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谁归罪》 第1章 熟悉的门背后 记忆，作为大脑意识的高级心理活动基础，是由明暗两种物质构成的平衡混合体，当混合体受到干扰，平衡即受到破坏，遗忘现象便会产生。 公元2023年，记忆学获得很大突破，构成记忆的明暗物质得到破解，人类对大脑的意识数据化初步实现，2025年，新兴企业果尼（goony）公司推出了集全新意识数据化技术于一体的d设备（全称nsciousness-memory-datamation）也已问世，通过该设备可以直接在计算机上显示使用者的意识表层记忆画面，一经发布迅速掀起了一场科技革命。 然而，一旦科技的膨胀式发展不受控制，便成为了违背创造与毁灭平衡的存在，自古以来就已多次将人类文明导向战争与混乱。作为高级智慧生物的人类也已认清到了这一点，联合国为了防止意识数据化研究发展过快不受控制，从而实现改写记忆甚至操纵意识的能力，纷纷制定法律限制或禁止此项研究，目前仅限政府部门，公安机关等专属机构有权使用此设备。 随着d设备在刑侦行动中的普及，且不仅是嫌疑人，即使死去的生命也可以读取肉体保留下的记忆，因此刑事案件的破获率得到飞升，社会安全得到了更好的保障。 时间公元2027年 “今天和新认识的同学约好一起参加校游园会，恳请父亲大人和亲爱的妈妈原谅一下你们的宝贝囡囡不回家吃饭啦~“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正笑嘻嘻地对着自己的手机微信留着言。 一旁的另一个女孩向她嘟囔了一句：“千莎，你还真是复古呐，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微信啊…” 被称为千莎的少女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办法嘛，爸爸妈妈那辈的人就这样，你懂得…嘻嘻……”说完将手机收回了口袋，和新校友开始了欢快的游园活动。 ……………… “…嗡嗡……” “…嗡嗡………” ……………… 与此同时，桌面上的触屏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特别关注宝贝女儿发来了一段留言 一个身着风衣，将面容藏于帽兜之中的男人拿起了手机，尝试着对手机进行操作，却没有任何反应。 “切，旧时代的手机么。” 男人看了看手上戴着的手套，嘟囔了一句，便放弃了继续操作手机的想法，将手机放回了原位。 “…女儿……应该是能带来美好记忆的东西吧。” 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男人带上一个连着数据线的头盔，戴着手套的手在头盔边缘的按钮上有条不紊的操作着。 “哼，就是这样吗。” 似乎对结果并不怎么满意，男人起身离开了他所在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掏出钥匙上了锁，一切都像男主人离开家一样自然而平常。 只是有一点，使这平凡无奇的画面产生了违和——门上的猫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细线由外向内穿过门洞，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格外诡异。 男人解开细线的一端，不紧不慢地将钥匙串上线，透过猫眼让钥匙顺着线滑向了室内，确认钥匙已经滑到了他计划的位置后，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着了细线，整根线只燃烧了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接着，他熟练地掏出螺丝刀，将猫眼安装回了门上，便离开了。 几小时后，结束了校游园会的千莎回到家，按响了门铃，许久，却没有人应门。 “爸爸妈妈今天那么早就睡了？” 她感到有点意外，也没有多想，就从背包里找到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 每个普通人的记忆中都会存在那么一扇门，不论在外经历了怎样的风雨，受到过多大的打击，当你打开这扇门时会感受到是那么的心安，因为门的那一头，是让漂泊的灵魂得以容纳的港湾；门背后，是温馨的家。 可是如果有一天，打开那扇熟悉的门之后，记忆里的温馨画面被替换为血淋林的行凶现场时，原本开门时那份让人心安的情感，会变成什么？ 恐惧。会变成内心深处最无法接受的恐惧。 ……………… 而此时跪在地上，早已泪如雨下的千莎，正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这份恐惧，少女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 ……………… 数分钟后… ……………… 警察赶到现场，将千莎父母的遗体抬离，准备使用d设备对遗体进行扫描，从而得到死者生命中的最后时刻所留下的死亡记忆。 望着盖上白布被抬走的父母，少女依旧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不住的颤抖着。这突然发生的现实早已超出了一个高一女生所能承受的极限。一个老警官叹了口气，将千莎扶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沉默了半响，老警官稍有些尴尬，对千莎说道： “孩子，请你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对你父母有个交代，查清事情的真相的！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吧，可以吗？” 千莎咬紧了牙关，紧握双拳，鼓起全部的勇气，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伯伯，你说吧。” 短短的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一天之内父母双亡，能够支撑住身体没有晕倒，还能对我的提问进行回答，这个女孩，真的很坚强，太不容易了…） 老警官伸手擦去了女孩的眼泪，他打心底的开始佩服起这个女孩了。 “我叫武伟。孩子，叫我武叔就行了。一直到我们警方来的期间，确认这个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那个时候我实在太害怕了，呆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看到爸爸妈妈……那个样子…那个样子躺……躺着，”千莎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人从这扇门出去过。” “…窗户都是从里面锁上的，你也不会去动过吧。” “嗯…” 武伟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这扇防盗门的锁孔是那种无法复制的芯片型钥匙，你有一把，我们在遗体的…呃……你父亲的口袋里找到了另一把，还有别的钥匙没有？” “我们家一共只有两把钥匙，爸爸妈妈说出于安全考虑，两把钥匙也足够应付日常了。” 钥匙一共只有两把…而窗户都是从内锁上，防盗门也上了锁……整个命案现场已经构成了密室…整个现场没有任何外人作案的痕迹，但是要说自杀也太过牵强，夫妻双方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更没有两人斗殴过的迹象，完全就是不可能犯罪啊……要是放到以前没有d的时代，估计又要成为无法破获的悬案了吧。武伟摸着下巴不停的思考着，却完全无法想出个所以然。 “武sir，d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急匆匆的跑来像武伟传递通知。 “结果怎么样？至少看到凶手的样子了吧？”武伟急忙询问道。 “两名死者……完全没有生前的记忆！就好像假人一样，检测出来他们的记忆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显示器画面上只有一片空白！！d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我们起先以为是机器故障，用2号机重测后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 “什么！这怎么可能！”武伟瞪大了双眼，已有数十年工作经验的他都因太过惊愕险些摔倒。自d发明以来，杀人案对警察而言几乎是只要找到尸体，寻找到真凶就基本没有了难度，警察们也渐渐依赖上了这项可靠的科技，而通过线索推理真相的能力反而大大下降了。 可是现在，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不留线索的密室杀人暂且不谈，连现阶段科技绝对没有任何方法修改的死者的死亡记忆，都能一并抹去，这样完美的不可能犯罪，真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武伟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 “武伯……” “武伯…………！” 在少女的叫声下，武伟终于回过了神来。 “杀害爸爸妈妈的坏人，武伯一定会抓住他的，对吗？” “放心吧孩子，天网恢恢，武伯伯一定会抓到坏人的！” 这种如同鬼魅一般的杀人犯，真的能抓到吗？武伟自己心里也没有任何把握。 …………………… …………………… 几个月后，千莎父母案件警方还没有任何头绪，一座科技大楼里却发生了另一起案件，某位科技界的知名博士在失踪了数天后因员工举报说大楼的保险箱有强烈异味引起了警方怀疑，而保险箱的密码却只有这名失踪者知晓，无奈警方只能强行破开保险箱，却在里面找到了这名博士的尸体。保险箱内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相似的完美不可能犯罪让武伟察觉到了两起案件的相似之处，而最为关键性的证明，则是尸体经过d机的检测同样没有生前的全部记忆。 种种迹象都明确的表明凶手是同一个人，可两起命案的死者，却没有任何的联系。 既不可能犯罪，完美犯罪之后的第三个关键词……是无差别犯罪么。真是恐怖的变态啊。 这是武伟在这起事件中唯一得到的信息。 ……… ………… ……接着，第三起，第四起命案接踵而至……社会安全的保障已经成为无稽之谈。 四年内，这名犯罪者又连续作案，死者有商人，演员，博士，医生，程序员，甚至连舞台表演的魔术师和专业运动员都难以幸免，这些死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很优秀的人才。 而新闻媒体也将这名连环杀人犯大肆炒作，称其作案手法堪比魔法，甚至被部分媒体怀疑为超能力者。其如同死神般在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情况下收割生命的行凶手段，和能让死者仿佛喝了孟婆汤一般失去所有被d设备检测到死亡记忆的特点，社会媒体赋予了这名神出鬼没的犯罪者一个外号——“阎王”。 第2章 “狙击” 时间2031年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车内摆放着许多印刷照片与手写笔记，这些摆放杂乱的传统物件与这个时代似乎显得格格不入。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身穿一件深色风衣，嘴里嚼着口香糖，此时正聚精会神地从头上戴着的监听耳机里听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掏出一支钢笔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画了一个圈。 大部分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少年，而每张照片中少年都没有看向摄像头，显然这些照片都是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拍摄的。可即便是偷拍，依然可以看出相片中的少年相貌英俊，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足以受人追捧的美男。 黑色劳斯莱斯旁边不远处，许多少年少女正簇拥在各种小吃摊前享受着美食的诱惑，这正是大学校门口的常见景色。不过在这一天，比起校门口排队购买地摊小吃的学生群，校园内的什么活动，似乎更为热闹一点。 今天，正是这所大学一年一度的男生才艺展示节，许多参赛的男生都会登上舞台，展现出众的才艺，争取人气，想法设法凭此获得全校女生的青睐。而现在，大批女生已经拥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前，议论声充斥了整个校园。 一段小提琴旋律响了起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男生一边演奏，一边缓缓踏上舞台。这名男生神采奕奕，气质非凡。踏上舞台的动作，表现的活像一名年轻绅士。顿时场下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凝听着。 演奏完后，男生礼貌的鞠了一躬，举止彬彬有礼，充满风度。从台下女生疯狂的欢呼声中就足以体现这名男生的表演有多成功了，相信赢得了不少支持。 接着，下一名竞选者上台了。 这名竞选者肤色白皙，俊俏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其如同雕刻般的脸庞，冷峻却不失温柔。一头栗色的韩式波浪卷，高挑的身材，单凭这份堪称完美的颜值与气质，比起先前演奏小提琴的男生已经毫不逊色。 “是易枫！校园网最火的人气网红！” “居然能看到易枫欧巴的才艺表演！” 台下围观的女生沸腾了。 ………… 这个时候，喧闹的校园似乎终于引起了劳斯莱斯车内男人的注意，他默默地嚼着口香糖，转过头看向了舞台上这个名叫易枫的男生。 而这名男生，正是他车内那一大堆照片中的主角。 ………… 此时易枫手里正拿着一把酷炫的异形电吉他，露出自信微笑的同时向舞台下的女生一一扫视，殊不知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偷走了多少花痴少女的心。这时，人群中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名女生似乎感到了什么，抬头与易枫对视了一下，然后，充满鄙视地白了他一眼…… 身为人气网红，长期习惯于少女崇拜目光的易枫对这女生的白眼感到些许不满，不过此时身处舞台，也没太放在心上，低下头开始了弹奏。 …………………… 噼里啪啦………… …………………… …简直不能用旋律二字来描述的诡异声音从电吉他音响里发了出来……………… 噼里啪啦啪啦啦咚………… ………………………… 台下的女生一片沉默。 之前小提琴男生演奏时，女生们静下来是为了凝听优美的琴声；而现在，一种油然而生的莫名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而台上的表演者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闭着眼聚精会神的弹拨着每一根琴弦，连绵不断地制造着与他的颜值完全形成反比的诡异噪音。 ……………… “各位观众朋友们！非常抱歉！我们易枫同学的电吉他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维修，不得不中断表演！”一个男生突然冲上舞台，硬是把舞台上那名自我陶醉的噪音制造者拖下了台，如救世主般拯救了受摧残的广大听众。 “原来是琴出了问题啊…” “我就说男神大人怎么可能琴技那么糟糕呢。。。” 显然，围观女生对这名校园网红具备了足够强大的信仰。 ………… “福吉旺！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表演秀！！！”身处台下的一个小角落里，易枫对这个给他救场的男生完全不领情。 福吉旺擦了擦汗，说道：“作为你的室友，我有义务终止你这种自我毁灭行为。。。” “将无与伦比的作曲以弹奏的形式分享给众人，怎么就是自我毁灭了？” 听了这话，福吉旺的额头上出现了若干根黑线…心想这样下去不换个话题已经无法与易枫继续正常交流了。 “咳咳，话说，你上午的时候为了去报名参加这种无聊的表演，竟然把凯乐博士的哲学课都旷了？” 一听到凯乐博士，易枫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凯乐博士？我听说是个中文讲的挺溜，喜欢边上课边嚼口香糖的奇葩外国佬…反正他的课我一次都没去过，这外国佬也不认识我，没什么关系吧……” “不认识你？今天课下他特地找我单独谈话，问了一大堆关于你的情况，很明显，他已经盯上你了！” “。。这外国人是闹哪样啊。。。”正说着，一个向着学校健身房方向走去的人引起了易枫的注意，不由自主说了句：“咦，是那个奇怪的女生…”易枫看到的，正是当时在场下白了他一眼的不知名女生。 “奇怪的女生？”福吉旺也顺着易枫的目光看了过去。 易枫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女生的样子，扎着单马尾，一对眼睛清澈明亮，脸长得还算可爱，但身材平平无奇，谈不上半点体态丰盈，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学妹，想到被这样的人眼神鄙视，心里又开始暗暗不爽。 福吉旺见身旁的易枫盯着那女生表情复杂，仿佛看懂了什么，推了推眼镜，笑道：“哈哈！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子看不出来啊，兄弟帮你把人家电话要来！” 本来易枫还在心里和这女生暗暗较劲，没想到却被福吉旺理解成自己对这人有意思，正急着要辩解，不料福吉旺已经先人一步，露出一脸猥琐笑容地向着那女生走了过去。 “嘿嘿嘿…小妹妹…你看，我们的准校草易枫同学已经向我明确表态对你存在爱慕之情，说真的你的桃花源可真不错哎嘿嘿，来来来，就当我为你们牵线，赶快把联系方式留下吧…”福吉旺搓着手，弓着背，一脸猥亵的表情，看的本想来辩解的易枫直接别过头去，生怕被人知道这个猥琐男认识自己。 “可以，不过要先打倒我。”女生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呃？” “那么你是答应向我挑战了？”女生继续问道。 “当然当然，这种小事嘛……”福吉旺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只一个劲附和道。 下一个瞬间，福吉旺眼前的画面忽然不断下降，与此同时，从他的视角中可以看到，一道红色的流星自空中划过，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 等等……这不是流星，这好像是我的鼻血啊！………… 意识到这一点时，福吉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古怪的女生收回了腿，瞥了眼傻站一旁看呆的易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这个女人…这是什么恐怖的战斗力啊…”易枫看着倒在地上鼻血喷不断的福吉旺，哭笑不得地感叹道。 …… 而此时，易枫没有察觉的是，一个带十字准星的镜头正瞄准着他，而画面中准星锁定的焦点，正是这名英俊少年的额头……… “我已经，盯上你了。” 第3章 凯乐博士 ……………… 咔擦……！ ……………… 不远处的黑色劳斯莱斯车内，风衣男子正从带有十字准星的相机取景器里观察着易枫这里发生的一切，同时，右手手指时不时地摁下快门，随着手上的新型拍立得相机不断传出的咔擦声，照片一张接一张的从相机里印刷而出。 这个表现古怪的男人左手捏着几张照片，右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半晌，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他不断嚼着口香糖的嘴停止了咀嚼，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辅导员先生吗？我是学校临时请来上哲学课的凯乐博士。”男人用外国人特有的奇怪语调表述了自己的身份，继续讲道， “…能让你班里那个名叫易枫的孩子来我的办公室吗？没错，就是和福吉旺同学一个寝室的那位同学…关于这孩子最近的学习态度，我有话想和他谈谈………… …没错，我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但是我需要现在就和他谈话…… …好，那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好，再见……” 凯乐博士挂上电话，拿出一条新的口香糖放入嘴里，将劳斯莱斯发动，向教学楼的方向缓缓行驶而去。 ………… 医务室 ………… “轻一点，疼疼疼！哎哟！”福吉旺的呻吟声不断传出。 “鼻子和眼睛似乎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真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吗？”医务员检查着福吉旺的伤口，对他的受伤理由表示怀疑。 福吉旺一听更是急了，生怕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女生暴打的事暴露，大声辩解：“都说了是摔的了，难道还是被人打了不成？哎哟！你轻点！” “噗…”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易枫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福吉旺听见了这声笑声，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对着易枫干瞪眼，一副老子受伤还不全都是为了你的表情。 易枫见状只能别过头去，强忍笑意，腰部却因为忍着笑不住颤抖。这一系列的动作在福吉旺眼中似乎更带嘲讽之意，气的直咬牙却无处发泄。 嗡嗡…… 嗡嗡嗡………… 这时，易枫的智能手机发出了微弱的震动，他随手掏出手机，一看是居然是辅导员的来电，心想又是来督促他上课或是交作业的，想也没想直接点了拒接。 没过多久，手机又连续震了几次，易枫终于只能不耐烦的掏出手机进行接听。 辅导员的嚷嚷声从手机里一下子传了出来。“易枫，立刻去凯乐博士的办公室，博士指名要和你谈话。凯乐博士是我们学校引进的国外权威人才，要是得罪了他你就等着记过退学吧！” “老师啊，我……” 辅导员不等易枫找借口，直接挂了电话。 “唉，真烦，早就过了放学时间，居然要我现在去干这种事…” 福吉旺见易枫接了电话一脸不爽，问道：“怎么了？” 易枫无奈地说道“凯乐博士找我现在过去谈话，打算找个理由放他鸽子。” 福吉旺劝道：“不知为什么，这个外国人和其他的老师不一样，给人一种惹不起的感觉。而且我看不管是校领导还是辅导员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你又旷了他这么多课，现在指名要和你谈话，最好不要放他鸽子。” 易枫一听这老师惹不起还不以为然，不过看福吉旺一脸严肃，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好答应道：“行吧，我就去看看这老师有什么特别的。” 易枫看了看窗外已经不再刺眼的太阳，便动身离开了医务室。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边的教学楼上，预示着夜幕即将降临。几只乌鸦站在树梢上，在落日的余晖里默默注视着独自向教学楼走去的易枫，呱呱叫了几声，好似留下了什么不详的讯息。 …… 健身房 ………… 静止便是死亡，只有运动才能敲开永生的大门。 秉承着这样的信念，健身房的男人们不断挥洒着自己的汗水，经历着器械与肌肉的对抗。 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正头朝下将身体悬挂于倒挂训练器上，露脐的运动上衣将身体的马甲线显露无遗，为这样的环境增添了几分亮色。 这名少女，便是先前那名一脚踢倒福吉旺的古怪女生。对已经习惯于高强度训练的她而言，将身体倒悬于半空中并不会引起任何不适，反而悠闲自得的看着手机。 这名少女手机中的内容，全是关于名为“阎王”的谜之连环杀人犯的各种网上报道，她一边仔细着手机中的报道，一边抬起了左手手腕上佩戴着的手表。 这是这个时代新型的智能手表，可以直接独立使用，使用时会在空中投射出一个半透明的投影界面，方便地浏览各种存入手表的多媒体资料。 此时，少女将手表中不知从哪搜集的资料与手机上的报道进行着仔细的比对，显而易见，这些资料都经过精心整理。 “咦，这辆车？……” 在智能手表里全新上传的一份资料中，一段昏暗的视频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拍摄于某一天行凶现场不远处街道的一段监控画面，密密的雨幕中，川流不息的路人纷纷打着伞艰难赶路，而道路旁的临时停车带上，停着一辆平日里并不多见的小型商务车。 那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我记得学校里这辆车的车主，是学校临时引进的那个名叫凯乐的外国博士吧……这样的车全城也没有几辆，难道是巧合吗…？） 少女关上手机屏幕，皱起眉开始了思考。 ……………… 第4章 燃尽的记忆 ……………… a栋教学楼顶楼教师办公室 ……………… “易枫同学吗，我等你很久了。” 此时的凯乐博士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戴着的眼镜镜片在灯光的反射下泛起了白光，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凯乐博士。” …………… ……………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空中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昏暗的乌云，将夜空仅存的月光吞噬殆尽。 “易枫这小子，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回来么。”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已经从医务室回到寝室的福吉旺这么嘀咕了一句。 易枫的室友只有福吉旺一人，由于平日里易枫偶尔也会在课后去泡酒吧而夜不归宿，所以福吉旺也没有想太多，准备转过身收拾东西睡觉。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某一处忽然亮了起来。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那突然出现的亮光从窗外袭来，福吉旺大惊，也不顾隐隐作痛的耳膜，向着窗外发亮的源头看去，随后，想也不想的冲出了寝室。 没错，那个位置，正是易枫所在的教学楼啊！ ………… a栋教学楼 猩红色的火焰撕破了黑暗，滚滚浓烟如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熊熊大火从顶楼的窗户里喷涌而出，夹杂着支离破碎的玻璃片从高处不断下落。 几个惊恐的晚自习学生从紧急疏散口逃了出来，福吉旺拉着他们询问着自己室友的踪迹，却始终无果，脸上的担忧之色越发凝重。 ………… 听觉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所充斥，身体被不断加重的灼热感所侵蚀，而眼前所能看到的，是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一般，在浓烟中接二连三亮起的火光。 ………… 可恶……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不能死，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死… 冷静下来… …窗的下面是水泥地，这个高度，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必死无疑…楼道也已经被火焰包围，能活着一层层走下去的可能性也很低，而电梯，就更不可能了…如果能上到屋顶的话……还有机会……… ………… 该死…！记忆在衰退！已经没有时间了，在完全忘掉之前…一定要…… 冷静！先不管这件事…继续思考…入口处到处都布满了火焰，硬冲出去是不可能的，仔细找找身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物品…… 没有灭火器，饮水机上的水桶里还有四分之一的水……要想扑灭门口的火，绝对没可能…等等，如果和那样东西一起用的话………… …………… 忽然身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福吉旺抬头望去，惊讶的张大了嘴。 一个人影正顺着一根极细的落水管不断下滑，从远处看去，这个人浑身不知裹着什么东西，不停喘着气，很是狼狈，在离地面还有四五米左右的时候，忽然像是失去力气般松开了手，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昏了过去。 “易枫！！！！”终于反应过来的福吉旺赶紧朝着那人飞奔过去，凑近一看果然是浑身裹着窗帘的易枫，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 随后，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相继赶到，伤员得到了安顿，大火也在消防员的努力下得到了缓解。 几小时后，火势完全熄灭。警方在教学楼顶楼发现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调查现场的警长武伟对尸体的衣物进行了大致搜索，没有发现可以鉴别身份的物品，便决定将死者先进行d检验，通过生前记忆来确认其身份。 在当今时代，比起需要有数据库对象才能进行比对的dna检测身份的方式，用死者生前的记忆来确认身份要方便的多，同时，d的检测时间很短，比起检验dna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然而，凌晨时分，d的检测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这具尸体竟然完全没有保留任何的生前记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混蛋！连学校都不放过！”武伟捏紧双拳咒骂道。这场爆炸，竟是那名被誉为阎王的连环杀人犯所为！ 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武伟缓了缓语气，向身边的警员询问道：“事发时间段里在这幢教学楼的人，有没有还没找到的？” “报告武sir，据几个学生说，有个名叫凯乐的博士始终没有找到！” “那就拿尸体的dna去和数据库里这个叫凯乐的记录进行比对！” “可是，这个博士据学生说是个英国人，我国的dna数据库里还没有他的资料…” 武伟越听越不耐烦，一把抓紧那个警员的领口喝到：“赶紧让人把这个凯乐博士所有的资料全部给我搞到手了！然后搞清楚了就立刻联系英国警方得到他的dna数据，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爆炸事故了，这甚至已经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了！是那个家伙啊！居然又出现了，真是嗜血的混蛋啊……” 放心吧孩子，天网恢恢，武伯伯一定会抓到坏人的！ 昔日的承诺在武伟的眼前浮现，整整四年多了，这名杀人犯每一次的再作案，非但没有露出任何可以抓到他的线索，解不开的谜团反倒是越来越多，想到这里，武伟不甘地闭上眼。 要是有目击者就好了……等等！目击者……！？ 武伟猛地张开眼，之前就听警员说，有一名身处爆炸现场的男生，将窗帘扯下后用水浸湿裹在身上抵御住了高温，爬上屋顶凭借落水管滑下楼保住了性命。当时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爆炸事故，武伟也只是佩服了一下这名男生的逃生意识，并没有怎么多加在意。 而现在，这名男生很可能就是阎王出现以来唯一的目击者！ “那名从爆炸现场逃离后受伤的男生在哪个医院？所有人赶紧跟我赶过去！那个男生很可能有危险！！” 武伟焦急不安的心底，燃起了那么一点希望。 第5章 嫌疑人 虚无源于混沌，而混沌，终归于虚无。 混沌，隔绝了生命，隔绝了时间，隔绝了整个世界。 身处虚无之中，我惘然站起了身。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是谁？ 产生这个疑问的同时，缥缈的混沌尽数散去，我终于看清了这片世界的原貌。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走廊两边透明的墙壁上，一明一暗对称播放着许多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这些画面，都是各种各样常见的生活片段。 走廊的远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我没有多想，便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当我迈出步子的同时，那个人也不约而同地向我走来。 嗒嗒嗒……………… 随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身边一明一暗的墙壁也不断消失，变回了虚无。而每一段消失的墙壁上播放的片段，都不断涌入我的脑海，让我可以清晰的回想起它们。 原来墙上的这些画面，都是属于我的记忆。 终于，我看清了向我走来的那个人，不，应该说，是我看清了我的前面是什么。 那是一面镜子。而那个人，是我在镜子里的映像。这样看来，这条走廊，并不是没有止境的，那面镜子就是这条走廊的尽头。 我继续向前走着，镜子中的面容也越发清晰，当最后一段在警察局戴上一个奇怪头盔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时，镜子，忽地碎了。 不，不止是镜子，整个走廊都开始崩塌，这里的一切，都将回归最初的虚无。 我的身体没有随着塌陷的走廊一起坠落，而是漂浮在了虚空之中。破碎的镜子碎片环绕在我的四周，不停浮动。 从碎片中，我看着自己的眼睛，与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四目相对。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我是，易枫。 …………………… …………………… 警察局 顶着一层黑眼圈的警长武伟，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d显示器，而眉宇间的表情透露着不甘二字。 此时已经是爆炸事件发生后第二天的早上了，为避免引起学校内恐慌，警方仅对外宣称事故的原因是电路故障引爆了易燃品导致的意外，对没有记忆的焦尸和疑似阎王作案的事都进行了保密。 而易枫这边，警方在认定其为可能的阎王目击者时便立刻赶到医院进行保护，所幸之后一切太平，易枫也没过多久醒了过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醒来后的易枫对警方问及的爆炸事件一片茫然，连自己是通过湿窗帘和落水管逃脱的过程都完全没有印象。医生称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受伤前部分记忆丢失，暂时还没有立刻恢复记忆的方法。 好不容易出现了可能目击了阎王长相的目击者，却因为脑震荡失去了关键的一部分记忆。期望落空的警察都纷纷对此失望不已，但警长武伟还不甘心，以再确认一下爆炸案情况为由带着苏醒的易枫去警局进行了d的记忆检测。 “果然，还是检测不到案发过程的记忆啊。”武伟无奈的摇着头，让人关闭了正在使用的d设备。 随着设备关闭，戴着连接数据线头盔的易枫也醒了过来。 “抱歉了，警察先生，我最后记得的事情，就只有在舞台进行的吉他表演了。之后就像做了场梦一样忽然从医院醒来，被你们带到警察局了。”易枫脱下头盔，向眼前满脸失望的武伟道歉道。 武伟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地回应说：“唉，该说抱歉的是我们。你才刚经历完大难不死，一醒过来也没得到好好休息，就被我们警方拉来做这种测试，真是辛苦了，现在人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就是头有点晕，其它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你的室友在外面等你多时了，我让那边的李警官送你们回学校吧。”武伟拍了拍易枫的肩，转头对一边喝着咖啡的一名警员说道：“小李，把两个孩子送回学校，这几天你也呆在学校附近，保护一下易枫的安全。” “明白了，武sir”李警官放下手中的咖啡，带着易枫走出了房间。 ………… 啪！ 才刚一出门，一只手重重拍在易枫肩上。 “啊…”毕竟才刚从高处跌落以致昏迷，易枫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伤，这一拍之下他当即捂住肩，痛苦不已。 “呃……抱歉！易枫，你没事吧！我只是习惯性的拍了一下…”福吉旺见此情景，一脸尴尬，连连道歉。 易枫白了福吉旺一眼，摆摆手表示没事。 福吉旺见易枫没事，继续说道：“兄弟，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历了这种人生大劫活了下来，你的福利就要来到了！” “哈？”易枫一脸莫名其妙。 “嘿嘿，回到寝室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福吉旺一推眼镜，表情又渐渐猥琐了起来。 记忆中的这个人…好像经常会露出这个表情的样子。。。 易枫一阵无语，也不追问，直接跟着李警官离开了警局。 福吉旺还在一个人傻笑，回过神一看易枫和李警官都已经走了，赶紧追喊道“喂，你们等等我啊！” ………………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武伟立刻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听完了电话的内容，他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武sir，怎么回事？”身边的女警员察觉到武伟表情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那个凯乐博士的驾照，身份证，签证，以及所有交给学校的证书与个人奖状全部都是伪造的，而他的那辆劳斯莱斯登记的车主，早在去年就已经死了。此外，现场的电脑或是手机里的数据也全在大火中毁坏了……这个人………”武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那具烧焦的尸体和近期失踪者的dna比对结果怎么样了？” “还在比对中，目前还没有失踪者的dna与这具尸体匹配。” 武伟也没指望这么快能确认尸体的身份，继续问道：“通过dna，可以区分是黄种人还是白种人的吧？” 女警员没想到武伟这么一问，顿了顿，答道：“呃，没错，凭现在的技术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武伟立刻拿起电话。 “喂，尸检部门吗？ ……对…是我，重案组的武伟！……… ……没错，你们现在马上帮我检测出这具尸体的所属人种！”武伟挂上电话，焦急地等待着检验的结果。 目前来说，像大海捞针一般拿尸体去与近期失踪人口进行dna比对，或是毫无头绪地去查找凯乐博士的真实身份，要初步确认这具尸体是不是自称凯乐博士的英国人，最快速的方法便是首先确认尸体的所属人种。一旦鉴定出来所属人种是白种人，那么尸体有很大可能就是失踪的凯乐博士。 ………… 一小时后… ………… 叮！…… 警局的电话铃刚一响起，武伟就立即接起电话，屏息凝听着电话那头的报告。 半响，这名警长挂断了电话，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似震惊，似疑惑，甚至还带有那么一点兴奋。 “哈哈哈哈哈！！” 突然，武伟猛地站起，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警局里的其他几个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疑惑地对望着，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具被火烧焦的尸体经检测后所属的人种是黄种人，并非英国人所属的白种人，所以，尸体是凯乐博士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虽然还无法知道这具尸体究竟是谁，但现在，身份资料全数作假，还疑似欺骗警方伪造自身死亡，凭这一系列可疑举动，足以怀疑这个自称凯乐博士的英国男人就是神出鬼没的连环杀人犯——阎王！ 四年半了，这名杀人犯不断作案，而警方始终如遭戏耍一般，找不到任何线索。可是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也难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武伟会激动得如此失态了。 “立刻调出所有的监控！就算搜遍全城，也要把这个凯乐博士给我找出来！！！“武伟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又回归了以往的严肃。 第6章 战斗少女 “那么两位，我就送你们到这了。”李警官将警车停在了学校的寝室楼下，回过头对易枫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会一直在学校巡逻，有什么事或者你想起了什么，立刻和我们警方联系，那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好，谢谢警察先生了。”易枫和福吉旺向李警官道谢后下了车。 一下车，两人这才发现寝室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片记者，一看他们下了车，瞬间如饿狼扑食，纷纷举着话筒围了上来，把寝室楼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群记者从昨天晚上其实就已经赶到，也不顾校管的打骂，为了给各自的电视台获得第一手消息，硬是打着地铺赖着没走。而现在事发现场的幸存者易枫已经坐着警车高调的来了学校，苦苦等待了一夜的他们又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易枫同学！这次意外中您所使用的逃生方法都是在哪里学到的呢？” “易枫同学！作为人气网红，您的人气是否会借由这次的事件进一步上升呢？” 面对着无数的摄像头，易枫感到一阵头晕，表示不想搭理。福吉旺却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凑到话筒前得意地说道：“呃…其实易枫能够获救，与我的及时赶到是脱不开关系的……” “噢？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您的意思是说，易枫同学是您所救的咯？”记者见福吉旺这边率先开口，纷纷把摄像头和话筒全部对准了福吉旺这边，倒是放了易枫“一条生路”。 “…没错！室友有难，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当时只见一块落石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砸中易枫，要不是我用尽全力飞身一扑，为易枫挡下了这一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些都不过是小事啦哈哈哈，毕竟我福吉旺做人一直以来就秉持了一个‘义’字！……其实啊，我跟你们说……“ 对着摄像头，福吉旺吹得那是叫一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编造着自己的英雄事迹，有几个不明真相的记者甚至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易枫见此情景，苦笑着摇了摇头，趁记者的注意全在福吉旺身上时，溜进了宿舍楼。 然而正当福吉旺手舞足蹈地吹嘘时，一名记者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福吉旺同学！听说你在事故发生前，曾被一名女生暴打，请问此事是真的吗？” 福吉旺的脸一下子由正常的肤色变为了猪肝色。 “什么！？福吉旺同学，xx社记者的提问属实吗？” “将您暴打的那名女生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呢？” “将您暴打的女生也是这所学校的吗？” ………… …此时福吉旺的内心是崩溃的…… 终于，再也顶不住记者的问话，福吉旺扭头便跑，强行挥手拨开了身后的记者，灰溜溜地逃回了寝室楼。 回到寝室的易枫见福吉旺满头大汗，一脸狼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多半就是吹牛出了洋相，也不想过问此事，便换了个话题问道：“这次事故我的头好像受了点伤，听说昨天才艺表演之后便和你在一起，你告诉我昨天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会吧，你还真的是失忆了啊……难得那么重要的邂逅啊………” “邂逅？”易枫很是不解。 福吉旺便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告诉了易枫，当说到那个战斗少女时，福吉旺更是夸大其词，说易枫对那少女可谓是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然后两人已经怎么怎么情投意合，甚至还套用了各种韩剧里的爱情剧情，当然自己被人一脚踢飞的事情更是直接就省略了。 “对了！说到这女生…你的福利就要来了喔~”福吉旺搓着手，无框眼镜下又露出了一副猥琐表情。 易枫一见他又露出这等表情，随口问道：“不会是从网上弄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福吉旺正一个人得意，被易枫直接带了过去，“那是当然，我电脑里……呸呸呸，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易枫，我可是为了你的爱情，托关系搞到了这女生的各种资料啊！” 说完福吉旺便掏出手机，“你看，照片、名字、爱好，全到手了，兄弟对你怎么样！” 虽然对福吉旺之前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毕竟是可能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女生，不可能完全没有兴趣，易枫便接过了福吉旺的手机查看。 “叫千莎么…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修习四年截拳道…全市女子空手道实战大赛冠军得主……这都什么鬼啊？这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吗？”易枫看了这资料，对福吉旺的话更是质疑了。 “要遵从你的内心！兄弟我这么多年的情场经历绝对不会看错，你那时的眼神……“ 易枫斜眼望着这个表情猥琐的男人，记忆中，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过什么情场经历…可信度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福吉旺讲着讲着走到窗外，眼见楼下的记者似乎走的都差不多了，便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易枫就要出门。 易枫赶紧挣开他的手，“你又要干什么？” “根据我弄到的消息，这个女生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去校健身房锻炼身体…还等什么！这个可是为了你的爱情啊！” 虽然并不是很情愿，不过也许能对找回自己当时失去的记忆有些帮助，易枫也没有再拒绝，动身和福吉旺向健身房前去。 ………… ………… 健身房 “…凯乐博士在校园火灾事故中不幸遇难，校方对此表示沉痛哀悼，同时，将全力加强学校安全建设……” “这个人…死了？”千莎同往常一样扎着马尾，身着露脐运动上衣，头朝下挂在倒挂训练器上检阅着手机内的网络报道。 正思索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忽地从她的身侧传了过来。 “嘿，我说妹妹，你挂在那上面那么久了，是不是下不来了呀，来，学长来帮你安全下来…”说话的人穿着黑色背心，身材魁梧，脸上和手臂上还留着各种纹身，看上去多半就是不知哪来的混混冒充着学生跑来这所学校泡妹子的，而学校健身房这种无人看管的地方，也给了这样的人可趁之机。 说罢，这个男人伸手便碰向千莎的臀部，作势要把她抱下来。 “放，手。” 男人看不到千莎的表情，可在听到千莎警告的时候，他壮硕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也许，当每个人感受到强烈的杀意时，身体都会做出这种本能的反应吧。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个男人呆怔在了原地，可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去。 而下一秒，千莎已经将拿着的手机往上轻轻一抛，开始了行动。只见她双手伸向背后，抓起身后男人的几根手指反向就是一扭，伴随着清脆的“喀拉嗒”一声，那几根手指与手掌直接呈现出了夸张的负九十度角。 还不等这个男人喊痛，倒挂训练器上的千莎双腿一松，身体自由落下，凌空转体的同时就是一记漂亮的侧旋踢，惟见她的脚在空中画出一道宛如镰月的优美弧度，不偏不倚的击打在男人的脸上。 在那个瞬间，只看到那男人本来就不怎么精致的五官尽数扭曲到了一起，庞大的身躯一点点飞腾至空中，与此同时，一颗牙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脱离而出，跟着他的身躯在空中共同飞翔…… 咚！ ………… 啪嗒！ …男人倒地的同时，千莎抛出的手机刚好落回她的手中，只有在动作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特技动作在这名看似普通的大学女生身上一气呵成。 ……… ………… “平时的健身房，也那么安静的吗？”刚刚来到健身房的易枫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向身旁的福吉旺询问道。 “是有点奇怪…“正说着，福吉旺看到一个留着各种纹身的大汉正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而这个大汉的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马尾少女正若无其事地练着引体向上，心里猜到了个大概，刚要提醒易枫，却见易枫已经径直向着那个“极度危险”的方向走了过去，不知要干什么。 而自顾自锻炼着的千莎也发现了这边的两人，当她的目光扫向福吉旺的时候，本来想要追上前阻止易枫的福吉旺仿佛直接是见到了蛇女美杜莎，石化在原地不敢动弹。 而此时，易枫已经走到了千莎的面前。 （根据福吉旺的说法，这个女生…应该和我很熟了吧…那么……我就提醒他一下吧。） “那个…千莎？……你那个地方的…呃…漏出来了…” 易枫就这么好似不经意地看着千莎的胸部，用装作很熟的语气，说出了那么一句自寻死路的话…… 而周围正在训练着的男生们此时看向易枫的目光，犹如望着一名慷慨赴死的勇士一般。 第7章 仇与恨 面对着扑面袭来的凌厉杀气，感觉到危险的易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正巧躲过了千莎迎面踢来的一击。而就连踢出这一击的千莎也停止了攻击，反而转过身去，拉了拉自己的运动上衣，将先前不慎裸露在外的地方遮了回去。 此时的千莎看向易枫的表情反倒是带有了一丝欣赏之情，语气也转为平和地说道：“你就是从教学楼爆炸中幸存的那个男生吧，我从网上看到了相关报道，也知道了你丢失一段记忆的情况，所以可能对我有些什么误会吧。” （什么两情相悦关系密切之类的果然是福吉旺那家伙乱吹的啊……） 听对方这么一说易枫很是尴尬，只能连连道歉：“那我先前真是太失礼了…抱歉抱歉，因为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觉得不提醒又不太好…” “没事…谢谢你的提醒了…”这名性格暴力的已经有些不正常的女生此刻却低下了头，脸颊竟微微有些泛红。 也许是没看见，亦或只是并不在意，易枫对千莎脸上奇怪的表情并没有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 而身后的另一个人，却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从“石化”中刚刚回过神来的福吉旺，又一次看着这个方向怔怔出神了。 这时，周围训练着的众人并没有见到预想中将要再次发生的“暴力事件”，便各自继续了手头的锻炼，健身房的环境也回归了往日的喧闹，千莎和易枫之间的尴尬气氛也在这种喧闹的氛围下得到了缓解。 沉默了片刻，易枫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既然是误会的话…我就不打扰你锻炼，先离开了。” “等一下。”千莎重新抬起了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露出的古怪表情，平淡地询问道：“我听说你那天去教学楼的原因，是去找那个凯乐博士，对么？” 易枫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这件事。 “没错，那天是凯乐博士要找易枫谈话，他才去教学楼的。”身后的福吉旺忽然开口答道。 “那谈话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千莎见问易枫无果，便转向易枫身后的福吉旺继续追问。 “这……我也不知道…” 千莎叹了口气，重新看向了易枫，经过片刻犹豫，她抬起左手，在智能手表上摁了一下。 哔… 千莎的自拍头像忽然从手表上的投影界面显示了出来，“易枫…对于你经历的事，因为某些原因，我很想了解，这是我的微信号，如果你能记起当时的情况，我希望你告诉我，可以吗？” 记忆中，不少女生都曾通过各种理由想方设法向他要过联系方式，而眼前这名女生找的理由也未免有点莫名其妙了。 “抱歉，微信是好久以前的聊天工具了，我平时不用。以后有机会的话……” “那算了，不用继续说了。”见易枫并不愿意加自己微信的意思，千莎识时务地终止了谈话，继续自顾自地练起了引体向上。 易枫也不多说，带着福吉旺离开了健身房。 待两人离开后，少女停下了训练，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隐隐会有种心塞的感觉，是不甘吗……） 摇了摇头，表情再次恢复了平静。千莎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的聊天界面。 这是一个3人的群聊界面，可聊天记录中，却只有千莎一个人在不停发着语音或是文字，始终没有人对此进行过回复。而她也并不觉得奇怪，点开了录音键： “亲爱的爸爸妈妈，囡囡今天依旧过的很好，又好好教训了对我有不好想法的坏人呢…今天认识了一个叫易枫的男生，之前见到的时候觉得只是一个靠脸攒人气的网红，可之后听说他在教学楼爆炸的时候凭着自己的逃生意识幸存了下来，感觉说不定他还真的是个人才呢。不仅如此，今天还能躲开我试探性的攻击… …直觉告诉囡囡，他之前经历的爆炸事故和那个人会有关系，所以我想再接近他调查试试看。总之，你们在那边的世界放心吧，囡囡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总有一天，会调查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的…” 千莎按下发送键，停止了录音，却继续说道， “……然后，一定替你们报仇…” ………… 几小时后，越发昏暗的健身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已是汗流浃背的她，在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之后，也终于是有了退意。在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之后，便离开了健身房，结束了今日的训练。 不，应该说，只是结束了今日的体能训练罢。 ……… 在那报仇决心的驱使下，这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女已经进行了无数的魔鬼训练磨练自己的躯体与意志，让自己不断变强。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心里依旧有着一个始终无法克服的恐惧—— 那扇熟悉的门。 此刻，她已经不知第几次地面向了这扇门。颤抖的手中，举着一把平常的钥匙，可却始终无法将钥匙插入锁孔。通过修习截拳道已经成为空手道实战冠军的她，仅仅是打开门这样平常的动作，却令她无能为力。 千莎无力的坐倒在地上，泪水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还是…不行吗……”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她恨这样弱小的自己。 最亲近的人被夺走，自己却只能无力的哭泣，甚至，连打开一扇门都做不到。 ………… “果然，又来到这里了啊，莎莎。”千莎的耳畔传来了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 “每一次找不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说话的人叹了口气，脱下了外套为她披上，关切地说道：“训练了一身汗还坐在这样的地上，会着凉的。” “…真抱歉又让您担心了……”少女擦干了泪，站起了身，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对身边的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们回家吧，武伯…” ………… 警长武伟的家 “你这孩子，到底要伯伯说几次才好，训练完，就赶紧回家，别到处乱跑……”一路上，武伟就已经对着千莎唠叨个不停，回到家后，还在一个劲埋怨千莎让他怎么怎么操心。 “知道了…武伯…那我先去洗澡了…”千莎也耐不住武伟一直唠叨，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武伟的妻子早年因病去世，也没有子女，在千莎的父母遇难后这名老警长便担当起了抚养千莎的角色，将千莎接到自己的家来住。千莎高中毕业后，因为各种理由没有选择在大学住宿，因此依旧住在武伟的家。而她原来的房子则是一直无人居住，由于不舍得将父母的房子卖走，便成了空房。 而父母遇难后，千莎更是对自己家的那种防盗门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为此武伟还特地将自家家门换为了新型的电子门。可千莎性格要强，为了克服恐惧，时常在训练结束后想回到原来的家，却始终没办法打开那扇熟悉的门。 冷水，如磅礴大雨倾泻而下，千莎静静地站在淋浴间里，任凭冰冷的水冲刷着自己的全身，她迷茫地与玻璃中自己的倒映对视，怔怔出神。 从几年前开始，身体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水淋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抑制她体内渴望复仇的怒火吧。 结束了淋浴，换上衣服的千莎打开了浴室的门，发现武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想必是终于顶不住通宵工作的疲倦了。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垂挂在两旁的窗纱轻轻拂动着。千莎叹了口气，轻轻拿起了武伟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随后，拿起了武伟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是要求扫描指纹的解锁画面，千莎小心翼翼的提起武伟的手，放在电脑屏幕上，短暂的开机画面后，她熟练地从某个路径下复制了一份资料，发送至自己的智能手表中，待发送完毕后，迅速地关了机，将笔记本放回了原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这个凯乐博士果然还活着，现在已经被警方认定为阎王的嫌疑人了吗……“看着投影画面中从武伟那里拷走的资料，千莎咬着嘴唇，面色凝重。 眼中的迷茫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 杀害爸爸妈妈的凶手，我一定要找到你，将你杀死… 第8章 安谧中的诡变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千莎，你在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武伟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来到了卧室的门口询问。 哔… 一听武伟醒了，千莎赶紧关上手表，站起身打开了门，笑着对门外的武伟说道：“我准备睡觉了啊…武伯，怎么了？” 武伟盯着千莎的样子，皱了皱眉，从身后掏出了千莎的手机。 （糟了，难道武伯发现了什么…？平时都是拷在手表里的，要从手机查看手表的内容，他应该并不会操作才对啊……） 千莎心头一紧，正不知如何开口，武伟继续说道：“你的手机在客厅震动了几次，我就给你拿来了。” “啊…抱歉把您老吵醒了……” “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武伟把手机递给了千莎，便转身走了。 “嗯，武伯晚安…”心里松了口气，千莎向武伟道了声晚安，关上了门。 （这个孩子，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回到客厅的武伟，看着卧室的方向，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 “咦…这是？”看着亮起的屏幕，千莎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微信：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 上一次，收到微信的推送，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到这里，一阵苦涩涌上千莎的心头。千莎微信中的联系人，除了她的父母之外就再无别人了，自失去双亲后，手机就再没收到过微信的推送了。 每一天，父母遇难的记忆都不断折磨着这个少女，一心报仇的她，只有在打开这个过时的聊天软件，像过去一样对父母留言的时候，她的心底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只有在那个时候，她可以欺骗自己父母还活在世上，只因太忙没时间回复而已。而每当她点下发送按钮，心中难以启齿的痛都会将她拉回现实，她知道，父母是永远不会对她回复的。 即使明知不可能，她也多么希望，奇迹会出现，让自己还能和去世的爸爸妈妈再说几句话啊。 抱着这样的幻想，千莎迟迟没有打开微信。因为她知道，不管收到的是什么信息，打开这个软件的那一刻，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 ………… 男生宿舍楼某寝室 “易枫，今天真的不玩游戏吗？”看着从健身房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易枫，福吉旺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易枫看了他一眼，“嗯，不怎么想玩……我感觉有点累，先上床睡了。”说完，就拿着新买的手机（旧的在事故中烧毁了）躺到了床上。 看着易枫的样子，福吉旺皱了皱眉。 ………… ………… 千莎躺到了床上，深吸了一口气，把先前的苦涩感压抑了下去，随后，点开了微信。 收到的，是一个好友请求，对方的头像并不是照片，千莎也看不出是谁，而验证信息中写的是“我们白天的时候，在健身房见过面。” （对啊，今天在健身房的时候，我把微信号发给那个人看过啊…可是当时看他的表现，我以为并不想加我为好友呢……） 千莎接受了好友请求，点开对话界面发送了一句“是易枫吗？”，见对方并没有秒回，千莎把手机抛到一边，重新检阅起了手表中拷贝的资料。 ………… 嗡嗡… 嗡嗡…… 正仔细检查着资料的千莎，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她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的资料，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先前加他好友的人也发来了回复 “嗯，我是易枫” 千莎点开备注名，将其修改为‘易枫’后，继续回复道 “你不是说不用微信的么？” 不一会儿，又一条回复出现了 “我只是说平时不用，正要说以后有机会就装上微信加你，哪知道你直接板着脸就是一句‘那算了’…/微笑”（句尾甚至挂上了一个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经典微信表情） 对着手机，她意外地笑了。 好久，好久，没有用这个软件像这样聊过天了啊，并没有感到什么幻想落空的失望，反而，有种久违的快乐呢。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千莎已不知用手机发送了多少句会话气泡，而微信另一头的对方也乐此不疲地一一回复着，其中有好几条回复甚至逗的她笑出了声…在困意袭来，互道晚安之后，千莎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也许这是那么久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了吧。第一次抛开了那些令人心情沉重的调查资料，第一次在入睡前暂时放下了无法抑制的仇与恨，少女那颗被怒火灼烧的心，获得了片刻的安歇。她没有发现，那个只让她觉得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少年，已经悄悄走进了她的心。 （这孩子…不会是瞒着我谈恋爱了吧………） 卧室的门口，因为担心而在门缝中偷偷查看千莎情况的武伟，也放下心来。 夜阑更深，房间里只留下了少女因熟睡而发出的轻微呼吸声，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谧。 就在这时，武伟口袋中的手机忽地震动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生怕打扰到千莎，对着话筒轻声道：“那么晚了，什么事？难道是找到凯乐博士了？” 听了一会儿，武伟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写满了惊愕。他挂上电话，情绪激动地低声骂了句混蛋，拿起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 ………… 一小时前…… 一辆中型车正缓缓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路边仅有的几名行人在见到这辆车后，纷纷露出了不悦的表情，避而远之，不一会儿就散了开来，给这辆车让开了路。 这是一辆运尸车。 驾驶这辆车的司机叼着一根粗烟，身穿蓝色工作服，几根稀疏的白发从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帽沿飘逸而出。而身边的副座上，坐着一个和这名司机穿着同样工作服的青年，不同于司机的悠然自得，这名青年的额头不断地冒着汗，很是不安。 “都工作了一星期了，还这么害怕么，小鬼？”老司机撇了撇身旁忌惮的青年，笑着问了句。 “…前辈……听那些警察说，这具尸体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而且被烧成这种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感觉好可怕……”青年说话间，不停擦着头上冒的汗。 “小鬼，老子这么多年干下来，见过的死相比这难看的多了去了，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说实在的，干我们这行，又不用动脑子，又不费什么力气，只要不害怕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给的钱就够养全家，别人真的是羡慕还来不及…” 老司机吸了口烟，忽地面色一凝，继续说道：“不过前些天，我听停尸房那边的兄弟说，他晚上上厕所的时候，你猜看到什么了？上次那个被奸杀的女尸，忽地掀开白布坐了起来，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啊啊啊啊！！！！！！……”青年的脸已经吓得煞白，忍不住叫了出来。 老司机把烟往窗外一丢，伸手狠狠一拍青年的脑门，大笑着说道：“哈哈哈，这种骗小孩的鬼话，你还真tm会信啊，真是没出息的小鬼……” ………… 没过多久，运尸车到达了目的地，青年率先下了车，等待老司机通过指纹识别打开后舱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年又一次发出一声惨叫。 老司机摇了摇头，头疼不已，一脚踢开车门，怒喝道：“又在大惊小怪什么！动不动像个娘们一样尖叫，烦都被你烦死了，害怕就别干了！” “不，不是…………尸体……”青年浑身发抖地指着后车厢的车窗…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裤脚已经有液体流了出来，居然是吓得尿了裤子。 老司机看他的样子，觉得不对，赶紧跑到车后，通过后车窗向里查看情况，随后，惊讶得张大了嘴。 “尸体……去哪里了？！” 他立即把手指摁在车上的指纹识别处，打开舱门进行确认，可结果却依旧和他通过后车窗看到的一样。 运尸车的后舱空空如也，原本安放尸体的床上，只留下了一条被掀开的白布，诡异之极。 出发前，是自己和青年两个人亲手把尸体搬上了车，一路上尸体也不可能移动过，那么这尸体到底去哪了？难不成还真活了飞走了不成…… 这名老司机的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了，身旁吓呆了的青年也在随后应声倒地，两个人纷纷躺倒在停尸车前，不省人事… 第9章 三见倾情 时间已被遗忘，万物都被永恒。 嘎吱嘎吱… 大小不一的齿轮镶嵌在四周的墙壁中，转动声在耳边不时响起。而眼前，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明暗相隔的透明阶梯。 每踏上若干节台阶，都会到达一个拐角，拐角的另一端，连接着同样数目的台阶，通往下一个拐角，如此循环。 嘎吱嘎吱…… 我究竟，在追寻什么……？ 不知自己已经踏着这一节节阶梯走了多久，在意识中出现这个问题后，我终于停下了脚步，仔细审查起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脚下的透明台阶，是和曾经见过的那种播放记忆的明暗墙壁类似的产物，不同的是，这种台阶虽然是透明的，可凑近了仔细看却是一片模糊，无法看清里面有着什么。 嘎吱嘎吱……… 等等。周围的这些转动着的齿轮，并不会随着我不断往上走而下降……也就是说… 是彭罗斯阶梯么… （注释：几何学悖论的一种，指的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无限循环的阶梯，可以被视为彭罗斯三角形的一个变体，在此阶梯上永远无法找到最高的一点或者最低的一点。） 而这些台阶，若是与以前那些墙壁一样，作为我过去记忆的存在的话，这一部分阶梯所代表的，应该就是我始终记不起来，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吧。 嘎吱嘎吱嘎吱………… 就在这时，墙内的齿轮在我停下脚步思考的时候发生了突变，飞速地旋转了起来，而加速旋转的齿轮似乎是给什么东西提供了动力，四面八方都随着这些齿轮的旋转而剧烈抖动，其中有不少齿轮甚至因为太过老旧在飞速运转中被磨平而脱落。 嘎吱不要把…嘎吱…我的灵魂…嘎吱嘎吱…和罪人……嘎吱嘎吱嘎吱…一同…嘎吱嘎吱………… 这是在一切都化为虚无之前，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 ……………… “嘿，帅哥！起床了！”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热血青年的标志性脸孔。 易枫揉了揉眼睛，艰难地坐起身，感到头昏昏沉沉的。 （做了奇怪的梦啊……） 使劲摇了摇头，易枫把梦先抛到了一边，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向叫他起床的福吉旺开口问道：“怎么，今天那么早就有课了？” 福吉旺推了推眼镜，不知怎得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答道：“嗯，昨天新选的选修课，看你昨晚早早上床了我就帮你也一起选好了，兄弟待你还是可以的…” 由于凯乐博士如今行踪不明（对外公布已死亡），原本哲学课上的学生都被要求临时选修一门新课来代替原本的哲学课学分。 “哦…”易枫也不想多问，径直走进了卫生间，随即便把门‘砰’一声关上，给牙刷挤上牙膏准备开始洗漱。 （‘不要把我的灵魂，和罪人一同……？’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是在哪里呢…并不记得啊…） 看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他用力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别去多想这个奇怪的梦了。 ………… b栋教学楼 由于先前发生事故的a栋教学楼还在抢修，原本要在那里上课的学生都被分配到了其它教学楼进行上课，易枫与福吉旺现在所在的b栋教学楼可以说已是人山人海，一群群的学生在走廊上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易枫的视线里，待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消失在了人流中。 （可能看错了吧…） 易枫也没怎么在意，终于在数分钟后跟着福吉旺挤进了教室。 叮——咚——铛——铛——— 上课铃打响，教室的吵闹声渐渐静了下去，而听见这阵铃声的易枫直接往桌上一趴，打算如往常一样一觉睡到下课。 “人的记忆分为三种形式，一种是感觉记忆，一种是短时记忆，也叫工作记忆，一种是长时记忆痕迹，这三种记忆中感觉记忆只可以持续3~8秒，瞬间即逝，工作记忆可以持续4~16小时。而长时记忆痕迹是在这两种记忆消失的过程中出现的………………” 耳朵里全是记忆学导论老师滔滔不绝的话语，易枫趴在桌上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正感心烦，忽地感觉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以为是福吉旺又在瞎搞什么事情，一脸不耐烦地坐了起来。 却不料，睁开眼看到的人，与想象中的好像并不一样。 一身运动女装，标志性的单马尾，冷淡的表情，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竟是昨日在健身房相见的那个叫千莎的女生。而原本坐在一旁的福吉旺，已是不知跑去哪了。 易枫正感吃惊，眼睛一瞥看到千莎手里拿着的钢笔，显然正是侵扰自己睡眠的罪魁祸首，正欲询问，千莎先一步开口了：“这个课老师要求分小组一起学习，之后会一起研究课题什么的…”她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继续道：“我们一组吧。”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更没想到这个才见过几次面而且一向冷淡的暴力女会主动向自己提出一起分组，易枫怔了一怔，随后回应道：“可是我室友应该要和我一组的吧，我……” “我看过名单，你室友是叫福吉旺吧，他好像并没有选修这门课。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组的话，没必要找什么理由敷衍我的。”千莎打断了易枫的话，语气渐渐又冷了下来。 “啊…千莎，那个…我先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再说吧……” 易枫心知被坑，以上厕所为由打算先离开了教室，再去找福吉旺算账，不料刚走到门口，班里几个犯花痴的女生也不顾课堂纪律，直接迎了上来。 “您就是易枫学长吗，我在校园网上可是您的粉丝呢~” “哇，真人比照片还帅喔……” “怎么样怎么样，易枫哥哥没组的话就和我们一组吧…” 看着易枫和其他女生站在门口不知说着什么，千莎低下了头，脑海里想起了昨夜在微信里与他吐露心声直至深夜的画面，困惑与忧虑同时涌上心头，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人对她的态度会和微信里有那么大的差别，也担心他是否如传言中一样花心，避开自己或许只是因为已经失去兴趣。 没有人看到，这名少女脸上一向的淡漠无情在此刻渐渐褪去，而随之映现的，竟是丝丝忧伤。 除了他以外。 只想着快点离开教室，却被几个女生堵在门口脱身不得，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易枫回头望向千莎，本是盼着能寻求点帮助，却不料这一望，竟让他的目光就此停滞。 有人说，命中注定将与你相爱的那个人，或许没有一见钟情，或许没有二见倾心，但她一定会另你三见倾情。 记忆中不存在的那第一次见面暂且不提，在健身房的第二次相遇时，他只从这个名为千莎的女生身上观察到了冷漠与强势，令他无法接近。而此刻，从她的眼里，却看到了道不尽诉不完的千愁万怨。 并非同情，更无怜悯。那一刻，易枫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一种从心底没来由升起的亲切感，让他开始想要去接近她，想要去了解她。 他转过身，走向了原来的座位，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那些女生答道：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答应好一个人，和她单独一组了。” ………… 此时，教室门外不远处的楼梯口，一个人正坐在窗边观察着教室里发生的一切。而他握着的手机里，正开着名为微信的旧时代聊天软件，而从他的账号与头像可以看出来，登陆的却是前一天夜里自称易枫并添加千莎为好友的那个微信号。 “易枫啊…我明明是想着帮你们牵线，才冒充你用微信去和她聊天，还帮你选到和她一样的课的…可现在，为什么这心里有种酸酸的滋味啊……” 福吉旺看着手机里最后的那句晚安，自言自语道。 第10章 新血 咖啡没有心情，有心情的只是喝咖啡的人。 而警察局内，不断喝着一杯又一杯咖啡的警长武伟，此刻的心情显然是糟透了。 在他办公桌前的电子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第一人称视角驾车的视频，当视频中的主角停下车，听到青年的惊叫声后便下车检查车后舱，当他通过指纹识别打开后舱门，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运尸床后，画面就会陷入短暂的黑暗，随后又一次回到视频的开头——这名主角亲手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搬入运尸车的片段。 “唉！”他一拳锤在办公桌上，不甘地叹了口气。 电子屏中播放的，是已保存下来的那名负责运送尸体的老司机的记忆。前一天夜里，警方正在调查的尸体在运送过程中不翼而飞，两名负责运送尸体的工作人员也在发现尸体消失后意外受袭失去了意识。在两人醒来后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也立刻感到展开调查，并通过d设备数据化了两人的相关记忆片段，作为视频资料得到了保存。 可是，警方没有从视频资料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袭击者没有在两人的记忆中露脸，周边的监控设备也没有拍下任何有用的画面，调查工作没有一点进展。 而深受警方信赖的新时代科技——d设备在最近的多件案件中都没能提供上什么有价值的帮助，此刻对案件一筹莫展的警长武伟对自己感到很是无力，他不禁开始反思，难道随着物质不断进化发展，人类已经过度依赖科技，自身的能力反而退化了？ 他躺倒在了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了自己刚当上警察时的些许往事，在那个没有这么多高科技的年代，那些前辈们当时都教导着自己，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凭借找到的一切线索去推理案发的经过……如今，自己虽然当上了警长，可年轻时这种依靠本能去找出真相的直觉，已经渐渐消失殆尽了… 而当年的那些前辈要么年事已高，要么已不在人世了，连自己也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新上任的警员，学历是一个比一个高，对各种设备的操作也是得心应手，可一旦出现能让这些新科技派不上用场的犯罪者，这些警员还剩下什么呢…？ 想着想着，再也顶不住身体和精神的疲累，武伟沉沉睡去。 ………… ………… “喂，你能不能别睡了？” 千莎冷冷的语气里，带有了些许不满。 “我只是趴着而已…”一边的易枫依旧趴在桌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千莎一阵莫名其妙。半小时前，这个人忽然厕所也不上了，说了句要和自己一组的话之后，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也不主动说话，本来好好的气氛又尴尬了不少。 至于原因，易枫自己对他这一天的行为都说不上个所以然。虽然记忆里有很多和女孩子愉快聊天的经验，可不知怎么，身旁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生，却令他完全开不了口。 （如果聊这个的话，她不感兴趣怎么办…………不对不对，得找点更有趣的话题…上次就已经冒冒失失地问了奇怪的话了，说不定已经留下奇怪印象了啊…………该怎么办…） 叮——咚——铛——铛———— 就在易枫胡思乱想的时候，下课铃打响了。 “呃？那么快下课了？？”他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终于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是，下课了…”身旁的千莎淡淡地回了一句，片刻，见易枫还是不继续说话，便理好了包，起身离去。 “等一等啊…”易枫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状态，他叫住了千莎，继续询问道：“我们分组学习的研究课题是什么？” “……”千莎没有马上回答，待教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她微微侧过头，低声答道：“搜集名为“阎王”的连环杀手的报道并加以分析调查…“ “这个课题……和记忆学导论这门课有什么关系么……？”对研究课题有点意外，易枫表示不解。 “根据已有的报道，这个犯人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删除人的记忆，与我们的记忆学导论所学的内容有所矛盾，因此成为实践调查的课题。你觉得困难的话，还是不要强求，和别人一组选个简单点的课题比较好吧。” 说罢，千莎不顾身后易枫的追问，离开了教室。 （这种连警察都无法破解的悬案，真的会成为一门选修课上布置的课题么……？）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易枫一个人，看着千莎离去的身影，他笑了笑。 （应该，是你自己想调查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要我协同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不过这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了啊。） ………… “砰！” “砰！” 武伟手持一把警用手枪，向着一名男子不断射击着。 枪声结束，在弹夹落地的声响消散后，一片死寂的小巷里，只留下武伟的喘息声。 手枪所有的子弹，都弹无虚发地穿过了男子的额头与胸膛，可那名男子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很是诡异。 已经没有了子弹，武伟绝望地对着前方继续扣动着扳机，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混蛋！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神秘男子忽地发出了狂笑，狰狞而恐怖的脸第一次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凯乐？果然是你！…………不，什…什么？” 武伟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凯乐博士的脸，在出现在灯光下之后，脸部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烂，而即使是这样，脸上扭曲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而疯狂的狂笑声，也变得沙哑，恐怖至极。 而武伟却认得，这张脸，竟是那具消失的焦尸！ ………… 武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重重地喘着气，感到脊背一阵冰凉，伸手一摸才发现，背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嘻嘻嘻…” 武伟正惊魂未定，被耳边忽然传来的笑声又是吓了一跳。 发出笑声的人，看到武伟的样子，竟是噗嗤一声笑得更欢了。 “没想到堂堂警长大人，也会做个梦就吓成这样啊哈哈哈……”笑声倒是活泼可爱，让警局里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武伟向说话的人看去，竟是个肌白如雪的年轻女子，笑吟吟的嘴角边长着一粒细细的黑痣，容貌很是秀丽。这名女子一头金发，身材高挑，而胸前可谓是玉峰挺立，吸引了周围好几个年轻男警员的目光。 而这样一个身穿便服，长相俏魅的女子，与警局该有的形象却是格格不入，武伟不禁皱起了眉，严肃地问道：“你是谁？” 女子见武伟发问，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用别扭的动作敬了个礼：“报告长官，我是前不久刚通过面试的张晓颖，今天第一天来警局实习……” 武伟没料到这个没大没小的女子竟是新来实习的警察，顿时大怒：“是哪个混蛋把你带进来的，把警察局当成游乐园？我不管你是有很高的学历还是和上面有什么关系，跑来上个班连警服都不穿，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调去指挥交通？” “哎呀警长大人~对不起啦~这里女警的警服没有适合我的尺码所以暂时没有穿呐……”张晓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却哪里有认真反省的样子。 武伟正欲发作，张晓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关于您正在调查的那具尸体消失的案件，我倒是能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您愿意听听看我的推理嘛？”张晓颖撩了撩额前的刘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 第11章 疑点 “你说你能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么和你说吧，运尸车的后门，在运送过程中是一直锁上的，唯有通过一名老员工的指纹才能打开。而两名员工的记忆也可以证实，尸体确认是被搬上了车，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要打开车后门，在他们下车检查时却发现尸体消失了，接着甚至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而昏迷…”武伟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可别拿什么尸体复活，鬼魂作祟之类的鬼话来当作你的破案推理。” 张晓颖向着武伟竖起三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桩案件，一共有三个疑点。