸色却不断往这边瞥的宾客,伸手轻轻的擦过苏娇脸颊上的一滴血迹,眸色宠溺道:“我的这满身煞气,便等着你这颗天煞孤星来震震。” 苏娇轻拍掉金邑宴的手,撅着嘴嘟囔了一句,“不知好坏。”然后便提着裙摆往东室而去。 秀锦扶着苏娇的胳膊,看着自家姑娘推开东室的木门关紧,然后将手里的合庚帖递到自己的手上道:“秀锦,你帮我拿着。” 秀锦伸手拿住那合庚帖,却在触碰到苏娇冰冷而颤抖的手掌之时,脸上显出几分讶异神色。 苏娇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抖个不停。 明明问出那句话时,自己神情自若,可是身子却不自觉的在发抖,她在害怕,害怕这纠缠了她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噩梦会重现,不过好在……好在谁叫娶她的那个人是个疯子呢……疯的……什么都不会顾的一个疯子…… 苏娇伸出颤抖的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子,蜷缩到地上,白嫩的小脸埋在双手之中,发出小奶猫儿般的轻声呜咽。 “姑娘……”秀锦拿着手里的合庚帖,看着苏娇这副模样,心疼的蹲在她的身侧细声抚慰道:“姑娘,都过去了……” 苏娇蹲在地上久久不语,片刻之后才抹了一把小脸,撑着酸麻的腿从地上起身,声音娇柔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活气。 “走,回鹧皎院。” “是,姑娘。”秀锦跟在苏娇身后,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合庚帖,却猛然想到刚才那合庚帖不是被撕毁了吗? 苏娇侧头之时看到秀锦盯着那合庚帖脸上显出一抹疑色,娇软开口道:“你手上的合庚帖是原先秀珠拿回来的,刚才那撕毁的……是他给的……” 秀锦听到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说到那个“他”字时愣了一愣,但是片刻之后却是恍然,嘴角浅浅的显出一抹笑意,难得的对着苏娇调侃道:“这敬怀王看来也不是专做坏事的嘛……”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原本便绯红的面色更加殷红了几分,她感觉自己刚才被捏揉的腰肢似乎有些发痒,“什么坏事,你瞎说什么……”说罢,提着裙摆加快了往鹧皎院行进的速度。 秀锦跟在苏娇身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掩嘴偷笑。 及笄礼于晚间重新举行,许氏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苏娇重新洗漱之后穿着另一套采衣采履,自东室之中缓缓步出。 正堂之上或坐或站的满是宾客,午间的闹剧已然落场,但是对于这个庆国公府的嫡五姑娘,他们却有了新的认识。 金玉其外,机敏其中。 奏乐轻响,苏尚冠起身致辞,“今日,小女苏娇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友之临席。”说罢,苏尚冠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苏娇,那张略施粉黛的容貌在明晃晃的琉璃灯下印出一层透明凝脂的肤色,杏眸含媚,身姿盈盈,顾盼之间莫不摄人心魄。 苏娇自东室走出,以盥净手,而后走至场中,面南,向观礼宾客行作揖礼,最后跪坐于笄者席上,任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许氏作为赞者为苏娇梳头加笄。 苏娇微微侧头,看着许氏与自己离的极近的那张面容,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微红,她努力的憋住那夺眶而出的眼泪,侧头就看到那端坐在主位之上,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一玉杯的金邑宴身上。 金邑宴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的儒衫衣物,段青色的翠竹绣在儒衫边角,看上去竟然奇异的显出几分儒雅意味。 注意到苏娇的视线,金邑宴勾出轻笑,轻轻的抿了一口手中的醇酒。 苏娇微红着脸将脑袋垂了下来,接过许氏手中的衣物便回了东室之中,但是看着手中与那金邑宴身上颜色款式及其相似的襦裙之后,苏娇抿了抿唇,一双大大的杏眸之中显出几分羞涩之意。 红着脸换好与发笄相配的素衣襦裙,苏娇面向许氏与苏尚冠行跪拜之礼,以表养育之恩。 随后苏娇复又坐回笄席之上,正垂首等候之际,只见金邑宴踩着一双皂角靴,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为苏娇簪上那银制镶玉发钗。 苏娇惊愕抬首,便对上金邑宴那双暗沉黑亮的双眸,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回到原位,苏娇的耳边还回荡着刚刚俯首簪发之时,金邑宴贴在她耳畔说出的那句话,“我的王妃,长大了。” 这句话听来十分正常,但是在苏娇看来,这厮就是故技重施,过来调戏与她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他那眼神是往哪处瞟的。 涨红着脸,苏娇回到东室之中再换出与发钗相配的曲裾深衣,在看到那自己被襦裙微微勒出的小鼓包时,看着金邑宴的方向娇娇的轻哼了一声。 还是……长大了一些的…… 95|------ 及笄礼之后,初春冷峭的天气微转暖,日日绵连细雨的天色也好转了许多。 三房的人基本都分出了庆国公府,只苏妗舍不得庄氏,央着苏娇去求了庆国公留在了庆国公府,而赵氏作为苏三的妾室,虽然自己的女儿苏妗留在了庆国公府,但是她却是没有什么理由留下的,只好含泪跟着苏三去了外庄。 这边苏娇虽然对许氏放下了心中芥蒂,但是两人想一下便亲近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不过好在有那双胞,粉粉嫩嫩的犹如金童玉女一般让人抱在手中便舍不得放开。 “姑娘,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日回院子里头去歇息吧。”秀锦看着苏娇靠在那木制的小床之上,歪着脑袋不停的打量着正酣睡着的苏宝,有些急切道。 “再等一会儿。”苏娇伸手戳了戳苏宝胖嘟嘟的小脸,心下一阵欢喜。 上辈子时她因为对这双胞饱含怨恨,所以连多看一眼都懒,但是这辈子因为与许氏解除了误会,苏娇一下看到这双胞,总是觉得欢喜不够,大抵血缘这种东西,还是最亲密的一种存在吧。 秀锦劝解不了,只好无奈的转头看了看正给苏珍喂着奶的许氏。 坐在绣墩上的许氏小心翼翼的将刚睡着的苏珍递给身旁的奶娘,然后起身走向梳妆台,从梳妆台下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个绣囊,有些羞涩的走到苏娇身侧道:“娇儿,这是给你的及笄礼。” 听到许氏的话,苏娇有些讶异的抬首,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从许氏那张显出几分羞赧的面容之上慢慢下移,最后落到那被白皙手掌托着的精致绣囊之上。 有些犹豫的伸手拿过那绣囊,苏娇在许氏略微紧张的目光下拉开了绣囊上面系着的细绳。 绣囊之中放着的是一块冰花芙蓉玉髓,上头细细的刻着苏娇前些在及笄礼在新得的字,“葳蕤(wei第一声rui第二声)”。 葳蕤,一为枝繁叶茂之意,二为华美艳丽之意,古语有言,敷蘂葳蕤,落英飘飘,更好的衬出苏娇如花般的娇媚美貌。 苏娇本是不满意这个字的,毕竟说出去像绣花枕头一样,但是在苏尚冠明示暗示这字是她那未来的夫君敬怀王起的之后,苏娇便只能翻着白眼受了下来,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这冰花芙蓉玉髓颜色淡粉,通透温润,内含云状白色云纹,据说极其养肤,苏娇捏在掌心,便感觉这玉心温温热热的似乎与她相通一般,甚至随着苏娇微微的摩擦,这玉色渐渐由淡粉变为深切的紫罗兰色。 “好漂亮……”苏娇眨着一双杏眸,目光牢牢的盯在那冰花芙蓉玉上。 “我还做了个平安扣,可以给你戴在脖子上。”一边说着,许氏翻出一个红色的平安扣穿过那冰花芙蓉玉髓的中心系紧,然后拉出两头的线头对苏娇道:“我来与你戴上?” 苏娇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许氏的方向靠了靠。 那冰花芙蓉玉髓晃晃悠悠的贴到苏娇的胸前,苏娇只感觉脖颈处微微一凉,那平安扣便安安稳稳的贴在了肌肤上,朱红色的平安扣配上那枚冰花芙蓉玉髓,只把苏娇原本白皙的肌肤更衬得白细如凝脂温奶一般,分外好看。 许氏看着垂首把玩着那冰花芙蓉玉髓的苏娇,暗暗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抬首对苏娇道:“娇儿,今日有些晚了,快些回院子里头去吧,过半月便是大婚的日子了……要好好休息。” 听到许氏的话,苏娇不知为何也是有些伤感,她深深抚了抚胸口处带着的冰花芙蓉玉髓,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准备与秀锦回鹧皎院,却是不想在走到许氏院门口的时候,被郑嬷嬷给拦住了。 郑嬷嬷是许氏从许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可以说是一路看着许氏长大的,平日里一直跟在许氏身后帮着料理庆国公府后宅之事,也是一个颇有手腕的人。 “五姑娘。”郑嬷嬷的身上穿着简朴的灰色褂子,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虽然严肃,但是却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郑嬷嬷?”苏娇止住步子,转头看向身后的郑嬷嬷。 苏娇与郑嬷嬷不是十分熟识,上辈子时也与她未有过多的接触,只知道这郑嬷嬷虽然只是个奴婢,但是在这庆国公府之中的地位却不容小觑。 “五姑娘,奴婢出来,是有些话想与你说。”郑嬷嬷说罢,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苏娇身后的秀锦,止了话头。 苏娇会意,侧身对身后的秀锦道:“秀锦,你去外头等我。” 秀锦看了一眼郑嬷嬷,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院子外头。 “郑嬷嬷,有何事?”苏娇侧身往屋檐下站了站,伸手拨了拨被细风吹到颊边的碎发。 郑嬷嬷看着苏娇那张与许氏颇为相似的娇美面容,心下暗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五姑娘,我知道你与夫人十几年未亲近,即便解开了误会,也难免有些生分,我下面说的话,也不是为了给夫人开脱什么,只想告诉姑娘,夫人虽然性子软了一些,但是对姑娘的心还是好的。” 顿了顿,郑嬷嬷继续道:“姑娘可知道,为什么夫人从小便将姑娘放在那偏僻的鹧皎院?” 不等苏娇回话,郑嬷嬷便自顾自的答了,“那是老奴出的主意,姑娘生出来时,便遭人诟病,老太太本是要把姑娘送到外头庄子上去的,还是夫人亲自去求了拂扇大师入府,才打消了老太太这个念头,那时候夫人身上还带着月子,硬生生的在那寒冬腊月的天熬着自己到了上云寺,不过这一去,难免便落下了病根,可怜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好不容易又有了孕。” 说到这里,郑嬷嬷的眼眶有些微红,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让姑娘从小住在鹧皎院,只是怕这庆国公府之中出了事,安在姑娘头上,还有姑娘好歹是个姑娘家,带着这么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又哪里好嫁人,夫人原本还是舍不得的,是老奴抱着姑娘半夜送去了鹧皎院,夫人瞒着老奴去看了好几次,后来还想去,是被老奴给拦住了的,姑娘不要怪夫人,夫人对姑娘的心,还是好的。” 苏娇听罢郑嬷嬷的一番话,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那十几年的生分也不是说没有,便能没有的,而且…… 苏娇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娇软的声音透过细微的春分,飘飘荡荡的带上了几分难掩的悲切,“她,也是怕的……” 听说苏娇的话,郑嬷嬷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却没有反驳,确实,苏娇作为许氏的骨肉,许氏这般作为,很是让人心生感动,可是话又说回来,许氏也是怕的……许氏是一个深闺女子,还是一个性子软和的深闺女子,但是碰上这样的事情,她能够豁出去为苏娇做这些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娇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郑嬷嬷道:“郑嬷嬷,我原本是怨的,但是后来想想,她,也有她的难处,我不能将我的不幸,全部施加于她的身上,而且她已经做的很好了,毕竟……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说罢,苏娇轻笑一声,提起裙摆转身而去,身后的郑嬷嬷看着苏娇慢慢远去的纤细身影,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这世间的谁对谁错,又哪是简单的能用对错来衡量的呢? 秀锦正等在院子外头,看到苏娇款款而来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在苏娇身后。 天气愈发的暖和起来了,满目看去也不在是那单调的萧瑟之相,苏娇伸手轻轻抚过手边的一株含苞待放的小小春梅,嘴角轻轻浅浅的勾起一抹笑,云发素丝,娇美惑人。 苏娇与那敬怀王的大婚被定在半月之后,时间有些紧迫,所以庆国公府之中继苏娇的及笄礼之后,便又愈发的忙碌了起来,只苏娇整日里歪在鹧皎院里头不管事,吃吃睡睡的好不惬意。 “姑娘,这是宫里头差人新送过来的凤冠霞帔,还有嫁衣,您来试试合不合身。”秀锦引着一众宫娥缓缓步入鹧皎院的内室之中,只见苏娇衣衫不整的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只着一件薄细春衫,隐隐露出那藕荷色的缎面肚兜,听到秀锦的也只是懒懒的动了动身子,一副懒怠动的模样 “哎呀,我的姑娘,那宫里头的內侍还在外头等着呢,您可快些吧……”秀锦上手将苏娇从美人榻上半拉半扶的给弄了起来,一挥手,那些宫娥便训练有序的将手中捧着的托盘放置在绣桌之上,然后纷纷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凤冠,霞帔,嫁衣……一一往苏娇身上套。 那嫁衣一系红底缎绣金纹,内里搭一件红娟衫,外套一宽袖窄腰的绣花红袍,下面一条简筒长裤,外套百花裥裙,还有配套的璎珞垂旒,玉带蟒袍,以及绣着云霞鸳鸯纹的霞帔,看上去极其金贵喜气。 苏娇垂首看着秀锦帮自己穿上一双红缎绣花鞋,那绣花鞋上鎏着金丝,豆大的明珠镶嵌其上,分外显眼。 “姑娘,好了,站起来看看。”秀锦起身,又帮苏娇顺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道。 苏娇撑着这一身沉重的霞帔嫁衣起身,眼角看到一宫娥正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凤冠要往自己头上戴,赶紧开口道:“这个就不用了,看着挺好的,就这个吧。” 那宫娥略微慌张的看了一眼秀锦,秀锦伸手接过那凤冠重新放回绣桌上,看了一眼额上已经冒出细汗的苏娇,到底是有些心疼,“那这凤冠便先别戴了。”说罢,秀锦扶着苏娇往那梳妆台前的花棱镜前走去,只见镜中模糊的显出一个姿容娇美,身姿纤细,一身喜红,云鬓花颜,千娇百媚的美人。 苏娇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那艳丽的霞帔缀着细碎的流苏,随着苏娇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裙裾翻飞,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甜香阵阵,惑人心神。 一众宫娥站在苏娇不远处,看着苏娇这副娇美模样,皆都看愣了眼,再看她那未施粉黛便已倾国倾城的面容,心下不禁暗惊,若是那般容颜再点上一点朱砂,那该是何等的仙姿,也怪不得那脾性古怪的敬怀王视若珍宝,特意进宫求娶。 “秀锦,帮我脱了吧,好累……”苏娇只略略看了这嫁衣一眼,便再没甚兴趣,娇娇软软的说完话,便开始垂首解着自己腰间的绶带。 苏娇的话音刚落,身后便慢慢的搭上一只手,顺着苏娇的霞帔缓缓下滑,然后那缀着流苏的霞帔便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苏娇看着脚边落下的霞帔,神情一愣,刚想转头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覆住了双眸,身后贴上来一具温软的躯体,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被完全包裹其中。 一块冰凉丝冷的红头盖从后盖住苏娇的视线,而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移开,苏娇眨了眨眼,但眼前除了红盖头那一片嫣红的艳色之外,便只有她目光下垂之际看到的那双穿着皂角靴的修长双腿。 内室之中安静的厉害,秀锦以及刚才那些宫娥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苏娇清浅的呼吸声打在面前的红盖头上,细细吹起一小片流苏缀,漾起一阵氤氲热气。 按住苏娇想掀开盖头的双手,金邑宴单手将她的双手桎梏于腰后,然后另一只手从她的后颈处绕出,隔着那艳丽的盖头细细描绘着苏娇的五官,最后似乎是因为姿势的不顺畅,金邑宴又是一个拉扯,苏娇便转了一个身子正面窝进了金邑宴的怀中。 红盖头为半蚕丝所制,细细飘飘的朦朦胧胧显出面前人的模糊脸庞,苏娇努力的睁大一双杏眸,却因为隔着红盖头,所以还是看不真切面前的人。 那带着冰冷感觉的指尖顺着苏娇的脸颊慢慢滑动,最后落在她微翘的嘴唇之上,隔着红盖头细细摩挲,似缱绻留恋。 苏娇慢慢的放缓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到那贴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时,微启双唇道:“金……” 但是苏娇刚刚开口,那手指便趁虚而入,隔着那红盖头肆意逗弄着苏娇。 苏娇双手被缚,只能微侧着脑袋企图躲过那根手指,但是不管她如何躲避,那手指如影随形的都捻着她的唇舌不放。 “唔……”苏娇轻哼一声,娇娇软软的声音浸着糯蜜一般。 还没反应过来,苏娇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金邑宴隔着那红盖头猛压下来,呼吸又急又热,那凶猛的气势好似要将她吞噬殆尽一般。 苏娇身上的嫁衣被扯落,露出里面的红娟衫,那细薄的衫子根本就遮掩不住什么,苏娇内里的藕色缎面肚兜配着这红娟衫若隐若现的显现出来,一身白细皮肤直晃花了人眼。 “金,金邑宴……”胸前被压的有些疼,苏娇轻叫一声,那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一抹急促的轻哼,暧昧非常。 “你压疼我了……”感觉到那凑在自己脸侧炙热而急促的呼吸声,苏娇有些害怕的扯了扯他的宽袖,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话音刚落,苏娇身子一轻,被压上了美人榻,她头上的红盖头还没有被掀下来,那一抹浸着水汽的红色变成了她眼中的唯一色泽。 胸前一热,苏娇睁着一双杏眸,耳边响起一阵低哑的轻笑声。 金邑宴垂首看着那块随着苏娇渐渐绯红起来的肤色,而一齐变化的冰花芙蓉玉髓,说话时,那温热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胸前,酥酥麻麻的让苏娇忍不住的缩了缩身子,“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辈,表妹这玉,果真与你般配的很。” 说罢,金邑宴垂首,轻吻着那刻着“葳蕤”两字的冰花芙蓉玉髓,温软的触感好似苏娇软腻的肌肤,让他禁不住的将这冰花芙蓉玉髓含入了口中,那柔腻的好似要融化在口中感觉,就如同含着苏娇的嫩肉一般,让人舍不得松开口。 苏娇敞着身上的红娟衫子,素发披散,仰躺在美人榻上,掩在红盖头之下的双眸水雾蒙蒙,勾着媚意。 金邑宴慢慢向上,细碎的吻落在苏娇盖着红盖头的额角之上,然后轻轻的顺着额角落下,隔着红盖头对着那双迷蒙杏眸轻~舔~舐弄。 苏娇的眼前覆上一片温润感觉,她用力眨了眨眼,只感觉那湿润的感觉更甚。 吞了吞口水,苏娇动了动重获自由的双手,轻轻的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金邑宴,却感觉那人又更压紧了自己几分。 “表妹莫动……”金邑宴的声音隔着那红盖头传入苏娇的耳中,低哑暗沉,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苏娇看不见金邑宴的表情,只能靠他的声音分辨想象他此刻的神情,所以当听到那熟悉的暗哑语气时,她下意识的整个人一僵,那原本娇软的身子陷在金邑宴的怀中,一下便崩的紧紧的。 感觉到苏娇的紧张,金邑宴轻笑一声,叼着苏娇的耳垂细缓道:“表妹莫怕,今日我不动你……” 毕竟以后……来日方长…… 这边苏娇一听到金邑宴那看似安慰的话,却是下意识的被吓得一个机灵,整个人更加害怕了起来,脑子里面那种养肥了之后再宰杀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了几分。 苏娇抖着手碰到自己红盖头的边缘,正准备往下拉,却是被金邑宴按住了手掌。 揉捏着掌心之中苏娇那只白皙娇嫩的手掌,金邑宴启唇轻咬着她粉嫩的指尖,声音有些模糊道:“大婚三月之内不见面,表妹可莫忘了这规矩。”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愣,然后只感觉自己指尖一痛,小半截手指便被金邑宴含进了嘴里。 “你,你也不嫌脏……”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透过那细薄的红盖头,声音娇软带上了几分羞赧。 “表妹哪里,我都不嫌脏……”含着苏娇的指尖,金邑宴说话有些模糊,但是苏娇却听得真切,她埋着脑袋声音嗡嗡道:“三月不见面,那你今日过来做什么……别以为给我盖个盖头遮着就当没见过面了,你这是掩耳盗铃……” 听着苏娇细细软软的抱怨话,金邑宴笑的更加畅快,他捏着苏娇的手,将它搭在自己的腰间,然后贴着苏娇娇软的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掌顺着苏娇纤细的腰肢上移,声音低沉道:“表妹这可就错怪我了,这铃我可还没盗呢……” “呀,你碰哪里……”苏娇惊叫一声,蹬着一双细腿猛地一踢。 “唔……”金邑宴闷哼一声,紧紧按住苏娇的双腿,“表妹可别瞎动,弄坏了表哥……” “流氓……混蛋……”苏娇虽然听不出金邑宴的意思,但是却明显的感觉到那不是好话,当下便绯红着一张小脸怒骂出口,只是那撒娇似的娇糯声音哪有什么杀伤力,还不是便宜了某人的耳朵。 金邑宴好笑的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隔着那红盖头再次轻覆而上,细细捻柔轻挑。 苏娇晕晕乎乎的被金邑宴揽在怀里啃了许久,才虚脱似得回了神,但是当她软着身子揭下面上的红盖头之后,却只见内室之中空无一人,哪里还见那厮的踪迹,只那鲜红嫁衣破布似得被扔在地上,上头还有一个显眼的大脚印。 “混蛋……”走也不说一声…… 苏娇撅着艳红红的唇轻哼一声,捏着手里的红盖头踩着脚上那双大红绣鞋下榻。 从地上拾起那大红嫁衣,苏娇伸手拍了拍上头的脚印,然后突然烦躁的往一旁一扔,又将脚上的大红绣鞋给甩到了一边,露出洁白宽松的罗袜,整个人往美人榻上一躺,裹着那薄被便闭上了眼。 秀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散落一地的红嫁衣和霞帔绣鞋,当下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拾掇起来,好在只是有些褶皱和灰尘,没有破损的地方。 “咦,姑娘,这红盖头上怎么湿了这好多块?”秀锦拿着手里的红盖头,走到苏娇侧躺着的那美人榻旁,轻声道。 苏娇闭着眼睛装睡不说话,只掩在薄被之中的双手细细的捏紧了自己身上的红娟衫子,那挂在她胸口的冰花芙蓉玉髓黏黏腻腻的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脏死了…… 苏娇心下暗想着,身子却躺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 秀锦看着随着苏娇那不断抖动的长睫毛而绯红起来的面颊,暗叹一声,提着手里的东西将那些宫娥招进来,让她们平日再来取这些凤冠霞帔。 宫娥们应声告退,秀锦给苏娇关了窗子掩了风,也悄声离了内室。 96|-------- 农历四月,由钦天监选取吉日,进行大婚初定,那绵延近百里的彩礼绕着金陵城足足围了三四圈,才被一一抬进庆国公府之中。 苏尚冠携家眷亲属,迎钦天监官员于庆国公府大门,特设宴会于正堂,伶工乐队助兴演奏,奉酒茶果一应俱全,皆酣畅顺饮一日。 农历五月,继初定之后,大婚如期而至。 苏娇大早上的就被秀锦从绣床上拉了起来的时候,她半眯着一双杏眸,整个人迷迷蒙蒙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修改好的凤冠霞帔已经被宫娥送至苏娇的内室,那一大排恭恭敬敬的宫女捧着上盖红布的托盘站在那处,严肃拘谨,十分规矩。 苏娇被秀锦扶着坐在了梳妆台前,许氏穿戴齐整,带着一个老嬷嬷撩开珠帘走进内室。 “姑娘,老奴为您开面。”那老嬷嬷上来便与苏娇起了话头,然后熟练的从宽袖之中取出五色棉纱线,细细的替苏娇绞去脸上的小绒毛。 “呀,疼死了……”那老嬷嬷刚刚上手,苏娇便喊疼,许氏心疼,赶紧让那老嬷嬷住了手。 “姑娘皮肤细嫩,光滑的紧,这开脸……不开也罢……”听到许氏的话,老嬷嬷捏着手里的五色棉纱线,面色有些尴尬的垂着脑袋退到了许氏身后。 这边苏娇被这老嬷嬷一弄,彻底醒了神,她坐在梳妆台前一双杏眸圆睁,正鼓着腮帮子揉捏刚刚被那老嬷嬷刮过一下的脸颊,刚刚睡醒的小人儿面色绯红,娇美细润,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细蕊,惹人垂涎。 “夫人,王婆来了。”秀锦带着一面色红润的妇人自外室走入,许氏听到声响赶紧上前迎去。 王婆是金陵城中最为有名的好命婆,好命婆是为六亲皆全,儿女满堂之人,是以但凡有点家底的出嫁,都会由她来帮上头。 苏娇坐在梳妆台台略为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珠钗玉环,身后的秀锦与那王婆正帮她梳发挽髻。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堂,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王婆手持新梳,一边碎碎的念了一段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替苏娇梳发,说完之后便退到了一旁,这边秀锦帮苏娇挽好发髻,便上前开始给苏娇上手画眉,涂脂搽粉。 梳妆好妆容,苏娇乖乖的起身,任那些宫娥婢子为自己穿上那大红嫁衣。 宽袖窄腰的嫁衣裹住苏娇纤细娇软的身子,衬出她那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裙裾翻飞之际珠翠轻响,肤白貌美,婀娜多姿。 “姑娘,还有这凤冠。”这凤冠以皂縠(hu第二声)为之,附以翠博山,上饰金龙一,翎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串饰,前后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镶花鬓,珠翠云与金龙,翠凤交相辉映,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两宫娥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凤冠戴于苏娇发髻之上,苏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凤冠慢慢落于头顶,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哎呀,姑娘莫动。”秀锦按住苏娇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摆正。 那凤冠终于是戴在了苏娇的脑袋上,前沿细细碎碎的流苏珠滴垂帘穗子相碰,遮住苏娇的那张小脸,滴滴答答的撞得不停。 苏娇伸手撩开眼前的珠帘,伸手碰了碰那凤冠,声音娇软的抱怨道:“秀锦,这凤冠太重了……”她的细脖子都要撑不住了…… “姑娘,这一辈子就一次,您就忍忍吧,啊?”秀锦轻柔的哄着苏娇,上手帮苏娇细细的揉捏着脖颈。 苏娇撅着小嘴晃了晃脑袋,那凤冠便带着发髻歪斜了过去,吓得那些宫娥纷纷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捧那凤冠,吓得面无人色。 “姑娘,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别闹了……”秀锦跺了跺脚,上前帮苏娇将那发髻与凤冠扶正,又给苏娇整了整身上的大红嫁衣,这才憋着一口气站到了苏娇的身上,按住她那只不安分的胳膊。 苏娇坐在梳妆台前,一副不情愿的小模样,“秀锦,我饿了……” “姑娘,今日是不能吃食的,您且忍着到晚间,晚间便能吃了……”秀锦一边说着话,一边让身侧的宫娥将那红盖巾取过来。 苏娇捂着自己正“咕噜噜”叫着的肚子,大大的杏眸之中蒙上一层水雾,“秀锦,我真的饿了……” 秀锦没有接苏娇的话,而是将那红盖巾细细的覆住苏娇的小脸道:“姑娘,这红盖巾也不能随便摘了,要等到洞房的时候王爷亲自挑开,知道了吗?” 苏娇被迫端端正正的坐在绣墩上,听着秀锦唠唠叨叨的话,用力鼓了鼓脸颊道:“秀锦,你话好多哦……”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刚刚落到喉咙口的话一噎,伸手轻轻的打了一下苏娇的肩膀道:“姑娘以为我这里为了谁,嗯?” 秀锦的声音有几分气急败坏,苏娇缩了缩肩膀,暗自嘟囔了一句,“像个老婆子……” 看着这打打闹闹的两人,许氏笑着上前打圆场,侧头拉过秀锦,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秀锦听罢许氏的话,脸色有些微红,然后点了点头,接过许氏递过来的东西,弯腰塞进了那两只大红绣鞋之中,然后拿到苏娇面前,替她换上。 苏娇头上盖着红盖巾,只看到脚下小小的一块,她疑惑的看着秀锦通红的双颊细细皱了皱眉,“秀锦,你怎么气的脸都红了。” 秀锦替苏娇穿着绣鞋的手一顿,恨恨的抬首看了一眼苏娇,“姑娘今日便饿着吧,”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是在上花桥之前,苏娇的手中却还是被秀锦给塞了一个煮好的小~鸡蛋。 庆国公府大门口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临近,炮仗声声震耳欲聋。 銮仪卫抬着红缎围的八抬彩轿走在前端,前前后后属官数十人,敬怀王府家卫兵在旁,上前迎亲。 金邑宴穿戴蟒袍缓步步入庆国公府正堂,身后内大臣,散佚大臣,侍卫,护军皆随行而至,苏尚冠早已身着蟒服迎于门口,在看到金邑宴之时,微弓着身子跟在他身后进入正堂。 双手交于胸前,金邑宴于苏尚冠行一拜,称升堂拜,苏尚冠赶紧回礼三拜,而后许氏赶来,身着三品命妇之服受金邑宴一拜,再回以三拜。 “王爷,小女便托付于你了……”许氏红着眼眶站在金邑宴面前,声音细弱。 金邑宴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侧头往一旁看去,只见头戴红盖巾,身穿大红嫁衣的苏娇踩着莲花步,款款走来,身姿婀娜,窈窕纤细,那臂弯之中隐隐显出的一串檀香珠子随着苏娇的走动而微微晃动。 随侍女官上前,服侍苏娇步出正堂,走向那于八名内监陈于中堂的彩轿。 上轿下帘,苏娇坐进八抬彩轿之中,终于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刚才她即便是戴着这红盖巾,都能感受到金邑宴那炙热暗沉的视线,就好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这边金邑宴撩袍上马,那一身大红婚衣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白玉。 八抬彩轿之中,苏娇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那个秀锦给她塞的鸡蛋,拨开外壳,张开涂着口脂的嘴边,一口便吞了下去。 “唔……”鸡蛋干燥,苏娇吞下去之后被噎在了喉咙口,直翻着白眼咽了半天才通红着眼眶给咽了下去。 “咳咳……” “姑娘,怎么了?”秀锦听到苏娇的咳嗽声,微微掀开那轿帘担心道。 苏娇哑着嗓子摆了摆手,“没事。” 秀锦上下扫了一眼苏娇,确定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姑娘,今日是大婚的日子,整个金陵城都在看着您,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苏娇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伸手将那轿帘给重新拉了起来,终于是将秀锦的唠叨给挡在了彩轿外头。 彩轿围着金陵城足足绕了一圈,才进入官道之上,旁观百姓拥拥挤挤的缩在一处,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英姿昂扬的敬怀王,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头在彩轿之中颠了半天的苏娇端着酸胀的脖子,用力眨了眨酸涩的杏眸,一把扯开了头上的红盖巾,然后动了动脚上有些咯着脚底的绣鞋,实在没忍住,一手扶着那凤冠垂下了脑袋,一手扒开了那绣鞋。 苏娇抬着一只脚,努力的垂头往那绣鞋之中看去,脚上洁白的罗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隐隐可见一金铃系着红绳绑缚其上。 眼前的凤冠上的珠帘遮住了苏娇的视线,她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当她撩开面前的珠帘之后,就被眼前的东西给燥红了脸颊。 只见那小巧精致的大红绣鞋之中,鞋底之处霍然是两张相仿的艳图,两个未着寸缕的男女交缠在一处,私~密之处也画的十分细致,让人一眼便能明了。 彩轿稳稳的转过了一个弯,苏娇猛地一下扶着凤冠往后一倒,珠钗玉环轻响,那冰冷的珠帘打在她的额际,直让她疼的紧闭上了双眸。 “姑娘,到了……”轿外传来秀锦清晰的叫喊声。 听到秀锦的声音,苏娇急急忙忙的一边重新穿上那大红绣鞋,一边将那随意丢弃的红盖巾给重新盖在了脑袋上,然后又努力扶正有些歪斜的凤冠,端端正正的坐在彩轿之中。 彩轿小心翼翼的落于步军统领开道清理金陵城官道之中,那刻着“敬怀王府”四个大字的府邸巍然眼前,门前挂着大红绸缎,两侧冷兵铁铠,气势十足。 唢呐声声,奏乐点点,八名内监将彩轿直接从敬怀王府正门而入,穿过正殿,入穿廊,停于王府内廷西三所,女官静候于内廷西三所之中。 苏娇被从彩轿之中搀扶而下,她脚上的大红绣鞋没有穿瓷实,一动便脱了底。 秀锦见状,赶紧蹲下身子给苏娇重新穿了上去,然后才满头大汗的退到苏娇身后站好。 女官上前,扶着身着大红嫁衣的苏娇缓步步入西三所之中。 敬怀王府后部内廷庭院深邃,建筑紧凑,东西三所都自成一体,各有宫门宫墙,相对排列,大红宫灯联对,绵延不绝,前有抄手游廊,后叠三进院落,院内爬山廊、花厅、亭、台、水池等应有尽有,明间开门,隔扇风门,竹纹裙板,次、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 沿着抄手游廊而走,进入穿廊至后院,苏娇才算是安稳的坐在了那大红拔步床之上,重重的喘出一口气。 “姑娘,歇歇脚。”秀锦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替苏娇捏起了小腿。 “秀锦,我想喝水。”苏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股的口脂甜腻味。 “姑娘,现在还不能喝水,要等王爷过来……”秀锦的话还未说完,那站在一旁的命妇便早已经倒好了一杯温茶,递到苏娇的手边,转头对秀锦道:“姑娘放心,王爷早吩咐过了,王妃要什么便给什么,不必拘泥礼数。” 秀锦听罢,这才点了点头,看着苏娇掩在红盖巾之下一口气喝了三碗温茶才歇下劲来。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喜房之中点上了双龙凤喜烛,烛泪点点,滚烫的落于金盘之上。 秀锦站在苏娇身侧,犹豫良久才微红着双颊将一檀香垒丝木盒递到苏娇的手中道:“姑娘,这是夫人临走前让奴婢交给您的。” 苏娇眨了眨眼,伸手接过秀锦手中的檀香垒丝木盒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小册,色彩鲜艳异常。 “彭!”的一下将那檀香垒丝木盒关上,苏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檀香垒丝木盒之中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命妇看到苏娇害羞的动作,心下暗笑,走到苏娇身侧道:“王妃不必害羞,这洞房花烛夜,也不过就是这档子事。” 命妇话说的明白,苏娇却是燥红了一双脸颊,闷不吭声的捏着手里的檀香垒丝木盒,双眸雾雾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门外吵吵嚷嚷的响起一阵喧哗之声,秀锦上前轻轻推开那房门看了一眼,便朝着苏娇的方向轻喊一声,“王爷来了……” 苏娇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将手中的檀香垒丝木盒给随手塞到了身后拔步床的软枕之下。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喧哗之声渐渐远去,苏娇的视线之中显出一双大红皂角靴,精细的蟒服下摆漾着圈纹,稳稳的停在苏娇面前。 “王爷,吉时已到,您可以挑盖头了。”命妇站在一旁将女官托盘之上的玉如意递到金邑宴手边,声音喜气道。 金邑宴伸手接过那玉如意,黝黑暗沉的眸色定定的落在乖巧坐在拔步床上的苏娇身上,她娇嫩白皙的手指绞在腹前,那泛着嫩粉的指尖在床侧的琉璃灯下莹莹如玉。 修长白皙的手掌握着那细长的玉如意慢慢伸出,金邑宴垂首看着苏娇渐渐从红盖头之下显出的娇美小脸。 殷红粉嫩的唇瓣,小巧白皙的鼻尖,圆润细嫩的耳垂,绯红的双颊,缀着流光的水漾杏眸。 “这凤冠太重了,我不想戴了……”苏娇伸手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凤冠,抬首看向面前的金邑宴时,不自在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身蟒袍的金邑宴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的模样衬出一双修长的双腿,头戴束发玉冠,嫣红色的发带垂落,落在他的漆黑长发之中,那一点艳红,将原本俊美的金邑宴更显出一抹邪肆的艳丽。 看着苏娇那副撇着绯红小脸的模样,金邑宴微微勾起的唇角,手上用力一挑,苏娇头上的红盖巾便飘飘然的落了地。 “不想戴,那便脱了吧。”金邑宴带着酒气的身子朝苏娇靠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苏娇眼前凤冠上垂落的珠帘。 看着这副模样的金邑宴,苏娇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躲开了金邑宴那覆在自己双眸之上炙热的手掌。 一旁的女官上前,将苏娇头上的凤冠给拿了下来,苏娇暗暗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脖子。 金邑宴的视线落在苏娇那微微扯开的大红嫁衣领口,白皙纤细的脖颈处是奶白色的肌肤,一抹锁骨若隐若现的随着苏娇的动作而隐现。 “王爷,王妃,行合卺之礼。”那命妇站在一侧,高声吟唱之后,伸手取过两杯合卺酒,分别递给金邑宴和苏娇。 苏娇正紧张着,垂首看到命妇递过来的合卺酒杯,见其形状怪异,难免便多看了几眼。 “这合卺酒壶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凤,凤立于蹲兽之上,是以有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之意。”伸手将苏娇从那拔步床上拉起,金邑宴拿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低哑道。 苏娇听着金邑宴那暗沉而带着酒气的声音,脸颊愈发绯红了几分,下意识的垂下了脑袋,却在看到自己脚上那双大红绣鞋之时,连白嫩的身子都泛起了绯色,那端着合卺酒的手也开始发抖。 “王爷,王妃,请饮合卺酒。”命妇站在一旁提醒。 金邑宴垂眸看着苏娇这副紧张的小模样,轻笑一声之后勾着她纤细的皓腕,单手一推,两人便一同饮下了这合卺酒。 “咳咳……”合卺酒苦涩而干烈,苏娇刚刚下喉咙口便被呛出了眼泪。 伸手抹去苏娇眼角的泪痕含入口中,金邑宴的视线紧紧落到苏娇身上,嘴角轻勾,眼神暗沉晦暗的像一片深沉沼泽。 “王妃,奴婢为您宽衣。”女官上前扶着苏娇走到梳妆台前,将她将发髻上的珠玉翠环一一取下,正当要换下身上的大红嫁衣时,金邑宴突然出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女官们垂首恭谨告退,命妇携满脸担忧神色的秀锦也出了喜房。 苏娇坐在梳妆台前,透过模糊的花棱镜看着慢慢朝自己步步逼来的金邑宴,更加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 “不疼吗?”金邑宴从后环住苏娇纤细而颤抖的身子,垂首看着她那绞在一处,指尖泛白的手掌。 “我,我……”苏娇的鼻息之间满满都是金邑宴的气息,那气息浓厚而极具侵略性,带着醇厚的酒气,让苏娇原本便晕乎的脑子更加混沌了几分。 “啊……”身子一轻,苏娇被金邑宴半抱着从梳妆台前起身,压倒在了不远处宽大的拔步床之上。 拔步床上铺散着大红色的鸳鸯锦被,漫天的床帐也是顺滑下来的大红色泽,苏娇睁着一双惊惶的杏眸,眼中印出金邑宴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漆黑暗沉的双眸犹如无底深渊一般将她牢牢锁住。 “金……唔……”低头吻住苏娇微张的小嘴,那甜腻而带着酒香的气息混杂着柔美的口脂味,细细碎碎的尽数被金邑宴吞入口中。 手掌顺着那宽大的袖口滑入,轻柔的抚上苏娇缠绕在臂弯处的檀香珠子,金邑宴一圈又一圈的将那檀香珠子于苏娇的手腕之上解开,然后慢慢的从她的宽袖之中拉了出来。 带着温润色泽的檀香珠子被金邑宴拿在手中,苏娇动了动脱去了檀香珠子的手腕,只感觉空落落的有些不适应,但刚才金邑宴指尖的炙热触感却还残留在她的肌肤之上,饮了酒的苏娇本就身子细敏,下意识的便轻颤了起来。 “表妹莫急……”金邑宴看到苏娇稚嫩的反应,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微红肿的唇瓣,单手一解,苏娇身上那件大红嫁衣便层层叠叠的舒缓开来,好似含苞待放的花苞渐渐绽放花瓣,露出里面娇嫩的花蕊。 苏娇的里面穿着上次那件红娟衫子,细薄的衫子根本挡不住她那一身在琉璃灯下愈发晃眼的白皮。 金邑宴的视线下移,落在苏娇那半掩着的胸口,绣着鸳鸯戏水绣图的大红肚兜下是乳白色的肌肤,那胸口处收紧的细带将那地方微微托高,显出一团姣好的形状,软软绵绵的好似最鲜嫩的水蜜桃。 “乖,咬在嘴里。”将那檀香珠子一颗一颗的塞进苏娇的口中,金邑宴声音暗哑,似乎有什么东西诘待喷薄而出,但这越急越缓的态度却让原本便紧张万分的苏娇更慌乱了起来。 “金……唔……”嘴里被塞了几颗檀香珠子,苏娇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眸惊惶的看着金邑宴愈发暗沉的双眸,她嘴里咬着那檀香珠子,说话的时候不仅声音模糊,而且还颤抖的厉害。 “别怕……不痛的……”咬着苏娇渐渐泛起红痕的耳垂,金邑宴反复的揉捏着苏娇僵硬的身子,直至那酒气散开,将苏娇软绵的化开好似一团肉团团白嫩嫩的面团,任凭搓揉捏捻。 大红绣鞋被踢落,洁白的罗袜挂在苏娇的脚踝之上,那勾着红绳的金铃随着苏娇被金邑宴提溜起来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震的苏娇整个人一个机灵,一双惊惶的双眸泛着水雾,细薄的裙裾被掀起,纤细的双腿上覆上一只炙热的手掌。 喜房之中檀香阵阵,那氤氲的甜腻味道与苏娇身上的奇异融合在一处,更添那暧~昧之意。 “不,不要碰那里……”苏娇咬着那檀香珠子声音含糊的开口,带上了几分哭腔,身上的红娟衫子被她蹭落大半,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埋首在苏娇的脖颈处,金邑宴舔去她身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咬住那凸起的锁骨细细啃咬,手指陷在那凹陷的腰窝处,声音深沉道:“咬紧了……”然后身子猛地往下一沉。 “唔……啊……” 宽大的拔步床上,珠帘轻动,金铃脆响,一只藕臂软绵绵的搭在床帘之外,微微轻颤…… 97|-- 喜房之中,声音半夜未歇,直至早间寅时方才停了动静。 龙凤喜烛已经燃尽,烛泪滴滴绕着金盘渐渐冷却凝结,喜房之中残留着暧昧的味道,拔步床外,一双宽大修长的皂角靴与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并排而放,相对相依。 披着大红床帐的拔步床上,衣帛散落,流苏轻缀,苏娇纤细娇小的身子缩在锦被之中,只露出半个小小的脑袋,卷着薄被的身子被金邑宴紧紧的拥在怀里,细腻柔顺的黑发披散而下,与金邑宴散落的长发交织相叠,细细密密的绞缠在一处,暧昧非常。 晨光打在窗棂处,渐渐透出一点亮光,打在苏娇仅露出的半张小脸之上,瓷白的肌肤上跳跃着馨暖的阳光,显出一抹透明的凝脂色,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动,苏娇动了动酸涩的双眸,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苏娇整个人都迷糊的紧,她动了动酸胀的身子,就感觉双腿僵直非常,特别是那处疼的厉害,而且还黏黏腻腻的沾人的很,最关键的是她明显感觉到金邑宴抵在她那处的手,指尖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正一点一点慢慢往上游移。 “唔……”昨日初次承~欢便被累了一夜的苏娇此刻格外敏~感,在感觉到那人的意图时,一下便夹紧了腿窝,大大的杏眸盛着水雾瞪向躺在自己身侧的金邑宴。 看着苏娇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金邑宴轻笑一声,凑过脑袋一口便咬住了苏娇略有些红肿的唇角。 “唔……”苏娇的娇嫩的唇瓣上都是金邑宴昨日里咬出的细小伤口,被金邑宴陡然咬住之后便开始丝丝麻麻的疼痛起来。 “疼死了……”苏娇伸手用力的推拒金邑宴凑过来的脑袋,光裸的藕臂上不知何时又缠上了那檀香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而打上金邑宴光洁的额头。 “啧……别动……”咬着苏娇的唇瓣,金邑宴身子一压,便又将苏娇给压在了身下,吮着那唇瓣细细捻柔啃噬,直至苏娇那圆润的唇珠鲜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苏娇双眸泛起水雾,眼角通红带着难掩的媚意,小女人姿态经过一夜轻揉捻覆,从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苞变成了含羞带怯微露细蕊的小细花。 “不要了……”苏娇蜷着身子娇娇软软的被金邑宴揽在怀里,语调细柔带着轻喘媚意。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苏娇的腿窝处抬起,那黏腻的白色顺着指尖往下淌去,金邑宴声音暗哑的贴住苏娇红成石榴色的耳垂,呼吸炙热,“依我看,还是我家小娇娇更说实话些……” 那黏腻的白色滴滴答答的落在苏娇被啃得通红的锁骨处,苏娇只看了一眼便掩住了浸着水渍的双眸,在听到金邑宴的话时,愈发的夹紧腿窝,只那腿窝处的黏腻感觉更甚,她燥红着一张脸,将脑袋拱进身后的软枕之中,声音娇媚,羞怯欲死,“谁是你家小娇娇……” “当然是这处……” “呀……放开……别弄了……” 秀锦端着金盆站在喜房门口,听到里头陆陆续续传出的娇媚哭饶声,红着双颊又退了出去。 又是一阵胡天胡地之后,苏娇整个人都脱了力,那一身白皮上细细碎碎的遍布红痕,特别是腿窝处,那最细嫩地方的肌肤被吮的通红,顺势蔓延下来连那圆润的脚趾尖都没有被放过。 金邑宴单手将那件细薄的红娟衫子罩在苏娇身上,那红娟衫子细薄非常,罩在苏娇伸手若隐若现的模样更让人心痒难耐。 苏娇一把环抱住自己,双眸警惕的瞪向金邑宴,声音娇柔透着沙哑的哭泣,“你,你不要再弄了……” 看着苏娇这副战战兢兢的小模样,金邑宴轻笑一声,随手套上一件外袍,松松垮垮的套在那精瘦的身子上,语气陡然正经了几分,“时辰不早了,去净室收拾一下。” 苏娇盯着金邑宴看了半响,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薄被放下,缓慢的伸出一只腿。 那腿上挂着一红绳系着的金铃铛,随着苏娇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苏娇耳边听着这铃声,想起它昨日里挂在那精壮的肩膀之上响了一夜未歇,那脸颊便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终于是磨磨蹭蹭的将两只脚落了地,苏娇抓着身上的红娟衫子,光着小脚丫子,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地上,但是在起身时却因为腿软的厉害,直接便软了身子,好在腰肢被人从后头揽住,才没有直接跪倒在地。 金邑宴一只手捏着苏娇软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放在苏娇的胸前深深凹陷下去,说话时声音带上了几分揶揄,“这一大早的,娇娇儿也太客气了一些……还行这五体投地之礼……” 苏娇垂首,用力的扒开金邑宴那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然后看着那重新印上去的无爪印子气得又红了眼眶,“你别动我……” 但是苏娇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迫勾着金邑宴的腰肢挂在了他的身上。 托着苏娇光滑的臀部,金邑宴声音沙哑,“还是我带娇娇儿去吧……” 喜房旁边就是净室,一夜都供着热水,那硕大的木桶之中热气氤氲的,苏娇一被金邑宴放进去,那热烫的水便将她温柔的团团裹住,细致舒缓如细流,让苏娇忍不住的轻轻呼出一口气。 “咳咳……你,你别进来……”但是还不等苏娇舒服一会儿,金邑宴便脱了身上那唯一一件长袍,也跟着进了这浴桶之中。 苏娇看着那自眼前一晃而过的东西,虽然昨夜已经感受了许久,但是却还真是实打实的第一次见,当下便羞得一下捂住了面颊。 看着苏娇那浸在氤氲热气之中被蒸的通红的小脸,金邑宴目光暗沉,从她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处往下看去,直接上头细细密密的满满都是他昨夜啃噬出来的结果,还有那漾在水波之中格外醒目的无爪印子,在白嫩的肌肤上更显暧昧。 等了一会儿,见水面渐渐平静了之后,苏娇小心翼翼的放下脸上的手掌,往前看去,只见那人靠在浴桶之上,双眸紧闭,面色平静,似乎是……睡着了? 苏娇眨了眨眼,轻轻的点了点水面,层层叠叠的波纹漾开去,轻轻的打在金邑宴带着抓痕的胸膛。 看着那被水泡的有些泛白的伤痕,苏娇有些心虚的撅了噘嘴,但是在垂首看到自己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的时候,心中的愧疚感也就随之消逝,甚至还想着怎么没有抓死他。 那红痕是昨日晚上苏娇实在是受不住时,哭着喊着求了半天那人不应,才大着胆子一爪子按下去的,那时候她心焦,也不知用了多少力,现在看来,当时那伤痕应该还是挺深的,甚至她今早起来的时候还在指甲盖里看到了一些碎肉…… 苏娇随意的水扑了扑身子,就准备起身,但是她一动,那躺在浴桶另一头的男人便也跟着动了起来。 他那修长白皙的双腿伸长,抵着水波,直抵到苏娇这一头的浴桶处,两腿岔开,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完全圈在的中间。 苏娇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慌的往金邑宴的方向看了看,却见那人还是那副假寐的模样,似乎并未醒来,刚才的动作好似也只是为了调整一下姿势而已。 咽了咽口水,苏娇撑着软绵绵的腿努力从浴桶之中跨了出去。 金邑宴半眯着双眸看那小人儿连衣裳都来不及裹,便泄着一身的春光白晃晃的颤着腿跑出了净室,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痕迹…… 炙热的视线落到苏娇那连打直都打不直的腿上,金邑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颚,昨日还是有些过火了吗……也不过三四……五六次? 这边苏娇颤着腿回到喜房之中堪堪裹上一件亵衣,那头喜房的门便被推了开去,一排严整肃穆的婢女端着洗漱之物恭恭敬敬的被秀锦带了进来。 “姑娘,奴婢来帮您更衣。”秀锦看了一眼身形狼狈的苏娇,赶紧扶着人去了屏风之后换过里头的亵衣亵裤,穿上一件款式稍松的中衣。 “姑娘,等一会儿还要进宫去朝拜,这朝拜的礼服那些婢子已经准备好了,您先洗漱之后再换上,莫要弄脏了……”秀锦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腿软身软的苏娇从屏风之后走出。 喜房之中,不过转瞬,脏了的床铺已经被那些婢子收拾好了,一个老嬷嬷上前,手里捏着一块从床铺上拿起的白绢布,对着苏娇行了一礼道:“老奴是这西三所的管事,给王妃请安。” 苏娇愣愣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到那老嬷嬷手里的白绢布上。 “这白绢布老奴还要收着送到宫里头去,王妃可要看一眼?”注意到苏娇的视线,这老嬷嬷恭谨的将手上的白绢布递到苏娇的面前道。 苏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白绢布做什么用的,但在触及到那老嬷嬷略显暧昧的视线之后,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那老嬷嬷听到苏娇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老奴便先告退了,王妃有事可差人吩咐老奴。” 苏娇胡乱点了点头,她现下只感觉自己不仅饿得慌,身子也软绵绵的,腿更是酸痛的厉害,恨不得躺在不远处的美人榻上狠狠再睡上一觉。 那老嬷嬷躬身退了下去,剩下的婢子们各自做着自己的活计,悄无声息的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秀锦,扶我过去坐一会儿。”苏娇指着不远处的绣墩声音娇娇道。 秀锦看着苏娇皱成一团的小脸,赶紧扶着人去了那绣墩处。 苏娇屁股一沾上那绣墩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慢慢的敲打着酸胀的小腿,但是最让苏娇难受的还是那腿窝处,涨涨麻麻的疼,却又让人难以启齿。 “姑娘,来,洗漱。”秀锦伸手朝着那一排溜的婢女挥了挥手,那些人端着手中的东西一个一个恭恭敬敬的端到苏娇的面前。 装在青瓷小盘之中的青盐,净面的金盆,带着熏香味道的巾帕,涂抹肌肤的□□……前前后后近十几人端着手上的东西,洗漱的繁琐不仅比苏娇在庆国公府之中更甚,而且也更精细了几分。 洗漱完毕之后,苏娇坐在梳妆台前,捻着一小盘荔枝膏,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嘴里塞,腮帮子鼓的圆滚滚的,似乎是饿极了。 秀锦站在苏娇身后,细细的替她梳着发髻,手里捏着一捧柔顺的长发,秀锦的视线落在苏娇纤细白皙的脖颈处,那里密密麻麻的满是一片细碎红痕。 虽然秀锦一开始担心这敬怀王会欺负她们家姑娘,但是看着这红痕,又联想到昨日里的动静,秀锦除了这,又多焦了几分心思,她们家姑娘这小身板儿……受得住吗…… “秀珠呢?”苏娇含糊着声音,抬首看向身后替自己梳着发髻的秀锦。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声音轻柔道:“秀珠在西三所的小厨房里头,说是怕姑娘吃不惯王府里头的吃食,特意去盯着了。” “哦。”苏娇点了点头,嘴里又塞了一口荔枝膏。 秀锦替苏娇梳好发髻,刚刚转身便看到站在身后衣着齐整,早已穿戴好朝服蟒袍的金邑宴,赶紧屈膝行了一礼道:“王爷。” 金邑宴淡淡应了一声,起步走到苏娇身侧,弯下身子一口就咬掉了苏娇捏在手里的那半块荔枝膏。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金邑宴唇上温热的触感,苏娇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用指尖在宽袖上蹭了蹭。 看到苏娇的动作,金邑宴轻笑一声,伸手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捏起苏娇的手帮她擦拭手上黏腻的荔枝膏屑。 擦完手,金邑宴撩起衣袍坐在苏娇身侧,指尖轻轻捻去她唇角的荔枝膏屑含入口中,然后看着苏娇陡然绯红起来的面色,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道:“别动。” 一边说着,金邑宴一边伸手拿起梳妆台前的画眉笔,抬首在抵在苏娇的黛眉之上,细细描画着。 感觉到眉头处温软的触感,苏娇不敢乱动,只偷偷的用眼角往花棱镜里头看。 花棱镜中显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高大俊朗,小的纤细娇柔,黏黏腻腻的贴在一处,动作亲密。 苏娇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又红了脸颊,那如同上了脂粉一般的粉颊,惹来金邑宴的一阵轻笑。 听到那毫不掩饰的笑声,苏娇面色显出一抹恼色,推开金邑宴的手便扭过了脑袋又塞了一口荔枝膏,但因为吃的急了,细屑呛进了喉咙口,“咳咳咳……” “姑……王妃……喝口水……”秀锦话说了一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扫过来一眼的金邑宴,赶紧改口道。 伸手接过秀锦手里的温茶,苏娇灌下一大口,终于止住了咳嗽之后,那双浸着水渍的杏眸便控诉的看向身侧的金邑宴。 对上苏娇那双含娇带媚的杏眸,金邑宴拿起手中的巾帕,替她擦了擦嘴,然后伸手拿过梳妆台前那装着唇脂的白玉伽蓝盒,白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里头细腻鲜艳,香气蕴藉的唇脂。 微凉的指尖落到苏娇的唇瓣之上,苏娇瞪着一双杏眸,看着面前一副正经模样的金邑宴,有些瑟缩的往后动了动身子。 “别动……”揽住苏娇纤细的腰肢,金邑宴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然后手指顺着唇瓣轮廓一点一点的往上涂抹。 唇脂颜色艳丽,只一抹便将苏娇娇美的面容衬出了七分。 涂完唇脂,金邑宴的手没有离开苏娇娇嫩的面颊,而是顺着那柔腻的肌肤慢慢往下游移,最后落到那纤细的肩膀之上。 微微侧过身子,金邑宴将脑袋凑到苏娇的耳畔,随手拿过梳妆台前的一玛瑙耳坠,指尖微微一动,那玛瑙耳坠便轻轻的缀在了苏娇白嫩的耳垂之上。 伸手揉捏着苏娇圆润滑腻的耳垂,金邑宴看着这艳色的玛瑙与白细的肌肤,嘴角缓慢的勾起一抹笑,温热的呼吸声喷洒在苏娇的耳畔,“我的小娇娇这是昨夜里没吃饱?连块荔枝膏都这么稀罕?” “咳咳……”原本还因为金邑宴的异常举动而担惊受怕的苏娇,此刻直接便被喉咙口的口水给呛了个正着。 “王妃,喝水。”秀锦没有听到金邑宴的话,只听到苏娇的咳嗽,赶紧又将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 苏娇喝了一口茶水,燥红着脸颊双眸瞪看了一眼金邑宴,却发现这厮根本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意,正慢条斯理的用巾帕子擦去指尖残留的唇脂,然后装模作样的伸手抚了抚她颊边散落的碎发道:“吃过早食了?” 张了张嘴,苏娇想起刚才金邑宴说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王妃还未传早膳,王爷是要在这处于王妃一同进早膳吗?”秀锦见苏娇只瞪着一双杏眸不说话,赶紧上前道。 金邑宴揶揄的看了一眼苏娇,淡淡点了点头道:“传早膳吧。” “是。”秀锦屈膝行了一礼,赶紧吩咐身后的婢女去传早膳。 早膳是西三所小厨房里头传过来的,秀珠已经提前去吩咐过了,所以还算是合苏娇的胃口。 吃过早膳,时辰也不早了,苏娇穿戴整齐之后,便随着金邑宴一同入宫朝拜。 98|9/19 宽大舒适的马车之中,黄色车帘微微晃动,里面两个相叠在一处的身影自马车窗口一闪而过。 苏娇身上穿着厚重的朝拜礼服,被同样穿着四爪蟒袍的金邑宴按在怀里,她那唇上的口脂早就已经被舔~舐干净,耳垂上的一只玛瑙耳坠也不知落到了何处,细小的红痕伤口遍布在她的耳畔处,顺着朝服的高领蔓延开去。 “别碰那里……好疼……”按住金邑宴往自己腿窝那处钻的手,苏娇动了动被蹭破了皮的腿窝处,感觉那处火辣辣的疼。 听着苏娇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金邑宴轻哼一声收回了那掀开裙裾的手,靠在苏娇的脖颈处又重重啃了一会儿,那餍足的声音带着细细的沙哑,有些九转百回的性~感奶音。 苏娇被迫缩在金邑宴的怀里,身上的朝拜礼服因为刚才被压在马车之上亲了半响,都被蹭的皱巴巴的。 “这唇脂都被你吃没了……还有这衣裳都皱了……”皱着眉头,苏娇伸手推了推那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没有把苏娇抱怨的话听在耳中,金邑宴动了动身子,将苏娇更紧的搂进了自己怀里,那软软绵绵又香喷喷的一团真是让人舍不得放开啊…… “哎,你又咬我……”苏娇感觉到脖子处一阵刺痛,身子猛地一缩,胸前鼓囊一团狠狠撞上金邑宴的手肘,疼的她连腰都直不起来。 “真是不小心……我帮你揉揉……”单手把人按到自己的大腿上,金邑宴一只手掐住苏娇的双手缚在身后,另一只手直接便顺着那衣裳往里伸去,抚上那鼓囊囊的一团。 “你别弄我……”苏娇扭着身子扬起脑袋,羞赧之下直接对着金邑宴的下颚便咬了上去。 “嘶……”金邑宴微微仰头轻出一口气。 “你,是你先弄我的……”苏娇松开口,看着那在印在金邑宴下巴处一圈十分明显的小巧牙印,有些心虚的撇了撇脑袋。 看着苏娇这副心虚的小模样,金邑宴的视线落到她那微微嘟起的红唇之上,因为刚才那一阵肆意啃咬,唇脂已经一点不剩,但是那唇瓣鲜艳的颜色却比唇脂更惹人垂涎。 注意到金邑宴的视线,苏娇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身子一缩便躲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伸手抵住自己的下颚,金邑宴抚了抚那刚刚被苏娇咬出来的牙齿印子,声音沙哑道:“既然娇娇儿如此热情,那我也不好拂了意……”一边说着,金邑宴的手一边不着痕迹的抚向苏娇那垂落在侧成圆盘状散开的裙裾之上。 “这上面的嘴儿不让吃……那我便吃~下~面的吧……”金邑宴话音一落,苏娇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裙裾被猛地一掀,脚踝被扯住往后拉了拉,整个人便仰躺在了马车之上。 “啊……”眼前便掀上来的裙裾遮盖住了视线,苏娇努力的晃动着双手想起身,却只觉双腿一轻,被搭在了金邑宴的肩膀上。 起不来身,苏娇紧张而害怕的胡乱挥着手,慌乱之中抓住金邑宴那一条顺滑的发丝便猛力拉扯。 头皮处被苏娇拉的生疼,金邑宴放开手中褪了一半的亵裤,扯下苏娇手上的檀香珠子便把她的两只手拴在一处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双手被缚,苏娇皱着一张小脸整个人都挂在了金邑宴的肩膀上,不仅那手被迫的圈在他的脖子上,就连双腿都挂在他的肩膀上,现在她除了靠在马车壁上的半个后背以外,连一点施力点都没有。 “你别弄我了,真的好疼……”苏娇看着金邑宴的架势,被吓得不行,娇娇软软的声音哭哭啼啼的随着马车的车架声一颠一抖的,分为可怜。 听着耳边苏娇那哭哭噎噎的声音,金邑宴垂首看向那处,最细嫩的肌肤充血带丝,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破了皮。 “乖,不哭,我给你上药……怕什么……不动你……嗯……”金邑宴抬首,轻轻的啄着苏娇那白嫩的脸颊,一点一点的用嘴唇拭干她脸上的泪珠子。 苏娇抽噎着看向金邑宴,那双红红的杏眸之中满满都是水渍,纤长的睫毛微眨,便漏出一大捧来。 虽然上药的姿势让苏娇有些难堪,但是好在这人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那药膏黏腻腻的随着苏娇肌肤微热的温度慢慢融化流出,与细薄的亵裤贴在了一处,总是让苏娇有一种莫名的难堪感,就好像昨日里那人压在她的身上之后…… 苏娇涨红着一张脸缩在马车角落里,那双大大的杏眸忽闪忽闪的,看向坐在不远处正在整理束发的金邑宴时,猛地一下颤抖又缩了回去。 “过来。”看着自上完药之后便躲得离自己远远的苏娇,金邑宴一边摆弄着自己束发,一边朝着苏娇招手道。 看到金邑宴的动作,苏娇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那满脸的警惕神色实在是怜人的紧。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过来……”金邑宴背靠在马车壁上,邪肆的双眸微挑,就像只餍足的猛兽。 苏娇缩着身子看了金邑宴一眼,听到他的话,毫不犹豫的又缩回了马车角落里,甚至还随手拿过一放在小机上的盖雪蓝捏在手里,大有一副你再乱来就同归于尽的模样。 金邑宴好笑的看着用力攥着一只空茶碗覆在胸前的苏娇,托着手里的玉冠伸手指了指自己半垂落的束发道:“过来帮我弄一下。” 因为刚才苏娇用力的挣扎,金邑宴的束发垂落大半,马车之中甚至还有一些被苏娇不小心拽落下来的发丝。 苏娇在马车角落缩成一团,听到金邑宴的话后立马便道:“我不会……”那声音娇娇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急切,似乎生怕那厮再过来捉弄人。 金邑宴侧头看了一眼苏娇,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脖颈处都是红红紫紫的痕迹,缩在那处的模样可怜的紧。 伸手捻了捻下颚,金邑宴也没有再为难苏娇,只自己伸着手慢慢的拢住那垂落的发丝束在发顶,然后用发带收紧,最近戴上玉冠。 看着金邑宴熟练的动作,苏娇用力的撇了撇嘴,就知道这厮又是在框她,明明自己熟练的紧,哪里还用得着她。 这般想着,苏娇更攥紧了手里的空茶碗,偷偷侧过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昨日里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今早上又被胡天胡地的闹了一通,整个人都困乏的紧……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金邑宴伸手接住那自苏娇手中滑落的雪盖蓝茶碗,轻轻的放在了身后的小机上。 苏娇睡得很熟,小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粉嫩的小舌。 金邑宴看着一点粉嫩,坏心突起,伸出指尖捏住那一点轻轻的往外拉了拉。 “唔……” “嘶……” 金邑宴抬首,看着那歪斜在自己脚边的小人儿,轻笑着将沁着血珠子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下次再收拾你。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侧殿之中,檀香袅袅,蕴香阵阵,身上暖洋洋的盖着细薄的锦被,塌前站着一面容干净的宫娥,这宫娥身上穿着精细宫服,宽松发髻略施粉黛,一看便知是个地位颇高的一等大宫女。 看到睡醒过来的苏娇,这宫娥赶紧上前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道:“王妃醒了,请净面。” 苏娇迷迷糊糊的接过那宫娥手中的帕子,直到净完面之后才恍惚的道:“这里是……” 那宫娥看着苏娇一副迷糊模样,轻笑着道:“这是淑妃娘娘的寝宫,王妃醒了便更衣随奴婢来吧。” 苏娇点了点头,随着那宫娥起身,重新换上已经收拾干净的朝服。 “金……王爷呢?”换好朝服,苏娇错眼看了看这只几个宫娥的侧殿,皱着细眉道。 “王爷与淑妃娘娘在御花园赏花,吩咐奴婢等王妃醒了之后便带王妃过去。”那宫娥始终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让人十分有亲近之感。 “哦。”苏娇点了点头,被那宫娥扶着坐在了梳妆台前。 因为睡了一觉,苏娇的发髻有些杂乱,那宫娥十分手巧,上下翻飞几下,一个朝天髻便出现在苏娇的头顶,端庄又不失俏丽。 “王妃,请随奴婢来。”帮苏娇整理好发髻,那宫娥躬身在苏娇前头引路,走出侧殿。 苏娇看着那走在前头的宫娥,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朝服,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了一处。 这不是苏娇第一次进宫,但是这御花园她却还是头一次去。 走在细石小路之上,苏娇抬首看着这面前一系古柏老槐,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径之景,只感觉眼花缭乱的紧。 那宫娥回身看到苏娇盯着一旁的奇石罗布不放,好笑的掩了掩唇道:“王妃,淑妃娘娘与王爷在御景亭,那里风景极好,叠石独特,蹬道盘桓,还有一石雕蟠龙喷泉,比起这万春亭可好看许多。” 苏娇听到那宫娥的话,回神之后有些绯红了脸颊道:“这宫中的御花园还真是名不虚传的紧。” 那宫娥侧身盯着苏娇那张比起这御花园之奇景毫不逊色的面容道:“王妃缪赞了,依奴婢看,这御花园之奇景比起王妃来说,可是逊色了不少的。” 似乎没有理解那宫娥的话,苏娇有些疑惑的眨了眨杏眸,刚想说话却只见不远处的石桥之上款款走来一宫装女子,华衣美服,姿色容貌皆是上乘,身后跟着三五数十宫娥,还有一看不大清楚面容的年轻男子,正与那宫装女子一边赏景一边细细私语。 “那是皇贵妃娘娘……”那与苏娇一处的宫娥看到那径直朝着这处走过来的皇贵妃,细细的眉头微微皱起,回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还一脸迷糊神色,却娇美丽姿非常的苏娇,脸上显出几分难色。 那皇贵妃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往这处走来,苏娇跟在那宫娥身后,躬身静候在原处屈膝行礼。 苏娇垂着脑袋站在那宫娥身后,看着面前缓缓站定一绣着双纹的精美宫鞋,随后是一道轻软的嗓音,带着一股子难掩的媚意,“这便是那淑妃向皇上那新要的庆国公府嫡女?” 苏娇没有回话,而是那宫娥朝着皇贵妃福了福身子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是新封的敬怀王妃。” “哦?抬起头来,我看看……”头顶传来那皇贵妃漫不经心的声音,苏娇曲着身子微微抬起了头。 那皇贵妃垂首看着面前抬首的苏娇,修画精细的眉目微微皱起,那保养的极好的艳丽容颜上显出一抹假笑,“都说这庆国公府的苏五姿容不凡,金陵城中无一人敢比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苏娇白嫩的下颚抵上那皇贵妃戴着甲套的指尖,被迫更高的扬起的脑袋,而这也使她看到了面前皇贵妃的真容。 这皇贵妃未入宫之前,也是以姣美姿色明艳金陵城,入宫之后便独得恩宠,荣久不衰,现在苏娇看着这即便是年近四十也依旧娇艳如坛中牡丹的皇贵妃,便能想象到这皇贵妃在年轻之时应当是何等容姿,果然这金陵城中流传的独得恩宠之语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这么一个娇美人,谁人不会放在心尖上好好疼惜。 “小女蒲柳之姿,不敢与娘娘明珠争辉。”苏娇垂下眼帘,声音娇柔。 收回那按在苏娇下颚处的指尖,皇贵妃轻轻扯起唇角,“倒也是个会说话的,只是可惜被那淑妃捷足先登了,不然……配我皇儿也是不错的……” 皇贵妃话音刚落,苏娇这才发现她身后竟然还站在那许久未见的穆王。 这穆王站在那处,单手覆在身后,双眸死死落在苏娇的身上,面色十分难看。 看着穆王这极其难看的面色,苏娇这才想起上次在赛阁楼时,他被金邑宴踹下楼梯,踩断指骨的事情。 “母妃,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日回宫吧。”伸手按住自家母亲的胳膊,穆王拦住还欲再说话的皇贵妃,声音暗沉道。 皇贵妃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穆王,眼中显出几分气恼,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甩了甩宽袖,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道:“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又浩浩荡荡的走了,苏娇看着那站在自己身侧的宫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面色有些发白,“王妃,我们也走吧。” 这皇贵妃自前些月穆王亵玩公府庶女之事被皇帝大怒重罚之后,便心性难定,时常脾性暴躁的紧,已经不知有多少宫娥奴才糟了她的毒手,但即便皇上依旧宠爱如常,这皇贵妃却因为失了穆王这最强有力的臂膀,等到年老色衰皇帝驾崩之时,她也不过就落得个孤死冷宫的下场。 所以这皇贵妃虽然只是只拔了牙的老虎,但也不容小觑,不过今日好在没出什么事情,不然她也不好向淑妃娘娘交代。 这边苏娇乖巧的跟在那宫娥身后,回首之际竟然看到那穆王掩在宽袖之中的手居然断了一根拇指,心下不禁有些讶异,看来这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连亲儿子的手指都舍得剁。 正胡思乱想着,苏娇便跟着那宫娥到了御景亭,只见那四角翘亭之上,端坐着一宫装丽人,手持白玉盏,轻挑茶沫,手法细腻,端庄优雅。 “娘娘,王妃来了。”那宫娥引着苏娇上前,柔声请示。 苏娇站在那宫娥身后,对着淑妃屈膝行礼道:“给母妃请安。” 淑妃放下手中的白玉盏,看向苏娇的脸上显出一抹柔和笑意,更衬得她温婉贤淑,姿丽温润,“娇儿,来,过来坐。” 一旁侯守的宫娥在淑妃对面的石墩上放下一软垫,苏娇提着裙摆坐到了淑妃对面。 “这是新上贡的普洱,尝尝味道如何。”将面前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推到苏娇的面前,淑妃的脸上始终挂在一抹温婉笑意。 苏娇伸手端起那白玉盏,下颚微敛,右手在上,双手虎□□握,以拇指和食指捏杯沿,中指托杯底,分三小口细品,那茶汤清香宜人,在唇齿之间流转,回味过后还要一点淡淡甘甜。 “确是好茶。”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苏娇抬首看向淑妃之际,嘴角勾起一抹娇俏笑意,衬得那小脸娇美非常,比起这御景亭之中的簇簇繁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臣妾觉得,还是母妃的手法精妙,才能将这普洱烧制的如此甘甜可口,齿颊留香。” 听到苏娇的话,淑妃掩唇轻笑,将目光投向她的身后道:“你看,你这王妃多会说话,比起你这闷葫芦可好多了。” 苏娇顺着淑妃的视线看去,只见身后那金邑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处,一身四爪蟒袍靠在御景亭之中的圆柱之上,束发轻飘,上簪一白玉螭龙发簪,双手环胸的模样俊朗非常,从那身后不停偷看的宫娥身上可以看出,这厮的皮相确是好看的紧。 “母妃这是嫌弃儿臣了?”金邑宴站到苏娇身侧,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从那残留的半盏普洱之上略过,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道:“母妃煮的普洱,怎么也不想着给儿臣一些。” 说罢,金邑宴抬首将苏娇面前的那半盏普洱饮尽。 看到金邑宴的动作,淑妃给金邑宴斟茶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浅淡了几分,但是在抬首之际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宴儿,母妃这里又不是没有茶,你何苦去讨娇儿面前的那半盏呢?” 金邑宴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指尖从那杯沿处缓缓滑过,浸着茶水的唇瓣润润的透着几分水意,“半盏一盏都是茶,再说了,母妃与娇儿,还分什么你我。” 金邑宴话音刚落,御景亭之中的空气便突然凝结了起来,而此时的苏娇才意识到,这金邑宴与他那看上去事事温婉相待的母妃,似乎不若表面上看上去关系那么好。 其实苏娇对于她这个姑母也不是十分熟识,毕竟在她小时,她这姑母便已经入了宫,完全没有亲近的时候,再说就算进了宫,两人见到了面也不过就是寒暄几句有的没的,哪里还有什么说的,所以感情便难免淡薄了几分。 “宴儿这是心疼了?”端起面前的莲瓣纹白白玉盏喝了一口普洱,淑妃的眼帘微微下垂,掩住眼中外露的情绪。 “母妃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的王妃,儿臣自然心疼。”金邑宴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透着几分怠意,似乎一点不把淑妃的话放在眼里。 放下手中的莲瓣纹白白玉盏,淑妃抬首之际面色已无其它情绪,只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既然心疼,又怎么舍得带到我这处?不怕我欺负了人?” 听到淑妃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垂首拨开苏娇颊边的碎发轻轻捻揉着她的耳垂,声音温哑道:“如何?母妃可有欺负于你?若是如此,我来与你欺负回去便好。” 看着这让她当着母妃的面明目张胆告状的人,苏娇皱起一张小脸,轻轻的捶了锤金邑宴的胸口道:“瞎说什么呢,母妃待我和善的紧,你莫要挑拨离间。” 伸手按住苏娇敲打了一下自己胸口处的白嫩小手,金邑宴把玩着手里的那一团软腻,转头看向淑妃笑道:“看,这倒变成我在挑拨离间了。” “好了,好了,就会乱说话。”淑妃将双手端于膝前,伸手对着身后的宫娥招了招手。 那宫娥上前,将托盘之中的一银鎏金凤簪拿出,递与苏娇道:“这鎏金凤簪是我年轻时圣上亲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却也还算拿的出手,娇儿可不要嫌弃母妃寡漏。” 淑妃虽然这么说,但是识货的都知道,这宫里的东西,哪样是不值钱的,更不用说这银鎏金发簪,款式别致,做工精细,单那簪首的伞形旋转花卉,便不是普通的工匠能做的出来的。 苏娇白嫩的指尖抵在那银鎏金凤簪的落款处,上头落款为“随驾银作局金德三年银作局制”,一看便是出自宫中的银作局之手,民间哪得一见,就算是她这个庆国公府的嫡女,拿在手里都算是个稀罕物件。 苏娇起身,恭恭敬敬的接过那银鎏金凤簪,娇美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多谢母妃。” 看着苏娇那张娇美无双的面容,淑妃显出几分晦暗深色。 红颜多祸水,更不用说是这般好颜色的祸水了,看来这次,还是她失算了,只她这儿子,又哪里是她能管的了的呢? “来,我给你簪上。”完全一点不客气的金邑宴拿过苏娇手里的银鎏金凤簪,直接便把它给簪到了苏娇的发髻之上。 苏娇有些羞赧的看了一眼淑妃,小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绯色,更衬的那娇美面容含羞带怯,盈盈水眸含勾带媚,初为小女人的姿态尽显。 金邑宴上下端详了一遍苏娇那发髻之上的银鎏金凤簪,乌发银簪,云鬓花颜,娇美可人。 “再看下去,这眼珠子可都要掉了。”淑妃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普洱,声音温柔。 金邑宴伸手揽住苏娇瘦削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笑,“母妃可是吃醋了?” “吃醋?”听到金邑宴的话,淑妃轻轻的挑了挑自己的远黛细眉,手里捏着的莲瓣纹白白玉盏都差点晃出了茶水。 “母妃放心,即便儿臣有了娇儿,对母妃的情意也是不会变的。”伸手替淑妃倒了一杯普洱,金邑宴神情自若。 “呵……”轻笑一声,淑妃伸手端起那金邑宴推过来的普洱,轻抿一口道:“如此,那母妃便放心了。” 99|9|19 吃过了茶,苏娇与金邑宴随着淑妃一同去交泰殿朝拜皇帝与皇后。 交泰殿单檐四角,一排溜的黄琉璃瓦,托起四角攒尖鎏金的宝顶,看上去巍峨耸立,气势十足。 交泰殿殿门口站着两个宫娥,看到淑妃三人,赶紧福了福身子之后去里头通报。 通报之后,苏娇提着裙摆与金邑宴随在淑妃之后一同步入交泰殿。 提着裙摆跨过那龙凤裙板隔扇门,苏娇微微侧头往旁看去,只见那三面白墙隔出三间次间,最南面四侧槛窗半开,撩开珠帘往里去,只见殿顶为盘龙衔珠纹,地面铺漫金砖,殿中明间宝座之上坐着身着常服的皇帝,身侧站着一身凤袍的皇后,还有一些其他的妃嫔夫人,正侧身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给父皇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三人纷纷与上座皇帝与皇后请安。 “起来吧。”皇帝坐在宝座之上,身姿挺拔,长相与金邑宴有三分相似,近五十的年纪看上去却依旧十分健朗,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眼神也十分和蔼,完全没有上位者的强悍戾气。 “谢皇上……” “谢父皇……” “谢父皇……” 三人起身,苏娇始终垂着脑袋,一副乖顺的小模样。 “这就是皇儿的王妃?朕还未见过呢,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心情似乎十分不错。 苏娇双手端于腹前,慢慢的抬起了脸,那张娇美的面容上略施粉黛,白瓷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脸颊微微嘟起,一双大大的杏眸忽眨,点漆一般明显还透着一股子的稚气,但是却与她那娇媚的小女人姿态奇异融合,媚艳之中带着一抹清纯之感,那纤细窈窕的身姿裹在宽大的朝服之中,只一抹小腰盈盈勒出,款款不堪一握,只道人说一句媚中尤物。 “倒真是个妙人儿,怪不得这三王爷这般欢喜……”皇后站在皇帝身侧,率先开口说话。 苏娇寻声看去,只见那皇后身着一圆领大襟的凤穿牡丹纹凤袍,鲜艳的蓝色缎地上绣着八只彩凤,彩凤之中穿插数朵牡丹,整个人显得静穆而素雅。 “皇后谬赞。”淑妃朝着皇后盈盈一屈膝,微微抬起的下颚显出她那张温雅典淑的脸庞。 “淑妃就不要谦虚了,像敬王妃这般倾国倾城的妙人儿,这世上怕是再难寻了……”顿了顿,那皇后脸上显出几分浅笑继续道:“我豫儿前些日子还与本宫说要娶个倾国倾城貌的,到如今看来,却是被三王爷捷足先登了……”皇后说话时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却透出一股子的肃穆之感,十分有皇后的架势。 “母后,你这又是再说儿臣什么坏话呢……”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一身姿挺拔的男子自正殿跨入,身侧的宫娥撩开那珠帘,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殿中。 男子身着月白色常服,上缀四爪蟒龙,眸色干净,嘴角含笑,说话时语调微微上扬,透出一股爽利稚气。 “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那男子站在离苏娇一尺远处,双手抱拳于皇帝皇后行礼,声音轻快,让人听着十分欢畅。 “哟,你看,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旁有一绯桃色宫装妃子手持罗帕,调笑开口,声音清丽,脸蛋白净,唇角一红痣,更添媚色。 “丽昭仪。”金豫转身,朝那宫装丽人行礼。 “四王爷可不敢如此,您这大礼我可当不得。”丽昭仪微微侧身躲了躲金豫的礼,说话时的声音好似永远带着一股子笑意,听在耳中便让人感觉十分喜悦。 “好了好了,就你最是活泼……”皇后朝着丽昭仪的方向轻缓开口,然后侧首对金豫道:“豫儿,今日怎么突然进宫了?” 听到皇后的话,金豫脸上带出几分笑意,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娇拱手道:“我这不是听说名冠金陵城的三嫂嫂今日进宫嘛,所以金豫特来此瞻仰瞻仰……” 苏娇看了一眼这状似单纯爽利说话却油腔滑调的金豫,屈膝朝他回了一礼道:“四王爷。”那声音娇娇软软的糯米团一样,听在人耳中便能酥了半边身子。 金豫拱着手的动作一顿,抬首便对上苏娇那双盈盈杏眸,那张娇美面容豁然闯入他的眼中,让他整个人便是一怔,年轻俊朗的脸上显出几分讶异。 “四弟可是对本王的王妃有什么异议?”金邑宴上前伸手揽住苏娇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一塞,然后那双冷冽的漆黑双眸带着几分难掩的戾气直直看向金豫。 对上金邑宴那双暗沉的眸子,金豫微微一怔,然后展颜笑道:“三哥误会了,四弟只是觉得自己与三嫂嫂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已。” 听到金豫的话,金邑宴侧身将身材娇小的苏娇完全掩在自己怀中,面上显出几分阴沉神色,说话时依旧戾气十足,“我的王妃,不需要与你似曾相识。” 金邑宴话音一落,殿中陷入一片寂静,那站在珠帘处的宫娥都忍不住的暗暗往后退了一步。 “宴儿,你这臭脾气,还真是改不得了……”皇帝坐在宝座之上,身子微微前倾,单手覆在膝盖上,说话时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 “那也是随了父皇。”听到皇帝的话,那金邑宴也不收敛,甚至倨傲的抬起了下颚,漆黑的眸中寒光四溢。 皇帝坐在宝座之上,看着这副模样的金邑宴,非但没有恼怒,眼中竟然显出一抹奇异的激赏。 “四王爷这般,确是像极了皇上年轻的时候,那股子的傲气,倒是怎么打骂都磨不掉的……”皇后垂首站在皇帝身侧,她自皇帝为太子时便已服侍于他数几十年,而且据说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说话便也少了几分拘泥的规矩,多了几分随意的亲密。 “是啊……”听到皇后的话,皇帝微微轻叹出一口气,“朕的这几个儿子里啊,就你最是像朕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儿臣有一点不像父皇。”打断皇帝的话,金邑宴垂首看向怀中的苏娇,声音陡然便温和了几分,“父皇佳丽三千,儿臣却是只取一瓢饮。” “宴儿,不得胡言。”淑妃听到金邑宴的话,面色一沉,厉声道,“还不快与你父皇请罪。” “哎,不必如此,宴儿也未说错。”打断淑妃的话,皇帝皱着眉目垂首细思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但是抬首之时面色却已无其它情绪,只定定看向金邑宴道:“宴儿,你今日说的话,父皇可是要当真的。” 金邑宴轻轻的勾起唇角,揽住苏娇的手愈发用力了几分,占有欲十足,“父皇尽可当真,儿臣这句话,就算是那沧海桑田天地合,都不会轻易改动半分。” “好。”皇帝转头看向那窝在金邑宴怀中,满脸讶异神色的苏娇,眼神渐渐柔和了几分道:“你可听到了我这儿子说的话了?如果他下次还带了其它女人回府,你便与他和离,朕再许你一份更好亲事,你看如何?” 原本的苏娇早就被金邑宴刚才的话给吓蒙了,这时候再听到这皇帝的话,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只感觉不仅这儿子有病,这老子好像病的更厉害。 “我,我……”结结巴巴了半天,苏娇垂着脑袋回不出话来,反倒是那丽妃娇笑出声,涂着蔻色指甲的手指轻轻端起手边的茶碗道:“敬怀王妃这是为难了?难不成这敬怀王府之中……还有其他的女人?”言下之意便是这敬怀王刚才这一番豪言壮语,情深意切的话都是骗人的了,而且骗的还是这当今圣上的欺君之罪。 苏娇侧头,看到那丽妃不怀好意的神情,缓缓抬首看向身侧的金邑宴,然后娇美的小脸上显出一抹绯色,双眸带上几分娇羞,“王府之中,自然没有其他的女人……而且,我,我相信王爷说的,每一句话。”顿了顿,苏娇伸手拉住金邑宴的宽袖,小脸上满满都是一片痴情神色,“妾愿与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 金邑宴垂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苏娇的额角,眼中满满都是宠溺神色,但是只有苏娇知道,他那掐在她腰间的手有多么用力,就好像是要把她的腰肢掐断一样。 “哎呦你看,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还哭上了?”丽妃放下手中的茶碗,便看到苏娇那蓄着满满泪珠子的杏眸。 苏娇抽出巾帕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娇软带着几分哭腔,说话时似嗔似怨的犹如耳边呢喃细语,“妾……只未曾想到王爷……如此……宠爱妾至此……”她的腰……绝对要断了…… “呵呵……”那丽妃娇笑几声,嘴唇的红痣愈发媚丽了几分,一颦一笑之间竟然与苏娇有几分相似之处。 金邑宴伸手轻轻擦去苏娇小脸上的泪珠子,口气无奈而宠溺,“别哭了,让人看了笑话。” 苏娇娇羞一笑,小脑袋埋进金邑宴的怀中,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覆在金邑宴的手掌之上,用力的掰扯着他的手指。 她的腰,她的腰,她的腰……昨天晚上就已经被用过了头,今天还被这样的摧残,她这小身板,哪里还受得住…… “三嫂嫂真是与三哥伉俪情深啊……”金豫站在金邑宴身侧,看着苏娇娇羞着一张绯红小脸埋在金邑宴怀中,脸上显出几分笑意,但是那双干净的眸底却是晦暗深涩的,掩在宽袖之中的双手也暗暗紧握成拳。 “多谢四弟。”金邑宴淡淡看了一眼金豫,一点未将他放在心上。 看着金邑宴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金豫面上含笑,眸色却是渐渐暗深。 “好了,今日的事便先如此吧,朕还要一些公务要处理。”皇帝自宝座之上站起身,侧头对皇后道:“这赏赐的事情你便自己看着办吧。”顿了顿,皇帝继续道:“我记得上次进贡的一批蜀锦不错,让宴儿给带回去吧。” “是,皇上。”皇后微微屈膝行礼,面上一派温和神色,眉心却是微微皱起。 这新上贡的那批蜀锦就连她都未分到一匹,这皇帝倒是大方,一股脑的都给了这敬怀王妃,也不知是父子情深……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想到这里,皇后的眼角微动,视线落到苏娇那张娇美的面容之上,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话。 这宫廷深深,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嗯。”这边皇帝听到皇后的话,淡淡应了一声,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身摆驾离殿,毫无一点留恋之意,只把这些深宫之中的好不容易看到皇帝一眼的宫嫔妃子给伸着脖子盼穿了眼。 皇帝一走,殿中一下沉静下来,皇后端手于腹前,落坐到那宝座之上,声音肃穆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宫也就不留你们了。”说罢,皇后看向金邑宴道:“四王爷,皇上虽然说这赏赐由本宫来拟,但是本宫却是不大知道敬怀王妃的喜好,不若待本宫与淑妃商议过后再说,你看如何?” 这么一点赏赐,金邑宴根本便不放在心上,所以便淡淡的敷衍了过去,然后便携苏娇随着淑妃一同出了这交泰殿。 从交泰殿之中走出,金邑宴,苏娇与淑妃一行三人走在宫中一宽角窄巷中,皆安静默言,只余那鞋底行走之际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霍的,走在最前头的淑妃停了步子,她转身对身后的苏娇柔声道:“娇儿,我与宴儿还有些事要详谈,你先与桔芸去永和宫等我。” 淑妃与苏娇说话之时虽然语气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告知,而不是询问。 苏娇垂首,乖巧的福了福身子道:“是,母妃。” 话音刚落,刚才与她带路去御景亭的那个宫娥便上前对苏娇道:“王妃,请与奴婢来。” 苏娇提起裙摆,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金邑宴,然后跟在桔芸之后缓缓远去。 看着苏娇的身影越走越远,淑妃缓声对身后跟着的数几宫娥道:“去,到一旁守着。” 那几个宫娥闷不做声的垂首站到四处,熟练的将金邑宴与淑妃两人隔着数尺距离围在中间。 “母妃有事?”金邑宴身着四爪蟒袍,背靠在那厚实的宫墙之上,双手环胸,眼帘微敛,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听到金邑宴的话,淑妃一改之前的温婉,看向一旁金邑宴的视线带上了几分凌厉,“你知道你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自古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就算没有几个妾,也会有几个侧妃,她这儿子倒好,一句话不仅断了他自己的前程,也断了她的野心,毕竟自古在这盘根错节的朝中关系之中,联姻之计不仅可稳固利益,更能安稳人心。 最关键的是这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还就同意了这么荒谬的话,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可笑! “母妃认为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什么意思。”似乎一点不把淑妃的怒气放在心上,金邑宴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着这副冷淡模样的金邑宴,淑妃踩着宫鞋上前,走到那比自己高出几乎一个半头的金邑宴面前,压低声音道:“宴儿,成王败寇,你该是知道的。” 而哪些从古至今的败寇还有哪些是有好下场的。 金邑宴垂眸,看向面前的淑妃,她已经不年轻的了,但是争来争去争了大半辈子,却还只是一个妃。 “母妃放心,该是我的,必是我的。”而他金邑宴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其他女人。 淑妃定定的看了金邑宴半响,随后垂下脑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宴儿,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母妃管不了你了,但是你莫要忘了,没有了母妃……你也不过就是条裹了龙皮的赖皮蛇……” “母妃的恩情,儿臣自然是记得的。”金邑宴的眼中扯出一抹讽刺,说话的声音却是平稳的可怕。 “罢了,回永和殿吧。”淑妃甩了甩宽袖,转身而走。 金邑宴跟在淑妃身后,脚步平稳,面色却是渐渐暗沉了下来。 100|9/100/20 这边苏娇随着这桔芸往永和殿走去,半路之上却是突然碰到那刚刚见过一面的金豫。 “三嫂嫂。”金豫看到苏娇,上前拱手行礼。 苏娇垂着脑袋微微屈膝回礼,“三弟。” “三嫂嫂这是要去何处?”金豫嘴角含笑,看向苏娇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深意。 “回永和宫。”苏娇声音细细软软的,那因为微微低头而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颈处显出一块暧~昧的绯色痕迹。 看着那块绯红痕迹,金豫的眸色一暗,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紧紧握住,声音有些微颤道:“既如此,那本王便不打扰三嫂嫂了。”说罢,那金豫也不等苏娇反应,便抬腿而去,只留下一欣长身影。 苏娇看着这金豫远去的身影,大大的杏眸之中显出几分疑惑神色。 “王妃,请随奴婢来。”桔芸看着对着那金豫背影发愣的苏娇,出声提醒道。 听到桔芸的话,苏娇回神,点了点头。 回到永和殿中,苏娇被桔芸引着坐在一绣桌前,她面前放置着的高足盘中摆放着一些小豆凉糕和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一小碟似乎是刚刚出炉的梅花香饼,苏娇似乎还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王妃,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香薷饮。”桔芸将手中的香薷饮推到苏娇的面前,声音轻缓道。 苏娇垂首看了一眼面前的香薷饮,鼻息之中显出一股淡淡想青涩味道。 这香薷饮以香薷厚朴沸水冲泡而温浸成,散寒化湿,解表健脾,宫中多以饮此代茶。 伸手端起面前的香薷饮,苏娇轻轻的抿了一口,这香薷饮里头似乎是加了蜂蜜或细糖,所以喝上去带了几分淡淡的甘甜,只是那种股子青涩味道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苏娇只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细眉。 “王妃不喜?”桔芸站在苏娇身侧,看到那皱成一团的小脸,脸上显出几分笑意。 听到桔芸的话,苏娇摇了摇头道:“不是很合我的味口。” 桔芸听罢,伸手接过身后宫娥递过来的杏仁茶道:“那王妃还是试试这杏仁茶吧。” 苏娇伸手接过桔芸手中的杏仁茶细细闻了闻,小脸上显出一抹笑意,然后张开喝了一口。 “王妃觉得如何?”桔芸微微弯下身子询问苏娇道。 苏娇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杏仁茶道:“里头加了桂花粉和温奶,还有风干的玫瑰花瓣,都是我爱吃的东西。”说完,苏娇又伸手端起那杏仁茶喝了一口,小脸上满满都是幸福,似乎完全一点也没看出桔芸的试探。 其实这点小伎俩,苏娇早就看明白了,先是拿出她不喜欢的香薷饮,再换上她喜欢的杏仁茶,而且这杏仁茶之中还都是她中意的调配品,这不就是在告诉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你就算是再翻腾,也出不了我的手掌心。 可惜虽然这淑妃的法子不错,但是碰到了苏娇,苏娇是谁?她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一个草包,草包嘛,只知道吃吃喝喝不就行了嘛,这些子弯弯绕绕,她可没心思管。 等苏娇喝完了杏仁茶,吃完了半碟子梅花香饼,金邑宴与那淑妃才姗姗来迟。 看着淑妃那明显不是十分好看的面色,苏娇也没有往上头撞的意图,只乖乖巧巧的跟在金邑宴屁股后头瞎转悠。 笑话,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她就只有这么一根大腿,不抱他抱谁。 而且刚才那淑妃与金邑宴独自谈话的内容,苏娇也能猜到个大概不离十,刚才金邑宴与皇帝说的那些个石破天惊的话,淑妃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母妃,必然是不会苟同的,所以现在淑妃肚子里面的怨气肯定不会少,自己还是不要傻头傻脑的往前凑的好。 “娘娘,晌午了,传膳吗?”桔芸站在淑妃身后,柔声问道。 淑妃掀了掀眼皮,眼中显出几分不耐,但还是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对着不远处的苏娇招了招手。 苏娇站在金邑宴身侧,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金邑宴的宽袖,神情有些扭捏,似乎不愿上前,又似乎不舍金邑宴。 金邑宴伸手揉了揉苏娇的鬓角,声音轻柔道:“乖。”然后伸手将苏娇往淑妃的方向推了推。 苏娇垂着脑袋,娇娇怯怯的走到淑妃面前行礼道:“母妃。” 淑妃垂首看着面前的苏娇,那原本要说的话突兀的梗在了喉咙里,只揉了揉额角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本宫有些不舒服,你们早日出宫去吧。” 苏娇听罢淑妃的话,暗暗的舒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显出几分沮丧之意,似乎十分遗憾不能与这刚刚亲近一些的母妃共膳食。 朝着淑妃福了福身子,苏娇踩着小碎步走到金邑宴身侧,伸手扯住他的宽袖,声音娇娇软软道:“王爷,母妃不舒服,让我们先出宫。” 金邑宴微微颔首,伸手攥住苏娇的手掌,与淑妃行礼告退。 看着苏娇与金邑宴的身影消失在永和殿正殿的大门口,桔芸这才走回到淑妃的身侧道:“娘娘,依奴婢看,这敬怀王妃虽然不像传闻之中是个草包,但是却也是不大聪明的。” 淑妃的脸上显出难掩的疲惫,也不知是因为桔芸的话还是因为其他。 “娘娘……”看到淑妃脸上难看的神色,桔芸伸手替她细细的按揉着肩膀道:“娘娘可是在为何事所烦?若是那贵妃……已是不成气候了,娘娘不必再烦恼……” 淑妃摇了摇头,目光远远的投向那花架处的一株碧桃花树盆景,声音幽幽道:“那碧桃花树本宫养了近二十年,可就是不开花,桔芸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桔芸的视线顺着淑妃往那碧桃花树看去,只见那以名贵长方画珐琅委角盆为底的碧桃花树上光秃秃的长着几根枯败的枝桠,上头只几叶新冒出脑袋的碧绿嫩芽,看着十分萧瑟。 “奴婢不知。” “那是因为这碧桃花树的心,不在这处……”淑妃似叹非叹的说完这句话后,扶着桔芸的手起身,慢慢走向殿内,声音浅浅缓缓的随着空荡的外殿而逝。 这边苏娇随着金邑宴回了敬怀王府,厨房早就准备好了膳食,吃饱喝足的苏娇还没等粘上软榻的边补个午歇,就被金邑宴单手一捞给扔到了那宽大的拔步床上。 被迫与金邑宴在那滚三圈都滚不到边的拔步床上好好活动了一下午,苏娇腹中的那点积食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所以在晚膳便难免多食了一些。 “王妃,可还涨的厉害?”秀锦一边给苏娇揉着涨食的小腹,一边抬首道。 苏娇歪斜斜的躺在美人榻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副被掏空的小模样。 “王妃,您这积食……”秀锦揉了半响,见苏娇的小肚子就没有要消下去的意思,便皱着眉头道:“不若到院子里头去走走吧?” 苏娇懒洋洋的伸了个腰,便感觉那腰肢酸胀的厉害,连一点都动弹不得,便立马用力的摇着自己的小脑袋否决了秀锦的这个提议。 秀锦无奈,只好继续给苏娇揉着肚子,又顺便给她捏了捏那酸软的腰肢,在看到那脖颈处不经意露出的红痕之际,纤细的秀眉微微皱起道:“王妃,这王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一点……您从小就体弱,这般……纵容……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这边秀锦说着话,苏娇却是一点心思都不在这上头,她的杏眸在偌大的寝室之中转了一圈,最后惊奇的发现这寝室竟然与她在庆国公府之中的闺房有七分相似。 先是她身下的红木嵌理石藤面美人榻,还有那不远处放置着的一把小姐椅,如果苏娇没有记错的话,那小姐椅下头的抽屉里她还塞着半块荔枝膏,还有那不远处的她最喜爱的那青花绣墩,冬日里坐着时熏香取暖最是舒适。 其实最相似的,还属那靠窗处的一镂空的黄花梨镂雕凤穿牡丹纹三屏风妆奁,那妆奁做工精致,装饰华美,镜台上是一花棱镜,镜后色泽漆黑,上雕瑞兽辅以葡萄叶蔓,除却这花棱镜细腻的边缘花纹不同,就这妆奁与花棱镜,十足是苏娇闺房之中的模样,就连摆位都一模一样,因为苏娇梳妆时喜光,所以特意吩咐秀锦将这妆奁镜台放置在靠窗处,没想到这敬怀王府竟然也是这样摆置的。 还有那放置在镜台之上的妆匣子,不仅外形与苏娇闺房之中的一模一样,就连那里头梳妆用的簪钗,璎珞,项圈,手镯,玉佩等都感觉好似是原样复制过来的一般,但是她明明都将她的东西缩在嫁妆箱子里了,所以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的那些。 “王妃,奴婢给您篦一下头发吧?”秀锦随着苏娇的视线落到那梳妆台前,便开口出声道。 苏娇回神,点了点头,秀锦起身拿过梳妆台前的梳篦,将苏娇于软榻上扶正,然后用那玉石的装饰的梳篦一下又一下细细的给苏娇篦头。 当秀珠端着那消食用的山楂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娇靠在秀锦的身上一副欲睡不睡的小模样,那半阖的眼帘缀着长长的睫毛,看上去纤巧细腻,分外怜人。 “秀珠?”苏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视线落到秀珠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山楂汤上。 秀珠上前,将手里端着的山楂汤递给苏娇道:“姑娘,小厨房做的山楂汤,您喝几口消消食。” 苏娇掀了掀眼皮,伸出手接过秀珠手里的山楂汤,视线突兀的落到那不远处的小姐椅上,坏心突起,开口对秀珠道:“秀锦,那小姐椅里头我昨日好似从宫里偷藏了一块荔枝膏回来,特意留给你的,你去看看。” 秀珠听罢苏娇的话,一下便睁大了一双眼,“姑,姑娘,真是宫里头的荔枝膏啊?” 苏娇一撇小脑袋,笃定道:“当然了,我吃着好吃,特意给你带回来的,还怕被发现,特意藏在那处的。” “姑娘你真好。”秀珠说完,便提着裙摆去拉那小姐椅下头的抽屉。 苏娇眼睁睁的看着秀珠果然从那小姐椅里头掏出那块荔枝膏就要往嘴边里面塞。 “哎哎……慢点……别急……”苏娇阻止不及,就看秀珠捏着那荔枝膏咬了一大口。 “唔……菇凉……”秀珠嘴里塞着一口荔枝膏,转头看向苏娇,努力的咽下口里有些干涩的荔枝膏道:“真好吃……就是有点软了……是不是宫里头的都比较软和啊……”说罢,秀珠就将那剩下的一点直接塞进了嘴里,好似生怕让人抢了似得。 苏娇看着鼓着双颊努力嚼咽的秀珠,有些不忍的捂住了额角。 不过好在吃完了那荔枝膏,秀珠也没出什么事,依旧活蹦乱跳的转着苏娇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嗯?你刚才说什么?”苏娇正发着呆,陡然听到秀珠的话,双眸一下便瞪大了几分。 “哦,小厨房里的张大娘家的狗儿生了……” “不是不是,前面一句。”打断秀珠的话,苏娇仰着小脑袋一副急切模样。 秀珠皱着眉头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还是一旁的秀锦开了口道:“秀珠刚才说,看到管家夏生引着一个女人……往正殿里头去了。” “对啊对啊,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叫个女人去了正殿呢,姑娘,这事不简单,奴婢觉得……”听到秀锦的话,再看到苏娇那张明显气鼓鼓的小脸,秀珠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自己说过了什么,不禁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瓣。 “走,去正殿。”苏娇扯了扯身上细薄的春衫,提起裙摆便出了寝室,秀锦与秀珠紧随其后。 西三所距离正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当苏娇紧赶慢赶的到了那正殿时,正巧透过晕黄的窗棂看到金邑宴与那女子亲密的模样,当下便气得皱着一张小脸直接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哼,明明今天在宫里头的时候还说的信誓旦旦的,到晚上居然就已经现了原型,男人的话,果真是不能信得的!说只蹭蹭不进去,哪次是不进去的! 但是当眼前的正殿大门打开,出现在苏娇面前的场景却是让她一下便震惊的睁大了那双杏眸。 “彭!”的一声,苏娇转身将身后还不知情况的秀锦与秀珠一同关在了正殿外头,然后又提着裙摆快速将那唯一开着的一扇窗棂给关上了。 做完这一切,苏娇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她缓慢的转头看向那被金邑宴掐着脖子面色青紫不知生死的穆菀穆大夫,只感觉自己喉咙里干涩的厉害,双腿一软便靠着身后的窗棂跌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之上。 看着金邑宴转头时那张戾气暗沉的面容,苏娇颤抖着身子,只感觉自己身上那细薄的春衫都被她的冷汗给打湿了。 睁着一双惊惶的杏眸,苏娇将目光投向那刚刚被她紧紧从里头拴上的正殿的大门上。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刚才她为什么会手贱去关什么门,关什么窗啊! 苏娇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她只一看到金邑宴那张阴沉到好似能滴出墨汁的脸,就感觉浑身发冷,连腿都直不起来。 “过来。”努力压下身上的戾气,金邑宴掐着穆菀脖颈处的手一松,穆菀软绵绵的身子便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咬着苍白的唇瓣,挪着两条虚软的腿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似乎是对刚才苏娇下意识关门关窗的举动十分满意,金邑宴伸手揉了揉浸着冷汗的发鬓道:“娇儿怕什么。”说罢,金邑宴的视线在那正殿的大门和一旁的窗棂处虚看了一眼,嘴角轻勾道:“这门窗关的不错。” 苏娇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只感觉金邑宴那抚在自己颊边的手黏腻腻的似乎还带着血腥味,但其实金邑宴的手上十分干净,最多只沾染上了几分穆菀身上的清淡药香,而那黏腻腻的感觉也不过就是她脸上自己的冷汗而已。 “她,她……死……死……” “没那么容易。”苏娇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个囫囵话来,金邑宴直接便搂过苏娇僵直的身子哑声道。 咽了咽自己干涩的喉咙,苏娇努力的瞪大了一双杏眸,看着金邑宴伸出皂角靴踢了踢那躺在地砖之上的穆菀,动作粗鲁不堪,直接便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鞋印子。 “起来,别装死。”金邑宴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气,垂眸之际戾气肆意。 “她,她晕……” “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懂怜香惜玉……”苏娇刚刚开口,那躺在地上的穆菀便突然起了身,她伸手抚了抚脏乎乎的脸颊,慢条斯理的从宽袖之中掏出一瓶散发着淡香的药水涂抹在脸上,然后苏娇就见那原本一层光洁细腻的白皙肌肤慢慢融化褪去,显出里面略带细纹的一张还算风韵犹存的脸。 “可惜了一张好皮……”伸手将那融化了一半的人~皮~面~具揭下,穆菀抬首之际完整的露出她的那张面容。 那是一张与桐华极其相似的脸,但是却是几十年后桐华的模样,而且与桐华的清冷贵气不同,这人眉宇之间透出的,满满都是让人不舒服的阴邪之息,好似揭下了那张面皮之后,全然换了一个人一样,之前的温婉药香气,只是一个迷惑人的虚晃幻想。 忍受着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适感,苏娇有些瑟缩的往金邑宴的怀里躲了躲。 她远本还以为这穆菀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可怜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牛鬼蛇神……不,应该这么说,自从她遇上这金邑宴之后,她的身边那些个牛鬼蛇神就没断过。 那穆菀自地上起身,伸手拍了拍宽袖,然后那缀着细纹的眼角便慢慢的落到了苏娇的脸上。 “苏五姑娘也在这处啊……”穆菀的眼神暗沉,刀子似得刻在苏娇的脸上,“苏五姑娘……这张面皮还真是得我心的很哪……” 一边说着,穆菀伸手欲碰苏娇的面颊,却是半途被金邑宴伸手按住了胳膊。 苏娇缩在金邑宴怀里,看着穆菀另一只捏着的那半张人~皮~面~具的干瘦手掌,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抖着手用金邑宴的宽袖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暗含着惊惧的盈盈杏眸。 金邑宴用的力很大,穆菀似乎都听到自己手腕发出的错骨之声。 “放开……”穆菀拧着自己的手腕企图脱离金邑宴的掌控,但结果却只是加剧了自己手腕的痛楚而已。 “啊……”轻叫一声,穆菀伸手握住自己被金邑宴拧折了的手腕,双眸赤红道:“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只是不知要让你那母亲知道了……呃……” 金邑宴快速伸手用力扼住穆菀的脖颈,声音深沉暗含怒意,嘴角却是缓缓勾起,双眸黝黑深邃的好似从地狱而来的恶鬼,“本王可不觉得,这第二次……你还能好好活着……” 穆菀被金邑宴扼住喉咙一点一点的从地上抬起,直至她的脚尖完全离开地面。 看着这般罗刹模样的金邑宴,穆菀忍不住的从鬓角滑落一滴冷汗,这人要杀自己……确是易如反掌…… 苏娇缩在金邑宴的宽袖之中,看着穆菀这副被憋青紫了的老面皮,有些心悸的往侧边挪了挪,但是还未等她将另外半个身子挪出金邑宴的怀抱,就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她纤细的脖颈处便正正好好的落了一根银针。 “咳咳……”死里逃生第二次的穆菀跌坐在地,看着金邑宴小心翼翼的怀抱着怀里的苏娇,抬首看向她的方向时,宛若在看一个死人,“解药。” 暗暗的捏了捏自己被折断的手腕,穆菀侧首将指尖的银针亮出,声音嘶哑道:“没有毒,只是麻药而已,睡一觉就好了。”顿了顿,穆菀轻咳一声继续道:“你放心,为了我自己的小命,这种事情,我还是不会骗你的。” 看着金邑宴伸手将苏娇脖颈上的银针去除,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下裹住苏娇穿着细薄春衫的身子,穆菀的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还真是让人没想到,这鼎鼎大名冷情冷性的敬怀王,竟然还会有如此温存的一面。” “不想死的,闭嘴。”金邑宴冷冷出声,将苏娇细细的揽进怀里。 穆菀被金邑宴的话一噎,脸上显出几分难看神色,“我虽然不如你势利大,但是要散播一下传言,还是有十分把握的,到时候你这条假龙真蛇……可就真的兜不住了……” 一点未将穆菀的威胁放在心上,金邑宴轻轻捻了捻苏娇脖颈处的针孔,语气淡淡道:“你便是说出去,也是无所谓的。”伸手轻柔的抚过苏娇紧闭的眉目,金邑宴继续道:“知道一个人,本王便杀一个人,知道一双人,本王便杀一双人……” “呵,倒是你敬怀王的作风,只是……”穆菀将视线投向了金邑宴怀里苏娇,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笑,“若是碰上你这怀中的宝贝……又当如何呢?” 明显的感觉到指尖按着苏娇的眼球处一阵轻微震动,金邑宴垂首看向怀中僵硬着身子努力装睡的苏娇,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声音幽幽道:“自然是……一视同仁了……” 101|9/101/20 第五十二章干姜肉桂羊肉汤 端着那五指毛桃汤,苏清站在内殿门口,却是怎么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她看着眼前细细飘忽的黄色纱帘,脑海里面满满都是那时候泓禄与淑妃说的“封贵人”三个字。 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苏清低垂下脑袋,身侧却是突兀的出现那李顺的身影,伸手接过苏清手里的托盘,直接便撩开了她面前的那层黄色纱帘。 “陛下。”李顺端着那托盘走到泓禄身侧,躬身道。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那手里的奏折之上,他轻轻的动了动手腕,那奏折之上便圈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那圈利落干净,尾处透着凌厉笔锋。 苏清跟在李顺的身后,双手垂在腹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分小媳妇模样。 李顺转身,将手里的托盘重新放回到苏清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眼露惊讶神色的苏清,躬身离去。 苏清手里端着那托盘,小心翼翼的往泓禄身侧挪了一步,然后目光微微下调,看到泓禄笔尖下压,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上一个朱色红“x”痕,手里端着的那托盘便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盖上那奏折,泓禄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另外一本。 泓禄的目光在那奏折上,右手上的毛笔挑入一侧的砚台之中,却在没有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轻皱眉头,看向了那砚台。 光墨的砚台之上,只剩下一些浓墨。 苏清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一侧,此刻看到泓禄的动作,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托盘放置在一侧案板上,左手撩起自己右手的宽袖,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碗倒入砚台之中,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方长长的墨条,慢慢的碾磨起来。 墨条磨蹭着砚台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之中十分清晰,苏清的心中带着几分紧张,她不着痕迹的往泓禄那边看了许多眼,在发现他根本就不看自己之后,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难受憋屈了几分。 苏清帮着泓禄磨了半个时辰的墨汁,那汤被放置在另一处,即便是在这夏日之中,也是渐渐冷却了下来。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泓禄终于的抬眼看向了苏清。 苏清紧紧捏着手里的墨条,眼眸微垂。 “下去吧。”泓禄的声音清冷,就好似寒日的冷泉,那沁入心骨的清冷通身引寒,搅碎了苏清心中的侥幸。 苏清慢慢放下手里的墨条,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沾到了墨色一角。 “喏。”对着泓禄欠了欠身,苏清脚步有些狼狈的出了内殿。 内殿之中,泓禄看着苏清那消失在面前的身影,眼眸微动,落到那碗冷却的汤汁上,轻轻闭上了眼。 这场犹如单方面冷战一般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金秋盛宴之际。 