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妻纲 卷五》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不论上都城还是东皋,小偷都是一个样,苏锦绣还深霭一个道理,这些人的消息也是最为灵通的。 一行人跟着那飞奔而去的小偷进了巷子,并不宽敞的巷子内堆满了杂物,增加了行走的困难,苏锦绣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哪有这几个小偷对地形熟悉,眼看着人要跟丢了,苏锦绣示意紫茵先追上去。 绕过巷子后路宽敞了一些,经过一小段石子路后,一座不大的石屋进入他们的眼底,石屋外头是石块垒起来的墙院,院子里五六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穿的破破烂烂,正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那个之前跑的飞快的小偷从石屋里出来,后头还跟了一个少年,瞧着和施正霖差不多年纪,手里捏着的正是那小偷从苏锦绣手里拿过去的碎银。 这少年看了他们一通,最后视线定在苏锦绣身上:"刚才就是你弄伤了他们。" 年纪不大,戾气倒是挺重的,领着这么多小乞丐在镇子上偷东西,见人找上门来都不怕,看来是做惯了的。 上都城里这样的人也不少,东西市中,这些地痞流氓小偷乞丐都是有团伙的,往上一些,还有人护着,拎去衙门关不了几天,遇上会惹事的,还会找麻烦。 遇上这样的,要么一拳打趴下了,下回再不敢往你腰间伸手,要么自认倒霉,抓不到人被偷了也没法。 瞧着眼前这些,情况还要严重,欺负他们外头来的,就更嚣张了,真要送去衙门,把钱袋一还关个两日就出来了,出来之后继续偷。 对付这样的,苏锦绣也直接,能动手的绝不废话。 一群孩子能有多少反抗能力,三两下就都拿下了,护卫把那少年拿下后压制在墙上,在他身上搜了搜,搜到之前从施正霖身上摸走的坠子,还另外搜到两个别人的钱袋。 "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么,放开我。"少年挣扎的很厉害,看东西都被搜走了,叫嚣威胁,"得罪了我们让你们连镇子都出不去!" "看来你上面还有老大啊,也难怪。"苏锦绣看那群缩到墙角的孩子,之前还瞪着他们,这会儿都有些惧怕,苏锦绣让紫茵去买一些包子馒头过来,继而吩咐护卫教训这个少年,打到他老实为止。 几拳下去就疼的哎哎叫了,少年继续嚷着:"你们是谁,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厢嚷完,打的更狠了,少年捂着肚子缩在地上,彻底恹了:"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一刻钟后,少年坐在石屋内,鼻青脸肿的看着苏锦绣他们,一旁五六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包子馒头在吃,唯独是他,身前身后都有护卫盯着,脚步都挪不得。 听苏锦绣提起钟和山,少年原本苦哈哈的神情凛了几分,警惕的看着苏锦绣:"你们是官府的人。" "前些日子我大哥的商队途径钟和山,被人给劫了,东西被抢了不说,还把我大哥扣留在了寨子里要赎金,那可是我们家的独苗,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娘可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很快就派人送了赎金,结果倒好,进山之后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他们拿了赎金后反悔了,抓着我大哥又逃进了山里,仗着山里的地形,硬是要我们再交赎金。" "已经交了一回赎金,他们却出尔反尔,我们要再交一次,难保他们不会故技重施,所以这回,怎么也得清楚他们把我大哥藏在哪儿。" 苏锦绣一行人这打扮,看着倒真不像是官府的人,也没见哪个官府是让女人出面的,听到是做生意的,少年神情缓和了些:"那你找我做什么。" "你对镇上这么熟,肯定知道钟和山这些寨子什么时候下山来采办,问谁采办。" "你们想混到寨子里去,不可能!"少年哼了声,"就算是你们给再多银子,人家也不会让你们充混进去上山,要是让那些寨子里的人发现,送货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锭银子放到了少年面前,苏锦绣笑眯眯道:"这么说,你有办法进山。" 少年脸色一变,撇着那银子:"我没办法。" "那算了,我去找别人,钟和山地形再难走,这镇上总有人知道怎么进山的,不是你就是别人。" 苏锦绣即刻将银子收了回来,只见这少年的视线顺着银子走了一段,最后闷不吭声。 等苏锦绣走出石屋,已经有几步远时,那少年追了出来,沉着脸看着他们:"银子给我,我告诉你谁能带你们进山。" …… 有时候银子就是这么好使,那少年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前,门口坐着个拐脚的中年人,手里一柄柴刀使的十分利落,正在砍竹子。 "他叫田四,是山上的樵夫,以前住在镇外的一个村子里,十年前他们村子被洗劫,他妻女都死了,他进山去报仇,许多天后进山砍柴的其他樵夫发现了他,奄奄一息的,救回来后断了一条腿,成了个瘸子。" 苏锦绣看向施正霖,眉头微皱,十年前的案子:"那洗劫村子的山贼现在何处?" 第2章 少年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不屑:"寨子剿了,人都跑了。" 施正霖拉住苏锦绣的手捏了下,问那少年:"他确定他会带我们进山?" "只要你告诉他,你大哥在那些山贼手里,他也许会带你们进山。"见他们都看他,少年冷哼,"除了他之外,镇上不会有人愿意带你们进山的。" 少年这口气,像是极瞧不起官府的人。 "那你这银子赚的也太容易了些。"苏锦绣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指了指那樵夫,示意他上前,"你去说。" 就算是再来几个人也打不过他们,少年自知差距,就是现在鼻青脸肿的,报复不了还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只能打碎了牙先咽下,朝着那樵夫走去。 一直没看他们的樵夫这才抬起头来,手上的柴刀往一旁的木柱砍下固定,视线在苏锦绣和紫茵的身上扫过,摇了摇头:"不去。" 少年又说了几句,樵夫脸上的神情微有变化,最后扶着门框起身,一瘸一瘸朝着苏锦绣走来:"二十两银子,我只带你们到上山坡。" 苏锦绣点点头:"可以。" 那樵夫脸色看起来颇为不耐:"什么时候要进山。" "后天。"施正霖代为回答,"后天一早进山。" 说完后,就见那樵夫一瘸一拐回了屋,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少年走过来看着苏锦绣道:"后天一早你们在镇子外等就行了,不用来这里找他。" 苏锦绣将银子扔给他:"我还有个钱袋在你们手里。" 少年脸色微变,大约是想起了什么,没作声,转身走的极快。 此时已是下午,一行人来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施正霖命两个护卫出去打探消息。 天黑时,简单用了些吃的,苏锦绣站在窗口往外看去,作为钟和山下最热闹的地方,由于治安不好,经常有人闹事,入夜后镇上并没有什么人。 没多久,其中一个护卫回来了。 打听回来的消息和那少年所说的一样,接连问了四五个人,对于想找人带路进钟和山去的都避讳不已,除了怕被报复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这边的人犯了事就往山上逃,山下这些百姓,家里肯定有人是山贼。"苏锦绣想了下今天所遇到的,之所以这些山贼这么猖獗,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山下这些百姓不愿意带人进山,不是怕山贼对他们不利,而是怕带人进去后,万一是官府的人,那自己在山里的家人就会被抓,可能他们也会受牵连。 这些山贼打劫行人和过往商队,只要没有伤及附近的百姓,他们就不会觉得这些山贼是非除不可,有些甚至还会反过来维护,这就增加了官府的抓捕难度。 而东皋这边治安这么差,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撇开别的因素不说,苏锦绣觉得这些山贼要尽快处理干净才是。 半个时辰后,还有一个护卫也回来了,打听到这镇上有不少叫翠花的人,镇外附近的村子里就更多了,施正霖让苏锦绣将信拿出来:"明日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信中所提的人。" 苏锦绣看那上面凌乱的字迹:"真有此人?" "要借由他人之手,还要用这样隐秘的方式将内容藏于信中,信送出来的时候,肯定被人检查过,唯有里面的内容是真的才能叫人信服,否则这信也会被扣留,我们进山后,进寨需要靠我们自己。" 宋司杰的事暂且不去论,关于钟和山贼匪,施正霖来东皋之前并未觉得这一带有多严重,因为上奏到皇上那儿的折子鲜少提及这个,就这几日从东皋城到这边镇上,他认定剿匪一事迫在眉睫,不论这边官员是何态度,民意上不去总是事实,到时都要追究。 两个人商量了半宿,这时窗外的街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 苏锦绣没什么困意,主要心里惦记着四哥的事,又对东皋这儿的情况有些忧心,起身到窗边,凉凉夜风袭来,街上昏黄的路灯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远处的巷子内偶尔有杂乱声传来,今天过来时苏锦绣看到过,附近只有一家小酒馆,这时辰,就算是有人路过,也就是那些烂醉如泥的酒鬼。 "不用担心。"施正霖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站,抬头看去,天上月儿弯弯,尤为皎洁。 苏锦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笑了:"你知道么,在关北门的城墙上看月亮,要比上都城的大许多。" 伸出手,苏锦绣对比着天空做了个大的姿势,说起来她还挺怀念在关北门的日子,空旷的大漠,空旷的天空,一望无垠,还有好像近在咫尺的月亮。 "下次我陪你去看。" 苏锦绣扭头,施正霖抬手,揽住了她肩膀,将她带到自己怀里,用有些疑惑的语气道:"真的比上都城大?" 第3章 嘴角微扬,苏锦绣无声笑了:"嗯。" 第二天他们在镇上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还在酒馆外,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关于清风寨的一些事。 施正霖坐在酒馆内远远看着,苏锦绣就蹲在酒馆外的台阶上,一旁靠着个醉醺醺的男子,她还热情的往人家手里递花生,好奇的问:"我怎么听说那清风寨的当家是个女的。" "这几年才是,以前是她哥。"又有酒又有花生,男子觉得苏锦绣很上道,不过即便是醉着,语气里还是带了些瞧不起,"她哪有那本事把清风寨做那么大,都是她哥有本事,可惜啊,死了。" "是么。"苏锦绣没有计较他这瞧不起女人的语气,"她哥哥应该没有比她年长多少,怎么就死了。" "让人给杀了。"男子接过苏锦绣递上来的酒,喝了一口,嘴角还淌着酒渍,"你要知道那山里都是些什么人,狠角色,杀个人那都不是事儿。" 男子指着钟和山那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神情却带着些忌讳,回头看苏锦绣,这才想起来问她:"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听说清风寨的当家是个女的,我好奇啊。"苏锦绣示意紫茵再进去拿一碟花生出来,八卦着语气,"你说一个女的做当家,那得多少人盯着啊,她肯定打不过别的寨子。" "这你又不懂了。"男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可是找着靠山的,之前还帮官府的人抓过逃进山的犯人。" 说罢,声音又大了起来,带着不屑:"一个女人,最后还不是要靠男人。" 苏锦绣将紫茵拿来的花生放到男子面前,说的天真:"山里那些贼匪胆子这么大,就不怕朝廷派人来清剿么。" "往山里逃,躲起来,风头总会过去的,朝廷得派多少人进山抓人。"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口气依旧是不屑的,苏锦绣微微笑着,朝廷真决定要彻底清剿,又怎么会用这样的笨办法呢。 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苏锦绣走进酒馆内,施正霖给她倒了一杯茶:"问完了?" "就是一些小道消息。"苏锦绣喝了口茶,"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从酒馆到不远处的小赌坊,这儿人更多,三五不时就有人被赶出来,赌红了眼的还想往里冲,在外被赌坊的打手揍了一顿后,骂骂咧咧扶着伤离开了。 在镇上溜了一圈,听到的消息大都无用,有些人问的多了还生警惕心,到了傍晚,在镇子西边的一片棚户区内打听到了一个和信中最为符合的人。 第二天天未亮,一行人离开了客栈。 这时辰镇子外有许多前来赶集的人,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有些亮,苏锦绣看到了樵夫田四。 从镇上去钟和山走路要半天,马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位置就在樵夫过去所住的村子,十年前遭山贼洗劫过后,这里早就已经荒废,马车进村后,到处是破旧的房屋,路上还扔着许多桌椅,像是遭洗劫时被那些山贼扔出来的,这里的百姓逃的急,之后也不会回来收拾。 