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寄印传奇》 分卷阅读1 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发狂,你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 ——申屠墨熙2022.12.06````````````1998年春转夏之际,光怪陆离的梦便带着某种神秘,接二连三侵染着我的稚嫩记忆,彷佛就在昨日,又好似飘在未来。 父亲因非法集资罪已被批捕入狱,原先悠哉平实的家像笼罩在一团粘稠黑雾之下,沉闷地让人窒息,却又无法逃离。 脑海中的记忆模糊凌乱。 记不得是几号,到家时,我家大门紧锁。 去参加运动会,我也没带钥匙。 靠墙站了一会儿,我打算到隔壁院试试。 隔壁房子前段时间刚卖出去,建房时花了7万,卖了4万。 不过买主不急于搬进去,爷爷奶奶暂时还住在里面。 自打父亲出事,爷爷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加上高血压、气管炎的老毛病,前两天甚至下不了床。 这天应该是趁放假,让母亲陪着看病去了。 隔壁东侧有棵香椿树,我没少在那儿爬上爬下。 轻车熟路,三下两下就蹿上主干,沿着树杈攀上了厨房顶。 顺着平房,一溜烟就进了我家。 楼上养着几盆花,这段时间乏人照料,土壤都龟裂了。 我掏出“小鸟”往盆里尿了一通,才心满意足地下了楼。 本想到厨房弄点吃的,拐过楼梯口我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是个男人,简直像头老牛。 第一时间我想到的是,父亲越狱了!我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受伤了,需不需要像电影里面那样上药、扎绷带。 很明显,声音就来自于父母的卧室。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女人的低吟。 闷闷的,像装在麻袋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脸红心跳。 我虽未经人事,但也不傻,想起在录像厅看的那些三级片,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这下声音丰富和响亮了许多。 除了男人的喘气声,还有啪啪声和吱嘎吱嘎的摇床声。 深呼一口气,我小心地探出头。 窗帘没拉严实,室内的景象露出一角。 首先映入眼帘是两个屁股,上面的黑瘦干瘪,下面的雪白肥嫩。 一根泛着白光的黑粗家伙在一团赭红色的肉间进进出出,把两个屁股连为一体。 每次黑家伙压到底,伴着啪的一声响,大白屁股就像果冻般颤了颤。 我看得目瞪口呆。 那簇簇油亮黑毛,连连水光,鲜红肉褶,像昨夜的梦,又似傍晚的火烧云,那么遥不可及,又确确实实近在眼前。 男人两腿岔开,两手撑在床上,脊梁黝黑发亮。 女人一截藕臂抓着床沿,一双莹白的丰满长腿微曲,脚趾不安地扭动着。 看不见两人的脸,但我知道,小平头就是我姨夫陆永平,而他身下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意识到这一点,我轻呵了声,用手掂了掂地上的石块,猛的砸了过去,玻璃应声碎裂,屋里没骂人,一阵慌乱悉索的动静,我径自拿起墙角的捶衣棒,背靠在门口拐角的墙上,只听门呜呀一声开了,踏出的是一双黑色胶鞋,二话没说,一棒槌呼其脑门,陆永平本来心里是一个劲儿的不爽,换谁正事干一半来这么出都一样,CTMD,估计是林林那小子,等会儿得给他点零花钱花花,刚系腰带才跨出房门便听到“芜”的一阵风声,随后脑门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永平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地窖,浑身被粗实麻绳绑的跟粽子似的,林林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优哉游哉的晃着,地上趴着只精瘦有神的黑土狗,昏黄的灯光时亮时暗,母亲在林林旁边怯生生的杵着,好像丫鬟做错事一般,一靠近林林,就被黑土狗龇牙,只听母亲底气不足道:“林林,是妈不好......”话音未落,便被我打断了:“从今天起,我母亲就死了!”母亲身形猛然一颤,急忙开口道:“林林,妈......我不理会她,用手摸了摸黑豺光滑油亮的毛发,轻喊了句去吧,一团黑影窜了出去,陆永平忙讨饶道:“林林,姨夫错了!”我撇了撇嘴却没叫停黑豺,恶人还需恶人磨,陆永平惨叫一声,哈,那把椅子是专门改造过的,不麻烦,只要把中间割出一个直径15公分的圆洞即可,看陆永平的反应,效果不错啊!母亲叹了口气道,林林,放过他吧。 我斜着头,冷淡的看了眼母亲,母亲感觉儿子的眼神陌生极了,顿时没了声响。 黑豺折腾了近二十分钟,陆永平看样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我轻唤了声黑子,随即开口道:“陆永平,今天3万5就当作你的嫖娼费,不想当太监就准备10万,同意就点头,然后我现在就去拿。 ”当张凤兰听到儿子说“嫖娼费”三个字,整颗心像被挖空了一般,嗓子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陆永平吃力的抬了抬头,望了眼好整以暇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2 的林林,点了点头道:“西水屯村支书办公室书桌第三层,钥匙在新华字典里。 ”我缓缓起身朝外走去,没两步,被母亲拽住,她问我去哪儿。 我没搭茬,一把甩开。 不曾想刚摸到门把手,她又捞住了我臂弯。 我甩了两下,没能挣脱,试着去掰,那双小手牢固得跟把钳子似的。 没办法,我只能拖着她开了门。 就这一溜烟儿功夫,钳子松开,她转而抱住我的腰。 死死抱住。 我用上两只手都没能掰开。 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让她放手,她咬着牙说:“你还认我这个妈,我就放!”我没言语,直直打向她的麻筋,顿时浑身一轻,推开她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母亲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眼神无光,回过魂后面无表情的朝陆永平走去。 拿完东西回到家七八点。 先去的奶奶家,她说:“咦,你妈到处找你,你跑哪儿去了?”我没接话,说:“饿死我了,还没吃饭呢。 ”奶奶去热粥,我随手拿了个冷馒头就开始啃。 玉米粥热好,奶奶又给我炒了俩鸡蛋。 还没开口吃,爷爷就回来了,和母亲一块,掀开门帘他就说:“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害得一家人好找!”我没说话,嚼着冷馒头,冷冷瞟了母亲一眼。 她一脸关心,眼睛里的话像是喊着林林林林。 我吃饭的时候,他们仨在一旁唠嗑。 先说爷爷的病,又说今年麦子如何如何,最后还是说到了父亲。 母亲说不用担心了,余下的4万已经凑齐了。 爷爷磕着烟袋,问:“从哪儿弄的?”母亲说:“管同事借了5千,剩下3万5西水屯他姨夫先拿出来。 ”爷爷冷哼一声,含着浓痰说:“这个王八蛋,全是他害的!那个什么老板还不是他引来的?!”奶奶不说话,又开始抹眼泪。 我等慢慢嚼完了馒头,说道:“我有个关系特别铁的朋友,他家官商都有不少人,我爸的事他帮我打听了,后续估计还有罚金2万元!”三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奶奶反应最快,说:“这可怎么办才好?”爷爷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叹气。 母亲端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我心想,奶奶这话接的也太快了,我连忙道:“我拿咱家市里的房子跟我朋友他家银行的关系办了10万元的低息贷款,现在每月还利息,20年后还本金”奶奶听了直夸我长出息了,爷爷却问起了细节。 我现在是一看见母亲,脑海里就闪回她与陆永平的交媾场景,甩了甩头又开口道:“爷爷奶奶,我这次全市运动会拿奖,应该是保送平海一中,我担心到时候去那边进度跟不上,以后就住校,校领导已经同意了。 ”爷爷奶奶听是为了学习,尽管不舍但还是答应下来。 母亲听了立马坐立不安,说:“妈不同意,你现在还小,学校伙食不好,营养跟不上,学习也会拉下。 ”“我现在是体育生,跟着教练吃教师食堂。 ”“学校宿舍脏乱差,又没有空调,睡不好也会严重影响学习,妈担心!”“教练有一间职工宿舍,大床席梦思,空调热水器都齐全。 ”“林林你每天要上课,换洗衣服要花时间,这样肯定耽误学习。 ”“我一年级开始自己洗内裤袜子,四年级开始自己学洗外衣外裤,现在正好锻炼我独立自主的能力。 ”最^^新^^地^^址;YSFxS.oRg“妈还是不放心,我搬过去跟你一块住吧,也没其他人。 ”“我已经长大了,儿大避母。 ”说完喊了句我去收拾收拾,便不再理会母亲。 奶奶开解道,林林长大了。 爷爷也接过话头道,这孩子主意变正了,由着他吧。 母亲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晚,学校职工宿舍。 夜色如墨,我正睡得香,却被接连不断的细碎敲门声吵醒,我心中不解,这大晚上的谁啊,喊了句来啦,一开门,是母亲,不等我反应,提起包便进了屋,边走边说:“林林,妈还是不放心你,你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没个人照顾你真不行。 ”说完拿出包里的衣物被单,我看这是没脸没皮的架势,便抱起自己的被子往外走去,母亲忙抱着我开口道:“妈就这么招你嫌!你好歹给妈一次改错的机会啊!”我放下被子,冷漠道:“可以,等我爸出来你亲口跟他说你的事,我爸原谅你,我就认你。 ”母亲只觉柳暗花明,忙回道:“行,行,那你别走了,赶紧休息,明天还有课。 ”“我还没说完,在这期间,不要来找我,没做到也一样。 ”说完抄起被褥往外走去。 母亲稍一走神没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3 留住我,坐在床沿,暗自神伤。 接下来的日子,学习,锻炼。 母亲仍在不断找机会想要缓和与我的关系,但因为我定下的红线,只能周末回家才能搭上话,又加上临近高考,她自己也是忙的前脚贴后脚。 小舅妈来找我了,那天跟教练对练完搏击,浑身酸疼,只想痛快洗个热乎澡,再美美的补一觉,刚拐过楼角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小舅妈,你怎么来了?”小舅妈抱臂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说咋了嘛?小舅妈冷笑两声,半晌才开了口:“你妈这段时间瘦了整整10斤,一下了课回办公室就发呆,好几次在厕所看见你妈在哭,问你妈也不吱声,你说是不是你惹的祸?”我沉默不语,根本原因不在我,但直接原因确实是我。 不过有果必有因,只是难出口解释,既然母亲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 小舅妈让我坐下,一顿劈头盖脸:“你个臭小子,这么多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干啥坏事了你,真是了不得啊严林?”“小舅妈,这事说来复杂。 ”我平静的看着小舅妈。 小舅妈不再说话,捏着我的手说:“你不知道你妈的苦,因为你爸的事儿,你妈不知道糟了多少罪,本来你妈早不想待学校里了,哎......欺负人的老天爷”。 “我妈在学校被谁欺负了?”“教务处副主任,一个畜生!”翌日,我揣了块厚实的黑心红板砖进了二中,打听了会儿才知道教务处副主任乔晓军在四班上课,我直接走进教室,乔晓军本来在板书,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进来一个人,一见是我,忙问道:“林林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我说有,直接掏出怀里的板砖呼其脑门上,教室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不管其他,连拍了五六下,乔晓军脑门鲜血直流,板砖也被染的鲜红。 “你要是再敢骚扰我妈,我下次让你直接去见马克思!”说完扬长而去。 凡事预则立。 因为有我铁哥们儿的关系,乔晓军又自知理亏且其本人有前科,最终我被学校记了大过,象征性地赔了些医药费。 99年正月十六早上,卧室门被叩响:林林。 不知为何,我没敢应声,而是扫了眼窗户。 那里白茫茫一片,似有道亮光欲穿透窗帘蓬勃而出。 母亲推门而入。 我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林林?”她隔着被子拍我一下,“快起来,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咋了?”我总算露出了个脑袋。 “你爷爷没了。 ”母亲背对着我在床头坐下,声音干涩而轻快。 朦胧晨光中她披头散发,裹了条黑呢子大衣,却在不经意间携着整个寒冬卷土重来。 我不知该说点什么,只是起身穿衣服。 半晌,母亲站起来,轻叹口气:“下雪了。 ”确实下雪了。 我又扫了眼窗户——理所当然,那道光更亮了。 爷爷死于心肌梗塞。 头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整个人都凉了。 