苏清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在曲折的弯廊之上,她的身上是新换的宫装,月牙色的缎绸腰带飘曳在行走之际,裙裾微摆,露出绯色团锦绣鞋,飘逸的长发梳着宽松的落马髻,随着身姿的晃动显出几分柔意之感。 月光皎洁,夜色暗沉,圆月挂在天际,犹如苏清手里圆滚滚的金秋小饼,泛着光洁的色泽,透着绯气。 不远处,是那丝竹之声,生生绕梁悦耳,带着节日特有的欢愉氛围。 苏清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迈入交泰殿之中。 作为内廷宫宴的交泰殿之中,当然器具齐全,场地宽大。 苏清只一眼过去,便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戏台子,圆木的底柱,火红的围帘上是“咿咿呀呀”唱戏人,穿着宽大的戏服,艳丽的桃花妆,纤细的腰肢莲花步伐,绕着台子妖娆婉转,好一出贵妃醉酒。 泓禄端坐在宽大的椅上,身侧是脸色略微苍白的许皇后,再旁边,是画着精细妆容,一脸春风得意色的淑妃,倒是那据说最得宠的应昭仪,却是没有看到踪影。 苏清端着那自制的金秋小饼绕过许皇后,放置在了泓禄的手边。 自那日之后,苏清再没有看到过他,现今突兀一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即使在各色气味分杂之中,依旧能让人一下辨认出来的龙延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飘进苏清鼻息之中,挑动心波。 “陛下,太后与太妃到了。”李顺从一旁小步跑出,附耳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苏清颈侧的视线,撩衣起身,带起一阵衣风,拂过苏清发梢。 交泰殿正门之处,走过一行人,为首之人,姿态端容,眉目清晰,眼角有着一些明星细痕,眼眸细眯,便带上了几分厉色,梳着高髻,上戴金银步遥,翡翠一月桂的流苏发钗,十分应景,身上是一袭暗宝色绣繁纹宫装,罩着一层黑色镂花纹记浅薄外纱,这大概就是那太后了吧。 再往后细看,便看到了她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女子。不同于这太后的暗色艳压,这女子身上是与苏清差不多颜色的月白色素衫,梳着三环髻,上面饰物颇少,只一支翠色青玉黛微歇上插,腮边一对碧色耳垂随着步子细微晃动,眉目柔和,手腕处微微露出几颗佛珠。 这是…那皇帝的亲生母亲,尊太妃?和那皇帝的给人的阴冷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这般想着,苏清身侧的李顺却是突兀的挡住了苏清的视线道:“去做道去虚怕冷的药膳。” 苏清身形微顿,收回视线,然后便是对着李顺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而一旁一直盯着苏清的许皇后看到那多月未见的太后,脸上显出一抹兴奋,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的立马扶着身侧香嵩的手站起了身。 她在那冷冰冰的椒房殿等了数十日,终于是将太后,她的姨母盼了回来。 一旁的泓禄脚步稳健的走向那许太后,目光深邃,嘴角含笑,就好似一个盼母归来的亲子一般,但身处这圈中的人都知道,许太后一回,这后宫便怕再无宁日了。 苏清却是不知前面发生的那暗中风云诡谲之事,只依旧慢慢的挽起宽袖抬头看从窗棂之处看到了头顶皎色的明月。 她大概是猜到了那李顺让她回来的意思了,因为许皇后那怨恨的视线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没有消除过,太后是许皇后的姨母,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拼的过,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知自己后面的路会如何。 轻叹一口气,苏清环顾了一下四周忙碌不已的众人,独自窝在角落拿了食材炖煮起来。 她准备做一道干姜肉桂羊肉汤,因为那许皇后喜吃羊肉,所以宫中今日特地新宰杀了许多嫩羊羔,羊肉特别新鲜,她正好沾了光,从那地方拿了一块新鲜的羊肉,而且这干姜肉桂羊肉汤专治阴冷怕虚之症,自己的小日子刚刚过,却是不知道为何,淅淅沥沥的有些不干净,腹部总是钝痛的紧,正好蹭碗羊肉汤暖暖。 将羊肉洗净切成块,苏清将砂锅之中放入清水,加入干姜,肉桂,和一些调味品,然后将羊肉放入其中,用小火炖煮。 蹲在砂锅前,苏清双手置于膝上,目光看着那火光,有些呆愣愣的。 “哎,苏清,水扑出来了。”曲绱正满头大汗的绞着细肉,一转头看到苏清面前的砂锅里面冒出的热汤水,赶紧提醒道。 苏清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去掀砂锅的盖子,却因为没有盖湿棉布而被烫的红了皮,那砂锅也因为突然掉落下来的砂锅盖子而侧翻,洒了一大半。 苏清抹了一把手,看了看被溅湿的裙摆,随意的绞了上面的汤汁,便重新换了砂锅做起来。 裙摆上因为沾了汤汁而变的皱巴巴的,苏清有些不适应的踢了踢裙摆,将双手置于清水之中,看着那一块被烫红的地方又发起了呆。 水波粼粼,随着苏清手指的微动而晃出一圈又一圈的细纹。 汤熬的很慢,苏清看着因为浸泡多了水而微微泛白的指尖,拿出手帕细细擦了擦,然后弯腰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里面的羊肉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因为加了入味的胡椒粉和茴香之类的小包,已经盖了过去,只剩下那乳白色的汤汁在“咕噜噜”的火下冒着泡。 正当苏清想将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盛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到她身侧道:“尚膳,交泰殿宣您呢。” 苏清手上一顿,转头皱眉看向那小宫女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小宫女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声音轻快道:“听说是尚膳做的金秋小饼入了太后的眼,要赏呢。” 听到那小宫女的话,苏清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脚都是那冰冷的感觉,太后,入了太后的眼,怕是她才是那太后的眼中钉,墓中刺吧。 苏清深吸一口气,吩咐身侧的小宫女看着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的火,便跟着那小宫女去了交泰殿。 殿上,那戏台子上依旧是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艳丽的戏袍翻飞之际,带着那婉转长调的音曲,绕耳的很。 苏清小心翼翼的走进交泰殿,伏跪于那青砖地上,姿态低恭。 “苏清?”苏清伏跪于地多时,第一个开口的人,不是那太后,更不是皇帝,而是看上去十分端庄温婉的尊太妃。 “奴婢在。”苏清的脑袋一直垂着,所以看不到上座之人的表情。 “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规矩也好。”尊太妃看着苏清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侧的太后道:“姐姐觉得如何?” “甚好。”太后微眯眼眸,坐在铺着柔锦的宽椅之上,目光犀利的落在伏跪在地的苏清身上。 许皇后坐在一侧,脸上笑容明显,看了一眼那泓禄,声音清雅,穿透整个灯火通明的交泰殿,“既然姨母和母后都满意,那臣妾便落旨封婉仪了。” 102|9/102/20 第四十七章百合绿豆汤 未央宫之外,烈日高照,身穿宫装的应昭仪双膝跪地,白皙的面庞上满是热汗淋漓,身旁的贴身宫女觅波跪在她的身侧,手里是一方被攥的紧紧的锦帕。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见这应昭仪,不同于那第一次的云鬓花颜,步摇轻缀,这次的她淡色宫装,青黛素色,跪在未央宫外的身子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感。 应昭仪已在未央宫之外跪了一个时辰,早已支撑不住,她身旁的觅波面色焦急,淌着满脸的热汗便伏跪着朝站在殿门口的李顺一路跪了过去。 “李公公,您去和皇上说说吧,我们娘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觅波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青砖地上,留下一大滩的汗渍,随着她磕头次数的增多,那汗渍上渐渐显出一抹红,随着汗渍流入青砖地缝之中。 “觅波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次皇上动了真怒,咱家也是不敢进去啊。”李顺微微垂下头,声音恳切,但是身子却是一动未动,只看着那觅波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通红泛血。 “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帮帮娘娘吧,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啊…”觅波的声音凄厉,带着一股悲怆,她伸直身子,直直的朝着殿内喊着。 李顺哪里看不出这觅波的意图,却也不阻拦,只慢慢侧了侧身子往内殿看了看。 内殿廊柱后面,身着宫装的苏清手里拿着一方冷帕和一小碗加了冰块薄荷叶,浸了酸梅百合瓣的绿豆汤从侧殿之中走出来,正对上李顺看过来的目光。 “李公公,圣上说有些乏了,让应昭仪回去,不要再跪了。”苏清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汗渍血水的觅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既是这样,那觅波姑娘便带着你家娘娘回去吧。”李顺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李公公,您是知道娘娘的脾气的,她今日跪在这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去,您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见我家娘娘吧。”觅波不依不饶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觅波姑娘,真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 “呀,应昭仪晕倒了…”苏清站在李顺身后,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是提着裙摆端着东西小步快走到了那应昭仪的身侧。 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苏清扶起那晕倒在地的应昭仪,用冷帕帮她净了脸,然后转头对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的觅波道:“快,帮我扶进去。” “好,好。”觅波听到苏清的话,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手脚利落的帮着苏清把应昭仪从地上给半扶了起来。 扶着那应昭仪进了散发着冰凉冷气的未央宫,苏清帮着那幽幽转醒的应昭仪喂了半碗绿豆汤,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觅波,她自己则半弯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正殿之中,泓禄侧卧在软榻之上,那软榻的小桌上放着一副半残棋局,泓禄指尖处夹着一枚黑子,那极致的纯黑衬得他的指尖看上去就若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皇上,应昭仪已经歇在侧殿了。”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 泓禄轻哼一声,目光微抬,指了指手边的半副残局道:“来。” 听到那泓禄的话,苏清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动那软榻的另一头,捻起一方白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刻之后犹豫着缓缓落下。 刚才在那应昭仪跪在未央宫之外时,苏清正好拿着那药膳单子改了几味菜,正想着去与那尚膳副商议之时,便被这泓禄拉了壮丁。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与那泓禄对弈,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便是慢慢融入到了那棋局之中,只是奈何,这下了许久的棋就是不见胜负分晓。 苏清在现代时,参加过社团之中的一个围棋社,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也算略懂皮毛,只是这泓禄不知是真的不精棋艺还是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一招棋,要想半天才落一子,等的苏清心焦不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让她心烦,可是人家是皇帝,她这个小小的御前女官,又能说什么呢? 但正在这棋局焦灼之际,泓禄却是突兀的住了手,苏清还在疑惑,那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 苏清心下有些疑惑,听着那宫女声嘶力竭的声音,想着不知是什么娘娘又在外面遭了什么罪,都闹到这未央宫里头来了。 苏清的心思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下手便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到她将心思重新放回棋盘上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白子竟然被那黑子团团围住,不一缝隙可出。 这,是什么回事?她只不过是走了一下神而已,而且刚刚她的胜算不还是很大的吗? “输了。”泓禄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斜睨了苏清一眼,声音透着一股愉悦。 苏清从那软榻上起身,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皇帝棋高一筹,奴婢甘拜下风。”但那话语中透露的,却是怎么都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泓禄听出了这苏清的话外之音,嘴角轻弯,手指微勾,指尖轻弹,那黑子便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苏清微瘪的唇角。 “唔…”唇角被弹了一下,苏清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朝着那罪魁祸首看去。 “输了便要被罚。”泓禄又捻起一枚黑子,漆黑的眸子暗含笑意,看着不着痕迹捂着唇角后退了一点的苏清。 被罚的结果便是苏清端着她那精心制作了半日,偷偷冰在宣室冰鉴一角的百合绿豆汤去了殿外,将那应昭仪给迎进了里面,既不拂了那皇帝的面子,也让这应昭仪有了台阶下。 不过那百合绿豆汤是她今日一大早放入那冰鉴之中的,花费了苏清许多心思,先不说那新鲜摘取的百合,便是那细细碾磨成粉状放入绿豆之中的薄荷粉,也是她花费了这许多心思才做出来的,这皇帝是长了狗鼻子吗,还特地让她把这百合绿豆汤给应昭仪端出去,哼,明明是自己舍不得人家美人,还做出这副模样。 但虽然是这般想着,苏清还是得乖乖把这百合绿豆汤端着送给外面的美人。 这厢,浸润着凉气的侧殿之中,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忙碌的很,那应昭仪脸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之上,香腮带泪,轻轻的啜泣着 公公,娘娘都这般了,皇上怎的还不来看看娘娘呢?”觅波看着应昭仪泪眼朦胧的模样,脸上一副心疼表情,伸手便拽住了站在应昭仪身侧的李顺那宽大的长袖,声音带着哽咽,配上那刚刚擦拭干净的满脸血水,也是一副凄惨样子。 李顺不着痕迹的挣脱那觅波的手,躬身对着应昭仪道:“娘娘,您先安心歇着,待奴才去回禀陛下。”说完这话,李顺的脸上依旧是无甚表情,只躬身退到了外间。 正殿之中,泓禄正与那苏清下着棋,手边放着一杯沏好的凉茶,暗香浮动之际夹杂着一丝淡涩苦味。 “皇上,应昭仪歇在了侧殿。”李顺站在三步开远处,对着泓禄躬身道。 泓禄没有说话,只轻轻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又鼓起了那张俏脸,心情颇好的回头对着李顺道:“歇好了便送回去,不必来回我了。” “喏。”李顺弓着身子垂头退去。 另一边,苏清看着那泓禄慢条斯理的将那黑色的棋子慢慢收回琥珀色的棋盒之中,动了动隐隐作痛的唇角,心有嘁然。 “又输了。”泓禄慢慢的收回那棋子,指尖捻着一方黑子,看向苏清的眼中带着揶揄。 苏清的身子略略往后缩了缩,目光落在那泓禄捻着黑子的指尖上,声音颤颤道:“皇上,奴婢斗胆,想到一个新的玩法。” “嗯?”泓禄轻哼一声,看向苏清。 苏清咽了咽口水,慢慢道:“奴婢幼时,常与姐妹玩乐,以贴纸为罚,陛下觉得如何?” 泓禄捻黑子的指尖翻转,苏清的心也便随着那晶莹剔透的指尖上下翻动,直到那一声略微沉稳的“嗯”从泓禄的喉咙中挤出来。 苏清的脸上显出一抹喜色,但是还没等到她将那愉悦表示出来,耳垂一重,那黑子便顺着她的衣襟滑落到了她面前那一大块和田玉做成的棋盘之上。 泓禄收回手,对上苏清那捂着耳垂看过来的委屈视线,只淡淡道:“这次惩罚的,是这一局。”说完,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凉茶。 看着那泓禄的惬意模样,苏清咬了咬牙,突兀的开口道:“陛下,奴婢家中一贯有一个玩法,叫五子棋,陛下可有兴趣?” “哦?”泓禄微抬眉眼,看向苏清,眼中带上了一抹兴味。 “奴婢来教陛下。” 哼,老娘虐不死你,看我大国精粹五子棋!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103|9/103/20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就爱网) 104|9/104/20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就爱网) 105|9/105/20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网) 106|9/106/20 第五十一章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 苏清走入内殿的步子有些抖,因为那一卧一坐的两人,目光犀利深沉,定定的看着她,即使苏清低垂着脑袋,也依旧能感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摄人视线。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王烨上下扫了一眼端着托盘的苏清,笑意盈盈的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重新走回到淑妃身侧道:“娘娘您看,尚膳这小饼做的可真是颇为精致,富含新意呢。” 淑妃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的紫薯山药小饼,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对着苏清招了招手道:“确实不错。来,过来,让本宫看看,这双巧手可是比本宫宫里的能干多了。” 苏清垂着脑袋,慢慢的朝着淑妃那挪了挪步子,眼角垂落之际看到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头一紧,挪移着的脚步便顿住了。 “不必怕,本宫又不吃人,再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语罢,淑妃微微倾侧身子,伸出苍白瘦削的手,一把抓住了苏清的胳膊。 自家姐妹?苏清纤长的睫毛轻轻垂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淑妃扣着自己的手,那半寸长的指甲上涂着浅浅的粉蔷色,好似一朵摇曳的细小蔷薇,仙姿优雅。 苏清看着那粉蔷色的指甲渐渐箍紧,感觉淑妃这扣着自己胳膊的手,在这闷热的披香宫之中,却是冷的厉害,不似自己本身的细腻凉滑,是那种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凉意。 淑妃箍的很紧,就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让苏清不适的皱起了眉,却是没有说话,只默默的低垂着眸子,一副安分无事,眼中却是因为淑妃的碰触,而透着几分惶恐的小气模样。 “来,给本宫和皇上说说,这小饼用的什么料,怎生弄的这般好看。”淑妃伸出另一只手捻了捻王烨一直捧在手里的紫薯山药小饼,声音轻柔,却是透着一股冷意。 苏清忍着那淑妃箍着自己手臂的疼,尽量使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小饼上,声音细缓道:“这小饼是用桂花汁浸了金钩,再兑上一些紫薯泥和山药泥一同做出来的。” “倒也算是精致。”淑妃点了点头,终于是放开了箍着苏清的胳膊,她侧头看向一旁自苏清进来之后便始终没有言语的泓禄道:“皇上,臣妾觉得这小饼委实不错,您觉得如何?” 泓禄的目光略略扫了扫那小饼,下颚微颔道:“确是不错,该有赏。” 苏清咋一听到那“有赏”两个字,整个人便是一个机灵,立马想起刚刚听到的那泓禄对淑妃说的话,封她为贵人,也就是不知道是这皇帝的多少个小情人。 一等那泓禄说完,苏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闷闷的透着几分急切道:“奴婢手艺拙劣,难得能入皇上和淑妃娘娘的眼,欣喜异常,实在是不敢再讨赏赐。”说完,苏清的心中一阵惴惴不安,只静心听着那泓禄接下来的话。 “这赏赐是应得的,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淑妃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泓禄,轻笑一声道:“再说了,这皇上的赏赐,你接着便是,不必多想。”说罢,淑妃朝着那王烨使了一个眼色,王烨立马上前,将苏清从地上扶将起来。 苏清撑在王烨的身上,腿脚有些发软,目光惴惴的看向轻抿了一口凉茶的泓禄。 泓禄依旧是没有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泛着淡淡的冷光,折射到苏清眼中。 “罢了,既然不想,朕何必强人所难。”泓禄慢悠悠的落下这句话,便撩起下摆站起了身,那欣长的身影在苏清的眼前投射出一片黑色暗影,就好似要把她笼罩其中。 “摆驾回宫吧。”泓禄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寒意,目光落到那要扶着淑妃起身的王烨道:“淑妃不便起身,不用送了。” “多谢皇帝。”淑妃看着泓禄,声音娇柔道。 一侧,李顺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之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脸色略显苍白的苏清,对泓禄躬身道:“喏。”便转身随着甩袖而去的泓禄一齐离去。 淑妃卧在软榻上轻笑,将目光移到呆立在一旁的苏清,语气突变道:“这主子都走了,你还留这作甚。” 苏清惊惶的对着淑妃欠了欠身,便紧走几步,跟在李顺后面一同出了内殿。 看着苏清那纤细的身姿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淑妃按着绣床边沿的手一用力,那粉蔷色的指甲便应声而断。 “娘娘!”王烨蹲跪在淑妃面前,捧起淑妃那断裂的指尖,惊声道。 淑妃的目光落到王烨随手放置在一旁的紫薯山药小饼上,伸手一挥,那紫薯山药小饼便连着那托盘,“哐当”一声落了地,小饼被摔在地上,缺了一角,里面的两朵花也被摔了出来,软塌塌的缩在地上,可怜的紧。 “王烨,本宫腹中怀着他的孩儿,他却依旧是这副模样……”淑妃眼角微红,定定的看着一处,声音细小,带着无限悲怆。 “娘娘,如今您怀着身子,当心伤了孩子。”王烨起身将淑妃后靠的软垫往上拉了拉,然后又将那丝绸锦被盖上淑妃的手。 轻轻抽出被王烨握着的手,淑妃眉目微侧道:“本宫乏了。” 王烨垂落与身侧的手暗暗握了握,起身对着淑妃躬身道:“奴才告退。” 内殿之中,又陷于一片寂静之中,只那淑妃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微动。 李顺跟在泓禄的身后,苏清跟在李顺的后面,再后面,便是那两排恭谨的小宫女与小太监。 泓禄坐上代步的步辇,那步辇虽然走的不急不缓,但是苏清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的有些吃力。 披香宫与未央宫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清的体力不行,只走了一半的路便喘的厉害,偏那步辇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她有些跟不上。 李顺小跑着跟在那步辇侧边,看到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苏清,悄悄退了几步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姑娘,皇上怕是有些生姑娘的气了。” 生气?生她的气?苏清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步辇上被黄色帷幔遮盖住身形的泓禄,脚步不自觉的一顿,便是看着那步辇立马离了自己好几步,只好喘着气又快跑了几步追上去。 “苏清姑娘,皇上近日胃口总是有些不好。”李顺站在苏清身侧,脚步有些急促,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如往常的平稳,好似依旧如履平地一般。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神情一顿,然后对着李顺道:“多谢公公。” 但其实即使李顺和自己说了泓禄心情不好,苏清也不想上前去讨什么好,因为她记得刚刚那泓禄对淑妃说要封自己为贵人的话,如果是真的话,那这时候这泓禄厌恶了自己,不就是正好了吗,自己还为什么偏要往上面去凑呢? 似乎的看出了苏清的想法,李顺轻笑道:“苏清姑娘,你可知,这世上谁能一念决生死,谁又能一念便让人荣华富贵,锦绣万程?”李顺说罢,也不去看苏清,径直便快走几步赶上那步辇,只留苏清一人脚步越慢,直至呆站在原地。 是啊,自己确实是太天真了,在这皇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有权力说“不”吗?尤其是你的对手还是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苏清身子微顿,对着李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后抚了抚起伏的胸口,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未央宫,脚步一转,走向那大内御膳房。 “曲绱,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吗?”苏清一边挽起宽袖,一边看向正一脸惊讶看着她的曲绱。 “哦,有新送过来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顿了顿,曲绱继续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苏清淡淡摇了摇头道:“只是嘴馋罢了。”说完,接过曲绱手里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转身便收拾起来。 曲绱看着苏清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拾掇自己的鸡块。 这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是一道药膳,属于粤菜系,在闷热有雨,令人产生湿困痹酸之感时,中草药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有健脾胃、祛湿困的功效,正合此时入汤之用。 苏清觉得前几日夏雨颇大,正适合这汤,清热祛湿,清肝润肺。 因为五指毛桃和土茯苓的外皮坑坑洼洼的十分难清洗,所以苏清清洗时便用了那小刷子,一下一下细细的弄干净。 等到将那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洗净之后,苏清将斩好的猪脊骨氽水捞起,起一锅,将五指毛桃和土茯苓一齐放入其中,连着那猪脊骨大火炖煮,然后又转文火下一点细盐调味。 苏清三五不时的来这大内御膳房做膳食,里头的人大都认识了她,看到她捣鼓那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便都偷着眼睛往这边观望。 那五指毛桃汤细细的椰子清香,混着猪脊骨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苏清用勺子轻轻戳了戳那猪脊骨,乳色的汤汁色如淡奶,浸润着猪脊骨,与雪白黏腻的土茯苓的混杂在一起,稠腻香甜。 今天把淑妃打成了苏菲。。。大姨妈大概是要来了~( ̄▽ ̄)~ 第五十二章干姜肉桂羊肉汤 端着那五指毛桃汤,苏清站在内殿门口,却是怎么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她看着眼前细细飘忽的黄色纱帘,脑海里面满满都是那时候泓禄与淑妃说的“封贵人”三个字。 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苏清低垂下脑袋,身侧却是突兀的出现那李顺的身影,伸手接过苏清手里的托盘,直接便撩开了她面前的那层黄色纱帘。 “陛下。”李顺端着那托盘走到泓禄身侧,躬身道。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那手里的奏折之上,他轻轻的动了动手腕,那奏折之上便圈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那圈利落干净,尾处透着凌厉笔锋。 苏清跟在李顺的身后,双手垂在腹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分小媳妇模样。 李顺转身,将手里的托盘重新放回到苏清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眼露惊讶神色的苏清,躬身离去。 苏清手里端着那托盘,小心翼翼的往泓禄身侧挪了一步,然后目光微微下调,看到泓禄笔尖下压,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上一个朱色红“x”痕,手里端着的那托盘便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盖上那奏折,泓禄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另外一本。 泓禄的目光在那奏折上,右手上的毛笔挑入一侧的砚台之中,却在没有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轻皱眉头,看向了那砚台。 光墨的砚台之上,只剩下一些浓墨。 苏清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一侧,此刻看到泓禄的动作,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托盘放置在一侧案板上,左手撩起自己右手的宽袖,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碗倒入砚台之中,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方长长的墨条,慢慢的碾磨起来。 墨条磨蹭着砚台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之中十分清晰,苏清的心中带着几分紧张,她不着痕迹的往泓禄那边看了许多眼,在发现他根本就不看自己之后,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难受憋屈了几分。 苏清帮着泓禄磨了半个时辰的墨汁,那汤被放置在另一处,即便是在这夏日之中,也是渐渐冷却了下来。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泓禄终于的抬眼看向了苏清。 苏清紧紧捏着手里的墨条,眼眸微垂。 “下去吧。”泓禄的声音清冷,就好似寒日的冷泉,那沁入心骨的清冷通身引寒,搅碎了苏清心中的侥幸。 苏清慢慢放下手里的墨条,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沾到了墨色一角。 “喏。”对着泓禄欠了欠身,苏清脚步有些狼狈的出了内殿。 内殿之中,泓禄看着苏清那消失在面前的身影,眼眸微动,落到那碗冷却的汤汁上,轻轻闭上了眼。 这场犹如单方面冷战一般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金秋盛宴之际。 苏清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在曲折的弯廊之上,她的身上是新换的宫装,月牙色的缎绸腰带飘曳在行走之际,裙裾微摆,露出绯色团锦绣鞋,飘逸的长发梳着宽松的落马髻,随着身姿的晃动显出几分柔意之感。 月光皎洁,夜色暗沉,圆月挂在天际,犹如苏清手里圆滚滚的金秋小饼,泛着光洁的色泽,透着绯气。 不远处,是那丝竹之声,生生绕梁悦耳,带着节日特有的欢愉氛围。 苏清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迈入交泰殿之中。 作为内廷宫宴的交泰殿之中,当然器具齐全,场地宽大。 苏清只一眼过去,便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戏台子,圆木的底柱,火红的围帘上是“咿咿呀呀”唱戏人,穿着宽大的戏服,艳丽的桃花妆,纤细的腰肢莲花步伐,绕着台子妖娆婉转,好一出贵妃醉酒。 泓禄端坐在宽大的椅上,身侧是脸色略微苍白的许皇后,再旁边,是画着精细妆容,一脸春风得意色的淑妃,倒是那据说最得宠的应昭仪,却是没有看到踪影。 苏清端着那自制的金秋小饼绕过许皇后,放置在了泓禄的手边。 自那日之后,苏清再没有看到过他,现今突兀一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即使在各色气味分杂之中,依旧能让人一下辨认出来的龙延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飘进苏清鼻息之中,挑动心波。 “陛下,太后与太妃到了。”李顺从一旁小步跑出,附耳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苏清颈侧的视线,撩衣起身,带起一阵衣风,拂过苏清发梢。 交泰殿正门之处,走过一行人,为首之人,姿态端容,眉目清晰,眼角有着一些明星细痕,眼眸细眯,便带上了几分厉色,梳着高髻,上戴金银步遥,翡翠一月桂的流苏发钗,十分应景,身上是一袭暗宝色绣繁纹宫装,罩着一层黑色镂花纹记浅薄外纱,这大概就是那太后了吧。 再往后细看,便看到了她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女子。不同于这太后的暗色艳压,这女子身上是与苏清差不多颜色的月白色素衫,梳着三环髻,上面饰物颇少,只一支翠色青玉黛微歇上插,腮边一对碧色耳垂随着步子细微晃动,眉目柔和,手腕处微微露出几颗佛珠。 这是…那皇帝的亲生母亲,尊太妃?和那皇帝的给人的阴冷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这般想着,苏清身侧的李顺却是突兀的挡住了苏清的视线道:“去做道去虚怕冷的药膳。” 苏清身形微顿,收回视线,然后便是对着李顺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107|9/107/20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108|9/108/20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109|9/109/20 苏娇一向便知道这金豫不安好心,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大胆,在新华公主的府邸就敢对自己下手。 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从床榻上起身,苏娇睁着一双杏眸怔怔的看着身侧紧闭着双眸的金邑宴,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刚刚清醒过来的傻气。 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苏娇眨了眨杏眸,想到昨日里她喝了那金豫硬塞给的那碗热茶之后,似乎是好像看到了金邑宴的面孔,难道那时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这人真的过来了? 躺在苏娇身侧的金邑宴翻了翻身子,伸手将半撑起身子的苏娇重新搂进怀里,声音沙哑暗沉,还带着几分未清醒的含糊,“再睡一会儿……” 说罢,金邑宴将苏娇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中,用力的将人搂进。 触及到金邑宴身上那炙热的肌肤,苏娇才反应过来薄被之下的自己未着寸缕,虽然早就与这人坦诚相见多次,但是苏娇却还是觉得羞赧,她将小脸埋进金邑宴的胸膛之上,温热而细碎的呼吸声随着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吐息。 也不知金邑宴昨日夜里做了什么,苏娇静静靠在他的胸膛片刻之后,他那平稳的呼吸声便渐渐传来。 苏娇抬首,对上金邑宴那结着疤的喉结处,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牙印,想着当时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怎么就看上去这么严重呢? 纤细白皙的手指顺着那喉结无意识的打着圈,苏娇拉了拉身上的薄被从金邑宴的怀中撑起身子。 金邑宴似乎睡得很熟,那张俊朗的面容完全舒展开来,平日里那股随时随地都让人毛骨悚然的戾气未见踪影,只有那眉宇之间似乎还带着几分残留的狠厉。 这般面容无害的金邑宴,苏娇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恶向胆边生,伸手点了点金邑宴的额角,见那人没什么反应,又伸手狠狠的弹了一下他的额角,然后捂住自己的嘴轻声的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她被那金豫逼着喝下那碗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的热茶之后,精神混乱头晕脑旋的紧,第一反应想到竟然就是这厮,而此刻窝在他熟悉的怀中,苏娇只感觉无比的安心,这个人,怎么在哪里都能救她呢? 虽然平日里对她坏的很,经常吓唬她,还总是吃自己豆腐,时不时就要做那种事……但是偶尔好一次,她怎么就会……这么感动呢…… 伸出纤细的藕臂,苏娇轻轻的抱住了金邑宴的腰,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眸。 阳光静好,天色清朗,暖融的晨曦微撒下来,透过半开的窗棂将床榻上紧紧相拥的两人慢慢的围拢在一处。 苏娇醒过来的时候她身侧的床榻已经空无一人,反而是桐华坐在床头的绣墩前正绣着一套小孩衣物,她手里针线翻飞,即便是那双眸看不见,手下动作却是不停,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练。 苏娇偷偷的往薄被之中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已经被换好了衣物,便微红着脸颊起了身。 听到苏娇起身的声音,桐华放下手里的针线,看向苏娇的方向道:“娇儿起了?” 苏娇轻轻的应了一声,接过一旁女侍递过来的巾帕子擦了擦手,梳洗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 “来,我让厨房做的早膳,你看看合不合胃口。”桐华被女侍搀扶着坐在绣墩上,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娇的方向道。 苏娇端坐在桐华身侧,她看了一眼方桌上甜咸皆有的十几种早膳,有些惊讶道:“怎么这么多?” 桐华微红了脸颊没有接话,反而是她身侧的一女侍笑着道:“王妃莫见怪,我们公主是怕王妃吃不惯,所以才让厨房多做了几种,好让王妃挑着喜欢的吃。” 听到那女侍的话,苏娇伸手抱住桐华的胳膊,小脸往上蹭了蹭,“桐华姐姐真好。” “你呀……快些吃吧……”桐华好笑的伸手抚了抚身侧的苏娇,声音清雅道。 “嘻嘻……”苏娇笑着伸手捻了一个红豆卷放入自己的口中,小脸鼓囊囊的嘟起,一双杏眸圆润黑亮,看上去可爱非常。 一旁的女侍替苏娇倒了一杯温奶,伸手推向苏娇的方向。 苏娇端起那温奶喝了一口,转头正欲与桐华说话,房门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疾呼,“公主,不好了公主……” 桐华端坐于绣墩之上,身型未动,只微微侧头淡淡开口道,“怎么了?” 那进门的女侍喘着大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道:“刚才,刚才奴婢听小豹房有人来报,听说那四王爷昨夜里喝醉了酒,误打误撞的进了小豹房,不仅双手给咬残了,还被里头正发~情的一群半人高的狼狗给……给……” 剩下的话那女侍吞吞吐吐的没有再说,但是在座之人却是都听明白了,面上不禁都露出一副吃惊模样,甚至还有几个女侍惊呼出声,那明显的抽气声在寂静的房内十分清晰。 桐华皱着眉头被身侧的女侍扶起,她伸手拍了拍那扶着她胳膊的女侍的手道:“邱雀,驸马去了何处?” “上朝还未回来。” 听到邱雀的话,桐华顿了顿身子,那双无神的眸中淡淡的浸着一点焦虑。 这新华公主府一直以来都是苏灏在管事,桐华作为这挂着名头的公主,碰到金豫这种皇家王爷在自家府中出事的状况,现下一时半会儿的有些拿不到主意。 “公主,敬怀王还在侧院的书房内。”邱雀看到桐华的神情,突然开口道。 “快,去请。”桐华赶紧道。 “是。”一旁的女侍躬身退下,急匆匆的出门,却在房门口与那金邑宴撞了个正着。 “王爷。”那女侍“扑通”一声跪地,身子深深的伏跪在地上。 “嗯。”金邑宴淡淡应了一声,抬脚跨进房间。 房间之中或跪或站着几个女侍,皆面色发白的模样,苏娇拉着桐华的手站在方桌旁,那方桌上满满都是摆放着一小碟一小碟的小食早膳。 “哥哥?”桐华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却非常灵敏,她朝着金邑宴的方向微微转头道。 桐华这一声哥哥,苏娇不是第一次听到,其实按照桐华现在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皇帝义女,但是叫声金邑宴哥哥,却也是符合身份的,但是知道其中内情的苏娇听到这一声“哥哥”,不禁便难免多看了金邑宴和桐华一眼。 金邑宴没有回话,只撩起长袍落座于那绣墩之上,随手捻过一块红豆卷放入口中,然后又端起苏娇面前的温奶喝了一口,抬首对站在他不远处的桐华道,“那金豫我已经差人送回府邸找太医医治,这事如若圣上问起,你便说不知,只管推脱。” 听到金邑宴的话,桐华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顿了顿,桐华伸手拉过身侧苏娇的手腕,将一直不断往自己身后缩去的人硬扯出来道:“娇儿,你先与哥哥说说话,我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说完话,桐华也不等苏娇说话,便让邱雀搀扶着她往外去了。 苏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金邑宴,她捏着自己的裙摆扭捏的又坐回了绣墩上,然后伸手自己又倒了一杯温奶轻抿了一口。 顺滑柔腻的温奶下肚,苏娇感觉小腹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她动了动自己的绣鞋,将因为紧张而微侧的身子坐正,对面的金邑宴正伸手拿过一碗八宝粥慢条斯理的喝着。 那八宝粥里头的桂圆红豆皆粒粒饱满圆润,那稠腻的汤汁冒着热气粘在金邑宴微薄的唇瓣之上,留下一道顺润痕迹。 苏娇看着看着,突然便红了脸颊,她用力的绞着手边的宽袖,小脸上渐渐升腾起一片绯色,但是转瞬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娇那脸上娇嫩的绯色一下便褪的一干二净,只余下一张缀着小心翼翼神情的试探小脸。 房内女侍刚才皆一道随桐华出了屋子,屋内只余苏娇与金邑宴二人。 苏娇咽下杯中最后一口温奶,终于是艰难的开了口道:“昨,昨晚上……我,你……那个四王爷……” 吞吞吐吐的半天,苏娇还是没有说清楚,但是她知道,金邑宴肯定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话,只是看着那坐在她对面只自顾自的喝着面前的八宝粥,根本就一点没有理会自己意思的金邑宴,苏娇不禁起了恼性。 放开手里绞着的宽袖,苏娇捏着自己白嫩嫩沾着红豆卷细屑的指尖,有些不乐意的嘟起了小嘴,她的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小性,“昨日里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让它发生的,这件事情……不能怪我……” 苏娇说完之后,便感觉房内的空气一下便冷凝了起来,她禁不住的缩了缩身子,脑袋垂的更低,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金邑宴。 半年多的相处以来,苏娇觉得自己大概摸清楚了这人的脾性,自己的东西,他是根本连碰都不想让人碰一下的,就拿前些日子那个他时常逗乐的一只小兽来说,她听说那小兽只不过吃了一块他人喂给的肉块,便被金邑宴吩咐敲碎了骨头连渣都不剩的给烧了吃了……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苏娇一开始还胆战心惊的害怕自己也像那个小兽一样被他一把火给烧了煮了吃了个干净,但是她发现,这人对她比对那小兽更为霸道,别人一点都沾不得她,他就像是一只护食的野兽,日日守着他的珍宝,将那些觊觎之人一个个的咬死在侧,只是金邑宴这护食的方式太过于狠戾残暴,有时让苏娇日日害怕的不能与他好好相处。 苏娇正想的出神,耳边突然听到一声轻叹,苏娇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揽进怀中。 感受到那圈围住自己的熟悉温度,苏娇略惊讶的抬首,只见那人垂首之际,漆黑暗沉的眸色之中带着几分让她看不清楚的情绪。 “娇儿,昨晚的事,是我的疏忽,我答应你,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沾着甜腻八宝粥味的指尖顺着苏娇的脸颊下滑,金邑宴伸手抬起苏娇的胳膊用手掌细细的掐住她的皓腕,修长的手指撩开那宽袖,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藕臂。 “呀……”苏娇坐在绣墩之中,身侧站着金邑宴,他高大的身子微弯,手中握着苏娇的胳膊细致的轻舔着,那突然湿滑软腻的触感让苏娇禁不住的轻呼一声。 苏娇绯红着一张小脸尝试着抽了抽手,但是那看似松垮的握力却让苏娇连一点都撼动不得。 “你,你别这样……”苏娇看着那人像在吃什么珍馐美食一般的舔着自己的手臂,禁不住的羞红了脸,赶紧从绣墩之上站起了身子。 金邑宴顺势将站起的苏娇搂紧了怀里,然后大手一挥,那方桌之上的早膳碗碟便纷纷落了地,“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啊……”苏娇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压倒在那方桌之上,地上满满都是细碎的瓷片,苏娇紧张的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金邑宴,手腕处却是猛然被咬了一口。 苏娇惊得抬首,只见面前的人眸色深沉,一改之前的温言软语,面色也是阴沉的让人害怕,“昨晚的娇儿……让我很不高兴……” 昨日里当金邑宴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苏娇正被那金豫拽着胳膊抱在怀中,神色迷离,娇美可人的脸上一副依赖模样,那双盈盈水眸之中浸着深厚的情绪,抬首看向那金豫时整个人都软媚的紧。 虽然明知道苏娇是因为喝了那茶水才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金邑宴心中却还是十分不舒服,当下便将那金豫拎着领子给甩到了那小豹房之中,然后将那剩余的茶水尽数倒入了那狼狗的水盆之中。 金豫的惨叫怒骂一夜未歇,金邑宴便站着那处听了一夜,直到晨曦将明才迈着步子走回房中。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只一想到昨晚两人那副亲密模样便忍不住的想将苏娇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让她再离不得自己。 金邑宴俯身埋在苏娇的脖颈处,细细的吮吸着那一块白皙细软的肌肤,昨日,那人的手便摆在这处…… “疼……”苏娇轻轻的撇了撇头,声音娇软细媚。 金邑宴的手顺着苏娇的宽袖往里抚去,细细的抚弄着那一截藕臂。 昨日里,这胳膊也被那人握住过……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把扯落苏娇身上的外衫,然后箍住苏娇纤细的腰肢将她翻了个个。 炙热的肌肤贴着绶带放在苏娇的纤腰上缓缓挪动,金邑宴将苏娇压在方桌之上,急促的呼吸声紧贴住她白嫩的耳垂,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昨日里的事……娇儿可还有想说的?” 苏娇的胸前被紧紧压在方桌之上,那被襦裙系起的胸口被压的生疼,白胖胖的两团像两只破壳的水蜜桃一般浸着细细的香汗,随着那挤压而显出让人垂涎的弧度,那一头漆黑墨发被铺散开来,密密漫漫的铺了一方桌,随着苏娇的动作而散出细碎的波浪纹痕。 110|9/110/20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第五十八章牛乳梨汁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便宜老爹,但是却等来了一个让人惊骇的消息。 应昭仪意欲投毒淑妃。 “这是怎么回事?”苏清的手里端着一杯牛乳梨汁,浓郁的奶香味伴着雪白小块的梨块,十分适合作为闲暇之时的吃食。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奴婢刚才去外宫,正巧苏御医去了淑妃处,听太医署的人说,淑妃似乎落子了。” 落子?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心下却是一笑,这无子哪里来的落子,不过她原本是猜测这皇帝是要拿淑妃来牵制皇后的,怎么竟然扯上了应昭仪? “那你可知应昭仪现在如何?”苏清放下手中的牛乳梨汁,微侧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浅桃。 “人赃并获,应昭仪自己也承认了,现下应当是被幽禁掖庭了。”浅桃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一板一眼的叙述,让苏清不禁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房间之中只有浅桃和苏清两人,苏清喝了半盅牛乳梨汁,齿颊吃都是那甜腻的味道,但是不知为什么,苏清只觉得那甜腻的牛乳带着清淡的梨汁在口中苦涩的发麻。 “浅桃,淑妃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苏清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笃定,看着浅桃的眼神也是带上了几分犀利。 浅桃站着的身形微动,听到苏清的话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恭谨道:“奴婢不知婉仪在说什么。” “呵…”轻笑一声,苏清摩挲着手里新沏的一杯新茶,淡淡道:“浅桃,我知道你是我爹的人,但我是我爹的女儿,所以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人。”说罢,苏清眼角微微上挑,清丽的眸子拉长,竟然显出几分媚意。 浅桃的身子明显一僵,但是不过一瞬,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对着苏清欠身道:“请婉仪不要为难奴婢。” 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嗤笑一声,“怎么,难道我爹让你过来不是助我一臂之力的?” 浅桃“扑通”一声,猛的跪在了地上,声音低哑,“婉仪,奴婢不知。” “碰!”的一声,苏清将手中的茶碗放置在手边的梨花木桌上,但是看着浅桃恭垂的身形,却只是长长的出叹一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喏。”浅桃应了一声,弯着腰退了下去。 苏清轻按着额角,感觉自己真是做不得坏人,连装都装不像,那浅桃明明是一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她也能给人放了出去。 伸手拿过桌上已经有些凉意的牛乳梨汁,苏清喝了一口还没有下肚,便看到细辛略微慌张的撩开珠帘走进来道:“婉仪,今晚皇上宣您侍寝。” “噗…”苏清嘴里的那口牛乳梨汁,全数贡献给了身上那套绯色宫装。 这皇帝还真是勤奋啊,刚刚那淑妃落了子,虽然是假的,但是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找下家了。 “婉仪。”看到被那牛乳梨汁浸湿了半边衣物的苏清,细辛轻叹一口气,拿出丝绢帮苏清擦拭了半响,然后继续道:“婉仪,您还是早点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 正当苏清还在发愣的时候,珠帘再次被撩起,一个年长的老嬷嬷身宽体胖的站着苏清面前行礼道:“婉仪,请让奴婢为您沐浴。” 苏清身子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女人,一言不发。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腰。 “来吧。”苏清回神,对着那老嬷嬷点了点头。 那老嬷嬷垂眸对着苏清欠了欠身,便领头带着人往外走去。 这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专门负责这类侍寝之事,苏清虽然活过了两世,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连猪跑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吃猪肉了。 拿着手里那本露骨的册子,苏清的手指有些发抖,指尖泛白。 “婉仪,请您好好的过目。”那老嬷嬷面无表情的站着苏清面前,声音洪亮。 苏清捏着册子的手一顿,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是翻开了那册子,册子很清晰,甚至还上了颜色,苏清平缓了一下呼吸,一页一页缓慢的翻过去,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入目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脸颊热的发烫。 111|9/111/20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112|9/112/20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113|9/113/20 第五十九章青蒲酒 从那凤鸾春恩车上下来,苏清的腿有些发软,刚才那车驾的不是十分平稳,她的身子被颠的难受的紧。 “婉仪,这边请。”李顺早已站在殿前候着,此事看到下了车的苏清,赶紧躬身站到她的身侧,引着苏清进了内殿。 苏清不是第一次进这未央宫的内殿,但是穿成这样来却是第一次。 未央宫之中安静的很,一路过去皆是点燃的琉璃灯,流光溢彩的颜色顺着烛光变幻多姿,细小的风微微吹拂,惹得苏清身上的薄纱不停的舞动。 有些狼狈的掩住身上的薄纱,苏清侧头,对上李顺平静无波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身上的披风,率先跨进了内殿。 “吱呀!”一声,殿门在苏清身后关上,听到声音的苏清侧头便是只看到了李顺那张白皙细腻过分的脸。 内殿之中空无一人,宽大的龙床上铺着一层软垫,薄被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铺满小半张床铺,垂下的黄色帷幔缀着细细的流苏,随着苏清慢慢坐在床沿的动作而微微抖动。 房间之中只那案前的小机旁燃着一盏细碎的琉璃灯,在周围印下一片黄色的氤氲光晕。 苏清坐在床沿处,从宽袖里面摸出那个酒壶,犹豫了片刻之后,猛的拔开了酒壶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弥散在宽大的内殿之中,窜进苏清敏感的鼻息之中,让她产生了一种未喝先醉的感觉。 拿起酒壶,苏清指尖轻点,轻抿了一口。 这酒入口香醇,一点没有烧喉的感觉,就好像是最醇厚的液体带着柔顺的感觉乖巧的顺着喉咙往下流去,细腻的醇香混着去年收藏好的雪水嫩梅,齿颊留香。 忍不住的,苏清又喝了一大口,那入体之后的浑身舒畅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飘飘的。 泓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苏清的身子半披着披风,露出里面的纱衣,若隐若现的身姿在晕黄色的琉璃灯下显出一身瓷白肌肤,偌大的内殿之中弥漫着浓厚的酒香,呼吸之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其它的香甜味道,混着酒香十分好闻。 苏清手里的酒壶只装了小半壶的酒,所以即便是她仰着脖子倒了半天也没有再喝到一滴。 “唔…”光着一双脚,苏清踩在凉滑的地面上,脖颈高高扬起,那拉出的纤细弧度配着白皙的皮肤分外诱人。 “唔…没有了…”苏清眯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她迷蒙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感觉那渐渐逼近的威压让她十分不舒服。 单手搂上苏清的腰肢,泓禄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道:“喝了酒?” 苏清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泓禄的话,只捏着手里的酒壶递到泓禄面前,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了…” 伸手拿过苏清手上的酒壶,泓禄捻过一点边缘的酒渍尝了尝,果然是后劲极大,却是香醇极致的青蒲酒。 苏清半倚在泓禄的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并且十分不清晰,“还,还要喝…” 伸手抚了抚苏清的头顶,泓禄触及那柔软散发着清香味道的青丝,忍不住的轻笑一声,他垂首,轻轻捻起苏清嘴角的酒渍,然后一个用力,直接便将人拦腰抱起。 身子突然腾空,苏清被酒精侵蚀的脑海兴奋至极,她蹬着腿在泓禄的怀里“哈哈”笑着,还以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床垫,苏清舒适的翻了一个身,手指在泓禄披散下来的头发上滑过,下意识的抓住便不放了,像是稚童一样的抱在怀里把玩起来。 泓禄微卷的头发覆盖住苏清纤细的身子,浓郁的酒香随着那清浅的呼吸弥漫开来。 那滑顺的发丝从苏清细白的指尖滑过,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苏清嘴角勾着一抹傻笑,“嗷呜”一口便将泓禄的头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啧…”看到苏清的动作,泓禄按住她身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抽出另一只手,掰开了苏清的嘴,将那湿漉漉的头发扯了出来。 “唔…”苏清有些不满的又去扯泓禄的头发,却是被泓禄单手禁锢住双手,然后手腕微微用力,便将赖在床上的人扛在了肩膀上。 苏清的脑袋被倒挂着,她脑子本来就不清醒,现在又涨疼的厉害,只不断推拒着泓禄的身体,那刚刚修建好的指尖划上泓禄的后背,透过丝薄的料子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 但是对于背上的伤口,泓禄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只迈着稳健的步伐撩开面前的纱帘,印出眼瞭的便是那冒着热气的水池子。 那水池子四周围着一大片莹白的玉璧,无缝接拱起一池子的水,冒着细泡的水池咕噜作响,有微淡的硫磺味涌荡出来。 泓禄站在池子的边缘,目光定在冒着热气的池面,嘴角微勾,单手搂住苏清的腰肢直接将人抛进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苏清结结实实的被扔出了一个水花,那跳上来的水渍溅湿了泓禄的衣摆,在黄色的袍子上留下一片深色水渍。 “唔…咕噜噜…”苏清手软脚软的在池子里面扑腾了半天,喝了好几口水。 这厢,泓禄还在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当他下水之时,苏清早就没有了力气扑腾,身子直挺挺的往下沉。 那水只到泓禄的胸膛处,却是足够将苏清整个人淹没。 泓禄稳稳的站立在池中,单手在水下一捞,被水浸的全身湿透的苏清身上贴着一层纱衣,乖巧的被揽进了他的怀里。 池子的水很热,苏清的身上却是凉意腾腾,就好比那围着池子的一大块白玉,冰凉入体,入手滑腻。 按住苏清微凸的肚子,泓禄用力一按,肩头便是一阵濡湿。 苏清靠在泓禄的肩膀处吐出了肚子里面的水,脑子清醒了不少,但是手脚还是软的厉害,在泓禄身上七手八脚的抓了半天都支撑不住身子,只好靠着腰间的那只手挂在泓禄宽窄的腰间。 苏清与泓禄靠的极近,她身上那不同于刚才青蒲酒的香甜气息随着呼吸飘散开来,带着难言的蛊惑味道。 怀里的苏清如一块世间独一无二的白玉,全身上下,毫无瑕丝,在愈发滚烫的池汤之中竟然是愈发凉了起来。 但是泓禄侧头,脖颈处却是一片不同于那池汤水的濡湿,带着清咸的味道,滚落进水汤子里。 泓禄侧身,单手箍过苏清的脑袋,便看到她混着池汤水满脸的眼泪鼻涕,甚至在注意到泓禄的视线之后,那压抑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的死命嚎哭起来。 看着苏清一脸的狼狈,泓禄轻叹一声,随手扯过扔在池汤边缘的衣物,帮苏清抹了一把脸,然后伸手一推,苏清纤细的身子便被他推上了岸。 上了岸的苏清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薄纱好似另一层皮肤一样,因为水渍的关系贴的很紧。 “哭什么?”泓禄上岸,抱着人去了一侧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柔软的棉巾覆盖住苏清全身,然后随意的套上摆放在一旁的锦袍。 “我…嗝…我要…嗝…回家…嗝…”苏清哭的猛了,不停的打着嗝,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伸手抚上苏清的脑袋,泓禄掰起她的脸,对上那双通红的眸子,里面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粘在长翘的睫毛上,随着苏清眼帘的抖得而滑落下来。 那滚烫的泪滴落入泓禄的指尖,烫的吓人,莹莹的一滴粘在白皙的指尖,顺着泓禄的指缝往下滑去。 搂着苏清躺在那软榻之上,泓禄把玩着手里的湿法,绕在指尖卷圈。 “回…嗝…家…嗝…”苏清蜷缩在泓禄的怀里,整个人看上去纤细的厉害,贴在泓禄身上的身子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打嗝抖的厉害。 “苏清…”看着埋在自己胸口,身子不断抖动的人,泓禄微微侧身,将人拉离了自己一点。 “不是…我…嗝…不是…苏清…嗝…”小声的呜咽着,苏清紧紧扒着泓禄的衣襟。 “不是苏清,那你是谁?”泓禄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仔细听来,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引诱之感。 “不是…嗝…我不是…嗝…” 指尖轻柔的抚着苏清的后背,泓禄微微低头,唇瓣抵上苏清小巧的耳垂,“我知道你不是苏清,那么,你是谁?” “…我…是…嗝…苏清…”苏清的声音愈来愈小,她身上的酒劲又重新返了回来,烧的她双颊绯红,眼帘重的几乎睁不开。 “苏清是谁?” “唔…苏清…是…嗝…”虽然很舍不得那十分好听的声音,但是架不过那不断涌上来的困意,苏清头一歪,直接窝在泓禄的怀里睡着了,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她细小的鼾声,鼻翼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可爱的紧。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的香甜的人,泓禄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只那目光幽深的盯着睡梦正酣的苏清,指尖轻轻的点上她在肌肤之下若隐若现的青色静脉。 你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呢?所以,你不是苏清,到底是谁?但不论你是谁,朕,都不会放手。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乳,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欲望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114|9/114/20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乳,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115|9/115/20 第六十二章续断寄生茶 “娘娘,今日去见太后,还是穿的庄重一点吧。”细辛侧身从衣柜之中拿出一件花青色绣纹的高领收腰宫装,那沉闷的颜色让苏清看着就感觉身上沉的厉害。 顾忌到第一次去见太后,苏清还是听了细辛的话,穿上了那件花青色的宫装,但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是一脸病容的美人,穿上这显老的衣服,看上去还是明艳异常,白皙的皮肤在暗沉的花青色下更加瓷白,纤细的身姿被拉长,在圆弧形的立领下,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细辛,帮我拿暖捂子过来。”苏清有气无力的捂着腹部坐在绣墩上,额头抵在圆桌上,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上去可爱非常。 “这才几月天,就拿暖捂子了,娘娘,您忍一下吧,等见完太后再说?”细辛侧身将刚刚烧出来的热水缀了一点蜂蜜,放到苏清的面前道:“来,先喝点这个缓缓。” 苏清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缓慢的伸出手抿了一口热热的蜂蜜水,那蜂蜜水下肚,腹部也慢慢热了起来,减缓了不少疼痛。 “行了,不然一会儿会想出恭。”看到苏清喝了几口蜂蜜水,细辛伸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了回来,然后强硬的把人搀扶起来道:“等一会儿娘娘你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 苏清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蜂蜜水的余温,嘴里甜蜜的很,她看向扶着自己胳膊的细辛,眼神幽怨的看着那半杯蜂蜜水,“我就算不说话也会被逮住。” 细辛扶着苏清的身子一顿,刚想说话,外面太监说唱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听到那声音,苏清不自觉的脚一软,想起那时候那皇帝跟自己说要封自己为德妃时的神情,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那放置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好像穿透了这具身体,直直的看到了那蜷缩在身体深处的自己的灵魂,让苏清至今想起来都全身发冷的厉害。 珠帘互相敲击的清脆声响起,苏清侧头看去,泓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走了进来,那窄腰长腿,风华如玉的样子,确实是很能迷惑人,但是经过这多番相处,苏清深知这货芯子里面是比乌鸦还黑的心肠,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想把那层面皮扒下来。 不过苏清深知,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现在的她只能垂着脑袋一脸奴相的给他请安。 “爱妃这是准备去与母后请安?朕随你一同去。”泓禄撩起下摆,顺势将欠身请安的苏清牵在了自己的身旁。 泓禄细细摩挲着手里软若无骨的苏清的手,她的手滑如凝脂,带着一股清新味道,让人舍不得放开。 被泓禄按着手掌,苏清感受着那游移的指腹,不自觉的将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是被抓的更紧了几分。 “吃过了?”泓禄的目光落到圆桌上的青瓷大肚杯上,里面残留着半杯蜂蜜水。 顺着泓禄的目光看到了那半杯蜂蜜水,苏清的眼神不自觉的变的十分幽怨。 “朕让人带了一盅四红补血粥过来,喝完再去。”泓禄说罢,朝着身后的李顺招了招手,便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白玉瓷盅上前,将其掀开在苏清面前。 四红补血粥是由红枣、红豆、花生、红糖等具有补气养血作用的简单食材熬制而成,对经期之际易寒凉的人,四红汤起到一个温补,调经养血的作用。 苏清看着面前浓稠的四红补血粥,那软糯的红枣,被煮的酥软的红豆,缀着细粉的粥面,不断散发出勾引她味蕾的香味,终于,在苏清咽下无数口水之后,她在泓禄的注视下,一勺一勺的慢慢吃完了瓷盅里面的四红补血粥。 毕竟刚刚她只喝了半杯蜂蜜水,这身子又是挨不住饿的,那么一碗美味放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说,放着让我来。 “饱了?” “嗯。”点了点头,苏清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走。”轻笑一声,泓禄牵起苏清的手,往外走去。 被泓禄牵着手,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总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当苏清顶着头上的烈日在御花园摘花的时候,一侧的凉亭里那狗皇帝正和一身合绯色宫装的皇贵妃低头说笑,而那所谓的太后也是慈眉善目的和坐在她身侧的皇后说着话。 苏清的目光从狗皇帝按着那皇贵妃的狗爪上略过,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想起早上那皇帝抵在自己耳边的一声轻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斗不过这个外黑里黑的人。 手指轻轻拂过面前的一株不知名花朵,苏清小心翼翼的用手里的剪刀挑开硕大的花朵,将花茎上犹如刺猬盔甲般密布的黑褐色粗刺剪掉,然后用铁丝一点一点的绕着那花茎缠上去。 铁丝很硬,花茎的刺又是非常密集,苏清的手劲再巧,也是难免在手上扎了许多刺痕。 看着那白皙手臂上的星星点点,苏清瘪了瘪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矫情了很多,不过也怪这具身体太完美,让人连一点伤痕都舍不得在上面留下。 凉亭之中,许皇后伸手抚过手边一罐子茶渣,细眉微蹙,脸上满是不忿,“这应昭仪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起这样的歹心。” 许皇后手里的东西是叫续断寄生茶,它是由断续,桑寄生菟丝子、阿胶、红茶煎煮而成本来是一位养血安胎的良药,可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过多,一旦过量,这养血安胎的良药便会变成滑胎的魔鬼。 “不是这应昭仪大胆,而是这后宫,杂人太多。”太后轻轻捻起茶罐子里面的一点茶沫子,眼角微挑,看向一侧的泓禄,“皇儿啊,这后宫,也该换换血了吧?” 太后话音一落,首先变了面色的,却是坐在太后身侧那许皇后,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泓禄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皇贵妃睁着那双杏仁眼,手里翻盖着热茶,语气娇柔,“母后所说甚是,只不过臣妾听说河北之地突发洪灾,灾民食不饱饥,便是那树皮草根都给扒光了,甚至者竟易子而食,泯灭人性。”顿了顿,皇贵妃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豆蔻色的指尖轻触茶碗边缘,继续道:“所以臣妾觉得,这选秀之事,还是往后拖些日子吧。” “妹妹这话确是不错,只不过今日河北洪灾,明日河南蝗灾的,这选秀,得拖到何时啊。再说了,这天灾,人力而不可多为,顺其自然也罢。”许皇后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太后,赶紧接上皇贵妃的话。 “皇后这话可就说错了,朕是天子,天命所托,河北洪灾怎可袖手旁观。”泓禄突兀的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震在桌上的声音沉闷而声大,让人不由得也跟着心底一震。 对上泓禄凌厉的视线,许皇后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赶紧起身伏跪于地,低垂着,声音焦急道:“是臣妾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皇后也是心急陛下,陛下不要多心。”太后看了一眼泓禄,淡淡插嘴道。 “是,母后。”泓禄慢慢挺直腰板,微微眯起的视线从许皇后身上略过,若有似无的往亭外看去。 阳光下,那个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一盆盆花簇之中,身姿柔软,外露的肌肤在花青色宫装的包裹下,宛若透白的凝脂,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苏清在阳光下站了许久,手背上被扎了许多小洞,疼的厉害却是没有沁出血,她轻轻按了按伤口,挤出一点血滴,不甚在意的抹去,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这花不知道是什么花,香味腻的厉害,萦绕在鼻息之中总是挥之不去,让长久在阳光下的苏清反胃的厉害,不过幸好她早上喝了那粥,早就消化光了,就算是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了。 凉亭之中,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皇后,道:“罢了,你也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是一国之母,许氏之女,膝盖,可不能这么软。”太后这番话,说的是许皇后,暗讽的却是站在那处,目光清冽的泓禄。 “皇后也是多心了,快些起来吧。”泓禄嘴角含笑,似是没有听到那太后的话,只声音温雅的对着那跪在地上的许皇后伸出了手。 许皇后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掌,面上带了几分惊喜,轻轻的将手覆上了泓禄。 看着重回座位的许皇后,太后看了一眼泓禄道:“皇儿,不是母后多话,你虽然政务繁忙,但也不要忘记了这后宫福泽,皇后操劳后宫,劳苦功高,陛下是该多关心一点,而且如今后宫子嗣薄稀,皇儿应该上点心了。” 这太后说的如此直白,泓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敲击着手边的拂椅,放置在桌上的手暗暗握住皇贵妃的手,制止了她意欲说出的话,侧头转向太后,声音放缓了几分,目光触及到许皇后微绯的面颊道:“近日政务繁忙,确是冷落了皇后。”说完,泓禄摸了摸光滑的茶杯边缘,道:“那今晚朕便去皇后那处用膳吧。” 许皇后低垂着脑袋,面带羞涩的看向泓禄,声音似乎有着难掩掩盖的兴奋之情,“监管后宫之事是臣妾应该做的。”说罢,许皇后看了一眼还在摘刺尖的苏清,眼中闪过一抹暗意,继续道:“臣妾那处正好新换来一个厨子,做的药膳尤其好吃。” “那皇儿就去尝尝吧,这可是连哀家都没有的福分呢。”太后嘴角含笑,向着皇后调笑道。 “母后…”许皇后神情羞涩娇嗔道。 “皇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凉亭之中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让苏清剪着刺尖的手一顿,被晒的绯红的面颊上扯出一抹暗笑,还真是和乐的很哪。 116|9/116/20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117|9/117/20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看到苏清那心虚的眼神,泓禄一手箍住苏清的腰肢,一手握住苏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带着她重新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那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浓浓的野心,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笔画之间笔笔沉稳,内敛和外放的两种姿态,却奇异的融合在一处。 “清?”苏清微微歪着脑袋,极力的辨认那个龙飞凤舞的字。 “怎么,就算字写的不一样,这字…也该认识吧?”泓禄的目光从那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上略过,嘴角隐含着的,是调侃笑意。 “嗯…”苏清垂着脑袋模糊的应了一声,放置在桌上的手磨着指尖,一脸的忐忑表情。 伸手掐过苏清脸颊上的软肉,泓禄的下巴搁在苏清的脖颈处,呼吸声细细的打在苏清的耳垂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但因为脸颊被人掐着,她又躲不过去,只好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那这个字呢?”大笔一挥,又一个字潇洒的出现在苏清面前的纸张上。 苏清的脸颊被挤成一堆,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缝,勉强的看到那个字,“…绿…?” “什么?”耳边的声音下调了几个度,让苏清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唔…绿?”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苏清的脸颊立即一阵剧痛。 收回狠掐了一把苏清脸上软肉的手,泓禄将人用力往怀里托了托道:“禄。” “禄?” “对,禄,再说一遍。” “禄…” “再说一遍…” “……禄…” 118|9/118/20 第五十九章青蒲酒 从那凤鸾春恩车上下来,苏清的腿有些发软,刚才那车驾的不是十分平稳,她的身子被颠的难受的紧。 “婉仪,这边请。”李顺早已站在殿前候着,此事看到下了车的苏清,赶紧躬身站到她的身侧,引着苏清进了内殿。 苏清不是第一次进这未央宫的内殿,但是穿成这样来却是第一次。 未央宫之中安静的很,一路过去皆是点燃的琉璃灯,流光溢彩的颜色顺着烛光变幻多姿,细小的风微微吹拂,惹得苏清身上的薄纱不停的舞动。 有些狼狈的掩住身上的薄纱,苏清侧头,对上李顺平静无波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身上的披风,率先跨进了内殿。 “吱呀!”一声,殿门在苏清身后关上,听到声音的苏清侧头便是只看到了李顺那张白皙细腻过分的脸。 内殿之中空无一人,宽大的龙床上铺着一层软垫,薄被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铺满小半张床铺,垂下的黄色帷幔缀着细细的流苏,随着苏清慢慢坐在床沿的动作而微微抖动。 房间之中只那案前的小机旁燃着一盏细碎的琉璃灯,在周围印下一片黄色的氤氲光晕。 苏清坐在床沿处,从宽袖里面摸出那个酒壶,犹豫了片刻之后,猛的拔开了酒壶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弥散在宽大的内殿之中,窜进苏清敏感的鼻息之中,让她产生了一种未喝先醉的感觉。 拿起酒壶,苏清指尖轻点,轻抿了一口。 这酒入口香醇,一点没有烧喉的感觉,就好像是最醇厚的液体带着柔顺的感觉乖巧的顺着喉咙往下流去,细腻的醇香混着去年收藏好的雪水嫩梅,齿颊留香。 忍不住的,苏清又喝了一大口,那入体之后的浑身舒畅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飘飘的。 泓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苏清的身子半披着披风,露出里面的纱衣,若隐若现的身姿在晕黄色的琉璃灯下显出一身瓷白肌肤,偌大的内殿之中弥漫着浓厚的酒香,呼吸之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其它的香甜味道,混着酒香十分好闻。 苏清手里的酒壶只装了小半壶的酒,所以即便是她仰着脖子倒了半天也没有再喝到一滴。 “唔…”光着一双脚,苏清踩在凉滑的地面上,脖颈高高扬起,那拉出的纤细弧度配着白皙的皮肤分外诱人。 “唔…没有了…”苏清眯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她迷蒙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感觉那渐渐逼近的威压让她十分不舒服。 单手搂上苏清的腰肢,泓禄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道:“喝了酒?” 苏清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泓禄的话,只捏着手里的酒壶递到泓禄面前,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了…” 伸手拿过苏清手上的酒壶,泓禄捻过一点边缘的酒渍尝了尝,果然是后劲极大,却是香醇极致的青蒲酒。 苏清半倚在泓禄的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并且十分不清晰,“还,还要喝…” 伸手抚了抚苏清的头顶,泓禄触及那柔软散发着清香味道的青丝,忍不住的轻笑一声,他垂首,轻轻捻起苏清嘴角的酒渍,然后一个用力,直接便将人拦腰抱起。 身子突然腾空,苏清被酒精侵蚀的脑海兴奋至极,她蹬着腿在泓禄的怀里“哈哈”笑着,还以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床垫,苏清舒适的翻了一个身,手指在泓禄披散下来的头发上滑过,下意识的抓住便不放了,像是稚童一样的抱在怀里把玩起来。 泓禄微卷的头发覆盖住苏清纤细的身子,浓郁的酒香随着那清浅的呼吸弥漫开来。 那滑顺的发丝从苏清细白的指尖滑过,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苏清嘴角勾着一抹傻笑,“嗷呜”一口便将泓禄的头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啧…”看到苏清的动作,泓禄按住她身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抽出另一只手,掰开了苏清的嘴,将那湿漉漉的头发扯了出来。 “唔…”苏清有些不满的又去扯泓禄的头发,却是被泓禄单手禁锢住双手,然后手腕微微用力,便将赖在床上的人扛在了肩膀上。 苏清的脑袋被倒挂着,她脑子本来就不清醒,现在又涨疼的厉害,只不断推拒着泓禄的身体,那刚刚修建好的指尖划上泓禄的后背,透过丝薄的料子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 但是对于背上的伤口,泓禄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只迈着稳健的步伐撩开面前的纱帘,印出眼瞭的便是那冒着热气的水池子。 那水池子四周围着一大片莹白的玉璧,无缝接拱起一池子的水,冒着细泡的水池咕噜作响,有微淡的硫磺味涌荡出来。 泓禄站在池子的边缘,目光定在冒着热气的池面,嘴角微勾,单手搂住苏清的腰肢直接将人抛进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苏清结结实实的被扔出了一个水花,那跳上来的水渍溅湿了泓禄的衣摆,在黄色的袍子上留下一片深色水渍。 “唔…咕噜噜…”苏清手软脚软的在池子里面扑腾了半天,喝了好几口水。 这厢,泓禄还在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当他下水之时,苏清早就没有了力气扑腾,身子直挺挺的往下沉。 那水只到泓禄的胸膛处,却是足够将苏清整个人淹没。 泓禄稳稳的站立在池中,单手在水下一捞,被水浸的全身湿透的苏清身上贴着一层纱衣,乖巧的被揽进了他的怀里。 池子的水很热,苏清的身上却是凉意腾腾,就好比那围着池子的一大块白玉,冰凉入体,入手滑腻。 按住苏清微凸的肚子,泓禄用力一按,肩头便是一阵濡湿。 苏清靠在泓禄的肩膀处吐出了肚子里面的水,脑子清醒了不少,但是手脚还是软的厉害,在泓禄身上七手八脚的抓了半天都支撑不住身子,只好靠着腰间的那只手挂在泓禄宽窄的腰间。 苏清与泓禄靠的极近,她身上那不同于刚才青蒲酒的香甜气息随着呼吸飘散开来,带着难言的蛊惑味道。 怀里的苏清如一块世间独一无二的白玉,全身上下,毫无瑕丝,在愈发滚烫的池汤之中竟然是愈发凉了起来。 但是泓禄侧头,脖颈处却是一片不同于那池汤水的濡湿,带着清咸的味道,滚落进水汤子里。 泓禄侧身,单手箍过苏清的脑袋,便看到她混着池汤水满脸的眼泪鼻涕,甚至在注意到泓禄的视线之后,那压抑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的死命嚎哭起来。 看着苏清一脸的狼狈,泓禄轻叹一声,随手扯过扔在池汤边缘的衣物,帮苏清抹了一把脸,然后伸手一推,苏清纤细的身子便被他推上了岸。 上了岸的苏清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薄纱好似另一层皮肤一样,因为水渍的关系贴的很紧。 “哭什么?”泓禄上岸,抱着人去了一侧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柔软的棉巾覆盖住苏清全身,然后随意的套上摆放在一旁的锦袍。 “我…嗝…我要…嗝…回家…嗝…”苏清哭的猛了,不停的打着嗝,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伸手抚上苏清的脑袋,泓禄掰起她的脸,对上那双通红的眸子,里面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粘在长翘的睫毛上,随着苏清眼帘的抖得而滑落下来。 那滚烫的泪滴落入泓禄的指尖,烫的吓人,莹莹的一滴粘在白皙的指尖,顺着泓禄的指缝往下滑去。 搂着苏清躺在那软榻之上,泓禄把玩着手里的湿法,绕在指尖卷圈。 “回…嗝…家…嗝…”苏清蜷缩在泓禄的怀里,整个人看上去纤细的厉害,贴在泓禄身上的身子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打嗝抖的厉害。 “苏清…”看着埋在自己胸口,身子不断抖动的人,泓禄微微侧身,将人拉离了自己一点。 “不是…我…嗝…不是…苏清…嗝…”小声的呜咽着,苏清紧紧扒着泓禄的衣襟。 “不是苏清,那你是谁?”泓禄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仔细听来,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引诱之感。 “不是…嗝…我不是…嗝…” 指尖轻柔的抚着苏清的后背,泓禄微微低头,唇瓣抵上苏清小巧的耳垂,“我知道你不是苏清,那么,你是谁?” “…我…是…嗝…苏清…”苏清的声音愈来愈小,她身上的酒劲又重新返了回来,烧的她双颊绯红,眼帘重的几乎睁不开。 “苏清是谁?” “唔…苏清…是…嗝…”虽然很舍不得那十分好听的声音,但是架不过那不断涌上来的困意,苏清头一歪,直接窝在泓禄的怀里睡着了,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她细小的鼾声,鼻翼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可爱的紧。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的香甜的人,泓禄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只那目光幽深的盯着睡梦正酣的苏清,指尖轻轻的点上她在肌肤之下若隐若现的青色静脉。 你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呢?所以,你不是苏清,到底是谁?但不论你是谁,朕,都不会放手。 119|9/119/20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乳,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120|9/120/20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121|9/121/20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看到苏清那心虚的眼神,泓禄一手箍住苏清的腰肢,一手握住苏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带着她重新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那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浓浓的野心,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笔画之间笔笔沉稳,内敛和外放的两种姿态,却奇异的融合在一处。 “清?”苏清微微歪着脑袋,极力的辨认那个龙飞凤舞的字。 “怎么,就算字写的不一样,这字…也该认识吧?”泓禄的目光从那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上略过,嘴角隐含着的,是调侃笑意。 “嗯…”苏清垂着脑袋模糊的应了一声,放置在桌上的手磨着指尖,一脸的忐忑表情。 伸手掐过苏清脸颊上的软肉,泓禄的下巴搁在苏清的脖颈处,呼吸声细细的打在苏清的耳垂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但因为脸颊被人掐着,她又躲不过去,只好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那这个字呢?”大笔一挥,又一个字潇洒的出现在苏清面前的纸张上。 苏清的脸颊被挤成一堆,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缝,勉强的看到那个字,“…绿…?” “什么?”耳边的声音下调了几个度,让苏清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唔…绿?”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苏清的脸颊立即一阵剧痛。 收回狠掐了一把苏清脸上软肉的手,泓禄将人用力往怀里托了托道:“禄。” “禄?” “对,禄,再说一遍。” “禄…” “再说一遍…” “……禄…” 122|9/122/20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123|9/123/20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第五十八章牛乳梨汁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便宜老爹,但是却等来了一个让人惊骇的消息。 应昭仪意欲投毒淑妃。 “这是怎么回事?”苏清的手里端着一杯牛乳梨汁,浓郁的奶香味伴着雪白小块的梨块,十分适合作为闲暇之时的吃食。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奴婢刚才去外宫,正巧苏御医去了淑妃处,听太医署的人说,淑妃似乎落子了。” 落子?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心下却是一笑,这无子哪里来的落子,不过她原本是猜测这皇帝是要拿淑妃来牵制皇后的,怎么竟然扯上了应昭仪? “那你可知应昭仪现在如何?”苏清放下手中的牛乳梨汁,微侧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浅桃。 “人赃并获,应昭仪自己也承认了,现下应当是被幽禁掖庭了。”浅桃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一板一眼的叙述,让苏清不禁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房间之中只有浅桃和苏清两人,苏清喝了半盅牛乳梨汁,齿颊吃都是那甜腻的味道,但是不知为什么,苏清只觉得那甜腻的牛乳带着清淡的梨汁在口中苦涩的发麻。 “浅桃,淑妃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苏清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笃定,看着浅桃的眼神也是带上了几分犀利。 浅桃站着的身形微动,听到苏清的话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恭谨道:“奴婢不知婉仪在说什么。” “呵…”轻笑一声,苏清摩挲着手里新沏的一杯新茶,淡淡道:“浅桃,我知道你是我爹的人,但我是我爹的女儿,所以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人。”说罢,苏清眼角微微上挑,清丽的眸子拉长,竟然显出几分媚意。 浅桃的身子明显一僵,但是不过一瞬,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对着苏清欠身道:“请婉仪不要为难奴婢。” 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嗤笑一声,“怎么,难道我爹让你过来不是助我一臂之力的?” 浅桃“扑通”一声,猛的跪在了地上,声音低哑,“婉仪,奴婢不知。” “碰!”的一声,苏清将手中的茶碗放置在手边的梨花木桌上,但是看着浅桃恭垂的身形,却只是长长的出叹一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喏。”浅桃应了一声,弯着腰退了下去。 苏清轻按着额角,感觉自己真是做不得坏人,连装都装不像,那浅桃明明是一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她也能给人放了出去。 伸手拿过桌上已经有些凉意的牛乳梨汁,苏清喝了一口还没有下肚,便看到细辛略微慌张的撩开珠帘走进来道:“婉仪,今晚皇上宣您侍寝。” “噗…”苏清嘴里的那口牛乳梨汁,全数贡献给了身上那套绯色宫装。 这皇帝还真是勤奋啊,刚刚那淑妃落了子,虽然是假的,但是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找下家了。 “婉仪。”看到被那牛乳梨汁浸湿了半边衣物的苏清,细辛轻叹一口气,拿出丝绢帮苏清擦拭了半响,然后继续道:“婉仪,您还是早点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 正当苏清还在发愣的时候,珠帘再次被撩起,一个年长的老嬷嬷身宽体胖的站着苏清面前行礼道:“婉仪,请让奴婢为您沐浴。” 苏清身子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女人,一言不发。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腰。 “来吧。”苏清回神,对着那老嬷嬷点了点头。 那老嬷嬷垂眸对着苏清欠了欠身,便领头带着人往外走去。 这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专门负责这类侍寝之事,苏清虽然活过了两世,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连猪跑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吃猪肉了。 拿着手里那本露骨的册子,苏清的手指有些发抖,指尖泛白。 “婉仪,请您好好的过目。”那老嬷嬷面无表情的站着苏清面前,声音洪亮。 苏清捏着册子的手一顿,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是翻开了那册子,册子很清晰,甚至还上了颜色,苏清平缓了一下呼吸,一页一页缓慢的翻过去,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入目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脸颊热的发烫。 “啪!”的一声,苏清看完最后一页,将那册子狠狠合上,然后抬头便对上那老嬷嬷的视线。 沐浴后的苏清肌肤清润如水,看上去便是那滑腻如脂,透着几许绯红色泽,滑落的青丝垂在肩头,还没有干透,湿湿的印出几抹印记,显出圆滑小巧的肩头,那露出的纤细脖颈,就好若含苞欲开的娇嫩花儿,美丽的紧。 “婉仪,莫怪奴婢多嘴,这侍寝之时,便是再疼也得忍着。”老嬷嬷接过苏清手中的册子,突然道。 苏清抚着手腕的动作一顿,那看向老嬷嬷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是好在人家是在提醒她,也算是好心,苏清对着那老嬷嬷的语气温和了几分道:“谢谢嬷嬷提醒。” 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转身退去。 苏清坐在房间之中,身上只着了一层薄纱,细风透过窗棂之中吹过她身上的薄纱,留下一阵颤栗。 细辛手里托着一件披风走了进来,她看到呆呆坐在房中的苏清,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披风掩在苏清的肩上道:“婉仪,凤鸾春恩车马上就要来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旁边拿过一杯凉茶,“咕噜噜”就灌了下去。 一杯凉茶下肚,苏清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缩头一刀,伸头一刀,还不如痛快一点。 这样想着,苏清起身,对着细辛招了招手道:“给我拿壶酒来,要最烈的。” “婉仪…”细辛有些不同意的看着苏清,欲言又止。 “快去。”伸手推了推细辛,苏清发现自己确实是紧张的厉害,她给自己下了无数的心理暗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既然这样,那就借助一点外物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终于是转身去取了一壶酒来。 按住苏清想拿酒壶的手,细辛从宽袖之中取出一个半个手掌大的精致酒壶,拨开塞子,倒入小半壶的酒道:“婉仪,这酒烈的很,不可过三口,你随身带着,进殿之前喝上一口。” “嗯。”应了一声,苏清将那酒壶子塞进暗袋之中,然后拉上披风的带子,指尖细微颤抖。 第五十九章青蒲酒 从那凤鸾春恩车上下来,苏清的腿有些发软,刚才那车驾的不是十分平稳,她的身子被颠的难受的紧。 “婉仪,这边请。”李顺早已站在殿前候着,此事看到下了车的苏清,赶紧躬身站到她的身侧,引着苏清进了内殿。 苏清不是第一次进这未央宫的内殿,但是穿成这样来却是第一次。 未央宫之中安静的很,一路过去皆是点燃的琉璃灯,流光溢彩的颜色顺着烛光变幻多姿,细小的风微微吹拂,惹得苏清身上的薄纱不停的舞动。 有些狼狈的掩住身上的薄纱,苏清侧头,对上李顺平静无波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身上的披风,率先跨进了内殿。 “吱呀!”一声,殿门在苏清身后关上,听到声音的苏清侧头便是只看到了李顺那张白皙细腻过分的脸。 内殿之中空无一人,宽大的龙床上铺着一层软垫,薄被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铺满小半张床铺,垂下的黄色帷幔缀着细细的流苏,随着苏清慢慢坐在床沿的动作而微微抖动。 房间之中只那案前的小机旁燃着一盏细碎的琉璃灯,在周围印下一片黄色的氤氲光晕。 苏清坐在床沿处,从宽袖里面摸出那个酒壶,犹豫了片刻之后,猛的拔开了酒壶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弥散在宽大的内殿之中,窜进苏清敏感的鼻息之中,让她产生了一种未喝先醉的感觉。 拿起酒壶,苏清指尖轻点,轻抿了一口。 这酒入口香醇,一点没有烧喉的感觉,就好像是最醇厚的液体带着柔顺的感觉乖巧的顺着喉咙往下流去,细腻的醇香混着去年收藏好的雪水嫩梅,齿颊留香。 忍不住的,苏清又喝了一大口,那入体之后的浑身舒畅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飘飘的。 泓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苏清的身子半披着披风,露出里面的纱衣,若隐若现的身姿在晕黄色的琉璃灯下显出一身瓷白肌肤,偌大的内殿之中弥漫着浓厚的酒香,呼吸之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其它的香甜味道,混着酒香十分好闻。 苏清手里的酒壶只装了小半壶的酒,所以即便是她仰着脖子倒了半天也没有再喝到一滴。 “唔…”光着一双脚,苏清踩在凉滑的地面上,脖颈高高扬起,那拉出的纤细弧度配着白皙的皮肤分外诱人。 “唔…没有了…”苏清眯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她迷蒙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感觉那渐渐逼近的威压让她十分不舒服。 单手搂上苏清的腰肢,泓禄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道:“喝了酒?” 苏清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泓禄的话,只捏着手里的酒壶递到泓禄面前,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了…” 伸手拿过苏清手上的酒壶,泓禄捻过一点边缘的酒渍尝了尝,果然是后劲极大,却是香醇极致的青蒲酒。 苏清半倚在泓禄的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并且十分不清晰,“还,还要喝…” 伸手抚了抚苏清的头顶,泓禄触及那柔软散发着清香味道的青丝,忍不住的轻笑一声,他垂首,轻轻捻起苏清嘴角的酒渍,然后一个用力,直接便将人拦腰抱起。 身子突然腾空,苏清被酒精侵蚀的脑海兴奋至极,她蹬着腿在泓禄的怀里“哈哈”笑着,还以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床垫,苏清舒适的翻了一个身,手指在泓禄披散下来的头发上滑过,下意识的抓住便不放了,像是稚童一样的抱在怀里把玩起来。 泓禄微卷的头发覆盖住苏清纤细的身子,浓郁的酒香随着那清浅的呼吸弥漫开来。 那滑顺的发丝从苏清细白的指尖滑过,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苏清嘴角勾着一抹傻笑,“嗷呜”一口便将泓禄的头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啧…”看到苏清的动作,泓禄按住她身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抽出另一只手,掰开了苏清的嘴,将那湿漉漉的头发扯了出来。 “唔…”苏清有些不满的又去扯泓禄的头发,却是被泓禄单手禁锢住双手,然后手腕微微用力,便将赖在床上的人扛在了肩膀上。 苏清的脑袋被倒挂着,她脑子本来就不清醒,现在又涨疼的厉害,只不断推拒着泓禄的身体,那刚刚修建好的指尖划上泓禄的后背,透过丝薄的料子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 但是对于背上的伤口,泓禄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只迈着稳健的步伐撩开面前的纱帘,印出眼瞭的便是那冒着热气的水池子。 那水池子四周围着一大片莹白的玉璧,无缝接拱起一池子的水,冒着细泡的水池咕噜作响,有微淡的硫磺味涌荡出来。 泓禄站在池子的边缘,目光定在冒着热气的池面,嘴角微勾,单手搂住苏清的腰肢直接将人抛进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苏清结结实实的被扔出了一个水花,那跳上来的水渍溅湿了泓禄的衣摆,在黄色的袍子上留下一片深色水渍。 “唔…咕噜噜…”苏清手软脚软的在池子里面扑腾了半天,喝了好几口水。 这厢,泓禄还在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当他下水之时,苏清早就没有了力气扑腾,身子直挺挺的往下沉。 那水只到泓禄的胸膛处,却是足够将苏清整个人淹没。 泓禄稳稳的站立在池中,单手在水下一捞,被水浸的全身湿透的苏清身上贴着一层纱衣,乖巧的被揽进了他的怀里。 池子的水很热,苏清的身上却是凉意腾腾,就好比那围着池子的一大块白玉,冰凉入体,入手滑腻。 按住苏清微凸的肚子,泓禄用力一按,肩头便是一阵濡湿。 苏清靠在泓禄的肩膀处吐出了肚子里面的水,脑子清醒了不少,但是手脚还是软的厉害,在泓禄身上七手八脚的抓了半天都支撑不住身子,只好靠着腰间的那只手挂在泓禄宽窄的腰间。 苏清与泓禄靠的极近,她身上那不同于刚才青蒲酒的香甜气息随着呼吸飘散开来,带着难言的蛊惑味道。 怀里的苏清如一块世间独一无二的白玉,全身上下,毫无瑕丝,在愈发滚烫的池汤之中竟然是愈发凉了起来。 但是泓禄侧头,脖颈处却是一片不同于那池汤水的濡湿,带着清咸的味道,滚落进水汤子里。 泓禄侧身,单手箍过苏清的脑袋,便看到她混着池汤水满脸的眼泪鼻涕,甚至在注意到泓禄的视线之后,那压抑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的死命嚎哭起来。 看着苏清一脸的狼狈,泓禄轻叹一声,随手扯过扔在池汤边缘的衣物,帮苏清抹了一把脸,然后伸手一推,苏清纤细的身子便被他推上了岸。 上了岸的苏清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薄纱好似另一层皮肤一样,因为水渍的关系贴的很紧。 “哭什么?”泓禄上岸,抱着人去了一侧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柔软的棉巾覆盖住苏清全身,然后随意的套上摆放在一旁的锦袍。 “我…嗝…我要…嗝…回家…嗝…”苏清哭的猛了,不停的打着嗝,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伸手抚上苏清的脑袋,泓禄掰起她的脸,对上那双通红的眸子,里面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粘在长翘的睫毛上,随着苏清眼帘的抖得而滑落下来。 那滚烫的泪滴落入泓禄的指尖,烫的吓人,莹莹的一滴粘在白皙的指尖,顺着泓禄的指缝往下滑去。 搂着苏清躺在那软榻之上,泓禄把玩着手里的湿法,绕在指尖卷圈。 “回…嗝…家…嗝…”苏清蜷缩在泓禄的怀里,整个人看上去纤细的厉害,贴在泓禄身上的身子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打嗝抖的厉害。 “苏清…”看着埋在自己胸口,身子不断抖动的人,泓禄微微侧身,将人拉离了自己一点。 “不是…我…嗝…不是…苏清…嗝…”小声的呜咽着,苏清紧紧扒着泓禄的衣襟。 “不是苏清,那你是谁?”泓禄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仔细听来,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引诱之感。 “不是…嗝…我不是…嗝…” 指尖轻柔的抚着苏清的后背,泓禄微微低头,唇瓣抵上苏清小巧的耳垂,“我知道你不是苏清,那么,你是谁?” “…我…是…嗝…苏清…”苏清的声音愈来愈小,她身上的酒劲又重新返了回来,烧的她双颊绯红,眼帘重的几乎睁不开。 “苏清是谁?” “唔…苏清…是…嗝…”虽然很舍不得那十分好听的声音,但是架不过那不断涌上来的困意,苏清头一歪,直接窝在泓禄的怀里睡着了,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她细小的鼾声,鼻翼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可爱的紧。 124|9/124/20 第五十一章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 苏清走入内殿的步子有些抖,因为那一卧一坐的两人,目光犀利深沉,定定的看着她,即使苏清低垂着脑袋,也依旧能感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摄人视线。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王烨上下扫了一眼端着托盘的苏清,笑意盈盈的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重新走回到淑妃身侧道:“娘娘您看,尚膳这小饼做的可真是颇为精致,富含新意呢。” 淑妃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的紫薯山药小饼,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对着苏清招了招手道:“确实不错。来,过来,让本宫看看,这双巧手可是比本宫宫里的能干多了。” 苏清垂着脑袋,慢慢的朝着淑妃那挪了挪步子,眼角垂落之际看到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头一紧,挪移着的脚步便顿住了。 “不必怕,本宫又不吃人,再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语罢,淑妃微微倾侧身子,伸出苍白瘦削的手,一把抓住了苏清的胳膊。 自家姐妹?苏清纤长的睫毛轻轻垂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淑妃扣着自己的手,那半寸长的指甲上涂着浅浅的粉蔷色,好似一朵摇曳的细小蔷薇,仙姿优雅。 苏清看着那粉蔷色的指甲渐渐箍紧,感觉淑妃这扣着自己胳膊的手,在这闷热的披香宫之中,却是冷的厉害,不似自己本身的细腻凉滑,是那种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凉意。 淑妃箍的很紧,就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让苏清不适的皱起了眉,却是没有说话,只默默的低垂着眸子,一副安分无事,眼中却是因为淑妃的碰触,而透着几分惶恐的小气模样。 “来,给本宫和皇上说说,这小饼用的什么料,怎生弄的这般好看。”淑妃伸出另一只手捻了捻王烨一直捧在手里的紫薯山药小饼,声音轻柔,却是透着一股冷意。 苏清忍着那淑妃箍着自己手臂的疼,尽量使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小饼上,声音细缓道:“这小饼是用桂花汁浸了金钩,再兑上一些紫薯泥和山药泥一同做出来的。” “倒也算是精致。”淑妃点了点头,终于是放开了箍着苏清的胳膊,她侧头看向一旁自苏清进来之后便始终没有言语的泓禄道:“皇上,臣妾觉得这小饼委实不错,您觉得如何?” 泓禄的目光略略扫了扫那小饼,下颚微颔道:“确是不错,该有赏。” 苏清咋一听到那“有赏”两个字,整个人便是一个机灵,立马想起刚刚听到的那泓禄对淑妃说的话,封她为贵人,也就是不知道是这皇帝的多少个小情人。 一等那泓禄说完,苏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闷闷的透着几分急切道:“奴婢手艺拙劣,难得能入皇上和淑妃娘娘的眼,欣喜异常,实在是不敢再讨赏赐。”说完,苏清的心中一阵惴惴不安,只静心听着那泓禄接下来的话。 “这赏赐是应得的,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淑妃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泓禄,轻笑一声道:“再说了,这皇上的赏赐,你接着便是,不必多想。”说罢,淑妃朝着那王烨使了一个眼色,王烨立马上前,将苏清从地上扶将起来。 苏清撑在王烨的身上,腿脚有些发软,目光惴惴的看向轻抿了一口凉茶的泓禄。 泓禄依旧是没有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泛着淡淡的冷光,折射到苏清眼中。 “罢了,既然不想,朕何必强人所难。”泓禄慢悠悠的落下这句话,便撩起下摆站起了身,那欣长的身影在苏清的眼前投射出一片黑色暗影,就好似要把她笼罩其中。 “摆驾回宫吧。”泓禄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寒意,目光落到那要扶着淑妃起身的王烨道:“淑妃不便起身,不用送了。” “多谢皇帝。”淑妃看着泓禄,声音娇柔道。 一侧,李顺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之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脸色略显苍白的苏清,对泓禄躬身道:“喏。”便转身随着甩袖而去的泓禄一齐离去。 淑妃卧在软榻上轻笑,将目光移到呆立在一旁的苏清,语气突变道:“这主子都走了,你还留这作甚。” 苏清惊惶的对着淑妃欠了欠身,便紧走几步,跟在李顺后面一同出了内殿。 看着苏清那纤细的身姿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淑妃按着绣床边沿的手一用力,那粉蔷色的指甲便应声而断。 “娘娘!”王烨蹲跪在淑妃面前,捧起淑妃那断裂的指尖,惊声道。 淑妃的目光落到王烨随手放置在一旁的紫薯山药小饼上,伸手一挥,那紫薯山药小饼便连着那托盘,“哐当”一声落了地,小饼被摔在地上,缺了一角,里面的两朵花也被摔了出来,软塌塌的缩在地上,可怜的紧。 “王烨,本宫腹中怀着他的孩儿,他却依旧是这副模样……”淑妃眼角微红,定定的看着一处,声音细小,带着无限悲怆。 “娘娘,如今您怀着身子,当心伤了孩子。”王烨起身将淑妃后靠的软垫往上拉了拉,然后又将那丝绸锦被盖上淑妃的手。 轻轻抽出被王烨握着的手,淑妃眉目微侧道:“本宫乏了。” 王烨垂落与身侧的手暗暗握了握,起身对着淑妃躬身道:“奴才告退。” 内殿之中,又陷于一片寂静之中,只那淑妃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微动。 李顺跟在泓禄的身后,苏清跟在李顺的后面,再后面,便是那两排恭谨的小宫女与小太监。 泓禄坐上代步的步辇,那步辇虽然走的不急不缓,但是苏清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的有些吃力。 披香宫与未央宫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清的体力不行,只走了一半的路便喘的厉害,偏那步辇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她有些跟不上。 李顺小跑着跟在那步辇侧边,看到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苏清,悄悄退了几步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姑娘,皇上怕是有些生姑娘的气了。” 生气?生她的气?苏清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步辇上被黄色帷幔遮盖住身形的泓禄,脚步不自觉的一顿,便是看着那步辇立马离了自己好几步,只好喘着气又快跑了几步追上去。 “苏清姑娘,皇上近日胃口总是有些不好。”