田四的话很少,一路过去除了指路之外,半句都不多说,进了村子后马车走到一半,他喊了停下,一行人下马车,就在一间破屋的屋檐后头,有一条已经废弃的上山路,拨开高过腰身的草,依稀可以辨出路来,田四不让他们踩压这些草,就从中间的缝隙走过去,这样外面看着就不像是有人上去过。 从这草丛穿过去后,上了一段缓坡,草仅有膝盖高,爬到一半后绕着不太明显的印记往前走,许久后,苏锦绣听到了水声。 村子依水而建,这个废弃村子的水源就是来自这不起眼的溪流,藏在岩石缝间,若不是因为高低有落差,苏锦绣还发现不了,而这溪流上方,是形态各异的石头,田四要大家顺着这些石头往上走,不能踩到。 断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瘸的,却不影响他走这些山路,等走到这小溪的上游,此时已经快中午了,苏锦绣放眼朝四周看去,除了山就是树,别的什么都没有。 休息的地方稍显平整,苏锦绣正要坐下,田四走了过来,示意她走开,苏锦绣退了两步将地方让给他,只见他摸了摸刚才苏锦绣想要坐下的石头,用力将其挪开,露出下面另一块平板样的石块。 那石块上,清晰可见刻磨着一个箭头。 而那箭头所指的方向,是树林,根本没有路,而他们眼前还有两条路可以选。 要是没有人带路,就算是能摸到这儿,苏锦绣肯定也是挑选其中一条路继续往下走,谁能想到这个。 田四从背后抽出柴刀,往石块旁边的一棵树劈了几下,只留下了个枝杈,做完后一言不发,收起柴刀朝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再往回看,几乎长的差不多的树让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施正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苏锦绣换了个角度,刚刚田四看似胡乱砍过,像是为了开路砍下的树枝,现在从她这角度看过去,都齐齐的指向一个方向。 第4章 但只要一走眼,看过去又是乱糟糟一片,根本看不出。 真是妙啊。 这样走了快有两个时辰,天色有些暗时,眼前的不再是摸不清状况的树林,再度出现了两条路。 田四挑了其中更窄一些的一条往下走,半个时辰后天已经黑了,苏锦绣再度听到了水声。 他们要在这里过上一夜。 未免引起别人注意,夜里不能生火,将就着吃点干粮,所幸东皋这边十月初的天还不算太冷,穿的厚实些,另外罩一件披风也能将就过去。 就算是有樵夫田四准备的熏烟,大家还是没有睡意,几个护卫分开守着,以防有野兽围过来,苏锦绣从紫茵手里拿了干粮,给坐在河岸边的田四送去。 田四没有接她手里的干粮,就只啃着自己带来的馒头,苏锦绣便将干粮放在他身旁:"这次的事不论如何都要先谢谢你,山上的路如此难走,若非你带路,我们肯定进不来。" "你们是官府的人。"田四不是疑惑的口气,而是很肯定,他看的是远处的山,黑漆漆的看不仔细。 "我哥哥被人掳上山,我来找他。" "哪个寨子?" "清风寨。" 苏锦绣其实挺希望这个樵夫会知道的更多一点,但她说出清风寨,他的表现并没有很特别,想来他妻女的死和这寨子无关。 "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这熏烟会掩盖周围的气息,不会有东西过来的。" 田四拉了下身上的衣服,找了块石头当枕头,就这么靠下休息了,苏锦绣回到施正霖身边,施正霖用披风包裹住她:"你睡会儿。" "我眯一会儿。"这样的环境没办法好好睡,只能眯眼休息一会儿。 深夜时周围时不时传来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咕咕叫,又像是它们睡熟了在打鼾发出的声音,一整夜,直到清晨有鸟鸣声,世界才开始敞亮。 收拾过后,一面啃着干粮,一面继续赶路。 过了这湍急的河后,往上,差不多走了半日,他们到了地势较高的山坡,从这儿往四周看过去,苏锦绣依稀能够在那山林遮蔽的地方发现一点点屋檐的影,周围还是山,往下有三条道儿,田四指着中间一条:"你们顺着这个一直往下走,看到一片砍过的木桩后就拐右边的路,清风寨就在那附近。" 听他这样说,是不准备继续送他们了。 苏锦绣将二十两银子递给他:"多谢。" 田四拿了银子,微凝着神色道:"清风寨的当家是个女的,她人不坏。" 说完之后,他直接离开了。 苏锦绣他们继续往下走,顺着他说的那条路,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看到了一片被砍过的木桩,所为被砍过也只是依稀有些像,除了其中几个之外,其余的都长出新的树枝来。 往右,差不多有三四里路,远远的,苏锦绣看到了人。 搭起来的石桥对面,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几个人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她们的不远处,是一条路直通林子深处。 苏锦绣等着她们洗完衣服,几个人端起盆子走进林子,大家跟了上去,很快的,这边林子过后看到了用木桩搭起来的寨门。 他们出现时,寨子外守着的人即刻发现了他们。 有几个站在了望台上的,直接拉弓对准了他们的方向,守在外面的人则举着弓弩朝他们围过来,不论什么样的穿着打扮,能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走到寨门口来,就是危险人物。 团团围住后,他们呵斥:"你们是什么人。" 苏锦绣微笑看着他们:"我们是你们当家请来的客人。" "胡说八道,我们当家的根本没有请人。" "这是你们当家的给我的信物。"苏锦绣从怀里拿出了个荷包,直接扔给其中看起来算是个小领头的男子。 这男子一手将荷包抓到手中,拿起来一看,瞧清楚后脸色微变了下,随即看的却是施正霖,眼神还古怪了几分,招手让其余人看紧他们,带了两个人进了寨禀报去了。 天色微暗,寨门口两口顶起来的锅子内点了火,照亮了寨门附近,苏锦绣他们等了许久,终于拿走荷包的人又回来了。 只不过他回来之后,看他们的眼神更古怪了,尤其是扫到施正霖这儿,还像是刻意忍着,又不经意泄露出来。 这样的古怪眼神在进寨后还多了几抹,都是偷偷看过来的,等他们看过去时又很快避开。 直到进了大堂屋,门口两个人说的话传入他们的耳中。 "大当家原来就喜好这样的啊,这山下的后生就是俊俏,白白净净的,先前那个不也是这样,啧啧。" "说的是,难怪三当家没戏,就咱们这粗野样,大当家可不得嫌弃,不过那不是已经有一个了,这找上门的…" 第5章 "那这都找上门来了,咱们大当家可是要娶两夫。" 声音不轻不重,满是调侃意味。 苏锦绣扭头过去,他们还揶揄着看他们,那眼神,半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回头时苏锦绣看施正霖:"……" 施正霖扭头看她:"……" 敢情这荷包不是独一无二的,这大当家喜欢谁就给? 大堂屋内摆着两排桌椅,除了他们之外,靠里侧的门边还守着两个人,带他们进来的男子站到了旁边,手里还握着把刀,时刻盯着他们。 没等多久,里侧的门那儿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一个女子身披红衣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到了苏锦绣他们面前后,这女子微凛着神色看着他们,视线却是定在苏锦绣身上。 她抬手,掌心内的荷包垂了下来,在苏锦绣眼前晃了晃:"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女子生的俊俏,五官精巧,一身红衣又将她衬的明耀,看起来英气十足。 她看苏锦绣他们时架势很大,居高临下,问苏锦绣时的那眼神透着凌厉,还有股逼迫劲。 苏锦绣一下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这寨子的大当家,把四哥留在这寨子的凤末,也就是四哥心心念念的人。 "别人给的。"苏锦绣微微一笑。 果真,她那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谁给你的!" 适才带苏锦绣他们进来的男子有些看楞,这不大对啊,大当家怎么盯着人家姑娘看,不是这年轻后生找上门来的么,大当家总不至于喜欢姑娘吧。 于是他凑过去:"老大,你这东西不该是给了他么。" 女子瞥了他一眼,气压极低:"滚。" 男子麻利的滚到了一边,可眼神越发熠熠,不是大当家赠出去的荷包,那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猛的,男子张大了嘴,悟了,随即看着大当家面前这瞧着没有丝毫胆怯之意,到现在还笑盈盈的女子,这是位夫人啊! 莫不是,莫不是关在脚楼里的那位是个有妇之夫,人家夫人亲自找上门要人来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有大当家的荷包,肯定是从脚楼那人身上搜到的。 "你们是怎么进山的?" "你把他放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女子眼眸一缩:"你是他什么人!" 感觉这大堂屋内气氛越发紧张,女子身后那七八个人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扑上来,苏锦绣看了眼那荷包,介绍起自己身旁的人:"这是我相公。" 女子这才看向施正霖,再看苏锦绣,眼底的神色并未敛下。 "我姓苏。" 女子一愣,抓牢了手里的荷包放下手,气氛一下缓和。 苏锦绣心里嘀咕,她说姓苏她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四哥讲的还真多。 未等她说什么,大堂屋外传来了朗笑声,四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男子一胖一瘦,笑声正来自于胖的那个。 苏锦绣很快知道了来人是谁,他们走进来时门口守着的人已经行礼:"二当家,三当家。" "有客人来了也不说,凤末你这么藏着,我还以为又是什么小郎。"二当家笑呵呵的看着苏锦绣他们,视线在苏锦绣和施正霖身上二次略过后,笑着迎向站在那儿的凤末,"这几位是。" 凤末淡淡道:"是我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有本事,没人带路也能摸到山寨门口,何时这钟和山里的路这么好走了。"二当家身旁传来略带阴冷的声音,苏锦绣望过去,开口的就是三当家,身形瘦削,瞧年纪比四哥要大上不少,长得不丑,整个人从头到脚却让人感觉阴沉沉的,十分的不舒服。 苏锦绣想起之前进来时门口那两个人所说的,就这样还和四哥比,嘁。 "他们是我在东皋城里认识的朋友,怎么,我不能请他们上山?"凤末往前走了两步,身上气势不减,看那三当家的眼神明显是不悦的。 "你在东皋城内认识的朋友,三年前你下山去,就在东皋认识了一帮官兵,还帮着人家在钟和山里找人,这也是你那时认识的?"三当家瞥向施正霖,眼底闪着探究和不善,因为三年前的事,到现在附近的寨子都对他们有微辞,现在倒好,直接让人进到寨子里来了,他们要是官府的人,今后弟兄们还怎么睡踏实。 凤末冷笑:"我倒是不知,三当家对我之前帮东皋知府的人抓犯人有这么大的意见,那这赏银送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在东皋认识几个朋友你都要管,那你要不要下山去查查,看看他们是哪路官府的人,好做准备。" "好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李劲也是关心寨子关心凤末你,你也是的,邀请客人到寨子里来,怎么也得和大家说一声,看他们的穿衣打扮又不像是普通人,大家就是担心,你也知道,山下那镇上常有官府的人来。"二当家笑眯眯从中劝解,"都是为了大伙儿,你们也不用吵。" 第6章 凤末收回视线,冷冷道:"他们在东皋经营药材生意,西里那谷地不是能种草药,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那点草药能卖多少钱,不让大家下山干,这就能养活寨子里的人了。"三当家冷哼了声,"这是不是也是他教你的!" "咣当"一声,一张椅子从苏锦绣眼前闪过,朝三当家砸去,没砸到人,摔在了地上。 随即是厉声呵斥:"李劲,你有何不服!" "行了,当着客人的面你们吵什么。"二当家拦住三当家李劲,依旧是笑呵呵的,"别让人看了笑话。" "翠梅,把客人带去安顿。" 凤末下令,身后七八个中走出个和苏锦绣一般大的姑娘,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到门口时,苏锦绣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守着那点谷地,大家迟早饿死,我们是山贼又不是良民,不下山我们吃什么!你忘了当年大家是怎么被逼到山里的。" "好了不要吵了,这样吵吵有什么意思,这谷地的草药该种的还是得种,凤末啊,不是王叔说你,大家不下山能做什么。" "朝廷要剿匪,难道你们真以为凭着山里这点地势能拦得住,再往里逃,是不是世世代代都当山贼。" "怎么拦不住,我看你就是让那小子给骗了,嘴上说说,这么多年他们谁上的来过,抓个犯人还要我们帮忙。" "李劲,你要是不服,这大当家的位置就换你来坐!" 走出大堂屋后,最后传到耳朵里的是桌椅摔倒的声音,苏锦绣看向带路的姑娘,面对大堂屋内这样的东西,她纹丝不动,也没说话,就只把他们带到了寨内一处半坡屋前,三间并排,屋檐前还有叠起来的石板。 "水井在下面,不要随处走动,呆在这里,有什么时当家的会派人来找你们。"翠梅冷着一张脸嘱咐后,瞥了眼施正霖身后那些护卫,"不要在寨子里闹事,要不然没命出去。"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 此时天已黑,紫茵推开这几间屋子的门,里面就是床铺和桌椅,看着简陋,收拾的还挺干净,应该备给那些外来进寨的人所住,桌子上放了水壶和碗,紫茵拎起角落里的木桶到下面的水井去打水。 