多么奇怪,他老人家身上有那么多病——高血压,气管炎,糖尿病,又中了风、瘸了腿,最后却被心肌梗塞一举命中。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说不好。 至少这个噩耗令恢复自由的父亲沉默了好几天,尽管负责接人的陆永平早早给他通了气。 当然,也没准是奶奶的表现太具感染力。 不等父亲进门,她老人家就奔将出去。 在即将碰触到儿子的一刹那,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嚎道:“你爸没了!”虽然抱着奶奶,但我却无力控制她肆意奔放的声带颤抖。 那跌宕起伏的冲击力令我鼓膜发麻,连拂过门廊的阳光都在瑟瑟发抖。 于是我就关上了大门。 其时父亲已跪到了地上,而胡同里的脚步声越发细碎而清晰。 母亲搀着奶奶,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那刚洗的头发却裹着浓郁的清香,不时拂过我的脸颊。 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个难以保守秘密的人。 九九年春天杨花漫天时,我走在路上,老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或许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剧烈变化,未必地动山摇,却足以让人兴奋得难以入眠。 然而那个四月上午见到父亲时,我却冷静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平河水。 他瘦了点——当然,也可能没有,刚剃的圆寸衬得额头分外光亮。 而青筋已在其上浮凸而起,顺着脸颊后侧蔓延而下,又在脖子上编织了一张网。 配合着大张的嘴,眼泪无声地涌出,聚于鼻尖,再无可奈何地汇入透明闪亮的鼻涕。 阳光明媚,一切却在摇摇欲坠。 我吸吸鼻子扭身拴好门,总算拽住了父亲的一只胳膊。 ——与此同时,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终于砸到了地上——在奶奶的伴奏下,连磕了数个响头。 具体是几个,我也说不准。 只记得那咚咚巨响沉闷瓷实,像是土地爷擂起了一面神秘巨鼓,连门外的窃窃私语都被淹了去。 我倚着红砖墙,呆立了好半晌。 后来母亲喊我吃饭,于是我就回去吃饭。 路过厨房窗口,我往里面扫了一眼。 母亲撇过头来,脆生生地:“端菜!”堂屋门帘是奶奶撩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4 的,尽管她老人家还在抹泪。 父亲则坐在沙发上,垂着头,闷声不响。 而电视里,艾弗森正龙腾虎跃。 父亲出狱后在家沉默了好久。 光那个闷坐在沙发上的经典姿势都持续了两三天。 后来他索性躺了下去。 奶奶整天唠唠叨叨,时悲时喜时怒时怜。 母亲却听之任之。 我甚至很少见她和父亲说话,连喊人吃饭都要劳我大驾。 那阵正逢中招冲刺,又是实验加试,又是体育加试,文化课还忒多,其劳心强度比起高考也不惶多让。 然而不知为何,就这一溜屁的闲暇空隙,我也觉得杵在家里别扭。 父亲回来的当天我俩唯一的对话是:“林林。 ”“嗯。 ”“你妈都跟我说了,别再跟你妈闹脾气。 ”“好!”但我心里清楚,我对母亲的亲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此场景发生在吃晚饭时,具体动作是父亲给我递来一个馒头。 而直到第二天一早上厕所猛然撞见父亲时,我才叫了声爸,仿佛这才发现他是我亲爹似的。 父亲叼着烟,边往外挪边提裤子。 他惊讶地说:“起这么早?!”其时天已蒙蒙亮,母亲也做好了早点。 我只恨自己不能边吃饭边蹬车。 那年春天母亲带高一,每周逢双有两节早读课。 娘俩却很少同行,理由是我嫌她骑车慢。 午饭倒经常在一块吃,理由是“你营养得跟上”。 记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对父亲,我们绝口不提。 唯一的例外是五月初的一天,小舅妈拎来一袋炸鱼块。 正当我大快朵颐之际,她问及父亲的近况。 我扒着白饭,头略顿了下。 母亲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 “那咋行?”小舅妈有点急,片刻后却又说:“也是,刚出来,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她这话倒没错,只是父亲适应的时间略长了点。 大概过了儿童节,他老才出去找活。 先是搭雨棚、装塑钢窗,后又跟某个老舅修了几天摩托。 建筑队也混过,费力不假,但相对来说工资还凑合。 可惜这砖头水泥也就自家建房时摸过,父亲自然与泥瓦匠无缘,只能当小工。 下班回家他死人般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零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父亲后来声称要去哪哪打工,在举家反对的情况下只好不了了之。 到九九年十月天空高远之时,村东头的巨大扁平建筑里终于再次响起了猪崽的哼唧。 望着那几十头圆滚滚的蠢东西,我竟涌出一种难言的喜悦。 至于本钱打哪来,我却从没想过。 当时母亲的月工资基本都要拿去还债——为此父母还吵过几架。 母亲不想拖欠任何人,父亲却觉得“反正都借了,还了就是,也不差那几天”。 至于父亲挣的几个散钱,刚够补贴家用——也幸亏我有个铁打的奶奶。 直到2000年秋天拆迁安置方案下来时,奶奶才不小心说漏了嘴:父亲揣了口杀猪刀,挨门挨户地讨回了所有已黄和将黄的赌债。 对此,母亲自然不知情。 不可避免地,在拆迁安置上,父亲故技重施。 家里本来有两座红砖房,可惜卖出去一座,更为关键的是买主已经搬了进去。 而父母和我都是城市户口,怎么安置就成了难题。 那年夏天征地时,撇开养猪场,5亩地拢共也才补了几千块钱。 最^^新^^地^^址;YSFxS.oRg父亲不愿“冤情重演”,“万般无奈之下”(奶奶语),只好诉诸杀猪刀了结此事。 遗憾的是这次不太走运,奸诈的村干部跑学校向母亲告发。 于是当晚家里就炸开了锅。 至于锅是如何炸开的,我呆在学校,没能亲眼目睹,自然也不敢妄言。 只记得一个周六下午,我推车进门时,那口用了将近十年的铁锅就四分五裂地躺在凉亭的石凳上。 父母间爆发了一场迄今为止最长的冷战。 父母是什么时候恢复性生活的,我不清楚。 那些贴墙倒立后苦苦等待的神经病之夜,我几乎毫无收获。 只记得有次半夜迷迷糊糊地下楼上厕所,走到楼梯拐角时就理所当然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立马醒了大半。 很沉闷,却无疑在吱嘎吱嘎响。 母亲偶尔哼一声,父亲的喘息粗重而模糊,宛若碾成粉末的饼干。 这是在五月份,父亲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看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要立志做一个迷影导演。 就在通知书下来那个下午,父亲又喝了不少酒,尽管中午他已经跟陆永平喝了一场。 我清楚地记得,他柔软得像根面条,一眨眼工夫就顺着椅子滑了下去。 那晚我们仨在楼顶乘凉。 一如以往,十点多时母亲就下去了。 半夜醒来,奶奶呼噜如旧,我却渴得要命。 磨蹭好半晌,我才摇摇晃晃地下楼喝水。 之后如你所料,“父母不要脸,又在肏屄了”。 拍击声很响,父亲的声音也很响。 他说:“我厉害,还是他厉害!”不是说一次,是重复了无数次,像一个魔咒。 在咒语的间隙,母亲轻吟如泣。 后来节奏越来越慢,父亲叫了一声骚屄,就喘成了一头老牛。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5 好一阵没有任何动静。 在我犹豫着该上去还是下去时,母亲终于说:“起开。 ”片刻,一阵窸窣中,父亲喊了声凤兰。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 起初像是球鞋在塑胶上摩擦,后来又伴着咯吱咯吱响,似一个没牙老太在笑,再后来整个声线都流动起来——冰块不间断地落入玻璃杯中,却在分秒间化成水,顺着倾斜的杯沿缓缓淌下。 如被一颗流星击中,我立马打了个冷战。 父亲在哭。 无论我如何努力,再也挪不动半步。 “好了。 ”许久才传来母亲的声音,温柔而酥软。 “好了。 ”她又说,伴着轻叹而出的一口气。 很轻,像一对酥唇吻过你的脑门。 高考前那段时间家里确实气氛怪异,很明显父母吵过几架,但我一出现,所有人都又神色如常。 问奶奶,她说小孩管逑多,私下里又给我科普“打是亲骂是爱,哪有夫妻不吵架。 ”奶奶这八卦得有点过分,但我忙着冲刺,也无意深究。 世界杯结束后的某个下午,我拎着一大书包的杂七杂八进了门,发现母亲独自坐在客厅里。 记得那天她梳了个大麻花辫,老长,在木椅靠背上戳出一只尾巴。 夕阳红彤彤的,打窗户灌进来,像泼了一碗血。 我大汗淋漓,叫了声妈。 她没反应。 我又叫了一声,她才侧过脸来,却很快俯到了桌面上。 当时我尿急,也没多想。 打厕所出来,母亲还趴着。 我顿时一个激灵,快步走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母亲嗯了一声。 我问咋了。 她还是“嗯”。 我只好在对面坐下,犹豫片刻后,攥住了她的一只手。 指针滴滴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 她两眼滴血般通红,我不由一凛。 母亲很快扶住额头,说别看,害红眼呢。 我说咋了嘛。 她说没事,就是太累。 我有些急,吼着问到底咋了。 母亲板起脸,拍了拍桌子,说真轴呢你,都说了没事,看你书去。 我不依不饶。 于是母亲说高考结束后告诉我。 很奇怪,当她以某种语气说话时,所有人只能服从。 然而高考后的狂喜和焦灼把一切都冲到了脑后,直到成绩下来的那天晚上我才想起这茬。 当时一家人吃烧烤回来,父亲在前,我和母亲在后。 天热得有点夸张,我目所能及的所有男性都光着脊梁,连母亲都把长裙裙摆挽到了一侧。 满大街响彻着《生命之杯》,尽管那年所有足球都叫飞火流星。 像天热就要流汗一样自然,我问母亲那天咋回事。 她反问我哪天。 我说那天。 她笑笑:“就普通流感啊,早好了。 ”就是这样。 03年10月初,从平阳火车站出来大概十一点多,我也只能打了个的。 那阵学校门前正修路,即便打的也只能坐到学院路口,往学校得再撒丫子地奔两三公里。 于是我就地奔跑。 路灯昏黄而稀落,两道尽是废弃的老机械厂(如今已是拔地而起中的各色商业楼盘),参差颓唐的砖墙在深浅不一的步伐中影影绰绰。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女的,背着双肩包,脚步轻快。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也许是太过油腻与疲惫,我就想凑过去与她同行。 结果该人猛然转过身来,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叫,吓得我差点坐到地上。 接下来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快她快,我更快时她索性跑了起来。 直到校门口,我才瞅清这个身着皮夹克的女鬼。 她已气喘吁吁,无路可逃,虽然我并不打算找她理论。 门卫来开门时,我自然而然地向门口踱去,与此同时偷偷瞄了女鬼一眼。 就这一瞬间,她飞快地侧身,一巴掌招呼过来。 耳光响彻夜空,我猜漫天繁星都惊呆了。 “神经病啊你!”她说。 再次见到该女鬼就是不久后电音论坛的一次聚会。 此协会隶属于机电系,副会长就是我的吉他老师——学美声的大波。 我匆匆赶到时,一眼就瞧见坐在主席台上的女鬼,不由大吃一惊。 很快大波就给我介绍说,这位是咱们协会的手风琴老师,“大一新生哦”。 除了冷目相对,我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陈瑶倒也坦率,她冷冷地说:“早见过了。 ”就是这样。 这就是我和陈瑶的第一次见面,充满戏剧性。 04年4月12日,周一,下午没课。 在陈瑶百般催促下,我们到市区晃了一圈。 真像是老农进城。 赶这趟儿,我也得以给红棉换了两根弦。 接着在华联五楼吃了点东西,又瞎逛了好一阵。 正准备回去,陈瑶嚷着要上厕所。 没有办法,我像所有正常男人那样等起了我的女朋友。 天空很蓝,太阳很黄,我不由背靠窗台眯起了眼。 后来有人喊我名字,我就又睁开了眼。 一片绚烂的光晕中,一对男女从身前迅速闪过。 大步流星!一眨眼功夫两人就挤进了电梯。 男的挺年轻,身高和我相当。 女的有些年纪,皮肤白皙,丰乳肥臀——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几乎能回想起浅黄色短裙下荡起的每一丝波澜。 男人的手始终放在女人腰间,进电梯时它甚至在屁股上轻拍了两下。 仿佛有风灌了进去,我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 陈瑶走来时,我问她有没喊我名字。 她撇撇嘴,摇了摇头。 我扫了眼电梯,把头伸向了窗外。 没一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6 会儿,浅黄色的墨镜女人便又出现在视野中。 然而只一刹那,她就俯身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应该是七代雅阁。 拐弯的瞬间,我才勉强瞅见车牌号末尾是975。 