李顺站在苏清身侧,脚步有些急促,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如往常的平稳,好似依旧如履平地一般。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神情一顿,然后对着李顺道:“多谢公公。” 但其实即使李顺和自己说了泓禄心情不好,苏清也不想上前去讨什么好,因为她记得刚刚那泓禄对淑妃说要封自己为贵人的话,如果是真的话,那这时候这泓禄厌恶了自己,不就是正好了吗,自己还为什么偏要往上面去凑呢? 似乎的看出了苏清的想法,李顺轻笑道:“苏清姑娘,你可知,这世上谁能一念决生死,谁又能一念便让人荣华富贵,锦绣万程?”李顺说罢,也不去看苏清,径直便快走几步赶上那步辇,只留苏清一人脚步越慢,直至呆站在原地。 是啊,自己确实是太天真了,在这皇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有权力说“不”吗?尤其是你的对手还是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苏清身子微顿,对着李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后抚了抚起伏的胸口,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未央宫,脚步一转,走向那大内御膳房。 “曲绱,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吗?”苏清一边挽起宽袖,一边看向正一脸惊讶看着她的曲绱。 “哦,有新送过来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顿了顿,曲绱继续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苏清淡淡摇了摇头道:“只是嘴馋罢了。”说完,接过曲绱手里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转身便收拾起来。 曲绱看着苏清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拾掇自己的鸡块。 这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是一道药膳,属于粤菜系,在闷热有雨,令人产生湿困痹酸之感时,中草药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有健脾胃、祛湿困的功效,正合此时入汤之用。 苏清觉得前几日夏雨颇大,正适合这汤,清热祛湿,清肝润肺。 因为五指毛桃和土茯苓的外皮坑坑洼洼的十分难清洗,所以苏清清洗时便用了那小刷子,一下一下细细的弄干净。 等到将那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洗净之后,苏清将斩好的猪脊骨氽水捞起,起一锅,将五指毛桃和土茯苓一齐放入其中,连着那猪脊骨大火炖煮,然后又转文火下一点细盐调味。 苏清三五不时的来这大内御膳房做膳食,里头的人大都认识了她,看到她捣鼓那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便都偷着眼睛往这边观望。 那五指毛桃汤细细的椰子清香,混着猪脊骨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苏清用勺子轻轻戳了戳那猪脊骨,乳色的汤汁色如淡奶,浸润着猪脊骨,与雪白黏腻的土茯苓的混杂在一起,稠腻香甜。 今天把淑妃打成了苏菲。。。大姨妈大概是要来了~( ̄▽ ̄)~ 第五十二章干姜肉桂羊肉汤 端着那五指毛桃汤,苏清站在内殿门口,却是怎么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她看着眼前细细飘忽的黄色纱帘,脑海里面满满都是那时候泓禄与淑妃说的“封贵人”三个字。 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苏清低垂下脑袋,身侧却是突兀的出现那李顺的身影,伸手接过苏清手里的托盘,直接便撩开了她面前的那层黄色纱帘。 “陛下。”李顺端着那托盘走到泓禄身侧,躬身道。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那手里的奏折之上,他轻轻的动了动手腕,那奏折之上便圈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那圈利落干净,尾处透着凌厉笔锋。 苏清跟在李顺的身后,双手垂在腹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分小媳妇模样。 李顺转身,将手里的托盘重新放回到苏清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眼露惊讶神色的苏清,躬身离去。 苏清手里端着那托盘,小心翼翼的往泓禄身侧挪了一步,然后目光微微下调,看到泓禄笔尖下压,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上一个朱色红“x”痕,手里端着的那托盘便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盖上那奏折,泓禄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另外一本。 泓禄的目光在那奏折上,右手上的毛笔挑入一侧的砚台之中,却在没有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轻皱眉头,看向了那砚台。 光墨的砚台之上,只剩下一些浓墨。 苏清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一侧,此刻看到泓禄的动作,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托盘放置在一侧案板上,左手撩起自己右手的宽袖,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碗倒入砚台之中,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方长长的墨条,慢慢的碾磨起来。 墨条磨蹭着砚台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之中十分清晰,苏清的心中带着几分紧张,她不着痕迹的往泓禄那边看了许多眼,在发现他根本就不看自己之后,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难受憋屈了几分。 苏清帮着泓禄磨了半个时辰的墨汁,那汤被放置在另一处,即便是在这夏日之中,也是渐渐冷却了下来。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泓禄终于的抬眼看向了苏清。 苏清紧紧捏着手里的墨条,眼眸微垂。 “下去吧。”泓禄的声音清冷,就好似寒日的冷泉,那沁入心骨的清冷通身引寒,搅碎了苏清心中的侥幸。 苏清慢慢放下手里的墨条,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沾到了墨色一角。 “喏。”对着泓禄欠了欠身,苏清脚步有些狼狈的出了内殿。 内殿之中,泓禄看着苏清那消失在面前的身影,眼眸微动,落到那碗冷却的汤汁上,轻轻闭上了眼。 这场犹如单方面冷战一般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金秋盛宴之际。 苏清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在曲折的弯廊之上,她的身上是新换的宫装,月牙色的缎绸腰带飘曳在行走之际,裙裾微摆,露出绯色团锦绣鞋,飘逸的长发梳着宽松的落马髻,随着身姿的晃动显出几分柔意之感。 月光皎洁,夜色暗沉,圆月挂在天际,犹如苏清手里圆滚滚的金秋小饼,泛着光洁的色泽,透着绯气。 不远处,是那丝竹之声,生生绕梁悦耳,带着节日特有的欢愉氛围。 苏清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迈入交泰殿之中。 作为内廷宫宴的交泰殿之中,当然器具齐全,场地宽大。 苏清只一眼过去,便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戏台子,圆木的底柱,火红的围帘上是“咿咿呀呀”唱戏人,穿着宽大的戏服,艳丽的桃花妆,纤细的腰肢莲花步伐,绕着台子妖娆婉转,好一出贵妃醉酒。 泓禄端坐在宽大的椅上,身侧是脸色略微苍白的许皇后,再旁边,是画着精细妆容,一脸春风得意色的淑妃,倒是那据说最得宠的应昭仪,却是没有看到踪影。 苏清端着那自制的金秋小饼绕过许皇后,放置在了泓禄的手边。 自那日之后,苏清再没有看到过他,现今突兀一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即使在各色气味分杂之中,依旧能让人一下辨认出来的龙延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飘进苏清鼻息之中,挑动心波。 “陛下,太后与太妃到了。”李顺从一旁小步跑出,附耳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苏清颈侧的视线,撩衣起身,带起一阵衣风,拂过苏清发梢。 交泰殿正门之处,走过一行人,为首之人,姿态端容,眉目清晰,眼角有着一些明星细痕,眼眸细眯,便带上了几分厉色,梳着高髻,上戴金银步遥,翡翠一月桂的流苏发钗,十分应景,身上是一袭暗宝色绣繁纹宫装,罩着一层黑色镂花纹记浅薄外纱,这大概就是那太后了吧。 再往后细看,便看到了她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女子。不同于这太后的暗色艳压,这女子身上是与苏清差不多颜色的月白色素衫,梳着三环髻,上面饰物颇少,只一支翠色青玉黛微歇上插,腮边一对碧色耳垂随着步子细微晃动,眉目柔和,手腕处微微露出几颗佛珠。 这是…那皇帝的亲生母亲,尊太妃?和那皇帝的给人的阴冷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这般想着,苏清身侧的李顺却是突兀的挡住了苏清的视线道:“去做道去虚怕冷的药膳。” 苏清身形微顿,收回视线,然后便是对着李顺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而一旁一直盯着苏清的许皇后看到那多月未见的太后,脸上显出一抹兴奋,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的立马扶着身侧香嵩的手站起了身。 她在那冷冰冰的椒房殿等了数十日,终于是将太后,她的姨母盼了回来。 一旁的泓禄脚步稳健的走向那许太后,目光深邃,嘴角含笑,就好似一个盼母归来的亲子一般,但身处这圈中的人都知道,许太后一回,这后宫便怕再无宁日了。 苏清却是不知前面发生的那暗中风云诡谲之事,只依旧慢慢的挽起宽袖抬头看从窗棂之处看到了头顶皎色的明月。 她大概是猜到了那李顺让她回来的意思了,因为许皇后那怨恨的视线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没有消除过,太后是许皇后的姨母,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拼的过,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知自己后面的路会如何。 轻叹一口气,苏清环顾了一下四周忙碌不已的众人,独自窝在角落拿了食材炖煮起来。 她准备做一道干姜肉桂羊肉汤,因为那许皇后喜吃羊肉,所以宫中今日特地新宰杀了许多嫩羊羔,羊肉特别新鲜,她正好沾了光,从那地方拿了一块新鲜的羊肉,而且这干姜肉桂羊肉汤专治阴冷怕虚之症,自己的小日子刚刚过,却是不知道为何,淅淅沥沥的有些不干净,腹部总是钝痛的紧,正好蹭碗羊肉汤暖暖。 将羊肉洗净切成块,苏清将砂锅之中放入清水,加入干姜,肉桂,和一些调味品,然后将羊肉放入其中,用小火炖煮。 蹲在砂锅前,苏清双手置于膝上,目光看着那火光,有些呆愣愣的。 “哎,苏清,水扑出来了。”曲绱正满头大汗的绞着细肉,一转头看到苏清面前的砂锅里面冒出的热汤水,赶紧提醒道。 苏清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去掀砂锅的盖子,却因为没有盖湿棉布而被烫的红了皮,那砂锅也因为突然掉落下来的砂锅盖子而侧翻,洒了一大半。 苏清抹了一把手,看了看被溅湿的裙摆,随意的绞了上面的汤汁,便重新换了砂锅做起来。 裙摆上因为沾了汤汁而变的皱巴巴的,苏清有些不适应的踢了踢裙摆,将双手置于清水之中,看着那一块被烫红的地方又发起了呆。 水波粼粼,随着苏清手指的微动而晃出一圈又一圈的细纹。 汤熬的很慢,苏清看着因为浸泡多了水而微微泛白的指尖,拿出手帕细细擦了擦,然后弯腰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里面的羊肉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因为加了入味的胡椒粉和茴香之类的小包,已经盖了过去,只剩下那乳白色的汤汁在“咕噜噜”的火下冒着泡。 正当苏清想将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盛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到她身侧道:“尚膳,交泰殿宣您呢。” 苏清手上一顿,转头皱眉看向那小宫女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小宫女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声音轻快道:“听说是尚膳做的金秋小饼入了太后的眼,要赏呢。” 听到那小宫女的话,苏清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脚都是那冰冷的感觉,太后,入了太后的眼,怕是她才是那太后的眼中钉,墓中刺吧。 苏清深吸一口气,吩咐身侧的小宫女看着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的火,便跟着那小宫女去了交泰殿。 殿上,那戏台子上依旧是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艳丽的戏袍翻飞之际,带着那婉转长调的音曲,绕耳的很。 苏清小心翼翼的走进交泰殿,伏跪于那青砖地上,姿态低恭。 “苏清?”苏清伏跪于地多时,第一个开口的人,不是那太后,更不是皇帝,而是看上去十分端庄温婉的尊太妃。 “奴婢在。”苏清的脑袋一直垂着,所以看不到上座之人的表情。 “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规矩也好。”尊太妃看着苏清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侧的太后道:“姐姐觉得如何?” “甚好。”太后微眯眼眸,坐在铺着柔锦的宽椅之上,目光犀利的落在伏跪在地的苏清身上。 许皇后坐在一侧,脸上笑容明显,看了一眼那泓禄,声音清雅,穿透整个灯火通明的交泰殿,“既然姨母和母后都满意,那臣妾便落旨封婉仪了。” 125|9/125/20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曲绱轻摇头,收回看着苏清的视线,走回大内御膳房之中。 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去了正殿,却得到宫女说皇上已经午憩的回话,不过在午憩之前吩咐,说是让她端着这鸡丝阿胶汤去趟披香宫,慰问淑妃。 苏清听罢,在小宫女的帮助下狠狠的撕下那些白纸条,暗暗咬牙,这皇帝到底是在做什么,先不说为什么要派她这个连给皇帝提鞋都不够的小小女官代表他去慰问淑妃,单刚才听那曲绱的话,这淑妃现在必定心情不佳,自己上去不是找虐嘛。 不过圣命难为,苏清再如何抗拒也无法,只好端着那还热乎乎的鸡丝阿胶汤去了披香宫。 苏清许久未回披香宫,这披香宫却是变了许多,大概是升了位份的关系,披香宫上上下下看上去像是重新修整了一番,里面一盆盆鲜艳的花朵娇艳欲滴,从正殿门口直铺到披香宫淑妃内寝之处。 苏清的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她有些紧张的踏入这熟悉的披香宫,那被太阳晒得火热的青砖地,让她想起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细辛,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有些怀念的抚了抚那放在角落处的小板凳,苏清慢慢蹲下身子坐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个笑意,就如得了玩具的稚童一般。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木门被打开,苏清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清时,脸上一愣,然后突然惊喜的掉下竹篮子,快步走到苏清面前,结结巴巴道:“苏,苏清…姐姐…” “小佺子。”苏清从那小板凳上起了,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愈发清丽无双,惹人侧目。 “我,我,奴才,拜见尚膳。”小佺子看了一眼苏清身上的宫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伏跪身子下跪道。 “快起来,这般的虚礼我可不要。”苏清笑着将那小佺子扶起来。 “行了,叙旧便罢了,先做那金秋小饼吧,省得你回去晚了,那未央宫闭了门。”细辛不着痕迹的分开苏清扶着小佺子的手,笑盈盈的带着两人走向那收拾的整洁如新的料理桌前。 126|9/126/20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有些怀念的抚了抚那放在角落处的小板凳,苏清慢慢蹲下身子坐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个笑意,就如得了玩具的稚童一般。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木门被打开,苏清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清时,脸上一愣,然后突然惊喜的掉下竹篮子,快步走到苏清面前,结结巴巴道:“苏,苏清…姐姐…” “小佺子。”苏清从那小板凳上起了,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愈发清丽无双,惹人侧目。 “我,我,奴才,拜见尚膳。”小佺子看了一眼苏清身上的宫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伏跪身子下跪道。 “快起来,这般的虚礼我可不要。”苏清笑着将那小佺子扶起来。 “行了,叙旧便罢了,先做那金秋小饼吧,省得你回去晚了,那未央宫闭了门。”细辛不着痕迹的分开苏清扶着小佺子的手,笑盈盈的带着两人走向那收拾的整洁如新的料理桌前。 第五十章金秋小饼(贰) 作为金秋盛宴的东西,这苏清做出来的金秋小饼肯定不能小气,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华贵,因为用皇帝的话来说,这是家宴。家宴,应当以小食为主,即使是这偌大繁复皇宫,吃□□细一些也就罢了。 苏清在这小厨房搜刮了一番,找到一些瓦罐子,里面悉数是以前做的料子,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被放置在角落,洗的很干净。 苏清蹲在在篮子前面挑挑拣拣了许久,才选出一些上好的紫薯和山药。 挽起宽袖,苏清将紫薯和山药去皮,紫薯一分为二,山药切成小块,然后让一旁的细辛将紫薯与山药放入蒸笼蒸熟。 在等候紫薯和山药蒸熟之际,苏清用清水泡开瓦罐里面的桂花,那星星点点的桂花浸润在清水之中,慢慢的沁出香浓的味道。 将桂花泡开之后,苏清用裹住,然后放置在一小碗之上,用手掌按压,挤出桂花汁。 一旁的小佺子正在烧着火,看到苏清那吃力捻着桂花汁的模样,刚想上前帮忙,却是突兀的看到了细辛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幽暗暗的好似洞悉了一切。 小佺子心中一惊,赶紧低垂下了脑袋,脸上苍白的紧,在火光想照耀下印出一片火红。 终于将那桂花汁弄好,苏清又拿出一些洗净的金钩放置于其中。 金钩,因其形似鱼钩,色泽金红,福州呼为“金钩”。用它与白菜配成蒸菜后,虾体膨胀变圆,俨如“扳指”,因得“金钩扳指白菜”之名,小巧玲珑,颇为高雅,清鲜醇美,爽口不腻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二月时品》:“﹝菠薐﹞同金钩虾米以麪包合,烙而食之,乃仲春之时品也。”与蛋蒸熟后,虾体膨胀变圆,蛋中无腥味,反而鲜美无穷。 拿出一些糯米粉,苏清将浸了金钩的桂花汁加入一些牛乳,一起混在一处。 “苏清,蒸好了。”从蒸笼里端出蒸好的紫薯和山药,细辛小心翼翼的端到苏清那处。 苏清净了净手,看向细辛拿过来的紫薯和山药。 蒸好的紫薯和山药香甜软糯,苏清用筷子试了试软硬,然后便用木勺子细细按压,将之碾成细泥状。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月饼模具,苏清先将一些榛子酥扫在上面,然后加入刚刚浸了桂花汁混成的面团,再加上一层细细的紫薯泥,最后覆上白色的山药泥。 小心翼翼的将做好的小饼拿出模具,苏清用细小的竹签挑着,用紫薯做出一朵精细牡丹花,用山药做出一朵白玉芙蕖,慢慢的捻入小饼之中。 那两朵立体的花被放置在表皮上,苏清用圆柱形状的竹筒圈住,慢慢的将它们往下面压,便将它们一齐放入了小饼正中间。 “真漂亮。”看着苏清做出的小饼,细辛忍不住的发出一道赞叹。 这小饼的外形花纹清晰饱満,特别是那两朵牡丹和芙蕖,清丽瑰媚,好似活物。饼腰微凸,饼面平整,皮质松软、表皮汕润光亮,底部山药莹白如玉。 “这便是可以了。”将这小饼托入一方平面荷叶边青瓷白玉碗碟之中,苏清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禁不住的弯曲了嘴角。 做这小饼的材料虽然都是及其普通的东西,但是胜在这小饼精细有新意,应该可以入得这淑妃的眼。 “那现在便给那淑妃娘娘送去吧。”细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饼,眼中满满喜爱之情。 “不急。”苏清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道:“这小饼金秋盛宴上一路吹拂过来,定然已经凉了,我等看这凉了之后的口味如何。” “还是你想的细致。”细辛看着苏清点了点头,如何看着那剩下的材料,便是有些心动的挽起了宽袖道:“我也来试试。” “好啊。”难得看到细辛有如此兴致,苏清当然不会反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一筐水灵灵的白菜,赶紧上前抱了一棵,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小佺子道:“还剩下一些金钩,我做道金钩白菜,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佺子对上苏清那张清丽的面容,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声音嗡嗡道:“嗯…” 细辛背对着两人用竹签做着那朵清丽的芙蕖,指尖一动,那芙蕖便歪斜了下去,变成一滩烂泥状。 苏清喜滋滋的抱着白菜转身,又拿出一些瓦罐里面收拾好的小虾米和香菇,切了一些腌制的火腿。 先将白菜切成大条,放入五成热的油锅中炸至柔软,捞出,沥干油。洗净锅,把三片新鲜的火腿大片三对角地摆在锅底,中间放水发香菇,火腿片之间各放用料酒、温水泡软的大金钩两只,然后把白菜整齐地放在火腿、香菇、金钩上面。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苏清另取一净锅,放猪油烧热,下葱段、姜片煸香,放鲜汤熬成白汁,再放料酒、细盐,烧沸后,捞除葱姜,倒入白菜锅中。 用中火扒烧,至汁浓菜酥烂时,下水生粉勾流水芡,旋锅转动,再沿锅边淋上猪油,使原料滑润,再大翻身使火腿、香菇、金钩都翻在白菜上面。 将做好的金钩白菜装盘,苏清深深吸了一口那让馋虫都“咕咕”叫的香味,对着两人招了招手道:“来,好了。” 两人已经被那金钩白菜的香味吸引,此刻各自拿着筷子走到苏清身侧,二话不说便开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小佺子一口下去,满嘴香脆忍不住的赞叹道。 细辛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口齿留香,对着苏清点了点大拇指。 苏清轻笑,自己也拿过一个小碗吃了起来。 一大盘的金钩白菜被三人瓜食而尽,苏清揉了揉有些吃撑的肚子,将目光落到那略有些干硬放凉的小饼之上。 她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味道,觉得桂汁的味道依旧十分明显,才放下心似的用竹签挑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味道。 香软酥滑,甜腻浓厚,夹带这牛乳的软腻口感,果然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给淑妃送去吧。”苏清端起那托盘转头对着身后的细辛和小佺子道。 细辛轻柔一笑,伸手抹去苏清脸上粘上的点点细粉道:“我还要帮着小佺子收拾一下这小厨房,你自行去吧,省的淑妃嫌你手脚慢,生了气。” 苏清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小厨房,转而看向细辛的眼中有不甘和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了。”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下次再来寻你。” 细辛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一把她。 苏清脚步挪动,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苏清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深处,细辛转身,对着站在自己身后,还在向不远处张望的小佺子道:“小佺子,我知道你对苏清好,但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肖想的,且不说苏清现在是御前女官,只一点清风波动,便能要了她的命。”说完,细辛对着小佺子伸出了手。 看着面前那只白皙却覆着薄茧的手,小佺子身形一颤,却还是慢慢的从宽袖之中拿出了一支珠玉小簪。 将那小簪子拿在手里,细辛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一直无话的小佺子道:“我们都是为了她好。”说完,细辛转身,拿起桌上残余的菜叶子扔进一旁的废娄之中。 当苏清回到披香宫之际,便看到正殿之处,一派的肃穆井然,李顺穿着紫色蟒服站在门口,目光低垂。 苏清端着托盘慢慢往李顺的方向走去,她眼角看着那几张在御前比较熟悉的太监面孔,心下有些恼然,莫不是那折磨人的皇帝又来了? “苏清姑娘。”看到苏清袅袅走来的身影,李顺看着她笑眯了眼。 苏清看着李顺这副可以算的上是谄媚的表情,身子禁不住的一抖,赶紧朝着他欠了欠身便进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依旧闷热的很,但好在冰鉴加了一个,苏清进去的时候铺头的闷热迎面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照旧是被方卉拦在了外面,苏清看着方卉撩开纱帘走入内殿,隐隐约约的透过那黄纱帷幔看到一抹熟悉的欣长身影端坐于淑妃的绣榻前,慢条斯理的说出一句让苏清整个人五雷轰顶的话,“既然淑妃觉得可以暂代皇后事宜,掌中宫笺表,那朕想封苏清为正六品贵人,淑妃觉得如何?” 苏清听到泓禄的话,整个人冷不丁的一震,手里的托盘显现不稳,幸好站在前面的方卉正好回过身,帮她稳住了那托着小饼的托盘。 “尚膳,进去吧。”方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清,撩开了前面的黄纱帷幔。 苏清的身子有些抖,她抬头看去,只见泓禄那双漆黑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暗含笑意,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便是偏偏要让她听到的一样。 淑妃的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她的身侧站着捧着酸枣竹茶的王烨,正躬身为淑妃奉上那茶。 淑妃指尖微抖,慢慢的掀开那茶盖,轻抿了一口那酸枣竹茶,嘴角勾起淡笑,看了一眼躬身站立在不远处的苏清道:“臣妾无甚异议,皇帝高兴就好。” 用一个苏清来换这中宫笺表,自己还有什么不划算的。 127|第127章 第六十二章续断寄生茶 “娘娘,今日去见太后,还是穿的庄重一点吧。”细辛侧身从衣柜之中拿出一件花青色绣纹的高领收腰宫装,那沉闷的颜色让苏清看着就感觉身上沉的厉害。 顾忌到第一次去见太后,苏清还是听了细辛的话,穿上了那件花青色的宫装,但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是一脸病容的美人,穿上这显老的衣服,看上去还是明艳异常,白皙的皮肤在暗沉的花青色下更加瓷白,纤细的身姿被拉长,在圆弧形的立领下,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细辛,帮我拿暖捂子过来。”苏清有气无力的捂着腹部坐在绣墩上,额头抵在圆桌上,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上去可爱非常。 “这才几月天,就拿暖捂子了,娘娘,您忍一下吧,等见完太后再说?”细辛侧身将刚刚烧出来的热水缀了一点蜂蜜,放到苏清的面前道:“来,先喝点这个缓缓。” 苏清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缓慢的伸出手抿了一口热热的蜂蜜水,那蜂蜜水下肚,腹部也慢慢热了起来,减缓了不少疼痛。 “行了,不然一会儿会想出恭。”看到苏清喝了几口蜂蜜水,细辛伸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了回来,然后强硬的把人搀扶起来道:“等一会儿娘娘你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 苏清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蜂蜜水的余温,嘴里甜蜜的很,她看向扶着自己胳膊的细辛,眼神幽怨的看着那半杯蜂蜜水,“我就算不说话也会被逮住。” 细辛扶着苏清的身子一顿,刚想说话,外面太监说唱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听到那声音,苏清不自觉的脚一软,想起那时候那皇帝跟自己说要封自己为德妃时的神情,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那放置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好像穿透了这具身体,直直的看到了那蜷缩在身体深处的自己的灵魂,让苏清至今想起来都全身发冷的厉害。 珠帘互相敲击的清脆声响起,苏清侧头看去,泓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走了进来,那窄腰长腿,风华如玉的样子,确实是很能迷惑人,但是经过这多番相处,苏清深知这货芯子里面是比乌鸦还黑的心肠,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想把那层面皮扒下来。 不过苏清深知,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现在的她只能垂着脑袋一脸奴相的给他请安。 “爱妃这是准备去与母后请安?朕随你一同去。”泓禄撩起下摆,顺势将欠身请安的苏清牵在了自己的身旁。 泓禄细细摩挲着手里软若无骨的苏清的手,她的手滑如凝脂,带着一股清新味道,让人舍不得放开。 被泓禄按着手掌,苏清感受着那游移的指腹,不自觉的将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是被抓的更紧了几分。 “吃过了?”泓禄的目光落到圆桌上的青瓷大肚杯上,里面残留着半杯蜂蜜水。 顺着泓禄的目光看到了那半杯蜂蜜水,苏清的眼神不自觉的变的十分幽怨。 “朕让人带了一盅四红补血粥过来,喝完再去。”泓禄说罢,朝着身后的李顺招了招手,便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白玉瓷盅上前,将其掀开在苏清面前。 四红补血粥是由红枣等具有补气养血作用的简单食材熬制而成,对经期之际易寒凉的人,四红汤起到一个温补,调经养血的作用。 苏清看着面前浓稠的四红补血粥,那软糯的红枣,被煮的酥软的红豆,缀着细粉的粥面,不断散发出勾引她味蕾的香味,终于,在苏清咽下无数口水之后,她在泓禄的注视下,一勺一勺的慢慢吃完了瓷盅里面的四红补血粥。 毕竟刚刚她只喝了半杯蜂蜜水,这身子又是挨不住饿的,那么一碗美味放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说,放着让我来。 “饱了?” “嗯。”点了点头,苏清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走。”轻笑一声,泓禄牵起苏清的手,往外走去。 被泓禄牵着手,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总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当苏清顶着头上的烈日在御花园摘花的时候,一侧的凉亭里那狗皇帝正和一身合绯色宫装的皇贵妃低头说笑,而那所谓的太后也是慈眉善目的和坐在她身侧的皇后说着话。 苏清的目光从狗皇帝按着那皇贵妃的狗爪上略过,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想起早上那皇帝抵在自己耳边的一声轻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斗不过这个外黑里黑的人。 手指轻轻拂过面前的一株不知名花朵,苏清小心翼翼的用手里的剪刀挑开硕大的花朵,将花茎上犹如刺猬盔甲般密布的黑褐色粗刺剪掉,然后用铁丝一点一点的绕着那花茎缠上去。 铁丝很硬,花茎的刺又是非常密集,苏清的手劲再巧,也是难免在手上扎了许多刺痕。 看着那白皙手臂上的星星点点,苏清瘪了瘪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矫情了很多,不过也怪这具身体太完美,让人连一点伤痕都舍不得在上面留下。 凉亭之中,许皇后伸手抚过手边一罐子茶渣,细眉微蹙,脸上满是不忿,“这应昭仪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起这样的歹心。” 许皇后手里的东西是叫续断寄生茶,它是由断续,桑寄生菟丝子、阿胶、红茶煎煮而成本来是一位养血安胎的良药,可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过多,一旦过量,这养血安胎的良药便会变成滑胎的魔鬼。 “不是这应昭仪大胆,而是这后宫,杂人太多。”太后轻轻捻起茶罐子里面的一点茶沫子,眼角微挑,看向一侧的泓禄,“皇儿啊,这后宫,也该换换血了吧?” 太后话音一落,首先变了面色的,却是坐在太后身侧那许皇后,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泓禄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皇贵妃睁着那双杏仁眼,手里翻盖着热茶,语气娇柔,“母后所说甚是,只不过臣妾听说河北之地突发洪灾,灾民食不饱饥,便是那树皮草根都给扒光了,甚至者竟易子而食,泯灭人性。”顿了顿,皇贵妃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豆蔻色的指尖轻触茶碗边缘,继续道:“所以臣妾觉得,这选秀之事,还是往后拖些日子吧。” “妹妹这话确是不错,只不过今日河北洪灾,明日河南蝗灾的,这选秀,得拖到何时啊。再说了,这天灾,人力而不可多为,顺其自然也罢。”许皇后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太后,赶紧接上皇贵妃的话。 “皇后这话可就说错了,朕是天子,天命所托,河北洪灾怎可袖手旁观。”泓禄突兀的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震在桌上的声音沉闷而声大,让人不由得也跟着心底一震。 对上泓禄凌厉的视线,许皇后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赶紧起身伏跪于地,低垂着,声音焦急道:“是臣妾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皇后也是心急陛下,陛下不要多心。”太后看了一眼泓禄,淡淡插嘴道。 “是,母后。”泓禄慢慢挺直腰板,微微眯起的视线从许皇后身上略过,若有似无的往亭外看去。 阳光下,那个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一盆盆花簇之中,身姿柔软,外露的肌肤在花青色宫装的包裹下,宛若透白的凝脂,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苏清在阳光下站了许久,手背上被扎了许多小洞,疼的厉害却是没有沁出血,她轻轻按了按伤口,挤出一点血滴,不甚在意的抹去,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这花不知道是什么花,香味腻的厉害,萦绕在鼻息之中总是挥之不去,让长久在阳光下的苏清反胃的厉害,不过幸好她早上喝了那粥,早就消化光了,就算是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了。 凉亭之中,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皇后,道:“罢了,你也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是一国之母,许氏之女,膝盖,可不能这么软。”太后这番话,说的是许皇后,暗讽的却是站在那处,目光清冽的泓禄。 “皇后也是多心了,快些起来吧。”泓禄嘴角含笑,似是没有听到那太后的话,只声音温雅的对着那跪在地上的许皇后伸出了手。 许皇后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掌,面上带了几分惊喜,轻轻的将手覆上了泓禄。 看着重回座位的许皇后,太后看了一眼泓禄道:“皇儿,不是母后多话,你虽然政务繁忙,但也不要忘记了这后宫福泽,皇后操劳后宫,劳苦功高,陛下是该多关心一点,而且如今后宫子嗣薄稀,皇儿应该上点心了。” 这太后说的如此直白,泓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敲击着手边的拂椅,放置在桌上的手暗暗握住皇贵妃的手,制止了她意欲说出的话,侧头转向太后,声音放缓了几分,目光触及到许皇后微绯的面颊道:“近日政务繁忙,确是冷落了皇后。”说完,泓禄摸了摸光滑的茶杯边缘,道:“那今晚朕便去皇后那处用膳吧。” 许皇后低垂着脑袋,面带羞涩的看向泓禄,声音似乎有着难掩掩盖的兴奋之情,“监管后宫之事是臣妾应该做的。”说罢,许皇后看了一眼还在摘刺尖的苏清,眼中闪过一抹暗意,继续道:“臣妾那处正好新换来一个厨子,做的药膳尤其好吃。” “那皇儿就去尝尝吧,这可是连哀家都没有的福分呢。”太后嘴角含笑,向着皇后调笑道。 “母后…”许皇后神情羞涩娇嗔道。 “皇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凉亭之中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让苏清剪着刺尖的手一顿,被晒的绯红的面颊上扯出一抹暗笑,还真是和乐的很哪。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128|第128章 第六十六章药膳火锅 药膳火锅是四川火锅中的一款特殊品种,颇有特色。该火锅以牛肉等为主料,配料中加入中草药,把“火性”与“补性”结合起来,食后出汗,调理五脏,既补气助阳,又养血祛火,相得益彰。 苏清兴冲冲的将牛肉去筋络,切成大而薄的片子,又将牛肝去皮膜,亦切成同牛肉相当的片。毛肚洗净,片开,切块。豆腐干洗净,切成条。水发粉丝切节。水发海带切条。葱拍破,切节。菠菜择好洗净。平菇撕成条。土豆去皮,切片。将以上各料分别装盘,上桌摆好。 将人参、黄芪、当归、枸杞子、大枣、甘草放入砂锅(或药罐),加水烧开,熬半小时,滗出药液,并同一时间炒锅置火上,放菜油烧至四成热,下泡辣椒节炒香,下大蒜、姜末、花椒炒几下,煮沸,再加鲜汤煮开,然后加入药液煮沸,打去浮沫。 最后,将准备好的瘦牛肉和牛肝,鱼丸、毛肚、豆腐干、菠菜,还有人参五克,黄芪十克,当归、枸杞子各十五克,大枣二十克,甘草五克熬成的汤底,再加上新鲜装盘的肉、水发粉丝、水发海带、土豆、平菇,加上熬煮好的高汤做成鸳鸯锅。 大大的圆桌上,一只硕大的火锅放置在中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苏清穿着轻便的宫装坐在绣墩之上,正伸着胳膊往沸腾的汤底里面加肉片。 泓禄坐在苏清身侧,看着她满头热汗的忙活,白细的脸上满是绯色,嘴角的梨涡深深的印在脸颊上,可爱非常。 “娘娘,新酿的果酒。”细辛手里端着托盘进来,将那长颈银壶放置在苏清身侧。 “嗯?”苏清的嘴里塞了一大口的肉片,鼓着脸颊看向细辛,那松鼠囤食似的模样衬得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可爱。 侧头看到苏清的模样,泓禄轻笑一声道:“果酒,不醉人。”说罢,拎着那酒壶放置在圆桌上。 苏清起身,掀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味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清香萦绕,果然是上好的果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慢条斯理的拎起那酒壶。 果酒顺着泓禄的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倒入了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杯之中。 苏清双手扒着桌沿,看着那水光透亮的果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泓禄手里捏着那酒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苏清来说,却是不亚于扔下了一枚重型巨弹。 “啊?…哦,我,我的生辰,对,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苏清缩了缩手,似乎是才想起,然后一把抢过泓禄手里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把自己呛了个正着。 轻轻的拍着苏清的背,泓禄单手直接下滑搂住苏清的腰肢,声音暗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爱妃今日可畅饮。” 泓禄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苏清缩了缩脖子,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腰肢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甩不开泓禄的手,反而被揽的更紧。 “皇上,您尝尝这个。”苏清的身子猛地一坐起来,她伸手夹了一筷子的香菇沾了辣酱放在泓禄面前的碗碟之中。 看着那被辣酱完全淹没的香菇,泓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是提起玉箸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概是因为喝了那果酒,苏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处热的发烫,她侧眼看了一眼泓禄那被辣酱染红了好似涂了上好胭脂的嘴唇,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果酒,泓禄一饮而尽,那慢慢弥散开来的国香味顺着泓禄的动作而飘散开来,越发浓郁。 苏清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她木呆呆的看着泓禄的侧脸,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好似蒙着一层水雾。 身侧的泓禄,欣长身姿,面如白玉,莹若白雪,乌黑秀发长落,绕在苏清的臂膀之上,滑顺非常。 苏清赶紧自己有些难以呼吸,她不是只喝了一杯果酒吗,为什么感觉自己脑袋都昏沉沉的。 猛的又灌下一杯果酒,苏清放下酒杯,侧头便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泓禄,琉璃灯光流转,美好非常。 “你,好漂亮…”苏清看着泓禄,慢慢的吐出这句话,然后莹白的指尖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点上泓禄被辣椒染红的胭脂唇,柔软,温暖,湿润。 突然的,苏清抵着泓禄唇瓣的指尖一痛,赶紧蹙着眉头缩回了手,昏沉沉的脑袋闹腾的厉害,脸上绯色更重,“唔…做什么咬我?” 下颚处抵上一只手,苏清被迫的抬起脸颊,欣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就好若风中翩飞的蝴蝶那善舞的翅膀。 “醉了?”泓禄轻笑,点了点苏清跳动的眉眼。 苏清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泓禄说的什么话,但是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指尖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苏清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咚”的一下就竖直身子,额头狠狠的撞上泓禄微微探下的下颚。 两人双双倒地,圆滚的绣墩被撞倒,咕噜噜的往一旁滚了过去。 苏清捂着额头,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上泓禄的下颚,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口中,冲淡了甜腻的果酒香。 “啧,小狗一样。”轻松的掰下苏清的脑袋,泓禄抚了抚下颚,指尖染上一点血红。 苏清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泓禄,喉咙里滚动了半圈,然后慢慢的吐出一个字,“…禄…” 泓禄捏着苏清下颚的手,细长的眼睛微眯,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禄…”苏清的唇角沾着血迹,吐出的气息沾着甜腻的果酒香,混着她身上清淡的味道,混成一团,迷乱了人的眼。 “你叫我什么?”紧紧的勒住苏清的腰肢,泓禄双目暗沉,咬着苏清的耳朵,声音低哑。 “禄。”清晰无比的一个人从苏清嘴里吐出,落进泓禄的耳中,带起无限涟漪。 “碰!”的一声,泓禄翻身坐起,连带着苏清被她揽在怀里,半吊在身上。 泓禄闷不做声的,单手搂着苏清,一步一步,稳健的朝着那绣床走去。 苏清纤细的身子被压在泓禄身下,满绣床的绯红色的床单,绣着双鱼戏水图,那两只好似交颈鸳鸯一样的双鱼栩栩如生的缀在上面,床帘边的流苏随着两人的动作而晃动非常。 雪白的肌肤,微敛的眸子浸着水雾,双臂揽着泓禄的脖子,苏清就像只撒娇的大型宠物一样蹭着泓禄。 “可后悔?”泓禄捏着苏清的脖颈,声音低哑。 苏清喉咙微动,还未说话,泓禄下一句便堵住了她的唇。 就算后悔,我也绝不放手! 珠帘清脆,绣榻微晃,皎暇的月光淡淡挥洒下来,印照出一片清辉月色。 “娘娘,陛下去早朝了,您要起吗?”细辛撩开床帘一角,露出一只玉臂,上面星星点点的许多红印子,可以想见昨晚的战况激烈。 苏清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眼皮重的厉害,却还是顺着细辛的手起了身。 “怎么,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怎么还红眼睛了?”苏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那调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的,昨天晚上苏清没有醉,那一场颠鸾倒凤的场面,是她主动的,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泓禄肯定也是猜到了的,但他却是没有反驳,苏清这一场赌注,赢了。 香汤已经准备好了,苏清软着腿被细辛扶了进去。 细辛一夜没睡,眼睛确实是红的厉害,在听到苏清的话后,嘴唇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淑妃,如何了?”苏清闭上眼睛,蒸腾的雾气掩盖住了她细致的眉眼。 “疯了。”细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看了一眼苏清的面色,继续道:“被关进了疯人塔。” 疯人塔,暗铁大门,层楼高耸,永无见天之日。 一个李经娥,上吊而亡,一个应昭仪,被关掖庭,一个淑妃,禁疯人塔,幽深后宫,人踩着人往上去,被踩的人,下场不过如此。 而且苏清觉得,那皇帝长的这么不错,自己也不算是亏了,可是这心里怎么还是虚的慌很。 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苏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的一下扎进了水里。 “娘娘…”看着苏清的动作,细辛呆愣了片刻,然后赶忙拿了毛巾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娴静的院落之中,阳光正好,苏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懒懒的靠在院子里面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手边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热牛乳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身侧的细辛帮她捏着肩膀,那适到好处的力度让浑身酸痛的苏清十分舒服。 眯着眼睛,不一会儿,苏清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清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双眼睛里面的柔意顺着倾斜的阳光,毫不保留的印入苏清的眼中,但是一眨眼,苏清再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双里面的柔意就好像是一眨眼的瞬间,便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找寻不到。 苏清的头发很是厚重,黑亮绸直,已经干了一半,泓禄手里拿着手巾,正帮她绞着头发,低垂的眉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细碎的阳光照射下来,印出他透白的肌肤,几缕碎发滑落,睫毛长翘,产生一种难言的美感。 好想调戏一下,苏清暗搓搓的想着,但看到那流转过来的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安分点的好。 第六十七章青梅凉果 自从那泓禄开了荤,苏清觉得,自己就没有吃过素,每天都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哀嚎,原本她想着这样应该算是工伤了吧,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个狗皇帝做不到。 苏清咬着笔杆子坐在垫着软垫的宽椅上描摹佛经,时不时的扭动身子让身侧的细辛帮她按摩一下肩膀和腰肢处。 那个狗皇帝,她又不是橡胶人,那腿能那么掰吗,他就不怕把她的腿给掰折了! “啊,对了,小佺子呢,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他?”苏清看着浅桃刚刚端上来的红豆卷,写着佛经的手一顿,突然道。 细辛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转瞬便恢复道:“升了官,不愿意呆在我们平乐苑这小地方了。” “升官?”苏清的嘴里塞了一个红豆卷,声音囫囵。 “听说是的。” “哦。”苏清点了点头,没有深究,低下头,认真的描摹手边的佛经。 一侧,珠帘轻动,一身繁复宫装的熏荨突兀出现,圆溜溜的眸子灵动异常,站在珠帘处看着苏清,没有动弹。 苏清抬头,看着站在珠帘前面的熏荨,多日不见,她的脸上竟然蕴起了几许婴儿肥,圆溜溜的眸子黑漆漆的可爱非常。 苏清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熏荨,这咋看到还有几分惊讶,她放下手里的毛杆子站起身,还未说话,便被那小人儿扑了一个满怀,衣襟处随着那渐渐高声起来的啜泣变的湿润。 因为熏荨一下的冲力,苏清一屁股坐到了宽椅上,她搂着怀里的人,揉了揉自己撞痛的腰肢,轻轻抚着熏荨的头顶。 “清姐姐…”熏荨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在苏清的怀里抬起头,白嫩的脸颊上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泛起几丝红晕。 “怎么了?”苏清一直觉得,熏荨在这后宫之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虽然她智商有损,但是却安稳的活到了现在,而且像是完好保存在象牙塔之中的公主,精致,美丽,不染尘埃,纯净的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珍藏在怀里。 “坏蛋,坏蛋…”听着熏荨呜呜噎噎的声音,苏清没有明白她的话,只耐心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然后将手边的红豆卷塞了一个放进她的嘴里。 “呜呜…唔…”熏荨的哭泣被止住,她略显狼狈的嚼了嚼嘴里的东西,然后沾着泪滴的脸上显出一抹笑意,模糊道:“好吃…” “好吃就好。”摸了摸熏荨的脑袋,苏清将人按在自己旁边,抬头对细辛道:“去拿杯牛乳过来。” “喏。”细辛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熏荨靠在苏清怀里吃的欢畅,苏清将人放了正之后刚想说话,却是发现熏荨嘴唇角处沁出了一点血迹。 皱了皱眉头,苏清侧身细细看了看,心里有些疑问,但是看着熏荨大口大口往嘴边里面塞东西的样子想着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到了吧。 吃完一整盘红豆卷,又喝了一杯牛乳,苏清却是没有等到熏荨过来找她的目的,反而是那皇帝带着李顺大摇大摆的进了她的闺房,蹭吃蹭喝半天之后拎着熏荨的衣领子出了平乐苑,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看着熏荨那张委屈的小脸,苏清也是爱莫能助,只好假装看不见的喝了一口手里的杏仁茶。 离太后的寿宴越来越近,苏清的日子依旧在抄写佛经中度过,皇后那边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取消了每日的晨安,让苏清有了很多懒睡的时间,最关键的是那狗皇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在那天拎着熏荨的衣领走了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平乐苑,着实让苏清不习惯了很多。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苏清有时候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靠着那皇帝大靠山,不用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窝在她自己的小地方吃喝睡。 而自从上次给她看了病后,她的便宜老爹也是再没有出现,只按着时段给她送来那种无味药丸,吃了之后苏清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来月事的日子准时了不少,所以也就大胆的继续服用了下去。 苏清大概猜到了一点,她那老爹应该是皇帝一伙的,诓骗淑妃提了傅家,被皇后打压下去之后,借着那皇后的手灭了应族一氏,然后顺手又把冒头的傅家压了下去,现在,皇后怀孕了,所以那皇帝是准备对许氏一族动手了吗? “娘娘,太后的寿宴穿的庄重一点吗?”细辛看着苏清坐在梳妆台前神游,伸手将一支珠钗□□梳好的发髻之中。 “哦。”苏清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繁复的宫装,思索了一下道:“换身轻便一点的吧。”起码不能是这种走一步停三步束腰束手型的,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感觉今天不会太平静。 太后寿宴,一向都是大办,但因为河南蝗灾之故,为了节省国库,更因为好看,所以将大宴改成了家宴,但即便如此,当苏清看到处处精致,样样美伦一看就是用钱堆出来的宴会时,还是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腐败的帝国主义。 苏清亲自挑了一件宽松的宫装和一双舒适的绣花鞋,顶着一头光亮的头发带着细辛和浅桃慢悠悠的晃进了宴会。 宴会还未开始,坐在里面的人却是已经很多,苏清一眼扫过去,都是不太熟悉的面孔,所以没有多加留意,只跟着那宫女上了坐,观摩了一番自己面前的瓜果点心,随手捻了一个青梅凉果放入口中。 这青梅凉果大多是将青梅经食盐腌制后晒干成梅坯,再由梅坯经浸洗脱盐、干燥后调入以甘草等甜味料为主的配料和其他香料调制而成,其原料品种、果实成熟度、果形大小都对其口味制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苏清口中的青梅干湿适宜,口味清脆,一看便是老手腌制的,十分合她的口味,让苏清不禁多吃了好几颗。 当那青梅凉果告捷之时,首座那处终于是出现了那抹明黄色的熟悉身影,泓禄的脸上噙着淡淡笑意,单手扶着身侧的许皇后上座。 苏清许久未见那许皇后,咋一看到人,却是有些讶异。 因为在苏清的印象之中,那许皇后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但是却是气质型美女,反观现在,即使盖着厚厚的妆容也是掩不住那满脸的疲惫之色,她的身形似乎瘦弱了许多,那身明黄色的凤袍穿在她的身上空落落的厉害,肚子细微的鼓起,但是不明显,咋一看…就好像是…被人吸了血的干尸…… 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苏清侧头,看向那泓禄,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充斥着温柔笑意,正细心的给她剥了一个红色的果子。 只一眼,苏清便不再看了,她倒了一杯酒,感觉自己闷的厉害,便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看到太后和太妃穿着宫装缓缓而来。 太后苏清见过几面,但是这太妃苏清却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到她的面容。 这太妃与泓禄有几分相似,却比泓禄多了几分柔美,即使年过四十,依旧保持的很好,除了眼角的淡淡细纹,完全是一个成熟气质型的大美女。 注意到苏清的视线,太妃微微侧头,看着苏清缓缓一笑,那温暖的笑意和泓禄那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一样,温软可亲,气质卓然。 苏清有些羞涩的扭过了头,但是这一侧头,却是让她禁不住的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熏荨穿着一份桃粉色的宫装,正被一个身穿胄甲的男人搂在怀里,小小的身子不断挣扎着,却是只像只蚂蚁一样的在人家手掌心里面翻滚。 色狼?这是苏清的第一个反应,但是她转瞬一想,如果是色狼的话怎么也太大胆了吧,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调戏皇帝的亲妹妹。 一边吐槽着那个男人的智商,苏清一边脚下不停的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熏荨看到走过来的苏清,斑斑泪痕的脸上显出一抹急切,身子挣扎的愈发厉害。 而苏清走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很高大,圈着熏荨就好像是搂着一个布娃娃一样,只一只手就牢牢的把人圈制住了。 刚才灯光昏暗,苏清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当她真正站在男人面前时,便被那张脸惊吓到了,原因无他,因为男人的那张脸,和她的便宜老爹如出一辙,只不过年轻了许多岁,而且身形壮硕了不止一倍。 129|第129章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本文首发于jj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看到苏清那心虚的眼神,泓禄一手箍住苏清的腰肢,一手握住苏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带着她重新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那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浓浓的野心,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笔画之间笔笔沉稳,内敛和外放的两种姿态,却奇异的融合在一处。 “清?”苏清微微歪着脑袋,极力的辨认那个龙飞凤舞的字。 “怎么,就算字写的不一样,这字…也该认识吧?”泓禄的目光从那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上略过,嘴角隐含着的,是调侃笑意。 “嗯…”苏清垂着脑袋模糊的应了一声,放置在桌上的手磨着指尖,一脸的忐忑表情。 伸手掐过苏清脸颊上的软肉,泓禄的下巴搁在苏清的脖颈处,呼吸声细细的打在苏清的耳垂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但因为脸颊被人掐着,她又躲不过去,只好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那这个字呢?”大笔一挥,又一个字潇洒的出现在苏清面前的纸张上。 苏清的脸颊被挤成一堆,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缝,勉强的看到那个字,“…绿…?” “什么?”耳边的声音下调了几个度,让苏清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唔…绿?”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苏清的脸颊立即一阵剧痛。 收回狠掐了一把苏清脸上软肉的手,泓禄将人用力往怀里托了托道:“禄。” “禄?” “对,禄,再说一遍。” “禄…” “再说一遍…” “……禄…” 130|第130章 第六十六章药膳火锅本文首发于jj文学城,请大家支持正版 药膳火锅是四川火锅中的一款特殊品种,颇有特色。该火锅以牛肉等为主料,配料中加入中草药,把“火性”与“补性”结合起来,食后出汗,调理五脏,既补气助阳,又养血祛火,相得益彰。 苏清兴冲冲的将牛肉去筋络,切成大而薄的片子,又将牛肝去皮膜,亦切成同牛肉相当的片。毛肚洗净,片开,切块。豆腐干洗净,切成条。水发粉丝切节。水发海带切条。葱拍破,切节。菠菜择好洗净。平菇撕成条。土豆去皮,切片。将以上各料分别装盘,上桌摆好。 将人参、黄芪、当归、枸杞子、大枣、甘草放入砂锅(或药罐),加水烧开,熬半小时,滗出药液,并同一时间炒锅置火上,放菜油烧至四成热,下泡辣椒节炒香,下大蒜、姜末、花椒炒几下,煮沸,再加鲜汤煮开,然后加入药液煮沸,打去浮沫。 最后,将准备好的瘦牛肉和牛肝,鱼丸、毛肚、豆腐干、菠菜,还有人参五克,黄芪十克,当归、枸杞子各十五克,大枣二十克,甘草五克熬成的汤底,再加上新鲜装盘的肉、水发粉丝、水发海带、土豆、平菇,加上熬煮好的高汤做成鸳鸯锅。 大大的圆桌上,一只硕大的火锅放置在中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苏清穿着轻便的宫装坐在绣墩之上,正伸着胳膊往沸腾的汤底里面加肉片。 泓禄坐在苏清身侧,看着她满头热汗的忙活,白细的脸上满是绯色,嘴角的梨涡深深的印在脸颊上,可爱非常。 “娘娘,新酿的果酒。”细辛手里端着托盘进来,将那长颈银壶放置在苏清身侧。 “嗯?”苏清的嘴里塞了一大口的肉片,鼓着脸颊看向细辛,那松鼠囤食似的模样衬得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可爱。 侧头看到苏清的模样,泓禄轻笑一声道:“果酒,不醉人。”说罢,拎着那酒壶放置在圆桌上。 苏清起身,掀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味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清香萦绕,果然是上好的果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慢条斯理的拎起那酒壶。 果酒顺着泓禄的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倒入了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杯之中。 苏清双手扒着桌沿,看着那水光透亮的果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泓禄手里捏着那酒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苏清来说,却是不亚于扔下了一枚重型巨弹。 “啊?…哦,我,我的生辰,对,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苏清缩了缩手,似乎是才想起,然后一把抢过泓禄手里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把自己呛了个正着。 轻轻的拍着苏清的背,泓禄单手直接下滑搂住苏清的腰肢,声音暗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爱妃今日可畅饮。” 泓禄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苏清缩了缩脖子,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腰肢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甩不开泓禄的手,反而被揽的更紧。 “皇上,您尝尝这个。”苏清的身子猛地一坐起来,她伸手夹了一筷子的香菇沾了辣酱放在泓禄面前的碗碟之中。 看着那被辣酱完全淹没的香菇,泓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是提起玉箸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概是因为喝了那果酒,苏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处热的发烫,她侧眼看了一眼泓禄那被辣酱染红了好似涂了上好胭脂的嘴唇,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果酒,泓禄一饮而尽,那慢慢弥散开来的国香味顺着泓禄的动作而飘散开来,越发浓郁。 苏清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她木呆呆的看着泓禄的侧脸,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好似蒙着一层水雾。 身侧的泓禄,欣长身姿,面如白玉,莹若白雪,乌黑秀发长落,绕在苏清的臂膀之上,滑顺非常。 苏清赶紧自己有些难以呼吸,她不是只喝了一杯果酒吗,为什么感觉自己脑袋都昏沉沉的。 猛的又灌下一杯果酒,苏清放下酒杯,侧头便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泓禄,琉璃灯光流转,美好非常。 “你,好漂亮…”苏清看着泓禄,慢慢的吐出这句话,然后莹白的指尖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点上泓禄被辣椒染红的胭脂唇,柔软,温暖,湿润。 突然的,苏清抵着泓禄唇瓣的指尖一痛,赶紧蹙着眉头缩回了手,昏沉沉的脑袋闹腾的厉害,脸上绯色更重,“唔…做什么咬我?” 下颚处抵上一只手,苏清被迫的抬起脸颊,欣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就好若风中翩飞的蝴蝶那善舞的翅膀。 “醉了?”泓禄轻笑,点了点苏清跳动的眉眼。 苏清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泓禄说的什么话,但是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指尖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苏清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咚”的一下就竖直身子,额头狠狠的撞上泓禄微微探下的下颚。 两人双双倒地,圆滚的绣墩被撞倒,咕噜噜的往一旁滚了过去。 苏清捂着额头,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上泓禄的下颚,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口中,冲淡了甜腻的果酒香。 “啧,小狗一样。”轻松的掰下苏清的脑袋,泓禄抚了抚下颚,指尖染上一点血红。 苏清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泓禄,喉咙里滚动了半圈,然后慢慢的吐出一个字,“…禄…” 泓禄捏着苏清下颚的手,细长的眼睛微眯,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禄…”苏清的唇角沾着血迹,吐出的气息沾着甜腻的果酒香,混着她身上清淡的味道,混成一团,迷乱了人的眼。 “你叫我什么?”紧紧的勒住苏清的腰肢,泓禄双目暗沉,咬着苏清的耳朵,声音低哑。 “禄。”清晰无比的一个人从苏清嘴里吐出,落进泓禄的耳中,带起无限涟漪。 “碰!”的一声,泓禄翻身坐起,连带着苏清被她揽在怀里,半吊在身上。 泓禄闷不做声的,单手搂着苏清,一步一步,稳健的朝着那绣床走去。 苏清纤细的身子被压在泓禄身下,满绣床的绯红色的床单,绣着双鱼戏水图,那两只好似交颈鸳鸯一样的双鱼栩栩如生的缀在上面,床帘边的流苏随着两人的动作而晃动非常。 雪白的肌肤,微敛的眸子浸着水雾,双臂揽着泓禄的脖子,苏清就像只撒娇的大型宠物一样蹭着泓禄。 “可后悔?”泓禄捏着苏清的脖颈,声音低哑。 苏清喉咙微动,还未说话,泓禄下一句便堵住了她的唇。 就算后悔,我也绝不放手! 珠帘清脆,绣榻微晃,皎暇的月光淡淡挥洒下来,印照出一片清辉月色。 “娘娘,陛下去早朝了,您要起吗?”细辛撩开床帘一角,露出一只玉臂,上面星星点点的许多红印子,可以想见昨晚的战况激烈。 苏清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眼皮重的厉害,却还是顺着细辛的手起了身。 “怎么,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怎么还红眼睛了?”苏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那调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的,昨天晚上苏清没有醉,那一场颠鸾倒凤的场面,是她主动的,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泓禄肯定也是猜到了的,但他却是没有反驳,苏清这一场赌注,赢了。 香汤已经准备好了,苏清软着腿被细辛扶了进去。 细辛一夜没睡,眼睛确实是红的厉害,在听到苏清的话后,嘴唇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淑妃,如何了?”苏清闭上眼睛,蒸腾的雾气掩盖住了她细致的眉眼。 “疯了。”细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看了一眼苏清的面色,继续道:“被关进了疯人塔。” 疯人塔,暗铁大门,层楼高耸,永无见天之日。 一个李经娥,上吊而亡,一个应昭仪,被关掖庭,一个淑妃,禁疯人塔,幽深后宫,人踩着人往上去,被踩的人,下场不过如此。 而且苏清觉得,那皇帝长的这么不错,自己也不算是亏了,可是这心里怎么还是虚的慌很。 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苏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的一下扎进了水里。 “娘娘…”看着苏清的动作,细辛呆愣了片刻,然后赶忙拿了毛巾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娴静的院落之中,阳光正好,苏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懒懒的靠在院子里面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手边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热牛乳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身侧的细辛帮她捏着肩膀,那适到好处的力度让浑身酸痛的苏清十分舒服。 眯着眼睛,不一会儿,苏清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清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双眼睛里面的柔意顺着倾斜的阳光,毫不保留的印入苏清的眼中,但是一眨眼,苏清再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双里面的柔意就好像是一眨眼的瞬间,便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找寻不到。 苏清的头发很是厚重,黑亮绸直,已经干了一半,泓禄手里拿着手巾,正帮她绞着头发,低垂的眉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细碎的阳光照射下来,印出他透白的肌肤,几缕碎发滑落,睫毛长翘,产生一种难言的美感。 好想调戏一下,苏清暗搓搓的想着,但看到那流转过来的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安分点的好。 第六十七章青梅凉果 自从那泓禄开了荤,苏清觉得,自己就没有吃过素,每天都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哀嚎,原本她想着这样应该算是工伤了吧,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个狗皇帝做不到。 苏清咬着笔杆子坐在垫着软垫的宽椅上描摹佛经,时不时的扭动身子让身侧的细辛帮她按摩一下肩膀和腰肢处。 那个狗皇帝,她又不是橡胶人,那腿能那么掰吗,他就不怕把她的腿给掰折了! “啊,对了,小佺子呢,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他?”苏清看着浅桃刚刚端上来的红豆卷,写着佛经的手一顿,突然道。 细辛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转瞬便恢复道:“升了官,不愿意呆在我们平乐苑这小地方了。” “升官?”苏清的嘴里塞了一个红豆卷,声音囫囵。 “听说是的。” “哦。”苏清点了点头,没有深究,低下头,认真的描摹手边的佛经。 一侧,珠帘轻动,一身繁复宫装的熏荨突兀出现,圆溜溜的眸子灵动异常,站在珠帘处看着苏清,没有动弹。 苏清抬头,看着站在珠帘前面的熏荨,多日不见,她的脸上竟然蕴起了几许婴儿肥,圆溜溜的眸子黑漆漆的可爱非常。 苏清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熏荨,这咋看到还有几分惊讶,她放下手里的毛杆子站起身,还未说话,便被那小人儿扑了一个满怀,衣襟处随着那渐渐高声起来的啜泣变的湿润。 因为熏荨一下的冲力,苏清一屁股坐到了宽椅上,她搂着怀里的人,揉了揉自己撞痛的腰肢,轻轻抚着熏荨的头顶。 “清姐姐…”熏荨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在苏清的怀里抬起头,白嫩的脸颊上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泛起几丝红晕。 “怎么了?”苏清一直觉得,熏荨在这后宫之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虽然她智商有损,但是却安稳的活到了现在,而且像是完好保存在象牙塔之中的公主,精致,美丽,不染尘埃,纯净的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珍藏在怀里。 “坏蛋,坏蛋…”听着熏荨呜呜噎噎的声音,苏清没有明白她的话,只耐心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然后将手边的红豆卷塞了一个放进她的嘴里。 “呜呜…唔…”熏荨的哭泣被止住,她略显狼狈的嚼了嚼嘴里的东西,然后沾着泪滴的脸上显出一抹笑意,模糊道:“好吃…” “好吃就好。”摸了摸熏荨的脑袋,苏清将人按在自己旁边,抬头对细辛道:“去拿杯牛乳过来。” “喏。”细辛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熏荨靠在苏清怀里吃的欢畅,苏清将人放了正之后刚想说话,却是发现熏荨嘴唇角处沁出了一点血迹。 皱了皱眉头,苏清侧身细细看了看,心里有些疑问,但是看着熏荨大口大口往嘴边里面塞东西的样子想着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到了吧。 吃完一整盘红豆卷,又喝了一杯牛乳,苏清却是没有等到熏荨过来找她的目的,反而是那皇帝带着李顺大摇大摆的进了她的闺房,蹭吃蹭喝半天之后拎着熏荨的衣领子出了平乐苑,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看着熏荨那张委屈的小脸,苏清也是爱莫能助,只好假装看不见的喝了一口手里的杏仁茶。 离太后的寿宴越来越近,苏清的日子依旧在抄写佛经中度过,皇后那边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取消了每日的晨安,让苏清有了很多懒睡的时间,最关键的是那狗皇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在那天拎着熏荨的衣领走了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平乐苑,着实让苏清不习惯了很多。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苏清有时候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靠着那皇帝大靠山,不用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窝在她自己的小地方吃喝睡。 而自从上次给她看了病后,她的便宜老爹也是再没有出现,只按着时段给她送来那种无味药丸,吃了之后苏清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来月事的日子准时了不少,所以也就大胆的继续服用了下去。 苏清大概猜到了一点,她那老爹应该是皇帝一伙的,诓骗淑妃提了傅家,被皇后打压下去之后,借着那皇后的手灭了应族一氏,然后顺手又把冒头的傅家压了下去,现在,皇后怀孕了,所以那皇帝是准备对许氏一族动手了吗? “娘娘,太后的寿宴穿的庄重一点吗?”细辛看着苏清坐在梳妆台前神游,伸手将一支珠钗□□梳好的发髻之中。 “哦。”苏清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繁复的宫装,思索了一下道:“换身轻便一点的吧。”起码不能是这种走一步停三步束腰束手型的,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感觉今天不会太平静。 太后寿宴,一向都是大办,但因为河南蝗灾之故,为了节省国库,更因为好看,所以将大宴改成了家宴,但即便如此,当苏清看到处处精致,样样美伦一看就是用钱堆出来的宴会时,还是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的帝国主义。 苏清亲自挑了一件宽松的宫装和一双舒适的绣花鞋,顶着一头光亮的头发带着细辛和浅桃慢悠悠的晃进了宴会。 宴会还未开始,坐在里面的人却是已经很多,苏清一眼扫过去,都是不太熟悉的面孔,所以没有多加留意,只跟着那宫女上了坐,观摩了一番自己面前的瓜果点心,随手捻了一个青梅凉果放入口中。 这青梅凉果大多是将青梅经食盐腌制后晒干成梅坯,再由梅坯经浸洗脱盐、干燥后调入以甘草等甜味料为主的配料和其他香料调制而成,其原料品种、果实成熟度、果形大小都对其口味制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苏清口中的青梅干湿适宜,口味清脆,一看便是老手腌制的,十分合她的口味,让苏清不禁多吃了好几颗。 当那青梅凉果告捷之时,首座那处终于是出现了那抹明黄色的熟悉身影,泓禄的脸上噙着淡淡笑意,单手扶着身侧的许皇后上座。 苏清许久未见那许皇后,咋一看到人,却是有些讶异。 因为在苏清的印象之中,那许皇后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但是却是气质型美女,反观现在,即使盖着厚厚的妆容也是掩不住那满脸的疲惫之色,她的身形似乎瘦弱了许多,那身明黄色的凤袍穿在她的身上空落落的厉害,肚子细微的鼓起,但是不明显,咋一看…就好像是…被人吸了血的干尸…… 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苏清侧头,看向那泓禄,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充斥着温柔笑意,正细心的给她剥了一个红色的果子。 只一眼,苏清便不再看了,她倒了一杯酒,感觉自己闷的厉害,便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看到太后和太妃穿着宫装缓缓而来。 太后苏清见过几面,但是这太妃苏清却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到她的面容。 这太妃与泓禄有几分相似,却比泓禄多了几分柔美,即使年过四十,依旧保持的很好,除了眼角的淡淡细纹,完全是一个成熟气质型的大美女。 注意到苏清的视线,太妃微微侧头,看着苏清缓缓一笑,那温暖的笑意和泓禄那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一样,温软可亲,气质卓然。 苏清有些羞涩的扭过了头,但是这一侧头,却是让她禁不住的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熏荨穿着一份桃粉色的宫装,正被一个身穿胄甲的男人搂在怀里,小小的身子不断挣扎着,却是只像只蚂蚁一样的在人家手掌心里面翻滚。 色狼?这是苏清的第一个反应,但是她转瞬一想,如果是色狼的话怎么也太大胆了吧,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调戏皇帝的亲妹妹。 一边吐槽着那个男人的智商,苏清一边脚下不停的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熏荨看到走过来的苏清,斑斑泪痕的脸上显出一抹急切,身子挣扎的愈发厉害。 而苏清走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很高大,圈着熏荨就好像是搂着一个布娃娃一样,只一只手就牢牢的把人圈制住了。 刚才灯光昏暗,苏清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当她真正站在男人面前时,便被那张脸惊吓到了,原因无他,因为男人的那张脸,和她的便宜老爹如出一辙,只不过年轻了许多岁,而且身形壮硕了不止一倍。 131|第131章 “咳咳……”听到那夏生的话,苏娇刚刚喝进嘴里的那口热茶一下便被呛进了喉咙里,让她原本就有些挫伤的喉咙此刻更是火辣辣疼的厉害。 这拿樱桃核碰瓷,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王爷,是连辟公府的人。”夏生掀开马车帘子探入半个脑袋,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连辟公府?”金邑宴搂着怀里的苏娇,漆黑暗沉的双眸微眯,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连辟公府的人,怎么跑到这来了?”苏娇靠在金邑宴的怀里,嗓子还有些沙哑,说话时闷闷的透着一股压嗓子的感觉。 那连辟公府与云南王府同属偏远之地,怎么这近日里竟然都聚到这金陵城中来了。 “听说是那沐巧郡主又掳了连辟公府新满月的十一姑娘,连辟公府的大公子奉命前来寻回。”夏生说完话,苏娇微微侧身往外看去,便见那马车上下来一小厮模样的人,径直走到夏生身侧道:“夏管家,我家大公子想与三爷谈谈这赔索一事。” 索赔?看着那小厮说话时一本正经的面容,苏娇一下便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杏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还请三爷随我家大公子移步望云楼详谈。”那小厮见夏生不接话,便继续道。 望云楼是金陵城中最大的一家酒肆茶楼,也是最为人龙混杂之地,有道是大隐隐于世,这连辟公府的大公子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去望云楼。”金邑宴端坐于马车之中,慢悠悠的吐出这几个字。 “是。”夏生应声,放下手边马车帘子,将马车调转车头,直接便绕入一旁的宽窄小巷之中。 那连辟公府的马车尾随其后,也一同赶着马儿进入了那宽窄小巷里。 望云楼中喧闹嘈杂,人声鼎沸,夏生赶着马车直接从后院而入,避开前头繁杂的群客,停于后院之中。 掌柜的事先接到消息,早已于后院之中等候。 金邑宴率先挑开车帘踩着马凳步下马车,苏娇被他牵着小嫩手小心翼翼的半抱下马车。 “三爷,包厢已备好,请您随小的来。”掌柜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站在金邑宴身侧,整个人都抖得厉害,白胖的脸上满是一层又一层淌下来的热汗。 “嗯。”金邑宴淡淡应了一声,牵着苏娇的手往那二楼包厢走去。 掌柜的在前头引路,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包厢之后刚刚松下一口气,转身之际却是猛然对上一双深沉阴暗的双眸,当下便吓得一个屁~股蹲给坐到了地上。 “这,这位爷……”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掌柜的看着面前神情阴暗的男人,用宽袖抹了一把热汗,声音都吓得发颤。 “三爷呢?”男人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哑音,与他那双给人多凶不善感觉的鹰勾眼一样,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冷感觉。 “在,在里头……” 掌柜哆哆嗦嗦的说完,就见那男人直接便撩着长袍跨门而入。 屋内,苏娇靠在金邑宴身侧,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掌中的杏仁露喝的正欢,那甜腻的奶香混杂着清淡的茶香弥散在包厢之中,让她不自禁的显出一抹娇美笑意,但是当她听到房门声响抬眸看去之时,那娇美笑意一下便僵硬在脸上,嘴角扬起的弧度也缓慢下滑。 只见那房门口缓步走来一身形高壮,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面相极其凶恶,那双狭长下勾的鹰勾眼微动之时,透出一股难掩的凶狠气势。 苏娇看了一眼那男子的面相便不敢再看,只觉那双眸子鹰眼一样的带着血腥寒意,渗人的紧。 “三爷。”那男人拱手朝着金邑宴抱拳行礼之后撩袍落座于金邑宴的对面。 苏娇看着那男人似乎与金邑宴十分熟稔的模样,不自觉的轻轻拽了拽身侧金邑宴的宽袖道:“我……” 但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出来,就被金邑宴伸手抚了一把白嫩小脸道:“乖,好好喝奶。”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无奈,只能又默默的垂下了小脑袋继续捧着那一碗杏仁露喝了起来。 将掌心握着的那枚樱桃核放置在面前的案几之上,男人声音低哑道:“三爷,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苏娇的一双杏眸定在那案几上咕噜噜不断转动的红樱桃核上,听到那男人说有事相求之际,垂着小脸总算是偷偷的呼出一口气。 还好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你拿了本王的樱桃核,本王还未找你算账呢。” “噗,咳咳……”苏娇刚刚入口的一口杏仁露一下便喷洒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溅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有面前那张案几上。 看着案几上那星星点点的杏仁露,苏娇有些羞赧的垂下了小脑袋,纤细的身子用力缩成一团。 “啧……”看着苏娇这副笨手笨脚的小模样,金邑宴伸手抚了一把她唇角的奶渍道:“先去里头换件衣裳。” 这时候的苏娇正羞赧的紧,都恨不得地上冒出个洞让自个儿钻进去,听到金邑宴的话,赶紧便提着裙摆钻进了包厢隔出的内室之中。 这包厢原本就很大,所以内室也不小,苏娇撩开珠帘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放置在窗口处,铺垫的软绵绵的软榻。 用铜盆之中的水净了手,苏娇抚了抚那软榻,丝滑柔腻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熏香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十分好闻。 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奶渍的衣裳,苏娇踩着绣花鞋走到那黄梨木衣柜前头拉开衣柜门,只见那衣柜里头满满装着的都是各式男装,而且尺寸大小款式都与金邑宴身上常穿的颇为相似。 看来这狡兔三窟的话还真不错,这厮还真是哪里都能扎窝。 随意的挑了一件看上去素雅一点的中衣换下~身上沾着奶渍的衣裳,苏娇裹着那件沾染着熏香味道的中衣一下便瘫软在了那窗边的软榻上头。 在软榻上滚了一圈,苏娇突兀的想起外间还有在说话的两个人,便又重新穿好了绣花鞋摸着身子躲在了那珠帘后头往外看去。 只见那连辟公子挺直端坐于那案几便,正侧头与金邑宴说着什么话,两人面前分别放着一杯氤氲的热茶,蒸腾出来的雾气将两人的面容遮盖住了一半,根本就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 苏娇挪着脚上的绣花鞋又往两人的方向挪了挪,却还是依旧听不见两人说的话。 撇了撇嘴,苏娇无奈,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回到了那软榻上。 无事可做,苏娇随手抽过软榻侧的一本杂记翻看起来,那杂记里头说的都是一些奇闻怪谈,什么狐狸精吃人吸取精气啊,什么玉蚌精救人以珠相赠啊…… 苏娇越看越入迷,当金邑宴坐到她身侧时还没有将那双杏眸从那书籍上挪开。 “哎呀……”面前的书籍被突然抽走,苏娇惊叫一声,纤细的身子自软榻上猛然起身,一下便对上了金邑宴那双黑眸。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苏娇瞪圆了那双杏眸看了金邑宴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那被金邑宴捏在手中,几乎变形的书籍上。 “都被你弄坏了,快把书还给我。”一边说着话,苏娇一边伸手去抢那被金邑宴捏在手中的书籍。 金邑宴看着苏娇这副猛扑过来的架势,拿着书籍自软榻上起身,高~挺的身子站的直直的,那手中的书籍也被他给举到了头顶。 “哎呀,快点还给我……”苏娇“啪叽”一下跳下软榻,牵着金邑宴的宽袖用力拉扯,白嫩的小手不断的尝试的去够那被金邑宴举得高高的书籍。 金邑宴垂首看着苏娇那张因为不断跳动而略显热汗绯红的小脸,大掌一挥,直接便按着人的脑袋将人固定在原地道:“要书要我?” “啊,谁要你……”苏娇用力的甩着小脑袋企图将金邑宴那按在她脑袋的大掌挪开,但是在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之后只能气喘吁吁的急的在原地跳脚。 那狐狸精与书生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所以是要书?”金邑宴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股子的不悦情绪。 此刻的苏娇只一心系在那本杂记上头,哪还有空去管金邑宴,听到他的话时只管一叠声的道:“要书要书……啊……” 金邑宴手臂一扬,那书籍便划着优美的弧线直接被从半开的窗子处给扔了下去。 “我的书……”苏娇惊叫一声,纤细的身子一下扑倒在窗口,眼睁睁的看着那书籍里头的书页飘飘扬扬的好似落雪一般,将刚刚下楼正欲上马车的连辟公子给埋了个正着。 “唔……”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苏娇半蹲下~身子躲到了窗户下头,只听那院子里头传来胖掌柜一叠声的颤音,“这这这这位公子……小小小小的……” 回想起连辟公子那张凶狠如雄鹰一般的面容,苏娇下意识的也跟着抖了一抖,但是当她抬首看到那站在她面前,墨黑阴影笼罩下来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其中的金邑宴时,纤细的身子却是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啊……”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单手拎起,苏娇整个人摔倒在软榻上头,白嫩的小脸埋在那细薄被褥之上,那不知何时浓厚起来的熏香味道充斥在苏娇的鼻息之间,让她整个人都开始不安起来。 胖掌柜站在那扇厚重的木门外头,听着里头叫了几乎一个时辰的带着哭腔的娇软声音,用力的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赶紧挥着手去叫人备上热汤。 苏娇蜷缩着身子躺在那软榻之上,小脸上依稀带着两行泪痕,杏眸红彤彤的浸着水渍,小巧的鼻头一吸一吸的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她的身上搭着一件金邑宴的中衣,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小腿,软绵绵的搭在软榻侧边,那金铃铛随着苏娇抽泣的动作而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声音清脆而空灵。 踩着那一地稀稀拉拉散落着的被褥襦裙,金邑宴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裳,那半露的白皙背脊之上都是苏娇抓出来的泛红爪痕,有些细长蜿蜒的甚至还在浸着血渍。 苏娇呜呜咽咽的哭了半响,见金邑宴还是不搭理自己,只能哑着嗓子自己开口道:“你,你帮我解开……” 一边说着话,苏娇一边艰难的将那绑缚着她手腕的发带自中衣下头给露了出来。 只见那凝脂皓腕之上绑缚着一条缎色发带,大概是因为刚才挣扎的力道大了一些,隐隐显出一圈红痕,在那白细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金邑宴转身弯腰在苏娇白嫩的小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低哑道:“叫我什么?” 苏娇看着金邑宴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被啃得破皮的~嘴嗫嚅半响,终于是细声道:“相公……” “真乖。”抚过苏娇那被汗渍浸湿的发鬓,金邑宴继续道:“是要书,还是要我?” 听到金邑宴的问话,苏娇软绵绵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抖,她回想起刚刚她不知道哭哑着喊了几次的要他之后,就被狠狠的要了多少次,整个人都快要被折断了。 苏娇抖着嘴唇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披散着头发,眸色柔和的金邑宴,小心翼翼的用嘶哑的嗓子道:“我,我不要了……” “嗯?”金邑宴抚着苏娇发鬓的手一顿,然后嘴角突兀的勾起一抹轻笑,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显出一抹深沉幽光。 惊悚的看着面前又开始动手褪衣物的金邑宴的,苏娇吓得整张小脸煞白,那被绑缚在一处的双手猛地一把拽住那被金邑宴褪了一半的外衫,声音吓得都打颤,“我,我要你,要你……” “呵……”轻笑一声,金邑宴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苏娇纤细的脖颈,感受到指尖处那激烈的颤抖之后,在苏娇红肿的唇角处落下一吻,“别急,我马上就来……” “啊……我不……唔……” 房门外头,胖掌柜抹了一把脸上细细密密落下来的汗珠子,听着房内又源源不断轻响起来的金铃脆响,转头对身后抬着热汤的小厮挥手道:“等会子等会子,先去把热汤抬到隔壁。” “是。”那两个小厮不明所以的将热汤抬到了隔壁,又等了半个时辰,用木桶加了好几次热水之后,才见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抱着手里的一团被褥从房门口走出。 那被褥里头不知装了什么人,被遮的严严实实的连一点缝隙都不露,只在那两小厮躬身退出之时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娇媚轻响。 那酥软到骨子里头的声音冲入耳中,让那两个小厮都不自觉的停住了步子往那被褥之中看去,但是当他们抬首之时却是突然对上男人那双阴寒蚀骨的眸子,当下便被吓得手脚发颤的关上了房门瘫软在二楼房廊处。 将苏娇从被褥之中抱出放入热汤之中,金邑宴看着半眯着一双水嫩杏眸,整个人都软到无力的苏娇,伸手撑住她往下滑的身子,将人的双手搭在浴桶边缘,用皂角粉与她细细的搓揉起汗湿的发丝。 白腻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浸润在浴桶之中,隐约可见那遍布全身的红痕,在盈黄的灯光下显出一抹别样的暧昧风情,苏娇哼哼唧唧的任由金邑宴动作着,不知不觉的便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苏娇这没心没肺的睡模样,金邑宴抹了一把手上的滑腻,轻轻的托了托她下滑的身子。 沐浴完毕之后,苏娇穿着一件细薄春衫靠在金邑宴的怀里被带回了敬怀王府。 天际已稍露晨曦,西三所里,被金邑宴折腾了许久的苏娇靠在绣榻之上,一旁秀锦端着绣墩坐在绣榻侧边,用药酒替苏娇揉着胳膊上的淤青。 “呀,秀锦,好疼……”苏娇泪眼汪汪的缩了缩胳膊,却又是被秀锦给严肃的重新抓了回来。 “王妃,这淤青要揉开了才好,不然淤聚在里头化不开,吃苦的还是您自个儿。”一边说着话,秀锦一边又加大了几分揉捏力道,直疼的苏娇又掉了两滴泪珠子。 揉了小半个时辰,苏娇这才软趴趴的躺在绣床~上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发呆。 那边秀珠端了一碗奶糊糊过来,看着苏娇那副被掏空了的小模样,圆圆的胖脸之上显出一抹心疼。 “王妃,这王爷的手也太粗了一些,把您折腾成这样……”将手里的奶糊糊的放到一旁,秀珠掀开苏娇的宽袖看了一眼那揉开的淤青,声音里头带了几分抱怨。 苏娇无力的摇了摇头,小巧的鼻翼微微煽动,转头看了看那被秀珠放置在一旁的奶糊糊道:“秀珠,那是什么?” 听到苏娇的话,秀珠伸手端过那碗奶糊糊递到苏娇的面前道:“这是奶糊糊,用磨碎了的杏仁粉冲了热水加了温奶和雪蜜调出来的,王妃尝尝?” 苏娇点了点头,秀珠便舀了一勺喂到苏娇的嘴边。 那奶糊糊粉末极细,奶味十足,加上清甜的雪蜜,糯糯软软的入口即化十分好吃,特别是适合现在正嗓子沙哑疼痛的苏娇。 “我自个儿来吧。”吃了几口那奶糊糊之后苏娇欲伸手去接秀珠手里头的碗,却发现自己两只胳膊酸胀的紧,连抬起来都费劲,可见这次的金邑宴确是下了狠劲了。 看着苏娇努力抬了半天都没抬起来的胳膊,秀珠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圆脸上满是心疼,抽噎着嗓子道:“王妃,还是奴婢来伺候您吧。” 无奈的点了点头,苏娇就着秀珠的手将那碗奶糊糊都给吃完了。 吃完之后,苏娇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她努力的睁开自己那双沉重的双眸,就见秀珠手里拿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正上上下下的翻找着什么。 “秀珠,你做什么呢?”苏娇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向秀珠的方向。 听到苏娇的声音,秀珠被吓了一跳,赶紧将手里的荷包给藏到了身后。 “王,王妃您没睡着啊……奴,奴婢没做什么……”秀珠的声音颤颤的透着一股慌张味道,那双圆眼上上下下的乱转着,就是不敢看向苏娇。 看着秀珠这副心虚模样,苏娇微皱起秀眉,努力的打起精神道:“秀珠,我记得你上次与我说过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你是不是又去见他了?” 心虚的垂下脑袋,秀珠捏着藏在背后的荷包,那张圆脸一下煞白。 “唉……”看着秀珠这副模样,苏娇轻叹出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道:“秀珠,不是我仗持着身份要说你,只是你现在身处这敬怀王府之中,规矩大如天,如若出了事,我怕是也保不了你。” 其实自第一次进入这敬怀王府之中,苏娇便知道了这看似松垮的王府管制其实只是表面现象,真实的敬怀王府不仅固若金汤,而且规矩细密的连一丝一毫都不容许有差错,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是她自庆国公府带过来的奴仆丫鬟,在这半月有余的时间里,除了秀锦与秀珠这两个她的贴身丫鬟之外,其余的早已皆不知去向,不知是被寻了由头逐出了府邸,还是被分配到了外头不知名的庄子上头去了。 “奴,奴婢知道,只是,只是……”秀珠抽抽噎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苏娇也不催,只眼神柔和的看着她,伸出那酸软的胳膊覆在秀珠白胖的胳膊上轻轻抚了抚。 感受到胳膊处那温热的触感,秀珠终于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哇……呜呜……王妃,奴婢知道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王妃,奴婢,奴婢自小就跟在您身边,您待奴婢的好,奴婢都知道,奴婢也知道不该辜负您,可是,可是奴婢真的好喜欢他……呜呜……” 看着一边哭的泪流满面一边跪倒在自己绣榻边的秀珠,苏娇艰难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尽量放柔了声音道:“秀珠,我没有说你不可以喜欢他,只是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以后的路要是走岔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苏娇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温和绵~软,秀珠哭红了一双圆眼抱着苏娇的胳膊不放,抽抽噎噎的道:“奴婢,奴婢见过他了,上次他在河边洗澡,正巧被奴婢看到了……虽然他抱着衣裳跑了,但是奴婢还是看的很清楚,他是个男人……” 嗯……是个男人这点确定很重要……可是,重点是在这里吗? 132|第132章 /script 经过秀珠抽抽噎噎的讲述之后,苏娇大致是明白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日天气晴好,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敬怀王府后山处的河边洗澡,而秀珠又正巧去那后山替苏娇找炖煮的新鲜食材,误打误撞之下就与那人撞了个正着。 那面具男人是个武功高强的,听到秀珠那头的动静,立马便光着身子拎起河边的衣裳跑了。 “王妃你不知道,他还会轻功呢……呼啦一下人就没了……”双手撑着下颚抵在绣榻边,秀珠的脸上挂着一抹傻笑,更衬得那人憨乎乎可爱的紧。 轻功啊……苏娇想起那几次金邑宴带着她飞檐走壁,轻点竹尖的模样,也是不自觉的红了面颊,而秀锦拿着信封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主仆两人,一蹲一躺的各自发着呆,而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双颊一片绯色嫣红。 “王妃?”秀锦走进苏娇身侧轻叫了一声,苏娇回神,那双杏眸之中还浸着点点羞怯之前,亮晶晶的让人不忍忽视。 而一旁的秀珠看到突然走过来的秀锦,因为心虚,猛然吓了一跳,直接便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莽莽撞撞的。”秀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秀珠,伸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秀珠就着秀锦的手起身,掩着宽袖之中的荷包,也不说话,垂着脑袋闷闷的转身便小跑了出去。 看着秀珠跌跌撞撞出了寝室的身影,秀锦转头看向躺在绣榻上的苏娇道:“王妃,可是秀珠又做了什么事?” 苏娇摇了摇头,一双杏眸懵懂的看向秀锦,一副无辜模样。 看着这副模样的苏娇,秀锦轻叹一声道:“王妃,你别总替秀珠瞒,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秀锦,秀珠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虽然贪吃又贪玩,但是却心地纯善,那时候可怜我们公府外头的野猫野狗,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拿着自己分到的吃食跑到外头,也不知道养活了多少的猫猫狗狗。”顿了顿,苏娇看了一眼面色突然沉寂下来的秀锦,继续道:“秀锦,我知道你担心秀珠,但是我觉得你也要相信她,她既然与你保证了,定是不会闯出什么大祸来的。” 而且苏娇更明白,在这敬怀王府里头,应当没有金邑宴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秀珠自个儿以为的偷偷摸~摸,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知道了。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虽然依旧满脸的担忧,但是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信封递给苏娇道:“王妃,这是夏管家让奴婢交给王妃的信。” “信?”苏娇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那封信,只见那信封上头歪歪斜斜的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苏娇”的“娇”还写错了,少了个一边“女”字。 “王妃,奴婢给您拆吧?”秀锦看着那不伦不类的信封也是皱起了细眉,朝着苏娇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腰道。 “不用了。”一边说着话,苏娇一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那信封,只见里头是一叠黑乌乌的纸,为什么是一叠呢,因为那字又大又丑,一张纸上只写的下那么几个,那为什么又是黑乌乌的呢,因为那墨晕开的太厉害了,几乎将整张纸都染黑了。 捻了捻染上墨汁的指尖,苏娇仔细的辨别着上头的字。 “唔……言……青……苏……乔……走……走什么?”上上下下的将那最后一张纸翻看了一遍,苏娇还是没有认出来那最后的一个字是什么。 “王妃,依奴婢看,这最后一个字……好似是‘会’?” “会?”苏娇歪着脑袋转了转那双水灵灵的杏眸,连起来道:“言青苏乔走会?这是什么意思?” “这……奴婢也有些不明白……”秀锦的脸上显出几分难色,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娇道:“要不等王爷下朝了,王妃问问王爷……” “才不要呢……”苏娇嘟了嘟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朝着秀锦招了招手道:“秀锦,你去帮我把夏管家找过来。” “……是。”秀锦应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引着夏管家回到了苏娇的绣榻前。 “王妃。”夏生朝着苏娇恭谨行礼之后,声音细缓的开口道:“不知王妃找奴才有何事?” 苏娇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夏生,一张白嫩小脸上满是困惑,“喏,这信封,你刚刚让秀锦给我的,这里头写的些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夏生伸手接过苏娇递过来的信封,细细看了半响之后道:“奴才听说这西域公主弟史请旨圣上要于我们这敬怀王府之中举行选婿大会,所以这信上说的,应该就是邀王妃参会的意思。”一边说着话,夏生一把将那纸条一张张的翻给苏娇看,“这上头写的应当是‘宴请苏娇赴会’。”说罢,夏生将那信封递还给秀锦,然后撩袍伏跪于地与苏娇请罪道:“奴才唐突了,还望王妃恕罪。” “夏管家何罪之有。”听到夏生的话,苏娇掩唇轻笑道:“这名字取了本就是让人叫的,不然取了有何用,夏管家还是快些起来吧。” “奴才不敢。”夏生伏跪在地,将脑袋垂的更低,但是那低垂的面容之下却依旧是一副平静表情,荣辱不惊。 看着夏生这不温不火的反应,苏娇顿觉无趣,也不再逗他,让秀锦将人扶起之后便伸手甩了甩这一叠染着墨汁的纸道:“你刚才说那西域公主要在我们敬怀王府里头举行什么?” “选婿大会。”接过苏娇的话,夏生垂着脑袋一字一顿道。 “选婿大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是字面上的意思。” 听罢夏生的话,苏娇顿时便瞪大了一双眼,然后缓慢的摇了摇头道:“这西域公主还真是……”让人佩服的一言难尽哪…… “那这选婿大会何时召开?”将手里的信封递给身侧的秀锦,苏娇仔细的用手里巾帕擦拭着那沾满墨汁的指尖。 不得不说,苏娇对这西域公主的选婿大会还是有些许那么一点兴趣的。 “明日卯时。” “卯时?”听到夏生的话,苏娇又是忍不住的微睁大了那双杏眸。 虽说这天渐暖,但是卯时确实是太早了一些,除了那些平日里上惯了早朝的大臣还算好些,如若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这卯时可还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头钻着呢,不过换过来想那西域公主本就行事怪异,定下这么一条规矩,估计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吧。 看着苏娇一副思索模样,夏生静声未答,只垂首恭谨立于侧旁,不作言语。 “王妃,奴婢给您擦吧。”秀锦看着苏娇用干巾帕擦了半天,不仅没有擦干净指尖上的墨汁,反而都将指尖给搓红了,赶紧伸手接过苏娇手中的巾帕浸泡了温水之后替她细细擦拭。 苏娇将手里的巾帕交给秀锦,正当她垂首看着自己在湿润巾帕下渐渐显露出粉嫩色泽的指尖,抬首之际却是猛然看到夏生那落在秀锦低垂眉目上的专注视线,心下不禁就是一个咯噔,当即便下意识的开口道:“夏管家。” “王妃。”迅速收回视线的夏生表现的十分镇静,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捉包的窘迫感。 苏娇~叫完夏生之后抬首去看身侧的秀锦,却是发现她好似一点都未曾感觉到刚才夏生专注的视线一样,只低头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指尖,那低垂的眉目使秀锦看上去显得愈发柔顺恬静。 “王妃,若无其它事吩咐,那奴才便先告退了。”夏生躬身垂首与坐在绣榻上的苏娇行礼,声音平缓,语气温和。 “嗯。”苏娇淡淡点了点头,就见夏生躬身退了出去,姿态平和,动作儒雅,完全没有那俯身做小的奴才气。 “王妃,擦好了。”这边秀锦将那沾满墨汁的脏帕子给放在了绣桌上,然后又端了一碗清茶递给苏娇。 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清茶,苏娇轻抿了一口后,略有些犹豫的开口道:“秀锦,你觉得夏管家这个人怎么样?”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细细思索之后开口道:“夏管家心思细腻,颇得王爷重用,这敬怀王府之中的大小事务皆要过他之手,依奴婢看,王妃还是要多看重他几分的。” “我不是问的这个。”摇了摇头,苏娇还想再问,却是只感觉自己乏累的紧,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酸胀的额角处。 “王妃,若是累了便歇息会子吧,奴婢与您按按额头。”一边说着话,秀锦一边让苏娇软绵绵的身子小心躺倒在绣榻之上,然后伸出双手轻柔的替苏娇按捏起她酸胀的额角处。 苏娇确实是累的紧了,她几乎是一沾上那绣榻便睡着了,秀锦看着苏娇熟睡的娇颜,轻轻的替她抚去那粘在白嫩小脸上的细碎发丝,然后又给她盖好薄被之后才起身离开寝殿。 寝殿外,夏生垂首站立在侧,看到从寝殿之中走出的秀锦时,赶紧作揖道:“秀锦姑娘。” 秀锦朝着夏生微微福了福身子,她那张白净的鹅蛋脸上未施粉黛,却在晨曦的暖阳之下显出一抹白皙透亮,身上略有些陈旧的段青色襦裙衬出她纤细的身姿,细风吹来,拂过细薄裙裾,漾出一双素色缎鞋,那缎鞋尖头上用金线缀着几丝细碎玉片,一看便不是凡品。 夏生的目光顺着那裙裾处略一停顿,然后抬首看向面前的秀锦,声音细缓道:“这绣鞋,秀锦姑娘穿的可还衬脚?” “很衬脚。”秀锦缩了缩那穿着缎鞋的脚,回话时声音细细的,白净的小脸低垂下去,显出那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如此便好。”听到秀锦的话,夏生脸上显出一抹笑意,在那张平凡面容之上平添几分温润憨厚之意。 “那夏生便先告退了。”说罢,夏生正欲转身离去,却是突然听到身后秀锦纤细的声音,“你的后裾……破了……” 夏生脚步一顿,垂首看向自己的后裾处,只见那处开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开的,露出里头洁白的中衣。 “我给你补补吧。”白净的脸上一抹微粉,秀锦那掩在宽袖之下的素白纤手紧紧绞在了一处。 “好,那便劳烦秀锦姑娘了。” “夏管家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罢,秀锦远远看到提着裙摆向这边走来的秀珠,赶紧与夏生定下了拿衣裳的时间,然后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回了寝殿之中。 看着秀锦纤丽的身形消失在自己面前,夏生的脸上不自觉的轻轻露出一抹浅笑,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瞬间便柔和了起来,双眸温润的好似融了细蜜一般。 “龌蹉,阴险……明明是你自己撕开的口子,还要让人家来帮你补。”看到笑成这副模样的夏生,一旁躲了许久的面具男人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之情,恨恨的冒出了这么一句充满怨恨的话。 夏生抬头看向那吊在雕栋木梁之上愤愤不平的面具男人,面上笑容依旧,突然轻抬了一下手掌。 只见那面具男人原本稳稳吊在雕栋木梁上的身子“扑通”一下便狠摔到了地上。 愤恨的拔下那戳在自己大~腿处的麻针,面具男人用指尖捏着那细如牛毛的麻针,当下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夏生,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你再用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当心老子下次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来人了。”