苏锦绣见里面的床是那种大通铺,最多睡三个人,便和施正霖商量:"晚上我和紫茵睡一屋,留两个和你睡一屋。" 施正霖知道她入夜后肯定要出去,便是在同一屋都拦不住,点了点头:"小心点。" "听他们的意思,这大当家似乎是想带着寨子里这些人归正。"若是如此,苏锦绣大抵能猜到一些四哥几番来这儿的目的。 施正霖说了重点:"归正不如立功。" "那难多了。"带着寨子里的人归正,便是有怨言,如果日子好转,就是有异声也能压住,可要让他们和朝廷合作清剿别的寨子,这些人中怕是有很大一部分都不会答应。 "他们既然能帮东皋知府抓逃进山的犯人,就能帮朝廷清剿别的寨子,利诱大小。" 苏锦绣想到那三当家的态度:"要是利诱,最后他们不是心甘情愿归顺,那就只能全部清剿。" 朝廷对这些山贼的处理,极少给活路的,这些人身上几乎都背着人命,打劫,杀人,有些甚至是无恶不作,所以一旦下决定要肃清这里,包括这清风寨都不会例外。 话音刚落,离开没多久的翠梅又回来了,带了个小姑娘,两个人手里拎着个小木桶,还有个篮子,进屋后将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木桶内装的是稀粥,篮子内是馒头。 "紫茵,把干粮拿出来。"苏锦绣让紫茵烧些水,将干粮分给大家,"将就一下,这些粥等天黑找地方处理掉。" 她不担心这大当家在粥里动手脚,但另外两个当家就说不准了。 吃过后大家分了屋休息,苏锦绣让紫茵吹熄蜡烛,趁着黑暗换下衣服,嘱咐紫茵在屋里守着:"要是有人来就说睡了。" 等了会儿后,苏锦绣悄悄推开窗户,听外面没有动静后,翻了出去。 入夜后这清风寨很安静,偌大的寨子里,依着月光望出去,依山建了不少屋舍,大都简陋。 往下能看到今天他们进去过的大堂屋,堂屋外偌大一片空地,有很多人在站岗放哨,还有人来回巡逻。 苏锦绣只能一处处找。 关押四哥的地方必定有人守卫,苏锦绣四处看去,往上山坡那儿有一处,似有好几个人守着,悄悄绕过去一看,那是座脚楼,两层当一层,最底下是用木柱子固定搭建出来的,承压上面一层,角楼附近有四五个人守着,外面楼上都有。 苏锦绣绕到了脚楼后面,抬手将遮面的布拉到鼻子上,攀着角楼旁的树往上,跃到二楼后,挑了一间没亮着灯的屋子,拔出匕首插到窗栓上,轻轻一顶。 第7章 缓缓掀开,苏锦绣没有犹豫,翻了进去。 起身时肩膀忽然被人拿捏住,苏锦绣转身从他手臂下扭过,反手抓匕首,朝他脖子刺去。 才贴到他脖子时,手腕被他给捏住。 苏锦绣抬起头:"……" 宋司杰:"……" …… 一刻钟后,兄妹俩席地而坐。 苏锦绣看着已是满脸胡渣,早不见昔日潇洒样的四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兄妹俩就这么在昏暗中对看着。 "……" "……" 苏锦绣盘腿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 宋司杰捡起地上的杂草啪一下甩在她腿上:"嫁人了,要有坐相。" 苏锦绣瘪了瘪嘴,盘腿坐回去,不客气的反击:"眼光不错啊,到处招惹姑娘,现在连山贼头都招惹上了,怎么,打算留在这儿做压寨夫人是不是,你早说,我还可以带大哥他们一起过来恭贺你一下。" "……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施正霖不算,六个。" 宋司杰点点头:"自保是够了。" 看他憔悴成这样,苏锦绣才忍住没伸腿踹他:"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前我到寨子里,本想劝说他们,没成,凤末一怒之下就把我关起来了。"关起来之后宋司杰便和外面断了联系,他只能想办法通过别人往外送消息。 幸运的是,之前和清风寨合作在山里抓犯人时,其中有一个和宋司杰关系不错,给他送了几回饭后,他拜托这山贼,以他自己的名字给他在镇上的小情人写一封信,怎么写,字在什么位置都是宋司杰教他的,之后他交代,这信送下山后放到镇上的米铺中交给掌柜的,他留在那儿的人手就会将这信送到上都城里交给锦绣。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 宋司杰看着她笑了,小时候她顽皮,大哥他们和她年纪差距大又不合适带着她玩,都是他陪她的,这东南西北的折纸游戏他陪她玩了整整两年,直到她启蒙后要开始认字念书。 苏锦绣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就怕中途出个岔子,我没收到信。" "这地方关不住我。" 苏锦绣哼了声:"也就是说,你找我来当说客了。"说什么一怒之下,一怒之下还能给这样的条件,关在这儿连个链子都没锁,以四哥的身手,逃出去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他却偏愿意留在这里,不就是想让凤末带着寨子里的人归顺。 "你相公的话,可比我的有用。" 苏锦绣瞪着他,以身涉险到寨子里来,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二哥去年回上都城,在刑部当差,不止一次听薛大人提起过东皋的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动手。"宋司杰一改刚才的笑脸,严肃着神情,"早年前建昌府那边剿匪,周家军的人混入到山贼中去,最后捕获后,除了尚未知事的孩子外,其余人全部处决。" 苏锦绣微怔:"妇人都没留下。" "她们已经会拿刀杀人,有的士兵在救她们时还反被她们刺杀。"宋司杰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但在山寨中浸染了这么多年,能拿刀杀人的,和山贼已经没有分别,而一旦朝廷决定对钟和山这边进行清剿,他们是不会花心思去分辨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那你是想保一个寨子,还是想保护这些无辜的人。" "清风寨之前已经和知府合作过几回,他们归顺的话,能保下这个寨子,就能收容那些无辜的人。" 苏锦绣看着他:"你不会无缘无故就要帮这些人。"四哥也从不会在这样的大事情上优柔寡断,清剿彻底以绝后患,这道理他比自己明白。 "十几年前,你才刚出生,东皋以南好几个州府闹了旱灾,旱灾过后颗粒无收,饿死了很多人,最严重的就是廉州,还活着的人就都朝上都城的方向赶过来,到了东皋这边,被当地的官府给阻拦了,不让进城,不给这些难民分发粥食,为了避免外面饿死的人太多,还派兵驱赶他们,将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的人都驱赶开去,当时就有人带头造反,要破城而入。" "一个两个难民没人放在眼里,成千上万的却叫人害怕,不破城就饿死,为了活下去,他们拼了命要进城,最终他们也成功了,大批难民涌入东皋城,干起了抢掠之事,要是谁护着吃的不给他们,他们就杀人。"宋司杰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难民变成了暴民,还犯了人命案,很快惊动了朝廷,即刻派兵镇压,这些难民里,最后活下来的,都逃窜到了钟和山里,成了山贼。" 关于这场旱灾,苏锦绣听说过,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场百年难遇的大旱灾爆发时,朝廷几回派人运送赈灾的粮食到廉州等地,如何都不会造成这样的惨相,再说东皋城,若非他们做的太绝,逼急了那些难民,又怎么会让城里的百姓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第8章 "镇压之后,先皇震怒,即刻下令处置了东皋城当时的一些官员,而那些逃到钟和山里的难民,因为搜找难度太大,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的清风寨,就是当初逃进山里的难民所建,之前的大当家是凤末的哥哥,当年事发时,他才不过十余岁,父母亲都在旱灾中饿死了,带着年幼的妹妹逃进山里,被早先建寨子的人收养。" 苏锦绣默声,要说东皋城暴乱时,那些遭劫掠的百姓无辜,那这些难民也无辜,朝廷派下去的赈灾银两没到他们手里不说,东皋城的官员还下令要将他们驱赶干净,逼的他们为了活下去做暴民,进山当山贼,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后,东皋城里的官员都换了好几任,这些人在钟和山里却始终无法再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 也是令人唏嘘。 "这清风寨里的人,大都是过去那些难民,有些甚至没有参与过暴乱,这些人都是有原籍的,和那些逃进山里的犯人不一样。" 苏锦绣望着四哥,她知道,四哥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多少有凤末的原因在里面,他想帮她,也想帮这些人。 这没有偏离初衷,做成了这件事,将钟和山收拾干净,还能还山下那些百姓一个太平,东皋这边的治安也会好一点。 "那你说说你的打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说话声,苏锦绣神色一凛,踩着凳子跳起来抱住房梁,翻了上去躲藏,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门开了。 今天见过的三当家走了进来。 李劲喝了些酒,看宋司杰的眼神越发厌恶,这个自以为是的官家少爷,占了凤末的心,还要来搅合寨子的安宁。 砰一声,门被他重重甩上,他倚着桌子而立,视线落到宋司杰的脸上,冷哼:"限你三天之内从寨子里滚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宋司杰坦然坐着,对他三天两头过来找茬早就习惯了:"我若说不呢。" "今天寨子里来了几位客人,凤末说是东皋城里的药材商人,我看商人是假,找人才是真。"李劲眼底闪过一抹狠劲,"凤末护着你性命无忧,这些人可说不准了,你看到最后能有几个走出这寨子。" 房梁上的苏锦绣和坐在那儿的宋司杰同时眉宇一挑,宋司杰若无其事道:"商人?什么商人?" "你不用装傻,这些人留在寨中,你一日不走,他们就多一日危险。" 宋司杰笑了:"你说的商人我不认识,不过这威胁也可笑的很,万一他们明天就走了呢。" 宋司杰话未说完,李劲朝着他冲了过来,空着的手掌忽然亮出一柄短匕,朝他腹部刺来。 "那你现在就受死吧!" 砰的一声,李劲踢翻了宋司杰坐着的长凳,瞪着已经避到墙边的宋司杰,酒壮人胆,平日里还会藏着些的恨意,这会儿显露无疑,只有杀了他,这些事才会消停,凤末也不会再去想要带着寨子里的人过和山下百姓一样的生活。 "杀了我有什么用,她一样不会听你。"宋司杰避开短匕,看他杀红了眼的样子,直言道,"说到底是你自私,自己不愿意改变,还要绑着寨子里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凤末想带你们求生,你却要拉着所有人求死。" 这话到了李劲耳朵里别提多诛心,他低吼着:"清风寨的事容不得你插手,你安的什么心你最清楚,你不过就是朝廷的走狗,想替官府清剿这里,冠冕堂皇的话留着去和阎王说吧。" "我这么好的人,阎王爷怎么舍得收。"宋司杰挡住他的手,反过来五指成掌,劈向了他喉咙处。 李劲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他朝后退了几步扶住柱子,呼吸不畅,猛的咳嗽了起来。 喉咙痛到说话都艰难,嘶哑声传来:"卑鄙小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宋司杰无奈:"是你先偷袭我的。"他手无寸铁,不快点结束的话,等房梁上的人跳下来,打起来他可拦不住。 他这幅样子,到了李劲眼中更难容忍,握着短匕的手一紧,阴沉着脸:"阴险狡诈的官府,你别以为用这种离间计,凤末就会跟你走。" 宋司杰不语,凤末要是愿意跟他走,这事儿可就不是这么个处理法了。 屋内安静,屋外却因刚才的动静,引起了些骚动,门被人打开,二当家匆匆走进来,看到两个人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他敛下神色,差遣道:"来人,送三当家回去。" 两个人进来扶李劲,他直接甩开了他们,扔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记住我说过的话。" 宋司杰看过来,对上当家的视线,他若无其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摔倒在地的凳子扶正:"二当家可是要进来坐?" 地上乱糟糟的,两个人明显是打斗过,三当家离开前还放了狠话,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尴尬,不过这二当家依旧是乐呵呵的,走进来坐在宋司杰摆正的凳子上,解释道:"三当家今天多喝了点酒,宋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第9章 宋司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倚下:"二当家言重了,宋某如今是阶下囚,谈不上放不放心。" 二当家意有所指:"宋大人想走,清风寨这里怕是拦不住你,再者,要是薄待了你,凤末头一个不答应。" 宋司杰笑了,先是威逼,再来是要利诱了么:"今天这脚楼可真热闹。" "凤末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哥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们,我身为长辈,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她,不过呢,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找个好夫婿,稳稳当当过完这一生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这也是她大哥最想看到的。" 