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忙安宅 下》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时间不为任何人停留,塞北的寒风仍然如期而至,无情地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肆虐,那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砸下来,落在树梢、房顶,当真是"燕山雪花大如席",好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相比较下来,京城的冬天都过于温和了。 舒然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在入冬前就给王府的下人发了过冬的物品,棉衣棉被和柴炭,没有这些,塞北的冬天相当难熬。还有那些肃王的下属,舒然也给他们的家眷送去了东西,都是些实在的好东西,甚至连冬日里有价无市的蔬菜,也拉去去了好些。 春节的年礼更是丰厚,茶叶、丝绸、金银珠宝、鸡鸭牛羊,应有尽有,至少得让人家知道,跟着王爷混是能看到前途、得到实在的,她们的丈夫就不用说了,就她们这些内宅家眷,那也是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这个年,过得比往常都好,不止下属们舒心了,就连肃王这个主子也不再在大年夜地一个人冷冷清清窝在启苑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王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喜气洋洋,到处都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舒然永远都记得年三十的那个夜晚,赵宁川喝醉了,抱着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多得她都有些记不住,只是让他抱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醒来,一切如常。 时间飞逝,三月转瞬即到,这个月里,王盈秀和成王大婚,舒然没办法赶到,只得早早地备了贺仪,让人送了过去,希望他们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舒然也要走了,她得回去备嫁。 赵宁川即便再怎么不舍,也不会为难她,让她这生留下什么遗憾。 她这个年纪,正是女孩子长身子的时候,短短大半年,就已经让那个还有几分青涩的女孩,成长为一个身姿窈窕的娉婷少女,脸蛋也全都长开了,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少女的娇柔,那些塞北的风沙,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肌肤依旧那样吹弹可破,让人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赵宁川忍住了,他舍不得咬。 况且,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把她吓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赵宁川脸颊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说道,目光不经意地一垂,就看到那一张如樱桃一样红艳水灵的嘴唇,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于君子了?以至于错过了什么? "你别让我担心才是,"舒然不服气地戳戳他的胸膛,不满地说道,"你看看,在京城有一个侧妃,在塞北有一个西园,哦,还有那个韩玉虎视眈眈,你呀,叫我怎么放心呢?别到时候给我弄出一堆姐姐妹妹才好。" "你这样担心着才好,免得到时候过得太安逸,把我都不放心上了。"他轻轻笑道。 舒然也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有他看着,西园那些人都安分得很,可是这样不是办法,以后啊,她得像个法子一劳永逸才是。 京城那边呢,苏宁也是安分得不像话,看来她家那个原来的太子侧妃,现在的瑞亲王侧妃管教得很好啊,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现在不在京城,苏宁没有可以爆发的对象而已。 无论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赵宁川为舒然准备了整整五大车的礼物,全都是塞北的特产,在京城是有价无市的,如一些飞禽走兽的皮毛,骨酒,还有各种药材,让她拿回去送人的。 他也没忘记答应过舒然的话,还真给她塞了嫁妆,只不过不好明晃晃的运回去,只得以后慢慢送到京城,这还真叫舒然哭笑不得。 "你呀……照顾好自己。"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汇成了这么简单的一句。 "嗯,你也是。"赵宁川替她整理好耳边散落的发丝,然后把她扶上马车,"我送你到交界处,这几个丫鬟你也挑两个在路上带着照顾,这次的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路上也提前清理过了,不会有什么事。" 赵宁川絮絮叨叨地说着,"等你接近京城的时候,连环会去接你,但不知会在哪里接,他着大半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他若是胆敢不去接你,估计那身皮子也不想要了。" 舒然听他说过解连环,他们两人是在赵宁川逃往塞北的路上结识的,当时的解连环饿极了,来抢他手里的包子,被揍了一顿,后来赵宁川却是让他吃饱了,再后来,解连环就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他看着他使起来顺手,也就没撵他走。 两人这都十几年的生死情谊了。 舒然只是听过,但还没有见过本人。解连环之前没有和赵宁川一起回塞北,说是在京城有私事未了,况且还要对京城的事情做一番梳理,就留了下来。 