打断那面具男人的话,夏生随手指了指那已经拐过穿廊马上就要到寝殿门口的秀珠。 “我老母,怎么是这祖宗……”那面具男人顺着夏生手指的方向看到鼓着一张圆脸的秀珠,赶紧托着那麻木的大~腿又爬到了刚才那雕栋木梁之上。 夏生拍了拍自己的长袍,转身而走,那负于身后的双手微动,便听身后又是传来一道惨叫。 “啊……夏生我……” “啊,是你啊!” 男人的惨叫声与秀珠惊喜的呼喊声混杂成一团,夏生听在耳中,嘴角轻勾浅笑。 今日的暖阳怕还是不错的。 寝殿之中,苏娇一觉便睡到了晌午,她食完午膳之后懒洋洋的靠在绣榻上,就见金邑宴踩着一双皂角靴撩开珠帘走了进来。 一看到金邑宴那张脸,苏娇立马便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心中气恼,当下就把身上的薄被一卷,将整个人都蜷进了绣榻里。 将手里拿着的一玉盅放置于绣榻一侧,金邑宴伸手朝着那一团软被抚去,精准的捏住了苏娇小巧的鼻头。 “唔唔……”苏娇卷在薄被之中挣扎了半响,终于还是一脚蹬掉了那卷在自己身上的薄被。 “放开我……”用力的掰着金邑宴那隔着薄被捏住自己鼻尖的手,苏娇说话时瓮声瓮气的好似在对人撒娇一般。 用另一只手扣住苏娇的后脑勺,金邑宴垂首便俯身咬住了苏娇那滑腻柔嫩的唇瓣,一股清甜的雪蜜奶味一瞬间便充斥在他的口中。 舔~了舔苏娇那被自己啃得略微有些红肿的唇瓣,金邑宴放开苏娇的鼻尖,白皙的额头抵住她细白的额角,就感觉到那被自己搂在怀里的小人儿正猛力的着,那甜腻的甜香一阵又一阵的细散开来,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让人恨不得将那抹甜腻完全吞噬入口。 “午膳可是食了雪蜜甜瓜?张嘴。”摸索着将刚才那玉盅的盖头打开,金邑宴用指尖捻出一颗浸着水渍的红樱桃,塞入了苏娇口中。 酸甜的红樱桃还沾着细小的碎冰,冰冷沁口,汁水饱满,“噗嗤”一下就被苏娇给咬开了,那清甜的汁水粘在苏娇细嫩的唇瓣之上,粉嫩的晶莹剔透。 吐出那樱桃核,苏娇微微侧了侧头往金邑宴的身后看去,却是没有看到那放置着樱桃的玉盅。 舔~了舔还残留着那酸甜味道的唇瓣,苏娇一双杏眸眨巴眨巴的看向面前的金邑宴,声音娇软道:“还有吗?” 伸手将苏娇身上那件宽大中衣的细带重新系好,金邑宴抚了抚她白嫩的脸颊,然后变戏法似得又掏出一颗沾着冰渍的红樱桃。 看着那比刚才大了整整一圈的红樱桃,苏娇猛地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拿,但是在苏娇刚刚触及到红樱桃那细滑的红皮时,金邑宴的手腕微一翻转,直接便将那红樱桃送入了自己口中。 张开嘴咬住了那红樱桃的黑杆子,金邑宴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娇一眼,伸手点了点那连着黑杆子晃荡在自己唇瓣处的红樱桃。 苏娇眼看着那红樱桃一点一点的被金邑宴咬着黑杆子吞噬入口,当下便急的伸出手要去抓,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金邑宴单手紧抓给绑缚到了两侧,连动都动不了。 眼看着金邑宴的唇瓣就要碰到那红樱桃,苏娇心下一急,张口就往那红樱桃咬去。 满意的将那自己送上门的细嫩唇瓣连同红樱桃一同吞入口中,金邑宴细品着苏娇那比起红樱桃更让他着迷的温软细腻,将苏娇纤细娇软的身子更加箍紧在自己怀中。 苏娇被金邑宴箍在怀里,还是一心一意的在勾着那颗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最大的红樱桃。 虽然金邑宴明白这小人垂涎的是他嘴里的红樱桃,但是这般难得的“主动”却还是让他十分尽兴,绕着苏娇搅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忍不住的带起一点哭腔时才将那颗完全温软化的红樱桃推入了她的口中。 心满意足的吃到那颗红樱桃,苏娇的小脸上一片满足笑意,也没在意金邑宴那吃自己嫩豆腐的行为。 “呀,我看到了。”当苏娇用巾帕兜着那樱桃核放置在绣榻一旁时,眼尖的看到那被金邑宴塞在绣榻侧边绣墩下头的玉盅,赶紧一脸兴奋的赤着脚就下了绣榻。 看着苏娇踩着那双玉~足活蹦乱跳的小模样,金邑宴赶紧将人拦腰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那修长白皙的手掌捏着苏娇的玉~足捧在掌心细细道:“你的罗袜呢?” 苏娇捧着手里硕大的玉盅正吃的欢畅,哪里还听得到金邑宴的话,只一心一意的咬着那因为刚出冰窖而显得越发酸甜可口的红樱桃,一口一个好不开心。 轻叹一口气,金邑宴伸手在那绣榻上翻找了一遍,终于是在那坨成一团的薄被之中将那一双洁白的素袜给找了出来。 “别动。”一把按住苏娇乱踢的双~腿,金邑宴将那素袜细心的给苏娇穿上。 穿好了罗袜,金邑宴又拿起那绣榻边的绣花鞋给苏娇穿上。 “穿反了。”苏娇窝在金邑宴的怀里,甩了甩脚上的绣花鞋,嘴里还塞着一颗滚圆的红樱桃,大概是那红樱桃上头的冰渍太厉害了一些,冻得苏娇鼻尖通红,那双杏眸之中的水渍也愈发明显了几分,好似蕴着一汪清泉,潺潺溪流一般清澈见底。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那按着她绣花鞋的手一顿,最终还是任劳任怨的给她换了回来。 吸溜一下吸了吸那红樱桃浸出的汁水,苏娇哈了哈被冻得有些麻木的红艳小嘴,伸手扯了扯金邑宴的宽袖道:“我想喝水。” 那声音又娇又媚的透着一股子娇气,金邑宴立马便明白这小妮子是还在为昨日里的事情生气折腾他,当下也没有什么怨言,直接便抱着人走到了那绣桌前。 撩袍坐于绣墩之上,金邑宴伸手替苏娇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端到她的嘴边道:“张口。” 苏娇就着金邑宴的手喝了一口热茶,那熨烫的感觉一下便冲淡了她口中的冷麻触感,也愈发凸显出了那残留的红樱桃的酸甜味道。 一把握住苏娇还想往嘴里塞红樱桃的手,金邑宴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苏娇微微鼓起的小腹道:“这樱桃刚从冰窖里头拿出来,吃多了会拉肚子的。”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十分可惜的放下了手中捏着的红樱桃,那双杏眸水渍渍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金邑宴强硬的拿走她怀里紧抱着的玉盅,挪到了绣桌另一头。 “我就再吃一个。”苏娇被金邑宴搂在怀里,纤细的身子奋力直起,努力的往那玉盅的方向爬去。 “啧。”一把拖住苏娇纤细的腰肢将人从绣桌上抱了下来,金邑宴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狠狠亲了一顿道:“再吃就把你吃了。” 133|第133章 /script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 本文独发于123言情,请支持正版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本文独发于jj文学城,请支持正版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本文独发于123言情,请支持正版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第六十一章杏仁豆腐羹 一夜侍寝,当苏清再次踏出未央宫的时候,她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质的升华。 “德妃娘娘,銮驾已经备好了。”李顺站在苏清身侧,轻声提醒道。 苏清回神,提着裙摆踩着马蹲上了那銮驾,一路平稳的回了平乐苑。 平乐苑里,细辛早就准备好的药浴,当苏清整个人埋进浴桶之中的时候,那温热的感觉让她不自禁的发出一道感叹。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手指恰到好处的按着苏清酸痛的肩膀。 苏清的眼皮有些重,她在细辛的按摩下渐渐闭上了眼,然后迷迷糊糊的在细辛的搀扶下上了床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清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便看到小佺子匆匆进来的身影。 “德妃,外面都是来送贺礼的妃嫔,您…” 苏清朝着小佺子挥了挥手,伸手按上有些混沌的脑子,大概是睡多了,她的脑子疼的厉害。 “娘娘?”小佺子走沿,微微探头朝着苏清的方向看去。 “没事。”翻了个身,苏清的声音有些沉闷道:“打发走,我不想见。” 小佺子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然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苏清揉着额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是撑着身子起来了。 身下有些黏~腻,苏清侧头看了看床榻之上,樱粉色的床褥上,是一片血腥的嫣红,肆意绽放。 果然,又是一个月的日子到了,只是这身子似乎不是很好,上次差点没要了她的命。捂着自己的肚子,苏清又软倒在床~上,反正已经脏了,就让她躺一下吧。 腹部确实是疼的厉害,苏清咬着嘴唇蜷缩在床榻上,惨白着一张俏~脸。 细辛进来的时候,鼻息之间满是稠腻的血腥味,然后在她侧眼看到蜷缩在床榻上的苏清之后,面色一变,赶紧扑到床铺旁,神情紧张道:“娘娘,娘娘…” 苏清的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腹部,她的嘴唇上都是被咬出来的血迹,身下是渐渐染红的丝绸薄被。 “小佺子,快去请御医。”细辛朝着外间一阵惊喊,然后拿出帕子擦去苏清额上细细冒出的汗水。 “娘娘,你怎么了?”将苏清抱在自己怀里,细辛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在触及到那一片血腥之际,声音颤颤的发抖。 “没事,只是到了日子。”苏清缓慢的呼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轻不可闻。 “那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啊,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毛病…难不成是那次…”话说到一半,细辛却是突兀的住了嘴,只是面色愈发的不好起来。 被细辛一提,苏清便是想起了那几次做的梦,联想起来这一切,她可以肯定,原主的死,一定和皇上脱不了关系,更甚至…她那个和皇帝一直混在一起的便宜老爹说不定也…… “娘娘,苏御医到了。”小佺子尖细的声音打断苏清的臆想,她侧头从细辛的怀里看去,苏昌盛手里提着药箱,正跟在小佺子身后走进来,那步调不急不缓的,看上去悠闲的很。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到苏昌盛,不同于第一次的感觉,这一次,苏清对于这个男人,多了几分探究。 细辛轻轻的松开苏清,然后弯腰站在床沿处将床帘放了下来,才让站在珠帘后的小佺子带着苏昌盛上前。 “请娘娘伸右手。”慢条斯理坐在床前的绣墩上,苏昌盛从随身药箱之中拿出一块棉帕子,将它覆在苏清从帘子里伸出的右手上。 “苏御医,我家娘娘如何了?”细辛站在一侧,焦急道。 苏昌盛半眯起眸子,没有回答细辛的话,只是按在苏清手腕上的指尖暗暗用力。 苏清躺在床榻之上,注意力一直在苏昌盛的身上,即使腹部疼痛的厉害,也明显的感受到那渐渐试压在手腕处的压力。 皱着眉头,苏清不知道苏昌盛在试探什么,但是下意识的,她直接手腕一缩,直接便把胳膊伸回了帐子里。 被绯红色带绣纹的帐子模模糊糊的透出苏昌盛的轮廓,风光霁月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近四十的中年人。 “月事不调,没有什么大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清,苏昌盛将手里的棉帕子折好,重新放入随身药箱之中,然后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细辛道:“用白水泡了给你家娘娘服下。” 细辛接过苏昌盛手里的药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清,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细辛的离开,房间之中十分安静,只有那珠帘互相敲击发出的清脆声音。 “苏御医…”苏清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那易日红是不是被你服用了?”打断苏清的话,苏昌盛的声音十分平稳,但是仔细听的话,却还是可以发现有一点细微的颤抖。 听到苏昌盛的话,苏清一愣,易日红…是什么东西? “从脉象看来,这毒积在你的身体里已有数月,所以你在月事之时疼痛难当。”顿了顿,苏昌盛有些奇怪的看了躺在床榻上的苏清一眼继续道:“可这易日红发作之时全身经脉崩裂,流血而亡,即便是我,也无药可救,你到底是怎么解的毒?” 听罢苏昌盛的话,苏清这从反映过来,难道这易日红便是置原主与死地的□□? 缓慢的吸下一口气,苏清眼眸微动,慢慢道:“是皇上救了我。” “陛下?”听到苏清的话,苏昌盛重复了一遍,脸上明显的表现出几分疑惑,但是却转瞬即逝,快的让苏清几乎抓不到。 “既然是陛下,那便也是有可能了。”毕竟这般深厚的功力,在经脉断裂之前护住心脉,说不定能活命也说不定。暗自思索了一番,苏昌盛抚了抚光滑的下颚,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撩~开了那隔着自己与苏清的一层床帘。 躺在床榻上的苏清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上面甚至还沾着点点鲜血,身下的被褥还没有收拾,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应援的事情过去了,傅家也差不多了,剩下便是那皇后了,半月后太后的寿宴,你记得见机行~事。”说罢,苏昌盛不等苏清反应,便拿起手边的药箱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清雅的药香味。 苏昌盛前脚一走,后脚细辛便端着一小碗白色的稀水走了进来,她看着面色比之前更加不好了几分的苏清,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然后将手边的碗抵上苏清的嘴唇。“娘娘,喝了吧。” 苏清低头闻了闻碗里的药,发现竟然没有一点药味,只有一股子的清淡香气。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苏清却是没有多想,慢慢的将那药喝了下去。 那药十分有用,苏清喝完之后,腹部的疼痛明显减轻了许多。 “娘娘,您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杏仁豆腐羹较清淡,还热乎着,您尝尝?”小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杏仁豆腐羹,圆溜溜的黑眼睛直看着苏清苍白的面颊。 “我来吧。”细辛伸手接过小佺子手里的杏仁豆腐羹,声音有些冷然的对着小佺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佺子踌躇了一会儿,在对上细辛愈发冷然的眸子之后,终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苏清靠在细辛怀里,揉着自己的额角,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只就着细辛的手,一勺一勺的将那杏仁豆腐羹吃进了肚子。 这杏仁豆腐羹羹是用杏仁粉加入琼脂以及牛搅拌,倒入锅中,用小火边搅拌边熬制,使琼脂完全融化,熬制粘~稠。 那杏仁粉做出来的杏仁豆腐羹十分软滑,几乎入口即化,带着杏仁特有的清香和浓厚的牛味道,香甜诱人,果冻般的杏仁豆腐羹上面点缀着几颗枸杞,嫣红的颜色与白色的牛相呼应,十分扎眼。 用了那杏仁豆腐羹,苏清便感觉自己有些疲累,也不知是不是苏昌盛的药起了作用,她脑袋微微一歪,便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134|第134章 /script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本文独发于123言情,请支持正版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135|第135章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136|第136章 第六十五章梅花糕 苏清蜷着身子缩在泓禄怀里,她的身下是把玩着她头发的泓禄。 吃饱喝足便困顿的苏清窝在泓禄怀里,已经很是习惯他怀抱温度的苏清微微蹭了蹭,然后极度重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 “陛下,解决了。”李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软榻侧边,弓着的身子纤细欣长。 “嗯。”泓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绕着苏清的头发,眼睛半眯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李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房间之中只余下睡的酣甜的苏清和假寐的泓禄。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细辛手里拿着绣花针正在专注的绣着什么花纹,听到苏清醒过来的声音,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苏清身侧道:“娘娘前几日总是不安稳,今次睡的真是不错。” 顺着细辛的手,苏清慢慢撑起身子,听到细辛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想到的便是泓禄那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龙延香味道弥漫在鼻息之间,成为了她最好的安眠散。 接过细辛手里的清茶,苏清猛的灌了一口,掩下脸颊处绯红的色泽。 看着苏清脸上明显的绯色,细辛犹豫了半响还是道:“娘娘,皇上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苏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然后将手里的清茶一饮而尽道:“哦。” 清茶很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刚刚灌下的那口茶却是苦涩的厉害,就好像是硬生生塞了一个黄莲进她的嘴里,让苏清脸上的表情都不好控制了。 看着苏清略显僵硬的面容,细辛侧身,将绣桌上自己绣了一半的双鱼戏水图递给苏清道:“娘娘,是这个吗?”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绣图,看着那精细的绣工惊喜道:“哇,细辛,你好厉害啊。”这双鱼戏水图自己只和她说过一次,她便能这样完美的呈现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娘娘你要这绣囊图案是…送给陛下吗?”细辛坐在苏清身侧,拿着那绣花针又开始一针一线的细细绣起来。 看着细辛手指翻转,那栩栩如生的双鱼就好像是用油画画出来的一样,逼真的阴影部分,圆滚滚的眼珠子,摇曳的摆尾上零星的散落着一些水珠,苏清的手指从上面拂过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那冰冽的感觉。 “是双面绣?”苏清无所事事的看着细辛刺绣,突兀的发现那微微翻转过来的一面上也是这如出一辙的双鱼戏水图。 “对。”细辛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清看着细辛熟练的动作,暗暗摇了摇头,果然,论绣工,这古代的绣工真是巅峰之际了。 “啊,对了。”睡醒过来的苏清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等细辛反应便拖着自己的绣花鞋跑出了房间。 “娘娘,你去哪啊?”细辛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苏清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赶紧跟在了她的后头一起出了房间。 天气愈发冷然起来,苏清前一阵子看到院子里面的梅花淡淡的开出了一枝,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捻下早开的第一朵梅花,放进白净的手心里。 “娘娘…哎,娘娘…”细辛刚刚跑到苏清的身侧,便看到苏清又是一阵风似得的朝着长廊处跑去,那翩飞的裙摆就好像一只放飞出笼的鸟儿,摇曳生姿。 苏清一路跑去了小厨房,里面依旧如她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么干净,甚至连上次用了的食材也被填充好了,都是新鲜的鱼肉蔬果,淡淡的药箱味隔着厚重的柜门飘散在空气之中。 梅花糕源于明朝,发展到清朝时就成为江南地区最著名的汉族特色糕类小吃。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见其形如梅花,色泽诱人,故作品尝,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胜过宫廷御点,拍手称快。 因其形如梅花,便赐名梅花糕,流传至今,此糕呈金黄色,形如梅花,松软可口,老少皆宜。 现在虽然没有现代那些高科技产品做辅助工具,但是苏清对着小小的梅花糕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苏清将宽袖扎起,拉出一小袋细粉,与水拌成浆状,然后拿出一旁烤热的梅花模具,放入熬煮好的豆沙,淋上精油,塞进一些干玫瑰花瓣和葡萄干,最后淋上面浆,撒上白糖,将它置于烤热的铁板上烘烤。 细辛一走进小厨房,便看到了苏清忙碌的身影,那浓郁的甜腻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让她禁不住的狠狠吸了一口气。 苏清看到进来的细辛,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手上套着大大的棉布套子,慢慢的掀开被盖住的梅花糕。 梅花糕上面是面浆鼓起来的一个个小包,像是软软暖暖的元宵一样,软实的厉害。 苏清用小刀切开一半的梅花糕,露出里面被烘烤的酸香四溢的葡萄干,那软绵的豆沙很细,熔化后白砂糖的焦香,再加上嫣红的玫瑰花瓣,五颜六色的点缀,那有点韧劲儿的外壳包裹中的赤豆沙,软绵的口感,浓缩的甜香味,热乎乎的夹馅愉悦口中所有待放的味蕾。 拿出一小个碟子,苏清切了一块放进去,然后又泡了一杯牛乳,将刚刚摘取的梅花瓣撒在牛乳上,那细细小小的梅花瓣漂浮在牛乳面上,散发着淡淡清香,随着那牛乳一动一动的,可爱非常。 “来,尝尝。”苏清将面前的梅花糕递给细辛,脸上的笑容可爱,那个梨涡深深的印在她的脸颊之上。 细辛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接过了苏清手里的筷子,捡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 糯糯的梅花糕里面松软的豆沙暖绵绵的,就好像面前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的苏清,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的想搂进怀里呵护疼惜。 “好吃。”将剩下的梅花糕放进嘴里,细辛放下手里的筷子道:“是要去送给陛下吗?” 苏清捏着碟子的手一顿,慢慢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是,做给你吃的。” 细辛有一瞬间的怔楞,不知道苏清是为什么突然要给她做梅花糕,毕竟现在苏清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和她一起在小厨房里谈笑,和她一起挤在软榻上窝在小房间里面的二等宫女了。 “细辛,我想…我反正也是要抄写经书的,一个人也是没劲,你…要和我一起吗?” 自从苏清说过那句话后,宽大的书桌上,就变成了每天趴着两个纤细的人影,缩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写着那些鬼画符。 “细辛,你作弊,明明比我写的晚,为什么写的这么好,你是不是偷偷练习了?”苏清拿过细辛刚刚写完的一张纸,看着上面已经初具模型的字,蹙着细眉,一脸的不解。 “明明是娘娘你太笨了。”抽过苏清手里的纸,细辛继续手里的动作,那一个个圆润的字体慢慢呈现在白色的纸张上。 “好啊你,都学会以下犯上了!”苏清嘟着嘴,“啪!”的一下放下手里的笔杆子,染着墨汁的手笑眯眯的就要去按细辛的脸。 细辛惊叫一声,赶紧起身,绕着书桌和苏清躲躲藏藏的。 “呼…呼…站住…呼…”苏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趁着细辛松懈的时候一个猛虎扑食就冲了过去。 但是食没有扑到,反而扑到了一只虎。 苏清黑乎乎的手印明晃晃的印在泓禄明黄色的常服上,小巧可爱。 “陛下。”细辛看到突然出现的泓禄,伏跪于地低声请安道。 “嗯,下去吧。”泓禄淡淡点了点头,单手禁锢着苏清的手腕,皱眉看着她完全被墨汁浸染的双手。 细辛垂着脑袋,慢慢退了出去。 细辛出去之后,房间之中,只余下泓禄和苏清两个人,泓禄牵着苏清的手走到一个铜盆前,将那浸着墨汁的手放了进去,捏着细细的摩挲起来。 苏清的手软绵软绵的,捏在手里柔若无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更加捏紧一点,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骨头。 那一整盆的清水,在泓禄慢慢的摩挲之下,渐渐变的暗沉,晕成一圈又一圈的暗纹。 拿出帕子帮苏清擦干手上的水,泓禄捏着她的手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墨汁味道。 被泓禄牵着手放在鼻尖下,指尖都是他细细的呼吸温度,苏清不争气的红了脸,用力的抽了抽手。 “嗯?”一把揽住苏清的身子,泓禄带着人坐在一旁的绣榻上,上面放着零零碎碎的一些小说集本,泓禄漫不经心的拿过一本翻看,手里的搂着的人便一下把那书抱在了怀里,面色绯红的不正常。 对上泓禄暗黑的眸子,苏清捂着书,结结巴巴道:“这,这书,没,没什么好看的…”说罢,似乎是怕泓禄再看,赶紧顺手扔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上。 泓禄挑眉,看向苏清的幽深暗沉,眉眼处挑起的一抹风情,懒洋洋的透着几分魅惑。 苏清动了动身子,将自己尽量乖顺的窝在泓禄怀里,放软声音转移话题,“陛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话一说完,苏清就被自己那谄媚的语气抖了抖,显然不相信自己竟然有那么狗腿的时候。 “很甜。”泓禄没有回答苏清的话,只将脑袋侧头靠在苏清的头发上,细长的眼睛半眯起来,看起来像只慵懒的兽类。 “今天做了梅花糕。”苏清凑过头去闻了闻自己的头发,思索了一下道。 “嗯。”泓禄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苏清侧头,看着外面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那橘黄色的夕阳美丽逼人,就好像…唔…火锅的汤底… “陛下,今晚吃火锅吗?” 第六十六章药膳火锅 药膳火锅是四川火锅中的一款特殊品种,颇有特色。该火锅以牛肉等为主料,配料中加入中草药,把“火性”与“补性”结合起来,食后出汗,调理五脏,既补气助阳,又养血祛火,相得益彰。 苏清兴冲冲的将牛肉去筋络,切成大而薄的片子,又将牛肝去皮膜,亦切成同牛肉相当的片。毛肚洗净,片开,切块。豆腐干洗净,切成条。水发粉丝切节。水发海带切条。葱拍破,切节。菠菜择好洗净。平菇撕成条。土豆去皮,切片。将以上各料分别装盘,上桌摆好。 将人参、黄芪、当归、枸杞子、大枣、甘草放入砂锅(或药罐),加水烧开,熬半小时,滗出药液,并同一时间炒锅置火上,放菜油烧至四成热,下泡辣椒节炒香,下大蒜、姜末、花椒炒几下,煮沸,再加鲜汤煮开,然后加入药液煮沸,打去浮沫。 最后,将准备好的瘦牛肉和牛肝,鱼丸、毛肚、豆腐干、菠菜,还有人参五克,黄芪十克,当归、枸杞子各十五克,大枣二十克,甘草五克熬成的汤底,再加上新鲜装盘的肉、水发粉丝、水发海带、土豆、平菇,加上熬煮好的高汤做成鸳鸯锅。 大大的圆桌上,一只硕大的火锅放置在中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苏清穿着轻便的宫装坐在绣墩之上,正伸着胳膊往沸腾的汤底里面加肉片。 泓禄坐在苏清身侧,看着她满头热汗的忙活,白细的脸上满是绯色,嘴角的梨涡深深的印在脸颊上,可爱非常。 “娘娘,新酿的果酒。”细辛手里端着托盘进来,将那长颈银壶放置在苏清身侧。 “嗯?”苏清的嘴里塞了一大口的肉片,鼓着脸颊看向细辛,那松鼠囤食似的模样衬得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可爱。 侧头看到苏清的模样,泓禄轻笑一声道:“果酒,不醉人。”说罢,拎着那酒壶放置在圆桌上。 苏清起身,掀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味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清香萦绕,果然是上好的果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慢条斯理的拎起那酒壶。 果酒顺着泓禄的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倒入了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杯之中。 苏清双手扒着桌沿,看着那水光透亮的果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泓禄手里捏着那酒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苏清来说,却是不亚于扔下了一枚重型巨弹。 “啊?…哦,我,我的生辰,对,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苏清缩了缩手,似乎是才想起,然后一把抢过泓禄手里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把自己呛了个正着。 轻轻的拍着苏清的背,泓禄单手直接下滑搂住苏清的腰肢,声音暗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爱妃今日可畅饮。” 泓禄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苏清缩了缩脖子,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腰肢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甩不开泓禄的手,反而被揽的更紧。 “皇上,您尝尝这个。”苏清的身子猛地一坐起来,她伸手夹了一筷子的香菇沾了辣酱放在泓禄面前的碗碟之中。 看着那被辣酱完全淹没的香菇,泓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是提起玉箸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概是因为喝了那果酒,苏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处热的发烫,她侧眼看了一眼泓禄那被辣酱染红了好似涂了上好胭脂的嘴唇,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果酒,泓禄一饮而尽,那慢慢弥散开来的国香味顺着泓禄的动作而飘散开来,越发浓郁。 苏清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她木呆呆的看着泓禄的侧脸,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好似蒙着一层水雾。 身侧的泓禄,欣长身姿,面如白玉,莹若白雪,乌黑秀发长落,绕在苏清的臂膀之上,滑顺非常。 苏清赶紧自己有些难以呼吸,她不是只喝了一杯果酒吗,为什么感觉自己脑袋都昏沉沉的。 猛的又灌下一杯果酒,苏清放下酒杯,侧头便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泓禄,琉璃灯光流转,美好非常。 “你,好漂亮…”苏清看着泓禄,慢慢的吐出这句话,然后莹白的指尖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点上泓禄被辣椒染红的胭脂唇,柔软,温暖,湿润。 突然的,苏清抵着泓禄唇瓣的指尖一痛,赶紧蹙着眉头缩回了手,昏沉沉的脑袋闹腾的厉害,脸上绯色更重,“唔…做什么咬我?” 下颚处抵上一只手,苏清被迫的抬起脸颊,欣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就好若风中翩飞的蝴蝶那善舞的翅膀。 “醉了?”泓禄轻笑,点了点苏清跳动的眉眼。 苏清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泓禄说的什么话,但是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指尖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苏清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咚”的一下就竖直身子,额头狠狠的撞上泓禄微微探下的下颚。 两人双双倒地,圆滚的绣墩被撞倒,咕噜噜的往一旁滚了过去。 苏清捂着额头,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上泓禄的下颚,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口中,冲淡了甜腻的果酒香。 “啧,小狗一样。”轻松的掰下苏清的脑袋,泓禄抚了抚下颚,指尖染上一点血红。 苏清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泓禄,喉咙里滚动了半圈,然后慢慢的吐出一个字,“…禄…” 泓禄捏着苏清下颚的手,细长的眼睛微眯,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禄…”苏清的唇角沾着血迹,吐出的气息沾着甜腻的果酒香,混着她身上清淡的味道,混成一团,迷乱了人的眼。 “你叫我什么?”紧紧的勒住苏清的腰肢,泓禄双目暗沉,咬着苏清的耳朵,声音低哑。 “禄。”清晰无比的一个人从苏清嘴里吐出,落进泓禄的耳中,带起无限涟漪。 “碰!”的一声,泓禄翻身坐起,连带着苏清被她揽在怀里,半吊在身上。 泓禄闷不做声的,单手搂着苏清,一步一步,稳健的朝着那绣床走去。 苏清纤细的身子被压在泓禄身下,满绣床的绯红色的床单,绣着双鱼戏水图,那两只好似交颈鸳鸯一样的双鱼栩栩如生的缀在上面,床帘边的流苏随着两人的动作而晃动非常。 雪白的肌肤,微敛的眸子浸着水雾,双臂揽着泓禄的脖子,苏清就像只撒娇的大型宠物一样蹭着泓禄。 “可后悔?”泓禄捏着苏清的脖颈,声音低哑。 苏清喉咙微动,还未说话,泓禄下一句便堵住了她的唇。 就算后悔,我也绝不放手! 珠帘清脆,绣榻微晃,皎暇的月光淡淡挥洒下来,印照出一片清辉月色。 “娘娘,陛下去早朝了,您要起吗?”细辛撩开床帘一角,露出一只玉臂,上面星星点点的许多红印子,可以想见昨晚的战况激烈。 苏清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眼皮重的厉害,却还是顺着细辛的手起了身。 “怎么,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怎么还红眼睛了?”苏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那调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的,昨天晚上苏清没有醉,那一场颠鸾倒凤的场面,是她主动的,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泓禄肯定也是猜到了的,但他却是没有反驳,苏清这一场赌注,赢了。 香汤已经准备好了,苏清软着腿被细辛扶了进去。 细辛一夜没睡,眼睛确实是红的厉害,在听到苏清的话后,嘴唇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淑妃,如何了?”苏清闭上眼睛,蒸腾的雾气掩盖住了她细致的眉眼。 “疯了。”细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看了一眼苏清的面色,继续道:“被关进了疯人塔。” 疯人塔,暗铁大门,层楼高耸,永无见天之日。 一个李经娥,上吊而亡,一个应昭仪,被关掖庭,一个淑妃,禁疯人塔,幽深后宫,人踩着人往上去,被踩的人,下场不过如此。 而且苏清觉得,那皇帝长的这么不错,自己也不算是亏了,可是这心里怎么还是虚的慌很。 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苏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的一下扎进了水里。 “娘娘…”看着苏清的动作,细辛呆愣了片刻,然后赶忙拿了毛巾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娴静的院落之中,阳光正好,苏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懒懒的靠在院子里面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手边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热牛乳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身侧的细辛帮她捏着肩膀,那适到好处的力度让浑身酸痛的苏清十分舒服。 眯着眼睛,不一会儿,苏清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清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双眼睛里面的柔意顺着倾斜的阳光,毫不保留的印入苏清的眼中,但是一眨眼,苏清再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双里面的柔意就好像是一眨眼的瞬间,便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找寻不到。 苏清的头发很是厚重,黑亮绸直,已经干了一半,泓禄手里拿着手巾,正帮她绞着头发,低垂的眉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细碎的阳光照射下来,印出他透白的肌肤,几缕碎发滑落,睫毛长翘,产生一种难言的美感。 好想调戏一下,苏清暗搓搓的想着,但看到那流转过来的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安分点的好。 137|第137章 第六十五章梅花糕 本文独发于123言情,请支持正版苏清蜷着身子缩在泓禄怀里,她的身下是把玩着她头发的泓禄。 吃饱喝足便困顿的苏清窝在泓禄怀里,已经很是习惯他怀抱温度的苏清微微蹭了蹭,然后极度重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 “陛下,解决了。”李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软榻侧边,弓着的身子纤细欣长。 “嗯。”泓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绕着苏清的头发,眼睛半眯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李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房间之中只余下睡的酣甜的苏清和假寐的泓禄。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细辛手里拿着绣花针正在专注的绣着什么花纹,听到苏清醒过来的声音,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苏清身侧道:“娘娘前几日总是不安稳,今次睡的真是不错。” 顺着细辛的手,苏清慢慢撑起身子,听到细辛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想到的便是泓禄那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龙延香味道弥漫在鼻息之间,成为了她最好的安眠散。 接过细辛手里的清茶,苏清猛的灌了一口,掩下脸颊处绯红的色泽。 看着苏清脸上明显的绯色,细辛犹豫了半响还是道:“娘娘,皇上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苏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然后将手里的清茶一饮而尽道:“哦。” 清茶很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刚刚灌下的那口茶却是苦涩的厉害,就好像是硬生生塞了一个黄莲进她的嘴里,让苏清脸上的表情都不好控制了。 看着苏清略显僵硬的面容,细辛侧身,将绣桌上自己绣了一半的双鱼戏水图递给苏清道:“娘娘,是这个吗?”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绣图,看着那精细的绣工惊喜道:“哇,细辛,你好厉害啊。”这双鱼戏水图自己只和她说过一次,她便能这样完美的呈现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娘娘你要这绣囊图案是…送给陛下吗?”细辛坐在苏清身侧,拿着那绣花针又开始一针一线的细细绣起来。 看着细辛手指翻转,那栩栩如生的双鱼就好像是用油画画出来的一样,逼真的阴影部分,圆滚滚的眼珠子,摇曳的摆尾上零星的散落着一些水珠,苏清的手指从上面拂过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那冰冽的感觉。 “是双面绣?”苏清无所事事的看着细辛刺绣,突兀的发现那微微翻转过来的一面上也是这如出一辙的双鱼戏水图。 “对。”细辛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清看着细辛熟练的动作,暗暗摇了摇头,果然,论绣工,这古代的绣工真是巅峰之际了。 “啊,对了。”睡醒过来的苏清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等细辛反应便拖着自己的绣花鞋跑出了房间。 “娘娘,你去哪啊?”细辛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苏清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赶紧跟在了她的后头一起出了房间。 天气愈发冷然起来,苏清前一阵子看到院子里面的梅花淡淡的开出了一枝,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捻下早开的第一朵梅花,放进白净的手心里。 “娘娘…哎,娘娘…”细辛刚刚跑到苏清的身侧,便看到苏清又是一阵风似得的朝着长廊处跑去,那翩飞的裙摆就好像一只放飞出笼的鸟儿,摇曳生姿。 苏清一路跑去了小厨房,里面依旧如她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么干净,甚至连上次用了的食材也被填充好了,都是新鲜的鱼肉蔬果,淡淡的药箱味隔着厚重的柜门飘散在空气之中。 梅花糕源于明朝,发展到清朝时就成为江南地区最著名的汉族特色糕类小吃。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见其形如梅花,色泽诱人,故作品尝,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胜过宫廷御点,拍手称快。 因其形如梅花,便赐名梅花糕,流传至今,此糕呈金黄色,形如梅花,松软可口,老少皆宜。 现在虽然没有现代那些高科技产品做辅助工具,但是苏清对着小小的梅花糕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苏清将宽袖扎起,拉出一小袋细粉,与水拌成浆状,然后拿出一旁烤热的梅花模具,放入熬煮好的豆沙,淋上精油,塞进一些干玫瑰花瓣和葡萄干,最后淋上面浆,撒上白糖,将它置于烤热的铁板上烘烤。 细辛一走进小厨房,便看到了苏清忙碌的身影,那浓郁的甜腻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让她禁不住的狠狠吸了一口气。 苏清看到进来的细辛,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手上套着大大的棉布套子,慢慢的掀开被盖住的梅花糕。 梅花糕上面是面浆鼓起来的一个个小包,像是软软暖暖的元宵一样,软实的厉害。 苏清用小刀切开一半的梅花糕,露出里面被烘烤的酸香四溢的葡萄干,那软绵的豆沙很细,熔化后白砂糖的焦香,再加上嫣红的玫瑰花瓣,五颜六色的点缀,那有点韧劲儿的外壳包裹中的赤豆沙,软绵的口感,浓缩的甜香味,热乎乎的夹馅愉悦口中所有待放的味蕾。 拿出一小个碟子,苏清切了一块放进去,然后又泡了一杯牛乳,将刚刚摘取的梅花瓣撒在牛乳上,那细细小小的梅花瓣漂浮在牛乳面上,散发着淡淡清香,随着那牛乳一动一动的,可爱非常。 “来,尝尝。”苏清将面前的梅花糕递给细辛,脸上的笑容可爱,那个梨涡深深的印在她的脸颊之上。 细辛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接过了苏清手里的筷子,捡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 糯糯的梅花糕里面松软的豆沙暖绵绵的,就好像面前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的苏清,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的想搂进怀里呵护疼惜。 “好吃。”将剩下的梅花糕放进嘴里,细辛放下手里的筷子道:“是要去送给陛下吗?” 苏清捏着碟子的手一顿,慢慢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是,做给你吃的。” 细辛有一瞬间的怔楞,不知道苏清是为什么突然要给她做梅花糕,毕竟现在苏清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和她一起在小厨房里谈笑,和她一起挤在软榻上窝在小房间里面的二等宫女了。 “细辛,我想…我反正也是要抄写经书的,一个人也是没劲,你…要和我一起吗?” 自从苏清说过那句话后,宽大的书桌上,就变成了每天趴着两个纤细的人影,缩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写着那些鬼画符。 “细辛,你作弊,明明比我写的晚,为什么写的这么好,你是不是偷偷练习了?”苏清拿过细辛刚刚写完的一张纸,看着上面已经初具模型的字,蹙着细眉,一脸的不解。 “明明是娘娘你太笨了。”抽过苏清手里的纸,细辛继续手里的动作,那一个个圆润的字体慢慢呈现在白色的纸张上。 “好啊你,都学会以下犯上了!”苏清嘟着嘴,“啪!”的一下放下手里的笔杆子,染着墨汁的手笑眯眯的就要去按细辛的脸。 细辛惊叫一声,赶紧起身,绕着书桌和苏清躲躲藏藏的。 “呼…呼…站住…呼…”苏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趁着细辛松懈的时候一个猛虎扑食就冲了过去。 但是食没有扑到,反而扑到了一只虎。 苏清黑乎乎的手印明晃晃的印在泓禄明黄色的常服上,小巧可爱。 “陛下。”细辛看到突然出现的泓禄,伏跪于地低声请安道。 “嗯,下去吧。”泓禄淡淡点了点头,单手禁锢着苏清的手腕,皱眉看着她完全被墨汁浸染的双手。 细辛垂着脑袋,慢慢退了出去。 细辛出去之后,房间之中,只余下泓禄和苏清两个人,泓禄牵着苏清的手走到一个铜盆前,将那浸着墨汁的手放了进去,捏着细细的摩挲起来。 苏清的手软绵软绵的,捏在手里柔若无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更加捏紧一点,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骨头。 那一整盆的清水,在泓禄慢慢的摩挲之下,渐渐变的暗沉,晕成一圈又一圈的暗纹。 拿出帕子帮苏清擦干手上的水,泓禄捏着她的手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墨汁味道。 被泓禄牵着手放在鼻尖下,指尖都是他细细的呼吸温度,苏清不争气的红了脸,用力的抽了抽手。 “嗯?”一把揽住苏清的身子,泓禄带着人坐在一旁的绣榻上,上面放着零零碎碎的一些小说集本,泓禄漫不经心的拿过一本翻看,手里的搂着的人便一下把那书抱在了怀里,面色绯红的不正常。 对上泓禄暗黑的眸子,苏清捂着书,结结巴巴道:“这,这书,没,没什么好看的…”说罢,似乎是怕泓禄再看,赶紧顺手扔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上。 泓禄挑眉,看向苏清的幽深暗沉,眉眼处挑起的一抹风情,懒洋洋的透着几分魅惑。 苏清动了动身子,将自己尽量乖顺的窝在泓禄怀里,放软声音转移话题,“陛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话一说完,苏清就被自己那谄媚的语气抖了抖,显然不相信自己竟然有那么狗腿的时候。 “很甜。”泓禄没有回答苏清的话,只将脑袋侧头靠在苏清的头发上,细长的眼睛半眯起来,看起来像只慵懒的兽类。 “今天做了梅花糕。”苏清凑过头去闻了闻自己的头发,思索了一下道。 “嗯。”泓禄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苏清侧头,看着外面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那橘黄色的夕阳美丽逼人,就好像…唔…火锅的汤底… “陛下,今晚吃火锅吗?” 第六十六章药膳火锅 药膳火锅是四川火锅中的一款特殊品种,颇有特色。该火锅以牛肉等为主料,配料中加入中草药,把“火性”与“补性”结合起来,食后出汗,调理五脏,既补气助阳,又养血祛火,相得益彰。 苏清兴冲冲的将牛肉去筋络,切成大而薄的片子,又将牛肝去皮膜,亦切成同牛肉相当的片。毛肚洗净,片开,切块。豆腐干洗净,切成条。水发粉丝切节。水发海带切条。葱拍破,切节。菠菜择好洗净。平菇撕成条。土豆去皮,切片。将以上各料分别装盘,上桌摆好。 将人参、黄芪、当归、枸杞子、大枣、甘草放入砂锅(或药罐),加水烧开,熬半小时,滗出药液,并同一时间炒锅置火上,放菜油烧至四成热,下泡辣椒节炒香,下大蒜、姜末、花椒炒几下,煮沸,再加鲜汤煮开,然后加入药液煮沸,打去浮沫。 最后,将准备好的瘦牛肉和牛肝,鱼丸、毛肚、豆腐干、菠菜,还有人参五克,黄芪十克,当归、枸杞子各十五克,大枣二十克,甘草五克熬成的汤底,再加上新鲜装盘的肉、水发粉丝、水发海带、土豆、平菇,加上熬煮好的高汤做成鸳鸯锅。 大大的圆桌上,一只硕大的火锅放置在中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苏清穿着轻便的宫装坐在绣墩之上,正伸着胳膊往沸腾的汤底里面加肉片。 泓禄坐在苏清身侧,看着她满头热汗的忙活,白细的脸上满是绯色,嘴角的梨涡深深的印在脸颊上,可爱非常。 “娘娘,新酿的果酒。”细辛手里端着托盘进来,将那长颈银壶放置在苏清身侧。 “嗯?”苏清的嘴里塞了一大口的肉片,鼓着脸颊看向细辛,那松鼠囤食似的模样衬得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可爱。 侧头看到苏清的模样,泓禄轻笑一声道:“果酒,不醉人。”说罢,拎着那酒壶放置在圆桌上。 苏清起身,掀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味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清香萦绕,果然是上好的果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慢条斯理的拎起那酒壶。 果酒顺着泓禄的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倒入了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杯之中。 苏清双手扒着桌沿,看着那水光透亮的果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泓禄手里捏着那酒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苏清来说,却是不亚于扔下了一枚重型巨弹。 “啊?…哦,我,我的生辰,对,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苏清缩了缩手,似乎是才想起,然后一把抢过泓禄手里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把自己呛了个正着。 轻轻的拍着苏清的背,泓禄单手直接下滑搂住苏清的腰肢,声音暗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爱妃今日可畅饮。” 泓禄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苏清缩了缩脖子,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腰肢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甩不开泓禄的手,反而被揽的更紧。 “皇上,您尝尝这个。”苏清的身子猛地一坐起来,她伸手夹了一筷子的香菇沾了辣酱放在泓禄面前的碗碟之中。 看着那被辣酱完全淹没的香菇,泓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终于是提起玉箸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概是因为喝了那果酒,苏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处热的发烫,她侧眼看了一眼泓禄那被辣酱染红了好似涂了上好胭脂的嘴唇,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果酒,泓禄一饮而尽,那慢慢弥散开来的国香味顺着泓禄的动作而飘散开来,越发浓郁。 苏清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她木呆呆的看着泓禄的侧脸,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好似蒙着一层水雾。 身侧的泓禄,欣长身姿,面如白玉,莹若白雪,乌黑秀发长落,绕在苏清的臂膀之上,滑顺非常。 苏清赶紧自己有些难以呼吸,她不是只喝了一杯果酒吗,为什么感觉自己脑袋都昏沉沉的。 猛的又灌下一杯果酒,苏清放下酒杯,侧头便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泓禄,琉璃灯光流转,美好非常。 “你,好漂亮…”苏清看着泓禄,慢慢的吐出这句话,然后莹白的指尖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点上泓禄被辣椒染红的胭脂唇,柔软,温暖,湿润。 突然的,苏清抵着泓禄唇瓣的指尖一痛,赶紧蹙着眉头缩回了手,昏沉沉的脑袋闹腾的厉害,脸上绯色更重,“唔…做什么咬我?” 下颚处抵上一只手,苏清被迫的抬起脸颊,欣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就好若风中翩飞的蝴蝶那善舞的翅膀。 “醉了?”泓禄轻笑,点了点苏清跳动的眉眼。 苏清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泓禄说的什么话,但是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指尖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苏清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咚”的一下就竖直身子,额头狠狠的撞上泓禄微微探下的下颚。 两人双双倒地,圆滚的绣墩被撞倒,咕噜噜的往一旁滚了过去。 苏清捂着额头,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上泓禄的下颚,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口中,冲淡了甜腻的果酒香。 “啧,小狗一样。”轻松的掰下苏清的脑袋,泓禄抚了抚下颚,指尖染上一点血红。 苏清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泓禄,喉咙里滚动了半圈,然后慢慢的吐出一个字,“…禄…” 泓禄捏着苏清下颚的手,细长的眼睛微眯,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禄…”苏清的唇角沾着血迹,吐出的气息沾着甜腻的果酒香,混着她身上清淡的味道,混成一团,迷乱了人的眼。 “你叫我什么?”紧紧的勒住苏清的腰肢,泓禄双目暗沉,咬着苏清的耳朵,声音低哑。 “禄。”清晰无比的一个人从苏清嘴里吐出,落进泓禄的耳中,带起无限涟漪。 “碰!”的一声,泓禄翻身坐起,连带着苏清被她揽在怀里,半吊在身上。 泓禄闷不做声的,单手搂着苏清,一步一步,稳健的朝着那绣床走去。 苏清纤细的身子被压在泓禄身下,满绣床的绯红色的床单,绣着双鱼戏水图,那两只好似交颈鸳鸯一样的双鱼栩栩如生的缀在上面,床帘边的流苏随着两人的动作而晃动非常。 雪白的肌肤,微敛的眸子浸着水雾,双臂揽着泓禄的脖子,苏清就像只撒娇的大型宠物一样蹭着泓禄。 “可后悔?”泓禄捏着苏清的脖颈,声音低哑。 苏清喉咙微动,还未说话,泓禄下一句便堵住了她的唇。 就算后悔,我也绝不放手! 珠帘清脆,绣榻微晃,皎暇的月光淡淡挥洒下来,印照出一片清辉月色。 “娘娘,陛下去早朝了,您要起吗?”细辛撩开床帘一角,露出一只玉臂,上面星星点点的许多红印子,可以想见昨晚的战况激烈。 苏清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眼皮重的厉害,却还是顺着细辛的手起了身。 “怎么,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怎么还红眼睛了?”苏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那调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的,昨天晚上苏清没有醉,那一场颠鸾倒凤的场面,是她主动的,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泓禄肯定也是猜到了的,但他却是没有反驳,苏清这一场赌注,赢了。 香汤已经准备好了,苏清软着腿被细辛扶了进去。 细辛一夜没睡,眼睛确实是红的厉害,在听到苏清的话后,嘴唇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淑妃,如何了?”苏清闭上眼睛,蒸腾的雾气掩盖住了她细致的眉眼。 “疯了。”细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看了一眼苏清的面色,继续道:“被关进了疯人塔。” 疯人塔,暗铁大门,层楼高耸,永无见天之日。 一个李经娥,上吊而亡,一个应昭仪,被关掖庭,一个淑妃,禁疯人塔,幽深后宫,人踩着人往上去,被踩的人,下场不过如此。 而且苏清觉得,那皇帝长的这么不错,自己也不算是亏了,可是这心里怎么还是虚的慌很。 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苏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的一下扎进了水里。 “娘娘…”看着苏清的动作,细辛呆愣了片刻,然后赶忙拿了毛巾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娴静的院落之中,阳光正好,苏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懒懒的靠在院子里面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手边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热牛乳和一些新鲜的糕点,身侧的细辛帮她捏着肩膀,那适到好处的力度让浑身酸痛的苏清十分舒服。 眯着眼睛,不一会儿,苏清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清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双眼睛里面的柔意顺着倾斜的阳光,毫不保留的印入苏清的眼中,但是一眨眼,苏清再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双里面的柔意就好像是一眨眼的瞬间,便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找寻不到。 苏清的头发很是厚重,黑亮绸直,已经干了一半,泓禄手里拿着手巾,正帮她绞着头发,低垂的眉目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细碎的阳光照射下来,印出他透白的肌肤,几缕碎发滑落,睫毛长翘,产生一种难言的美感。 好想调戏一下,苏清暗搓搓的想着,但看到那流转过来的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安分点的好。 138|第138章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139|第139章 第六十八章酸枣竹茶(一) 苏清纳纳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对上男人的视线,身形一顿,指尖有些颤抖的抚上身侧的琉璃灯木架。 明明晃晃的琉璃灯照射出清冷的光,晕出苏清白皙的面容,与不远处的男人透出几分眉宇间的相似。 “清姐姐…”熏荨抽抽噎噎的声音拉回了苏清的视线,苏清手指扣在琉璃灯上,心中焦躁却是没有动作。 只一眼,苏清便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练家子,那精锐的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哟,清妹妹。”单手搂着熏荨,男人摆弄着手边的酒杯,看向苏清的视线之中带着几分揶揄,那嘴角倾泻而下的笑容流气非常,与他给人第一印象相差甚远。 清妹妹?呵,她还情妹妹呢。 苏清看了一眼那男人,面无表情的挪动步子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 离的越近,男人的面容便是愈发清晰,细致的眉目,熟悉的可怕。 “怎么,这许久不见,连哥哥都不会叫了?”男人仰头喝下一杯酒,眉目挑起,声音沙哑,风流四溢。 苏清张了张嘴,但那声哥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但也亏得苏清没有叫出这声哥哥,因为苏渊自小离家,与苏清十多年未见过面,怎么可能亲近的起来。 “清姐姐…”熏荨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苏清蹙着眉头看向男人,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一点的好,毕竟熏荨公主是皇上亲妹。”说罢,苏清也不看男人表情,兀自伸手去扯被男人箍在怀里的熏荨。 男人箍着熏荨的力道不是很大,所以苏清很容易的把熏荨从男人的怀里拉了过来,然后拿出帕子细心的把熏荨满脸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清姐姐…”熏荨窝在苏清怀里抽抽噎噎的厉害,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的紧。 “没事了。”摸了摸熏荨的脑袋,苏清安抚了一番之后冷眼看向那个自斟自饮的男人。 刚毅的棱角,偏偏长了一对桃花眼,上挑的眉目看过来,就像是刻意勾引的风流,举手投足皆在分寸之间,一看便是书香贵门子弟出来的。 苏清看着男人的眼睛,模糊的想起小时的记忆,那挥着木剑的身影与眼前高大的身影融合,合二为一。 “苏渊。”苏清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两个嚼在嘴里的字吐出来,让她的记忆有一瞬间的抽空。 男人眉目微挑,声音带上几分愉悦,“枉的清妹妹还记得我。”说罢,苏渊漆黑的目光从苏清怀里的熏荨身上挪动场中曼歌曼舞的舞女身上,嘴角突兀的划出一道笑意道:“这西域舞姬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带过来。” 苏清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四个妖娆舞姬,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和小腹,面纱半遮,赤着双脚,随着舞姿跳动,铃铛作响。 苏清虽然没有见过这西域舞,但是现代乱七八糟的舞看多了,反而没有什么惊艳之感。 但不等苏清转过头,便看到一侧四个人高马大的西域男人推着一个用黑布遮盖起来的铁笼子慢慢挪到场中。 看着那西域人手里拿着的长鞭,苏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兀的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宽大的黑布被慢慢揭开,苏清的鼻息之间涌起一阵腥臭味,随着黑布的揭开愈发浓郁起来。 首先露出的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然后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脑袋上书威风凛凛的“王”字,黑黄条纹,皮毛紧致,身形高大流畅,懒洋洋的趴在铁笼子里,胡须微微抖动,时不时的打一个大哈欠,露出血盆大口,即使隔得远,那腥臭味还是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苏清看着那老虎,神色一紧,紧紧的拥住怀里瑟瑟发抖的熏荨,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你看,它被关在笼子里呢,跑不出来的。” 下意识的护着熏荨往后退了几步,苏清站在琉璃灯侧,看着西域男人手持长鞭,正高声和坐在首座的泓禄恭谨说话。 苏清没有细心听那西域男人的话,只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懒洋洋的老虎,心中的不安加剧。 “娘娘,猛虎凶猛,您还是回位的好。”苏渊双手背于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苏清的身侧,那声音清朗,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沙哑味道,好似饱经风霜过后的沧桑之感。 苏清看着苏渊抿了抿唇,目光落到坐在泓禄身侧的许皇后身上,她苍白的脸色,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对那老虎十分惧怕。 “皇帝,皇后身怀皇嗣,这野兽凶猛,恐受惊吓,还是让快些下去吧。”太后眉眼微挑,看向身侧的泓禄,目光在许皇后泛白的脸上划过,显出几分不耐。 虽然这皇后是她的亲侄女,但是太后却是愈来愈看不惯这许皇后了,先不说那被皇帝处处压制的拙劣,便是怀了孩子之后眼中每日剧增的惊恐之意,让人看着便厌烦的很,看来是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人顶替了,只等这个孩子生下来。 太后的目光一直停在许皇后的腹部,那犀利神色让许皇后不禁缩了缩身子,对着太后的目光脸上显出几分僵直的笑意。 “母后说的是,是皇儿考虑不周了。”泓禄斜倚在宽椅上,对着下面的西域男人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吧。” 西域男人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泓禄,最终还是抱着拳下去了。 看着那老虎被慢慢推下去,苏清的心终于是缓缓落了地,她抚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低头对埋在自己怀里的熏荨道:“熏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熏荨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怯怯的看向不远处的苏渊,拽着苏清衣角的手愈发缠紧了几分。 “娘娘,您这寿礼…呵…”苏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到了苏清的位置,手里拿着一紫檀木长体盒子,里面装着苏清写了大半月的佛经,那歪歪扭扭的字在灯光下尤为扭曲。 气急败坏的一把抢过苏渊手里的佛经,苏清恨恨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耳际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吼。 一道黄黑身影匍匐在地,发出声声低吼,利落的鞭子声不绝于耳,却是抵挡不住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人,我先带走了。”正当苏清揽着尖叫的熏荨打着哆嗦往后退的时候,耳边突兀的听到这么一句话,怀里一空,苏清侧头,便看到苏渊单手像婴儿一样的托着不断挣扎的熏荨,几个大步子便不见了踪影。 “苏渊!”苏清焦躁的朝着苏渊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但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闻到身后那近在咫尺的腥臭味,带着一声震天的吼声和嘈杂的人群声混在一起。 豁然回头,苏清看到直冲向首座之处的老虎,下意识的便捞过身侧的琉璃灯往老虎处掷了过去。 琉璃灯打在地面上,碎成带着流光的一片片碎片,飞窜的烛火星星点点的飘散开来,从老虎的尾巴上轻扫而过。 “嗷呜…”尾巴上传出一阵焦味,老虎愈发暴躁起来,那西域男人甩着手里的长鞭,却是一点都不起作用,反而被老虎雄壮的身子摔倒一边,昏死过去。 “护驾,快来人护驾…” “救命啊…啊…” “来人哪,来人哪…” 纷杂的声音伴随着酒樽玉杯台椅桌几的倒地声,琉璃灯细碎一片,寿宴之上,完全变成了一片暗色,不远处是禁卫军匆忙赶来,铁甲兵戬之声不绝于耳。 苏清缩着自己的身子在杂乱的人群之中被撞得七倒八歪,眼前是一片暗色,完全没有一点光亮,只不远处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暗光,印出泓禄那张俊美的面容。 “嗷呜…” “救驾…” 苏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她只知道,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硕大的夜明珠,她跌跌撞撞的往那里跑过去,其中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满身都是酒菜血腥杂味。 “嗷呜…”渐渐被禁卫军包围的老虎赤红着双目,硕大的身躯甩动着,身上遍布伤口,在禁卫兵的兵器之下,愈发狂怒起来。 老虎前爪着地,后腿微动,流畅的身躯猛然前倾,在空中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许皇后眼看着猛扑过来的老虎,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发出惊声尖叫,晕倒在宽椅之上。 泓禄端坐在首位,身形微动,嘴角似有若无的划出一道痕迹。 “泓禄!”苏清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她只知道,当她看到那老虎猛扑向泓禄的时候,她的行动远快于大脑的思考,从密密麻麻的禁卫兵中穿梭而过,纤细的身子挡在了泓禄身前,不是因为讨好,不是因为算计,而是随着心意的指引,做出了这样让自己都惊骇的举动。 有些时候,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已深种。 苏清感觉腰肢被揽住,自己的身子被人狠狠压在怀里,熟悉的龙延香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掩盖住了近在咫尺的腥臭味。 “碰!” “嗷呜…”老虎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巨大的碰撞声响彻在宽大的场上,不远处的太监提着新制的琉璃灯飞奔而来,苏清慢慢的睁开自己的眼睛,面前是一片细腻的纯白色。 “乖,别看。”单手捂住苏清的眼睛,泓禄动了动右手,上面是被磨开的伤口,正渗着点点血腥,细看之下,森森指骨,依稀可见。 李顺一直站在泓禄身侧,刚才的场景看的分明。 那老虎冲着泓禄飞奔而去,苏清纤细的身子不知道从哪处钻了出来,竟然挡在了泓禄身前,明明比泓禄的身形小了一半,与老虎的庞大身形根本没的比,有种螳臂当车的可笑感,但是那时候狼狈的苏清,却是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泓禄的那一拳,稳稳的打在老虎的头部,直直的把那庞大的身躯给震了出去,而阶下的禁卫兵便瞬间拿着毛尖将那老虎刺死了,那满身的血色将老虎光鲜亮丽的皮毛染的斑斓多色。 打横抱起怀里的苏清,泓禄利落起身,目光淡淡落在身侧昏迷的许皇后身上道:“送回去。” “喏。”李顺躬身应了一声,看向许皇后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怜悯。 被禁卫兵团团围住的太后看着扬长而去的泓禄,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那一种局面不受掌控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太后,臣妾扶您回吧?”太妃站在太后身侧,声音轻柔道。 太后侧头,看向一身狼狈的太妃,嘴角轻轻扯起,“你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说罢,扬起宽袖,背身而去。 第六十九章酸枣竹茶(二)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细辛一人,她的身上盖着薄被,身上黏腻的厉害,大概是睡着的时候出的冷汗。 “娘娘。”细辛端过一杯凉茶,扶着苏清起身。 抿了一口凉茶,苏清感觉整个人都爽气了不少,然后目光在四周逡巡了片刻。 看到苏清的目光,细辛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碗,声音柔细道:“皇上陪了娘娘一整夜,刚刚才梳整了一番去上朝。” 苏清听罢,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混乱的场景,侧头对细辛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许皇后当时的脸色可是不好看的紧呢。 “奴婢听椒房殿的人说,皇后娘娘受惊不小,好在孩子没落,只不过这孕期都得呆在床上不能动弹了,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细辛一边帮着苏清净面,一边细细道。 苏清点了点头道:“那你人备些礼,送到椒房殿去。”顿了顿,苏清又道:“我记得小厨房的柜子里有配好的酸枣竹茶,你拿一罐过去。”酸枣竹茶多治睡卧不安,心多惊悸,也许许皇后不会用,但好歹自己的心意到了。 穿好绣鞋站起身,苏清又想起熏荨和苏渊,便吩咐细辛去备香汤,准备沐浴之后去看一下熏荨,那傻呼呼的小女孩,确是让她有些不放心。 但不等苏清去找熏荨,便被细辛告知苏昌盛侯等在外殿。 “娘娘,皇上吩咐微臣为您诊脉。”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到微微躬身的苏昌盛侧身对苏清道:“苏御医昨晚就被召着等在外殿了。” 苏清看着苏昌盛儒雅的面容,点了点头,伸出右手。 洁白的药帕子垫在苏清手腕上,苏昌盛闭目凝神,仔细的把脉过后道:“娘娘身体里的余毒清的差不多了。”说罢,从药箱里面掏出一个黄色缠枝小瓷瓶,“这药丸每日一颗,七日为期,吐出淤血为止。” 细辛伸手接过苏昌盛手里的小瓷瓶收入宽袖之中。 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看着细辛收拾好那小瓷瓶,细声道:“细辛,你先出去一下。” 细辛看了一眼苏昌盛,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看着细辛的背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转过身子直直的看向苏昌盛,“爹,您为什么会帮陛下?”苏清的话问的十分直白,因为她觉得,就现在这明朗的局势,如果再拐弯抹角的兜来兜去,就凭她时好时坏的智商,肯定是搞不定的。 苏昌盛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苏清,嘴角突兀的显出一抹笑,声音细沉,仿若低喃,“苏清,这不是你该问的。” 苏清掩在宽袖下的手握紧,片刻之后道:“那太妃,与母亲长相似乎有些相似。” 苏昌盛关上药箱的手一个不慎被夹住了指尖,他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将药箱的带子拉上肩膀,渐渐挺直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清的面容,一言不发。 “虽然只见过母亲一面,但是爹书房里面的画像,画的好像不是母亲,毕竟母亲的眉心处有束美人尖,但是画像之中的美人,眉心处却是贴着梅花钿。” 这些记忆是原主的记忆,苏清作为旁观者,看的分明,她的母亲与当今太妃,一母同胞,一个细额美人尖,一个妖娆梅花钿,如果苏清没有猜错的话,她的便宜老爹当时看重的肯定是太妃,而娶的却是自己的母亲,奈何心中仍有执念,在她母亲香消玉殒之后,辗转找到现在已经变成太妃的苏娥,甘愿帮助她的儿子泓禄成就大业,以御医身份入朝中,暗中帮助泓禄与太后缠斗。 “那不是你的母亲。”苏昌盛停顿良久,才慢慢的说出这句话。 不是她的母亲?苏清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苏昌盛,努力的去翻找原主的记忆,却是发现在原主的记忆当中,那个温婉柔美的女子,一直被她视作生母,所以是苏昌盛在说谎还是原主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你是我在路边捡的。”苏昌盛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苏清陡然生起了一种诓骗小孩的必备招数,你是我在垃圾桶里面捡来的错觉。 但是显然,苏昌盛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他接下来的话,让苏清的疑惑减轻了很多分。 “当年苏婉,也就是你的母亲,身子太弱,生下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因为生产时间太长,闭气过久没有过来,正巧那时候我出门散心,从街角处看到了你,便将你带了回来。” “那母亲…她知道吗?” 苏昌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苏清暗暗垂下了脑袋,便听到苏昌盛继续道:“苏清,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也不会害你,送你入宫本不是我的本意,但奈何你的面容…” 确实,苏清的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祸害。 “上次你中毒,我求着皇上帮你清了毒,本想着你许的熬不下来了,没曾想却是又活了过来。苏清,我也不求你再做些什么事了,自从那次中毒之后,我觉你心性……稳然了许多。”思索片刻,苏昌盛才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而苏清听到那稳然两字,不自觉的抽了抽娥眉,这和直接说她反应迟钝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皇帝帮她排毒?所以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剪影确实是泓禄,只不过不是她害她的,是来救的。 那…那以后的见面,那腹黑大帝应该是一早就知道她是谁了吧?想到这里,苏清想起以前的事情,恨不得把自己撑起算了,真是太丢脸了,她还以为她成功的把人唬住了呢。 没有发现苏清的心思,苏昌盛继续道:“你这样的心性…有皇上护着,应当是出不了事,如今朝廷局势已然大定,你便好好呆在这皇宫之中吧。” 苏清听罢苏昌盛的话,神情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便宜老爹对她这假女儿还有这几分情意,虽然原主在皇宫之中一直帮着苏昌盛监密后宫,但自从苏清来了之后,她便什么都没有做过,苏昌盛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反而由之任之。 看来,苏昌盛对她这个养了那么多年的假女儿,骨子里面是存着情意的。 苏昌盛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苏清那精美的面容,想起以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种抽空之感,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如若你想回来,苏府的门,一直为你开着。” 说罢,苏昌盛垂首掩面,躬身退去。 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看着苏昌盛渐渐消失的身影,捂住心口,嘴角轻轻的扯起一抹笑,你看,他还是在乎你的。 心口的悸动慢慢掩去,苏清缓缓的放下自己的手。 “苏清”,安心去吧。 其实不怪苏清讶异,当她从记忆里面知道这原主对自己的爹有些不正常感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就算是在现代,这惊世骇俗的感情也是容不下的,不过幸好,他们竟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娘娘?”珠帘轻动,细辛端着一小碟桃酥进来。 摇了摇头,苏清抬头看向慢慢露出晨曦的天际,声音软乎乎的有些缥缈,“细辛,泓禄去哪里了?” 细辛虽然不敢直呼皇帝的名讳,但是这泓禄两字她当然还是知道的。 将手里的桃酥放置在绣桌上,细辛垂首道:“这时辰,陛下应该是下朝了。” “哦。”苏清应了一声,侧头看向半开的窗棂处,泓禄那身明目的黄色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挺拔的身姿踏着晨曦而来,沉稳而有力。 珠帘微响,泓禄踏着皂角鞋缓步而来,嘴角含笑,眉目清明。 “在等朕?”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声音温柔。 苏清轻轻挑了挑嘴角,藕臂慢慢缠上泓禄的胳膊,上挑的眉目带上了几分媚色,绯红的面颊上那双眸子盈盈水亮,就好像蕴着冬日的暖阳一般。 “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到苏清的话,泓禄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像是想起似得,笑眯眯的拍了拍苏清的脑袋,“那小老虎挺可爱的。” 140|第140章 第四十三章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苏清的身子团着锦被往里面一滚撞上床尾的紫檀木挡板,那一侧的黄色帷幔也被顺势拉下,堪堪遮盖住许皇后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那侧站着的许皇后看到泓禄的动作,嘴角轻勾,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自己的甲套,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连这脸都不让臣妾见见。” 苏清好不容易冒出头,抓着乱糟糟的衣服矮缩缩的窝在床脚,正对着泓禄那双幽深的眸子,憋着嘴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用力的远离那只距自己半掌距离的修长腿脚,屁股真的好痛。 泓禄用眼神警告完不安分的苏清,便转头看向已经朝着他缓缓走来的许皇后。 “皇后来找朕,是为那博望侯之事?”泓禄背靠床头,修长的身躯侧躺于床上,指尖挑着那半开的衣襟慢慢的往上拉,一句话,直点主题,一点不拖泥带水。 听闻泓禄的话,许皇后的脚步一顿,双手藏于宽袖之中置于腹前,指尖泛白,紧紧绞在一处。 深吸一口气,许皇后的视线落在泓禄的面容上,声音平稳道:“臣妾听闻,今日那傅太保为先前博望侯一事,替知府嫡子鸣御前大鼓伸冤,上百姓联名书,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哦?”泓禄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眉梢微挑看向许皇后,“皇后难道不知后宫例律,不得干预前朝政事吗?” 许皇后被泓禄的话一噎,但只一瞬便继续道:“皇上误会了,那博望侯是臣妾叔父,关心叔父,乃是尽孝之事。人常说百孝善为先,臣妾怎么可以置叔父于不顾呢,这可是大不孝之举。” “呵…”轻笑一声,泓禄眼角微挑,“那皇后可知,自古孝义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典故?” 苏清窝在床脚,正满头细汗的抓着自己的后背,却冷不丁的被泓禄一踹,只好眼汪汪的不敢动弹,但那后背痒的愈发厉害,她实在是忍不住,偷眼看着那泓禄正与许皇后说话,便偷偷摸摸的用床柱子蹭自己的后背。 “皇上这是逼臣妾做选择吗?”许皇后面色难看,声音不禁有些尖利起来,“但那时候皇上向我讨要苏清那宫女时,可是答应臣妾的。” 苏清正蹭的起劲,被许皇后尖利的声音一惊,猛地一下抬头,对上泓禄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动,快速的垂下脑袋,脸上那突兀出现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她粉嫩的耳垂。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听到那对自己与对那熏荨公主截然不同的声音,苏清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脚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 “还不去?” “…喏。”低低应了一声,苏清转身往外走去,却是突然被李顺拦住了去路。 “苏清姑娘,先去换件衣裳吧。”李顺双手置于腹前,站在苏清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狈的宫装,想起刚才后背又痒又疼,现在却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冷的厉害,赶紧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便拐进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之中,新瑶正端坐在桌前缝补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狈的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 141|第141章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本文独发于,请支持正版!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握住泓禄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手,苏清纤细的手掌被轻轻握住。 细密的汗水从苏清的掌心沁出来,让原本就紧张万分的苏清更加难掩面色的紧张神色。 “怎么了?”刮了刮苏清的掌心,泓禄嘴角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消退过,苏清侧眼看去,那抹笑容刺眼的厉害。 苏清摇了摇头,伸手缩了缩被泓禄牵住的手,“皇上,你…今天有好事?” “好事?”泓禄闷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事。” “什么好事?”泓禄比苏清高太多,就这样走在房廊之中,她要扬起很高的头,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你猜。”伸手点了点苏清的鼻尖,泓禄的眼中那明显的宠溺让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哦…嗯…”反应过来的苏清迅速低下脑袋,脸上绯红一片,逐渐弥漫开来,浸透了纤细的脖颈,就好似冬日里被染红的素梅,美丽至极。 果然,颜值是大杀。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看到苏清那心虚的眼神,泓禄一手箍住苏清的腰肢,一手握住苏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带着她重新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那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浓浓的野心,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笔画之间笔笔沉稳,内敛和外放的两种姿态,却奇异的融合在一处。 “清?”苏清微微歪着脑袋,极力的辨认那个龙飞凤舞的字。 “怎么,就算字写的不一样,这字…也该认识吧?”泓禄的目光从那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上略过,嘴角隐含着的,是调侃笑意。 “嗯…”苏清垂着脑袋模糊的应了一声,放置在桌上的手磨着指尖,一脸的忐忑表情。 伸手掐过苏清脸颊上的软肉,泓禄的下巴搁在苏清的脖颈处,呼吸声细细的打在苏清的耳垂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但因为脸颊被人掐着,她又躲不过去,只好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142|第142章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本文独发于,请支持正版!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第五十八章牛乳梨汁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便宜老爹,但是却等来了一个让人惊骇的消息。 应昭仪意欲投毒淑妃。 “这是怎么回事?”苏清的手里端着一杯牛乳梨汁,浓郁的奶香味伴着雪白小块的梨块,十分适合作为闲暇之时的吃食。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奴婢刚才去外宫,正巧苏御医去了淑妃处,听太医署的人说,淑妃似乎落子了。” 落子?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心下却是一笑,这无子哪里来的落子,不过她原本是猜测这皇帝是要拿淑妃来牵制皇后的,怎么竟然扯上了应昭仪? “那你可知应昭仪现在如何?”苏清放下手中的牛乳梨汁,微侧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浅桃。 “人赃并获,应昭仪自己也承认了,现下应当是被幽禁掖庭了。”浅桃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一板一眼的叙述,让苏清不禁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房间之中只有浅桃和苏清两人,苏清喝了半盅牛乳梨汁,齿颊吃都是那甜腻的味道,但是不知为什么,苏清只觉得那甜腻的牛乳带着清淡的梨汁在口中苦涩的发麻。 “浅桃,淑妃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苏清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笃定,看着浅桃的眼神也是带上了几分犀利。 浅桃站着的身形微动,听到苏清的话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恭谨道:“奴婢不知婉仪在说什么。” “呵…”轻笑一声,苏清摩挲着手里新沏的一杯新茶,淡淡道:“浅桃,我知道你是我爹的人,但我是我爹的女儿,所以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人。”说罢,苏清眼角微微上挑,清丽的眸子拉长,竟然显出几分媚意。 浅桃的身子明显一僵,但是不过一瞬,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对着苏清欠身道:“请婉仪不要为难奴婢。” 听到浅桃的话,苏清嗤笑一声,“怎么,难道我爹让你过来不是助我一臂之力的?” 浅桃“扑通”一声,猛的跪在了地上,声音低哑,“婉仪,奴婢不知。” “碰!”的一声,苏清将手中的茶碗放置在手边的梨花木桌上,但是看着浅桃恭垂的身形,却只是长长的出叹一口气,“罢了,你下去吧。” “喏。”浅桃应了一声,弯着腰退了下去。 苏清轻按着额角,感觉自己真是做不得坏人,连装都装不像,那浅桃明明是一副假装不知道的样子,她也能给人放了出去。 伸手拿过桌上已经有些凉意的牛乳梨汁,苏清喝了一口还没有下肚,便看到细辛略微慌张的撩开珠帘走进来道:“婉仪,今晚皇上宣您侍寝。” “噗…”苏清嘴里的那口牛乳梨汁,全数贡献给了身上那套绯色宫装。 这皇帝还真是勤奋啊,刚刚那淑妃落了子,虽然是假的,但是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找下家了。 “婉仪。”看到被那牛乳梨汁浸湿了半边衣物的苏清,细辛轻叹一口气,拿出丝绢帮苏清擦拭了半响,然后继续道:“婉仪,您还是早点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 正当苏清还在发愣的时候,珠帘再次被撩起,一个年长的老嬷嬷身宽体胖的站着苏清面前行礼道:“婉仪,请让奴婢为您沐浴。” 苏清身子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女人,一言不发。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腰。 “来吧。”苏清回神,对着那老嬷嬷点了点头。 那老嬷嬷垂眸对着苏清欠了欠身,便领头带着人往外走去。 这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专门负责这类侍寝之事,苏清虽然活过了两世,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连猪跑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吃猪肉了。 拿着手里那本露骨的册子,苏清的手指有些发抖,指尖泛白。 “婉仪,请您好好的过目。”那老嬷嬷面无表情的站着苏清面前,声音洪亮。 苏清捏着册子的手一顿,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是翻开了那册子,册子很清晰,甚至还上了颜色,苏清平缓了一下呼吸,一页一页缓慢的翻过去,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入目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脸颊热的发烫。 “啪!”的一声,苏清看完最后一页,将那册子狠狠合上,然后抬头便对上那老嬷嬷的视线。 沐浴后的苏清肌肤清润如水,看上去便是那滑腻如脂,透着几许绯红色泽,滑落的青丝垂在肩头,还没有干透,湿湿的印出几抹印记,显出圆滑小巧的肩头,那露出的纤细脖颈,就好若含苞欲开的娇嫩花儿,美丽的紧。 “婉仪,莫怪奴婢多嘴,这侍寝之时,便是再疼也得忍着。”老嬷嬷接过苏清手中的册子,突然道。 苏清抚着手腕的动作一顿,那看向老嬷嬷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是好在人家是在提醒她,也算是好心,苏清对着那老嬷嬷的语气温和了几分道:“谢谢嬷嬷提醒。” 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转身退去。 苏清坐在房间之中,身上只着了一层薄纱,细风透过窗棂之中吹过她身上的薄纱,留下一阵颤栗。 细辛手里托着一件披风走了进来,她看到呆呆坐在房中的苏清,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披风掩在苏清的肩上道:“婉仪,凤鸾春恩车马上就要来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旁边拿过一杯凉茶,“咕噜噜”就灌了下去。 一杯凉茶下肚,苏清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缩头一刀,伸头一刀,还不如痛快一点。 这样想着,苏清起身,对着细辛招了招手道:“给我拿壶酒来,要最烈的。” “婉仪…”细辛有些不同意的看着苏清,欲言又止。 “快去。”伸手推了推细辛,苏清发现自己确实是紧张的厉害,她给自己下了无数的心理暗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既然这样,那就借助一点外物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终于是转身去取了一壶酒来。 按住苏清想拿酒壶的手,细辛从宽袖之中取出一个半个手掌大的精致酒壶,拨开塞子,倒入小半壶的酒道:“婉仪,这酒烈的很,不可过三口,你随身带着,进殿之前喝上一口。” “嗯。”应了一声,苏清将那酒壶子塞进暗袋之中,然后拉上披风的带子,指尖细微颤抖。 第五十九章青蒲酒 从那凤鸾春恩车上下来,苏清的腿有些发软,刚才那车驾的不是十分平稳,她的身子被颠的难受的紧。 “婉仪,这边请。”李顺早已站在殿前候着,此事看到下了车的苏清,赶紧躬身站到她的身侧,引着苏清进了内殿。 苏清不是第一次进这未央宫的内殿,但是穿成这样来却是第一次。 未央宫之中安静的很,一路过去皆是点燃的琉璃灯,流光溢彩的颜色顺着烛光变幻多姿,细小的风微微吹拂,惹得苏清身上的薄纱不停的舞动。 有些狼狈的掩住身上的薄纱,苏清侧头,对上李顺平静无波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身上的披风,率先跨进了内殿。 “吱呀!”一声,殿门在苏清身后关上,听到声音的苏清侧头便是只看到了李顺那张白皙细腻过分的脸。 内殿之中空无一人,宽大的龙床上铺着一层软垫,薄被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铺满小半张床铺,垂下的黄色帷幔缀着细细的流苏,随着苏清慢慢坐在床沿的动作而微微抖动。 房间之中只那案前的小机旁燃着一盏细碎的琉璃灯,在周围印下一片黄色的氤氲光晕。 苏清坐在床沿处,从宽袖里面摸出那个酒壶,犹豫了片刻之后,猛的拔开了酒壶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弥散在宽大的内殿之中,窜进苏清敏感的鼻息之中,让她产生了一种未喝先醉的感觉。 拿起酒壶,苏清指尖轻点,轻抿了一口。 这酒入口香醇,一点没有烧喉的感觉,就好像是最醇厚的液体带着柔顺的感觉乖巧的顺着喉咙往下流去,细腻的醇香混着去年收藏好的雪水嫩梅,齿颊留香。 忍不住的,苏清又喝了一大口,那入体之后的浑身舒畅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飘飘的。 泓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苏清的身子半披着披风,露出里面的纱衣,若隐若现的身姿在晕黄色的琉璃灯下显出一身瓷白肌肤,偌大的内殿之中弥漫着浓厚的酒香,呼吸之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其它的香甜味道,混着酒香十分好闻。 苏清手里的酒壶只装了小半壶的酒,所以即便是她仰着脖子倒了半天也没有再喝到一滴。 “唔…”光着一双脚,苏清踩在凉滑的地面上,脖颈高高扬起,那拉出的纤细弧度配着白皙的皮肤分外诱人。 “唔…没有了…”苏清眯着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她迷蒙的眼睛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感觉那渐渐逼近的威压让她十分不舒服。 单手搂上苏清的腰肢,泓禄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道:“喝了酒?” 苏清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泓禄的话,只捏着手里的酒壶递到泓禄面前,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了…” 伸手拿过苏清手上的酒壶,泓禄捻过一点边缘的酒渍尝了尝,果然是后劲极大,却是香醇极致的青蒲酒。 苏清半倚在泓禄的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并且十分不清晰,“还,还要喝…” 143|第143章 第五十一章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 本文独发于123言情,请支持正版!苏清走入内殿的步子有些抖,因为那一卧一坐的两人,目光犀利深沉,定定的看着她,即使苏清低垂着脑袋,也依旧能感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摄人视线。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王烨上下扫了一眼端着托盘的苏清,笑意盈盈的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重新走回到淑妃身侧道:“娘娘您看,尚膳这小饼做的可真是颇为精致,富含新意呢。” 淑妃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的紫薯山药小饼,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对着苏清招了招手道:“确实不错。来,过来,让本宫看看,这双巧手可是比本宫宫里的能干多了。” 苏清垂着脑袋,慢慢的朝着淑妃那挪了挪步子,眼角垂落之际看到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头一紧,挪移着的脚步便顿住了。 “不必怕,本宫又不吃人,再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语罢,淑妃微微倾侧身子,伸出苍白瘦削的手,一把抓住了苏清的胳膊。 自家姐妹?苏清纤长的睫毛轻轻垂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淑妃扣着自己的手,那半寸长的指甲上涂着浅浅的粉蔷色,好似一朵摇曳的细小蔷薇,仙姿优雅。 苏清看着那粉蔷色的指甲渐渐箍紧,感觉淑妃这扣着自己胳膊的手,在这闷热的披香宫之中,却是冷的厉害,不似自己本身的细腻凉滑,是那种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凉意。 淑妃箍的很紧,就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让苏清不适的皱起了眉,却是没有说话,只默默的低垂着眸子,一副安分无事,眼中却是因为淑妃的碰触,而透着几分惶恐的小气模样。 “来,给本宫和皇上说说,这小饼用的什么料,怎生弄的这般好看。”淑妃伸出另一只手捻了捻王烨一直捧在手里的紫薯山药小饼,声音轻柔,却是透着一股冷意。 苏清忍着那淑妃箍着自己手臂的疼,尽量使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小饼上,声音细缓道:“这小饼是用桂花汁浸了金钩,再兑上一些紫薯泥和山药泥一同做出来的。” “倒也算是精致。”淑妃点了点头,终于是放开了箍着苏清的胳膊,她侧头看向一旁自苏清进来之后便始终没有言语的泓禄道:“皇上,臣妾觉得这小饼委实不错,您觉得如何?” 泓禄的目光略略扫了扫那小饼,下颚微颔道:“确是不错,该有赏。” 苏清咋一听到那“有赏”两个字,整个人便是一个机灵,立马想起刚刚听到的那泓禄对淑妃说的话,封她为贵人,也就是不知道是这皇帝的多少个小情人。 一等那泓禄说完,苏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闷闷的透着几分急切道:“奴婢手艺拙劣,难得能入皇上和淑妃娘娘的眼,欣喜异常,实在是不敢再讨赏赐。”说完,苏清的心中一阵惴惴不安,只静心听着那泓禄接下来的话。 “这赏赐是应得的,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淑妃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泓禄,轻笑一声道:“再说了,这皇上的赏赐,你接着便是,不必多想。”说罢,淑妃朝着那王烨使了一个眼色,王烨立马上前,将苏清从地上扶将起来。 苏清撑在王烨的身上,腿脚有些发软,目光惴惴的看向轻抿了一口凉茶的泓禄。 泓禄依旧是没有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泛着淡淡的冷光,折射到苏清眼中。 “罢了,既然不想,朕何必强人所难。”泓禄慢悠悠的落下这句话,便撩起下摆站起了身,那欣长的身影在苏清的眼前投射出一片黑色暗影,就好似要把她笼罩其中。 “摆驾回宫吧。”泓禄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寒意,目光落到那要扶着淑妃起身的王烨道:“淑妃不便起身,不用送了。” “多谢皇帝。”淑妃看着泓禄,声音娇柔道。 一侧,李顺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之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脸色略显苍白的苏清,对泓禄躬身道:“喏。”便转身随着甩袖而去的泓禄一齐离去。 淑妃卧在软榻上轻笑,将目光移到呆立在一旁的苏清,语气突变道:“这主子都走了,你还留这作甚。” 苏清惊惶的对着淑妃欠了欠身,便紧走几步,跟在李顺后面一同出了内殿。 看着苏清那纤细的身姿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淑妃按着绣床边沿的手一用力,那粉蔷色的指甲便应声而断。 “娘娘!”王烨蹲跪在淑妃面前,捧起淑妃那断裂的指尖,惊声道。 淑妃的目光落到王烨随手放置在一旁的紫薯山药小饼上,伸手一挥,那紫薯山药小饼便连着那托盘,“哐当”一声落了地,小饼被摔在地上,缺了一角,里面的两朵花也被摔了出来,软塌塌的缩在地上,可怜的紧。 “王烨,本宫腹中怀着他的孩儿,他却依旧是这副模样……”淑妃眼角微红,定定的看着一处,声音细小,带着无限悲怆。 “娘娘,如今您怀着身子,当心伤了孩子。”王烨起身将淑妃后靠的软垫往上拉了拉,然后又将那丝绸锦被盖上淑妃的手。 轻轻抽出被王烨握着的手,淑妃眉目微侧道:“本宫乏了。” 王烨垂落与身侧的手暗暗握了握,起身对着淑妃躬身道:“奴才告退。” 内殿之中,又陷于一片寂静之中,只那淑妃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微动。 李顺跟在泓禄的身后,苏清跟在李顺的后面,再后面,便是那两排恭谨的小宫女与小太监。 泓禄坐上代步的步辇,那步辇虽然走的不急不缓,但是苏清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的有些吃力。 披香宫与未央宫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清的体力不行,只走了一半的路便喘的厉害,偏那步辇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她有些跟不上。 李顺小跑着跟在那步辇侧边,看到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苏清,悄悄退了几步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姑娘,皇上怕是有些生姑娘的气了。” 生气?生她的气?苏清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步辇上被黄色帷幔遮盖住身形的泓禄,脚步不自觉的一顿,便是看着那步辇立马离了自己好几步,只好喘着气又快跑了几步追上去。 “苏清姑娘,皇上近日胃口总是有些不好。”李顺站在苏清身侧,脚步有些急促,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如往常的平稳,好似依旧如履平地一般。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神情一顿,然后对着李顺道:“多谢公公。” 但其实即使李顺和自己说了泓禄心情不好,苏清也不想上前去讨什么好,因为她记得刚刚那泓禄对淑妃说要封自己为贵人的话,如果是真的话,那这时候这泓禄厌恶了自己,不就是正好了吗,自己还为什么偏要往上面去凑呢? 似乎的看出了苏清的想法,李顺轻笑道:“苏清姑娘,你可知,这世上谁能一念决生死,谁又能一念便让人荣华富贵,锦绣万程?”李顺说罢,也不去看苏清,径直便快走几步赶上那步辇,只留苏清一人脚步越慢,直至呆站在原地。 是啊,自己确实是太天真了,在这皇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有权力说“不”吗?尤其是你的对手还是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苏清身子微顿,对着李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后抚了抚起伏的胸口,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未央宫,脚步一转,走向那大内御膳房。 “曲绱,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吗?”苏清一边挽起宽袖,一边看向正一脸惊讶看着她的曲绱。 “哦,有新送过来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顿了顿,曲绱继续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苏清淡淡摇了摇头道:“只是嘴馋罢了。”说完,接过曲绱手里的五指毛桃和土茯苓,转身便收拾起来。 曲绱看着苏清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拾掇自己的鸡块。 这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是一道药膳,属于粤菜系,在闷热有雨,令人产生湿困痹酸之感时,中草药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有健脾胃、祛湿困的功效,正合此时入汤之用。 苏清觉得前几日夏雨颇大,正适合这汤,清热祛湿,清肝润肺。 因为五指毛桃和土茯苓的外皮坑坑洼洼的十分难清洗,所以苏清清洗时便用了那小刷子,一下一下细细的弄干净。 等到将那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洗净之后,苏清将斩好的猪脊骨氽水捞起,起一锅,将五指毛桃和土茯苓一齐放入其中,连着那猪脊骨大火炖煮,然后又转文火下一点细盐调味。 苏清三五不时的来这大内御膳房做膳食,里头的人大都认识了她,看到她捣鼓那五指毛桃土茯苓猪骨汤,便都偷着眼睛往这边观望。 那五指毛桃汤细细的椰子清香,混着猪脊骨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苏清用勺子轻轻戳了戳那猪脊骨,乳色的汤汁色如淡奶,浸润着猪脊骨,与雪白黏腻的土茯苓的混杂在一起,稠腻香甜。 今天把淑妃打成了苏菲。。。大姨妈大概是要来了~( ̄▽ ̄)~ 第五十二章干姜肉桂羊肉汤 端着那五指毛桃汤,苏清站在内殿门口,却是怎么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她看着眼前细细飘忽的黄色纱帘,脑海里面满满都是那时候泓禄与淑妃说的“封贵人”三个字。 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苏清低垂下脑袋,身侧却是突兀的出现那李顺的身影,伸手接过苏清手里的托盘,直接便撩开了她面前的那层黄色纱帘。 “陛下。”李顺端着那托盘走到泓禄身侧,躬身道。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那手里的奏折之上,他轻轻的动了动手腕,那奏折之上便圈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那圈利落干净,尾处透着凌厉笔锋。 苏清跟在李顺的身后,双手垂在腹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分小媳妇模样。 李顺转身,将手里的托盘重新放回到苏清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眼露惊讶神色的苏清,躬身离去。 苏清手里端着那托盘,小心翼翼的往泓禄身侧挪了一步,然后目光微微下调,看到泓禄笔尖下压,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上一个朱色红“x”痕,手里端着的那托盘便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盖上那奏折,泓禄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另外一本。 泓禄的目光在那奏折上,右手上的毛笔挑入一侧的砚台之中,却在没有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轻皱眉头,看向了那砚台。 光墨的砚台之上,只剩下一些浓墨。 苏清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一侧,此刻看到泓禄的动作,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托盘放置在一侧案板上,左手撩起自己右手的宽袖,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碗倒入砚台之中,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方长长的墨条,慢慢的碾磨起来。 墨条磨蹭着砚台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之中十分清晰,苏清的心中带着几分紧张,她不着痕迹的往泓禄那边看了许多眼,在发现他根本就不看自己之后,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难受憋屈了几分。 苏清帮着泓禄磨了半个时辰的墨汁,那汤被放置在另一处,即便是在这夏日之中,也是渐渐冷却了下来。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泓禄终于的抬眼看向了苏清。 苏清紧紧捏着手里的墨条,眼眸微垂。 “下去吧。”泓禄的声音清冷,就好似寒日的冷泉,那沁入心骨的清冷通身引寒,搅碎了苏清心中的侥幸。 苏清慢慢放下手里的墨条,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沾到了墨色一角。 “喏。”对着泓禄欠了欠身,苏清脚步有些狼狈的出了内殿。 内殿之中,泓禄看着苏清那消失在面前的身影,眼眸微动,落到那碗冷却的汤汁上,轻轻闭上了眼。 这场犹如单方面冷战一般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金秋盛宴之际。 苏清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在曲折的弯廊之上,她的身上是新换的宫装,月牙色的缎绸腰带飘曳在行走之际,裙裾微摆,露出绯色团锦绣鞋,飘逸的长发梳着宽松的落马髻,随着身姿的晃动显出几分柔意之感。 月光皎洁,夜色暗沉,圆月挂在天际,犹如苏清手里圆滚滚的金秋小饼,泛着光洁的色泽,透着绯气。 不远处,是那丝竹之声,生生绕梁悦耳,带着节日特有的欢愉氛围。 