二当家顿了顿,笑意盈盈看着宋司杰:"看得出来凤末那丫头很喜欢你,你们两个郎才女貌也十分的般配,不过凤末始终是这寨子里的大当家,让你留在寨子里与她成婚这也不现实。" 宋司杰嘴角一勾:"二当家莫不是打算给她招婿。" "这种事强求不得,我虽是她的长辈,可不能替她做这个主,就是想问问宋大人,凤末这样的身份,你家中长辈可会同意?" 绕来绕去,不如直接说,让他劝服凤末,放下这清风寨大当家的位置,跟他下山去。 宋司杰朝椅背上靠去,反问道:"二当家是廉州人吧?" 二当家笑意微顿了下:"是,我是廉州人。" "十几年前旱灾时,二当家二十来岁的年纪,应该是带着家人一起逃难到东皋,不过在寨子中并没有看到他们。" 二当家笑意渐敛,想起之前的事神情有些忧伤:"来的路上都没有熬过去。" "原来是这样。"宋司杰点了点头,"否则我想,你的孩子应该比凤末都要大。" "是啊,要是还活着,现在我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二当家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 "灾害过去后,就没想过回去么。" 二当家笑了,意味深长:"家人都不在了,有家又有什么用,回去能做什么,当时东皋城破城后,朝廷派下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人,这才逼的大家逃上山的,现在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抢掠的暴民中有多少逃上了山宋司杰不清楚,但朝廷当年怎么抓人他却很清楚,除了犯事的之外,余下的那些盘问清楚后,最开始是安置在东皋城外,后来旱灾结束,不愿回去的就在东皋安顿下来,想回去的都回了原籍。 清风寨是周边几个寨子中当年难民人数最多的寨子,这其中有没有当年带头的暴民,这也难说。 宋司杰感慨:"若不是在这山寨里,二当家应该是个读书人。" 二当家的眼神有一瞬迷惘了下,很快清明:"宋大人说笑了,什么读书人,我不过比他们多识得几个字罢了。" 说完之后,二当家起身告辞:"天色不早,宋大人早点休息,今天三当家喝多了,得罪之处还往见谅。" 宋司杰起身送他,等到门关上,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宋司杰背后传来轻轻的落地声,苏锦绣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坐到宋司杰刚才坐着的椅子上:"这二当家看着不简单啊,这幅脾气,可不像个山贼。" "他是不简单,我听凤末说起过,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 苏锦绣一愣,还真是没想到。 "这寨子里的孩子,都是他教导识字的,凤末也是。"宋司杰怎么会听不出二当家字里行间另外的意思,让他出面去劝凤末跟他走,要是真走了,那这寨子交给谁,"我听二哥说起过,当年东皋城外的难民的暴动是有组织的,有人在其中挑唆,进城后有些难民都疯了,杀人抢掠,还有部分人不抢吃的,直奔府衙,这些难民最后都被抓获了,但挑唆他们的几个人却一直没有下落。" "四哥是怀疑这二当家?"苏锦绣想了想,"知道他原籍何处,就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只不过,这寨子里用的怕是假名。" "这不急,眼下你要做的,是让你相公出面,他说的话比我说的话管用,只要是他能应承下来的,之后也不会大变。" 苏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以为他在这儿水深火热,敢情他就等着他们过来:"他要是没来呢。" 宋司杰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妹夫对你如此重视,怎么会放你独自过来,很晚了,快回去,明天她应该会找你们。" …… 苏锦绣从脚楼离开,没等到第二天就见到了凤末,她就在安置他们的那几间小屋后面,那一抹红很难忽略。 "我应该称呼你苏姑娘,还是夫人?"凤末看着她,似是料到了她晚上会出去,朝着脚楼那儿看了眼,"刚刚他们上去过。" "是啊,一个威逼,一个利诱,总之是想让四哥早点从这寨子里滚蛋,要么自己走,要么带你一块儿走。"都被识破了,苏锦绣也不装了,"就看大当家你怎么决定了。" 第10章 气势犹在,不过没有今天在大堂屋内那样的凌厉,凤末听到她的话后微有动容,随后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 苏锦绣了然,她若是愿意跟四哥走,四哥也不用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她也说的坦白:"四哥能够找到这里,我们也能找到这里,那这钟和山内所为的难走就不再是什么问题,朝廷要剿匪,派兵围剿是一策,那也仅仅是其中一策而已,比之更省力的方法有的事,这些山贼身上都背着人命,他们犯下的罪足以让他们掉脑袋,死不足惜。" 凤末抬起头看她,苏锦绣轻轻道:"你想带着他们归正,在这山里过耕织的生活,别人未必肯。" 凤末笑了,看苏锦绣的眼神中透着些喜欢:"你与他一样,能言善道。" 这时一阵风吹来,从苏锦绣的背后吹过,正面迎着凤末,披在身上的红衣向后拂去,连带着里面的衣服都被吹的往后。 苏锦绣的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身上,笑意微滞。 山上的风本就大,衣服若是穿的松散,迎面吹时,往后拉的衣服就会显出个身形来。 苏锦绣眼前,原本瞧着挺纤瘦的凤末,那隆起的腹部就格外的显眼。 很快凤末也发现了,将红衣拉了回来,不着痕迹的遮掩住,为了以防再度被风吹开,那手还拉着衣服。 这在苏锦绣的眼中就成了欲盖弥彰。 紧接着,苏锦绣的脑海里闪过好多个念头。 她有身孕了? 孩子是谁的? 难道是四哥的! 刚刚在脚楼四哥什么都没说啊!! 今天在大堂屋里她也没瞧出来,她还和三当家动手,难道只是吃多了的缘故。 可谁吃多了,能塞到小腹去。 苏锦绣再度看向她的小腹,视线往上时和她正对上。 苏锦绣:"……" 凤末:"……" 风吹着,可这气氛仿佛一下凝滞了,苏锦绣轻咳了声打破沉寂:"那个,山上风大,这么晚了,大当家穿这么少出来,还是早点回去吧,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凤末点点头,显得很冷静:"好,你也早点休息。" 等到苏锦绣离开后,她那端着的神情才完全放下,转由紧张,双手不由自主护向小腹,很快的,用衣服遮好后,朝上面的屋子快步走去。 过了会儿,墙角那儿,苏锦绣探出了身子,站在那儿不知该用何种情绪。 她刚刚也是憋着的,但再怎么装,都正面瞧见了,还能装瞎不成。 而一想到她那可能是怀有身孕,苏锦绣纠结万分。 这一纠结,直接导致她晚上没睡好,一整夜都想着这事儿,临着天快亮时她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凤末顶着个很大的肚子来到宋家,要四哥负责,紧接着,她就直接在院子里生了,那肚子忽然闪现一道光,亮的大伙儿都睁不开眼,等到那光亮退下去后,凤末的肚子瘪下去了,怀里多了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奇的是,小娃娃的头顶还长了朵桃花。 苏锦绣是被吓醒的,惊了一身汗。 半个时辰后,她顶着乌青的双眼出现在施正霖面前,精神都是萎的,她被那梦吓的不轻,到现在脑海里还挥之不去那画面,小娃娃出生就会走路,还摘下头上的桃花笑着朝她走来。 紫茵不知从那儿找了个鸡蛋过来,煮熟后用纱布包裹着,在她眼眶周围滚了滚,苏锦绣从她手里将纱布取下,敲碎了鸡蛋后几口吃了下去,喝了半碗水,舒了一口气后起身:"我得去找她问清楚。" "你要怎么问。"施正霖拉住她,"她既遮掩着,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 "但这件事不合常理啊,她要是真的有身孕,这孩子是谁的?四哥就是在外招惹再多的桃花,他也不可能不知轻重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心里会没数么,要是让二舅舅知道,能直接打死他!"苏锦绣话说的极快,"换个说法,要不是四哥的,那四哥做这些为了什么。" "倘若没有身孕。" "试试就知道了。"苏锦绣舒了一口气,"她想遮掩也得遮掩的住,等月份大起来行动不便时,谁都能瞧的出。" 施正霖起身:"我陪你去。" …… 苏锦绣到寨内找凤末,得知她在大堂屋内,走到门口时,被守着的几个人拦下了,里面正在商议事情。 苏锦绣便等在外面。 忽然里面传来震怒声:"怎么,让你们去种草药不愿意,都想下山抢劫是不是,前些日子北寨就有人被抓了,你们也想和他们一样,尽管去。" "大当家你这可是危言耸听,这么多年来我们什么时候被官府的人抓过,北寨那几个是自己找死,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兄弟们还是要吃饭的,就种点草药能卖多少钱。" 第11章 "你们要还当我是大当家,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谁私自下山去,要么永远别回来,回来的什么规矩你们清楚。"声音是明显的不耐烦,"都滚出去。" 大堂屋内拥出了七八个人,都是而是开外的年纪,在苏锦绣他们眼里,这些人就是标准的山贼,腰上系着大刀,都上还裹着布巾,个个脸上都透着狠劲,目光从站在外面的苏锦绣他们身上扫过,犹如看待宰羔羊。 其中有人往地上啐了声,一口唾沫:"女人就是女人,除了会种田还会什么,当初大家是怎么想的,让她接替大当家的位置,不下山大家吃什么,还种草药!" "三当家也是没用,要我,直接一刀做了脚楼那个,再睡了她不就结了,不老实的打,打到老实为止,这脾气就该这么治。" "你这么有本事,你倒是去做了脚楼那个。" "行了,你们跟不跟我下山去,老子今天要去干一大票。" "走,我跟你去,呸,还种草药。" 这群人从苏锦绣身边经过,那些脏话传入耳中,苏锦绣袖口下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劣根难除,这些人没得救。 等人都走出来后,门口的人请苏锦绣他们进去,进了大堂屋后,里面就只有凤末和她身边的翠梅。 凤末摆手,翠梅退到了后面,她脸上那愠怒还没退去,只缓和了些,请苏锦绣他们坐下:"下午我就派人送你们离开寨子。" "他呢。" "让他跟你们一块儿走。"凤末紧皱着眉头,"他不是寨里的人,在这里多呆不好。" 原来是怕影响四哥的仕途,可似乎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揭过去了,让四哥跟着他们一块儿走,那之后怎么办。 苏锦绣起身,朝着她走去,凤末神色微凛,身子微微朝后仰了下,对她的靠近有些提防之意。 下一刻,苏锦绣朝她袭去,目标是她的腹部。 凤末当即起身后退,没能躲过,硬是用手臂挡了苏锦绣那一记,护住了小腹,苏锦绣再是一记,她却还是以守为主,节节后退。 站在凤末身后的翠梅冲了过来将凤末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苏锦绣停下手看着她,淡淡道:"四哥怕是不会答应跟我们走。" 凤末站稳了身子,沉声:"苏姑娘好功夫。" "凤末姑娘,在我们离开前,我想你应该还有事想告诉我。"苏锦绣又补了一句,"你若不清楚,我问四哥也是一样的。" 凤末脸色微变,良久后:"你跟我来。" …… 凤末确实怀有身孕,将近五个月的身子,因为不显怀的缘故,穿宽松些还能遮上一遮。 而她腹中的孩子,是四哥的。 坐在那儿,苏锦绣消化着她所说的事,视线从她腹部略过,还处在震惊中,不是因为她有了身孕而震惊,而是四哥这一年里在东皋这边的境遇。 去年四哥来找她的时候就很狼狈,那时应该经历过一些事,今年他几次离开上都城,每次时间都长达几个月,却不想他还遭人下过这样的暗手。 "锦绣,这里的情况比你想的复杂。" 先是被人威胁,之后还被人下药,因为忌惮四哥的身份不敢下杀手,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想让人缠住四哥,阻止他继续为这些事奔走,没别的原因,就是不想钟和山里这些山贼被朝廷清剿:"你说的复杂,不就是这些人和十几年前东皋城暴动有关,那依你之力就更无法让他们归正,别的不说,这件事你不该瞒着他。" 苏锦绣总觉得自己是漏掉了什么,她去关北门那五年里,钟和山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四哥和她不能相聚,再者,当时宋家如此,四哥怕是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用在这些事上,所以他并没有像这一世一样遇到这么多的事。 而她苏锦绣的确是漏了一桩大事,在她去关北门的第二年,朝廷就派人大力清剿了钟和山,大大小小的寨子一个都没放过,清风寨大部分人都被抓了,余下一些凤末带着他们逃到了山里更深处,真的过起了耕种的生活。 也因此和宋司杰断了联系,她还是贼,要对那些人负责,而他要对大魏负责。 而今苏锦绣不知道这些,凭着猜测,也仅仅是能推断出两世的差别在于如今宋家还安好,四哥不需要担心宋家,所以能够全身心放到这件事上,才会产生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孩子都有了,当爹的竟毫不知情。 苏锦绣光是想想,都觉得这件事像是做梦一样,这一趟来东皋,带给她的"惊喜"也太多了。 凤末请求苏锦绣替她隐瞒这件事,否则宋司杰不会离开清风寨。 对苏锦绣而言,这件事却更棘手了。 