如今正好,舒然回去,有他就近看着,赵宁川也放心些。 路上的行程是枯燥无聊的,不过还好,虽然队伍庞大了些,但用的马都是顶尖的,脚程又快又稳,拖拖拉拉地,也十天就到了京城。 舒然掀起车帘子,透过喧嚣的烟尘,就看到城门口有两辆华贵的马车,有几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马车前面,遥遥朝这边张望,似乎很是急切。 第2章 即使看不清楚容貌,舒然也知道那是张氏他们,他们全都来接自己了。 酸涩的情绪一下子挤满了胸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或许家的意义就是这样,无论你走多远,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无怨无悔地在门口等着你的归来。 "别哭啊你,不然老夫人她们还以为我路上欺负你了呢。"解连环叼着一根草,骑在马背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说道。 舒然也就止了眼泪,只是催促着马车快点行进。 老乡见老乡,都能两眼泪汪汪,更何况是快一年没见的至亲? 孙氏当场抱着舒然哭得稀里哗啦,老夫人她们几个见她这样,反倒没有大哭了,只是一个个拉着舒然不愿意松手。 孙氏这回真是吓惨了,她从来没见过女儿那样毫无生气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就会离她而去一样。那时候她就想,只要上苍能让女儿活回来,她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侍奉佛祖,只要儿女们以后少受点罪。 老夫人和两个伯母都瘦了整整一圈,不过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知道舒然的毒全解了之后,她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好,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拍着舒然的肩膀,涩声说道,"回来了就好,咱们可都等着你呢,你回来了,全家的心都落了。" 舒云礼在旁边扶着祖母,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圈却也是红了,"是啊,回来就好,阿然,祖母,我们快上车吧,赶快回去,让阿然好好休息,她一定累了。" "对对对,赶快去休息。"李氏也在一旁说道。 "解兄弟,"舒云礼朝解连环拱手,"请到后面的马车上,咱们也就近聊聊。" 解连环之前就与他相识了,彼此映象不错。 "好。" 舒云礼和舒云智都在后面的马车,只有舒云信硬是挤上了第一辆,缠着舒然不放。 明明都十岁的人了,见过的事情也不少了,连大哥哥都说他处事已经有了章法,说话也是有理有据,有条不紊的,可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一副小孩模样。 舒然觉得,自己不是养了一个弟弟,而是养了一个儿子啊! 舒然回京,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需要她自己安置,两个伯母就接手过去,她只要好吃好喝地休息就行了。 舒然去塞北以后,小张氏就做主让舒云信搬到了永宁侯府,一应饮食起居都是她亲自照应的,所以现在也直接把舒然接到了那里。 舒然一进侯府闻着熟悉的气味,看着熟悉的景色,来来往往的都是熟悉的人,心情出奇地放松开心,一路上对肃王的那一丢丢不舍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到了王府,熟悉过后倒头就睡,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醒来,和亲人们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好些日子没有吃到地道的京菜了,塞北虽然有京菜厨师,可食材,水源都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同,更别说和永宁侯府的相提并论了,是以舒然吃了整整两大碗,要不是孙氏怕她积食,她还能再吃半碗呢! 就在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晚饭,正在喝茶时,老夫人却悠悠地朝舒云礼丢了一句话出来:"这些日子啊,靖海侯府的老夫人与我聊天,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结亲的意思,我与你母亲商量了,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想着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咱们就去提亲了。"她看着舒云礼,"你怎么说?" 舒家是明理的人家,如果舒云礼不满意,那也不会勉强的,只是那靖海侯的姑娘,方方面面来看都相当不错,处事大方,为人和气,并且也是聪明懂事的,若是成了,以后和舒云礼也有的话说,夫妻感情定会不错。 舒云礼还没说话,舒然就先吓到了,"靖,靖海侯府?是……乐安?" 不会吧?乐安和舒云礼,她怎么都没把他们联系上过,不是说不般配,而是一个是她亲哥哥,一个是她闺蜜,这…… "嗯,就是乐安郡主。" 舒然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舒云礼先是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低头想了想,朝祖母和母亲说道:"儿子先想想?" "行,不过得快点,不然耽误人家姑娘家,可就不好了。" 张氏白担忧了,舒云礼第二日就给了答案,愿意迎娶乐安郡主为妻。 舒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想着改日见见乐安,与她说说才好。 她的哥哥与好姐妹,她还是希望他们幸福才好。 舒然还没写好帖子邀请好友过来,就收到了王盈秀,也就是现在的成王妃的邀请,邀请昔日闺中几个好友相聚,叙叙闲话。 昔日好友,也就是舒然、乐安、蒋月和杨静姝了。 几人这一年来都有书信往来,彼此的近况都知道一些,乐安与明恩公主一道打理家务,里里外外地参与应酬,本身就长得如花容颜,再加上这交际能力和傲人的家世,不少媒人可都把门槛踏破了,只是靖海侯府至今都没有漏什么口风,却没想到最后是看上舒家了。 