华联在市区繁华地段,平常车流量可想而知。 今天也是邪了门,雅阁迅速窜上机动车道,一溜烟就没了影。 它像是逃跑一般,空留我徒劳地挥了挥手。 “发啥愣,走吧!”陈瑶给了我一膝盖。 回去的路上,我才发现自己憋着一膀胱尿。 公交车每咯噔一下,尿就咯噔一下。 我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爆掉,只好攥紧了陈瑶的手。 车一靠站,把红棉扔给陈瑶,我便朝零号楼狂奔而去。 这泡尿无比漫长,长到我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一袋漏眼儿的生啤。 尿毕,犹豫半晌,我还是掏出了诺基亚6610。 这是零二年上大学时母亲力排众议给买的。 在令人忧伤的尿素气息中,我给她打了个电话。 好一阵母亲才接。 我说喂。 她说喂。 我说妈。 她说林林。 我说在哪儿呢?她说平河大堤上。 我说哪儿?她说师大啊,平河大堤上。 我说哦,我说干嘛呢,我说咋还没回去?她说吹吹风。 我吸吸鼻子说咋了?一阵呼呼风声后,她说没事儿。 母亲的声音干涩而紧绷,像此刻窗外摇曳于湛蓝天际的风筝。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平海的河水折腾了几百公里后正在我们脚下绵延。 我惬意地打了个酒嗝。 陈瑶则盛开得如一朵温婉的月光花,难得一见。 母亲脱去小西服,扎起头发,说她也想喝一杯。 于是就喝。 这下连陈瑶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月光茫茫,松软飘忽,笑容皎洁,醇厚似风。 我感到自己几乎要融化在这时代的晚上。 后来母亲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天回去。 完了手机就到了我手里,先是父亲,又是奶奶,说了些什么我也搞不懂。 然而挂电话时,手一抖进了收件箱,不经意的一瞥让我的心脏快速收缩了一下。 一条收于下午两点四十五的短信:今在平海,可否一叙?是个131开头的陌生号码。 短信只此一条,来电却有十几个,尚存的最早纪录是4月10号,也就是上次母亲来平阳那天。 搞不好为什么,几乎一瞬间,那个在华联遇到的女人便杀出了脑海。 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看来得开始调查了,最好是我多疑。 6月13日,下午。 到学校已四点出头,陈氏姐妹回家,我直奔宿舍换衣服。 呆逼们早等得不耐烦,见我回来,自然免不了一通肮脏下流的调侃。 等赶到东操场,乌泱泱的青年才俊们已把护栏外的树荫掠得一丝不剩,真让人不知说点什么好。 令人惊讶而又理所当然地,艺术学院的几位仁兄也在。 十五号难得地冲我点了点头,我也只好冲他点了点头。 李俊奇乐呵呵的,似是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叽叽喳喳,我也没听清。 操着港台腔的赛事负责人近五点才到,在此之前我们已在俩体育老师要求下列队站了十来分钟。 在大家的抗议下,胖子下令先开箱,每人发了一瓶佳得乐。 之后就是漫长的讲话,什么百事体育精神,唧唧歪歪的,我也听不大懂。 一瓶水下肚,负责人才谈到了正事,他宣布这次比赛共有六十四支参赛队伍,每队四或五人,将划分为八个小组进行积分赛,每组前四名晋级。 复赛自然是淘汰赛,三十二强,十六强,八强,四强……我仿佛看到一条通天的阶梯,每层都由人民币铺成,而我噔噔噔便麻利地爬到了云端,令人赞叹。 等点完名、抽完签已近五点半,李俊奇喊打球,我也不好推辞。 呆逼们兴奋得像每人裤裆下都爬了个光屁股女人,自然也涌到了球场上。 十五号依旧刁钻,但不好意思,今天大家都很刁钻。 十一个球,你来我往,战了好几轮,那是分外欢畅。 后来场边有个女声说:“林林好样的!”我一扭头,竟看到了牛秀琴。 是的,确实是牛秀琴。 她上身穿了件大红色的无袖针织衫,下身是条中长牛仔裙,秀发干练地盘在脑后,以至于显得脸有点大。 没准儿是我的错觉,又或许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身旁站着个大胸女,虽然带点婴儿肥,脸还是小巧玲珑,据我估计应该是李俊奇的女朋友。 极有可能,她无辜地挺着大奶的样子在西湖老乡会上我便领教过了。 当然,这种事无关紧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牛秀琴说她到平阳来办点事儿,顺道帮个忙,完了又问:“你们都认识啊?”尽管不清楚这个“你们”具体指谁,我还是笑了笑。 “咱们啊,”牛秀琴拍拍李俊奇,又搭上十五号的肩膀,“可都是老乡,俊奇是422的,陈晨(音),嗯,是我上司的孩儿。 ”十五号依旧走得不紧不慢,唯一的反应是耸了耸肩。 于是牛秀琴的手就滑了下来。 她咂咂嘴,反而笑得愈发灿烂,甚至挽住了我的胳膊:“这林林啊,得管我叫老姨,血浓于水的亲老姨。 ”我不知道怎么个亲法,只能继续傻笑。 “靠,”李俊奇捣捣我,“那你不得管我叫叔?”这下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呵呵呵的,令人惊讶。 我不知怎么回了句:“以前想当我叔的人有两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7 个,一个被我家小黑咬的不举,另一个被我用板砖拍成脑震荡!”话音刚落,李俊奇黑眼珠猛地一缩,不再言语。 连十五号都扭过脸来,说:”那就快点儿,直接走吧。 ”“不用洗洗?”“到哪儿不能洗啊。 ”十五号有些不耐烦,但他的平海话确实很溜。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思啥时候抽身离去,却似乎一直没有机会。 更糟糕的是,“亲老姨”像是记性不太好,挽上我胳膊后便再也不松开。 我汗津津地夹在这帮亲爱的老乡里,走过东操场长长的甬道,迈过三角区缤纷的石子路,又穿过教学楼下潮涌的人流,最后莫名其妙地抵达了校门口。 牛秀琴这才赐予了我自由,她表示要不是有急事儿,晚上怎么也得一起吃个饭。 完了她管我要手机号,我说:“上次留过了呀。 ”“瞧我这记性,”她拍拍脑袋,一阵哈哈哈后,突然又问,“咦,咋不见你女朋友呢?”就是这样,我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历尽艰辛,我们总算把牛秀琴送了到停车场,她戴上墨镜说:“都回去吧。 ”傍晚明亮的暖风中并没有人掉头回去,所以我也不能。 她把车钥匙递给上司的孩儿,然后坐到了副驾驶位。 接下来,汽车发动、转弯、调头。 就在它驶出停车场的一刹那,我猛然发现这辆七代雅阁有点眼熟。 是的,光芒万丈的夕阳余晖中,车屁股后的一溜儿赫然是XX6k975。 我挠挠脊梁,原本摸不着头绪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最^^新^^地^^址;YSFxS.oRg7月底,周末。 我到家时,奶奶正坐在阳台口编箔子。 长衣长裤,戴着老花镜,半天能穿上一针。 虽已明确告知她我中午不在家吃饭,奶奶还是没个好脸色。 ”晌午吃啥好饭?”“面条。 ”“啥面条?”“就捞面条啊。 ”“好吃吧?”“还行,就是比你做的差了点儿。 ”我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我妈给你捎了点儿虾。 ”“说白话脸都不红!”奶奶扬手欲打我,刀刻般的褶子还是以嘴角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还有和平,晌午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声,恨死个人!”整个夏天奶奶都在编箔子,陆陆续续搞了五六个。 我真是有个铁打的奶奶,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手艺。 “再编俩,”奶奶说,“秀琴家一个,西水屯家一个。 ”“这还不够?咱家用得完吗?”“你小舅家一个吧,老赵家咋不拿俩?”我哑口无言。 据奶奶说,这高粱杆儿是老赵家媳妇从娘家整的,过去没人要的东西现在成了稀罕物。 “见了老赵家媳妇儿让她过来拿,说她几次了净会假客气,还让我亲自送上门啊?”“人不要就算了,这玩意儿谁稀罕啊。 ”“傻小子哎,不要不要,不要人家大老远弄回来专门为你服务呢?”“那咋办,我给她送过去?”前段时间蒋婶到过家里一次,说是买鱼,但大晌午的,父亲当然不在家。 于是她对我说:“林林没事儿上家里玩啊。 ”搞不好为什么,我并没有去。 大刚听说被劳教了,起码得在二里河筛一年沙。 奶奶骂起人来很厉害,这真进去了,她又替人惋惜起来,说蒋婶一个人拉扯孩子多可怜。 真让人不知说点什么好。 老赵家住七楼。 我掂着俩箔子,打楼梯慢慢往上爬。 其实出了门我就有点后悔,这两层四级楼道整整走了三分钟。 在楼道口,我又踌躇了好一阵。 正打算迎头而上,老赵家门突然响了,然后就开了,接着蒋婶露了个头出来,披头散发。 神使鬼差地,我立马缩回了身子。 再抬眼瞥过去时,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白背心西装裤皮凉鞋,裤腿挽着,肚子鼓着,头发湿着,脸——白白净净,戳着几抹胡茬,透着股岁月也无从腐蚀的英气。 此人太过熟悉,以至于轰隆一声响,我几乎忘了呼吸。 顷刻间他便朝楼道走来,大步流星。 下意识地,我飞快蹿到了门后。 此刻阳光明亮,父亲的头发散着海飞丝的味道,而我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是大陆80年代“普通”家庭伦理剧吗!04年8月19日,周四。 吸引力酒吧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单从外表上看,金碧辉煌得像个高级发廊。 抽完一根烟,我还是决定回到酒吧里去,哪怕是领教领教屁味呢。 正是此时,一辆七代雅阁由远及近,在街边停了下来。 “嘟”了一声后,牛秀琴摇下车窗,嗓音甜腻:“够早呀林林,没等太长时间吧?”她撩了撩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8 头发,玉盘般的笑脸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中微微发亮。 我不由挠了挠右腿——一个新鲜的大包正在迅速隆起。 憋了将近一天我还是找了牛秀琴。 好半会儿电话才接,她笑着问我咋想起老姨了。 我说有点事儿想问问。 她问咋了。 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到底啥事儿嘛?搞得跟拍电影一样。 ”她大笑起来,高跟鞋的叩地声直刺耳膜。 “见面再说。 ”我肯定犹豫了一下。 “真是要紧事儿啊?”我没吭声。 “那,”牛秀琴沉吟片刻,“明儿个晌午吧,呃,下午吧要不,找个饭店,老姨请客。 ”临挂电话,她问我忙啥呢。 “写文书啊,一个民事调解书。 ”我险些打单车上栽下来。 透过头顶那片葱郁,“平海市文体局”几个烫金大字在骄阳下亮得夸张。 不想到了今天中午,牛秀琴来电话说手头事儿多,问我是推一推呢,还是等她一会儿。 我问在哪儿等。 “滨海大道上有个吸引力酒吧,挺不错的,”她打了个哈欠,得有个两三秒,“你们就不睡午觉?”我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嗯了一声。 “老姨请你喝酒咋样?”又一个哈欠后,她笑着说,“我估计要吃完饭才能过去,你先垫点东西,可别空着肚子,啊,甭怪老姨没提醒你!”承蒙她老提醒,我跑东街菜市场“垫”了个肉夹馍。 事实上我买了俩,却终究只吞下去了一个。 另一个,这会儿还在车把上挂着呢。 “吃过了吧?”牛秀琴下了车,当头就问。 她裹了身白色西服套裙,曲线圆润。 脚上应该是一双红色细高跟,如果没看错的话。 这人身高跟母亲差不离,或许还要略猛一点。 “嗯。 ”“啧啧,这天儿,啊,真能把人热死!”她锁好车,甩了甩挂在臂弯的名贵皮包。 谁说不是呢。 我扫了眼西南天际鱼鳞般的残月,抹了抹汗。 晚霞尚未散尽,对面音像店里刀郎还在怀念2002年的第一场雪。 这傻逼已怀念了整整一年。 “这冬冬啊,要到他姥姥家学琴,你老姨夫又不着家,啥都要你老姨亲自跑一趟,俺们女人啊,还真是那拉磨的驴!”牛秀琴摊摊手,显得有点激动。 她先是面向我,后又转向了吧台后老板模样的瘦子。 后者笑了笑,我也只好笑了笑。 牛秀琴也笑了笑,她敲敲吧台:“喝点啥?”“啤酒吧。 ”“两杯鸡尾酒,那个……蓝色什么什么特——老记不住名儿。 ”她直接面向吧台,这前半句平海土话,后半句变成了普通话。 瘦子立马寒暄了几句,他操着某种南方口音,口水很多的样子。 抿上一口酒后,牛秀琴才白我一眼:“年轻人喝个酒扭扭捏捏。 ”此观点恕我不敢苟同,但已没了表达机会——这老姨紧接着说:“啥事儿这么急,无常鬼儿撵魂一样。 ”这个我可说不好。 是的,千言万语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液晶电视里有个肥胖的白种女人在掷铁饼,做了好几次动作铁饼始终没能扔出去。 然而通过凶狠粗野的叫声,她成功吸引了周遭诸位的目光。 盯着她肆意奔放的奶子,我一口闷下了多半杯酒。 “咋了嘛?”牛秀琴翘起二郎腿。 “Gucci是不是很贵?”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火辣和冰凉间穿行。 “啥?”“古驰。 ”“啥意思?”牛秀琴柳眉挑了挑,晶莹的嘴唇在浑浊的灯光下撇向一边。 这应该是个笑的表情。 难得这么热的天她的妆也没花。 “我妈肯定不会买那么贵的裙子,跟披肩儿。 ”那件流苏披肩也是古驰的,浅黄色的背景上爬满了字母,又延伸出一茬茬细长的棕色边穗,我几乎能够想象春风拂起它的样子。 “那可不见得,”牛秀琴摇着矮脚杯,顿了顿,“到底咋了嘛,让我给你妈参考穿衣打扮?”我盯着那位古怪的斯洛伐克女运动员,没有作声。 “你咋发现的?”好一会儿牛秀琴问。 “就在衣柜抽屉里。 ”“真有你的,偷翻你妈衣裳。 ”她在我胳膊上来了一拳,笑得咯咯咯的。 “找我自己衣服,无意间发现的。 ”“就个这,完了?”“我在平阳见过你的车。 ”我仰头闷光了酒。 “啥车?”“就那辆雅阁啊。 ”“那是单位的车,咋了?”她抿了口酒,还是咯咯咯的,抹胸包裹着的乳房在光影间此起彼伏。 “就今年四月初,不是十一号就是十二号,在迎宾路那个华联。 ”好一阵都没人说话,以至于电视里的声音变得聒噪难耐。 但老天在上,那个叫什么耶娃的女运动员终于掷出了她的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9 铁饼。 “咋,没了?”牛秀琴的杯子也见了底。 “当时一女的就穿那条裙子,跟一男的一块儿,在华联五楼。 ”我以为自己会结巴,事实上并没有。 但这些词句像被冻住了一般,速度越来越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找到了说辞:“走得很近。 ”过去的某段时间,我几乎认定那个浅黄色的墨镜女人就是眼前这位老姨,但现在又模糊起来,就像那些日子里时常出现在梦中的母亲,一切都莫名其妙得如同一部三流言情小说。 牛秀琴托着下巴,好半晌没吭声。 我知道她在盯着我看。 酒柜里的五光十色令人目眩,我只好移开了目光。 周遭越发嘈杂,有人要求来点音乐,但瘦子执意要大家接受奥林匹克精神的熏陶。 “操你妈!”那货骂了句娘。 我咳嗽一声,扫了牛秀琴一眼。 她长叹口气,又要了两杯威士忌。 “咋了嘛?”她说。 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就看到了呗,咋了嘛?”她撩撩头发,甚至笑了笑。 那头乌黑的大波浪卷和上次见到时似乎略有不同,也许是因为盘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咋了”,于是就没人说话。 奥运比赛转到了游泳馆,很可惜,我没能注意到那个大吨位女运动员的成绩。 “亏你能憋这么久。 ”好一会儿,牛秀琴放下二郎腿,抿了口酒。 她没看我,而是盯着电视。 美国人菲尔普斯出现在画面里,头有点小,像个机器人。 这货已经得了四枚金牌,而他的目标是八枚。 所以理所当然,他调动起了观众们的热情,包括酒吧里的诸位。 在这片赞叹声中,我挺了挺脊梁。 我希望身旁的老姨能说点什么,但她始终仰着脑袋,双唇紧闭。 鸡尾酒令我越发清醒,甚至有点口干舌燥。 猝不及防,牛秀琴突然又翘起了二郎腿,她拍拍额头,“哦”了一声,调子拖得老长,再抬起头时哈哈大笑起来。 别无选择,我恼怒地瞥了她一眼。 “对你妈也忒上心了,我看和平也没你这么紧张。 ”她切了一声,笑意未褪,而那双露趾高跟恰好戳在我的腿弯。 “我爸不是不上心,而是太老实了!”牛秀琴没想到我回来这么一句。 “再来一杯。 ”牛秀琴把威士忌推了过来。 我摇了摇头。 “再来一杯老姨就给你说道说道。 ”她挑挑柳眉,脸蛋上浮起一抹红晕。 于是我就闷了一大口,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她却不再理我,转而跟吧台后的瘦子聊起了奥运会,先是金牌,再是“扬我国威”,最后是今天的游泳比赛。 提到菲尔普斯时,她说:“啧啧,瞧人家这肌肉。 ”整个过程中,牛秀琴的脚始终戳在我的腿弯,还要有节奏地一弹一跳以便对其实施击打。 威士忌火辣辣的,所以我整个人也喝的火辣辣的。 我搞不懂该移开腿还是提醒她注意这一点。 当然,不劳我费心,牛秀琴很快站了起来,翻出钱包结账。 完了,她看看我,拎起了奢侈品:“走吧。 ”“去哪儿?”我有些发懵。 最^^新^^地^^址;YSFxS.oRg“废话忒多。 ”牛秀琴撇撇嘴,却猛然一个趔趄。 我只好抓住了她的胳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笑了笑。 出了门,牛秀琴直奔雅阁。 拉开车门时,她问我咋来了,我说骑车,她便扬了扬下巴:“往前二百米,嗯,一百五十米,左拐,滨湖花园。 老姨先调个头。 ”“你都这样了还开个屁。 ”事实上我也飘忽忽的,或许是这灯火辉煌的热浪太过粘稠。 她愣了愣,环视一周,最后才转向我,笑靥如花:“那就不开,先扔这儿。 ”说完,她撅着屁股在车里瞎翻了一通。 之后,“噔噔噔”,牛秀琴扭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 “拿点东西。 ”她冲我招招手。 于是我只好过去拿东西。 然而东西有点多:两箱酒(其中一箱是五粮液),一袋小米,两个南瓜,一捆山药,杂七杂八四五个礼品盒。 “光拿吃的。 ”牛秀琴香气浓郁。 于是我就抱起了小米:“南瓜也拿?”“南瓜往家里拿。 ”这话让我有点晕乎,但听她的意思应该是不拿。 街道还是很宽,音像店切到了什么老鼠爱大米,听得人直打摆子。 我一手推车一手抱着小米,如你所料,肉夹馍不见了。 牛秀琴拎着一捆山药,脚步很亢奋,让她饱满的肥臀不可抑制地扭动起来。 一路上她都轻哼着,直到进了小区大门。 我脑袋里却空空如也,不知该想些什么。 在电梯里,牛秀琴问我现在的大学生是不是都喜欢在外面租房。 我说有租的,不过也不多。 她双臂抱胸笑了笑:“你租过没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0 ?”“没有啊,”我说,“还不至于。 ”“啥叫还不至于,还不至于啥呢?”她膝盖向我屈了屈,笑容愈发浓烈。 “我跟我女朋友还没到那一步。 ”我平静的回道。 牛秀琴住A栋八楼。 值得一提的是,这什么滨湖花园据说均价五千多一平,在平海算是一等一的高档楼盘了。 这老姨生活确实滋润。 放好东西,牛秀琴就开了空调,如她所说,确实“热死了”。 “想喝啥随便拿,”她指指厨房又仰仰脸,“老姨先去洗个澡。 ”我能说点什么呢,我根本无话可说。 何况压根不容我反应,她就扭向了楼梯。 在肥臀的左摇右摆中,我只好在大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黑丝袜破了个洞,右腿肚责无旁贷地溢出一抹白肉。 搞不懂为什么,我一点感觉没有。 过了好一阵也不见牛秀琴出来,我只好站起身来。 老这么坐着,我担心自己会睡着。 这套复式装潢如何我说不好,但起码,那些奔放的西方油画和克制的中国字画有点不搭腔。 就这么溜达一圈儿,我决定“随便拿”点什么喝。 厨房很干净,冰箱里也很干净——清一色的洋酒,好在冷藏室的最底层躺着几瓶矿泉水。 又干坐了一会儿,我擅自打开了液晶电视,却是蓝色的DVD画面,于是我又关上了电视。 我觉得胃里火辣辣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正在体内缓缓荡漾开来。 正是此时,冷不丁地,牛秀琴叫了一声“林林”。 我扭过头,便看到了那个浅黄色的女人。 她站在二楼扶手旁,乳房高耸,丰韵娉婷,棕色的长条纹从微隆的小腹射出,沿着圆润的肉体疯狂地旋转。 兴许是角度问题,短裙下的大腿丰满白皙得有点夸张,而头发也盘起绾在脑后,至于是不是这种发髻我拿不定主意——但毫无疑问,我几乎能看到它在行进中轻轻跳跃的样子。 “喂,”牛秀琴敲敲扶手,眉头紧蹙:“发啥愣,上来!”于是我就上去。 牛秀琴穿了双黑色鱼嘴细高跟,鲜艳的红指甲在余光中不断地放大,然后又渐渐地缩小。 当那股青芒果般的香味环绕周身时,她撇撇嘴,猛地冲我撅起了屁股。 这当然吓我一跳,何况饱满的丰臀上是一道雪白的脊沟,那浑然一体的隐隐凹陷让我禁不住心里一颤。 “帮老姨拉上。 ”她说。 于是我就帮她拉上。 可惜手有点滑,试了好几次我才捏稳了拉头,随着拉链的闭合,那片雪白也消失不见。 显然,牛秀琴没穿文胸,或者这个文胸没有背带,至少以我有限的经验来看是这样的。 “瞅着挺机灵,手咋那么笨!”当我满头大汗地完成任务时,她白了我一眼。 这老姨又化了妆,丰润的朱唇亮晶晶的。 我却不知说点什么好。 那颗汗津津的心跃起又跌下,砰砰作响却不知所措。 “你说的是不是这件?”牛秀琴张开双臂,自我欣赏了一番。 我想说点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 “披肩儿也差不多,老姨就没拿出来。 ”她单手叉腰摆了个Pose,曲线便更加生动,连饱满的三角区都若隐若现。 “咋回事儿?”我终于吐出了几个字。 牛秀琴不答话,而是转身朝走廊扭去。 几步后,她撇过脸来:“现在穿还真是有点热。 ”这么说着,她便推开一扇橘色的门走了进去。 毫无办法,我只能跟了过去。 或许是牛秀琴的卧室,宽敞整洁,却没有想象中的结婚照之类的东西。 顶着双人床摆了一茶几、俩皮沙发,再往里是张电脑桌,一台联想液晶显示器端坐其上。 “坐啊。 ”她打床沿坐下,冲我扬扬下巴,旋即在室内扫了一圈儿,“老姨这卧房咋样?”“咋回事儿嘛?”我在沙发上坐下,简直有点咬牙切齿。 “瞅你皱那眉疙瘩,”牛秀琴撇撇嘴,翘起二郎腿,“还能咋回事儿,这古驰两件套有两套呗。 你妈那套是老姨送的,换别人我还不给呢,也幸亏是出货价拿的。 ”有点绕,可能我需要消化一下。 “你妈也是——”牛秀琴笑笑,突然粗着嗓子说,“肯定不会买那么贵的东西——哦,不会买那么贵的裙子,跟披肩儿。 噢,肯定不会买,人家给倒好意思要?”这么说着,她拍了拍雪白的大腿,脚尖一晃一晃的。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我很清楚它现在什么模样。 那些酒精正在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女人啊,都虚荣,谁不爱美啊?”我不由晃了晃脑袋。 窗帘半拉,那灯火阑珊处应该就是滨海大道吧。 “我呢,也是借花献佛,这陈建军要出血就让他出点大的。 ”这么说着,牛秀琴叹了口气。 接着,她猛然凑了过来,几乎要贴上我的脸:“哎,老姨的事儿你知道多少?”这实在让人猝不及防,我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瞧不起老姨呀?觉得老姨下贱?”她朱唇张合着,那口气全喷在我的脸上。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1 “我知道的不多,老姨这么做也许也有苦衷!”情不自禁,瞬间那个浅黄色肥臀在我脑海里荡起一波肉浪。 我吸吸鼻子,靠到了沙发背上。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有点夸张了。 牛秀琴却盯着我,悦然一笑。 我只好摇了摇头,什么意思自己也搞不懂。 牛秀琴微微嗯了一声,总算撤回了身子。 她挺挺胸,翘起了另一条腿,裙间风景一闪而过:“陈建国——陈建国知道吧,你们平阳的,陈建国的闺女在平阳搞了几个店铺,专卖这些国际大牌,在她那儿拿也算是便宜陈建军了。 ”“反正啊,”她摆弄着胳膊上的翡翠手镯,扭了扭屁股,“这说到底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钱,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们送钱的可多着呢。 ”我深陷在沙发里,却始终没能涌现出哪怕一丝喜悦。 相反,黏糊糊的后背透过T恤紧贴在皮革上,令人备受煎熬。 “那可不,”牛秀琴站起来,踱了几步,“人上人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她那个屁股异常圆润,没有内裤的痕迹,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适才看到的雪白脊沟。 “你呀,争点气,好好念书,将来做了大官儿啊,你妈也享享福。 ”她摆弄着壁龛里的一个什么雕像,扭脸冲我笑了笑。 “我不会当官,我妈生我养我,我尽孝是本分。 ”牛秀琴神情变的让人猜不透,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你妈好福气。 ”“陈晨呢?”此话突然就脱口而出,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这老姨显然一愣,“啥陈晨?”我从沙发里挣脱开来,没有作声。 “呸,”牛秀琴飞快踱过来,脸上绽着一抹笑,“我是孩儿他干妈!”这么说着,她甩甩胳膊,于波涛汹涌中踢了我一脚。 “不止吧?”我摊手笑了笑,却又神使鬼差地蹦出这么一句。 “说啥呢,再瞎扯老姨可饶不了你!”这么说着,她就扑了上来。 我只好蜷起腿挡了一下。 于是下一秒,两坨软肉就砸到了我的脸上。 它们挣扎着,嘴里说着什么,又像是在笑。 还有温热的小腹,紧贴着我的大腿,不甘心地摩挲着。 那股青芒果的气息也缠绕而来,不能说多好闻吧,至少不难闻,更关键的是它令我头昏脑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然后我就看到一张红霞满面的脸,凤眼不大,却湿漉漉的,一种妖冶的光泽让我心头一突。 这一对视起码有两秒,然后牛秀琴就爬了起来。 她呸了一声,背对我整了整裙子。 空气有点凝固,沉默,她的呼吸便显得过于粗重。 我吸了吸鼻子。 “好了,”半晌,牛秀琴在床沿坐下,“你看也看了,老姨要换衣服了,这羊毛精纺真能把人热死。 ”她掂起肋侧的一角扇了扇,于是乳房的轮廓便清晰、模糊复而清晰,宛若一波不知疲倦的海浪。 我马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急啥?”她叫住我,“先帮我把拉链拉开。 ”搞不好为什么,我手黏糊糊的,甚至有点发抖,好一阵才在蜷曲的细碎发和白金项链间找到了拉头。 