宋家是很开明,外祖父生性豁达,宋家上下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可纵使再开明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四哥在外一声不吭有了孩子,家中无人知晓。 第12章 认不认还是另一回事,四哥怕是会让二舅给打死。 倘若今天这边已经清剿,四哥带着她去宋家,以外祖父的脾气,也许还会欣赏凤末几分,但眼下这肚子都这月份了,四哥那儿都还不知情,事儿该怎么处理苏锦绣也有些懵。 可她怪不得凤末什么,既不能责备她为什么不告知四哥,也不能站在制高点上对她指手画脚,告诉她想和四哥在一起该怎么做。 听她的意思,凤末并没有打算要和四哥在一起,也没打算要嫁入宋家,她不用四哥负责,所以也没有告知的必要。 她要苏锦绣带着四哥一同离开,不要再让四哥上山来,等孩子生下后,她不说,四哥就永远不会知道。 苏锦绣很纠结,她说,依四哥的性子,绑都会把凤末绑回去;她若不说,那可是四哥的孩子啊。 上一世四哥就是孤身一人,她死的时候四哥一定很难过,而她过世后就再没有人能在关北门陪他。 宋家人认死理,外祖母过世后外祖父一直没有续弦,两位舅舅和哥哥们也都是如此,纵使四哥过去风流,一旦上心了,他也就认定了,苏锦绣舍不得他再孤身一人。 戴罪立功先不说,苏锦绣劝道:"既然你想带着他们改邪归正,不再以打劫为生,为什么不带他们下山去,这些人的旧籍还是在的,他们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些孩子也可以去书堂念书,朝廷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他们不会愿意下山。"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陪在苏锦绣身边的施正霖忽然开口,目光直视着凤末,"你想保谁。" 凤末一怔,施正霖却没给她时间回应:"你是想保这寨子里无辜受累的人,还是想把下山打劫的那些人都一并保下,不是他们不愿意下山,而是这些人下山后就会被抓捕。" 施正霖语气微冷,说的又直白,听起来的确让人有些不舒服,凤末也不是什么软脾气的人:"他们都是清风寨的人。"要她扔下这么多人,只带一部分人下山去,她做不到。 "这些人你就算是保下来,他们也不会改邪归正,照样会下山去打劫,你拦不住他们,更拦不住朝廷派人剿灭这些寨子,到那时候,你连这些从未下山打劫过的人都保不住,包括你,身为寨主,就是首要缉拿对象,宋司杰想救你都救不了,还会因为你受连累,若让人知道他几次三番这样进山里,别人会给他冠上勾结山贼的罪名。" 屋内气氛一瞬僵下来,凤末直直看着他:"你是朝廷派来的。" "摆在你眼前只有一条出路,投靠朝廷,这清风寨里的老弱妇孺还能活下来,戴罪立功,下山后官府会安顿好这些人,其余这些人,论罪大小,抓起来后再判,你要是觉得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将他们都劝的改邪归正,那这些人当初逃进山之后就不会依靠打劫为生。" "当年那些难民是被逼无奈才逃进山里,但以什么方式活下去却是你们自己所选,谁逼迫你们依打劫为生,谁逼迫山里这些人杀人,山中猎物丰盈,谷地还可以开垦,却偏用这样的方式,难道被劫之人就该?他们何其无辜,还丢了性命。"施正霖神色偏冷,字字藏着刀锋,"当年他们不选,现在同样也不会选,你就没看出来他们是在敷衍你?" 凤末瞪着他,对于她这样经历过旱灾的人来说,施正霖的话无疑是很大的刺激,山中猎物丰盈,谷地可以开垦,那都是后来的事,最初他们这些人逃进山时,有许多人在进山的路上就饿死了,他们到了啃食草物的境地,最后还是找到了水源才求得一线生机。 那时哥哥才十二岁,一路背着她,有吃的也都给了她,可这点东西杯水车薪,还要忌惮被人抢走,本来他们兄妹二人都活不下去,要不是老寨主救了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凤末。 老寨主临终前把寨子交给了大哥,嘱咐他若是可以,就带大家走正道,不要再做山贼,朝廷早晚有一天会对他们动手,到那时就晚了。 可实际做起来并没有这么简单,清风寨是老弱妇孺最多的一个,收留了大部分当年逃进山的难民,老寨主心善,即便是这些人没有多少劳动力,依旧是照料着,周边几个寨子见老寨主过世,就妄图吞并清风寨,大哥打赢了,站稳脚了,最后却也是因为这个被杀。 大哥去世后,她这个大当家也是二当家他们推举上来的,清风寨交到她手上不过四年时间,三年前她在东皋城遇见了宋司杰,也是那一年,杀人犯逃进山里,她萌生了念头,觉得这可以是个契机,帮官府抓到犯人,将来还能为寨子里的人求得一线生机。 那几次的帮忙,给清风寨带来了一些好处,让她改观很大。 也因为三年前的帮忙,清风寨与其它寨子的关系变的很恶劣,清风寨如今在钟和山的位置很尴尬,寨子中也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她,三当家带着一帮人带头反对,二当家看似站在她这儿,却从中搅浑水,唯有以前老寨主和大哥身边的一些人支持她。 第13章 凤末很清楚,与朝廷合作意味着她要直接放弃一部分人,但这些人是她十几年来的家人,曾保护过她和大哥,她没办法像宋司杰那样冷静客观的去分析,说放弃就放弃。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响起凤末的声音:"你所说的话能代表朝廷?" "我的话不能代表朝廷,却是忠告,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东皋这边久治不安,一旦等朝廷动手,你想救谁不想救谁,就不是你能选择的,到时候别说是这些人,就连寨子里的孩子都不会好,没人会愿意收留他们,他们会变成乞丐,流落街头。"施正霖凉凉道,"而因为你腹中的孩子,宋司杰还会受你牵连,宋家若是想插手此事,都会遭受波及。" 宋老将军手握兵权,朝中那些不怀好意的,自然会借着机会踩上一脚,即便这件事不痛不痒过去了,但宋司杰今后的仕途肯定要毁,她不被抓还好,被抓之后这腹中的孩子能瞒得住? 凤末抬手,掌心覆在小腹上,她没想过还会连累到他。 最初是他追的她,后来他躲着她后,她又派人去找,这么兜兜转转,到最后她想放手,他却又来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她并没有奢望将来能在一起,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她原本打算生下来自己养大。 …… 他们离开屋子时,凤末一直坐在那儿,沉默着,脸色微凝。 苏锦绣走到半路脚步渐缓,叹了声:"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施正霖转身看她,握住她的手:"那是你四哥,这些话你说不出口的,我替你说。" 撇开那些,专心想这个,苏锦绣的精神集中了许多:"她对这寨子有感情,劝说的办法肯定不管用。" "那就逼她。" 苏锦绣抬起头,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朝身后看去,一早跟着他们出来的两个护卫少了一个。 "我让他跟着那些人下山去了,你四哥既然能安然留在这里,山下肯定备足了人手,她有那样的意识,必然考虑过带人下山,那就逼一把,就是要委屈一下四哥。" 施正霖神情如常,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常,苏锦绣却觉得,他说的委屈一下,恐怕不是一下这么简单。 苏锦绣趁夜和四哥简单提了一下,并没有说起凤末有身孕的事,宋司杰一听是小小配合,他便答应下来了。 第三天,苏锦绣他们准备离开前,才刚收拾好东西,清风寨外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声。 听到这声音后,所有人都赶到了大堂屋外的空地上,苏锦绣和施正霖对看了眼,走出屋子,远远的看到空地上,被众人围起来的中间,两个人架着个人,中间那人耷拉个脑袋,看起来像是身受重伤。 声音吵吵嚷嚷,大家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分不清谁说了什么,大堂屋门口一声重呵,众人安静了下来,凤末走出来,众人退开一条路让她走到中间,那受伤的人抬了下头,张口就吐血:"寨主,我们被官兵埋伏了,兄弟们当场死了好几个,其余的都被抓了。" 断断续续说完后,这人快要昏迷过去。 瞧的出的,身上都是刀伤,伤口还很深,大约是逃回来时自己简单绑扎过,血都快渗透着绑扎的布了,看起来十分瘆人。 凤末下令,让他们赶紧把人送去休息,这时他又抬起头,昏迷之前用仅剩下的力气说了一句:"我们的行踪被人泄露了。" 安静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他,就是脚楼里关着的那位泄露了弟兄们的行踪。" 那讨要说法的声音此起彼伏。 "除了他还能有谁,三番四次来寨子里,早就把咱们寨子给摸透了。" "他不就是官府的人,还想带走咱们大当家,他就是没安好心,想让弟兄们都被官府的人抓去,就是他泄露的!" "说不定他还把上山的路都泄露给了官府,要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上山来抓我们,这人可真够阴险的。" "你还当他是好人啊,他就是想把我们都抓起来,官府要清剿这里,他就是来探路的!" "把他带过来。" "对!把他带过来。" "走!" 事发突然,凤末的声音早就被这群起的愤怒给掩盖过去了,这些人朝着脚楼的方向涌过去,拦都拦不住。 半刻钟后,宋司杰被两个人架着拖了下来,松垮垮的样子像是已经被揍过一顿,脸都肿了。 被这些人绑到柱子上时人都显得虚力,苏锦绣站在不远处看着,瞧出了不对劲,扭头问施正霖:"你给他吃了什么。" 施正霖从容道:"这样挨打起来,他不会感觉太痛。" 苏锦绣轻哼了声,没说什么,该,等药效过后有他受的。 第14章 被绑在柱子上的宋司杰可没他们这般坦然,喝完水之后就感觉浑身没劲了,这帮人冲进来时他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被他们趁乱打了好几拳后架了出来,这会儿绑在架子上,虽说没感觉多疼,但脸颊传来的肿胀感,让他觉得这伤不轻。 "不是说他功夫很好,兄弟们冲进去的时候,他连反抗一下都不行。" "作恶多端遭报应了,他泄露兄弟们的行踪,害死了好几个人,还害的大家被官府所抓,杀了他,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群山贼在那儿喊别人作恶多端,他们竟还喊的如此理直气壮,苏锦绣看几个人冲上去对四哥拳打脚踢,视线朝站在那儿的凤末看去,她没有动,脸色却很难堪。 "寨主,这人必须得死,再留着他,官府的人就要打上门来了,兄弟们谁还敢下山去。" "就是啊大当家,山下好几条路,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遭了埋伏,说明他们早就算计好的,他来寨子多久了,说不定还收买了寨子里的人给他往山下送消息,官府的人最为狡猾奸诈,必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大家稍安勿躁。"二当家站了出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神情还是很和气,"我们折了这么多个兄弟,相信大当家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大家为寨子卖命,大当家不会让大家心寒的。" 说罢,转头看凤末,眼底那意思也明显极了,她要保宋司杰半句,那就是让大伙儿心寒了,这么多兄弟都指着她发话。 可宋司杰这状态,明显不是被打成这样的,更像是之前被人喂了什么,这寨子里最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凤末也很清楚,这是要逼她杀了宋司杰,以平众怒。 凤末沉声:"我前几天是怎么吩咐的,不许寨子里的人下山去,你们却还一意孤行要去,他被关在脚楼里,难不成能提前预料到有人下山,何时下的,去的哪里。" "大当家,你我都知道这脚楼是关不住他的,要不然,去年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离开。"二当家在旁‘好意’提醒了句。 话音刚落,众人更激动了,都这时候了大当家竟然还护着这么个居心叵测的外人,那死去和被抓的兄弟算什么,她都不顾兄弟们的性命,一定要护着这个人! "三年前官府与我们合作,让我们替他们抓捕逃进山的犯人开始,这就是个圈套,朝廷怎么会这么好心,还送来了这么多的银两感谢我们帮忙,他们恨不得将我们都清剿干净。当时他们还不知山里的地形,现在这小子已经把寨子上下摸了个透,上山下山的路他都知道,他人留在这里打探消息,山脚下早已经埋伏了很多官兵,一旦我们下山去,他们就会动手,我们要是一直留在山上不下去,他们还会上山来抓捕。" 李劲站了出来,对宋司杰的杀意已经很明显:"大当家你可不能再让他给骗了,这个人对你示好,全都是为了立功,只要清剿了我们,他在朝廷可就立了大功,到那时候,他连大当家你都不会放过!" 底下这些人是越听越愤怒,站在宋司杰旁边的一个山贼,抬手给了他几拳,力道之狠,宋司杰重重咳了几声后,在嘴里尝到了腥咸。 要杀了宋司杰的呼喊声更大了,众人那眼神,恨不得将宋司杰千刀万剐,李劲拔刀,一步步走向柱子那儿,转头看众人,大家嚷着要他动手,李劲举刀朝着宋司杰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忽然,从凤末这儿飞出一根长鞭,卷住了李劲的手腕,狠狠一抽,那把刀飞了出去,钉在了地上。 凤末呼吸的紧促:"他不能死。" 李劲捂着手腕,那鞭子是有倒勾的,这么一拉,他的手腕血淋淋。 二当家有些难以置信:"凤末,你糊涂!" 这些山贼也愣住了,他们的大当家竟然为了这个人打伤三当家,这个人害死了他们好几个弟兄啊,大当家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大当家也叛变了,她已经被这个人迷惑住,要把大家往官府口中送。 