首先，这辆运尸车，是将尸体由法医鉴定机构运至停尸房的，可为什么运送尸体的过程中没有使用规定的装尸袋，而是直接在运尸床上盖上白布进行搬运呢？” 武伟不以为然地答道：“据那名老员工解释，是新上任的菜鸟看到尸体后太过紧张，忘记将尸体装入尸检室的装尸袋中，直接盖着白布就推了出来，他也教训了那菜鸟几句，因为嫌麻烦也就没有使用装尸袋，直接和那个菜鸟一起把尸体搬上了车。不过，老员工事先也有亲自掀开白布确认过尸体是否是那具焦尸，这一点从他们的记忆数据里也可以确认，这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漏洞吧。” 张晓颖的目光变得越发锐利，“我相信，案件中的一切不寻常，都绝非巧合。与其说是忘记按规定使用装尸袋，不如说，有必须要使用白布来代替装尸袋的理由。这，就是第一个疑点。 武伟皱了皱眉，问道：“难道你怀疑那两个运尸工……？可记忆…” 张晓颖打断了武伟的询问：“请警长大人先放下一直在研究的那些记忆片段，看一看这几段监控视频吧。”说罢，她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将屏幕面向武伟。 听了她的话，武伟也开始把注意力移到了平板电脑播放的视频中，这几段视频是案发地所在的殡仪馆入口及出口的监控视频，在负责运送焦尸的运尸车驶入之后，直到警车赶到，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不，等等，异常的地方就是，太过正常了！ 武伟恍然大悟：“如果尸体是被偷走的，那理应通过车辆进行运输，可一直到警方来到，居然没有任何一辆车辆驶入或驶出过！”他定了定神，好像明白了什么，向张晓颖问道：“难道说，尸体就在停尸房里？” “不。”张晓颖又一次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刘海，笑道：“当警长大人在梦里缉拿凶手的时候，我已经从前辈们那里确认，警方赶到现场时就展开过全方位搜索，停尸房所在的整个殡仪馆，就连下水道都仔细搜遍了。既没有可疑的袭击者，也没有我们所要找的焦尸喔。袭击者是怎样做到携带着尸体不翼而飞的呢？这，便是第二个疑点。” 虽然有被嘲弄的感觉，武伟却已经不敢再小看这名还在实习中的小女警了，而是开始仔细地期待着张晓颖接下来的分析。 “至于第三个疑点，便在这警长大人一直研究的记忆片段里了。” 听了这话，武伟盯着循环播放的记忆视频又看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他收起了一贯暴怒的脾气，向着张晓颖虚心说道：“是我能力不够，从这视频里，我是真找不出什么线索。” “单独看他们两人任何一人的这段记忆，都没有出现任何疑点。但是，如果放在一起比较的话…” 张晓颖走到武伟身前，同时点开了那名老司机与青年的记忆视频，一直播放到快结束时，她同时暂停住两边的视频，继续微笑着说道： “老员工的记忆里，他是在打开舱门后看到舱内没有尸体时昏倒的，而此时，另一名员工所在的位置就在他的身后。根据调查，袭击者使用的是高压电击器，这种电击器两电极间的电压很高，会使得两电极间的空气被击穿而形成空间电流放电，从而引起空气振动，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再结合袭击地的环境，若此时他身后的菜鸟员工先一步受袭，他没理由察觉不到身后的声响。” 张晓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罐可乐，继续说道：“这里，两人的记忆就出现了矛盾。根据前面对老员工记忆的分析，理应是他在那名菜鸟员工之前先一步受到了电击器的袭击。可是，那名菜鸟员工的记忆中，却是在看着老员工打开车后舱时就受到了袭击，在他昏迷前，并没有看到老员工受袭。那么到底是谁先一步受到了攻击呢？两人的记忆又为何会出现矛盾呢？这，便是第三个疑点。” 武伟表示佩服地点了点头，可即便发现了这样三个疑点，却更让他一头雾水了。他问道：“你说的都对。可是，只通过这些疑点，我反而更加搞不清楚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啊。” 张晓颖打开了可乐易拉罐的拉环，却不料可乐“噗”的一声喷涌而出，竟泼了武伟一脸。这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尴尬地看向瞪着她满脸怒容的武伟，赶紧拿着纸巾连连赔罪道：“sorry…警长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别废话，继续说下去！” “别急嘛！分析案件要慢慢来~”趁武伟不注意，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还真不知她先前的行为是不是故意恶作剧，想要整一整脾气暴躁的武伟… 接着，她拿起剩下一半的可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那么先来解开尸体是什么时候被移走的这个疑点吧。按照我前面的分析，尸体被什么人移走的时间，并非如表象所见的在两名员工下车以后。那么是不是可以换言之，在他们上车前，尸体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武伟表示很不解：“可是上车前，两名员工的记忆里都确认过尸体还在啊…“ 张晓颖仿佛没有听到武伟的话一般，一口气喝光了可乐，微笑着说道：“接下来，再基于另外两个疑点，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的猜想呢。不过，要验证的话，就得警长大人准许我前去一个地方调查一下了…” 话音刚落，一名体型肥胖的中年警察忽然出现在了张晓颖身后，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拽着她就往门外走，一边还怒气冲冲地说道：“张晓颖！你一个实习女警第一天上班，就跑来武sir这边瞎折腾什么？关于不穿警服，上班迟到的问题，立刻给我手写一份五千字报告去！” 庄严而神圣的警局里，忽地传出一名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救命啊！！警长大人救我！！！非礼啊啊啊啊啊！！！！！！！” ………… 半小时后… 武伟驾车停在了司法鉴定部的门口，这里，便是那辆运尸车接收焦尸的起点了。 他从内后视镜里看着正舒舒服服躺在后座的人，愤愤不平地埋怨道：“你这小鬼，上班第一天，就要我跑到老王那边替你求情，你不给我查出点什么名堂来，我这警长的面子还往哪挂？” “警长大人，您老人家就放心啦，偷走尸体的犯人我现在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此刻的张晓颖笑语盈盈，满面春光。真不知她是来查案的，还是来郊游的？ 接着，也不待武伟吩咐，这名金发美女自说自话地下了车，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这所鉴定机构的后门。平日里，运输待鉴定的尸体进进出出的，通过的正是这扇门。 她观察着四周，手中的平板电脑正分屏播放着她新得到的监控录像。一个画面中，那名青年员工正推着运尸车从后门出现，不一会儿就走出了监控的范围，而十数秒后，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另一个监控画面里。 普通人也许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疑点，可张晓颖却看着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喃喃自语道：“从这块监控范围，一直走到那个地方，居然慢了整整5秒呢。第四个疑点，出现了啊…” 接着，她比对着平板电脑里青年员工消失的位置，不一会儿就来到两台监控设备中间的盲区，开始左看右看，仔细地寻找起什么。 很快，她就在一处井盖前停了下来，趴在地上拿鼻子嗅个不停。而当她用力搬开那个井盖，一股刺激性的气味扑鼻而来时，她非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倒是在脸上挂满了自信的笑容。 “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啊？”跟在张晓颖身后的武伟仍是一脸的担心，真不知这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女子能查到什么线索。 而此时这位“很不靠谱”的女子，兴奋地转过头，对着武伟笑道：“决定性的证据，也已经找到。我们的犯人君，已经漏洞百出了呢。” 第12章 自我催眠 男生宿舍某寝室 “我说…就这样把我卖在那里了啊…”一回到寝室，易枫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惬意地玩着手机的人，顿时一脸埋怨地吐槽了一句。 而这人显然心情不错，直接无视了易枫的埋怨，反倒是挠有兴趣地反问道：“我今天可是给你创造了绝佳的机会啊，怎么样怎么样，和千莎同学有没有什么进展？” 易枫看着他八卦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福吉旺倒也算识相，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一边拿着手机输入着什么，一边向易枫开口解释道：“嘛，今天只是因为点小意外我才没和你一起上课的啦…” “上课的名单上压根就没你的名字吧……” “哎？就在刚才，我已经跟辅导员联系过，把选课改到和你一样的记忆学导论上了。而且，还联系了千莎同学，经过她的同意，和你们一组一起研究课题了。” 易枫则是满脸的不信，摇头道：“切不说她对你的印象如何，你哪来的她的联系方式…” “天机……不可泄露…呵呵……”说到这里，福吉旺的镜片反光，脸上又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 与此同时…学校健身房的跑步机上，一个穿着露脐运动上衣的少女，心情可谓是不爽到了极点，她一边不断地加大着跑步机上的速度等级，一边自言自语着：“…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又在微信上要我把他那个室友也拉到小组里，那个名字奇葩的猥琐男…对我的调查明显就是什么忙帮不上……简直莫名其妙！” 千莎是越想越气，手上不断摁着增加速度等级的按钮，跑步机的速度却已经到达了极速无法提升，一怒之下，她索性是对着跑步机的屏幕狠狠一拳击了下去…… 噼里噼里……滋滋…………嘭………… 一时间，整个健身房努力锻炼着的猛男们，全部静了下来，偷偷瞄着某个方向，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 “我说，你真的有她的联系方式？” “呼噜噜…………” 听闻此声，易枫充满怨念地瞪向福吉旺，这厮竟是直接盖上被子，一副“老子睡觉没功夫理你”的样子，他骂了几声之后见没有效果，也只能打开了电脑，忙自己的事去了。 （看样子，他们还真有些进展唉……） （够了，别再多想了，想太多…可是很累的啊。） 福吉旺脱下了眼镜，看着墙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 嘀呜——嘀呜———— 警车如脱缰的野马，在街道上飞驰着，其咆哮的警笛声让前方听闻此声的车辆纷纷让开了道。 “我的这些猜想与假设，是我在思考所提出的第一个疑点中，即思考为什么不用装尸袋，而是直接让尸体盖着白布的原因时，想到的。装尸袋与白布最明显的区别，便是装尸袋的密封性，袋中是没有空气的。那么，很容易就可以联想到，白布下的焦尸，在某一时刻，被替换为假扮为焦尸的活人了。这样一想，员工记忆中确认将尸体搬上车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坐在副驾的张晓颖自豪地述说着自己的推论，言语间不断透着兴奋之情。 十分钟前，张晓颖从井盖下闻到了明显的福尔马林气息，这项重要的线索直接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她即刻将此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武伟。 根据张晓颖的推论，那名新上任不久的运尸工有着重大嫌疑。她怀疑这名员工在得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利用了法医鉴定机构的监控设备的盲区，与化妆假扮为焦尸的同伙里应外合，欺骗了老运尸工与安保处人员的检查，并通过下水道的其他同伙转移了尸体。而装扮成焦尸，骗过检查的犯人，只需要躲藏在运尸床下方，便可以给下车查看情况的老运尸工造成尸体消失的假象，之后只要等到他打开舱门，最后再由那名新任运尸工从身后将其击晕。 这是一宗计划周密的团伙作案。 虽然张晓颖的推论在武伟看来有着一个致命的不合理之处，他还是第一时间查询了那名运尸员的资料，得知此人名叫曹真，于一个月前独自由外地来城里打工。而他在昨日却以惊吓过度为由辞去了职位，这一点引起了武伟的怀疑，当即查到了他的住址，是一所普通的出租公寓，离武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不远。于是，武伟当机立断，直接就是拖着还要继续解释的张晓颖上了车，火速赶往这个名为曹真的人所在的公寓。 …… “不过，你的推论，虽然可以解释尸体是怎样被替换的，却和这个曹真的记忆数据相矛盾啊。他的记忆里，并没有那些转移尸体的动作，在最后车辆到达终点时非但没有攻击那名老运尸工，反倒是自己受到了袭击，这几点，你怎么解释呢？”在车上，武伟也将自己所认为的不合理之处向张晓颖展开了询问。 而问及此处时，张晓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充满自信，而是略带迟疑地答道：“您还记得我所说的第三个疑点吗？这个曹真的记忆数据，在最后受袭的时候与老运尸工的记忆数据产生了矛盾吧。” 武伟继续问道：“是，这能说明什么？” “自我催眠。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根据我的调查，在d设备推广以来，并非没有出现过记忆与现实不符的情况，现在的法律上，不是也有‘精神病患者的记忆数据属于无效证据材料’的定义吗？因此我猜测，可能是经过某种训练，也可能是经过某些改造，总之，也许可以实现部分记忆的催眠，而警方出于隐私保护，也只会数据化当事人和案情相关的那部分记忆，这样不想让警方得到的记忆也不会暴露。” 武伟摇了摇头，显然对这样的解释并不能接受，叹气道：“太荒谬了，感觉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了。自我催眠，改变记忆，这根本不是一般人有可能做得到的。” 张晓颖低下头，内心矛盾之极。的确，从常人的角度思考，自我催眠，改写记忆，听上去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不可能因素在里面。可是，所有的线索，却又不得不让她往这个方向进行思考。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刚开始，张晓颖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而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对自己的肯定，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自信。这句话，不只是对武伟，更是对着她自己迟疑的内心在说的吧。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武伟，脸上的迟疑已经完全消失，声音也重新响亮了起来：“这是福尔摩斯里的名句，也是我一直相信的。至少目前，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而您说，自我催眠，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但从老运尸工的记忆来看，若是我的推论成真，这名嫌犯的演技可谓无懈可击，这真的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有着如此行动力和周密计划的犯罪团伙，不去盗窃金钱珠宝，反倒是偷取一具不知名的尸体，这些人，会是一般人吗？” 张晓颖接下来的一句，如以下犯上般的质问，终于让武伟再也无法反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能够数据化的记忆，的确为破案带来了说不尽的便捷。但是，当它无法帮助我们找到犯人，甚至反过来被犯人，被凶手利用时，我们是应该继续相信它，还是应该相信通过分析得出的真相？” （是啊，我们一直无法逮捕的那个家伙，也是因为对新科技太过依赖了啊……） ………… 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曹真所在的公寓楼下，为避免嫌犯逃脱，武伟已提前关闭了警铃。两人下车后很快就通过电梯来到了曹真所在的楼层，让武伟意外的是，曹真的家门没有上锁，反而是虚掩着，像是在等着他们到来一样。 他警觉地掏出手枪，示意身后的张晓颖情况不对，确认没有什么陷阱后，先一步进入了屋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的青年，嘴被胶带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脸色惨白，整个人很是憔悴。当他看到武伟和张晓颖后，仿佛盼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发出了“呜呜”声。 武伟上前撕开了青年嘴上的封条后，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年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弱地说：“我…叫曹真…这里，是我租的房子…上周的时候，一群人闯进了这里，抢走了我的工作证和工作服，还把我绑了起来…………” 显然，犯人是冒充了此人的身份实施的犯罪，而留给警方的记忆数据，也是那名犯人的。这个曹真，完全就是无辜的…… 而就在曹真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窗外，街对面的楼顶上，一个不寻常的闪光点出现在了武伟的视线里，他的瞳孔猛地扩大，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大步冲上前试图推开曹真。 砰！！ 一时间，所有的喧闹之声，都被一声沉闷的巨响所打破。那是，狙击枪所特有的，宣告着死亡的声音。 身后的张晓颖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曹真的头，就当着两名警察的面，被狙击枪轻易贯穿，殷红又滚烫的液体，不断从他后脑的伤口处涌了出来，眼见是不活了。 武伟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任由血流进了他的指甲缝，却像感不到疼痛一样，久久没有松开。 明明知道，警方是可以得到死者的记忆的，这根本就不是以灭口为目的在杀人啊……这…仅仅只是对警察的挑衅啊。 ………… 数分钟后，警方处理了现场，而正如武伟所预估的那样，不管是狙击手，还是那名假扮曹真的罪犯，都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张晓颖，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 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一个身材火辣，肌白似雪的金发美女，正拿着话筒，与电话另一头的人低声交谈着，却正是偷偷离开现场的张晓颖。而此刻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表情严肃，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起伏，就好像，经历了什么催眠一般。 电话里，一个深沉而沙哑的声音传入了张晓颖的耳中： “…q，作为约定，你的行动代号。” “你为什么要让警方发现尸体被偷走了呢？直接换上一具普通焦尸的话，那些警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发现尸体被掉包了吧。” “…如果警察不发现尸体被偷走的话，还哪来你的表现机会呢……” “我说过，什么都不要帮我，我自己也能搞定的吧？” “……你只需要关心，怎么完成你的任务就够了。” 张晓颖默默挂上了电话，在她走出电话亭的瞬间，活泼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第13章 门瞳 “九幽冥王，十殿阎罗啊……” ………… “啧啧啧…” “身为黄泉的管理者，审判生灵的生死，通过孟婆汤洗去该生灵前世所有的记忆……这么看来，和那家伙的行凶手法还真是有点像呢，不过，这可不是我要的资料啊…” 对着电脑屏，易枫仔细地搜索着关于阎王的资料，却发现大部分相关报道都已经是被网站所屏蔽了。他挠了挠头，删除了“阎王”，重新键入了些其它的关键词进行搜索，像是“记忆连环杀手”，“不可能犯罪”，“记忆消失的死者”等等，顿时，密密麻麻的一条条报道出现在了网站的搜索列表里。 易枫在了部分报道后，对这名充满神秘色彩的罪犯却是来了兴趣，让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些扑朔迷离的案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正当易枫还沉浸在这些凶案现场中时，一个声音就这么突然从背后传来，这一下可是把他吓得不清，差点是下意识地就抄起家伙往身后砸过去了。 他没好气地瞟了身后的人一眼，说道：“我说你啊，不要前一会儿还在睡觉，现在又这样无声无息地飘到我背后好不好？” 福吉旺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挠有兴趣地看着电脑里的报道，提议道：“我们找找看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报道，说不定能从中找出什么呢。” 这话倒也不错，毕竟凡事都有一个由不成熟走向成熟的过程，杀人犯罪也不例外。 于是，易枫将搜索内容按时间先后顺序进行了排列，没多久就找到了关于这名被称为“阎王”的杀人犯，最初的犯罪报道。 根据报道描述，受害者是某住所的一对中年夫妇。而作为案发现场的房间，所有窗户、房门都上了锁，而大门钥匙一共有两把，均采用了无法复制的芯片科技，其中一把在受害者尸体的口袋里被发现，而另一把则由受害者唯一的女儿所保管。同时，受害者的女儿也是这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 “咦？”易枫与福吉旺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没等易枫开口，福吉旺抚了抚眼镜框，一副装酷的样子，托着下巴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某个心理变态的女人，失手杀了父母之后躲过了警方的追查，反倒是对杀人犯罪来了兴趣，开始用各种手法到处杀人之类的…” ………… 与此同时的健身房里，某个正做着自重训练的少女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 “…基本不太可能，报道中都说了，虽然受害者的女儿不愿接受采访，但还是知道案发时她在参加校游园会，根本不在现场，警方也肯定对此作过相关调查。更何况，怎么删除死者的记忆这点你又怎么解释？” 对易枫的质疑，福吉旺只能宣告装酷失败，他表示不满地嘀咕道：“说不定心理变态的人都有些特异功能什么的，什么让你迅速失忆啊，让自己瞬间移动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是越来越轻，明显是胡扯到连自己都不信了。不过，他还是不服地说道：“你前面看着报道的时候，不也咦了一声么…还不是和我想法一样……” 易枫对这室友也是无奈，解释道：“你就没发现，这起案件，是那个阎王唯一一次留下活口的案子啊，虽然只是可能的活口，但至少说不定可以从这个受害者女儿这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到这里，易枫见福吉旺好像发现了什么，盯着报道中的一张图片是越凑越近，正要发问，福吉旺是直接“啊”地叫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就说这图片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这个案发地住所，离我们学校一点都不远，出校门走过去也没多远的距离啊。” 这倒是意外的惊喜了，易枫和福吉旺当即决定旷了下午的课，即刻就出发调查那名神出鬼没的连环杀手去了。 ……… “呼…呼…呼……” 晶莹的汗水，顺着千莎的脸颊往下流着，她拿着毛巾擦了擦脸颊，披上了一件运动外套，走出了休息室。 今天的魔鬼训练终于宣告结束了。 不，或许只能说对身体的训练暂时结束了而已吧。 该怎样…才能让精神，无所畏惧呢…… 推开健身房的大门，她一边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一边时不时的看看手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校门。 “亲爱的爸爸妈妈，囡囡今天找到了两个小伙伴帮我一起调查那个坏人呢，一个就是我之前和你们提起过的叫易枫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囡囡对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可以帮到我。另一个嘛…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是可能是还不熟悉的关系吧…… …总之你们不用担心，囡囡一定照顾得好自己，并且变得越来越坚强的。” 当千莎按下发送键时，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原来在给她的父母用微信留言的时候，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了啊。这个她如此熟悉的地方，真正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却在那一天之后，成为了她心中梦魇的地方。 她迟疑了一会儿，伸出左手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起了武伟对她的劝诫，打算不再多做停留，而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地躲到了路边停靠的一辆小车后头，从汽车的反光镜里悄悄观察着身后。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来这里？） 千莎看到的，自然是易枫和福吉旺了，也亏得她反应迅速，没有被他们发现。 说起来，起初易枫和福吉旺对千莎说的实践课题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稍微调查了这个名为“阎王”的连环杀手的相关资料之后，两人几乎是迷上了这个杀人犯了。没错，在这个时代，身处叛逆期的他们，首先关注的通常并不是杀人犯罪在道德层面应该受到的谴责，而是这名犯人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法啊。也难怪，这名被媒体大肆炒作成“不可能犯罪者”的阎王，能在网上受到各种各样的追捧了，相比起易枫这样的网红，这样一个杀人犯的人气和知名度反而是远远超过了他。 对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千莎也没感到什么更多的好奇，想当然的认为多半是去附近的网吧酒吧之类的地方找乐子去了。不过出于某些原因，她也不希望被他们撞见，于是在易枫和福吉旺走过后，她也就饶过了那辆小汽车，向着回学校的方向离开了。 ………… 电梯门缓缓打开，没有想象中的光线从电梯外透进来，这一层楼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坏了，而夕阳下残存的些许阳光，也被窗上挂着的蜘蛛网遮挡了大半，这样昏暗的景象难免令人心头一阵压抑。 福吉旺率先走出了电梯，看了看四周，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看这样子，这层楼已经不住人了啊。唉，我们多半白跑一趟了…报道里的那个女孩，应该搬走了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而易枫却是傻呆呆地站在电梯口，福吉旺等了会儿，见他就是死盯着一扇防盗门也没什么反应，心想这人又是怎么了，便直接跑到他身边大喊了一声。 易枫被他的这一下举动着实吓得不轻，当即就转过身，一只手飞快地伸出，直接就是用上全部的力气狠狠捂住了福吉旺的嘴。 福吉旺被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捏着他的手“唔唔唔”叫个不停，差点就是直接和易枫打起来了，直到易枫脸色铁青地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福吉旺才总算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发声了，这层昏暗的楼道里也恢复了那种令人压抑的寂静。 见福吉旺安静了下来，易枫轻声说道：“这层楼，很奇怪…看上去虽然已经没有人住在这里了，可是…很明显有人来过。” 听了这话，福吉旺脸色都白了，轻声回应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说，那个阎王，就藏在这里？” “这些还不知道，但是这门锁…”说到一半，易枫整个人突然抖了一下，不再说话，也不顾福吉旺的疑问，摁了电梯的按钮就作势要离开。 简单来看，这扇破旧的防盗门门把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可以说明很久都没有人进过这扇门了。不过，细心观察的人可以发现，门锁的地方有着被工具巧妙破坏后修复的痕迹。当然，若是当年阎王破坏了门锁，在行凶后再将门锁修复，警方即使再迟钝，在事后的调查中也是一定会发现的，再结合门锁修复的新旧痕迹来看，可以排除是曾经阎王行凶时所为。但这些痕迹却可以说明一点，就在近期，某个人，通过破坏门锁的方式进入过这所住户的家中，同时，这个人，也对这扇门做了不少的伪装，极力避免着被人发现自己进入屋中的事实。 而刚才，易枫却是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 从那挂满蜘蛛网的窗子看出去，太阳的位置分明是正对着他们，即使门内的房间所有窗户都拉上窗帘，门另一边的亮度也没有理由比他们所处的楼道要暗才对。可是，那扇门上，老旧到生锈的猫眼里，却是一点光都没有。 这不就表示，有很大的可能，是有什么人，正从这扇门的后面一直窥视着他们啊…… 第14章 狂躁 某快餐厅内 听完了易枫的解释，福吉旺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一脸后怕地看着易枫说道：“我去，听你说的差点把我吓死，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啊……” “还是先别报警吧，也有可能只是那边的环境太过压抑，让我多心了呢，何况我们现在也并不了解情况，或是说这所公寓是不是真的没有人居住，若是随便报警结果那边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出了大洋相了。”易枫拒绝了福吉旺的提议，随手拿起眼前的雪碧喝了一大口。 十分钟前，当易枫发现有可疑的人正从门后窥视着他们时，第一时间就摁下了电梯按钮，带着福吉旺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当时易枫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也不断地确认着从楼梯逃跑的路线以防意外，所幸，门后可能存在的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行动。两人顺利离开公寓后，易枫确认了没有人跟踪，便在附近找了家熟悉的快餐店，点了些小吃缓和了一下情绪，也将事情的缘由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福吉旺。 福吉旺的性格也算是乐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随手抓了一把薯条就塞到嘴里，边吃还一边感叹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天还真是刺激啊，不管是蹲在教室上课、呆寝室玩游戏、还是去夜店high，都没今天刺激，真不愧是千莎同学挑选的实践课任务呢，你说是吧。” 易枫又喝了一口雪碧，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不过要交的作业，估计只是让我们随便摘抄些报道什么就够了吧……” 这句话福吉旺倒是完全没听进去，埋头大吃特吃着。都说喝酒可以壮胆，可现在福吉旺的胆却是随着他不断吃进去的各种垃圾食品“壮”了起来，肚子一吃饱，便又有了去调查一番的欲望，向着易枫暗示道：“嘛，且不说我们这作业，这事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吧，而且说不定那门后就是传说中的连环杀人犯你说是吧…” 易枫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拿起汉堡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像是故意扯开话题地说道：“这汉堡的味道是不是变了……？” 福吉旺听他这么说，抢过他的汉堡咬了一口，疑惑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你不要吃的话我可就帮你吃完了啊……”接着，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停止了往嘴里塞汉堡的动作，说道：“…喂喂喂，不要扯开话题好不好……那事情！到底怎么办啊？” 易枫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过十几年前的人一句流行的话么？” “你是想说‘好奇心会害死猫么’是么？” “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 玩笑归玩笑，事情总要解决，在福吉旺清理完桌上所有的食物后，易枫提出了他的建议：“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时间把今天的事告诉千莎同学，然后在明天天亮的时候，三个人再一起去调查一次，这样，凭千莎同学的格斗技巧，若真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我们的安全也比较能得到保证。” 一听明天还要来这里调查，还是和千莎一起，福吉旺马上兴奋地同意道：“好，就这么办，那我们回了宿舍之后我就把今天的事情都和千莎说一下。” “你到底是哪来的她的联系方式啊……” “天机还是不可泄露啊，骚年~” “……” ………… ………… “呼噜噜……” “武伯？” “武伯？” （看样子，武伯最近也是完全没闲着啊……） 看着累倒在沙发上打着呼的武伟，千莎低声呼唤了他几声，终于是确认了他熟睡的状态。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翻出了武伟的笔记本电脑，摁下了开机键后，熟练地提起武伟放在肚子上的手，将他的手指碰了碰正弹出指纹扫描画面的电脑屏幕，通过了验证。 （唔…这两天，又多了好多文件呀。） 看着电脑中某路径下新增的若干文件夹，千莎也不一一点开来检阅，直接如往常一样，全部复制到了她的智能手表中，随即就关闭了笔记本电源，将笔记本轻轻放回了原处。而已经彻夜未眠地工作好多天的武伟，此刻睡得那叫一个死死的，自然是完全没有察觉了。 千莎怀着愧疚的心情看了武伟一眼，便一个人轻手轻脚走去卧室，关上门，查看拷贝到的警方资料去了。 （真想不到，这几天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啊……教学楼爆炸事件中的尸体被神秘团伙盗走…新任警员推理得出真相……运尸工遭到轻型狙击步枪射杀………） 千莎看着手表投影画面中的一系列文件夹，咬了咬手指，首先点开了那名推理出尸体消失事件真相的新任警员的档案。 （张晓颖……还真是…才貌双全的年轻警员呢。。而且，竟然只比我大了一岁……） 快速看完了张晓颖的档案，她也没什么很在意的地方，接着便打开了尸体消失和狙击事件的一系列资料报告，当看到一张张曹真被狙击身亡的犯罪现场照片时，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 （拥有这种武器的神秘团伙，几乎不在现场留下痕迹的犯罪，这应该已经是某种组织了吧…和阎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唉，先看看死者的记忆数据吧，警方应该作过备份了。） 果然，千莎从文件夹中很快找到了真正的曹真的记忆数据文件，直接就选择了播放。在曹真的记忆中，那些冲入他住所，抢走他工作证件和工作服的人都用面具蒙着面，没有任何漏出马脚的地方。而冒充了他身份的犯人为避免引起怀疑，每天工作结束后也会回到曹真的住所，让他解决一下三急，不过，在进入曹真的视线时同样没有露出面容。其余的时间，他全是被绑在椅子上，用胶带封住了口，一直到武伟和张晓颖赶到为止。 千莎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这些资料，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当她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之后，便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打算给父母留个言说些什么。 摁了几下手机开关，手机屏却始终没有亮起，千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了床边的无线充电板上，便准备去浴室洗澡了。 却不料，当她走到卧室门口时，刚开始充电的手机，不断地发出了震动声。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放下了卧在门把上的手。 （是易枫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拿起了刚刚充了一点电的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上这样显示着。 微信：您有8条未读消息。 （是啊，也只可能是他了啊…） 千莎淡淡地笑了一笑，点开了那些未读消息，顿时，那个备注名为“易枫”的账号下，出现了一串串的聊天消息。 而这些消息所表达的内容，却让她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看到最后，手机甚至直接从她的手上滑落了下来，她也全然不顾。只片刻，她便冲出了卧室，冲出了家，向着一个地方拼劲了全力奔跑着。 手中，紧紧拽着的，是一把因为害怕回忆痛苦、因为恐惧挥之不去，而多年来都不曾使用过的钥匙。 第15章 无情 蛛网与霉斑遍布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上的地毯，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花色，只有一层厚厚的灰霾覆盖其上。 如此一片脏乱差的环境正中，却站着一个穿着整洁、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四周扬起的尘埃，在他的衣物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就连灰尘都触不到他。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个四肢都流着血，坐倒在椅子上的男人。这个男人衣衫褴褛，从衣服中暴露出来的皮肤布满烧伤的痕迹，更夸张的是，连头上的头发都只剩了一半。这样邋遢的难民形象倒是与其身处的环境挺是吻合。 衣着整洁的男子微微侧了侧头，开口道：“你没理由不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杀你的吧，我本已计算了你所有可能的逃亡路线，却是唯独没料到会在这里找到你。” 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中，只能听出一片冰凉的杀意。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苦笑了一声，对那名男子表露出的杀意倒是完全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就好像把对方当作了来自己家做客的老朋友一样，心平气和地说道：“因为我受够了啊，吴磬。” 被叫作“吴磬”的男人，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似是有所触动，不过依旧是面无表情，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受伤的男人继续说道：“想要我这条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啊，不止是你，‘公司’那边，同样不会放过我。而你也知道，每天，只留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逼着我去考虑太多的东西，我真的，累了啊。”话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以你的身体素质，只是这样，应该并不足以让你感到疲累才对。” 听了吴磬的疑问，被困的男人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并不是身体在感到累啊，果然，身为天才的你，却无法理解这个地方的感觉啊。” “……” 吴磬没有再次理睬这个男人，而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查看着房间的布置。许久，没有人再继续说话，那名受伤男性也像认命了一般，闭上了双眼，一时间，房内一片死寂。直到吴磬确认完了观察的结果，准备离开房间时，在他身后的男人再次开口了。 “真是麻烦啊，你就不能给个痛快的，现在杀了我么？” 吴磬默默地脱下了手套，看了一眼手表，冰冷地说道：“很遗憾，我的计划中，你的死亡时间和方式都已经制定完成，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具备打破这计划的能力。”接着，他打开了房门，回过头最后看了那个无法动弹的男人一眼。 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竟冷冷笑了一下。 “永别了，凯乐先生。不，应该称呼你为，k，才对吧？” 与这扇房门一同关上的，是一扇分隔生与死的，人间之门。 ………… ………… 男生宿舍楼某寝室 经历完一段“冒险”的两个人，分别躺倒在各自的床上，各怀心事。 （千莎…为什么没有回复微信上的消息啊……不过，这家伙基本上也不太可能遇到什么危险，没必要去多担心。。的吧） 自那天偷偷记下千莎的微信号加她为好友之后，福吉旺就一直用着易枫的身份和千莎在微信上聊天。虽说他的本意只是嫌他的室友对待感情太过迟钝，想借此方法撮合千莎和他的室友，在见到两人互有暧昧之后也已经打算不再聊下去，但现在他却意识到，自己居然做不到这一点。 实际上，他并不是什么擅聊的恋爱高手，甚至连和女生网上聊天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能像现在这样和千莎在网上互吐心声了。而这一次，当他把今天去调查阎王的经历详细告诉了千莎后，原以为这将会是对方很感兴趣的话题，可却是久久没有等来回复。 福吉旺变换着各种睡姿，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窗外，任谁都看得出他心里那叫是一个纠结。 不止是因为千莎没有回复让他感到心里焦躁，他对自己的焦躁开始感到害怕，他怕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个他只想为了室友去撮合的女生。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却是看到邻床的易枫也是靠在了枕头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皱着眉头，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不知在想着什么。 福吉旺盯着他看了几眼，见易枫没有反应，正欲询问，易枫却是茫然地看着前方，先一步开口道：“我想出去透透气，整理一下思绪。” “大哥，大半夜的，你跑去外面要做什么啊？”福吉旺一阵莫名其妙，疑惑地问道。 “有件事情让我觉得非常可疑，我想去确认一下…”易枫下了床，一边说着话，一边弯腰绑着鞋带。 这下子福吉旺可是急了，劝道：“你不会是又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调查吧，我们不是说好明天和千莎三个人一起去的吗？” 易枫已经绑好了鞋带，神色严肃地说出了一句让福吉旺险些晕倒的话：“其实我在意的只是…那家店的汉堡为什么变得没原来好吃了…” 见福吉旺一脸的无语，易枫笑了笑说道：“放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现在去那层楼的。我真的只是想验证一下那家店里汉堡的味道而已……” 福吉旺看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嘀咕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之后，重新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不去管易枫了。 ………… ………… 回忆就像影子，无从抗拒，无法逃避。 那一年，她六岁 “爸爸…妈妈，那里不开灯的地方好吓人，囡囡不要一个人在房里睡觉……” “莎莎啊，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也会离开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面对困难的啊。” “囡囡长大了会保护爸爸妈妈，绝对不让爸爸妈妈离开我的！” “傻丫头，如果害怕的话，还怎么保护爸爸妈妈呀…” “囡囡不要一个人睡觉…呜呜呜……“ “乖女儿，别哭鼻子了，妈妈一直陪着你睡……” ……… 那一年，她十二岁 “阿嚏！” “莎莎，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妈妈关照你那么多次，不要一个人淋着雨回家…” “好了好了，老婆，别说她了，让她安安静静休息吧。” “爸爸…妈妈……对不起，是囡囡的身体自己不争气，被雨一淋就生病了，让你们担心了…咳咳……以后囡囡长大了，一定不会再经不住风吹雨打的…” “别说这种逞强的话了，以后下雨了，就让爸爸来接你，听到没有？” …… 对千莎而言，回忆过往的幸福，也许只会令她的心，更加的伤痕满布吧。 ………… 那一年，她十八岁 “对不起，教练，我又输了…” “够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员。但是，你是打不赢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的身体，动得太慢了吗，是我的训练量还不够吗？” “也对，也不对。你对身体的训练量已经达到了普通男学员的三倍，但是，你的心理，在战斗中，拖了你的后腿。” “心理？” “左右你身体的负面情绪，太多了。你的恨意也许在搏击的过程中可以宣泄出来，但你除了恨意之外，你的对手还能觉察到，你的每一次出招都有所迟疑…… ……告诉我，千莎，你害怕的东西，令你感到恐惧的东西，是什么？” ………… （是啊，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啊……） 多年以来，渴望报仇的恨意一直伴随着千莎，让她的身体不断地变得更强。可除了这份带给她动力的恨意之外，打开那扇门时经历的恐惧却也从未消失，一直不断地侵蚀着门背后曾有过的幸福回忆。最终，这些回忆演变为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也可以称之为心魔。即便千莎有过无数次想要克服这心魔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此刻的千莎，正站在这扇她最熟悉的门面前，再一次，直面着她的心魔。虽然身体依然微微有些颤抖，但往时往日因为恐惧而产生的脆弱情绪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她闭着眼，不断做着深呼吸，神色中又多添了几分镇定。 从微信上得到的消息来看，在易枫和福吉旺下午时候前来调查时，易枫就已经初步断定存在可疑的人躲藏在这扇门背后。而知晓这户房屋无人居住，又能不依靠钥匙进入屋内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个杀害她双亲的凶手。这样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摆在她眼前，倒是的确可以成为她克服心魔的契机。 对现在的千莎而言，即使复仇需要让她抛弃所有感情，她也依然做得到，更何况，只是抛下恐惧…… 尘封多年的钥匙，终于再一次插入了锁孔。 吱拉…… 开什么玩笑。 放下恐惧……抛下人性之中最本能的情感，岂是说做到就能做到？无情二字，谈何容易。即便你可以骗得过自己，却怎样才能骗过，涌入你脑海的记忆？ 第16章 归罪 任何记忆都会寻求表达，即便被深埋、被压抑。而痛彻心扉的记忆，被囚禁于名为恐惧的盒中，无从表达，便只能悄悄地积攒起寻求到的痛苦，直到再度被释放的那一刻…… “咯咯咯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不断侵入千莎的耳中。 她不顾额头上不住滴下的冷汗，强撑起了心头的恐惧，和现今被警方认作为阎王嫌疑人的凯乐对峙着。扭曲的笑脸，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狞笑，凯乐的状态可谓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 眼前真实发生的恐怖画面，与千莎记忆深处让她绝望的记忆开始渐渐重叠，极度惊恐之下，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意识中竟渐渐开始产生起了幻觉。 她看到，这个疯了的男人一边狞笑着，一边拿着一把刀不断捅进她最亲爱的人的胸膛。 （…清醒过来！这个疯子…一定是杀死爸爸妈妈的凶手…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们报仇………） “啊！！！！！” 千莎吼出了声，已是拼尽了所有力气，只为压住不断袭进心头的恐惧。可无奈，在她刚刚向着凯乐迈出一步后，只觉得浑身脱力，眼前一黑就昏倒在了地上。 报仇的决心，终究没有敌过心魔。 “咯咯咯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千莎晕倒不久，凯乐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了，整个昏暗的空间里，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 ………… “唔…怎么吃，都不太对啊……” 此时的易枫，正一个人坐在上午和福吉旺一起来的那家快餐厅里，作为这个时间点唯一的顾客，他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盯着左手的半个汉堡琢磨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进店的时候观察过，厨师，店员都没有调动，这么说，难道是食材进货的渠道变更了…？） 易枫自己也说不清，他为何会对这种无聊的事如此耿耿于怀，或许真的是闲的慌吧。不过他的潜意识里，也确实感觉到最近发生的不少事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对劲，但是真要他明说哪里不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么说起来，好像自从教学楼爆炸，短暂失忆之后，就开始出现这样的感觉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嘀呜——嘀呜———— 快餐店外，一阵凄厉的警笛声打断了易枫的思绪，让他放下了手中的汉堡。 （这已经是十分钟里的第三辆警车了吧…看这样子，应该是附近出了什么大事啊……等等，这附近，不就是…） 想到这里，易枫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快餐店的门，跑了出去。 （我记得之前福吉旺把那栋屋子里有可疑人物躲在里面的事告知了千莎，难道说，她先一步行动了？而现在，从这三辆警车驶去的方向来看……） 这下子，易枫再也没工夫思考什么汉堡味道对不对的问题，而是努力分析推断起可能发生的情况，同时，身体也完全没闲着，向着下午去过的那栋公寓楼飞奔而去。 嘀呜——嘀呜———— 又一辆警车鸣着警笛自他身旁飞速驶过，他焦急的神色也愈加明显，再次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整整四辆警车向着同一个方向赶去，这无疑代表着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而易枫也明白，当今时代，警方会出动四辆警车，除非是发生什么武装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之类的大事件，不然，能让警方有这等架势的危险分子，也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至今为止，警方连行凶手法都无法破解的，那名传说中的杀人犯。 随着易枫奔跑速度的加快，不多久就看到了四辆警车的停靠地点，如他所料，正是他与福吉旺在当天下午前去调查的公寓楼。而当他看到这栋公寓楼时，脸色也变得越发铁青，只能拼命地期望着事情的发展，不要和自己所想的一样。 如果说，真的是阎王藏匿于那栋公寓楼的屋内，而从他和福吉旺这里得知情况的千莎因为某些原因，孤身一人便赶去查明情况的话，那千莎的处境，无疑将会非常危险。即便千莎的格斗技巧很高超是没有错，平时防身也绝对轮不到易枫来担心，但对方，可是一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连环杀手啊，即便是最专业的格斗家，对上这样的人物，也绝对是凶多吉少。事实上，在易枫今天看过的报道资料中，就有地下黑拳拳王遭其毒手的案例。 而就目前情况来看，公寓楼下停靠的只有警车，而没有救护车，已经发生命案的几率非常之高，这如何不让他焦急？ 这一刻，在易枫脑中闪过的，只有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冷冷的表情，以及那个时候，那节课上，她的忧伤，她的美… （该死，我为什么要让福吉旺那家伙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告诉她啊！） 如果是因为自己，让千莎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要怎样做，才能背负如此的罪孽。 啪！ 易枫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终于是平息了情绪。要是再继续这样没完没了往下想下去，还没看到真相，他就会先一步崩溃了吧。他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公寓楼。 ………… ………… 恢复了意识的千莎，只感到一阵头疼，她晃了晃头，依稀记起是自己因为抵不住心理压力，又受惊过度晕倒了。 （为什么我会晕倒？……对了，那个最有可能杀死爸爸妈妈的凶手，之前就站在我面前，我却因为害怕昏倒了？…真是没用啊……可是，如果我当时是晕倒在他面前，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想到这里，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时间，她只感到视线有些模糊，可能是昏倒前，眼睛被泪水或汗水浸湿的缘故，于是她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揉一揉眼睛。 “呃？这是？！” 意外的情况让她不禁瞪大了眼，渐渐清晰起来的视线中，千莎清楚地看见自己双手的手腕上，竟然戴着一副警用手铐。 “你醒了啊，莎莎…” 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待她如女儿的警长的声音。 “武伯？为什么要给我戴上手铐…………呃？！”听到了武伟声音的千莎，正想对现在的情况问个究竟，而当她抬起头时，脸上的肌肉因为惊愕彻底僵住了，像是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口中，也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千莎所在的地方，依然是这个给予过她巨大心理阴影的屋内，而数名刑警，如当年一样对这个房间的各处物件进行着调查。而能令她如此惊讶，以至于忘记恐惧的，是正对着她前方不远处，那个在她昏迷前还疯狂狞笑着的人——凯乐… …的尸体。 一把匕首，赫然竖插在凯乐的头顶，尽管他的脸上布满着自伤口处流下的道道鲜血，却还露着诡异的笑容，看上去甚是骇人。 这个目前几乎已经被警方认定为阎王的人，死了？！而且，就在自己面前，死了？？！ 太多的疑问，出现在了千莎心头，让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只能整个人呆滞于原地，不知所措。 而武伟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复杂，他轻轻拍了拍千莎的肩膀，叹息道：“对不起，莎莎。警方赶到时，现场只发现了你一个人，而我们也仔细调查过了，完全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还有，有名警官，从你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而在武伟的眼神示意下，一名身材高挑，姿色秀丽的金发女警官走上前来，此人，便是是解开尸体消失一案的张晓颖了。此刻，她的手中拿着千莎的智能手表，在她的操作下，手表“哔”的一声出现了投影画面，画面中播放着不少警方才有的资料，其中，也包括了警方对凯乐是阎王嫌疑人的怀疑。 武伟继续说道：“你这孩子，闯大祸了啊…这下子，你不仅是唯一出现在死者死亡现场的人，更有杀人的动机，你的嫌疑，真的没那么容易洗清啊。我也只能照规矩来，给你戴上手铐，你知道伯伯现在，心里的滋味么…”说到此处，武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厉声质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千莎不可置信地看着武伟的眼睛，大声喊道：“武伯！我没有杀人！难道你认为，是我杀了人吗？！” 听了这话，武伟似是松了口气，他扶起了千莎，说道：“我也抚养了你近五年，我知道，莎莎，你的仇恨心很重，这一点我这个当警察的也是看得出来。所以，我一直尽力让你避开和案件有关的事，更是反对你跑到这个地方来，我真的不希望，你在仇恨和阴影中长大，失去大好的青春年华。在听到你这句话之前，我的确怀疑你就是这桩案子的犯人…但是我知道，莎莎，你不管做了什么事，至少都敢作敢当，你既然能说出你没有杀人，那我就可以确信你没有杀人！” 说到这里，这名老警长竟是潸然泪下，他哽咽着、情绪激动地说道：“只怪伯伯没用…当初，答应过你，要为你抓到杀害你爸爸妈妈的凶手，可是…可是特妈的竟然整整过了近五年都无法完成，”他一拳锤在了墙上，继续说着：“只因为我抓不到凶手，现在还…还让你陷进这种案件中，本应该戴在那个混蛋手上的东西，我……我还不得不亲手给你戴上……莎莎，伯伯真的，对不住你……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我…我的罪啊……” 周围所有的警察，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的警长武伟，一直是个脾气烈，性格坚毅的人。在场，包括千莎在内的所有人，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象过，武伟流泪的样子。 “武伯…想不到你，这么放在心上…”千莎低下了头，也是鼻子一酸，她想要张开手抱紧武伟，却因为戴着手铐，无法完成拥抱的动作。 身边的张晓颖，向武伟递去了一张纸巾，小声道：“警长大人，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武伟毕竟性格也是要强，他别过头去，止住了眼泪，对千莎说道：“按规定，你现在，作为本案当事人，我作为抚养你的临时监护人，不能参与这桩案子的调查行动。我身边的这位张晓颖警官，虽然才刚上任，但是天资聪慧，你只要把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告诉她，一定可以帮你洗清嫌疑。” 张晓颖的脸微微一红，假装羞涩地笑了笑，说道：“就包在我身上啦，只要千莎妹妹你没有杀人，我一定不会辜负警长大人，还你清白的，放心吧~” 武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做交代，转身走进了电梯，离开了案发现场。而当他到达底楼，通过旋转门离开公寓时，正巧与一名匆忙跑入楼内的少年，擦肩而过。 第17章 阴气 “那么，就照惯例，先把尸体送去进行数据化记忆检验吧。”一名刑警提来了一个装尸袋，对在场的其他警察这么说道。 “前辈们，请先不要移动尸体好嘛~”张晓颖的声音也算是甜美动听，加上绝美的身材和姿色，这一出声顿时就让这些男警员停下了手上忙乎着的事，一个个都露出了甘愿听候差遣的表情。 事实上，张晓颖作为他们警局里仅有的几名女警之一，刚上任就解开了连警长都无法破解的案件，在局里的名气一下子就响了起来，加上其外貌出众，工作了没几天就成为了警局里的女神标杆。虽然她才20岁出头的年纪，其它的警员却对她很是尊敬，而之前爱找她麻烦的几个上司也是没了声音。若是她一直干下去，照这趋势当真是前途无量。 对于这几天，工作中的前辈们对她态度的变化，张晓颖也是察觉得到的，所以才会提出要求让这些警员先停手。她看了看在场警察的反应，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谢谢大家的配合~请允许我先用最传统的方法，在现场寻找出可能的线索。” 先前提来装尸袋的那名警员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不过看了看其余人都纷纷听从张晓颖的指示，也就憋着没说话。不过，张晓颖倒是注意到了他的表现，笑着对他道：“前辈呀，我只是新上任的后辈而已，别那么畏畏缩缩的啦，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 见张晓颖都已经主动发话了，这名警员也不再多做迟疑，开口说道：“呃…张晓颖警官……” 张晓颖做了个鬼脸，打断了他：“叫我小颖就行。” 这名警员尴尬地耸了耸肩，向她提出了疑问：“小颖，我是真不明白，案发现场没有第三人出现的痕迹，嫌疑人…呃，千莎小姐…也存在足够的杀人动机……只需要数据化出死者的记忆后，就可以查出真相了，即使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完全可以依照死者和千莎小姐的记忆数据进行比对调查吧？” “你知道，他是谁的吧？”张晓颖对于这名警员的提问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指着凯乐的尸体反问道。 “呃…真实身份一直没有查到，这个人使用了‘凯乐’为假名，曾经在xx大学担任过博士，在教学楼爆炸一案之后失踪，武sir认为他就是阎王的嫌疑人。”警员一五一十地答道。 “你提到了阎王，对吧。我虽然没有直接处理过这名犯人的案子，但是我从局里的档案中也了解到，这个被你们称为‘阎王’的犯人，非常狡猾，完成了很多所谓的‘不可能犯罪’，甚至还有能让死者记忆消失的奇怪能力。如果我们现在的这桩案件中，数据化记忆派不上用场的话，我认为直接移动尸体很可能失去重要的线索。” 张晓颖的解释理由很充分，提出疑问的警员对此也再没有了异议。 见没有人再说话，张晓颖就走到了尸体边，正欲着手展开调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个少年刚冲出电梯，就被两名警察拦了下来，他拼命反抗着，想要摆脱开这两名警察冲入现场。 “让我进去！！我要知道千莎到底怎么样了！！！”少年的声音很是急促，一边喊嚷着，一边用力挥手想要推开拦住他的警察。 听到这个声音时，千莎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回应，可眼睛却无意间向下一瞥，留意到手上的手铐后，她低下了头，沉默了下来。 她的反应，张晓颖都看在眼里。她走到了千莎的身边，学着武伟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问道：“男朋友？” 突然被问及这个问题，千莎脸一红，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看着她的反应，张晓颖噗嗤一笑，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居然直接掏出一把钥匙，替千莎解开了手铐，一边说道：“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犯人，要是戴着手铐去见朋友，会很尴尬的吧。” 对于她这样近乎胡闹的举动，虽然别的警员没有发声，但顶替武伟来处理这起案件的王副警长直接是发作了：“张晓颖！我承认你脑子好使，所以先前你说不要动尸体我也没有发话，但是，犯罪嫌疑人要上手铐，这是规矩，你屡屡不按规矩办事，是在得寸进尺吗？？！” 当初张晓颖第一天上任，因为没穿警服而找她麻烦的，便正是这个王副警长。这个人对于破案是完全没什么本事，却总爱在各种规矩上与下属较真，在警局内的声誉不怎么样。而且因为体型臃肿，除了武伟称呼他为老王之外，不少警员背地里都把他叫作王胖子。 面对王胖子的斥责，张晓颖并没有当回事，淡淡地说道：“之前我有做过搜索，她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通讯工具。所以，对于她的朋友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的原因，我很想弄明白，需要他的配合。我不希望因为某些硬性的规定，让她的朋友对我们警方产生恶感。”说到这里，张晓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王胖子身上的肥肉，继续说道：“我知道，千莎小姐是截拳道高手。不过，我没有从她身上观察到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所以选择相信她。就算，她真的想要逃跑，在场那么多人，也不全是只会整天坐在电脑前吃着垃圾食品的警察吧？”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对这位副警长赤裸裸的嘲讽，可周围的其它警察，却像是要故意气他一样，纷纷附和起了张晓颖。这下子，这位王副警长一阵血压升高，险些被活活气昏过去，不过，当张晓颖走到他身边，轻声对他说了一句话之后，他便是不再作声了—— “王副警长，如果我能在这起案件里找到阎王的重要线索，功劳可都是您的噢~” ………… 见王胖子已经摆平，张晓颖也就来到了电梯口，示意拦住易枫的两名警察松开了手，她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这名少年，微笑着说道：“帅哥，这么急着赶来命案现场，有什么事吗？” 由于千莎也一起跟着张晓颖走了出来，看到她没什么大碍之后，易枫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却又不好意思当着千莎的面说出自己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一时语塞，没有直接作答，不过，很快他就神情自若地说道：“警官，你说这里是命案现场，那能否告诉我，死者是谁？也许，我有你们想要的线索。” （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也许’有我们警方想要的线索，这是想要以此为条件加入了解这起案件的意思吗…） 张晓颖的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少年暗暗赞叹，她也是爽快，直接对易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道：“帅哥既然如此感兴趣，那就进来看看吧，不过，记得不能破坏现场噢~” 对方能如此爽快地答应让自己这个不相干人士进入命案现场，易枫略感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那名女警员已经判断出，自己并非是什么“不相干人士”了吧。他走近了千莎，刚想对千莎问点什么，却被一旁的张晓颖伸手拦住了。 “抱歉啦，帅哥~她作为本案的嫌疑人，还不能和你作任何交流的呢。不过放心吧，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我们警方是不会随随便便定她的罪的。” 听到“嫌疑人”三字时，易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却见千莎也没有否认，他疑惑地看看千莎，又看看张晓颖，终究是没有说话，打开了命案现场的门，没有多做迟疑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凯乐恐怖的死亡画面，易枫整个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身后的张晓颖见了，笑呵呵地说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见到这种真实的血腥场面吧，是不是害怕啦？” 易枫却摇头道：“不，不是害怕的原因，只是走进这扇门之后，我感觉到室温似乎比外面更冷一点。” 听了这话，先前在电梯口拦住易枫的警员面色一变，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说，那个阎王，真的是一个掌管冥界的死神…我奶奶以前说过，这些阴间的东西出现过的地方，就会产生让人感觉阴冷的寒气……我们还是停止调查，不要得罪这些鬼神比较好…” 张晓颖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大哥，你还迷信这些死神之类的东西怎么当警察啊，何况……”她指着那具插着刀狞笑着的尸体，说道：“这个家伙，你们不是都确信他才是阎王么，现在怎么死了？” 易枫听到这句话时，当下就是心头一跳。这个凯乐，他自然是认识的，而从别人口中他也了解到这个人理应在先前教学楼的事故中身亡了才对。而现在，这个人却死在了这里，而且似乎还和阎王扯上了关系？他皱起了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那名警员听了张晓颖的话后看了眼凯乐诡异的死状，反倒是更害怕了，但瞥了眼身边的几个人，包括易枫在内，都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他也就没脸再多说什么。真要说起来，也只有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嫌疑人少女有些害怕的样子。 张晓颖又一次用赞赏的目光看了易枫一眼，一边向着屋中的某处走去，一边说道：“我们第一次进入屋子的时候，由于注意力都被尸体的死状和倒在地上的千莎吸引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室内温度的差异……”她走到了摆放在房间里的空调前停下了脚步，一把掀开了空调的盖子。 “太阳能空调器，这是这户断了电的房屋内唯一还能正常使用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发现到了什么，一下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尖叫道：“经历了那么久没人居住的地方，空调内的风扇，理应出现大量积灰，可这台空调风扇上的灰尘，明显是被人擦去了啊！加上我们感觉到的低温，都可以说明，案发时，这台空调是在运行的。而本案的死者，为了不暴露自己躲在这个地方，是不可能使用空调的…哈哈哈，有意思，疑点，终于出现了啊！” 第18章 录音 失眠的夜晚，纯粹的寂静里，藏着隐隐的幽怨。 寝室里，福吉旺孤身一人，眼神呆滞地靠在床沿，惘然若失。他不时地点亮手机屏，在看到并没有显示任何的未读消息后，又懊恼地把手机抛向一边。 淡淡的月光在此刻显得格外凄凉，这个平日里性格乐天的少年，现在却是格外安静，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再也潜藏不住的哀伤。 在这个夜晚，他终于可以确信，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他绝不该产生感情的人，一个他费尽心机想要为自己兄弟牵线的女孩。 其实，福吉旺与易枫的关系，并非只是几年的大学室友那么简单。两人在上高中时已是同班的挚友，而当时，易枫的父母在离异后各自选择了新的爱情，又因为易枫较为叛逆的性格，两人在成立了新的家庭后都不约而同抛下了他，在为他留下了一笔财产后就与他没有了往来。甚至后来易枫经历了教学楼爆炸这样的大事件，他的父母都没有与他联系。 在别人眼中，易枫相貌英俊，风光无限，但他心里的孤独，也只有他真正的朋友才会懂。因为他出众的外表，上高中时就已经很受女生欢迎，当时也谈过几段恋爱，可福吉旺却知道，他从未真正动过情。虽然平日里福吉旺这个人看上去很不靠谱，但一直以来，为了好兄弟能够真正的快乐，他也真的是想尽了办法，尝试过为他拉拢各种女生，但都没有结果。 直到这一次…… 对福吉旺而言，易枫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是绝对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的，而现在，他无法克制的喜欢上千莎，这违背了他对待兄弟的原则，无疑是不可原谅的。 （能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明明所有人都能幸福，我又何需苦恼啊…） 他闭上了眼，轻声笑了起来，也不知，若是他心里喜欢的那个人，看到这样苦涩的笑容，会不会心疼呢？ ………… 与此同时，张晓颖等人还待在命案现场搜寻着可能的线索，不知怎得，她似有似无地开始关注起了易枫来，还时不时地争对这起案件询问他的意见，易枫也在和她的接触中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哦？原来你就是当时教学楼事件幸存的那个学生啊…”听了易枫的名字，张晓颖眨了眨眼，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如果能让他想起失去的那段记忆，说不定就可以串联起这一系列事件…） 张晓颖心里这么琢磨着，于是也不多做保留，把警方现在的对于凯乐，以及阎王的调查情报尽数告诉了易枫，不过，也不知她是为千莎着想，又或是想要试探易枫，她没有像易枫说出阎王第一次犯案时那个双亲被杀害的女孩就是千莎。 这个时候，易枫也渐渐相信了张晓颖是真心想要帮千莎脱罪，或者说查出真相的。而对方已经这么爽快地把不该对外公布的警方情报都告诉了他，他也不好意思再有所隐瞒，也就说出了下午与福吉旺在这所公寓的遭遇。 “这么说，知道这所屋内有人的人，只有你，你的室友，和千莎妹妹三个人咯？”张晓颖的眼睛忽地变得锐利了起来，吓了易枫一跳。 易枫急忙说道：“喂喂…你这样一说弄得好像犯人在我们三个里面一样啊，除了我们之外，肯定还有和他接触的人知道他的所在吧。” 张晓颖吐了吐舌，笑道：“…逗你玩的……嘻嘻，要说只有你们三个知道的确是太牵强了，那么，帅哥，为了洗清嫌疑，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呢。” 易枫斜着眼说道：“我觉得，除了空调的疑点之外，这起案件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哦？说来听听吧~”张晓颖倒是完全不介意易枫的眼神，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易枫轻轻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分析道：“据你所说，千莎当时是晕倒的，那么我很好奇，警方是怎么得知这起案件并赶到现场的，如果有目击者的话又为什么没有出现？” 张晓颖像是早已料到了他会这么问，答道：“说的不错，这确实就是另一个疑点所在了，是这栋公寓的清洁工报的警。 易枫立即追问道：“这一层楼明显是没人打扫很多年了，为什么清洁工会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层楼呢？” 这时，王胖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低声说了几句，就像张晓颖递了个眼神，把手机抛给了她。 “结果出来了吗？……好的…好……………我知道了……谢谢前辈~”张晓颖拿着手机听了非常长的时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的表情也不断变化着，时而紧张，时而激动。 过了许久，张晓颖终于挂断电话，见易枫等人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便解释道：“先继续前面没说完的对话吧，我当时也觉得那个清洁工很可疑，在千莎妹妹醒过来之前就已经让前辈把他带到局里，检查他的记忆了。而就在刚才，已经成功通过d设备得到了这名清洁工的记忆数据了。我们现在确认，这名清洁工并非是出现在这层楼目击到犯罪现场，而是在下班更衣时，在更衣室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个老式录音机，他捣鼓了半天觉得奇怪，播放了里面的录音后就直接报了警。现在，录音的内容我已经让前辈们发到了我的手机里，我们一起听听看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是易枫和千莎，周围所有的警员，包括王胖子也都围到了张晓颖的身边，个个都是满脸期待的样子，乍一看就像一群听故事的孩子… 哔—— “当你发现这个录音机时，那么很遗憾，我很可能已经死在了这栋公寓的第十三层楼。”听到第一句话时，易枫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录音者在这句话里示意了自己的身份是此次案件的死者凯乐，虽然声音也确实是其本人没有错，但录音中讲着中文的语调却很标准，与易枫记忆里在大学授课的凯乐博士不太一样。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接下来的录音。 “我的身份，是来自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的凯尔邦德特工。因为一项危险性极高的机密任务，我已经假扮过各种身份，在这个国家秘密调查了五年。” 每个人都集中了全部精神听着录音中的话，没有人注意到，张晓颖的嘴角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她将一只手悄悄伸入了裤子口袋里，像是秘密操作着什么。 “可是如今，因为这项任务，我陷入了必死的局面，我不想在死去之后，成为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所以留下了这盘录音。希望得到录音的警方，在和cia确认我的身份之后，将我安葬回我的祖国，这也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了……以上。” 录音似乎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而这段录音所含的信息量太大了，周围的警员正要展开七嘴八舌的讨论，张晓颖却一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屏息凝听着。 果然，录音并没有结束，张晓颖的手机里再度传出了凯尔邦德的声音：“……唉…ch国的警方，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还是决定违反命令，将我得到的情报告知于你们……其实，cia追查多年的一个跨国犯罪组织，我已经调查到它的总部就在ch国。这个大型犯罪组织势力极广，资金非常雄厚，组织成员之间称呼其为‘公司’，而‘公司’一直在不断地非法开发着………嗞嗞嗞嗞…” 录音播放到这里，张晓颖的手机忽然开始不断发出了异响，接着，整个手机屏幕被不断跳出的乱码覆盖，最后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电波音，彻底停止工作了。 “该死，有人入侵了我的手机，将资料全部破坏了！”张晓颖惊呼道。 ………… 第19章 情义 警察分局d鉴定部 已是支离破碎的玻璃幕墙上，溅满了黑红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地上，一条由长长的血痕构成的轨迹，在一名倒下的年轻警员身下迎来了终点。这名警员的胸口被什么武器洞穿，瞪大的眼睛中已完全失去了焦点。他的脚被一个人提起，以此拖动他的身体移动着，地上的血迹，便是在拖动过程中流下的。 一个头戴针织帽的黑肤男子，默默打开了一片狼藉的警局后门，将年轻警员的尸体拖到了门外，与另两名警员的尸身叠放在了一起。他点燃了一支烟，放到嘴边，浅浅吸了一口，同时，从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里是j，清扫任务完成。”男子对着手机说道。 手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干的漂亮。这次多亏q那边即时传来的情报，才能让我们迅速做出行动，好好谢谢她吧。” 代号为j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吐了口烟，没有说话，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公司’新研发的销毁液，你带在身上了吧，让这些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与这些秘密一起消失吧。” 听到这里，j从身上的夹克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将瓶内的液体倒在了三具尸体上。这种未知液体才一接触到尸身，尸体就开始了剧烈溶解，发出一阵刺鼻的气息。仅仅数分钟，三具尸体已彻底蒸发，只在地面留下了一片漆黑的焦痕。 “任务完成。”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后，j挂断了电话。 ………… 戒备森严的会议室门口，多名身着正装的壮汉挺直地站在门口，在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瘦小青年后，纷纷鞠了一躬。这名青年，却正是当初不明身份的尸体遭窃时，那个假扮为运尸工曹真的人。不过此刻的他，目光如刀，炯炯有神，浑身透出一股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的气势。他向那几名壮汉点了点头，推开门就进入了会议室。 “j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呢。”会议室的沙发上，一位两鬓苍白的老人挂断了手中的电话，这么嘀咕了一句。 老人看了眼走进会议室的青年，向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朝着茶几的方向做了个招待的手势，说道：“你来了啊，a…喝茶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被称为a的青年也笑了笑，坐到了老人的对面，拿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唉，真是可惜了k的能力了，连我都没想到，他居然是cia那里混进来的老鼠……” a脸色一冷，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公司’，可是险些被他将了一军。” 老人对眼前这名青年的表现微微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半晌，也不动怒，继续语气平和地说道：“没有判断出他的身份，还给了他‘pokerface’里仅次于你的位子，这一点确实是我的失误。” a将茶杯放回到茶几上，回应道：“boss，这也怨不得你，已经确认了那家伙是cia的王牌，凯尔邦德。我们其他人在与他的接触中，也都没有察觉出来。” “cia的王牌么…”老人表情一凝，眉宇间掠过几丝威严，他看向青年，继续说道：“a，依你看，那个能让k都走投无路的人，若是与你对上，你有几成胜算？” 被称为a的青年冷笑着答道：“十成。能在我的枪下不死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生。” 听了这话，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极为沙哑。过了许久，才止住了笑，他咳嗽了几声后，微微抬起头，说道：“还是那么自信啊，a。不过也对，作为被神选中的人类，你也的确有如此自信的资本……那么现在，就待q完成任务，查出那个人的身份了。” ………… ………… 第二天清晨，回到寝室楼的易枫，生怕打扰到室友休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寝室门。 “我说兄弟，别告诉我你一通宵都呆在快餐店吃汉堡啊…”才刚一进门，盘腿坐在床上的福吉旺就朝他埋怨道。 易枫有点吃惊地问道：“呃，那么早你居然醒了？” “其实我只是彻夜未眠……”福吉旺好像心情很是不满，瞪着易枫说道：“你肯定去那里了对吧，你先前还明明保证过绝对不会一个人去那边的，你是嫌我太累赘么？！” 易枫无奈地解释道：“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啊…其实，这一晚上我确实是有和千莎一起呆在那里，你听我说，这是因为……” 福吉旺听到这里，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了，也不等易枫说完，大声叫道：“我靠！老子好心好意地什么事都想着你，你这家伙大半夜偷偷去约会也就算了，但至少也别找什么汉堡味道不对的借口忽悠我吧！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么，我居然还真的会信你！！！” 而就在福吉旺大发雷霆的时候，寝室外传来一声怒喝：“是哪个混蛋大清早的这么吵？！”接着，两名身材魁梧的男生闯入了他们的寝室，这两人是住在易枫他们隔壁寝室的学生，还是橄榄球校队队员。显然，被福吉旺的嚷嚷声吵醒让他们非常不满，直接跑了过来想要讨个说法。 而此刻的福吉旺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神色嚣张地对着两名大汉吼道：“你们几个有事麻烦等等再说，老子现在情绪很失控，要是你们把老子惹毛了……”话音刚落，福吉旺就看到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朝自己极速袭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 福吉旺一边揉着脸上大大的一块淤青，一边躺倒在床上哀嚎着，终于是听易枫讲完了这一晚上经历的事。 先前，多亏易枫拼了命拉架劝阻，那两人才算是没有继续出手，最后警告了几句之后就愤愤不平地离开了他们寝室。不过，也是托他们的福，福吉旺是完全冷静下来了。 现在听完了易枫的话，福吉旺也来不及惊叹易枫这一晚的遭遇，而是焦急地询问道：“那千莎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起千莎，易枫便有些失落地说道：“还没有完全洗清嫌疑，我听说凌晨时候警局那边也出了大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恐怖袭击，分局的d设备遭到了全数破坏，所以也没法马上数据化她的记忆。” 