牛秀琴缩缩脖子,扭扭屁股,轻笑一声:“痒!”我神色自若的拉开拉链,随后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老姨,我下次再来看你。 ”牛秀琴望着我离去的宽厚背膀,先是羞愧的低下头,随后欣慰的神情浮上嘴角。 最^^新^^地^^址;YSFxS.oRg八月二十四号这天,牛秀琴竟然到家里来了。 当时奶奶在阳台口纳鞋底,我卧在客厅沙发上看男篮和塞黑的比赛录像。 之所以看录像,当然是因为错过了昨晚的比赛。 之所以错过昨晚的比赛,当然是因为早早就放弃了中国队。 自从男篮以大比分输给西班牙后,自从姚明在新闻发布会上宣称失去希望乃至要退队后,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会作出这么一个选择。 然而昨晚上这帮逼竟以一分险胜塞黑,从而挺进了八强,难免让人有点小期待。 没一会儿牛秀琴就进来了,问我在干啥。 我说准备看电影。 事实上我有些心不在焉,还没想好要干啥。 “啥电影啊,让老姨瞅瞅看过没?”她凑过来,双手撑膝,披散着的大波浪卷儿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只好随便打开了一部电影。 《天道》,王志文演的,把智慧与人性演绎的淋漓尽致,我反复看了好几遍。 显示器旁支了个一家三口的相框,牛秀琴就拿起瞧了好一会儿。 照片摄于九五年威海银滩,母亲一身大红色的连体泳衣,外面又裹了件白衬衫,脖子上还套了个游泳圈,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明媚而俏皮。 父亲赤裸上身,人高马大,白白净净。 我居中站在中间,两只手分别搂着父母,笑得格外灿烂。 牛秀琴放下相框,离我更近了,香水和发丝让人想打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2 喷嚏。 不等我答话,她便挤挤我:“让老姨也坐坐啊。 ”这么说着,那肥硕的屁股就占去了多半边椅面,搞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牛秀琴的大腿很有弹性,包裹在一字裙里就显得更有弹性了。 她双臂抱胸,我的余光里总有一抹雪白,于是我便目不斜视。 奶奶还在客厅,可惜听不到任何声音。 牛秀琴挤了挤我,小声说:“装啥?”“啥?”“没收到短信?”“没啊。 ”事实上手机扔在卧室,收到也看不到。 于是我问她发的啥。 “没啥。 ”牛秀琴不再说话,像是被电影摄去了魂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奶奶推开门,说她要出去买点上供用的东西,让牛秀琴别走,中午留下来吃饭。 后者也没表示她是否要留下来,只是提醒奶奶注意安全,并把她老送到了门口。 再回来时,她继续挨着我坐了下来,也没说啥。 我呢,只剩挺直脊梁的份了。 她便在我腿上捶了两下,说:“你妈还真是漂亮。 ”我说啥,她指了指照片。 虽然有点小高兴,我依旧没说话。 牛秀琴却笑了笑,问我有片儿没。 “啥片儿?”“你说啥,装吧就。 ”我觉得这一切有点夸张了。 牛秀琴则继续捶着我的腿:“你们年轻人还不是最熟悉那套了。 ”我笑了笑不说话。 “你妈照片放这儿,看片儿也不碍事儿?”这老姨贴近我的耳朵,与此同时伸过手想攥住我的裤裆。 非常惭愧,现在我的软趴趴。 牛秀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老姨,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认你了!”牛秀琴本想一屁股坐到我的大腿上,听到这话,看着我异常清澈的眼眸,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9月29日,周三。 母亲问我在哪儿。 我说在家。 她说:“那下楼来啊,搬点东西。 ”于是我就去搬东西。 后备箱里码着两箱水果,加上大兜小兜七八样菜,保守估计也得跑两趟。 这水果嘛,母亲说是中秋节福利,这排骨、羊腿和虾,以及所谓的平阳藕,她说国庆节搞活动,没忍住就买了。 说这话时,母亲一脸明亮,笑容恬淡而又俏皮,和昨晚上判若两人。 在毕加索往东四五十米的地方,我看到了母亲。 她倚着栏杆站在路灯后,蓝底碎花长裙随着月光流淌,黑漆漆的影子却黏稠得像块膏药。 路灯在一片银色中点上了一团昏黄,母亲便悄无声息地飘零在这团昏黄之中。 我叫了声妈,她说你咋来了,就又撇过了脸。 显然,她听到了我的喊声,甚至脚步声。 这让我非常生气,嘴唇都有些哆嗦。 月光是银色的,所以我的汗水也是银色的。 我擦了擦银色的汗水,说:“你耳朵是不是聋了?!”声音很大,乃至我怀疑自己听到了回声。 没有回应。 头发舞动,长裙摇摆,母亲望着那汪几近干涸的平河水,一动不动。 好半晌,我慢慢靠近她,又叫了声妈。 她嗯了一声。 “咋了?”我问,很轻。 她还是嗯,然后问我吃饭没,始终没有回头。 我说吃了,我敲敲路灯,往远处眺了几眼。 除了银色、昏黄,就是黑暗,往常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在这样一个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 “咋了,”我又问,“跑这儿干啥?”依旧是嗯。 与此同时,我嗅到一股咖啡味儿。 “咋了嘛?”我站到母亲身后,搭上了她的右肩。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片冰凉。 “妈?”眼前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随着脑袋里轰隆一声,我已捧住肩膀把母亲扳了过来。 她挣扎了一下,就迅速扑进了我怀里。 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那湿漉漉的睫毛,那水光朦胧的眼眸,那晶莹的银色湿痕,瞬间便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软软的,抖得越发厉害,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肩膀。 始终没有声音。 直到我抚上她的脊梁,拍了两下,那小声的啜泣才如泉水般缓缓淌出。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长发摩挲着我的脸,咖啡,或者说中药味儿,愈发浓烈。 这让我想到01年夏天,也是在这里,母亲近乎哭着说环境不合适,剧团要不就算了吧。 那是从六月份辞职后到国庆节剧团首次商演间她唯一表露出的一次疲态。 同上次一样,几乎一夜之间,母亲便满血复活。 那头中长发难得地扎在脑后,加上一身大红色的运动装,整个人看起来紧俏可人。 在电梯里,几经犹豫,我还是问她昨晚咋回事。 母亲翻翻眼皮,扛了扛我:“记性倒挺好!”我盯着镜子,不依不饶。 “太累了呗,压力山大,”她叹口气,笑了笑,“让儿子看笑话喽!”“你是我妈,做儿子的怎么会笑话。 你要真有事,就别瞒着我!”她就捣了捣我:“瞅你那脸,棺材板儿一样,给妈笑一个。 ”于是我就笑了一个。 “真没事儿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3 了,傻样儿!”走出电梯时,母亲这么说。 昨晚上,我和母亲到二中正门口吃了碗刀削面。 当然,是她吃。 老地方丁点儿没变,老板却换了人。 就在那狭小油腻的三合板木桌上,我问母亲到底咋了。 她垂着眼摆摆手说:“明儿个再说。 ”我直白说道:“如果太累,就不要做了,你这样子做儿子的心疼。 ”母亲会心笑了笑,还是不肯说。 10月31日,周日。 在平海广场上瞎逛一通后,我带着陈瑶去了趟平渎庙。 正午十点多,恰好赶上河神祭拜大典,这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怕是不能更热闹了。 先杀鸡,再祝酒。 老实说,杀不杀鸡无所谓,整缸整缸的美酒(“美”只是修辞,我又没喝,岂会知道它美不美)就这么倒到河里,我还是觉得可惜了了。 而司仪的普通话过于工整,搞得主祭的土话始终夹着股屁味儿,整个场面实在尖锐得让人牙痒。 陈瑶说不记得以前祭拜过啥河神啊,我告诉她不记得就对了,这狗屁大典是跟创卫和发展旅游城市一起开始的,起码得2000年以后了。 打庙里出来,我们沿着红宫墙走。 陈瑶说她初中就在附近。 “你不是在实验中学嘛?那儿离这儿可远着呢。 ”“我初二才转校好不好,真当我地理白痴啊?”“城关二中是吧?”我瞥陈瑶一眼,笑嘻嘻的,“上初中那会儿我可老跑那儿打球,你们学校全怂货,来一个我灭一个。 ”她却没了音。 也有音,那种声音我说不好,或许是轻轻咳嗽了一下。 一时身后的典礼变得更加喧闹。 “咋了?”我只好问。 “没事儿啊,”陈瑶笑了笑,也不抬头,“那会儿我爷爷七十多了,还在二中外面卖油煎。 ”“嗯。 ”我不知说点什么好,只能把车把扭来扭去。 “我爸让他收摊,咋说都不行。 ”陈瑶很少提及她爹。 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不由瞅了她一眼。 正是此时,身后的司仪叫道:“下面有请祭祀大典的主办方之一,文体局局长、党组书记陈建军同志登台致辞!”很快,那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浑厚依旧。 或许不该有啥意外,但我还是愣了一下。 “陈晨他爹。 ”好半会儿我说。 “啥?”陈瑶总算抬起了头。 “台上这人是陈晨他爹,艺术学院那个,十五号。 ”“哦。 ”她说。 周六一整天都在市里晃荡,回家途中我们还顺道去了趟艺术学校。 宿舍楼已竣工,但尚未投入使用。 学校也没正式招生,除了基础戏曲班的几个人,其他都是兴趣特长生。 母亲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理应如此,不然还能咋地。 几经犹豫,周日一早我们还是杀往原始森林。 漂流、野营、探索了这些肯定赶不上趟儿,陈瑶说好久没去过大雁沟了,于是我们只去大雁沟。 大雁沟并不是沟,而是半截山坡子,胜在地势险峻以及物种资源丰富,前两年刚被列为联合国物质文化遗产。 当然,这些山山水水也就说起来好听,其实没多大意思。 从进山到景区大门口,一路上扯了好多大红条幅,不是庆祝平海旅游节就是欢迎什么省委市委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这屁眼舔的。 不过这些和我无关,我只关心自己的膀胱。 打景区宾馆的厕所出来,我邀请陈瑶也进去放放水。 她先说不去,后又说去。 手忙脚乱地把俩大包丢给我后,她便朝厕所走去。 就这当口,打里面出来个油头粉面的货,俩人差点撞上。 货“咦”了一声,扶了扶眼镜说:“你怎么也在这里?”一口南方普通话,但咬字清晰。 如你所料,我吓了一跳。 不光我,陈瑶大概也吓了一跳,她老连退好几步,半晌才说:“瞎玩呗,你能来,我不能来?”不等话语落地,她人已消失不见。 那货两手操兜,四下张望一通,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好几秒。 打一旁经过时,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也只好冲他点了点头。 货大概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西装革履,梳着个偏分头,皮鞋锃亮得过分。 我问陈瑶这谁,她说她不喜欢这个人。 “谁啊?”“算是我妈的一个同事吧。 ”犹豫了下,她说。 光登顶就用了俩多钟头。 中午买了两份鸡蛋面,泡上鸡块和母亲做的牛肉干,就着薯条和啤酒,怪异,却别有一番滋味。 饭后我俩在庙口的凉亭里呆了一阵。 这前前后后横七竖八给陈瑶照了N多相,她坐石凳上拿着数码相机一翻就是好半晌。 后来,她指着其中的一张(单手抱柱,两腿岔开)说很早以前她在这儿照过一张类似的。 “好早,九五年,那会儿我这么矮。 ”她比划了一下。 “那么夸张,你说的是侏儒,畸形儿。 ”我笑了笑。 “跟我爷爷一块儿照的,他就站在这儿。 ”阳光充足,但山风凛冽,不时有人在我们身边转悠。 当他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4 们举起相机时,毫无疑问会把我们作为背景囊括到他们的记忆之中。 “爷爷身体多好啊,那年都快七十了吧,也没坐缆车。 ”凉亭紧挨着峭壁,一眼望去郁郁葱葱,而那些裸露的岩石像是团团疮斑,异常刺目。 “我爸出事儿后,没俩月,爷爷就去了。 ”远远能看到缆车,它们荡在空中,飘在淡薄的云海里,里面的人儿能否听到风中的鸟叫?“奶奶不喜欢女孩,刚开始还对付,有了若男后她基本就不上家里来了。 我妈也强,不来往就不来往吧。 后来我爸一进去,我妈受牵连被开了公职,紧跟着爷爷也没了,这些怨气奶奶一股脑都撒到了我们头上。 ”我吸了吸鼻子。 “你知道吗,”陈瑶扭过脸来,嘴角绽开一抹笑,“连大伯二伯家都不许和我们说话。 ”风真的有点大,她的眼泪都四下飞散。 我把陈瑶紧紧抱在怀里,轻声说了句:“以后有我呢!”11月23日。 打的到家,倒头便睡,醒来已近八点——是被父亲叫醒的,他说:“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再睡。 ”父亲带了俩凉菜,弄了个狗肉火锅。 客厅里肉香四溢。 他搓搓手说:“喝点?”最^^新^^地^^址;YSFxS.oRg恐怕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只好“喝点”。 问哪儿来的狗肉,父亲笑笑说:“问你小舅去,这肉是炖好了我才带回来的。 ”抿了两口老白干,我才真的从昏睡中挣脱开来。 灯光下,父亲的胡茬子和褶子清晰了许多,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他说奶奶换了人工关节其实三五天就能下地,关键是那个骨裂,起码得多躺十天半月。 他说这个张XX可以的,年龄不大,医术一流,不愧是师出名门。 他说他先去的医院,“给你奶奶送了锅泥鳅蛋花汤”,“你小舅发明的”。 然后他就没话说了。 他搓搓手,打了个酒嗝。 然而我也没话说。 埋头掇了两块狗肉后,我只好吸吸鼻子,给自己摸了根烟。 敬父亲一根,他惊呼:“爸早戒烟了,你不知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起码戒烟并没有使他更胖。 但打火机不见了,我摸遍口袋也没有。 父亲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儿,也毫无收获。 “邪门了!”他说,“以前他妈的到处都是!”我也起来找。 直奔卧室。 还是没有。 父亲说他们屋里应该有,床头柜子或者哪儿。 这让我隐约想起母亲曾从我手里没收过一个打火机。 于是进父母房间的同时,我说:“我妈还没收过我一个。 ”“一个?你妈没收过我一打!”床头柜里也没有。 倒是在梳妆台的二层抽屉里,我发现了母亲的一个旧手袋。 漫无目的地,我打开乱翻了一通,结果摸到一叠纸。 随手拽出来一看,粉色纸面,蓝色小字,像是银行或者医院收据。 我以为是奶奶的手术单据,就胡乱瞄了一眼,不想“张凤兰”仨字一下就蹿入眼帘。 没由来地,我心里猛然一紧,两秒后又涣散开来,好似雪球必然会融化,烟雾必然会消散。 我只觉脑子有点发懵,而灯光硬得厉害。 单据上赫然印着“电子宫腔镜检查”,再往下是“0.9%氯化钠注射液”、“阴道灌洗上药”、“宫颈注射”、“观查床”、“一次性引流管”以及“超导无痛人流”。 后面还有一长串,但那些字跳跃着,越发难辨。 除了发票,还有些白纸绿字的收费清单,甚至一张B超报告和宫颈检查报告。 “找到了没?一个破打火机……”父亲突然凑了过来,仿佛从天而降。 我感到自己的手哆嗦了一下,然后他就愣住了。 真的愣住了,两眼大睁,胡茬和褶子熠熠生辉。 “这你都能翻出来?”或许有个半秒钟,他笑笑,挠了挠脖子,“快收起来,你妈净瞎放。 ”于是我就收了起来,出票日期是2004年11月23日。 “咋样,”父亲扛扛我,“爹厉害吧?”这又是一个故作幽默的动作,在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常用来表现小康之家和谐健康开明的亲子关系。 烟是在液化气灶上点着的。 几乎与此同时,我在厨房窗台上发现了一个打火机,这他妈就有点夸张了。 但无论如何,狗肉还得吃。 直到把那半瓶老白干喝完,父子俩都没怎么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我真不知说点什么好。 后来父亲就开了电视,他笑笑说:“我说呢,咋老觉得少了点啥。 ”我也笑了笑。 “咋样,饱不饱?”父亲又搓搓手,“要不再下点挂面?你妈炖的鸡汤还剩点。 ”犹豫了下,我说行。 汤面很快就出锅了。 父亲炒了几个鸡蛋,放了两把白菜,又浇了些鸡汤和肉汤。 不得不说,很香。 我却有点吃不下去,只是埋头把碗里的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吃面啊!”父亲瞅我一眼。 于是我就吃面。 然而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5 挑了两筷子,我终究还是抬起头来:“咋回事儿到底?”“啥?”我没吭声,继续吃面。 “那个环出了点毛病,时间也久了,这破铜烂铁的,早过了保质期。 ”“哦。 ”“啧,你个小屁孩瞎问个啥?再来点狗肉?”他笑声轰隆隆的,像个巨大风箱。 这是有史以来我们父子间第一次谈到性。 “行了,饱了。 ”我也笑笑。 “你说说,你奶奶这事儿要不要找个老仙儿看看?”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冷不丁问道。 他脸膛通红。 吃完饭不到九点,父亲说他去医院值班,我说我这睡一天了,还是我去吧。 他起初不愿意,但终究是拗不过我,最后翻箱倒柜找了两套保暖内衣出来。 母亲回来时已近五点,剧团里七八个人随行。 这些插科打诨的行家围着奶奶便开始叽叽呱呱,一时病房里欢声笑语。 母亲确实瘦了点,但脸上终归恢复了血色,两颊那抹熟悉的红晕在暖气烘烤下生动依旧。 她问我啥时候走,这我还真没想好,随口说明天吧。 “管你呢,要不想上学,哪怕你在这儿呆一辈子嘞!”她撇了撇嘴。 搞不好为什么,这突然而至的热闹让我说不出的心烦意乱,索性跑消防楼道里抽了会儿烟。 一根将尽时,李青霞打此路过,看到我便叫道:“好啊,跑这儿躲清闲了,让你买东西呢!”我问买啥,她说:“你奶奶想听听戏,结果咱们这一伙人全忘了。 ”我说收音机家里有啊,她说:“家里是家里。 ”这闲着也没事儿,我就陪霞姐跑了趟超市。 冰天雪地,鹅毛飞舞,我只好夸她行动力强。 “那是,”李青霞毫不谦虚,“不光行动力强,还美丽大方。 ”“那可不,大方起来肯定美。 ”我笑了笑,摇头晃脑的。 就这一瞬间,那个刻着“三谷”的棕色木屉冷不丁地打脑海里冒了出来,于是我又补充道:“请客吃寿司,当然大方啦。 ”“啥寿司?”李青霞愣了下,马上又企鹅般地摆了摆手,“瞅瞅你们这一个个豺狼虎豹样儿,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还真让你们惦记上了!”“啥?”“啥啥啥,姐过生日你又回不来,就下周六,比你妈早个一星期?”雪实在太大了,我几乎看不清李青霞的脸,“要我说,直接一块过得嘞,老板埋单!别说寿司,燕窝鱼翅都行!”在霞姐的大笑中,我吸了吸鼻子。 远远望过去,大地一片苍茫,行人和雪人也没什么分别。 看来母亲瞒着我的事不少。 12月31日,周五。 如母亲所说,父亲在家。 确切说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我回来就说:“回来了。 ”这么说着,他站起身来,向门口走了两步,然后——猛然立定不动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老鸹窝。 于是他就搔搔老鸹窝,笑笑说:“给你倒杯开水去。 ”我问奶奶呢。 父亲回头“哦”了一声,但还是母亲抢先开口了,她站在地毯的东北角上,把钥匙晃得叮当响:“睡着了吧,你不会看看去?”于是我就看看去。 如她所说,确实睡着了,一如既往,头发花白,但气色不错,发福的脸蛋在紧绷中容光焕发。 这光泽,与干枯的头发、与周遭的气味形成一种巨大反差。 然而毫无办法,冬天就是这样,要么忍受寒冷,要么就得尝尝生活、甚至生命的味道。 “睡着了吧?”母亲脱去羽绒服,露出纤细腰身。 我点点头,然后不受控制地说:“屋里闷。 ”母亲扭身进了主卧,也不知听到没。 父亲还是坐在沙发上,左首茶几上立着个保温杯,正冒热气。 于是我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电视里是什么新年诗会,装模作样的,和小学语文课不相上下,老实说,我烦死了这套陈腔滥调。 但父亲看得极其认真。 他右手托着下巴,时不时还要跟着念叨两声。 老天在上。 边喝水,我边和我亲爱的爸爸聊了几句。 我问他今天没去养猪场,他说没。 他问我冷不冷,我说就那样。 然后我俩就笑了起来。 再然后似乎就没话可说了,父亲便自作主张地把奶奶的情况又通报了一遍。 半杯热水喝得人大汗涔涔,我拎起背包,冲卧室扬了扬下巴。 父亲点了点头。 在我握住门把手时,他说:“昨儿个你妈刚把被子给你晒了晒。 ”等我打卧室出来,客厅里竟没了人。 保温茶杯还在,依旧冒着热气。 父母卧室门户紧闭,悄无声息——起码在朱军令人作呕的阉猪声中,我没能听到任何响动。 倚着沙发背欣赏了会儿声情并茂的猪叫,我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换了几个台。 遗憾的是今天没播NBA,而是美国的一个什么牛仔运动,挺搞笑的。 没两分钟,奶奶就在屋里叫开了,她问我回来没。 等我现身于面前,她老便拍拍身下的医疗气垫,抱怨再这么躺下去真能把她给活活憋死。 “唉呀妈呀,不行了,不行了!”她近乎挣扎着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6 说。 但没有办法,该憋还得憋,除非不想要腿。 我问奶奶每天的康复功课都做了没,她诚惶诚恐地表示做了,然后说护工太凶,“就跟那谁家的儿媳妇一样,真能把人吃喽”。 就这捏肩拍背的功夫,她的生活感悟机关枪一样把我打成了个马蜂窝。 在奶奶酣畅淋漓之际,母亲推门进来问她解手不。 正爽着呢,真想解手,她老也没空。 母亲笑笑,问我晌午想吃点啥。 我说随便,啥都行。 她也没说什么,就那么倚在门边,双手抱臂看了好一会儿。 母亲啥时候离开的,我也说不好,就像她的到来一样,无声无息。 直到父母房间传来说话声,我才确切地意识到她已不在屋里了。 然而父母的说话声有些大,也不能说“大”,应该是“吵”,你知道的,口气有点冲,仿佛波浪拍打着礁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在节节攀升。 我不得不趁奶奶说话的间隙竖起了耳朵。 就这迟疑的当口,交谈声己变得激烈起来。 父亲说了句什么就没了音。 母亲的声音却越发高亢。 隔着几道墙,声波呼啸而来,毛茸茸的,庞大而又尖细。 我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真真切切,我听到母亲说:我还错怪你了?奶奶显然也觉察到了端倪,她梗着脖子,双目圆睁——恕我直言,像个正在被电击的婴儿。 “吵啥吵,”她挥舞着胳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也许是气流受阻,奶奶声音奶声奶气的,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忍无可忍,我冲进了客厅。 奇怪的是,“交谈声”并没有清晰多少。 或许他们在刻意压制。 但母亲干涩紧绷的嗓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不想听你说这些!”“跟他说去!”“跟他说啊,跟我说干啥?”“保证个屁啊保证?”父亲的声音嗡嗡嗡的,像个小功率电频发射器,具体说了些什么,压根听不清。 我真怀疑他用的是不是腹语。 当然,这一点无关紧要,甚至父亲有没有说话都无关紧要。 我站在客厅正中,埋伏于央视体育解说员不尴不尬的枪林弹雨下,石化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橘黄色的卧室木门上倒挂着个福字,红黄相间,那是母亲利用闲暇时间在办公室一针一线勾出来的。 此刻它轻轻摆动着短穗,仿佛被什么惊扰了美梦。 而阳光迈过露台,在客厅南墙上瘫下半个身子,于一片松软中熠熠生辉。 我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蓝天。 很蓝。 虽然有大朵大朵的云,依旧很蓝。 蓝得令人惊叹。 就在这片松软和清澈中,父亲又说了句什么,带着股老牛喘气般的犟劲儿。 房间里更安静了。 央视解说员索性结巴起来。 “啥意思?”母亲声音轻轻的,像是刚打睡梦中醒来。 父亲没吭声。 或者我们假设他没吭声。 因为紧接着室内“嘭”地一声脆响,宛若奏起了礼炮。 与此同时,母亲说:“啥意思严和平?”还是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你一听就知道。 父亲仍然没吭声。 或者我们再次假设他没吭声。 因为一番喘息的间隙,室内同时响起了很多“嘭”,也不光是“嘭”,兴许掺杂着“咣当”、“啪”、“叮当”如此等等吧。 像是搓麻将,或者下饺子,再或者坦克碾压人群,一种规模效应,排山倒海的感觉。 我盯着牛背上四仰八叉的乡巴佬愣了好半晌。 要说吵架拌嘴,父母未必比其他夫妻少。 但劈劈啪啪摔东西在我印象里不说没有吧,也并不多见,起码就我亲眼目睹来说,是个零。 等乡巴佬终于在唏嘘和叫嚷中摔下牛背时,我快步走向父母卧室,片刻后叩响了房门。 很有礼貌。 里面立马没了音——兴许有粗重的喘息,我也说不好。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良久,我听到了母亲的抽泣。 轻巧,迟疑。 像是雨后荷叶上的水珠,圆润饱满,谁也说不准它会在哪一阵风中滚下那么一粒。 我再次叩响了房门,粗鲁了许多。 这下连荷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竖起耳朵,里面悄无声息。 我叫了声妈,没人应声。 我拧了拧把手,反锁住了。 我说爸,依旧没人应声。 于是我就放弃了。 面壁般,我呆立着,对着木门,对着轻轻晃动的倒“福”。 我多想抽根烟啊。 屋里的两人像是消失一般,杜绝了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发现他们竟有如此能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捕捉到了父亲的叹气声,粗哑得像倒挂的肉猪喘出的最后一口气。 一阵哗啦哗啦响,母亲飞快的脚步声,持续了十几秒后,锁簧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 门开了。 母亲拎着包冲了出来,脸颊通红,面无表情。 一溜风似地,她携着一抹馨香从我面前飘过。 