苏清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迈入交泰殿之中。 作为内廷宫宴的交泰殿之中,当然器具齐全,场地宽大。 苏清只一眼过去,便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戏台子,圆木的底柱,火红的围帘上是“咿咿呀呀”唱戏人,穿着宽大的戏服,艳丽的桃花妆,纤细的腰肢莲花步伐,绕着台子妖娆婉转,好一出贵妃醉酒。 泓禄端坐在宽大的椅上,身侧是脸色略微苍白的许皇后,再旁边,是画着精细妆容,一脸春风得意色的淑妃,倒是那据说最得宠的应昭仪,却是没有看到踪影。 苏清端着那自制的金秋小饼绕过许皇后,放置在了泓禄的手边。 自那日之后,苏清再没有看到过他,现今突兀一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即使在各色气味分杂之中,依旧能让人一下辨认出来的龙延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飘进苏清鼻息之中,挑动心波。 “陛下,太后与太妃到了。”李顺从一旁小步跑出,附耳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苏清颈侧的视线,撩衣起身,带起一阵衣风,拂过苏清发梢。 交泰殿正门之处,走过一行人,为首之人,姿态端容,眉目清晰,眼角有着一些明星细痕,眼眸细眯,便带上了几分厉色,梳着高髻,上戴金银步遥,翡翠一月桂的流苏发钗,十分应景,身上是一袭暗宝色绣繁纹宫装,罩着一层黑色镂花纹记浅薄外纱,这大概就是那太后了吧。 再往后细看,便看到了她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女子。不同于这太后的暗色艳压,这女子身上是与苏清差不多颜色的月白色素衫,梳着三环髻,上面饰物颇少,只一支翠色青玉黛微歇上插,腮边一对碧色耳垂随着步子细微晃动,眉目柔和,手腕处微微露出几颗佛珠。 这是…那皇帝的亲生母亲,尊太妃?和那皇帝的给人的阴冷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这般想着,苏清身侧的李顺却是突兀的挡住了苏清的视线道:“去做道去虚怕冷的药膳。” 苏清身形微顿,收回视线,然后便是对着李顺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而一旁一直盯着苏清的许皇后看到那多月未见的太后,脸上显出一抹兴奋,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的立马扶着身侧香嵩的手站起了身。 她在那冷冰冰的椒房殿等了数十日,终于是将太后,她的姨母盼了回来。 一旁的泓禄脚步稳健的走向那许太后,目光深邃,嘴角含笑,就好似一个盼母归来的亲子一般,但身处这圈中的人都知道,许太后一回,这后宫便怕再无宁日了。 苏清却是不知前面发生的那暗中风云诡谲之事,只依旧慢慢的挽起宽袖抬头看从窗棂之处看到了头顶皎色的明月。 她大概是猜到了那李顺让她回来的意思了,因为许皇后那怨恨的视线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没有消除过,太后是许皇后的姨母,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拼的过,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知自己后面的路会如何。 轻叹一口气,苏清环顾了一下四周忙碌不已的众人,独自窝在角落拿了食材炖煮起来。 她准备做一道干姜肉桂羊肉汤,因为那许皇后喜吃羊肉,所以宫中今日特地新宰杀了许多嫩羊羔,羊肉特别新鲜,她正好沾了光,从那地方拿了一块新鲜的羊肉,而且这干姜肉桂羊肉汤专治阴冷怕虚之症,自己的小日子刚刚过,却是不知道为何,淅淅沥沥的有些不干净,腹部总是钝痛的紧,正好蹭碗羊肉汤暖暖。 将羊肉洗净切成块,苏清将砂锅之中放入清水,加入干姜,肉桂,和一些调味品,然后将羊肉放入其中,用小火炖煮。 蹲在砂锅前,苏清双手置于膝上,目光看着那火光,有些呆愣愣的。 “哎,苏清,水扑出来了。”曲绱正满头大汗的绞着细肉,一转头看到苏清面前的砂锅里面冒出的热汤水,赶紧提醒道。 苏清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去掀砂锅的盖子,却因为没有盖湿棉布而被烫的红了皮,那砂锅也因为突然掉落下来的砂锅盖子而侧翻,洒了一大半。 苏清抹了一把手,看了看被溅湿的裙摆,随意的绞了上面的汤汁,便重新换了砂锅做起来。 裙摆上因为沾了汤汁而变的皱巴巴的,苏清有些不适应的踢了踢裙摆,将双手置于清水之中,看着那一块被烫红的地方又发起了呆。 水波粼粼,随着苏清手指的微动而晃出一圈又一圈的细纹。 汤熬的很慢,苏清看着因为浸泡多了水而微微泛白的指尖,拿出手帕细细擦了擦,然后弯腰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里面的羊肉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因为加了入味的胡椒粉和茴香之类的小包,已经盖了过去,只剩下那乳白色的汤汁在“咕噜噜”的火下冒着泡。 144|第144章 宽敞华贵的马车之中,苏娇抱着身子缩在马车角落,一双大大杏眸不断的往那跪坐于金邑宴身侧的卿歌身上看去。 卿歌换了一身女婢装,梳着坠髻,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温婉。 “王爷。”倒了一杯热茶推到金邑宴的面前,卿歌的声音清丽婉转,十分容易便能让人想起刚才那空灵幽谷一般的宜人小调。 金邑宴背靠在马车壁上,修长手指轻扣着小案桌面,双眸半阖,声音低哑道:“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卿歌。”卿歌垂着双眸,姿态柔顺。 “卿歌?还真是人如其名,歌喉了得啊……”金邑宴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热茶,温声开口道。 “一技谋生罢了,王爷莫要取笑卿歌。”一边说着话,卿歌又倒了一杯热茶端到苏娇面前道:“王妃,请用茶。” 苏娇抬首,水渍渍的杏眸盯了卿歌片刻,然后又将视线落到面前的茶碗之上,纤细的身子微动,突然扬袖,直接便把那碗热茶给泼到了卿歌的身上。 “啊……”卿歌低叫一声,身子往后一斜,铺开的裙裾之上满满都是浸润下去的茶水和细碎茶叶。 “我不喜欢喝茶。”苏娇冷眼看着卿歌的模样,扭过了脑袋狠狠皱起那张白嫩小脸。 卿歌努力的憋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贝齿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艰难的挪着身子重新跪倒在小案前,将身侧那翻倒的茶碗重新放置在小案上,然后又用巾帕细细的擦拭着小案上泼洒出来的茶水。 苏娇看着卿歌这副委屈模样,红着一双杏眸抬首看向金邑宴,却是正巧对上他那双漆黑暗眸,当下眼泪便落了下来,扑簌簌的在她瓷白的小脸上滚落,沾湿~了衣襟。 伸出宽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苏娇跪坐在马车上,小脸哭的一抽一抽的,声音细软糯气,“你,你答应我不带人回来的……你,你骗我……” 听到苏娇含糊不清的控诉,金邑宴嘴角轻勾,大手一揽便将人给搂进了自己怀中,“只是一个婢子罢了,看你哭的……” “婢子,婢子也不行……我,我不喜欢……”用沾着眼泪黏糊糊的手推拒着金邑宴的身子,苏娇哭的声嘶力竭,那声音震的外头赶马车的夏生都禁不住抖了抖。 “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伸手替苏娇擦去脸上的泪水,金邑宴耐心的哄着。 “你,你把她还回去……”苏娇红肿着一双杏眸,白嫩指尖斜斜的指着一侧跪坐在小案前看不清表情的卿歌。 “太后给的人,还不回去。”伸手替苏娇撩开那黏在脸颊处的碎发,金邑宴声音低哑道。 “我不管,我不要她,我不喜欢她……”揪着金邑宴的宽袖,苏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垂首看着苏娇那一塌糊涂的小脸,金邑宴无奈轻叹一口气,替她细细的擦了脸之后道:“那你想怎么样?” 苏娇转了转那双水渍杏眸,突然改变了注意道:“你把她放我院子里头。” “好。”轻轻的应了一声,金邑宴垂首在苏娇的额角落下一吻,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声道:“小醋坛子。” “哼,明明是你毁诺在先。”苏娇鼓起双颊,恨恨的伸手在金邑宴的手背上狠掐了一把道:“说好的一瓢水,你又给我来了一瓢水……” “可我只饮你这一瓢……”湿润的唇瓣贴在苏娇娇嫩的耳畔处,金邑宴伸手揽住苏娇纤细的腰肢,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娇的耳畔处,让她禁不住的微颤了颤身子。 “你,放开……别弄……”伸手推开金邑宴那在自己腰间揉捏的手,苏娇侧头看了看那跪坐在一旁的卿歌,暗皱秀眉道:“你出去。” 听到苏娇的话,卿歌抬首,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看向一旁的金邑宴,一行清泪顺势滑落。 看着这副可怜模样的卿歌,苏娇狠狠皱了皱眉,声音娇横道:“出去。” 卿歌看着金邑宴埋在苏娇脖颈处一副慵懒模样,清丽水眸渐渐黯淡下去,她缓慢的提起裙摆出了马车。 “卿歌姑娘?”夏生正在外头赶着马上,看到钻出马车的卿歌时神情微有怔楞。 “王妃,不喜我……”卿歌按住自己被细风吹拂起来的裙裾,声音清婉悲切道。 “王妃性子是极好的,卿歌姑娘日后便知道了。”夏生看着卿歌一副难受模样,轻笑着开口安慰道。 卿歌没有接话,只默默的垂下了白净小脸。 马车渐渐停稳于敬怀王府门前,穿过一侧角门进入外院。 苏娇被金邑宴半抱着下了马车,她白嫩的双手用力捏着金邑宴垂落的宽袖,娇嫩小脸微抬,声音细糯道:“你晚间到我这儿来吗?” “等我处理了公务,便来寻你。”金邑宴伸手抚了抚苏娇白细的额角,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金邑宴转身离开的背影,苏娇扭头看向身侧的卿歌,轻轻的冷哼一声道:“你不过一个婢子,别妄想什么爬上枝头变凤凰的把戏。” “奴婢不敢。”卿歌惶恐的伏跪于地,声音轻颤道。 “哼!”苏娇再次娇哼一声,就着夏生的手上了一旁的软轿子,被抬回了西三所里头。 卿歌看着那软轿子走远,赶紧提着裙摆起身,小跑着跟在苏娇身后,一同到了西三所。 西三所门口,秀锦与秀珠得到苏娇回府的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西三所门口。 被秀锦搀扶着从软轿上下来,苏娇一眼也未看那跑的气喘吁吁,热汗淋漓的卿歌,直接便踩着脚上的绣花鞋进了寝殿里头。 秀珠一把拦住欲跟苏娇一同进入寝殿里头卿歌,一张圆脸狠狠皱起道:“你一个婢子,怎么敢擅自行动,在这处等着。” 说罢,秀珠便转身进入了寝殿,只留下那卿歌顶着一头的热汗站在春日下头狠晒。 寝殿之中,苏娇端坐在绣墩上,侧头从窗棂处看了看那站在院子里头一动不动的卿歌,伸手端起面前的清茶轻抿了一口。 秀锦站在苏娇身侧,看着苏娇一改刚才那副焦躁模样,心中疑虑,便微微弯身靠在苏娇耳畔道:“王妃,那婢子……” “是王爷从宫里头带回来的……”说到这里,苏娇微顿了顿后继续道:“太后的人。” 听罢苏娇的话,秀锦直起身子,面上显出一抹轻笑道:“是,奴婢知道了。” 那边秀锦撩开珠帘走了进来,一张圆脸上满满都是愤恨,“外头那婢子也真是没规矩,一句话都不说的便想往王妃的寝室里头闯。” “拦住了?”秀锦端过一杯凉茶递给秀珠道。 伸手接过秀锦手里的凉茶,秀珠猛灌了一口,点了点头道:“被我拦在了外头。不过这婢子我之前怎么没在咱们西三所里头见过啊?” “是太后赏赐的人,王爷从宫里头带回来的。”秀锦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听那秀珠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王爷带回来的?王爷怎么会带人回来,不会是要当身边人吧?那我们王妃怎么办,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就又带了人回来……” 秀珠的声音很大,咋咋呼呼的一边骂一边喊,苏娇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大大的杏眸往外看去,果然见那卿歌晒在日头下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然后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王妃,人晕过去了……”外头传来老婆子的惊喊声,秀锦脚步微动,提着裙摆转身,一把撩开珠帘往外走去,声音严肃道:“喊什么,晕过去泼瓢子水也便醒了,这么不懂规矩,扰了王妃安歇,你有几个脑袋可用。” 那老婆子被秀锦一顿呵斥,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老奴,老奴只是瞧着这人是太后送过来的,生怕出了什么事……” “哦?太后?谁与你说这人是太后送过来的了?”听到那老婆子的话,秀锦冷笑一声道。 “这,这……”老婆子被吓得冷汗噌噌,肥胖的身子缩在地上抖成一团。 “不必我说了,自个儿收拾东西,出王府去吧。”秀锦双手端于腹前,冷眼瞧着那老婆子一刻不停的朝着她磕头。 “秀锦姑娘,秀锦姑娘,老婆子我是王妃出嫁的时候跟过来庆国公府里头的家生老人了,您这可让我去哪处啊?”那老婆子在地上磕头磕的“砰砰”直响,但是秀锦看着她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 也亏得这老婆子还说的出自个儿是庆国公府里头的家生老人,吃里扒外的东西,留得有何用! “不必多言,自个儿去吧,省的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冷冷说罢,秀锦转身步入屋内,端了一碗凉茶出来,径自走到那晕倒的卿歌面前,手腕微微一翻转,那茶水便直接倾倒在了卿歌浸着冷汗的涨红小脸之上。 冰冷的茶水顺着卿歌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发鬓,衣襟,没入那青石板砖缝中。 被秀锦的一碗茶水浇醒,卿歌艰难的睁开双眸,素白手指紧紧的攥住秀锦的裙裾,声音沙哑道:“姑娘,我受不住了……” 微微侧了侧身,秀锦拉出那被卿歌攥在手里的裙裾,嘴角轻勾道:“这都受不住,日后怎么呆在王妃身边呢?” 说罢,秀锦也不管那卿歌,直接便回了寝室之内。 看着卿歌依旧一副柔弱模样倒在外头,苏娇伸手招了招秀珠道:“去,派人找个大夫过来给她治治,莫要死了。” “是。”秀珠应声,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看着秀珠消失在房廊之中的身影,秀锦将手边的茶碗放回到那绣桌之上,透过那半开的窗棂看到卿歌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外头,压低声音对苏娇道:“王妃,夏管家交代,这卿歌身上还带着点武艺,请王妃务必要小心。” “嗯。”淡淡点了点头,苏娇指尖轻扣着那茶碗的边缘,一双杏眸轻动。 “王妃,王爷来了。”秀锦直起身子,一眼便看到了那正穿过房廊跨进院子里头的金邑宴。 苏娇抬首,伸手将面前的茶碗往里头推了推,然后提着裙摆起身,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双澄澈的水渍杏眸。 “够了王妃,够红了……”伸手按住苏娇的手,秀锦看着她那双被揉红的水渍杏眸,缓声道。 “嗯。”点了点头,苏娇又甩了甩小脑袋,将那一头顺滑的发髻甩乱了之后,双手提起裙摆,迈着轻快的步子直接小跑着出了房门,往院子里头跑去。 院子里头春日暖光细碎,卿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跪在地上扯着金邑宴的裤脚哭的抽抽噎噎的,说话时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上头红红肿肿的浸着一大片可怖红痕。 “王爷!”苏娇娇软的小身子直接便扑到了金邑宴怀中,小脑袋用力的埋进那熟悉的怀抱之中,一双白嫩小手紧紧圈住金邑宴劲瘦的腰肢,语气也娇腻可人的紧。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毛绒绒的小脑袋在金邑宴的胸口蹭着,像只小奶猫儿似得窝在金邑宴怀里的苏娇说话时透出一股子的娇嗔气。 “这不是来了嘛……”伸手抚了抚苏娇的发顶,金邑宴垂首对上卿歌那双浸着泪雾的双眸,轻启薄唇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撅小嘴,恨恨的跺了跺脚道:“这婢子顶撞了我,我让她站在这处反省。” “是吗?”金邑宴搂着苏娇看向跪在自己身下的卿歌,眸色微冷。 卿歌咬着自己苍白的唇瓣,黯淡的垂下了脑袋,声音沙哑道:“是……奴婢顶撞了王妃……” “既如此,那便在此跪着吧。”说罢,金邑宴搂着苏娇往寝殿里头走去。 苏娇缩在金邑宴的怀里看向卿歌的方向,嘴角轻扬起一抹挑衅笑意。 卿歌对上苏娇那抹挑衅笑意,布满汗珠子的脸上显出一抹惨白神色,娇弱的身子歪歪斜斜的又倒了下去。 正巧秀珠带着大夫过来,便七手八脚的让人抬着出了院子。 从窗棂处看着那卿歌被粗鲁的抬出去,苏娇一把甩开金邑宴的手,双手叉腰抬首看向面前的人,声音软糯道:“这人我帮你弄进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伸手抚了抚苏娇蓬乱的头发,金邑宴还未开口说话,便又被打落了手。 苏娇气冲冲的提着裙摆,吃力的踩着脚上的绣花鞋爬上身侧的绣墩,颤颤巍巍的站直身子之后这才堪堪与金邑宴齐高。 伸出白嫩手指,苏娇用力的点住金邑宴的额头,小脑袋凑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你扶她起来了。”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挑了挑眉道:“嗯?” “你,的,手,碰,了,她!”苏娇那双水渍杏眸直直的盯着金邑宴,一字一顿的道。 秀锦站在珠帘之后听到苏娇的话,赶紧撩开珠帘走进内室,将梳妆台边装着清水的一银盆端到金邑宴身侧道:“王爷,请净手。” 金邑宴侧头看了看秀锦,轻笑一声之后甩了甩宽袖,慢条斯理的将双手浸入那银盆之中细细洗净之后又用巾帕擦了手,这才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苏娇面前道:“这可好了?” 苏娇一扭小脑袋,踩着脚下晃晃悠悠的绣墩娇声道:“你的衣裳也碰到她了。” 一旁的秀锦听到苏娇的话,赶紧又拿了一套新制的衣衫端到金邑宴面前,垂首细声道:“王爷,奴婢帮您宽衣。” 金邑宴微眯了眯眼,然后缓慢的舒展开了双臂。 换过了衣裳,秀锦躬身退去,寝室之中只余苏娇与金邑宴二人。 金邑宴伸手将苏娇从那绣墩之上抱下来揽进自己怀里,把玩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道:“玩够了?” 苏娇靠坐在金邑宴的大~腿上,用力的甩动着小腿,踢得那裙裾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瞬时停了动作,白嫩小脸皱成一团,恨恨的捏了一把金邑宴的手背道:“你刚才做什么扶她?” “冤枉啊我的小祖宗,我可连碰都没碰到她。”金邑宴好笑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声音暗哑道。 伸手拍了拍金邑宴那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掌,苏娇挪着身子跨~坐在金邑宴身上,严整着一张娇美小脸,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卿歌……眉宇之间与桐华姐姐有些相似……” 伸手捏了捏苏娇白嫩的脸颊,金邑宴接口道:“长得,确是有些神似,不过不是像桐华,而是像我母亲。” “你母亲?那不就是淑妃吗?可是这也不像啊……”苏娇歪着小脑袋努力的回想着卿歌的面容。 “不是淑妃,是我母亲,亲生母亲。”金邑宴说这话时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连眼角都未动一下。 “啊,那不就是……”苏娇话说一半又给咽了下去,她抬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金邑宴。 “嗯。”似乎知道苏娇接下去的话是什么,金邑宴淡淡点了点头道:“这太后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也亏得她这五湖四海的找了许久。 “那,那太后难道是知道……淑妃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了,所以才……”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用力的瞪大了一双杏眸,眼中显出一抹惊惶。 “不是。”嘴角扯出一抹哂笑,金邑宴道:“如若知道了,哪里能这么便宜我,她们只是在试探。”一边说着话,金邑宴一边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卷画纸道:“这是我书房里头的东西,我猜太后那处应当也有一份。” 接过金邑宴手中的画卷,苏娇伸手摊开,只见里头画着一身骑御马的女子,一袭劲瘦马装,眉目清俊,身姿嫣然。 “这是……你的母亲吗?”苏娇细细的抚了抚那画卷,声音细软道。 “过去的人,便让她过去吧。”伸手抽过苏娇手中的画卷团在手中紧紧一捏,那纷纷扬扬的细碎纸片便随着金邑宴渐渐松开的手掌而掉落。 “哎……”苏娇抢救不急,眼睁睁的看着那画卷在金邑宴的手中变成一片片废纸,雪花似得往下落。 伸手抚了抚苏娇刚才那被她刻意揉红的杏眸,金邑宴抬起苏娇白嫩的手指往自己的脖颈处一绕,带着人便往绣榻边走。 苏娇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绣榻,整个身子都崩了起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要,我身子还没好……你昨日里已经……啊……” 努力挣扎的苏娇被金邑宴一把就给按在了绣榻上,身上厚重的宫装一下就给扒了个干净,只余下一件细薄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隐约露出里头藕粉色的肚兜。 “别动……”金邑宴一手按住苏娇挣扎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白嫩的手掌细细捏在掌中,然后拉着人压进自己怀里,从宽袖之中掏出一把精细的匕首。 苏娇眼尖的看到金邑宴手中的匕首,当下便吓得变了面色,紧紧的攥住他的宽袖,声音细细糯糯的带上了几分哭腔,“你要做什么啊……” “乖,别动……”金邑宴将脑袋靠在苏娇的肩窝处,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扫在苏娇的脸颊处,让她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捏着苏娇的手指,金邑宴用匕首上下比划了一下,锋利的刀面闪着银光,堪堪擦过苏娇细嫩的肌肤。 “我,我不掐你了,你别砍我指头……”苏娇哆哆嗦嗦的缩在金邑宴怀里,一双杏眸之中蕴满水渍,努力的往回缩着手指。 伸手掰开苏娇那蜷缩在一起的手指,金邑宴的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笑意,将人更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压低了声音道:“很快的,一点都不疼……” “呜呜……我不要……”用力的甩着金邑宴那握住自己手掌的手,苏娇娇糯的声音瞬间便大了几分,断断续续的带上了几分急切的哭腔,“我不掐你了,我以后都不掐你了……你要那个卿歌我也给你……呜呜……你不要砍我手指头……” 听到苏娇的话,原本嘴角还挂着调戏笑意的金邑宴陡然便变了面色,他一把掐过苏娇小巧的下颚,声音暗沉道:“娇儿,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呜呜……不要砍我手指头……”苏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金邑宴胸口,眼中模糊一片,根本就看不到金邑宴的脸。 “上一句。”打断苏娇的话,金邑宴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你,你要那个卿歌我……唔……”唇~舌被堵住,苏娇软柔的身子被金邑宴一下便压倒在了那软榻之上。 锋利的牙齿抵在苏娇纤细脆弱的脖颈处,金邑宴一边啃咬着苏娇脖颈处那细嫩的肌肤,一边手上匕首翻转,苏娇身上那件仅剩的中衣瞬间便化为了碎片。 迷迷瞪瞪的苏娇被金邑宴压在身下好一阵教训,她哭着喊着嗓子都哑了,可是这人就像是憋着一股子气似得,怎么也不肯放过她,还一个劲的问她错了没。 苏娇哪里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可看着金邑宴那股子拼命的劲,她早就被吓得慌了神,连连点头说自己错了。 金邑宴一边吮着苏娇白嫩的脸颊,一边沙哑着嗓子道:“哪里错了……” “错,错在,在……”苏娇那双浸着水渍的红肿杏眸上下转了转,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她看着金邑宴那阴沉的面色,急的小脸上不断的开始淌汗珠子。 “既然没想到,那等你想到了,我们再停……” “不……唔……啊……” 145|第145章 第四十一章茯苓滚馄饨 领了那口谕,苏清便带着她的包袱又换了地方。 这次住的地方离宣室不远,在未央宫侧殿的一个房间之内,穿过一道门,便是那皇帝用膳的地方。 苏清的房间不大,一张绣床,一张软榻,一张桌子,几个绣墩,还有一张梳妆台。门的对面是一扇窗户,窗棂上放着一盆素梅,光秃秃的枝干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转着步子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苏清看了一眼放着新制被褥的绣床,将包袱放在了枕边,然后拍了拍那散发着清淡熏香的被褥。 腹部还有些钝痛,苏清侧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榛子酥糖放进嘴里,那甜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上,都减缓了不少疼痛。 嘴里含着榛子酥糖,苏清刚刚整顿下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她直起身子侧看去,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宫女,低垂着脑袋,看不大清楚面貌。 那宫女站在那处给苏清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欠了欠身,声音细软道:“给尚膳请安。” “你是…”苏清咽下嘴里的榛子酥糖,微微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宫女。 “尚膳叫我新瑶就好。”那小宫女看着十分羞涩,声音也是细细的,不仔细听还有些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什么话。 苏清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对着那小宫女招了招手道:“进来吧。”说完,苏清便发现这新瑶的背上也是带着一个小巧的包袱,灰扑扑的不十分显眼,怪不得自己刚才没有看见。 那小宫女取下身上的包袱,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苏清,“我是刚刚被调到这里的,不懂的地方还请尚膳不要嫌弃。”说完,这小宫女又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那微微涨红的小脸和捏着包袱泛白的指尖,让人直觉这是一个羞赧的宫女。 “我也是今天接到旨意刚刚开始当差。”淡淡一笑,苏清继续道:“你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那小宫女脸色有些微白的回答苏清话道:“是…是李经娥处…” 苏清心中一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指了指她的包袱道:“去收拾一下吧。” “喏。”那小宫女规规矩矩的拎着包袱走到了软榻前,放下她那看着便十分干瘪的包袱。 两个人不熟,苏清也不是个多话的,她只略略扫了那垂头整理包袱的新瑶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新瑶长的小巧,眼睛小,鼻子小,嘴边小,身量也是不高,看上去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安静的很,走路也像只猫儿,一点声息也无,若不是那么个大活人摆在那,苏清便会以为这人像是空气一般,让人生生的忽略过去。 整了整衣摆,苏清再次看了那新瑶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提着裙摆跨出了房间。 大内御膳房离苏清住的房间不远,她快走了几步,便到了那大内御膳房处,只见门口的曲绱头顶着一只装着半碗水的瓷碗,皱着一张脸苦哈哈的直喘气。 “这是怎么了?”看到曲绱热汗满面的那张脸,苏清好笑的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 曲绱瘪着嘴,声音干涩,“那软绵绵的馄饨就我这粗手,哪里捏的出来啊,那尚膳副就会刁难人。” 苏清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头往热火朝天的大内御膳房里面看了看后道:“我进去瞧瞧。” “哎,你跟尚膳副说说,快让我把这碗放下来吧。”看着苏清往里面去的背影,曲绱焦急喊道。 苏清嘴角含笑,朝着曲绱点了点头道:“等着。”说罢,便直接朝着尚膳副走去。 那尚膳副正站在教宫女做料,新鲜的茯苓剥开,露出白胖胖的身子,可那宫女却怎么也不得法,只弄得那茯苓三角不全,表面坑洼。 “尚膳副。”苏清走到尚膳副身侧,欠了欠身。 那尚膳副转过头看到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现在已是尚膳,说起来是我给你行礼,莫不要忘了。”说罢,那尚膳副便对着苏清欠了欠身。 苏清赶紧伸手扶住尚膳副,语气温和道:“尚膳副不必多礼。” 那尚膳副顺着苏清的手起身,也不多话,只神情微冷道:“尊卑有别,尚膳应该明白。” 苏清一愣,对着那尚膳副点了点头道:“多谢尚膳副提醒。”确实,苏清感觉自从自己进入原主的身体之后,即使知道身在这混乱后宫之中,却是一直没有归属感,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有特别的热衷,想着,死了便是死了,这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可是现在,苏清渐渐明白过来,生命不应轻贱,环境造人,如果自己要生存,一定要学会改善自己,适应环境。 想起前面跌跌撞撞的前行,苏清只觉,自己运气太好,那点小聪明能让她数次的死里逃生,真可谓是老天庇佑。 看着突然变沉默不语的苏清,尚膳副又对着她欠了欠身道:“不知尚膳此次前来有何事?” 苏清回神,嘴角含笑,眼角看了看尚膳副身侧那满脸焦色的宫女道:“左右无事,便来找了曲绱,却不想她…”苏清的眼角偷偷往外边溜了一圈,只见那曲绱正歪着头往里面瞄。 “罢了,让她进来了。”尚膳副顺着苏清的视线,看到那曲绱,声音有些微的叹息。 朝着外面的曲绱招了招手,苏清看到那满脸通红的曲绱过了来,才转头问向尚膳副,“不知尚膳副要做什么吃食?” “茯苓滚馄饨,尚膳想试一手?” “也是无事,我便来试试。”说着,苏清挽起自己的宽袖,露出那皓腕,手臂上那块红斑一样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苏清不甚在意,只那尚膳副看着那红斑深沉了目光。 拿过那小宫女手边的茯苓,苏清用菜刀切过那几个角,手掌轻轻一掰,白白嫩嫩的茯苓肉便显露了出来,圆圆润润的散发着清水香味,洁白如雪,手感滑腻。 “曲绱,帮我去拿些细粉。”看了一眼揉着胳膊站到自己身侧的曲绱,苏清道。 “喏。”曲绱看了一眼冷面的尚膳副,赶紧欠了欠身往一旁走去。 因为那许皇后吩咐后宫茹素三日,所以苏清也没有拿那细肉,只用翡翠包菜混着切碎的茯苓加上新鲜采摘出来的瓜果酿出来的干和果酒浸泡,做料。 “尚膳,细粉。”曲绱手里拎着一袋细粉递给苏清。 接过曲绱手里的细粉,苏清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然后专心致力于手里的茯苓滚馄饨。 用花瓣泡制的温水将面粉揉成面团,苏清又细细切了一些山楂镶嵌在里面,然后将刚刚做完的馅一点慢慢包成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金元宝状馄饨。 做完这些之后,苏清起了一个砂锅,加入高汤和茯苓,然后用慢火滚至药汁入汤,慢慢放下馄饨后改旺火煮至馄饨浮起时捞出。再下生菜烫熟压在馄饨下即可。 等到那一个个白胖胖的馄饨浮出高汤,苏清用勺子一个又一个细心的捞出来放入青瓷白碟之中。 曲绱探头,看着那一个个一点没有破皮的馄饨,羡慕的直抓着苏清的手乱甩,“我的进汤就破了,烂成一团,你怎么弄的啊,还是这么可爱。”说着,曲绱伸手,点了点那白嫩的馄饨。 打掉曲绱的手,苏清将那馄饨底下垫入新鲜的蔬菜叶子,更加衬得那馄饨精巧细致的紧。 “我尝尝。”看着苏清转过身子净手,曲绱快速的说完,不等苏清反应,便直接将那馄饨塞进了嘴里,也不顾舌头被烫的软麻,只一个劲的呼着气往里嚼。 “…唔…”这馄饨里面没有放许多料品,但是吃起来却新鲜可口,芳香味美,让曲绱咽下一个之后又忍不住的伸出了手。 看着曲绱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苏清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你这里面,放的什么啊,红红酸酸的,看上去有些像晒干的红梅花。”曲绱将那馄饨从中咬开,浓厚的汁水便顺着那咬口溢出,鲜香四溢。 “哪是什么红梅花啊,不过是…”苏清的目光定在那圆滚滚的像是孕妇肚皮一样的馄饨上,话语却是突然顿住了,脸上显出几分怪异的神色。 梅花,没怀,那苏昌盛塞给她的画着梅花的纸条,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可是这苏昌盛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那片被原主刻意模糊的记忆之中,有什么,是被她忽略了的? 猛地睁大眼,苏清的身子有些不稳的靠在桌上,那细碎的面粉粘在她的宫装上,留下一片白渍粉尘。 “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曲绱看到苏清宫装上的细粉,赶紧拿过帕子帮她仔细擦拭起来。 慢慢的拉开曲绱的手,苏清的嗓子有些干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曲绱反应,便踩着步子快速走出了大内御膳房。 咬着嘴里的馄饨,曲绱看着苏清急匆匆的背影,歪了歪头,眼中满是困惑。 第四十二章红糖姜汤 重新回到侧殿旁的房间,苏清看到那小宫女正沾着帕子给擦拭房间里面的家具,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清,惊惶的垂下脑袋欠身道:“尚膳。” 苏清轻应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坐到绣床上,目光盯着那绣床锦被上精心绣制的素梅图案发呆。 现在的苏清,已经深陷这后宫泥沼之中,朝政的阴暗,后宫的秽乱,就好像阴暗之中滋生的藤蔓,出不得,拔不去,深入骨髓,绞死方休。 所以如果再坐以待毙的话,自己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苏清也不认为,自己的好运气,能支撑那许久。 “咚咚咚…”突然,一阵遥远的鼓声从正前方的大殿传来,直击耳膜。 听着那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苏清皱着细眉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那扇直对着前方大殿的窗棂。 前方的大殿似乎很是忙碌,一列队的禁卫兵从旁而出,那急促的鼓点声突兀的便断了声响。 苏清转头看向犹豫着走向她身旁的新瑶,伸手指了指那大殿疑惑道:“那是什么?”在原主的记忆之中,这殿前大鼓,可是从来没有被敲响过的。 新瑶微微侧头往外看去,声音轻细,“这是御前大鼓,先帝所设,据说凡有冤有怨者,皆可敲响,只是敲击之后要受二十杖廷。这御鼓多年无人敲响,今日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的骨气,竟然敢去碰那大鼓。” 听完新瑶的话,苏清掂了掂脚尖,却是一点看不到前面的情景,便也就作罢,转头看向身侧的新瑶道:“你去大内御膳房看看今日的御膳单子。” “喏。”新瑶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苏清抬头看了看那愈发阴暗下来的天色,抿了抿嘴,伸手关上面前的窗棂。 大概,又是一阵急雨要来了吧。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苏清拿着手里的青黛色油纸伞推开房门,遥看了一眼外面的细雨,提着裙摆出了房间。 刚刚穿过那侧殿的门,苏清便看到宽大的御撵平稳而快速的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苏清心中一惊,赶紧收了伞跪伏在地,也不管那愈发细密的雨将她身上厚实的宫装打湿了一大片。 苏清的手撑在青石板地上,膝盖处正好是一个小小的积水坑,那渐渐浸透上来的湿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身子。 那御撵快速的从苏清身侧略过,一点没有停留。 泓禄端坐于御撵之中,双手置于膝上,手腕处的佛珠轻点,透过那随着细风吹开的黄色帷幔,看到了那瑟缩于地的纤弱身影。 斜雨细密如针,一点不留情的灌入苏清露出的衣襟之中,那洁白如雪的脖颈上被镀上了一层水珠,黏在那里就好像晶莹剔透的润珠一般,衬得那皮肤透明如叶经。 苏清的身上还有着每月来的东西,长久跪伏于地让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下汹涌而出的感觉让她的动作略微僵硬。 御撵终于过去,苏清抖着腿,捂着腹部刚刚想站起来,头顶却是突兀的出现一把黄色的油布伞,木质的握柄甚至还带着一点清淡的熏香味道。 “尚膳快随咱家来吧,皇上传膳了。” “喏。”苏清对着李顺欠了欠身,有些不自在的与他一同步入了大殿之中。 泓禄去了内室换衣,苏清在李顺的示意下也急匆匆的去换了一件干净的宫装,头发也没有时间重新梳髻,只好用手顺着那细密的雨水缓缓落滑,这样看上去好歹光亮一些。 刚刚拾掇好自己,新瑶便拿着那御膳单子走了进来。 苏清看着新瑶一身的湿气,伸手拿过身边的帕子递给她道:“擦擦吧,莫要染了病气。”刚刚她本来想着去给新瑶送把伞,却是没有想到那御撵来的如此突然,她只好随着李顺重新回了大殿之中。 殿外,悠扬的传膳唱和声遥遥响起,苏清赶紧又查视了一遍自己的衣装,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便将那御膳单子塞入宽袖暗袋之中,挪着步子往外走去。 泓禄换了一身常服,身姿挺拔背手而立,那幽深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淡淡的扫过苏清正往桌前走的纤细身姿。 苏清垂着脑袋站在泓禄两步远处,看着他提起下摆落座于红木背椅之上。 夏日的天色因为闷热而愈发的感觉到气虚,苏清脸上的苍白神色在放着冰鉴的房间之中更加明显。 泓禄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精细呈上来的美食之上,手里的佛珠悠缓转动,薄唇微启,“李顺。” 站在泓禄身侧的李顺躬身向前,垂着头道:“皇上?” “把冰鉴撤了。” “喏。” 冰鉴一撤,苏清的身子立马活络了不少,那通身泛冷的感觉也下去了不少,不禁侧目偷偷看了看额上冒着些微细汗的泓禄。 今日的膳食依旧十分丰富,比之苏清上次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侍膳太监看着那一道道菜品,说唱道: “火锅二品:羊肉炖豆腐、炉鸭炖白菜。大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福’字锅烧鸭子、燕窝‘寿’字白鸭丝、燕窝‘万’字红白鸭子、燕窝‘年’字什锦攒丝。中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六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口蘑炒鸡片、溜野鸭丸子、果子酱、碎溜鸡。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饽饽四品:百寿桃、五福捧寿桃、寿意白糖油糕、寿意苜蓿糕。燕窝鸭丝汤,鸡丝汤。” 虽然许皇后说后宫茹素三日,但是这后宫却当然是不包括皇上的,所以当苏清看着那一大桌菜色时,禁不住的眼睛定了定,毕竟她从起床时因为腹部绞痛,便没有多吃什么,现在鼻息之间都是那香气扑鼻的菜品,肚子也忍不住的发出了抗议。 但即便如此,苏清也清楚她现在的职责。 踩着步子,苏清小心翼翼的走动泓禄身后,看着那侍膳太监对着自己示意,伸出手用宫女面盆里面的湿布帮着泓禄净了净手,然后接替那侍膳太监的动作,拿起皇帝面前的玉箸夹了一些菜品放入他的金制镌蟠龙碗碟之中。 苏清依着以前自己做东西时那泓禄的口味夹了菜,但是在她刚刚放下玉箸时,身侧的侍膳太监便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苏清夹的菜品都是甜细品居多,那一小块寿意白糖油糕将将占了碗碟的三分之一。 苏清突兀的有些紧张,连带着自己的腹部也皱痛起来,她紧张的看了一眼泓禄古谭无波似得面孔,双手置于腹前,紧紧的绞在一起。 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膳堂之中那沉默不语的氛围更加加深了苏清的恐惧感。 终于,泓禄的身子微微侧前,他伸手,拿过那玉箸筷子,夹了一点寿意白糖油糕放入口中,那绵柔如棉花一般的寿意白糖油糕细碎粘在泓禄唇上,留下一点绵白。 苏清看着那泓禄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身旁的侍膳太监目光微怔,看着苏清的眼神不禁暗深了几分。 泓禄用膳很慢,吃的也不多,慢条斯理的吃一点,顿一下,让苏清看的牙根有点痒,毕竟她还饿着肚子,那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她作对,总是“咕噜噜”的响的厉害,不过好在声音不大,只她一人感觉两颊发红,耳垂发热。 终于,那泓禄用膳完毕,苏清刚刚上前递上湿巾,却是突然被泓禄握住了手腕。 泓禄的手带着落雨之后的凉意与湿气,指腹按在苏清的手背之上,是那块鲜明的红痕,他不着痕迹的轻轻摩挲。 苏清有所感的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是被泓禄更加用了的握紧。 “李顺。”泓禄握着苏清的手,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李顺。 “皇上。”李顺上前,目光恭谨的垂着地面。 “那红糖姜汤呢?” 李顺身子一弓,对着泓禄道:“御膳房还在煮着,奴才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说罢,那李顺眼角低垂,对着外面的宫女微微抬了抬下颚。 那宫女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红糖姜汤步履稳妥的走了进来。 苏清的手早就被泓禄放开,但是那犹如黏湿蛇类外皮的湿冷感觉还是在她的皮肤上游移,让苏清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晚的梦境,那绚烂的黄色布料与眼前的布料重叠,明明是如此鲜亮的色彩,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暗色。 红糖姜水被呈放在泓禄的面前,泓禄正用着苏清手里的湿巾擦拭嘴角,他看了一眼那红糖姜汤便微微侧过了头,似乎对那散发着浓厚姜腥味的东西十分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泓禄还是皱着眉将那青釉色瓷碗端了起来。 碗里的红糖姜汤上洒着细碎的薄荷叶子,淡化了那一点的浓姜味,泓禄一脸嫌弃的模样,抿着唇喝了一口。 但将将一口之后,泓禄便放下了那碗,用苏清递上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侧头,对着重新站回他身后的苏清招了招手道:“过来。” 苏清挪着步子,慢慢走到泓禄身侧欠了欠身。 推了推面前的红糖姜汤,泓禄声音暗哑道:“喝。” 苏清听完泓禄的话,目光落到那盛着红糖姜汤是青釉色瓷碗上,目光微怔,声音有些干涩道:“多谢圣上赏赐。” 说完,苏清轻手轻脚的端起那红糖姜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往下面咽去。 口水什么的,比起脖颈上的脑袋都是浮云啊! 喝完那红糖姜汤,苏清身侧的侍膳太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 苏清抿了抿唇角,身子刚刚一动,便被泓禄拖住了手臂,生生往下一拽。 146|第146章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婉仪,你要明白,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圈,没有人能帮的了你,除了…皇帝。”细辛这般话说的有些犹豫,可是却字字珠玑,把苏清心中不愿承认的一切,寥寥几个字,都说了出来。 推她进这个坑的他,能救她的也是他,苏清真的不明白,这泓禄何苦费这颇多的事情在她的身上呢?难道…是和以前的苏清有关。 想到这里,苏清的脑子就好像是猛然的打开了一道光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感觉那东西一晃即逝,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缩在薄被下的身子动了动,苏清的指尖碰到浅桃留下的那瓶白瓷小瓶,想起了她一直避之不见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要解开这许多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他的身上。 “细辛,你帮我去把我爹请过来,行吗?”苏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细辛。 细辛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神情,“你爹他已经被皇上钦点为淑妃诊孕保胎,虽说是特许住在了外宫里头,可却还是请不过来的。” 听罢细辛的话,苏清黯然的垂下眸子,手里捏着那瓷瓶一言不发,暗自思索。 那淑妃,是假孕的事情,她爹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那皇帝也知道,可是既然知道了,还这般护着,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枸杞红枣茶 苏清的身体确实是十分虚软,这一场病下来,她活脱脱的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衬得巴掌脸上的那双眸子水盈盈的凸显了不少,纤细的腰肢看着一折就断。 细辛侧身,帮苏清又紧了紧那缠在腰间的腰带,蹙着眉头道:“你这腰,怎的都瘦成了这样?” 苏清任由着细辛动作,目光只幽幽的落到面前的棱镜之上,棱镜里面的人,一身绯色衣衫,袅袅仙姿,面上粉黛略施,冰肌玉骨,倾国倾城。 “好了。”上下打量了苏清一番,细辛细心的帮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然后又侧蹲下身子拉了拉那微褶的裙裾。 苏清站在原地,透过微光的窗棂,声音干哑道:“走吧。” 细辛看了一眼苏清即使涂了胭脂也掩不住的满脸病容,担心道:“婉仪?” 苏清转头看着细辛满脸愁容,勉强的扯起一抹笑道:“没事的,我们走吧。”说罢,便是牵住了细辛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有些阴冷,风吹的“簌簌”作响,苏清的发丝随着那细风摇摆不定,余下几根贴在她皎色的面容上。 椒房殿与平乐苑离的不远,苏清只带了细辛和浅桃两个人,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青砖地上是清早凝结出来的一层薄薄细水,苏清掩在裙裾下的绣鞋有些微湿,慢慢的浸润入脚,寒意随着那湿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全身。 椒房殿苏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以这种身份来,却是第一次。 苏清站在椒房殿门口,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一袭黛青色收腰宫装,叮铃作响的步摇一动一摆,艳丽非常。 “应昭仪。”苏清侧站在椒房殿入口,对着那应昭仪欠身行礼。 “哟,今儿真是巧的紧,竟在这碰到了妹妹,妹妹不嫌便与我一同进去吧。”应昭仪画着艳丽的桃花妆,那微挑的眉眼灿若桃李,比之寡淡的苏清明艳了不止几分。 “喏。”苏清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眸跟在应昭仪身后。 椒房殿,繁花似锦,一盆又一盆的锦花蜿蜒在曲折小路之上,一路踩踏过去,满鼻之间都是那清淡香味。 苏清与应昭仪一起进去,那本来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也便一下一分为二,另一半毫不意外的落在应昭仪身上。 毕竟苏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婉仪,即便是一朝隆宠,可是哪里比得过应昭仪的长宠不衰。 苏清与应昭仪进入椒房殿主殿,里面水果盆锦,软垫凉茶,准备的很是充分。 苏清随着那领路宫女坐在末首,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安分,但是就算是苏清多么的安分,这战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皇贵妃,她穿着一身藕色宫装,黛青色系的裙裾,压实的下马缀上是青绯色的一整套头饰,端着身子坐在侧首位,看上去端庄娴雅,仪态芊姿,确实是不愧为她被皇帝亲封的“庄仪”封号。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之姿。”皇贵妃掀开手边的凉茶轻抿了一口,声音娇柔。 “贵妃娘娘谬赞。”苏清从位置上站起身子,双手置于腹前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 “这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应昭仪斜倚在软椅之上,微挑起的眼角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皇贵妃道:“你说对吗,姐姐?” “应妹妹说的当然不错。”皇贵妃把玩着捏在指尖的茶盖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在椒房殿之中的女子不多,但是也不少,就苏清看来,除却还没有出现的皇后,她只认识那应昭仪一人,淑妃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访良人因为等级不够,还不到请安的级别。 苏清不着痕迹的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这皇帝的女人果真是各有千秋,那些或丰腴或纤细的女子仪态万千的端坐于位上,面色各异,却都是不置一词,坐山观虎斗。 苏清不知如何接皇贵妃的话,只好默然不语,低垂着脑袋站在座位旁边。 “哟,妹妹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捂住唇角轻笑一声,那皇贵妃神情柔和的看向站着的苏清。 苏清对着那皇贵妃欠了欠身,低声道:“多谢贵妃娘娘。” “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皇贵妃微微动了动身子,施着粉黛的脸颊上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苏清。 苏清嘴角轻勾,端坐在位置上,轻启红唇道:“贵妃姐姐。” 皇贵妃掩嘴轻笑,刚想说话,上堂一侧走出身穿宫装的香嵩,对着在位各人侧身一曲之后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请安,请各位娘娘回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那香嵩,语气有些微讽。“那还真是不巧的很。” 香嵩低垂着脑袋,对着皇贵妃欠了欠身,却是没有接话。 “哼。”轻哼一声,那皇贵妃甩起宽袖,微侧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宫女道:“新巧,我们走。” “喏。”新巧长的纤细,面容不算漂亮,顶多用清秀这个词,只那双眼睛分为灵动,像是蕴着无限巧意。 皇贵妃第一个离坐,接下来便是那应昭仪,她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坐在末首,一直垂着脑袋的苏清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也不便叨扰。”语罢,她看向苏清道:“妹妹,一同走吧?” 苏清当然拒绝不了应昭仪,她顶着那些女人或阴或阳的目光,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应昭仪的身侧出了这椒房殿。 椒房殿外,阳光正好,苏清沉默的跟在应昭仪身后,鼻息之间弥漫开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鼻头微动,苏清有些疑惑的看向应昭仪的背影,想起这熟悉的药味,好像便是那日去淑妃处闻到的。 “对了,听闻妹妹善做药膳,我觉得近日里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妹妹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应昭仪脚步微顿,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的苏清道。 苏清站定身子,看向应昭仪掩在艳丽妆容下的面色,确是有些苍白憔悴。“如若是气血不足,昭仪可喝些枸杞红枣茶。”顿了顿,苏清继续道:“不过妾毕竟不是太医,昭仪还是请太医来把把脉的好。” 应昭仪轻拂衣袖,嘴角微勾道:“听闻妹妹的父亲被皇上亲指为淑妃太医?” 苏清身子一顿,轻声道:“是。” “呵。”轻笑一声,应昭仪的目光淡淡的从那微光之中的椒房殿挪到面前的苏清身上,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一分飘然,“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这福祸相依,妹妹可要当心了。”说罢,那应昭仪也不看苏清的反应,带着身后的宫女扬长而去。 苏清微曲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那应昭仪走出视线,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目光清冷。 “婉仪。”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不知在发什么呆的苏清,轻声道。 “回去吧。”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但刚走了几步之后,苏清却是突兀转头看向身后的浅桃辛道:“浅桃,帮我去一趟外宫,请我父亲过来。” “可是…”细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清,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浅桃。 “请不到便罢,去一趟。”苏清执拗的看着浅桃,咬了咬唇继续道。 “喏。”浅桃欠了欠身,转身便离去。 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浅桃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婉仪…” 苏清伸出手,打断了细辛的话,语气有些疲惫,“回去吧。” 细辛咽下嘴里的话,欠了欠身道:“喏。” 147|第147章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听到那对自己与对那熏荨公主截然不同的声音,苏清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脚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 “还不去?” “…喏。”低低应了一声,苏清转身往外走去,却是突然被李顺拦住了去路。 “苏清姑娘,先去换件衣裳吧。”李顺双手置于腹前,站在苏清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狈的宫装,想起刚才后背又痒又疼,现在却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冷的厉害,赶紧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便拐进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之中,新瑶正端坐在桌前缝补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狈的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 对着新瑶摆了摆手,苏清的嗓子有些干涩道:“去帮我拿点清水过来。” 新瑶听闻,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苏清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绣床上边,那绣床锦被之上工工整整的放着叠好的新制宫装,那不显眼的衣角处还绣着娟秀的“苏清”两字。 新瑶端着一盆水进来,注意到苏清看着那宫装的视线,将水放置在洗漱架上,有些羞赧道:“今日制衣局送来这宫装,却是没有制字,所以就私自给苏清姐姐绣上了,苏清姐姐可不要怪罪我啊。” 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苏清看着新瑶道:“怪你做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苏清说这话确是真心的,因为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是没有她的手艺,先不说那细致的绣花,在现代她连衣服都没有缝过。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后背。”慢慢褪下自己身上的宫装,苏清扭过脑袋,使劲的往后面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新瑶见状,端过那水盆置于苏清后腰处。 透过那清水面,苏清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一块又一块像斑马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有了刚才那又痒又疼的感觉,但是却十分难看。 “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新瑶皱眉看着苏清的后背,想伸手却是不敢碰。 “无碍的,只是吃错了东西。”原主一直对红糖过敏,苏清则是百无禁忌,所以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这过敏竟然是如此的严重。 内殿之中,李顺端过宫女呈上来的芙蓉酥点,放置在熏荨公主的面前,那熏荨公主清澈如幼童一般水润的眸子盯着那酥点,在看到泓禄微微点头之后才欢快的伸出手抓了一块便往嘴里塞。 “皇上,看来那红糖过敏却是真的了。”李顺不着痕迹的挡住熏荨公主的视线,站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抚弄着手里的佛珠,并未搭李顺的话,只对着三步远处的熏香招了招手道:“今日让你背的东西背熟了吗?” 那熏荨公主眨了眨眼,吃着酥点的手一顿,求救似的看了李顺一眼。 “你看李顺也没用,没背出来就不准吃那蜜汁香蕉薯泥羹。”泓禄慢条斯理的说完,便对上熏荨雾蒙蒙的委屈眼神。 “不行。”泓禄对着熏荨微微摇头,丝毫不受影响。 瘪下嘴,熏荨默默的塞下一口芙蓉酥点,然后怯怯的看了泓禄一眼,掂着脚蹭了出去。 看着熏荨的背影消失在内殿门口,李顺躬身为泓禄倒上一杯凉茶。 “奴才觉得,这苏清大概真是醒过来的时候伤了脑袋,不然这几番试探下来,怎的一点痕迹也无,毕竟那毒也不是一般的毒。” 李顺说完,泓禄却是没有说话,只那深谷幽潭似得目光落在那沉沉浮浮的碧绿茶叶之上,指尖轻捻腕上佛珠,面目暗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侧,苏清换好宫装,便是又去了那大内御膳房。 御膳房里,苏清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一侧的小宫女看到走进来的苏清,赶紧走到苏清身侧躬身道:“尚膳。” 苏清微微点了点头,侧头对着那小宫女道:“帮我准备一些新鲜的香蕉,红薯,还有一些鲜奶酪和甜蜂蜜。”说完,苏清便慢慢挽起自己的宽袖,却在看到那红色的斑痕时又不自觉的将宽袖往下拉了一点。 那小宫女顺着苏清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去准备食材。 苏清侧着身子,没有在意,只将手放入木盆之中细细的洗净双手。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做起来不难,是专门小姑娘或是孩童吃的食物。 苏清接过那小宫女准备好的食材,先将那红薯去皮,切块之后放入蒸笼,然后将香蕉去皮与蒸好的红薯一起压成泥状,置入青瓷小碗之中,调入鲜奶酪和甜蜂蜜,最后撒上细碎的干花瓣,看上去颜色鲜亮,味道浓厚。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生津止渴,润肺滑肠,刚刚苏清看那熏荨公主的面容,却不是十分康健的样子,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应该很是适合她,那皇帝还真是会点呢。 第四十五章杏仁茶 苏清端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走进内殿,便听到一道断断续续的仿若清脆童稚声的声音。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那熏荨公主的时候,苏清便有种怀疑,这熏荨公主是个心智不全的。 即使这宫中的人都缄默不言,其实心里都清楚,这熏荨公主现在虽已十四芳龄,但是看着却如八岁的孩童一般,心性懵懂非常。 只是刚才那熏荨公主疙疙瘩瘩背的是三十六计吧?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背这种东西真的好吗,古代不应该是女戒和女训之类的天下吗? 苏清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往里面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熏荨公主和泓禄,但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腹部的大姨妈不知何时又开始痛的厉害,苏清白着一张脸端着那装着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盘走到李顺的身侧道:“公公。” 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只嘴角轻勾,对着她道:“苏清姑娘还是自己去吧。” 苏清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她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仰坐在软榻之上的泓禄微眯着眼眸,那幽暗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苏清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但等到她惊惶惶的抬头想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踪迹。 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苏清低垂着脑袋,慢慢朝着泓禄和熏荨公主的方向而去。 “甜甜的…”那熏荨公主的手里捏着一本半开的玄青暗色古书籍,眨巴着的大眼睛死死盯在苏清手里的托盘上。 “不背完,不准吃。”伸手覆盖住熏荨公主那盯着苏清手里托盘的视线,泓禄慢条斯理的侧头,看了一眼站定在他身侧的苏清。 苏清低垂着眼眸,泓禄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落入她的眼中,只感觉竟然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波光潋滟之美感。 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泓禄早已挪了位置,正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只那熏荨公主苦着一张俏脸还在磕磕巴巴的背书,“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呃,太…太…” 那熏荨公主坐在泓禄身侧,似是有些坐不住,只一个劲的扭了几下,然后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泓禄,慢慢的将手里紧闭的书打开一角。 那熏荨公主动作有些笨拙,白嫩的脖子往侧边挪了挪,却不经意的对上苏清的视线,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那书盖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那满脸的绯色早就将她出卖了。 看着那因为被自己发现偷看书籍而满面涨红的熏香公主,苏清只觉一阵好笑,这么单纯的孩子,能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而护着她的那个人,应该更不容易吧? 苏清的视线不知不觉的又往泓禄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泓禄细长的眼睛下是明显的青色疲痕,在窗棂下夕阳落日的余晖之中格外明显。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愣神,她想那几日在茶房之中,看到那个点着琉璃灯翻看奏折的欣长身影,想起那个深夜与自己的小厨房之中消磨时光的“御前公公”。 面前的这个男人,得到了很多,比如权势,成为了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可是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普通人每天都会接触的东西,于他而言,得到它们,却是犹如登天一般。 苏清看的有些痴了,泓禄却是突兀的睁开了眼睛,那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露出里面深潭一般的黑眸,没有小憩之后的迷蒙,没有休整之后的疲惫,有的只是精湛异常,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硬悍。 快速的收回视线,苏清不知道泓禄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目光,只是心里紧张的很,那跳动的心脏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砰砰砰”的跳的厉害,让她被落发掩盖的小巧耳垂之上都粘上了几分绯色。 “不记得了?”泓禄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沙哑,放在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的手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目光直直的落在熏荨的脸上。 熏荨公主低着脑袋,显然对这位存着又爱又怕的心理,只绞着白藕似的手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泓禄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的头低的更低,只露出那两朵精巧的发髻,清秀的脸上因为垂着脑袋的缘故被挤出两团软肉,看上去肉呼呼的,可爱的紧。 一旁的李顺看着沉默不语的泓禄,挪动身子向前,走到泓禄身侧道:“圣上,熏荨公主确是尽力了,您不要太过于苛求了。”说完,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对着她向泓禄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李顺的眼神,苏清的心中有些微的讶异,实在是想不清楚这李公公为什么会让自己帮着说话。 但讶异归讶异,既然这李公公都这样示意自己了,而且那熏荨公主确是可爱的紧,苏清也便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道:“皇上,这蜜汁香蕉薯泥羹都要凉了,还是趁热吃的好。” 确实,苏清这捧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已经有些凉意,虽然说是在这三夏伏天,但是刚刚出锅的蜜汁香蕉薯泥羹还是热乎的好吃。 泓禄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苏清托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熏荨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软榻上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148|第148章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149|第149章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有些怀念的抚了抚那放在角落处的小板凳,苏清慢慢蹲下身子坐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个笑意,就如得了玩具的稚童一般。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木门被打开,苏清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清时,脸上一愣,然后突然惊喜的掉下竹篮子,快步走到苏清面前,结结巴巴道:“苏,苏清…姐姐…” “小佺子。”苏清从那小板凳上起了,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愈发清丽无双,惹人侧目。 “我,我,奴才,拜见尚膳。”小佺子看了一眼苏清身上的宫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伏跪身子下跪道。 “快起来,这般的虚礼我可不要。”苏清笑着将那小佺子扶起来。 “行了,叙旧便罢了,先做那金秋小饼吧,省得你回去晚了,那未央宫闭了门。”细辛不着痕迹的分开苏清扶着小佺子的手,笑盈盈的带着两人走向那收拾的整洁如新的料理桌前。 第五十章金秋小饼(贰) 作为金秋盛宴的东西,这苏清做出来的金秋小饼肯定不能小气,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华贵,因为用皇帝的话来说,这是家宴。家宴,应当以小食为主,即使是这偌大繁复皇宫,吃□□细一些也就罢了。 苏清在这小厨房搜刮了一番,找到一些瓦罐子,里面悉数是以前做的料子,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被放置在角落,洗的很干净。 苏清蹲在在篮子前面挑挑拣拣了许久,才选出一些上好的紫薯和山药。 挽起宽袖,苏清将紫薯和山药去皮,紫薯一分为二,山药切成小块,然后让一旁的细辛将紫薯与山药放入蒸笼蒸熟。 在等候紫薯和山药蒸熟之际,苏清用清水泡开瓦罐里面的桂花,那星星点点的桂花浸润在清水之中,慢慢的沁出香浓的味道。 将桂花泡开之后,苏清用纱布将桂花包裹住,然后放置在一小碗之上,用手掌按压,挤出桂花汁。 一旁的小佺子正在烧着火,看到苏清那吃力捻着桂花汁的模样,刚想上前帮忙,却是突兀的看到了细辛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幽暗暗的好似洞悉了一切。 小佺子心中一惊,赶紧低垂下了脑袋,脸上苍白的紧,在火光想照耀下印出一片火红。 终于将那桂花汁弄好,苏清又拿出一些洗净的金钩放置于其中。 金钩,因其形似鱼钩,色泽金红,福州呼为“金钩”。用它与白菜配成蒸菜后,虾体膨胀变圆,俨如“扳指”,因得“金钩扳指白菜”之名,小巧玲珑,颇为高雅,清鲜醇美,爽口不腻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二月时品》:“﹝菠薐﹞同金钩虾米以麪包合,烙而食之,乃仲春之时品也。”与蛋蒸熟后,虾体膨胀变圆,蛋中无腥味,反而鲜美无穷。 拿出一些糯米粉,苏清将浸了金钩的桂花汁加入一些牛乳,一起混在一处。 “苏清,蒸好了。”从蒸笼里端出蒸好的紫薯和山药,细辛小心翼翼的端到苏清那处。 苏清净了净手,看向细辛拿过来的紫薯和山药。 蒸好的紫薯和山药香甜软糯,苏清用筷子试了试软硬,然后便用木勺子细细按压,将之碾成细泥状。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月饼模具,苏清先将一些榛子酥扫在上面,然后加入刚刚浸了桂花汁混成的面团,再加上一层细细的紫薯泥,最后覆上白色的山药泥。 小心翼翼的将做好的小饼拿出模具,苏清用细小的竹签挑着,用紫薯做出一朵精细牡丹花,用山药做出一朵白玉芙蕖,慢慢的捻入小饼之中。 那两朵立体的花被放置在表皮上,苏清用圆柱形状的竹筒圈住,慢慢的将它们往下面压,便将它们一齐放入了小饼正中间。 “真漂亮。”看着苏清做出的小饼,细辛忍不住的发出一道赞叹。 这小饼的外形花纹清晰饱満,特别是那两朵牡丹和芙蕖,清丽瑰媚,好似活物。饼腰微凸,饼面平整,皮质松软、表皮汕润光亮,底部山药莹白如玉。 “这便是可以了。”将这小饼托入一方平面荷叶边青瓷白玉碗碟之中,苏清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禁不住的弯曲了嘴角。 做这小饼的材料虽然都是及其普通的东西,但是胜在这小饼精细有新意,应该可以入得这淑妃的眼。 “那现在便给那淑妃娘娘送去吧。”细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饼,眼中满满喜爱之情。 “不急。”苏清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道:“这小饼金秋盛宴上一路吹拂过来,定然已经凉了,我等看这凉了之后的口味如何。” “还是你想的细致。”细辛看着苏清点了点头,如何看着那剩下的材料,便是有些心动的挽起了宽袖道:“我也来试试。” “好啊。”难得看到细辛有如此兴致,苏清当然不会反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一筐水灵灵的白菜,赶紧上前抱了一棵,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小佺子道:“还剩下一些金钩,我做道金钩白菜,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佺子对上苏清那张清丽的面容,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声音嗡嗡道:“嗯…” 细辛背对着两人用竹签做着那朵清丽的芙蕖,指尖一动,那芙蕖便歪斜了下去,变成一滩烂泥状。 苏清喜滋滋的抱着白菜转身,又拿出一些瓦罐里面收拾好的小虾米和香菇,切了一些腌制的火腿。 先将白菜切成大条,放入五成热的油锅中炸至柔软,捞出,沥干油。洗净锅,把三片新鲜的火腿大片三对角地摆在锅底,中间放水发香菇,火腿片之间各放用料酒、温水泡软的大金钩两只,然后把白菜整齐地放在火腿、香菇、金钩上面。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苏清另取一净锅,放猪油烧热,下葱段、姜片煸香,放鲜汤熬成白汁,再放料酒、细盐,烧沸后,捞除葱姜,倒入白菜锅中。 用中火扒烧,至汁浓菜酥烂时,下水生粉勾流水芡,旋锅转动,再沿锅边淋上猪油,使原料滑润,再大翻身使火腿、香菇、金钩都翻在白菜上面。 将做好的金钩白菜装盘,苏清深深吸了一口那让馋虫都“咕咕”叫的香味,对着两人招了招手道:“来,好了。” 两人已经被那金钩白菜的香味吸引,此刻各自拿着筷子走到苏清身侧,二话不说便开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小佺子一口下去,满嘴香脆忍不住的赞叹道。 细辛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口齿留香,对着苏清点了点大拇指。 苏清轻笑,自己也拿过一个小碗吃了起来。 一大盘的金钩白菜被三人瓜食而尽,苏清揉了揉有些吃撑的肚子,将目光落到那略有些干硬放凉的小饼之上。 她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味道,觉得桂汁的味道依旧十分明显,才放下心似的用竹签挑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味道。 香软酥滑,甜腻浓厚,夹带这牛乳的软腻口感,果然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给淑妃送去吧。”苏清端起那托盘转头对着身后的细辛和小佺子道。 细辛轻柔一笑,伸手抹去苏清脸上粘上的点点细粉道:“我还要帮着小佺子收拾一下这小厨房,你自行去吧,省的淑妃嫌你手脚慢,生了气。” 苏清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小厨房,转而看向细辛的眼中有不甘和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了。”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下次再来寻你。” 细辛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一把她。 苏清脚步挪动,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苏清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深处,细辛转身,对着站在自己身后,还在向不远处张望的小佺子道:“小佺子,我知道你对苏清好,但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肖想的,且不说苏清现在是御前女官,只一点清风波动,便能要了她的命。”说完,细辛对着小佺子伸出了手。 看着面前那只白皙却覆着薄茧的手,小佺子身形一颤,却还是慢慢的从宽袖之中拿出了一支珠玉小簪。 将那小簪子拿在手里,细辛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一直无话的小佺子道:“我们都是为了她好。”说完,细辛转身,拿起桌上残余的菜叶子扔进一旁的废娄之中。 当苏清回到披香宫之际,便看到正殿之处,一派的肃穆井然,李顺穿着紫色蟒服站在门口,目光低垂。 苏清端着托盘慢慢往李顺的方向走去,她眼角看着那几张在御前比较熟悉的太监面孔,心下有些恼然,莫不是那折磨人的皇帝又来了? “苏清姑娘。”看到苏清袅袅走来的身影,李顺看着她笑眯了眼。 苏清看着李顺这副可以算的上是谄媚的表情,身子禁不住的一抖,赶紧朝着他欠了欠身便进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依旧闷热的很,但好在冰鉴加了一个,苏清进去的时候铺头的闷热迎面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150|第150章 将苏娇细软的身子置于绣榻之上,金邑宴伸手将那细薄春被轻轻的掩在她的身上。 直起身子静站在绣榻边片刻,金邑宴垂首看着苏娇安稳的睡颜,缓慢伸出白皙手指,轻轻的抚过她白嫩的脸颊。 一侧琉璃灯细碎的散发着氤氲光晕,将苏娇那张白嫩小脸印照的透明腻滑。 秀锦站在一旁看着金邑宴这副模样,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王爷,夜深了……您……” “我去书房。”打断秀锦的话,金邑宴收回覆在苏娇面颊之上的手指,轻轻掩回宽袖之中。 说罢,金邑宴踩着脚上的皂角靴转身离去。 看着金邑宴离开的背影,秀锦暗暗的松下一口气,只感觉整间寝室之中那股压抑的氛围也一下松伐了下来。 “呼……吓死我了……”秀珠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瞪着一双圆眼走到秀锦身边道:“秀锦,你有没有看到王爷刚才那副样子?真是太吓人了,弄得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确是有些吓人……”说着话,秀锦将目光转到苏娇的身上,眸中满满都是担忧,“也不知王妃这是怎么了,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秀锦的话,秀珠也是狠狠的皱起了一张圆脸道:“是啊,刚才又吐又呕的,可真是吓坏我了……不过好在现今是好了,不然可得担心死我……”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王妃。”秀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走到苏娇身侧替她吹熄了那一盏绣榻边的琉璃灯。 “……嗯,那我过会子来替你。” “知道了,去吧。” 珠帘轻动,秀珠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晦暗的天色之中。 这边秀珠搬了一个绣墩坐到苏娇身侧,抬首自那半开的窗棂之中看到天际处渐渐聚集起来的沉色堆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今日的天色怕是不会大好了。 喝过加了麻沸散的安神汤,苏娇睡得很沉,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外头的天色十分晦暗,窸窸窣窣的还有零星小雨落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打出一连串的清脆响声。 躺在绣榻上身子沉甸甸的起不来,苏娇轻轻皱了皱纤细秀眉,手掌微动,便碰到了趴在绣榻边浅眠的秀锦。 感觉到苏娇的动作,秀锦一下便惊醒了过来。 “王妃?”伸手将苏娇从绣榻上扶起,秀锦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的唇边道:“喝点水醒醒神。” 顺着秀锦的手喝了一口温茶,苏娇轻缓的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王爷呢?” “王爷一大早便去上朝了。”秀锦在苏娇的脖颈处垫了两个软枕,让苏娇舒适的靠在绣榻上。 伸手揉了揉自己闷痛的额角,苏娇抬起那只被白布条包裹着的手掌举到面前,上上下下的翻看了一遍之后轻叹出一口气。 原来昨日那些事,竟都不是梦吗? “王妃放心,奴婢已经帮您换过药了,伤口不大,过些日子便能拆开了。”看到苏娇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秀锦连忙缓声安慰道。 慢吞吞的放下自己的手,苏娇抬眸看那扇半开的窗棂道:“外面是不是没有日头?” 顺着苏娇的目光看去,秀锦一眼便看到了外面那被细碎冷风卷起的枯败枝叶,那芭蕉叶也被冰冷的雨点打的七倒八歪的蔫了叶边。 “下着小雨呢,奴婢去关下窗子,王妃莫着了凉……” 一边说着话,秀锦一边从绣墩上起身准备去关那窗子,却是被苏娇叫住了步子道:“别关了,正巧我看看外头……这雨下的倒也别致……” 纤长的睫毛轻眨,苏娇微微仰头,视线落到那低垂的瓦帘之上,滴滴落落的晶莹水珠如细密针线一般垂落而下,丝丝扣扣的连绵不绝,打在窗口的芭蕉叶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王妃,奴婢去给您端些吃食过来吧?”秀锦看着苏娇一副盯着窗外发愣的模样,细声开口道。 “嗯,去吧。”苏娇淡淡应了一声,那双水渍杏眸还是直愣愣的往外头看着。 秀锦轻手轻脚的撩开珠帘出了内室,随手掩上那扇雕花木门。 内室之中没有点灯,只窗口处昏昏暗暗的照进来一些暗光,打在苏娇那张白嫩小脸之上,显出一抹悠长暗影。 轻叹出一口气,苏娇撑着身子从绣榻上起身,慢吞吞的走到窗边。 窗边放置着一张绣墩,大致是因为开着窗户的缘故,绣墩上头的棉垫有些被打湿,苏娇也不介意,提着裙摆落座于上,撑着下颚靠在那窗檐处发呆。 宽大的袖口随着苏娇的动作而微微露出一截纤细白细的藕臂,那一串檀香珠子紧紧缠绕在她纤细的小臂之上,隐隐可见其轮廓。 苏娇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那檀香珠子,温凉细腻,似乎还带着某个人熟悉的气息。 窗外雨下的愈发大了,细细密密的打在苏娇细薄的春衫之上。 秀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娇那张白嫩小脸之上满是细密的雨滴,还有那身上的儒衫也湿了一大半。 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秀锦疾步走到苏娇身侧,一把将那半开的窗子给关上,然后垂首看向苏娇道:“王妃,这雨势愈发的大了,您坐这干什么?” 一边说着话,秀锦一边伸手捏了捏苏娇的宽袖,在感觉到那股濡湿的凉气时,狠狠皱起纤细秀眉道:“衣裳湿了,王妃快些与奴婢去换了,不然若是上了热,可不是好开玩笑的。” “哦。”苏娇眨了眨那双还沾着雨滴的杏眸,乖巧的跟着秀锦去换了衣裳,然后又被灌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汁这才作罢。 绣榻边,秀锦拢起自己的宽袖,细细的替苏娇擦拭着脸上的雨滴道:“王妃,您这无缘无故的坐窗子边干什么?” 苏娇咽下嘴里的蜜饯,声音细软道:“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庆国公府门口看到的那些流民……”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替她擦脸的动作一顿,随后轻叹一口气道:“天道如此,王妃不必多虑,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老太爷要是想做什么,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管得着的呢……” 白嫩的掌心之中捏着一枚浑圆的蜜饯,苏娇看着秀锦将手中湿帕放入银盆,然后走到绣榻边点起一盏琉璃灯,晕黄的光线淡淡氤氲的笼罩下来,几乎将整间晦暗的内室都点亮了。 苏娇呆坐在绣榻上看着那盏琉璃灯,一层淡淡的玲珑流光浅影铺散开来,打在苏娇白细的面颊之上,更衬得那肌肤脂滑细腻。 “秀锦,点了灯,屋子都亮了……”歪着脑袋,苏娇声音细细软软的,那双水渍杏眸之中印出琉璃灯黄晕的色泽。 看着面上蒙着一层懵懂神色的苏娇,秀锦好笑的勾了勾唇角道:“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这点了灯,屋子自然就亮了。” “很亮呢……”黑白分明的杏眸转向那扇被秀锦关上的窗子,苏娇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又慢吞吞的走到了窗边,然后轻轻推开了那扇窗子,细密的急雨一下便喷洒进来,吹得苏娇满头满脸都是雨珠子。 看到苏娇奇怪的动作,秀锦赶紧从木施上拿了一件披风替苏娇披在肩头,然后又拿出宽袖之中的巾帕替苏娇遮在面前道:“王妃,下着雨呢,莫在窗口站着了,小心着凉。” 伸手握住秀锦那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苏娇转头看向她道:“秀锦,屋子里头因为有了琉璃灯,所以溃散了阴暗,而我也因为呆在屋子里头,所以外头的雨淋不到我……”顿了顿,苏娇的嘴角勾起一抹娇美笑意道:“所以,这天道,也是可以改的……” “王妃……”秀锦看着面色陡然便开朗起来的苏娇,呐呐的叫了一声,似乎十分不理解苏娇的话。 “秀锦,我库房里还有多少钱?”一边说着话,苏娇一边走到梳妆台前,一把抽开梳妆台下头的小抽屉,将里面上好的珠钗玉环都抖落了出来。 “还有,还有……”秀锦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却是没想出个准确数字。 “先别管有多少,替我都换成粮食,然后顾些人将这些粮食分散到金陵城外的流民手里。”看着那散落一桌的金玉首饰,苏娇一股脑的都塞到了秀锦手里道:“发什么愣,快点去。” 秀锦捧着那一大堆的珠钗玉环站在那处,神情罕见的有些呆滞道:“王妃,您这是要……赈灾?” 苏娇搂着珠钗翠环的手一顿,声音低低道:“说不上赈灾,就是觉得,若是这雨天,身侧能有把油伞遮挡,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 “……奴婢明白了,王妃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帮您办的好好的。”信誓旦旦的说罢,秀锦便用木盒将怀里那些首饰皆装了起来重新递还给苏娇道:“这些首饰王妃且先收着,待奴婢去库房里头看看,值钱的物事定是有许多的。” 说罢,秀锦便提着裙摆急急忙忙的出了寝殿。 看着秀锦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苏娇自己也不闲着,慢吞吞的将身上细薄的春衫换了下来,拿过斗笠便站到了寝殿门口。 当秀锦拿着手里装着银票的檀香木盒回到寝殿之时,便看到苏娇一人站在寝殿门口,纤细的身子在带着冷雨的细风之中瑟瑟发抖。 “王妃。”撑着手里的油纸伞走到苏娇身侧,秀锦替苏娇擦过脸上的冷雨道:“外头风大,您怎么到外头来了?” 苏娇冲着秀锦晃了晃手里的帷帽道:“我与你一道去。” 听到苏娇的话,秀锦微微皱了皱眉道:“王妃,流民乱的很,若是一不小心伤了您……” “没事的,我就站的远远的看着,而且我一人呆在这寝殿之中也无趣的很……”一边说着话,苏娇一边用指尖扣弄着帷帽的边缘,娇糯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沉闷。 “……那好吧,待奴婢去准备马车,王妃您在这等奴婢一会。” “好。” 夏生替苏娇准备的是一辆金陵城之中处处可见,从外看十分平淡无奇的马车,但是那内里却是比那外头精致华贵许多,一点不比苏娇平日里乘坐的差。 亲自驾着马车替苏娇赶马的夏生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褂子和蓑衣,细密的雨滴打在他戴着笠帽的发顶,顺着发鬓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秀锦微微撩开马车帘子,看到夏生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他的手边道:“雨大,莫迷了眼。” “好。”接过秀锦手里的巾帕,夏生那双温和的眉眼定定落到秀锦白净的脸上,里面满满都是宠溺柔意。 对上夏生那双温润的双眸,秀锦微红着面颊坐回了马车之中,一转头便又对上了苏娇那双黑白分明的秋水剪眸。 轻咳一声,秀锦低垂着脑袋细声道:“现今金陵城中只出不进,王妃过会子最多只能呆在城门口,出不得城。” “哦。”应了一声,苏娇终于将定在秀锦面上的视线挪开。 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热茶轻抿了一口,苏娇轻皱起秀眉开口道:“若是过会子进不得城,那那些施粥送粮的人怎么办?” “王妃不必担心,夏管家找的都是一些城外人,本来就是要出城的,意外得了钱银,还开心的很呢。”将食盒之中的荔枝膏端出来放到小机上,秀锦又替苏娇添了一杯热茶。 小心翼翼的捧起那碗热茶,苏娇伸手撩开身侧的马车帘子,只见金陵城宽长的街道之上,行人面色匆匆,皆是一副紧皱眉头之相,嘴里面说的最多的,也是这城外成堆成堆赶过来的流民。 “王妃,莫淋了雨。”替苏娇将那帷帽戴上,秀锦用巾帕一点一点的吸干苏娇手掌之上缠缚着的白布条,声音微重道:“这伤可沾不得水,王妃离这马车窗子远些。” “……知道了。”看着秀锦一副严肃模样,苏娇将那受伤的手掌掩进宽袖之中,严严实实的用裙裾盖住,然后眨着一双水渍杏眸笑盈盈的看向面前的秀锦道:“喏,你看,遮的好好的,一点都没露出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撒娇卖乖的苏娇,秀锦“噗呲”一下笑出声道:“您是王妃,我是奴婢,这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奴婢在这,奴大欺主呢。” 听到秀锦的话,苏娇歪着脑袋靠到秀锦怀里用力蹭了蹭道:“奴大欺主,有何不可?” 下意识的将苏娇凑过来的香软身子抱进怀里,秀锦垂首看着苏娇这副模样,说话时带上了几分浅淡笑意道:“王妃这会子,怎么跟个没断奶的奶娃娃似的?” 听出秀锦语气之中的戏谑意思,苏娇一下便鼓起了白嫩脸颊,猛地一下从秀锦的怀里起身道:“好啊你,还敢编排我了……” 隔着一层细薄帷帽,秀锦对上苏娇那双大眼杏眸,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王妃刚才那副模样,若不是没断奶的奶娃娃,那便是那要奶的奶娃娃了……” “呀,不许再说了……”苏娇伸出手掌,一把捂住秀锦的嘴,纤细的身子压到秀锦身上,手肘处碰到鼓囊囊的一团。 “咦……好大……”苏娇疑惑的伸手捏了捏,目光直愣愣的落到秀锦那穿着细薄襦裙的胸前。 好像……比她的大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夏生躬身撩开马车帘子,正欲开口说话之际,印入眼帘的便是苏娇压在秀锦身上,一只白嫩手掌紧紧压在秀锦那鼓囊胸前,更将那两团白腻挤出圆润弧度。 “呀……”秀锦惊叫一声,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苏娇,然后捂着胸口将夏生探入马车之中的脑袋给一把推了出去。 夏生迷迷瞪瞪的被秀锦推出了马车,那被秀锦呼了一巴掌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淡香,软软腻腻的就像刚才看到的那系在襦裙之中的白腻一般…… “唔……”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夏生伸手擦去那缓慢流出的嫣红鼻息,暗暗垂下了眉眼。 细密的冷雨打在夏生的身上,顺着那蓑衣滑入他的脖颈之中,渐渐掩去他身上那燥热的感觉。 “夏管家,分发粥粮的人来了吗?”马车内,秀锦清雅的声音带着微喘,细细润润的传入夏生的耳中。 鼻间又流出一股粘稠血痕,夏生淡定的用宽袖一把擦去,努力抑制住那又喷薄而出的燥热触感,声音温润道:“来了。” 夏生话音刚落,苏娇便从马车帘子处看到街口那边出现一排冗长人影,或三两人抬着一口大锅,或用竹篮装着硬饼馒头,慢吞吞的顶着细雨出了城。 城外,流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根本就没有避雨的地方,皆是一副狼狈干瘦模样,看到带着吃食出城的人群时,双眸之中显出一抹疯狂的饥涩,但是在看到那些四肢粗壮,神情冷凛的抬着大锅的大汗之时,又暗暗的停下了步子。 人群的动作很快,撑棚子的撑棚子,架锅的架锅,生火的生火,不一会儿那浓稠厚腻的清粥便煮好了,随着松软香嫩的馒头和硬饼分发给前来领取的流民。 因为有那些粗壮大汗助阵,所以流民基本没有闹事的,只安分的领着东西躲到蓑棚之中开始狼吞虎咽。 苏娇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外头那些流民一副衣不蔽体的模样,转头对秀锦道:“衣裳准备了吗?” “备好了,过会子便发给他们。” “嗯。”点了点头,苏娇探头往外面看去,却突见那城门之上站着一个熟悉身影,四爪蟒袍在细风之中簌簌作响,高挺身形站在雨中,漆黑的墨发几乎被打湿了一半。 “秀锦,替我拿把油纸伞来。”苏娇猛地一下将脑袋缩回来,转头在马车之中四下乱翻着。 “在这呢。”从小机下面抽出一把油纸伞,秀锦疑惑的看着苏娇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抱着那油纸伞下了马车,苏娇拒绝了秀锦的跟随,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撑着油纸伞上了城楼。 城楼很高,石梯湿滑,苏娇虽然尽量小心行走,但还是难免沾湿了鞋袜,弄脏了裙摆。 “城楼重地,闲人免进。”两把阴冷的兵枪突然挡住了苏娇的去路,身形高壮的守城侍卫紧皱着眉头道:“这里可不是女人玩闹的地方,快速去。” 苏娇被那侍卫一吓,差点往后一仰踩差了一节石梯。 裹着白布条的手堪堪扶住身侧的城墙,苏娇收回自己的手掌,便只见那白布条上满满都是污泥水渍,还隐隐渗出一点血渍。 紧了紧握着油纸伞的手,苏娇将那只渗着血迹的手颤抖着掩入宽袖之中,然后缓声开口道:“我是敬怀王妃。” 那守城侍卫听到苏娇娇糯的声音,微一愣神,但随即便厉声道:“敬怀王妃哪里会来这处,快些走,不然当心刀剑无眼……” “让她进来。”一道粗哑的声音打断那守城侍卫的话,苏娇寻声看去,只见钱毅穿着一身暗色铠甲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步走来。 “钱将军。”那守城侍卫神情恭谨的行礼,然后替苏娇让开了路。 “五妹妹。”钱毅高壮挺拔的身形如一座小山似得挡在苏娇面前,那洪钟一般声音震的苏娇耳朵直发嗡。 “钱将军,我是来找王爷的。” 苏娇细碎软腻的声音随着冷风四散,纤细小巧的身形站在那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跑似得,钱毅赶紧让她进了城上的阁楼。 阁楼之中,金邑宴端坐在一方宽大圈椅之上,座下皆是身穿铠甲之人,在看到抱着油纸伞,戴着帷帽,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的苏娇时,众人的面色疑惑立显。 苏娇踌躇着站在原地,透过细薄帷帽看向坐在首座,面色阴沉的金邑宴,声音细弱道:“我刚才看到,你在城楼上没打伞……我是来给你送伞的……” 金邑宴静看了苏娇片刻,然后突然朝着她伸出手道:“过来。” 苏娇踩着脚上脏污的绣花鞋,慢慢的挪动了金邑宴面前。 单手圈住苏娇纤细的腰肢,金邑宴将人抱上自己的大腿,然后转头看向座下面面相觑的众将领道:“今日先到这处,出去吧。” “……是。” 众人躬身退去,阁楼之中只余苏娇与金邑宴二人。 阁楼外,钱毅站在风口,被那些退出来的将领一下便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铁牛,刚才进去的那小姑娘是谁?” “是啊,虽然没看到脸,但是那身段,那酥音,肯定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难不成是那金陵城中新选出来的花魁娘子?若是能让老子我一夜……” “是敬怀王妃。”钱毅打断那些人的粗俗话语,沙哑的话音一落,刚才那围在他身侧的众将领莫不都缩着脖子跑的一下没了影。 希望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里头的那个煞星没听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151|第151章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152|第152章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153|第153章 第六十二章续断寄生茶 “娘娘,今日去见太后,还是穿的庄重一点吧。”细辛侧身从衣柜之中拿出一件花青色绣纹的高领收腰宫装,那沉闷的颜色让苏清看着就感觉身上沉的厉害。 顾忌到第一次去见太后,苏清还是听了细辛的话,穿上了那件花青色的宫装,但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是一脸病容的美人,穿上这显老的衣服,看上去还是明艳异常,白皙的皮肤在暗沉的花青色下更加瓷白,纤细的身姿被拉长,在圆弧形的立领下,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细辛,帮我拿暖捂子过来。”苏清有气无力的捂着腹部坐在绣墩上,额头抵在圆桌上,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上去可爱非常。 “这才几月天,就拿暖捂子了,娘娘,您忍一下吧,等见完太后再说?”细辛侧身将刚刚烧出来的热水缀了一点蜂蜜,放到苏清的面前道:“来,先喝点这个缓缓。” 苏清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缓慢的伸出手抿了一口热热的蜂蜜水,那蜂蜜水下肚,腹部也慢慢热了起来,减缓了不少疼痛。 “行了,不然一会儿会想出恭。”看到苏清喝了几口蜂蜜水,细辛伸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了回来,然后强硬的把人搀扶起来道:“等一会儿娘娘你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 苏清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蜂蜜水的余温,嘴里甜蜜的很,她看向扶着自己胳膊的细辛,眼神幽怨的看着那半杯蜂蜜水,“我就算不说话也会被逮住。” 细辛扶着苏清的身子一顿,刚想说话,外面太监说唱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听到那声音,苏清不自觉的脚一软,想起那时候那皇帝跟自己说要封自己为德妃时的神情,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那放置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好像穿透了这具身体,直直的看到了那蜷缩在身体深处的自己的灵魂,让苏清至今想起来都全身发冷的厉害。 珠帘互相敲击的清脆声响起,苏清侧头看去,泓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走了进来,那窄腰长腿,风华如玉的样子,确实是很能迷惑人,但是经过这多番相处,苏清深知这货芯子里面是比乌鸦还黑的心肠,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想把那层面皮扒下来。 不过苏清深知,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现在的她只能垂着脑袋一脸奴相的给他请安。 “爱妃这是准备去与母后请安?朕随你一同去。”泓禄撩起下摆,顺势将欠身请安的苏清牵在了自己的身旁。 泓禄细细摩挲着手里软若无骨的苏清的手,她的手滑如凝脂,带着一股清新味道,让人舍不得放开。 被泓禄按着手掌,苏清感受着那游移的指腹,不自觉的将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是被抓的更紧了几分。 “吃过了?”泓禄的目光落到圆桌上的青瓷大肚杯上,里面残留着半杯蜂蜜水。 顺着泓禄的目光看到了那半杯蜂蜜水,苏清的眼神不自觉的变的十分幽怨。 “朕让人带了一盅四红补血粥过来,喝完再去。”泓禄说罢,朝着身后的李顺招了招手,便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白玉瓷盅上前,将其掀开在苏清面前。 四红补血粥是由红枣、红豆、花生、红糖等具有补气养血作用的简单食材熬制而成,对经期之际易寒凉的人,四红汤起到一个温补,调经养血的作用。 苏清看着面前浓稠的四红补血粥,那软糯的红枣,被煮的酥软的红豆,缀着细粉的粥面,不断散发出勾引她味蕾的香味,终于,在苏清咽下无数口水之后,她在泓禄的注视下,一勺一勺的慢慢吃完了瓷盅里面的四红补血粥。 毕竟刚刚她只喝了半杯蜂蜜水,这身子又是挨不住饿的,那么一碗美味放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说,放着让我来。 “饱了?” “嗯。”点了点头,苏清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走。”轻笑一声,泓禄牵起苏清的手,往外走去。 被泓禄牵着手,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总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当苏清顶着头上的烈日在御花园摘花的时候,一侧的凉亭里那狗皇帝正和一身合绯色宫装的皇贵妃低头说笑,而那所谓的太后也是慈眉善目的和坐在她身侧的皇后说着话。 苏清的目光从狗皇帝按着那皇贵妃的狗爪上略过,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想起早上那皇帝抵在自己耳边的一声轻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斗不过这个外黑里黑的人。 手指轻轻拂过面前的一株不知名花朵,苏清小心翼翼的用手里的剪刀挑开硕大的花朵,将花茎上犹如刺猬盔甲般密布的黑褐色粗刺剪掉,然后用铁丝一点一点的绕着那花茎缠上去。 铁丝很硬,花茎的刺又是非常密集,苏清的手劲再巧,也是难免在手上扎了许多刺痕。 看着那白皙手臂上的星星点点,苏清瘪了瘪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矫情了很多,不过也怪这具身体太完美,让人连一点伤痕都舍不得在上面留下。 凉亭之中,许皇后伸手抚过手边一罐子茶渣,细眉微蹙,脸上满是不忿,“这应昭仪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起这样的歹心。” 许皇后手里的东西是叫续断寄生茶,它是由断续,桑寄生菟丝子、阿胶、红茶煎煮而成本来是一位养血安胎的良药,可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过多,一旦过量,这养血安胎的良药便会变成滑胎的魔鬼。 “不是这应昭仪大胆,而是这后宫,杂人太多。”太后轻轻捻起茶罐子里面的一点茶沫子,眼角微挑,看向一侧的泓禄,“皇儿啊,这后宫,也该换换血了吧?” 太后话音一落,首先变了面色的,却是坐在太后身侧那许皇后,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泓禄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皇贵妃睁着那双杏仁眼,手里翻盖着热茶,语气娇柔,“母后所说甚是,只不过臣妾听说河北之地突发洪灾,灾民食不饱饥,便是那树皮草根都给扒光了,甚至者竟易子而食,泯灭人性。”顿了顿,皇贵妃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豆蔻色的指尖轻触茶碗边缘,继续道:“所以臣妾觉得,这选秀之事,还是往后拖些日子吧。” “妹妹这话确是不错,只不过今日河北洪灾,明日河南蝗灾的,这选秀,得拖到何时啊。再说了,这天灾,人力而不可多为,顺其自然也罢。”许皇后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太后,赶紧接上皇贵妃的话。 “皇后这话可就说错了,朕是天子,天命所托,河北洪灾怎可袖手旁观。”泓禄突兀的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震在桌上的声音沉闷而声大,让人不由得也跟着心底一震。 对上泓禄凌厉的视线,许皇后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赶紧起身伏跪于地,低垂着,声音焦急道:“是臣妾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皇后也是心急陛下,陛下不要多心。”太后看了一眼泓禄,淡淡插嘴道。 “是,母后。”泓禄慢慢挺直腰板,微微眯起的视线从许皇后身上略过,若有似无的往亭外看去。 阳光下,那个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一盆盆花簇之中,身姿柔软,外露的肌肤在花青色宫装的包裹下,宛若透白的凝脂,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苏清在阳光下站了许久,手背上被扎了许多小洞,疼的厉害却是没有沁出血,她轻轻按了按伤口,挤出一点血滴,不甚在意的抹去,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这花不知道是什么花,香味腻的厉害,萦绕在鼻息之中总是挥之不去,让长久在阳光下的苏清反胃的厉害,不过幸好她早上喝了那粥,早就消化光了,就算是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了。 凉亭之中,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皇后,道:“罢了,你也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是一国之母,许氏之女,膝盖,可不能这么软。”太后这番话,说的是许皇后,暗讽的却是站在那处,目光清冽的泓禄。 “皇后也是多心了,快些起来吧。”泓禄嘴角含笑,似是没有听到那太后的话,只声音温雅的对着那跪在地上的许皇后伸出了手。 许皇后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掌,面上带了几分惊喜,轻轻的将手覆上了泓禄。 看着重回座位的许皇后,太后看了一眼泓禄道:“皇儿,不是母后多话,你虽然政务繁忙,但也不要忘记了这后宫福泽,皇后操劳后宫,劳苦功高,陛下是该多关心一点,而且如今后宫子嗣薄稀,皇儿应该上点心了。” 这太后说的如此直白,泓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敲击着手边的拂椅,放置在桌上的手暗暗握住皇贵妃的手,制止了她意欲说出的话,侧头转向太后,声音放缓了几分,目光触及到许皇后微绯的面颊道:“近日政务繁忙,确是冷落了皇后。”说完,泓禄摸了摸光滑的茶杯边缘,道:“那今晚朕便去皇后那处用膳吧。” 许皇后低垂着脑袋,面带羞涩的看向泓禄,声音似乎有着难掩掩盖的兴奋之情,“监管后宫之事是臣妾应该做的。”说罢,许皇后看了一眼还在摘刺尖的苏清,眼中闪过一抹暗意,继续道:“臣妾那处正好新换来一个厨子,做的药膳尤其好吃。” “那皇儿就去尝尝吧,这可是连哀家都没有的福分呢。”太后嘴角含笑,向着皇后调笑道。 “母后…”许皇后神情羞涩娇嗔道。 “皇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凉亭之中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让苏清剪着刺尖的手一顿,被晒的绯红的面颊上扯出一抹暗笑,还真是和乐的很哪。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苏清走的很慢,但是再慢,也走到了泓禄的面前。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与许多女人共享的男人。 苏清觉得,任何女人都忍受不了和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就好像说被人诟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极度的强压下,突然的一个甜枣便会让你受宠若惊。 在这个一个庞大的后宫之中,苏清不说自己早就习惯,但是那种生活模式渐渐植入她的内心,有人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的苏清清晰的发现她渐渐动摇的内心,她发现,这种极度不合理存在的生存等级模式,在腐蚀她的思想,一点一点的将她吞噬殆尽。 154|第154章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曲绱轻摇头,收回看着苏清的视线,走回大内御膳房之中。 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去了正殿,却得到宫女说皇上已经午憩的回话,不过在午憩之前吩咐,说是让她端着这鸡丝阿胶汤去趟披香宫,慰问淑妃。 苏清听罢,在小宫女的帮助下狠狠的撕下那些白纸条,暗暗咬牙,这皇帝到底是在做什么,先不说为什么要派她这个连给皇帝提鞋都不够的小小女官代表他去慰问淑妃,单刚才听那曲绱的话,这淑妃现在必定心情不佳,自己上去不是找虐嘛。 不过圣命难为,苏清再如何抗拒也无法,只好端着那还热乎乎的鸡丝阿胶汤去了披香宫。 苏清许久未回披香宫,这披香宫却是变了许多,大概是升了位份的关系,披香宫上上下下看上去像是重新修整了一番,里面一盆盆鲜艳的花朵娇艳欲滴,从正殿门口直铺到披香宫淑妃内寝之处。 苏清的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她有些紧张的踏入这熟悉的披香宫,那被太阳晒得火热的青砖地,让她想起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细辛,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155|第155章 第六十四章红豆卷 苏清最终还是没有知道那天泓禄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但是让她更加心焦的事情就是那太后的生辰到了,自己要准备寿礼。 其实本来她是不用上什么心的,但是就那狗皇帝竟然说自己要闭门抄写佛经以尽孝心,所以现在苏清只能捏着一只毛笔缩在大宽椅上一个个的描着那些佛经里面的鬼画符。 苏清作为正正经经的现代人,没有用过毛笔字,只有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一些所谓的艺术气质参加过软笔书法社,不过苏清清晰的记得那根脱了毛的毛笔和那还没有开封就已经被自己封存的墨水瓶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苏清用了沾了一毛笔的墨水,开始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娘娘,你这样是写不好的。”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着那被墨团晕开的一张张纸,无奈出声提醒道。 “唉…”苏清用力戳了戳面前的这张纸,看着那比毛毛虫都不如的字唉声叹气。突然的,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细辛道:“细辛,要不你来帮我写吧?” 细辛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轻声道:“奴婢…不识字…” 苏清戳着纸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落寞神色的细辛,声音有些干哑,“哦,那,那个…” “奴婢给娘娘换杯茶水吧。”似乎是为了避免苏清的尴尬,细辛侧身端起桌上的茶壶转身离开。 看着细辛的背影,苏清捏着毛笔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叫住她。 苏清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不会安慰人,示好什么的事情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不是特别多,只有那一两个相好的,也知道她嘴拙,并不会多么为难她,所以后来便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只要发生什么不愉快,苏清最后必是做一道药膳之类的食物来调和关系或是作为两人之间的缓和物。 所以对于细辛,苏清也准备用这种方法。 拍了拍浸漫墨汁的手掌,苏清刚刚准备起身,却是突然听到了珠帘响起的声音。 小佺子身上穿着宽松的太监服,纤细的腰肢被勒的很紧,看上去十分瘦弱,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因为是从小便净身的缘故,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娘娘,奴才做了一点红豆卷,您写了那么长的时间,歇息一下吧。”小佺子将小碟里面的红豆卷放置在苏清手侧,声音细软道。 红豆卷里面包着细软的红枣丝和煮的烂烂的红豆,还有一颗颗乳白色的西米粒,浓郁的红豆香甜味道带着淡淡的牛乳味,让苏清忍不住的耸了耸鼻子。 “这是你做的吗?”小佺子站在苏清身侧,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张光滑的小脸。 “奴才手艺不好,让娘娘见笑了。”小佺子羞涩的搓了搓手边的宽袖,脸上显出几分红晕,看着十分可爱。 “唔…很好吃。”苏清一口一个小巧的红豆卷,脸上显出一个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佺子看着苏清那清浅的笑意,脸上绯色更重,他的目光在苏清沾满墨汁的手上略过,连忙掏出帕子沾了清水替苏清擦拭。 细细的擦完苏清的手,小佺子笑眯眯的将那帕子小心翼翼塞进宽袖里,然后看到桌上散落着的七七八八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些字。 “这是娘娘抄写的佛经吗?” “嗯。”