福吉旺叹道：“唉，我都和她说了等第二天我们三个人一起调查，这家伙为什么那么等不及，这下可好，还白白给凶手背了黑锅。” 易枫没有马上说话，自顾自地思索着。少顷，福吉旺正欲发问，易枫开口道：“现在警方怀疑她的地方有三点，第一点是现场只有她和死者两个人的痕迹。若犯案者是阎王，自然有不留下痕迹的方法，所以这点暂且不谈。我觉得奇怪的是后面两点——我从几名警员那里打听到，这起案件的死者曾被警方认定为阎王的嫌疑人，而千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样的资料，并且似乎还与阎王之间存在什么恩怨，被警方认定存在作案动机。另外关键的一点，唯一能够进入现场的房门钥匙一直被千莎捏在手上…”说话间，易枫不知不觉又咬起了大拇指指甲，沉思着继续分析道：“从这几点看，首先我能确信，千莎，就是我们起初要找的，阎王第一起命案中那对被害夫妇的女儿。” 听了易枫的分析，福吉旺虽然惊讶，但静下心思考了一阵，也点头同意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很有可能，而且她的截拳道修习了四年，也许就是因为四年多前父母遇害，为了让自己得到可以报仇的实力才开始修习的，也能说通为什么她的性格会和普通的女生差别那么大了…”说到这里，福吉旺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可这样的话，她是真的很有可能……” 易枫没有让福吉旺继续说下去，打断道：“不会。她不是凶手。”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确信她不是凶手？”福吉旺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 （说出来吧，易枫。承认你自己的感情吧，你说出来，兄弟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易枫中断了咬指甲的举动，也停下了思考，却是久久没有回答。 福吉旺看着易枫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说道：“因为你喜欢她，对吧。” “没有…我……”易枫把视线转向了一边。 “作为挚友，作为兄弟，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喜欢她，就勇敢地去承认，去面对，去表白啊！你是笨蛋吗？”福吉旺强忍住了心头的酸楚，朝着易枫激动地吼道。 易枫闭上了眼睛，竟是苦笑了起来。 “挚友…兄弟……那么同样，我又何尝不知，你也喜欢着她的吧。既如此，你叫我，如何去承认，如何去面对啊……？” 第20章 动机 能以兄弟相称的朋友，大多都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因此同时喜欢上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不过，能够做到不争风吃醋反目成仇，反倒是为了促成朋友的幸福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埋葬的，少之又少。 而就在刚才，易枫与福吉旺都不约而同地表示，将对感情做出让步，这样看来，他们之间互称挚友，的确无可非议。也许，真的是因为太过心有灵犀，才会造就如此为难的局面吧。 一时间，两人相视无言。 “唉，青春的爱情，少年们的烦恼哟~”忽然，一声近乎妖娆的感叹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把易枫和福吉旺都吓了一跳，倒是一下子化解了寝室尴尬的氛围。 易枫回头一看，惊讶地直接说不出话来。张晓颖不知什么时候竟穿着一套休闲服，出现在了他们寝室的门口，而她天使般艳丽的脸庞与魔鬼般火辣的身材，让整栋寝室楼的男生都为之疯狂了，楼上楼下的男生纷纷跑到这一层楼，直勾勾地盯着这位绝色美女的身体不放。 张晓颖也是不知害羞为何物，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神，见易枫注意到了自己，笑嘻嘻地开玩笑道：“枫~人家可是想死你了呐~！”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易枫他们寝室的门。 而在寝室门关闭之前，易枫清楚地看到，门外，整楼的男生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 直到这时，福吉旺才把视线从张晓颖的身上挪了开来，终于是回过了神。他摸摸了鼻子，确认自己没有流鼻血后，斜眼望着易枫嘀咕道：“易枫…你这渣男……” 易枫正要解释，一旁的张晓颖显然是还没玩够，直接伸着胳膊搂起了易枫的脖子，妩媚地说道：“我的帅枫，昨晚，一定还没嗨够吧~…” 眼见福吉旺看着自己的表情更加复杂了，易枫急忙推开了她，说道：“张警官，你直接跑来我的寝室，不会只是来挑逗我玩的吧？” “警…官……？”福吉旺一脸的莫名其妙，已经是彻底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张晓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了易枫一个眼神，示意他介绍一下自己。易枫也只能无奈地向福吉旺解释道：“呃…这位是张晓颖警官…她是负责调查我和你说的那起案子的……” 福吉旺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晓颖的样子，差点又是流出鼻血。他急忙别过头去，在易枫的耳朵旁边悄悄说道：“我说你啊，不会是昨天晚上在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找了个spy女郎，然后编了这么大一段故事来逗我玩的吧……” 易枫轻声回应道：“怎么可能…我要编的出这么离谱的故事，早就可以去写小说了好吧。” “你分明是连‘大半夜跑去检验汉堡味道’这种慌都说得出来……” “但是那汉堡的味道真的很奇怪啊……” 张晓颖见两个人嘀嘀咕咕不断，嗔怒道：“好了好了！你们别说悄悄话了！我来是要告诉你，易枫，千莎和死者的记忆数据都已经出来了。” 听了这话，易枫急忙询问道：“结果怎么样？” 张晓颖答道：“死者的身份已经从cia那里得到确认，的确和找到的录音中所说的一样，是名为凯尔邦德的探员。另外，尸检的时候发现他四肢的筋脉被人划伤了，而数据化出来的记忆…则是非常诡异……” 两名男生听到“诡异”二字，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前一天查找的关于连环杀手阎王的报道，福吉旺先一步开口问道：“又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么？这么说来，犯人是阎王才对吧？” 张晓颖否定道：“不，这次的数据化记忆更加奇怪了。死者的记忆数据非常混乱，几乎无法被数据化，在技术人员的努力下，我们也只得到了他生前十分钟左右的记忆……” 易枫听了这话，问道：“既然有死者的死亡记忆，那么千莎的嫌疑，应该可以洗清了吧？” 不料，张晓颖却摇头道：“这十分钟的记忆数据里，的确记录了千莎进入房间的画面，可是，从千莎进入后，一直到死者死亡，都没有第三个人出现在现场……” 福吉旺追问道：“那么附近的监控，有拍到什么有用么？” 张晓颖继续摇头道：“不知犯人是怎么做到的，除了楼道监控外，附近的监控被全数删除了。而楼道内的监控，显然也遭到过篡改，但奇怪的是，从千莎进入房间，一直到警方赶到发现尸体之间的这段时间的监控数据，经鉴定是绝对准确无误的，期间的确没有任何人进入过现场。” 福吉旺握紧了拳头，愤恨地说道：“故意不篡改这段时间的监控，这样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也实在是太明显了吧！真叫人不爽啊…” “因为真正的犯人，对自己的手法有着绝对的自信，才会嫁祸得如此明显，却又让警方无可奈何。”易枫咬了咬指甲，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如果先抛开监控与死者的记忆数据不谈，在千莎晕倒的这段时间里，进入房间杀死被害人，然后在清理完现场的痕迹后锁上门逃之夭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可行的吧？” “要完全清理掉一个人出现过的痕迹可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做到的，何况是像现场这样遍布灰尘的空间，不仅要清除自身的指纹、毛发、脚印，还要完全不影响到千莎和死者的出现痕迹，这一点，即使是最专业的潜伏特种兵或职业杀手，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从千莎进入现场昏倒一直到警方赶到，前后不过十几二十分钟，所以你说的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要给千莎脱罪的话，相当棘手啊。” 两名男生听了这话，纷纷露出了沮丧的表情，现在的他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只能把一切交给警方来处理。 却不料，张晓颖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对易枫说道：“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一起参与调查。虽然这么做不合规矩，不过警局那边已经是对受袭事件忙得不可开交，调查这起案件的人手严重不足，也不会管那么多。易枫，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能力呀。” 而福吉旺指着自己，正要说话，张晓颖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继续说道：“你愿意一起来的话，也一样欢迎喔~” 既然张晓颖都已经这么提出了，为了能替千莎证明清白，易枫与福吉旺也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的车就停在下面，你们俩跟我一起来吧，学校那边我会负责替你们请假的。” 接着，在寝室楼全体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易枫与福吉旺一同跟着张晓颖离开了楼，挤进了楼下的一辆骚红色的小车里。 ……… 警察局 “咯咯咯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昏暗的房间，可怖的表情，丧心病狂的狞笑…… “这真的…不是恐怖片么？”福吉旺脸色有些苍白地看完了记录着千莎和凯尔邦德记忆的d数据，心有余悸地问道。 张晓颖叹了一口气，分析道：“依我看，凶手是真正的阎王所为。可是，从千莎的记忆数据来看，疑点又太多，她在案发时莫名昏迷，没有那部分的关键记忆作为证据，也就无法判断她是否在无意识状态下杀了人。因此，除非能够破解阎王的行凶手法，不然她的嫌疑实在是很难洗清，到时候只能依靠律师进行辩护了。” 易枫咬着指甲，面色凝重地嘀咕着：“难道阎王，还有着破坏人的意识，把人变成疯子的能力么？不，不对，应该说，是他删除了人的记忆之后，这个人就会变成疯子才对…” 听了易枫的猜测，张晓颖回应道：“目前来看，只能接受这个推论…可是，这和我一直以来的一个观点矛盾了啊。” 见易枫与福吉旺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张晓颖反问道：“你们觉得，阎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福吉旺答道：“阎王，不是无差别犯罪么？也许没有什么动机，只是一个纯粹以杀人为乐的精神病吧？” 张晓颖还没说话，易枫先一步否定道：“按我的了解，既然阎王每一次犯案都能够不留漏洞，这说明他的思维非常缜密，在精神方面并不像存在疾病的样子。我认为他的每一次作案，都应该是有理由的。” 张晓颖点了点头，对易枫的观点表示赞同，说道：“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时候，出现过一个被称为‘开膛手杰克’的连环杀手。这名杀手行踪诡秘，当时的警方也和现在的我们一样对他束手无策，可以说，他是连环杀手的鼻祖。而‘开膛手杰克’案件中的被害人全数为女性，因此可以推断出他的犯案动机八成是针对女性的一种仇恨。所以我也仔细研究过，发现遭到阎王杀害的被害人同样存在着规律，他们通常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不仅如此，这些被害人生前从事的职业至今也没有产生完全意义上重复。……”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等待易枫的反应，见易枫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所以基于这点，我猜测，阎王有着将人杀死后夺取这个人生前记忆并为己所用的能力，他为了完善自己，才会不断杀人。” 在之前，张晓颖向武伟等人提出这个大胆猜测时，大部分人虽然感到吃惊，但仔细思考后都没有否定。可是，在此次的案件里，这个猜测却有些说不通了…… 易枫也发现了矛盾的地方，提出了疑问：“假设一个人失去包括常识在内的所有记忆就会变成疯子，那在此次案件中的推测却间接说明了阎王可以直接夺取活人的生前记忆。既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杀人呢？也可能，只是出于对优秀人才的忌恨吧？” 张晓颖微微皱了皱眉，对易枫的质疑也答不上来。眼见对于阎王杀人动机的推理陷入了死胡同，易枫只能转移话题道：“还是先想办法解开这次案件中真凶所使用的杀人手法吧。空调的疑点暂时还没想明白，死者在录音中留下的死亡讯息现在怎么样了？” 张晓颖失望地叹了口气，答道：“你也看到，我的手机已经彻底坏掉了…而知道录音内容的那名清洁工与我的几位前辈们在分局受袭后也不幸失踪了…这条线索已经是彻底断了。”她看了看窗外不停忙碌着的武伟等人，继续说道：“大家现在都在竭力调查着这次分局受袭的严重事件，要证明千莎的清白，也只能靠我们了。” 一提到千莎，易枫和福吉旺都表现的有些难过。可以说，千莎这次会受到怀疑，他们也有着不小的责任，真要说起来，若不是他们给千莎发的微信消息，也不会折腾出这么多事了。 两人的表现，张晓颖也是看在眼里，安慰道：“你们放心吧，她是我们警长收养的孩子，这次作为嫌疑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特殊待遇的，前辈们对她还是挺照顾的。”接着，她伸手示意了一下指认室的方向，继续说道：“想看她的话，就在那间房间里，别太久喔。” 两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作势要往指认室的方向冲去，而就在这时，张晓颖一把拉住了福吉旺，说道：“先等等，我和你有话想单独谈谈。” 易枫看了看福吉旺和张晓颖，虽有疑惑，不过见千莎心切，也没有多想，一个人走进了指认室。而福吉旺显然是不太情愿被留住，只能心急地看着指认室的方向，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张晓颖嘴角微颤了一下，脸上也没有了平时活泼的表情。 “现在过去的话，心会痛的吧。”说话的人，平淡而冷漠的语气中虽不带感情，但她看向福吉旺的目光中，却是隐隐带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哀愁。 这个一贯调皮的女子此时奇怪的样子令福吉旺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心里估计张晓颖又在开他玩笑，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你又知道为情所困的滋味了？” 许久，张晓颖都没有说话，像是着了魔一般，面无表情地望着指认室的方向，怔怔出神。 （为情所困么……） 此时的张晓颖…不，应该说是代号为q的女子，想起了一个男人，一个人如其名一般，冷血无情的男人。 ………… 第21章 永恒 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 多少人，希望得到永生，却不知，何谓永恒。 对于身处指认室内的易枫和千莎而言，现在的这一刻，已凝结为存于心底的一段停格，这段停格，便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永恒了。 在这永恒的瞬间，他放下了顾虑，她收起了坚强。他们四目相对，他们紧紧相拥。 不再拥有亲情的人，会渐渐习惯上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有着相似遭遇的他们，比别人更能理解对方的孤独，也正是这种孤独，让两个人注定互相吸引。 当易枫推开指认室禁闭的门，与千莎重新相见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到了这个他心中牵挂的人面前，伸手抱向了她。而她，也如着了魔一般，默契地张开手，下意识地与他含情相抱。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不前，而空气，也似乎凝固在了一起，直到…… 晶莹的泪滴，自少女的明眸中滑落，打破了凝结的时空，打破了停格的永恒。 冷俊的脸孔，柔情的眼神，以及令每一个青春期少女都梦寐以求的温柔拥抱，这样的爱情，谁人不想？可一个背负着深仇，背负着罪恶的人，又谈何资格拥有爱情？ 千莎，终于回过了神，她一把推开了易枫，生怕他看到自己流下的眼泪，她低下头冷冷地说道：“也许现在，或者将来，我会作为杀人犯，被送进监狱的吧。你没必要……” 可易枫，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伸手温柔地擦去了她脸颊的泪痕。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差点让千莎再次陷入恍惚，她顿时脸一红，说不出话了。 不过，易枫也并非如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淡定，从他见到千莎的这一刻，说不出的紧张感就一直伴随着他，让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在许多同校学生的眼中，他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这些动作也许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他把妹的惯用伎俩。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从他打开门开始，他唯一所做的，只不过是抛下顾虑，顺应自己的本心罢了。 “我相信你不会杀人的。” “…你又凭什么可以确信，我不会去杀人？”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易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在此之后，他顺由心声所说出的一句话，将会在未来令他后悔终生。不过，不管再让他重新来过多少次，他仍然注定会说出这句话。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简单的告白背后，是再也无法压抑的心声。 而千莎，依旧静静地怔在原地，没有说话。此刻她内心所经历的挣扎，一点也不比易枫要少。从父母的性命被人夺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决定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只待有一天能让那个凶手血债血偿，即便是以罪人的身份度过余生她也不在乎了。一直以来，复仇，都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她也根本就没有期待过什么爱情，因为幸福的感情，只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脆弱，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却让她的心彻底陷入了凌乱。 唉……罢了… 就当这一分，这一秒，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吧。 怀着同一想法的两人，吻在了一起。 ………… 观察室 “还真是个闷骚的boy啊。” 一个女子站在一面由巨大单面镜制成的墙壁跟前，默默注视着这面墙透射出的另一边——指认室里，陷入甜蜜的两个人。 福吉旺，坐倒在她身旁，望着同一个方向，双目无神。 （一直以来，我不就是像现在这般，站在一个她无法看见的地方，偷偷恋着她啊。） 想到这里，他缓缓伸出手，把手放到了那面在他看来透明的墙上。 （从头到底，陪着你聊天，让你敞开心扉的人，不是他，是我啊！） 他微微张开口，多想就这样呐喊而出，可却怎样也做不到… “我可是提醒过你，是你自己要过来找虐的啊。” 福吉旺深吸了一口气，费力地站起了身，强笑着说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都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找虐一说？” “了不起的友情…”女子鼓着掌，略显古怪地这么说了一句。 此时，福吉旺的情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疑问道：“我说张警官？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张晓颖…或是说q，冷漠地回答道：“你就当我是……存在于这具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格好了。”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的手机，递给了福吉旺。 “你…做什么？”福吉旺警惕地问道。 这个时候，福吉旺也已经不觉得张晓颖还在开他玩笑了，这个人…的的确确怎么看都是人格分裂啊。 q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看了一眼指认室内的两人，忽地冷笑了一下，以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出了惊人的话语：“如果，你的那位好兄弟，是杀死那个你爱慕的女人双亲的凶手，是警察一直以来追查着的连环杀人犯，我很好奇你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听了她的话，福吉旺明显的怔了一怔，他瞪着q，有些惊慌地说道：“你，疯了吧？你在胡说些什么？” “虽然只是猜测而已，但我既然说出来，就自然有怀疑他的理由。另外，他给我的那种感觉，也让我联想到了那个人…虽然与我之前查到的名字不一样，矛盾的地方也有很多，可我还是需要你，替我确认。”q没有理会福吉旺的质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了这话，福吉旺一把甩开了张晓颖递来的小手机，向她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易枫，虽然被父母抛下以后，他一度变得很失落，但他绝对不可能成为杀人犯！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挚友，我完全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q冷冷地反问道：“那我问你，阎王，为什么要将罪名嫁祸给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女大学生？另外，这次案件发生的时间段，他人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此外，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学生，会连续两次出现在疑似阎王犯案的现场？” “……”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福吉旺无言以对，他紧咬着牙关，强迫着自己冷静思考了起来。的确，易枫确实以一个无法让人相信的古怪理由离开了寝室，在之后也出现在了命案现场…这的确很可疑，但是……如果易枫就是阎王的话，不至于编造出这么一个无法让人信服的借口吧… q看出了福吉旺的心思，说道：“不要让你的理性，成了为罪辩解的奴隶。如果他和我一样，存在着某种解离性同一性障碍，即所谓的双重人格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也是说得通的。就像我现在的人格，可以按需要随时唤醒，同时，我也拥有另一个人格的全部记忆，并且从潜意识里影响那个人格的思维方式，让她无法察觉我的存在……” “即使是这样……”福吉旺瞥了一眼q再次递来的小手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继续说道：“…即使他存在嫌疑，我这样做，也是在出卖朋友。这种事，你找别人吧。” “就算事情关系到千莎的安危，你也不干？你喜欢的人，现在可是即将与一个有着杀死她父母嫌疑的人，谈起恋爱了啊。” 福吉旺握紧了双拳，怒道：“我选择无条件信任我的兄弟，我不相信，你说的这种可能。” q冰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对福吉旺的欣赏，她再次鼓掌道：“了不起，了不起…那这样吧，你换个思路，你就当在为自己的兄弟证明清白，同时，保护你喜欢的人的安全…这么想的话，换作是你兄弟，他也会这么做的吧。不仅如此，我还能多赠送你一个条件：24小时之内，我保证洗清千莎的嫌疑，这下子，你可以考虑一下了吧？” 福吉旺迟疑了一阵，最后终于接过了q手中的小手机，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一天之内可以洗清千莎的嫌疑？” q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在此刻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一直保持现在这样有些吃力，不过，抛开那些幼稚情绪的我，可是比那个人格强上不少啊。” ………… ………… 如血的残阳自窗边滑落，窗外的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一位两鬓苍苍的老人，坐在办公桌前，依着窗外最后的几丝阳光，不紧不慢地审阅着桌上的文件。 老人似有所觉，微微抬起了头，看了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人一眼，笑着说道：“小颖，来了啊…” “……” 对方没有回应。老人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改口道：“呵呵，是q啊。一直维持着觉醒状态，可是要同时承载起两个人的灵魂，你的精神，承得住么？” “我和…她的契合度在提升，只是维持一天的觉醒而已。”q冷冰冰地回应道。 “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怀疑，那个人，使用了与‘公司’研发的c所类似的新一代记忆意识技术的设备，产生了第二人格，正在对此进行调查。” “c么…有意思……不过我记得，那家伙手上的能够改造的机器，充其量不过是一台第一代的机器而已，应该没有我们所研发的c所具备的那些功能吧……”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平静地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q再度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您派人拿到的那盘录音的情况的。” ……… 向老人打听到想要的结果后，q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之后，就欲离去，告退道：“那我，就先离开了。” 老人看着窗外越来越昏暗的天空，忽地开口道：“我很好奇，q，当初你使用试作型c设备进行记忆移植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那样一个活泼的人格？” 听到这个问题，q似乎是有所触动，她把视线移向了一边，低声答道：“因为这是我，最希望成为的样子啊……” 最后，她看向了背对着她的老人，用老人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你能懂么…父亲…” ……… 第22章 真实的幻象 警察局 警长武伟拿着一个泛黄的纸杯，走到咖啡机前，按下了咖啡机的开关。可是，咖啡却并没有如他所想从咖啡机的出水口流出，取而代之的，是清澈透明的热水。 他微微有些懊恼，伸手打开了咖啡机上方用于储存咖啡粉的柜子，却发现柜子中早已空空如也。 “小李，才刚买的两袋咖啡，全喝完了么？”武伟习惯性地向经过他身边的李警员询问道。 此时的李警员正一边歪着脖子夹着一个手机，对着手机嚷嚷个不停，一边走来走去地检阅着各种文件。他没有说话，像武伟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去另一边忙别的去了。 看到李警员忙碌的样子，武伟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热水。他环视了一下整个警局，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不过，每个人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不停地工作着。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受袭事件，已经是自警察局建立以来警方受到的最大的一次挑衅了。犯人直接是高调地闯入警局实施了犯罪，取走了珍贵的录音数据，并且在毁掉所有的监控录像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仅如此，从受袭现场四处布满的血迹血量来看，失踪的那几名警员，以及那名拥有录音记忆的清洁工，他们还活着的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如此嚣张的犯罪行为，给每一个佩戴警徽的人都是狠狠敲了一闷棍，为了找出这名犯案者，所有人可以说都是拼上了吃奶的力气。 警方高层自然也是投入所有警力，甚至想方设法与cia展开了合作，全力调查起录音中所提到的那个犯罪组织了。而cia方面，对于精英探员凯尔邦德的殉职也是极为惋惜，不得已之下只能同意了与ch国警方展开了合作，不过他们对于所拥有的情报多多少少还是做了些保留，虽说是这样，这些公开给ch国警方的情报也让ch国对于这个犯罪组织的了解深入了一大步了—— 这支自称为“公司”的跨国犯罪组织出现的时间，正巧是位于美国唐人街的知名大型黑帮“六合会”神秘消失之后不久。从其成员多为ch人或华侨这一点来看，cia的多名特工在当时都推测这个“公司”便是改名后的“六合会”。不过，根据潜入其中的凯尔邦德调查到的情报，“六合会”只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前身，在其从美国消失后，帮派成员似乎都被某个大型科技企业收容，随后这个神秘的企业就改了名字，销声匿迹。 而研发d设备的果尼（goony）企业，在此不久之前刚好因政策原因宣告正式破产，cia当即将果尼企业作为重点展开了调查，没想到刚开始调查没多久，果尼公司的董事长就遭到了意外暗杀，董事会其余成员也全数失踪，生死不明，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而对于目前ch国警方最在意的，这次分局受袭事件的犯人，cia得到现场的照片后就表示，很大可能是组织中代号为j的犯人所为。可即便是cia也不知道这个j的名字、年龄、乃至性别，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犯人精通刀具的使用，行动力非常强大，每一次出现都会在犯罪现场留下受害者的大量血迹。此人作为组织中拥有代号的核心成员，在ch国算是首次犯案，想必这次是凯尔邦德的录音中可能有着什么能把组织逼急的关键情报，才不得不迫使组织派出这一号人物。 只不过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杀死了凯尔邦德，也越来越说不清了，是“公司”的人，还是阎王，又或者，真的是千莎？想到这里，武伟担忧地往指认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张晓颖那家伙调查的怎么样了…真是苦了莎莎了……） 他皱起眉，一口气喝完了热水，把手上的纸杯揉成一团，抛入了垃圾桶内。 ………… “十，九，八，七，……” 一个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楼道里，不断念着倒计时。虽然这声音中听不出语气语调，不过还算清澈动听，若非如此，恐怕会让居住于此的居民感到恐慌的吧。 “三，二，一，零……” 发出声音的人，便是张晓颖的真实人格，q了。念完了倒计时的她，缓慢地睁开了双眼，推开了身前的门。伴随着‘吱啦’一声响的，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 房间的正中央，一只泰迪熊玩具被摆放在了一把椅子上，而玩具的头部，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整个刺穿了。进入房间的q对泰迪熊的样子到是没有怎么在意，她径直走到椅子前，先是俯下身摸了摸地面，接着直接踩到椅子上，又抬起手摸了摸天花板，上上下下地忙个不停。 在她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忽地感到一阵头晕，不过也亏得她反应极快，立即就伸出手，依靠椅子撑住了险些摔倒的身体。在眩晕感停止后，她抬起了头，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竟然就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定力如她，都因为太过震惊而瞪大了眼。 那是一个与她长相，穿着，都一模一样的人…… （是我看到了自己吗？…不对…这个神情，她是张晓颖？！） “姐姐，你这个大坏蛋，居然把我关了一天，一个人偷偷把那么有趣的案子给解决了？！”张晓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依然有着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发怒。不过，不管她发不发怒，仅仅只是看到她本身都足以让q感到惊讶了。 不过，q毕竟也不是一般人，她定了定神，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她警惕地看着这个疑似张晓颖的人分析道：“不管是从逻辑，还是从感官上判断，你都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你只可能是幻象而已。” 张晓颖撅着嘴回应道：“不要说得那么绝情嘛~我可是把你当自己的亲姐姐来看的啊~而且…”她缓缓踱步到椅子背后，凑到q的耳边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确信，你就是真实的那一个么…？” 听完张晓颖的话后，q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拼命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张晓颖已经不见了，但恢复意识后的她却发现，此时的她，竟是站在了椅子背后——也正是先前的张晓颖所站的位置。 （刚才…我才是……幻象么……可是，这说不通啊……） 那个张晓颖的人格，只不过是她使用由“公司”所研发的，全称为nsciousness-memory-ntroller的试作型第二代记忆控制设备移植入了一段她所设定的记忆后产生的全新人格，这种人格状态下被“公司”命名为“催眠状态”，适用于伪造成不同的身份进行潜伏任务。由于是试作机，不仅移植记忆的成功率极低，对不同的使用者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 而q，作为“公司”中仅有的几名c设备成功使用者之一，除了可以影响催眠人格的潜意识之外，还可以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按需要随时从催眠状态中觉醒自己的真实人格，同时觉醒后的她也可以拥有催眠状态时新获得的记忆。而相反，催眠人格是不知道q的存在的，更没有她的记忆。 可就在刚才，这个张晓颖的人格，分明已经反过来从潜意识中影响到她，甚至一度让她分不清谁才是真我。难道说催眠人格，其实早就知道了真实人格的存在，甚至已经悄悄与她开始抢占起这个身体主人格的位子了？ 想到这里，q的脸上隐隐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才一转眼又变回了以往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算了，也许只是长时间维持真实人格的副作用吧…我也该…休息一阵了……） ……… ………… 嗡…… 震动声响起的瞬间，武伟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焦急地把手机凑到了耳边。 “嗨~警长大人~”张晓颖标志性的问候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武伟立刻询问道：“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么？” “线索？很遗憾没有的说…”张晓颖故作失望地答道。 武伟一听，当即对着手机吼了起来：“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哈哈哈…虽然没有线索……不过，我已经可以完美重现凶手的作案手法了呐~这下子基本可以确认千莎妹妹没有嫌疑了~” 武伟猛地站起身，险些把身后的椅子都给掀翻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和老王马上过来！” “嗯…就在案发现场楼上的那户空房子里，这个房间里除了没有那么脏乱之外，大体上还是能够还原犯罪现场的状态的。” 武伟心中大喜，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女警，虽然性格顽皮，也不懂规矩，但对案件的分析力和洞察力就连他这个警长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武伟也因此把替千莎洗清嫌疑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不过，能那么快就找出这起案子里的行凶手法，却是远远超过了武伟的预期。 毕竟，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武伟已经猜测到，这起案件和“公司”、阎王，都脱不开干系。而“公司”这个警方几年来连其存在本身都没发现的神秘组织暂且不提，单单是和阎王扯上关系的案件，无一例外的都会成为警局里无人能解的谜案。 这么看来，这个学历一般，刚上任时除了外貌之外似乎并不怎么起眼的家伙，也许真的会像她所崇拜的那个书中人物一样，成为新时代里，揭开这一切真相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也说不定。 武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起了车钥匙，离开了警局。 第23章 信任和背叛 没有住户的空房里，一把椅子孤零零地摆在房间的正中央，在椅子的旁边，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保温瓶。这两个保温瓶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而除了椅子和保温瓶以外，这间空荡的房间里也只剩下角落那不怎么显眼的空调了。空调的屏幕上，显示的则是12c的字样。 武伟和王胖子进入到张晓颖所说的房间后，先是感到一股寒气，接着就看到了这两个放在这里有些奇怪的瓶子。他们对着这两个瓶子盯了好半天，硬是没想明白这东西和案件会存在什么联系，纷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首先，二位警长先听听我对这起案件的分析吧~” 已经在房间内等候多时的张晓颖，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把她想到的行凶手法告诉这两位警局里的大人物。 王胖子显然对此是有些不耐烦，但眼下他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意思冲着张晓颖瞎嚷嚷。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武伟，企图表达不满，却见后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跺了剁脚，憋了一肚子的火默不作声。 见了王胖子的反应，张晓颖掩口偷笑了起来，心里可以说是得意的很。不过，当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连武伟也已经露出一脸怒容后，也不得不严肃了起来，终于开始认真分析道：“大致地想一想这起案件，很容易就可以想到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仇杀。犯人是千莎小姐，她从武sir那偷得的资料里，得到了死者被警方当作阎王嫌疑人的信息，于是误把本案的受害人——cia探员凯尔邦德当作了杀死双亲的仇人，为了替父母报仇，就用匕首将他给杀死了。现场只有她与死者的痕迹，在死者的记忆中也没有第三人出现，乍一看这的确是最说得通的一种可能。” 听到这里，武伟有些不安，正欲说话，张晓颖朝他摆了摆手，笑道：“警长大人放心，千莎小姐并不是犯人，请听我继续分析。首先，房间里和门把上都有千莎小姐的指纹没错，可杀害被害人的凶器上，却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如果她是凶手，既然可以在凶器上不留下指纹，那为什么还会在别的地方留下这么多她的痕迹呢？其次，死者的记忆大部分都消失了，而从这几天我对千莎小姐的观察来看，我也已经确信她没有什么能够操纵死者记忆的超能力，或是在身上藏了什么可以消除记忆的新型科技。” 听到这里，武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担忧地说道：“可是，如果不能解开真凶的行凶手法，这些都不能作为她不是犯人的有效证据啊，在法律上无法排除她的嫌疑，最多也只能在律师辩护的时候作为有利的辩护词而已……所以小颖，你还是把凶手是怎么作案的……” “第二种可能，自杀。这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一种猜想……”张晓颖还是没有照武伟的意思直接说出行凶手法，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案发时，现场已经确认是不存在第三者的密室，而在排除了千莎小姐是凶手的可能之后，我就开始思考自杀的可能。在我们听到的那半段死亡录音中，死者明明已经预见到自己将会死亡，这种状态下，身为高级特工的他不可能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从这点来看，死者在案发当时的确是失去了求生意志……” 这时，王胖子“啊”了一声，同时握拳敲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像是豁然开朗的样子，说道：“我懂了！这个探员也许是因为工作原因，被逼的发了疯，乃至精神彻底失了常，然后拿起匕首自杀身亡了。而他的记忆数据那么奇怪，也是因为精神失常导致的吧。这也是为什么你没有像我们解释行凶手法，因为这起案件只是单纯的自杀事件，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行凶手法才对吧。” 张晓颖瞟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说道：“若是真这么简单倒好了，还记得当时在死者手腕与小腿处发现的伤口吗，虽然那时候看上去只是在皮肤表面留下了一道微小的伤口，但尸检报告却显示，已经伤及了筋脉。换言之，死者受到过攻击，并且在案发时是完全无法行动的状态，是不可能举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头部的。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凶手在清理了出现痕迹的前提下，完成了不可能犯罪，同时设计嫁祸给了千莎小姐。” 听了她的分析，王胖子仍不买账：“要完全清理掉一个人的出现痕迹，少说也要半小时到一小时，可我们警方在死者死亡二十分钟内就已经赶到现场，这你又怎么解释？” 张晓颖笑了笑，还没有回答，武伟倒是又想到了什么，对张晓颖说道：“…只在皮肤表明留下一道看似轻微的伤口，却能伤及人的筋脉，这么看来，犯人精通刀具啊。” 张晓颖已经是猜出了武伟的意思，回应道：“您是想说，犯人可能是‘公司’里那名代号为j的杀手吧。的确，不管是从动机，还是死者身上这精妙的刀伤来看，他都很值得怀疑。可在我仔细调查过cia那边得到的资料后，我认为这起凶杀案件并不怎么符合此名罪犯的犯罪风格……” “那么，真凶也只可能是阎王了吧…”武伟接话道。 “嗯…应该是吧……虽然也不能肯定…”张晓颖稍有些失望，其实对于此案的真凶，她的心里还存在些疑问，想要听一听武伟的观点。虽然武伟的头脑铁定是不如她来的灵活，但好歹作为警长也是有点实力的，她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说破凶手的犯案手法，也是为了让武伟悬着心，全力投入思考，希望武伟能发现一些她没有考虑到的地方。不过既然现在武伟也这么说了，犯人是阎王的这项推测怎么看也合情合理，她也就只能打消了怀疑。 王胖子不耐烦地说道：“说了那么多废话，犯案的人现在看来还不是阎王么，武兄，要我看呀，这丫头压根就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故意在糊弄我们。” 说完，他径自坐到了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王副警长现在坐在这里，倒是正好可以还原犯罪现场的受害人呐…” 听了此话，王胖子当即吓得跳了起来，大骂道：“臭丫头，你想杀了我吗？！” “好了好了…”武伟拦住了正欲发作的王胖子，对张晓颖说道：“小颖，还原死者用的假人我们也带来了，就放到这个椅子上就行了对吧。” 张晓颖点了点头，在两名警长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她俯下身捡起了其中一个保温瓶后，踩着椅子的边缘站了上去。 “话说，前几年有个退休的老魔术师，他在变戏法前有一句常用的口号，倒是很适合现在来用呢…”张晓颖单手拿着保温瓶，站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 ………… 与此同时，某家小型快餐饭店里… “好了好了，别一整天都扳着个脸，来来来，喝酒喝酒。”福吉旺坐在易枫对面，也不顾嘴里满口咀嚼着的食物，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断地给易枫倒着啤酒。 “我向千莎表白了……”易枫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啤酒，他回避着福吉旺的目光，也终于是说出了那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虽然早已知晓今天早晨时在指认室发生了什么，福吉旺在听到易枫亲口对他说的时候还是禁不住颤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继续拿起了杯子，给自己和易枫又各自倒满了一杯。 “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碰一个先！” 易枫叹了口气，又与福吉旺干了一杯。喝完，福吉旺这才笑着回应起易枫先前的话： “终于表白了啊，挺好的啊…结果怎么样，成功了吗？” 易枫依然是望着别处，低声答道：“嗯…大概……吧…” 好半晌，明明一向无话不谈的二人，却都不再说话，沉默，不语。 而这家生意冷清的快餐饭店里，也静得只能听见福吉旺不停吃着东西的咀嚼声。 待福吉旺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后，他拿起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嘴角，又从身后的箱子里抽出了好几瓶啤酒，拿着开瓶器啪啪两声又开了两瓶酒后，他看着易枫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很支持你们能在一起的，是男人就把握好应该属于你的幸福啊。” 听了他的话，易枫却仍是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他拿起一瓶啤酒，直接往嘴里灌了下去。 福吉旺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劝说安慰道：“兄弟，不管你怎么想也好，有多大的负担也好，我都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和千莎走到一起，更希望你能好好对她。我也相信，对于她而言，也只有与你在一起，才会真正得到幸福才对。“ 待两人都稍有醉意，福吉旺有意无意地摸了下自己的口袋，见易枫还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他笑了笑，移开话题道： “好了好了，还是像平常一样聊些别的吧，话说，那天晚上，你去的就是现在这家快餐店吧？” “……” 易枫却仍是陷入一片迷茫之中，转眼间又是喝完了一瓶，仍旧没有搭理福吉旺的问话。 见易枫不回答，福吉旺也猛喝了一口啤酒，再度追问道：“只是听到警笛而已，你是怎么在那么短时间里联想到千莎会在那个地方的呢…” “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易枫忽地放下了酒，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这么说了一句。 被他冷眼一盯，福吉旺微微一窒，问道：“什么意思？” “在觉得伤心的时候就通过大吃大喝来掩饰，然后故意扯开话题…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子，没变啊……” 福吉旺放下心来，笑道：“被你看穿了啊……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不是么？” “…不…我不配做你兄弟啊……”说完后，易枫站起了身，看这样子，是要打算一个人离开快餐店的意思。 “瞎说什么胡话？”福吉旺一拍桌子，又塞给易枫一瓶啤酒，也是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对起身的易枫说道：“你要是看的你起我，就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若是干了这瓶酒。千莎就是你的，我，你，还是兄弟，ok？” 看着他虽然一副醉态，却严肃认真的样子，易枫也是终于动容了，他紧紧闭上了眼，举起手上的啤酒说道：“好……兄弟…！” “嗯！”福吉旺也举起了酒瓶，眼中的神色，坚定不移。 ……… 一小时后，仅有一名服务员还在店中忙活，店里大部分的灯也都关上了，唯独易枫与福吉旺的头顶上，还亮着一盏再普通不过的白炽灯。此时，两人的桌上堆满了空啤酒瓶，易枫，趴在了桌上，已是沉沉睡了过去。而福吉旺，在大约半小时前就以吃太多肚子过撑为由，没有再怎么喝酒了，所以也还算清醒。 他坐在桌前，看着喝完酒，终于像是解开心结的好友，他又一次笑了。可他的笑，却透着深深的孤单，其中的苦涩更是越发明显。 （兄弟…是应该无条件信任才对吧…） 接着，他叫住了一名服务生，与其小声交谈了几句。待交谈完毕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迷你手机，向手机内所绑定的一个号码发送了一串信息。 （也许，我才是那个…不配做你兄弟的人吧，易枫。） 第24章 化水为冰 瞒天过海的魔术，可以成为奇迹；天衣无缝的犯罪，能被比作艺术。 而结合了魔术与艺术，令杀人犯罪玄妙入神的杀人犯，得以称为死神。 …………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张晓颖说罢，就打开了保温瓶的瓶盖，随即将保温瓶往天花板用力一甩，顿时，清澈透明的水被她一甩而出，一下子弄湿了天花板。 就在两位警长将要把这站在椅子上不知作何的女子当作神经病来看待的时候，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无形无色，有着至柔物之称的水，在接触到天花板之后奇迹般地停止了流动，其颜色也开始渐渐泛白，最后竟是化为一滩覆盖在天花板的冰层，另一部分没有立即结冰的水则因为受重力影响产生的下落趋势，在冰层中央凝结出了一块小小的凸起。 “化水为冰，这是已故的欧洲魔术师——克里斯沃特的招牌魔术。”张晓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从椅子上跳下，拿起了另一个保温瓶，继续解释道：“水结冰的必须条件是要有晶核，水分子在低温状态下围绕晶核排列才能形成冰，换言之，完全无杂质的纯净水，理论上是永远不会结冰的，这就是我现在所展现的魔术所利用的原理了。通过低温保存了趋近于100纯净的水，这种水的冰点相对一般的水更低，不易结冰，而在接触到天花板上的灰尘后，水由于接触到这些杂质，改变了冰点，因此一下子就结为了冰。” 王胖子听了她的解释，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看了看张晓颖在椅子上上串下跳胡闹的样子，心头只觉得一阵不爽，嚷道：“张晓颖，我们不是到这里来看你表演魔术的，这和杀人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张晓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也不去理他，而是默默打开了另一个保温瓶瓶盖，把瓶盖抛到了地上。随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将匕首握把的顶端抵在了冰层中央的那块凸起上，同时另一只手缓慢地倾斜瓶口，让保温瓶内的纯净冰水自冰层凸起处一点点流向刀柄。与先前一样，瓶内的水在碰到刀柄的瞬间停止了流动，与先前凸起的冰层联结到了一起，待瓶中的水倒完后，匕首几乎已经完全被冰包裹了起来，只剩下刀尖露在外面。从旁边看去，就像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个冰锥一样。 张晓颖跳下椅子，微调了一下椅子的位置，使椅子上假人的头部正对着空中刀尖的下方。像是完成了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她面带欣赏地最后审视了一下这块结合了刀尖的冰锥，说道：“呼，这样，一个定时杀人机关就完成了，待冰融化到一半时，匕首就会因为重力自由下落，从这个高度击中头部的话，足以杀人了。” 王胖子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上这不可思议的冰锥，傻站在原地，终于是不说话了。而在他身边的武伟虽也有所震撼，不过并没有因此就中断思考，而是向张晓颖质疑道：“如果真的有人使用如此令人惊叹的手法来杀人，的确是很可怕……可是小颖，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冰块残余或是融化后形成的水啊。” 张晓颖像是早已猜到了武伟的质疑，微笑着看向王胖子说道：“还记得，凶手在现场唯一留下的疑点吗，王副警长？” 由于武伟无权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他对于当时现场的发现是不知情的，而他为人正派，也完全没有找人私下打听过细节，直到张晓颖通知他可以洗清千莎的嫌疑时，才随着名义上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王胖子一同赶来。 王胖子却是完全不知所云：“疑点？我们发现过疑点吗？”听得武伟是连连摇头。 对于王胖子的反应，张晓颖也是有所预料，所以与其说是在向他询问，不如说是张晓颖出于报复，在故意挖苦他。 “经调查，案发现场的空调，在第一发现人报警之前，是处于运行状态的。”既然王胖子答不上来，张晓颖也只能自问自答道。 武伟听了，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拍脑门说道：“原来如此。以现在空调的除湿功能，如果对着空调风口直吹的话，估计只要二十分钟，融化的水就蒸发不见了，然后只要通过定时关闭功能关掉空调就可以了吧。” 张晓颖补充道：“空调的作用，还不止如此。不过，从这点来看，已经足以推测出一个结论了——犯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 “你是想说，即便现场遗留下水的痕迹，一般人，也根本想不到这么夸张的犯罪手法的吧……说起来，小颖，你又是怎么想到…” “至于我是怎样想到这种方法的，在之后我会给您解释…”张晓颖打断了武伟的提问，继续之前的分析道：“从犯人使用空调进行除湿来看，虽然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点就符合一个完美主义犯罪者的心理。其次，完美主义者，都希望所有的事情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空调对其而言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因为空调除了除湿之外，更重要的功能是精确控制室温，只要犯人精于计算，就能够算准冰锥融化直到刀具下落的时间。” 说到这里，张晓颖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太久了，在急忙看了眼手表后，她匆匆说道，：“为了控制室温不被我们影响，请两位警长先同我一起离开房间，我们到门外再说。” 王胖子从进了这房间起就一直冷得直发抖，一听要离开，第一个就往门外走，一边还埋怨道：“赶紧离开吧，这房间里冷得很，也不知为什么要开这么低的温度，真是要冻出人命了。” 待三人走出门后，张晓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解释道：“凶手要大费周章地通过这样夸张的方法来杀人，必有其目的。就目前来看，他并没有通过时间差给谁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也只能想到他的目的是为了要将罪名嫁祸给千莎小姐了。而这起案件中，要将杀人罪名嫁祸于人，有三项必要条件——预知死者的死亡时间、预知被嫁祸人的出现时间、以及预知目击者或是警方出现的时间。所以首先，为了估算出凶手完成这一系列手法时给自己预留的具体时间，我需要完全还原现场。我现在对空调设置的温度，便是在我将案发现场空调的处理芯片交由技术组的前辈们后，从临时存储单元里查到的所设温度。” “可是，即使凶手当时真的制成了这么个冰锥状的…呃……机关，他使用的纯净冰水的水量具体有多少，我们是无法知道的吧，那冰融化的时间也就不固定了，我们怎么估算他的作案时间呢？”武伟不解地问道。 “不。”张晓颖否认了他的观点：“要让凝结在天花板上的冰锥不直接崩塌，呈稳定状态的话，需要的纯净水量与匕首的重量之间存在着固定的关系。为了完全还原现场，我特地选择了与作为凶器的匕首完全相同的复制品，在经过了多次实验后，才确认下来要使这把匕首和冰稳定凝结在天花板所需要的水量是几乎固定的，所以这一点没必要担心。” 见武伟的疑问已经消除，张晓颖伸了个懒腰，一个人靠到了墙边稍作休息，而武伟与王胖子则是对这起案件继续着讨论。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了一声异响，张晓颖和武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查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包裹着匕首的外冰层逐渐融化，直到匕首下落，一共花费了六分四十秒。其实在先前张晓颖觉醒了q的人格调查时，她就已经测试过多次匕首的下落时间，得出了七分钟以内，匕首必定会下落的结论。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站在门外继续等待着，为了得到水被空调完全吹干所需要的具体时间，张晓颖已经事先在房间里安装了检测湿度的仪器，一旦融化后的积水干涸，仪器就会发出声音提醒。 在等待期间，武伟也没闲着，他一直皱着眉，思索着张晓颖先前的分析。而在他方才与王胖子的几次交流中，他也意识到王胖子的推理分析能力实在是无法提出什么有价值的观点，他也只得叫醒了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张晓颖：“小颖，按你之前所说将杀人罪名嫁祸于人的第二个必要条件来看，我认为凶手除了要预知千莎到达这个设计好现场的大致时间之外，还要在警方或是目击者出现之前，限制住她的行动……所以，我觉得千莎晕倒的原因并不是受惊过度引起的，这一点你怎么看？” 张晓颖点了点头，赞同道：“没错，虽然不知袭击者使用了什么方法，但千莎小姐的昏厥，绝非偶然。” 武伟见张晓颖很乐意和自己讨论，也就继续说出了他的想法：“老实说，作为千莎临时监护人的我，对于她这次在深夜跑去现场的公寓的事都完全不知情，能预知她行动的人…”说到这里，他托起了下巴，在思索了一阵后，似是想通了什么，看着张晓颖继续说道：“企图将罪名嫁祸于她的嫌疑人，你应该已经基本心里有数了吧。” 张晓颖回应道：“的确，对于怀疑的对象，其实我已经暗中展开了调查……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建议您不要现在就动用警方的力量去惊动嫌疑人。” 王胖子听了此话，立刻反对道：“臭丫头，你是在质疑我们侦察的实力吗？！你只不过是一个……” 武伟打断了他的话，劝道：“算了，老王，就放心交给她吧……这次的案件，要是没有她的话，我不认为我们中有人可以解开这样诡异的行凶手法。” 既然身为警长的武伟都已经同意了，王胖子也不好多说，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跑到楼梯口一坐，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不管了”之类埋怨的话语。 现在，千莎终于是基本已经可以洗清嫌疑，武伟也就向张晓颖问到了这起案件的各种调查细节。之后，他尝试着学起了张晓颖的思考方式，顺着她的思路继续仔细思考着，但每次想到一个地方，都会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让他的设想变得怎么也说不通。 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向张晓颖询问道：“照你的分析来看，凶手究竟是如何完成第三个条件，预知到目击者报警的时间，以及我们警方到达的时间呢？那名报案人，是因为发现了死者留下的死亡录音才报案的吧？” 张晓颖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请警长大人设想一下，如果您预料到自己将会在某一时刻被人杀死，而您有一个机会在生前留下一段信息，您会留下什么样的内容呢？” “一般的话，应该是凶手的名字，或是自己知道的线索吧…”武伟说到这里，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张晓颖弹了一下响指，露出了微笑：“没错，可我们听到的那半段死亡录音，完全没有提及究竟是谁杀死了他，所以我认为，放在清洁工更衣室衣柜箱里的录音，很可能是伪造的！” 第25章 罪人 对于张晓颖的惊人判断，武伟提出了疑问：“这说不通啊，且不说犯人是怎样知道那么多关于cia探员的情报的，而若是通过类似声音合成技术制作的声音，只要交由技术人员稍加鉴定就能检测出来真伪，有着这么完善犯罪计划的犯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警方在得到录音后会进行鉴定的吧？” 张晓颖却反问道：“但是，不论是录音的记忆数据，还是录音带，都已经丢失了，不是吗？” 被张晓颖这么一问，武伟想了半天也是无法反驳，索性就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想着想着，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这起案件与分局受袭事件之间也许存在着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的联系。在沉默了一阵后，他向张晓颖分析道： “照你的意思来看，犯人应该和犯罪组织‘公司’有关，在意识到录音可能会被鉴定真伪之后，他就让组织派人强行突入了警局，对录音和拥有录音记忆的人进行铲除…” 这样的推理怎么看都合情合理，可张晓颖的潜意识中，却出现了否定的想法，而否定的原因，她却是怎么也说不上来。更奇怪的是，当她想要仔细去思考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潜意识之时，就会感到一阵头疼，阻止她思考下去。 不过，这也不是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张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她的思维，阻碍她往某个方向继续思考下去。不过，虽然这种受控感让她很难受，但每次只要顺着这些出现在潜意识里无凭无据的想法去思考，思维却会意外的顺畅无比，最后往往都能引导她找到真相。 犯人…并不是组织的人，相反他还是组织的敌人，而且是一个非常了解组织行事作风的敌人。 这是张晓颖的潜意识告诉她的信息。 如果这条信息是正确的话，犯人，不仅预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千莎到达现场的时间、第一发现人报警及警方到达的时间，更是通过伪造的录音内容预知了犯罪组织‘公司’展开行动、对警局进行攻击的时间…… 预知未来，操控时间，都是仅存于小说和电影中才有的超自然能力。可如今，这里可是现实世界啊！犯人，难道真的是拥有特殊能力的超人吗？ 不，不对。犯人对人、对事的预知，并不属于那种可以凭空使用的超能力，而是基于对人心的算计和对事件发展方向的预判，这也就意味着，此次的两起关联案件中出现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不管是现在的张晓颖，还是潜藏于她身体中的另一人格，q，都发自内心地意识到了对手的可怕。 不过，这样一来，犯人是阎王这一点基本是毋庸置疑了。毕竟能完成这一切的，除了那个被冠以死神名号的连环杀手之外，再无他人了吧… ……… ………… 呜——吱嗞———— 刺耳的尖啸声一下子充斥了脑海，打断了思绪。我痛苦地捂了捂耳朵，缓缓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一排排靠墙整齐平放的长凳、微微有些震动的地面、以及正对着眼前晃个不停的环状拉手，这一切都标识着我现在身处的位置——一辆列车的某节车厢里。而之前的尖啸声，应该也是这辆巨型交通工具通过刹车系统减速时所发出的异响吧。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都不知道。 一名风度翩翩的年迈老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和浅蓝色的领带让这名老人看上去颇有气质。 “你好？请问这辆车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直觉告诉我，这个老人可以解开我的疑惑。 老人没有侧过头看我，而是凝视着车窗的方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有些莫名其妙，也只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车窗，可惜的是，除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之外，我能看到的只有漆黑一片，不断向后倒退着的黑墙。 就在这个时候，我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车尾方向那节车厢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在我注意到这点之后，倒数第二节车厢上的照明灯也没来由的失去了光亮。紧接着，就像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接连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后方所有车厢的灯光都依次黯淡了下去。 接下来，就该轮到我现在所处的这个车厢跟着失去光明了吧… 出于对黑暗本能的抗拒，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不再管这个奇怪的老人，往车头的方向匆匆跑去，也就在我刚刚踏离这节车厢不久，身后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跑着跑着，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地方的奇怪之处——明明看得见那紧贴车头的第一节车厢就在眼前，每当从一节车厢跑出到达另一节车厢的时候，车头的位置看上去也确实离我近了那么一点，可不论我怎么跑，却始终无法到达这辆车的尽头。而身后，不断熄灭的亮光似是化作了黑暗的实体，一刻不停地追逐着我，迫使着我向前奔跑，不断逃避。 渐渐地，困惑、惘然、恐惧…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占据了我的心，让我奔跑的速度也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 好累…… 当那片黑暗接触到后背的瞬间，我只感到像是灵魂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对身体的控制也越来越费力，脚也仿佛被什么拖住了一样，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抬得起来。 …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呢… …为什么，我要逃避呢…？ 恍惚间，我所在的车厢已被黑暗吞噬，而前一节还发着亮光的车厢，离我不过咫尺之远，只要往前再跑一步，就能脱离现在的困境，然后，继续逃跑了吧。 可是，就算能跑到前一节车厢，也终究，会被黑暗再次赶上的吧……继续逃跑，又有什么意义呢…… 累了、疲了、倦了…跑不动了…… 我停下了脚步，默默把视线从光亮处移开，任凭身前身后被黑暗笼罩。 不可思议的是，当我产生这样的想法后，黑暗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而那节光明的车厢反倒是变得刺眼，看不清了。 我转过身，看到那名奇怪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面前的阴晦处。 “孩子，这辆车，是通往地狱的啊。” “地狱？！” “阴间，冥府…地狱有着许多不同的称呼……” “不…我是说…我们为什么要去地狱？” “前往地狱的人，都是有罪在身，而前往赎罪的。” 老人缓慢地抬起手，指向我身后那依旧发着光亮的地方，继续说道：“人们…通过罪恶，得到光明……” 话音刚落，先前狭窄的车厢，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由中间过道向外撕裂了开来，顿时，车厢两边的墙朝外急速扩张，那些贴墙摆放的长凳，也随着墙的扩张愈变愈长，而列车车厢里的那几根竖直的扶手杆，也迅速膨胀开来，变成了支撑起这个空间的巨大石柱。这还没有结束，原先列车两边随处可见的透明车窗，也渐渐变得朦胧，随后，各种哥特式风格的画面从中浮现了出来，与原本车窗上的玻璃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玻璃画。 这辆列车，竟然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变幻为了一座教堂。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这个新生教堂最后方的长凳上，在我身后，散发着刺眼亮光的那节车厢并没有消失，也没有随着这里发生的巨变而扩张，而是像一个破裂的空间缺口一样悬在半空中。 当——当——当——当———— 铿锵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庄严而神圣。 钟声中，那名奇怪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出现在了教堂的最前方。他的手上捧着一本翻开的《圣经》，看上去就像一名神父一般。 不，不是像，他就是一名神父。 我的意识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那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教堂…？ 因为我想要赎罪吗…？ 我的脑海乱作一团，思考着各种各样的疑问。而就在不知不觉中，神父一边朗读着手上那本《圣经》中的名句，一边踱步走到了我的跟前。 “不要把我的灵魂，和罪人一同除掉…” 这句话…我又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就在这样的困惑中，我转过头，看到身后发着亮光的空间缺口随着神父的诵读发生了异变，反过来吞噬起了这里的空间。 “…不要把我的性命，和流人血的一同除掉……” 刺眼的亮光覆盖了我的全身上下，我的意识，开始陷入了模糊。 ……… 第26章 脱罪 嘟嘟嘟—— 用于检测湿度的仪器终于发出了声响，在门外等待多时的张晓颖看了眼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后，就随着两名警长进入了她所还原的凶杀现场。 凶杀现场还原的可以说很成功，除了推开门感到的一阵轻微寒气之外，没有任何可供发现的明显痕迹，而房间中央，被放置于椅子上的假人的头顶上，匕首也如预想中一样竖插其上。 张晓颖环顾了一下四周，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要完成这个手法，至少需要在死者死亡前三十分钟左右来到现场，同时，犯人清理痕迹的效率很高，这一点也是需要相关的专业技能的。这样推算下来，千莎小姐是不具备作案条件的。” 武伟俯身摸了摸已经干涸的地面，朝王胖子点了点头。王胖子也没多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手机，在拨通号码后就走出了门外，想来应该是去通知警局免除千莎嫌疑的事了。 在王胖子离开房间后，武伟面色凝重地对张晓颖说道：“小颖，现在差不多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行凶方法的了吧？仅凭现场发现的空调疑点，要推理出设计精巧到这种程度的犯案手法，这实在有些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对于她是如何想到的，张晓颖自己也感到一阵疑惑，就好像脑海中凭空多出来了这么一段记忆一样。她努力想要往下细想下去，却感到一阵头痛欲裂，顿时，她只觉得所有的记忆都在急速减退，连意识也一点点消失了。紧接着，另一个更强大的意识从脑海中直接挤了出来，顷刻间就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同时，张晓颖脸上一向带着笑意的表情也褪去了，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武伟，语气平淡地说道：“警长先生，我先前和您说过，阎王杀人的动机，是为了夺取死者生前的记忆，从中窃取知识来完善自己吧。” 武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女子另一个人格状态下的样子，对她的反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看她表情严肃，心道大概是这丫头难得认真起来了，也没有多作什么怀疑。他轻轻挠了挠下巴，对q的话回应道：“没错，你曾经是和我提起过这个推断，可是，这个推断后来不是被你自己否定了么？” “不，这个推断，是百分百正确的，我能想出这起案件的凶杀手法，就是从这个推断下手的。” “可是…” “您先看一看这份资料吧。” q打断了武伟的质疑，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交到武伟的手上。武伟皱了皱眉，打开了档案袋，拿出第一份文件就看了起来。 这份资料，记载了从2027年到2031年之间，阎王案件中所遇难的死者名单。其中，有三个名字被用红色水笔圈了出来。 分别是董勒、克里斯沃特、辛源 看到第二个名字的时候，武伟想到了什么，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如此确信了，那个擅长‘化水为冰’魔术的魔术师…也是被阎王所杀的啊……你也正是通过这份名单中受害人的技能来逆向推得阎王的行凶手法的吧。” q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没错。不止是他，另两人，也与这起案件有关，这几人的详细资料都一同整理了，您看了便知。” 于是，武伟依q所说，从档案袋中拿出了三人的资料依次查看了起来： 董勒，天才黑客，活跃于2017年的盗窃犯，屡次非法屏蔽安全监控设施实施犯罪。在d设备发展后，警方通过受窃人的记忆画像得悉了他的样貌，于2027年将其逮捕入狱，隔年遭阎王所杀，死于狱中。 克利斯沃特，英国知名魔术师，早年高中时期就表现出对魔术的巨大兴趣，凭借个人风格强烈的独创魔术“化水为冰”，一跃成名为世界范围优秀的知名魔术师。2029年，来到ch国展开个人魔术表演会，在舞台上表演“冰中囚牢”之时发生意外而逝世，后经警方鉴定，其身体已完全失去记忆，疑似被阎王所杀。 辛源，前ch国特种部队成员，所属“闪电小队”，擅长隐蔽与潜伏作战，于2020年退役。曾在争对xxx刺杀失败后的撤退任务中，仅仅25分钟之内就成功清除了该小队的出现痕迹，功不可没。2028年因病住院，于2030年遭阎王所杀，死于重症监护室。 ……… 武伟看着这三人的资料，捏着手机的手不禁越握越紧，手上也开始有汗流了出来。这起案件中，被替换的监控，魔术般的行凶手法，不留痕迹的现场，这分明就是依靠了这三人的能力啊…如此看来，张晓颖对阎王杀人动机的推断，无疑是正确的。这下子，对阎王这名杀手的了解终于是又进了一大步。 可是，武伟并没有因此感到喜悦，相反，在他重新看了眼阎王事件中那份长长死者名单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而这名犯人已经窃取了这么多人生前的智慧，早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仅凭警方的力量，又怎么与这样的怪物较量呢… 想及此处，武伟又不禁看了眼处于q人格下的张晓颖。 能够一步步解开这种怪物的真相，这个怪才，又是何方神圣…… q倒是没有管武伟的心思，见他差不多看完了资料，便从武伟手上拿回了资料文件，将它们整齐排列后依次放回了档案袋，说道：“至于他是怎样让这次的死者变成疯子的这一点，还无法解释，暂时当作他的一种新能力吧…”说到一半，q微微有些头疼，她习惯性地闭上眼，用手揉了揉眉心。 当q重新睁开眼后，瞳孔似是不经意地收缩了一下，不过她反应也是极快，迅速伸手掩住了眼睛，同时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才没有让武伟察觉出什么不对。而她原本继续要说的话，却因为太过吃惊，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又一次出现了… 那个看上去和她一模一样，似影似幻的第二个她，正以一个近乎妖娆的动作倚靠在武伟身后的墙上，微笑着注视着她…… ……… ………… 滴答滴答滴答… 由金属骨节所发出的特有声响，一顿一动，没有停歇。 易枫猛地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上。 滴答滴答滴答…… 他侧过头看了眼床头柜上发出着声音的机械钟，长呼了一口气。 （又是奇怪的梦啊…） “哟，醒了？昨天回来路上，看到有卖样子不错的机械钟，就买了一个。感觉没地方放…就暂时摆在你的床头柜上了，不介意吧？”坐在写字台前的福吉旺察觉到了身后易枫的动静，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易枫揉了揉额头，感到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依稀记得先前和福吉旺在快餐饭厅时的那些对话，之后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寝室后就倒到床上睡着了。他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确定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有没有完全得到缓和，只能简单地应了一句： “嗯…没事…” 接着，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回忆起了梦里的内容。 （不要把我的灵魂，和罪人一同除掉。不要把我的性命，和流人血的一同除掉…？！） 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似乎还是《圣经》中出现的话，可我根本没读过《圣经》啊，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一句话…？难道说……是失去的那半天记忆里…？可是，那一次只是去和凯乐博士谈话，为什么会接触到《圣经》呢……） 咚咚咚… （不对，那个人，是由cia所安插的间谍才对…如果说，他找我谈话，是因为我存在着某个被我自己遗忘的重要身份……） 咚！咚！咚！ 就在易枫的脑海乱作一团之际，一阵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维。 而福吉旺正不知忙着什么事，似是空不出手，当门外的人连续敲了多次门后，他有些不耐烦地对易枫说道：“骚年，别梦游了，去开个门吧，可能是送外卖的来了。” 易枫“哦”了一身，翻下床随意地套了个拖鞋就走到了门口，在打开门后，他整个人都呆站在了原地，不动了。 寝室楼的走廊上一片狼藉，隔壁寝室的那两名橄榄球队男生，正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捂着手臂呻吟，而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则是若无其事地站在这两名壮汉身边，对于发生了什么表现得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不过，对这名少女再熟悉不过的易枫却知道，造成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也只可能是她才对吧… 接着，就在全楼道男生畏惧的目光注视下，这名少女默默走进了易枫的寝室，同时顺手关上了门…… 第27章 分裂 还原的犯罪现场中，张晓颖的另一人格——神秘女子q，正与一个凭空出现的幻象对峙着。 上一次见到这个疑似张晓颖的幻影时，q几乎迷失了自我，分不清谁才是真实。而当时，她单纯地以为只是疲劳过度造成了试用c后的不良反应，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而这次这个幻影的再次出现已经证明了这不是偶然，她的身体，或者说精神，一定是出状况了。 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q立即决定先找个借口向武伟请示离开，随后找机会查明一下自己精神的情况。 而武伟看着她的样子，也是发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小颖？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抱歉，武sir，可能是低血压犯了，一下子身体有点不舒服……”q捂着头，顺势装出了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轻声说道：“关于这件案子我所想到的，也基本都解释清了…” 话还没说完，武伟身边那个疑似幻影的人却是鼓起了嘴，不断发出着“啧啧啧”的声音。 不过，武伟好像是听不见这声音的，在继续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之后，就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 “演的不错呀，姐姐，轻而易举就骗过警长大人了呢~”幻影张晓颖一边嘲讽着，一边作出了鼓掌的动作。 q无视着幻影的异动，和武伟示意了一下，就打算离开这个用于还原现场的房间。诡异的是，前一秒她还明明还听得见身后那个幻影拍手鼓掌的声音，可在她打开门的瞬间，身后的声响全部不见了，同时，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如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门外，几乎就贴着q的脸站在她面前，脸上则依旧保持着嘲弄般的笑容。若是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因为受到这样的惊吓而尖叫了吧。 不过，q的定力也着实惊人，惊愕的神情也只是一闪即逝，身体更是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向堵着她的幻影迎面走去。在穿透了幻影的身躯后，她镇定自若地走到电梯口，按下了按钮，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让房间里的武伟觉察到任何异样。 ……… …… 滴答滴答滴答… ……… “易枫…学长。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请务必都当作没发生过，我对你，不会再出现其它的感情，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 滴答滴答滴答… 从选修课上初次动心的三见倾情，到指认室里近乎疯狂的真情流露，易枫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这样看着千莎的眼睛了。他很好奇，在那对冷艳的双眸中，到底埋藏了多少脆弱，又佯装过多少坚强… 而现在，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里。 眼中不曾改变的，依然是只属于她的孤独，可偏偏正是这她独有的孤独，让易枫感到亲切，感到熟悉，甚至感到，不再那么孤独。 说起来，还真有些矛盾呢。 拥有着，相似孤独经历的两个人啊。 ……… 滴答滴答滴答… ……… “嗯，放心吧。我也有…不能与你在一起的理由…” “……” ………… 滴答滴答滴答… 那一天分别时与她之间的约定，他是铭记在心的，即便这一刻看到千莎的时候，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对于那一次的事只字未提。 滴答滴答滴答… 床头柜上，福吉旺新买的机械钟，不停发出着机械声，只听得易枫有点头胀。他摸了摸脑袋，为了避免尴尬，先一步开口道： “已经洗清嫌疑，恢复自由身了吗？” 千莎则是如平常一样，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然呢？难不成还是越狱出来的么…” 对于她冷淡的态度，易枫是没觉得什么意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而他身后的福吉旺早就已经停下了手中忙活着的事，在简单观察了一下千莎之后，也凑上前来询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来到男生寝室的？” “我说是来找易枫的时候，楼下的宿管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据他说前几天还有女生为了进你们寝室甚至冒充起了警察……还真是一点没少受女生欢迎啊。”