女人就是女人,三言两语哄一哄就吃里扒外了。 当初要不是老寨主的吩咐,她哥哥又是为了寨子死的,谁会推举她做大当家,让他们信服一个女人,不就是身手比他们好一些。 这个人迷惑了大当家,非死不可!!! 李劲没得逞,又有几个人发狠冲了上去,几个人一起,即便是凤末的鞭子再快,宋司杰身上还是受了几刀。 血一瞬渗出,浸透了他的白衣,苏锦绣是强忍着才没有冲上前去救四哥。 "啪"的一声,因为其中一个人的刀快刺中宋司杰的心脏,凤末下手重了些,这个人直接被鞭子抽甩到了地上。 二当家怒极反笑:"好,老寨主传授给你的一些功夫,最后竟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凤末收回鞭子,身子微晃,身后的翠梅即刻扶住了她。 第15章 她朝柱子走去,从翠梅手中接过刀,割断了绑着宋司杰的绳子,深吸了一口气,面朝众人,凛着神色:"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清风寨的大当家。" 场面彻底安静。 凤末说完后朝二当家看去,意味深长添了句:"往后这清风寨,就要多靠王叔你了。" 凤末扶住宋司杰,他整个人挂在了她的背上,已经昏迷过去。 翠梅看她一步步朝寨门口走去,扭头看了眼众人,下了决定,跟在凤末身后,离开了寨子。 翠梅这一走,站在周围的一些人中,三三两两的走出了一些人,跟在翠梅身后,垂着头走出了寨子。 还有几个妇人和孩子跟着,有些也想跟,被父母拉了回去。 李劲正与开口,二当家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随他们去。" "她带着他们能有什么活路,下山就会被官府抓走。"李劲想杀宋司杰,却不能眼见着大家伙儿跟着去送死,他得把凤末拉回来,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你就是拉回了她的人,也拉不回她的心,她为了他连寨子都不要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也不算愧对她大哥。"二当家扭头吩咐,将之前来山寨的那几个人找出来。 没多久几个手下回来禀报,大当家那几个朋友都不见了。 二当家呵笑:"看吧,我说凤末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她却瞒着我们说是什么商人,她早就存了异心,三年前在东皋城里遇到那个人时就变了。" 李劲的脸色很难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骗。" "是骗还是自愿你还看不出来,他们走不远的,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我来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这件事不能往外传,到时这大当家的位置,就让你来坐。"二当家拍了拍他肩膀,眼底闪烁着晦涩,嘴角那始终都有的笑意,不知是习惯还是在高兴什么。 …… 凤末带着昏迷不醒的宋司杰的确走不远,后头还跟了十来个人,其中几个是以前老寨主和大哥的手下,还有几个妇人,带着孩子跟在后面,众人脸上虽是惊慌,脚步却坚定的很。 走了一段路后停下休息,凤末看着大家,苦笑:"让你们跟着我受累了。" "大当家说的什么胡话,我们留在寨子里啊,怕是二当家他们会嫌我们没用。"几个妇人上前帮着扶宋司杰躺下,她们的丈夫都没了,独自带着孩子,平日里别说是下山了,就是打猎她们都不行,在二当家他们眼里,就是没用的人。 大当家都走了,与其留在寨子里,她们不如跟着大当家,吃苦不怕,只要能好好将孩子养活大,不希望孩子将来长大后像她们的丈夫一样继续做山贼,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好。"凤末不会讲感人肺腑的话,转头看宋司杰,抬手就要扶他起来继续走,被那几个妇人拦了下来。 "您怀着身孕就别动了,让我们来。" 凤末一怔,对上她们善意的眼神,轻轻说了声好,由她们扶着宋司杰,她和几个手下走在后面,以防再生什么变化。 与她们隔着有三四里路的距离,苏锦绣他们已经解决了一批从清风寨里出来的人,七八个山贼,个个手上都拿着刀,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把人带回去的样子,反而是来赶尽杀绝的。 "这二当家看着面善,心可真够狠的。"说不上来是谁利用谁,那二当家还反过来利用这个逼走了凤末,可没人会这么觉得,"以他的野心,说不定还会与别的寨子联合,用来抗衡朝廷。" 施正霖抬手,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并不在意这个:"那就省了一个一个清剿,用这功劳,可以洗清她和这些人。" "四哥伤的不轻,她现在应该会赶快下山去找大夫,紫茵,你和他们再守一会儿,我们赶上去先。" 宋司杰是被疼醒的。 当药效过去后,翻天覆地的疼痛直接将他从昏迷中给拉醒,以为这一阵疼来的太突然,宋司杰叫出了声,整个神情都显得痛苦极致。 大夫叫人按住他,在上药,不能乱动。 宋司杰便忍住了,没有再喊,但就是这神色,比叫出来还惨烈。 "究竟干什么去了,怎么伤的这么重,这伤口深的都快见骨了。"大夫叨叨念着,下手可不缓,药粉抹下去,渗到了伤口内,宋司杰眼眸徒的一瞪,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逼下来,腿在抖。 一旁凤末看着,有些不忍,低下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宋司杰撑着眼眸看着她,脸色抽疼着还在震惊中,那腿,抖的更厉害了… 苏锦绣放下帘子,顿了许久冒出一句:"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四哥这个样子。"简直是悲喜交加啊。 这边外屋里,两个护卫守着,紫茵尚未回来,院子里这些跟着凤末下山来的人都还等着,对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几乎是有十来年没有下山过,她们面露怯意,更害怕会有官府的人过来。 第16章 施正霖在外问他们一些事,一刻钟后,凤末从内屋出来,看到外头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几个孩子,神情微动,继而看向苏锦绣:"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她们要尽快赶去东皋城,之后再回上都城去,还要找一趟二哥。 "把他带回去吧,在这儿也不便养伤。" 苏锦绣微微一笑:"除非是一路都把四哥打晕着,他才肯跟我们走,这边镇上养伤是不方便,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起去东皋城,在那边养伤更好一些。" "那你们先带他过去,我把这些人安顿好后再去。" "镇外有个村子,从镇上过去两个时辰可以到,那边的庄子已经租下了,我带你们过去先安顿下来,你不能在这里久留,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东皋城。"苏锦绣刚才已经派人将这些办妥,"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她们是从山上下来的,寨子里的人也不敢追到这里。" "好。"凤末点点头,叫了翠梅通知大家,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儿。 一行人出了镇子赶往那村子,到的时候恰是傍晚,凤末将所有人都留下来了,包括翠梅和几个手下,嘱咐他们看好大家,让翠梅偶尔去下山那几条路上看看,说不定寨子里还会赶人下山。 "大当家,我陪你去吧。"翠梅不放心,总要有个人跟着她一块去,也好有个照料。 "你是我身边的人,你留在这儿,这些人才会安心,再者你是个女儿家,在外走动也不会有人注意着你,你要记住,下山后就没有什么大当家和寨子,谁也不能提起山上的事,就说你们是跟着主人迁徙到东皋的,暂时安顿在这里。" 翠梅朝苏锦绣他们那儿看了眼,总归心里有点担心,这些人不是什么商户,和那宋大人一样是官家。 "我很快会回来找你们。"凤末又和几个手下说了些,将苏锦绣给她的银两交给翠梅,"记住我说的话。" …… 回到镇上天已经黑了,客栈内,苏锦绣凭着记忆简单画了一条从上山的路,抬头看施正霖:"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这些不急。"施正霖从她手下将地图抽离,让她去沐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早些休息。" 苏锦绣想想也是,不急一时,到了东皋城再商议也不迟,遂起身到了屏风后。 山上那几日多有不便,也照料不好自己,苏锦绣便在浴桶内多泡了会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后,施正霖靠在床边,手里执着她刚刚画下的路,见她来了,若无其事放在了一旁,给她让出位置,让她上床。 "四哥该好好谢谢你。"躺下后,苏锦绣嘟囔着,"之后的事我可不管了,他自己想办法和外祖父他们交代这件事。" "是不必管。"施正霖抬了下被子,将两个人都罩起来,手却开始不老实。 苏锦绣抵了一下,施正霖已经将亵衣上的带子拉开了,低头就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 "痒。"苏锦绣扭了下身子,这一动亵衣还下滑了些,床帏外的烛盏火光轻轻跳着,透到帷帐内,苏锦绣的脸上染了抹红晕,甚是娇羞。 "蓁蓁,我们得快一些。"施正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些蛊惑,从她的脖子又延伸到耳朵后,呼吸有些烫人,搅的她心微乱。 "快一些…什么?" 施正霖没有回答她,不过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 苏锦绣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的一叶小舟,没法自己控制住船桨,只能随波沉浮,而某人是食髓知味,从上探索到下,苏锦绣抬了下手臂就被他握住撩到了头顶。 被子外入夜秋凉,苏锦绣却觉得烧的很。 恍惚间,她还听到了"吱呀"声。 也不知被要了几回,夜半时又从浴桶里捞了一回,苏锦绣被他揽在怀里,指头都不想动,这时窗外传来了打更声,苏锦绣眯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简单用了些粥食,备齐所有后,苏锦绣下楼,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苏锦绣朝后面那辆走去,掀开帘子,宋司杰靠在那儿,手臂被吊在脖子上,看起来像是没怎么睡好。 "疼了一夜?"苏锦绣按了按底下加厚的褥子,四哥的身体不差,赶路过去应该影响不大,"慢一点两天就到了,你在城里养伤,到时候让二哥来找你。" 宋司杰嘴唇微抿了下:"这客栈里的床有些老旧,动一下就会响。" 苏锦绣瞥了他一眼,替他拉了下毯子:"现在娇贵了,在寨子里的时候脚楼都没一处能好好睡觉的地方,也没见你说。" "我的客房就在你们下边。" 苏锦绣拉着毯子的手一僵:"……" 随即放开,故作镇定,放下帘子,转身,走。 第17章 凤末刚好拿了几个包子过来,掀开帘子发现他在笑,将包子递给他:"锦绣怎么了,我看她脸红红的,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宋司杰没接包子:"是没怎么睡好。"折腾了半宿,能睡好么。 凤末见他不接:"你怎么不吃?" 刚才还是笑着的神情,一下转了疼痛,他轻举了下自己吊起来的右手:"不能动。" 凤末看向他左手,宋司杰叹了声:"昨天夜里没睡好,压着手臂了,酸胀的很。" 凤末不是个会调情的人,性格直来直往的,跳上马车上钻进来,将包子凑到他嘴边:"那我喂你。" 宋司杰心满意足咬了口:"幸好昨天不是你陪着我。"否则对孩子影响多不好。 她本来是想照看他的,但被他推去了隔壁,让侍卫过来照顾他,怎么现在又说幸好不是。 凤末也没多想,心里惦记着安顿在庄子那边的人,就怕二当家会派人下山对大家赶尽杀绝。 马车外,苏锦绣走上自己那辆后,脸上的红潮就一直没退下去过,她就说,迷迷糊糊总觉得有声音,客栈内的床都很老旧了,用力一些就有响动,哪里经得起折腾。 想到这儿,脸更烫了。 这时施正霖掀开帘子,俩人对视上。 "怎么了?" "……" 施正霖伸手捂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发热:"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锦绣摇了摇头,转移话题,"可以出发了。" 去东皋城的路上,到驿站前,苏锦绣都在马车上装睡,这天晚上在驿站休息,苏锦绣率先进去,点了几间屋子,都是在楼下的。 …… 第二天下午他们到了东皋城。 二哥在东皋城内有一处小宅,正好可以用来安顿他们,苏锦绣带紫茵在小宅附近走动了下,天快暗时,购置了些东西回小宅。 凤末身子重,即便是没什么不舒服,苏锦绣也不会让她来收拾,等歇下来吃饭时,外面的天色已黑。 施正霖还没回来。 等到大家都歇下时,苏锦绣这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打开门,夜晚的清冷侵入屋子,施正霖神色凝重的站在那儿,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上都城。" 苏锦绣一愣,随即进屋,将拿出来的衣物放回了箱子中:"和四哥怎么说。" "案子有些进展,我们先回去,让他安心留在这里养伤,不要和官府接触,若是有人来找,不要透露清风寨的事。" "好。"