顺着小佺子的视线,苏清看着那些纸张上面的鬼画符尴尬的点了点头,但是迅疾的,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哀怨。 “娘娘,要不,奴才帮您写吧?”小佺子倾身,靠在苏清的耳侧,声音依旧是细细的,但是目光却放在苏清那白皙的皮肤上,眼中满满都是痴迷,流连忘返。 “咦,你会吗?”苏清抬头,脸上满满都是兴奋。 “奴才,奴才以前学过一点…” 不等小佺子说完,苏清便侧身让出了身下的椅子道:“来,你坐这。”一边说着,苏清伸手拽住小佺子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胳膊处似乎还残留着苏清身上的温度,小佺子动了动胳膊,细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他有些犹豫的拿起苏清放置在一旁的毛笔,然后慢慢的铺开一张纸抄写起来。 小佺子的的字不算十分好看,秀秀气气的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是比起苏清的来说,确实是好看很多了。 小佺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章佛经便在苏清的眼皮子底下抄好了。 “哇…”拿过小佺子抄写的那份佛经,苏清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感叹,“小佺子,你好厉害啊!” 小佺子听到苏清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熟练的沾了沾墨汁,继续开始抄写起来。 苏清撑着脑袋靠在桌子旁边,自己拖了一个绣墩放在一旁,看着小佺子秀气十足的手指捏着毛笔杆子,一点一点的抄写佛经。 夏转秋的天气过度总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舒服,苏清靠在桌子,不知不觉的便闭上了眼睛。 小佺子侧头,看着苏清安静的睡颜,捏着笔杆子的手不禁一动,紧紧的捏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松开。 一下,只碰一下就好。 这样想着,小佺子放下手里的笔杆子,伸出手,慢慢的移向苏清的脸。 房间之中只有苏清和小佺子两个人,暖暖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进了几缕清淡的花香味。 苏清不知道做到了什么美梦,嘴角的笑容勾起,左耳上那可爱的梨涡愈发明显起来。 珠帘的声音响起,小佺子与苏清那仅差了半指距离手指迅速撤回。 珠帘处,李顺半弯着身子撩起手边的珠帘,泓禄双手背于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双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佺子。 “吱呀”一声,小佺子身后的宽椅被他的身体挤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扑通”,小佺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纤细的腰身被拉长,额头碰上冰冷的地面,更加加剧了他心底的寒意。 “唔…”苏清被宽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站在珠帘处的泓禄。 泓禄挪动步子,慢慢走向苏清,伸出手抚了抚她略微毛躁的鬓角。 刚刚醒过来,苏清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只感觉头上的手十分温暖,竟然让她产生出几分留恋,所以当那只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无端的冒出几分遗憾,甚至想按住那只手让它多停留一会儿。 “出去。”泓禄眼角微微下挑,看向小佺子的目光冷冽寒光,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 “…喏…”紧咬着下唇,小佺子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收紧,撑起身子,低垂着脑袋赶紧离开了房间。 “你抄的?”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佛经,泓禄漫不经心道。 苏清看着泓禄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到那份秀气的字体上,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看了苏清一眼,泓禄将那纸按在桌上,食指指节扣着那桌面,一声一声,极富旋律,但是却让苏清愈发的心虚难安。 拉住苏清的手,泓禄坐上那宽椅,将人按在自己的腿上,他的后背靠着宽椅,食指卷起苏清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上自己的指尖。 “写一张。” “啊?”苏清扭捏的坐在泓禄的身上,还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根毛杆子。 握着那毛杆子,苏清的手动了动,脑袋随着那毛杆子下垂了一点。 “写。”泓禄突然下压的声音让苏清吓的一个机灵,手里的毛杆子不自觉的就抵上了桌上的纸张。 黑色的墨汁晕染开来,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朵墨色花枝。 硬着头皮,苏清一边看着小佺子的字,一边小心翼翼的落下第一笔。 唔…其实,除了歪一点,字大了一点,也…也差不多啊…… 蹙着眉头,苏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泓禄,手心开始出汗。 看到苏清那心虚的眼神,泓禄一手箍住苏清的腰肢,一手握住苏清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带着她重新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那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浓浓的野心,但是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笔画之间笔笔沉稳,内敛和外放的两种姿态,却奇异的融合在一处。 “清?”苏清微微歪着脑袋,极力的辨认那个龙飞凤舞的字。 “怎么,就算字写的不一样,这字…也该认识吧?”泓禄的目光从那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上略过,嘴角隐含着的,是调侃笑意。 “嗯…”苏清垂着脑袋模糊的应了一声,放置在桌上的手磨着指尖,一脸的忐忑表情。 伸手掐过苏清脸颊上的软肉,泓禄的下巴搁在苏清的脖颈处,呼吸声细细的打在苏清的耳垂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但因为脸颊被人掐着,她又躲不过去,只好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那这个字呢?”大笔一挥,又一个字潇洒的出现在苏清面前的纸张上。 苏清的脸颊被挤成一堆,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缝,勉强的看到那个字,“…绿…?” “什么?”耳边的声音下调了几个度,让苏清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唔…绿?”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苏清的脸颊立即一阵剧痛。 收回狠掐了一把苏清脸上软肉的手,泓禄将人用力往怀里托了托道:“禄。” “禄?” “对,禄,再说一遍。” “禄…” “再说一遍…” “……禄…” 第六十五章梅花糕 苏清蜷着身子缩在泓禄怀里,她的身下是把玩着她头发的泓禄。 吃饱喝足便困顿的苏清窝在泓禄怀里,已经很是习惯他怀抱温度的苏清微微蹭了蹭,然后极度重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 “陛下,解决了。”李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软榻侧边,弓着的身子纤细欣长。 “嗯。”泓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绕着苏清的头发,眼睛半眯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李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房间之中只余下睡的酣甜的苏清和假寐的泓禄。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细辛手里拿着绣花针正在专注的绣着什么花纹,听到苏清醒过来的声音,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苏清身侧道:“娘娘前几日总是不安稳,今次睡的真是不错。” 顺着细辛的手,苏清慢慢撑起身子,听到细辛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想到的便是泓禄那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龙延香味道弥漫在鼻息之间,成为了她最好的安眠散。 接过细辛手里的清茶,苏清猛的灌了一口,掩下脸颊处绯红的色泽。 看着苏清脸上明显的绯色,细辛犹豫了半响还是道:“娘娘,皇上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苏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然后将手里的清茶一饮而尽道:“哦。” 清茶很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刚刚灌下的那口茶却是苦涩的厉害,就好像是硬生生塞了一个黄莲进她的嘴里,让苏清脸上的表情都不好控制了。 看着苏清略显僵硬的面容,细辛侧身,将绣桌上自己绣了一半的双鱼戏水图递给苏清道:“娘娘,是这个吗?”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绣图,看着那精细的绣工惊喜道:“哇,细辛,你好厉害啊。”这双鱼戏水图自己只和她说过一次,她便能这样完美的呈现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娘娘你要这绣囊图案是…送给陛下吗?”细辛坐在苏清身侧,拿着那绣花针又开始一针一线的细细绣起来。 看着细辛手指翻转,那栩栩如生的双鱼就好像是用油画画出来的一样,逼真的阴影部分,圆滚滚的眼珠子,摇曳的摆尾上零星的散落着一些水珠,苏清的手指从上面拂过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那冰冽的感觉。 “是双面绣?”苏清无所事事的看着细辛刺绣,突兀的发现那微微翻转过来的一面上也是这如出一辙的双鱼戏水图。 “对。”细辛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清看着细辛熟练的动作,暗暗摇了摇头,果然,论绣工,这古代的绣工真是巅峰之际了。 “啊,对了。”睡醒过来的苏清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等细辛反应便拖着自己的绣花鞋跑出了房间。 “娘娘,你去哪啊?”细辛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苏清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赶紧跟在了她的后头一起出了房间。 天气愈发冷然起来,苏清前一阵子看到院子里面的梅花淡淡的开出了一枝,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捻下早开的第一朵梅花,放进白净的手心里。 “娘娘…哎,娘娘…”细辛刚刚跑到苏清的身侧,便看到苏清又是一阵风似得的朝着长廊处跑去,那翩飞的裙摆就好像一只放飞出笼的鸟儿,摇曳生姿。 苏清一路跑去了小厨房,里面依旧如她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么干净,甚至连上次用了的食材也被填充好了,都是新鲜的鱼肉蔬果,淡淡的药箱味隔着厚重的柜门飘散在空气之中。 梅花糕源于明朝,发展到清朝时就成为江南地区最著名的汉族特色糕类小吃。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见其形如梅花,色泽诱人,故作品尝,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胜过宫廷御点,拍手称快。 因其形如梅花,便赐名梅花糕,流传至今,此糕呈金黄色,形如梅花,松软可口,老少皆宜。 现在虽然没有现代那些高科技产品做辅助工具,但是苏清对着小小的梅花糕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苏清将宽袖扎起,拉出一小袋细粉,与水拌成浆状,然后拿出一旁烤热的梅花模具,放入熬煮好的豆沙,淋上精油,塞进一些干玫瑰花瓣和葡萄干,最后淋上面浆,撒上白糖,将它置于烤热的铁板上烘烤。 细辛一走进小厨房,便看到了苏清忙碌的身影,那浓郁的甜腻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让她禁不住的狠狠吸了一口气。 苏清看到进来的细辛,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手上套着大大的棉布套子,慢慢的掀开被盖住的梅花糕。 梅花糕上面是面浆鼓起来的一个个小包,像是软软暖暖的元宵一样,软实的厉害。 苏清用小刀切开一半的梅花糕,露出里面被烘烤的酸香四溢的葡萄干,那软绵的豆沙很细,熔化后白砂糖的焦香,再加上嫣红的玫瑰花瓣,五颜六色的点缀,那有点韧劲儿的外壳包裹中的赤豆沙,软绵的口感,浓缩的甜香味,热乎乎的夹馅愉悦口中所有待放的味蕾。 拿出一小个碟子,苏清切了一块放进去,然后又泡了一杯牛乳,将刚刚摘取的梅花瓣撒在牛乳上,那细细小小的梅花瓣漂浮在牛乳面上,散发着淡淡清香,随着那牛乳一动一动的,可爱非常。 “来,尝尝。”苏清将面前的梅花糕递给细辛,脸上的笑容可爱,那个梨涡深深的印在她的脸颊之上。 细辛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接过了苏清手里的筷子,捡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 糯糯的梅花糕里面松软的豆沙暖绵绵的,就好像面前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的苏清,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的想搂进怀里呵护疼惜。 “好吃。”将剩下的梅花糕放进嘴里,细辛放下手里的筷子道:“是要去送给陛下吗?” 苏清捏着碟子的手一顿,慢慢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是,做给你吃的。” 细辛有一瞬间的怔楞,不知道苏清是为什么突然要给她做梅花糕,毕竟现在苏清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和她一起在小厨房里谈笑,和她一起挤在软榻上窝在小房间里面的二等宫女了。 “细辛,我想…我反正也是要抄写经书的,一个人也是没劲,你…要和我一起吗?” 自从苏清说过那句话后,宽大的书桌上,就变成了每天趴着两个纤细的人影,缩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写着那些鬼画符。 “细辛,你作弊,明明比我写的晚,为什么写的这么好,你是不是偷偷练习了?”苏清拿过细辛刚刚写完的一张纸,看着上面已经初具模型的字,蹙着细眉,一脸的不解。 “明明是娘娘你太笨了。”抽过苏清手里的纸,细辛继续手里的动作,那一个个圆润的字体慢慢呈现在白色的纸张上。 “好啊你,都学会以下犯上了!”苏清嘟着嘴,“啪!”的一下放下手里的笔杆子,染着墨汁的手笑眯眯的就要去按细辛的脸。 细辛惊叫一声,赶紧起身,绕着书桌和苏清躲躲藏藏的。 “呼…呼…站住…呼…”苏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趁着细辛松懈的时候一个猛虎扑食就冲了过去。 但是食没有扑到,反而扑到了一只虎。 苏清黑乎乎的手印明晃晃的印在泓禄明黄色的常服上,小巧可爱。 “陛下。”细辛看到突然出现的泓禄,伏跪于地低声请安道。 “嗯,下去吧。”泓禄淡淡点了点头,单手禁锢着苏清的手腕,皱眉看着她完全被墨汁浸染的双手。 细辛垂着脑袋,慢慢退了出去。 156|第156章 第六十章雪梨银耳粥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黄色,铺天盖地的将她纤细的身子掩盖的密密实实的。晕黄的色泽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耳边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一阵又一阵平稳的心跳声。 脸庞处贴着温热的皮肤,苏清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然后透过帷幔处的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堆人。 透过遮盖的十分密实的黄色帷幔,印入苏清眼帘的,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气质阴森,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床上不只苏清一人,泓禄半搂着苏清的身子,指尖缠绕着的是她柔顺的发丝,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人的回话,面目沉静,喜怒难测。 苏清靠在泓禄的怀里,耳朵边是外面模糊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泓禄的身上一动不动,仔细的听着外面人的回话声。 “主上,应媛已除,应家颓败。”跪在第一位的男人罩着黑面,声音沉闷却铿锵道。 “原因。”泓禄的指尖慢慢松开那缠着的细发,在放到发尾处时又重新缠绕回去,以此往复,未有停滞。 “应援之父,应海身中奇毒,皇后趁机辖制。” 苏清的心思完全的被下面男人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应援是谁,但是略一思索便将目标确定在了应昭仪的身上,毕竟最近离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淑妃落子,应昭仪幽禁掖庭,便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大事了。 但是听完那黑衣人的话后,苏清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那应昭仪的情景,美艳如花,一瞥一笑,惑人心神,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心中不禁一叹,苏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泓禄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正在苏清愣神的时候,头皮一疼,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暗黑的眸子,隐约之际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但是转瞬即逝,那微弯的眉眼配上泓禄那张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让苏清有些失神。 “醒了?”指尖依旧绕着苏清的细发,泓禄伸手揽住苏清的腰肢往上一提,她的脑袋便直接搁在了泓禄的脖颈凹陷处。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苏清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是在触及到泓禄同样温热的身体时,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用力的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 昨晚的事情苏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昨天晚上…应该是成了吧……但是身上确实是十分清爽,看的出来是被人细心的清理过的。、 想到这里,苏清绯红的面颊更加炙热起来,连带身子都是一片粉红。 泓禄看到苏清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笑着扯了扯指尖的青丝,便看到那一团东西轻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藕臂,磨蹭的触到他的指尖,将那卷成一团的头发拽了过去。 “呵…”轻笑一声,泓禄敲了敲那团棉被,然后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物打开了帷幔。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看到泓禄现身,原本便是低垂着的脑袋垂的更低。 “去吧。”泓禄慢条斯理的系上手里的带子,眉目微垂。 泓禄话音一落,地上的黑衣人便瞬间消失无踪,苏清缩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幕,赶紧又把自己往棉被自己藏了藏。 这恐怖组织头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棉被里面很是闷热,苏清胡思乱想着,缩了一会儿便是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沿处的李顺。 李顺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身子欣长却纤瘦,皮肤白皙的过分,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但是却十分不明显。 “婉仪,圣上摆驾早朝之前吩咐您这几日都可宿在未央宫,不必回平乐苑了。”看到裹着被子起身的苏清,李顺的脑袋垂的更低,躬身道。 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苏清的脚在棉被下动了动,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请婉仪更衣用膳。”说罢这句话,李顺躬身退去,一侧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手里捧着衣物站在床沿处。 那两个宫女苏清没有见过,但是在想起刚刚那些黑衣人后,苏清看着这两个宫女的目光便是变了样。 她一直以为古代武功什么的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飞檐走壁之类匪夷所思的武功。 “你们,会武功吗?”苏清朝着那两个宫女探头看去,清丽的眸子里面带着刚刚苏醒的盈盈水雾。 那两个宫女显然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多话,只像是复读机一样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婉仪,请更衣。” 苏清讨了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裹着被子下了床,然后突兀的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套上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显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上面磨了很多刮痕,但是因为经常被摩挲,所以十分光滑,一点都不隔脚。 伸手抚了抚那佛珠,苏清觉得这佛珠实在是熟悉的紧,好像…就是那皇帝一直戴在手腕上面的佛珠。 不会真的是那腹黑大帝的吧? 苏清蹙着眉头,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脚,然后便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宫女冷冰冰的声音,“陛下说如果婉仪不喜欢,尽可以摘下来,不过这脚…也不必要了。” 快速的缩回自己的脚,苏清定睛看向那宫女,对上一双含着冰渣子的眸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人,哼。 不情不愿的让那两个宫女摆弄好,苏清穿着新制的宫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摆放着早膳的地方。 那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严格按照八大盘,四小碟等一系列标准塞满了整张圆桌。 苏清提着裙摆坐上那绣墩,面前就是一盅散发着甜腻味道的雪梨银耳粥,里面放着细碎的红枣,白色的银耳糯糯的炖在里面,被切成固定形状的雪梨块漂浮在浓稠的汤面上,细碎的薏米粒颗颗软甜,隐约露出汤面,一旁配着一小碗的牛乳,新鲜的水果点缀其上,颜色鲜艳,味道浓郁。 苏清伸出手,刚刚想去拿手边的汤匙,便是被站在一侧的李顺止住了动作。 “婉仪,陛下吩咐,要与您一同用膳。” 苏清看着李顺将自己手里的勺子拿走,自昨晚开始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早就饿的厉害,在全部都是美食的桌前,发出清脆的“咕噜”声。 听到那声音,苏清有些发窘,用力的吸着肚子想要减轻那声音,但是却毫无用处。 “李公公,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住自己绯红的面颊,苏清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说罢,李顺便是往苏清身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苏清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但是她发现,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说克服便能克服的东西。 圆桌上阵阵扑鼻的粥菜甜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她的味蕾,让苏清的空城计唱的更为起劲。 按理说起来,昨天晚上肯定是她亏了,虽然喝醉了是她不对,可是连一顿饱饭都不给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有小气的资本,当泓禄带着一身露水姗姗来迟之际,苏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圆桌上的粥菜也只剩下一点余温,但是却依旧不遗余力的刺激着苏清的味蕾。 “真乖。”看到安安分分坐在绣墩上等着自己用膳的苏清,泓禄撩起下摆坐在苏清身侧,不吝啬的出声夸奖道。 拨开泓禄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苏清的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道:“皇上,可以吃了吗?” 苏清经过这么久,也是大概摸清楚这皇帝的脾气了,只要顺了毛,什么事都好说。 “吃吧。”泓禄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汤匙递给苏清。 苏清一把拿过泓禄手里的汤匙,直接舀了一大口雪梨银耳粥进了嘴里。 这雪梨银耳粥有些冷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吃却是正好,雪梨酥软,芯子里却是透着几分硬度,保持着原本的滋味,银耳软滑,带着几分黏腻,十分入口,浓稠的汤汁带着薏米细嚼,糯糯的齿颊留香。 吃完一盅雪梨银耳粥,苏清又一口气将那牛乳喝了一个精光,刚刚想拿帕子擦一擦自己的嘴,便看到一块黄色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都说吃饱的男人好说话,这腹黑大帝难道是突然开了窍?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感觉自己瘆的慌呢? 苏清对上泓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不禁抖了一抖,蹙着眉头往一旁挪了挪。 不要说苏清没有志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在这皇宫里面沉浸了那么久,还是连一点阴谋手段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哪里是这个眼一眨就是一个心眼的人的对手。 第六十一章杏仁豆腐羹 一夜侍寝,当苏清再次踏出未央宫的时候,她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质的升华。 “德妃娘娘,銮驾已经备好了。”李顺站在苏清身侧,轻声提醒道。 苏清回神,提着裙摆踩着马蹲上了那銮驾,一路平稳的回了平乐苑。 平乐苑里,细辛早就准备好的药浴,当苏清整个人埋进浴桶之中的时候,那温热的感觉让她不自禁的发出一道感叹。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手指恰到好处的按着苏清酸痛的肩膀。 苏清的眼皮有些重,她在细辛的按摩下渐渐闭上了眼,然后迷迷糊糊的在细辛的搀扶下上了床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清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便看到小佺子匆匆进来的身影。 “德妃,外面都是来送贺礼的妃嫔,您…” 苏清朝着小佺子挥了挥手,伸手按上有些混沌的脑子,大概是睡多了,她的脑子疼的厉害。 “娘娘?”小佺子走上床沿,微微探头朝着苏清的方向看去。 “没事。”翻了个身,苏清的声音有些沉闷道:“打发走,我不想见。” 小佺子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然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苏清揉着额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是撑着身子起来了。 身下有些黏腻,苏清侧头看了看床榻之上,樱粉色的床褥上,是一片血腥的嫣红,肆意绽放。 果然,又是一个月的日子到了,只是这身子似乎不是很好,上次差点没要了她的命。捂着自己的肚子,苏清又软倒在床上,反正已经脏了,就让她躺一下吧。 腹部确实是疼的厉害,苏清咬着嘴唇蜷缩在床榻上,惨白着一张俏脸。 细辛进来的时候,鼻息之间满是稠腻的血腥味,然后在她侧眼看到蜷缩在床榻上的苏清之后,面色一变,赶紧扑到床铺旁,神情紧张道:“娘娘,娘娘…” 苏清的手死死扣住自己的腹部,她的嘴唇上都是被咬出来的血迹,身下是渐渐染红的丝绸薄被。 “小佺子,快去请御医。”细辛朝着外间一阵惊喊,然后拿出帕子擦去苏清额上细细冒出的汗水。 “娘娘,你怎么了?”将苏清抱在自己怀里,细辛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在触及到那一片血腥之际,声音颤颤的发抖。 “没事,只是到了日子。”苏清缓慢的呼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轻不可闻。 “那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啊,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毛病…难不成是那次…”话说到一半,细辛却是突兀的住了嘴,只是面色愈发的不好起来。 被细辛一提,苏清便是想起了那几次做的梦,联想起来这一切,她可以肯定,原主的死,一定和皇上脱不了关系,更甚至…她那个和皇帝一直混在一起的便宜老爹说不定也…… “娘娘,苏御医到了。”小佺子尖细的声音打断苏清的臆想,她侧头从细辛的怀里看去,苏昌盛手里提着药箱,正跟在小佺子身后走进来,那步调不急不缓的,看上去悠闲的很。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到苏昌盛,不同于第一次的感觉,这一次,苏清对于这个男人,多了几分探究。 细辛轻轻的松开苏清,然后弯腰站在床沿处将床帘放了下来,才让站在珠帘后的小佺子带着苏昌盛上前。 “请娘娘伸右手。”慢条斯理坐在床前的绣墩上,苏昌盛从随身药箱之中拿出一块棉帕子,将它覆在苏清从帘子里伸出的右手上。 “苏御医,我家娘娘如何了?”细辛站在一侧,焦急道。 苏昌盛半眯起眸子,没有回答细辛的话,只是按在苏清手腕上的指尖暗暗用力。 苏清躺在床榻之上,注意力一直在苏昌盛的身上,即使腹部疼痛的厉害,也明显的感受到那渐渐试压在手腕处的压力。 皱着眉头,苏清不知道苏昌盛在试探什么,但是下意识的,她直接手腕一缩,直接便把胳膊伸回了帐子里。 被绯红色带绣纹的帐子模模糊糊的透出苏昌盛的轮廓,风光霁月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近四十的中年人。 “月事不调,没有什么大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清,苏昌盛将手里的棉帕子折好,重新放入随身药箱之中,然后拿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细辛道:“用白水泡了给你家娘娘服下。” 细辛接过苏昌盛手里的药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清,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细辛的离开,房间之中十分安静,只有那珠帘互相敲击发出的清脆声音。 “苏御医…”苏清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那易日红是不是被你服用了?”打断苏清的话,苏昌盛的声音十分平稳,但是仔细听的话,却还是可以发现有一点细微的颤抖。 听到苏昌盛的话,苏清一愣,易日红…是什么东西? “从脉象看来,这毒积在你的身体里已有数月,所以你在月事之时疼痛难当。”顿了顿,苏昌盛有些奇怪的看了躺在床榻上的苏清一眼继续道:“可这易日红发作之时全身经脉崩裂,流血而亡,即便是我,也无药可救,你到底是怎么解的毒?” 听罢苏昌盛的话,苏清这从反映过来,难道这易日红便是置原主与死地的□□? 缓慢的吸下一口气,苏清眼眸微动,慢慢道:“是皇上救了我。” “陛下?”听到苏清的话,苏昌盛重复了一遍,脸上明显的表现出几分疑惑,但是却转瞬即逝,快的让苏清几乎抓不到。 “既然是陛下,那便也是有可能了。”毕竟这般深厚的功力,在经脉断裂之前护住心脉,说不定能活命也说不定。暗自思索了一番,苏昌盛抚了抚光滑的下颚,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撩开了那隔着自己与苏清的一层床帘。 躺在床榻上的苏清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上面甚至还沾着点点鲜血,身下的被褥还没有收拾,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应援的事情过去了,傅家也差不多了,剩下便是那皇后了,半月后太后的寿宴,你记得见机行事。”说罢,苏昌盛不等苏清反应,便拿起手边的药箱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清雅的药香味。 苏昌盛前脚一走,后脚细辛便端着一小碗白色的稀水走了进来,她看着面色比之前更加不好了几分的苏清,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然后将手边的碗抵上苏清的嘴唇。“娘娘,喝了吧。” 苏清低头闻了闻碗里的药,发现竟然没有一点药味,只有一股子的清淡香气。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苏清却是没有多想,慢慢的将那药喝了下去。 那药十分有用,苏清喝完之后,腹部的疼痛明显减轻了许多。 “娘娘,您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杏仁豆腐羹较清淡,还热乎着,您尝尝?”小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杏仁豆腐羹,圆溜溜的黑眼睛直看着苏清苍白的面颊。 “我来吧。”细辛伸手接过小佺子手里的杏仁豆腐羹,声音有些冷然的对着小佺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佺子踌躇了一会儿,在对上细辛愈发冷然的眸子之后,终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苏清靠在细辛怀里,揉着自己的额角,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只就着细辛的手,一勺一勺的将那杏仁豆腐羹吃进了肚子。 这杏仁豆腐羹羹是用杏仁粉加入琼脂以及牛乳搅拌,倒入锅中,用小火边搅拌边熬制,使琼脂完全融化,熬制粘稠。 那杏仁粉做出来的杏仁豆腐羹十分软滑,几乎入口即化,带着杏仁特有的清香和浓厚的牛乳味道,香甜诱人,果冻般的杏仁豆腐羹上面点缀着几颗枸杞,嫣红的颜色与白色的牛乳相呼应,十分扎眼。 用了那杏仁豆腐羹,苏清便感觉自己有些疲累,也不知是不是苏昌盛的药起了作用,她脑袋微微一歪,便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157|第157章 第四十五章杏仁茶 苏清端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走进内殿,便听到一道断断续续的仿若清脆童稚声的声音。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那熏荨公主的时候,苏清便有种怀疑,这熏荨公主是个心智不全的。 即使这宫中的人都缄默不言,其实心里都清楚,这熏荨公主现在虽已十四芳龄,但是看着却如八岁的孩童一般,心性懵懂非常。 只是刚才那熏荨公主疙疙瘩瘩背的是三十六计吧?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背这种东西真的好吗,古代不应该是女戒和女训之类的天下吗? 苏清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往里面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熏荨公主和泓禄,但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腹部的大姨妈不知何时又开始痛的厉害,苏清白着一张脸端着那装着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盘走到李顺的身侧道:“公公。” 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只嘴角轻勾,对着她道:“苏清姑娘还是自己去吧。” 苏清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她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仰坐在软榻之上的泓禄微眯着眼眸,那幽暗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苏清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但等到她惊惶惶的抬头想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踪迹。 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苏清低垂着脑袋,慢慢朝着泓禄和熏荨公主的方向而去。 “甜甜的…”那熏荨公主的手里捏着一本半开的玄青暗色古书籍,眨巴着的大眼睛死死盯在苏清手里的托盘上。 “不背完,不准吃。”伸手覆盖住熏荨公主那盯着苏清手里托盘的视线,泓禄慢条斯理的侧头,看了一眼站定在他身侧的苏清。 苏清低垂着眼眸,泓禄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落入她的眼中,只感觉竟然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波光潋滟之美感。 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泓禄早已挪了位置,正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只那熏荨公主苦着一张俏脸还在磕磕巴巴的背书,“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呃,太…太…” 那熏荨公主坐在泓禄身侧,似是有些坐不住,只一个劲的扭了几下,然后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泓禄,慢慢的将手里紧闭的书打开一角。 那熏荨公主动作有些笨拙,白嫩的脖子往侧边挪了挪,却不经意的对上苏清的视线,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那书盖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那满脸的绯色早就将她出卖了。 看着那因为被自己发现偷看书籍而满面涨红的熏香公主,苏清只觉一阵好笑,这么单纯的孩子,能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而护着她的那个人,应该更不容易吧? 苏清的视线不知不觉的又往泓禄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泓禄细长的眼睛下是明显的青色疲痕,在窗棂下夕阳落日的余晖之中格外明显。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愣神,她想那几日在茶房之中,看到那个点着琉璃灯翻看奏折的欣长身影,想起那个深夜与自己的小厨房之中消磨时光的“御前公公”。 面前的这个男人,得到了很多,比如权势,成为了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可是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普通人每天都会接触的东西,于他而言,得到它们,却是犹如登天一般。 苏清看的有些痴了,泓禄却是突兀的睁开了眼睛,那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露出里面深潭一般的黑眸,没有小憩之后的迷蒙,没有休整之后的疲惫,有的只是精湛异常,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硬悍。 快速的收回视线,苏清不知道泓禄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目光,只是心里紧张的很,那跳动的心脏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砰砰砰”的跳的厉害,让她被落发掩盖的小巧耳垂之上都粘上了几分绯色。 “不记得了?”泓禄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沙哑,放在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的手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目光直直的落在熏荨的脸上。 熏荨公主低着脑袋,显然对这位存着又爱又怕的心理,只绞着白藕似的手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泓禄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的头低的更低,只露出那两朵精巧的发髻,清秀的脸上因为垂着脑袋的缘故被挤出两团软肉,看上去肉呼呼的,可爱的紧。 一旁的李顺看着沉默不语的泓禄,挪动身子向前,走到泓禄身侧道:“圣上,熏荨公主确是尽力了,您不要太过于苛求了。”说完,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对着她向泓禄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李顺的眼神,苏清的心中有些微的讶异,实在是想不清楚这李公公为什么会让自己帮着说话。 但讶异归讶异,既然这李公公都这样示意自己了,而且那熏荨公主确是可爱的紧,苏清也便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道:“皇上,这蜜汁香蕉薯泥羹都要凉了,还是趁热吃的好。” 确实,苏清这捧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已经有些凉意,虽然说是在这三夏伏天,但是刚刚出锅的蜜汁香蕉薯泥羹还是热乎的好吃。 泓禄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苏清托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熏荨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软榻上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苏清的手里端着装着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盘,为了稳住那蜜汁香蕉薯泥羹就势必要把手抬升,这样便将自己的腹部暴露了出来,而那熏荨公主的身子虽然瘦弱,但是也很有冲击力,直把苏清的腹部撞的一阵钝痛,连带她的身子都后退了好几步,直靠在身后的红木大柱上,才算稳住了身子。 身后是硬邦邦的柱子,苏清的红肿的后背冷不丁的撞在那里,感觉一阵刺痛,但是最疼的还是下腹部的坠痛,本来那大姨妈便疼的厉害,刚才那熏荨公主一撞,更是感觉好像把大姨夫给一起带了出来。 咬着苍白的唇,苏清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撑在身后那柱子上,慢慢的呼吸以调整自己腹部的钝痛。 一旁的李顺看到脸色惨白的苏清,伸出手扶住苏清的胳膊道:“苏清姑娘?” 苏清摇了摇头,嘴馋上毫无一丝血色,只那被她咬出的伤痕,显出一点细细的绯红。 泓禄听到李顺的话,侧头看向苏清,只见她半靠在李顺的身上,纤弱的身子不经意的颤抖,脸色惨白一片,身上那缥青色的宫装更加衬得她面如雪色。 从软榻上撑起身子,泓禄脚步稳健的走到苏清身侧,然后极其自然的接过李顺身上的苏清半揽在自己的怀里,手指微动掰开苏清咬着下唇的贝齿,一颗洁白如玉的小丸便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白色小丸入口即化,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那清冽的感觉顺着自己的喉咙往下落去,那腹部的疼痛一下便减少了许多。 “如何?”看着苏清渐渐回复的面色,泓禄皱着眉头,伸出手狠狠捏了一把苏清的脸颊,然后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上升起的两朵红晕,满意的放下了手。 虽然是捏出来的,但是好在脸色好看了许多。 腹部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是刚才泓禄那好似下了黑手死捏她脸庞的力道,让苏清皱巴起了脸。 “奴婢无事,多谢圣上关怀。”苏清稳了稳自己的身子,从泓禄的怀里退出来,眼角却是看到那熏荨舀着怀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一会看看泓禄,一会看看自己,一脸的新奇。 对上熏荨那纯净的眼神,苏清想起刚才泓禄揽着自己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这泓禄没有什么事,却是红了面色,不同于刚刚那被泓禄硬生生捏出来的红晕,这次的绯红从脸颊两侧慢慢延伸,穿过光洁的下颚,一直到被衣襟覆盖住的脖颈处。 泓禄垂头,看到的便是红的像只煮熟的卷虾的苏清,还是一只包着缥青色状似蔬菜卷的卷虾。 “圣上,淑妃娘娘求见。”李顺站在泓禄身后,恭谨道。 李顺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清晰,打断了泓禄看着苏清的视线,也让苏清从泓禄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的火热热的视线之中解脱了。 “宣。”猛的一甩宽袖,泓禄转身,重新坐回软榻之上。 苏清站在原地,看着李顺走到自己的侧边吩咐道:“苏清姑娘,烦劳带熏荨公主进侧边歇息。” “喏。”苏清欠了欠身,走到那吃蜜汁香蕉薯泥羹吃的正欢的熏荨公主身边道:“熏荨公主,请随奴婢来。” 那熏荨公主十分听话,抱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跟在苏清的身后走到了一旁的侧间。 侧间里面的摆饰比较简单,但毕竟是皇帝是居所,所以即使简便,里面的东西都精巧的很。 苏清带着那熏荨公主坐在房中的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边,抽出宽袖之中的帕子,帮那熏荨公主嘴角处的黏汁擦了去,然后又倒了一杯桌上早已备好的杏仁茶递给那吃的正欢的熏荨公主。 豆青色碗中的杏仁茶色泽艳丽,香味纯正,十分厚实。 这杏仁茶又称杏仁酪或杏酪,常用京师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侯冷,即捏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如白糖霜热啖,或量加个乳。 它选用精制杏仁粉为主料,用龙凤铜制大壶烧制的沸水冲制,配以杏仁,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白糖等十余种佐料,精细非常。 那熏荨公主喝了一口杏仁茶,眼睛弯弯的眯起,嘴角印出一圈白纹。 看着那熏荨公主的可爱模样,苏清轻笑一声,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奶滋,耳边却是听到那淑妃娇柔温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四十六章糖不甩 “皇上,臣妾近日总是觉得腹中孩儿闹腾的紧,也不知是何缘故,但今日见了陛下他反倒安静了下来,臣妾想,这必见着了父皇,心下欢喜,却是不敢造次了。”那淑妃手捂着腹部,一脸娇羞的看着泓禄道。 泓禄手拄在那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面色无波,手边是一杯凉好的参莲茶,氤氲之间透着几分苦气。 坐在侧间的苏清听到那淑妃的话,嘴角轻勾,带起一抹笑,伸手拨了拨熏荨公主垂落在嘴角随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进入口中的碎发。 这淑妃也真的是好笑的紧,她这肚子最多也就一个月,连孩子都没有成形,哪里来的闹腾,也亏得那泓禄耐得住性子坐在那处听她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泓禄没有回话,那淑妃也不尴尬,只兀自自己说着话,拉拉杂杂的慢慢扯到了那许皇后的身上。 刚刚那许皇后才被泓禄下令封禁椒房殿,这淑妃便立马赶了过来,这么明显的意图,苏清觉得,这泓禄不可能没有察觉。 “皇上,这小半月之后便是那金秋盛宴,臣妾本想着让那制衣局帮臣妾做身新衣裳,可没想到这许皇后……”淑妃话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虚掩着喝了一口手边的茶看了泓禄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继续道:“臣妾是想问问,这金秋宴,还作不作数了?” 泓禄细细摩挲着那缠绕在手腕处的佛珠,眼睛微眯看了那淑妃一眼,轻勾嘴角道:“金秋盛宴之际,阖家团圆之喜,母后和母妃都会从皇庙赶回,这金秋宴当然是照常举办了。” 听完泓禄的话,那淑妃双眸一亮,戴着精细护甲的手指轻轻勾起,语气中透出几分难掩的喜色,只说出的话却是与那语气十分不相称,“可,这皇后娘娘已被陛下您禁了足,过几日便是金秋盛宴,怕是来不及呢…” 说完,这淑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泓禄,他面色不变,只那摩挲着佛珠的手微微一动,将那佛珠掩进了绣着精致绣纹的宽袖之中。 一旁的李顺见状,上前帮泓禄换上一杯新茶,躬身之际轻语道:“陛下,奴才觉得既然这皇后娘娘在椒房殿之中闭门思过,皇贵妃娘娘又与太后和太妃在皇庙祈福,论起来,淑妃娘娘,确是最有资格筹备这金秋宴的人呢。” 李顺的一番话说完,淑妃的目光陡然落到他穿着深紫色蟒服的身上,那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 那说完话的李顺,却是不着痕迹的退到泓禄身侧,目光垂地,恭谨非常。 泓禄半眯的眼睛睁开,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淑妃询问道:“淑妃觉得如何?” 淑妃的双手置于腹前,脸上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她微微垂头露出娇羞的表情,声音细细道:“臣妾以前在家中虽做过一些小宴,但这金秋宴关乎皇家威仪,臣妾…怕是不能胜任。” “无碍,尽心便是,这只是家宴罢了。”顿了顿,泓禄的目光落到淑妃一直紧紧护着的腹部,眸色微变,继续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操劳,毕竟你的腹中还有朕的孩儿,如此,便让那应昭仪与你一道吧。” 听到泓禄提到那应昭仪,淑妃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柔柔的应了一声道:“臣妾遵旨。”顿了顿,那淑妃往泓禄那边挪了挪身子道:“臣妾第一次主持这金秋宴,承蒙皇上厚爱,定会尽心尽力的。” “嗯。”泓禄轻轻点头,放置在小桌上的手覆在淑妃的手背上,侧头道:“劳累你了。” 淑妃的脸上显出一抹绯红,娇媚道:“臣妾无碍的,只是臣妾听说近日朝堂之上事务繁多,圣上不要太过于劳累了。” 泓禄的手依旧覆在淑妃的手背之上,他微微动了动那手,稍微捏紧了一点,目光垂落于小桌上李顺新换的那杯参莲茶。 那加了少量参须惹仁、莲子红枣、黄芪与麦门冬的参莲茶依旧透着一股茶水清冽的感觉,只是那淡淡散发出来的苦味浓厚的很,那散发的气息顺着呼吸窜进鼻息之间往下满满的都是苦涩的感觉。 “傅太保今日无碍吧?”泓禄伸手拂了拂龙袍下摆,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父亲他身子骨硬朗,二十廷杖罢了,还受得起。”淑妃不在意的回了泓禄的话,头一转便是看到了侧间苏清隐约露出的模糊侧脸,潋眸微转道:“对了皇上,这金秋盛宴上食材必不可少,臣妾想从皇上这借一个人。” 泓禄侧头,顺着淑妃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侧间,修长的手慢慢离开覆着淑妃的手,声音沉稳道:“淑妃想借谁呢?” 淑妃温婉一笑道:“上次那叫苏清的宫女做的吃食着实不错,臣妾想着这金秋宴上也让她去试一手。” 听罢淑妃的话,泓禄没有说话,只那侧间之中突兀的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稚声稚语的指着淑妃道:“不给。” 苏清跟在那熏荨公主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方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的帕子,急匆匆的跟在身后,脚步有些踉跄。 “哟,原来是熏荨公主啊。”那淑妃看到穿着宫装的熏荨,脸色有些难看,放置在腹部的手愈发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尽量柔和了声音对着熏荨公主道。 熏荨公主没有理会淑妃,只“蹬蹬蹬”的跑到泓禄面前,扯着他的宽袖声音娇软道:“皇帝哥哥,不给。” 泓禄轻轻的抚了抚熏荨公主的额头,看了一眼跟着熏荨公主身后的苏清,侧头看向那淑妃道:“熏荨喜欢这宫女做的东西喜欢的紧,朕怕你是带不走了,不若这样,人还是放在朕这边,你若想做什么,便使人来,如何?” 淑妃的嘴角有些僵硬,但看了看那对着自己瞪着一双眼睛的熏香,还是挤出一抹笑道:“如此也好,那臣妾便叨扰圣上了。”说罢,她看了看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肚子的熏荨,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急忙道:“臣妾觉得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握住熏荨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残屑的手,细长的眉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淑妃捂着肚子急匆匆的走了,这边熏荨垮下一张俏脸,看着那淑妃离去的方向嘟嘴道:“不喜欢。” 泓禄轻笑一声,点了点熏荨的鼻头。 苏清站在那熏荨公主身后,伏跪于地请罪道:“皇上恕罪,是奴婢没有看好熏荨公主。” 泓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便立马跑到苏清身边拽过她的胳膊道:“不怪她。” 那熏荨公主看着瘦弱,力气倒是颇大,苏清被她拉着胳膊,身子被拽的半起,但因为不敢擅自起身,一半的膝盖还跪在地上,便变成了半跪不起的尴尬姿势。 那熏荨公主还拉苏清的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涨红着一张俏脸。 一旁的李顺见状,赶紧将熏荨公主从苏清身边带开,拍了怕她粘地的裙摆,细声道:“公主不必紧张,圣上不会罚她的。” “真的吗?”那熏荨公主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漆黑的瞳仁好似婴儿一般的黑亮透彻。 158|第158章 第四十三章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苏清的身子团着锦被往里面一滚撞上床尾的紫檀木挡板,那一侧的黄色帷幔也被顺势拉下,堪堪遮盖住许皇后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那侧站着的许皇后看到泓禄的动作,嘴角轻勾,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自己的甲套,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连这脸都不让臣妾见见。” 苏清好不容易冒出头,抓着乱糟糟的衣服矮缩缩的窝在床脚,正对着泓禄那双幽深的眸子,憋着嘴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用力的远离那只距自己半掌距离的修长腿脚,屁股真的好痛。 泓禄用眼神警告完不安分的苏清,便转头看向已经朝着他缓缓走来的许皇后。 “皇后来找朕,是为那博望侯之事?”泓禄背靠床头,修长的身躯侧躺于床上,指尖挑着那半开的衣襟慢慢的往上拉,一句话,直点主题,一点不拖泥带水。 听闻泓禄的话,许皇后的脚步一顿,双手藏于宽袖之中置于腹前,指尖泛白,紧紧绞在一处。 深吸一口气,许皇后的视线落在泓禄的面容上,声音平稳道:“臣妾听闻,今日那傅太保为先前博望侯一事,替知府嫡子鸣御前大鼓伸冤,上百姓联名书,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哦?”泓禄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眉梢微挑看向许皇后,“皇后难道不知后宫例律,不得干预前朝政事吗?” 许皇后被泓禄的话一噎,但只一瞬便继续道:“皇上误会了,那博望侯是臣妾叔父,关心叔父,乃是尽孝之事。人常说百孝善为先,臣妾怎么可以置叔父于不顾呢,这可是大不孝之举。” “呵…”轻笑一声,泓禄眼角微挑,“那皇后可知,自古孝义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典故?” 苏清窝在床脚,正满头细汗的抓着自己的后背,却冷不丁的被泓禄一踹,只好眼汪汪的不敢动弹,但那后背痒的愈发厉害,她实在是忍不住,偷眼看着那泓禄正与许皇后说话,便偷偷摸摸的用床柱子蹭自己的后背。 “皇上这是逼臣妾做选择吗?”许皇后面色难看,声音不禁有些尖利起来,“但那时候皇上向我讨要苏清那宫女时,可是答应臣妾的。” 苏清正蹭的起劲,被许皇后尖利的声音一惊,猛地一下抬头,对上泓禄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动,快速的垂下脑袋,脸上那突兀出现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她粉嫩的耳垂。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听到那对自己与对那熏荨公主截然不同的声音,苏清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脚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 “还不去?” “…喏。”低低应了一声,苏清转身往外走去,却是突然被李顺拦住了去路。 “苏清姑娘,先去换件衣裳吧。”李顺双手置于腹前,站在苏清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狈的宫装,想起刚才后背又痒又疼,现在却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冷的厉害,赶紧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便拐进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之中,新瑶正端坐在桌前缝补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狈的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 对着新瑶摆了摆手,苏清的嗓子有些干涩道:“去帮我拿点清水过来。” 新瑶听闻,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159|第159章 第四十章肉桂茶 苏清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躺在硬板床上,身上咯的很痛,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那疼痛一点一滴的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渐渐侵蚀她的神智。 那种好像骨头从里面一点一点被人掰碎揉细,抽骨扒皮的剧痛让她冷汗噌噌,明明那么痛,可是她的神智却很清晰,她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黑影,那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黄晕。 疼痛如波浪一般侵袭过来,苏清的眼睛再次闭上,然后她感觉那些疼痛突然一下都消失了,喉咙里面涌出一口又一口血腥的液体,那好像要把身体里面的血流干一样。 苏清的鼻息之中都是那浓厚的血腥味,她努力的伸出痉挛的手,想把那些血挡回去,却发现她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身体,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消失无踪,连带着那浓厚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也不见了。 窗边带上了几分绚丽的阳光,苏清飘忽起自己的身体,终于是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自己。 满身都是鲜红的血迹,染红了身上脏污的宫装,染红了身下的床榻,那双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一半是血污,一半是冷汗,黏在乌黑的发上,纠结成一块又一块的发团。 苏清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床榻上的“苏清”。 对,那是“苏清”,却不是她苏清。 这是梦,还是是“苏清”的记忆? 难道她就是这么死的吗?苏清有些呆愣的想去碰那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苏清”,一侧头却是看到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大身形,穿透她的身子,俯下那身子,纤细白皙的手在“苏清”鼻下探了探,然后直起身子毫不停顿的走出了房间。 苏清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那刺目的衣服料子让她的脑子一阵钝痛,痛着痛着,苏清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那那让她感觉刺目的阳光便直直的照到她的眼中。 原来不是那衣服料子,是窗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吗? 苏清伸手揉了揉钝痛的额角,指尖略过发梢,却是摸到了那黏在发隙之间的细碎茶渣子。 苏清皱眉,甩下一半头发,然后在低头之际又看到了罗裙之上也是满布的细茶叶子。 轻叹一口气,苏清伸手抚了抚那罗裙上面的细茶,然后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子下了榻,伸手抖了抖那如瀑的青丝。 苏清的头发黑亮柔顺,如深海之中的海藻一般,细密柔滑,手指穿插之际,舒适软绵。 抖完了头发,苏清四下看了看,那绿漾还是那个姿势,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没醒。 昨天的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她的梦? 拢起头发,苏清穿着绣花鞋慢慢的挪动步子,拿过角落的珠钗随意卷了上去,然后端起一旁的洗漱用品轻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苏清低头看着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红的一小块肌肤,皱了皱眉,顺着那宽袖往上,发现那细细点点的红痕直蔓延往上,好似永无止境一般。 大概是被什么蚊虫咬了吧,今日可以熏点驱蚊的香料,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着,苏清一边推开了茶房的门。 榻上,绿漾已经起身,目光有些呆愣,盯着自己的裙裾一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清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木盆,绞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然后低垂脑袋将那榻上的细茶收拾了一番。 苏清的脑子还有一些发蒙,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熏着香料的香炉,里面的熏香已经燃尽,只余下一点细碎的余香。 慢慢的收拾完那细茶,苏清推开榻边的窗子,外面是大雨过后的清润泥土香气,风清气清,天色还有些晦暗,阴沉沉的压下来,和昨天那天闪雷鸣的吓人天气十分相宜。 拿过帕子,苏清一点一点将那窗子边的积水擦干净,却在那木料缝隙之间擦到了一小块的绿色茶叶子。 怎么到这来了? 皱了皱眉,苏清将那茶叶子捻了下来刚刚想扔掉,却是突然顿住了手。 苏清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到榻上那细细凹进的纹理,伸手将那收拾好的细茶又重新来了出来。 那细茶大概因为被苏清的身子压了,所以显得有些干瘪,可是大部分的都是完好的。 拿起一片干瘪的茶叶,苏清摸着那纹理,手指一顿,又看了看那榻,默默的将那茶叶放回了原处。 苏清一向知道,自己的睡姿算很好,基本睡的时候什么样子,醒的时候便是什么样子,所以被她压在身下的茶叶带上了榻上的凹痕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那明显没有被她压过的茶叶却是也有那些许的凹痕,看上去就好像是中途被人拿了出来又重新洒下来一样。 捏着手里的茶罐子,苏清撑着身子坐在榻上,然后便突然看到茶房的门被推开,一身宫装的青槐冷着脸出现在茶房门口,扫视了一眼茶房内的两个人,定在脸色苍白的绿漾脸上,声音清冷道:“绿漾,跟我出来。” 绿漾苍白的脸一下惨白一片,然后抖着身子,跟在了青槐的身后。 茶房的门没有关上,苏清看着绿漾的纤瘦背影,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罐子。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透过宽窄长廊,苏清看向了那空无一人的宣室,嘴唇紧抿。 绿漾许久没有回来,苏清一人蹲在茶炉前,心不在蔫的煮着茶,又时不时的侧头看一眼那半开的窗户。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袭来,苏清猝不及防的打翻了面前的茶炉,那滚烫的热水铺洒开来,好在没有溅到身上,只是裙裾角和微露的绣花鞋上被覆上了一层温湿。 捂着自己的腹部,苏清蜷缩着身子咬牙,等到那痛过去几分的时候想起身去榻上歇息一下,却是感觉到身下一阵热流涌出。 苏清低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茶房,小心翼翼的撩起了自己的裙摆。 那白色的亵裤上,一点猩红格外刺目。 小腹坠痛的厉害,苏清捂着自己的腹部,慢慢撑起了身子,然后挪着步子朝塌床方向走去。 从木盒子里面翻出缝了草灰的长布条,苏清忍着痛,哆哆嗦嗦的换好了亵裤绑好布条,然后缩着身子躺在榻上再动弹不得。 苏清从来都不知道,这每月里来的那几日会疼成这个样子,好像生生的伸手把五脏六腑重新在肚子里面搅活了一番一样, 那脏血来的不多,却是让人疼的双眸发红,脸上发白。 苏清冷汗噌噌的躺在软榻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斜倚了半响,视线落到那还剩下半壶热水的茶壶上。 撑起自己的身子,苏清弓着身子慢慢走到那茶壶边,伸出哆嗦的手拿起还剩下半壶水的茶壶,然后将里面的水悉数倒入桌上的茶碗里。 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热水,苏清缓缓的舒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好歹缓过了一口气,那阵阵钝痛真是能把人活活折腾致死啊。 这原主的身子怎么这般的弱,不过每月必来的大姨妈而已,就疼成这副样子,简直是要了老命啊。 苏清捂着肚子,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身子又开始痛起来,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她明显的感觉身下热流涌出。 纤细的手指紧紧扣在桌面上,苏清侧头看了看身侧的小柜,慢吞吞的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罐肉桂茶。 打开那茶罐子,里面的肉桂条索细结,枝梗短细,枝皮尚紧,叶张略薄,色泽乌绿油润,带三节色,细闻之际甚至还带着淡淡。 将那肉桂捏软了放入盛着热水的茶碗之中,那清冽的热水立马变成了汤橙黄,那肉桂飘散在水面,叶底软亮,红边明显,主脉明显,叶齿细浅,一看便知是难得的佳品。 苏清捧起那茶碗,滋味清醇,特别是下肚之后很好的减缓了那深沉的腹坠感。 但是还不等苏清喝完那杯肉桂茶,茶房的门便突兀的被打开了。 苏清抬眼望去,便看到曲绱探头探脑的站在茶房门口看了一会儿,在发现只有苏清一人在之后关上了房门走了进来。 坐到苏清的身侧,曲绱看了看她手里拿着肉桂茶,微微歪着头道:“这是什么呀,给我喝一口吧?”说罢,也不等苏清反应,便把那茶碗从苏清的手里抽了过来,然后一口便将那剩下的肉桂茶喝的一干二净。 “唔,真好喝。”放下茶碗,曲绱回味似得的咂了咂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苏清的耳畔道:“对了,你知道昨天晚上,那李经娥…上吊…死了吗?” 苏清一惊,正打开肉桂茶盖子的手一顿,还不等她说话,那曲绱便继续道:“皇后怜惜,让宫中人茹素三日,你可不要偷着吃荤物,被逮住了可有你好看的。” 没有注意曲绱后面的话,苏清盖好手里的茶罐子,眼中有些惊愕,“那李经娥,怎么会……” “听说是落了孩子,想不开,所以上吊去了。”曲绱的脸上没有什么其它的表情,说这事的时候,除了眼中一点点的同情惋惜再无其它。 确实,还能有什么呢,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能惜出几分怜意便也是不错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曲绱突然一把抓住苏清的宽袖,眼中闪着一种不知名的光,“那绿漾听说被赐给了小景侯爷,这事你听说了吗?” 苏清惊讶的睁大了眼,刚刚张开嘴想说话,便听到那紧闭的房门被外推开,李顺一身紫色蟒袍站在门口,双手端于腹前,看着门内的苏清扬声道:“奉圣上口谕,昨夜苏清救驾有功,特封苏清为正四品御前尚膳。” 昨夜,又是昨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茯苓滚馄饨 领了那口谕,苏清便带着她的包袱又换了地方。 这次住的地方离宣室不远,在未央宫侧殿的一个房间之内,穿过一道门,便是那皇帝用膳的地方。 苏清的房间不大,一张绣床,一张软榻,一张桌子,几个绣墩,还有一张梳妆台。门的对面是一扇窗户,窗棂上放着一盆素梅,光秃秃的枝干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转着步子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苏清看了一眼放着新制被褥的绣床,将包袱放在了枕边,然后拍了拍那散发着清淡熏香的被褥。 腹部还有些钝痛,苏清侧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榛子酥糖放进嘴里,那甜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上,都减缓了不少疼痛。 嘴里含着榛子酥糖,苏清刚刚整顿下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她直起身子侧看去,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宫女,低垂着脑袋,看不大清楚面貌。 那宫女站在那处给苏清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欠了欠身,声音细软道:“给尚膳请安。” “你是…”苏清咽下嘴里的榛子酥糖,微微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宫女。 “尚膳叫我新瑶就好。”那小宫女看着十分羞涩,声音也是细细的,不仔细听还有些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什么话。 苏清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对着那小宫女招了招手道:“进来吧。”说完,苏清便发现这新瑶的背上也是带着一个小巧的包袱,灰扑扑的不十分显眼,怪不得自己刚才没有看见。 那小宫女取下身上的包袱,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苏清,“我是刚刚被调到这里的,不懂的地方还请尚膳不要嫌弃。”说完,这小宫女又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那微微涨红的小脸和捏着包袱泛白的指尖,让人直觉这是一个羞赧的宫女。 “我也是今天接到旨意刚刚开始当差。”淡淡一笑,苏清继续道:“你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那小宫女脸色有些微白的回答苏清话道:“是…是李经娥处…” 苏清心中一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指了指她的包袱道:“去收拾一下吧。” “喏。”那小宫女规规矩矩的拎着包袱走到了软榻前,放下她那看着便十分干瘪的包袱。 两个人不熟,苏清也不是个多话的,她只略略扫了那垂头整理包袱的新瑶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新瑶长的小巧,眼睛小,鼻子小,嘴边小,身量也是不高,看上去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安静的很,走路也像只猫儿,一点声息也无,若不是那么个大活人摆在那,苏清便会以为这人像是空气一般,让人生生的忽略过去。 整了整衣摆,苏清再次看了那新瑶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提着裙摆跨出了房间。 大内御膳房离苏清住的房间不远,她快走了几步,便到了那大内御膳房处,只见门口的曲绱头顶着一只装着半碗水的瓷碗,皱着一张脸苦哈哈的直喘气。 “这是怎么了?”看到曲绱热汗满面的那张脸,苏清好笑的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 曲绱瘪着嘴,声音干涩,“那软绵绵的馄饨就我这粗手,哪里捏的出来啊,那尚膳副就会刁难人。” 苏清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头往热火朝天的大内御膳房里面看了看后道:“我进去瞧瞧。” “哎,你跟尚膳副说说,快让我把这碗放下来吧。”看着苏清往里面去的背影,曲绱焦急喊道。 苏清嘴角含笑,朝着曲绱点了点头道:“等着。”说罢,便直接朝着尚膳副走去。 那尚膳副正站在教宫女做料,新鲜的茯苓剥开,露出白胖胖的身子,可那宫女却怎么也不得法,只弄得那茯苓三角不全,表面坑洼。 “尚膳副。”苏清走到尚膳副身侧,欠了欠身。 那尚膳副转过头看到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现在已是尚膳,说起来是我给你行礼,莫不要忘了。”说罢,那尚膳副便对着苏清欠了欠身。 苏清赶紧伸手扶住尚膳副,语气温和道:“尚膳副不必多礼。” 那尚膳副顺着苏清的手起身,也不多话,只神情微冷道:“尊卑有别,尚膳应该明白。” 苏清一愣,对着那尚膳副点了点头道:“多谢尚膳副提醒。”确实,苏清感觉自从自己进入原主的身体之后,即使知道身在这混乱后宫之中,却是一直没有归属感,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有特别的热衷,想着,死了便是死了,这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可是现在,苏清渐渐明白过来,生命不应轻贱,环境造人,如果自己要生存,一定要学会改善自己,适应环境。 想起前面跌跌撞撞的前行,苏清只觉,自己运气太好,那点小聪明能让她数次的死里逃生,真可谓是老天庇佑。 看着突然变沉默不语的苏清,尚膳副又对着她欠了欠身道:“不知尚膳此次前来有何事?” 苏清回神,嘴角含笑,眼角看了看尚膳副身侧那满脸焦色的宫女道:“左右无事,便来找了曲绱,却不想她…”苏清的眼角偷偷往外边溜了一圈,只见那曲绱正歪着头往里面瞄。 “罢了,让她进来了。”尚膳副顺着苏清的视线,看到那曲绱,声音有些微的叹息。 朝着外面的曲绱招了招手,苏清看到那满脸通红的曲绱过了来,才转头问向尚膳副,“不知尚膳副要做什么吃食?” “茯苓滚馄饨,尚膳想试一手?” “也是无事,我便来试试。”说着,苏清挽起自己的宽袖,露出那皓腕,手臂上那块红斑一样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苏清不甚在意,只那尚膳副看着那红斑深沉了目光。 拿过那小宫女手边的茯苓,苏清用菜刀切过那几个角,手掌轻轻一掰,白白嫩嫩的茯苓肉便显露了出来,圆圆润润的散发着清水香味,洁白如雪,手感滑腻。 “曲绱,帮我去拿些细粉。”看了一眼揉着胳膊站到自己身侧的曲绱,苏清道。 “喏。”曲绱看了一眼冷面的尚膳副,赶紧欠了欠身往一旁走去。 因为那许皇后吩咐后宫茹素三日,所以苏清也没有拿那细肉,只用翡翠包菜混着切碎的茯苓加上新鲜采摘出来的瓜果酿出来的干和果酒浸泡,做料。 “尚膳,细粉。”曲绱手里拎着一袋细粉递给苏清。 接过曲绱手里的细粉,苏清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然后专心致力于手里的茯苓滚馄饨。 用花瓣泡制的温水将面粉揉成面团,苏清又细细切了一些山楂镶嵌在里面,然后将刚刚做完的馅一点慢慢包成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金元宝状馄饨。 做完这些之后,苏清起了一个砂锅,加入高汤和茯苓,然后用慢火滚至药汁入汤,慢慢放下馄饨后改旺火煮至馄饨浮起时捞出。再下生菜烫熟压在馄饨下即可。 等到那一个个白胖胖的馄饨浮出高汤,苏清用勺子一个又一个细心的捞出来放入青瓷白碟之中。 曲绱探头,看着那一个个一点没有破皮的馄饨,羡慕的直抓着苏清的手乱甩,“我的进汤就破了,烂成一团,你怎么弄的啊,还是这么可爱。”说着,曲绱伸手,点了点那白嫩的馄饨。 打掉曲绱的手,苏清将那馄饨底下垫入新鲜的蔬菜叶子,更加衬得那馄饨精巧细致的紧。 “我尝尝。”看着苏清转过身子净手,曲绱快速的说完,不等苏清反应,便直接将那馄饨塞进了嘴里,也不顾舌头被烫的软麻,只一个劲的呼着气往里嚼。 “…唔…”这馄饨里面没有放许多料品,但是吃起来却新鲜可口,芳香味美,让曲绱咽下一个之后又忍不住的伸出了手。 看着曲绱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苏清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你这里面,放的什么啊,红红酸酸的,看上去有些像晒干的红梅花。”曲绱将那馄饨从中咬开,浓厚的汁水便顺着那咬口溢出,鲜香四溢。 “哪是什么红梅花啊,不过是…”苏清的目光定在那圆滚滚的像是孕妇肚皮一样的馄饨上,话语却是突然顿住了,脸上显出几分怪异的神色。 160|第160章 第四十二章红糖姜汤 重新回到侧殿旁的房间,苏清看到那小宫女正沾着帕子给擦拭房间里面的家具,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清,惊惶的垂下脑袋欠身道:“尚膳。” 苏清轻应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坐到绣床上,目光盯着那绣床锦被上精心绣制的素梅图案发呆。 现在的苏清,已经深陷这后宫泥沼之中,朝政的阴暗,后宫的秽乱,就好像阴暗之中滋生的藤蔓,出不得,拔不去,深入骨髓,绞死方休。 所以如果再坐以待毙的话,自己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苏清也不认为,自己的好运气,能支撑那许久。 “咚咚咚…”突然,一阵遥远的鼓声从正前方的大殿传来,直击耳膜。 听着那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苏清皱着细眉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那扇直对着前方大殿的窗棂。 前方的大殿似乎很是忙碌,一列队的禁卫兵从旁而出,那急促的鼓点声突兀的便断了声响。 苏清转头看向犹豫着走向她身旁的新瑶,伸手指了指那大殿疑惑道:“那是什么?”在原主的记忆之中,这殿前大鼓,可是从来没有被敲响过的。 新瑶微微侧头往外看去,声音轻细,“这是御前大鼓,先帝所设,据说凡有冤有怨者,皆可敲响,只是敲击之后要受二十杖廷。这御鼓多年无人敲响,今日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的骨气,竟然敢去碰那大鼓。” 听完新瑶的话,苏清掂了掂脚尖,却是一点看不到前面的情景,便也就作罢,转头看向身侧的新瑶道:“你去大内御膳房看看今日的御膳单子。” “喏。”新瑶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苏清抬头看了看那愈发阴暗下来的天色,抿了抿嘴,伸手关上面前的窗棂。 大概,又是一阵急雨要来了吧。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苏清拿着手里的青黛色油纸伞推开房门,遥看了一眼外面的细雨,提着裙摆出了房间。 刚刚穿过那侧殿的门,苏清便看到宽大的御撵平稳而快速的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苏清心中一惊,赶紧收了伞跪伏在地,也不管那愈发细密的雨将她身上厚实的宫装打湿了一大片。 苏清的手撑在青石板地上,膝盖处正好是一个小小的积水坑,那渐渐浸透上来的湿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身子。 那御撵快速的从苏清身侧略过,一点没有停留。 泓禄端坐于御撵之中,双手置于膝上,手腕处的佛珠轻点,透过那随着细风吹开的黄色帷幔,看到了那瑟缩于地的纤弱身影。 斜雨细密如针,一点不留情的灌入苏清露出的衣襟之中,那洁白如雪的脖颈上被镀上了一层水珠,黏在那里就好像晶莹剔透的润珠一般,衬得那皮肤透明如叶经。 苏清的身上还有着每月来的东西,长久跪伏于地让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下汹涌而出的感觉让她的动作略微僵硬。 御撵终于过去,苏清抖着腿,捂着腹部刚刚想站起来,头顶却是突兀的出现一把黄色的油布伞,木质的握柄甚至还带着一点清淡的熏香味道。 “尚膳快随咱家来吧,皇上传膳了。” “喏。”苏清对着李顺欠了欠身,有些不自在的与他一同步入了大殿之中。 泓禄去了内室换衣,苏清在李顺的示意下也急匆匆的去换了一件干净的宫装,头发也没有时间重新梳髻,只好用手顺着那细密的雨水缓缓落滑,这样看上去好歹光亮一些。 刚刚拾掇好自己,新瑶便拿着那御膳单子走了进来。 苏清看着新瑶一身的湿气,伸手拿过身边的帕子递给她道:“擦擦吧,莫要染了病气。”刚刚她本来想着去给新瑶送把伞,却是没有想到那御撵来的如此突然,她只好随着李顺重新回了大殿之中。 殿外,悠扬的传膳唱和声遥遥响起,苏清赶紧又查视了一遍自己的衣装,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便将那御膳单子塞入宽袖暗袋之中,挪着步子往外走去。 泓禄换了一身常服,身姿挺拔背手而立,那幽深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淡淡的扫过苏清正往桌前走的纤细身姿。 苏清垂着脑袋站在泓禄两步远处,看着他提起下摆落座于红木背椅之上。 夏日的天色因为闷热而愈发的感觉到气虚,苏清脸上的苍白神色在放着冰鉴的房间之中更加明显。 泓禄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精细呈上来的美食之上,手里的佛珠悠缓转动,薄唇微启,“李顺。” 站在泓禄身侧的李顺躬身向前,垂着头道:“皇上?” “把冰鉴撤了。” “喏。” 冰鉴一撤,苏清的身子立马活络了不少,那通身泛冷的感觉也下去了不少,不禁侧目偷偷看了看额上冒着些微细汗的泓禄。 今日的膳食依旧十分丰富,比之苏清上次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侍膳太监看着那一道道菜品,说唱道: “火锅二品:羊肉炖豆腐、炉鸭炖白菜。大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福’字锅烧鸭子、燕窝‘寿’字白鸭丝、燕窝‘万’字红白鸭子、燕窝‘年’字什锦攒丝。中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六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口蘑炒鸡片、溜野鸭丸子、果子酱、碎溜鸡。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饽饽四品:百寿桃、五福捧寿桃、寿意白糖油糕、寿意苜蓿糕。燕窝鸭丝汤,鸡丝汤。” 虽然许皇后说后宫茹素三日,但是这后宫却当然是不包括皇上的,所以当苏清看着那一大桌菜色时,禁不住的眼睛定了定,毕竟她从起床时因为腹部绞痛,便没有多吃什么,现在鼻息之间都是那香气扑鼻的菜品,肚子也忍不住的发出了抗议。 但即便如此,苏清也清楚她现在的职责。 踩着步子,苏清小心翼翼的走动泓禄身后,看着那侍膳太监对着自己示意,伸出手用宫女面盆里面的湿布帮着泓禄净了净手,然后接替那侍膳太监的动作,拿起皇帝面前的玉箸夹了一些菜品放入他的金制镌蟠龙碗碟之中。 苏清依着以前自己做东西时那泓禄的口味夹了菜,但是在她刚刚放下玉箸时,身侧的侍膳太监便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苏清夹的菜品都是甜细品居多,那一小块寿意白糖油糕将将占了碗碟的三分之一。 苏清突兀的有些紧张,连带着自己的腹部也皱痛起来,她紧张的看了一眼泓禄古谭无波似得面孔,双手置于腹前,紧紧的绞在一起。 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膳堂之中那沉默不语的氛围更加加深了苏清的恐惧感。 终于,泓禄的身子微微侧前,他伸手,拿过那玉箸筷子,夹了一点寿意白糖油糕放入口中,那绵柔如棉花一般的寿意白糖油糕细碎粘在泓禄唇上,留下一点绵白。 苏清看着那泓禄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身旁的侍膳太监目光微怔,看着苏清的眼神不禁暗深了几分。 泓禄用膳很慢,吃的也不多,慢条斯理的吃一点,顿一下,让苏清看的牙根有点痒,毕竟她还饿着肚子,那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她作对,总是“咕噜噜”的响的厉害,不过好在声音不大,只她一人感觉两颊发红,耳垂发热。 终于,那泓禄用膳完毕,苏清刚刚上前递上湿巾,却是突然被泓禄握住了手腕。 泓禄的手带着落雨之后的凉意与湿气,指腹按在苏清的手背之上,是那块鲜明的红痕,他不着痕迹的轻轻摩挲。 苏清有所感的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是被泓禄更加用了的握紧。 “李顺。”泓禄握着苏清的手,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李顺。 “皇上。”李顺上前,目光恭谨的垂着地面。 “那红糖姜汤呢?” 李顺身子一弓,对着泓禄道:“御膳房还在煮着,奴才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说罢,那李顺眼角低垂,对着外面的宫女微微抬了抬下颚。 那宫女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红糖姜汤步履稳妥的走了进来。 苏清的手早就被泓禄放开,但是那犹如黏湿蛇类外皮的湿冷感觉还是在她的皮肤上游移,让苏清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晚的梦境,那绚烂的黄色布料与眼前的布料重叠,明明是如此鲜亮的色彩,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暗色。 红糖姜水被呈放在泓禄的面前,泓禄正用着苏清手里的湿巾擦拭嘴角,他看了一眼那红糖姜汤便微微侧过了头,似乎对那散发着浓厚姜腥味的东西十分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泓禄还是皱着眉将那青釉色瓷碗端了起来。 碗里的红糖姜汤上洒着细碎的薄荷叶子,淡化了那一点的浓姜味,泓禄一脸嫌弃的模样,抿着唇喝了一口。 但将将一口之后,泓禄便放下了那碗,用苏清递上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侧头,对着重新站回他身后的苏清招了招手道:“过来。” 苏清挪着步子,慢慢走到泓禄身侧欠了欠身。 推了推面前的红糖姜汤,泓禄声音暗哑道:“喝。” 苏清听完泓禄的话,目光落到那盛着红糖姜汤是青釉色瓷碗上,目光微怔,声音有些干涩道:“多谢圣上赏赐。” 说完,苏清轻手轻脚的端起那红糖姜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往下面咽去。 口水什么的,比起脖颈上的脑袋都是浮云啊! 喝完那红糖姜汤,苏清身侧的侍膳太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 苏清抿了抿唇角,身子刚刚一动,便被泓禄拖住了手臂,生生往下一拽。 第四十三章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161|第161章 第六十二章续断寄生茶 “娘娘,今日去见太后,还是穿的庄重一点吧。”细辛侧身从衣柜之中拿出一件花青色绣纹的高领收腰宫装,那沉闷的颜色让苏清看着就感觉身上沉的厉害。 顾忌到第一次去见太后,苏清还是听了细辛的话,穿上了那件花青色的宫装,但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是一脸病容的美人,穿上这显老的衣服,看上去还是明艳异常,白皙的皮肤在暗沉的花青色下更加瓷白,纤细的身姿被拉长,在圆弧形的立领下,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细辛,帮我拿暖捂子过来。”苏清有气无力的捂着腹部坐在绣墩上,额头抵在圆桌上,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看上去可爱非常。 “这才几月天,就拿暖捂子了,娘娘,您忍一下吧,等见完太后再说?”细辛侧身将刚刚烧出来的热水缀了一点蜂蜜,放到苏清的面前道:“来,先喝点这个缓缓。” 苏清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缓慢的伸出手抿了一口热热的蜂蜜水,那蜂蜜水下肚,腹部也慢慢热了起来,减缓了不少疼痛。 “行了,不然一会儿会想出恭。”看到苏清喝了几口蜂蜜水,细辛伸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了回来,然后强硬的把人搀扶起来道:“等一会儿娘娘你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 苏清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蜂蜜水的余温,嘴里甜蜜的很,她看向扶着自己胳膊的细辛,眼神幽怨的看着那半杯蜂蜜水,“我就算不说话也会被逮住。” 细辛扶着苏清的身子一顿,刚想说话,外面太监说唱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听到那声音,苏清不自觉的脚一软,想起那时候那皇帝跟自己说要封自己为德妃时的神情,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那放置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好像穿透了这具身体,直直的看到了那蜷缩在身体深处的自己的灵魂,让苏清至今想起来都全身发冷的厉害。 珠帘互相敲击的清脆声响起,苏清侧头看去,泓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走了进来,那窄腰长腿,风华如玉的样子,确实是很能迷惑人,但是经过这多番相处,苏清深知这货芯子里面是比乌鸦还黑的心肠,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想把那层面皮扒下来。 不过苏清深知,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现在的她只能垂着脑袋一脸奴相的给他请安。 “爱妃这是准备去与母后请安?朕随你一同去。”泓禄撩起下摆,顺势将欠身请安的苏清牵在了自己的身旁。 泓禄细细摩挲着手里软若无骨的苏清的手,她的手滑如凝脂,带着一股清新味道,让人舍不得放开。 被泓禄按着手掌,苏清感受着那游移的指腹,不自觉的将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是被抓的更紧了几分。 “吃过了?”泓禄的目光落到圆桌上的青瓷大肚杯上,里面残留着半杯蜂蜜水。 顺着泓禄的目光看到了那半杯蜂蜜水,苏清的眼神不自觉的变的十分幽怨。 “朕让人带了一盅四红补血粥过来,喝完再去。”泓禄说罢,朝着身后的李顺招了招手,便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白玉瓷盅上前,将其掀开在苏清面前。 四红补血粥是由红枣、红豆、花生、红糖等具有补气养血作用的简单食材熬制而成,对经期之际易寒凉的人,四红汤起到一个温补,调经养血的作用。 苏清看着面前浓稠的四红补血粥,那软糯的红枣,被煮的酥软的红豆,缀着细粉的粥面,不断散发出勾引她味蕾的香味,终于,在苏清咽下无数口水之后,她在泓禄的注视下,一勺一勺的慢慢吃完了瓷盅里面的四红补血粥。 毕竟刚刚她只喝了半杯蜂蜜水,这身子又是挨不住饿的,那么一碗美味放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说,放着让我来。 “饱了?” “嗯。”点了点头,苏清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走。”轻笑一声,泓禄牵起苏清的手,往外走去。 被泓禄牵着手,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总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当苏清顶着头上的烈日在御花园摘花的时候,一侧的凉亭里那狗皇帝正和一身合绯色宫装的皇贵妃低头说笑,而那所谓的太后也是慈眉善目的和坐在她身侧的皇后说着话。 苏清的目光从狗皇帝按着那皇贵妃的狗爪上略过,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想起早上那皇帝抵在自己耳边的一声轻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斗不过这个外黑里黑的人。 手指轻轻拂过面前的一株不知名花朵,苏清小心翼翼的用手里的剪刀挑开硕大的花朵,将花茎上犹如刺猬盔甲般密布的黑褐色粗刺剪掉,然后用铁丝一点一点的绕着那花茎缠上去。 铁丝很硬,花茎的刺又是非常密集,苏清的手劲再巧,也是难免在手上扎了许多刺痕。 看着那白皙手臂上的星星点点,苏清瘪了瘪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矫情了很多,不过也怪这具身体太完美,让人连一点伤痕都舍不得在上面留下。 凉亭之中,许皇后伸手抚过手边一罐子茶渣,细眉微蹙,脸上满是不忿,“这应昭仪胆子也是太大了,竟然起这样的歹心。” 许皇后手里的东西是叫续断寄生茶,它是由断续,桑寄生菟丝子、阿胶、红茶煎煮而成本来是一位养血安胎的良药,可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宜过多,一旦过量,这养血安胎的良药便会变成滑胎的魔鬼。 “不是这应昭仪大胆,而是这后宫,杂人太多。”太后轻轻捻起茶罐子里面的一点茶沫子,眼角微挑,看向一侧的泓禄,“皇儿啊,这后宫,也该换换血了吧?” 太后话音一落,首先变了面色的,却是坐在太后身侧那许皇后,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泓禄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皇贵妃睁着那双杏仁眼,手里翻盖着热茶,语气娇柔,“母后所说甚是,只不过臣妾听说河北之地突发洪灾,灾民食不饱饥,便是那树皮草根都给扒光了,甚至者竟易子而食,泯灭人性。”顿了顿,皇贵妃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豆蔻色的指尖轻触茶碗边缘,继续道:“所以臣妾觉得,这选秀之事,还是往后拖些日子吧。” “妹妹这话确是不错,只不过今日河北洪灾,明日河南蝗灾的,这选秀,得拖到何时啊。再说了,这天灾人祸,人力而不可多为,顺其自然也罢。”许皇后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太后,赶紧接上皇贵妃的话。 “皇后这话可就说错了,朕是天子,天命所托,河北洪灾怎可袖手旁观。”泓禄突兀的放下手中的茶杯,那震在桌上的声音沉闷而声大,让人不由得也跟着心底一震。 对上泓禄凌厉的视线,许皇后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赶紧起身伏跪于地,低垂着,声音焦急道:“是臣妾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皇后也是心急陛下,陛下不要多心。”太后看了一眼泓禄,淡淡插嘴道。 “是,母后。”泓禄慢慢挺直腰板,微微眯起的视线从许皇后身上略过,若有似无的往亭外看去。 阳光下,那个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一盆盆花簇之中,身姿柔软,外露的肌肤在花青色宫装的包裹下,宛若透白的凝脂,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苏清在阳光下站了许久,手背上被扎了许多小洞,疼的厉害却是没有沁出血,她轻轻按了按伤口,挤出一点血滴,不甚在意的抹去,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这花不知道是什么花,香味腻的厉害,萦绕在鼻息之中总是挥之不去,让长久在阳光下的苏清反胃的厉害,不过幸好她早上喝了那粥,早就消化光了,就算是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了。 凉亭之中,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皇后,道:“罢了,你也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你是一国之母,许氏之女,膝盖,可不能这么软。”太后这番话,说的是许皇后,暗讽的却是站在那处,目光清冽的泓禄。 “皇后也是多心了,快些起来吧。”泓禄嘴角含笑,似是没有听到那太后的话,只声音温雅的对着那跪在地上的许皇后伸出了手。 许皇后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掌,面上带了几分惊喜,轻轻的将手覆上了泓禄。 看着重回座位的许皇后,太后看了一眼泓禄道:“皇儿,不是母后多话,你虽然政务繁忙,但也不要忘记了这后宫福泽,皇后操劳后宫,劳苦功高,陛下是该多关心一点,而且如今后宫子嗣薄稀,皇儿应该上点心了。” 这太后说的如此直白,泓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敲击着手边的拂椅,放置在桌上的手暗暗握住皇贵妃的手,制止了她意欲说出的话,侧头转向太后,声音放缓了几分,目光触及到许皇后微绯的面颊道:“近日政务繁忙,确是冷落了皇后。”说完,泓禄摸了摸光滑的茶杯边缘,道:“那今晚朕便去皇后那处用膳吧。” 许皇后低垂着脑袋,面带羞涩的看向泓禄,声音似乎有着难掩掩盖的兴奋之情,“监管后宫之事是臣妾应该做的。”说罢,许皇后看了一眼还在摘刺尖的苏清,眼中闪过一抹暗意,继续道:“臣妾那处正好新换来一个厨子,做的药膳尤其好吃。” “那皇儿就去尝尝吧,这可是连哀家都没有的福分呢。”太后嘴角含笑,向着皇后调笑道。 “母后…”许皇后神情羞涩娇嗔道。 “皇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凉亭之中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让苏清剪着刺尖的手一顿,被晒的绯红的面颊上扯出一抹暗笑,还真是和乐的很哪。 第六十三章黄芪牛肉汤 其实苏清觉得,这古代人应该还是挺厉害,单就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来说,能一击即中,那方面的本事,果然还是天赋异禀的吧。 但不怪苏清乱想,因为就她道听途说而来,这皇帝去后宫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但是每次都能一击即中,先不管是真是假,就前几日传出皇后怀孕的事情,已经让苏清对面前的种马皇帝另眼相看了。 然后想到这里,苏清便是不免担心起自己来,因为她突兀的想起自己那时候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会她肚子里也…不会的不会的,那日她回来正好碰到日子,应该是属于安全期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清自然是没有看到那泓禄渐渐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竟然蕴着一层浅淡的柔意,但也不过一瞬即逝。 房间之中安静万分,细辛站在苏清身后,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淡淡翻阅的泓禄,移步上前,撩起宽袖将苏清面前的清茶斟满,然后细声道:“娘娘,平乐苑的小厨房新建完善,娘娘要不要去试试?” “小厨房?”苏清杵着自己的脑袋撑在绣桌上,奇怪的看了一眼细辛。 “娘娘忘了吗?搬入平乐苑时,皇上不是特地吩咐在平乐苑新建小厨房供娘娘使用。”说罢,细辛的视线看了一眼稳坐在绣墩之上,轻抿了一口香茗,面色如常的泓禄。 苏清动了动掩在裙摆下的绣鞋,视线落到身侧的泓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试探道:“皇上,臣妾去给您做点吃食?”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那皇后都怀孕了也不见他去看看,一天到晚的窝在她这小地方,捧着一本破书一看就是个把时辰,直把苏清憋的人都要发霉了。 泓禄慢悠悠的翻过手中的一页纸,淡淡出声道:“嗯。” 苏清面上一喜,赶紧提起裙摆出了房间。 一触及到外面温暖的空气,苏清便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再和那个面黑心黑的皇帝呆在她绝对会寿命缩短,早死很多年。 “娘娘。”细辛跟在苏清身后一齐出了房间,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清,声音有些暗哑,“娘娘,皇后怀孕,必是许氏一族猖獗之际,您…也是要抓紧,奴婢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心对您好,您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 细辛的一番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在苏清的脑中,苏清的脸上现出几分迷蒙,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细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旁提点几分罢了。 轻叹一口气,细辛伸手抚过苏清身上的宫装道:“娘娘随奴婢去小厨房吧。” 新建的小厨房不大,但是却处处精致,苏清一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十分舒服,精简的橱柜,有序的摆放,洁净的地面墙壁,巨大的橱柜,还有新鲜的蔬果菜肉。 “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细辛站在苏清身侧,看着她细细的在小厨房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盆新鲜的牛肉上。 “就这个吧。”苏清伸手戳了戳手边的牛肉,颜色新鲜,味道腥甜,纹理清晰,应该是刚刚切好的,还带着血腥色。 选好主料,苏清迈动脚步,走向放置在大面墙壁上的一个巨型柜子。从刚刚走近那个柜子的时候,苏清便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药香味。伸手打开柜门,苏清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好的各类药材,嘴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 取出一些黄芪和党参,苏清将它们洗净之后装于双层纱布袋内封口做成中药包,然后将牛肉洗净切块,与姜、葱一起放入砂锅置于大火上,投入中药包,倒进早就煮好的高汤,移至小火炖熟。趁着炖煮的时候,苏清又切了几口鸡骨架放入汤汁中提味。 黄芪可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党参能健脾补肺、益气养血生津,牛肉有补中益气、滋养脾胃、强健筋骨、化痰息风、止渴止涎之功效,所以这个汤对于现在身体虚弱的苏清十分合适。 熬煮了许久之后,苏清将砂锅里面的药包和其它一些葱姜鸡骨架捞去,拿过细辛早就准备好的瓷盅装了一盅放置在托盘上。 拿了一个勺子,苏清首先自己尝了一口那黄芪牛肉汤,汤汁香浓可口,牛肉鲜嫩柔滑,带着特有的药香味,弥漫出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却是转瞬即逝,口腔之中依旧是那浓厚的汤汁味道层层叠叠的崩炸开来。 “娘娘,奴婢给皇上端过去。”按住苏清的勺子,细辛端起那托盘,直接便出了小厨房。 苏清捏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细辛渐渐消失在长廊之上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劲来。 低头看着勺子里面剩下的半勺子汤汁,苏清抿了抿嘴,将它们尽数喝下,然后放下勺子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 敲了敲自己有些酸麻的手臂,苏清努力耸了耸鼻子,厨房里面弥漫着的黄芩牛肉汤味道还没有褪去。 掩在裙摆下的脚穿着小巧的绣鞋无意识的摆动,苏清垂头,看到了不小心被踢到的小矮凳。那小矮凳放置在桌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着那小矮凳,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矮凳十分的熟悉。 歪了歪头,苏清刚想将那小矮凳拖出来,厨房门口便出现了刚刚离去的细辛。 “娘娘,回房吧。”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面色一动,身子慢慢挺直,却是没有动作。 “娘娘,回房吧。”看到苏清没有动作,细辛继续又重复了一遍道。 被细辛催促了好多次,苏清才慢慢的挪动步子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厨房,苏清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不可否认的,苏清对着厨房有种难掩的安全感,那让普通人讨厌的油烟味,对于她来说,却是十分舒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家的感觉。 “陛下很是喜欢那个汤。”一边帮苏清擦去脸上的油渍,细辛一边细声道。 “哦。”苏清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枝桠干瘪的树木,上面的新绿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垂落在那里,细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下一大片,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几分淡雅的伤感。 顺着苏清的目光,细辛也看到那棵树,她跟在苏清后面,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这闷热的天倒真是要过去了,不过秋老虎猛的很,娘娘要当心身子……” 苏清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十分好,一眼望过去,都是蔚蓝的天色,只有天际之处透出一层细云,就好似装饰品一样的,绵软可爱。 原来,自己来到这里,都小半年了。 苏清突然便有些记不清自己以前的记忆了,那些她生活过的痕迹随着她在古代生活的磨合都模糊了记忆。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现代生活过,还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也许她只是周庄梦蝶罢了,那蝶看的到,却是碰不到。 微风轻拂,吹起苏清微微摆动的裙摆,露出里面精致纤细的绣鞋和被那白色亵裤包裹住的白嫩脚踝。 细辛站在苏清身后,清淡的香气随着风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走廊尽头,泓禄一身明黄色常服,黑色的皂底靴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白皙的面皮,目光幽深,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笑意,那对着苏清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有力。 162|第162章 第四十六章糖不甩 “皇上,臣妾近日总是觉得腹中孩儿闹腾的紧,也不知是何缘故,但今日见了陛下他反倒安静了下来,臣妾想,这必见着了父皇,心下欢喜,却是不敢造次了。”那淑妃手捂着腹部,一脸娇羞的看着泓禄道。 泓禄手拄在那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面色无波,手边是一杯凉好的参莲茶,氤氲之间透着几分苦气。 坐在侧间的苏清听到那淑妃的话,嘴角轻勾,带起一抹笑,伸手拨了拨熏荨公主垂落在嘴角随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进入口中的碎发。 这淑妃也真的是好笑的紧,她这肚子最多也就一个月,连孩子都没有成形,哪里来的闹腾,也亏得那泓禄耐得住性子坐在那处听她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泓禄没有回话,那淑妃也不尴尬,只兀自自己说着话,拉拉杂杂的慢慢扯到了那许皇后的身上。 刚刚那许皇后才被泓禄下令封禁椒房殿,这淑妃便立马赶了过来,这么明显的意图,苏清觉得,这泓禄不可能没有察觉。 “皇上,这小半月之后便是那金秋盛宴,臣妾本想着让那制衣局帮臣妾做身新衣裳,可没想到这许皇后……”淑妃话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虚掩着喝了一口手边的茶看了泓禄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继续道:“臣妾是想问问,这金秋宴,还作不作数了?” 泓禄细细摩挲着那缠绕在手腕处的佛珠,眼睛微眯看了那淑妃一眼,轻勾嘴角道:“金秋盛宴之际,阖家团圆之喜,母后和母妃都会从皇庙赶回,这金秋宴当然是照常举办了。” 听完泓禄的话,那淑妃双眸一亮,戴着精细护甲的手指轻轻勾起,语气中透出几分难掩的喜色,只说出的话却是与那语气十分不相称,“可,这皇后娘娘已被陛下您禁了足,过几日便是金秋盛宴,怕是来不及呢…” 说完,这淑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泓禄,他面色不变,只那摩挲着佛珠的手微微一动,将那佛珠掩进了绣着精致绣纹的宽袖之中。 一旁的李顺见状,上前帮泓禄换上一杯新茶,躬身之际轻语道:“陛下,奴才觉得既然这皇后娘娘在椒房殿之中闭门思过,皇贵妃娘娘又与太后和太妃在皇庙祈福,论起来,淑妃娘娘,确是最有资格筹备这金秋宴的人呢。” 李顺的一番话说完,淑妃的目光陡然落到他穿着深紫色蟒服的身上,那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 那说完话的李顺,却是不着痕迹的退到泓禄身侧,目光垂地,恭谨非常。 泓禄半眯的眼睛睁开,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淑妃询问道:“淑妃觉得如何?” 淑妃的双手置于腹前,脸上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她微微垂头露出娇羞的表情,声音细细道:“臣妾以前在家中虽做过一些小宴,但这金秋宴关乎皇家威仪,臣妾…怕是不能胜任。” “无碍,尽心便是,这只是家宴罢了。”顿了顿,泓禄的目光落到淑妃一直紧紧护着的腹部,眸色微变,继续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操劳,毕竟你的腹中还有朕的孩儿,如此,便让那应昭仪与你一道吧。” 听到泓禄提到那应昭仪,淑妃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柔柔的应了一声道:“臣妾遵旨。”顿了顿,那淑妃往泓禄那边挪了挪身子道:“臣妾第一次主持这金秋宴,承蒙皇上厚爱,定会尽心尽力的。” “嗯。”