说到这，她狠狠瞪了易枫一眼，把后者想要解释的企图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接着继续补充道：“另外…住在你们隔壁的那两个人，你们认识么？简直就是两个看到女生就想搭讪的变态，没忍住就教训了他们一下…” 听了此话，易枫与福吉旺都纷纷咽了口口水，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一同傻笑道：“不不不…我们和他们并不认识……哈哈哈……” 可千莎却是一点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她把头侧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还有啊，我从进来的时候就想说，麻烦你们能不能先穿上衣服…？果然男生寝室都是变态么……” 经她这么一说，易枫和福吉旺这才意识到，此刻他们上身还是光着膀子的状态啊，两个人都是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从衣柜里翻出各自的上衣，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而千莎在瞥了一眼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后，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继续嘲讽道：“身材明明毫无看点，在女生来寝室拜访的情况下还裸露着上身浑然不觉…完全就是暴露狂……” 其实，在经历了被陷害而受到拘留的冤屈之后，千莎对两名男生的态度已经亲近了不少。易枫自然是不用说，对于他的感情，千莎自己也意识到已经远远不止好感那么简单，在指认室时更是不受控制地与他发生了那样暧昧的互动……至于福吉旺，他也是尽心尽力地通过协助警方来帮助着她脱罪，在从几名警察口中得知这点后，千莎心里其实也是很感激的。 不过，正因为这关系上的进步，千莎对于这两个男生的态度也就不止是一贯的冷淡了，在不经意间，她毒舌的性格也展露了出来…… 待易枫和福吉旺穿好了衣服后，给千莎搬了一个椅子坐下，他们二人则是纷纷坐到了各自的床上。 “所以，你这大半夜的跑来我们寝室到底是干嘛的……”易枫先一步开口问道。 “第一件事嘛，就是……向你们道个谢…”也许是初次向人这样正式道谢的缘故吧，千莎意外地看上去有些害羞，她撇着嘴，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轻：“…谢谢你们了。。。” “说的这么轻哪里算是道谢啊……”福吉旺这么嘀咕了一句，瞬间，他就隐隐感到身前有一股杀气袭来，当即摸着后脑勺傻笑道：“我是说不用谢！不用太放在心上的意思！啊哈哈哈……” 千莎闭了闭眼，干咳了一下，不再理会福吉旺：“第二件事么，就是希望我们能一起商讨一下记忆学导论课上的实践内容，也就是对阎王的那些杀人案展开下一步调查。” 易枫听了，反对道：“是不是太危险了？我们才刚刚尝试着去接触那个阎王，就发生了那么大的案件，你甚至还被设计陷害，嫁祸上杀人罪名……” 福吉旺有意无意地看了易枫一眼，皱了皱眉，也附和道：“是啊，这次可能还只是他的警告，下一次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也说不定……” 听到两人的反对，千莎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可那个人…那个人是杀死我爸爸妈妈的凶手！我……” （对啊…就算那个人是杀死我爸爸妈妈的凶手，可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恩怨啊，我又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牵涉进这种危险的调查里？） 话还没说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自己把自己说到一半的话给硬生生呛了回去，同时，心底忽地闪过一阵酸涩，没有再说话了。 易枫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道歉道：“对不起，千莎…我们都是在担心你……福吉旺说的没错，这一次，很可能只是警告…” “不，他只是不敢面对我罢了。” 说完这句听似逞强的话后，千莎从椅子上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易枫和福吉旺见了，连忙拦到门前，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可千莎却像是赌气似地，将他们一把推开了。 不过，在千莎走出寝室门后，似乎也是冷静了不少，她回过头对两名男生说道：“…你们说得没错，是我有些任性了。对方是嗜血的连环杀人犯，要接近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正当易枫和福吉旺想当然地以为劝说有效，松了一口气时，千莎却是又说出了一句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话： “所以，我决定还是继续独自调查比较好…” 砰！ 见福吉旺和易枫还有继续劝说的意思，千莎直接是一把关上了门，留下两人呆站在寝室里面面相觑。 ……… 哗啦啦—— 洗手台前，q用手接着冷水，一遍遍地往脸上泼去。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与她神情截然不同的自己，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个幻象，会一直出现在我的意识里…” 一个与她相同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都和你说了啊，姐姐，我可不是幻象喔…” 虽然可能只是幻听，但q还是一下子分辨出了声音源头的位置，她迅速地转过身，同时，那个疑似张晓颖的幻象，也再次像是瞬间移动般，出现到了她面前。而她接下来的动作，让q因为震惊而怔在了原地—— 那个明明被她认定为幻象的存在，竟是一把拿起了q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握在手中手中把玩了起来。随后，她抬眼看了看q惊愕的表情，嘴角露出了略带得意的笑意。 “姐姐，你有未读短信呢。” q晃了晃头，再度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一次，她充满敌意地看向‘张晓颖’，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拿起我的手机的，立刻把它还给我。” “哎哎哎，别生气嘛，姐姐息怒，我这就还给你~” ‘张晓颖’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乖巧地把手机向q递了过去。 让q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伸出手接过手机的时候，她的手机，竟是直接从手掌中穿透了过去，‘啪’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 第28章 融合 生活在真实之中的人们，从自我的精神意识中，发现了许多无法去接触到的东西，于是，人们创造了一个与“真实”相对立的词汇——将无法接触的东西，归纳为了“虚幻”。而这里所谓的接触，也并非仅仅是指物理上的触碰，在广义上，指的是一种可控性，可知性，可改变。 就比如遥远的“未来”，无法被人所预测，即无法被接触，所以“未来”，可以被认为是虚幻的；而能通过人的意识进行改变的“现在”，即可以被接触，所以“现在”，就被认为是真实的。 那么，对于已经发生的过去，同样无法被接触，无法被改变，那人们又凭什么可以肯定，过去是真实的呢？ ——拥有记忆的人们，对自己的过去深信不疑。 已发生的过去，会转变为记忆存在人的脑海之中，人们便是通过这些记忆来证明，过去的真实，而非虚幻。 可如果，连记忆都可以被改变，可以被添加，可以被删除，那么，在这样记忆下的过去，还是真实吗？ ……… 对于张晓颖，对于q，对过去的两段不同记忆，演变为脑海中两个不同人格的她，又该如何去分辨，谁的过去才是真实，而谁的过去，又是虚幻呢…？ 又或许，每个人的过去本身，其实也只不过是虚幻而已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分辨孰是真，孰是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 她，出生于平凡的家庭，有着爱他的父亲和母亲。在上小学的时候，活泼好动的她就表现出了天资聪慧的一面，在十岁那一年，她爱上了一套《福尔摩斯》的小说书集，深深地被小说主人公的冷静沉着和推理能力所吸引，成为了一个最忠实的书迷。也是自那一年开始，她就励志要考上警校，成为一名优秀的警探。 这，是年轻的天才女警员，张晓颖的过去。 而另一个她，已经遗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从小，她就因为她父亲充满野心的计划，而接受着各种各样的严苦训练。她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在成年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母亲曾经因为反对她父亲的计划而自杀了。二十岁那一年，已变得冷酷无情的她，只为赢得父亲给她的一个代号，接受了潜入警局调查一名连环杀人犯的任务。为了潜入任务的顺利进行，她自愿成为了新型科技的试验品，并成为了实验者中极少数的成功者之一，最终也算是如愿以偿的赢得了她父亲的肯定。 这，是犯罪组织的神秘女子，q的过去。 ………… 而现在，q坐倒在了洗手间的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那个从她手掌中穿透而过的手机。 而她眼中所看到的张晓颖，则是弯腰捡起了她掉落在地的手机，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倒在地的q，凝视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用质问的口吻提问道： “开始动摇了么？开始担心，自己的记忆是假造的了么？开始害怕，我才是真实了么？” 这些话钻入了q的脑海，也终于让她回过了神。她用手撑着地面，吃力地站起身，再度看向了洗手台前的镜面。 原来如此啊… 镜面中，只有一个人站着——那个从地上，捡起了手机的人。 忽地，q笑了。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像这样出于自己的意志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有过的无数次笑容，都不过是处在另一个催眠人格的状态下，那虚伪的笑容啊。 q回首看向了张晓颖，她们的样貌，穿着，没有任何区别，就连此刻的神情，都出现了些微的相似。 不过，也仅仅是“些微的相似”罢了。 “果然，我还是没法向你一样笑得那么自然啊…”q依旧笑着，虽然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却笑得带有了几分苦涩。就好像一名年迈的老者，历经了人世沧桑后，笑容中自然而然透出的那种悲凉吧。 张晓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瞪大眼充满好奇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呢…姐姐……” “我不担心，也不害怕啊…反倒是，很庆幸啊。”q的语气虽然仍有些生硬，但与平时不同的是，从中已经可以听出些许情感。她看着张晓颖，依然淡淡地笑着，继续说道： “连快乐都没有感受过的记忆，谁会希望它是真实的啊…你，是我最希望成为的人，你的记忆，也是我最希望拥有的记忆，如果你才是真实，我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啊。” “哪怕，知道自己只是虚幻的，都完全没有关系？” q闭上了眼睛，平静地说出了她的答案： “没有关系啊。” “真遗憾呢…”张晓颖深叹了口气，收起了调皮的神情，说道：“本来只想逗逗你，可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效果呢，姐姐…你的记忆，是完全真实的啊。” 听了这话，q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即便分析推理能力强大如她，此时的思绪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为什么…我碰不到手机…从镜子里，也看不到自己……） 像是能够知道q的心思，张晓颖忽地这么问了句：“你觉得，我是谁呢？” “我的记忆中，你是我所设置的一个催眠人格，张晓颖，这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吧。” “这就是造成你困惑的原因了，因为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啊。” “什么？” “通过设备所添加的记忆，产生类似精神分裂的第二人格，是被你们称之为‘催眠状态’的吧…不过，你也知道，这种状态，可影响不了主人格的潜意识啊。” “那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啊。” “？！” “其实，拥有了张晓颖的记忆后，你，就已经变了…她的正义感，她活泼的性格，都感染到了你，在你的潜意识中了建立了新的价值观…而你父亲的计划，以及‘公司’的所作所为，都是与这样的价值观不符的……另一方面，你想要放弃你绝望的过去，你想要，变成你希望成为的那个人…这也是，我出现在你意识里的缘由…” 听到这里，以q的判断力，已是理清了思路，大致也已经猜到了这个与她对话人的身份：“所以，你是…” “基于你所希望的样子，不知不觉中诞生的，你的第二面。或者说，真正的第二人格吧。我的出现，也是想要提醒你，你完全有能力，不依赖什么实验或是科技，去变成你最希望成为的样子…” 这个自称为q第二面人格的存在，缓缓把手伸向了q，一边喃喃说道：“我们是彼此的影子，我们是彼此的幻象…” q轻轻闭上了眼，同样伸出手，与另一个她一起说道： “…我们可以，不分彼此。” 她们，掌对掌地贴合在了一起。 当q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手机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上，而另一个她，也已经消失了。 （变成，我最希望成为的人么……） 她低下头，默默查看起手机中的那条未读信息，信息发送自一个与她手机绑定的特定号码，而信息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时钟已经就位，暂时没有异常。 ……… ………… 滴答滴答滴答… “不行，她才刚从警局的拘留处出来，我担心她又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我们得去找她！”在千莎离开后，易枫很快就担心了起来。 而他看了眼福吉旺，却见后者仍呆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片刻，福吉旺像是终于作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说道：“抱歉，易枫，我还是不去了吧，千莎，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明明你也很在意她的，难道不是吗？” 福吉旺却没有平日里的多话，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你再不追上去，可就来不及了啊。” 见他仍然是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易枫只能愤愤咬了咬牙，推开门跑了出去。 待易枫走后，福吉旺看了眼安放在易枫床头柜上的机械钟，同时，拿出了口袋里q交给他的迷你手机，默默离开了寝室。 （这是只能容纳下你们两人的绝佳时刻…也是能让我观察你的绝佳时机……） ……… 黑色，渐渐布满了整片天空。斜挂的月，闪烁的星，夜空中的良辰美景，却未曾引起少女的注意。夜色下，千莎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向校园中的某个方向快速前进着。 “武伯，我正在学校呢，马上回家啦…” “…您就放心吧，不会再给你惹事啦…” “嗯，武伯拜拜~” 哔—— 挂断电话的同时，一块写着“正在施工”的警示牌挡住了千莎的去路，只见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撑着警示牌的上端轻轻一跳，一个侧身便翻了过去。 接下来，进入她视线的，是因爆炸事件而正在抢修的a栋教学楼。而此时，教学楼正处断电，而负责抢修的工人们也已经下班，千莎没有怎么犹豫，孤身一人走入了一片漆黑的楼道中。 第29章 直面死亡 黑暗中，与孤单相随，没有让千莎感到不安，反倒是让她疲倦的心好受了些。她没有开启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独自向顶楼的方向摸黑前进着。 也许，只要静静地躲在这样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黑暗角落里，就可以忘却那些充满伤痛的回忆，就可以逃离那些无法回避的命运了吧。 她早已经是…适应黑暗的人了啊… 自这栋教学楼发生了爆炸事件后，已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了。在之前，千莎就已经从武伟的电脑里偷得的资料中得知，这桩事件并非如报道所说是电路故障所引发的易燃品爆炸的意外，而是与那个改变了她人生的连环杀人犯脱不开干系。 在了解到事件的真相后，其实千莎几天前就来过这栋教学楼数次，可是，不论是当时案发后搜查现场的警方，还是现在负责抢修的施工单位，都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入到教学楼之中，这让她不得不计划等到施工单位都下班后才前往调查。可还没来得及对计划付诸实现，她又意外地被牵扯进了杀人案件，还被嫁祸上杀人罪名遭到拘留，连着耽误了好几天时间，直到现在，才得以成功进入楼内一探究竟。 此外，在解除嫌疑后，千莎窃取警方资料的行为还是遭到了警告，拘留期间她手表内的相关数据也已经被警方全数清除，也就是说，她现在也只能凭着记忆中查看过的那些资料来展开调查了，而这栋教学楼，对她而言很可能是最后能找到线索的地方了。 ……… 随着千莎离顶楼越来越近，愈加变浓的烧焦味扑面而来，弥漫在了整个楼梯口。意识到即将到达顶楼，千莎也集中起了精神，开启了手机的手电功能。 透亮的白光从手机背后发出，将千莎从对黑暗的沉溺中解救了出来。她定了定神，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在她的左右两边，是用白色漆粉刷过的墙壁，不过这些墙壁的颜色因为曾受到过的高温影响而褪变为了黄褐色。越是靠近顶楼，这些墙壁的颜色也越是加深。 终于，转角的楼梯被一面焦黑色的墙与栏杆所代替，而出口处，一扇巨大的深灰色铁门出现在了千莎的眼前。她用手电照了照铁门，发现这扇门已经被封条封了起来，完全无法从铁门关闭的缝隙间看到门另一边的楼道，不止如此，在门上还挂了一把坚实而厚重的大锁。至于连接着铁门的墙，则是一片近乎诡异的黑褐色，眼前的整幅画面就仿佛恐怖片里的地狱之门一般，阴森之极。 不过，对于千莎而言，也只有那扇带给她巨大心理阴影的家用防盗门，才配称得上真正的“地狱之门”吧。至于眼前这扇只不过是看上去有些阴森的铁门，对她是构不成恐惧的。 （该怎么进去呢？） 千莎摸了摸挂在铁门上的重锁，在确认无法打开之后，便开始寻找起其它进入楼道的方法。她用手机背后的手电仔细地查探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正不知所措时，天花板与铁门接缝处的一个小缺口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盯着高处的这个小缺口看了一会儿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法，将用来照明的手机放入了口袋，随即单脚踩上铁门的凸起处用力一蹬，整个人就跳了起来，在跳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只见她举高了双手，十指紧紧扣在了小缺口的边缘处，以此让整个身体悬挂在了空中。接着，双臂与肩带同时一发力，她的脸已经成功凑到了天花板与铁门的缝隙前。 不过，这个缺口比千莎所预想的还要小上不少，连手都没办法伸进去。而不论是缺口上方的天花板还是下方的铁门顶端都十分牢固，想要通过这个缺口进入楼道是没有机会了。 千莎还是不甘心，她依靠单手手指的力量固定住身体的位置，另一只手伸向腰间，取出了口袋中的手机，将手机背部的光源对着缺口处往内照了进去，想要借此看到门内的光景。 微弱的白光，如石沉大海，被门内的黑暗轻易吞噬了进去。 手机手电的光照强度终究是弱了点，千莎只能极为勉强地看到一些堆在门口的废墟瓦砾，当她将手机往楼道深处照去后，就只能看见一片昏暗了。 就在千莎苦恼不已的时候，远处微弱的光线忽地闪了一闪，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不过以千莎的目力，她还是大致看清了出现在光线尽头的东西——一个快速移动而过的人影。 还来不及待她去思考这个人影是怎么回事，又一道阴影从光线中一闪而过，霎时，一阵空前强烈的危险感自心底生出，千莎立即松开了抓住缝隙缺口的手，身体自由下落的同时，双脚完全出于条件反射地对着铁门用力一蹬，利用反作用力让身体向后急速仰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缺口中飞了出来，精准地击中了千莎手机背后的光源。这把飞来的小刀更是锋利之极，在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整个手机后，几乎是贴着千莎的侧脸往后继续飞了出去。 咚！ 千莎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而尖刀，连带着半个手机的碎片一起捅在了她身后那面焦黑色墙面的顶端。由于破坏了光源，四周再度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搏击术训练中练就的强大反应力救了千莎一命，帮助她成功避开了尖刀的袭击。 不过…那把飞刀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要破坏光源吧。以这把飞刀的准确度和投掷力度，若是对方想要千莎的性命，任凭她反应再快，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很快，千莎就坐起了身，对于经历过平日里超强度身体训练的她而言，从这种高度摔下还不至于受伤。她长呼了一口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摆出了截拳道的警戒式，进入了战斗状态。由于失去了光源，她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感应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威胁。 吱啦！ 没有任何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没有任何封条被撕开的声音，而不可思议的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入了千莎的耳中！ 这怎么可能？！ 千莎清楚地知道，她的身边，绝对只有先前所看到的铁门这一扇门。可是，先不提为什么没有听到开锁声和封条被撕开的声音，要从铁门的另一边，也就是楼道内打开铁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啊——因为那把重锁，分明是从外面锁上的啊。 千莎强定下心神，她屏住了呼吸，面朝着耳中所听到的，同时也是记忆中那扇铁门的方向，警惕着将要袭来的威胁。 然而，在千莎听到开门声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四周都是鸦雀无声，如死般寂静。 不过，千莎紧悬的心是半点都没有放下，那种遇到威胁时出自本能的危机感，或者说第六感，告诉她威胁并没有远去。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就在千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的时候，一个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女人，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么？” 强大的压迫力，让千莎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阎王！ 这是千莎对说话人身份的第一反应。 此前，她没有听到任何人接近自己的脚步声，可这声音却又分明是从她身边发出的……而那种完全无情的恐怖语调，更是给了千莎一种直面死亡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现在正面对着一个主宰生死的真正死神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紧张到极点的心跳声传入了千莎自己的耳朵，即使搏击术掌握的再熟练、身体锻炼的再强大，她的心智终究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少女。虽然发过誓要赌上性命为父母报仇，但这种生死关头之下，她还是出于本能得因为害怕而颤抖了起来。 不过，狗急也会跳墙，兔急也会蹬鹰，千莎也不可能站着等死，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迅疾无比地踢出数计侧踢。 可除了空气之外，她什么都没有踢到。 “出来面对我！”像是任命了一般，千莎绝望地大喊了出来。 “很遗憾，我，没有杀你的理由。” 冰冷的声音，再次从她耳边传来。 千莎声嘶力竭地吼道：“混蛋，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爸爸妈妈！！” “……” 吱啦… 许久，再没有人说话，而铁门，又发出了重新关上的声音，那个说话的人，似乎是离开了。 千莎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不甘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她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向了地面。 一拳…又一拳… 任凭细嫩的手上已经布满鲜血，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身处黑暗之中的少女，就这样抽泣着，疯狂着。 又一次，因为害怕，因为软弱，而失去了面对仇人的机会……这让她，如何去原谅自己？ 第30章 史戈平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强烈的光出现在了千莎身后，驱散开了黑暗，让她重新回过了神来。 “同学，你没事吧？” 千莎向着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一个小麦色肤色的男生，个子长得不高，额头微微有些凸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阳光少年的味道。而照亮周围的光，则是由他手中握着的一支强光手电筒发出的。 男生的手电筒所发出的光强，要比千莎之前手机背后的手电好上不少，把周围能看到的地方都给照亮了。千莎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后，她没有理会这名男生，而是立即看向了铁门的方向。 铁门，和她来时一样，依然上着重锁，贴着封条。而铁门对面的那面焦黑色墙面上，有一道尖刀留下的深痕，至于那把尖刀，却已经是消失不见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她警惕地看向那名男生，询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生对于她提防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样子，反而是很阳光地微笑道：“我叫史戈平，是摄影专业的学生，最近我正打算要记录下学校事故后现场的画面作为我的课题作业，可是我每一次溜进来的时候，都被门口的施工的那些工人给赶走了，所以不得不选择这个时间溜进来…” 说到这里，史戈平从挂在腰上一个小包里掏出了一台数码单反相机，他简单地将强光手电安装到了相机上后，就将镜头对向了千莎和那扇阴森的铁门。 “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拍一张照片…” 咔擦！ 还没等千莎回应，他就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快门键。 “妙，妙极了，哈哈哈！命名为，被地狱拒之门外的少女…”史戈平一边盯着取景器，一边有些失态地感叹着。 在这种地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拍下照片，千莎心里只觉得一阵不爽，她迅速伸出手，想要一把抢过史戈平的单反相机。 没想到，史戈平的反应也是奇快，眨眼间，他就将相机往身后一收，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扬起，手掌对着千莎的小臂处轻轻一击，他的力道与击打点都把握地极为精准，既没有让千莎感到疼痛，又成功拍开了千莎的手。 这个史戈平，他的身手绝对不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后，千莎立刻摆出了截拳道的警戒式，看这架势，是做好要与史戈平一决死战的准备了。 史戈平却是急忙把照相机放进了包里，把双手挡在身前，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用相机捕捉到了精彩的画面，变得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实在是非常抱歉！”说完，他还友善地伸出手，似是想要与千莎握手的意思。 千莎见史戈平伸出手，飞快向后退了一步，而眼中的杀意则是一点没有退去的意思。 面对千莎充满杀气的姿态，史戈平却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反而是盯着千莎的脸看了好半天，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 “噢？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你的名字，是叫千莎对吧？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用截拳道赢得女子空手道大赛，被评价为‘格斗女王’的千莎啊，当时观看比赛的我，可是对你的印象超深刻啊…”史戈平说着，把手往千莎的方向伸得更近了。 他话音刚落，又一道亮光突然直对着史戈平的脸照了过来，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离她远点。” 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让千莎微微颤了一颤。而史戈平也终于是收回了伸出的手，将其挡在了眼前，借此避开刺眼的光线。 说话的人，快步跑到了两人身旁，一把抓起了千莎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易枫，你干什么…”对于易枫的举动，千莎表现得有些惊讶。 不过，她并没有挣开他的手。 史戈平见状，笑了笑，插话道：“噢？这位是，千莎同学的男朋友？” “……” 易枫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盯着史戈平，冷峻的眼里透出的，是平日里没有的逼人锋芒。 史戈平这次却又是面露友善地把手伸向了易枫，说道：“有这么漂亮能干的女朋友，还真是你的福分啊。这样吧，大半夜的，我们也不要管大家都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种地方，但相见即是缘，不如都交个朋友如何？”言语中竟是丝毫听不出半点敌意。 “小心…” 千莎在易枫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可易枫，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一把握住了史戈平的手。 史戈平见状，笑道：“够爽快，我叫史戈平，你呢？” “…易枫。” 史戈平笑着松开了手，正打算继续说话，却不想易枫直接一个转身，拉着千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阴森的铁门口，剩下史戈平一个人，他也没有追赶上去，而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易枫么…有意思……” 喃喃自语的同时，一柄尖刀从他的袖口滑了出来，被他握在了手中。而这柄尖刀的刃口上，还附着着些许手机镜头破碎的零件。 ……… a栋教学楼楼下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我…你知道，前面你面对的那个人，有多么危险么？” 离开了一片黑暗的教学楼后，千莎终于是忍不住甩开了易枫拉着她的手，生气地说道。 不过，对于她生气的样子，易枫好像并没有怎么在意，他又习惯性地将拇指放到了嘴里，咬起了指甲，皱着眉分析道： “那个人，他的手心和手指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茧，如果他不是从事网球之类需要握把运动的运动员的话，是使用刀具的连环杀手的可能……” 咚！ 重重地一击，踢打在易枫的手臂上，逼着他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终于是注意到了千莎的情绪，易枫连忙道歉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们勉强只能算是普通朋友，所以你还不值得我担心…”千莎把眼睛瞥向了一边，避开了易枫的视线，继续冷淡地说道：“这一击，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对那个杀人犯的个人恩怨，就陷入……” “从我经历了那场教学楼的爆炸后，对于阎王，这就已经不是你个人的恩怨了。”易枫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从你被嫁祸的事件里，我知道了凯乐博士的身份，我也知道了那场爆炸很可能也是阎王所为，不管怎么想，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中，都肯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所以，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罢，为了找回这段关键的记忆，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与你合作，在遇到危险时，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听到这里，千莎冷哼了一声道：“…保护我……就凭你？”不过，在看到易枫坚定的眼神后，她微微一窒，收起了讥讽的语气，改口道：“我接受与你的合作。不过，在有保护我这种可笑的想法之前，先学会怎么保护你自己吧。明天放学后，你愿意的话，就来学校健身房找我好了。” 易枫笑了笑：“好，一言为定。” 说到这里，千莎忽然注意到了自己被破坏的手机，忙道：“我得先回去了，不然武伯联系不到我，又要大发雷霆了。” 千莎正要动身离开，却发现易枫有跟上来的意思，便又冷冷地补了一句道：“别想着送我回家，早点回你的寝室去。” 说完，也不顾一脸失望的易枫，千莎转身就往校门口的方向跑走了。 “路上小心，明天见…” 易枫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轻声说出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待千莎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后，易枫这才转过了头，又看了几眼漆黑一片的教学楼楼道后，默默地离开了。 而教学楼楼下，在易枫与千莎交谈处附近的一块篱笆墙后方，却还剩下一个人。 ……… 迷你手机的屏幕中，文字不时地从中浮现了出来： ‘他刚与千莎接触完毕，经我观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照这样子看，应该是你判断错了吧。’ 在输入完这样的一长串信息后，福吉旺按下了发送键。没过多久，迷你手机的屏幕又亮了起来，接受到短信的对方发来了回复： ‘继续观察吧，也许是时钟的效果还没有显现出来。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还不能这么简单就下定论。’ 看完了消息的内容后，福吉旺望着易枫远去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又回复道： ‘你为什么，要怀疑是他呢？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嫌疑，和值得你那么怀疑的地方？’ 许久，迷你手机的屏幕都没有再亮起，福吉旺只觉得有些郁闷，起身离开了教学楼下的草丛，往返回寝室的方向赶了过去。 ……… 第31章 不堪回首的真实（上篇）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是他呢… ……… 急促的霓虹灯光交替闪烁着，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普通少女，正趴在酒吧的吧台前，对着一个空空的酒杯若有所思。少女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一头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金发，倒是为她微醺的姿态增添了几分妩媚。 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来到她的身边，微笑着向她搭话道：“小妹妹，才刚刚到了可以来这里的年纪，就喝得那么凶呀？” 少女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女服务员见少女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从手上托着的托盘中拿下一杯浅红色的鸡尾酒，递给了少女，继续说道：“那么，小客人，这杯virginmary，就当是本店特别送你的好啦。” （注释：virginmary，汉译纯真玛丽，一种不含酒精的鸡尾酒，也可作果汁。） 少女接过了酒，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没有表示出要喝的意思。她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对那名女服务员说道：“q姐姐，可不要拿果汁来忽悠我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女服务员却是一脸的困惑：“呃…？你叫我什么？” “别装了，我很清楚你的身份——‘pokerface’的成员，你的代号是，q。”少女倒是全然不顾女服务员困惑的样子，自说自话地说道。 听到这里，女服务员收起了残存的微笑，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冷了下来，若隐若现的杀气，浮现在了言语之间：“你是谁？” 少女也终于把脸转向了这个被她称作q姐姐的女人，挠了挠头，面色严肃地说道：“我叫…张晓颖，现在将以警察的身份逮捕你……” “还是那么爱开毫无意义的玩笑啊。” 这个假扮为女服务员的神秘女人，冷冷地打断了少女还没说完的话，不过，她话语中的杀气，倒是消失不见了：“说谎的时候，身体不要有多余的动作，说话间也不能出现迟疑。小时候接受的那些训练里，是这样提到的没错吧，76号？” 当她说出一个奇怪的数字编号时，慌称自己为警察的少女立即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咦？！那么快就认出我是谁了？” “只是作为怀疑对象，试探了你一句而已。”代号q的女人叹息了一声，继续道：“结果又是那么简单就把身份给暴露了，也真是担心以后你一个人做任务的时候啊…” 少女鼓起了嘴，不服气地哼道：“本以为这么多年不见，编个假名，再稍微化妆一下，你就认不出我了…”一边说着，她卸起了化在脸上的若干伪装，嘴角边标志性的细细黑痣也露了出来。 “先不管你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特地跑到这里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看看能不能靠化妆术在我面前蒙混过关的吧？” “从姐姐你晋级为正式成员离开之后，训练的地方就再也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了…”少女的神情也是渐渐哀伤了起来，继续说道：“爸爸他…对我很失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后的考验，你还是无法完成对吧。”q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托盘放到了身后的桌子上，随后，她从吧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女式烟，从中抽了一根含到了嘴里。 “嗯…”像是被说中了心坎，少女的声音也小了下去：“…要杀死一个同伴，这种事，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q瞥了她一眼，点着了含着的那根细烟，吸了一口，没有说话。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成为像姐姐一样优秀的杀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少女看着q的眼睛，终于是把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q看了眼少女有些迟疑的眼神，把头转到了一边：“为了得到你父亲的承认，哪怕违背自己的本心，哪怕出卖自己的灵魂…你都愿意么？” “我…” 少女咬着牙，正欲作答，q却忽然扬了扬手，示意她不必直接回答。她平静地吐了口烟，移开了话题：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嘻嘻。”少女又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得意地说道：“还记得吗？在训练基地时，我在搜查能力的得分上可是一流的啊。” q打了个哈哈，笑道：“既然那么擅长，不如离家出走，真的去做个警察怎么样？” 少女噗嗤一声笑道：“哈哈哈，q姐姐，到了外面之后，居然连你也会开玩笑了啊。” 不过，玩笑归玩笑，很快，她的面色就凝了下来，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能查到我的位置，就代表…那个人也可以做到……” 少女不解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和我现在正在执行的任务有关系的人。” 听了此话，少女忽然是两眼放光，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趣：“噢？我可是调查过，姐姐你此次的任务，是‘公司’内定的最高危险级别，和这种程度的任务有关系的人，恐怕绝对不简单吧？” “嗯…”一提到任务，q的神情是一点也轻松不下来了，她深吸了一口烟，说道：“那个人，是‘公司’的天敌啊。” “天敌？！” “对，也只有他，才称得上真正完美的杀手……” “真正完美的杀手…”少女听到这几个字时，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只要成为一个真正完美的杀手，父亲他，就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珍视我的吧…） 在少女出神之际，q的话却是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当少女重新抬起头时，她这才面露惊异地发现q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就连含着的烟也掉到了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少女虽然心急，不过也还算冷静，没有惊声喊叫出来。同时，因为酒吧里吵闹的环境，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不要…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q用一只手强撑在吧台上，咬着牙低声说道。 少女见状，也立刻平静了下来，不再出声了。 q背靠在身后的墙上，像是自嘲一般，笑了起来：“浑身痒得发麻，身体是中了毒没错了…还被那个人发现了行踪啊…”接着，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也不见她有多余的犹豫，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捅了下去。 强烈的痛楚，逼退了席卷全身的麻痹感，使她的意识也再度清晰了起来，不至于就此昏倒过去。她看着少女身侧的另一边，用小到只能依靠唇语来辨识的声音说道： “我记得，当初‘公司’在杀手培训的时候，似乎有教过这种类似毒药的研发过程…要是你还在接受训练的话，应该能知道我身中的是什么毒吧……” 少女毕竟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读懂了对方想表达的话。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q所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麻痹的感觉再度袭来，q紧握住插在腿上的刀把，用力一旋，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依你看，我还能撑多久？” 少女用唇语回道：“姐姐，放心吧…依我对这种毒性的了解，你身中的，是再普通不过的3级毒素，等救护车来了以后，只用经过简单的治疗就能康复了。” “面部的微表情，又一次出卖了你啊。”即使忍受着极限的痛苦，q的表情却依然是冰冷无情的样子，似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其实，我恐怕连五分钟都活不过了吧？” 少女拿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要想完全骗过一个人，首先，要骗过你自己啊。”q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将腿上的匕首一把拔了出来，任凭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喷涌而出。 “如此单纯的你，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吧……” 这是少女从q的唇上所能读到的最后信息了。此时，这个被她称呼为q姐姐的女人已是停止了呼吸，躺倒在了地上。而周围那些沉浸在娱乐之中的人们，也终于注意到了这名倒地不起的女服务员，她大腿处持续喷洒着的鲜血也让不少人惊呼了起来。 两行清泪，自少女的眼角径直流下，滴落到她身前的酒杯之中。聚集到一起的泪水没有与鸡尾酒马上发生互溶，而是漂浮在了杯中鸡尾酒的水面上，在灯光的照射下，渐渐倒映出了少女自己的映像。 “你早就已经，成功骗过自己了啊，不是吗？”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映像，如着了魔一般，自言自语着。 可眼中的泪，却是愈涌愈烈，再度从她的脸上滑落至鸡尾酒中，在鸡尾酒的水面上形成了一圈圈涟漪，让她的映像模糊了起来。 “q姐姐…对不起……” 她缓缓拿起了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 对她而言，这杯没有酒精的鸡尾酒，却是她一生中所喝过的，最苦、最涩的酒。 ……… ……… “这是您点的virginmary，美丽的小姐。”调酒师的话语，把张晓颖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这是属于她身体的，真正记忆。 （真是，可怕的记忆啊。） 此时的她，既不是为了潜伏任务而受制于所谓真实人格的傀儡，也不再是那个身陷犯罪组织而摒弃人性的杀手了。在心灵交涉中，同一身体下的两个人格，在共享了彼此的记忆后，因虚假记忆而生的第二人格理应会在分辨出真实记忆后消失。可是张晓颖，或是说q，是个特例。 因为张晓颖的人格，并非仅仅是因她植入体内的虚假记忆而诞生，她是由原本的主人格——那个已经忘记了真正名字的女子，所最希望拥有的记忆中诞生的人格。换言之，她是作为产生于本体意识中的希望而存在的。这样的一个人格，在共享了记忆后，就会对主人格产生巨大的影响。或者，与其说副人格在影响了主人格之后，因为接触到真实而消失，不如说，两个分裂的人格，就此融合到了一起。 对于这些复杂的理论，作为当事人的张晓颖，也只是了解个大概。而此时，她显然是另有心事。 ‘你为什么，要怀疑是他呢？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嫌疑，和值得你那么怀疑的地方？’ 张晓颖看着手上的手机，眼神有些迷离，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的话语。 （确实，答案，就在这段记忆之中没有错，只是，潜意识，在抗拒着继续回忆啊…）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拿起自己点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这酒，却是喝不出味道了。 第32章 不堪回首的真实（中篇） ……… 铃铃铃铃铃————— 就在少女出神的时候，酒吧里外放的音乐不知怎么被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响起的异样警报声。 “快跑啊，着火了！” 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后，所有人都马上意识到了这声音代表了什么——火警警报。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向着出口处蜂拥而去。至于先前那几个发现了女服务员的异样打算电话呼叫救护车的人，也是充分展现了人类惜命的本能——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第一时间就跟着人流冲出了出口。 警铃声停止后，几分钟前还一片喧闹的酒吧，已是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倒地不起的女服务员之外，只剩下了少女一个人。周围这么大的动静也总算是让少女从恍惚中回过了神，她观察着四周的异样，开始分析起了现在的状况。 很快，她就判断出这个地方并没有哪里起火的迹象，应该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将人群驱散开吧。 想到这里，少女离开了吧台的座位，从上衣中掏出了一把迷你左轮手枪，双手举枪，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一切。不知怎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让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吱吱嗞嗞嗞—— 砰！！ 异样的响声从身后传来，没有多余的犹豫，少女转过身的瞬间就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开了一枪。 而就在她转过身，也是扣下扳机的同时，周围的彩色霓虹灯一下子暗了下去，一闪一闪地发出着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光，伴随着一阵阵诡异的电流声，就好像一个被掐住了咽喉、做着垂死挣扎的人发出着最后的呻吟一般，直让人心里发毛。 而射出的子弹，准确地打在了其中一盏霓虹灯上，把这盏灯完全打灭了。 吱吱嗞嗞嗞—— 吱吱嗞嗞嗞—— 少女握枪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被训练机构评估为神枪手的她，完全可以无视周遭昏暗的环境，仅凭声音击中目标，可现在，此起彼伏的电流声，不断干扰着少女的注意力，极度紧张之下，她的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剩下的子弹还有五发，没问题的…至少可以击中一次……） 正在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调整着心态的时候，一个人影，骤然出现在了她眼角的余光之中。 ……… 砰！！ 枪响声，回荡在整个酒吧，盖过了周围的所有杂音。 一丝丝白烟，从枪口袅袅升起，而少女那握住枪把的手，却是被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捏住，动掸不得。不等她还有其他的动作，她就感到后脑已经是被一支枪管死死抵住了。 “你，杀死了我的猎物，女人。” 充斥着冰冷与杀意的声音，从少女的耳畔传了过来。即使自幼接受了那么多的杀手训练，此等空前的绝境之下，还是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真切的绝望。虽然表面上还能强作镇定，但无计可施之下，她握住枪把的手已是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任由枪掉落到了地上。 少女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绝望的情绪，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 不等她的话说完，身后的人一下子松开了捏住她手臂的手，随后迅疾无比地从少女身后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样东西，伸到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盒，与先前死去的女服务员所抽的完全一样的女士烟。 “你杀了你的同伴…为什么？”冷冷的质问中，几乎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人性。就好像什么超越了人类境界的神明，在看透了所有的真相后，对凡人展开了审问一般。说起来，对于之后几年社会上赋予此人的称号，倒也真的是恰如其分——也只有存在于神话故事里，那位位居冥府的阎罗王，在审判生死时有着此等冷酷与威严了。 只不过，有些矛盾的是，若是这提问的人，真的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死神，那他又为何对此会表现得挠有兴趣呢。 半晌，见对方没有其它的动作，少女平稳了一下心态，冷笑道：“你是想说，我调包了她抽屉里的烟，毒杀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待我如亲人一样的人？” “…为什么？”神秘人无视了少女的反问，再度质问道。 他的声音中，虽然仍听不出任何情感，不过周围那些“奄奄一息”的霓虹灯，却是随着他的再度发问，发出了更为剧烈的电流声，其闪烁的频率也增快了不少，像是在宣告着他的不耐烦一样。 “够了。”也许是决定孤注一掷，少女竟是完全冷静了下来，对眼前这些看似超自然的现象不为所动，反而带有嘲讽地问道：“一个杀手，根本不需要这些戏剧化的唬人手法的吧？” “……” 身后的人，没有再度追问，而片刻后，少女意外地察觉到，那支顶着自己后脑的枪被移开了。她试探性地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指着自己头的，只不过是一个酒瓶而已。 排除了最大威胁后，她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俯下身捡起了之前掉落的左轮手枪，就地转身一滚后，就举枪指向了神秘人所在的位置。 不，应该说，是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吧。因为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 少女从捡枪到翻滚起身，所有的动作都是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完成的，可谓衔接得非常熟练。可她所面对的那个人，却在这样的一瞬间内做出了反应，并消失于无形，这，可能吗？ （难道说，我面对的，真的不是人类吗…） （不，不可能…） 她晃了晃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抛了出去，其优秀的逻辑思维也再度清晰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神与魔，是不存在的…而以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反应力与速度来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最多也只可能移动三米左右的距离… （而在他原先所在位置三平方米的范围内，唯一能够将我视线遮挡的地方……） （……只可能是那里。） 分析过后，少女看向了吧台的下方，将枪口对准了那里，在咽了口口水之后，她一步步向着吧台靠近了过去。 果然，随着她向着吧台靠近，下方的一个身影渐渐映入她的眼帘。然而，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神秘人，而是原本就倒在那个位置、那个被她亲切称为q姐姐的女子。 （不可能啊…） 少女咬了咬嘴唇，不知是因为困惑，还是见到了女子的尸体有些心情复杂，竟是让她微微楞了楞神。而就在她这分神的短短一刹那，一个身影竟是从吧台底部——那个她本已认定没有人的位置，突现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的反应也绝说不上慢，当即就要扣下扳机，可同一时间，一根手指精准无比的插入了左轮手枪扳机的后半段，死死堵住了扳机，趁着少女扣不了扳机的这一空挡，另一只手迅猛地捏住了枪的另一端。 少女毕竟也不是等闲之辈，顷刻间就作出了反应，将枪把反向一转，作势要将神秘人的手指卡断在扳机之中，而对方的反应也果然如她所料的迅速收回了伸出手指的手。 “你输了。” 少女将枪口对向了神秘人的头顶，这也是她第一次直视着这个人的脸。可惜的是，对方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一个黑色的金属口罩之后，加上周围环境又太过昏暗，她只能勉强看清这个男人的眼睛——眼神中，充满着冷峻，充满了睿智，却看不出任何寻常人面对枪口时该有的畏惧。 “输与赢，又有何意义…” 冰冷无情的声音从神秘人脸上的金属面罩里传了出来，说完，他缓缓松开了另一只握住枪管的手，而就在少女的目瞪口呆之下，那支左轮手枪的转轮，竟是从枪的异侧滚落了下来。 不同于传统自动手枪，在子弹入膛后，即使弹闸移除，这颗子弹依然可以射击；左轮手枪的子弹全数镶于转轮的弹巢中，一旦转轮被拆除，这把枪便与废铁无异。这个戴着面罩的神秘男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快速拆械术破坏了转轮与枪身结构的联接处。 消除了枪的威胁后，面罩男子掏出了一台手机，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滑后，应该是关闭了某种控制着全楼电路的黑客软件，酒吧里那些忽闪忽灭的灯全数亮了起来，那些诡异的电流声，也就此停止了。 他看了眼依然呆怔在原地的少女，说道：“我没有，杀你的理由。但我想知道，你杀死那个女人的理由。” “……我…”见对方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少女才稍许回过点神来。她已是有些语无伦次，但却依旧逞能道：“你凭什么确信…杀死她的人是我？” “这个女人，明知道你用下了毒的烟给她调了包，却又装作出了全然不知、正中你下怀的样子。她的表现，与我对人性的理解，产生了误差。”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别装作你好像很了解q姐姐一样，你这个疯子！” “我拥有她生前的记忆。” 面罩男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格外的平静，又格外的冷酷，但却着实是给了少女不小的打击，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他…在撒谎吧……q姐姐她…不可能知道的吧……何况记忆，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记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面罩男子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小型的头盔样的装置，在装置边缘的曲面屏幕上操作了什么之后，不等少女作出反应，将其快速戴到了她的头上。 霎时，少女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大量的信息开始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既然是你杀死了她，那么你有取得她生前记忆的资格。” 少女捂住了脑袋，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疯狂涌入的信息，她用尽了力气，朝面罩男子吼道：“你的目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需要找到，我对人性的理解产生偏差的原因。” 这是这名少女，在被那涌入脑海的记忆所吞没前，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第33章 不堪回首的真实（下） 空荡荡的酒吧里，少女低垂着头，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若是有别人看到这样一个心情低落的女孩，任谁都会对她心生怜爱的吧。 不过真要说起来，又有谁能明白她此刻的痛呢？ 从有记忆以来，她每一天都生活在一所与世隔绝的训练基地里，对儿时的她而言，那里就是她的全世界，分隔着外界的高高铁丝网，就是世界的尽头；而对于外界，这个地方也只不过是一所普通的不知名监狱这么简单，没有人，会关心这里是哪里。 吃饭，睡觉，学习，训练，这是每个待在这里的孩子的所有生活。这些孩子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高新技术印刻在他们身体内的编号，被幕后掌控着这所训练基地的人用以区分。其中，少女的编号是76，这个编号就是这里的每个人对她的称呼。随着这些孩子的学习与成长，他们也渐渐开始知道，这所基地不过是这个世界冰山一角，是由被教官们称为‘公司’的伟大组织所领导，旨在培养优秀人才的地方。只要能从这所基地毕业，就能见到组织的领袖，成为正式成员，为改变世界出一份力。 这些没有名字的孩子们，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被洗脑的信徒。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而后，在她的成长中，偶然得知的一件事情，才让她第一次地意识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这个伟大组织‘公司’的领袖，居然是她的父亲。自那时起，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世感到自豪，更是对这个从未给予过她父爱的父亲感到无比尊敬与崇拜，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对未来开始产生了憧憬，憧憬着能与父亲见面的那一天。 亲情，多么奇妙的情感啊，若是能得到它，这个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天真的少女这样幻想着。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明白，真正的亲情，其实是可以无关血缘的。 那个同在基地里，比她稍许年长，待她如亲妹妹般处处照顾、关怀着她的姐姐，和她的关系，其实早就悄悄地超越了友情，互相建立起亲情了吧。遗憾的是，当她醒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真的已经太迟了。 要从秘密训练机构毕业，成为组织中所认可的杀手，需要通过一项项非人的测试，这些测试对体能、智力、心理的要求都高到离谱，测试者在测试过程中意外身亡的情况也并非个例。而在通过所有测验的最后，每个通过者还要完成由组织高层直接派发的被称为“最后考验”的任务，才能成为正式成员。 随着这些孩子在训练中心的成长，他们之间很容易地就会产生羁绊，他们会在遇到困境时相互扶持，出现同伴、朋友等等的关系——这是属于群居动物生存的本能，人类，自然也不例外。然而，这些互助现象并不是组织所希望看到的，而这个所谓的“最后的考验”，就是为了培养最高效、最无情的杀手而特别制定的一项残酷任务：对于重点培养对象，组织会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指派观察者记录下他们的全部生活，并由高层分析鉴定出测试者最信任的那一个、或是那些“伙伴”，并在“最后的考验”中，作为目标，命令他们自相残杀。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般人通常都会拒绝完成这项任务，可观察者却会通过记忆装置，找出每个新人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或是自由、或是性命、或是尊严，只要对这些渴望加以利用，作为威胁或是诱惑的话，人性中黑暗的那一面轻易地就会被暴露出来。 而76号最深切的渴望，便是得到亲情。 讽刺的是，也正是她，被不存在的亲情所蒙蔽，亲手毁灭了自己仅有的、被她所忽视的亲情。 ……… “我不需要女儿…” …… “…一个真正完美的杀手，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也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 ……… 拼尽了全力，通过了重重考验，终于能够见到那个日日夜夜期待着见到的人，可这个人，却与她想象中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样。 …… “杀了她，证明你自己吧。” 被赞美为人与人之间最无私、最伟大的感情，在此刻，却成为了魔鬼施以诱惑的筹码，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 …… 只要我能够证明自己……只要我能够成为他所希望的样子，我就可以和爸爸一起、一起改变世界…这样的话，我就能得到亲情，再也不会孤单了呢。 多么天真，又多么可笑的想法啊… 至于那个死在她手上的女子，就更为讽刺了。训练评估时，她与76号一样被视为最具潜力的杀手，擅长通过强大的求生欲望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在早期就成为了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而观察者与组织高层从她的记忆数据里得出的结论是，她最珍视的东西，是自己的生命。 于是，以生命作为威胁，她也如组织所计划的那样完成了“最后的考验”，并由组织首脑亲自任命为精英刺客小队“pokerface”的一员，由英文字母q，替代了她原本的编号。在“最后的考验”中，不论是她关心的人，还是关心她的人，都被她一一杀死了。 当然，只有76号的少女除外。 并非是她手下留情，而是组织给她制定的目标中，并没有出现少女的编号。 至于组织的目的，也许是因为那个首脑还有那么一丝的人性，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女儿；或者，更合理的解释是，相比她而言，他认为76号少女的潜力更甚。 但是，一个为了生命，为了求生，可以放弃所有道德准则的人，为什么，在最后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从她沉重的记忆里，会找到答案么？ 也许那个戴着面罩、日后被世界称为“阎王”的神秘男子还无法理解，可76号少女在得到了她的记忆后，切身感受着那面对生死时的犹豫时，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无情的杀手，要背负的罪，实在是太沉了。 不论人性被怎样蒙蔽、被怎样扭曲，当完全接触到这个充满着明朗与黑暗、纯洁又蛊惑的世界、这样一个真正真实的世界后，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都会产生出一个明确的定义。 感受着偷偷躲在无人监视的角落，那撕心裂肺流泪的滋味；遭受着来自记忆深处，那被自己夺取性命的挚友灵魂的折磨；充满罪恶的记忆，不论是对已经死去的女子，还是对得到她记忆的少女而言，都已无力再承其重。 通过杀死同伴的方式来泯灭人性，培养出无情杀手的做法，终究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可以当作赎罪的机会，终于摆在面前的时候，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换作是少女的话，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而现在，继承了死去女子全部记忆的少女，也要代替她，背负上所有的罪。 ……… 少女紧紧捂住了胸口，心头那不断传递而来的酸涩感，已让她的精神支离破碎，再也撑不住这样的压力，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 嗡——— 耳鸣声过后，她的头疼感渐渐褪去，那疯狂涌入脑中的信息，终于停止了。 神秘男子收回了先前戴在少女头上头盔样的科技装置，随后，他把手伸到脸颊前，旋转了一下位于他脸上的金属面罩上的一个旋钮。 “她的记忆，很痛苦？” 虽然语气中依然听不出什么感情，但他的声音柔和了不少，没有那么冰冷了，应该是面罩中存在的某种变声装置，被这个神秘人关闭了。 见少女依然跪倒在地没有说话，神秘人继续说道：“你所谓的唬人手法，都已经全数去除了。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女人的理由了么。” “你说的没错…是我，用毒药杀死了姐姐……”少女扶着吧台的边缘，吃力地站起了身，她偷偷看了一眼吧台后方的尸体，心头又是一阵酸涩，继续说道：“我…要成为真正完美的杀手……” “…就像…你一样。” 她坚定地看向了神秘人冷峻的眼睛，再次补充道。 “像我一样？” “父亲与姐姐都说过，只有抛弃了感情，才能成为真正完美的杀手。” “成为这样的人，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但如果不成为这样的人，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这是，我的宿命。” 呜哇呜哇呜哇——— 突兀的救护车警笛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应该是逃走的那几个人，在发现酒吧并没有起火后，才终于是想起了先前倒地不起的女服务员，呼叫了救护车吧。 而神秘男子在听到了这声音后，当即就转过了身，作势就要离去。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理清困惑着他的那些关于人性的疑问了。 酒吧里的照明灯，也随着他的离去而再度关闭，又一次陷入了漆黑。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少女望着眼前的黑暗，嘀咕了一句。 而远处的黑暗中，已经再度变回冰冷无情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为了拥有感情而杀人，可你，却为了放弃感情而杀人。我们，很可能注定会成为对手吧。” ……… ………… “呼……” “呼……呼…………” ……… 张晓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从回忆的沉溺中解脱了出来。她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经历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为了找到易枫与阎王的关联，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身上可怕的真实记忆，可这样做，却险些让她再度迷失本心，重新变回那个受组织操纵的杀人棋子。 （可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她拿起了鸡尾酒，一边喝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不敢再去接触这块禁忌的回忆了。 第34章 记忆中的眼神 “一杯godfather，谢谢。” （注释：鸡尾酒名，汉译“教父”，与美国经典黑帮影片同名，以意大利产杏仁甜酒为辅料调和而成。） 就在张晓颖出神间，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坐到了她的身旁，并向调酒师点了杯名字有些特别的鸡尾酒。 而后，这个男人的衬衫袖口中滑出了一张名片状的卡片，卡片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后，像是被设定过飞行轨迹一般，精准地飞向了张晓颖面前的吧台桌上。 那是一张黑桃a的薄铁片扑克牌。 看到这张扑克牌后，张晓颖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神色一凝，将注意力转向了她身旁的这个年轻男人。 “a？” 她试探性地问道。 说是试探，那是因为，她对对方的身份还存有着些许疑问。 虽然同属组织中的精英刺客小队“pokerface”，但小队中最高位的人物，还未曾以真面目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而这张金属制成的黑桃a扑克牌，就是代表这个人物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他的代号。 年轻的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张晓颖暗暗吃惊，她的队长，代号a，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队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尽量压平着自己的语气，假装像q那样，冷冰冰地说道。保险起见，她还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在人格上所发生的那些改变。 “你的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 对她的状况，a似乎并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平淡地询问道。 “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可以确认目标就在学校之中，其中一个男生已经引起了我的怀疑，正在观察之中。” “…不管是上次由我接到任务从警方那边夺得遗体，还是这次‘公司’交给你的‘唤醒频段’，不论从哪点看，‘公司’对你任务的特别优待，有些过分了吧。” 说话间，若隐若现的寒光出现在了a的眼中，不寻常的气场，从这名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不过，不知是哪里，这个男人却让张晓颖感到了些许熟悉，但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才对啊。那么，是另一个她的记忆？不，在q的记忆里，a也从未以真面目出现过。 那么，也可能是在那次意外中，偶然得到的关于再上一任q的片段记忆的缘故吧，曾经那位被她称为q姐姐的女子，也许与这个人有过什么交情吧。 想到这里，张晓颖对这莫名的熟悉感也就不在意了，这禁忌的回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触碰的。于是，面对a对她的质疑，她也不想多作解释： “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可能依靠‘公司’的资源来完成任务，让队长见笑了。” “你和boss的关系，恐怕不一般吧。” a却没有理会她的话，有些突然地这么说了一句。 张晓颖微微一窒，在‘公司’中，知道boss和她之间特殊关系的人，早已被不留痕迹地抹杀殆尽了，可这个刺杀小队的队长，代号为a的男人，竟然也怀疑起她的身世来了？！ 对于a的背景，她也在从秘密训练机构毕业之后，从父亲的口中知道过大概。这个男人，曾经是消失的美国黑帮六合会的幕后头目，不论是个人实力，领导能力，还是他的野心，都是极为强悍的，其在组织内的威望甚至并不在他父亲之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一个人物，即使其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得到满足。与其说他是boss的下属，不如说是出于利益而合作的盟友，两者之间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级之分。若是被他知晓张晓颖是boss女儿的事实，会引发怎样的结果，不论怎么想都是不利的。 不，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 a，以他的身份和行事作风，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试探她身份而特地来找她，更不可能仅仅询问一下她任务的进展情况而替她父亲传话。他来这里的目的，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表明。 而且，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张晓颖思索着，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悄悄侧过身，双膝微微弯曲了起来，以便身体随时准备做出反应，整个人已进入了警惕状态。而a的观察力也是强的离谱，即便张晓颖已经有意掩饰，他还是在即刻间就注意到了张晓颖这边的反应。 就在他们的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一阵冰凉的肃杀感从张晓颖心中升起，这种感觉，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寒冰冻结住了一般。 冰冷的眼神，无情的眼神，却又充满了睿智的眼神。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眼神… …阎王！ 反应过来的张晓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甚至掀翻了她身后的吧台座椅，同时，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警用手枪，死死地指向了他眼前的人。 （这是他易容的样子吗？还是说，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张晓颖还在飞速思考着，而酒吧里的那名调酒师见到此等情景后，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之前优雅从容的风度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那名被枪口指着的当事人，反而是完全面不改色的样子。 “那个…你们……要是有什么恩怨的话……还是去外面解决，可…可以吗？”调酒师声音颤抖地向吧台前对峙着的一男一女说道。 “我是警察。”张晓颖一只手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警徽，向那名调酒师示意了一下，而另一只举着枪的手，依然死死地一动不动。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被她举枪对着的人，却带有些疑惑地“喔”了一声。 “警官小姐…这位先生…是您追捕的犯人吗？” “没错。这个人，是一名极度危险的连环杀人犯，外号‘阎王’。”张晓颖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知道了她警察身份的调酒师，本来好不容易已经心安了不少，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后，直接是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把身后的几个酒瓶也一同打翻在地，摔碎了。他偷偷地瞄了眼那名张晓颖举枪对着的男人，随后立即就把目光移开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阎……他就是…新闻里报道的，不停杀人的……那个阎王？！” 张晓颖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你的子弹…对他真的有用吗…？我…我在网上看到过…他可是能够夺取人生命与记忆的死神啊……” “他只是个凡人罢了。” 张晓颖说完，不再理会惊慌失措的调酒师，她向着那个被她指认为阎王的人冷言威胁道：“双手抱头，不然…我就开枪了。” 而“阎王”却没了动作，像是失去了电源的机器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没有行动，绝不是因为束手无策，那张冰冷的脸上若有若无的些许笑意，仿佛在告示着众人他面对这支警枪的不屑与从容。 “你的任务，本来就是杀死我才对吧…？”同样是平淡而无情的声音，却与之前假扮为a时的语调又有了些许不同——更加冰冷，也更加混杂，显然依旧是透过某种变声装置发出的声音。也不知他在被枪指着不动的情况下，是怎样完成变声的。 “那为什么，还不开枪呢？” 张晓颖，倒是对这些问题没有在意，她义正言辞道：“…我的职责，是逮捕你。” 说话间，她的眼里不断透着坚定，不论是她举枪的手，还是她决绝的心，都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 …直到……从她的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让我失望，q。” 即便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移开注意力，毕竟对手可是阎王，一旦分神，那现在好不容易掌握的有利条件就会荡然无存。可是，听到了这声音的张晓颖，终究是因为太过惊异而转过了头。 进入她视线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六旬老人。 “父亲…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我说过，不准叫我父亲的吧。”老人的眼里完全没有平日里惯有的平和，而是像阎王那般，充斥着冰冷的杀戮之意。 “…boss，我…” “q。报告，你的任务是什么。” “…找到，并消灭‘公司’的一号阻挠者，代号‘阎王’的杀手。” “那我对你的要求，是什么？” “成…成为……最完美的杀手…” “那你，为什么还不扣下扳机？！！” 老人的这声怒喝，让张晓颖惊得颤了一颤，她再度转过头，看向了她的目标——此时已经推开了酒吧的门，眼看就要走出去了。 在身后父亲的注视下，张晓颖的双眼失去了焦点。她已没有了多余的犹豫，扣下了扳机。 又一次，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又一次，成为了听命于她父亲的一颗棋子。明明好不容易重新赢回的人性、明明好不容易发了誓想要成为内心深处最希望成为的好人，可为什么…意识就这样，失去了控制啊…… 为什么，要让杀戮成为我的原罪啊…… 砰！！！ 也许是张晓颖在心底的最后挣扎，影响到了准心的缘故，子弹没有命中目标的要害部位，而是击中了阎王的肩膀，让他一个踉跄，不得不伸手扶住了门框。 他缓缓转过了身，那肩膀上被子弹打中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对他的动作造成什么影响，就好像这个人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移开了扶着门框的手，揭下了附着在脸上用于易容的人皮面具。 可让张晓颖奇怪的是，阎王揭下面具后的真容，却是模糊不清，完全无法辨识了。 不对，是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砰！！砰！！！！ 接下来的连续两枪，威力之大竟是直接穿透了阎王的头颅和胸膛，可这一次，被子弹击中的这个模糊身影，却连踉跄的动作都没有了。 这一下，就连张晓颖都禁不住开始怀疑：难道对方，真的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死神么？！ “…你变了，女人。” 用毫无感情的语调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那明明应该被她击中的模糊黑影，愈行愈远，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此时，张晓颖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成了一团，同时无尽的脱力感从她身上传了过来，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数倍的重力影响，再也没有力气站立了。 “没用的废物…‘公司’，会以你为耻。” 身后，又传来了父亲失望的话语。而张晓颖，已经彻底失去了体力，昏倒了。 ……… 第35章 混乱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千莎拖着疲累的身躯从电梯中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的时间已是午夜时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家门口，确认没有惊扰到隔壁屋熟睡的邻居后，她将手轻轻按向了电子门的感应区域。 很快，门上的数字屏幕上出现了英文的“身份确认”字样，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哔哔”声后，就自动滑向了墙的内侧。 看着这扇高端的电子门，千莎轻轻叹了口气。 武伟虽然身为警长，但因为他为人正直，一直尽职敬业地做着警察该做的工作，所以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富裕。可在了解到千莎对家用防盗门有着巨大的心理阴影后，武伟二话不说就花了大价钱更换了这么一扇大户人家才会配备的指纹电子门。为了让失去双亲的千莎重新找到安全感，像普通的女孩一样长大，这位老警长真的已经是做了足够多的付出。 每次想到这里，千莎都会对武伟感到一阵亏欠之意，但她明白，自父母被杀的那一天开始，她的生活，就已经无法像普通的女孩一样了。