我往屋内瞄了一眼,没看到父亲,也没看到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母亲在玄关口换鞋,先是屈膝弯腰,后来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费力地往脚上套着靴子,任我喊了两声妈都无动于衷。 我默默走过去,挨着她蹲了下来。 最^^新^^地^^址;5t6t7t8t.℃〇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7 M我能看到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 我捉住了她的臂弯,然后是手。 母亲顿了一下,总算瞥了我一眼。 那两汪饱满的湖水天旋地转。 她迅速低下头,又把脸歪向右侧,却再次神经质地垂了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她说,“再这么憋着真要把你妈憋死了。 ”这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真的掉了下来,热乎乎的,砸在我的手背上。 从小到大,绝无仅有。 我攥着那只小手,用力吸了吸鼻子。 半响我才问咋了。 这时母亲已在右胳膊上擦干眼泪,顺利地穿上了另一只靴子。 她闷声不响地站起身来,抓住羽绒服就扭身去开大门。 我只好死死按在了门锁上。 母亲垂着头,轻轻说:“松开。 ”于是我就松了手。 一股清冽的冷风袭来,我贪婪地喘了口气。 就这一刹那,我才瞥见父亲站在身后,就在主卧门口一动不动,像棵生长多年的榆木。 奶奶的声音也适时地传了过来,饥渴地灌进我失聪多年的耳朵。 她说:“啥话不能好好说,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拿腔捏调,抑扬顿挫,真真跟唱戏一样。 而我己顾不得这许多。 在楼道里我总算喊住了母亲。 她边穿衣服边往下奔,我吼了声“到底咋了”,她才停了下来。 “到底咋回事儿?”我攥住扶手,轻声说。 马尾晃了晃,母亲撇过脸来。 是时,通过旋转的楼梯口,伴着小孩的鬼叫,楼上传来一嗓子空旷雄厚的女声:“不吃饭是吧?不吃饭是吧?一会儿喊饿我不打死你个屄崽子!”显然母亲也听到了,她垂下眼皮,说:“问你爸去。 ”不可控制地,我猛一哆嗦。 而母亲抬脚就走。 我紧追两步,问:“你去哪儿?”她好歹停了下来。 母亲扭脸瞅了我半晌,最后拎了拎包走了出去。 05年2月13日,正月初五。 初五一早我就去王伟超那儿拿了个移动硬盘(40G,除了俩游戏安装包,全是他妈的毛片),吃完午饭便直杀网吧。 值得一提的是,我顺带着揣上U盘,继而顺带着破解了万象管理系统。 没别的意思,更不是省那几块钱上网费,我只是觉得物尽其用会让人更舒服一些。 当然,得亏网吧里人不多不少。 拷完电影,没杀两局冰封王座,牛秀琴就来了个电话。 其实她打了俩,第一个我戴着耳机没听见。 她问我忙啥呢,连她的电话也不接。 “是不是又祸害哪家妇女了?”牛秀琴笑起来咯咯咯的,我几乎能够想象她那身软肉荡漾的模样。 她说她打海南回来了。 我带了点水果去了趟,正巧她说刚接了个电话,工作上有点应酬,她得过去一趟。 等打扮妥当,她又说马上就能同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自然无所谓。 待牛秀琴走后,我不可避免地在她的卧室里游览了一番。 先看了看柜子里的内农,又欣赏了会儿尊贵华丽的各色包包,最后还玩了玩最底层的几个数码相机。 要不说这老姨有钱呢,光那个SonyDSV1就起码小一万,更不要说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袖珍型DV了。 原本我不想去碰电脑,但实在闲得无聊,索性还是开了机。 而碰巧U盘在,鬼使神差地,我索性就试了试。 密码嘛,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破解着玩呗。 结果。 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百无聊赖地,我打开电脑桌的抽屉,随意翻了翻。 真的是百无聊赖,我并不指望什么鬼灵精怪会打里面钻出来。 然而就在二层抽屉的左前角,倚着两条未拆封的软中华,一个类似U盘的深红色玩意儿赫然映入眼帘。 它躺在一本书上,这本书的名字叫《十五天瑜伽速成》。 毫不客气,我再次点开保密盘符页面,把那个类似U盘的东西插了进去。 老天在上,我肯定心如止水。 USB提示发现一个叫Smartkey的新盘符,双击没反应,右键只有两个选项,quit和clear。 我只能选择了clear,然后指引到G盘。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无需任何辅助口令,保密盘符一下就打开了。 毫无征兆,二十多G己用空间的蓝色长条现于眼前。 我猛喘口气,停顿,接着又喘了一口。 牛秀琴在小区外候着,见我进来,二话没说开着车就走。 还是那辆七代雅阁,多半是文体局的配车,似乎永远一尘不染。 天却灰蒙蒙的,路上没什么人,两道的雪厚得像备战中的临时战壕。 当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和隔三岔五掠过头顶的大红色条幅一起提醒我们,值此传统佳节,喜庆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要求。 然而说不上为什么,好一阵车里都没人说话。 我认为是郭冬临的缘故,FM在播央视春晚的录音,傻逼郭冬临本色出演,他用比秃顶都要圆滑的嗓音说:老婆,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炸弹里的火药,冲动是叉叉叉。 于是牛秀琴就笑出声来,她捶了下方向盘:“逗死了!”这么说着,她瞟了我一眼,我也只好将就着笑了笑。 “哎——没落啥东西吧你?”等郭冬临和那什么牛莉在掌声中退场,这老姨瞅我一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8 眼,突然问。 “没啊,”我拧拧脖子,却下意识地捏了捏兜里的移动硬盘,“我有啥东西可落的。 ”是的,我没落东西,倒是非法带走了一些东西。 鉴于我国电子信息立法滞后,这算不算盗窃罪,我也说不好,不过显然值得在刑法课堂上讨论一下,很有意思的话题。 洗漱完毕,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还是爬起来,跑书房打开了电脑。 从隐藏盘符里拷的那些玩意儿老让人感觉沉甸甸的,像幼年时偷偷塞在枕头下的什么宝贝,不摸摸瞅瞅决计不会死心,尽管从物理学上讲它们只是些电子数据,用0和1串起来的糖葫芦。 经过一番研究(算不上仔细,我老觉得这东西滚烫滚烫的,压根无从下口),基本可以确定,一共有六个一级文件夹,分别用阿拉伯数字1到6来命名。 第一个文件夹里都是视频,大概有七八个;第二个文件夹里也是视频,数目和第一个相当,所有视频文件应该都是自动命名,名称结尾有日期串;第三个文件夹里有三个二等文件夹,分别命名为1、2、3,1是空的,其余两个里面都是音频文件;第四个文件夹里有很多图片文件,真的很多,读取都有些吃力,拖了一两秒,进度条才反应过来。 此外还有一个空文件夹,未命名;第五个文件夹空空如也;第六个文件夹里有照片,有文档,点开看了看,都是些合同之类的资料。 这就是隐藏盘符里的全部内容。 老实说,那些空文件夹让人不爽,我老觉得是自己拷漏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另外,音频格式比较杂,msv、wav、rec都有,命名也杂,带日期的,不带日期的,看来这老姨比较随意。 我试着点开一个听了听,只有莫名其妙的滋滋声,往后拖了一大截也毫无改善,要不是它出现在牛秀琴硬盘里,我真以为是王凡、颜峻这帮货搞出来的白噪音。 又点了一个,是个男人的说话声,地道的平海话,抑扬顿挫的,我几乎能够想象他大手一挥、唾液四射的样子。 然而现实没允许我想下去——男人洪亮的嗓门使得音响都震动起来,我赶忙暂停播放,插上了耳机。 我觉得应该是陈建军,说的是文化城展览馆的事,多半掺着股乙醇味。 只是依旧,与我何干?关了Mediaplayer,我握着鼠标,却不知该干点什么了。 夜万籁俱寂,除了风扇的聒噪和偶尔非法响起的鞭炮声。 是的,到此为止,拢共五十八分钟,7个视频。 我长喘口气,丢掉了手里的烟头。 接下来,对着黑洞洞的播放器,我又愣了好半晌。 我犹豫着是否再开罐啤酒,但胃里的冰凉已在不经意地袭遍全身。 正是这时,手机响了,即便隔了道墙,电吉他的轰鸣还是嘈杂得丧心病狂。 我只好磕磕绊绊地向卧室走去。 是陈瑶,问我还没睡呢。 末了,她说:“生日快乐。 ”我揉揉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己过午夜十二点了。 我柔声回了句:“谢谢!”我重重叹了口气,这几年逐渐缓和的母子亲情顷刻间支离破碎。 母亲从学校辞职,一个人拉起了评剧艺术团,不容易也有苦衷,从文件夹7个视频和不少照片分析,母亲第一次出轨疑似是被陈建军迷奸,后来母亲几次不情愿,但终究是没守住底线。 母亲在敲门,她说大寿星可不能睡懒觉。 我撩开被子,没应声,一到冬天供暖总是有些过头。 “又哑巴了,快起来!”我盯着天花板,仍旧没说话。 “又睡着了?快起来严林!”又是咚地一声响。 我起来时母亲已经出门了。 随便塞了点东西,陪奶奶聊了几句。 虽然这样说不妥,但恕我直言,我七八十岁的奶奶像个闭经期妇女那样表现得过于急躁。 电视里载歌载舞的,也不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奶奶突然说:“今儿个剧团休息,你妈也不在家歇会儿。 ”说不好为什么,我猛然一凛,险些割着手。 找了个借口,骑车出了门。 路正中的雪消得一干二净,但人行道上依旧一片狼籍。 不可避免地,我和机动车们并肩同行,一路喇叭声不断,我也充耳不闻。 红星剧场果然大门紧锁,火红的条幅和对联都还在,宣传栏上贴着巨大的演出海报。 我也没心思细看,径直往办公楼而去。 楼里空荡荡的,一脚下去似乎都有回音。 我小心翼翼。 三楼铁闸门开着,走廊光滑干净,却有种迥异的光,像是库布里克电影里的镜头。 会议室、训练房、棋牌室,统统门庭紧闭,包括母亲的办公室。 但有声音,是的,微弱、粗砺,却实实在在地从办公室门缝里溜了出来。 毫不犹豫,我拧门而入。 当然,在此之前,出于礼貌,我飞速地敲了两下门。 愣在当场的同时,我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仨人一起抬起头来。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尽管戴着帽子),眼神浑浊,当他们看着我时,皮肤便似蝉蜕般要从脸上剥落下来。 还是母亲先开口了,她撩撩头发:“你咋来了?”说着她面向长沙发上的俩人,笑笑:“我儿子,正放假。 ”屋里弥漫着股烟味。 据母亲说这俩人都是评剧界的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19 老前辈,男的更是平海戏曲协会会长、省协会副会长。 不过磕烟袋的倒是他身旁的老太太,颤巍巍的,却一刻不停。 我坐着也不是,离开更不妥,只好笑笑跑一边玩了会儿电脑。 等送走这俩人,母亲让陪她买菜去。 原本我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往后形同陌路便应了下来。 一路上,包括进了菜市场,到了超市,我没说话。 母亲问咋了,我还是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提着菜。 “哟,”她白我一眼,“还真是大寿星,真牛气!”中午母亲忙活了个把钟头。 菜香弥漫间,我这再绷着脸也不合适,当母亲变戏法似地拎出个大蛋糕时,我只好笑了笑。 一家人的注视下,我甚至感到脸庞火辣辣的,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多么想只停留在这一刻,什么都不管。 “咦,这笑得有多难看!”奶奶直皱眉。 “都这样了还难看?”父亲搓搓手,嘿嘿直笑,“开吃开吃,饿坏了我!”母亲倒没说什么。 她浅绿色毛衣下的肢体玲珑窈窕,说不出有多美。 直到切了蛋糕,她才揪揪我的耳朵:“嘿嘿嘿,咋回事儿今儿个,你瞅瞅你那驴脸,这都又长大一岁了,当寿星还心烦呢!”晚上请呆逼们喝酒,不得不喝,因为邪门的出生日期,这几乎成了过年的传统。 打饭店出来,直奔KTV,我倒是想搓麻将,但大家说:“时候尚早!”瞎逼胡闹中,母亲来电话催我回去,我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大概有个三四十分钟,她又打了过来,我躲到依旧嘈杂的走廊上说:“你烦不烦!”母亲没说话,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她已挂了电话。 在呆逼们的怨声载道中,我打的回了家。 父亲睡了去,母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见了我也没几句话,态度不冷不热。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得不冲向了卫生间。 母亲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让你喝,喝吧。 ”14号上午我买了张去哈尔滨的火车票,到漠河已是16号傍晚。 出了站,冰天雪地,乌漆麻黑的,只能就近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直接搭车去了北红村,倒不是对这里多了解,而是不管去哪儿对我来说没啥区别。 