泓禄轻轻点头,放置在小桌上的手覆在淑妃的手背上,侧头道:“劳累你了。” 淑妃的脸上显出一抹绯红,娇媚道:“臣妾无碍的,只是臣妾听说近日朝堂之上事务繁多,圣上不要太过于劳累了。” 泓禄的手依旧覆在淑妃的手背之上,他微微动了动那手,稍微捏紧了一点,目光垂落于小桌上李顺新换的那杯参莲茶。 那加了少量参须惹仁、莲子红枣、黄芪与麦门冬的参莲茶依旧透着一股茶水清冽的感觉,只是那淡淡散发出来的苦味浓厚的很,那散发的气息顺着呼吸窜进鼻息之间往下满满的都是苦涩的感觉。 “傅太保今日无碍吧?”泓禄伸手拂了拂龙袍下摆,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父亲他身子骨硬朗,二十廷杖罢了,还受得起。”淑妃不在意的回了泓禄的话,头一转便是看到了侧间苏清隐约露出的模糊侧脸,潋眸微转道:“对了皇上,这金秋盛宴上食材必不可少,臣妾想从皇上这借一个人。” 泓禄侧头,顺着淑妃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侧间,修长的手慢慢离开覆着淑妃的手,声音沉稳道:“淑妃想借谁呢?” 淑妃温婉一笑道:“上次那叫苏清的宫女做的吃食着实不错,臣妾想着这金秋宴上也让她去试一手。” 听罢淑妃的话,泓禄没有说话,只那侧间之中突兀的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稚声稚语的指着淑妃道:“不给。” 苏清跟在那熏荨公主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方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的帕子,急匆匆的跟在身后,脚步有些踉跄。 “哟,原来是熏荨公主啊。”那淑妃看到穿着宫装的熏荨,脸色有些难看,放置在腹部的手愈发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尽量柔和了声音对着熏荨公主道。 熏荨公主没有理会淑妃,只“蹬蹬蹬”的跑到泓禄面前,扯着他的宽袖声音娇软道:“皇帝哥哥,不给。” 泓禄轻轻的抚了抚熏荨公主的额头,看了一眼跟着熏荨公主身后的苏清,侧头看向那淑妃道:“熏荨喜欢这宫女做的东西喜欢的紧,朕怕你是带不走了,不若这样,人还是放在朕这边,你若想做什么,便使人来,如何?” 淑妃的嘴角有些僵硬,但看了看那对着自己瞪着一双眼睛的熏香,还是挤出一抹笑道:“如此也好,那臣妾便叨扰圣上了。”说罢,她看了看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肚子的熏荨,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急忙道:“臣妾觉得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握住熏荨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残屑的手,细长的眉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淑妃捂着肚子急匆匆的走了,这边熏荨垮下一张俏脸,看着那淑妃离去的方向嘟嘴道:“不喜欢。” 泓禄轻笑一声,点了点熏荨的鼻头。 苏清站在那熏荨公主身后,伏跪于地请罪道:“皇上恕罪,是奴婢没有看好熏荨公主。” 泓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便立马跑到苏清身边拽过她的胳膊道:“不怪她。” 那熏荨公主看着瘦弱,力气倒是颇大,苏清被她拉着胳膊,身子被拽的半起,但因为不敢擅自起身,一半的膝盖还跪在地上,便变成了半跪不起的尴尬姿势。 那熏荨公主还拉苏清的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涨红着一张俏脸。 一旁的李顺见状,赶紧将熏荨公主从苏清身边带开,拍了怕她粘地的裙摆,细声道:“公主不必紧张,圣上不会罚她的。” “真的吗?”那熏荨公主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漆黑的瞳仁好似婴儿一般的黑亮透彻。 “当然。” 求证完李顺,那熏荨公主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的泓禄,眼睛润润的透着水色。 “起来吧。”看着苏清跪在地上的清瘦身影,泓禄靠在软榻上的身子微微侧了侧。 “多谢圣上。”苏清谢了恩,从地上起身,脑袋垂的很低,双手置于腹前,那被收的很细的腰身袅袅而动,楚楚动人。 泓禄眸色微变,动了动身形,对着一旁的熏荨招了招手。 熏荨快走几步走到泓禄身侧,仰着小脑袋,一幅懵懂无知的模样。 泓禄的手慢慢拨开熏荨耳畔的碎发,他的声音细缓,透着淡淡的不知名情感,“前几日为你做的宴上,可有什么喜欢的哥哥?” 那熏荨公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笑眯眯道:“圆圆的,甜甜的。” 泓禄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 李顺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熏荨公主,躬身对着那泓禄道:“听说是熏荨公主循着味抢了那八旗护军统领高嵩手里的吃食。” “八旗护军统领,高嵩?”泓禄的嘴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目光落到熏荨那陡然变的紧张兮兮的小脸上。 “据奴才所知,那是一道民间风味,名为糖不甩。”李顺上前一步,走到那熏荨公主身侧。 熏荨公主迈着小短腿,“刺溜”一下躲到了李顺身后。 泓禄看了一眼一躲一护的两人,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参莲茶,看着李顺道:“你就宠着她吧。” 听到泓禄的话,李顺垂头不语,熏荨公主窝在李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指着那垂眸盯着鎏金色方地砖苏清道:“甜甜的…唔…糖甩。” “是糖不甩。”苏清正发着愣,听到那熏荨公主的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但下一瞬便立马反应过来,惴惴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泓禄,迅速低下了头。 泓禄轻笑,看着一脸懊悔表情的苏清,嗓音低沉带了几分笑意,“如此,你便做一份给熏荨吧,省的她整日里去抢别人家的吃食,让别人误认为朕克扣了她。” 苏清还没说话,那熏荨便喜滋滋的上前握住苏清的手,声音脆脆道:“苏清姐姐,糖甩。” 看着熏荨那张纯净素洁的小脸,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喏。” 糖不甩是一道民间的风味小吃,此小吃酥滑香甜,醒胃而不腻,味香四溢。 而且据说这道小吃还与一段姻缘有关。相传旧时广东东莞东坑一带,男婚女嫁比较保守,谈不上如今的自由恋爱,每当媒婆带着后生仔到女家“相睇”,如果女方家长同意这门婚事,便煮糖不甩招呼对方,男方看到糖不甩就会知道这门亲事“甩”不了了。 大碗糖不甩越吃越香,吃完一碗再添一碗,表示愿意好事成双。如果女方不同意这门婚事,则煮打散的鸡蛋腐竹糖水,男方看到糖水,就知道亲事“散”了,这时腐竹糖水虽甜在嘴里,却苦在心里,匆匆喝上一口,便告辞而去。 苏清原本想着自己去那大内御膳房,却不想这熏荨公主就好似黏在她身上的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去,在泓禄的大手一挥之下,她便带着这个狗皮膏药去了大内御膳房。 这糖不甩做起来不难,苏清备好了做糖不甩的材料,细细洗净双手便开始了。 她先在锅内倒入少许油,然后倒入剥好的花生后用小火煸熟,盛出晾凉。 那熏荨公主探头看着苏清盛在碗里的花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一颗放进嘴里。 看着那熏荨公主的动作,苏清轻叹一声,看了一眼周围一群正襟危站的宫女太监,继续手里的动作。 将那煸好的花生去皮装入袋子用细长的擀面杖压碎,苏清继续用锅内剩余的底油,将鸡蛋打散后倒入锅中摊成薄蛋皮,盛出放凉之后切丝备用。 一旁刚才那用糯米粉揉成面团已经醒好,苏清将它们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搓圆,然后,用干净的加入清水烧开,倒入糯米圆子,中火煮至圆子浮起,捞出过凉备用。 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苏清另取一锅,倒入清水,加入红糖煮开,捞出过凉后的糯米圆子倒入锅中,熬煮至糖水稍微浓稠盛出。 那白白圆圆的糯米团子圆嘟嘟的滚进碗碟之中,就和站在她身侧的熏荨公主一般,可爱的紧。 苏清用细碎的花生和鸡蛋丝,再加上一些干花果做装饰,放在青瓷碗碟之上,散发着诱人的甜蜜味道。 看着那盯着青瓷碗碟不动的熏荨,苏清笑着夹了一个递到熏荨的嘴边。 那熏荨公主脸上带着笑,嗷呜一口便往嘴里塞,好在苏清做的糯米团子小,没有噎住,只是有些烫嘴。 正在苏清喂着这熏荨公主吃糖不甩的时候,披香宫那处却是出了事。 第四十七章百合绿豆汤 未央宫之外,烈日高照,身穿宫装的应昭仪双膝跪地,白皙的面庞上满是热汗淋漓,身旁的贴身宫女觅波跪在她的身侧,手里是一方被攥的紧紧的锦帕。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见这应昭仪,不同于那第一次的云鬓花颜,步摇轻缀,这次的她淡色宫装,青黛素色,跪在未央宫外的身子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感。 应昭仪已在未央宫之外跪了一个时辰,早已支撑不住,她身旁的觅波面色焦急,淌着满脸的热汗便伏跪着朝站在殿门口的李顺一路跪了过去。 “李公公,您去和皇上说说吧,我们娘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觅波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青砖地上,留下一大滩的汗渍,随着她磕头次数的增多,那汗渍上渐渐显出一抹红,随着汗渍流入青砖地缝之中。 “觅波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次皇上动了真怒,咱家也是不敢进去啊。”李顺微微垂下头,声音恳切,但是身子却是一动未动,只看着那觅波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通红泛血。 “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帮帮娘娘吧,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啊…”觅波的声音凄厉,带着一股悲怆,她伸直身子,直直的朝着殿内喊着。 李顺哪里看不出这觅波的意图,却也不阻拦,只慢慢侧了侧身子往内殿看了看。 内殿廊柱后面,身着宫装的苏清手里拿着一方冷帕和一小碗加了冰块薄荷叶,浸了酸梅百合瓣的绿豆汤从侧殿之中走出来,正对上李顺看过来的目光。 “李公公,圣上说有些乏了,让应昭仪回去,不要再跪了。”苏清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汗渍血水的觅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既是这样,那觅波姑娘便带着你家娘娘回去吧。”李顺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李公公,您是知道娘娘的脾气的,她今日跪在这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去,您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见我家娘娘吧。”觅波不依不饶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觅波姑娘,真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 “呀,应昭仪晕倒了…”苏清站在李顺身后,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是提着裙摆端着东西小步快走到了那应昭仪的身侧。 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苏清扶起那晕倒在地的应昭仪,用冷帕帮她净了脸,然后转头对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的觅波道:“快,帮我扶进去。” “好,好。”觅波听到苏清的话,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手脚利落的帮着苏清把应昭仪从地上给半扶了起来。 扶着那应昭仪进了散发着冰凉冷气的未央宫,苏清帮着那幽幽转醒的应昭仪喂了半碗绿豆汤,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觅波,她自己则半弯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正殿之中,泓禄侧卧在软榻之上,那软榻的小桌上放着一副半残棋局,泓禄指尖处夹着一枚黑子,那极致的纯黑衬得他的指尖看上去就若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皇上,应昭仪已经歇在侧殿了。”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 泓禄轻哼一声,目光微抬,指了指手边的半副残局道:“来。” 听到那泓禄的话,苏清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动那软榻的另一头,捻起一方白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刻之后犹豫着缓缓落下。 刚才在那应昭仪跪在未央宫之外时,苏清正好拿着那药膳单子改了几味菜,正想着去与那尚膳副商议之时,便被这泓禄拉了壮丁。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与那泓禄对弈,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便是慢慢融入到了那棋局之中,只是奈何,这下了许久的棋就是不见胜负分晓。 苏清在现代时,参加过社团之中的一个围棋社,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也算略懂皮毛,只是这泓禄不知是真的不精棋艺还是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一招棋,要想半天才落一子,等的苏清心焦不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让她心烦,可是人家是皇帝,她这个小小的御前女官,又能说什么呢? 但正在这棋局焦灼之际,泓禄却是突兀的住了手,苏清还在疑惑,那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 苏清心下有些疑惑,听着那宫女声嘶力竭的声音,想着不知是什么娘娘又在外面遭了什么罪,都闹到这未央宫里头来了。 苏清的心思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下手便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到她将心思重新放回棋盘上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白子竟然被那黑子团团围住,不一缝隙可出。 这,是什么回事?她只不过是走了一下神而已,而且刚刚她的胜算不还是很大的吗? “输了。”泓禄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斜睨了苏清一眼,声音透着一股愉悦。 163|第163章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164|第164章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曲绱轻摇头,收回看着苏清的视线,走回大内御膳房之中。 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去了正殿,却得到宫女说皇上已经午憩的回话,不过在午憩之前吩咐,说是让她端着这鸡丝阿胶汤去趟披香宫,慰问淑妃。 苏清听罢,在小宫女的帮助下狠狠的撕下那些白纸条,暗暗咬牙,这皇帝到底是在做什么,先不说为什么要派她这个连给皇帝提鞋都不够的小小女官代表他去慰问淑妃,单刚才听那曲绱的话,这淑妃现在必定心情不佳,自己上去不是找虐嘛。 不过圣命难为,苏清再如何抗拒也无法,只好端着那还热乎乎的鸡丝阿胶汤去了披香宫。 苏清许久未回披香宫,这披香宫却是变了许多,大概是升了位份的关系,披香宫上上下下看上去像是重新修整了一番,里面一盆盆鲜艳的花朵娇艳欲滴,从正殿门口直铺到披香宫淑妃内寝之处。 苏清的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她有些紧张的踏入这熟悉的披香宫,那被太阳晒得火热的青砖地,让她想起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细辛,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有些怀念的抚了抚那放在角落处的小板凳,苏清慢慢蹲下身子坐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个笑意,就如得了玩具的稚童一般。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木门被打开,苏清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清时,脸上一愣,然后突然惊喜的掉下竹篮子,快步走到苏清面前,结结巴巴道:“苏,苏清…姐姐…” “小佺子。”苏清从那小板凳上起了,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愈发清丽无双,惹人侧目。 “我,我,奴才,拜见尚膳。”小佺子看了一眼苏清身上的宫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伏跪身子下跪道。 “快起来,这般的虚礼我可不要。”苏清笑着将那小佺子扶起来。 “行了,叙旧便罢了,先做那金秋小饼吧,省得你回去晚了,那未央宫闭了门。”细辛不着痕迹的分开苏清扶着小佺子的手,笑盈盈的带着两人走向那收拾的整洁如新的料理桌前。 165|第165章 第四十九章金秋小饼(壹) 当苏清端着那鸡丝阿胶汤进入披香宫正殿后,便被里面的闷热气弄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披香宫里头的窗棂全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就连门口都挂上了纱帘,那气出不去,进不来,一口呼吸下去都是火热热的闷热的紧,偏生这正殿之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随着呼吸散发在舌尖之上,愈发的让人难受起来。 跟在苏清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有些不适,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立马被苏清制止。 把宫女太监留在了外面,苏清一人端着托盘进了内殿,只见内殿之中温度更甚,即使房间四处放着冰鉴,也架不住那密不透风,甚至还用湿棉布把窗棂缝隙都堵起来的完全封死的房间。 苏清一进入,身上便是一阵潮热,额上滚落的汗珠顺着衣襟滑落,留下一道汗渍。 “尚膳,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回禀淑妃娘娘。”正在苏清要里走时,穿着清茶色宫装的方卉从一侧走出,双手置于腹前,躬身对着苏清道。 苏清止了脚步,看着那方卉轻点了一下头。 方卉躬身退去,苏清伸出手拂了拂脸上的热汗,目光在这殿内扫了许久,才看到方卉迈着步子匆匆回来,对着她欠身道:“尚膳请随奴婢来。” 苏清点了点头,跟在方卉身后进了内殿。 内殿闷热的很,苏清一眼望去,便见那淑妃靠在绣床之上,身上盖着绫罗绸布,脸色苍白的紧,身侧的宫女热汗淋漓的给她扇着细风,但那风扇出来也是热的紧,可有可无的很。 淑妃看了一眼朝着她行礼的苏清,声音有些疲惫道:“本宫最近身子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 苏清慢慢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托盘捧高道:“奴婢奉圣上口谕,特为娘娘带来鸡丝阿胶汤,滋补养身。” 听到苏清的话,那淑妃一听到泓禄,立马眼前一亮道:“快,给本宫来过来。” 方卉上前一步,将苏清手中的盅拿了过来,只是却没有直接递给淑妃,而是将那盅放置于绣桌之上,躬身对着那淑妃道:“娘娘,您不宜吃冷食,奴婢让人帮您热一下。” 淑妃听罢方卉的话,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颤颤道:“对,对,本宫怀着龙嗣,是应当小心,去给本宫热热。” “喏。”方卉躬身,亲自端着那盅走出了内殿。 苏清看着这一副场景,心中叹然,这淑妃也真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先不说这皇上赐的东西她不敢食,便是将这披香宫弄成密不透风,生怕着了凉也是奇葩的很。 “对了。”喝了一口身侧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淑妃看向安静站立在那处的苏清道:“上次本宫与皇上说的金秋盛宴,说好是借了人的,正好你过来,便将那金秋小饼做一份,比本宫宫里的比比,看看如何。” 轻拭了一下唇角,淑妃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似乎十分疲累,她打起精神看向苏清,继续道:“那小厨房你也是熟识的,自行去吧。” 苏清看着淑妃那愈发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喏。”然后躬身退去。 小厨房确是苏清十分熟识的地方,便是这披香宫也是她呆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熟门熟路的提着裙摆走向以前的居所,苏清的心中有些不安和紧张,刚才她进入那正殿之时四处看了许多,没有发现细辛的身影,心下便有些不安,许久未见,也不知这细辛如何了。 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小宫女们站在宽窄的院落里互相调戏,那声声欢声笑语让苏清有些怔忪。 绿荫垂蔽,苏清躲在那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门前的细辛。 细辛侧坐在绣墩之上,纤细的身姿上穿着一件豆蔻色的宫装,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手上绣着一件绯色衣物,脸上时不时的带上那抹熟悉的笑意,清清浅浅的,一如以前。 苏清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走向细辛,终是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着的花样子,三条波浪形的用碧波色一点一点勾勒而出,就好似细细的凌波纹。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兀的一酸,苏清猛的一个步子,直接落到了细辛的面前,要不是怕她分了神刺到手,苏清还想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清?”细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脸上显出一抹惊讶,但是很快,眼中便溢出满满的欣喜,浅浅的落在瞳仁上,漾出一点水渍。 “细辛。”苏清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细辛,两个女孩抱在一处,哭哭笑笑的。 站在院子里的小宫女们看着一身不同装扮的苏清,又看了看被抱着的细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细讨论起来,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看着。 “你怎么过来了?”放开苏清,细辛看了一眼满满都是人的院落,拉着人进了屋。 屋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屋子,苏清的心上涌出一抹熟悉感,她摸着那青瓷茶碗上小小的磕痕,小小的笑了一下。 “坐。”拉着苏清坐在绣墩之上,细辛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将转手递给苏清的凉茶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忘了,你最是挑嘴,这粗劣的凉茶怕是入不得你的口了。”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抬手抢过细辛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倒扣于桌,然后豪气的抹了一把唇角道:“有什么喝不得的。” “呵。”轻笑一声,细辛又给她添了一杯,然后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皇上让我给淑妃送了一盅鸡丝阿胶汤。”顿了顿,苏清听着院子里面小宫女们的说笑声,压低了嗓子道:“这披香宫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细辛的目光也落在那窗户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伸手搭在苏清的手,声音低低道:“想必你是听说了的,那应昭仪今日被罚跪的事,便是冲撞了那淑妃,淑妃肚中有龙嗣,原本便是小心翼翼的紧,现今便是连那平常的宫女太监都近身不得,只那方卉和王烨终日伺候在旁,这不,这些小宫女都落了闲,整日在这院子吵闹。” 苏清听罢细辛的话,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进那披香宫时看到那淑妃住所被封的密不透风,这又是何缘故?” 听到苏清的话,细辛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爹来了披香宫为那淑妃把了脉,出来后这披香宫便变成了如此。” 苏清愣了愣,想起那她至始至终只见了一面的便宜老爹,心中有些惴惴。 如果按她上次的推断来说,这淑妃的胎是假的,她的便宜老爹特地为她隐瞒,现今披香宫这番作为也便是无可厚非了,可是按她自己来看,这淑妃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有孕一样,是她的演技高,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呢? 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清,细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许久不回来便是坐着发呆么?那淑妃定是让你去做那金秋盛宴上的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清抬头,惊愕的看向细辛。 “我怎么不知道了,这淑妃也就这般了。”细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苏清的胳膊道:“走吧,陪你去小厨房。” 对话告一段落,苏清挽着细辛的手便是往外面去,却是被细辛挣脱了手臂道:“你现在是御前尚膳,可不能跟我这般。”说罢,细辛推开了房门,躬身站在门侧,对着苏清道:“尚膳,请。” 苏清轻笑一声,无奈道:“也罢,这皇宫终归是这般。”说完,跨出了房门,细辛垂着脑袋,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上无言,只那时不时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身后跟着细辛的苏清,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恭恭敬敬的对两人行了宫礼便退到一处。 苏清看到那些小宫女太监,也只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一路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空无一人,还是一贯的摆设,和苏清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都没变呢。” 有些怀念的抚了抚那放在角落处的小板凳,苏清慢慢蹲下身子坐了上去,脸上显出一个笑意,就如得了玩具的稚童一般。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木门被打开,苏清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挎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清时,脸上一愣,然后突然惊喜的掉下竹篮子,快步走到苏清面前,结结巴巴道:“苏,苏清…姐姐…” “小佺子。”苏清从那小板凳上起了,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愈发清丽无双,惹人侧目。 “我,我,奴才,拜见尚膳。”小佺子看了一眼苏清身上的宫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伏跪身子下跪道。 “快起来,这般的虚礼我可不要。”苏清笑着将那小佺子扶起来。 “行了,叙旧便罢了,先做那金秋小饼吧,省得你回去晚了,那未央宫闭了门。”细辛不着痕迹的分开苏清扶着小佺子的手,笑盈盈的带着两人走向那收拾的整洁如新的料理桌前。 第五十章金秋小饼(贰) 作为金秋盛宴的东西,这苏清做出来的金秋小饼肯定不能小气,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华贵,因为用皇帝的话来说,这是家宴。家宴,应当以小食为主,即使是这偌大繁复皇宫,吃□□细一些也就罢了。 苏清在这小厨房搜刮了一番,找到一些瓦罐子,里面悉数是以前做的料子,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被放置在角落,洗的很干净。 苏清蹲在在篮子前面挑挑拣拣了许久,才选出一些上好的紫薯和山药。 挽起宽袖,苏清将紫薯和山药去皮,紫薯一分为二,山药切成小块,然后让一旁的细辛将紫薯与山药放入蒸笼蒸熟。 在等候紫薯和山药蒸熟之际,苏清用清水泡开瓦罐里面的桂花,那星星点点的桂花浸润在清水之中,慢慢的沁出香浓的味道。 将桂花泡开之后,苏清用纱布将桂花包裹住,然后放置在一小碗之上,用手掌按压,挤出桂花汁。 一旁的小佺子正在烧着火,看到苏清那吃力捻着桂花汁的模样,刚想上前帮忙,却是突兀的看到了细辛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幽暗暗的好似洞悉了一切。 小佺子心中一惊,赶紧低垂下了脑袋,脸上苍白的紧,在火光想照耀下印出一片火红。 终于将那桂花汁弄好,苏清又拿出一些洗净的金钩放置于其中。 金钩,因其形似鱼钩,色泽金红,福州呼为“金钩”。用它与白菜配成蒸菜后,虾体膨胀变圆,俨如“扳指”,因得“金钩扳指白菜”之名,小巧玲珑,颇为高雅,清鲜醇美,爽口不腻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二月时品》:“﹝菠薐﹞同金钩虾米以麪包合,烙而食之,乃仲春之时品也。”与蛋蒸熟后,虾体膨胀变圆,蛋中无腥味,反而鲜美无穷。 拿出一些糯米粉,苏清将浸了金钩的桂花汁加入一些牛乳,一起混在一处。 “苏清,蒸好了。”从蒸笼里端出蒸好的紫薯和山药,细辛小心翼翼的端到苏清那处。 苏清净了净手,看向细辛拿过来的紫薯和山药。 蒸好的紫薯和山药香甜软糯,苏清用筷子试了试软硬,然后便用木勺子细细按压,将之碾成细泥状。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月饼模具,苏清先将一些榛子酥扫在上面,然后加入刚刚浸了桂花汁混成的面团,再加上一层细细的紫薯泥,最后覆上白色的山药泥。 小心翼翼的将做好的小饼拿出模具,苏清用细小的竹签挑着,用紫薯做出一朵精细牡丹花,用山药做出一朵白玉芙蕖,慢慢的捻入小饼之中。 那两朵立体的花被放置在表皮上,苏清用圆柱形状的竹筒圈住,慢慢的将它们往下面压,便将它们一齐放入了小饼正中间。 “真漂亮。”看着苏清做出的小饼,细辛忍不住的发出一道赞叹。 这小饼的外形花纹清晰饱満,特别是那两朵牡丹和芙蕖,清丽瑰媚,好似活物。饼腰微凸,饼面平整,皮质松软、表皮汕润光亮,底部山药莹白如玉。 “这便是可以了。”将这小饼托入一方平面荷叶边青瓷白玉碗碟之中,苏清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禁不住的弯曲了嘴角。 做这小饼的材料虽然都是及其普通的东西,但是胜在这小饼精细有新意,应该可以入得这淑妃的眼。 “那现在便给那淑妃娘娘送去吧。”细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饼,眼中满满喜爱之情。 “不急。”苏清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道:“这小饼金秋盛宴上一路吹拂过来,定然已经凉了,我等看这凉了之后的口味如何。” “还是你想的细致。”细辛看着苏清点了点头,如何看着那剩下的材料,便是有些心动的挽起了宽袖道:“我也来试试。” “好啊。”难得看到细辛有如此兴致,苏清当然不会反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一筐水灵灵的白菜,赶紧上前抱了一棵,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小佺子道:“还剩下一些金钩,我做道金钩白菜,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佺子对上苏清那张清丽的面容,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声音嗡嗡道:“嗯…” 细辛背对着两人用竹签做着那朵清丽的芙蕖,指尖一动,那芙蕖便歪斜了下去,变成一滩烂泥状。 苏清喜滋滋的抱着白菜转身,又拿出一些瓦罐里面收拾好的小虾米和香菇,切了一些腌制的火腿。 先将白菜切成大条,放入五成热的油锅中炸至柔软,捞出,沥干油。洗净锅,把三片新鲜的火腿大片三对角地摆在锅底,中间放水发香菇,火腿片之间各放用料酒、温水泡软的大金钩两只,然后把白菜整齐地放在火腿、香菇、金钩上面。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苏清另取一净锅,放猪油烧热,下葱段、姜片煸香,放鲜汤熬成白汁,再放料酒、细盐,烧沸后,捞除葱姜,倒入白菜锅中。 用中火扒烧,至汁浓菜酥烂时,下水生粉勾流水芡,旋锅转动,再沿锅边淋上猪油,使原料滑润,再大翻身使火腿、香菇、金钩都翻在白菜上面。 将做好的金钩白菜装盘,苏清深深吸了一口那让馋虫都“咕咕”叫的香味,对着两人招了招手道:“来,好了。” 两人已经被那金钩白菜的香味吸引,此刻各自拿着筷子走到苏清身侧,二话不说便开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小佺子一口下去,满嘴香脆忍不住的赞叹道。 细辛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口齿留香,对着苏清点了点大拇指。 苏清轻笑,自己也拿过一个小碗吃了起来。 一大盘的金钩白菜被三人瓜食而尽,苏清揉了揉有些吃撑的肚子,将目光落到那略有些干硬放凉的小饼之上。 她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味道,觉得桂汁的味道依旧十分明显,才放下心似的用竹签挑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味道。 香软酥滑,甜腻浓厚,夹带这牛乳的软腻口感,果然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给淑妃送去吧。”苏清端起那托盘转头对着身后的细辛和小佺子道。 细辛轻柔一笑,伸手抹去苏清脸上粘上的点点细粉道:“我还要帮着小佺子收拾一下这小厨房,你自行去吧,省的淑妃嫌你手脚慢,生了气。” 苏清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小厨房,转而看向细辛的眼中有不甘和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了。”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下次再来寻你。” 细辛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一把她。 苏清脚步挪动,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苏清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深处,细辛转身,对着站在自己身后,还在向不远处张望的小佺子道:“小佺子,我知道你对苏清好,但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肖想的,且不说苏清现在是御前女官,只一点清风波动,便能要了她的命。”说完,细辛对着小佺子伸出了手。 看着面前那只白皙却覆着薄茧的手,小佺子身形一颤,却还是慢慢的从宽袖之中拿出了一支珠玉小簪。 将那小簪子拿在手里,细辛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一直无话的小佺子道:“我们都是为了她好。”说完,细辛转身,拿起桌上残余的菜叶子扔进一旁的废娄之中。 当苏清回到披香宫之际,便看到正殿之处,一派的肃穆井然,李顺穿着紫色蟒服站在门口,目光低垂。 苏清端着托盘慢慢往李顺的方向走去,她眼角看着那几张在御前比较熟悉的太监面孔,心下有些恼然,莫不是那折磨人的皇帝又来了? “苏清姑娘。”看到苏清袅袅走来的身影,李顺看着她笑眯了眼。 苏清看着李顺这副可以算的上是谄媚的表情,身子禁不住的一抖,赶紧朝着他欠了欠身便进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依旧闷热的很,但好在冰鉴加了一个,苏清进去的时候铺头的闷热迎面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照旧是被方卉拦在了外面,苏清看着方卉撩开纱帘走入内殿,隐隐约约的透过那黄纱帷幔看到一抹熟悉的欣长身影端坐于淑妃的绣榻前,慢条斯理的说出一句让苏清整个人五雷轰顶的话,“既然淑妃觉得可以暂代皇后事宜,掌中宫笺表,那朕想封苏清为正六品贵人,淑妃觉得如何?” 苏清听到泓禄的话,整个人冷不丁的一震,手里的托盘显现不稳,幸好站在前面的方卉正好回过身,帮她稳住了那托着小饼的托盘。 “尚膳,进去吧。”方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清,撩开了前面的黄纱帷幔。 苏清的身子有些抖,她抬头看去,只见泓禄那双漆黑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暗含笑意,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便是偏偏要让她听到的一样。 淑妃的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她的身侧站着捧着酸枣竹茶的王烨,正躬身为淑妃奉上那茶。 淑妃指尖微抖,慢慢的掀开那茶盖,轻抿了一口那酸枣竹茶,嘴角勾起淡笑,看了一眼躬身站立在不远处的苏清道:“臣妾无甚异议,皇帝高兴就好。” 用一个苏清来换这中宫笺表,自己还有什么不划算的。 166|第166章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听到那对自己与对那熏荨公主截然不同的声音,苏清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脚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 “还不去?” “…喏。”低低应了一声,苏清转身往外走去,却是突然被李顺拦住了去路。 “苏清姑娘,先去换件衣裳吧。”李顺双手置于腹前,站在苏清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狈的宫装,想起刚才后背又痒又疼,现在却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冷的厉害,赶紧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便拐进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之中,新瑶正端坐在桌前缝补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狈的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 对着新瑶摆了摆手,苏清的嗓子有些干涩道:“去帮我拿点清水过来。” 新瑶听闻,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苏清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绣床上边,那绣床锦被之上工工整整的放着叠好的新制宫装,那不显眼的衣角处还绣着娟秀的“苏清”两字。 新瑶端着一盆水进来,注意到苏清看着那宫装的视线,将水放置在洗漱架上,有些羞赧道:“今日制衣局送来这宫装,却是没有制字,所以就私自给苏清姐姐绣上了,苏清姐姐可不要怪罪我啊。” 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苏清看着新瑶道:“怪你做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苏清说这话确是真心的,因为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是没有她的手艺,先不说那细致的绣花,在现代她连衣服都没有缝过。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后背。”慢慢褪下自己身上的宫装,苏清扭过脑袋,使劲的往后面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新瑶见状,端过那水盆置于苏清后腰处。 透过那清水面,苏清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一块又一块像斑马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有了刚才那又痒又疼的感觉,但是却十分难看。 “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新瑶皱眉看着苏清的后背,想伸手却是不敢碰。 “无碍的,只是吃错了东西。”原主一直对红糖过敏,苏清则是百无禁忌,所以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这过敏竟然是如此的严重。 内殿之中,李顺端过宫女呈上来的芙蓉酥点,放置在熏荨公主的面前,那熏荨公主清澈如幼童一般水润的眸子盯着那酥点,在看到泓禄微微点头之后才欢快的伸出手抓了一块便往嘴里塞。 “皇上,看来那红糖过敏却是真的了。”李顺不着痕迹的挡住熏荨公主的视线,站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抚弄着手里的佛珠,并未搭李顺的话,只对着三步远处的熏香招了招手道:“今日让你背的东西背熟了吗?” 那熏荨公主眨了眨眼,吃着酥点的手一顿,求救似的看了李顺一眼。 “你看李顺也没用,没背出来就不准吃那蜜汁香蕉薯泥羹。”泓禄慢条斯理的说完,便对上熏荨雾蒙蒙的委屈眼神。 “不行。”泓禄对着熏荨微微摇头,丝毫不受影响。 瘪下嘴,熏荨默默的塞下一口芙蓉酥点,然后怯怯的看了泓禄一眼,掂着脚蹭了出去。 看着熏荨的背影消失在内殿门口,李顺躬身为泓禄倒上一杯凉茶。 “奴才觉得,这苏清大概真是醒过来的时候伤了脑袋,不然这几番试探下来,怎的一点痕迹也无,毕竟那毒也不是一般的毒。” 李顺说完,泓禄却是没有说话,只那深谷幽潭似得目光落在那沉沉浮浮的碧绿茶叶之上,指尖轻捻腕上佛珠,面目暗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侧,苏清换好宫装,便是又去了那大内御膳房。 御膳房里,苏清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一侧的小宫女看到走进来的苏清,赶紧走到苏清身侧躬身道:“尚膳。” 苏清微微点了点头,侧头对着那小宫女道:“帮我准备一些新鲜的香蕉,红薯,还有一些鲜奶酪和甜蜂蜜。”说完,苏清便慢慢挽起自己的宽袖,却在看到那红色的斑痕时又不自觉的将宽袖往下拉了一点。 那小宫女顺着苏清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去准备食材。 苏清侧着身子,没有在意,只将手放入木盆之中细细的洗净双手。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做起来不难,是专门小姑娘或是孩童吃的食物。 苏清接过那小宫女准备好的食材,先将那红薯去皮,切块之后放入蒸笼,然后将香蕉去皮与蒸好的红薯一起压成泥状,置入青瓷小碗之中,调入鲜奶酪和甜蜂蜜,最后撒上细碎的干花瓣,看上去颜色鲜亮,味道浓厚。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生津止渴,润肺滑肠,刚刚苏清看那熏荨公主的面容,却不是十分康健的样子,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应该很是适合她,那皇帝还真是会点呢。 第四十五章杏仁茶 苏清端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走进内殿,便听到一道断断续续的仿若清脆童稚声的声音。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那熏荨公主的时候,苏清便有种怀疑,这熏荨公主是个心智不全的。 即使这宫中的人都缄默不言,其实心里都清楚,这熏荨公主现在虽已十四芳龄,但是看着却如八岁的孩童一般,心性懵懂非常。 只是刚才那熏荨公主疙疙瘩瘩背的是三十六计吧?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背这种东西真的好吗,古代不应该是女戒和女训之类的天下吗? 苏清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往里面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熏荨公主和泓禄,但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腹部的大姨妈不知何时又开始痛的厉害,苏清白着一张脸端着那装着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盘走到李顺的身侧道:“公公。” 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只嘴角轻勾,对着她道:“苏清姑娘还是自己去吧。” 苏清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她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仰坐在软榻之上的泓禄微眯着眼眸,那幽暗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苏清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但等到她惊惶惶的抬头想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踪迹。 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苏清低垂着脑袋,慢慢朝着泓禄和熏荨公主的方向而去。 “甜甜的…”那熏荨公主的手里捏着一本半开的玄青暗色古书籍,眨巴着的大眼睛死死盯在苏清手里的托盘上。 “不背完,不准吃。”伸手覆盖住熏荨公主那盯着苏清手里托盘的视线,泓禄慢条斯理的侧头,看了一眼站定在他身侧的苏清。 苏清低垂着眼眸,泓禄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落入她的眼中,只感觉竟然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波光潋滟之美感。 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泓禄早已挪了位置,正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只那熏荨公主苦着一张俏脸还在磕磕巴巴的背书,“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呃,太…太…” 那熏荨公主坐在泓禄身侧,似是有些坐不住,只一个劲的扭了几下,然后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泓禄,慢慢的将手里紧闭的书打开一角。 那熏荨公主动作有些笨拙,白嫩的脖子往侧边挪了挪,却不经意的对上苏清的视线,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那书盖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那满脸的绯色早就将她出卖了。 看着那因为被自己发现偷看书籍而满面涨红的熏香公主,苏清只觉一阵好笑,这么单纯的孩子,能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而护着她的那个人,应该更不容易吧? 苏清的视线不知不觉的又往泓禄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泓禄细长的眼睛下是明显的青色疲痕,在窗棂下夕阳落日的余晖之中格外明显。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愣神,她想那几日在茶房之中,看到那个点着琉璃灯翻看奏折的欣长身影,想起那个深夜与自己的小厨房之中消磨时光的“御前公公”。 面前的这个男人,得到了很多,比如权势,成为了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可是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普通人每天都会接触的东西,于他而言,得到它们,却是犹如登天一般。 苏清看的有些痴了,泓禄却是突兀的睁开了眼睛,那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露出里面深潭一般的黑眸,没有小憩之后的迷蒙,没有休整之后的疲惫,有的只是精湛异常,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硬悍。 快速的收回视线,苏清不知道泓禄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目光,只是心里紧张的很,那跳动的心脏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砰砰砰”的跳的厉害,让她被落发掩盖的小巧耳垂之上都粘上了几分绯色。 “不记得了?”泓禄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沙哑,放在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的手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目光直直的落在熏荨的脸上。 熏荨公主低着脑袋,显然对这位存着又爱又怕的心理,只绞着白藕似的手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泓禄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的头低的更低,只露出那两朵精巧的发髻,清秀的脸上因为垂着脑袋的缘故被挤出两团软肉,看上去肉呼呼的,可爱的紧。 一旁的李顺看着沉默不语的泓禄,挪动身子向前,走到泓禄身侧道:“圣上,熏荨公主确是尽力了,您不要太过于苛求了。”说完,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对着她向泓禄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李顺的眼神,苏清的心中有些微的讶异,实在是想不清楚这李公公为什么会让自己帮着说话。 但讶异归讶异,既然这李公公都这样示意自己了,而且那熏荨公主确是可爱的紧,苏清也便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道:“皇上,这蜜汁香蕉薯泥羹都要凉了,还是趁热吃的好。” 确实,苏清这捧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已经有些凉意,虽然说是在这三夏伏天,但是刚刚出锅的蜜汁香蕉薯泥羹还是热乎的好吃。 泓禄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苏清托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熏荨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软榻上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167|第167章 第四十二章红糖姜汤 重新回到侧殿旁的房间,苏清看到那小宫女正沾着帕子给擦拭房间里面的家具,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清,惊惶的垂下脑袋欠身道:“尚膳。” 苏清轻应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坐到绣床上,目光盯着那绣床锦被上精心绣制的素梅图案发呆。 现在的苏清,已经深陷这后宫泥沼之中,朝政的阴暗,后宫的秽乱,就好像阴暗之中滋生的藤蔓,出不得,拔不去,深入骨髓,绞死方休。 所以如果再坐以待毙的话,自己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苏清也不认为,自己的好运气,能支撑那许久。 “咚咚咚…”突然,一阵遥远的鼓声从正前方的大殿传来,直击耳膜。 听着那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苏清皱着细眉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那扇直对着前方大殿的窗棂。 前方的大殿似乎很是忙碌,一列队的禁卫兵从旁而出,那急促的鼓点声突兀的便断了声响。 苏清转头看向犹豫着走向她身旁的新瑶,伸手指了指那大殿疑惑道:“那是什么?”在原主的记忆之中,这殿前大鼓,可是从来没有被敲响过的。 新瑶微微侧头往外看去,声音轻细,“这是御前大鼓,先帝所设,据说凡有冤有怨者,皆可敲响,只是敲击之后要受二十杖廷。这御鼓多年无人敲响,今日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的骨气,竟然敢去碰那大鼓。” 听完新瑶的话,苏清掂了掂脚尖,却是一点看不到前面的情景,便也就作罢,转头看向身侧的新瑶道:“你去大内御膳房看看今日的御膳单子。” “喏。”新瑶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间。 苏清抬头看了看那愈发阴暗下来的天色,抿了抿嘴,伸手关上面前的窗棂。 大概,又是一阵急雨要来了吧。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苏清拿着手里的青黛色油纸伞推开房门,遥看了一眼外面的细雨,提着裙摆出了房间。 刚刚穿过那侧殿的门,苏清便看到宽大的御撵平稳而快速的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苏清心中一惊,赶紧收了伞跪伏在地,也不管那愈发细密的雨将她身上厚实的宫装打湿了一大片。 苏清的手撑在青石板地上,膝盖处正好是一个小小的积水坑,那渐渐浸透上来的湿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身子。 那御撵快速的从苏清身侧略过,一点没有停留。 泓禄端坐于御撵之中,双手置于膝上,手腕处的佛珠轻点,透过那随着细风吹开的黄色帷幔,看到了那瑟缩于地的纤弱身影。 斜雨细密如针,一点不留情的灌入苏清露出的衣襟之中,那洁白如雪的脖颈上被镀上了一层水珠,黏在那里就好像晶莹剔透的润珠一般,衬得那皮肤透明如叶经。 苏清的身上还有着每月来的东西,长久跪伏于地让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下汹涌而出的感觉让她的动作略微僵硬。 御撵终于过去,苏清抖着腿,捂着腹部刚刚想站起来,头顶却是突兀的出现一把黄色的油布伞,木质的握柄甚至还带着一点清淡的熏香味道。 “尚膳快随咱家来吧,皇上传膳了。” “喏。”苏清对着李顺欠了欠身,有些不自在的与他一同步入了大殿之中。 泓禄去了内室换衣,苏清在李顺的示意下也急匆匆的去换了一件干净的宫装,头发也没有时间重新梳髻,只好用手顺着那细密的雨水缓缓落滑,这样看上去好歹光亮一些。 刚刚拾掇好自己,新瑶便拿着那御膳单子走了进来。 苏清看着新瑶一身的湿气,伸手拿过身边的帕子递给她道:“擦擦吧,莫要染了病气。”刚刚她本来想着去给新瑶送把伞,却是没有想到那御撵来的如此突然,她只好随着李顺重新回了大殿之中。 殿外,悠扬的传膳唱和声遥遥响起,苏清赶紧又查视了一遍自己的衣装,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便将那御膳单子塞入宽袖暗袋之中,挪着步子往外走去。 泓禄换了一身常服,身姿挺拔背手而立,那幽深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淡淡的扫过苏清正往桌前走的纤细身姿。 苏清垂着脑袋站在泓禄两步远处,看着他提起下摆落座于红木背椅之上。 夏日的天色因为闷热而愈发的感觉到气虚,苏清脸上的苍白神色在放着冰鉴的房间之中更加明显。 泓禄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精细呈上来的美食之上,手里的佛珠悠缓转动,薄唇微启,“李顺。” 站在泓禄身侧的李顺躬身向前,垂着头道:“皇上?” “把冰鉴撤了。” “喏。” 冰鉴一撤,苏清的身子立马活络了不少,那通身泛冷的感觉也下去了不少,不禁侧目偷偷看了看额上冒着些微细汗的泓禄。 今日的膳食依旧十分丰富,比之苏清上次看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侍膳太监看着那一道道菜品,说唱道: “火锅二品:羊肉炖豆腐、炉鸭炖白菜。大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福’字锅烧鸭子、燕窝‘寿’字白鸭丝、燕窝‘万’字红白鸭子、燕窝‘年’字什锦攒丝。中碗菜四品: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鸽蛋、脍鸭腰。碟菜六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口蘑炒鸡片、溜野鸭丸子、果子酱、碎溜鸡。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饽饽四品:百寿桃、五福捧寿桃、寿意白糖油糕、寿意苜蓿糕。燕窝鸭丝汤,鸡丝汤。” 虽然许皇后说后宫茹素三日,但是这后宫却当然是不包括皇上的,所以当苏清看着那一大桌菜色时,禁不住的眼睛定了定,毕竟她从起床时因为腹部绞痛,便没有多吃什么,现在鼻息之间都是那香气扑鼻的菜品,肚子也忍不住的发出了抗议。 但即便如此,苏清也清楚她现在的职责。 踩着步子,苏清小心翼翼的走动泓禄身后,看着那侍膳太监对着自己示意,伸出手用宫女面盆里面的湿布帮着泓禄净了净手,然后接替那侍膳太监的动作,拿起皇帝面前的玉箸夹了一些菜品放入他的金制镌蟠龙碗碟之中。 苏清依着以前自己做东西时那泓禄的口味夹了菜,但是在她刚刚放下玉箸时,身侧的侍膳太监便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苏清夹的菜品都是甜细品居多,那一小块寿意白糖油糕将将占了碗碟的三分之一。 苏清突兀的有些紧张,连带着自己的腹部也皱痛起来,她紧张的看了一眼泓禄古谭无波似得面孔,双手置于腹前,紧紧的绞在一起。 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膳堂之中那沉默不语的氛围更加加深了苏清的恐惧感。 终于,泓禄的身子微微侧前,他伸手,拿过那玉箸筷子,夹了一点寿意白糖油糕放入口中,那绵柔如棉花一般的寿意白糖油糕细碎粘在泓禄唇上,留下一点绵白。 苏清看着那泓禄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身旁的侍膳太监目光微怔,看着苏清的眼神不禁暗深了几分。 泓禄用膳很慢,吃的也不多,慢条斯理的吃一点,顿一下,让苏清看的牙根有点痒,毕竟她还饿着肚子,那肚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她作对,总是“咕噜噜”的响的厉害,不过好在声音不大,只她一人感觉两颊发红,耳垂发热。 终于,那泓禄用膳完毕,苏清刚刚上前递上湿巾,却是突然被泓禄握住了手腕。 泓禄的手带着落雨之后的凉意与湿气,指腹按在苏清的手背之上,是那块鲜明的红痕,他不着痕迹的轻轻摩挲。 苏清有所感的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是被泓禄更加用了的握紧。 “李顺。”泓禄握着苏清的手,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李顺。 “皇上。”李顺上前,目光恭谨的垂着地面。 “那红糖姜汤呢?” 李顺身子一弓,对着泓禄道:“御膳房还在煮着,奴才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说罢,那李顺眼角低垂,对着外面的宫女微微抬了抬下颚。 那宫女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红糖姜汤步履稳妥的走了进来。 苏清的手早就被泓禄放开,但是那犹如黏湿蛇类外皮的湿冷感觉还是在她的皮肤上游移,让苏清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晚的梦境,那绚烂的黄色布料与眼前的布料重叠,明明是如此鲜亮的色彩,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暗色。 红糖姜水被呈放在泓禄的面前,泓禄正用着苏清手里的湿巾擦拭嘴角,他看了一眼那红糖姜汤便微微侧过了头,似乎对那散发着浓厚姜腥味的东西十分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泓禄还是皱着眉将那青釉色瓷碗端了起来。 碗里的红糖姜汤上洒着细碎的薄荷叶子,淡化了那一点的浓姜味,泓禄一脸嫌弃的模样,抿着唇喝了一口。 但将将一口之后,泓禄便放下了那碗,用苏清递上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侧头,对着重新站回他身后的苏清招了招手道:“过来。” 苏清挪着步子,慢慢走到泓禄身侧欠了欠身。 推了推面前的红糖姜汤,泓禄声音暗哑道:“喝。” 苏清听完泓禄的话,目光落到那盛着红糖姜汤是青釉色瓷碗上,目光微怔,声音有些干涩道:“多谢圣上赏赐。” 说完,苏清轻手轻脚的端起那红糖姜汤,一口一口慢慢的往下面咽去。 口水什么的,比起脖颈上的脑袋都是浮云啊! 喝完那红糖姜汤,苏清身侧的侍膳太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 苏清抿了抿唇角,身子刚刚一动,便被泓禄拖住了手臂,生生往下一拽。 第四十三章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苏清的身子团着锦被往里面一滚撞上床尾的紫檀木挡板,那一侧的黄色帷幔也被顺势拉下,堪堪遮盖住许皇后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168|第168章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169|第169章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听到那对自己与对那熏荨公主截然不同的声音,苏清低垂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藏在裙裾之下的脚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 “还不去?” “喏。”低低应了一声,苏清转身往外走去,却是突然被李顺拦住了去路。 “苏清姑娘,先去换件衣裳吧。”李顺双手置于腹前,站在苏清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狈的宫装,想起刚才后背又痒又疼,现在却突兀的已然消失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阴冷的厉害,赶紧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便拐进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之中,新瑶正端坐在桌前缝补自己的衣物,咋看到狼狈的苏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到苏清身侧道:“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 对着新瑶摆了摆手,苏清的嗓子有些干涩道:“去帮我拿点清水过来。” 新瑶听闻,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苏清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绣床上边,那绣床锦被之上工工整整的放着叠好的新制宫装,那不显眼的衣角处还绣着娟秀的“苏清”两字。 新瑶端着一盆水进来,注意到苏清看着那宫装的视线,将水放置在洗漱架上,有些羞赧道:“今日制衣局送来这宫装,却是没有制字,所以就私自给苏清姐姐绣上了,苏清姐姐可不要怪罪我啊。” 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苏清看着新瑶道:“怪你做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苏清说这话确是真心的,因为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是没有她的手艺,先不说那细致的绣花,在现代她连衣服都没有缝过。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后背。”慢慢褪下自己身上的宫装,苏清扭过脑袋,使劲的往后面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新瑶见状,端过那水盆置于苏清后腰处。 透过那清水面,苏清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一块又一块像斑马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有了刚才那又痒又疼的感觉,但是却十分难看。 “苏清姐姐,这是怎么了?”新瑶皱眉看着苏清的后背,想伸手却是不敢碰。 “无碍的,只是吃错了东西。”原主一直对红糖过敏,苏清则是百无禁忌,所以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这过敏竟然是如此的严重。 内殿之中,李顺端过宫女呈上来的芙蓉酥点,放置在熏荨公主的面前,那熏荨公主清澈如幼童一般水润的眸子盯着那酥点,在看到泓禄微微点头之后才欢快的伸出手抓了一块便往嘴里塞。 “皇上,看来那红糖过敏却是真的了。”李顺不着痕迹的挡住熏荨公主的视线,站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抚弄着手里的佛珠,并未搭李顺的话,只对着三步远处的熏香招了招手道:“今日让你背的东西背熟了吗?” 那熏荨公主眨了眨眼,吃着酥点的手一顿,求救似的看了李顺一眼。 “你看李顺也没用,没背出来就不准吃那蜜汁香蕉薯泥羹。”泓禄慢条斯理的说完,便对上熏荨雾蒙蒙的委屈眼神。 “不行。”泓禄对着熏荨微微摇头,丝毫不受影响。 瘪下嘴,熏荨默默的塞下一口芙蓉酥点,然后怯怯的看了泓禄一眼,掂着脚蹭了出去。 看着熏荨的背影消失在内殿门口,李顺躬身为泓禄倒上一杯凉茶。 “奴才觉得,这苏清大概真是醒过来的时候伤了脑袋,不然这几番试探下来,怎的一点痕迹也无,毕竟那毒也不是一般的毒。” 李顺说完,泓禄却是没有说话,只那深谷幽潭似得目光落在那沉沉浮浮的碧绿茶叶之上,指尖轻捻腕上佛珠,面目暗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侧,苏清换好宫装,便是又去了那大内御膳房。 御膳房里,苏清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一侧的小宫女看到走进来的苏清,赶紧走到苏清身侧躬身道:“尚膳。” 苏清微微点了点头,侧头对着那小宫女道:“帮我准备一些新鲜的香蕉,红薯,还有一些鲜奶酪和甜蜂蜜。”说完,苏清便慢慢挽起自己的宽袖,却在看到那红色的斑痕时又不自觉的将宽袖往下拉了一点。 那小宫女顺着苏清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去准备食材。 苏清侧着身子,没有在意,只将手放入木盆之中细细的洗净双手。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做起来不难,是专门小姑娘或是孩童吃的食物。 苏清接过那小宫女准备好的食材,先将那红薯去皮,切块之后放入蒸笼,然后将香蕉去皮与蒸好的红薯一起压成泥状,置入青瓷小碗之中,调入鲜奶酪和甜蜂蜜,最后撒上细碎的干花瓣,看上去颜色鲜亮,味道浓厚。 这蜜汁香蕉薯泥羹生津止渴,润肺滑肠,刚刚苏清看那熏荨公主的面容,却不是十分康健的样子,这蜜汁香蕉薯泥羹应该很是适合她,那皇帝还真是会点呢。 第四十五章杏仁茶 苏清端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走进内殿,便听到一道断断续续的仿若清脆童稚声的声音。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那熏荨公主的时候,苏清便有种怀疑,这熏荨公主是个心智不全的。 即使这宫中的人都缄默不言,其实心里都清楚,这熏荨公主现在虽已十四芳龄,但是看着却如八岁的孩童一般,心性懵懂非常。 只是刚才那熏荨公主疙疙瘩瘩背的是三十六计吧?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背这种东西真的好吗,古代不应该是女戒和女训之类的天下吗? 苏清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往里面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熏荨公主和泓禄,但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腹部的大姨妈不知何时又开始痛的厉害,苏清白着一张脸端着那装着蜜汁香蕉薯泥羹的托盘走到李顺的身侧道:“公公。” 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只嘴角轻勾,对着她道:“苏清姑娘还是自己去吧。” 苏清端着托盘的手顿了顿,她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仰坐在软榻之上的泓禄微眯着眼眸,那幽暗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苏清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但等到她惊惶惶的抬头想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踪迹。 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苏清低垂着脑袋,慢慢朝着泓禄和熏荨公主的方向而去。 “甜甜的”那熏荨公主的手里捏着一本半开的玄青暗色古书籍,眨巴着的大眼睛死死盯在苏清手里的托盘上。 “不背完,不准吃。”伸手覆盖住熏荨公主那盯着苏清手里托盘的视线,泓禄慢条斯理的侧头,看了一眼站定在他身侧的苏清。 苏清低垂着眼眸,泓禄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落入她的眼中,只感觉竟然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波光潋滟之美感。 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泓禄早已挪了位置,正靠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只那熏荨公主苦着一张俏脸还在磕磕巴巴的背书,“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呃,太太” 那熏荨公主坐在泓禄身侧,似是有些坐不住,只一个劲的扭了几下,然后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泓禄,慢慢的将手里紧闭的书打开一角。 那熏荨公主动作有些笨拙,白嫩的脖子往侧边挪了挪,却不经意的对上苏清的视线,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那书盖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那满脸的绯色早就将她出卖了。 看着那因为被自己发现偷看书籍而满面涨红的熏香公主,苏清只觉一阵好笑,这么单纯的孩子,能在这后宫之中生存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而护着她的那个人,应该更不容易吧? 苏清的视线不知不觉的又往泓禄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泓禄细长的眼睛下是明显的青色疲痕,在窗棂下夕阳落日的余晖之中格外明显。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愣神,她想那几日在茶房之中,看到那个点着琉璃灯翻看奏折的欣长身影,想起那个深夜与自己的小厨房之中消磨时光的“御前公公”。 面前的这个男人,得到了很多,比如权势,成为了天下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可是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普通人每天都会接触的东西,于他而言,得到它们,却是犹如登天一般。 苏清看的有些痴了,泓禄却是突兀的睁开了眼睛,那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露出里面深潭一般的黑眸,没有小憩之后的迷蒙,没有休整之后的疲惫,有的只是精湛异常,能看透人心的精明硬悍。 快速的收回视线,苏清不知道泓禄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目光,只是心里紧张的很,那跳动的心脏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砰砰砰”的跳的厉害,让她被落发掩盖的小巧耳垂之上都粘上了几分绯色。 “不记得了?”泓禄的声音带着一点磁性的沙哑,放在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的手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目光直直的落在熏荨的脸上。 熏荨公主低着脑袋,显然对这位存着又爱又怕的心理,只绞着白藕似的手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泓禄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的头低的更低,只露出那两朵精巧的发髻,清秀的脸上因为垂着脑袋的缘故被挤出两团软肉,看上去肉呼呼的,可爱的紧。 一旁的李顺看着沉默不语的泓禄,挪动身子向前,走到泓禄身侧道:“圣上,熏荨公主确是尽力了,您不要太过于苛求了。”说完,李顺看了苏清一眼,对着她向泓禄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李顺的眼神,苏清的心中有些微的讶异,实在是想不清楚这李公公为什么会让自己帮着说话。 但讶异归讶异,既然这李公公都这样示意自己了,而且那熏荨公主确是可爱的紧,苏清也便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道:“皇上,这蜜汁香蕉薯泥羹都要凉了,还是趁热吃的好。” 确实,苏清这捧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已经有些凉意,虽然说是在这三夏伏天,但是刚刚出锅的蜜汁香蕉薯泥羹还是热乎的好吃。 泓禄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苏清托在手里的蜜汁香蕉薯泥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170|第170章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苏清接过细辛手里的红豆汤,伸出手搅了搅那稠厚的汤汁,慢慢舀起一勺子细细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红豆汤煮的很烂,但是那弥留在口腔之中的甜腻却是十分对了苏清的胃口。 细辛坐在苏清床沿处,看着苏清垂眸喝红豆汤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道:“苏清。” “嗯?”苏清的嘴里含着半口红豆汤,声音有些模糊的应道。 “刚刚我听到底下的奴才说,皇上他去了淑妃那里。”细辛的一番话顿了几顿才说完,说完后,细辛还特意的看了一下苏清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苏清,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既然现在你在这条路上了,只能往前走,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苏清依旧沉默的靠在床头,她目光迷蒙的看着缀着清新流苏吊坠的帐帘,那微微晃动的流苏就好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左右摆动,却又停不下来。 看着苏清的表情,细辛站起身,轻叹一声道:“刚才皇后的懿旨下来了,你明日里一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 苏清坐在床上,慢慢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那种缺乏保护的姿势,让纤细苍白的苏清看上去更加的柔弱了几分。 “我不想去”说她任性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现在这般的现实,那她一直唯恐不及的深深宫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就等着把送到嘴里的她一口吞噬干净。 171|第171章 第四十章肉桂茶 苏清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躺在硬板床上,身上咯的很痛,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那疼痛一点一滴的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渐渐侵蚀她的神智。 那种好像骨头从里面一点一点被人掰碎揉细,抽骨扒皮的剧痛让她冷汗噌噌,明明那么痛,可是她的神智却很清晰,她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黑影,那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黄晕。 疼痛如波浪一般侵袭过来,苏清的眼睛再次闭上,然后她感觉那些疼痛突然一下都消失了,喉咙里面涌出一口又一口血腥的液体,那好像要把身体里面的血流干一样。 苏清的鼻息之中都是那浓厚的血腥味,她努力的伸出痉挛的手,想把那些血挡回去,却发现她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身体,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消失无踪,连带着那浓厚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也不见了。 窗边带上了几分绚丽的阳光,苏清飘忽起自己的身体,终于是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自己。 满身都是鲜红的血迹,染红了身上脏污的宫装,染红了身下的床榻,那双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一半是血污,一半是冷汗,黏在乌黑的发上,纠结成一块又一块的发团。 苏清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床榻上的“苏清”。 对,那是“苏清”,却不是她苏清。 这是梦,还是是“苏清”的记忆? 难道她就是这么死的吗?苏清有些呆愣的想去碰那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苏清”,一侧头却是看到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大身形,穿透她的身子,俯下那身子,纤细白皙的手在“苏清”鼻下探了探,然后直起身子毫不停顿的走出了房间。 苏清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那刺目的衣服料子让她的脑子一阵钝痛,痛着痛着,苏清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然后那那让她感觉刺目的阳光便直直的照到她的眼中。 原来不是那衣服料子,是窗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吗? 苏清伸手揉了揉钝痛的额角,指尖略过发梢,却是摸到了那黏在发隙之间的细碎茶渣子。 苏清皱眉,甩下一半头发,然后在低头之际又看到了罗裙之上也是满布的细茶叶子。 轻叹一口气,苏清伸手抚了抚那罗裙上面的细茶,然后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子下了榻,伸手抖了抖那如瀑的青丝。 苏清的头发黑亮柔顺,如深海之中的海藻一般,细密柔滑,手指穿插之际,舒适软绵。 抖完了头发,苏清四下看了看,那绿漾还是那个姿势,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没醒。 昨天的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她的梦? 拢起头发,苏清穿着绣花鞋慢慢的挪动步子,拿过角落的珠钗随意卷了上去,然后端起一旁的洗漱用品轻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苏清低头看着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红的一小块肌肤,皱了皱眉,顺着那宽袖往上,发现那细细点点的红痕直蔓延往上,好似永无止境一般。 大概是被什么蚊虫咬了吧,今日可以熏点驱蚊的香料,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着,苏清一边推开了茶房的门。 榻上,绿漾已经起身,目光有些呆愣,盯着自己的裙裾一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清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木盆,绞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然后低垂脑袋将那榻上的细茶收拾了一番。 苏清的脑子还有一些发蒙,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熏着香料的香炉,里面的熏香已经燃尽,只余下一点细碎的余香。 慢慢的收拾完那细茶,苏清推开榻边的窗子,外面是大雨过后的清润泥土香气,风清气清,天色还有些晦暗,阴沉沉的压下来,和昨天那天闪雷鸣的吓人天气十分相宜。 拿过帕子,苏清一点一点将那窗子边的积水擦干净,却在那木料缝隙之间擦到了一小块的绿色茶叶子。 怎么到这来了? 皱了皱眉,苏清将那茶叶子捻了下来刚刚想扔掉,却是突然顿住了手。 苏清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到榻上那细细凹进的纹理,伸手将那收拾好的细茶又重新来了出来。 那细茶大概因为被苏清的身子压了,所以显得有些干瘪,可是大部分的都是完好的。 拿起一片干瘪的茶叶,苏清摸着那纹理,手指一顿,又看了看那榻,默默的将那茶叶放回了原处。 苏清一向知道,自己的睡姿算很好,基本睡的时候什么样子,醒的时候便是什么样子,所以被她压在身下的茶叶带上了榻上的凹痕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那明显没有被她压过的茶叶却是也有那些许的凹痕,看上去就好像是中途被人拿了出来又重新洒下来一样。 捏着手里的茶罐子,苏清撑着身子坐在榻上,然后便突然看到茶房的门被推开,一身宫装的青槐冷着脸出现在茶房门口,扫视了一眼茶房内的两个人,定在脸色苍白的绿漾脸上,声音清冷道:“绿漾,跟我出来。” 绿漾苍白的脸一下惨白一片,然后抖着身子,跟在了青槐的身后。 茶房的门没有关上,苏清看着绿漾的纤瘦背影,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罐子。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透过宽窄长廊,苏清看向了那空无一人的宣室,嘴唇紧抿。 绿漾许久没有回来,苏清一人蹲在茶炉前,心不在蔫的煮着茶,又时不时的侧头看一眼那半开的窗户。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袭来,苏清猝不及防的打翻了面前的茶炉,那滚烫的热水铺洒开来,好在没有溅到身上,只是裙裾角和微露的绣花鞋上被覆上了一层温湿。 捂着自己的腹部,苏清蜷缩着身子咬牙,等到那痛过去几分的时候想起身去榻上歇息一下,却是感觉到身下一阵热流涌出。 苏清低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茶房,小心翼翼的撩起了自己的裙摆。 那白色的亵裤上,一点猩红格外刺目。 小腹坠痛的厉害,苏清捂着自己的腹部,慢慢撑起了身子,然后挪着步子朝塌床方向走去。 从木盒子里面翻出缝了草灰的长布条,苏清忍着痛,哆哆嗦嗦的换好了亵裤绑好布条,然后缩着身子躺在榻上再动弹不得。 苏清从来都不知道,这每月里来的那几日会疼成这个样子,好像生生的伸手把五脏六腑重新在肚子里面搅活了一番一样, 那脏血来的不多,却是让人疼的双眸发红,脸上发白。 苏清冷汗噌噌的躺在软榻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斜倚了半响,视线落到那还剩下半壶热水的茶壶上。 撑起自己的身子,苏清弓着身子慢慢走到那茶壶边,伸出哆嗦的手拿起还剩下半壶水的茶壶,然后将里面的水悉数倒入桌上的茶碗里。 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热水,苏清缓缓的舒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好歹缓过了一口气,那阵阵钝痛真是能把人活活折腾致死啊。 这原主的身子怎么这般的弱,不过每月必来的大姨妈而已,就疼成这副样子,简直是要了老命啊。 苏清捂着肚子,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身子又开始痛起来,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她明显的感觉身下热流涌出。 纤细的手指紧紧扣在桌面上,苏清侧头看了看身侧的小柜,慢吞吞的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罐肉桂茶。 打开那茶罐子,里面的肉桂条索细结,枝梗短细,枝皮尚紧,叶张略薄,色泽乌绿油润,带三节色,细闻之际甚至还带着淡淡。 将那肉桂捏软了放入盛着热水的茶碗之中,那清冽的热水立马变成了汤橙黄,那肉桂飘散在水面,叶底软亮,红边明显,主脉明显,叶齿细浅,一看便知是难得的佳品。 苏清捧起那茶碗,滋味清醇,特别是下肚之后很好的减缓了那深沉的腹坠感。 但是还不等苏清喝完那杯肉桂茶,茶房的门便突兀的被打开了。 苏清抬眼望去,便看到曲绱探头探脑的站在茶房门口看了一会儿,在发现只有苏清一人在之后关上了房门走了进来。 坐到苏清的身侧,曲绱看了看她手里拿着肉桂茶,微微歪着头道:“这是什么呀,给我喝一口吧?”说罢,也不等苏清反应,便把那茶碗从苏清的手里抽了过来,然后一口便将那剩下的肉桂茶喝的一干二净。 “唔,真好喝。”放下茶碗,曲绱回味似得的咂了咂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苏清的耳畔道:“对了,你知道昨天晚上,那李经娥上吊死了吗?” 苏清一惊,正打开肉桂茶盖子的手一顿,还不等她说话,那曲绱便继续道:“皇后怜惜,让宫中人茹素三日,你可不要偷着吃荤物,被逮住了可有你好看的。” 没有注意曲绱后面的话,苏清盖好手里的茶罐子,眼中有些惊愕,“那李经娥,怎么会” “听说是落了孩子,想不开,所以上吊去了。”曲绱的脸上没有什么其它的表情,说这事的时候,除了眼中一点点的同情惋惜再无其它。 确实,还能有什么呢,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能惜出几分怜意便也是不错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曲绱突然一把抓住苏清的宽袖,眼中闪着一种不知名的光,“那绿漾听说被赐给了小景侯爷,这事你听说了吗?” 苏清惊讶的睁大了眼,刚刚张开嘴想说话,便听到那紧闭的房门被外推开,李顺一身紫色蟒袍站在门口,双手端于腹前,看着门内的苏清扬声道:“奉圣上口谕,昨夜苏清救驾有功,特封苏清为正四品御前尚膳。” 昨夜,又是昨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茯苓滚馄饨 领了那口谕,苏清便带着她的包袱又换了地方。 这次住的地方离宣室不远,在未央宫侧殿的一个房间之内,穿过一道门,便是那皇帝用膳的地方。 苏清的房间不大,一张绣床,一张软榻,一张桌子,几个绣墩,还有一张梳妆台。门的对面是一扇窗户,窗棂上放着一盆素梅,光秃秃的枝干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转着步子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苏清看了一眼放着新制被褥的绣床,将包袱放在了枕边,然后拍了拍那散发着清淡熏香的被褥。 腹部还有些钝痛,苏清侧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榛子酥糖放进嘴里,那甜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上,都减缓了不少疼痛。 嘴里含着榛子酥糖,苏清刚刚整顿下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她直起身子侧看去,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宫女,低垂着脑袋,看不大清楚面貌。 那宫女站在那处给苏清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欠了欠身,声音细软道:“给尚膳请安。” “你是”苏清咽下嘴里的榛子酥糖,微微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宫女。 “尚膳叫我新瑶就好。”那小宫女看着十分羞涩,声音也是细细的,不仔细听还有些分辨不出她说的是什么话。 苏清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对着那小宫女招了招手道:“进来吧。”说完,苏清便发现这新瑶的背上也是带着一个小巧的包袱,灰扑扑的不十分显眼,怪不得自己刚才没有看见。 那小宫女取下身上的包袱,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苏清,“我是刚刚被调到这里的,不懂的地方还请尚膳不要嫌弃。”说完,这小宫女又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那微微涨红的小脸和捏着包袱泛白的指尖,让人直觉这是一个羞赧的宫女。 “我也是今天接到旨意刚刚开始当差。”淡淡一笑,苏清继续道:“你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那小宫女脸色有些微白的回答苏清话道:“是是李经娥处” 苏清心中一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指了指她的包袱道:“去收拾一下吧。” “喏。”那小宫女规规矩矩的拎着包袱走到了软榻前,放下她那看着便十分干瘪的包袱。 两个人不熟,苏清也不是个多话的,她只略略扫了那垂头整理包袱的新瑶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新瑶长的小巧,眼睛小,鼻子小,嘴边小,身量也是不高,看上去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安静的很,走路也像只猫儿,一点声息也无,若不是那么个大活人摆在那,苏清便会以为这人像是空气一般,让人生生的忽略过去。 整了整衣摆,苏清再次看了那新瑶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提着裙摆跨出了房间。 大内御膳房离苏清住的房间不远,她快走了几步,便到了那大内御膳房处,只见门口的曲绱头顶着一只装着半碗水的瓷碗,皱着一张脸苦哈哈的直喘气。 “这是怎么了?”看到曲绱热汗满面的那张脸,苏清好笑的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 曲绱瘪着嘴,声音干涩,“那软绵绵的馄饨就我这粗手,哪里捏的出来啊,那尚膳副就会刁难人。” 苏清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头往热火朝天的大内御膳房里面看了看后道:“我进去瞧瞧。” “哎,你跟尚膳副说说,快让我把这碗放下来吧。”看着苏清往里面去的背影,曲绱焦急喊道。 苏清嘴角含笑,朝着曲绱点了点头道:“等着。”说罢,便直接朝着尚膳副走去。 那尚膳副正站在教宫女做料,新鲜的茯苓剥开,露出白胖胖的身子,可那宫女却怎么也不得法,只弄得那茯苓三角不全,表面坑洼。 “尚膳副。”苏清走到尚膳副身侧,欠了欠身。 那尚膳副转过头看到苏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现在已是尚膳,说起来是我给你行礼,莫不要忘了。”说罢,那尚膳副便对着苏清欠了欠身。 苏清赶紧伸手扶住尚膳副,语气温和道:“尚膳副不必多礼。” 那尚膳副顺着苏清的手起身,也不多话,只神情微冷道:“尊卑有别,尚膳应该明白。” 苏清一愣,对着那尚膳副点了点头道:“多谢尚膳副提醒。”确实,苏清感觉自从自己进入原主的身体之后,即使知道身在这混乱后宫之中,却是一直没有归属感,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有特别的热衷,想着,死了便是死了,这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可是现在,苏清渐渐明白过来,生命不应轻贱,环境造人,如果自己要生存,一定要学会改善自己,适应环境。 想起前面跌跌撞撞的前行,苏清只觉,自己运气太好,那点小聪明能让她数次的死里逃生,真可谓是老天庇佑。 看着突然变沉默不语的苏清,尚膳副又对着她欠了欠身道:“不知尚膳此次前来有何事?” 苏清回神,嘴角含笑,眼角看了看尚膳副身侧那满脸焦色的宫女道:“左右无事,便来找了曲绱,却不想她”苏清的眼角偷偷往外边溜了一圈,只见那曲绱正歪着头往里面瞄。 “罢了,让她进来了。”尚膳副顺着苏清的视线,看到那曲绱,声音有些微的叹息。 朝着外面的曲绱招了招手,苏清看到那满脸通红的曲绱过了来,才转头问向尚膳副,“不知尚膳副要做什么吃食?” “茯苓滚馄饨,尚膳想试一手?” “也是无事,我便来试试。”说着,苏清挽起自己的宽袖,露出那皓腕,手臂上那块红斑一样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苏清不甚在意,只那尚膳副看着那红斑深沉了目光。 拿过那小宫女手边的茯苓,苏清用菜刀切过那几个角,手掌轻轻一掰,白白嫩嫩的茯苓肉便显露了出来,圆圆润润的散发着清水香味,洁白如雪,手感滑腻。 “曲绱,帮我去拿些细粉。”看了一眼揉着胳膊站到自己身侧的曲绱,苏清道。 “喏。”曲绱看了一眼冷面的尚膳副,赶紧欠了欠身往一旁走去。 因为那许皇后吩咐后宫茹素三日,所以苏清也没有拿那细肉,只用翡翠包菜混着切碎的茯苓加上新鲜采摘出来的瓜果酿出来的干和果酒浸泡,做料。 “尚膳,细粉。”曲绱手里拎着一袋细粉递给苏清。 接过曲绱手里的细粉,苏清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然后专心致力于手里的茯苓滚馄饨。 用花瓣泡制的温水将面粉揉成面团,苏清又细细切了一些山楂镶嵌在里面,然后将刚刚做完的馅一点慢慢包成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金元宝状馄饨。 做完这些之后,苏清起了一个砂锅,加入高汤和茯苓,然后用慢火滚至药汁入汤,慢慢放下馄饨后改旺火煮至馄饨浮起时捞出。再下生菜烫熟压在馄饨下即可。 等到那一个个白胖胖的馄饨浮出高汤,苏清用勺子一个又一个细心的捞出来放入青瓷白碟之中。 曲绱探头,看着那一个个一点没有破皮的馄饨,羡慕的直抓着苏清的手乱甩,“我的进汤就破了,烂成一团,你怎么弄的啊,还是这么可爱。”说着,曲绱伸手,点了点那白嫩的馄饨。 打掉曲绱的手,苏清将那馄饨底下垫入新鲜的蔬菜叶子,更加衬得那馄饨精巧细致的紧。 “我尝尝。”看着苏清转过身子净手,曲绱快速的说完,不等苏清反应,便直接将那馄饨塞进了嘴里,也不顾舌头被烫的软麻,只一个劲的呼着气往里嚼。 172|第172章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 泓禄微微别过头去,调整好自己变得略显粗重的呼吸。 一侧,李顺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过来,白色氤氲的热气盖住了李顺白皙的半张脸,那飘散过来的浓重药味让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李顺慢吞吞的走动榻旁,看了一眼歪斜在榻上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音道:“陛下,退热药。”然后顿了顿之后从暗袋之中拿出一小瓷瓶道:“这是苏大人上次配好的清热丸。” 泓禄看了一眼那清热丸,慢条斯理的伸手接过李顺手里的白瓷碗,侧身紧了紧搂着苏清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那白瓷碗,目光在苏清脸上游移,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 “陛下,苏清姑娘大概是烧的有点糊涂了,不硬灌怕是不行。”李顺弓着身子在一侧道。那册封的懿旨还未下来,李顺依旧是称呼着苏清为姑娘。 泓禄听罢李顺的话,捏着那白瓷碗,另一只手绕过苏清的脖颈,直接捏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鼻子。 “唔”苏清迷糊之间鼻子不畅的很,她狠命的拖着迷糊的脑子甩了几下,在没有甩开之后,憋的狠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泓禄面无表情的举起那白瓷碗,那碗里浓厚的药汁便顺着他手腕的弧度倾斜而下。 “唔咳咳”苏清被苦涩的药汁呛的狠了,猛力咳嗽起来,却是被泓禄拖着脖子又灌了几口。 药汁喝了一大半,苏清的脸上也被泼了一半,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绯色的脸颊上是深褐色的药汁,泛着浓郁的药味。 苏清轻哼一声,伸出软绵绵的手去推泓禄,却是被顺势握住了手裹紧了薄被里。 脸上被泓禄随意的抹了一把,苏清将头往旁边一撇,下颚被抬起,被塞进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苏清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身上一沉,另一条薄被便又给盖到了她的身上。 “别动。”箍着苏清,泓禄半靠在榻上,微眯上眼睛,将卷成春卷一样的苏清用湿帕子盖了额头,然后揽在了胸前。 苏清被那薄被热的厉害,身上黏腻腻的开始出汗,但是身子上都是那药汁味道,头发丝里面浸的也都是那苦涩的药味,让她怎么睡都不安稳,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好角度,闻着泓禄身上的龙延香,勉强闭上了眼。 那药汁里加了安眠的药料,苏清的脑子又不清楚的厉害,只一下便窝着睡了过去。 泓禄拨了拨苏清额前浸着水渍的头发,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道:“册封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顺低垂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泓禄的话后恭谨道:“都安排好了,苏清姑娘住在平乐苑,宫女太监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听到李顺的话,泓禄点了点头道:“那就平乐苑吧,清净些。”一边说着,视线落到苏清那竟然打起了小鼾的秀气鼻头上,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苏清冒着热气的鼻尖。 苏清受扰,皱着鼻子转了一个头,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被热出来的细汗,随着那细汗的愈发增加,泓禄看着那层出不穷的热汗,却是不知为何微微敛起了眉。 幽闭的房间之中,从苏清的身上,淡淡幽幽的传来一阵清腻的味道,随着热汗的排出,竟是盖过了那苦涩的药味,泓禄略一思索,收回了放在苏清脸上的手。 苏清是被热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泓禄那白皙俊朗的面容,在窗棂之中透出的细光下,清晰的连眼帘下那略青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的身子酸痛的很,她看了一眼身上盖的薄被,想起昨天晚上一团糟的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轻轻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一侧头,却是对上了泓禄那黝黑的眸子。 没有了昨日的酒意,今日的泓禄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冷漠高贵,他慢慢的抽出放置在苏清身下的手翻身下榻,那绣着蟠龙纹图案的龙袍经过一夜的睡躺,已经有些褶皱,但却依旧掩不住泓禄那身芝兰玉树的清冷气质。 双手置于身后,泓禄习惯性的去摩挲那挽在手腕处的佛珠,冷眼看着蜷在榻上,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苏清,声音低哑道:“闹够了?” 那泛着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苏清攥紧了手里的薄被,她扯了扯身上干巴巴的好像酸干菜一样的宫装,抬头看着泓禄的目光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陛下。”门外的李顺听到里头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进来。”泓禄的视线一直冷意意的看着苏清,置在身后的手慢悠悠的点着那佛珠,指尖有些微颤,昨晚被压了一晚上,确是有些麻了。 泓禄身后,李顺弓着身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那青釉色的瓷盅侧放置着一只白瓷勺,尾柄处刻着一朵清梅,小巧精致。 “陛下,参归炖鸡,安神定悸,可大补元气。” 泓禄轻“嗯”一声,李顺便侧身,端着那托盘去了苏清榻前道:“婉仪,请。” 青釉色瓷盅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浓郁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酥软的鸡肉,糯白的瓷团,让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折腾了许久的苏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那李顺顺嘴的“婉仪”二字,让苏清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的变得难看了几分。 御膳房做的东西当然是极好的,但苏清心中抑郁,在泓禄冷冰冰的目光下喝着那参归炖鸡,就如同白水一般,毫无味道。 天色尚早,苏清窝在榻上,小心翼翼的喝着那参归炖鸡,完全没有了昨日那仗着头疼脑热,不顾一切闹起来的大志气,只不时的看一眼站在榻侧的泓禄,对上那墨黑的眼睛,“咕噜噜”的一下便把手里的汤灌完了。 苏清料想的没错,当她把那参归炖汤喝完之后,泓禄抬腿便走,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留给她。 看着泓禄那消失在房间中的身影,苏清终于的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低头自己身上沾着乱七八糟药汁和汗渍的宫装和薄被,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苏清从榻上起身,腿脚还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钝痛的很,她四处看了看,走到那装着清水的铜盆便净了净手,然后抹了一把脸,清冽的水一下便打散了她混沌的思绪,让苏清脑子清明了几分。 “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苏清正擦着手,被那略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穿着勒紧的宫装,身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进来,为首站着的那嬷嬷对着苏清欠了欠身道:“婉仪吉祥,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婉仪净身。” 苏清一看那嬷嬷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单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她就感觉发软的腿脚愈发的酸软了几分,但是这些嬷嬷宫女不是苏清想回绝便可以回绝的了的,不过这皇后娘娘也是心急,这皇帝一走便派了人来,是生怕折腾自己折腾的晚了吗? 撑着身子对那嬷嬷欠了欠身,苏清声音有些哑意道:“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声音洪亮,端着身子对苏清的行礼毫无愧疚的全承道:“婉仪不必多礼,那懿旨未下,奴婢虽然称您婉仪,但却是不承礼了。”说罢,侧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婉仪净身。” 那些宫女垂着脑袋轻“喏”,面无表情的走近苏清。 苏清苍白的脸色,看着那徐嬷嬷犹如老树皮一样的面皮,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忍了半响,最后却还是吐了那徐嬷嬷一身。 看着徐嬷嬷面色铁青的样子,苏清不知为何,生出一阵欢愉感,对着那徐嬷嬷欠身道:“妾大病初愈,还望嬷嬷见谅。” 那徐嬷嬷虽然一开始的下马威嚣张的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奴才,而且现在她站的地方还是未央宫,只好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气。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173|第173章 第四十六章糖不甩 “皇上,臣妾近日总是觉得腹中孩儿闹腾的紧,也不知是何缘故,但今日见了陛下他反倒安静了下来,臣妾想,这必见着了父皇,心下欢喜,却是不敢造次了。”那淑妃手捂着腹部,一脸娇羞的看着泓禄道。 泓禄手拄在那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小桌上,面色无波,手边是一杯凉好的参莲茶,氤氲之间透着几分苦气。 坐在侧间的苏清听到那淑妃的话,嘴角轻勾,带起一抹笑,伸手拨了拨熏荨公主垂落在嘴角随着那蜜汁香蕉薯泥羹进入口中的碎发。 这淑妃也真的是好笑的紧,她这肚子最多也就一个月,连孩子都没有成形,哪里来的闹腾,也亏得那泓禄耐得住性子坐在那处听她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泓禄没有回话,那淑妃也不尴尬,只兀自自己说着话,拉拉杂杂的慢慢扯到了那许皇后的身上。 刚刚那许皇后才被泓禄下令封禁椒房殿,这淑妃便立马赶了过来,这么明显的意图,苏清觉得,这泓禄不可能没有察觉。 “皇上,这小半月之后便是那金秋盛宴,臣妾本想着让那制衣局帮臣妾做身新衣裳,可没想到这许皇后”淑妃话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虚掩着喝了一口手边的茶看了泓禄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继续道:“臣妾是想问问,这金秋宴,还作不作数了?” 泓禄细细摩挲着那缠绕在手腕处的佛珠,眼睛微眯看了那淑妃一眼,轻勾嘴角道:“金秋盛宴之际,阖家团圆之喜,母后和母妃都会从皇庙赶回,这金秋宴当然是照常举办了。” 听完泓禄的话,那淑妃双眸一亮,戴着精细护甲的手指轻轻勾起,语气中透出几分难掩的喜色,只说出的话却是与那语气十分不相称,“可,这皇后娘娘已被陛下您禁了足,过几日便是金秋盛宴,怕是来不及呢” 说完,这淑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泓禄,他面色不变,只那摩挲着佛珠的手微微一动,将那佛珠掩进了绣着精致绣纹的宽袖之中。 一旁的李顺见状,上前帮泓禄换上一杯新茶,躬身之际轻语道:“陛下,奴才觉得既然这皇后娘娘在椒房殿之中闭门思过,皇贵妃娘娘又与太后和太妃在皇庙祈福,论起来,淑妃娘娘,确是最有资格筹备这金秋宴的人呢。” 李顺的一番话说完,淑妃的目光陡然落到他穿着深紫色蟒服的身上,那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 那说完话的李顺,却是不着痕迹的退到泓禄身侧,目光垂地,恭谨非常。 泓禄半眯的眼睛睁开,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淑妃询问道:“淑妃觉得如何?” 淑妃的双手置于腹前,脸上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她微微垂头露出娇羞的表情,声音细细道:“臣妾以前在家中虽做过一些小宴,但这金秋宴关乎皇家威仪,臣妾怕是不能胜任。” “无碍,尽心便是,这只是家宴罢了。”顿了顿,泓禄的目光落到淑妃一直紧紧护着的腹部,眸色微变,继续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操劳,毕竟你的腹中还有朕的孩儿,如此,便让那应昭仪与你一道吧。” 听到泓禄提到那应昭仪,淑妃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柔柔的应了一声道:“臣妾遵旨。”顿了顿,那淑妃往泓禄那边挪了挪身子道:“臣妾第一次主持这金秋宴,承蒙皇上厚爱,定会尽心尽力的。” “嗯。”泓禄轻轻点头,放置在小桌上的手覆在淑妃的手背上,侧头道:“劳累你了。” 淑妃的脸上显出一抹绯红,娇媚道:“臣妾无碍的,只是臣妾听说近日朝堂之上事务繁多,圣上不要太过于劳累了。” 泓禄的手依旧覆在淑妃的手背之上,他微微动了动那手,稍微捏紧了一点,目光垂落于小桌上李顺新换的那杯参莲茶。 那加了少量参须惹仁、莲子红枣、黄芪与麦门冬的参莲茶依旧透着一股茶水清冽的感觉,只是那淡淡散发出来的苦味浓厚的很,那散发的气息顺着呼吸窜进鼻息之间往下满满的都是苦涩的感觉。 “傅太保今日无碍吧?”泓禄伸手拂了拂龙袍下摆,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父亲他身子骨硬朗,二十廷杖罢了,还受得起。”淑妃不在意的回了泓禄的话,头一转便是看到了侧间苏清隐约露出的模糊侧脸,潋眸微转道:“对了皇上,这金秋盛宴上食材必不可少,臣妾想从皇上这借一个人。” 泓禄侧头,顺着淑妃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侧间,修长的手慢慢离开覆着淑妃的手,声音沉稳道:“淑妃想借谁呢?” 淑妃温婉一笑道:“上次那叫苏清的宫女做的吃食着实不错,臣妾想着这金秋宴上也让她去试一手。” 听罢淑妃的话,泓禄没有说话,只那侧间之中突兀的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稚声稚语的指着淑妃道:“不给。” 苏清跟在那熏荨公主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方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的帕子,急匆匆的跟在身后,脚步有些踉跄。 “哟,原来是熏荨公主啊。”那淑妃看到穿着宫装的熏荨,脸色有些难看,放置在腹部的手愈发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尽量柔和了声音对着熏荨公主道。 熏荨公主没有理会淑妃,只“蹬蹬蹬”的跑到泓禄面前,扯着他的宽袖声音娇软道:“皇帝哥哥,不给。” 泓禄轻轻的抚了抚熏荨公主的额头,看了一眼跟着熏荨公主身后的苏清,侧头看向那淑妃道:“熏荨喜欢这宫女做的东西喜欢的紧,朕怕你是带不走了,不若这样,人还是放在朕这边,你若想做什么,便使人来,如何?” 淑妃的嘴角有些僵硬,但看了看那对着自己瞪着一双眼睛的熏香,还是挤出一抹笑道:“如此也好,那臣妾便叨扰圣上了。”说罢,她看了看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肚子的熏荨,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急忙道:“臣妾觉得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握住熏荨沾满蜜汁香蕉薯泥羹残屑的手,细长的眉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淑妃捂着肚子急匆匆的走了,这边熏荨垮下一张俏脸,看着那淑妃离去的方向嘟嘴道:“不喜欢。” 泓禄轻笑一声,点了点熏荨的鼻头。 苏清站在那熏荨公主身后,伏跪于地请罪道:“皇上恕罪,是奴婢没有看好熏荨公主。” 泓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那熏荨公主便立马跑到苏清身边拽过她的胳膊道:“不怪她。” 那熏荨公主看着瘦弱,力气倒是颇大,苏清被她拉着胳膊,身子被拽的半起,但因为不敢擅自起身,一半的膝盖还跪在地上,便变成了半跪不起的尴尬姿势。 那熏荨公主还拉苏清的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涨红着一张俏脸。 一旁的李顺见状,赶紧将熏荨公主从苏清身边带开,拍了怕她粘地的裙摆,细声道:“公主不必紧张,圣上不会罚她的。” “真的吗?”那熏荨公主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漆黑的瞳仁好似婴儿一般的黑亮透彻。 “当然。” 