苏锦绣未作犹豫,出门口去了一趟四哥的屋子,随后留下两个护卫照看,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在出城的马车上了。 过了宵禁,夜半出城需要令牌,施正霖手里的令牌就是从安抚使那儿拿来的,顺利出城后走了有四五里路苏锦绣才问他:"怎么这么急?" "当年东皋城暴动,与朝中官员有牵扯。" 短短两句话,就把当年难民攻城的事扩大了许多倍,她记得当初攻城的缘由是因为城中的官员没有对这些难民施以援手,还将人都往外赶,逼急了这些人,在经由煽动后才爆发了动乱。 若是和朝中官员有关,那还得牵扯到当年赈灾善款的下拨:"先皇在时,这些人不都已经查清。"这么大的事不该有遗漏的。 "东皋这边久治不安,三年前刑部查案时就已经触动了一些,皇上虽然知道钟和山这边山贼盘踞,但实际情况远比听到的要严重,东皋城的官员换了不少,和之前那些下令关城门的官员并无干系,他们却一律隐瞒。" 苏锦绣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官员外任,文书都是从吏部而来,他们之间并非都认识,能有这么大能耐让这些官员隐瞒虚报,上都城中可没几个。"往前推十五年,十五年前就有一定的权利在手,那此人为官至少也得是二十五年以上,这身份,怕是难以撬动。 施正霖其实心中有了几个人选:"不论此人是谁,必须抢在他之前将所有寨子剿清。" 回城只用了七天,回到上都城后,施正霖一连忙了几日,都是夜深了才回来。 苏锦绣也很忙,他们回来之后,未免这样进进出出引起施夫人的担心,两个人搬回施府住,白天她要去别院里,下午还要跑一趟西市,去了两回宋家都没遇到二哥,最后还是在刑部外守着,快近傍晚时才等到二哥出来。 宋司仪没有多余的时间带她到茶楼里,挑了一处摆在街边的摊子,等摊主上了两碗茶后,苏锦绣递给他一张羊皮卷:"你要去东皋?" "尚书大人不便出行,我对东皋那边也熟悉,正好瞿东那边有个案子,经过东皋时停留几日并不会引人注意。" 宋司仪原本就生的严肃,这两日忙下来,心中记挂着事,整个人看起来就更难以让人接近了,原本坐在他们附近的几个客人,见他这一身官服后还偷偷朝旁边挪了两桌,苏锦绣垂了垂头没敢问,难道二哥两回说亲都是这么黄的,听大嫂提起,女方在见到二哥后就不愿意了。 第18章 "老四在东皋。"宋司仪看了眼她给的羊皮卷,收入怀里,端起碗喝了一口茶,"他受伤了?" 关于宋司杰受伤的事,都是施正霖上报时提的,自然说的英勇了些,苏锦绣点点头:"之前与你们合作过的那个清风寨,他们的寨主已经被四哥规劝。" 宋司仪眉头微皱,苏锦绣悠了下,斟酌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宋司仪看向她,那神情还严肃着呢。 苏锦绣手捧着碗盏嗯了声:"就是啊,四哥好像对那个清风寨的大当家挺中意的,我想要这回的事要是顺利,她这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当年旱灾时她才两三岁,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二哥你说是不是。" 宋司仪看着她,特别直截了当的给她总结了这句话:"老四想娶她进门。" 宋老将军和两个儿子常年在关北门,所以在家里,年纪偏大一些的大哥和二哥扮演的都是亦兄亦父的角色,苏锦绣和四哥能插科打诨,到了大哥二哥面前可乖的很,所以当二哥这么盯着自己说了一句,苏锦绣暗吞了口唾沫,决定不再往下说。 四哥啊,我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已经给二哥提了个醒,希望他去东皋时见到凤末后,会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对你下手轻点。 于是苏锦绣道:"听四哥的意思是这样的,她一心想带着寨子里的人归正,也没杀过人。" 宋司仪淡淡道:"我知道了。" 又和二哥提了些她在东皋遇到的事,天色快暗时,宋司仪又匆匆赶回了刑部。 苏锦绣站在马车旁长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太可怕了,每回听到二哥说‘我知道了’,就觉得他是在生气。" 清竹笑了:"表少爷不爱笑,瞧着是严肃了些,要是和气点就更好了。" 苏锦绣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还是不要和气的好。"二哥和气起来,可是要吓死人的。 …… 回到施府时天黑了,枫院这儿已经掌灯,苏锦绣洗漱过后,差人留了饭菜,靠坐在卧榻上,翻着书等他回来。 夜深时等施正霖回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画面。 一本书翻在她胸口,她靠在那儿微侧着头,眯着眼,睡的香甜。 他靠近时苏锦绣忽然一个激灵醒过来了,睁开眼看到他,揉了揉眼睛,叫清竹布桌,往柜子上看沙漏,没看清:"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施正霖将掉到塌上的书捡起来,苏锦绣打了个哈欠:"今天我去见二哥了。" "他明日应该就会出发去东皋。"在她旁边坐下,清竹很快将热着的饭菜端上来,看她支着脑袋看着自己,眼皮子却一直在打架,施正霖笑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酥肉送到她嘴边,苏锦绣垂眸看了下,张口。 就这么吃一口喂一口,苏锦绣还真有些饿了,指了指那边的莲藕,施正霖夹过来喂给她,配着汤,苏锦绣也吃了个半饱。 吃完后清竹将桌子收拾干净,等施正霖洗漱回来,苏锦绣已经躺下睡着了,他靠下后把她抱到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好似只有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才会黏着自己一些。 而那应该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施正霖难以忘记那个梦后轻灵微甜的声音。 以后我叫你子凛还是相公好? 还是叫相公好不好,以后只有我能这么叫你,别人谁都不许。 我爹娘都叫我蓁蓁,往后,你也这么叫我,好不好。 "蓁蓁。"施正霖低声喃喃。 睡梦中,苏锦绣轻轻嗯了声。 施正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其实我也有害怕。" 那个梦带给他的震慑,和后来遇到的这么多事,让他不得不去相信那些真的是发生过,在过去,在他原本难以置信的,预言也好,前世也罢。 他比她更担心梦中的事会变成真实。 搂着他腰身的手忽然紧了几分,苏锦绣靠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像是安慰似的,让他不要害怕。 "蓁蓁。" 苏锦绣轻轻嗯了声。 施正霖抱住她,他对她的心意,从来无关前世今生…… 十一月初,秋意浓,屋外的虫鸣声像是已经到了墙角,苏锦绣做了个梦,也是入秋时节,眼前不是广袤的漠北,而是一片青绿如春的山坡。 山坡高高的,望出去视野很好,蓝蓝的天,风徐徐,午后的阳光暖人。 这样空旷的地方,向阳处的木屋就格外的惹眼。 苏锦绣朝那儿走去,木屋门紧闭着,木屋旁边竟是一座坟墓。 墓碑上刻着"爱妻之墓"四个字,墓碑旁还有一块平放的石碑,上面刻着许多字,应该是关于这墓主人的碑文。 第19章 未等她走近看,木屋那儿传来开门声。 苏锦绣转过身去,看到走出来的人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想要避开,才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他手里拿着的是几张信纸,脚步显得微晃,她还闻到了酒味。 满脸胡渣的施正霖,看起来算不上邋遢,可在苏锦绣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没有过这样不修边幅的时候,又比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要年老,身形也比那时的消瘦一些。 苏锦绣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走到了坟墓前,他将那些信纸点燃,看着火苗舔尽纸张,最后一阵风吹过,灰烬随风盘旋,在坟墓的上空旋绕了几圈。 "关北门那边打胜了,你不用再担心。" 略带嘶哑的声音,苏锦绣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若说刚才不知道这坟墓中埋的是谁,现在她知道了,埋的是自己。 "你四哥没事,皇上追封了宋家的功勋,若是你四哥没有孩子,今后你大哥的儿子就可以承袭宋家的功勋。" 沉默了许久,他抬起手朝墓碑上轻轻摸了摸,声音很轻:"你不肯到我梦里来,是不是还在怪我。" 说不上来的悲伤绕着苏锦绣,很难受,逼的人喘不上气来。 关北门打胜,她过世几年了。 "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苏锦绣下意识的问。 他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摸着那几个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速极缓:"那一次,我应该陪你去关北门。" 可偏偏就是那一次,天人永隔。 苏锦绣转头看那碑文,字里行间铺天盖地全是悲伤,苏锦绣望向那坟包,眼泪停不住,往下掉。 她变成了那样,而他变成了这样,十来年,他们究竟蹉跎了什么。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首曲子,独特的女子唱腔,唱的是妻子离世后,男子对其思念万分,借酒消愁,终日混沌,有一天清晨,被人在河中发现,夜半失足落水,已经死了。 女子的声音幽幽,带着一抹忧伤,伴着的乐声在她唱到"夫郎随你而来"时,乐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她的清唱声,你别怕,我就来陪你。 苏锦绣抬起头,眼前的坟包和人却随着那唱声轻下去时,也越来越远。 他的背影也越来越远,眼前的所有画面都凝成了一团雾,根本拨不开,纠缠着她,将她团团包围了起来,怎么挣扎都没用。 苏锦绣猛的睁开眼,撑着眼眸看着熟悉的床帏,胸口起伏着。 呼吸渐匀后她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施正霖不在,窗外的天也亮了。 清竹听到动静后走进来,见她扶着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叫冬罄先去备水:"小姐哪里不舒服?" "姑爷人呢?" "姑爷早朝去了,见小姐还睡着,就让我们别叫醒您。" 苏锦绣轻晃了下头,是啊,他去早朝了,平时快天亮时她睡的都很浅。 "这几日小姐您也忙,是该多休息会儿。"洗漱过后,冬罄布了桌,清竹给她舀了一碗清汤,"不如明日在入宫去。" "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出发。"皇宫岂是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的,舜华那儿也是早前就说好的。 苏锦绣巳时入的宫,到华阳宫时已经巳时过半,这几日天格外冷,降温很快,华阳宫内已经添了暖盆。 苏锦绣在屋门外等候时就听到了屋内有哭声,还有几个人哄着的声音,过了会儿,舜华身边的萝儿走出来请她进去,那哭声还没停,内屋中,三个人围在坐塌边上,正在喂小公主喝药。 七个月大的孩子养的十分喜人,结结实实的,挣扎起来力道也不小,便是生病了,哭声也中气十足,一张脸憋的通红,眼泪挂在那儿别提多可怜了,手一挥,递过来的小木勺又给打掉了。 李舜华抱着她十分的无奈:"那不喝了。" 就这几个字,那泪珠子还挂着呢,不哭了。 等端着药的嬷嬷后退了步,李舜华将她放到坐塌上,她一边啜泣一边还笑,张着嘴,露出四颗小门牙,肉手还拍着,看到苏锦绣也不认生。 李舜华哭笑不得,从嬷嬷手中将药碗接过来试图再喂她,她这脸变的极快,皱着眉头撇过脸去,还朝着苏锦绣这儿蠕动,双手扒着褥子,屁股一挪一挪的。 苏锦绣伸出手,她便很快抓住了她,脸上就是一副"我找到了新靠山,你不要逼我吃药"的神情。 苏锦绣抱起她,呵,和壮哥儿小时候一样的敦实:"生病了这是?" "这几天降温的快,去了一趟坤和宫,和大皇子玩的有些疯,回来夜里就起烧了,后半夜是退下去了,第二天就开始咳嗽,坤和宫那儿的也这样。"宫里的两位小主子都生病了,坤和宫和华阳宫都紧着,太医也是两头跑,"就是安儿不肯吃药,这一碗能喂下去十勺就不错了。" 第20章 知道母妃说的是自己,安姐儿坐在苏锦绣怀里甚是乖巧,就是视线时不时从桌上的药碗那儿看过,她可记着呢。 苏锦绣笑了:"坤和宫那位与你倒是熟络。" "是啊,熟络的很。"李舜华轻笑,看着苏锦绣怀里的女儿,"她倒是喜欢安儿的很,到底是个女儿,宫里几位对她都和气的很。" 就算是皇上偏宠一些,别人总归觉得这是个女儿,再宠爱,将来还是要嫁人的,皇后娘娘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皇上宠爱大公主,她对大公主好一点,皇上还觉得她识大体,是六宫之主该有的样子。 "坤和宫那儿这么多人盯着,反倒是她那儿不会做什么。" 听到舜华这么说,苏锦绣微怔了下,随即释然,为母则强,过去的舜华和现在是不一样的,现在她知道如何让自己和孩子在宫中更加安稳。 "这样很好。"苏锦绣由衷。 "对了,顾嫔有喜了。"李舜华看女儿在苏锦绣怀里开始不安分,叫了声安儿,安姐儿便朝她蠕去。 苏锦绣见她抱起孩子后说的随意,想起了前世舜华得知顾林曦有身孕后难掩的失落,不论她当时是因为皇上还是因为自己没能怀有身孕而失落,如今舜华这样的反应,苏锦绣放心了许多。 "那该恭喜她了。"苏锦绣淡淡道,"忠勇侯府被抄后,宝相侯府中的二夫人也不大好过,如今宝相侯府家小姐的名声可不大好。" "是啊,确实该恭喜她,就是坤和宫那儿,有一阵子要担心。"李舜华经历过一回,在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就已经见识过了手段,如今顾嫔有身孕,皇后娘娘虽然没有表露,李舜华却知道她心里很是在意的。 苏锦绣想到了什么:"她怀有身孕,还是嫔?" "这我倒是不清楚。"李舜华摇摇头,"皇上去的日子也不少,兴许是因为月份小,不想惊动。" 不该啊,苏锦绣回想了下,顾林曦有喜的时间并没有变,前世皇上得知她有身孕后就晋封了她为昭仪,之后二皇子出生,直接就升了四妃,就算现在只是个嫔,有身孕后也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毕竟皇上现在就只有一个儿子,难道是因为宝相侯府? 但她回来这些天,并没有听到什么。 "都是听我说,倒是你,成亲有两个月了,他待你可好?"李舜华笑看着她,"好像胖了点。" 苏锦绣下意识去摸摸脸,见她笑的揶揄,嗔了她一眼。 "是我问的多余了,这婚事是他自己求的,又怎么会待你不好。"李舜华难得见她有这样的神情,锦绣嫁人后这还是第一回 见她,的确是有不同,更加女儿态了。 苏锦绣厚着脸皮道:"是挺好的。" "我想着,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许诺,凡是他答应下来的,必定都是他愿意的,更何况是他主动开口的。"李舜华抿嘴笑着,为她高兴,一路过来也不容易,还受过那么重的伤险些丢了性命,幸运的是现在终成眷属。 再度听到这句话,一样的人,不再是一样的情境,就连心情都不一样。 苏锦绣嗯了声。 "之前你不是说有朋友伤的重,脸上还留了疤,南绥进贡了不少东西,正好有这个,我看她们用着效果都很好,你带回去,让你朋友试试。" 李舜华招手让宫女将药膏拿来,打开后苏锦绣低头闻了闻:"药草香很浓啊。"但却不会觉得冲鼻,反而清新怡人的很。 "南绥那儿四季如春,种什么都长得快,听闻那里的草药十分的好,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宫里有不少药都是从那里进来的。"李舜华又差人取来一个瓷盒,做工精美,看起来又不像是上都城这儿的手艺。 苏锦绣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为数不多的几颗药丸。 "这是?" "滋阴补气的。" 李舜华笑着凑到她耳畔说了几句,苏锦绣的脸登时就红了,她还真就没有听说过这东西,话也有些囫囵:"这…和那些有什么不一样?" "你带回去试试就知道了,和那些自然不一样。"李舜华轻拍了拍她肩膀,"这是夫妻之道,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苏锦绣眨了下眼,很快反应过来,冲着她嘿嘿笑着,李舜华自然是读懂了她这笑意里的意思,抬手轻拧了一下她的手臂:"别闹。" "你自己说的啊,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苏锦绣微撅起嘴,外面忽然传来了喊声:"皇上驾到。" 守在一旁的萝儿反应很快,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下去了,苏锦绣跟着李舜华一起出去,皇上已经走进来了。 "妾身见过皇上。" "臣妇见过皇上。" 见到苏锦绣在,皇上并没有觉得很意外,摆了摆手,众人起身后,奶娘抱着的安姐儿咿咿呀呀朝着皇上扑去,适才还带着些严肃的皇上,看到女儿之后,一下也展了笑颜。 第21章 李舜华站在一旁笑的温和,这怎么都是一家三口和乐的时光。 苏锦绣识趣告退。 皇上逗弄着女儿,一看苏锦绣告退,示意身旁的公公过去送她,快到宫门口时,苏锦绣正要谢呢,只见这位公公一挥手,那头冒出来两个年轻的小公公,两个人合力拎着个篓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往施家的马车上放。 杨公公笑眯眯看着苏锦绣:"原本就是要派人赏去施家的,既然夫人进宫,正好带回去。" "多谢皇上赏赐。"苏锦绣行礼道谢,杨公公目送她上了马车,出宫门口转身回去复命了。 这厢苏锦绣掀开篓子上的盖子,拨开上面的草,看着满满一篓的东西怔了怔。 皇上赏了一篓的大闸蟹。 …… 夜晚施正霖回来,苏锦绣已经差人把这些大闸蟹洗一洗分一分上桌了,还煮了些黄酒,说起来的时候,施正霖给她解了惑:"邺池那儿建了水渠,修的水库连着以前的湖,在那儿就任的官员就让当地的百姓在湖里养了些鱼虾,收上来的挑好的都送到了宫里,皇上赏赐了也不少。" 苏锦绣张了张口,就这么简单? "过些日子邺池那儿陈大人还会派人送过来,你做主送些出去。" "那我送一些去镇西侯府,曲府那儿也送去一些。"现在邺池就任的陈大人隶属工部,和施正霖以前是同僚,之前邺池水渠修筑的事,工部几个参与的官员都升官了,陈大人对施正霖也感激的很,送过来的肯定不会少,苏锦绣算了算,"这些偏寒,别院那儿我给爹和娘送一些去,小叔子不能吃。" "曲府那儿也有赏,你送去苏家和宋家。"正说的这点功夫,施正霖已经剔了大半只的肉,苏锦绣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不由自惭形秽,她一个拿刀的人,竟然还搞不定这小小的剔肉勺子。 苏锦绣对付不住。 过了会儿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手下已经半残了的蟹拿起来,将装满蟹肉的蟹壳放到她面前,苏锦绣抬起头,施正霖面色如常,仿佛是没有看到她刚刚如临大敌的神情,从容不迫道:"我不爱吃。" 新鲜的蟹肉还是很诱人的,苏锦绣虽然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对此还是很喜欢的,起初还矜持些,第二口满了许多,特调的酱包裹着鲜味的汁,美的她眉眼都弯了。 施正霖看她微嘟着嘴,明明喜欢又还想忍一忍的神情,笑着给她倒了些黄酒,如此搭配,更是美味。 一旁的清竹她们其实都可以代为剔肉,入秋吃大闸蟹,体验的就是这过程,苏锦绣也没好意思只吃不动,只是在这方面她当真是不太灵巧,对比之下就更显得她手拙。 幸好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施正霖只让她吃了两个,余下蒸熟的这些都让清竹拿下去分给了下人,清竹也十分的了解自家小姐,手里折腾了一半的那只也给撤下去了,就当是没碰过。 半盏黄酒下肚,洗漱过后,酒劲上来,头晕晕的有了些醉意,苏锦绣坐在塌上,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甚是好看。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略沉,她知道是他。 "二哥今天下午已经出发去东皋了。" 苏锦绣扭过身:"我今天入宫,听舜华提起顾嫔有了身孕,但她并未得到晋封,是不是宝相侯府有事?" "嗯。"施正霖见她脸有些红,抬手捂了下她额头,看来刚才喝的有点多了,"这件事已经交由刑部由薛大人主理。" "那就好。"施家在这事儿上不便出面,由刑部来做这件事是职责之内。 正想着,整个人悬空了,被他抱到了床上。 到床上后这眩晕感更强烈了,苏锦绣酒品特别好,喝的晕了就想睡觉,一躺上去就乖乖卷了被子,等施正霖靠上来,这就已经睡着。 施正霖替她把被子拉出来盖上,怀里没东西可抱了,她便抱住了他的胳膊,嘟囔着什么,等他低下头去听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屋檐外的夜空十分安静,弯弯的月亮藏在云层内,像是不忍打扰熟睡中的人儿,只悄悄探出一些身子照亮沿街的巷子。 待到东方渐露鱼肚白时,黎明到来,四更天时,街上多了许多赶路的轿子和马车,到了早朝的时辰,官员们都在往宫门口赶。 施府这儿苏锦绣醒得早,送施正霖出门口后,赶早去了一趟十梓街,这时辰的早市正热闹,热腾腾的出炉着早点,正好买一些带去别院。 才下马车呢,满街都是香味,清竹拿着食盒去包子铺排队,苏锦绣在旁等着,正好对面的香铺也开门了,苏锦绣刚走上台阶,后头有两个人快速的从她身边经过进了香铺,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段熏香,忙叫掌柜给看看:"这里面究竟混了什么?" 掌柜的见还有客人进来,清早开门就有生意,自然不会放过,忙叫伙计过来,随后拿着那段熏香到了柜台上,闻了闻后碾碎了一些,走进后面的屋子,一刻钟后出来了,将余下的熏香还给了她们:"两位姑娘,这你们得去找大夫了。" 第22章 "什么找大夫,这熏香就是在你们这儿买的,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其中一个姑娘一把夺过熏香,强势的很,"该不是你们在里面混了什么。" "这看着不是我们这儿买的,您是何时买的,我查查。"掌柜客客气气的问道,"若真是我们这儿的东西出了问题,我们不会推卸责任的。" "你们自己卖出去的东西都还不承认。"那姑娘脸色一变,另外一个急忙拉住她,悄悄说了什么,一个拉着另外一个离开了香铺。 苏锦绣看着出去的那两个姑娘,视线落在黄衣的身上,觉得有些眼熟啊。 没放在心上,苏锦绣选好了熏香后离开铺子。 很快的,在与香铺不远的药铺门口,苏锦绣又遇到了她们。 这两个姑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走出药铺时还在交头接耳,所以并没注意到经过药铺的苏锦绣。 其中一个面露难色:"回去要怎么和夫人说。" 另一个咬牙:"该怎么说就这么说,这熏香就是世子给夫人买的,我们照实说。" "可大夫刚刚说这里混了麝香。" "那也是世子的意思,夫人让我们出来查,不也是怀疑,旁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说是这么说…" 下台阶后两个人的声音轻了很多,大约是看到街上这么多人,也不好说太多,匆匆朝街市的另一边赶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苏锦绣终于想起来了那黄衣姑娘是谁,年初陈王府世子大婚时,宴席快结束,陈王世子闹着不要成亲,后来新娘赶过来劝说,后头跟着的几个丫鬟里就有这个黄衣的。 再去想刚刚听到的"熏香""麝香""世子"等字眼,刚才她们才去过香铺要掌柜的看熏香的成分,这会儿又来药铺,熏香里混了麝香,还是世子买的。 苏锦绣一下就脑补出了个大致的情节,陈王世子这是不想让世子夫人有身孕啊,再结合婚宴当天闹出的那桩事,他口口声声说要休了刚娶的妻子,还一口一个毒妇,看来虽说当时那些被娉婷郡主的事给盖过去了,陈王世子的婚后生活,依旧是不太平。 那边清竹已经买好了早点,苏锦绣上马车后,前往别院。 此时天大亮,早市中有些摊子已经开始收了,这厢陈王府这儿,两个丫鬟回到府中,各院也才刚起来。 世子的院子内,两个丫鬟侍奉世子夫人起来,张子秋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看铜镜中的钗饰,眉头皱了下,一旁的丫鬟赶忙将刚插上去的钗饰取下来想换一个试试,不料力道大了些,钗饰取下来的时候还拔下了两根头发。 张子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等她说什么,那丫鬟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 这时出去的两个丫鬟回来了,张子秋没理会跪在地上的,抬手轻扶了扶头发,语气很淡:"怎么样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是黄衣的丫鬟从怀里拿出带去的那截熏香:"夫人,香铺的掌柜说这熏香不是在他那儿买的,之后我们去了药铺,大夫说,说这里头有麝香,还有几味别的药,怀有身孕的人不宜闻。" 她们说完后,"吧嗒"一声,张子秋手里刚拿起来的钗饰落在了梳妆盒内,黄衣的丫鬟眼底闪过一抹紧张,张子秋却笑了:"还剩下多少?" "还…还有半盒。" "送去给香姨娘,就说是世子买来的,上好的熏香,匀一些给她试试。" 黄衣丫鬟抬头看她,很快又低下去,说了声是,朝着柜子走去,拿好放熏香的盒子后出了屋子。 张子秋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去外头跪着。" 换了个丫鬟过来给她梳好头发,换好衣服后,她带着两个人去了陈王妃那儿请安。 一个时辰之后回到院子里,陈王世子怒气冲冲在屋子里等着她。 张子秋进门时陈渊就直接将她派人拿去给香姨娘的熏香盒子砸在了张子秋的脚边,里面的熏香倒出来撒了一地,全都摔断了,陈渊铁青着脸质问:"你送这些去香姨娘那里是何居心。" "世子为何这么生气,这不是你送来给我的熏香么,我见用着还不错,就差人给香姨娘送去一些。"张子秋微笑的看着他,也不恼他这幅态度,让人将地收拾干净,"世子还没用饭吧。" "你明知道她怀着身孕,你还送这个。" "怀着身孕睡不好,用这个熏香安神不是正好?" 陈渊冷哼:"张子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了人去香铺,装什么装。" 摊开来讲,张子秋依旧是笑眯眯的:"我派人去香铺买了些别的熏香。" "这装模作样的德行,和那娉婷郡主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别人看不透,往后再让我知道你使这样下作的手段,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你都别想坐稳。"陈渊懒得与她多理论,阴沉着脸放狠话。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9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