那对复仇的强烈渴望，侵蚀了内心的根基，让她无法自拔了。 如果，不需要复仇，过上普通女孩的日子，也许就能和他…… 不知怎的，易枫的样貌出现在了千莎的脑海之中。 她晃了晃脑袋，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本想告诉易枫一声自己已经平安到家，这才想起手机已经在之前的教学楼里被尖刀刺穿破坏了。 千莎轻轻拍了拍额头，重新收回了手机，走进了门。待她进到屋内之后，电子门重新从墙的内侧滑了出来，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家里的灯，也自动打开了。 “武伯，我回来了。” 平日里，武伟一定会等到千莎回到家后再入睡，所以千莎也不担心把武伟吵醒，一进门就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房间内并没有人做出应答。 千莎皱了皱眉，一些不好的记忆浮现了出来，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安。她一边在心底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一边看向了门口的鞋柜与衣架。 “呼……” 武伟的外套和皮鞋都不在，显然是外出了。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千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先前的生死经历，以及面对阎王的恐怖，让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加之前几天作为杀人嫌疑人的遭遇，她的精神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去浴室随意冲了个澡之后，千莎浑身无力地趟倒在了卧室的床上。 （这个时间，武伯不在家，只可能是又发生了什么案件了吧…难道说，那个家伙，又犯案了吗……） 想着想着，千莎只感觉头部有些刺痛，实在没有力气再想下去了，没过多久，她终于顶不住疲劳，坠入了梦乡。 ………… ……… ……？ 模糊的意识，从有到无，又再度从无到有。 …… 形，声，闻，味，触，什么都感觉不到。 无法摄入任何的信息…那意识的存在与否，又有何意义… 我…为什么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在哪里……？ …… 我…是谁……？ …… 嗡—— “报告武sir… 丁零当啷…… …已经调出了周围的监控，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嗡——— “小颖，醒醒——” 一片嘈杂，打破了封闭着五感的屏障，窜入了意识之中。 叮铃当啷…… “小颖——？！” 嗡———— 剧烈的耳鸣声，刺激着张晓颖的大脑，让她用力眯了眯眼睛。 与耳鸣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片混乱的记忆。 “呜……” 她吃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老人充满担忧与关切的眼神。 “呜…对不起…爸爸…我做不到…” “小颖，你在胡说些什么？” “啊…？” 终于，张晓颖眼里的茫然渐渐褪去，老警长武伟的样貌在她的眼中清晰了起来。 “武sir，你怎么在这里？”苏醒过来的张晓颖，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随即像武伟提问道。 “这里发生了杀人案件，我们接到报案赶来后就在现场找到了昏倒的你。” “什么？！死者是谁？” “死者是这所酒吧的调酒师，名叫李xx，今年32岁。” “死因呢？” “头部受到枪击身亡。” 张晓颖听到这里，暂时停止了追问了，开始整顿起了现有的线索。她的记忆里，出现了太多的混乱与矛盾。 首先就是‘公司’的boss，也就是她的父亲，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里，并且是如何不经过大门凭空出现在她身后的，这是第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其次，调酒师究竟是什么时候死亡的，在她晕倒前，分明看到了阎王已经离开，而此时调酒师并没有遭到杀害，难不成真的是阎王这么有闲心，在她晕倒前假装离开，再刻意返回行凶杀人吗？ 当然还有，她究竟是如何晕倒的，这也是一个疑点。张晓颖想了想，只可能是阎王施了什么诡计造成了她的晕厥，但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她还无法找到答案。这么说起来，cia特工凯尔邦德被杀一案中，千莎也因为不明原因在一个特别的时间点晕倒了，这也是此起案子里唯一她到现在还无法做出解释的地方。 另外，这一整段的记忆都给她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如果能留下什么东西，能确认这段记忆的真实性就好了。 对了…！ 张晓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把武伟吓了一跳。起身后，她直接冲向了吧台前，也不顾旁边的调查人员拦阻，直接打开了吧台上一台记录着客户点单信息的机器。顿时，一长串密密麻麻的英文酒名显示了出来。 而在末尾的是… ……virginmary，￥65… 这是张晓颖当时点的鸡尾酒，也是点单信息中最后点的酒名。而她的记忆中，起初阎王乔装为a时，明明点过另一杯酒才对。这也就表明，记忆被伪造了。 这样的话，记忆中出现的那些矛盾就都可以说通了。因为记忆本身，是不真实的。 …不对，等等…… 思索之中的张晓颖，注意到了屏幕底端的一个翻页按钮，她立即选中了按钮，将信息单接收到切换到了下一页，随后，“godfather，￥80”的字样也出现在了这一页当中。 看到这行英文字后，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么看来，这段似梦的记忆，并不是被伪造的，至少，一直到她的父亲凭空出现的记忆之前，应该都是真实的。 那么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她继续回想着，记忆中，她仅仅通过眼神就判断出了阎王的身份，这样没有具体证据，就作出判断妄下结论，还真是不像她的作风。 不过，真要说起来…她会怀疑易枫，也是因为这个男生给她一种与阎王相似的感觉吧。依靠直觉来判断…这是先前那个代号为q的她的独立人格所惯用的处事方法，而记忆中，虽然偶尔也会出错，这份直觉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可靠的。 想到这里，她马上拨通了寄放在福吉旺那里的迷你手机。 ……… 嗞嗞—— 已经躺卧在床上的福吉旺，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枕头下的轻微震动。他皱了皱眉，似乎微微有些烦躁的样子，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只迷你手机。 “他现在在哪？” 一接起电话，张晓颖急促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滴答滴答滴答—— 福吉旺瞥了眼床头柜上发出着声音的机械钟，不耐烦地埋怨道：“我说大姐，大凌晨的，大家都要睡觉的…” “赶紧回答！” 福吉旺被张晓颖焦急的态度吓了一跳，他急忙看了看身旁熟睡的易枫，轻声答道：“一直在床上，安稳地睡着呢。” “你确认，从他晚上回到寝室后，就一直没出去过对吧？” “我确定，老实告诉你，被你那个钟吵得我可是一直没睡着，他如果期间出去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 “嘟。嘟。嘟——” 福吉旺又埋怨了几句，但张晓颖已经提前挂断了电话，他的埋怨也没人听得到了。没多久，他也只能懊恼地把迷你手机放回到了枕头下面，继续努力着睡觉了。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身旁床位上本应熟睡着的易枫，他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 （这个男生的嫌疑…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张晓颖挂断了电话，继续思索着记忆中留下的线索。终于，她想起了另一个能证明这段记忆真实性的重要关键点，可当她把手伸到身后想要掏出自己的警枪时，却发现枪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第36章 隐藏的线索 “武sir，你们有没有在现场找到我的警枪？”没有在身上找到自己的枪，张晓颖马上就向武伟询问道。 武伟看了看她的样子，神情略有些复杂：“我说小颖，我们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你，你是这次案件中的重要当事人……” 张晓颖打断了武伟的话：“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是请相信我，在我和死者接受d记忆检测之前，我需要从我的警枪中找到线索。” 不知为什么，她苏醒后的情绪就比较急躁，也许是离阎王的身份推测又近了一步，也许是又出现了太多新的疑点无法解释，都刺激到了她迫切找出真相的渴望。 “小颖。”武伟的表情要比平日里更为严肃，他盯着张晓颖的眼睛，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杀死被害人的子弹，是与你警枪型号相匹配的。” 听到这里，张晓颖的表情有些错愕，她微微张开了嘴，想要作出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武伟说的这一点来看，射杀被害人的子弹十有八九就是出自自己的警枪了。如果是这样…要洗脱杀人嫌疑的话，肯定要接受d的记忆检验。一旦如此，与假扮为a的阎王以及父亲交谈的记忆就会被数据化出来，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是组织成员的身份就会暴露…… …事情麻烦了。 好不容易已经下定决心想办法脱离组织，遵从自己的本心当好一名警察的…可为什么…又陷入了这样的事啊…该怎么办才好… 张晓颖不断在心底盘算着，同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优先考虑起了案件的情况。她沉吟了片刻，向武伟询问道： “…里面一共少了几颗子弹？” “总共少了四颗。”武伟倒是看出了张晓颖的焦虑，安慰道：“小颖，你的警枪，我们是在你身旁发现的，这把枪和现场找到的子弹壳都已经一并被送去进行指纹调查了。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有人陷害你，没有留下指纹，但是只要你是清白的，死者的d检验报告是不会说谎的。” 张晓颖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有些丧气地叹息道：“这次的凶杀案件，极有可能又是…阎王所为，我不认为d还能派上什么用处……” “什么，是他？！” 一听张晓颖提到了‘阎王’二字，武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立即双手抓住张晓颖的肩膀，激动地追问道：“告诉我，小颖，在我们赶来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晓颖却侧过头，避开了武伟的眼神：“抱歉，武sir…我，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后，武伟恢复了镇定，他松了松抓住张晓颖的手，道歉道：“对不起，小颖，我忘了你才刚从昏迷中苏醒，让你为难了。”接着，又顺势拍了拍张晓颖的肩，再次安慰道：“不过你就放心吧，就算无法得到死者的d数据，我们只要检查你的记忆，就能洗脱你的嫌疑了吧。” “……嗯。”张晓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另一边，她有气无力地敷衍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啊。现在，没有办法了吗…） ……… 之后，张晓颖又询问了现场的几名调查人员，知晓了案件中一些更详细的情况。 她警枪中的子弹，一共少了四颗，其中有两颗在酒吧出入口附近的墙上被找到，另一颗应该会在死者的体内被鉴定出来。那么，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下落不明。 而在那段似梦似幻的记忆里，她记得自己击中了阎王三枪，之后直接穿透阎王身体的两枪并没有让对方的身体作出反应，应该就是对应了现场在墙上找到的那两颗子弹。而记忆中的第一枪，相对而言则更加真实，在击中了阎王的肩膀之后明显对他造成了伤害。 再从现场没有找到的这颗子弹来看…… 这颗子弹，应该就在阎王的身上没有错了！ 想到这里，张晓颖重新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拉住了准备动身离开的武伟：“警长大人~能帮我要到一点鲁米诺试剂吗，也许这一次，我们能够得到锁定那个家伙身份的重要线索了呢。” （注释：鲁米诺(luminol)，又名发光氨，即使犯罪现场的血迹已经被清除过，甚至过了很多年，在调查现场喷洒鲁米诺后依然会立即与血中的铁产生发光反应。） …… 没多久，如张晓颖所料，几名调查人员在酒吧门口的区域喷洒了鲁米诺试剂之后，地面上，显现出了一片发着蓝光痕迹。 张晓颖俯下身，观察着地面上发着光的地方，说道：“有接近五成的可能，这些血液，是阎王身上留下的。” 在他身边的武伟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检验出的结果，问道：“只有五成的可能么？” “嗯…”张晓颖有些沉重地应了一声。 是啊，对于阎王的案件来说，能得到这样的线索，实在是太简单了。不留痕迹是他一贯的作案风格，而这一次，竟如此轻易地留下这种威胁到他身份的明显线索，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此外，这起案件中还有着最让张晓颖想不通的一点：既然对方都已经返身拿起她的枪杀了人，为什么不顺便也把她一起给杀了？从自己还活着，没有被灭口这一点来看，这查到的血迹，会不会是故意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除非……） “立刻叫法医过来，把现场发现的血迹小心保存下来，能得到的dna什么的，我统统都要看到具体记录！”尽管这血液按张晓颖所说只有五成可能与阎王相匹配，但此等突破还是让武伟激动不已，正对着手机吼个不停。 待武伟发布完命令，挂上了电话后，他的语气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小颖，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幸亏有你，我们和那家伙之间的对决才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啊。这几天你也一直没好好休息过，这边就先交给我们，你就先安心休息去，至于要做的检测、报告什么的，就等到明天再说吧。我们现在，实在太需要你的智慧了，必须要保证你的智慧能够百分之百地发挥才行。” 张晓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以留下来继续参与调查的话，不过在听到武伟说到‘检测’二字时，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想出避开d检测的对策，既然现在武伟都主动提出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她也就没有拒绝，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之后也就离开了现场。 ……… ………… 滴答滴答滴答…… 明亮的光线一丝丝地刺入眼中。 “呃……” 福吉旺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艰难地掀开被子，半个身子缓慢地坐了起来。 耳边，机械钟扰人的滴答声再度传了过来，让福吉旺是心烦不已。这一晚上，他可真是被这声音给折腾得不轻。 据张晓颖所说，这个机械钟发出声音的频率经过精心调试，一经开启，精神分裂的患者在听久了以后会唤醒心底的潜在人格。为了证明易枫的清白，他也就答应了张晓颖的提议，把这个钟放在了易枫的床头柜上。 只不过现在，易枫完全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自己感觉要被这声音吵得精神分裂了…… 福吉旺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过身看向了另一边，打算叫易枫起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是把他吓了一大跳——易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站在他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啊！！！！！！！阎王！！！！”福吉旺吓得脸都发绿了，失声叫了出来。 他这一叫，反而是把易枫也吓得后退了一步，停顿了足有一秒，才一脸无语地说到：“这大清早，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呃…我……”看到易枫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福吉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胡编道：“哈哈哈，做了个噩梦…吓得我不轻呢……哈哈哈…” 易枫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去刷牙洗漱吧，今天早上我们可是要和千莎一起上选修课的…” “怪不得起得那么早，啧啧啧…”福吉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寝室的卫生间。 待福吉旺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之后，易枫忽然快速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福吉旺的枕头底下。 那是福吉旺用来和张晓颖联系的，迷你手机。 ……… 叮——咚———铛————铛————— 冗长的上课铃回荡在教学楼之间，走廊上拥挤的人群也终于分流入了不同的教室，渐渐疏散了开来。 而易枫与福吉旺，像是没听到这上课铃一般，依然悠闲地吃着刚买的早餐，慢悠悠地在走廊上寻找着教室的方向。 这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活了… 几分钟后，易枫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室，一路上还不乏几个坐在前排的学妹朝他抛去了痴痴的目光。而福吉旺相比之下，则要低调很多，进来时还不忘向正上着课的老师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这名老师仅仅是抚了抚眼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打招呼的行为——那副眼镜上厚如啤酒瓶底的玻璃片，已经标示了这名老师的视力是有多么糟糕，也许，他压根连这两名迟到的男生都没有看见吧。 难得上个课只迟到了这么几分钟，却没有在教室见到千莎，易枫在兜了一圈之后微微有些懊恼，他完全不理会几个向他招手示意的女生，随意地挑了个后排的空座就坐了下来，不一会儿，福吉旺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无意识记是指没有预定目的，在识记过程中也不需要做一定的意志努力、自然而然发生的识记……” 任课老师拿着一本书不停念叨着，那没有头发的头顶被窗外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滑稽。不过，易枫对此也不会感什么兴趣，他与福吉旺对视了一眼，小声说道：“她今天该不会不来了吧？” 福吉旺偷偷瞥了眼自己的手机微信，没有看到任何的回复，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个之前因为低头看书而没有被易枫所注意到的男生忽地回过头来，笑了笑说道：“你们在讨论，千莎同学为什么还没有来的事情吧？” 对于这个忽然来搭话的人，福吉旺自然是不认识，正感到莫名其妙之时，却忽然看到易枫盯着那人的眼神已是冷得可怕，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此人，正是前一天现身于施工教学楼现场的神秘男生——史戈平。 第37章 摩天酒店 没有见到千莎，反而见到了史戈平，易枫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揪住了史戈平的领子，低声逼问道：“千莎今天没有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幸亏他的声音还控制的比较低，而位置又处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也只有少数几个学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不过也只是回过头看了几眼，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易枫，你疯了么？这个人是谁？”福吉旺见状不对，急忙拉住了易枫的手阻拦道。 “初次见面，我叫史戈平。我和你一样，都是易枫的朋友。”史戈平任由易枫揪着衣领，倒也不生气，他回应完福吉旺的话之后，又神色平常地看向了易枫，继续说道：“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很友善地握着互相的手才对，怎么，难道我做了什么冒犯到你的事了吗，朋——友？” 此时，易枫也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他松开了抓着史戈平的手，但说话的态度依然充满了敌意，逼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你一样的目的。”史戈平笑了笑，有些意味声长地回答道。 易枫正又要发作，福吉旺却突然插话道：“易枫，你先别动怒。这位同学他说的也没别的意思，既然我们都是坐在这个教室里，他当然也是和我们一样，是来上课的啊。” 被他这么一下故意装傻般的解释，硬是让易枫窒了一窒，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了。 接着，福吉旺也笑了笑，向史戈平问道：“话说，史同学，你也认识千莎吗？” “直接叫我史戈平就可以了。说起来，我与千莎同学的关系…”史戈平停顿了一下，他撇了易枫一眼，继续道：“…我们正式相见只见过一次，具体的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认为还不错吧。” 而易枫则在一边冷哼了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再结合易枫的反应，福吉旺猜测这人多半也是对千莎有所好感，被易枫视作了情敌吧。可易枫的反应，也有点太夸张了吧，难道他在什么时候和千莎的关系又发生了不小的进展吗…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个人，在关系定位上倒是和我有那么些相像…） “千莎今天到现在还没来上课，你知道其中的原因么？” 见福吉旺又陷入了不明原因的胡思乱想之中，易枫重新开口道。 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平稳，先前那无法抑制的敌意，像是凭空消散了一般。毕竟他也不是冲动之人，稍加思虑之后，他也清楚自己现在发火没有任何的好处。 迟到或是旷课，并非是千莎的作风，联想到千莎一直倾力调查的事情，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他知道，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从史戈平这边得到有用的信息。而对于史戈平，不论是易枫还是千莎，都说不上原因地从这个男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样一个人物在今天这堂课上出现，应该不是偶然才对。 可史戈平却朝他摊了摊手：“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我真的只是来上课的。”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如果千莎真的是你女朋友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吧…？” 对于他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易枫也不想再与他发生多余的冲突，也就没理他。而福吉旺在听到‘女友’二字之后，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响，马上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有些诧异地盯向了易枫。而心思敏锐的史戈平，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这算不上微妙的反应。 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后面的那几位同学…？” 一开始，三人对这个声音都没有在意，直到说话的人重复了一遍后，他们才有所意识。 “老师，您有什么事吗？”史戈平第一个开口问道。 “呃……”任课的老头又一次抚了抚他那副玻璃片极厚的眼镜，向他们三人问道：你们几位，研究课题的小组分好了没有？“ 易枫与福吉旺都纷纷点了点头，也不知这名近视如此严重的老师有没有看到，一边嘀咕道：“今天…好像课上又来了很多新同学…唔…你们三位同学，都是一组的没错吧…？” “不。” 眼见这糊涂老头要把史戈平也分进他们同组了，易枫马上站起身否认道，他指着福吉旺，补充道：“我和他是一组，另外还有一个女生，是我们小组的组长，一共只有我们三人。” “好，那你们研究的课题名称…唔……是什么？” 老头可能是习惯了学生们的迟到或是旷课，倒是没有问起易枫口中所说的那个女生。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翻出了一张记录着课堂分组情况的白纸。 对于他们的课题，易枫当然是记得很清楚了，也无需细想，直接说道：“分析调查轰动全国的连环杀手“阎王”的报道，辩证记忆的可操控性。” “唔…阎王……” 老头把眼镜驾到了额头上，在纸上吃力地查找了起来，几分钟过后，他终于找到记录着相关课题的内容。 “啊，找到了，我的名单上面，你们小组一共有4个人。” “4个人？！” 听了老头的话，易枫起初还以为是这个视力堪忧的任课老师又看错了名单，直到老头把小组成员的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他才意识到，这是谁搞的把戏了。 “千莎，易枫，福吉旺…还有，史戈平……你们四人一组，在下周要把课题报告完成……” ……… 与此同时，远离易枫他们上课的另一个地方… ……… ………… 三辆警车，缓缓驶靠在街道路牙边，依次停了下来。在它们所停靠位置的不远处，是一栋被弧形玻璃所覆盖的豪华多层建筑，建筑的顶端直入云天，被云层所阻挡，望不到尽头。 这竟是一所百层之高的皇家星级酒店。 像这样的酒店，多数为这个时代新造的产物，被称为“一体化摩天酒店”。而这家摩天酒店单单从其后现代风格十足的外表来看，想必也是极致奢华了。 警长武伟第一个下了警车，粗暴地拿着对讲机指挥了几句之后，多名警察纷纷从警车上下了车。接着，他抬头望了眼前方的摩天酒店，做了个待命的手势，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晓颖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 武伟脸色铁青，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从他的通话记录来看，这已经是他第十四次拨打张晓颖的手机号了，可不知怎么，没有一个电话是拨通的。 依然联系不到张晓颖，武伟也就不再多做纠结，一声令下后就与他身后的十数名警察一同，从酒店底楼的正门闯了进去。 从旋转门进入到酒店大堂，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色映入眼帘，头顶上数个巨大的水晶垂钻吊灯微微晃动着，与明亮如镜的大理石瓷砖交相辉映着主灯的光辉，光彩夺目——比起这家酒店极致奢华的外表，其内里的装修果真也是毫不逊色，华丽之极，只看得几个年轻的警员滞在原地，微微张大了嘴。 其实这些警察里，包括武伟在内，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这等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对于他们而言基本是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之中，此次亲眼所见的画面着实是给了他们足够深的印象。 “发什么愣，赶紧跟上！” 看到身后这几个左顾右盼的年轻警员，武伟也不顾什么特殊场合的礼节，朝着他们习惯性地大声喝了一句。 大堂里，原本就静的出奇，被武伟这一喝，前台的几名穿着华丽的贵妇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往这些警员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却露出了微带鄙夷的眼神。 武伟倒也是任务在身，全然不觉得尴尬。只见他径直走到前台，没有理会那几名贵妇人，在向前台的服务员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又与那名服务员交谈了片刻之后，服务员便示意他将手指按压在柜台的某块玻璃面板处进行指纹入住登记，以此获得使用电梯的权限。完成登记后，武伟便带着其余人来到了电梯口前。 说来也是奇怪，这所楼层数如此之多的酒店一共居然只有两部电梯，而这两部电梯的电梯门为弧形，纷纷自墙内凸出，边缘处则与墙边相连接，未来感十足。除了这两部电梯之外，还有一扇标记着安全消防通道的门，不过上面的数码字样显示正上着锁，无法打开。 武伟抬眼看了看电梯上方，却只有两个代表电梯方向的向上箭头，没有找到显示具体楼层的地方，觉得稍有困惑，不过也没有注意太多，对身边的两名警员说道： “小李，你和小郭在电梯口待命，并且留心那边的安全通道，确保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yes，sir！” “其余人，跟我来。” 待每个人的任务安排妥当，武伟将手指在电梯口前的一个识别装置上触摸了一下。 “尊贵的贵宾，你好，欢迎光临[通天塔]皇家一体化摩天酒店。” 甜美的机械声从电梯口发出，很快，其中一扇弧形电梯门打开了。 这家酒店的电梯自然也不是普通货色，整个电梯呈圆形，由透明弧形玻璃构成，其容积居然要比普通酒店的电梯大上两倍不止，即使有十名警察乘坐，其中的空间也是绰绰有余，加上外侧弧形观光玻璃窗可以直接看到酒店外的景色的缘故，走进电梯后意外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此外，电梯内侧的透明玻璃墙上则是悬空播放着介绍酒店里各式各样服务及娱乐项目的视频，令不少警员直看得是目瞪口呆。 对于他们的反应，武伟不满意地咳嗽了一声，再次提醒了一下他们是来执行至关重要的任务，可不是来玩的。 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只看到观光玻璃墙外的景色飞速下降，不过短短片刻，窗外已是一片云雾缭绕。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电梯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弹指间就飞跃了百层之高，而更令人惊叹的是，电梯里的所有人也没有任何因为加速过快引起的不适感。 “已到达楼层，祝您住房愉快。” 电梯里再度传出了甜美的机械声，随后，弧形电梯门嵌入了两侧的玻璃墙之中，门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虽然戴着的白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这名女子美貌不凡。不过，从她身着的服装来看，她不过是这所酒店的一名保洁人员罢了。 看到十名制服笔挺的警察环站在电梯里，本想直接走进电梯的保洁女子显然是受到了些惊吓，她一个不小心绊倒在了自己手拿的平板拖上，眼看就要摔倒了。幸亏武伟眼疾手快，快步向前，一把扶住了她。 保洁女子搀扶着武伟的肩膀，待重新站稳后，礼貌地向武伟鞠了一躬。 “谢谢警察先生…” 这名女子的声音倒也是娓娓动听，引得武伟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员又偷偷议论开来。 “有钱人住的酒店就是不一样，连保洁工的气质都是如此女神…” “笨蛋，你难道看不出那都是化妆化出来的么，真这么好看，早就出道做模特去了，还做什么保洁工…” 这时，武伟听到了身后作作索索的议论声，回过头朝身后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年轻警员马上闭嘴不说话了。接着，武伟看向了这名向他道谢的保洁女子，也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请问一下9908号房怎么走？” “直走到第一个口，左拐到底就是了。” “好，谢谢你的配合。” 武伟再次向这名保洁女子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所有人往女子所指示的方向前去了。 第38章 目标是谁？ 通天塔摩天酒店9908号房间 九名警员在房间门口，直挺挺地在走廊口站成一排，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也许还以为是社会上什么重要高层人物在这间房间里入住呢。 几分钟前，武伟带着他们找到了此次行动的“目标”所入住的房间，不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武伟只是命令他们在门口待命，由他独自进入房间。出于武伟平日里在警局的威严，这些警员自然也是服从命令，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动归不动，这些年轻一代警员的纪律性着实是不怎么样，待武伟一进入房间之后，马上就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大家伙们，这次秘密行动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可武sir却不找特警队，连王副警长都不通知，有人知道原因么？” “奇怪的地方不止这个，就连这次行动的‘目标’究竟是谁，武sir都没有明说，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 “住在这种奢华的酒店里，想必是个什么大人物吧。武sir该不会是对市政府的哪个大官下手了吧？” “以武sir的个性，还真有这种可能啊…而他不让我们进去，可能是怕对方背景不简单，牵连到我们……”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忽有一名警察开口感叹了一声道：“唉，连任务的目标都不知道，真是群无知的家伙啊。” 说话的人身材偏矮，脸上颧骨突出，两只眼睛长得小而弯。说得好听点，看上去挺是精明，这说的不好听点，分明就是一脸奸诈了。这样长相的一个男子，倒是与他身着的警服不怎么相搭。 他这满带嘲讽的感叹一出，先前推测‘目标’是政界官员的那个年轻警员当即就不悦地问道：“老鼠，莫非你知道些什么实情？” 这名“面容奸诈”的警员，绰号被唤作“老鼠”是不无理由的。不单单是他的长相与动画片中狡猾的老鼠有些相像，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警局内部打听情报的能力可以说在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只不过，平日里他都把这能力都用在搜集同事间没用的八卦消息上了，真的到了案件搜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现在，“老鼠”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求我告诉你们啊”的样子，却是什么话没说。这下子，那几名好奇心重的年轻警员马上就不高兴了，其中一名身材颇健硕的警员一只手往“老鼠”肩上一搭，接着一发力，狠狠就是一捏。 “哎哟，哎哟，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老鼠吃痛，马上就服软了，他回头看了健硕警员一眼，咽了口口水，说道：“其实啊，说来你们别不信，我是亲眼从武sir的办案调查资料里偷看知道的。你们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们联系不到张晓颖警官么？” “喔，她和这次的行动，有什么关系？” “岂止是有关系，这次行动我们所要逮捕的‘目标’，就是她啊！” …… 对于门外那些警员的议论，已经进入房间的武伟自然是听不见的。他没有如平日里展开抓捕任务时表现的那般小心翼翼，甚至在他身上，连基本的警惕都看不出来。 而作为当代最为顶级的摩天酒店，这看似普通的客房里面也是别有洞天——每一间客房竟然都是三层楼的复式结构，而相邻两层楼之间则有着可以通过开关操控上下方向的自动扶梯相连接。自动扶梯的阶梯与扶手皆由宝蓝色透明材料制成，浓浓的未来科技风格中也丝毫不失美感。 想来也是，这消费水平如此之高的客房酒店，平日里未必能有多少人付费入住享受。而此等百层之高的摩天大楼内，餐厅、舞厅、健身房、游泳馆、洗浴中心等等的娱乐场所充其量不过二十层，至于二十层往上的客房，若不是像这样并三层为一间，如何需要那么高层的楼数呢。 他简单查探了一下第一层的客厅，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顺着自动扶梯上了二层。二层为卧室，床单，被子，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武伟连同浴室和衣柜都确认无人后，走到了通往三层的自动扶梯旁，迟疑了起来。 也许，是他要找的人，已经先行逃离了？ 连武伟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个时候，他竟然下意识地希望自己，不要在这里找到她。 毕竟，那是一个他曾寄予厚望，即使到现在为止，都还保留着一点信任的人啊。他也时不时地会忍不住去想，也许事情，还另有隐情吧。 武伟长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回忆起了昨日，将张晓颖送走之后的事情。 当时，张晓颖称此次的案件多半为阎王所为，对此次案件死者的d记忆数据不抱什么期望。而一直以来，张晓颖的判断都是可靠无误，武伟也就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为了让她养精蓄锐，调查出阎王遗下的漏洞线索，就让她早日回去休息了。 在张晓颖离开没多久后，武伟就接到了电话，鉴定人员称居然得到了死者生前的d记忆数据。这让武伟颇感惊奇，心想莫非是这一次阎王受了枪伤，来不及夺走死者的记忆，就仓皇逃离了吗？当下，他第一时间就赶回了警局，查看起了死者的记忆数据影像，而其中所记录的内容，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那一天，影像中的主角如往常一样，调配着客人所预订的鸡尾酒，还时不时在空中翻转两下杯子，展现一下自己华丽的调酒技巧。 他又怎能料到，这会是他生命中最后剩下的一天呢。 此时酒吧的生意颇为冷清，而在他的视野中，仅有一名年轻的金发美女坐在吧台处，其热辣的穿戴搭配，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姿色不可谓不凡。 当时看着记录影像的武伟自然是一眼认出了这是谁，身为警务人员，穿着如此不检点，让他这个做警长的不由皱起眉摇了摇头，好在他还算是了解张晓颖的作风，也没多放在心上。 重新回到影像中，张晓颖虽然衣着如此，但她的神情，倒像是她办案时的姿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机，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这是您点的virginmary，美丽的小姐。”以第一人称视角显示的画面中，主角的左手巧妙地施了一个戏法，一杯通红的鸡尾酒便递到了张晓颖的面前。而张晓颖却是没怎么把他当回事，注意力似乎是依旧停留在手机之上，接过酒许久，方才抿了一小口。 此时，调酒师转过了身，重新忙活起手头的工作了。片刻，在他的身后吧台的位置，隐约传来了对话声，可惜的是，也不知是他当初压根没听清，还是记忆中已经不记得了，武伟不管怎么调试着音量，也听不出对话的具体内容，只能隐约听出说话的其中一个人是张晓颖。待调酒师重新放下手头的工作，意识到又有客人需要招呼而转过身的时候，武伟所看到的整个影像画面都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可想而知当事人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过，且不说这名普通的调酒师，哪怕是隔着屏幕看着的武伟，都被眼前所看到的画面怔住了。 占据影像画面中心的人，依旧是那个风姿妖娆的金发美女，可在这影像中重新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明明对这个女子无比熟悉的武伟，竟下意识地产生了这是谁的疑惑。 那陌生的目光，竟是冷如寒霜。 …… 砰！！！ ……… 此时，武伟已经顺着自动扶梯来到了第三层。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动扶梯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背对着他。那标志性的披肩金发，让此时武伟的心猛地一沉，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回忆，意识也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 金发女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武伟的靠近。她仍面向着这客房第三层专有的观景台前，隔着硕大的玻璃墙，仿佛正从身处的这制高点，俯视着云端下的人间之景。 “张晓颖…”武伟才刚道出这三字，似有所觉，又补充道：“这，并不是你的真名吧。” 而那名女子，依然安静地坐着，没有回应。 “根据你来警局时提交的那些实习资料，我仔细调查确认后，才了解到那名真正名为张晓颖的女子，此时分明在美国留学才是。之后，我便想办法联系到当初引荐你来这里实习的同事，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承认引荐过你。” 武伟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目标靠近着，他的脸色也愈发冷了下来。 “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才刚刚得到cia特工凯尔邦德的重要录音，警局就受到了袭击，所有的线索全部都被摧毁了，我就已经怀疑，我们的人里有奸细了。可我当时第一个排除的人，却是你…” …… “现在，你反过来利用我们警方的信任，用我们颁发给你的警枪，随意地杀人性命，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武伟已经来到了张晓颖的身后，而对方似乎是不知该作何解释，依然没有回答。 武伟又冷笑了一声，道：“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你最近的住址，还真是富丽堂皇的地方啊…” 说到这里，他一把摁住了‘张晓颖’的肩膀，同时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你，究竟是谁？” 而张晓颖，依旧没有作出反应，武伟直到这时才惊觉不对，摁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却不料对方像是失去了平衡，顺势一倒，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武伟大惊，急忙蹲下身查看，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并非张晓颖，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子，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武伟一把掀开了套在她头上的金色假发，将手放在她的鼻息之处，确认并无大碍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待他花了片刻时间，就目前的情况整顿完思绪后，武伟伸手到腰间，掏出了对讲机，打算联系外面等候的警员，帮着他将这名昏迷不醒的女子先行安置好。 却不想，在他掏出对讲机的时候，他才惊觉有一颗小小的异物，卡在他安放对讲机的腰间。而随着他掏出对讲机的这一动作，这颗“异物”，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却是一颗通体透黑的u盘。 ……… 第39章 新概念电梯 看着这个掉落在地的u盘，武伟滞了一下。片刻，他俯身将u盘捡了起来，皱起了眉头。 这个u盘，他并没有见过，绝不是他的东西。而在前几次使用对讲机的时候，也并没有落出来，多半应该是进入这摩天酒店的时候有什么人将这u盘巧妙放置到他腰部的。 这么说起来的话，唯一有机会这么做的人…… 思维如同像是通了电的电机一样，武伟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是她！ 在电梯口时，那个险些摔倒，而被他抚住的保洁女子！ 再联想到当时所遇见的那名保洁女子姿色秀丽，其貌不凡，武伟又是一个机灵，想到了什么关键点，急忙抓起面前眼前这位昏迷女子的手，放到鼻前闻了一闻，一阵洗洁用品特有的香味传入他的鼻腔。 果然没错。 这个昏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保洁女工，而先前他与其他警察在电梯口所遇到的那名‘保洁女子’的身份，这下武伟心里已是毋庸置疑了。至于当时为什么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应该是她戴了口罩后，再刻意压低着说话的缘故。 时间已是刻不容缓，容不得武伟再深入多想，他立即接通了负责守卫电梯的李警员的对讲机：“喂，小李！！听得见吗？！！” 很快，李警员的声音就从对讲机内传了回来：“怎么了，武sir？” “确认没有人从电梯出来吧？” “报告武sir，我和郭警官一直守在电梯口，没有异常！” “电梯现在在几楼？” “看不到，sir！只有两个显示向上方向的箭头！” 武伟怒骂了一句，不再说话了，而心里是对这该死的电梯为什么明明只有两部却还不显示楼数痛骂不已。由于对讲机使用的是一条无线线路，武伟与李警员的对话，等在客房门口的其他警员也都是听得见的，他们大致也就猜到了目标已经先一步逃离的情况。 果然，不一会儿，武伟一个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单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一无所获了。 他看向了留守警员中最为年长的一人，道：“老赵。房间内第三层，有一名昏迷的女子，应该是这所楼真正的保洁人员…” 听到这里，一旁那长相獐头鼠目的警员‘老鼠’忍不住插话道：“什么？难道说，刚才我们在电梯前遇到的那位，是张晓颖警官她易容的？” 武伟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管‘老鼠’是怎么知道他此次追查的目标就是张晓颖的，只默然地点了点头。这一下，后排的几名警员顿时又一阵议论纷纷。 武伟咳了一声，让后面的几人安静了下来，继续对那名年长的警员说道：“表面看虽然没什么大碍，多半是被类似强力麻醉剂的药物攻击了。不过也不能保证目标…嗯，也就是你们认识的张晓颖……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对被害人使用其它更具毒性的药物。老赵，医学上的东西，你比我清楚，她就先交给你了。” 被称为老赵的警员朝武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打开客房门走了进去。在他踏进门的时候，房门侧边忽然亮起了充满警示性的红色光，伴随着一阵阵的异响。不过，这名警员见武伟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没有在意，继续执行命令了。显然，比起同行的那些露出一脸困惑表情的年轻警员，这名警员要表现得沉稳的多。 先前，武伟在前台办理指纹登记时，就知道每一个客房门口都安置了无线身份识别系统。在房门忘关的时候，一旦有与登记者身份不符的人物进入房门，就会引发客房的警报系统，并且直接通知前台。 而赵警员是没有经过指纹登记的，武伟本来还担心张晓颖是否可以趁入住者不注意而躲藏在其它人的客房内，所以便做了这样一个小实验，现在看来，果然有效。 武伟稍稍放下心来，随即带着剩下的人往电梯口的方向赶去。一路上，不止一次有人问他追捕张晓颖的理由，武伟都没有直接作出解释。警局中，特别是年轻一辈里，都对张晓颖颇有好感，而上任以来，她的办案能力一下就成了警局的翘楚。这一次忽地发生这等变故，这些年轻警员却得不到一个确切的解释，表面上虽然他们不敢对武伟发火，但心里都是颇有不满的。 眼下武伟只想着快些找到张晓颖，也没管这些家伙的心思，没多久就来到了电梯口。他抬头看了眼电梯上的标记，他们先前使用的那部电梯标记着向上的方向，而另一部则是向下。 之前他有留心观察过，这栋摩天酒店一共有102层，100层与101层都是客房内复式结构的楼层，电梯是无法到达的。而102层，是摩天酒店的屋顶天台，以入住者的指纹权限同样无法到达。 于是，武伟走到了向下方向的电梯跟前，在指纹识别器上触摸了一下。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电梯仿佛从来不需要等待似的，一刷即开，同时又再度传出了亲切的问候语。 他虽然也怀疑这电梯里存在什么蹊跷，但眼下也没工夫细想，还是带着其余人走了进去。进入电梯后，他也没有按下要去的楼层按钮，而是拿起电梯里的电话拨通了前台的号码，打算问出更进一步的细节情况。 “尊敬的贵宾，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我是刚才的那名警察，现在我们的任务出了些状况，能不能请您配合联系酒店的管理人员，解除9908号的那名入住者的指纹权限？” “很抱歉，警察先生。为了保障每一名入住贵宾的权益，直到贵宾凭自己的指纹退房之前，我们都是无法解除贵宾的指纹权限的。” “那电梯内，有没有监控？能记录下她到达的具体楼层数吗？” “非常抱歉，警察先生，我们的电梯都是没有监控的。” “什么？！” 对于这样一家大型的奢华酒店，居然连电梯内的监控都没有？听着这前台人员一句接一句像是嘲讽般的“抱歉”，武伟只觉一阵气血上涌，正要发作，这名前台人员又补充道：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们的贵宾不管在哪里进行指纹操作，都会是有记录的喔。同时，电梯门之间存在着智能身份识别系统，我们的贵宾在离开电梯时也是都会留下记录的。” 武伟这才面色一缓，道：“行，那就赶紧帮我找出9908号入住者使用电梯的记录。” “好的，请您稍等。” 这个时候，一直观察着玻璃外景色的几名年轻警员发现了异样，嘀咕道：“这电梯怎么搞的，忽动忽停的，也不见门开…” 片刻，前台传来了回复：“警察先生，您查找的人，确实在99层通过了指纹扫描进入了电梯。可她在之后却没有从任何一层楼层离开电梯的记录，应该是还没有离开电梯喔。” 武伟惊道：“什么？难道她就一直在另一部电梯里没有出来吗？” “不是，您误会了。她和你们，在同一部电梯系统里喔。” 武伟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老警长了，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惊，随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电梯的顶端，可说来也是奇怪，这里的电梯居然没有逃生与修理维护时需要用到的顶盖，而是密封的。换言之，武伟刚刚顺着前台人员的话所想到的想法——张晓颖打开电梯顶盖，躲在电梯箱上方的可能，也被排除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自己所在的电梯里，明明就只有他带来的这几名警员而已啊？ 不过，前台好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又一次补充道：“警察先生，我们酒店的电梯系统，是和传统电梯不同的。它原本是由俄罗斯设计师伊凡先生所设计的概念型电梯，直到今年年初才在我们国家刚刚得以实现，现在，已经是我们通天塔摩天酒店的最大特色之一了。如果警察先生感兴趣，我这就为您在电梯内播放详细的介绍视频。” 很快，电梯内侧的玻璃墙上，渐渐出现了酒店电梯系统的空间结构图，伴随着一系列充满科幻色彩的过渡画面后，一个亲切的声音郎朗地开始了介绍。 不止是武伟，连同他身边的其他警员也都屏息凝听着这介绍电梯的声音，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点。 而这个时候，他们身处的电梯箱，又“不听指挥”地动了起来。 真不知，这电梯，究竟还藏有怎样的玄机？ ……… 正午时分 叮——咚———铛————铛————— “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下课吧。” 随着记忆学导论任课老师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教室里的人都纷纷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蜂拥着向着教室门的方向挤了过去。而短短数分钟之后，连同着他们重新掀起的这片短暂喧闹一起，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四散而去。 除了，仍安然坐在教室后排，各怀心思的三个人。 空旷的教室，又回归了平静，而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在这平静之下，更显尴尬了。 “你为什么不走？” 眼见身前的史戈平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易枫冷冷地问道。 史戈平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反问道： “你们，又为什么不走呢？” 易枫面色一寒，也不想与他多争，看了眼福吉旺，起身道：“行，那我们走。” 福吉旺微叹了口气，朝史戈平笑了笑。除了他猜到的“情敌”这一解释外，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一向脾气不大的易枫为什么能对这个人如此没有好感，正想对史戈平说些什么，余光却撇到易枫竟没有等他，已是一个人直接走出门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追了上去。 史戈平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中隐隐有寒光闪过，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 “我说，你待那家伙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差啊？”一出教室门，福吉旺就向易枫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那个人，不简单的。”易枫一边说着，一边回想了起那天在史戈平身上找到的种种疑点。 现在千莎莫名不见，这个身上疑点重重的怪人却莫名加进了他们的课题研究小组，易枫想着想着，越发是有些心烦意乱。而他顾虑到福吉旺对千莎的感情，也不愿向福吉旺说出那天在教学楼里和千莎一起遇到史戈平的遭遇。 “你平时消息一向灵通，倒是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史戈平…我也是第一次才听说这个人，你如果对他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去问问看。不过，你还是得先告诉我…”福吉旺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教室。却不料这一回头，让他怔在了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 易枫见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心里疑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也是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 他们身后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却哪里还有史戈平的影子？ ……… 第40章 封锁 通天塔摩天酒店某层电梯内 此时武伟已经看完了“新概念电梯”的介绍视频，不过他的脸色，却是一点也没有好转。虽说心头的疑问是解开了，可眼下的情况，却是越发棘手了。 这所酒店所采用的电梯系统，是武伟等人闻所未闻的“链式转动结构”——在一部完整的电梯系统中，除了地底与屋顶天台各只有一个电梯箱之外，其余每一层所停靠的楼面，都存在着两个电梯箱，而这些所有的电梯箱又都一部挨着一部串联在了一起，以一个固定的方向旋转，以此组成了电梯系统的整体。 其中的运转原理，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东方和尚念经时常使用的念珠串。不过据视频中的那名俄罗斯的设计师称，他是从游乐园的摩天轮中找到的灵感。 对于寻常大楼而言，这样的电梯设计自然是缺点远大过优点的，一方面，在电梯需求量居高的时间段，在电梯内的中途停顿并没有从实质上解决普通电梯的等待时间；另一方面，这样的一部电梯系统所需要的能耗与成本，都是极高的。这也是在全国范围内，也只有这家通天塔摩天酒店配备了一部的原因。 而在这样的一家酒店内，这种特殊的电梯系统却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作为贯穿全楼的电梯系统，首先，在需要使用电梯的人足够多的情况下，这样的电梯设计也就不存在人数过多超载满员的问题；其次，它省去了客人在任意时段电梯外的等待时间，客人可以在任一时刻进入电梯，虽然会受到其它层乘客的使用影响而增加电梯内的等待时间，但电梯内玻璃墙屏幕上种类繁多的智能娱乐功能也足以打发无聊；另外，如果电梯发生故障，在任何一层楼都可以得到救援，同时也不会发生什么滑落现象，在安全性上相比传统电梯也确实更有保障。 当然，如果有什么人恶意占据在电梯口影响整个系统的正常工作时，电梯门之间识别使用者身份的智能系统会立即引发警告，并依照检测到的身份扣取巨额罚款。 真要说起来，使用这样的电梯系统最主要的目的，应该还是作为酒店的特色，以“全国唯一的新概念电梯”为宣传噱头，吸引顾客吧。 对于这些使用新型电梯的利弊方面，武伟自然是没工夫去想这么多。他所了解到的只是，进入这部电梯以后，除了需要指纹认证来开门之外，在离开电梯时必定还会经过电梯门针对虹膜进行无线智能扫描的身份识别系统。这也就意味着即使跟着别人一起进出，在离开电梯门的时候，也势必会在电梯门的识别系统中留下记录。 而现在，张晓颖在电梯系统中最后的使用记录，是在99层进入了电梯间，却并没有离开电梯厢的记录。依此判断，她应该如前台人员所说是待在电梯内没有行动没有错。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可以随着电梯整体的系统而不断移动，要想具体找到她的位置，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这张晓颖，为什么要待在电梯里不出来呢？ 还是说，她早就已经找出了避开电梯门智能识别的方法，并在一楼两名警察未曾发觉的情况下逃出生天了？ 武伟思索了一阵后，仍是毫无头绪。他又观察了一下电梯的楼层按钮，发现在20层往上的楼层全数显示为灰色，按下也没有反应。这是由于先前他在前台登记时，服务人员只给了他与9908号房入住客相同的权限，所以除了99层之外，20层以上的地方以他的权限是无法到达的。 迟疑了片刻后，似乎是终于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武伟按下了直达1层的按钮。 此时的时间已是上午十点半，也许是临近用餐时间的关系，这一次，电梯在中途稍有停顿，没有像来时那样如此快速地到达。而等待期间，武伟身后的那几名警员在互相对视了几眼后，其中一名警员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 “武sir，张晓颖警官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原本一心只想着该怎么抓到人的武伟，忽然被问及此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了半晌后，他缓缓说道：“…她，其实连警官都不是啊。” 那名说话的警员疑惑地看了看武伟，又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为您…为我们警方破了好几桩奇案，不是嘛？” 武伟皱起了眉，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低着头，又斟酌了许久，才道：“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人，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人。” 见武伟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除了那名先开口的警员外，其余的几名警员也开始帮着张晓颖说起话来了。 “武sir，您以前不是说过，也许只有依靠她的能力，才能找出那个‘阎王’的真实身份吗？” 就连被称作‘老鼠’的那名警员，也向武伟劝道：“是啊，武sir。如果这一次，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张警官，她依然会执着地找出‘阎王’身份的吧。” “是啊，我们相信张警官，一定会自己努力找出‘阎王’的身份的！” …… “够了。” 武伟低声说了一句，已是不由握起了拳头。看他的样子，似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身后的那些警员，却依然不依不挠地劝着： “武sir，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我们放过张警官吧！” …… “我说够了！！” 武伟的情绪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大局考虑’？这算是什么话？”他打断了这些警员的劝词，怒目圆睁道：“她的身份是冒充的，难道你们的身份，也都是冒充的吗？！你们忘记自己是谁了吗？你们是警察啊！警察的眼里，没有所谓的大局，只有制约这个社会的法制！难道这一点，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说着说着，武伟整个脸都已经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我知道，你们信任她，连我，也信任她，但是呢？！她早就已经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啊！！你们还不懂吗？她犯了罪，她杀了人，她，与阎王一样，都是在逃的杀人犯啊！” 在第一次听到由武伟亲口说出，张晓颖杀了人的时候，武伟清楚地看到，那些警员露出的那种不能置信的表情。但随后，他们纷纷低下头，面面相觑了。 武伟所说的这些话，也不只是对着这些警员说的，他自己那动摇的深心，仿佛也一直听着他这近乎歇斯底里的斥责。随着他这般愤怒的发泄下，他堵塞在心的怒火，和压抑在心的迟疑，却是意外地减轻、消散了不少。 武伟再度望向了这些跟在他身边的年轻警员，向他们一一看去。 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些警员此刻心里的感受，他又何尝不知呢。 当你得知，一个你托付了所有希望与信任的人，却背叛了你时，是什么感觉？ 当你感到，一直以来建立起的信念，在底层受到破坏，而濒临崩塌时，又是什么滋味？ “我，又何尝不希望她是和上次的千莎一样，是受陷害的呢。可这次，实在是，证据确凿啊。”武伟渐渐放缓了语气，任谁都听得出，他的话语中，刻意隐藏着多大的失落与失望。 此时，电梯重新到达了一楼，看着重新打开的电梯门，还有依然守在电梯门口的小李、小郭两名警员，武伟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重新振作了起来。 “记住了，我们，是警察啊。” 似感慨，似叹息，这名年近花甲的老警长这么说着，走出了电梯间。 ……… 走出电梯，武伟朝两名守卫一层的警员点了点头，便带着其余人一同来到了前台。 此时的酒店大堂里，空荡荡的，除了武伟一行之外，也没有其他要办理入住手续的人，很快他们也就来到了前台，而随着武伟接下来的一开口，便是直接让前台服务的经理笑容一窒，无法掩饰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请配合我们的任务需要，把他们所有人的指纹，都登记入大楼吧。另外，请关闭所有服务，并发布紧急通告，让所有的客人与服务人员，都回到各自的休息室。” 前台经理强笑道：“这…警长先生……恐怕不合适吧…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这样下来遭受的投诉和折算下来的亏损，恐怕你们上面负担不起吧？” 武伟听得出他话里有刺，冷笑了一声，道：“我们现在追捕的，是一名伪装技术高超的杀人犯。如果你们酒店的某位客人不幸遇害的话，恐怕就不是投诉与亏损这么简单了吧？” 听到‘杀人犯’三字后，前台经理也不是傻子，立刻就认清了眼下的情况。他一边陪笑着为所有警员一一录入指纹登记，一边开启了手腕上的通讯装置，让相关人员做好发布紧急通告的准备。 很快，整栋摩天酒店的外放系统都传出了亲切的女声： “很抱歉。因酒店发生意外事件，为了各位的安全，请全体贵宾以最快速度返回住房，所有相关娱乐服务将暂时关闭。每一名正在入住的贵宾都将获得相关赔偿补贴，给您带来的不便尽请谅解。” 通知重复了四遍之后，又分别更换了三种语言再度说了四遍，这才停止。 在通知播放结束后，武伟看了眼那名前台经理，又问了一句以确认道：“如果说我们要找的犯人混在别的游客中一起进入客房的话，会收到警示的吧？” 此时，前台经理已经为所有的警员登记完成，他用纸巾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每一间客房门口都有着与电梯门相似的智能身份识别系统，任何人只要进入非登记的房间，都会引发警报，直接通知到前台。” 再次肯定了这一点后，武伟放下心来。即使张晓颖想到了什么避过电梯身份识别的方法，以她所有的权限，也只能通过电梯到达1到20层的公共娱乐楼层以及第99层居住的楼层，总共可以行动的地方只有21层。而紧急通道在平日里都有无法破解的电子锁，她也无法通过紧急通道内的电梯到达其它层。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躲在电梯内不行动的可能性应该更高才对，所以，优先检查所有的电梯间才是上策。 ……… 第41章 瓮中之鳖 滋滋———— 正思索间，武伟身上的通讯对讲机发出了响声。 联系他的人，是在9908号房内负责照看昏迷不醒的保洁女子的赵警官。可能是讯号受到了些许干扰的原因，他的声音中伴随着较为严重的杂音。 武伟急忙问道：“怎么了，老赵？那名保洁女子苏醒了？” “不，武sir，出现…嗞嗞……突发情况，昏迷者…嗞嗞……身体抽搐、口吐白沫的症状，如果不马上采取措施治疗……嗞嗞…生命危险…滋滋……” 听了这话，武伟心里一惊，道：“怎么回事，原本我初步检查过她的身体，应该是并无大碍才对啊。” “依我判断……嗞嗞…应该是被注射了某种延时类神经性毒素…滋滋……因此毒性才没有当场发作。” （张晓颖这个混蛋…果然已经露出真面目，肆意对无辜者随意下手了吗…） 武伟咬了咬牙，强迫不去多想，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治疗？” “必须依靠专业的医疗设备……嗞嗞…检测出毒素的具体名称，并注射…嗞嗞……对应的解药才行！”赵警官的声音也是焦急万分，任谁都听得出，昏迷者的情况很不乐观。 而武伟身旁的前台经理不待武伟发问，插话道：“由于酒店旁边就是医院…所以我们这边只有简单的医务室……” 赵警员又说道：“sir，我认为…嗞嗞……凶手使用这种罕见的毒素，以此设计好毒性的发作时间，一定有什么目的才对…嗞嗞……” 张晓颖的智慧之高，武伟自然比谁都清楚，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这家伙一定想依靠这延时类毒素算计着什么。可现在保洁女子生命危急，他似乎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无奈之下，武伟只得拿起对讲机，联络起看守电梯间的两名警员：“小郭，你继续守在这里。小李，你现在马上去做指纹登记，随后赶去99楼，接应老赵，一定保证安全地把中毒的伤者送出去。” “yes，sir！” 其实，在张晓颖来到警局之前，赵警员与李警员都是武伟在队里最信得过的人。但现在保洁人员体内毒素发作，又顾忌到张晓颖的算计，武伟也是不得不让这两个人护送伤者前去医院。 但仅仅是这样，武伟还不放心，又道：“小李，老赵，你们和我实时保持通讯，切勿中断。小郭，待他们二人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你也马上联系我。” “明白！” “收到。” “yes，sir！” 三名警员纷纷传来了应答，武伟嗯了一声，又对身旁的前台经理道：“不想这个酒店里死人的话，赶紧叫救护车停到门口！” 这种情况下，前台经理自然也不会含糊，马上拨打了急救电话。全部安排妥当后，武伟也终于是定下心来，继续布置起其余人的行动了。 目前，由郭警员一人看守一楼电梯与紧急通道，赵警员与李警员负责将昏迷中毒的保洁女子带离酒店，余下的警员加上武伟自己还有9名。按照武伟的计划，分配1名警员进入电梯箱，控制电梯每16层停一次，而其余8人，分别到达任意相连的8层电梯口，同时打开向下与向上方向的电梯进行检查。由于电梯内部是保持同方向转动的，所以只需9人配合好，电梯每停一次，就能检查共16个电梯箱，就目前的人数来说，这是检查电梯间最高效的方式了。 而全大楼的‘链式’电梯系统，一共由96部电梯箱组成，以这样的方法，总共只需进行6次检查，就可以确认所有的电梯箱中，有无藏匿张晓颖的存在了。另外，武伟还从前台经理那里得到了一个酒店内部的无线耳塞及微型麦克风，一旦电梯的身份识别系统查到了张晓颖的行踪，经理便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武伟。 （注释：不开放的地底与第102层屋顶天台各有1部电梯箱；1到20层共40部；21层到101（电梯只能到达99层）层由于客房是复式结构，每3层有2部电梯，共54部；因此全系统总计96部电梯箱） 由于1楼是可以离开酒店的唯一楼层，虽然大门都已经封锁，但是守护1层电梯口仍然是重中之重，为了不让郭警员分心，武伟没有替他安排检查电梯箱的任务。而且因为电梯箱的数量正好一共有96部，即使多一个人检查一层楼，仍然不多不少需要检查6次。 为了节省时间，在等待入住客撤离使用电梯的高峰期间，武伟也已经与其它八名警员一同进入了电梯，并在2到9层每一层都分别停靠了一次，让连同自己在内的八人都到达了指定楼层，留下最后一名警员独自在电梯中待命。至于为什么选择2到9层，是因为如果一旦张晓颖被确认不在电梯中，便能以最快速度展开前20层楼的搜索行动。 现在所有入住客基本已经撤离完毕，回到了各自的住房，电梯已经是无人使用的状态。可武伟等人，却仍站在原地等待，尚未采取行动。 原本，这个计划只要一经实施，任何躲藏在电梯内的人都成了瓮中之鳖，可现在，还出现一个变数。那就是在检查电梯箱之前，为了保证中毒昏迷女子的生命安全，必须让她和护送她的两位警官先行使用电梯撤离，这，也是武伟最为担心的地方。如果张晓颖要实施什么诡计，一定会利用到这一段电梯的使用空档期。而就在刚才，从警员‘老赵’那边传来的消息，女子中毒的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需要急救手术已是迫在眉睫，绝对不能因为他们检查电梯箱再耽误任何时间了。 已经到达8楼的武伟，心头还是不住地掠过担忧，他对着对讲机问道：“老赵，小李，有什么异样没有？” “没有，sir…嗞嗞！我们现在正带着昏迷者进入…嗞嗞…99层电梯！” 李警员在接应到赵警员与昏迷者之后，不知怎的，他的对讲机也开始出现了杂音。 为什么，一直稳定的对讲机，会出现杂音呢？ 虽然此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但武伟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同时，他心头的疑虑也是越来越重了。 不祥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灵验，两名警员进入电梯内没多久，他们急促的呼唤声就从武伟的对讲机中传了出来：“…嗞嗞！…武sir！！” 武伟心道不妙，急忙问道：“怎么了？？！” “电梯！…嗞嗞！电梯在每一层都会停下不动一次，难道…嗞嗞……你们提前开始行动了吗？” “武sir，昏迷者，就要失去呼吸了！” 武伟狠狠地锤了大腿一拳，他们当然是还没有开始行动，而此时控制着电梯不断停下的人，只可能是还在电梯内的张晓颖才对了。 可她这样拖延电梯时间，究竟有什么目的？让这个无辜者死亡，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那这么做又意义何在？ 武伟正思索间，忽地瞥到了身旁的紧急通道。 对了！她一定是想逼着自己，从而让经理打开这紧急通道，这样，只需要迅速地逃离楼层电梯，就算被发现了逃离而出的是哪一层，也可以通过紧急通道不留痕迹地直达任意一楼。这样一来，要找到她就非常困难了。 武伟想及此处，断然是不能顺着这张晓颖的意思来。但眼下中毒者已经生命垂危，如果不开启这紧急通道，很可能就会因此丧命。 李警员的声音，再次传来：“武sir…滋滋……中毒的…伤者不停地…嗞嗞…吐血！！…嗞嗞……请打开紧急通道……” 可他的话，武伟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一边，是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抓到嫌犯；另一边，是为了挽救生命甘愿落入圈套。 身为警察，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才对。 明知是圈套，却仍不得不顺应着罪犯的计划，任其摆布么？ 自从那个连环杀人犯出现以来，之后的教学楼爆炸也好，鉴定中的尸体被盗走也好，再到之后的cia探员被杀死，自己视作亲生女儿的人被嫁祸，警察局受到袭击…再到现在，信任的人背叛…… 回想起来，原来每一次，自己都被这些犯罪者牵着鼻子在走啊。 如果，能多一次选择…不，现在，就是选择的机会。 那么，就赌这么一次吧。 武伟的脑中，最后只剩下了这样一个想法。 （生命，既然可以由天来决定…那就交给上天去管吧。现在我所要做的，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捉到人就行了吧。） 心头的黑暗，如觉醒的烈火，在那追捕嫌犯的执念下，越焚越旺，仿佛即要将残存的理智，也一同燃烧殆尽。 原来，执念之下的人性，都终会走向黑暗吗？ …… “行动，开始！” 武伟将对讲机拿到嘴边，面色如铁。 既然这电梯反正也是每层都要停，那他索性就提前开始行动，直接开始检查。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出乎张晓颖的意料之外，让她措手不及吧？ 赵警员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可是…嗞嗞……武sir，中毒伤者的情况非常危及啊！” 此时的武伟，已像着了魔一样，不抓到张晓颖誓不罢休，哪里还会理他的话？他一边与操作电梯的警员沟通，一边已经开始了对电梯箱的搜索。 至于那个仍躲藏在电梯内的人，不知是探出了武伟的想法，还是担忧中毒者的生死而良心发现，居然在此刻，停止了对电梯的操作。 ……… 第42章 金蝉脱壳 “没有，sir！” “没有找到目标，sir！” “电梯内没有人，sir！” ……… 第一次检索…第二次检索……第三次…… 一直等到即将检索第五次的时候，守护一楼电梯的小郭警员忽然告知武伟，中毒的保洁女子已经安全送上救护车完成转移了。这也要多亏了电梯在连续停靠了十层楼左右之后，不知为什么就恢复了正常，变为了按照电梯内警员的操作每16层停一次了。不然，据救护人员所说，再拖延三分钟左右，这名伤者很可能就已经死了。 在得知中毒者已安全撤离的消息后，后怕也好，庆幸也好，这些理所应有的感受，武伟竟是全然没有感觉。 要是伤者因为他一意孤行的决策而死，被撤职完全是板上钉钉，这一点他当然是清楚的。只不过，为了抓到罪犯，已经能够连他人的生命都做出了漠视的选择，那撤职，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武伟有没有意识到，那一刻的选择，悄然背弃了他身为警察那份应当救人为本的信念，而先前教育年轻警员们的那些话语，却是在无形中，成为了莫大的讽刺。 如果说，为了信念中的正义，为了追捕与这正义相冲突的罪人，唯有不择手段、甚至背弃本身的信念为代价，才能更接近一步的话；是否也意味着，在最后，即便成功伸张了这所谓的正义之时，其实早已牺牲了所有的人性，与罪人为伍了呢？ …… 这些拷问自身价值观的问题，在武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了，显然此刻的他，是没这功夫去细想的。现在，已经对电梯进行了第四次检查，仍是一无所获。他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难道说，电梯只连续停了10次左右，是因为操作电梯的张晓颖用了某种方法，在这十次的停顿间，避开了电梯的身份检测，已经逃之夭夭了？ 等等！ 武伟忽然想到了什么关键，他张开了嘴，一下子，双目失神。 他这才意识到，先前因为顾忌张晓颖的诡计，亦或是担忧中毒女子的性命，让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 以张晓颖的指纹权限，能够连续控制电梯停下楼层的地方，只有在1-20层之间啊！而1-9层都有警员把守，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也就表明，先前那个操作电梯的人所在的位置分明只可能在10-20层之间，再从前两次检索都没有发现来看，还可以知道嫌犯在他们检索电梯时的乘坐方向是往上的…… 想着想着，武伟心里一急，摁了一下挂在耳边的微型麦克风上的按钮，联系上了前台经理：“你那边的识别系统，有没有检测到什么人？” “还没有结果，警…嗞嗞…先生！” 听了这话，武伟稍稍放下心来。却没有注意到，酒店内部的无线通讯中也出现了与他对讲机中所听到的相同杂音。 虽说因为他的疏忽，本当时已经可以马上定出嫌犯的位置，很可惜错过了抓住嫌犯的第一机会，但是既然这电梯的身份识别系统到现在都没有扫描出结果，那也就是说嫌犯依然困在电梯之中。那么，仍然可以在第六次检索电梯时，把嫌犯，或者说张晓颖，给揪出来！ 果然，第五次的检索也依然没有结果。武伟从对讲机中，隐隐能听出其他警员的情绪有些焦虑，他高声道：“已经可以肯定，下一次检索时目标将会出现！请各自做好准备！” “没有发现目标！sir！” “没有发现！sir！” ……… 待所有人都报告没有结果之后，武伟的心里也不住渐渐担忧。他凝视着面前的电梯门，深深呼吸。按自己的推论来看，这扇门背后，是张晓颖最后可能的所在了。 还是说，她早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跑了？ 思索间，他终是将手指放上了指纹检测区，伴随着问候语，电梯门，第六次，再度缓缓打开。 正午的阳光，透过电梯内的观光墙，洒在了武伟的身上，将他那饱含错愕的神情，完全映照无遗。 电梯内，一个年轻的女子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与武伟对视着。她的身上，还穿着酒店保洁人员的衣物，只不过，先前戴在脸上的口罩，已经被她摘了下来。 至于能让武伟整个人都因为惊愕而杵在原地的，便是这口罩下的容颜了。 眼前的这名女子，并非是那个他费尽心思追查了一上午的人；而是另一个，他更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意料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而电梯门，就在这两人无声的对视下，重新合上了。 武伟手上仍握着的对讲机里，传出了几名年轻警员的声音。想必是他们见武伟许久都没有反应，担心这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才接通询问的吧。 “武sir？！你还好吗？” “武sir，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异状吗？！” 听到了这几名警员的声音，武伟的身子抖了一抖，将对讲机拿到了嘴边，有些无力地说道：“目标，没有出现。今天的行动，中止。” 说完，他紧闭起了双眼，转过身去，不再看电梯的方向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sir…那究竟是谁在操控电梯？！“ “张晓颖警官她？逃跑了吗？？！” 听闻武伟这边也没有发现，那几名警员顿时像炸开了锅，纷纷在对讲机中表达着各自的疑惑。武伟只觉一阵心烦，正要切断对讲机时，被他唤作老赵的赵警员的声音，又伴随着一阵杂音传了出来，倒是打断了其余人的疑问。 “滋滋…武sir，我有话…滋滋……想与你单独谈谈。” 武伟现在是心事重重，本不想搭理这些警员。但这赵警员毕竟是受他信任，而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的确是有要事要和他商议，不方便让其余人听见。于是便操作起了对讲机，将其切换到了与赵警员之间的专有线路。 “什么事，老赵？你现在说吧。” “你…滋滋……见到她…滋滋…了，没错吧？” 伴随着这阵杂音，赵警员的语调微微有些奇怪。可他的话，却更是让武伟的心头一跳。 武伟立即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我见到谁了？” “呵呵，还能有谁…滋滋…当然是千莎了…” 被他这一下直接说中，武伟顿时大惊，连赵警员越显诡异的语调都没有注意，手中的对讲机更是险些落到了地上。而就在这时，对讲机中的杂音却越来越重，滋滋滋地吵了片刻后，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嗡——”，这些杂音就像是一阵略过的疾风般，消失了。 紧随其后响起的，是无比清晰，却又让武伟无比熟悉的笑声。 “哈哈哈哈…真是抱歉呢，警长大人。这一次开的玩笑，似乎有点大了呀。” 手上的警用对讲机，与耳中的无线耳塞，两样线路毫不相干的通讯物品，竟同时传出了相同的人声——张晓颖的人声。 听着她不带任何杂音的声音，武伟登时也明白了个大概：先前老赵、小李、小郭，乃至前台经理的声音，竟然全数都是她一个人用变声器模拟的？！ “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把千莎也扯了进来？！” 武伟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但他眼下最为关心的问题，已经由追捕变作了另一件事了。 “您别误会，我也没想到您老人家这么快就要展开行动逮捕我，所以也没来得及多作准备，实在不得已之下，只得请求她帮忙，想了这么一个雕虫小技啊…而且，我也完全是征求了她的同意的啊，帮助我，也是她自愿的，您可千万别动怒啊~” “那也就是说，她今天没去上课，在之前就与你待在一起了吧？！她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警长大人，实在抱歉，我现在的时间不多了，没法向您完全解释，详细的，您就看我让她带给您的u盘里的资料吧…喔对了，先前您指派前去我客房的那两名警员可能是犯困了，正在客房的床上休息呢~还有一楼的小郭警员和酒店的前台经理也直接睡倒在底楼的地上了，他们也真是的，都不怕着凉，现在人的工作压力啊，看来真的是太大了呀……” 听着她言语间的嘲讽之意，武伟大怒道：“你这个罪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对讲机的另一头，似乎隐约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后，许久都没有声音了。 就在武伟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通讯的时候，张晓颖的声音再度传来： “请您，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吧，警长。” 这一句话，却是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嬉皮，反倒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在庄敬地乞求着武伟的信任一般。 武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又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 “噼里里——” 嗡————— 对讲机似乎是受到了破坏，再也没有其余的声音了。 …… 之后，武伟与其余的警员果然分别在1楼与99楼找到了被致昏迷的三名警员与那名前台经理。 原来一开始，武伟在客房中所发现的那名昏迷的倒地女子，其实就是张晓颖本人。她先通过化妆术进行易容，甚至故意将平日里贴合头皮的金色假发松挂在头上，这么一来，从未见过张晓颖黑发素颜的武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出她的。 接着，张晓颖让另一名她的同党与她配合，令其故意露出破绽，留下需要交给武伟的u盘，这样便可以引导武伟产生保洁工被掉包的怀疑。同时，她在自己手上留下洗洁用品的气味，让武伟确认怀疑，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先前进入电梯的那名同党身上。至于这名同党，则是负责将武伟带来的警员人数和位置安排的信息传达给张晓颖，等候她接下来的布局安排。 而依张晓颖对武伟的了解，武伟定会派遣一名警员照看伤员，只需将其制服，夺得警员身上的对讲装置，再利用变声器实现与武伟的联系，便可以完成第一步布局了。 之后，武伟疏散所有人、封锁酒店、分层派人在2到9层搜索电梯的行动，乃至增派一名警员去援助“中毒的伤者”，对其进行优先撤离的种种安排，皆在张晓颖的预料之中。在让所有入住客撤离期间，那名权限为访客的同党也是无需担心身份扫描的问题的，她也便是在此时，趁乱到达张晓颖所指定的楼层，控制电梯不断停止以扰乱武伟等人并拖延时间的。 唯独出乎她意料的，却是武伟拒绝开放紧急通道的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险些让她的如意算盘失灵，无法利用电梯的身份识别声东击西，从紧急通道处装作病患脱身。也亏得武伟对她的身手不了解，将带去的警员全数分散，仅仅安排了一名警员守护一楼，才被她从一楼正面突破，侥幸脱逃。 可惜，这样一来，困在电梯内的那名同党却是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但为什么，帮助张晓颖逃脱的这名“同党”，却是依然没有落网呢？ ……… 远离通天塔摩天酒店的一条不起眼的道上，一辆救护车悠悠行驶着。驾驶舱里，张晓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挂在车窗之外。她回忆着刚刚逃脱的经历，拂了拂乌黑的发梢，惬意地笑了。 “还真是幸运呢…偏偏帮我的人，是你啊，千莎妹妹~” 第43章 受袭 四周，都闭合的空间里，身着保洁人员制服的年轻少女靠墙而立。透过身侧的一道透明玻璃墙，她凝望着墙外的景物，目光中尽是茫然。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是嫌站着太累了吧，她的身子，顺着墙悠悠滑下，最后坐在了地上。 “唉。武伯，对不起了…” 千莎轻叹了口气，这么低声自语了一句之后，忽地从她的腰间传来了一阵震动声。而她，也终于像是回过了神来，缓缓低下了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崭新的手机。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啊，千莎妹妹。” 接通了电话后，张晓颖的声音已然传出。 千莎淡淡一笑，回道：“你在之前就有恩于我，我本来，就是欠着你的，自然应该帮你了，至于武伯所在意的那些是是非非，我也是管不得的。” 张晓颖则依然是以一贯亲切的口吻说道：“以我们的关系，就别提什么欠不欠的啦~”接着，她停顿了片刻，又道：“警察，差不多都撤离完毕了，从警长他看到你之后没有立即对你采取行动来看，现在也断然不会再改变心意来为难你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嗯…”千莎应了一句，接着，似是有所迟疑，她又把头转向了窗外，没有继续说话。 而张晓颖，也好像知道千莎依然有话要说，既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千莎又再度开口道：“我知道，你先前让我在混乱时到达的楼层是经过你一番计划，从而有意让武伯在盘查时与我相遇的；可你又是怎样预测到，他居然会不对我采取动作的呢？” “……” 电话的另一头，没有马上传来回答，似乎也是被这个问题给怔了一怔。 半晌，张晓颖才回复道：“老实说，今天，警长…呃，你武伯他的行动，已经几次超出我的预料了啊，千莎妹妹。你可知道，人心，又岂是那么容易…”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从手机内传出，将张晓颖的话给生生打断了。这声音之响、之真切，让千莎险些以为这一枪是贴着自己的头部射击而出的一般，吓得她整只手一松，手机径直掉在了地上。 不过，也是瞬间，她就反应了过来，急忙捡起手机，人也因为焦急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张…张姐姐！！你，你怎么了？？” “嘟——嘟——嘟————” 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千莎只觉得一股凉意袭向心头，后背上，几如针扎入骨一般，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了起来，差点又把刚捡起的手机落在地上。 不知，这一刻升起的那种绝望的感觉，会不会让她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呢？ 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重新拨通电话，可手机里传回的，永远只有提示无法接通的亲切女音。而这声音，在此时她的耳中听起来，却像是对她无情的嘲弄一般。 直到，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想法：刚刚还在电话里，亲切地与她谈着话的人，现在受到了枪击，生死不明了。 可是，袭击她的人，会是谁呢？ 是那个行踪无影的连环杀人犯？还是已经近乎不择手段追查着她的警方？ 又或者，是藏匿于暗中的，另一股势力？ 还有，今天早晨时，张晓颖原本特地让她来此处，交代称有一些必须要当面亲口对她说的话，却因为察觉到警方的介入而不得不临时打断。这些至关重要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千莎双眉紧锁，满腹疑问都是毫无脉络，无从下手。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思，完全都在对张晓颖的担心上了。这个年纪与她相近、一直将她亲切地唤作妹妹的女子，更曾为她洗脱过冤屈，还将追查自己仇人的线索无保留地分享给她，千莎对其本是十分有好感的。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下，她在心里，也已经隐隐将张晓颖视作自己的姐姐了。 可是，现在又发生了这等变故…… 已过了午时的阳光，依如先前一般耀眼，透过玻璃墙，照入电梯间，洒在了她的背上。而她，缓缓低下了头，似是生怕会有几丝阳光穿过她的后背，将藏于黑暗中的神情给照亮一般。 “为什么，每一个我关心的人，都会是这般下场……” 喃喃低语下，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尽是一片苦涩之意。随后，她开启了电梯门，略显艰难地走了出去，而一直跟随她的，只剩下身侧的墙上，那道孤单的影子了。 ……… 砰——！！ 张晓颖，面无表情地举着警枪，对着屏幕外的方向扣下了扳机。已被红色渐渐染红的第一人称主视角，愈渐模糊，在屏幕陷入最后的黑暗前，所有的画面都在此刻定格了下来。 盯着屏幕的武伟，一如往常皱紧了双眉，想要从中发现什么被他忽略的线索，在d影像记录结束前的那一刻，他按下了暂停键。 追捕行动失败归来后，武伟像是受了什么特别的刺激，破天荒地给所有人提前下了班，甚至还对少数几个想要留下协同他调查的警官发了脾气，几乎是把他们从警局里给赶了出去。 而现在，武伟正聚精会神地注意着他所暂停的这一格影像，将暂停影像的画面不断拉伸放大，经过了一系列辅助锐化处理后，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影像，又变得稍加清晰了一点，就连张晓颖嘴角间不知何时出现的若有若无的冷冷笑意，也显现在了屏幕之中。 但显然，武伟现在所注意到的，又是另一件事了。 在射杀完这段记忆的主人，即那名李姓调酒师之后，这个在记忆影像中一反常态的女人，尽管嘴上维持着隐隐冷笑，眼中的神色却是明显地凝重了起来，同时，她持枪的姿态，也是如临大敌一般。 而她面向的方向，便是那在这影像的可视范围之外的，这所酒吧的入口之处了。 之前，武伟就顺着这记忆影像推断过，手枪中少掉的另3发子弹，应该都是对着那个方向射击的，其中2发子弹由于射偏而被找到，而另一发子弹，应该如张晓颖所分析的那样射到了某个人体内没有错。 同样，在张晓颖的帮助之下，警方也通过鲁米诺试剂在入口附近找到了被隐藏的血液，甚至，她还声称，这些血液有五成可能是警方追查四年多的那名连环杀人犯身上所留下的。当时，武伟在看到这份记忆影像之前，自然是动用了全部检测部门的警力拼力查找这份血液的来源了，可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这份珍贵的dna血液样本，和目前为止有过的所有嫌疑人都不匹配，可是，竟是和检测部门之前所检测过的，那具不明身份的失踪焦尸完全相匹。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这具焦尸已经失踪了两周以上，身上的血液能否新鲜保存至今暂且不论，这血液留下的痕迹，分明是身体受到枪击喷洒而出的才对。这样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还走到酒馆门口挨枪子不成？ （……） 即便是到了现在，对于这些问题，武伟仍旧是感到一筹莫展，毫无头绪。思索间，几乎是无意识地，他拿出了那个张晓颖交予他的黑色小u盘。 （“请您，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吧，警长。”） 回想起了张晓颖在对讲机中最后说过的话，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最后，终于像是下了决定，将u盘接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之上。 ………… …… 第44章 嗜血的记忆 ……… 似梦，似幻，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 我，张开眼，望向这个苍白的世界。 万物，皆归于零的世界。 依稀记得，每一次产生意识的时候，我似乎都是处在这样的虚无之中吧。那是不是意味着，连我本身，也不过是没有意义的虚无呢。 就在我产生了这个想法后，周围缥缈的雾气像是受了刺激，竟是忽地变了颜色，由毫无生气的苍白之色，转变为了有些奇异的暗红色。同时，雾气之中，一种特有的气息也渐渐散发了出来。 随后，这些暗红色的雾气围绕着我，开始旋转了起来，转速由缓转疾，没过多久，就形成了一阵暗红色的旋风。而那气息，也在风的影响下，愈发强烈了。 烈烈风中，我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深深呼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做。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处在了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一样。 是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吗？ 记忆中，又可还记得，这是血的味道呢… 任凭耳边风声大作，这异样的气息，竟像是能抚慰我的心一般，一时间，令我身陷其中，无法自拔，就这么贪婪地呼吸着，我，慢慢陷入了恍惚之中。 时间，不知又过了多久。 反正在这里，就连时间本身，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像是沉眠了百年，直到，终于有那么一刻，似是腻了，连我也开始渐渐厌恶起了这原本一直让我感到安心的气息。 这血的气息！ 重新挣开眼的时候，原本声势惊人的旋风，已经消散不见。随着飘渺的雾气也全散了去，映入我眼帘的，已不再是隔绝一切的混沌了。 可我的心里，为什么，隐隐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呢。 是因为，那血的气息，消逝不见了吗… 我晃了晃头，回过神来，开始查看起了现在所身处的地方——一所纷乱不堪的酒吧。 又是，意识中的幻象吗？ 不，这一次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 “双手抱头，不然…我就开枪了。” （……？！） 女人的声音？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我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举枪对着我的年轻女人，便是刚才说话的人了。而这个女人的样貌，我又好像在哪里看过… …不，应该说，我是认识这个女人的才对。可是，却又怎么也记不起她是谁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躲藏在酒吧吧台后面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样子显得很是惊慌，双手紧紧搭在吧台边缘，全身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瑟瑟发抖。 而令他产生如此恐惧的人，好像，是我？ 我把注意力从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了那个举枪对着我的女人，随后，微微张开了口。 “你的任务，本来就是杀死我才对吧…？” （……？！） 完全不受控制的，我对着那个女人，说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我想明白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那控制着我身体的奇怪意识又继续说道：“那为什么，还不开枪呢？” 而眼前的那个举枪的女人，看上去好像也没有把我的话怎么放在心上，她微微又抬了抬握枪的手，说道：“…我的职责，是逮捕你。” 接下来，我与她，就这么彼此僵持在了原地，而我，原本打算借此机会，分析一下我现在身体不受控制的异样情况。可意外的是，似乎有什么不可抗的东西，在干扰着我的思路，一往深处思考，我的头脑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传来一阵似梦似醒般，昏昏沉沉的感觉。 可直觉却告诉我，解开困惑着我的这些谜团的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对真相的渴望，让我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竭力思考了下去。 眼前的酒吧，并非由意识产生的幻象，而是由记忆产生的镜像才对……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原因。因为在这个镜像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我记忆中的轨迹进行，无法被改变才对。 可这段记忆，真的是我的吗… （……！！） 想到这里，我只感觉整个大脑像是受到了撕裂，思路被彻底阻绝了。不仅如此，全身上下忽然像是受到了火焰灼烧，让我几无法忍耐，想要叫喊而出，却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我的身体，依旧冷静地杵在原地，好似完全断绝了与我精神上的联系一般，外表上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眼前的那名举枪女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异样的刺激，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连手中紧握的手枪也几次险些落到了地上。 可眼下，我也顾不得她的变化，我自身的异变，那焚身的痛楚，已让我再也无力忍受，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握紧了，拳头？ 就在我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握紧拳头这一动作时，全身那上下灼烧的痛楚也像是来的快去得也快，竟又感觉不到，消于无形了。而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地瞪大了眼。而脸上，维持冷漠表情而产生的紧绷感，也随着我做出瞪大双眼的表情后，消失不见了。 重新又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了么？ 可按之前的分析，眼前的，明明应该是我的记忆才对啊。难道说，记忆，已经可以随着我的意识而改变了吗？ 由于担忧再度受到那种恐怖的灼烧感的侵袭，我不敢再往深处细想。现在的处境，显然不宜久留，我转过身，打算离开这所酒吧再做打算。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竟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之声。 砰！！！ 那个女人，终究是开枪了么… 几乎是听到这声枪响的同时，远比先前的灼热感更为剧烈的疼痛，从我的肩膀处传导而至，连带着我整个人都向前晃了出去…… ……… 滴答滴答滴答…… ……… 再一次，睁开眼，期望看到的，又会是什么呢。 稍显的凌乱电脑桌，平平无奇的靠背椅，还有，几袋随意摆放在地的垃圾。 再熟悉不过的一切、再真实不过的世界。 …滴答滴答滴答…… 易枫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显然睡得很不好。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除了被汗水侵湿的触感外，没有梦中应出现的枪伤…当然，就连伤疤都没有。 由于宿舍楼的大部分学生都已前去教学楼进行下午的课时了，此时的寝室里，格外的安静，只有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几声鸟鸣。若不是午时的阳光还算明媚，易枫几乎以为自己已是一觉睡至深夜了。 先前，他与福吉旺一同在寝室吃完了中午饭的外卖之后，心里只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便拒绝了福吉旺一起去上课的“邀请”，一个人留在寝室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做了奇怪的梦啊。 自从从教学楼爆炸现场逃离，接受了d的记忆检查之后，他就常常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醒来后，如寻常的梦一样，只能记清一些关键部分的内容，梦的细节多数都被遗忘了。 起初，他也怀疑过是不是d记忆检查后遗症，可在网上搜索资料后，并没有这种先例。这么来看的话，又只得归结于他丢失的那半天记忆之中，所发生的某件事了。 另外，似乎这几天，不止是他做梦越来越频繁，就连梦的内容，也越来越具体了。 想着想着，他瞥了眼福吉旺摆在他床头柜上的机械钟，微微皱起了眉。 叮——咚———当————当—————— 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接踵而至，渐渐打破了先前的宁静。 “她应该还记得的吧，今天，可是与我约好相见的呀。” 易枫看着机械钟上的时间，自言自语道。 ……… c栋教学楼 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不久，教学楼内，可谓是人去楼空，走廊上、教室里，都少有人影。而本不该有人的某间电脑房里，却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之声。 “福吉旺，你这次是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问话的，是一个坐在电脑台前，身材颇有些臃肿的男生。而这个男生的打扮也是不可谓不怪异：脸上戴着一副造型古怪的眼镜，满脸稀稀松松的胡渣与他剪得极短的发鬓连了起来，看上去已是邋遢之极，这还不算，身上明明穿着一套学校的校服正装，脚上却又挂着拖鞋，翘着二郎腿，极为醒目。 “嘿嘿，卓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根本是小意思，举手之劳，就帮兄弟一下吧。” 电脑房中的另一人，一手搭着那个邋遢男生的肩，一脸猥琐的陪笑道。这人，便是易枫的室友，福吉旺了。此时若是有什么其他人看见此等神色相貌的两个人在这里谈话，定然会以为正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简单归简单，但黑进学校内网如果被查到，可是要记过的啊。”被福吉旺称为卓哥的男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挠着脸上的胡渣，显然是不太乐意帮福吉旺的忙。 福吉旺见状，也不心急，伸手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包烟”，从中抽了一根摆到了卓哥的面前。单看福吉旺手中外观精致的金属材料的烟盒，便可知这烟的档次不低。 卓哥瞥了一眼桌上的烟，只见这烟比普通香烟粗上一小截，通体麦秸色，烟皮上遍布奢华配色的纹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根造型酷似香烟的迷你雪茄，顿时眉头一跳，一把抓起这跟迷你雪茄放到鼻前一闻，只觉一股发酵烟叶的气味扑面而来，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过，片刻后，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哼了一声，又将这迷你雪茄放回到了桌上，不为所动。 福吉旺早就知道这卓哥烟瘾不小，见他居然没有动作也是微微有些意外。他眯了眯眼，又道：“听说，上学期的考试，学校发现有人窃取了保存在数据库中的原题，一直没查到是谁做的啊。” 卓哥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福吉旺看在眼中，又似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卓哥，我觉得吧，能做到这种事的，碰巧你们班好像就有个人啊，你说是吧，呵呵？” 说完，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迷你雪茄，摆在了刚才那根雪茄的旁边。 此时，卓哥的脸色已经是忽红忽白，一个劲傻笑道：“哈哈哈，怎么忽然就把这种事怀疑到我们班上了，哈哈哈哈哈……” 等了一会儿，福吉旺见他露着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笑个没底了，便把手往迷你雪茄的方向伸了过去，一边又道：“卓哥，讲真，这事还真不好笑，听说，考试偷题是要被退学的啊。”说着，作势就要把那两根迷你雪茄收回的意思。 卓哥见状，明显像是受到了刺激，即刻间就伸出一只手抵住了福吉旺，另一只手一把抢过了那两根雪茄，这一套动作看上去活像只发急了的猴子，简直滑稽。 “旺哥！你有什么要我帮的忙，尽管开口，大家同学一场，这忙，我肯定是帮定了！”此时，卓哥对福吉旺已经是连称呼都是换掉了，配上他这一副邋遢的形象，倒还真有几分古代那些重义气的江湖好汉模样。 “嗯，我只需要你进学校内网，帮我查一个人。” “这点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了，哈哈哈哈…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史戈平。” 第45章 相见 c栋教学楼 空荡荡的走廊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放学时间的喧闹，楼道上安装的智能声控灯也都早已自动熄灭了。 嗒嗒嗒…… 嗒嗒嗒嗒…… 一阵阵键盘的敲击声幽幽传出，走廊远处，深邃的黑暗中，隐隐有个黑影闪过，悄无声息。 本应无人的机房里，两名男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发光的显示屏。显示屏上，一串串黑底绿字的字符不断浮现而出，尽是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代码。 “嗯，搞定，已经黑进去了。” 卓哥吐了口烟，拿下了叼在嘴里的那根福吉旺送的迷你雪茄，看着屏幕说道。那些晦涩难懂的代码，对他而言好像就如再普通不过的文字一般。 福吉旺挠着后脑勺，盯着显示屏看了半天，完全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他瞟了一眼身侧的卓哥，心道这两支雪茄还不亏。 “史戈平，名字是这样打的没错吧。”卓哥吸了口雪茄，指着屏幕中的字示意福吉旺确认。此时显示屏上显示的内容，已经是只有学校的高层管理人员才能进入的管理页面了。 “没错，我要的就是他的资料。”福吉旺凑近了屏幕看了一眼，点头说道。 接着，卓哥又飞快的在键盘上一阵敲，唰唰唰的几下，一个学员档案的页面很快就切了出来。 卓哥随意地看了几眼档案，道：“上一届大四的，摄影专业的，除了留了一年没毕业之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说完，他见福吉旺没有回应，转过头一看，才发现福吉旺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一般，怔在了原地。 “喂，这档案有什么问题么？”卓哥觉得不对，又追问道。 “没…没事，谢了…”福吉旺拍了拍卓哥的肩，随后掏出了手机，说道：“这份档案，让我备份一…” 话还没说完，电脑显示屏忽然发出了轻轻“嘭”的一声，变为黑屏，停止工作了。 福吉旺讶道：“这…怎么断电了？” 卓哥又吸了口雪茄，不以为然道：“估计是放学时间过太久，自动断电了吧。这栋楼也没有什么教师办公室或是自习室之类的地方，学校还真是会省电啊。” 福吉旺看了眼已经发黑的显示屏，有些为难：“那，刚才的档案……” “电都没有，我还给你黑进发电站不成？”卓哥把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福吉旺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唉，好吧，那我们先走吧。” 卓哥扬了扬手上还剩一半的迷你雪茄，说道：“你先走吧，我想留在这静静地把这烟给先抽完…” 福吉旺看了眼机房外有些昏暗的走廊，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再说什么，独自离去了。 …… 迷你雪茄前端燃着的点点火光已经悄悄熄灭了，窗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过了层层乌云，原本透入室内的几丝残阳，也与这燃尽的点点火光一起，被黑暗所吞噬了。 昏暗的机房里，卓哥看着手上这支抽完的雪茄，一脸的意犹未尽。他将其摆回到了桌上，又拿起了剩余的另一支迷你雪茄，摆到了鼻前闻了闻，似是恋恋不舍，一时却又克制不住烟瘾，就这么对着这根雪茄，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过，他心里的这些许纠结，很快就消失了。 并非是他做出了什么决定，而是后颈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触感，让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手上捏着的雪茄，也因为这一下毫无预兆的惊吓，掉落在了地上。而同时，一只从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将他的嘴死死捂住，发不出声了。 顾忌到脖子上的冰冷触感，卓哥虽然极为惊恐，却也只能干瞪着眼，不敢动弹。 “…你，在查些什么？” 背后，突兀的话语之中，却充斥着比那后颈上的触感，更为冰凉的杀意。 ……… 校园中的另一处，易枫独自一人，有些僵硬站在校健身房的门口。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一路上，他几次想要思索那困扰他的梦的缘由，却发现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这里。 是啊，当不知不觉间，有一个人盘踞在心的时候，又何来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呢？ 已经好半天没有见到千莎了，也没法与她联系。想到前一天夜里遇到史戈平的危险遭遇，易枫的心里是越发担心。他将手轻轻按在了学校健身房的大门上，却又不敢用力推门而入。他害怕，如果连这里也看不到那个他想见的人，也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 “喂，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冷淡如水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传来，只霎时，所有残存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对易枫而言，也许世间最美的天籁，也比不上此刻这能让他放下所有忧虑的声音来的动听吧。 猛然间回首，见到的人，可还是你记忆里所期待的那个人么？ 她那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上，长长的睫毛如蝶羽般随着眼皮轻轻颤动，洁白如雪的冰肤，配上她一贯冷艳的神情，好似坠入尘世的窈窕仙子，清丽动人。 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妆容下，少了一分平凡中的纯粹，多了一分娟秀间的成熟。而即便如此，她的眼里，却依然透出着那么几丝藏不住的孤独，那也是唯有他，才可以看到的孤独。 一时间，易枫竟是看的痴了。 原来，对同一个人，也是可以怦然心动两次的吗？ “你看够了没有？” 许久，千莎终于是别过了头，嗔怒道。 经她这么一说，易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态了，他一个激灵，连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今天居然化妆了？” “嗯，不过不是为了给你看的。”千莎微微撅起了嘴，冷冰冰地说道。 听了这话，易枫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千莎看在眼中，心里对所说的话也隐隐有些后悔，不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往健身房大门的方向径直走去了。 而就在她走过易枫身边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一只忽然伸来的手给抓住了。 “你做什么？” “今天你没来上课，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 被这么一问，千莎又想起了方才生死未卜的张晓颖，心里一酸，但脸上却还是冷漠如常地道：“这关你什么事？” 被她冷言呛了一句，易枫一窒，有些答不上来。他缓缓松开了抓着千莎的手，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我会担心。” “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关心我……”千莎转过头，不再看向易枫，继续说道：“不然…会死的！” 说罢，她似是不愿再多话，推开了健身房的门，就走了进去。而易枫，像是没听见她的警告，也一声不响地跟了进去。 ……… 这个地方亦如往常，遍布着阳光健硕的男生，他们分散着室内的各个角落，挥洒着汗水，坚持着各自的锻炼。 而随着千莎的推门而入，在门口最先注意到她的几名男生首先停下了手头的训练项目，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而接着，健身房里的其它男生也纷纷静了下来，或微微侧目，或频繁瞄视，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个有着诸如‘战斗少女’、‘格斗女王’等种种暴力女之称的女生，在学校健身房里早已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了。而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名女生的相貌虽然不差，但绝到不了什么花容月貌的级别，更何况，他们还深知她的脾气古怪，不是一个他们惹得起的角色；所以平日里，他们的潜意识里大概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积极训练的‘健身狂魔’，从来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吧。 可今天，这个暴力女放下马尾又化了妆之后，竟是摇身一变，成了冷艳无双的绝色美女，这如何不叫他们意外。这么说起来，作为她的‘化妆师’，张晓颖当初在组织中习得的用于易容的专业化妆术还真的是可见一般。 很快，千莎也马上感受到了这许多射向自己的目光，她微微皱眉，放慢了脚步，待身后的易枫走到她身边后，低声问道：“我今天，看上去很奇怪么？” 听了她的问话，易枫又看了看她的脸，一时哑然，支支吾吾地也不知回答些什么好。 “呃…不是…啊…是…你……” “唉，算了！” 千莎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只能顶着这些人的目光，加快了脚步往沙袋的方向走去了。她来到沙袋旁，做起了准备活动，同时熟练地将训练用绑带在手上缠了起来。 易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见千莎自顾自地做着准备，也不理自己，有些失落，于是打算说些话引起她的注意。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的妆…会不会因为训练流汗而毁掉啊？” “…是防水防汗的，要洗去的话，得用专门的卸妆水，因为家里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也没来得及弄。” 千莎淡淡地回道。接着，她又撇了易枫一眼，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轻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先对着沙袋用截拳道攻击，你看着我的动作，能学多少就先尽量学着吧。” “好。”易枫笑着回应道。 …… 哒！砰！！ 两记衔接流畅的直拳连击，击打在沙袋之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不过，两拳过后，还不等千莎追加第三下动作，她的头发就因为身体的晃动而乱作一团，遮住了她的视线，一时间竟是有些狼狈。 “噗…”看着她这反常的样子，意外地被戳中了萌点，易枫忍不住笑出了声。 尽管易枫已经极力控制，他的笑声还是传到了千莎的耳朵里。她立即就转过了头，怒道：“你…你笑什么！” “啊…我没有笑啊。” 易枫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女子，急忙收起了笑，一脸无辜地否认道。 而千莎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辩解，依然板着脸，披头散发地走到了易枫面前。顿时，健身房内的气氛，似乎是隐隐又紧张了起来。 第46章 死讯 “你…” 似是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半天，千莎也就说出了这一个字。 易枫微微有些害怕，不明所以地问道：“啊…？怎么了？” 千莎怒哼了一声，一甩头，把盖在眼前的头发给甩到了一侧，瞪着易枫怒道：“你！没看见我两只手都戴着手套吗…？” 而易枫却仍是一脸茫然：“嗯，是戴着啊，怎么了吗…？” “你…就不能帮我……” 支支吾吾地，像是在说着什么极为害羞的语句，千莎的脸居然红了起来。所幸，在易枫发现她的脸色变化之前，被她甩向一侧的头发又晃了回来，又一次盖住了她的眼睛。 眼见视线又被遮住，她也终于是把憋着的话说出了口：“你，帮我扎一下辫子啊！” 易枫也总算是恍然大悟，连“喔”了好半天，可一时却不知从何下手，有些不知所措。 “橡皮筋给你！” 不等易枫反应，千莎就将口袋里用来扎马尾的皮筋扔到了他面前，随即就愤愤地转过了身，不再作声了。 易枫刚刚接过皮筋，就感到身边一排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是那些正在健着身的男人了。 他咽了咽口水，不去想身边的其他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千莎的身上。随后，动作有些生涩地拂起她眼前的刘海。 噗咚…噗咚…… 那一刻，易枫只感到整个世界好像都静了下来，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 噗咚…噗咚…… 不，除此之外，她的心跳声，也如自己那般激烈，像是与自己的心在遥相呼应一般。 她…终究还是对我动心的吧。 ……… 许久，易枫终于完成了手上的“艰苦劳作”，将千莎的马尾勉勉强强算是扎好了。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两人的旁边，忽地传来了几声“啧啧啧”的人声。 易枫微一皱眉，侧目看去，发声的是一个身型精干结实的平头少年，脸颊上有一道刀疤，着实醒目。 疤脸男生瞥了眼易枫，接着转过头对千莎说道：“学姐，原来你喜欢这种样子的男生啊，像这样看上去瘦弱的类型，是不是很好欺负啊？” 这话中明显带刺，易枫只觉得这摆明了是在挑衅，正欲踏前一步说话，却被千莎伸过手拦住了。 “谢晓楠，你这话什么意思？”千莎倒是认识这个疤脸男生，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冷声问道。 “我啊，就在刚才，听闻你今天打扮的非常漂亮，才特地跑来这里看你的。”谢晓楠继续以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着，慢慢走到了千莎练习的沙袋跟前，背对着千莎与易枫二人。他一边抚摸着沙袋的表层，一边接着说道： “我们一同在师傅的门下修习截拳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千莎依然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疤脸男生等待了片刻，见千莎不说话，他又缓缓转过头来：“还记得这句，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接着，他又望向了千莎冷冷的眼睛，柔声道：“而今天的你，真的很漂亮。” “喂，你，到底想干嘛？” 此时，易枫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疤脸男生已是反感之极，终于是忍无可忍，不顾千莎的阻拦，厉声说道。 他的眼角，隐隐有戾气闪过，咄咄逼人的无形气场，仿佛就此从他的身上散了出来。有那么一个瞬间，就连身旁的千莎，也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了那么丝异样、又陌生的气息… 混乱的气血，如滚滚热浪涌入心头，灼烧起他的灵魂，几要熔断那灵魂深处用于封印魔鬼的枷锁。 而就在这发作之际，却意外地，感到了一丝从手心中传来的凉意。他诧异地转过头，看到的，居然是千莎不知何时脱下了拳击手套，正紧紧握住他的手。 凉意中，竟带有一丝温暖的感觉；落寞中，却藏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你没事吧？” 低低的话语中，有似水的温柔，更有隐隐的担忧。 这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冷淡的少女吗？ 悸动的心，终于压下了暴戾的怒气。易枫如梦方醒，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千莎，随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站在沙袋跟前的人身上。 而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却再也没有松开了。 谢晓楠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中，身子有些微微发抖。而出乎意料地是，他又似是在忽然间便看开了一般，话锋一转道：“不过，今天能见到有一个人能与你这般恩爱，我也就知足了。我就，不打搅两位训练了。” 说罢，他倒是真的不作停留，径直往出口的地方走去了。 而当他走过易枫身边时，千莎紧拉了一下易枫的手，示意他小心。而易枫也微微退后一小步，神色平淡地注意着他的行动。 而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谢晓楠脸上转瞬即逝的，狰狞笑意。 ……… 健身房的正对面，学校食堂的天台之上 史戈平独自一人趴在天台的扶手前，嘴中叼着一根细细的烟，面色平静地望着身下的健身房。一缕黯淡的斜阳，洒照在他身侧的地上，正巧避开了他所在的位置，令他置身阴暗之中。 不知是不是照不到阳光的关系，史戈平平日里那阳光的气质也好像不见了一般，平静的脸色中也多了几许阴沉。 吱啦—— 身后，天台入口的门被一个人推开了。 史戈平在听到了开门声后，视线微微变了变，却没有回头，随后，马上又重新看向了健身房的方向。 很快，后来的那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的那侧阳光之处，与他一同看向了健身房的方向。称不上明亮的阳光，却是将这人脸上的一道刀疤给照得展露无疑，略是骇人。 不用说，这人便是刚从健身房莫名离开的谢晓楠了。 史戈平收回了注视着健身房的视线，对着天空缓缓吐了口烟，微微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谢晓楠一眼，淡淡问道： “如何？” 谢晓楠的脸上还保留着轻轻的冷笑：“稍作了一下试探，依我看，这一次是那家伙猜错了。” “那么，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史戈平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怎么在意，他没有再说话，继续一个人吸起了烟。 正当谢晓楠转过了身子，打算离开之际，史戈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 “说到那家伙…你把她怎么了？” 谢晓楠停住了身子，便是同时，远处的天空，一块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乌云飘然而至，将整个天台上的落日余晖都给遮蔽了起来。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对于他的问话，谢晓楠似是有些不满，脸色微微有所变化，又道：“怎么，你该不会……” “没事了。”史戈平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便不再作声了。 谢晓楠皱着眉，转过头又看了眼这个背对着他抽烟的男子一眼，也不多话，就此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后，史戈平，停止了对健身房的凝望，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天边望不到尽头的黑云。他面无表情地将还冒着烟的烟蒂捏到了手中，紧紧，握拳。 像是感觉不到灼痛，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而紧握成拳的手，却是再也没有松开了。 ………… 警察局 在武伟插入了张晓颖交予他的u盘之后，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便自动弹出了一段影像。曾经那个深得他信任的人，正处在影像的正中间，而身后的背景则是拉着的窗帘，从影像中判断不出她的位置在哪里。 正在武伟忙活着研究张晓颖身处的位置时，画面中的张晓颖微笑着开口了：“警长大人，先别忙着研究我在哪里了，这只是一段录像而已，不是实时视频喔。” 见自己的心思居然又被猜中，武伟低声骂了一句，停止了对视频地点的研究。 而张晓颖又补充道：“安全起见，请您先把电脑的网给断了吧，不然，指不定这些数据就要被远程破坏了。” 武伟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也就按她所说断开了电脑的网络连接。 又等待了片刻，视频中，张晓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又说道：“还是，先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警长。我的身份，是cia与警方正在努力调查的那个犯罪组织中的一员。” 虽已有所预料，此话一出，武伟的身子，却还是抖了一抖。 像是又料到了武伟的反应，视频中的张晓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的代号为q，是经历了某种新型科技的记忆移植的实验后，属于组织中精英刺客小队‘pokerface’的实验品。” 武伟的脸色已是越发难看，他咬着牙，继续听着张晓颖的自述。 “由于这项记忆移植的技术还不够完善，我原本为了执行来到警局卧底的任务而植入的记忆，干扰了我真正的记忆，引发了人格错乱的副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想要将这份视频、包括了我对阎王所有的调查资料以及对组织的情报，都交给您的理由。” ……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期间，武伟就这么盯着屏幕中张晓颖的自述，一动未动。且不论u盘中的其它数据，单单是这视频中所表达的信息，已经是令他足以震撼了。 眼见这段视频的进度已到至末尾，而张晓颖的话，似是也告一段落，武伟这才察觉了背脊上的不适，伸手一摸，竟已是彻底湿透了。 “最后，我还是要提醒您。‘公司’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警方的想象，就连cia也已经无法应对了。而阎王，也不过是大势之中一颗无力改变局势的棋子，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做出鲁莽的行动。” 这听似荒唐不堪的提醒，武伟听在耳中，却没有半点这样的感触。也许，对于这段时间里了解到多数真相的他而言，这就是所谓的“知之者甚畏”吧。 武伟微叹了口气，将视频缩放到了最小化，准备查看张晓颖留下的其它调查数据。而从后台播放的视频中传出的最后那段话，却是让他的双眼一瞬间失去了焦点，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另外，还有一件…要说抱歉的事啊，武伟警长。” 视频中的人，依然保持着微笑，她看似故作哀叹的表情，意外的多了那么几分不曾有过的僵硬。而看着视频的武伟，却是再次怔住了。 这个在他的印象中，一直笑着从容应对一切的女子，她的眼角，竟有两行清泪渗了出来，流过了脸颊，也流过了，她变得越发僵硬的笑容。 “如果还能有机会，我真的想要…做个好人，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啊。” “…可惜，在你看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第47章 代价 天空，被墨色的浓云层层覆盖，令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压抑。 悬挂在天的斜阳早已隐匿不见，天际的黑云，肆无忌惮地翻滚着。原本在校园里徘徊不定的几个男生女生，眼见风雨欲来，也都开始行色匆匆地往寝室赶了回去。很快，阵阵雷鸣便轰然而至，响彻天际，打破了校园全部的沉寂。 健身房内，千莎依然不懈地练习着，一拳，一脚，凌厉的攻势比之室外的狂雷闪电，似乎也是不落下风。而易枫，却是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她，感受着她那一招一式之间，渴望发泄的仇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就连她，也感觉到有那么些累了。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几下深呼吸之后，终于脱下了训练用手套。 “喂，你就这么干看着，不练些什么吗？”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易枫，她皱起了眉，微微有些不满。 “不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只要这样看着，我就可以记住你全部的动作了。” 易枫朝她笑了笑，随后，站起了身，走到了沙袋跟前。 千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只靠眼睛看，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可还未说完，她却是硬生生地将之后的话给咽了回去。 直拳，侧拳，摆拳，直踢腿……教科书般连贯的截拳道动作，竟然就在眼前，这个看去身体素质并不怎么突出的少年身上重现了出来。 “你…”千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惊道：“你…是天才吗？” 易枫收回了最后踢出的那一腿，看他的脸色，似是对自己的表现也有些意外，不过仍是红着脸回应道：“…其实你不用这么鼓励我的。” “我没有在鼓励你，你的动作，是完全符合标准的。”千莎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她用带有些许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易枫，又问道：“你平时的体育成绩怎么样？” “体育的话…还算不错吧…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记性比较好…？”易枫看着千莎，摸着头傻笑道。 “哼…得意忘形…”千莎轻哼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手机。 “啊，你换了新手机？”易枫马上注意到了千莎手机的不同，问道。 “嗯，原来那台手机昨天晚上在教学楼里不小心给摔坏了…原来的数据…包括我和爸爸妈妈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了。”说着，千莎的神色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易枫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一片茫然，不知说些什么好。 其实，在这个时代，微信这款聊天软件在年轻人之中早已不再流行。对于这款没落的聊天软件，诸如聊天记录云存储云备份之类的功能也一直没有增加出来。起初，易枫自然是很不理解千莎为什么要用如此老旧的聊天软件，不过在渐渐了解她的身世之后，作为与她同样失去了亲情的人，轻易便明白了这款聊天软件，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他更明白，千莎与她已逝父母的这些聊天数据的丢失，对她造成的打击会是多么巨大。 下意识地，他微微伸起了手，想要将这个披着坚强外衣的伤心少女拥抱入怀。 …可是，这么做，不是她愿意的吧？ 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是她不希望的吧… 想到这里，易枫伸到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对于他的这些小动作，千莎倒是没有在意。而先前，那在她脸上不慎漏出的黯淡神色，早已被她藏匿的无影无踪。她若无其事地接着先前的话说道：“微信，我不想再用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直接电话联系吧。” “真的，不用了吗？”易枫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嗯，不会再用了！”这一次，千莎看向了易枫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想要忘掉过去…她想要抛弃，心底最后的温存吗… 窗外，蓝白色的闪电，几欲撕裂整片苍穹！ “他们…是你美好的回忆吧。其实，你没有必要…” “曾经，教我截拳道的老师，就对我说过，我的心理，在战斗中拖了我的后腿。原本，我一心想通过面对恐惧来克服恐惧，可事实是，这样做对我心理的锻炼毫无进展。现在，我才知道，造成恐惧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割舍不下的这些记忆。因为害怕失去美好，因为害怕无法得到美好，进而才滋生出了难以克服的恐惧……” 千莎依然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一般：“今天，有个朋友告诉我说，杀死我爸爸妈妈的凶手，是一个完全没有情感的杀手。因为没有情感的干扰，才能让他在每一次作案期间都能做到没有疏忽的完美犯罪…所以我想，我要报仇的话、要在面对他的时候，无所畏惧的话，就必须首先抛弃所有能让我感到美好的东西吧…” 尽管脸上的表情不曾动容，可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是渐渐轻了下去，“当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害怕了吧。” 室外，又一道闪电刺破了覆盖整个天际黑云，伴随着一声比之先前的所有都要巨大甚许的怒雷轰鸣，倾盆大雨终于滂沱而下，肆无忌惮地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仿如连苍天，都在哀叹！ 此时的健身房里，由于大多数人眼见天色昏沉，都已经提早结束了锻炼而离去，只有少数几名聚在门口避雨的男生。 也许是感染了天色的压抑吧，健身房里的氛围也是一片沉寂，只有稀稀落落的暴雨声，隔着窗户与天花板传了进来。 “太荒谬了。”第一次，易枫对千莎的想法，打心底地产生了抵触的感觉。他侧过了头，将目光移了开，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像你最痛恨的那个人一样，放弃你自己的感情吗？” 千莎的语气中，还是一如先前的那般决绝：“我需要变得更强，而这就是，想要变强的代价。” 易枫提高了音量，情绪也渐渐激动了起来：“如果你为了报仇，为了杀死那个人，难道你……”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异变陡生。突然间，易枫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竭力忍耐之下，他单膝跪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 见他情况不对，千莎一惊，立即便踏前一步打算伸手扶起他，可脑中，却又出现了一个想法。 （…刚才的感觉，是害怕吗……） 她看着这个此时正陷入痛苦之中的男生，这个，屡次让她心乱如麻的人… （我是在害怕，他也离开我吗……） 就在她这胡思乱想之时，易枫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她。他的脸上此时青筋暴起，神色已是苍白一片，血色全无。 “救……救…我……” 似是忍受着非人煎熬，易枫拼命捂着头，痛苦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再也，无法犹豫了吧。 混乱的心思，转瞬间便被抛到了脑后。她闪电般地伸出手，一把扶起了无力的易枫。 可易枫，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眼中的焦点全无，空洞地看着前方，只不断重复着“救救我”三个字。 “我…有我在你身边！”千莎大急，一把握住了易枫的手，却又不知他是什么情况，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救救我……” “到底怎么了…我该……我该怎么救你？！”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语，易枫竟是浑身抽搐了一下，随后，他艰难地歪了歪头，似是看向身边千莎的方向，微微张开了嘴。 “……” 可任凭千莎怎样努力去听，易枫的嘴里，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出来了。正惊异间，她只觉得本扶着的易枫忽地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向她这里倒了下来。也亏得她不是普通女生，双脚微微前倾踮起，用力一蹬，才稳住了身形，没有连同易枫一起倒在了地上。 可易枫，却是就这样失去了意识，不省人事了。 ……… 警察局内 武伟坐在电脑桌前的座椅上，神情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电脑桌上的显示屏，此时已经关闭了，而先前插在电脑上的u盘，也已经被武伟早早地拔下，收入了口袋之中。 啪嗒！ 窗外的烈风，猛然间将办公室的窗子给掀了开来，无数颗豆大的雨滴，便借着这阵股风势席卷而来，将室内的一大块空间给淋了个遍。 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顶着雨走到窗前，想要重新将窗户关上，这才发现，窗子上控制关合的机关，竟是在被风吹开的时候给损坏了。武伟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要叫人，这才想起他今天已经把警局里的人全给提前下了班。 叮铃铃——— 叮铃铃—————— 办公室外的某处，传来了一阵电话铃之声。 武伟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往铃声的源头赶了过去。很快，他便走到了警局的接线大厅，将那台响铃的电话座机给接了起来。 “喂？” “…嗞嗞！有民众报警称，在xx路郊外，发现一辆遭遇枪击而受损严重的救护车，请速去处……” 啪！ 还不等电话里的人讲完，武伟已经重重地挂上了电话，随后，随手拿起一把伞，便快步走向了警局的出口。 第48章 身陷绝境 “喂，浩哥，我记得你和摄影专业的几个兄弟混的很熟吧？” 寝室里，福吉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外卖寄来的一包薯条，来回不断踱着步，时不时地把薯条仰头往嘴里倒上几根。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唔你们前一届班上有没有一个叫‘史戈平’的人？” “好，麻烦你了，浩哥，拜。” 挂上了电话，他脸上的沉重之色却是更重了。 先前，那个被他叫作“卓哥”的网络专业学学霸，已经帮他查到了史戈平的学员档案。可档案中，这个史戈平是一名由于学分不足而被迫多读一年的‘大五’学生，又不住寝室，也很少出面上自己的专业课，因此在校内认识他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而让福吉旺吃惊的，便是学员档案中，这个史戈平所登记的照片，却与他印象中此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可如果按此分析，在他们的记忆学选修班上，这个自称史戈平、或是说伪装成名叫史戈平的学生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是为了接近谁吗是千莎还是易枫呢？ 哆哆哆—— 正思索着可能的‘阴谋论’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福吉旺的思绪，把他给吓了一跳。 “易枫？” 哆哆哆——！ 敲门的人没有回答，不过，似是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发出了更响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别急啊！” 福吉旺也没有多想，快步走到寝室门口打开了门。而就在他拉开门的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为了难看的绿色。 “是是你？！” 福吉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身体往后不住退去，直接是跌坐在了身后的卧床上。 “嗯，是我。” 门口的来人，缓步走进了室内，并随手，关上了门。 福吉旺坐在床上，额头上已是冷汗直冒，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史史戈平，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史戈平笑了笑，也不作答，他从福吉旺身边绕了过去，信步走到了室内的写字台前，看起了窗外的雨景。 此时，一道狂雷闪过，将史戈平麦色的脸肤照的通亮。仿佛是受他脸上阴郁表情的影响，他脸上的肤色，好像比平日里又黑了少许。 福吉旺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人什么肤色的变化，眼见史戈平莫名其妙地进了寝室，也没什么动作，转念一想他偷偷差人查他档案的事也没理由会被他知道，渐渐地也壮起了胆，从床上站了起来，悄悄地走到了易枫摆在地上的电吉他旁边，又说道：“你要找易枫的话，他不在这里。” “你的室友，我知道他在哪里。”史戈平停止了对窗边的凝望，一手扶着写字台，重新转过了身来，又道，“所以我来这边的目的，便不是为了找他了。” 福吉旺心里又是一慌，随即回道：“这么说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史戈平冷哼了一声，从手上拿出了一根细长条形的东西，随手一抛，便抛到了福吉旺的脚边。 福吉旺定睛一看，这却是他先前为了贿赂卓哥，赠予他的两支迷你雪茄中的一支。这支雪茄看去还算完好，没有被抽过的痕迹，可雪茄的末端，却被猩红色的血迹覆盖，与雪茄原本的麦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对我的身份就那么感兴趣？”这一次，史戈平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福吉旺脸色已是难看之极，可脸上还是强笑道：“这是我送给我朋友的雪茄可我，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你知道，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么？”史戈平松开了扶着写字台的手，渐渐朝福吉旺的方向逼近了过去。寝室里，无形的压力忽尔高涨，压得福吉旺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 时间，已是夜半时分，原本就已经昏暗一片的天空，此时更是不见半点光彩，而茫茫大的暴雨，与那天威尽显的电闪雷鸣，却是丝毫，也不曾停歇。 远离城市中心的郊外，一条荒芜路道上顽固不堪的泥泞，在倾盆大雨的冲刷下也不得向这天威低头，纷纷化作泥水流向了道外的低处。由于没有路灯的照明，这一片黑暗之中，一道红蓝相间而闪烁不停的警示灯光由远及近，显得格外刺眼。 警长武伟，独自驾驶着一辆警车，在这狂风之中艰难得行驶着。尽管前车窗上的两根自动刷车板已达全速，奋力清刷着向着车窗不断汹涌攻击的豆大雨滴，却还是跟不上这风雨如磐的节奏，车窗前已是模糊一片，让驾驶警车的武伟难以看清远处的路况。 泥水遍布的路面，视线受阻的车窗，以及没有路灯的昏暗小道，在这样的条件下，驾驶车辆的危险性已是不由分说。可武伟，却像是着了魔一般，身为警察的他，似是完全不把这些安全问题当一回事，右脚将油门重重地踩到底，驾驶着警车，在小道上疾速行驶！ 天际，数道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将前路深邃的黑暗照亮了瞬间。便是在这个瞬间，车内的武伟却惊异地看见，一个人影竟赫然就这般站在道路前方中心的不远处，如伫立在风雨中的鬼神，面朝着警车的方向！ 吱嗞————————！！ 轰隆！！！ 紧随闪电而至的剧烈雷鸣，与警车急停时所发出的剧烈刹车声同时传来。 不料，地面的湿滑超出了武伟的想象，警车的前胎齐齐暴死，而后尾却是朝着侧面平滑了出去，眼见就要失去平衡。 而就在警车远光灯照到那个神秘人影的转瞬之间，那个人影便做出了反应，顷刻便从身后的腰间拔出了两把微型冲锋枪，对着武伟的警车直接是一梭子袭来。 突突突突突——！ 武伟大惊，急忙低下头躲到了方向盘后，在他低头前，依稀只看见那个神秘人影的脸上，似乎有一道显著的刀疤。不过，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而袭来的子弹没有射向车窗，却是精准无比的击中了警车侧面的两只轮胎。 随着“嘭嘭”两声，两只轮胎同时被打爆，因为巨大的惯性，警车竟是整个侧翻了过来，车右侧副驾的车门与地面直接是摩擦出了一排火星。一时间，武伟只觉得整个空间都是一片颠倒，就好像身处的重力旋转了九十度一般。 突突突突突——！ 神秘人就地一个翻滚，避开了擦身而过的警车，随后，对着翻起的警车底部又是一排子弹扫射而去。霎时，警车底部的汽油经不住子弹的撞击，从子弹孔之中流了出来。也亏得这瓢泼雨势，汽油才没有被立即点燃引发爆炸。 而警车内的武伟，在警车侧翻后又听到这么一排冲锋枪的射击声，心知此时已是生死时刻，疾速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随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上推开了原本位于身侧的车门。 就在他从车门内跨出一条腿，正欲跳车的电光石火之间，还在车内的另一条腿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烫感，就在他反应过来警车已经开始燃烧的那一刻，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巨力便从车内将他挤压而出。 轰——————！！！！ 剧烈的爆炸声，比之天空的响雷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数的碎片叮叮当当地从车内分解而出，整辆警车都燃起了炽烈的焰火，在这狂风暴雨的洗礼下竟也不弱分毫。而武伟，在车辆爆炸的瞬间便被轰飞了出去，从道边的土坡上滚入了黑暗之中。 风雨之中的神秘人，以翻滚后半蹲的姿势站了起来，也不见他有所动作，双手的袖口处凭空落下了两条弹闸，手上的微型冲锋枪同时一个旋转，枪内的弹闸飞回了袖内，而原本袖口处的弹闸，却是滑入了枪中。紧接着，神秘人又将两把微型冲锋枪再一个反向旋转，两把枪都已经重新上膛完成。 这一套更换子弹上膛的动作，竟然就在这两把枪的两次旋转之间轻易完成，真要算起来，前后的时长还不到两秒。 由于是面朝着车底座进行的射击，再加上周围光线昏暗，神秘人也没看到武伟跳车而出的动作。在换上双枪的子弹后，他便缓步绕到了警车的另一边进行查看。而在看到燃着的车内并无一人时，似是已经有所预料，他的表情依然是镇定自若，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借着警车燃着的火光，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警车的状况，随后，将左手的枪插回到了腰间，接着又从裤袋中拿出了一只细长的手电筒。 白色的长光柱从手电顶端发出，而密密麻麻的大颗粒雨滴不断穿梭其中，使得其能够照亮的范围显得极为有限。不过，神秘人对此也并不在意，将手电筒对着道外的黑暗照了又照，而他整个人，则依然是若无其事地淋在冰冷的雨中，丝毫不受其影响。 很快，他似是发现了什么，自道内纵身一跃，跳至道外的土坡之上。而那土坡在雨水的冲刷下陡滑至极，显然也无法轻易落脚站立。而神秘人在着落后也不慌张，单腿伸直，依靠脚上的鞋跟增加阻力，另一条腿保持弯曲以控制平衡，就这么顺着土坡滑向了他所发现的那样东西跟前，一个下蹲后停了下来，站起了身。 那是一棵巨大的香樟树，而树上的树枝与树叶都随着暴风而不停摇摆。不过，引起神秘人注意的，则是另一样东西了。 从警车上，因为爆炸的冲击力影响而被轰飞的前车门，正掉落在树根处。神秘人俯下身，将车门掀了过来，发现车门的内侧已经被炸的完全不像样子，而内侧车门的下方，却还是可以辨识出一块与其它地方存在着色差的血肉模糊。 常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经受了爆炸的高温与碎片的冲击，是不可能存活的。可如果，能在这生死之际，将车门垫于身后的话，不仅可以抵御下车爆炸的大部分伤害，还能在滑下山坡的时候起到缓冲作用从而避免进一步的受伤。从这扇车门的情况来看，那名警长，应该正是采取了这般的逃脱方式没有错了。 只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那么一点。 天际，又一道闪电划过，光亮间，可以看到神秘人脸上，那一丝带有轻蔑的冷笑。 第49章 脱险 男生宿舍某寝室 眼见史戈平杀气腾腾地向自己走了过来，福吉旺冷汗直冒，心急如焚。以那支掉在地上的迷你雪茄上的血迹来看，那个卓哥多半也已经惨遭他面前这个神秘人物的毒手，非死即伤了。 虽然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但他也不是傻子，也猜测到了大致的情况：自己费尽心思托人调查的这个人，绝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人物，而现在，此人很可能认为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想要将他灭口。 这样看来，自己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情急之下，福吉旺撇到了身后易枫的电吉他，大吼一声就抄起吉他朝着史戈平砸去。也许是因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这一下狗急跳墙之举在气势上倒也是凶猛，手中的电吉他如一柄斩斧般狠狠砸下，丝毫不留余地。 可无奈，史戈平岂是等闲之辈？只见他左脚一蹬，侧身一闪便躲过了福吉旺这破罐子破摔的一击。而福吉旺收势不住，手握的电吉他恍铛一声砸在了地上。 史戈平找准了这一下空挡，向着福吉旺的方向俯身一冲，胳膊一抬就卡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还不等福吉旺叫出声，又见史戈平腰部一个发力，竟是卡着福吉旺的脖子来了一击过肩摔，把福吉旺整个人都甩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床头柜上。 只一个回合，福吉旺已是头破血流。若不是他深知此时是生死时刻，强撑着精神，不然早就已经晕了过去。但即使是这样，他颈部的内组织显然是受了重伤，身上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才刚刚挣扎着抬起头，他只觉得耳鸣声大作，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史戈平冷哼一声，似是有些意外福吉旺在这一击之下竟是没有失去意识，他悠然地扬手拍了拍肩上沾染到的灰尘，继续朝着倒地不起的福吉旺步步紧逼而去。而这一次，一把锋利之极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这架势，无疑是要在下一击置福吉旺于死地了。 滴答滴答滴答 就在他朝着福吉旺的方向靠近而去的时候，一个异样的声音，却如刻入他的脑海一般，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一时间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看向趴在地上挣扎的福吉旺。 滴答滴答滴答 而越是靠近福吉旺，这滴答声的影响就越大，这听似寻常的秒针跳动声，竟是攻击起了史戈平的大脑，让他一阵阵头痛欲裂。 “唤唤醒频段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这么不起眼的钟，能救我一命呢”倒在地上的福吉旺也是发现了异变的原因，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全是血的牙。接着，他手握着那个机械钟，艰难地站起身，将机械钟凑到了史戈平的耳朵跟前。 滴答滴答滴答 “呃——！”史戈平此时已是神智大乱，双手紧捂着脑袋，连那把匕首也掉到了地上，看去竟是再无反抗之力。 见此情景，福吉旺大喜，直接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机械钟对着史戈平的头就是狠狠砸去。 滴嗞拉———— 在一阵难以形容的异响与机械钟本身巨大冲击力的双重影响下，史戈平就这么被他给拍懵在了地上。 “呼呼呼” 此时的福吉旺也是头晕目眩，再无其他力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寝室门前，拉开了门，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逃了出去。 冷落的路道，寂静无声。不论是先前威势浩大的狂风暴雨，还是在路道中间那辆警车上燃着的熊熊火焰，此时都已融入了这片平静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无声，而又冰凉的细雨，像是为先前的倾盆大雨做着最后的谢幕与收尾，稀稀落落地下着，落到了路道外的一片泥水潭中，形成了片片涟漪， 忽地，一只遍布泥尘的手从泥水潭中伸出，紧紧抓住了水潭外的一撮杂草。随着这只手猛地一发力，警长武伟遍布泥水的身子从水潭中脱了出来。 武伟趴倒在了水潭旁的草坪上，重重地喘着气，形象可谓是狼狈之极。 三十分钟前，他驾车受到了持枪神秘人的袭击，虽然依靠车门抵御了车爆炸时大部分的伤害捡回了一条命，可他那条来不及从车中抽出来的右腿几乎是完全废了——连接腰部与右腿的髋骨连同韧带一起被爆炸产生的巨力给硬生生折断，现在，他除了疼痛之外，几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右腿的存在了。而右腿表面的情况就更不用提了，一片伤痕遍布、骇人的血肉模糊。 所幸，先前他遭遇意外的那条没有路灯的郊外小道，其实也勉强能算是一条山道，道外遍布着一个个土坡，在那暴雨的冲洗下成了泥泞不堪的滑道，他便是顺着一条夹在两个小土坡之间由雨水形成的“小河流”，自高处滑到了山坡的最低处。 也亏得这场大雨，他那条腿上流不停的血在这暴雨的冲刷下才没有成为以供追踪的痕迹。不过，一旦那个神秘人没有在袭击点附近找到他的踪迹，想必首先还是会前来山坡的下方才是。 想到这里，武伟咬了咬牙，查找起身上还剩下什么可以利用的物品，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他的手机已经受到撞击损坏，无法向外界求救；而警枪，则是进水严重，也不知能不能再使用了。身边最重要的两件物品都失去了作用，武伟的心思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首先，他身处的位置，是一片荒郊野外，周围几乎是光线全无，可视距离低于两米。在这样的条件下，要找到回去的路，已经有了不小的难度。其次，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右腿髋骨严重受伤，整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加上失血过多，再不及时治疗，要不了多久就会昏迷致死。除此之外，那个持枪的神秘杀手也断然不会就此放弃追杀自己，肯定也正在往自己的方向赶来。 他勉强地坐起了身，苦笑地自嘲了一句：“真是不甘心啊” 果然，如那个孩子所说，知道太多真相的结果，势必就会被卷进这场不受控制的战争之中。 明明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就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毫无抵抗之力的蝼蚁，陷入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死境之中，这如何能叫他甘心？ 他闭上了眼，想起了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前辈同事们，想到了那个昔日与他恩爱的妻子如今，这些人都已经离开了自己，自己理应无牵无挂了才对，可是 愈渐模糊的意识中，又想起了那个犯罪组织‘公司’庞大的计划，又想起了那个形如鬼魅的连环杀人犯，又想起了那个跪倒在父母的凶案现场，陷入崩溃的少女。 “放心吧孩子，天网恢恢，武伯伯一定会为你抓到坏人的！” 昔日的诺言，还未曾实现，尽管已是将死之躯，人生，却又谈何了无牵挂？ 热血上涌，武伟重新挣开了眼，只瞬间，右腿那入骨切肤的剧痛又传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的神智彻底清醒了过来。 还不能死。重新清醒过来的武伟，脑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他重新掏出了警枪仔细检查了一下，意识到枪管中虽然进水严重难以排出，连续射击势必为造成“炸膛现象”，但是这影响的是警枪的自动上膛功能，因此至少第一发子弹还是可以正常射击而出的。 （注释：一种非常严重的枪械发射事故，因枪械进水等原因导致枪管被堵，在连续射击时便会发生这种现象，危及射手的生命安全。） 这样想来，等到后面的那个神秘追兵杀到时，就算只有一发子弹的希望，也远比绝望要好了。武伟惨笑了一声，忍着剧痛，艰难地挪动了起来，期望就近先找到一块能被隐蔽物所遮挡的地方，再作打算。 淋着雨连续爬行了十几分钟后，武伟只觉浑身冰冷，整个人已经是完全脱了力，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他身下地面上的泥泞地面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地面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凹凸都不见了，而是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平整的泥面，泥面上的杂草与野花，都深深陷入其中，没有一点凸起。这块平整的泥面略低于周边，因此还有着些许积水存在于其中 从这迹象来看，似乎是有什么表面为平面的大型物体从这里滑行而过了吧？ 武伟这么想了想之后，就改变了爬行的方向，顺着这块平整泥面的低处爬了过去。这里的地形算不上陡峭，因此这个物体应该是从更高的地方落下，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才能在此留下这种夸张的滑行痕迹才对。而更高的地方，应该是那条山路路道吧。 他又爬行了几十米后，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 一辆残破不堪的救护车。 第50章 旧地 咕噜噜噜—— ？！！ 模糊的意识中，能听见液体流动时产生的泡沫声。 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与周围的水流融为了一体 我在哪儿？ 似曾相识的感觉，似曾相识的记忆可这一次，我，却无法挣开双眼，看不到所处的世界。 “怎么样了？” “‘那个’人格，被藏了起来，还无法单独提取出来。” “继续施行刺激。” “是。” 隔着水流，听到了混混沌沌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 又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可是，除了这刺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疼痛外，再无其他了 好痛好难受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啊——！！！！” 恍如经过了一个世纪，易枫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伴随着他的惊叫，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将梦境中经历的种种痛苦抛到脑后，可令他惊异的是，梦中那遍布全身、痛入骨髓的折磨，竟是这般真实，以至于他久久也无法忘却这可怕的感受。 在重复了多次的深呼吸之后，他才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意识，也逐渐清醒了过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依稀看清了自己现在所身处的地方。 乱作一团的客厅，漆黑一片，遍布尘埃。 此时的自己，正躺在一个老旧的沙发上。沙发的表皮似乎是因为长久没有人用，已经出现了些许霉斑，发出着淡淡的霉味。 易枫微微皱了皱眉，想要从沙发之上坐起，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正盖着一件外套，外套的另一面被许许多多的水珠覆盖，完全是湿透了。 雨水不断敲击着布满灰尘的窗子，噼里啪啦得响个不停，易枫微微侧了侧头，似有所觉，便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与裤子，发现只有裤腿有淋湿的痕迹，而膝盖以上的地方，却全都是干的。 至于身上的这件外套，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见过的，可也许是受先前的噩梦影响，一时间却也想不起这外套是谁的。他掀开了这件令他感到眼熟的外套，从沙发上坐直了身，打算检查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奇怪的地方。 此时的天色已晚，而从这房间里如此荒废的迹象来看，这个地方应该是断电已久了，镶嵌于天花板的那些个积灰的电灯想来也都成了没用的摆设。易枫摸黑走到了一扇门的门口，发现门边放着一把滴着水的雨伞，应该是刚刚拿进屋子不久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等等，这所屋子以及这扇门，好像有那么些熟悉？ 仔细一想，数副画面顿时映入了易枫的脑海。对啊，不久前他就来过这里，之前学校里那个奇怪的凯乐博士曾遇难的凶案现场，便是这里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这里，是千莎原来的家？！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易枫怔了一怔。随即转过了身子，摸黑走向了当时对房间的记忆中卧室的方向。 漆黑一片的屋内，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可视距离也绝不会超过一米。他的记忆力也是出人意料的出色，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顺利来到了一所卧室的门口，中间却是没有误碰到任何散落在地的东西。 如他所料，这里自上次的凶杀案发生后，除了不会破坏现场的警察，便再也没人来过了。周围东西的摆放，也都如他当时所看见的一样。 想来也是，这样一间被遗弃了许久，又发生过两起凶杀案的屋子，一般人绝对会将其认作极为可怕的凶宅，避而远之的吧。更何况，这两起凶杀案现在基本确定的嫌犯，还是那名在社会上早就鼎鼎大名、甚至被传为死神在世的连环杀手了。 易枫没有再多做思考，轻轻按下手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所卧室中的景象，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里，虽然同样是黑暗一片，却完全没有了之前脏乱差的感觉。除了主床之外，床边的床台柜，以及紧靠着阳台的书桌上，都看不到灰尘遍布的迹象。尽管达不到所谓干净整洁的标准，但还是看得出已经经过了粗略的打扫了。 由于先前没有来过这间房间，对房间里的东西易枫也没有任何的印象，所幸，这里连着阳台的大窗、窗外的雨势也已经减缓，隐隐有些许灯光照了进来，将这间卧室的可视度提高了不少，不至于像客厅里那样什么也看不清。他缓步走到了书桌前，一样摆放在书桌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老式的相框架，不像现在的电子相框那般需要插上电来显示多组照片，而是通过嵌入一张传统纸质照片用以展示的旧时代产物。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相框架是面朝下摆放的，而相框上没有沾染一点灰尘，显然有什么人对这相框进行过精心的擦拭。易枫感到微微有些奇怪，便将这相框拿了起来，观察起了嵌于相框玻璃之中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望着镜头、和蔼微笑的夫妇，还有一个站在这对夫妇中间，笑容灿烂的少女。 易枫几乎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个相片中喜笑颜开的少女是谁，因为，即便是在他的想象中，他也从未见到千莎露出过这样真正快乐的表情。 原来，过去的她，是那般快乐的吗？ 原来，拥有家庭的感觉，是如此幸福的吗？ 不知道盯着这相框中的照片看了多久，易枫才慢慢回过了神，随后，将相框架小心翼翼地摆放回了原处，离开了这间卧室。 黑暗之中，他悄然叹息。 除了这间卧室之外，他对这所公寓房内的结构记忆中，还有着另一间房间。他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就在那间房间之中了。便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忆起，那件令他感到眼熟的外套，分明是千莎今天在健身房门口与他相遇时所穿着的啊。 想到这里，他急忙抬起脚，检查起了自己的鞋子，发现鞋跟的部位果然如他所想，在除去了附着在上的泥沙后，有着明显磨损的痕迹。 难道说，为了避免昏迷中的自己淋湿，是她用伞和外套罩在自己身上，拖着他的身子从学校健身房送到这里的吗 在那样的雨势中，她 易枫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再次顺着记忆，摸黑走到了另一间房间的门前，急匆匆地打开了门。 粉色的壁画，可爱的玩偶，曾经遍布着少女气息的房间，在如今，却蒙上了层层灰暗的基调，落尽灰尘。 早已失去昔日光彩的床帘间，一名少女正侧躺在破旧的床沿，已是睡着了。她的头发是湿的，有几缕落在她的腮边，衬着此时渐显苍白的脸颊，竟是美得那般凄凉，那般，惊心动魄。 易枫，悄悄地走到她的身旁，于黑暗之中，静静地凝望着这个陷入熟睡之中、全身湿透的少女。 也不知，她睡得可还安稳？是否会如他一般做着那些扰人的噩梦，在梦中痛苦？ 多年以前，在那起可怕的凶案发生以前，每天夜里，她都是像这样睡在这里的吧。那时的她，一定很幸福，睡得很安心的吧。 有没有可能，让时间回到过去呢？ 易枫望着她熟睡中的脸庞，这般天真的想着。 许久，像是觉到了目光的注视，千莎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似又憔悴了不少。易枫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下意识之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 却不料，一触之下，她的手掌，竟是火热。 不待他察觉到不对，原本熟睡的千莎却是立即感应到了手上的触感，她警觉地睁开眼，另一只手更是条件反射地弯曲为一道肘击，向着易枫的方向狠狠砸去。 易枫大惊，急忙松开了手想要闪避，可千莎的这记肘击来的何等之快，才刚有了躲闪的念头，他的肩部就受到了这一下重击，随即闷哼一声，侧身失衡滑倒在地。 待看轻了自己袭击的人是易枫之后，她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多了些许歉意，不过，还是冷冰冰地问道：“你做什么？” 所幸千莎这一下攻击似乎并没有用上全力，易枫虽然吃痛捂着被击中的肩膀，可也是很快也就站了起来，并不伤及筋骨。待他站起后，也不动气，反而是关切地问道：“你的手为什么这么烫？” 千莎窒了一窒，随后，低声道：“我没事。” “可是你好像发烧了” “我没事。” 没有多余的情感起伏，她再次这般重复道。两人之间，却是渐渐的，又尴尬了起来。 隔了半会儿，易枫也觉尴尬，便转移话题道：“前面，在健身房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倒。可是，更加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要冒着这么大的暴雨把我送到这里来？” “我们，被追杀了。”千莎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完全是没有料到这句有些莫名的回话，易枫还以为是千莎发了高烧开始说起胡话了，登时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看了眼易枫的反应，千莎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隐隐有些嗔怒道：“我没有发烧，我也没有说胡话！” 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易枫惊了一跳，急忙装傻道：“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千莎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又说道：“我的身体经过锻炼以后，可以适应各种条件，不会因为淋点雨就感冒发烧的。而我所说的，我们被人追杀，是真的。” 说罢，她有些吃力地想要从床上站起，竟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易枫急忙伸过手想要将她扶住，却是被已重新调整过平衡的千莎一个‘不要碰我’的手势打断了。 随后，她咬着牙，又说出了一句出乎易枫意料之外的话语：“先前在健身房的时候，我不小心受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偷袭，可能身体受到了一些影响罢” 第51章 黑夜下的恶魔 夜色渐浓，暴雨过后的校园，渐渐回归了夜晚的平静。空中，稀稀落落的细雨没了动静，原先那遮天蔽日的层层黑云，也终于渐数散开，露出了些许缺口。 月光，自天际的缺口挥洒而下，将校园中的黑暗给照亮了少许。一条漆黑小径的地面上，映出了一个模糊而细长的影子，正不安地移动着。 福吉旺喘着气，在这片小径中穿梭不停。之所以选择这块学校中的路灯照不到的路线，是因为一旦被身后那个神秘的追兵给发现，他自知这一次是必死无疑。 