村子很小,几十户人家,辗转几次后,我住到了村东头的一个农户家里,房后就是冻结的黑龙江。 他家有俩客房,四个大炕,按老头的说法,是村里住宿条件最好的。 可惜我睡不惯火炕,前半夜热得要命,后半夜冻得要死。 这一呆就是四天,第一天还能勉强看到星斗,第二天下午就飘起了雪,而温度实在是低,我这从不怕冷的体质到户外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守在火炉旁发呆,连老板娘都看不下去,劝我既然来了就四下转转。 老头更是离谱,说村里没啥玩的,不如去哪哪哪,刚建了个什么地质公园,话没说完就被女的一眼瞪了回去。 这家是翁媳俩,带两个学龄孩童,儿子在哈尔滨打工,老太婆倒是没见到。 在女主人找来一件军大衣后,我只能到江上溜了两圈儿,还跟老头钓过一次鱼,光凿冰就花了一个钟头,结果屁都没钓上来。 临走那个上午,我沿着国境线走了很远,在以为要迷路的情况下,又从林子里摸了回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 至于极光,同屋的一个南方瘦子说现在看不到,要到夏天才有。 “夏天?”正翻馍片的老板娘皱皱眉,笑了,“我嫁到这儿都快十年了,一次也没见着!”说不好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竟有些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漠河,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待了四天就走,其实兜里的钱还足够维系一阵,这个到处冻得硬邦邦的地方即便不见得多讨人喜欢,也不至于令人厌恶。 在哈尔滨火车站兜了俩钟头后,到底是买了一张途经平海的硬座票,风尘仆仆地坐上十八路公交车时已是2006年元月五号晚上七点多。 平海也飘着雪,唾沫星子般若有若无,黑夜在路灯下,在肮脏的雪地里,时走时停,时急时缓。 不等驶上花园路,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劲,直到过了南平河大桥才赫然发现往常灯红酒绿的宏达大酒店竟一片黑灯瞎火。 是的,那个曾经能远远点亮大半个夜空的光污染源如今只剩下几扇微微泛黄的小窗,在宏达路口亮如白昼的路灯衬托下更是阴森森的,说不出的诡异。 形而上的酒店雕塑在氤氲的车窗外不断后退,厚厚的积雪使它膨胀起来,却又被强光挤压成一道颀长而扁平的阴影。 像是吞了一口冷风,好半晌我喉咙里都咕咕作响,大半碗羊汤下肚才算是缓和下来。 最^^新^^地^^址;YSFxS.oRg老南街人很多,就着几角旮旯里的小桌,我吃了一碗面、两张饼、一大份羊汤,还顺带着咪了二两酒,整个人大汗涔涔。 结账时摸到了包里的诺基亚,就开了机,果不其然,有好几条母亲的短信,从十七号一直到三月二十三号,先是问我咋关机了,最后问到底咋回事,让我看到短信后迅速给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20 她回电。 我倒是希望能看到陈瑶的短信,可惜并没有。 05年3月24日。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紫外线似乎要把整个大地的污垢都晒个干净。 我不知道母亲在不在综合楼,整个三楼也就会议室还亮着灯。 这次没犹豫,我摇摇晃晃地踱了进去。 门卫追出来喊了一嗓子,到底是没说什么。 不到二楼就听到什么叮叮当当响,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拐角,不想一眼就看到了母亲。 她大概刚锁上铁闸门,正埋头往包里放钥匙。 老实说,我略感惊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就那么拽着扶手,再无动作。 很快母亲抬起头来,瞥见我时,她直愣愣地张张嘴,捋了捋头发,白色挎包垂下来,在身侧晃啊晃的。 随后,楼道便陷入黑暗。 母亲再次打开了铁闸门,她质问我跑哪儿去了,大概是真的生气,一句话说了好几遍,声音不高,却近乎咆哮。 我背靠窗台,始终未置一词。 直到进了团长办公室,她情绪才稍显平复,给我接了杯热水,搁下杯子时长叹了一口气。 我并未落座,而是四下踱了几步。 母亲轻倚着办公桌,没说话,但我能感受到那对目光。 室内暖气充足,一身油腻似在迅速消融,算起来有十几天没洗澡,光手脸也有两三天没挨着水了,这些天来第一次,我觉得自己臭烘烘的,像个屎壳郎搓出的粪球。 好半晌,母亲问我吃过饭了吧,她起身脱去羽绒服,一抹大红色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实在没忍住,我偷瞥了一眼,确实是那件毛衣裙,密密麻麻的针脚堪堪盖过屁股。 可能是酒精,又或者是室温,冻伤的耳垂火辣辣的,一时间痒得厉害。 母亲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托老贺找辅导员、找我那些同学都没用,后来辗转找到大波,才知道我是跑出去玩了。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她双臂抱胸,语气还算平和。 我轻吐口气,卸下背包,本打算放到沙发上,想想还是搁到了地上。 “陈瑶换号了?”片刻,她又问,“咋打不通?”终于,我抹抹汗,瞅了她一眼。 母亲两手撑在桌沿,上身前倾,打底裤包裹着的双腿交叉在身前,可能是天冷吧,长发披散着,没有扎起来,右下颌冒了颗火疖子,红通通的。 或许我该说点什么,却只是咧了一下嘴,跟着脱去羽绒服,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我想喝口水,抬了抬手,没能够着杯子。 就差那么一点。 “不跟你说话呢?!”母亲声音陡然提高几分,“这么大人了,老让人操心!啊?你还小啊,啊?你知不知道……”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化作叹出的一口气。 只剩喘息。 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尽管就在楼下,听起来却无比遥远。 甚至偶尔会响起爆竹声,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汗还在淌,特别是下半身,两条腿几乎都湿漉漉的,像置身于蒸笼一般。 不多时,母亲又开腔了,无非是那些老掉牙的人生道理,路都是自己走的云云。 我盯着玻璃杯里冒着的热气,始终没吭一声。 大概是我的态度激怒了她,母亲的嗓音越发高亢,鞋跟把地面都踩得噔噔响。 “别糟践自己别糟践自己,咋给你说的?啊?”她猛拍了两下大腿,半晌似是撩了撩头发,大红色的胸部在喘息中上下起伏。 没人说话。 难说过了多久,母亲轻声问我去哪儿玩了。 我没搭茬,她就又重复了一遍。 我还是没吱声,连头都没抬。 “耳朵聋了,严林?!我问你去哪儿玩了!”她一拍桌子,索性站起身来,这次嗓音直冲云霄。 我垂着头,置若罔闻。 汗大概在脸颊爬行,蚯蚓一样。 很快,母亲“噔噔噔”地走来,直到抵住茶几才停下。 她问我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放弃了。 “是不是?”她居高临下,声音似在轻轻发抖。 “陈瑶实名举报陈建国强奸!然后消失了。 陆永平!乔晓军!郑向东!陈建军!陈晨!!!”,母亲听到陈瑶的事,惊愕两字就差写在脸上。 而当我每报出一个人名,母亲就浑身一抖。 我没来由的觉得她可怜,想起昨天铁哥们的话,心想,你这暴风雨早TM不来!“陈家大厦将倾,你那边我尽力,应该可以取保候审。 父亲与蒋婶的事我知道,纳闷这日子怎么被你们过成这样,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说完径自向外走去,母亲想像上次在地窖一样,却被我甩出的牛皮袋定在了原地,只见纸质照片如同雪花一般,从84年2月7日我出生到现在,有我的满月照,周岁照,十岁照,全家人各地旅游的照片,还有自己唱戏的,每次去看儿子的照片,那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即便面对儿子冷漠的眼神,母亲也坚强的没有哭泣,然而现在,母亲像丢了力气一般,瞬间瘫坐在冰冷堂皇的大理石地面上,右手猛然捂住嘴巴,哭出了声音:“呜呜......”母亲哭了。 只因这一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分卷阅读21 次,她是真的失去了儿子!陈重德临死前一周在疗养院度过,被我铁哥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在他死前去瞅了眼,大小便失禁,眼睛瞪的跟电灯泡一样,身子还时不时的抽搐,爽死的~陈建国、陈建军和陈建业三兄弟都疯了,进了精神病院。 据说疯之前哥仨都全身赤裸,并排躺在小区门口,下半身流的血都凝结在青黑色的柏油路上,头发和上半身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酸奶?沙拉酱?陈晨家庭美满,在澳大利亚娶了个30岁出头的华裔博士(长得像赵红妆,名字也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跳楼了,听邻居们私下八卦,有天陈晨回家发现老婆跟三黑人干的热火朝天,怒极之下,开枪把三个奸夫打的跟马蜂窝似的,随后被听到动静的邻居阻拦下,其老婆才幸免于难。 请了大律师,再加上赵兰妆咬死自己是被强奸又赔了不少钱,陈晨才没多长时间就放了出来,一出来就带着儿女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一个都不是自己的孩子,然后陈晨在某个正月十五的晚上,从悉尼塔上一跃而下。 “妈妈,我来了......”07年春,母亲出狱。 看到母亲的第一眼父亲愣是没反应过来,06年母亲受审时尽管面容憔悴眼神灰暗,神采却依旧,但如今,身形略微佝偻,披散的黑丝上爬满了银线,眼角皱纹就算不笑都深深刻在脸上,往日鲜活的气息彷佛从母亲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母亲老了!父亲轻喊了句:“回家!”母亲看了看父亲,又抻着脖子朝四周张望许久,父亲说林林拿了全额奖学金还在耶鲁,母亲轻轻点头,阳光打在母亲身上,折射出黯淡的光线。 年三十,小礼庄,雪下了一个晚上,慢慢停歇了,屋外树上田间一片白茫茫,像卸了妆的姑娘般清爽宜人。 厨房里灶台从早上起一直没断过火,暖烘烘的。 母亲在厨案前包着饺子,四荤三素一汤在木桌上腾腾冒着热气,还有两大盘包子,韭菜鸡蛋馅儿和豆沙馅儿,父亲坐在矮凳上,说:“过几天去林城玩?”母亲身子僵了一下:“去南方暖和不好些?”“林林说南方湿冷,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住。 ”母亲并没明确答复,手上不停利落地包着饺子,火苗在灶膛里跃动翻滚。 “林林不回来?”“嗯,林林今年得跟着导师打一场跨国官司,回不来了,前两天刚给我打了2万美金,这小子出息了,听他说一毕业就能拿绿卡,以后估计也就过年才回来一趟。 ”“去不去?”父亲轻嗅着厨房间特有的菜香。 “林城那地方可冷,不想去。 ”“那你以前还玩得那么欢快。 ”父亲脱口而出。 “去,给我留点面子!”母亲蓦地转头,沾满白面粉的十指在饺子皮上捏了又捏,恼怒地看着父亲,父亲呆呆地看着母亲,心下有点懊悔。 或许是父亲的呆像让母亲想起了什么场景,她瞪着父亲看了几秒,转过身用手背捂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那我当你答应啦,我们一起去后山滑雪去。 ”趁母亲高兴,父亲将木柴往火里扔了几根道。 “这你都知道啦。 ”“我宁愿不知道”“嗯,看来我已经没有隐私可言了。 ”母亲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手上却没停,一个又一个的饺子从她手上蹦出来。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日子还得继续。 ”“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 ”“什么事?”母亲伸出俏生生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卤牛肉。 “牛秀琴是我妈开的口,也帮过林林的忙,所以帮了一把,就当还人情。 ”没等母亲继续问,父亲自顾自道:“陈重德、陈建国、陈建军和陈建业是林林和他铁哥们一起拾掇的;陈晨是自己想不开跳楼自杀的,无巧不成书,他老婆赵兰妆是林林在美国的时候偶然碰到的,认识她时还没结婚,萍水相逢,自然没有天长地久,后来林林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都是他的,至于这女人婚内出轨跟三个黑人的事儿,是她自己的原因,澳洲林林去过一趟,林林在当地找了小半个月,也没两个孩子的消息,只能委托当地的第三方公司;陈瑶,听林林说前两天刚有点线索,他打算过段时间去找找看,听林林的意思是想把以前的事情画上句号。 “都过去了。 ”母亲双眸低垂,睫毛修长,却遮不住她眼中的晶莹泪珠,她还记得第一次和他爸去美国看儿子时的场景,儿子看见自己愣了愣,而她是直接呆住了,那一头刺眼的白头,儿子才刚满22周岁啊!儿子却满不在乎,笑脸依旧,莫名的,她的心窝子,好疼好疼!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