求证完李顺,那熏荨公主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的泓禄,眼睛润润的透着水色。 “起来吧。”看着苏清跪在地上的清瘦身影,泓禄靠在软榻上的身子微微侧了侧。 “多谢圣上。”苏清谢了恩,从地上起身,脑袋垂的很低,双手置于腹前,那被收的很细的腰身袅袅而动,楚楚动人。 泓禄眸色微变,动了动身形,对着一旁的熏荨招了招手。 熏荨快走几步走到泓禄身侧,仰着小脑袋,一幅懵懂无知的模样。 泓禄的手慢慢拨开熏荨耳畔的碎发,他的声音细缓,透着淡淡的不知名情感,“前几日为你做的宴上,可有什么喜欢的哥哥?” 那熏荨公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笑眯眯道:“圆圆的,甜甜的。” 泓禄侧头,看向一旁的李顺。 李顺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熏荨公主,躬身对着那泓禄道:“听说是熏荨公主循着味抢了那八旗护军统领高嵩手里的吃食。” “八旗护军统领,高嵩?”泓禄的嘴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目光落到熏荨那陡然变的紧张兮兮的小脸上。 “据奴才所知,那是一道民间风味,名为糖不甩。”李顺上前一步,走到那熏荨公主身侧。 熏荨公主迈着小短腿,“刺溜”一下躲到了李顺身后。 泓禄看了一眼一躲一护的两人,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参莲茶,看着李顺道:“你就宠着她吧。” 听到泓禄的话,李顺垂头不语,熏荨公主窝在李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指着那垂眸盯着鎏金色方地砖苏清道:“甜甜的唔糖甩。” “是糖不甩。”苏清正发着愣,听到那熏荨公主的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但下一瞬便立马反应过来,惴惴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泓禄,迅速低下了头。 泓禄轻笑,看着一脸懊悔表情的苏清,嗓音低沉带了几分笑意,“如此,你便做一份给熏荨吧,省的她整日里去抢别人家的吃食,让别人误认为朕克扣了她。” 苏清还没说话,那熏荨便喜滋滋的上前握住苏清的手,声音脆脆道:“苏清姐姐,糖甩。” 看着熏荨那张纯净素洁的小脸,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喏。” 糖不甩是一道民间的风味小吃,此小吃酥滑香甜,醒胃而不腻,味香四溢。 而且据说这道小吃还与一段姻缘有关。相传旧时广东东莞东坑一带,男婚女嫁比较保守,谈不上如今的自由恋爱,每当媒婆带着后生仔到女家“相睇”,如果女方家长同意这门婚事,便煮糖不甩招呼对方,男方看到糖不甩就会知道这门亲事“甩”不了了。 大碗糖不甩越吃越香,吃完一碗再添一碗,表示愿意好事成双。如果女方不同意这门婚事,则煮打散的鸡蛋腐竹糖水,男方看到糖水,就知道亲事“散”了,这时腐竹糖水虽甜在嘴里,却苦在心里,匆匆喝上一口,便告辞而去。 苏清原本想着自己去那大内御膳房,却不想这熏荨公主就好似黏在她身上的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去,在泓禄的大手一挥之下,她便带着这个狗皮膏药去了大内御膳房。 这糖不甩做起来不难,苏清备好了做糖不甩的材料,细细洗净双手便开始了。 她先在锅内倒入少许油,然后倒入剥好的花生后用小火煸熟,盛出晾凉。 那熏荨公主探头看着苏清盛在碗里的花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一颗放进嘴里。 看着那熏荨公主的动作,苏清轻叹一声,看了一眼周围一群正襟危站的宫女太监,继续手里的动作。 将那煸好的花生去皮装入袋子用细长的擀面杖压碎,苏清继续用锅内剩余的底油,将鸡蛋打散后倒入锅中摊成薄蛋皮,盛出放凉之后切丝备用。 一旁刚才那用糯米粉揉成面团已经醒好,苏清将它们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搓圆,然后,用干净的加入清水烧开,倒入糯米圆子,中火煮至圆子浮起,捞出过凉备用。 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苏清另取一锅,倒入清水,加入红糖煮开,捞出过凉后的糯米圆子倒入锅中,熬煮至糖水稍微浓稠盛出。 那白白圆圆的糯米团子圆嘟嘟的滚进碗碟之中,就和站在她身侧的熏荨公主一般,可爱的紧。 苏清用细碎的花生和鸡蛋丝,再加上一些干花果做装饰,放在青瓷碗碟之上,散发着诱人的甜蜜味道。 看着那盯着青瓷碗碟不动的熏荨,苏清笑着夹了一个递到熏荨的嘴边。 那熏荨公主脸上带着笑,嗷呜一口便往嘴里塞,好在苏清做的糯米团子小,没有噎住,只是有些烫嘴。 正在苏清喂着这熏荨公主吃糖不甩的时候,披香宫那处却是出了事。 第四十七章百合绿豆汤 未央宫之外,烈日高照,身穿宫装的应昭仪双膝跪地,白皙的面庞上满是热汗淋漓,身旁的贴身宫女觅波跪在她的身侧,手里是一方被攥的紧紧的锦帕。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见这应昭仪,不同于那第一次的云鬓花颜,步摇轻缀,这次的她淡色宫装,青黛素色,跪在未央宫外的身子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感。 应昭仪已在未央宫之外跪了一个时辰,早已支撑不住,她身旁的觅波面色焦急,淌着满脸的热汗便伏跪着朝站在殿门口的李顺一路跪了过去。 “李公公,您去和皇上说说吧,我们娘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觅波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青砖地上,留下一大滩的汗渍,随着她磕头次数的增多,那汗渍上渐渐显出一抹红,随着汗渍流入青砖地缝之中。 “觅波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次皇上动了真怒,咱家也是不敢进去啊。”李顺微微垂下头,声音恳切,但是身子却是一动未动,只看着那觅波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通红泛血。 “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帮帮娘娘吧,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啊”觅波的声音凄厉,带着一股悲怆,她伸直身子,直直的朝着殿内喊着。 李顺哪里看不出这觅波的意图,却也不阻拦,只慢慢侧了侧身子往内殿看了看。 内殿廊柱后面,身着宫装的苏清手里拿着一方冷帕和一小碗加了冰块薄荷叶,浸了酸梅百合瓣的绿豆汤从侧殿之中走出来,正对上李顺看过来的目光。 “李公公,圣上说有些乏了,让应昭仪回去,不要再跪了。”苏清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汗渍血水的觅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既是这样,那觅波姑娘便带着你家娘娘回去吧。”李顺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李公公,您是知道娘娘的脾气的,她今日跪在这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去,您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见我家娘娘吧。”觅波不依不饶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觅波姑娘,真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 “呀,应昭仪晕倒了”苏清站在李顺身后,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是提着裙摆端着东西小步快走到了那应昭仪的身侧。 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苏清扶起那晕倒在地的应昭仪,用冷帕帮她净了脸,然后转头对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的觅波道:“快,帮我扶进去。” “好,好。”觅波听到苏清的话,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手脚利落的帮着苏清把应昭仪从地上给半扶了起来。 扶着那应昭仪进了散发着冰凉冷气的未央宫,苏清帮着那幽幽转醒的应昭仪喂了半碗绿豆汤,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觅波,她自己则半弯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正殿之中,泓禄侧卧在软榻之上,那软榻的小桌上放着一副半残棋局,泓禄指尖处夹着一枚黑子,那极致的纯黑衬得他的指尖看上去就若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皇上,应昭仪已经歇在侧殿了。”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 泓禄轻哼一声,目光微抬,指了指手边的半副残局道:“来。” 听到那泓禄的话,苏清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动那软榻的另一头,捻起一方白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刻之后犹豫着缓缓落下。 刚才在那应昭仪跪在未央宫之外时,苏清正好拿着那药膳单子改了几味菜,正想着去与那尚膳副商议之时,便被这泓禄拉了壮丁。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与那泓禄对弈,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便是慢慢融入到了那棋局之中,只是奈何,这下了许久的棋就是不见胜负分晓。 苏清在现代时,参加过社团之中的一个围棋社,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也算略懂皮毛,只是这泓禄不知是真的不精棋艺还是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一招棋,要想半天才落一子,等的苏清心焦不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让她心烦,可是人家是皇帝,她这个小小的御前女官,又能说什么呢? 但正在这棋局焦灼之际,泓禄却是突兀的住了手,苏清还在疑惑,那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 苏清心下有些疑惑,听着那宫女声嘶力竭的声音,想着不知是什么娘娘又在外面遭了什么罪,都闹到这未央宫里头来了。 苏清的心思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下手便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到她将心思重新放回棋盘上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白子竟然被那黑子团团围住,不一缝隙可出。 这,是什么回事?她只不过是走了一下神而已,而且刚刚她的胜算不还是很大的吗? “输了。”泓禄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斜睨了苏清一眼,声音透着一股愉悦。 174|第174章 第五十五章冰糖雪梨银耳羹 苏清换上了新制的襦裙,腰部被一条青黛色的宽制水带缠绕了好几圈,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放大的愈发纤细,细碎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色芍药,微微摆动便漾出一圈艳丽踪迹。 但最好看的莫过于苏清脚上的那双单色绣鞋,即便是只有一对青绿小缵花,却是清秀可爱的紧。 只不过苏清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便见那绣鞋的前脚凸显出一块明显的拇指痕迹,在水嫩色的鞋面上尤其清晰。 这绣鞋比苏清的脚小了许多。 “婉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令来教习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那徐嬷嬷眼角下垂,目光似有若无的看着苏清的脚,双手置于腹前,面上一片严肃神情。 苏清放下裙摆,遮住了那双水嫩色的绣花鞋,踩着那缎面便站起了身。 小了许多的鞋穿着确实是十分的不舒服,苏清轻轻的撑了撑那绣鞋,却是被那结实的缎面给压了下去。 真是做的很结实啊。 苏清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在徐嬷嬷犀利的视线下站直了身子。 徐嬷嬷上下扫视了一眼被打扮一新的苏清,腰身微弯道:“请婉仪随奴婢移驾平乐苑吧。”说罢,那徐嬷嬷侧身,为苏清让出路。 苏清抬头,看着被晨曦之光印出一片光晕的房门,带着苍白病色的脸被阳光照的白皙透明,那双漆黑流转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的现出几分迷惘。 那平乐苑与未央宫离的不远,但是苏清穿着那绣鞋一路过去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大拇指都痛的没有知觉了。 “婉仪,请加快脚步。”徐嬷嬷站在苏清的侧边,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清,冷淡的吐出这句话。 苏清咬了咬牙,拖着那绣鞋狠狠的迈了一大步,却是疼的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婉仪,请注意仪表。”那徐嬷嬷杵着那肥壮的身子,直接便拦在了苏清的面前,似乎是对她刚刚的动作十分不满。 “苏清知错。”苏清被那徐嬷嬷一拦,原本前倾的步子硬生生顿了下来,被勒疼的脚顿顿的疼,冷汗随着她的发髻滑落。 “婉仪,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好歹也是” “陛下御撵,回避!”正当那徐嬷嬷端起架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扬的说唱从不远处传来,让徐嬷嬷肥胖的身子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扶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苏清提着裙摆,动了动麻木的腿,也伏跪于地。 那御撵明明看上去是不紧不慢的速度,却是来的很快。 苏清伏跪于地,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底鞋的腿,衣摆处的蟒龙纹随着那身子的移动而若隐若现。 “婉仪,请随奴才来。”李顺低头站在苏清面前,看着伏跪于地的苏清,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的清脆之感。 苏清抬头,便被李顺身旁的宫女搀扶起来,然后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一路半强制着搀扶上了御撵。 御撵很大,但是不知道是泓禄的气场太足,还是苏清对泓禄产生了一种膈应的感觉,她总是觉得这御撵太过于窄小,空气太过于稀薄。 透过那微微晃动着的黄色帷幔,苏清看到李顺正跟那徐嬷嬷说着什么,徐嬷嬷脸色苍白的抖着身子不停应着,就好像一只肥胖的蠕虫在不停的颤抖。 李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有种和颜悦色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徐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怕的厉害。 视线被那黄色帷幔遮住,苏清的身子被泓禄一拉,又加上御撵突然的往前走动,瞬间便失去了平衡,脑袋磕上那硬邦邦的御撵杆子。 泓禄的手里搭在苏清的脚腕之上,艳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的绽放铺洒而下,与苏清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绣鞋被脱下,苏清的罗袜顺着光滑的肌肤落在黄色的绸布之上,那肿的像是红头萝卜一样的大拇指便被暴露在了泓禄的视线之下。 苏清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脚,却是被泓禄按住了大拇指狠狠捏了捏,痛的她立马泪眼朦胧起来。 “还知道疼?”泓禄嘴角轻勾,捏着苏清的大拇指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清撇了撇嘴,弯过身子想去掰泓禄握着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是刚刚一动作,那泓禄便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苏清的脑袋再一次与那御撵上的栏杆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好运,苏清本来就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一下被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御撵上。 伸出手,泓禄面无表情的将苏清的裙摆往下拉了拉,然后那双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泽的眼睛在看向苏清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琉璃色的光彩。 苏清将自己从那御撵上撑起来,看到光着的脚,赶紧将它缩在了裙裾之下。 看着双眸微红的苏清,泓禄慢条斯理的将身子往后靠去,膝盖前倾,碰触到苏清伏置在旁的手。 那手冰凉凉的完全不似夏日里的燥热,反倒似一块青翠的冷玉,通透而舒凉。 “陛下,平乐苑到了。”李顺的声音从御撵之外传来,苏清才发现这御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下来。 泓禄撩起衣摆,在苏清挣扎着想下御撵的时候,轻轻松松的一个打横抱,便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清的手里还抓着一只洁白的罗袜,那被层层叠叠的裙裾掩盖住的脚踝,只那红肿的大拇指若隐若现。 平乐苑不是很大,只有四合院子,却是格外的清净,那青绿的树蔓,顺着庭院里搭建起来的竹枝架子蜿蜒而上,粗壮的藤蔓根茎从底部开始抽芽,慢慢的往两边延伸开去,顺着竹枝往上攀延,造出一片自然的阴凉之地。 苏清看着那藤蔓上摇曳的紫色小花,不自觉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却是被泓禄给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别动。”快走几步,泓禄在一众宫女太监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抱着苏清进了里间。 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而且打扫的很干净,青瓷色的花瓶上还插了几束淡白色的素花,散发着宜人的清香。 将苏清放置在软榻之上,泓禄探手一拿,便将苏清身侧的丝绸被盖住了她的脚。 而苏清没有看到泓禄的动作,只四顾的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干净素雅,十分的符合她的口味,只不过房间里面垂头站着的,泓禄带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身边的人尤为相似,人苏清十分不喜。 外房内,珠帘轻响,李顺的身影出现。 “陛下,冰糖雪梨银耳羹。”李顺端着托盘,躬身走到泓禄身侧。 “嗯。”泓禄淡淡应了一声,戴着佛珠的手慢慢的敲击着手边榻上的小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新贡上来的上好雪梨,御膳房也就得看几只,婉仪今日可是有福了。”李顺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泓禄,将托盘装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瓷盅端了出来,放置在苏清手侧。 那掀开的瓷盅之中,洁白的雪梨晶莹剔透,嫩白的银耳绕着雪梨打转,清甜的香味软糯的冲进苏清的鼻息之间,带着冰糖独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李顺恭谨的对着苏清递上手边的白瓷勺子。 苏清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至今没有发出一言的泓禄,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李顺手里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 雪梨入口即溶,带着几分哑哑的沙意,银耳滑腻软嫩,汤汁带着甜意,让苏清自昨夜开始便不舒服的喉咙舒畅了许多。 “婉仪,这是为您新挑的宫女太监,您看看可满意?”李顺看了一眼眯眼喝着冰糖雪梨银耳羹的苏清,侧身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太监宫女便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 苏清听到李顺的话,放下手里的瓷勺往李顺身后看去,却是突兀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细辛?”苏清惊喜的叫了出来,刚刚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是被泓禄单手揽住了腰肢。 而苏清也因为刚刚猛然的一动,脚趾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泓禄的方向倾斜了过去。 苏清的腰肢被束的很紧,泓禄只感觉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将那纤细的腰肢圈起来还留有富余。 “奴婢(奴才)叩见陛下,婉仪。”小宫女和太监们面不改色的伏跪于地,对着苏清和泓禄行着大礼。 “起吧。”泓禄不甚在意的将苏清用丝绸被包裹住,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细辛脸上游移了片刻。 李顺注意到泓禄的视线,弯身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和太监道:“你们以后便是这平乐苑的人,要好好服侍婉仪,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跪下的小宫女太监齐声回道。 然后便是对着苏清又磕了一个头,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道:“奴婢细辛。” “奴婢秋梨。” “奴婢浅桃” “奴才小佺子” 刚刚苏清咋一看到细辛,便是一阵激动,却是没有想到细辛身后还有这许多的熟面孔。 苏清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所以当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泓禄之后,便瞥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便是一沉,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兀的,苏清感觉的胸腔之处隐隐沁出一抹疼痛,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疼的苏清都变了脸色,身子也禁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了?”泓禄侧身,将苏清蜷成虾米一样的身子揽在怀里,眉头微皱。 “好疼”苏清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好像出不了气来,胸口疼的厉害,她看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就好像是凝聚在她的眼前一样,挥之不散。 苏清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紧的泛白,指骨凸显,她猛然的想起那个时候,做过的那个梦,满身是血的“苏清”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的大片大片如曼陀罗花一样鲜艳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宫装,浸湿了身下的软榻。 还有那一块迷蒙却又显眼的黄色布料。 努力的睁大眼睛,苏清看着在一片血雾之中,尤为清晰的泓禄,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第五十六章莲藕蜜饯 苏清又做了梦,只不过这次的梦不是那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弥漫着血色诡异的梦,而是一个十分温暖的梦。 梦里的小“苏清”坐在苏昌盛的脖子上,圆圆的脸蛋上是兴奋而幸福的笑意,那鹅黄色的小襦裙随着细风飘洒,苏清站在两人的身后,似乎一伸手便可以触到那温软的感觉。 那感觉真的很真实 苏清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便看到那逆光站在自己床前的人,而那布料的感觉也不是因为真实,而是因为她的手里真的攥着一角衣料。 苏清顺着那衣料往上看去,便看见了泓禄那冰冷冷的一张脸,而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那浓厚的药味熏得苏清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喝药。”泓禄一动,苏清手里捏着的衣角便随着泓禄的动作而滑落,只余下那一片细滑的手感。 苏清侧头看了看泓禄手里端着的药碗,嫌弃的皱起了脸,但是下一刻,她的鼻子便被泓禄给死死的捏住了。 “唔”苏清伸出手想去掰开泓禄的手,却是发现自己手脚软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药晦涩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腥气的很,苏清被泓禄按着脑袋灌了下去之后,还被按住了嘴,连气都喘不过来,更不用说是把那药给吐出来了。 看着苏清憋红着一张脸将那药喝了下去,泓禄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从一侧抽出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指。 苏清趴在床沿边上,干呕的厉害,但那药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是嘴里的药味苦的很,隐约还有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就好像是湿冷地里那种阴冷动物的汗臭味。 “婉仪。”一只白净素手伸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蜂蜜水。 苏清就着那手,将那蜂蜜水一饮而尽,冲淡了一点喉咙里面的腥苦味道,但还是难受的紧,胃里就好像钻了一条小虫在翻绞一样。 “来,新做的莲藕蜜饯。”嘴里被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苏清下意识的一咬,甜腻清爽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口中,完美的掩盖住了那腥苦味。 “这是”苏清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泪意蒙蒙的看着细辛手里圆滚滚一小颗的东西,面带疑惑。 “这是莲藕蜜饯,小厨房新做的。”细辛又塞了一颗进苏清的嘴里,然后扶着苏清背靠在那软垫之上,轻轻顺了顺苏清有些凌乱的头发。 “细辛。”苏清一把抓住细辛伸过来的手,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里。 细辛好笑的看着苏清孩子气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苏清又纤瘦了不少的身子,然后侧头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陛下。” 泓禄看了一眼细辛,将手里的碗放置在一旁的矮凳之上,然后拂袖道:“好生照料。”说罢,便是直接转身离去,仿佛一点留恋也无。 苏清看着泓禄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抱着细辛腰肢的手,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来,“你怎么会来的?” 细辛轻柔一笑,放开揽着苏清的手,声音清雅,“是李公公把我调过来的,还有小佺子,也一起过来了。” 在没有问细辛之前,苏清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在问过之后,苏清便连这唯一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这果然是那皇帝安排的,看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过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蔫拢了一会脑袋,苏清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细辛,声音细小,却是带着难掩的兴奋之意,“好在来了,又可以一起了。” 细辛抽出帕子轻轻擦去苏清唇角的水渍,看着那张愈发娇媚的面容,幽叹道:“你现在这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清听到细辛的话,轻轻垂下眼帘,那放置在床沿边的手苍白无力,一如现在的她。 “哗哗”隔着内房和外房的珠帘被撩起,苏清抬眼望去,便见那浅桃穿着一套鸦青色宫装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小碟子的芙蓉酥。 “婉仪,可要些吃食点点饥?”浅桃的声音平顺,却是毫无起伏,那双眸子里面也是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静谧。 苏清看了一眼浅桃手里的芙蓉酥,那浅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苏清看着有些胆颤。 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细辛,开口道:“细辛,我想喝点甜汤。” 细辛看了一眼垂眸站着的浅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细辛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苏清才正眼看向面前站着的浅桃,她缓慢的撑起自己病弱的身子,指了指床沿一侧的绣墩道:“你坐,我有话问你。” 浅桃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婉仪有话便问,奴婢受不起。” 苏清也没有强求,只将那目光定在浅桃泛着微黄色的指尖,慢慢道:“那时候,也就是大概三四个月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缠绵卧榻许久,你可知道?”这场大病,也就是那原主死去,她穿越过来的事情。 “奴婢知道。” 苏清攥紧了手里的丝绸被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生那大病?” 听到苏清的话,浅桃手里端着的小蝶不自禁的动了动,虽然只是很细小的一个动作,但是却没有逃过苏清一直专注着的眼神。 “婉仪,想听实话吗?”浅桃慢慢的直起身子,终于将那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苏清。 苏清绷紧下颚,对上浅桃的目光,缓慢点了点头。 “婉仪那时候得的,不是病,而是毒。”浅桃的语气缓慢,一字一句的敲在苏清身上。 苏清狠狠的咬了咬牙,想到那恐怖的梦境,果然,她的猜测没错,原主的死是有隐情的。只是那时候她看到的黄色衣角,难道真的是泓禄吗? “婉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浅桃已经回复那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苏清道:“如果婉仪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那奴婢有件事情想告知婉仪。” 苏清抬眸,定定的看向浅桃,嘴唇微动,“是我爹要你给我说的吗?” 浅桃微微点头,然后从宽袖之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放置在红木的床沿边道:“一日一颗。” 苏清的视线随着浅桃的动作落到那带着一点绯红的白瓷小瓶上,心头莫名的泛出许久熟悉感。 “这是什么?” “压制你身上毒性的药。”浅桃似乎有些不耐,说完便是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清闭上刚刚张开的嘴,看着浅桃的背影将话又咽了回去。 珠帘声响起,苏清手腕一动,那小瓷瓶便被她拢进了薄被之中。 “婉仪,甜汤。”细辛手里端着一小碗红豆汤走了进来,那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熬出来的,细腻稠厚,颗颗酥软,氤氲的雾气袅袅腾起,遮了苏清的半边脸颊。 175|第175章 第四十七章百合绿豆汤 未央宫之外,烈日高照,身穿宫装的应昭仪双膝跪地,白皙的面庞上满是热汗淋漓,身旁的贴身宫女觅波跪在她的身侧,手里是一方被攥的紧紧的锦帕。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见这应昭仪,不同于那第一次的云鬓花颜,步摇轻缀,这次的她淡色宫装,青黛素色,跪在未央宫外的身子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感。 应昭仪已在未央宫之外跪了一个时辰,早已支撑不住,她身旁的觅波面色焦急,淌着满脸的热汗便伏跪着朝站在殿门口的李顺一路跪了过去。 “李公公,您去和皇上说说吧,我们娘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觅波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青砖地上,留下一大滩的汗渍,随着她磕头次数的增多,那汗渍上渐渐显出一抹红,随着汗渍流入青砖地缝之中。 “觅波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次皇上动了真怒,咱家也是不敢进去啊。”李顺微微垂下头,声音恳切,但是身子却是一动未动,只看着那觅波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通红泛血。 “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帮帮娘娘吧,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啊”觅波的声音凄厉,带着一股悲怆,她伸直身子,直直的朝着殿内喊着。 李顺哪里看不出这觅波的意图,却也不阻拦,只慢慢侧了侧身子往内殿看了看。 内殿廊柱后面,身着宫装的苏清手里拿着一方冷帕和一小碗加了冰块薄荷叶,浸了酸梅百合瓣的绿豆汤从侧殿之中走出来,正对上李顺看过来的目光。 “李公公,圣上说有些乏了,让应昭仪回去,不要再跪了。”苏清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汗渍血水的觅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既是这样,那觅波姑娘便带着你家娘娘回去吧。”李顺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李公公,您是知道娘娘的脾气的,她今日跪在这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去,您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见我家娘娘吧。”觅波不依不饶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觅波姑娘,真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 “呀,应昭仪晕倒了”苏清站在李顺身后,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是提着裙摆端着东西小步快走到了那应昭仪的身侧。 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苏清扶起那晕倒在地的应昭仪,用冷帕帮她净了脸,然后转头对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的觅波道:“快,帮我扶进去。” “好,好。”觅波听到苏清的话,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手脚利落的帮着苏清把应昭仪从地上给半扶了起来。 扶着那应昭仪进了散发着冰凉冷气的未央宫,苏清帮着那幽幽转醒的应昭仪喂了半碗绿豆汤,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觅波,她自己则半弯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正殿之中,泓禄侧卧在软榻之上,那软榻的小桌上放着一副半残棋局,泓禄指尖处夹着一枚黑子,那极致的纯黑衬得他的指尖看上去就若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皇上,应昭仪已经歇在侧殿了。”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 泓禄轻哼一声,目光微抬,指了指手边的半副残局道:“来。” 听到那泓禄的话,苏清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动那软榻的另一头,捻起一方白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刻之后犹豫着缓缓落下。 刚才在那应昭仪跪在未央宫之外时,苏清正好拿着那药膳单子改了几味菜,正想着去与那尚膳副商议之时,便被这泓禄拉了壮丁。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与那泓禄对弈,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便是慢慢融入到了那棋局之中,只是奈何,这下了许久的棋就是不见胜负分晓。 苏清在现代时,参加过社团之中的一个围棋社,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也算略懂皮毛,只是这泓禄不知是真的不精棋艺还是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一招棋,要想半天才落一子,等的苏清心焦不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让她心烦,可是人家是皇帝,她这个小小的御前女官,又能说什么呢? 但正在这棋局焦灼之际,泓禄却是突兀的住了手,苏清还在疑惑,那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 苏清心下有些疑惑,听着那宫女声嘶力竭的声音,想着不知是什么娘娘又在外面遭了什么罪,都闹到这未央宫里头来了。 苏清的心思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下手便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到她将心思重新放回棋盘上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白子竟然被那黑子团团围住,不一缝隙可出。 这,是什么回事?她只不过是走了一下神而已,而且刚刚她的胜算不还是很大的吗? “输了。”泓禄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斜睨了苏清一眼,声音透着一股愉悦。 苏清从那软榻上起身,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皇帝棋高一筹,奴婢甘拜下风。”但那话语中透露的,却是怎么都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泓禄听出了这苏清的话外之音,嘴角轻弯,手指微勾,指尖轻弹,那黑子便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苏清微瘪的唇角。 “唔”唇角被弹了一下,苏清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朝着那罪魁祸首看去。 “输了便要被罚。”泓禄又捻起一枚黑子,漆黑的眸子暗含笑意,看着不着痕迹捂着唇角后退了一点的苏清。 被罚的结果便是苏清端着她那精心制作了半日,偷偷冰在宣室冰鉴一角的百合绿豆汤去了殿外,将那应昭仪给迎进了里面,既不拂了那皇帝的面子,也让这应昭仪有了台阶下。 不过那百合绿豆汤是她今日一大早放入那冰鉴之中的,花费了苏清许多心思,先不说那新鲜摘取的百合,便是那细细碾磨成粉状放入绿豆之中的薄荷粉,也是她花费了这许多心思才做出来的,这皇帝是长了狗鼻子吗,还特地让她把这百合绿豆汤给应昭仪端出去,哼,明明是自己舍不得人家美人,还做出这副模样。 但虽然是这般想着,苏清还是得乖乖把这百合绿豆汤端着送给外面的美人。 这厢,浸润着凉气的侧殿之中,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忙碌的很,那应昭仪脸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之上,香腮带泪,轻轻的啜泣着 公公,娘娘都这般了,皇上怎的还不来看看娘娘呢?”觅波看着应昭仪泪眼朦胧的模样,脸上一副心疼表情,伸手便拽住了站在应昭仪身侧的李顺那宽大的长袖,声音带着哽咽,配上那刚刚擦拭干净的满脸血水,也是一副凄惨样子。 李顺不着痕迹的挣脱那觅波的手,躬身对着应昭仪道:“娘娘,您先安心歇着,待奴才去回禀陛下。”说完这话,李顺的脸上依旧是无甚表情,只躬身退到了外间。 正殿之中,泓禄正与那苏清下着棋,手边放着一杯沏好的凉茶,暗香浮动之际夹杂着一丝淡涩苦味。 “皇上,应昭仪歇在了侧殿。”李顺站在三步开远处,对着泓禄躬身道。 泓禄没有说话,只轻轻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又鼓起了那张俏脸,心情颇好的回头对着李顺道:“歇好了便送回去,不必来回我了。” “喏。”李顺弓着身子垂头退去。 另一边,苏清看着那泓禄慢条斯理的将那黑色的棋子慢慢收回琥珀色的棋盒之中,动了动隐隐作痛的唇角,心有嘁然。 “又输了。”泓禄慢慢的收回那棋子,指尖捻着一方黑子,看向苏清的眼中带着揶揄。 苏清的身子略略往后缩了缩,目光落在那泓禄捻着黑子的指尖上,声音颤颤道:“皇上,奴婢斗胆,想到一个新的玩法。” “嗯?”泓禄轻哼一声,看向苏清。 苏清咽了咽口水,慢慢道:“奴婢幼时,常与姐妹玩乐,以贴纸为罚,陛下觉得如何?” 泓禄捻黑子的指尖翻转,苏清的心也便随着那晶莹剔透的指尖上下翻动,直到那一声略微沉稳的“嗯”从泓禄的喉咙中挤出来。 苏清的脸上显出一抹喜色,但是还没等到她将那愉悦表示出来,耳垂一重,那黑子便顺着她的衣襟滑落到了她面前那一大块和田玉做成的棋盘之上。 泓禄收回手,对上苏清那捂着耳垂看过来的委屈视线,只淡淡道:“这次惩罚的,是这一局。”说完,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凉茶。 看着那泓禄的惬意模样,苏清咬了咬牙,突兀的开口道:“陛下,奴婢家中一贯有一个玩法,叫五子棋,陛下可有兴趣?” “哦?”泓禄微抬眉眼,看向苏清,眼中带上了一抹兴味。 “奴婢来教陛下。” 哼,老娘虐不死你,看我大国精粹五子棋!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曲绱轻摇头,收回看着苏清的视线,走回大内御膳房之中。 176|第176章 食了晚膳,苏娇又与李媛细细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各自回院安歇,但是不等苏娇睡踏实,便听得那隔壁李媛的院落之中传出一阵又一阵的丫鬟婆子的急喝声。 迷迷糊糊的被秀珠从床上扶起,苏娇换上衣裳,懒懒的掩袖打了一个哈欠道:“这是怎么了?” “王妃,宰相夫人要生了”霁在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急声与苏娇道。 “什么?要生了?”听到霁在的话,苏娇一改刚才那副慵懒模样,赶紧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带着秀珠与霁在一道去了李媛的院子里头。 李媛的院子里头忙碌成一团,苏娇带着人急急忙忙的走进去,直接便与人撞了个对怀。 扶住苏娇斜倒的身子,李缘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与苏娇行礼道:“请敬怀王妃安。” 苏娇原本还未将这人放在眼中,但是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却不免落了几分视线上去。 只见站在她面前的这人一身儒衫,气质内敛,双眸微凛,稍长开的眉目之间与陆陌陆大宰相有七分相似,那比苏娇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量朝着苏娇沉沉落下来,显出满满的压迫感,除却脸上那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此刻的李缘不再是当年那个心脾气燥的少年,而是名扬金陵的李公子。 “李缘?”苏娇细细软软的吐出这两个字,那双水渍杏眸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李缘之后,白嫩脸颊之上显出一抹娇美笑意。 看着面前笑意娇媚的苏娇,李缘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暗暗握紧,双眸微沉,最终却还是未发一语,只侧身让人先行。 情不知所往,他只恨自己来的太迟 苏娇没有注意到李缘眼中的纠结神色,她一心系挂在里屋的李媛身上,所以即便是发觉面前之人变化颇大,却还是未曾多有注意。 袅袅纤姿尤带甜香,自李缘身侧缓缓走过,漆黑墨发垂顺而飘,细细滑过李缘微屈的指尖,李缘下意识的垂首握拳,却还是未能抓住那抹幽淡的细丝。 里屋之中,琉璃灯耀,李媛凄厉的惨叫声断断续续的传出,苏娇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刚想进入内室之中,却是被守在一旁的老婆子给拦住了去路。 “王妃,产房凶险,您莫进。” “可,可是媛姐姐”耳边是李媛那让人揪心的喊叫声,苏娇一张白嫩小脸狠狠皱起,水渍杏眸微红,里头满满都是担忧神色。 “王妃放心,相夫人这是二胎了,不会有什么事的”看出苏娇脸上那明显的担忧神色,那老婆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细细的抚慰苏娇道。 “是啊王妃,您这什么都不会,还是莫进去添乱了,随老奴一道去那侧坐坐吧,当心别动了胎气。”杨婆子伸手扶住苏娇的胳膊,引着她往角落处的圈椅边走去。 顺着杨婆子的手落座于那圈椅之上,苏娇揪着手里的宽袖,时不时的往内室之中看去,却只见那一个又一个的女婢端着满是鲜血的金盆自里头出来。 “杨婆,你看那”一把拽住身侧杨婆子的宽袖,苏娇指着那满是血迹的金盆,一副害怕模样。 “王妃莫怕,这没什么的,生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杨婆子刚刚说罢,里头的李媛又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身侧产婆那吃力的助喊声,吵吵嚷嚷的闹得人脑仁疼。 “这,这要生多久啊?”苏娇战战兢兢的拽住身侧的杨婆子,声音轻颤道。 “相夫人这是第二胎,约摸六个时辰就足够了”杨婆子细思片刻之后与苏娇道。 “那,那若是第一胎呢?”苏娇伸手抚住自己微凸的小腹,小脸惨白一片。 没有发现苏娇的不对劲,那杨婆子听罢苏娇的话,便立马答道:“这第一胎最是凶险,怕是要生足十二个时辰的” “十二个时辰?”苏娇捂着自己的肚子自那圈椅上起身,小脸上一副十分震惊模样。 “这,这也没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似乎终于是注意到苏娇的不对劲,杨婆子讪讪的缩了缩手,只感觉自己脖子冷的紧,恨不得扇自己十个八个大嘴巴子,叫你乱说,这东西是能乱说的吗! 恍神的重新坐回到身后的圈椅上,苏娇将目光愣愣的投向内室,片刻之后提着裙摆起身,不顾身侧杨婆子的阻拦,慢慢走进了内室之中。 内室里头满满都是一股子的血腥气和腥臭气,闷热的天,门窗紧闭,一点也不通气,丫鬟婆子聚在床褥边与那李媛助产,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关注到苏娇。 苏娇踩着脚上的绣花鞋,慢吞吞的往李媛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她正坐于床褥之上,身侧两个壮士婆子扶抱助腰,还有一助产的婆子蹲在地上,挽着宽袖,正不断的与李媛说着话。 “相夫人,用力,用力再使把力” 李媛面色惨白,双眸微闭,额上满满都是细密汗水,裙裾处淅淅沥沥的沾染着血色污渍,疼的连句话都吐不出来,刚才那股子干嚎的劲也好似被抽干了一般。 一旁的丫鬟看到脱力的李媛,赶紧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喂进了李媛嘴里,可此刻的李媛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东西,只半张着嘴,用力的喘息着。 苏娇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急忙转身欲走,却是看到不远处穿着朝服的陆陌匆匆而来,直接便略过她往李媛方向而去,一旁的婆子奴婢怎么也拦不住,那陆陌甚至还因为恼意而呵斥了好几个奴婢,脸上目光阴狠,面色僵直,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有一点金陵城中内传,陌上君子温如玉之感。 “媛儿”伸手将李媛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陆陌完全不听身侧那助产婆子什么“男人进不得产房”之言,只细心的替李缘擦拭去额角的汗渍,整个人绷直的紧,好似下一刻就会因为李缘的喊叫而崩溃。 “王妃啊,您快些随老奴出来吧”杨婆子撩开珠帘,一眼就看到站在珠帘侧发呆的苏娇,便赶紧伸手挽住苏娇的胳膊将人往外头拉。 苏娇怔愣着身子,任杨婆子将自己拉出了产房。 “王妃,里头气闷的紧,您这还带着身子呢,可不敢多呆”杨婆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帕子替苏娇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一旁的霁在替苏娇端过来一杯温茶,在看到她那张素白小脸之时,有些担忧的开口道:“王妃我们去廊下坐坐吧” 苏娇没有动,片刻之后才伸手接过霁在手中的温茶托在掌中细细轻抿了一口,然后让人扶着去了外头。 坐在房廊处,苏娇身子软软的靠在身侧圆木柱上,整个人蔫蔫的,好似身侧白日里被日头晒得蔫了叶边的细翠藤蔓。 天色愈发暗沉下来,房廊处被挂上一盏又一盏琉璃灯,苏娇抬首看着身侧那盏随着那丫鬟手中细杆而微漾琉光的琉璃灯,眸色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妃,夜深露重,我们还是回院子里头去歇会子吧。”霁在站在苏娇身侧,声音细细的规劝道。 苏娇侧头转向那灯火通明的内室,耳边是李媛那渐渐虚弱下去的叫喊声,一阵一阵的揪痛她的心。 “王妃,王妃”不远处,秀珠提着裙摆匆匆忙忙赶来,那张圆润面颊之上满满都是喜色,“王妃,新华公主生了,生了一个公子,圣上大喜,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那贺喜的人排在新华公主府门口,都要将那街道口给堵了” 秀珠气喘吁吁地说完,便见苏娇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声音细软道:“什么?生了?什么时候生的?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吗?” “听说是早产了不过好在母子平安”咽下一口气,秀珠扶住苏娇因为起的急,而未站稳的身子继续道:“夏管家差人来问王妃,说是新华公主那处要不要去看看,若是去的话,马车就在宰相府外头” 听罢秀珠的话,苏娇扭头看了看身后,面露忧色道:“既然已经生了,那便不急了,等媛姐姐生罢,我再一处去看桐华姐姐。” “是,那奴婢去回了夏管家。”秀珠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却是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高挺身影吓了一跳。 “王,王爷”躬着身子伏跪于地,秀珠惊恐的开口道。 听到秀珠那战战兢兢的话,苏娇转身朝身后看去,只见金邑宴穿着一身鎏金宽边常服,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站定在苏娇面前,金邑宴伸手圈住她细软的身子搂进怀中,声音低哑道:“夜深了,我来接娇儿一道回府” 抬首对上金邑宴那双漆黑暗沉的眸子,苏娇正欲说话,耳边却是猛然听到内室之中的李媛又是一阵凄厉惨叫。 颤着身子缩进金邑宴怀中,苏娇捂着自己的肚子,白嫩小脸上是一片苍白神色。 “怎么,害怕?”圈住苏娇那微颤的身子,金邑宴垂首将下颚抵在苏娇的头顶细细摩挲着,声音暗沉道:“敢逃家不归,还怕这点子事,嗯?” 听出金邑宴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苏娇双眸微红的自金邑宴怀中抬起小脑袋,声音细细道:“我,我让夏管家告诉你的” “呵”低笑一声,金邑宴伸手抚去苏娇眼角处浸出的泪珠子,暗沉的双眸陡然开口道:“憋回去。” 被金邑宴突然吐出的这三个字吓了一跳,苏娇下意识的便将那悬在眼眶之中的泪珠子给憋了回去,那双水渍杏眸红彤彤的漫着水雾,就是不敢泄出来。 “真乖”垂首在苏娇白细的额角上落下一吻,金邑宴伸手撩起她落到颊边的细碎发丝拢进掌间。 “你,你又吓我”苏娇委委屈屈的皱着一张白嫩小脸仰头看向面前的金邑宴,声音细软糯气,配上那双秋水杏眸,让人顿生怜意。 “我怎么舍得呢”细细碎碎的吻顺着苏娇的额际往两边滑落,慢慢抿过她细嫩的肌肤,咬上她小巧的鼻头,最后含住那对微颤的粉嫩唇瓣。 “唔”苏娇纤细的身子被金邑宴箍住腰肢往上托举,光洁的下颚处也被他用手禁锢着,苏娇只觉得自己的下颚被越抬越高,那股力道就好似要将她的脖子掰断一样。 “唔疼”努力的踮起脚尖企图舒缓那股压迫在自己脖颈处的力道,苏娇的话还未说完,那两瓣红肿的粉唇就又被金邑宴给吞噬入口。 感受到金邑宴那抵在自己唇间仿若撕咬的力道,苏娇心中微惊,不知这厮又是犯了什么毛病,跑来折腾她。 一吻即毕,苏娇气喘吁吁地软倒在金邑宴怀中,缓了半天才声音细细的噘嘴道:“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娇儿未说一言便卷着铺盖溜了,留我一人独守空房不说,怎么反倒还要过来责怪起我的不是了?”一边说着话,金邑宴一边拎起苏娇的衣襟子将她圈到自己的臂弯处,然后托着人便往外头走去。 “哎,我,我不回去媛姐姐还未生完孩子呢”被金邑宴箍在怀中,苏娇用力的挣扎着要下地,却是被那厮狠狠拍了一记臀部道:“听话。” 耳边回荡着刚刚那一记响亮的轻拍声,苏娇涨红着一张小脸,白嫩小手抓在金邑宴的衣襟处,那双水渍杏眸羞赧的朝着左右转了一圈。 只见身侧三三两两走过的丫鬟婆子们皆是一副敛目屏息之态,低垂着脑袋匆匆而过,生怕她身侧这厮突然发了疯,要了她们的命。 “你,你”咬着一口素白贝齿,苏娇将小脑袋埋到金邑宴的脖颈处,羞赧的根本就不想见人。 这厮明知她脸皮子薄,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她这般亲热,这不是故意要让自己羞赧于他吗?他存着气又如何,她自个儿还存着气呢,哼!不知节制!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远去,李缘自房廊处走出,那欣长的影子被房廊两侧的琉璃灯拉长,平添几分寂寥之意。 突然,一侧房廊转角处传出一道怒吼声,一个圆滚滚的身子直接便从那拐角暗影处窜出,与李缘撞了个满怀。 “呔!吃你爷爷一拳!”龙鑫涛骑在李缘身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眸,猛地一下握拳砸青了李缘的眼角。 “唔”捂住被龙鑫涛砸青了的眼角,李缘面色暗沉的躺在地上,还未回神,就只感觉双腿间一痛,那处被狠狠踩了一脚,而那人踩了一脚还不算,似乎十分疑惑那处软绵绵的是什么东西,又细细的蹭了一遍之后才恍然,然后好似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逃命,也就不再研究什么,抓着手里偷摸来的烤鸡,飞奔而去。 “”嗫嚅着骂了一句脏话,李缘扶着身子从地上起身,就见脚边亮晶晶的落着一块玉髓,上头明晃晃的写着“龙云庄”这三个大字。 “大,大公子”跟着那小贼从厨房飞奔而来的掌勺厨娘看到这副狼狈模样的李缘,有些颤颤的开口道:“您,您没事吧?” “没事。”李缘狠狠皱了皱眉,垂首往下一看,便只见自己身上的儒衫皱皱巴巴的已经不成样子,胸口处还沾着一大块的污渍油斑,尤其是双腿之间那块沾着污泥的布料处,湿漉漉的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将那东西捡起来与我。”腰腹处也被踩了一脚,李缘站在那处有些动弹不得,他微眯着双眸指使身后的厨娘道。 “是。”那厨娘暗暗放下手里举着的大铁勺,弯着肥胖的身子将地上那块玉髓给捡了起来。 伸手接过厨娘手里的玉髓,李缘侧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自己身侧的厨娘,面色有些不耐道:“回去吧,内院里头莫要乱闯。” “是”那厨娘战战兢兢的应了,赶紧提着手里的大铁勺子急匆匆走了。 抚着手里那块油腻腻的玉髓,李缘面露嫌弃,用宽袖细擦了之后才垂首看去。 只见那玉髓之上除了正面的“龙云庄”这三个大字,后头反面还跟着三个小字。 “龙鑫涛?呵”目光狠狠的盯着那处,李缘咬牙道:“臭小子,别给我逮到你” 他这正愁有气无处撒呢! 这头,金邑宴成功的将人截回了敬怀王府,直接便带着人往寝殿之中走去。 “我,我饿了,想吃东西”一看到那张宽大的拔步床,苏娇便不自觉的软了腿,她用力的揪着身侧金邑宴的衣襟,声音轻颤道:“安,安胎药我还未喝安胎药呢我要去喝安胎药” “这大半夜的,娇儿便别去折腾那些丫鬟了,这安胎药,少吃一顿又有何妨?”说罢,金邑宴手劲一松,苏娇的身子便咕噜噜的滚到了床上。 “啊啊肚子疼,我肚子疼”捂着自己的肚子缩到床脚处,苏娇惊惶的瞪着一双水渍杏眸,看着站在拔步床边的金邑宴慢条斯理的褪下了身上的外衫。 “我肚子疼”苏娇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句,却被金邑宴拽着小腿给褪去了脚上沾着细泥的绣花鞋。 “不怕,我给娇儿揉揉便好了”随手将手里的一对绣花鞋扔在床边,金邑宴撩起长踞落座于拔步床边,一边褪去脚上的皂角靴,一边嘴角轻勾起一抹笑与苏娇道:“嘘,现下喊哑了嗓子,等会子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听到金邑宴那状似温柔宛转的语调,苏娇下意识的便抖了抖身子,然后看着那厮撂下床帘,连哀嚎都未来得及出一声,就被堵住了粉唇。 帐勾轻响,床帘微漾,苏娇气闷的被迫翻身跨在了某人身上 天色微曦,苏娇懒洋洋的睁开双眸,便见身侧的金邑宴正把玩着她挂在脖颈处的璎珞项圈。 这璎珞项圈是上次苏娇有孕之时当今圣上所赐,那时候金邑宴不喜,反手就要扔掉,被苏娇给救了回来,一举手就戴在了脖子上,至今未褪。 “别扯”一把将那璎珞项圈从金邑宴的手中拿回,苏娇以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慢吞吞的裹着薄被坐起了身子。 金邑宴斜靠在床头,细细捻着指尖,那双漆黑暗眸顺着苏娇细滑的裸背慢慢游移,最后落到那被薄被掩住的地方,眼眸深处显出一抹明显的遗憾神色。 坐在床上醒了醒神,苏娇突然开口道:“媛姐姐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女的”金邑宴一边说着话,一边心痒难耐,最终还是伸出手,细细的抚上了苏娇那片犹如凝脂一般细腻光滑的后背。 “呀,你别动我”一把将手里的薄被全部裹到自己的身上,苏娇鼓着那张白嫩脸颊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金邑宴,然后伸手挥开面前厚实的床帘便扯着那细哑的嗓子道:“秀锦,秀珠!” 外头的秀锦与秀珠听到苏娇的话,赶紧端着洗漱用具撩开珠帘走了进来。 气呼呼的下了床铺,苏娇伸出白嫩脚掌,狠狠的捻了捻金邑宴的手掌,然后撂下一句话,“再摸,剁了你的手!”明明是一句气魄十足的话,但是由苏娇说来,不仅底气不足,而且那嗓子细软软的根本一点没有那股子凶煞气。 说罢,苏娇托着身上细薄的被褥,自以为强硬的朝净室方向而走,身后却传出金邑宴那低沉暗哑的闷笑声。 但那厮笑就算了,她身侧这两个怎么也跟着添乱! 水渍杏眸瞪向身侧的秀锦与秀珠,苏娇气呼呼道:“再笑,拔了你们的舌头!” “是,王妃。”秀锦与秀珠对看一眼,低垂下脑袋,努力抑制住扬起的嘴角。 哼!苏娇一跺脚,转身自顾自的进了净室之中。 177|第177章 第四十三章蜜汁香蕉薯泥羹(壹) 苏清没有防备,被泓禄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稳的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在桌面边缘处撑住了身子,只不过前半部的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面容与那泓禄相差不过几分,鼻尖几乎抵在一处,那温热的呼吸交缠的呼吸在一起,让她不自觉的红了面庞,在白嫩的脸上十分明显。 伸出手,泓禄一指点在苏清额上,微微离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拿过一旁太监手中的湿巾。 嘴角被覆盖上一角湿帕,苏清睁着那双盈盈水眸,里面倒印出泓禄那双幽深暗眸,那微挑的细眉,白玉般的面容,嘴角似勾非勾,露出隐约笑意,就如那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却又多了几分冷冽的霸气悍势。 直至脸上的帕子落下,苏清才恍恍惚惚的从那眸子里面回神,急忙忙的蹲下身子,眼神惶惑的对着泓禄行礼道:“多谢皇上。” 泓禄的手里捏着那帕子,指尖从苏清的下颚处滑落,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如冷玉一般的触感。 身后的李顺接过泓禄手里的帕子,脚步微顿的站在泓禄身后,犹豫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垂着脑袋的苏清身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一如刚才在雨中凸显的那般脆弱纤细。 桌旁的宫女太监默不出声的将那些菜色端了下去,略过苏清身侧,轻轻的漾起她的裙角。 盯着自己轻轻飘扬起来的裙角,苏清似有所感泓禄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穿着绣鞋的脚微微挪动,往后缩了缩。 泓禄目光微眯,突兀的站起身走到了苏清的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胳膊,那强硬的力道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泓禄的指尖深陷入苏清胳膊肉里,但她那胳膊却是软绵绵的一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苏清疼的厉害,却是不敢动自己的胳膊,只惶然的看着那泓禄的眼睛黑黝黝的盯着自己,深海一般的带着深切的审视。 “苏清。”泓禄的声音沉沉的传入苏清的耳中,那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说出来,竟是颇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喏。”苏清忍着痛,垂着脑袋回答泓禄的话,那被泓禄握着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紫了一大块。 苏清低垂着脑袋,那泓禄抓着她的胳膊,却是长久的没有言语。 李顺见状,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后再次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听完李顺的话,泓禄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猛地一下拽住苏清的胳膊自己身边拉,苏清不查,挺翘的鼻子狠狠撞到泓禄的胸膛上,那坚硬的感觉直让她鼻头泛酸。 “皇,皇上,奴婢”苏清正结结巴巴的想请罪,却是被泓禄那暗哑的声音压了过去。 “让她在外面等着。”说罢,泓禄转身,拉着一脸苦相的苏清往内室走去。 李顺自然明白那个她是谁,只是看着泓禄拉着脚步不稳的苏清往里走去,轻不可见的发出一道微微叹息,转身出了内殿。 外面那位可也不好糊弄啊! 苏清脚步踉跄的跟着泓禄往内室走去,那熟悉的金砖颜色和巨大的黄色帷幔龙床,让苏清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呆滞。 这,这是什么情况? 当苏清被推倒在那张满目亮黄的龙床上时,苏清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泓禄那放置在衣襟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紧,让她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胸前衣襟一紧,苏清赶紧回神,看着面前的泓禄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苏清的声音抖得厉害,那放在泓禄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泓禄的衣裳,手脚并用的往外扯,希望把身上的人给扯下去。 但说实话,古时候的衣服质量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这皇帝的常服,真心是质量顶呱呱。苏清扯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给扯开,反而是将泓禄头上的黄冕给碰落了下来。 那黄冕连着上面豆大的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泓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遮盖住苏清那掩印在泓禄身下的纤细身姿。 泓禄的头发如女子般长黑而密,甚至还有些微的弯曲,就那一圈一弯的头发似海藻一般的把人埋没其中。 苏清一手抓住那滑落在指尖的发丝,下意识的狠狠一抓。 泓禄吃痛,却是没有放开对苏清的桎梏,反而是一鼓作气,将苏清的身子反压在龙床之上,狠狠的拉下了苏清的衣襟。 苏清双手双脚乱蹬着,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死死按住动不了的乌龟,只感觉背后一凉,那皮肤浸在空气之中,泛起丝丝痛意。 “皇嘶”后背上被按住一只手,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疼痛随着那手渐渐深入骨髓。 原来刚才那疼痛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她的后背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 泓禄一只手死死按住乱动的苏清,另一只手覆在苏清的背上,用力的摩挲着那泛着红斑的后背,直至那里一片绯红。 “疼皇上好疼”苏清一边叫唤着,一边用力的扯着手里不知道哪里滑落过来的发丝。 “嘶,放开”苏清扯的狠了,泓禄脑袋一侧,闷哼一声,却是更加使力的用指尖捻了捻那光滑如玉但泛着红绯斑块的后背。 “好疼”苏清听不清泓禄的话,只感觉后背处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指尖缠绕着的发丝被拽的更紧。 “放开”泓禄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疼,皇,皇上” 内殿珠帘一侧,那珠圆玉润泛着色泽的珠帘被狠狠撩开,发出乱珠玉撞之声。 “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您” “给我让开。” 许皇后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入这内殿之中,话音还未落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泓禄满头黑发披散,身下若隐若现的是一个曼妙女子,洁白的好似雪霜一样的肌肤,白晃晃的落入许皇后的眼中,还有那女子婉转如莺啼,谛听如百灵落珠一般的带着媚色的声音。 “皇上还真是政务繁忙啊”许皇后带着讽刺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苏清与泓禄之间,她微眯的凤眸扫视了一眼身侧弓着身子的李顺,带着冷冽的寒意。 泓禄听到许皇后的声音,按着苏清的手一顿,头皮却是突兀的一阵刺痛,低头便看到泪意朦胧的苏清皱着一张脸,手里是一撮被抓下来的头发。 泓禄面色不变,只身形一番,将一旁的黄色软被盖住苏清的整个身子,然后一只手依旧隔着软被死死按住苏清蠕动的身子。 “皇后有事?”泓禄半撑在床畔,黑发披散,衣襟半开,眼眸微微眯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汽,胸膛微微起伏,皮肤白皙如玉,带着几分难以的诱惑之色。 许皇后看着这样的泓禄,目光不禁一怔,那原本带着怒气的面色也有些软化。 “皇上,皇后娘娘”李顺从一旁弓着身子走到泓禄身侧,那显露在空气之中的面容有些苦涩。 “下去吧。”打断李顺的话,泓禄对着他挥了挥手。 “喏。”李顺看了看端站在殿中的许皇后,又看了看锦被之中蠕动着的苏清,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清的后背又疼又痒的厉害,再加上锦被之中闷热异常,她也管不得外面的情况,神智早就被那痒疼的感觉烧得所剩无几。 泓禄低头看了看锦被上几乎要破被而出的苏清,横眉一皱,直接一脚踢上了那团东西往龙床角落滚去。 苏清的身子团着锦被往里面一滚撞上床尾的紫檀木挡板,那一侧的黄色帷幔也被顺势拉下,堪堪遮盖住许皇后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那侧站着的许皇后看到泓禄的动作,嘴角轻勾,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自己的甲套,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连这脸都不让臣妾见见。” 苏清好不容易冒出头,抓着乱糟糟的衣服矮缩缩的窝在床脚,正对着泓禄那双幽深的眸子,憋着嘴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用力的远离那只距自己半掌距离的修长腿脚,屁股真的好痛。 泓禄用眼神警告完不安分的苏清,便转头看向已经朝着他缓缓走来的许皇后。 “皇后来找朕,是为那博望侯之事?”泓禄背靠床头,修长的身躯侧躺于床上,指尖挑着那半开的衣襟慢慢的往上拉,一句话,直点主题,一点不拖泥带水。 听闻泓禄的话,许皇后的脚步一顿,双手藏于宽袖之中置于腹前,指尖泛白,紧紧绞在一处。 深吸一口气,许皇后的视线落在泓禄的面容上,声音平稳道:“臣妾听闻,今日那傅太保为先前博望侯一事,替知府嫡子鸣御前大鼓伸冤,上百姓联名书,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哦?”泓禄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眉梢微挑看向许皇后,“皇后难道不知后宫例律,不得干预前朝政事吗?” 许皇后被泓禄的话一噎,但只一瞬便继续道:“皇上误会了,那博望侯是臣妾叔父,关心叔父,乃是尽孝之事。人常说百孝善为先,臣妾怎么可以置叔父于不顾呢,这可是大不孝之举。” “呵”轻笑一声,泓禄眼角微挑,“那皇后可知,自古孝义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典故?” 苏清窝在床脚,正满头细汗的抓着自己的后背,却冷不丁的被泓禄一踹,只好眼汪汪的不敢动弹,但那后背痒的愈发厉害,她实在是忍不住,偷眼看着那泓禄正与许皇后说话,便偷偷摸摸的用床柱子蹭自己的后背。 “皇上这是逼臣妾做选择吗?”许皇后面色难看,声音不禁有些尖利起来,“但那时候皇上向我讨要苏清那宫女时,可是答应臣妾的。” 苏清正蹭的起劲,被许皇后尖利的声音一惊,猛地一下抬头,对上泓禄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动,快速的垂下脑袋,脸上那突兀出现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她粉嫩的耳垂。 第四十四章蜜汁香蕉薯泥羹(贰) 苏清眨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泓禄,却看到那双浸着寒冰的眸子,赶紧又瑟瑟的缩回了脑袋,心下却是一阵的百转千回。 听刚才那许皇后的话,她是被这皇帝用什么条件从她的椒房殿讨过来的?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用得着他皇帝这么大费周章啊? “朕是答应过你放那博望侯一马,那现在是那傅太保不放博望侯一马,与朕何干?”泓禄从床上翻身坐起,慢慢的捻起那被放置在床头的佛珠,嘴角微微勾起,神情高深。 狡辩!苏清听完那泓禄的话,深刻觉得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腹黑大帝啊,咬文嚼字推脱话语什么的,信手拈来。 “皇上,当年若不是许氏,现在这皇位上坐的还不知是谁呢,您现在这般是在过河拆桥吗?”这许皇后估计也是气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呵。”轻笑一声,泓禄慢慢的从床畔站起身,那挺拔的身姿高挑欣长,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便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的毛骨悚然。 “传朕旨意,将皇后禁足椒房殿一月。”泓禄的声音清晰透彻,在内殿之中分为清明。 “皇上!”许皇后听罢,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扭曲的厉害,涂抹着艳色玫瑰红的樱唇微张,发出嘶哑的吼叫。 “带下去。”看着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身形的许皇后,泓禄面无表情道。 “皇上,皇上,泓禄!”许皇后的声音透着凄厉,那声嘶力竭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苏清缩在床脚,听着许皇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声,便感觉身上那又痒又疼的感觉愈发严重了一点。 在这宫里几月有余,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对苏清这皇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泓禄还是太子时,许皇后便嫁与了他,据说那时候,十里红妆,绵延千里,锣鼓喧天,响彻天际,整个京城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整个东宫,也只有她太子妃一人,专宠多时,这太子妃时的许皇后也被京城之中的贵女名门争相羡慕,毕竟泓禄这般的地位,这般的容貌才情,能独宠她一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可好景不长,后来,先皇赏赐美人,太后下派宫娥,东宫之中出现愈来愈多的娇媚宫女,都让那时候的太子妃许皇后一日焦过一日。 她看着泓禄身侧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焦躁,不安,恐惧,年老色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皇后心神俱伤,所以她决定,即便是抓不住这男人的心,也要把这男人的身给留在身边,许氏一族那繁盛荣高的地位,便是她的武器。 许皇后口口声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氏,可她那幽暗的心底深处,清晰的知道,她只是用许氏这个庞大的背影,来压制,牵制泓禄,她害怕,许氏倒了,她的皇后之位,她的一切,都会随着许氏的倒台而烟消云散。 许皇后明白,是她对许氏的偏执以及泓禄的执着,将这个男人越推越远了,可是她不后悔,她相信如果没有许氏,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苏清是女人,她大概是有些明白许皇后这股难掩的偏执,这幽幽后宫,深深宫闱,女人的命运境地,不都系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嘛,只是这许皇后已然太过于沉迷于权势,那对上皇帝都不愿意低下的头颅,注定了她的悲剧。 “过来。”正当苏清皱着脸一边挠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泓禄的声音沉压压的传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清抬头,看到泓禄那张俊朗的面容,下颚微绷,眉目微眯,即便是一脸不耐的神色,却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拢着自己乱糟糟的衣物,苏清垂着脑袋往外挪,声音细细的道:“奴婢失态,请皇上恕罪,如果皇上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苏清搅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你这做人奴婢的竟然还敢嫌弃人家皇帝多事。 一把拽住苏清的胳膊,泓禄垂下脑袋,伸出指尖,慢慢的挑起苏清的下颚。 那顺着脖颈往下滑的指尖让苏清的身子一个打颤,她微微的挣扎了一番,却是没有挣脱,只感觉泓禄那清雅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说的暧昧,“淡了。” 淡了?什么淡了?还没等苏清反应过来,泓禄却是突然侧过了头,挺拔的身子向内殿门口看去,那目光似有所感的落在一处,随着那微微顿住的漆黑目光,他嘴角突兀的扬起一抹浅笑,好似雪霁天晴之际那直击心灵深处的震撼。 “熏荨。”这是苏清第一次听到泓禄如此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温热,就好像苏清最喜欢的乳制品一样的滑软,带着无限的温柔意味。 苏清微微抬头,便看到泓禄光洁的下巴,以及那微微滑动的喉结。 “皇帝哥哥。”一道细细的声音透着从苏清侧边传来,苏清整个人一震,赶紧将看泓禄看痴了的目光收回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声源处,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戴着两朵青釉色珠花,身上穿着绯色的印鎏金苏缀丝绸宫装,身后是躬身候在后面的李顺。 “来。”放开苏清的手,泓禄对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好,那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紧,此刻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往泓禄身边赶,喘着细微的气息,苍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绯红色泽,看上去红润了一些。 这熏荨公主长的不算惊艳,顶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只那略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圆溜溜的带着怯意,看上去让人平添的生出了几分怜惜。 “皇帝哥哥。”走到泓禄身侧,那小姑娘拉过泓禄的宽袖,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然后才好似注意到站着泓禄身后的苏清,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苏清,眼中显出几分疑惑。 对上那小姑娘的盈盈双眸,苏清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她行礼道:“奴婢苏清,见过熏荨公主。” 在苏清有限的记忆之中,这熏荨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之胞妹,作为皇帝的胞妹,又深受泓禄喜爱,这熏荨公主当然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只是面前这畏缩在泓禄身侧,一脸怯意的娇弱人儿,真的应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熏香公主? “苏清,你就是苏清吗?”那熏荨公主听到苏清的话,眼睛猛的一亮,那黑漆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小半的脸颊,看上去可爱的紧。 苏清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却是只欠了欠身回道:“奴婢是苏清。” 那熏荨公主扬起一脸笑意,扯了扯泓禄的宽袖,声音清脆道:“皇帝哥哥,甜甜的。” “好,甜甜的。”轻轻刮了刮熏荨的鼻尖,泓禄侧头,对着苏清道:“去,做份蜜汁香蕉薯泥羹。” 178|第178章 第四十七章百合绿豆汤 未央宫之外,烈日高照,身穿宫装的应昭仪双膝跪地,白皙的面庞上满是热汗淋漓,身旁的贴身宫女觅波跪在她的身侧,手里是一方被攥的紧紧的锦帕。 这是苏清第二次看见这应昭仪,不同于那第一次的云鬓花颜,步摇轻缀,这次的她淡色宫装,青黛素色,跪在未央宫外的身子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感。 应昭仪已在未央宫之外跪了一个时辰,早已支撑不住,她身旁的觅波面色焦急,淌着满脸的热汗便伏跪着朝站在殿门口的李顺一路跪了过去。 “李公公,您去和皇上说说吧,我们娘娘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觅波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青砖地上,留下一大滩的汗渍,随着她磕头次数的增多,那汗渍上渐渐显出一抹红,随着汗渍流入青砖地缝之中。 “觅波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次皇上动了真怒,咱家也是不敢进去啊。”李顺微微垂下头,声音恳切,但是身子却是一动未动,只看着那觅波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通红泛血。 “李公公,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帮帮娘娘吧,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啊”觅波的声音凄厉,带着一股悲怆,她伸直身子,直直的朝着殿内喊着。 李顺哪里看不出这觅波的意图,却也不阻拦,只慢慢侧了侧身子往内殿看了看。 内殿廊柱后面,身着宫装的苏清手里拿着一方冷帕和一小碗加了冰块薄荷叶,浸了酸梅百合瓣的绿豆汤从侧殿之中走出来,正对上李顺看过来的目光。 “李公公,圣上说有些乏了,让应昭仪回去,不要再跪了。”苏清对着那李顺欠了欠身,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汗渍血水的觅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既是这样,那觅波姑娘便带着你家娘娘回去吧。”李顺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李公公,您是知道娘娘的脾气的,她今日跪在这处,怎么可能轻易离去,您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见我家娘娘吧。”觅波不依不饶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觅波姑娘,真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这” “呀,应昭仪晕倒了”苏清站在李顺身后,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是提着裙摆端着东西小步快走到了那应昭仪的身侧。 先将那些东西放在地上,苏清扶起那晕倒在地的应昭仪,用冷帕帮她净了脸,然后转头对着站在她身后,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的觅波道:“快,帮我扶进去。” “好,好。”觅波听到苏清的话,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手脚利落的帮着苏清把应昭仪从地上给半扶了起来。 扶着那应昭仪进了散发着冰凉冷气的未央宫,苏清帮着那幽幽转醒的应昭仪喂了半碗绿豆汤,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觅波,她自己则半弯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正殿之中,泓禄侧卧在软榻之上,那软榻的小桌上放着一副半残棋局,泓禄指尖处夹着一枚黑子,那极致的纯黑衬得他的指尖看上去就若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皇上,应昭仪已经歇在侧殿了。”苏清对着那泓禄欠了欠身道。 泓禄轻哼一声,目光微抬,指了指手边的半副残局道:“来。” 听到那泓禄的话,苏清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动那软榻的另一头,捻起一方白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刻之后犹豫着缓缓落下。 刚才在那应昭仪跪在未央宫之外时,苏清正好拿着那药膳单子改了几味菜,正想着去与那尚膳副商议之时,便被这泓禄拉了壮丁。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与那泓禄对弈,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便是慢慢融入到了那棋局之中,只是奈何,这下了许久的棋就是不见胜负分晓。 苏清在现代时,参加过社团之中的一个围棋社,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也算略懂皮毛,只是这泓禄不知是真的不精棋艺还是心思不在棋局之上,一招棋,要想半天才落一子,等的苏清心焦不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也让她心烦,可是人家是皇帝,她这个小小的御前女官,又能说什么呢? 但正在这棋局焦灼之际,泓禄却是突兀的住了手,苏清还在疑惑,那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 苏清心下有些疑惑,听着那宫女声嘶力竭的声音,想着不知是什么娘娘又在外面遭了什么罪,都闹到这未央宫里头来了。 苏清的心思被外面的事情吸引,下手便也没有那么在意,等到她将心思重新放回棋盘上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白子竟然被那黑子团团围住,不一缝隙可出。 这,是什么回事?她只不过是走了一下神而已,而且刚刚她的胜算不还是很大的吗? “输了。”泓禄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斜睨了苏清一眼,声音透着一股愉悦。 苏清从那软榻上起身,对着泓禄欠了欠身道:“皇帝棋高一筹,奴婢甘拜下风。”但那话语中透露的,却是怎么都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泓禄听出了这苏清的话外之音,嘴角轻弯,手指微勾,指尖轻弹,那黑子便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苏清微瘪的唇角。 “唔”唇角被弹了一下,苏清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朝着那罪魁祸首看去。 “输了便要被罚。”泓禄又捻起一枚黑子,漆黑的眸子暗含笑意,看着不着痕迹捂着唇角后退了一点的苏清。 被罚的结果便是苏清端着她那精心制作了半日,偷偷冰在宣室冰鉴一角的百合绿豆汤去了殿外,将那应昭仪给迎进了里面,既不拂了那皇帝的面子,也让这应昭仪有了台阶下。 不过那百合绿豆汤是她今日一大早放入那冰鉴之中的,花费了苏清许多心思,先不说那新鲜摘取的百合,便是那细细碾磨成粉状放入绿豆之中的薄荷粉,也是她花费了这许多心思才做出来的,这皇帝是长了狗鼻子吗,还特地让她把这百合绿豆汤给应昭仪端出去,哼,明明是自己舍不得人家美人,还做出这副模样。 但虽然是这般想着,苏清还是得乖乖把这百合绿豆汤端着送给外面的美人。 这厢,浸润着凉气的侧殿之中,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忙碌的很,那应昭仪脸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之上,香腮带泪,轻轻的啜泣着 公公,娘娘都这般了,皇上怎的还不来看看娘娘呢?”觅波看着应昭仪泪眼朦胧的模样,脸上一副心疼表情,伸手便拽住了站在应昭仪身侧的李顺那宽大的长袖,声音带着哽咽,配上那刚刚擦拭干净的满脸血水,也是一副凄惨样子。 李顺不着痕迹的挣脱那觅波的手,躬身对着应昭仪道:“娘娘,您先安心歇着,待奴才去回禀陛下。”说完这话,李顺的脸上依旧是无甚表情,只躬身退到了外间。 正殿之中,泓禄正与那苏清下着棋,手边放着一杯沏好的凉茶,暗香浮动之际夹杂着一丝淡涩苦味。 “皇上,应昭仪歇在了侧殿。”李顺站在三步开远处,对着泓禄躬身道。 泓禄没有说话,只轻轻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又鼓起了那张俏脸,心情颇好的回头对着李顺道:“歇好了便送回去,不必来回我了。” “喏。”李顺弓着身子垂头退去。 另一边,苏清看着那泓禄慢条斯理的将那黑色的棋子慢慢收回琥珀色的棋盒之中,动了动隐隐作痛的唇角,心有嘁然。 “又输了。”泓禄慢慢的收回那棋子,指尖捻着一方黑子,看向苏清的眼中带着揶揄。 苏清的身子略略往后缩了缩,目光落在那泓禄捻着黑子的指尖上,声音颤颤道:“皇上,奴婢斗胆,想到一个新的玩法。” “嗯?”泓禄轻哼一声,看向苏清。 苏清咽了咽口水,慢慢道:“奴婢幼时,常与姐妹玩乐,以贴纸为罚,陛下觉得如何?” 泓禄捻黑子的指尖翻转,苏清的心也便随着那晶莹剔透的指尖上下翻动,直到那一声略微沉稳的“嗯”从泓禄的喉咙中挤出来。 苏清的脸上显出一抹喜色,但是还没等到她将那愉悦表示出来,耳垂一重,那黑子便顺着她的衣襟滑落到了她面前那一大块和田玉做成的棋盘之上。 泓禄收回手,对上苏清那捂着耳垂看过来的委屈视线,只淡淡道:“这次惩罚的,是这一局。”说完,轻抿了一口手边的凉茶。 看着那泓禄的惬意模样,苏清咬了咬牙,突兀的开口道:“陛下,奴婢家中一贯有一个玩法,叫五子棋,陛下可有兴趣?” “哦?”泓禄微抬眉眼,看向苏清,眼中带上了一抹兴味。 “奴婢来教陛下。” 哼,老娘虐不死你,看我大国精粹五子棋! 第四十八章鸡丝阿胶汤 安静的正殿之中,苏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都被脸上那横七竖八的纸条给掩盖住了,只那白皙的皮肤从那略白的纸条缝隙之中露出来,透着几分晶莹。 而反观泓禄,只那宽袖之处粘着一张白纸,其余之地皆是整洁干净。 泓禄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然后看着苏清那张又皱在了一起的脸,心情颇好的拿起身侧裁剪好的宽纸条沾了茶水,直直的拍在她的额头上,那最后一块没有纸条的地方。 苏清的脸上都是白色的纸条,视线被覆盖住了,她有些气呼呼的吹了吹嘴唇上的纸条,从那吹起的缝隙之中看到了泓禄弯起的嘴角。 这是苏清第一次看到这般样子的泓禄,笑的明显,愉意肆意,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同于以往总是带着其它什么东西的眼神,那笑从眼底散发出来,悦人耳目。 泓禄的那身皮囊生的极好,所以当苏清看到他那浅笑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一荡,就好像平静的湖波陡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漾纹。 突兀的眼前一亮,苏清的眼皮上划过泓禄的指尖,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脸上覆盖住眼睛的两条白纸被从中扯断,露出她的两只眼睛,水盈盈的直直的看向面前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但是此刻泓禄的双眼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幽深一片,透着诡异,让苏清一下将心中刚才的那几分旖旎之感收了回去,皮肤不自觉的颤栗,泛起几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悠扬曲折长廊之中,当苏清顶着那一脸的白纸僵硬着脸从正殿走到那大内御膳房时,曲绱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在苏清那十分不好的面色之下收的很快,但是还是被尚膳副那严厉的视线扫视了一遍。 尚膳副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严肃脸走到苏清身侧欠了欠身行礼道:“尚膳。”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179|第179章 第五十二章干姜肉桂羊肉汤 端着那五指毛桃汤,苏清站在内殿门口,却是怎么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她看着眼前细细飘忽的黄色纱帘,脑海里面满满都是那时候泓禄与淑妃说的“封贵人”三个字。 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苏清低垂下脑袋,身侧却是突兀的出现那李顺的身影,伸手接过苏清手里的托盘,直接便撩开了她面前的那层黄色纱帘。 “陛下。”李顺端着那托盘走到泓禄身侧,躬身道。 泓禄的目光依旧定在那手里的奏折之上,他轻轻的动了动手腕,那奏折之上便圈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那圈利落干净,尾处透着凌厉笔锋。 苏清跟在李顺的身后,双手垂在腹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分小媳妇模样。 李顺转身,将手里的托盘重新放回到苏清的手里,然后看了一眼眼露惊讶神色的苏清,躬身离去。 苏清手里端着那托盘,小心翼翼的往泓禄身侧挪了一步,然后目光微微下调,看到泓禄笔尖下压,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上一个朱色红“x”痕,手里端着的那托盘便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盖上那奏折,泓禄又慢条斯理的拿起另外一本。 泓禄的目光在那奏折上,右手上的毛笔挑入一侧的砚台之中,却在没有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轻皱眉头,看向了那砚台。 光墨的砚台之上,只剩下一些浓墨。 苏清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一侧,此刻看到泓禄的动作,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托盘放置在一侧案板上,左手撩起自己右手的宽袖,拿起盛着清水的白玉小碗倒入砚台之中,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方长长的墨条,慢慢的碾磨起来。 墨条磨蹭着砚台的声音在安静的内殿之中十分清晰,苏清的心中带着几分紧张,她不着痕迹的往泓禄那边看了许多眼,在发现他根本就不看自己之后,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难受憋屈了几分。 苏清帮着泓禄磨了半个时辰的墨汁,那汤被放置在另一处,即便是在这夏日之中,也是渐渐冷却了下来。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泓禄终于的抬眼看向了苏清。 苏清紧紧捏着手里的墨条,眼眸微垂。 “下去吧。”泓禄的声音清冷,就好似寒日的冷泉,那沁入心骨的清冷通身引寒,搅碎了苏清心中的侥幸。 苏清慢慢放下手里的墨条,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沾到了墨色一角。 “喏。”对着泓禄欠了欠身,苏清脚步有些狼狈的出了内殿。 内殿之中,泓禄看着苏清那消失在面前的身影,眼眸微动,落到那碗冷却的汤汁上,轻轻闭上了眼。 这场犹如单方面冷战一般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金秋盛宴之际。 苏清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在曲折的弯廊之上,她的身上是新换的宫装,月牙色的缎绸腰带飘曳在行走之际,裙裾微摆,露出绯色团锦绣鞋,飘逸的长发梳着宽松的落马髻,随着身姿的晃动显出几分柔意之感。 月光皎洁,夜色暗沉,圆月挂在天际,犹如苏清手里圆滚滚的金秋小饼,泛着光洁的色泽,透着绯气。 不远处,是那丝竹之声,生生绕梁悦耳,带着节日特有的欢愉氛围。 苏清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迈入交泰殿之中。 作为内廷宫宴的交泰殿之中,当然器具齐全,场地宽大。 苏清只一眼过去,便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戏台子,圆木的底柱,火红的围帘上是“咿咿呀呀”唱戏人,穿着宽大的戏服,艳丽的桃花妆,纤细的腰肢莲花步伐,绕着台子妖娆婉转,好一出贵妃醉酒。 泓禄端坐在宽大的椅上,身侧是脸色略微苍白的许皇后,再旁边,是画着精细妆容,一脸春风得意色的淑妃,倒是那据说最得宠的应昭仪,却是没有看到踪影。 苏清端着那自制的金秋小饼绕过许皇后,放置在了泓禄的手边。 自那日之后,苏清再没有看到过他,现今突兀一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即使在各色气味分杂之中,依旧能让人一下辨认出来的龙延香,随着细风,一点一点飘进苏清鼻息之中,挑动心波。 “陛下,太后与太妃到了。”李顺从一旁小步跑出,附耳在泓禄身侧道。 泓禄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苏清颈侧的视线,撩衣起身,带起一阵衣风,拂过苏清发梢。 交泰殿正门之处,走过一行人,为首之人,姿态端容,眉目清晰,眼角有着一些明星细痕,眼眸细眯,便带上了几分厉色,梳着高髻,上戴金银步遥,翡翠一月桂的流苏发钗,十分应景,身上是一袭暗宝色绣繁纹宫装,罩着一层黑色镂花纹记浅薄外纱,这大概就是那太后了吧。 再往后细看,便看到了她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另一个女子。不同于这太后的暗色艳压,这女子身上是与苏清差不多颜色的月白色素衫,梳着三环髻,上面饰物颇少,只一支翠色青玉黛微歇上插,腮边一对碧色耳垂随着步子细微晃动,眉目柔和,手腕处微微露出几颗佛珠。 这是那皇帝的亲生母亲,尊太妃?和那皇帝的给人的阴冷感觉可是大不相同啊。 这般想着,苏清身侧的李顺却是突兀的挡住了苏清的视线道:“去做道去虚怕冷的药膳。” 苏清身形微顿,收回视线,然后便是对着李顺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而一旁一直盯着苏清的许皇后看到那多月未见的太后,脸上显出一抹兴奋,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的立马扶着身侧香嵩的手站起了身。 她在那冷冰冰的椒房殿等了数十日,终于是将太后,她的姨母盼了回来。 一旁的泓禄脚步稳健的走向那许太后,目光深邃,嘴角含笑,就好似一个盼母归来的亲子一般,但身处这圈中的人都知道,许太后一回,这后宫便怕再无宁日了。 苏清却是不知前面发生的那暗中风云诡谲之事,只依旧慢慢的挽起宽袖抬头看从窗棂之处看到了头顶皎色的明月。 她大概是猜到了那李顺让她回来的意思了,因为许皇后那怨恨的视线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没有消除过,太后是许皇后的姨母,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拼的过,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知自己后面的路会如何。 轻叹一口气,苏清环顾了一下四周忙碌不已的众人,独自窝在角落拿了食材炖煮起来。 她准备做一道干姜肉桂羊肉汤,因为那许皇后喜吃羊肉,所以宫中今日特地新宰杀了许多嫩羊羔,羊肉特别新鲜,她正好沾了光,从那地方拿了一块新鲜的羊肉,而且这干姜肉桂羊肉汤专治阴冷怕虚之症,自己的小日子刚刚过,却是不知道为何,淅淅沥沥的有些不干净,腹部总是钝痛的紧,正好蹭碗羊肉汤暖暖。 将羊肉洗净切成块,苏清将砂锅之中放入清水,加入干姜,肉桂,和一些调味品,然后将羊肉放入其中,用小火炖煮。 蹲在砂锅前,苏清双手置于膝上,目光看着那火光,有些呆愣愣的。 “哎,苏清,水扑出来了。”曲绱正满头大汗的绞着细肉,一转头看到苏清面前的砂锅里面冒出的热汤水,赶紧提醒道。 苏清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去掀砂锅的盖子,却因为没有盖湿棉布而被烫的红了皮,那砂锅也因为突然掉落下来的砂锅盖子而侧翻,洒了一大半。 苏清抹了一把手,看了看被溅湿的裙摆,随意的绞了上面的汤汁,便重新换了砂锅做起来。 裙摆上因为沾了汤汁而变的皱巴巴的,苏清有些不适应的踢了踢裙摆,将双手置于清水之中,看着那一块被烫红的地方又发起了呆。 水波粼粼,随着苏清手指的微动而晃出一圈又一圈的细纹。 汤熬的很慢,苏清看着因为浸泡多了水而微微泛白的指尖,拿出手帕细细擦了擦,然后弯腰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里面的羊肉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因为加了入味的胡椒粉和茴香之类的小包,已经盖了过去,只剩下那乳白色的汤汁在“咕噜噜”的火下冒着泡。 正当苏清想将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盛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到她身侧道:“尚膳,交泰殿宣您呢。” 苏清手上一顿,转头皱眉看向那小宫女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小宫女对着苏清欠了欠身,声音轻快道:“听说是尚膳做的金秋小饼入了太后的眼,要赏呢。” 听到那小宫女的话,苏清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脚都是那冰冷的感觉,太后,入了太后的眼,怕是她才是那太后的眼中钉,墓中刺吧。 苏清深吸一口气,吩咐身侧的小宫女看着那干姜肉桂羊肉汤的火,便跟着那小宫女去了交泰殿。 殿上,那戏台子上依旧是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艳丽的戏袍翻飞之际,带着那婉转长调的音曲,绕耳的很。 苏清小心翼翼的走进交泰殿,伏跪于那青砖地上,姿态低恭。 “苏清?”苏清伏跪于地多时,第一个开口的人,不是那太后,更不是皇帝,而是看上去十分端庄温婉的尊太妃。 “奴婢在。”苏清的脑袋一直垂着,所以看不到上座之人的表情。 “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规矩也好。”尊太妃看着苏清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侧的太后道:“姐姐觉得如何?” “甚好。”太后微眯眼眸,坐在铺着柔锦的宽椅之上,目光犀利的落在伏跪在地的苏清身上。 许皇后坐在一侧,脸上笑容明显,看了一眼那泓禄,声音清雅,穿透整个灯火通明的交泰殿,“既然姨母和母后都满意,那臣妾便落旨封婉仪了。” 第五十三章参归炖鸡(一) 月华如水,透过窗柩上糊着的纱照得未点灯烛的室内朦胧起来。 苏清盯着窗柩,一眨不眨得出了神,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她唯一瞧得见的,便只有窗柩处那片亮堂堂的光斑。 拢了拢肩胛处的被子,苏清的手心里,细白的额头上俱是密密的汗,却依然觉得冷,透心的冷。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干涩的嗓子刺刺得疼。 那日在淑妃处知晓了皇上的念头后苏清便几日没睡过好觉。这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还会有得不到的?更别说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上次让她有幸拖得一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后续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尊太妃还有那许皇后,三两句的交转之间,便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 苏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更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只记得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似乎是被堵着般生疼。 许皇后那“封婉仪”三个字一直在耳边回绕,在脑袋里千回百转,她伏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在李顺的一生轻唤之下才回过神,脑海中回荡着今后自己的各种结局,苏清动了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闭了闭眼睛,指尖深深的刺进手掌里,苏清重重一个叩首后抬起头来。“奴婢,谢恩。”那带着颤意的声音混着不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透彻几分苍白无力。 这一世,她难道就要这样被锁在深深的宫闱之中了吗?像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天天想的、盼的,都是如何取悦那个男人,如何多留住那男人一丝的目光?然后为他给自己的恩宠而沾沾自喜,亦或是因他对别的女人的宠爱而吃醋拈酸? 呵!那也得有命活得到那时候,苏清不禁自嘲起来,皇后,淑妃,眼前就是两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加上那太后,苏清知道自己已经被搅进了她们的局里,成了一颗被利用的、不值钱的棋子,不知哪天就命丧黄泉,说不得死于谁手都不知道。 双臂已经酸软无力,吃力得将肩胛处的薄被掀开,苏清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看来明日的这场病是跑不了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现只看病得如何了。这般想着,苏清便是一鼓作气,直接将身上的薄被向一边推去,又将那窗柩推的大开。 近十一月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苏清的身上黏着冷汗,那风吹过来,细细碎碎的,直往身子里面灌,让苏清打了好几个哆嗦。 正当苏清如死尸一般横躺在榻上时,突然身上一重,那被她推到一旁的薄被便重又盖回到了她的身上,随风传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龙延香混杂着浓厚的酒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苏清苍白着脸,咬着唇,将头扭到了一边,那皎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了苏清半张白皙面容,倔强而脆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随后便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因着扭过头而暴露在外的一侧雪颈和娇巧的耳垂上。 “呵,不乐意?”和前几日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的泓禄在月光下脸颊微红,双眸墨黑,典型的醉酒模样,透彻一股难掩的风流调侃之意。 苏清不知道那泓禄问的不乐意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那封婉仪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是一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 苏清抿着唇一言不发,扭动身体想躲开泓禄那因说话而愈发浓厚的酒气。 不过好在那人有自知之明,抬起了头离得稍远了些,只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苏清覆着薄被的肩上,细细摩挲,似乎带上了几分柔意,和平日捉弄她的清冷模样,相差许多,但却看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危险和诡谲。 这般模样的泓禄是苏清没有见过的,她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泓禄被酒气浸染的眸子,被压在薄被下的手紧紧抓着那薄被一角,不着痕迹的往窗柩边缩了缩。 微微眯起双眸,泓禄看着苏清小心翼翼的动作,声音低沉道:“苏清。” 泓禄的话语中警告意味明显,若是放在平时,苏清肯定早就惊慌惊恐的跪罪了,可现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锯了嘴的闷葫芦,依旧不开口,只将头又扭过去了些,喉咙里面隐隐显出几分哽咽,也被她用力的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够久了,就这一次,任性一回又如何,不就是生死嘛,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看着苏清,泓禄缓慢的站直身子,那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直接便把裹着薄被的苏清笼在了里面,纤纤细细的一团,秀气的很,却也是倔强的很。 下颚一紧,苏清被迫抬头,泓禄透过窗柩的月光,看到了苏清被映得雪亮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些水雾。 “啪!”的一声,苏清的眼前一黑,房间之中唯一透出光源的窗柩被泓禄甩手关上。 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苏清有些紧张,身上是散发着热气的泓禄,他一起一呼之间,灼热而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她鼻息之间,让苏清忍不住的别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她有雀目看不见自己,但泓禄却就是见不得她偏过头不看自己的模样。 平日里的他冷静自持,今晚的他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那喷涌而出的情绪。 泓禄捏着苏清的手愈发紧了几分,直到听到苏清发出一道轻不可闻的痛呼,才回过神似的皱了皱眉。 手掌里触感柔软滑腻,却是伴随着炽热的温度,泓禄染着酒气的眸子一下清明起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苏清明显变了调的声音,按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摸了摸苏清滚烫的额头,便忽的感觉到自己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给憋了下去,没处发。 泓禄松开苏清,将那薄被死死的扣在苏清身上,转身对上外间喊道:“李顺。” 李顺踩着那黑色皂底鞋,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宣个太医来。”泓禄说完,看了看身后呼吸明显有些急促的人儿,一顿后又补充道:“罢了,先煎副去热的药汁,明儿一早再宣罢。” “喏”李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清,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参归炖鸡(二) 泓禄将苏清整个人紧紧的掖在薄被里,然后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旁,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杯凉茶。 撩起下摆坐回榻上,泓禄侧头,却见苏清不知何时已迷糊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缩在一角抖得厉害。 掖好那被角,泓禄连人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 两人靠的近了,苏清鼻息之间那不断呼出的炙热温度让泓禄不自觉的皱了皱,他侧了侧手,将手里的凉茶杯子喂到她嘴边。 杯沿触到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苏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张开了嘴无意识的轻抿了一口。 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冷意让苏清一个哆嗦,喉咙的干涩疼痛感倒是缓解了不少。 喝了大半杯水,苏清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脸上泛起的绯红衬得那白瓷小脸清秀娇美。 泓禄抚过苏清的脸颊,随手拿过苏清榻上的帕子,浸了冷茶之后,便将那帕子叠起盖在苏清滚烫的额头上。 燥热缓解了不少,苏清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愈发混沌,两张眼皮子也愈发沉重起来,只下意识的往泓禄身上缩了缩,那温热的感觉让迷糊的她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看着像虾米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人,泓禄轻笑,替她把被子拢好,尔后便隔着被子紧紧得将苏清抱在了怀里,时不时贴上自己的额头去探她额上的温度。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脸上的烧烫也渐渐消失,苏清喉咙里享受地发出“咕噜”一声,舔了舔沾过茶水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