先前虽然凭着不可思议的运气逃过一劫，但他已经身负重伤，而又因为当时慌张的情绪，他也完全没有拿上什么派的上用场的物品，就狼狈地从寝室中逃了出来。 在恢复了冷静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报警，可在检查了身上的物品后才发现，竟连手机都遗漏在了寝室的桌上。而现在的身上，仅放了那个被绑定只可与张晓颖联系的迷你手机。他也想过让张晓颖帮忙报警，可不知怎的，张晓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也无法联系，这个迷你手机完全成了没用的摆设。 如果到校园中人多的地方找人借手机报警的话，恐怕还没等警察来到学校，这位提供手机的‘好心人’就已经说出福吉旺的去向，随后迎来和那个卓哥一样的命运了。 于是，为了防止清醒后的史戈平找到他的行踪，他便顺着现在这条他所熟知的竹林小径，绕过校内的灯光与监控，打算前往学校的安保部门再寻求报警与帮助。 他现在身处的这片小径，是学校里为了增添学术气息而打造的一片竹林，正好位于福吉旺与易枫所在的宿舍楼后方。而早先几年，这幢楼前几届的几个学生偶然发现了从宿舍楼的后窗翻到竹林，再从竹林径直穿到校门口的这条捷径，在渐渐流传开后便有了越来越多人选择了这条路线，时间长了，便是形成了这样的一条小径。 因此，这条竹林中的小径，也称得上是只有这幢宿舍楼的学生才知道的‘秘密通道’，在校内是鲜有人知的。 而现在，由于刚下过一场暴雨，竹林间可谓是泥泞不堪，因此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会来到这里，一片僻静。冷风拂过，月光下的竹影随风摇摆，倒是让福吉旺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唉，还有，没多远就能到了吧。） 福吉旺看着前方竹林尽头的一片光亮，对着自己的心安慰道。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警惕地走着，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几下。兴许是他所选择的这条路线着实隐蔽，一路上倒也是太平，除了竹林随风发出的娑娑声之外，没有出现什么其它的动静。 选择这么一条暴雨过后，无人问津的小径，看来真是个明智之举呢。 福吉旺这般想着。 可他却忘记了，暴雨过后，泥泞不堪的路面，会让他留下一个足以致命的线索：尽管他走得已经是足够小心了，可小径上还是留下了那么几行淡淡的鞋印。 阴风潇潇，一道鬼影无声无息地自竹林间悄悄闪过。一直处于全身紧绷、高度紧张状态的福吉旺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他一咬牙，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拔腿就开始往前方的出口处跑去。 而就在他迈开脚开始奔跑的瞬间，只听身侧“硶”的一声破空而过，几同时，他的眼角间就看到一束寒芒闪现而至，霎时便怔在了原地，不再动弹了。 那个瞬间，福吉旺产生了自己的头已经从脖子上分离了的错觉。 啪！ 身后的一根细竹，被那道寒芒击中，轻而易举地就分为了两段，倒在了地上。 福吉旺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一把亮闪闪的短刀，斜插在细竹之后的一片泥土中，刀刃几乎完全没入了泥中，可见其力道之猛。他后怕地咽了咽口水，许久，才从那生死关头回过了神来。他看向身侧的黑暗处，问道：史戈平是你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 黑暗的竹林中，没有人说话，好像这柄飞刀，是由黑暗本身幻化而出的一般。 又过了许久，久到连福吉旺都开始怀疑这黑暗中到底有没有真人存在的时候，史戈平的声音终于从黑暗中传了出来：“你，腰间的东西。” 他的语调与往日大为不同，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却又气势十足，让人不寒而栗。 福吉旺下意识地低头查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自己的腰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除了，那个张晓颖曾经赠予他用来联系并调查易枫的迷你手机。 （难道他，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福吉旺有些迟疑地将迷你手机举到了手中，向黑暗处问道：“这个？” 而黑暗中的那个人，似乎也在确认着福吉旺手中的这样东西，有些不能确信的样子。而在他再度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从这片黑暗里走了出来。 史戈平不，尽管面容看上去仍是史戈平的样子，但他的肤色却是比原来又黑上了许多。神色间，也完全没有了史戈平那种爱说善聊的随和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无法出现在人类脸上的冷漠之色。即使是当时史戈平在寝室里，想要取福吉旺性命时露出的充满杀意的表情，也完全无法与现在的冷漠所相提并论。 这名酷似史戈平，却又全身上下漆黑一片的男子，如狰狞的黑暗中幻化而出的纯黑噩梦，就这般现出了他的真面目。 “你，认识她？” 他的语调，依然有着些许的怪异。 福吉旺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不过在发现了这个‘黑暗人’盯着自己迷你手机的目光时，他也猜到了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应道：“算是吧，她曾经让我帮忙调查我的一个朋友。” “” 福吉旺眼见对方似乎没有马上杀了自己的意思，又强笑道：“怎么，你们关系不错么？” 不想，他话才刚一出口，这个酷似史戈平的神秘男子竟是突然向着他靠近了一步，吓得福吉旺以为死期已至，紧紧闭上了眼。 竹林的上空，几只蝙蝠‘啪哒啪哒’地扇着翅膀飞过，仿如呼应着，身处地面的恶魔。 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福吉旺，偷偷睁开了眼。刚才的一切，都如从未存在过的幻觉一般，黑暗依然还是那片黑暗，而漆黑的小径，依然如原先那般僻静。 只不过，他手上的那个迷你手机，却是已经不见了。 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望着身侧，竹林中的方向，诧异地眨了眨眼。 “我们现在，差不多得走了。” 千莎有些吃力地站直了身体，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便作势欲要离去。 对于她这般不愿解释自作主张的态度，易枫也终于是受不了了，拦住了千莎发问道：“等一下啊，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被人追杀？！” “我不知道。”千莎低下了头，似是有意无意的回避起了这个问题，冷淡地答道。 不用说，在易枫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令千莎不愿说的经历吧。她的身体状况先不说，以一个女子的身躯将失去意识的易枫从健身房硬拖到这里，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而易枫更不知道的是，要进入这里，这间作为千莎曾经的家的地方，她还要再度克服心底最深的恐惧，打开那扇无数次在可怖的梦魇之中常常出现的门才行。 易枫正欲继续追问，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异响，两人对视一眼后，都不再说话，默契地俯下身躲在了床后，隔着没有关上的房门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在异响声连续又响了数声之后，黑暗中，传来了重物倒塌的碰撞声，随后，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紧随而至。听声音，应该是家门被外力撞开后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听声音，有三个人。”千莎蹲在易枫身旁，悄声说道。 由于他们躲藏的床是千莎十四五岁时就寝用的单人床，体积相对普通的床而言要小上不少。为了隐藏身形，千莎与易枫贴的很近，易枫能感受到她身上隐隐传出的热量，不由又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心。而她说话间的呼吸也刺得易枫的耳朵有点痒，不过，此刻的形势也容不得他浮想联翩。 如千莎所说，闯入这里的人的确有三人，这三人在破门后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目标，便展开了分头行动，一人搜索起一间房间了。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易枫与千莎的视线里。这个男人从头到脚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耳边绑着一根连接着白色螺旋空气导管的对讲耳机，这造型，倒是与美国大片中常见的特工很是相似。 进入房间后，这个男人似乎也是对床后面的地方直觉上起了疑心，警觉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举在前方，一步步绕过床，向着躲藏的二人逼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莎也是认定已经退无可退，竟是不再犹豫，身形动如脱兔般地冲了出去，不待那个男人反应，一个下踢便击在了那个男人的膝盖处。 若是在平时，常人在未防备之下的膝盖受到她这电光火石的全力一击，整条腿恐怕不是废了也是残了。可偏偏现在，千莎的身体出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状况，这看似全力的一击，却是后劲全无，自己反倒是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男人虽然吃痛，但却只是单膝跪地，并没有失去行凶力，而手中的枪却是顷刻间指向了千莎的额头 第52章 赴死 砰！！ 男人扣下了扳机，一声不怎么响的沉闷枪响从枪口发出，听起来似乎威力并不是很大。不过眼下，也没人有心思去思考这种问题。 枪的子弹，没有击中千莎。在男人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间，一只手从他身侧突然伸出，将他的胳膊给一下子抬高了少许，因此，射击而出的子弹也就从千莎的上方击空了出去。 不待这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接下来的反应，突然出现的易枫一手紧握住他持枪的手臂，另一只手带动整个腰部的转动顺势狠狠发力，一记寸劲拳便狠狠击中了西装男人的腹部。 （注释：截拳道的经典招式之一，讲究短距离迅速出拳打出自己的有力的一拳要爆发出自己所有的爆发力打倒敌人。即最短的距离内，爆发出最大的威力。）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易枫的这一动作都堪称完美，比起千莎曾在健身房训练时使出的这一招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巨大的爆发力将这个比起易枫要壮实甚多的男人给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边的墙上，随后，在墙的反作用力冲击之下又面朝下趴倒在了地上，虽然还没有失去意识，但受到的伤害着实不小，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你” 此时，千莎也已经一个侧身打挺站了起来，她惊异地看着易枫的这一式动作，正欲说话，却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了。 “不许动——！” 原来，与这名男人一同前来搜寻的另外两人在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之后也已经赶了过来。这两人与这名高大男人的着装造型几乎完全一模一样，都是一身黑色西装，耳边绑着对讲耳机。而他们手中的手枪，则是分别指向了易枫与千莎的方向。 易枫不知什么时候也拿起了高大男人的手枪，他瞪着房间门口举枪对着他与千莎的那二人，倒也是全然不惧，将手枪指着趴倒在地的男人的后脑威胁道：“你们如果靠近，我就先打死他！” 是啊，当心底最在意的那个人、当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去害怕呢？ 易枫踏前一步，挡在了千莎的身前。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不顾一切的决绝，任谁看了他这副样子也都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决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早已做下了扣下扳机的准备吧。 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 不管是他的威胁也好，还是他对身后那个少女的诺言也好，在袭入房间的那二人看来，也许都不过是个差劲的笑话罢了。 砰！！ 眼前，那指向自己的枪口有一道火光闪过，同时低沉的枪鸣声传来，还来不及因为惊愕而瞪大双眼，胸口的痛感就已紧随而至。 “可恶”易枫忍下了痛楚，对着身下的那个男人也是再不作犹豫，扣下了扳机。 砰！！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如果，我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很享受，或是很习惯这种感觉吧 幸好，享受的感觉也好，习惯的感觉也好，完全感觉不到啊。反而有些忧虑，有些，难以接受呢看来，我果然，不是那个人吧 砰！！ 砰！！！ 无情的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每响一声，易枫的身子都会抖上那么一下，他手握的枪，也已经无力地自手中脱落，可不知是这手枪的威力当真太小，还是他的身体与精神是多么超乎寻常的强大，他竟是依然这般站着，挡在千莎的身前，恍如赴死的英雄，抬起头，张开双臂，怒视，前方！ 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坚持；又是谁，能让他此等痴狂？ “我会保护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咬紧了牙关，随后，便忘却了所有。 “不要” 千莎，呆滞地望着眼前那越渐无力的背影，不知不觉已是靠在墙上，坐倒在地。这一刻，所有的艰苦训练仿佛又一次成了场自我安慰的玩笑；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女孩，再度，被恐惧支配。 不知怎的，当初在警局的指认室里，与易枫相拥而吻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在此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原来感情终究是不受控制的么原来，早已为他动了心啊。 抛弃感情又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啊。 砰！！ 砰砰！！ 枪声再度响起。绝对的理想，终究是敌不过无情的现实，易枫也许已经早已失去了意识，也许连他的身体也早已油尽灯枯。最后的几声枪响过后，终于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那一点最后的气力，朝后倒了下去，倒在了千莎的面前。 他的双拳，依然紧紧而握，他的嘴角，却有淡淡的幸福。 为守护自己心爱的人而死，也许这就是，每一个痴情男儿心中所希望的完美结局吧。 其中一名开枪者将手枪收回了怀中，与另一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对着挂在脸颊边的对讲耳机轻声说道：“任务完成。那个女孩怎么办？” “明白了。” 完毕，这名说话的男人向着另一名还握着枪的同事点了点头，另一人也不多话，将枪口对准了还靠在墙角，早已失魂落魄的少女 砰！！ （好，这样，勉强也就包扎完毕了。） 救护车内，武伟长吁了口气，正检查着自己全身伤口。 所幸，他找到的这辆救护车虽然受损严重，但里面的大部分医疗用品都没有遭到破坏，身为老警长的他，对于基本的医疗知识也是掌握颇多的。于是，经过了一些简单的急救与包扎，再注射了几管药物之后，他也算是自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现在，他已经可以依靠救护拐杖和腿部支架来站起身来了。 脱离生命危险后，他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首先，对现在这辆救护车稍作分析的话，就基本可以断定，这辆就是当时张晓颖脱逃时所使用的救护车了。除此之外，他又仔细回想了张晓颖提供给他的重要资料，几经结合思考后，他也猜到了那个袭击他的人的身份。 有着百发百中的射击能力、对枪械炉火纯青的驾驭能力，又存在动机要他性命的人，应该便是犯罪组织‘公司’中最强的杀手，代号为的那个男人了。 说到动机，是因为他所了解到的真相吗？ 可是，对方是通过什么途径知晓了自己掌握了这些张晓颖提供给自己的情报资料的呢？是警局里有内鬼么？不，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才对，即使是当时围捕张晓颖时，其它警员也只是按他的命令行事，对其中的细节并不知情。而他在查看盘中的资料时，更是将警局中的所有人都提前下了班，连网络都给断了。 思路又无奈地中断了。 眼下，还是仔细调查一下这辆救护车的情况，找找看有没有张晓颖生死情况的线索，另外看一看有没有可以利用来脱离此地的东西，才是上策。 武伟拄着拐杖，从救护车的后座箱下了车，绕到了驾驶位的位置，随后，打开了从医用工具箱里找到的手电筒。 荒郊的山谷中，一道微弱的亮光从武伟的手中发出，混合着阴云散开后洒漏的几许月光，照亮了救护车前端的全貌。 救护车的前车玻璃已经尽数破碎了，可碎裂的玻璃片中间，却有着一个明显的圆形缺口，周边的裂纹，都是从这个缺口中扩散开的。主驾驶与副驾驶上都没有人，而主驾驶的座位上，却有着一滩喷洒而出的血迹。 很明显，主驾位的人受到了枪击，尽管没有尸体，不过武伟在看到了这些情景之后他的心却是凉了一大截。因为，在他看过的资料里，那个犯罪组织‘公司’还研发过一种被他们称为“销毁液”的溶剂，可以让尸体完全蒸发消失于无形。而就现场的情况来看，主驾位上人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之前逃离摩天酒店的张晓颖，而她在山路上遭到了枪击后死亡，救护车失去控制后便自山坡上滑了下去。其后，她的尸身被组织的人发现，为了防止记忆被警方得到留下组织的线索，便使用了“销毁液”进行了销毁。 怎么看，这样的推论都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可是，‘公司’的实力当真如此可怕，即便机智如张晓颖，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说起来，就连张晓颖自己在对组织存有叛逃的想法之时似乎都没有什么信心，才会在留给武伟的视频中交代其观看时自己可能已死的现实吧。 武伟咬了咬牙，晃了晃脑袋。现在，也没法再去想张晓颖的生死问题了，他自己也仅仅只是从必死的绝境中又争得了一丝生的希望，那名极度危险的杀手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而他的情况却仍是一点也不乐观。 武伟拉开了救护车右侧的车门，艰难地坐上了副驾的位置，他尝试着发动救护车，可是很遗憾，救护车的发动机看来是在跌落山谷时彻底故障了，整辆车的供电似乎也受到了损坏，使用无线电求救之类的想法也不得不放弃了。 嘭————！！ 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武伟的思路，其回音回荡在整片山谷，久久没有消逝。 那是当时的运尸工曹真被击杀之时武伟便已经听过的声音。 只属于狙击枪的，死亡之声！ 第53章 急策 枪声过后，武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来回确认了数秒之后，他才确信自己没有被这一击狙击击中，长吁了一口气。 难道是对方射偏了？ 可是，根据自己之前的推测，对方的身份应该是一名可以在千码之外轻易射中移动目标的超精英神射手才对，如果在发现了自己的情况下，理应不会出现这种失误才对 等等，这片光线全无的荒郊野外之中，对方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而回想起来，方才那声剧烈的枪响声中，似乎隐约还伴随着“哗啦”的碎裂声 武伟猛然醒悟，微微侧过头一看，果然，救护车右侧的反光镜被击的粉碎，完全从救护车上分离消失了。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后怕，急忙关闭了手上握着的手电筒。 先前，他为了搜索驾驶室内的情况而开启了手电筒，尽管已经格外小心不将光线暴露到车外，但车侧边的反光镜还是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之下反射了手电的光芒。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间，但还是引起了远处那名狙击手的注意，并将这道突然出现的光点当作了打开手电的武伟本人，于是顷刻间便开了枪，击毁了他所认定的“目标”。 这么想的话，基本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分析完了现在的情况，武伟又转念思考了起来——以对方对于枪法的自信，应该会认定这一枪已经击中了自己，只要不要再发出引起其注意的亮光，这名杀手应该便会放松警惕，随后亲自或是派人前来确认才对。 而在这种没有完全确认是否击杀了目标的情况下，作为杀手的本人亲自前来确认的概率非常之高。 思考完毕，他轻轻地推开了车门，拄着拐杖重新下了车。如他所料，在关闭了手电之后，对方并没有再开枪。 （如此，现在便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数百米外，远离山路的一个荒谷之中，几丝阴沉的月光坠入了沉沉黑暗，隐隐映出了的面容。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似有似无的冷笑，神色间也依然充斥着几许不屑。也许，有着最强杀手之称的他，就从没有把什么警局警长放在过眼里吧。 此时，他安然地把组装好的狙击枪收拾到了收纳箱之中，随后将收纳箱背到了身后，起身往先前出现亮光的地方前进了过去。 走着走着，他依稀看见了地面上救护车滚落山崖的痕迹，轻轻“咦”了一声。今天早些时候，在接到命令解决了自己队里的那个女人之后，其驾驶的那辆救护车滑落了山坡。照当时的位置和现在查到的痕迹来看的话，先前出现亮光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这辆救护车现在的所在地了。 由于在早些时候的那次任务中，是在清晰瞄准的情况下击中了目标，而任务中他也仅仅只是负责枪击，所以之后的事情都是交由其它干部处理完成的，也正因此，他对这辆救护车现在被遗弃的位置也并不清楚。 他轻蔑地笑了笑，将背在身上的狙击枪收纳箱随手丢到了地上，接着，重新拔出了那两把微型冲锋枪。 作为‘公司’的核心人物，他经历过的生死时刻乃至战争都不下百场，那份自信也绝不是盲目得来的。既然被他狙击枪打中的亮光可能是在救护车遗弃地点发出的话，他也心知刚才的那一下射击就未必会准确命中目标，很可能只是他猎捕的目标利用救护车的照明系统或是反光设备为他设下的陷阱。 很快，救护车的轮廓已经进入了他的视线，他警觉地举着枪，缓步靠近了过去。 而空气中，一阵治疗药物混合着消毒酒精的气味渐渐浓烈了起来。 （利用救护车中的药物进行过治疗了么） 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气息，冷哼了一声，将冲锋枪瞄向了救护车后部的急救车厢处，他缓步走到近处，一脚便踹开了后车门。 车厢中，各种各样的药物、药剂、消毒酒精都被拆了开，洒落在地，其间还混杂了几块带血的纱布，却没有找到武伟的踪迹。而那些刺激性的气味便是从这里发出的了。 一个人，即便受了再重的伤，也不可能需要这么大量的药物治疗。想到这里，警觉地皱起了眉。 （这些药物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个瞬间，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对他而言分外熟悉的声音。 那是手枪扳机刚刚扣下，还没有完全扣到底部，而枪内的击锤压簧解脱的声音。 （注释：手枪射击的过程之一，扣下扳机后，击锤压簧解脱后，击锤撞向枪机后面击针的外露部分，击针向前运动，撞击子弹底火，引药受压自燃，然后引燃剩余装药。） 又岂是等闲之辈，身形顷刻间便已如闪电般消失在了原地，翻身一个侧滚后就将两把冲锋枪指向了他所听到声音的方向。 要以人类的反应速度，躲避出膛后的手枪子弹，这在科学上是超越了现实的。可是，如果能在子弹出膛前的一瞬间，以达到人体极限的反应力判断出子弹的攻击方向并及时闪避，这倒并非是不可能了。 啪嗒—— （空枪？） 意料之外的，他双枪所瞄向的位置仅传来了一声手枪没有装置子弹的空响声。不过，眼下他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扣下了扳机。 轰———————！！！ 而就在扣下两把冲锋枪扳机的瞬间，异变陡生，连同他整个人在内的一大片空间如中了什么邪恶魔法一般自行燃烧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身边的救护车突然爆炸开来，而他的身影，也已经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呼呼成功了？” 不远处，武伟望着这一片火海，吃力地喘着气。他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肩膀。他的肩上，鲜红的血不断流出，落在了他用纱布与绷带给自己包扎的腿部，将腿上又给染了个红。 神射手，在爆炸之前击出的最后那一发子弹，还是命中了他，让他又受了不小的伤。不过，从结果来看，他这一急中生智之举还是成功了。 这是在十几分钟前，当他预估到会亲自前来确认那一发狙击的结果时所想到的急策。对方是身经百战的神射手，跨国犯罪组织的最强杀手，仅凭一把进了水后只能正常射击一发子弹的手枪，即使是偷袭对方他也料到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枪中所有的子弹，转而将赌注押在了这辆救护车中他所能找到的东西上。 数不清的药物，消毒用酒精，一把撬棍，以及三桶备用汽油。 这便是这个急策所需使用的全部道具了——通过撬棍将救护车的油箱口的保护装置给撬开，再将一桶汽油泼洒在油箱口周围，另两桶倒在地面之上任其自行挥发，之后，再利用那些气味强烈的药物与酒精的味道掩盖住汽油的气味。 一个简易却致命的陷阱就此完成了。 最后，只需要引起的注意，诱使其开枪，大量挥发的汽油混杂着高浓度消毒酒精的空气与他开枪后枪口瞬间产生的高温立即便会发生反应，迅速燃烧，最后引燃救护车的油箱，产生爆炸。 就算这个代号为的杀手再怎么神通广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吧。毕竟，在爆炸前一刻，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到对方全身上下都发生了自燃啊。 武伟这么想着，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只要等待救援就行了吧。暴雨已经停止，这片火光冲天的景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不可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的吧，只希望，来的人不要是‘公司’的人就好了。 松下心来之后，武伟也终于是顶不住身上的重伤，身子一个踉跄便向后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不记得了。除了痛苦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剩下心中，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恍如做了一场哀伤的梦，又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重新，睁开了眼。 眼中所看到的，是曾经，那充满亲切，那熟悉万分的地方，被称为家的地方。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荒废了多年，披上了陈旧的外衣。 千莎，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触到眼角的时候，竟是湿的。 （我哭了吗？） （头，好疼四肢也是一阵酸痛无力，而最疼的地方） （是这里么。） 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捂住了，心的位置。 她茫然地看了过去，胸口处，有一块细小的伤口，像是被一根细针刺入一般，可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反而有一阵轻微的酥麻的感觉？ 等等！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她的双眼不自觉地睁大，而记忆，也随着这一下刺激尽数回到了她的脑中。 就好像醒来时怎么也记不起的梦境的记忆，在接触到什么相关联的线索后，便能轻易回忆起来梦的全部细节那样的感觉吧。 （如果，什么都想不起来，忘掉所有的包袱，也许对我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呢。） （不。这样的话，我就无法记得他了。） 千莎扶着墙，艰难地站起了身。她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窗外，初晨的阳光，穿过了层层尘埃，照耀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感到了些许暖意。 “他，还活着啊。” 这般，自言自语道。 第54章 迷茫 几分钟前，千莎从昏昏沉沉之中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清醒后的她也立即察觉到了一点：昏迷前自己与易枫身上中的子弹并不致命，而是让他们失去意识的麻醉弹。 照这么看来，易枫应该是被某个势力给带走了才对。一想到“势力”二词，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要联系张晓颖，可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唉” 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的提示音。千莎叹了口气，但现在也无济于事，只能寻求其他人前来帮忙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 虽然换了新的手机，但她却没有从手机系统的云端网络上恢复备份的联系人数据。一方面这也是因为她原本的通讯录中就并没有几个人，另一个原因，是在前一日早上，她与张晓颖的谈话虽然被警方的介入打断了大部分内容，但后者在赠与她这个手机时就提前给她关闭了这项功能，并警告称她已经卷入了一场超乎她想象的庞大战争之中，而云端备份的功能会容易被侵入利用，建议她不要使用这一项功能。 而现在，除了通讯录中已经存好的张晓颖的号码外，她记得住手机号的人也就只有警长武伟了。可现在，张晓颖生死不明，手机提示关机自不用说，连武伟的电话都提示不在服务区无法联系到了。 四年来，被她亲切地称呼为武伯的武伟，自她的父母遇害后就一直扮演着照顾她的亲人角色。作为这个世上仅存的还关心着她的人之一，她也是无时无刻不为这位老警长担心。特别是近几周来，自从那一次学校教学楼爆炸事件以来，就好像点燃了某场巨大阴谋的导火索，在这之后是犯罪事件频出。就连千莎也清楚，除了那名对她而言有着血海深仇的连环杀人犯之外，这些犯罪的背后还有着某股庞大的势力在暗中操控 （武伯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既然张晓颖和武伟都联系不到，还是先报警比较好吧。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手机的新闻软件推送中，忽然弹出了这么一条信息： 震惊！！xx市56岁高龄警长深夜遭遇不明袭击，已送往中心医院紧急救治，仍未脱离生命危险！！ 千莎险些又是手一松，把手机掉到了地上。一时间，她只觉得又开始一阵头疼欲裂，腿也是一软，也幸好她动作够快，勉力扶住了墙才没有摔倒。 这一天里，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精神上遭遇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不算，身体又是淋暴雨，又是在被偷袭的过程中吸入了某种有毒气体，再到之后遭遇麻醉子弹的攻击，无论她的身体与精神力再怎么强悍，终究还是有些承不住了。 此外，即便先前她在与易枫的对话中不愿承认，她的身体的确是在发烧，而且依她感觉，这一次病的程度还着实不轻，随时可能再次晕倒。 （连身为警长的武伯也受到了袭击，警局那边，肯定又乱作一团了吧） （可是以我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又还做的了什么呢） 必须，得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可是，在这世上，自己唯一信得过的三个人现在都是生死未卜，这又如何是好 顶着高烧，消极的想法与混乱的思绪不断地侵袭着她的精神，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那扇被撞坏的门里走了出去，即将离开这个充斥着她回忆的地方。 当踏出门的那一刻，她还是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那扇已被损毁的门。 这扇，四年来，成为她无法克服的恐惧的门。 （至少，在这扇门被撞毁前的最后，我成功打开它了吧。） （是因为在当时我抛下了感情么？） （不正因为对他的感情，才让我克服了恐惧吗？） 千莎晃了晃头，她只觉得此时自己的脑子很乱，也不想再花没什么功夫去胡思乱想，于是便转过头，走到了电梯口。 由于这一层楼常年无人居住，电梯门已经掉漆严重，看上去很是残破不堪。千莎随意地拔下了几块翘起的漆丝，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楼道中，听上去微微有些刺耳。 可是，如果连这样轻微的响声都能听得这么清晰的话，先前凌晨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止是防盗门被外力硬生生撞开发出过阵阵巨响，之后更是砰砰砰的枪声不断，可是，其他楼的人为什么都没什么反应，前来查看情况，或是索性直接报警呢？ 这么说起来，当初，自己被陷害时，那名报警的清洁工也只是由真凶设计之下才会报警的吧 很快，她便想出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地苦笑了一声。 这个地方，早就已经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大凶之地”，谁也不想与之扯上关系的吧。 如果自己没有经历那一场恐怖的血案，只是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孩的话，她也会如这些人一般，相信并畏惧着那些对那个杀人犯炒作的媒体段子、都市传说，随后，想必也会对身边的危险选择漠视与逃避吧。 因为事不关己，因为害怕牵扯入其中，而漠视着身边混乱的发生，这就是，人的本性么 充满罪恶与丑陋的，本性么 也不知，到了现在的时代，可还存在什么所谓的正义呢。 千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从一片胡思乱想之中回过了神来。也许是发烧的缘故，她的思绪零乱之极，仅仅是从苏醒到离开房间的这段过程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止不住地往她的脑海里窜。 （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叮——— 她轻轻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走进了电梯之中。 不过意外的是，电梯门在闭上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动静了。 千莎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断地摁下了好几个楼层的按钮，可都没有反应。更奇怪的是，在她怀疑电梯是不是损坏的时候，连电梯箱内的照明灯居然也暗了下去。 （居然在这种时候断电了？） 千莎警觉地皱起了眉，向后退了一步，将后背贴靠在了电梯墙上。眼前，只能看到一丝极微弱的光线，从电梯门之间的缝隙中照了进来，而除此之外，便再无光亮了。 咚咚咚咚咚咚 又一次，听见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心跳。这种似曾相识的，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感觉，让她想起了那一次阎王现身时，直面死亡的经历。 “嗞嗞嗞——！！” 电梯中的通讯系统中，忽地传出了一片杂音。而杂音过后，是那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记忆中，丝毫，听不出半分情感的声音：“他，去了哪里？” 黑暗之中，千莎全身大震。 冰冷的声音，无情的语调，莫名奇妙的言语内容，仅仅是这样一句突兀的话语，千莎立即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说话人的身份。 夺走她双亲生命的连环杀人犯，有着‘阎王’之称的神秘杀手。 恐惧，仇恨，愤怒各样的情感，几乎都已无法抑制，如被困于牢笼中的恶兽，即将从她的身体中爆发而出。 可与前一次与阎王的交锋不同，她的神色，却是意外的平静如水。 （“根据我的调查，将你父母杀死的那个杀手，是一名患有情感淡漠症的高智商罪犯。他不具备常人所有的任何感情，一旦存在他所认为有理由去做的事情，他不会受情感、或是道德的限制”） 这是前一天在摩天酒店时，张晓颖对这名杀人犯的描述。 千莎明白，要与他对抗的话，至少她也同样不能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才行。 咬紧了牙关，努力保持着镇定，可在这样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发烧对她的影响，似乎也在渐渐加剧。 “他，在哪儿？” 如死神对凡人的审问般，冰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而且，我只想着要杀了你，你觉得我会为你提供什么你想要信息么？”千莎也冷冷地反问道。 “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吧，女人。”阎王那听不出语气的言语里，依然是有些怪异地用着“男人、女人”作着人称代词，而千莎，在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之后，不禁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难道你，是在说易枫？！” “没错。他，现在很危险，而我，有不能让他落到别人手中的理由。” 千莎身子又是一震，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他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女人。” 千莎狠狠地咬紧了牙，双手紧紧握拳，不住颤抖着。 接着，阎王又以那诡异的冰冷语调，继续说出了一句彻底攻破千莎心理防线的信息，一时间，让她努力隐藏的种种情感几近崩溃。 “我可以告诉你，女人。你所在意的那个人，我会去救他。” 易枫人生中，第一次让她产生了心动感觉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杀手，会想去救他？！ 难道，他与那个杀人犯，是某种共犯的关系而接近自己，完全是为了向那个阎王提供自己调查的情报，来欺骗自己的么？ 第55章 合作 不。 这，不可能。 猜疑也好，愤怒也好，那些一度变得混乱的情绪、那些险些将千莎逼入崩溃的感情，顷刻间却也随之消散了。 困惑时，是怎样的画面，在眼前闪烁？混乱时，又是谁的微笑，在心里重现？ 那个甘愿为她赴死，替她挡下一发又一发子弹的身影啊 镇定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千莎的脸上，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隐隐笑容。 这一次，是安心的笑吧。 不管这个杀人犯想要救他的目的是什么，详细的问题，也只能待易枫获救之后，直接询问他本人便是了吧。 （我已经，没有办法做到不信任你了啊，易枫。既然这样的话，看来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她抬起头，望向电梯天花板的方向，冷声道：“我和你要找的人，都被麻醉枪攻击，在我醒来后，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 “” “我姑且相信你真的是要去救他，因为我认为你没有骗我的必要。虽然我早晚都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但现在，为了救他我会暂时地帮你。” 就连通讯装置另一头的阎王，似乎也对她的回答稍有些意外，没有回应。 “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虽然千莎已经刻意隐藏，但是最后语句中“怎么帮你”四个字已是明显加重，显然也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阎王依然没有回答。可就在千莎说完这句话不久，她感到身处的电梯，居然是动了起来。可电梯中的灯光，与楼层显示屏，却没有随着电梯的重新运作而亮起，仍然是一片黑暗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千莎感觉到，电梯又停了下来。那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就交出，你的记忆吧。” 他的话中，也多了几丝杀意。 “？！” 还不待千莎有所反应，电梯门，无声地打开了。没有听到那一声“叮”的提示音，也没有看到理应出现在电梯外的阳光，展现在千莎眼前的，是另一片，更广阔的黑暗。 （交出，我的记忆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打算，杀了我么） 想到这里，千莎后背靠墙，摆出了截拳道的警戒式，没有再一步的行动。 曾经居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应该是不存在什么地下车库或是地下室的才对。可现在电梯外的这片黑暗的空间，究竟是哪里？ 难道是地狱吗？ 哼怎么可能。 千莎冷笑了一声，把这突然出现的幼稚想法抛到了脑后。因为现在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根据之前从武伟那里偷得的资料以及张晓颖对她说过的话中，她也大致知道了阎王的杀人动机——夺得死者的记忆。而现在，让她交出记忆的话便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了吧。 千莎的身子，不由微微颤了起来，直到她连续深呼吸了数次后，才停止了这样的颤抖。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的身体此时正处于发烧的状态，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还保留了多少战斗能力，那种出于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可不是说压抑就能轻易压抑的。不过，她身体的颤抖，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其间还夹杂了些许其它的感情 除了对仇敌的愤怒之外，更多的，居然是兴奋。 虽说同样如上次遇到阎王时那般身处黑暗之中，可也许是因为此时是白天的缘故，周围虽然昏暗，但也并非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至少十布开外都可以看得清楚。此外，千莎所身处的位置，是三面都是墙壁的电梯之间。因此，任这阎王再怎么故弄玄虚，这一次如果要取她性命的话，必然是要出现在面对她的位置的。 面对面的，与毁了自己人生的对手正面决斗，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就在眼前，而四年来，所有的努力也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这又如何不叫她兴奋？ （全力以赴地拼吧。） 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千莎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可是，任她怎么等待，眼前，都没有人出现。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出现？！你不是，要我的命么？” 千莎怒道。 而阎王倒也是有种莫名的耐心，直到千莎发话后，他才回复道：“为了救那个人，我需要的，只是你记忆中的线索，而非你的性命。” 千莎惊道：“你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得记忆吗？” 阎王对于她的问题，似乎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依然不带感情地答道：“你的问题，我没有回答的理由。” （如果说他不需要杀人，就能得到记忆的话为什么爸爸妈妈） 千莎低下了头。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紧紧陷入了肉里，鲜血从紧握的双拳中流了下来。 （连目的都没有的杀人么纯粹只是因为想要杀戮而杀人么） “快点开始吧，你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女人。” 这一次，本应该完全听不出情感的声音中，隐约间却是多了一丝不耐烦。不过，此时的千莎，不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并没有察觉阎王的异样，居然是直接走出了电梯。 电梯外，依然是昏暗一片，一眼望去，任何一个方向在可视范围内都看不到边际。而出现在千莎眼前的，是一把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木椅，以及木椅之上，一台布满着数码装置的头盔。 千莎缓步走到了木椅前，有些茫然地拿起了那个头盔。 “我只需要查看你30小时内的记忆就足够找到那个人的线索了，多余的记忆，我不需要。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已经设置好了这个头盔的参数，你只需要戴上” 千莎打断了阎王的话：“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偷取别人记忆所用的工具吧。”接着，她冷笑了一声，又道，“如果我现在毁掉它，你就，再也没办法夺取别人的记忆了吧。” “” 阎王沉默了片刻，没有马上作答。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将一切都计算之内的天才杀人犯，也出现了失算的时候呢？ “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便携式d装置罢了，天真的女人。就算你毁掉一个，我也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夺得你的记忆，一旦必要，我也可以立即杀了你。” 阎王的声音依然如常，听不出任何的语调与感情。显然，对于千莎的威胁是一点也不在意。 对于他的反应，千莎也同样在预料之中。毕竟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样随便摆在自己眼前，任她破坏呢。 而此时，她只觉得发烧的情况似乎是更为加剧，头晕沉沉的。也就没再多想，将那个头盔带到了头上。 “等你救下易枫之后我一定还是会杀了你，为爸爸妈妈报仇的，恶魔”待她低语完这一句话之后，那个头盔便发出了微弱的光，运作了起来。 而千莎，也在同时失去了意识。 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千莎恍惚地睁开了眼，入眼的是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白炽灯光。她不由伸手遮挡，这才发现手背上居然连着一根输液管。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了某间医务室的病床上。 也许是输液治疗的缘故，发烧的感觉，已经完全褪去。千莎没有多想，直接是拔下了输液的针头，往出口方向闯去。 砰！！ 她猛力地推开门，把站在门外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给吓了一跳。千莎与这几人对视了几眼，急忙问道：“这里是哪儿？” 一名小护士奇怪地看了看千莎，回答说：“这里是校内医务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就在千莎一脸疑惑的思索着的时候，医务人员中较年长的一名医师模样的人踏前一步，插话道：“同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间房间里么？” 这么一问，千莎反而更加疑惑了：“不是你们给我治疗，打的点滴么？” 年长的医务人员摇了摇头，皱着眉答道：“我记得今天并没有什么发烧的同学，要到治疗室里输液的啊？能告诉我你的班级和名字么，我帮你查一下今天的记录吧？” “” 千莎没有马上理会这名医务人员，而在沉默了半晌后，她想出了一个几乎无法被称为可能的可能。 “不。我想麻烦您为我查的，是这里的监控录像。” 男生宿舍某寝室 在经历了一整晚的“怪事”之后，福吉旺最终还是没有报警，而是一个人回到了寝室。 按福吉旺的想法，从那个史戈平模样的怪人的表现来看，既然当时没有直接取他性命，只要不去招惹他的话，就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了吧。因此他当时也没有继续担忧，加之寝室里也有着不少无法不管不顾的物品，还有室友易枫也对他身上发生的事并不知情，所以还是决定先回到寝室再作打算。 不过，寝室里，倒是和他离开时候没什么两样，就像经历了一场打劫一般。那个疑似救他一命的神奇小物件——从张晓颖那里得到的经过改造的机械钟，此时正以损坏的状态落在寝室正中央，而易枫电吉也被砸坏了一个角，掉在一边。至于室友易枫，也是不见踪影。 福吉旺也没有多想，默默地收拾起了寝室里凌乱的物件。而待他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寝室的门，却是被人敲响了。 哆哆哆—— 第56章 陷入迷途的自我 有了前一天晚上的教训，福吉旺这一次在听到敲门声之后没有马上打开门，而是警惕地凑到了门口，询问道：“谁？” 咚咚咚—— 敲门声渐渐变得更为剧烈了。 见这敲门的人不说话，福吉旺一阵不爽，怒道：“说话！” “福吉旺，是我啊！”门外的人也终于回话道。 不过，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之后，福吉旺倒是吓了一大跳，惊道：“卓卓哥？！你还活着？不对你是人是鬼” “鬼你大爷啊！快开门，我找你有急事要说！”显然，在门外不停敲着门的卓哥也是急了。 福吉旺将信将疑地开了条门缝，悄悄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是卓哥没错。也就放下心来，打开了门。 谁知，他才刚开开了门，藏在卓哥的身侧的另一人立即就是踏前一步出现在了福吉旺的面前。先前，这个人似乎是正好藏在了福吉旺往门缝外看的视觉死角之中，因此才没有被发现。 而福吉旺在见到此人之后，顿时便吓得是面无人色，急忙推上门，想要把那二人关在门外。可惜，那人动作更快，看似动作随意地将手搭在门上，却是生生抵住了福吉旺的力道，让这门怎么也关不上了。 “你你为什么又回来来了”无奈之下，福吉旺只能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强笑道。 “大家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没必要这么不欢迎我吧。” 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居然是史戈平。此时的他，又恢复了那种随和亲近的感觉，微笑着向福吉旺说道。 “你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小事要找你商量。” 福吉旺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没有恶意，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了与史戈平一同到来的另一人，顿时没了好脸色道：“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已经被那家伙给杀了啊。” 不过，卓哥此时的脸色也是微微有些苍白，看上去也是对身边的史戈平极是畏戒，想来被史戈平带来这里也是吃了点苦头。不过，卓哥还没来得及开口，史戈平就插话道： “别把我说的这么可怕啊，我可不会在学校里随便杀人啊。” （换言之，你在学校外就会随便杀人了吧） 福吉旺斜眼看了史戈平一眼，心想自己反正拿他也没办法，索性是打开了寝室门：“真的有事要商量的话，就进来说吧。” 史戈平笑道：“爽快！同学间本就该这样，不要有什么有的没的猜疑才对嘛，哈哈哈” 说着，另一只手一推，直接是把一旁的卓哥给强行推了进去。而当他也准备跟着一起进去的时候，忽地在福吉旺的身边停下了。 “那个有着‘唤醒频段’的钟，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它修好吧？”史戈平收起了微笑，板起了脸在福吉旺耳边悄声问道。 福吉旺皱起了眉，疑惑道：“没有了。话说那个东西，为什么会对你造成影响？” “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上想要避开那样东西吧。” 丢给福吉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史戈平也走入了寝室之内。 “所以说，前一天你本来就不是打算来杀我的？”福吉旺坐在床上，一脸不信地看着史戈平问道。 史戈平摊了摊手，笑着回应道：“福吉旺同学我之前就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杀人之类可怕的事啊，我们可是在学校啊。” 卓哥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你明明那时候连刀子都掏出来了” 福吉旺看了眼地上那个损毁的机械钟，也接话道：“而且，在那个钟影响你之前，你也是一副要取我性命的架势吧。” “唉。”不知怎么，史戈平却是叹了口气，似是在迟疑之后最终下定了决心，接着说道，“如果我说，连我目前也搞不清自己的状况的话，你们怎么看？” “” 虽然福吉旺与卓哥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彼此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信任。想来也是，一个一天前还明显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对于这样一个敷衍的解释，是绝对无法被接受的吧。 史戈平将他们的眼神看在眼中，也是大致明白他们心中的想法，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们现在是不可能相信我的。虽然对于当时遇到你之后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他看了眼福吉旺，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卓哥的身上，继续说道，“至少，在当时，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杀你吧？” “可我的手”卓哥说着，掀起了自己的手臂，手臂上虽然已经经过了包扎，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了一条刀伤。 福吉旺一见，当即回想起了在当时，史戈平抛给自己的那支赠予卓哥的迷你雪茄上带有的血迹，想来应该就是这样染上的吧。 “既然你们想要个解释的话，看来我还是没有办法回避这个问题了毕竟，我想找你们两个人商量的事，就是我身上一直困惑着我的这些疑点了。”史戈平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我的确会非常想要杀人变得很不像我自己。那种潜意识中的冲动即便说出来你们也无法理解的吧，不止如此，我越是思考这些出现在我意识中的不合理之处时，却不知为什么，每次在感到即将想出那个原因的时候，却会出现一种不受我控制的强烈抵触心理，阻碍我继续思考下去”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微笑早已不在，而是难以掩饰的流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他的话，虽然在卓哥听来像是一个精神病的自述一般很莫名其妙，可在福吉旺听来，却是另一回事了。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就对他解释过史戈平出现的这种困惑啊！ （“如果他和我一样，存在着某种解离性同一性障碍，即所谓的双重人格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也是说得通的。就像我现在的人格，可以按需要随时唤醒，同时，我也拥有另一个人格的全部记忆，并且从潜意识里影响那个人格的思维方式，让她无法察觉我的存在”） “很多时候，我会知道许多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就比如之前与你提过的‘唤醒频段’，这些明明在我的记忆中，完全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我却都可以知道很奇怪吧？而且，更有的时候，我还会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既然你们对我的身份这么感兴趣，不如，就由你们来为我解答吧。” 也许这是史戈平第一次把他心里的困惑告诉别人，说到后面，他的情绪甚至隐隐有些激动。最后，他强作平静地，对着福吉旺与卓哥，亦或是对着他自己，亦或是，对着他的命运问道： “你们觉得，在你们面前这个说着话的人，他真的是真实的吗？” 这也是遇到史戈平这个人以来，福吉旺第一次见到了他这样的状态。印象中，除了这个人露出杀意时的那种恐怖姿态时，一直都是保持着阳光的微笑，给人的感觉是应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一副城府极深的样子。 可现在，这种怎么看都是深处内心挣扎之中的痛楚神情，应该，是装不出来的吧？ “解离性同一性障碍，我记得，是这么说的吧。”福吉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少有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因为受到自己的阻碍而无法思考到的原因了。” 这个名词，虽然卓哥并不明白，史戈平却是知晓的。他微微张开了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福吉旺身上，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比你更强的人格，主导着你的潜意识来影响你的行动，可能因为是不想让你发现他存在的缘故，明明对你而言应该很容易思考而出的答案，却因为他对你的阻碍，让你无法想出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矛盾点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他，也就是那个人格的记忆？” 福吉旺继续回想着当时张晓颖对这一现象的说法，答道：“因为他的意志比你强，所以他才能影响你的意识，读取你的记忆而你，却没有权限读取他的记忆与意识吧。” 卓哥也似乎是听懂了大概，在一边插话道：“你们说的，就好像计算机中的管理员与用户权限那样的关系吧？虽然是同一台电脑，用户却只能读取管理员允许他访问的那些数据，而管理员却可以管理全部的数据与你身上的道理是一样的吧？” “可如果按你的说法，‘他’应该会阻碍我知道其存在才对，可为什么，我现在还可以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呢？” “这一点，我倒是也可以解释。”福吉旺答道，“按之前，一个朋友对我的说法，意志越是强的人格，反而越是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着觉醒的状态，一旦强迫自己让‘强大的人格’觉醒的时间过长的话，会对这一人格意识造成‘严重影响’至于具体的影响，她倒是没有告诉我。不过我认为，应该是你的另一人格处于了超负荷觉醒的状态，才无法从潜意识中对你现在的精神进行影响吧。” 这是在后来，福吉旺答应帮助张晓颖暗地里调查易枫之后，由张晓颖告知他的信息。虽说如福吉旺庆幸的那般，易枫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可能存在多人格的迹象，可这段他所理解到的信息倒也并非无用，竟是在现在帮上了忙。 史戈平的思维能力显然也绝不是泛泛之辈，很轻易地就理解了福吉旺这信息量巨大的话语。不过，在基于福吉旺所说的这些信息，将自己心中出现的那些辩解一一论破后，随之出现的，却是比之前所有的疑问都要让他感到更为可怕的问题。 能够从潜意识中操控着自己去产生杀人的意识，并作为自己的另一面而隐藏的第二人格难道说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可还是情不自禁地将那个问题说出了口： “我到底，是谁？” 第57章 监控中心 而就在史戈平提出了自己是谁的疑问之时，一边的卓哥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面色煞白地说道：“我我猜你的另一面人格该不会是那个那个连环杀人犯，‘阎王’吧” 的确，这极不寻常的危险人格，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这个在社会上早已无人不知的连环杀人犯吧。 史戈平的脸色也不比卓哥好看多少，他不由别过头去，避开了卓哥的眼神。 当初在意识到身上的不寻常之后，他没有顺从潜意识的意愿将其忽略，而是选择与自己的意志相对抗，苦苦追寻造成这不寻常的原因。而最后，如愿以偿得来的答案，却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真相，充满罪恶的，真相。 简直，可笑之极。 即便能力再强，心态再怎么稳固的人，在面对这样的讽刺之时，也会因为太过愕然而感到束手无措吧。 福吉旺看着史戈平的样子，竟是意外地感到了些许不忍。之前，因为这个人可疑的行踪与怪异的行为，让他和易枫都是对其极其没有好感。不过，在渐渐了解了史戈平的困惑之后，他反倒是有些同情起这个人了。 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吧。 “还是先别想太多了。”福吉旺安慰道，“你的另一面究竟是不是那个杀人犯，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们对‘他’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非常危险，仅此而已了。如果真的要调查的话，我认为就从‘他’最近的一次觉醒着手吧。” 史戈平顿时也醒悟了过来：“这么说的话我记得在出现了‘袭击你’这一想法，到之后听到‘唤醒频段’后就失去了记忆，应该就是那家伙觉醒过来没有错了。” 此时，卓哥虽然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福吉旺却是一反常态，冷静地接着史戈平的分析说道： “没错。之后，你原本打算杀死我的另一人格，在察觉到我身上原本属于某个人的一件物品之后，似乎是对此非常在意，几乎是马上就改变了杀死我的目的，转而开始了其它的行动。” 史戈平疑惑地“喔”了一声，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愈渐凌乱的心境，还是为了骗过自己像平常一样沉着的思考，他的脸上，又一次洋溢起了阳光的笑容，就好像，在思考着事不关己的故事一般： “那件物品，是什么？” 福吉旺摇了摇头，道：“对不起，这一点我不能说。不过，我想问你的是，你是否还记得你重新恢复意识的地方，是在哪里么？” 史戈平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在学校附近吧，重新回过神的时候只感觉昏昏沉沉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做了场怎么都回忆不起来的梦吧。” 见史戈平没有办法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福吉旺叹了口气道：“唉，如果能看到监控录像就好了”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史戈平与他都同时想起了什么，纷纷转过头，将视线移到了坐在一边的卓哥身上。 “？！”一直处于高度防范状态的卓哥立即就注意到了不对，惊呼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福吉旺又露出了略带猥琐的笑容：“卓哥——弄到这边的监控录像这种事，你应该是搞得定的吧？” 卓哥大惊，立刻拒绝道：“调监控录像这种事，可是犯法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史戈平忽地向他靠近了过来，吓得他硬生生地将之后的话给吞了回去。 “这位兄弟，你不想，另一个我突然冒出来吧？”史戈平故意压低了声音，假装威胁道。 卓哥的脸上已经是被吓得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了，傻笑道：“呵哈哈哈哈放心吧，调监控这种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哈哈哈不过，以我的本事，最多也只能给你们调出学校内的监控啊” “这位同学，你这不是胡闹么？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让人给你去调监控啊？” 校医务楼内，才刚刚退烧苏醒过来的千莎，就与校内的医务人员展开了不小的争执。而不管她编了什么理由，想要对方调出这边医学楼的监控，都被那名年长的医务人员认为是无理取闹，遭到了坚决反对。 “哎，算了！” 千莎最后也只能愤愤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离开了这里。 在她与医务人员争执期间，她也稍稍观察了一下校医务楼的情况，这才发现这栋医务楼里似乎并没有独立的监控室，想来就算是这名医务人员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最后还是得去学校的监管中心查看吧。 于是，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她也就不作纠缠，直接离开了医务楼。为了查清自己心中想到的那个可能，快步赶往了监管中心。 也不知是打的点滴治疗得当，还是她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原本那种侵袭着她的发烧感，完全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了。不过，对于千莎而言，以她的身体素质，会发烧本身这一点才是值得奇怪的吧。 比起精神上的打击，和身子上的淋雨，更有可能造成发烧的原因，应该还是自己吸入的有毒气体吧 说起来，当时易枫昏倒之后不久就受到的那场莫名的袭击，应该也是以易枫为目标的吧可当时袭击的人，在着装以及武器上又都好像和之后在旧地的家中用麻醉枪攻击自己的人不太一样 千莎一边往监控中心的地方小跑着，一边整理着目前的思路。不过，她也并不擅长推理与分析，想着想着，她的思路又中断了开来，她也就只能换个方向重新思考。 那个阎王，她记得在她戴上那个头盔装置之前，是设定了记录下了30小时的记忆数据才对。也就是说，他有自信，可以从这30小时的记忆数据中找出易枫的线索了。 30小时内的记忆吗那就是从易枫昏倒之前开始了。 而这么一想之后，千莎这才想起一个在他们受袭之前不久突兀地出现，说了几句莫名的话之后又离开的可疑人物——她曾经的截拳道师弟，谢晓楠。 这个人与这次遭遇的事件之间会有关系吗？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抵达了学校内的监控中心。 这是一桩建筑风格与繁华的校园有些格格不入的低楼，整个建筑呈圆形，仅有一层之高，占地面积倒是着实不小。看上去也已经有些破旧，这幢低楼墙壁上的漆水也是掉了一大半。若不是门口还留有监控中心的字样，说不定会被人当成学校里什么废弃的垃圾站也说不定。 而千莎在瞥了一眼附近“非相关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识后，微微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事上。 （谢晓楠么比起现在需要查明的问题，也只能暂时先留到之后，再去确认了。） 她四处张望了下，由于这里在校园里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附近也基本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于是她也就很顺利地来到了这桩低楼旁边。她贴着墙，绕着这桩楼观察了一圈之后，只找到了一扇印刷着“闲人止步”的木制门作为唯一的入口，而窗户都是锁死的状态，无法从外部打开。 这么看来，连窗户都这么严谨地锁上的话，不出意外的话这扇门应该也是锁住的吧这样的话，又该怎么进去呢？ 千莎皱起了眉，重新陷入了思考。 这样的一扇门，如果是用蛮力踢开的话，对她而言其实也并不难。不过，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话也绝对会被里面的工作人员所发现的吧。 想到这里，她只觉一阵心烦。也许是束手无策的缘故，她无意识地抱着侥幸心理将手放到了门把之上，随后，轻轻地按了下去。 戏剧性的，门的门把在摁到底后，居然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咔哒”声，开出了一条门缝。 千莎在门外愣了一愣，因为这出乎她意料的情况而微微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又推开了一点门，走了进去。 而就在她前脚刚刚踏入门缝的瞬间，更加让她意外的情况发生了。一个人影迅疾如鬼魅般而至，竟是不由分说地抬起手朝她展开了攻击。 面对这等突如其来的攻势，千莎自然也是当仁不让，双手架在胸前抵住了这迅猛的一击，同时上身借力往后一倾，左腿侧身抬起，全力就是一记勾踢。 而那个攻击者居然也非等闲之辈，面对千莎迅猛的格挡反击，也是临危不乱，单脚猛地一蹬地面，身形如电地侧过了身，居然是恍开了千莎的踢击。而千莎的重心因为踢空了这一下而有了偏移，整个人不由前进了一步，进到了门内。不过，好像也是对千莎的身手有所意外，那个攻击者也没有继续展开攻击。 索性，似乎是双方都有所介意，两人之间的无声过招倒也是没弄出什么动静，在停止攻击后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直到，千莎终于看清了这个攻击者的真面目后，她不禁瞪大了眼惊道：“是你？！” 第58章 环形走廊 “千莎同学你的截拳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真不愧是‘格斗女王’啊。”监控中心里现出身来的人，却是史戈平。 千莎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依然充满警惕地望着他，手上的架势也是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说起来，她对史戈平的印象，要比起易枫对他这个人的印象还要来的更差——当时，黑暗的教学楼中，她受到神秘的飞刀攻击，险些掉了性命，之后更是第一次地见识到了那个如死神般神出鬼没的阎王的恐怖。而这个自称史戈平的男子，就是在这一系列离奇的遭遇之后突兀现身，不但如此，在她的试探之下此人还有着完全不逊色于她的神秘身手，说他是全身上下都是疑点也不为过。 对于这样的一号危险人物，千莎本就已经多次怀疑过其是否会是那个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杀人犯了，而现在又在这种场合之下相遇交手，千莎几乎是完全做好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了。 就在她即要进行下一次攻击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咦——？千莎同学，你也来了？！” 虽然很小声，但这个声音她倒是熟悉的，侧眼看去，果然是易枫的室友，福吉旺。千莎皱了皱眉，见史戈平没有出手攻击的意思，便稍稍后退了一步，对福吉旺低声疑问道： “你为什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福吉旺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应道：“啊我们来这里呃” “能来到这里的话，你应该也是与我们相同的目的吧。”见福吉旺一时也说不清，史戈平便插话道，“首先，对于将你误认为发现我们的工作人员而贸然袭击你的行为，我还是要先道个歉了。” “” 千莎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在福吉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手上的警戒式终究还是放下了。 也许，是从这个男生的身上，找到了少许另一个人的影子吧？ 无论如何，作为易枫的挚友（尽管第一印象比较糟糕），至少对于这个同样尽心尽力帮助过自己的男生，她还是可以尝试着去信任一下的。 不过首先，还是得搞清楚那个人的问题。 “福吉旺可以单独说几句话么？”千莎瞥了一眼史戈平之后，重新看向了福吉旺的方向。 福吉旺顿时脸一红，还没来得回答，史戈平已经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两位请便”之后，就消失在监控中心的深处了。 待史戈平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之后，千莎这才开口问道：“你把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以及为什么来到这里的缘由先告诉我。” 虽然下定决心不会再对千莎产生什么其它感情，但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与这个他隐隐有些畏惧的女子谈话时，福吉旺还是不受控地有些心跳加速。不过他本意也不打算作什么隐瞒，也就老老实实地将当时调查史戈平受到袭击之后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千莎。 即便千莎已经有意控制着自己避免让的情感轻易外露，待她听完了福吉旺的这近乎离奇的述说后，还是不禁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双重人格？” “没错现在好像包括那家伙自己，都怀疑他的另一面，就是那个阎王了。”福吉旺又补充道。 听到“阎王”二字，千莎的眼中一度闪过了些许仇恨。不过很快，漠然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这样的话，虽然现在的他仍然是很危险，但要查清他另一人格的身份的话，也必须要他的配合才行。”她闭上眼，平稳地吸了口气，随后冷冷地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随便失去冷静了。” （因为没有情感的干扰，那个杀人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持绝对的沉着冷静去应对一切。将来，要与这样的对手战斗的话至少我必须也要学会控制冷静，避免失去判断力才行。） 之前，不论是面对那扇成为她恐惧的防盗门，还是见到当时被怀疑为阎王的凯乐陷入疯狂的状态，再到后来与那个始终没有在她面前现出本体的真正的阎王相对峙，又或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抱着赴死的心为她挡下子弹的男生倒下，每一个不利情况下，她都是不受控制地被自己的情感所影响，失去了冷静啊。 在这一次次的经历，以及张晓颖口中那对阎王真身特点描述的影响下，千莎也是越来越深地意识到了自己容易受情绪干扰的缺陷。可真的决心要克服这一点，或是说以实际可行的方法来克服这一点，要将自己的情感隐藏的话，就绝对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了。想着想着，她不由地在心里感叹道： （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嗯，这样就好，不过”福吉旺对于她心里的这一系列自我感叹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继续述说着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而说到后面，他的表情也不禁渐渐凝重了起来，“我们学校的这幢监控中心楼，似乎有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啊。” “” 听了这话后，千莎重新回过了神。她略带疑惑地看了福吉旺一眼，随后又低下头重新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说话了。 （的确，当时和易枫在学校内的健身房里受到这种程度的袭击，还被一路追杀到校外，没理由不被校内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什么才对。而既然学校以重视校园安全为由，在校内设立了这样一个单独的监控中心的话，学校理应通过通知警方之类的手段来做出行动，保障他们的安全。这么说，果然是这里也出了什么问题么） 见千莎没有回应，福吉旺反正也是把该说的也说完了，没有什么可以多说，便提议先去和史戈平那边会合，经过千莎同意之后，两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监控中心的深处。 走着走着，千莎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对了，易枫那家伙你有他的消息么？” 谈到易枫，福吉旺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答道：“那小子我也不知道他又去哪里鬼混了，手机也联系不上。话说之前他没和你在一起么？” “他的事还是等一会儿，和那个史戈平会合之后再一起说吧。”千莎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对于福吉旺的回答完全是意料之中，可话语中也难免有些失落与担心。 福吉旺将她担忧的神色看在眼中，也没有再多说话。 而在他们又走了片刻之后，千莎也察觉到了这所监控中心的不寻常之处。 监控中心的内部，连接着出入口的居然是一条环形的走廊，而环形走廊的外侧，便是千莎在建筑外所看到的几个锁住的窗户，可除此之外，在感觉已经绕了足足小半圈之后，走廊的内侧却依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居然完全没有什么寻常概念中理应出现的房门。 没错，顺着这个走廊走到现在，竟然真的连一扇门都没有。 千莎在这诡异的走廊中走着，似乎心里的焦躁也跟着加重了。现在，一方面她急于想要确认史戈平另一人格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又非常担心易枫现在的安危，可眼前这样一条走廊就好像正如她目前的境况一般，任她怎么探索，都只是徒增谜团，却连那线索的门槛都没有摸到。 与福吉旺默不作声地又走了一段，感觉下来差不多已经有了半圈的时候，史戈平也终于再度出现了。而在他身边，千莎又见到了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啊给你介绍下吧，这位是卓哥，是个非常厉害的程序猿。我们这次想要获得学校内监控录像的行动，主要也都得依靠他的能力了。” 福吉旺看着卓哥，向千莎介绍道。 千莎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名男生，这邋遢的外表倒是第一眼就给人一种窝在电脑前敲代码的码农的感觉，微微有些汗颜。不过，现在毕竟也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轻咳了一声，向这个被福吉旺叫作卓哥的人正色道：“呃你好。请问要如何才能得到我们需要弄到的东西？” 卓哥抬眼看了千莎一眼，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着的一台超极本电脑，回答道：“原本，我只是打算用机房的电脑从学校内网直接黑进这监控中心的网络，可没想到事情却是没这么简单啊。” 千莎皱了皱眉，问道：“没这么简单是指？” 卓哥继续解释道：“学校监控中心的网络防火墙级别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几乎根本不可能通过网络黑进来，即使是学校本身的内网，也是与这里监控中心的网络呈完全隔绝的。换句话说，我们学校对于这个监控中心网络的防范，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学校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史戈平也是少有的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插话道：“就如同这监控中心本身一样，它的外表，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由我们所在的这条没意义的走廊所隔开的里面，很可能不仅有着我们所需要的监控录像资料，更有着这所学校或者说侵入这学校的某种势力，所隐藏的秘密吧。” 第59章 空壳 难以触及的真相，如一座戒备森严的城邑，被名为‘表象’的壁垒所阻遏，被名为‘谎言’的围墙所隔绝。 不论代价，不论后果，只一心想要攻入城中、寻得这所谓‘真相’的侵略者，是应当被称为英雄，还是应当，被称为罪人呢。？ 而现在，身处环形走廊的四名学生中的三人，虽然分别抱有着不同目的，却都各自相信着在这走廊的另一边，存在着能让他们更接近真相的重要线索。至于这个‘真相’，是否会戏剧性地成为令他们陷入更深迷茫的契机，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在听到千莎打开门发出声响的时候，我正好已经绕着这条走廊走了一整圈” 千莎忽地想起了什么，打断了史戈平的话问道：“对了，这里的入口，原本应该是锁着的吧？是你们解开的锁？” 史戈平窒了一窒，答道：“没错。不过是普通的锁孔而已，我可以很容易解开就是了至于我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理由，很抱歉我也答不上来。” 千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下去。 （果然，这家伙，很可疑啊。） 见气氛不对，福吉旺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对史戈平说道：“你还是先把刚才的话说完吧，搜寻这条走廊之后，有什么结果么？” 其实，在千莎到达之前，为了得到史戈平的另一人格觉醒后的线索，福吉旺和史戈平两人也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合作，两人一起‘要挟’了精通计算机的卓哥让他帮忙调出校内的监控录像。原本包括卓哥自己在内的他们都以为凭他的本事，直接调出学校的监控录像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却不料在稍作尝试之后，发现了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明白了从网络上黑入学校的监管系统从而得到存储录像的方法是不可行的之后，三人便决定前往学校里直接可以查看监控录像的地方再做打算。 而汇聚了校内所有监控录像的地方，就是这个位于校园的角落，看上去怎么都不起眼的监控中心了。即使到了现在这样的时代，虽然各所大学在名义上都宣称要维护校园安全加大监管力度，然而单独在校园内设置一幢监控中心楼的做法也是实属罕见了。 由于学生与教师都是禁止接近这个地方的，所以自这个监控中心建立以来，也没有什么人去在意过这里，加上平日里也从来没人没看到过有什么工作人员进出，所以在学生间的传闻中，学校内的监控中心其实早就已经荒废不用了。因此，那些在校园内遍布的监控摄像头，也从来没人把他们当作过一回事。 不过，对于像卓哥这样的技术宅，或是史戈平这种有着许多来路不明知识的人而言，他们是很清楚学校内的监控摄像头是一直处于‘正常运行’的状态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没有异议地选择到监控中心所在的这幢楼来一探究竟了。 在由史戈平开锁潜入之后，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怪异之处。由于入口所在的环形走廊有着两个方向，起初他们也无法确定这个环形走廊是否是相通的，于是便分成了两组分头行动；期间卓哥与福吉旺一起，一边前进一边利用随身携带的超极本电脑继续从网络上调查；而史戈平则是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快速巡视整个走廊。 因为不确定走廊中是否有什么工作人员巡逻，他们在调查完成之前也是格外小心，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的，而之后，福吉旺因为听到了入口处的动静，便留下卓哥一人独自赶了过去，这才见到了被误认为是工作人员的千莎与史戈平交手的场景。 于是，在四人重新会合之后，由史戈平首先开口来交换他们目前为止所调查到的情报了。 “目前，我已经绕着这个走廊走了一圈以上，可是，不止是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出现，连一扇理应在走廊上存在的门、或者说入口，都没有看到。” 福吉旺疑道：“难道说，这个监控中心只是学校为了装装样子而设的一个虚假的建筑么？！” “不。”史戈平否认道，“在进来之前，我们还是能看到这个建筑的外表的——是一个完整的圆形低楼，而不是环形的。因此当中的构造，理应不会是空心的才对。” 卓哥也从超极本的研究中抬起了头，附和道：“是呀，你可别忘了，我们当时还私自拆解过一个学校里的监控摄像头，那时候不是就确定了所有的录像数据都是传输到这里的么？” “没错。依我看”史戈平拿手托起了下巴，分析道，“这个监控中心的外表，就好像是一个隐藏某种秘密所用的箱子，或者说空壳” 千莎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警惕之色依然没有褪去的意思。不过，在思索无果之后，还是问了一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观察一下这个走廊两边的墙壁，就能发现了吧。”史戈平笑了笑，没有直接作答。 千莎顺着他的话，仔细查看了一下走廊两边的墙面，也终于发现到了史戈平话中的不寻常之处——在没有铺设瓷砖的区域，走廊外侧的墙面有少许漆面脱落的痕迹，少部分地方的颜色也是稍许发黄；而走廊内侧与之对称的地方，却是光亮如新，完全没有出现这种陈旧的迹象。 （空壳么） 稍作思考后，千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你想说的应该是，这个监控中心内里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已经经过了拆除和重建，随后将它作为空壳，用来隐藏在其内部秘密建造的某幢不为我们所知的新楼没错吧？” 福吉旺接着她的话说道：“所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看似走廊的地方，其实只是这监控中心外表的空壳，与这个秘密建造的楼之间的空隙咯？这不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么？” （注释：俄罗斯特产的木制玩具，一般由多个一样图案的空心木娃娃一个套一个组成，最多可达十多个，通常为圆柱形。） “没错。”史戈平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依我看，设计建造这个‘楼中楼’的人，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恶趣味，只要找到入口的话，应该不至于会再出现什么第三幢楼之类的。换言之，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先找到这个隐藏的‘入口’就是了。” “先等一等。”千莎又打断道。 “喔？”史戈平微笑着问道：“莫非千莎同学，还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么？” “从进来这里之前，我就有个疑惑。这个地方被命名为监控中心，可是我却发现越是靠近这里，反而监控摄像头越少，而进到里面之后，反而更是连一个摄像头也看不见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福吉旺嘀咕道：“也许是因为这里禁止学生与教师进入，平时也没什么人所以学校为了节约成本，就没有在附近安放更多的摄像头吧。而里面的话，反正我们现在也是在不重要的空壳内，所以也没必要监视这里的情况吧。” “这是不可能的。”史戈平否定道，“既然这个地方的设计者如此别有用心的想要隐藏什么东西，他是绝不可能疏忽这里周边所发生的情况的。所以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是，这个监控中心的附近，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走廊，存在着什么更高端、更隐蔽的摄像头进行监视的吧。“ “他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卓哥惊异地看了史戈平一眼，说道，“虽然无法黑进网络，但是自从我们进到这个监控中心里面之后，我就不停地监测到有大量输出输入数据的流动，这应该就是我们是处于‘被监视’状态下的证据吧。” 千莎握了握拳，咬牙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我们”而她的话说到一半，似是已想明白了什么，又猛然醒悟道：“难道说？！” 史戈平观察着她的反应，笑了笑，说道：“既然找不到更进一步的方向，那也就只能‘引蛇出洞’了吧。” 与此同时，某个被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布满的房间里，几名身着纯白色西服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们面前，几个与其它显示屏不同的大尺寸显示屏，正就某件事展开着激烈的讨论。 “所以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继续待机吧，本来这个学校里的事情现在应该是由负责的，可是我听说他前天好像是接到了boss派发的新任务，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啊。” “大哥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笨蛋，凭大哥的本事，还轮的着你去担心么？还是想想清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吧！” 那几个硕大的显示屏上，正分别播放着史戈平，卓哥，福吉旺以及千莎四人依次进入监控中心入口时的清晰影像。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披着深色风衣，戴着帽兜的神秘人影从监控画面中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被破坏门锁的入口之中。 “没什么好担心的。至少还有那家伙在，不是么。” 第60章 杀意与决意 时间渐渐消逝了，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 潜入监控中心的四名学生，在此刻呈现出了各不相同的姿态——卓哥一如既往地操作着手中的超极本电脑，似乎也是对这未知的地方来了兴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做着各种各样的调查；福吉旺来回踱着步，神色间已经满是焦躁；而史戈平，却是随意地瘫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由于对史戈平依然抱有着警惕，千莎背靠着墙站在他的不远处，只冷冷地盯着他，没有其它的动作。 又过了些许时间，连千莎也终于是感到了些许的不耐烦，开口道：“你的计划，似乎行不通呢。” 听了她的话，史戈平睁开了眼，神秘地笑了笑，接着却是扶着地面站起了身。 “小心！” 千莎看出了不对，惊呼一声，疾速地伸出手，一把将碰巧走到史戈平身边的福吉旺给拎了过来。 “怎么了”福吉旺正一脸莫名，而在撇到了史戈平手上亮出的东西时，这才反应了过来，惊叫道，“啊！！！” 此时，史戈平的双手上，竟是赫然出现了数把匕首。单看这亮闪闪的刀面，就可知这刀具的锋利程度绝非凡品。 而后知后觉的卓哥也终于是注意到了状况，“哇”地一声大叫，吓得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抱着手中的电脑跑到了千莎的身后。 “这这家伙不会又是神智不清发作了吧”卓哥一边因为惊吓而哆嗦着，一边说道。 “大家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史戈平依然是面带微笑地说着话，看他的样子，似乎倒是与原先没什么异样。 “误会？”千莎皱了皱眉，问道，“你先前那句‘引蛇出洞’的意思，难道不是故意把我们的暴露在隐藏的监控中，静观其变，等着监视我们的人从这里现身来找我们的意思么？” “‘引蛇出洞’啊”史戈平一边嘀咕着，一边将手上的那几把匕首以刀柄朝外的方向轻轻一抛。 千莎眼疾，见史戈平做出了这一诡异的动作后，立即抓着身边的两名男生又是后退了一步，作势要避开史戈平这如同偷袭式的攻击。 不过，那几把匕首看来是并没有以他们为目标，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依次倒插在了史戈平身前的地面上，连成了一排。 “这些东西，是我趁思维不受潜意识干扰的时候在身上找到的。就麻烦你们帮我保管一下了”史戈平一边说着，一边将十指指向自己前额的太阳穴，继续说道，“我所要引出的那条‘蛇’，大概是在这里吧。” 卓哥躲在千莎的身后，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尖刀弃置后，史戈平自顾自地从身子两侧扬起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道：“故意暴露给监视者的行为，让那个和我共用身体的家伙察觉到了某种危险，我感觉得到，他，就快要醒了罢哈哈哈终于要来了啊哈哈哈” 看他这近乎疯狂的样子，也说不上来是因为心底那种渴望战胜自己另一面的激动，还是因为单纯的情绪不受控制了。果然，不管这个人是处于哪一个人格之下，都保留了某种谁也摸不透内心的神秘吧。 千莎将双目微咪了一瞬，随之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史戈平，问道：“所以你扔了这些刀具，是因为害怕那家伙觉醒之后对我们不利么？” 史戈平重新闭上了眼，似是重新恢复了镇定，淡淡说道：“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吧。” “唔”福吉旺将地上的尖刀一把把地从地上拔了起来，蹲在地上仔细端详着，嘀咕道：“我的天整天把这些东西藏在身上，你也不觉得难受的啊” 嘟嘟嘟—— “咦？” 怪异的声响从超极本电脑中发出，听到这声音的卓哥急忙抬手一看，惊道：“起反应了！” 而原本蹲在地上收拾着刀具的福吉旺被他这突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身子一个不小心往后一仰失去了平衡，接着双腿由于惯性往外一扒，直接是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打算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位于大腿内侧的身体重要部位’居然离最后一把插在地上的尖刀仅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距离，吓得整个人腿一软，索性又往后倒去，打了个滚。 他的样子也着实是滑稽，不过，此时的另外三人也没有空去理会，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卓哥的超极本电脑上。 卓哥推了推眼镜，摸着脸上的胡渣得意地解释道：“为了调查这个被‘空壳’所隐藏的新楼的入口，我就用这台超极本内置的测算仪器检测着网络信号与电场间的波动，随后通过拟定的变量进行编程” 千莎一脸漠然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重点。” 吹嘘的话被打断，卓哥尴尬地看了千莎一眼，继续说道：“总之，根据我侦测到的数据显示，这幢楼里我们所触及不到的内部，某种需要通电的机关被触发生效了，可能是终于有人要从里面出” 话还没说完，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耳中，紧随其后的，是某种齿轮运转的声响。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走廊的灯光竟是在突然间全数熄灭，霎时，周身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什么怎么回啊！！” 福吉旺的惨叫声从声后传来，而先前由于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卓哥的发现与这异变的声响中，也没人去注意福吉旺的情况。千莎心道不妙，一把夺过了卓哥手上的超极本电脑，将屏幕的背光当作光源，飞身就欲往福吉旺所在的方向冲去。 可就在光线照到地面的下一个瞬间，她一个急停，眼神呆滞地怔在了原地。 反射着超极本电脑昏暗的光源，最后的那一把尖刀孤零零地插在地面上，可原本理应待在旁边不远处的福吉旺，却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而就在她迟疑是否要追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她身后所在的走廊的另一端，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几个人的叫声。 “救命啊！！！！！” “那个人那个阎王！！出现了啊！！！” “救救我们吧！！！” 千莎一咬牙，随即转过了身，将超极本电脑对向了身后，而就在那微弱的屏幕背光照到身后的刹那间，她注意到史戈平也是身形一动，疾如闪电地冲入了电脑背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这家伙也出状况了么） 千莎愤愤地跺了跺脚，回头对着卓哥吼了句“跟着我”之后，就全速往史戈平消失的方向追赶过去。 可就在千莎和卓哥追了没多久之后，不论是纷乱的脚步声也好，还是惊恐的叫喊声也好，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播放的音频播放器，凭空中断了。紧接着，不知因为什么而熄灭的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系列骚乱，都不过是短暂的幻象，从未发生过一般。 只不过，千莎因为察觉到了‘某件事情’，因而在心里所升起的那一阵强烈的不安感，却是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那也是，只有将人体的六感都锻炼到极致的她才能察觉到的事情——这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残留的杀意、以及在那杀意背后同时出现的，血腥气息。 将手上的超极本电脑重新递给了卓哥，千莎缓缓向前走去。而顺着这环形的走廊，一点点滚动入她视线的，是已经几乎无法用凄惨二字来形容的惨象。 被血染红的墙，被血染红的地面，被血染红的衣服，被血染红的头发以及，被血染红的脸。 四具穿着在染上血红色之前可以被称为白色西装的尸体，以不规则的姿势横躺在血泊之中。每一具尸体的眼睛都死死地瞪着，像是在生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甚是可怖。 “唔噗” 卓哥在看到了这一幕骇人的景象后，直接白眼一翻，仰头昏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失去意识了。 千莎瞥了一眼身后昏死过去的卓哥，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向着这四具尸体的方向继续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的脸上，也早已经没了血色，只剩下一片苍白。也许，相较普通学生的卓哥而言，因为经历过生死，经历过那么几次凶杀现场，也有为亲人报仇的觉悟，千莎的表现要镇静的多。可如果说要能对这些血腥的场面完全麻木，她还是完全做不到的。 （为了避免陷入像上次那样的局面，还是先报警吧。） 这么想着，千莎掏出了身上的手机。可就在她打开拨号界面的时候，这才发现手机的信号栏显示着无信号的标记。 是这幢楼收不到信号的关系么？ 不对。 在先前他们四人交流情报的时候，她还记得那个叫卓哥的学生程序员检查过手机的信号，当时是完全正常的。 也就是说，手机信号，是被什么人进行了人为的屏蔽么 （既然如此，就先离开这里，到有信号的地方再做打算） 抱着这样的想法，千莎转过了身，可就在刚刚走出一步的时候，她又将踏出的脚收了回来。 （又要逃避了吗） 她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又一次转过了身。脸上，本是刻意隐藏的惊慌之色，此刻却仿如凝结为了冰雪中的寒霜，重新化作了她惯有的冷漠神色。 就这样，千莎，朝着那超出了常人接受范围的凶案现场，再次迈出了脚步。 （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就好了罢。） 几番陷入迷途的少女，默默地握紧了双拳，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61章 重生 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某个人 从长眠中醒来，好似经历了一场真正的死亡，在魔鬼的诅咒下得以重生，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将身为‘人’本应有的人性彻底埋葬。 不用去想沉睡了有多久，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 不用去回忆做了怎样的梦，因为对于失去了人性的他而言，无论是怎样的梦，都已经被贴上了‘无趣’的标签。 那，接下来又该继续做什么呢。 将所有的东西都置于计划之中，就连走到现在的这一步，都是在先前算计到了啊。 一切，都显得这么无趣呢。 继续杀戮么可是如果仅仅是单纯的杀戮，也已经感到厌倦了吧 不，真的能称上‘厌倦’的情感，也是不应该保留的才对。 没办法了。那就，去找那个人吧。那个唯一不令我感到无趣的存在、那个，造就我的存在 身处一片狼藉的中央，一个赤身lo体的人双目无神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呆滞地歪了歪头，好像终于通了电的玩具木偶一般重新开始了动作，往房间出口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伴随着他的走动，脚边的一洼脏水发出着啪哒啪哒的声音，溅起了些许水花，沾到了他赤lo的脚上。 若是仔细看的话，那应该是血红的水沫，才对吧。 就这样，无视着四周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尸体，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门口，而这个时候，摆放在门口的一样与周围血腥的场景格格不入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件叠放整齐的黑色连帽风衣，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放置在这件风衣之上的基本衣物。 “无趣的人，特意准备了无趣的东西啊。” 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莫名的话之后，他俯下了身，将这些衣物拿到了手中。 身体，像被绑上了铅块一样沉重，难以动弹。 凉飕飕的氧气，不随意识控制的被吸入肺部，再从鼻中自然呼出，如此循环。 这，就是还活着的证明吧。 还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还有没有达成的承诺还有，心底牵挂着的人。 （果然，还不能死啊。）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遍布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疼痛也清晰地透过神经传递了过来，淹没了他心中原本的些许倦意。 警长武伟，艰难地睁开了眼，苏醒了过来。由于他的嘴前被接了一个氧气罩，加上脖子的伤口包扎处理，他要以躺姿抬头也不怎么方便，不过，也许是抱有着某种希望吧，出于下意识地，他吃力地转过头，往身边的方向看去。 空空如也的病房，除了他床边一个孤零零的木凳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将视线重现转向了天花板，武伟的心头难免泛起一阵失落。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拔下了嘴前输氧用的氧气罩，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咳咳啊咳咳” 比起输氧用的纯氧要混浊得多的空气一下子侵入了肺部，让武伟一时有些不习惯，连连咳嗽了几下。而因为咳嗽的刺激，腰部的伤痛瞬间加剧了数倍，疼得他脸色‘刷’地一白，急忙伸手捂住了腰部。 这就是，连空气都这般浑浊不堪、令人感到痛苦的现实啊——为了在这样一个遍布了罪恶的世界之中生存，不断地经历着失去，不断地付出着牺牲这样的现实，又何必那么执着，不愿去放弃啊。 想着想着，武伟，没来由地一个人苦笑了起来。 吱拉——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在发现武伟的状况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啊！警长先生，您醒了！” 武伟见有人来了，急忙回过了神，向这名小护士发问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之前，武伟的手机在他与‘公司’的精英杀手的恶战中已经损坏，因此他在醒来以后也无法确认现在的时间。 “呃，我听说您是在前一天凌晨时被送往抢救的，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一天半了吧。”小护士笑着回答道，“根据医师的说法，像您这般年龄的人在受到这种程度的伤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怎么也得要个三五天才能苏醒才对。” “昏迷了超过一天啊”武伟一边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一边依靠一只手发力，打算将身子坐直起来。为了完成这个动作，他几番因为疼痛而紧紧皱眉，面露痛苦状，看得那名小护士以‘对康复不利’为由连连劝阻，却都被武伟一摆手拒绝了。也亏得他性子极为坚韧，才咬着牙强行坐直了起来，背靠在了床头之上。 坐直了身之后，武伟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再度发问道：“那，你是否知道当时我在被发现送来医院之前，身边是不是有一辆起火的救护车？” 而那名小护士在见识了武伟这一忍着剧痛只为坐起身子的动作后，心里估计也是佩服的很，她拙劣地行了个礼，提高了声音说道：“报报告警长先生！具体情况警方进行了封锁，我是不知道的！”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武伟侧过头一看，来人是武伟平日在警局里最信得过的年轻警员，小李。想来他多半也是一直守在门外，在听到了房里的动静后才前来查看武伟是否苏醒的情况吧。 小护士见这名身穿警服的刑警表情严肃，似乎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武伟商量，便告退了一声，正欲离去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身子，从身上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武伟。 “警长先生，这封信是一位先生要我给您的。本来嘛，我也只有这两天值班，考虑到您像现在这么早醒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当时是想拒绝他的请求的。可这位先生却坚持认定您会在这两天醒来，执意将信塞给了我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 听了护士的说法，武伟对这个送信人的身份立即产生了怀疑，当即问道：“什么？这个人，长得有什么特征吗？还是说，他戴着口罩或是面具” 小护士挠了挠头，想了许久，摇头道：“抱歉警长先生不知怎么，我怎么都想不起那个人的特征了。咦？这么一说的话我甚至都不知为什么，刚才我要称呼他为‘一位先生’了我在回想了一下之后，居然连他的性别都记不得了” 武伟一时哑然，面色一凝道：“这怎么会连这都忘记呢？” “呜”小护士见武伟声音这么一响，被吓了一跳，竟是直接哭了出来，开始不住地自责道，“都都怪我太糊涂了呜呜连这种不该不该忘的事都记不住，没法帮上警长先生的忙呜呜呜” 这一下，反倒是武伟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也不懂该怎么安慰人，急忙眼神示意了一下刚进门的李警员帮忙。李警员会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也只得一边不停说着“没事没事”之类的话语，一边搀扶着那名小护士离开了，而他进门时想要立即和武伟说的事，也只能先暂时耽搁了。 见两人离了去，武伟的面色重新沉了下来，随后，打开了手中的信封。 信封的里面，是一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电子相册，电子相册的屏幕为黑白色，播放着的照片也变为了灰白的色调。而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显示黑白色的屏幕理应早就被淘汰了才对，因此，这样色调的一个电子相册也只可能是有什么人出于某种恶趣味的理由而特意进行改造的才对了。 只不过武伟在看到了电子相册照片里的信息之后，对于为何要采用这种灰白色调的屏幕这样的问题已经是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了。 几分钟后 费了好一番功夫，李警员终于把‘深受打击’的小护士给安心劝跑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了要与武伟商量的事，便再度打开了武伟住院病房的门。而门内的景象，倒是把他又给吓了一跳。 本来躺着好好的武伟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更不知他凭这副身体是怎样做到的——竟然硬是下了床，颤抖地扶着墙站了起来。这还不算，他还将床头边的衣架上那件血迹与污渍遍布的警服给穿到了身上。 “武sr，你？” “” 听到了他的声音，武伟搀扶着墙，吃力地转过了身子，缓缓道，“小李。” 李警员在平日里就对武伟极为敬重，被他这么一叫，立即端正地向着武伟敬了一礼，正色道：“武sr，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武伟点了点头，又道：“你这次来，应该是受老王的命令，要带我去调查关于这次事件的md记忆数据吧。” 李警员默默地答道：“是。不过王副警长说了，让您还是优先安心养病，如果您醒了的话，只需要让您回答一些简单的相关问题，等身体好了之后再行配合md调查就是。” 武伟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道：“老王那个人怎么还是这么糊涂，这种出了人命的大事件，作为当事人的我怎么可以只进行口头的调查？” “出了人命”这下子，反倒是李警员听不明白了，问道，“您是说，除了您之外，还有其他人受到了袭击么？” “什么？！”听了李警员的回话，武伟当即瞪大了眼，提高了声音反问道，“难道在发现我昏迷的现场，没有找到什么人的尸体么？！” 李警员被武伟这么大声一问，稍稍怔了一怔，随后回答道：“根据当时接到报案的分局的调查情报，发现您的现场处只有一辆起火的救护车。而不管是救护车里还是在事故附近，都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啊。” 第62章 恐吓 “不可能” （任何人，在那种条件下都不可能存活才对明明亲眼看到他全身着起了火，随后更是被爆炸的烈焰吞没了才对） （而如果是‘公司’的人先行将他的尸体处理了的话，那我就不应该还能被人发现并送到医院急救，只可能会先一步被‘公司’的人找到之后杀死了) （怎么想，都到处是矛盾啊） 思考又一次陷入了死局。 尽管有着警长的职位，也凭借自己的能力破获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件，但武伟在‘就现有的线索进行分析判断、随后加以引申联想’的能力上，终究还是不怎么擅长。 （如果那家伙还在的话，一定可以提出不与现有的条件造成矛盾的合理设想吧） 虽然在后来已经得知了张晓颖的真实身份和她在警局工作的真正动机，但武伟在回想起这名女子解开案件中谜题时的情景时，难免还是有些怀念的。 而就在他想起张晓颖的时候，似是忽地又记起了什么别的，急忙向正在一旁干站着的李警员开口说道：“对了，那辆救护车的椅子上，应该还能检测出血迹才对吧？” “没错，但因为血迹经过了燃烧，已经无法提取d样本进行检测了。”李警员接话道，“另外，赶到现场调查的王副警长推理说，应该是您呃在警车内受到乱枪袭击逃脱后，不知怎么换乘了一辆救护车，随后在救护车内遭遇再度的袭击时从你身上留下的，大家也就没怎么在意” “唉，老王这家伙的判断力也真的是” 对于李警员口中所描述的王胖子的推理，武伟也是一阵听不下去，无奈地摇起了头。 而后，李警员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对于您受到袭击的事件，那边好像终于有了动作，派了一名探员打算与我们一起协同调查。” 这倒是出乎了武伟的意料，他急忙便问道：“喔？那名探员现在在哪？” “正在警局里做着一些调查。他似乎对您的md记忆数据很感兴趣，也就是他在昨天派我来守到您身边，并且告诉我一定要在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您带来警局进行记忆数据的提取调查工作” 听到这里，武伟沉默了半晌，面上阴晴不定，像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而后，索性是慢慢扶着墙，叹了口气，又转过了身去。 李警员看着他的反应，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武sr？” “来不及了。” 武伟的口中，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您的意思是指？” “你看看我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吧，这是先前那个小护士交给我的。” 听了武伟的话之后，李警员注意到了摆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一部电子相册设备，他也没多想，便拿到了手中查看了起来。 按下电源键之后，电子相册中的照片便自动开始了播放—— 第一张照片，从场景中来看，应该是在类似健身房的场所中拍摄的。照片中，一名少女被几名身穿白色西服的人士用一块毛巾模样的东西捂住了脸，做着挣扎的动作。 第二张照片，拍摄的场所似乎比较漆黑，看不出拍摄地点。那名少女已经昏倒在地，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人拿着一把手枪，呈半蹲的姿势蹲在了少女的身边，似乎要对这名少女做些什么。 第三张照片就更为诡异了，原本昏倒的少女又醒了过来，神情有些茫然地站着。而可怖的是，在她的身边，竟然又多出来了数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而照片中的少女，李警员也是认识的。 “这是千莎小姐的照片？！” 对于他的反应，武伟似是在意料之中，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先继续往后看下去。” 武伟对于千莎的关心程度，李警员也是知道的。而现在武伟却没有马上告诉他下一步的行动，而是继续往后看下去，这也就说明，在这之后的照片还有着什么更为重要的信息才对。 想到这里，李警员咽了口口水，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电子相册上，查看起下一张播放的照片。 不，于其说是照片，不如用‘图片’来形容更为合适。 这张图片由纯白色的底色背景，和位于背景正中，一个似是由手写输入来完成的巨大黑色汉字构成。之所以说‘似是由手写输入’，是因为这个字虽然一笔一划都极为工整，却又与平常在数字设备中见到的任何一种字体区分开来，除了其特有的笔势苍劲，呼之欲出的观感之外，字式中蕴含的更多的，却是浓浓的不祥气息，令人心生压抑。 这是一个‘死’字。 李警员暗暗心惊道：“这这是恐吓的意思么” “每张照片的右下角，包括最后那个‘死’字在内，都有拍摄时间的记录。”武伟接着说道，“前三张照片，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我估计应该都是已发生的事件了。而最后那张的意思，应该如你所说，是什么人预告了某个时间，对千莎的生命做出的恐吓吧这孩子真是一点都没法让我省心” 听了武伟的话，李警员也注意到了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可就在他掏出了手机比对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之后，发现了存在于其中的疑点。 “这这不对啊，武sr” “怎么？” “虽然说那位小护士记不得是什么时间得到这个电子相册的，但是前两张照片还好说，第三张照片所记录的时间，才发生了半个小时不到啊？！如果她是刚刚拿到这个电子相册的话，又是怎么会这么快忘记这些事的呢？” 听了这话，武伟一惊，再联想到那名护士当时有些可疑的描述，忙问道：“那名护士，她的身份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警员摸了摸头，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答道：“协助我们调查的那名员特意吩咐过，为了您的安全，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就对医院所有的医务人员都严格地进行过搜查了。您别看那名小护士看着年轻，其实也已经有四年的工作经验了。还有，因为犯罪组织的成员中有几名擅长变装的人存在，所以对您进行治疗的人员都会经过严格的身份核对检查，所以她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那个样子的护士还已经工作了四年了啊） 武伟回想了一下那名护士哭哭啼啼的样子，微微有些汗颜。不过，他很快就转念想到，既然护士的身份没有问题，那问题应该出在哪里呢？ “更奇怪的是，如果是半个小时之内传入照片，再将电子相册交给她的话，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李警员又补充道，“我来到您的病房门口等待您苏醒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期间因为呃，比较无聊吧，我也一直看着这名护士在另外几间病房忙里忙外的样子，至少在两小时内，她没有见过任何不相干人士，这个电子相册似乎是一直在她身上携带着的样子” “所以说，这个电子相册交予这名护士的时候，应该至少是在三小时之前，没错吧。”武伟托起了下巴，一边思考，一边接着说道，“那好，先不去想这个问题，对于拜托给护士这样东西的人，无论是体型，特征，乃至性别她都想不起来这一点，你怎么看？” 李警员想了想，回应道：“作为一名要对病人做手术的护士，会健忘到这种地步，的确怎么想都有些不正常啊。”说到这里，他似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sr！您是认为，那名护士是受到了那个人的威胁，所以只能撒谎骗我们说忘” “不可能。” 武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前面，我只是稍微喉咙放响了点，那名护士就已经变得哭哭啼啼了。以她这样的心理承受力，要当着我这个当警长的面撒谎说忘记了还能不被我看穿，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那，如果说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不可能。”武伟再次否认道，“一个因为受胁迫要对警方撒谎的人，在面对警方的时候，她潜意识的心理是会希望警方能够识破这个谎言才对，绝对不会如此刻意地去掩饰。” 被武伟连连反驳，李警员也有些没了自信，挠着头低声说道：“那如果说她和对千莎做出恐吓的人是一伙的” “再想！” 武伟的话中，已经能听出一点不耐烦，“你之前不是才说过，这个护士已经工作了四年，身份上也不存在什么疑点么？” 看着武伟的样子，李警员陷入了为难，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武伟要这样逼着他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张晓颖张警官在的话，这样的问题，轻轻松松就能解开的吧） 不知怎么，李警员也想起了曾经在数个犯罪现场中屡次大放异彩的张晓颖，而就在他按照他记忆中张晓颖的思维方式、那种抛开问题出发点限制束缚的思考方法，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是让他想出了一个比较大胆的假设。 （如果是张警官的话，大概会这么讲吧） 第63章 死神再现 “这个将电子相册交予那名小护士的人，通过什么我们还无法理解的手段，将自己在她记忆中的印象给删除了也只剩下这种可能了吧？” 李警员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也是出乎他意料的，这一次，武伟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没有再不耐烦地将他打断了。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这句话，是张晓颖曾经引用过的句子，同时也是她一直以来所相信的对事件的有效分析方法。也许，在那名女子产生‘张晓颖’这个人格之前，之所以会被内心深处的希望所影响，通过创造记忆将这一人格设定为侦探福尔摩斯的书迷，就是因为与中的那位侦探的思考方式产生了共鸣吧。 而现在，武伟与李警员两人的设想，便都是在联想到了张晓颖的这一理念之后而得出的。的确，从结果上来讲，听起来即使再怎么不切实际，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一找不出反驳条件的一种可能了。 那么，姑且就先认定，这就是真相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正因为这个假设超出了我们平常的认知，所以我才不得不像现在这样逼着你去思考，得到你的想法来确实这个假设才行。” 说到这里，武伟竟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又开口道：“小李啊。在得出这个想法之前，你是想起了那家伙吧。”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武伟看透，李警员抬眼看了看武伟。心想既然武伟提到了这个话题，便趁机询问道：“武sr，张警官她现在？” “这不是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武伟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再度严肃了起来，又说道，“顺着如你我所想的这个假设继续想下去的话，能够操控记忆的人这个世上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吧。” 虽然武伟转移开了张晓颖的话题，但他接下来所说的内容也确实是顺着那个假设很容易就可以联想得到的结论，只不过李警员因为想到了张晓颖的事这才断了思路，没有往这个方向继续想下去。可一旦被武伟指出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结论意味着什么，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默不作声了。 能够操控记忆的人除了那个‘连环杀人犯’以外，确实是没有别人了。那这样的话对千莎做出这份死亡预告威胁的人岂不也是 想到了这一层之后，李警员因为心底出现的紧张与焦躁感，不禁有些呼吸急促，透不过气来。他偷偷看了一眼武伟，却发现武伟的神色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般慌张，相反，仅存于他脸上的，仿佛只剩下了‘冷静’二字。 （警长他是做出觉悟了吗） 李警员从心里对武伟暗暗敬佩道。 可他没有看到的是，武伟紧握双拳的双手，还隐隐地不住颤抖。 毕竟，武伟对千莎的关心程度又岂是李警员所能比的。会感到紧张、焦躁或是慌乱，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现在他更清楚，如果自己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冷静，把这些干扰他思维的负面情绪都给压下去的话，那他对于这样的恐吓就真的是只能干着急，束手无策了。 “如果是阎王那个混蛋做出的恐吓的话，以他那种近乎病态的完美主义行事作风，那么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就不会有错误才对”武伟闭上了眼，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能够解决疑点，保护千莎的人，只有他自己了。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一次从鬼门关拼死闯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又要面临这种没有退路的局面啊。 伫立于血泊中的少女，冷冷地注视着眼前四具比她眼中那冷淡的目光，还要更为冰冷的尸体。 本是一副遍布了血腥与惊悚的画面之中，随着少女的出现，却是意外的增添了些许血色的凄凉，成就了一种异样的唯美。 当然，作为画面中的主角，千莎自然是不会对这所谓的‘唯美’有半分好感的。她努力克制着对于尸体本能的抗拒，在一一检查过了这四人身上出现的伤口之后，她尝试着去寻找些许关于这几人身份的线索。 即使是没有任何相关专业知识的普通女生，在稍作检查后也能简单地确认这四人的死因——无一例外，四人都是因身上的数处动脉被极为锋利的物品割断致死的。可除此之外，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尸体身上的体温也都已随之消散，千莎却无法发现任何更近一步的线索了——这四人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进行联想的物件物品，对于他们的身份，就如同他们的出现方式一样，毫无头绪。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中，独自一人面对四具愈渐发凉的尸体，她心里的紧张与压抑感是无以言说了。 她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把注意力从尸体的身上收了回来。仔细回想起了当时在走廊灯熄灭后所发生的情况，尝试着去总结这一段记忆中出现的不寻常点。 首先，是听到了福吉旺发出了叫喊声，在自己冲过去想要援助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接下来，是一群人呼救的声音，其中还有人提到了‘阎王出现’之类的话语，从当时听到声音的方位来判断，应该就是已死的这四人没错了。最后，就是史戈平不知以什么理由飞速地冲出了她的视线，随后呼救者的声音便中断了，而在照明恢复后，史戈平也消失了。 （先不管这四具尸体是怎样突兀出现的，在失去照明的那个时间段里，原本存在于身边的‘活人’，居然也不见了两个。） 为了确认失踪的两人是真正的消失，千莎一个人已经是绕着整个走廊搜索过了一圈，可除了她已经见证的变故之外，这个怪异的走廊还是保持着原有的样子，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出入口出现，也完全没有发现那两人的踪影。另外，福吉旺所消失的地方，那把尖刀依然平静地倒插在地面上，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这两人究竟去了哪里、以及这几个如今已是尸体的人都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如史戈平先前所讲，通过了什么她还无法找到的暗门，连通了这所监控中心被隐藏起来内部了吧。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才对。 而再从这一段回忆中去想的话，杀死这几个人的凶手乍看起来的确是史戈平的嫌疑最大，因为不管是他开始冲刺的方向，还是这几人惊呼声停止的时间，互相之间也都是相吻合的。另外，如果是按他之前所说，存在着类似杀人魔的第二人格的话，单凭他的身体素质与反应力，也的确是可能会做出残忍连杀四人的行动。 可是，如果认定杀人的是他的话，就还出现了一个矛盾之处：他缺少可以对死者造成致命伤的凶器。 在这之前，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应该是将全身上下的刀具全都丢弃了才对。唯一一把没有被福吉旺收起来的尖刀也是倒插在地上，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另外，如果说福吉旺的失踪与史戈平之间存在关系，是后者将前者制服后夺走了刀具，再利用这些刀具杀死这四人的话，也一样是完全说不通的——当时，福吉旺的位置在千莎的身后，而史戈平突起暴走的方向与那四具尸体出现的方向都在她的前方，即两人在事件发生时开始行动的方位是完全相反的，在灯光熄灭的这点时间里，也不可能绕过整个走廊相会合。 千莎想着想着，又绕着走廊重新走了一圈，回到了原点。这些解不开的谜团，却仍旧没有任何进展；至于能进入内部的‘暗门’之类的东西，也是连一点痕迹也没找到。千莎轻轻叹了口气，感到有些心烦，无意间却又注意到了依然昏迷在地的程序男卓哥，便说了一句：“喂，你要在地上昏到什么时候去啊？” 见卓哥依然毫无反应，千莎没来由的从心里升起一阵不爽，便朝着他的侧腰处踢了一脚。 她这一脚的力度控制得不轻不重，心知踢不伤人，却能让被攻击者感到不小的疼痛刺激，理应马上醒来才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卓哥居然只是因为这一下冲击全身晃了晃，完全没有要苏醒的样子。千莎感觉不对，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发现他脸色潮红，额头虚汗不断，轻轻触碰了一下之后，身子竟更是滚烫之极。 （发烧了？！不不对，这个人现在的症状） （分明就跟我之前的情况很像啊？） 如果说是被自己的病症传染的话，这个昏倒与发病的时机，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吧？！ 而就在千莎陷入迷茫，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的身后，冷不防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别去动他，女人。他的身体中了特制的毒药，能救他的人，只有我。” 虽然语句的内容听起来似乎是没有敌意，相反还有要施以援手相救的意思。可这声音特有的那种完全不带情感的语调，以及那几乎超越了以‘人’的身份说出话的冰冷之感，让千莎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甚至，一度忘记了眼下的所有。 又一次，在这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现身了么 那个一度将她的生活彻底毁灭，并且改变了她一生的，仇人啊。 第64章 褪去的假面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迎战的状态，千莎紧握着双拳，快速转过了身。 已经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心态，但是在这个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罪人又一次突然现身说话的状况之下，她还是难以做到让身心同时保持冷静，真正平静地去面对这个人。 可即便如此，因为易枫的缘故至少现在，她还是不得不将易枫获救的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另外，对于那一天在遭遇了这个人，并失去了意识之后的事情，她也有一些难以理解的疑问想要证实。所以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的话，避免与之发生生死冲突，也许在当下，真的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了。 不过，在她回过身来之后，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仔细搜索后，这才发现那疑似‘阎王’的声音，居然是从卓哥的超极本电脑中传出的。 对于这个被称为‘阎王’的人所具备的种种才能而言，具备黑入这样一台寻常的便携电脑的能力，似乎也并不值得奇怪，因此千莎也没有对此产生多少疑问，直截就他通过电脑所说的话展开了思考。 在想到这台电脑应该是已经设置了可以录入声音的模式后，千莎默默走到了那台超极本的旁边，疑问道：“特制的毒药，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待响应了片刻后，超极本电脑里就出现了回复：“你已经牵扯进了一场超出你想象范围之外的战争，女人。然而对于你所问的问题，我也找不出需要回答你的理由。” “你”千莎咬了咬牙，又一次压下了心头的愤怒。毕竟，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个人以这样的话拒绝她的问题了。在重复了数次深呼吸，并静下心思考了片刻后，千莎对着电脑再度说道：“那么，你先前说只有你能救他的吧。那至少，请你先救他，可以吗？” “救他的理由，同样不存在。”无情的话语，透过同样无情的机械传了出来。 可这一次，千莎却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感到愤怒，相反，她像是料到了阎王的这一回答，反而冷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 像是被她的这一句问话击中了软肋，超级本电脑中的声音，竟是沉默了下来。 “既然你说这个昏倒在地的男生，是中了你所说的某种特制毒药，而我从他的症状来看，与我当时身上的情况是一样的吧？而你的目的也只有‘救易枫’才对，虽然还不知道你要这么做理由，但在当时我对你的作用，仅仅是拥有可以找到易枫线索的记忆而已。所以，在得到了我的这一段记忆之后，对于不存在任何感情与道德的你而言，我已经没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千莎轻轻俯下了身，将那台超极本电脑拿到了手中，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继续逼问道：“所以你，又是出于怎样的理由，要救我呢？” “” 她这一连串的逼问，仿佛让这个黑入超极本电脑系统的人也陷入了某种彷徨，一时竟是完全无言以对了。不过，就在千莎说完了这句回复之后，走廊的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啪啪啪 疑似拍手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了过来，千莎警觉地皱起了眉，放下了手中那个不再作声的超极本，往那个方向迅速疾走了过去。 随后，进入她视线的人，居然是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史戈平。此时的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断重复地做着鼓掌的动作。在她看到了千莎的到来后，仿佛是等候已久一般，停止了鼓掌，并且凭空像千莎行了一个西式的脱帽礼。 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看似阳光的微笑。只不过此时的他，由于全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在这样的状态下露出的笑容与其说是阳光，不如说是诡异来得更为合理了。 “了不起了不起。千莎同学你不仅是勇武过人，就连才智也不是等闲之辈。这要是放到古代，什么巾帼英雄的名号，简直非你莫属呀” 也不知这史戈平又吃错了什么药，在重新现身后，也不解释什么，只是这般不住地对千莎说着各种莫名的夸耀。 千莎没有向史戈平近一步靠近，而是停在了远处，充满警惕地望向了他：“你，在偷听我与那台电脑的谈话？” “明摆着的事，就没有问的必要了吧？何况，说不定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几句而已吧哼哼哼” 史戈平说着说着，却是扬起了双臂，低沉地笑了起来。 本来千莎对此人就是完全没有好感，现在见他又做出了这种状若疯癫的姿态，千莎的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她继续发问道： “你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说，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 史戈平依然没有直截作答，反倒是越笑越烈，由低沉转变为了狂热。可随后，他的表情却又在顷刻间绷了起来，表情严肃地否认道：“所以，你怀疑，我是那个‘阎王’么？” 还不待千莎作答，下一秒，他却又一个劲地摇起了头，重新面露微笑道：“不不不哎呀呀像你这么聪慧的女生，没理由会这样误解我的吧。” 眼见史戈平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千莎心道此人已疯，打算不再作理会。直到，史戈平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语： “你现在心里所想的问题，应该是我是如何消失，又是从哪里出现，以及那四个人是怎样出现，又是被谁杀死，才对吧。” 千莎双眉微动，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怪异的人身上。 接着，史戈平缓缓抬起了一只手，盯着自己的手心，又阴沉地继续说道：“你还想知道，从这个空壳，通向内部‘隐藏通道’的位置，没错吧” 千莎冷漠地凝视着他的样子，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史戈平再度狂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回应道，“千莎同学，你又误会了啊。方才的那几句话，我可，不是对你说的啊” 接着，他的神情又在突然间冷了下来，眼中那近乎狂热的癫狂也消逝不见，以一个异样的语调接着说道：“是该称呼你为‘阎王’呢，还是该称你为” 就在千莎惊疑间，走廊上的灯光，居然又一次熄灭了。因为这突然之间的光线变化，千莎的视觉也是与前一次一样，进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 “我知道，你在那里啊。” 史戈平的声音，传入了千莎的耳朵。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千莎特有的那种对危机判定的第六感感应到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强烈杀伐之意，可这一次，这杀意来得如此突然，使得她来不及做出接下来的反应，就感到一股劲风从脸颊的侧边拂过 接着，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之声。 铛——！！ 也就在这个异响声发出的同时，熄灭的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史戈平再度进入了千莎的视线，只见他此时已是双目无神，对着前方平举着一只手，似是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从史戈平之前说出来的话判断，似乎他已经认定了‘阎王’的身份，并且在刚才的黑暗中向着阎王进行了某种攻击。 （所以那个人现出了真身的那个人就在我的身后么？） 那一刻，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在当时是抱有怎样的心情的。 停止了。 时间也好，空间也好，就连心跳也停止了，就连呼吸也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苦苦探寻的真相，就这般被他人轻易揭开，摆在了你的身后，你，会回头去看么？ 哪怕会感到，有一丝愤恨么？ 哪怕会感到，有几丝惶恐么？ 又或者，还会感到，些许的期盼么？ 但终究，还是要看的吧。 凝固的时空，在下一秒全数破裂，背负着家仇的少女，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深深呼吸，她深深喘气 而后， 回首。 当一个人，将面具戴了太久，就会忘记自己真正的模样。那么，可曾想过，一个忘记了自己模样的人，在面具被揭下之时，那存在于面具后的真面目，是否，依然还是那副面具本身呢？ 出现在千莎眼中的那个人，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掩饰，就这么平静地站在了走廊的日光灯之下。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残破的遥控开关状的仪器，而仪器的剩余部分，则是被一把匕首给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照刚才的情形去判断的话，这应该是可以控制走廊灯的开关设备，在黑暗中被史戈平的一记飞刀给击毁的吧。 先前所有的那些复杂的情感，都在回过头的突兀间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以言表的莫名。 深深的，莫名。 第65章 理性与疯狂 “为什么是你？！” 千莎愕然地盯着眼前的人，随后，又不时地回头看了看史戈平，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开玩笑的吧？” 她所看到的人，那个被史戈平指认为‘阎王’的人，也就是理应作为亲手将她父母杀害的凶手的人，却是 福吉旺？！ 在首次熄灯的异变之中消失的另一名男生，就在这样一个莫名的场合，以一个更加莫名的身份出现了。 福吉旺此时的样子也是完全的异乎寻常，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与手中那被损坏的未知仪器一起随意地丢到了地上。随后，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轻轻地闭上了眼，舒展了一下脖子。 仿佛无视着千莎的存在，福吉旺依然闭着眼，将钉在墙上的那把刀缓缓拔了下来，平淡地向远处的史戈平问道：“你的刀没有在另一个人格的状态下全部弃置么？” 而他那与往日里说话截然不同的语调，让千莎不由全身大震，向他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骗人的吧？） 尽管可以听出那依然是福吉旺的声音没有变，可话中的情感起伏却已经全然不复存在了。而这种特有的、绝对无情的语调，千莎，却是听过的。 包括就在刚刚，那从超极本电脑中传出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语调，也就是这般如此吧？ “另一人格？”史戈平冷笑了一声，回道，“很遗憾，能够以一个躯体，同时拥有多个灵魂的人那是被神明所选中的幸运子民，而我，并没有那么幸运啊。” 千莎慢慢回过了身，向他发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说，你先前所说的关于双重人格什么的事，都是骗人的么？” 处在这等震惊的状态之中，之所以还能对史戈平话中的疑点做出判断，这也要多亏她那久经锻炼的精神力，令她还不至于完全陷入大脑空白的状态。 “哈？”史戈平面露疑惑，转瞬间又变作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说道，“啊，想起来了。解离性同一性障碍双重人格如此充满传奇色彩的精神现象，我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发生在我的身上啊。” 接着，他轻蔑地看着福吉旺说道：“你们对我所了解的一切，都不过是基于我的行动所作的推论吧？” “原来如此。” 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福吉旺仅凭史戈平的这样一句话就似乎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疑点，以那绝对冰冷的语调这么嘀咕了一句后，便朝着千莎与史戈平的方向开始了走动，一步步靠近了过去。 而那丢弃在地上的眼镜镜片，也因为他迈出的脚步，使之被踩为了碎片，化为了他鞋底与地面间的尘埃。 千莎愕然地注视着这个此刻已是变得极为陌生的男生向自己走来，她的第六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危险，可意识里惯有的警惕心理以及防范的动作，却是怎样也使不出来了。 明明好不容易已经是从心底认定为‘伙伴’了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假设你当时在面对‘唤醒频段’时所做出的表现，也仅仅只是你的‘演技’的话，那你的确已经超出‘凡人’的标准了。” “呵所以你，也终于出现了要杀我的理由了么？哈哈哈不错，不错！不过，如果仅仅是说到‘演技’的话，我们也绝对是彼此彼此吧。” 什么？ 演技？ 所有的所有，都仅仅只是演技么？ 听着那两人将自己完全置于局外的对话，太多太多的谜团涌现到了千莎的脑中，令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个世上仅有的、她愿意去相信的人，却是一个接个地发生着各种各样的状况，或生死不明，或重伤住院；而现在这个福吉旺又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的疑问，在呐喊，在咆哮，千莎几乎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一般，终于再也忍不住，飞步向着福吉旺冲了过去。 嘭！！ 也不再多话，只见千莎直接是双手拎住了福吉旺衣领，全身一个发力，就将其狠狠地推撞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碰撞声，显然这一下撞得并不轻。 史戈平的嘴角微微上扬，挠有兴趣地看着这场即将到来的争斗。 可福吉旺，却是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了千莎一眼。那冰冷而陌生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到她的心底一扫而过。 随后，他以那冰冷的语调缓缓开口说道： “女人，如果你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你所有的想法，包括我之前所做出的思考在内，都是在那个人的引导之下所得出的。这样的思想从一开始，就只会将你导向错误的方向。” “你这是在解释吗？这是在辩解他胡乱指认的关于你的身份吗？是这样没错吧？”见他终于对自己开口说话，千莎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急忙问道。而她紧紧抓着福吉旺衣领的手，依然是没有松开。 “他身上潜藏的双重人格也好，这如‘俄罗斯套娃’般被形容为空壳的楼中楼也好，所有的这些，都是由他所引导而出的错误思想罢了。从一开始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 没有理会千莎的追问，仅仅像是在说着什么完全事不关己的话一般，福吉旺做着完全听不出感情的陈述。 “可是那个卓哥不是用电脑验证了” “那个男人在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威胁，因此他之后所有的行动，都是以某个人所设定好的剧本所进行的。仔细回想他附和那个人所说的话，再研究一下他对电脑真正的操作行为，就可以明白了。” “就算是这样灯光熄灭之后，他和你，不是都消失不见了吗？还有那几个人的呼救声，以及突兀出现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只可能是进入了他所说的‘暗门’才对吧？” “以片面的资料为印象，造成‘先入为主’的心理，令人思考的方向发生偏移，由此无论怎样去想，都无法从逻辑上导出所寻找的真相。心理学中所谓的‘首因效应’，不过就是如此了。” 啪啪啪 远处，史戈平又一次鼓开了掌，笑道：“有一套，果然有一套，通过心理学，轻易地看穿了我的雕虫小技么。这就是你所拥有的才能之一，利用了从哪个已经死了的心理学专家的记忆中所掌握的知识吧？” 听了他的话之后，千莎又是心头一震。 通过掠夺他人的记忆，从而获得记忆中的才能这的确是之前她所了解到的，关于阎王的特征。 可不管怎么想她还是无法将眼前的福吉旺与她所憎恨的那个仇人联想到一起。这个印象里不怎么靠谱、表情丰富，明明是不管到哪都是作为活跃气氛的人物，从他的身上，又怎么才能找到半点天才杀人犯的影子？ （不先放下对于这一点的疑问，想明白他口中所说的‘骗局’的意思，想明白，他想要告诉我的信息，才是现在应该做的。） （这是在逃避么） （是在畏惧所谓的真相么） （罢了。） 千莎闭紧了眼，用力地晃了晃头，接着，松开了抓着福吉旺衣领的手。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史戈平在一开始就利用了他们认定这幢楼不普通的思维惯性，对这幢楼的整体构造提出了误导那么，这种局限在‘楼中楼’、“空壳”的想法之中所做的思考判断，就成为了思维逻辑中的‘障眼法’，影响了之后所有的判断 以这个思路去想的话，的确，所谓的‘暗门’问题，倒是可以解释了。 因为，这个‘暗门’本身，根本就不存在啊。 这里，单纯的只是一所被学校所废弃的监控中心。其内部也许也只是因为荒废的关系被砌了新墙而封了起来，那么这个走廊唯一的出入口，只有他们进入这所监控中心时所经过的，真正的入口而已！ 如此想来，这四个身穿西服惨死在地的人，也同样只是从监控中心的外部闯入，为了与身在走廊里的某个人相见，却遭到了杀害吧。 而之所以绕着走廊走了一圈也无法找到‘消失’不见的两个人，也仅仅是因为这个走廊环形的结构，只要以大于等于她的速度，控制好距离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绕着同一方向移动的话，就可以做到不被发现了吧。 原本明明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仅仅是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之后，就全都以如此简单的解释轻松地迎刃而解了么思维惯性的影响，着实是可怕啊。 千莎不禁暗暗心惊。 这就是所谓的‘首因效应’，利用先入为主的思想所制定的骗局吗？ 她回过了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站在原地，不时做出着怪异动作与言谈的史戈平，心道此人的心机当真是深不可测。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仅仅是让自己陷入混乱？还是说是想让他陷入混乱？！ 他又看向了福吉旺，看向了那陌生的眼中深不见底的冰寒，感受着他身上，那隐隐流动的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意。 由于千莎松开了他的衣领，福吉旺在刚才就已经旁若无人地从千莎的身边走过，再度与史戈平相对视。 “这个女人的出现，并不在你的计划之中，所以你的目标，只可能是我才对。而你的目的，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诱使我到达这个特定的地点，随后利用这一系列的‘骗局’来拖延时间以达到某种目的，并从中找出机会来确认我的身份。” 不参杂任何感情的语调，理性到极致的分析推论，不禁让旁观的千莎感到这个身在她眼前，仅仅还保留着自己所熟悉之人外貌的人，仿佛是数十年前的经典科幻电影中那些披着人皮组织外衣的机器，就着目前的情况做着完全机械化的分析一般丝毫，察觉不到一点人性的存在啊。 “哼哼哼” 而就在福吉旺的分析结束之后，在场的，还有一个同样让千莎感觉已经变得完全不正常的人，他的姿态，却是往另一个方向所发展的极致。 “哼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这一边，是理性的极致。那另一边，就是极端的疯狂了罢。 第66章 交代 “哈哈哈有趣有趣！果然不复我的期待，不愧是‘最完美的杀手’、连那位先生都称之为天才的人啊”史戈平已然陷入癫狂的姿态，一边拍着手，一边对着像着自己靠近过来的福吉旺夸奖道。 而当他说到‘最完美的杀手’这几字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故意引起某个人的注意，他刻意地，加重了语调。 “哎？” 在千莎听到了史戈平口中所说出的这一‘称呼’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而眼中所夹杂的绝望，也随之，近一步蔓延了开来。 最完美的杀手？！ 这是张晓颖曾经向她提到过的，对‘阎王’所特有的称呼。 时间几天前 叮咚—— 叮咚———！！ （！？） 异样的声响，将千莎从沉睡中惊醒。她快速地侧身一翻，以蹲伏的姿势落地，从卧室的床上翻了下来，站起了身。同时，意识也渐渐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她眯着眼，看了一眼窗外，此时的天空仍是一片昏暗的淡青之色，灰白色的轻雾弥漫在她视线的尽头，看不见阳光。 黎明时分，破晓将至。 叮咚——！！！ 又一声门铃声传来，让千莎终于想起了促使自己醒来的声响，急忙打开卧室的门，一边说着“来了来了”之类的话语，一边往外快速赶去。 （武伯他，忘带钥匙了吗？） 注意到武伟依然没有回家，千莎心想也只可能是外出办案的武伟忘记带上钥匙，才不得不在这个时间段按门铃让她开门的吧。 （还真是少见啊难不成是武伯操劳过度，年纪大了健忘，才忘了钥匙吗） （不对等等。） 千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自顾自地嘀咕道：“健忘的人，是我才对啊” 也许是从昏睡中刚刚醒来的缘故，千莎一时居然忘了武伟早就把门换成了指纹认证的电子门，这样明明根本就不存在忘带钥匙的现象啊。 那么，在这个时间段按门铃的人又会是谁呢？ 意识到这一层之后，千莎不由警戒了起来，随后，她缓缓凑到了电子门前的一块玻璃屏幕前，按下了镶嵌于其上的一个按钮。 很快，玻璃屏幕亮了起来，放映起了电子门门口由夜视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而画面中，除了一个信封孤零零地放在门前，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其它的人影。 千莎微微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就打开了门，在又张望了片刻无果之后，便拿起了这个信封。 只见这个信封白色的封皮上用黑色笔清晰地写着‘千莎收’的字样，还在末尾画了一个可爱的文字表情，入手却是沉甸甸的，不像是单单装着纸张或是信件的样子。 也是出于好奇，千莎当即就打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居然是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机。 像是感应到了千莎拿起手机的动作，手机屏幕之中开始有文字浮现了出来： ‘正好听说你的手机坏了，就给你准备了一部新的，无需客气地收下吧。’ ？！ 是易枫吗？ 不应该不是。如果是他的话，没理由要以这样的方式将东西带给我，何况他也应该明白，我是不会接受这种所谓礼物的东西的吧。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谁会‘听说到’我的手机在昨晚的遭遇中损坏的事呢？ 想了半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千莎也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这个奇怪的手机之上，而更多的文字便在此时显示了出来。 ‘如果你想知道你正在调查的那名‘最完美的杀手’的重要情报，请亲自赶来xx路的通天塔摩天酒店9908号房。’ ‘虽然这部手机已经经过加密处理，理论上其中的讯息无法以寻常的形式被破解，但保险起见，这些情报还是希望能当面告知于你。’ （！！！） 似是精确计算过千莎的浏览速度，待她刚刚看完了这一系列的文字内容后，手机又变回了熄屏的关机状态。 可仅仅是这么几句文字的内容，也足以令千莎感到震撼了。许久，她都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手机，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尽管如此，对于这名少女而言，关于到底要不要前往一探究竟的问题，应该说还是连‘问题’都称不上的。 一小时后 （9908号房就是这里吧。） 费了一番不小的波折，千莎终于在酒店前台完成了访客的认证登记，并且经过了入住客的授权后顺利注册了访客权限的指纹。接着，她便乘着某个从未见过的超高端电梯抵达了99层。 站在了9908号客房的门前，千莎稍稍停顿了片刻。她也并非没有想过这很可能是什么人设计想要害她而设下的陷阱，可是一方面她对自己久经锻炼的身体素质及格斗术也算比较有信心，另一方面，在对这所摩天酒店的安全配置亲眼所见之后，她也基本放下了心来。 于是，她便不再多作犹豫，将手指在客房门上的识别区域轻触了一下之后，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恭候多时啦，千莎妹妹欢迎拜访‘寒舍’呀。” 才刚开门，一阵亲切的招呼声就传了出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不论身形还是姿色都称得上大美女的张晓颖了。 “张警官？！” 千莎惊讶地瞪大了眼。本来，她对这个声称要分享给她情报的神秘人的身份已是进行过了种种设想，结合了见面地点又选择了如此奢华的高端酒店这一条件，她想象出的无非都是些达官贵人政界高层，或是什么沉隐于世拥有庞大势力的富豪家族。可现在，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偏偏见到的不是别人，竟是不久前刚刚在她被陷害的那起案件中帮了大忙的张晓颖警官，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张晓颖鼓着嘴回了一句道：“哎呀，叫得那么正式做什么，喊我姐姐就行了嘛” 接着，她见千莎依然是呆在门口没有动作，索性是直接跑到了门口，一边笑着招呼道，“好啦，别傻站着啦，进来坐吧”一边把她拉进了门。 虽然算不上熟人，但张晓颖也算是千莎的恩人，这样直接被她拉进了屋子，千莎一时也有点害羞，不过很快，她也就被这豪华酒店的室内装潢给吸引了过去。 毕竟，对于奢华到这种级别的场所，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会对此感到新奇的吧。 “张姐姐，你平时都是住在这里的吗。”在环视了一圈后，千莎也感到了不好意思，于是便随意地找了些话题向张晓颖发问道。 张晓颖又露出了那招牌的笑容，摸着自己的头笑道：“嗯，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只能住在酒店里，让妹妹你见笑了呀。” 千莎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不过心里的心思倒是不少。 （这样的酒店还是用‘只能’来形容的么还有先前她居然把这样的地方说成是‘寒舍’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千莎晃了晃头，心道还是别对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胡思乱想，忘了跑来这里的初衷了。接着，她便向张晓颖确认道：“姐姐，那部手机，是你让人带给我的吗？” 张晓颖有意无意地朝她望了一眼，点头道：“没错。”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让武伯告诉我，或是直接来家找我的啊？还有，这个手机，也让你太破费了” 似是早已料到千莎的问话，张晓颖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道：“一个手机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我会选择这样的途径来联系你，自然有我的理由。” 接着，她向千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便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继续说道：“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当我在外的时候，几乎是一直处在被监视的状态之下。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选择这样一个安全与隐私设施齐全的地方作为暂时的居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微复杂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不见。 千莎在她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她渐显严肃的表情，也知道话题即将步入正题，凝了凝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就张晓颖口中的‘特殊原因’进行提问。 “这一次是冒着风险托了人，好不容易才将这部经我处理过的手机交到了你手里。尽管已经很小心，但这么做，很可能会将你牵扯进某场超乎你想象的战争之中。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管你有没有对此做好这场觉悟，当战争爆发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无以幸免的。” 虽然张晓颖的话，听起来好像是什么迷信论者的危言耸听，但是在亲眼见证过她凭借那超凡的智慧破获奇案后，千莎也没理由会不相信她。虽然有着许多的困顿之处，但千莎依然是安静地听着，她也知道张晓颖接下来的话中还会出现更为惊人的信息。 张晓颖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可即使是这样，不管是我现在定位尴尬的特殊身份，还是我所做出的不符合命令的行动，将这些暴露给监视我的‘那一方势力’仅仅是时间问题。所以，在我陷入无法应对的危机之前，我还是决定将你最想知道的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告诉你。” “阎王” 千莎低声附和了一句。 仿佛仅仅是想到了这个人，就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刺激。她默默地握住了双拳，身子，也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嗯，我会告诉你属于我的记忆中，所调查到的他全部的情报。包括他真实的姓名，他的来历，以及他夺取记忆的方法和条件。” 第67章 调查报告 “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千莎妹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么？”本以为张晓颖终于是要直奔主题了，可没想到她却又问了这样一个好像与之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哎？”被突然这么问道，千莎也没怎么反应的过来，迟疑了片刻后，答道，“我不信。” 接着，似乎是意识了什么，千莎的表情隐隐冷了下来，又补充道：“如果你要和炒作媒体一样，和我说那个杀人犯是什么冥界审死的死神之类的，我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张晓颖打了个哈哈，道：“我可没有这么说的意思啊，先放轻松点嘛。杀死你父母的凶手，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死神所为，我也并非是要否认或是鼓吹什么无神论的观点。只是，你可有想过，为什么不管是哪一种文化的历史，都会有‘神’这样的定义存在呢？当时所谓的‘神’，又究竟是什么呢？” 眼见话题似乎是要被越扯越远了，千莎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有些为难地回话道：“姐姐姐，你是想说？” 张晓颖微微闭上了眼，依然继续自顾自地解释着自己的观点：“最初被定义为‘神’的存在，在去除了那些文献记录中夸张的修饰之后，依我猜测，应该就是指在特定的领域，拥有绝对才能的‘人’。” 在听到了这里之后，千莎也隐约察觉到了张晓颖话里的意思，她抿了抿嘴唇，说道：“那个人，对‘杀人’拥有绝对的才能，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他那个‘阎王’的称号” “不，我不是要对他现有的称号做出重新申明的意思。”张晓颖打断了千莎的话，解释道，“我也不单单是在说他啊。促使这场必将来临的战争发生的那个人他的动机，就是对‘神’这个定义疯狂的追求啊。” 见她再次提及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千莎也是对此有些在意，疑问道：“你所说的这场‘战争’和这个将会引发战争的人他是谁？” 张晓颖偏偏却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抱歉道：“不好意思了啊千莎妹妹，唯独这个人的事，我还是不能告诉你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千莎略微有些莫名，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事？” 面对她的提问，张晓颖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的方向，声音也是渐渐轻了下去：“不是不想说真的，是不能说啊。”接着，她又看向了千莎，恢复了微笑，又说道：“但是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引发了这个人对于渴望‘神’的这一执念的缘由，就是你想要调查的那名杀人犯啊。” “？！” 就在千莎正听得不明所以的时候，张晓颖忽地站起了身，随后，掀开了身下沙发的垫子。 垫子的当中，是一个深黑色的档案夹，而档案夹的封面上，是一个与深黑色形成鲜明对比的巨大白色英文字母——k。 张晓颖将这份档案夹拿到了手中，将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拍了拍，便递给了千莎，又说道：“这是与你也算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我的老朋友所调查搜集的关于‘阎王’的资料。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吧，落到了我的手里，与我所整理的情报一起凑了一个‘整合版’的。你需要的话，就拿去赶紧看了吧。” 千莎盯着张晓颖递来的档案夹，没有马上接过去。她微微有些迟疑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需要这份资料呢。而我”说到这里，她再度望向了窗外的方向，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对于我而言，也只是想在迎来那料定的结局之前，尽可能地多留下些什么吧。） 而另一边，千莎也终究是接过了这份标记着k的档案。 尽管张晓颖表现出了许多称得上可疑的地方，但她在千莎的心目中依旧是作为‘恩人’的身份而存在的，此外，在她的了解之中，张晓颖的推理能力与对事物的观察力都远胜常人。因此，即使千莎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隐隐间已经是对她产生了些许的依赖，潜意识中也依稀产生了能够依靠她找出阎王的想法。 因此，虽然有着些许疑惑，但这种异样的情感很快也就被突然得到资料的激动与对张晓颖的信任掩盖了过去，所以，没有多余的犹豫，千莎翻开了手中的档案，仔细地了起来。 “在这样的年代，我依然认为纸张是最为靠谱的文字媒介呢至少，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窃取到别人的手里啊。” 一边的张晓颖这么感叹了一句。 “嗯”千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资料上。 档案第一页，是一行行手写的纯英文的草稿手记，还不时地出现了些许的绘图与标记。 所幸，以她的英语水平，也基本都能顺利看懂。这一页的手记，都是对某个人的特征所进行的记录，而其中许多的内容又都被划去，还有部分内容则是打着勾或是问号的标记，诸如‘性别’的旁边写着‘男’，却又在这个‘男’的另一边打上了一个问号。 照寻常的理解来看，打着勾的，应该就是已确定的内容、而打着问号的，应该是不确定或是作为猜测的内容。其中，打勾的内容中需要留意的大致有这么几条： 身高170-190之间 绝对的完美主义者 严重的情感淡漠症患者 天才级的分析力与判断力 天才级的黑客能力 以‘具备特定的优秀技能’的人为目标进行猎杀 此外，还有‘格斗术精通’、‘优异的体能与身体素质’等等的特征，却是标记着问号的不确定特征。而那条“以‘具备特定的优秀技能’的人为目标进行猎杀”的特征旁，问号与勾的标记不断相互涂抹交替出现，最终留下了勾的标记。 看着这些特征的记录，千莎也猜到了这些都是对于连环杀人犯‘阎王’的调查记录。而将档案翻到了第二页后，则是出现了数张从某处撕下后贴到档案纸上的纸张，从纸张上的字迹来看，其出处应该是与这份手记为同一个人。从其内容来看，似乎是从类似调查报告的记录中撕下后粘贴于此的： 2028年3月14日。从‘公司’处接手了对连环杀人犯x调查的任务。 2028年5月22日。截止今日，受害者已达16人。他们的身份、年龄、相貌、体型之间均无任何共同点。 2028年5月29日。第17名受害者出现。经再次比对受害者名单后产生了全新的设想，除最初案件中死亡的两名受害者外，其余的15名受害者都存在在职业领域中‘具备特定的优秀技能’这一特点，对阎王的作案目标作出假设。 2028年9月8日。已经从‘公司’的内部资料之中，确认了x消除死者记忆的方法，是使用了对基础型md设备进行了改造后的新型设备。基于这一条件，就国内所有有权限保留md设备的相关人员展开了调查。 2028年10月15日。国相关部门及媒体将x称为‘阎王’，义为国神话中的死神。此后的记录中也将采用此称号。 2028年10月28日。所有md设备的拥有者与掌握md技术的相关人员的经调查都已被排除，未发现可疑对象。开始调查符合‘有能力学习md技术’这一条件的对象。 2028年12月2日。所有调查对象再次被全部排除。猜测‘阎王’并不存在身份户口，没有被记录于人口数据库之中。 2029年3月20日。因为‘公司’的任务，暂时耽搁了对‘阎王’真实身份的调查行动，但是从中得到了珍贵的影像与相关资料。根据影像可以了解到，‘阎王’在行动时会使用面罩式变声装置，此外，从影像中的记录来判断，再度更新了‘阎王’的特征才能。依此条件进行比对分析，再结合对作案目标的猜测提出更进一步的假设：阎王具有被其杀害的人所具备的专业才能。 2029年3月21日。了解到‘公司’已开始研制的新一代记忆数据化技术后，再次基于对‘阎王’的假设进行思考，猜测阎王的改造型md设备已接近新一代数据化技术的革新标准，其功能并非是‘抹去’死者的记忆，而是‘掠夺’，将记忆为己所用。 2029年4月6日。新的受害者再度出现，确立“以‘具备特定的优秀技能’的人为目标进行猎杀”的犯案条件，随后对‘阎王’初次犯案的两名不具备此条件的受害人进行调查，并对此案件中两名受害人的女儿作为可能的嫌疑人进行暗中调查。 2029年5月5日。目标不存在嫌疑，将其排除。通过‘公司’内部的资料，发现了在‘阎王’初次犯案的前一年、即2027年，共发生过两起在国所发生的与记忆学技术有关的未披露事件：其一是‘公司’的正式成立，其二是已破产的goo企业总裁吴高雄及其两名继承者皆于这一年遭到了神秘暗杀，死因不明。直觉告诉我，这两起事件，与‘阎王’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2029年6月27日。经调查后，发现所有与吴高雄有关的人物都遭到了死因不明的暗杀，而这些暗杀事件对外都公布为‘意外死亡’，怀疑与‘公司’有关。即使如此，我不会停止对此事件中知情者的搜索。 2029年11月24日。与一名曾到过吴高雄住处的电路修理人员取得了联系，据他声称，除被暗杀的两名吴高雄继承者之外，可能有第三个孩子的存在。我与他约定了见面地点，可并没有等到他的出现。另外，已确定吴高雄的死亡与‘公司’有关。将针对‘第三个孩子’这一线索进行深入调查。 2030年2月6日。已确定‘阎王’的身份为吴高雄曾收养的一名流浪少年，目前的年龄在18到24岁之间，可能因为考虑到继承权的问题没有为他申办真实户口，已知的现用名为‘qg’，将像上级部门申请是否对其展开进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