第3章 当然,舒然不是苏宁,不会把这事到处嚷嚷,一个字都不会说。 至于蒋月,她家里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地过着,但人却越发不着调了。乐安之前来信,说她担心蒋月,就派人暗中跟踪了几次,却发现她似乎和一个男子有些纠缠,后来乐安敲打了她几次,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乐安虽是郡主,但行事有多少人盯着,也是有些受限制的,不好干预过多。 这熊孩子…… 杨静姝这些日子听说也在议亲了,但那些人家……实在不算的什么好人家,可在几人当中,舒然和她的交情其实不算深,远远到不了对人家亲事提意见的程度,所以只好做不知道的样子。 个人自有个人福气,随缘吧。 聚会的地点设在成王府,王盈秀笑吟吟地把几人迎了进去,"你们可算是来了,想死我了。" 她娇嗔道,她新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几个好友好好见面呢。 "得了吧,"蒋月摆摆手,调侃道,"我们又不是你那好好夫君,用得着这种语气说话么?" 一年不见,蒋月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挂着那把有些陈旧的马鞭,只是毒舌的本事却是见长了,也不知怎么练出来的。 王盈秀新婚,整个人就如脱胎换骨一般,洋溢着一股娇媚的气息,原本清秀的容颜上,更增添了不少丽色。今日她穿着一件橘红缠枝的裙子,戴着几支精巧别致的金簪,整个人活泼又不失稳重,这身打扮,到很适合这样的闺蜜聚会,轻松欢快。 "阿月,几日功夫不见,你倒是爸阿然的功夫学去了啊?"乐安笑着掐她一下,说道,"你可别忘了阿然历来都是帮着阿盈的。" 乐安抽高了不少,褪去了之前的丰盈,也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大美人了,此时她笑望着舒然,耳边的那两个翡翠坠子更衬得明眸皓齿。 "不,这回阿月说对了,有人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呢。"舒然瞅瞅王盈秀,也调侃道。 成王对妻子的好,舒然一进京城就知道了,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在意的不得了。如今看她气色这样好,眉宇间没有一丝愁色,尽是幸福,也就安心了。 之前还担心成王是个收不住心的,让她吃苦,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 每个姐妹都过得好,该多好啊。 "你们快别说了,担心阿盈恼了,把我们收拾一顿,横竖这是成王府,她做主啊!"杨静姝笑道。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这一年来,杨静姝沉静了很多,听乐安说,她哥哥娶了媳妇之后,手段厉害,家里内宅近来安生得很,她也跟着她嫂子学到不少东西,受益终生的。 她总归要出嫁,得有个人教着才好,这样不至于以后在夫家吃亏了。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你们笑话我不知多少次了,我才不放心上呢。"王盈秀不理会她们的口头官司,领着人进了花园。 成王府的花园是早在封王时就修建好了,如今也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绿树成荫,娇莺轻啼,侍女们来来往往穿梭在花丛中间,不时有蝴蝶振翅飞起,说不出的有趣。 "还是你们会享受啊,瞧瞧这景象,塞北可就是漫天黄沙呢。"舒然赞叹地说一句,京城虽然混乱了些,但气候真的不错,十分养人。 舒然都不确定,她在塞北呆上几年,会不会就变成黄脸婆了呢。 "那简单,"杨静姝说道,"你留在京城不就得了?" 侍女领着几人上了凉亭,在石凳上铺上软垫,有端上了各色时令瓜果,水灵灵的,看着十分可爱。 乐安用竹签挑了块果子放在嘴里,仔细吃完后才说道:"这怎么成呢?阿然可舍不得呢,这次若不是要回来备嫁,恐怕就直接不回来了呢。" 舒然满不在乎,她们说的都是事实啊,她本来就不会成亲了还留在京城,这不是虐待自己么?横竖赵宁川家里有没有恶婆婆,要让儿媳妇留下来伺候自己。 "哎,原本想着,以后去了塞北会想你们,如今看来不用了,这样的损友,想了作何?"舒然叹口气,眉头一皱,似乎是在为自己交友不慎而惋惜。 几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就你这张嘴啊,难怪肃王殿下那么心疼你呢。"这话虽是调侃,但也是满满的高兴。 杨静姝看着几人笑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黯然神伤。 姐妹们如今都有了好归宿,舒然和王盈秀配了王爷,乐安的婚事肯定差不了,蒋月也是,她家至少也是个伯爵,而且她那样的性子,在家里说一不二,家里人也不敢把她许一个她不满意的,而且她嫁人后,也必定受不了欺负的。 只有她自己,如今都还没有个着落,婚姻大事都掌握在父母手中,父亲是个好钻营的,只要对他的仕途有好处,他才不会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都会把自己许过去。母亲呢,又是个没成算的,不被人家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把自己给"卖了"就阿弥陀佛了。大哥呢,他是疼爱自己,可上有父亲压着,她的婚事他也插不了嘴,顶多人选定下来了,他帮自己打探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妥,好做准备罢了。 第4章 如今啊,她已经对婚姻没有什么期望了,最大的想法就是能找一个清净的人家,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了这一生吧。可是……估计这也是奢望了,父亲怎么会把她许给一个清净人家?不把她送给高官为妾就好的了。 "静姝最近在家里做什么?"看杨静姝出神,舒然便开口唤她,瞧她那神色,想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而烦恼了。 "我么?"杨静姝回神,伸手压了压耳边的发髻,掩饰尴尬,"还能怎么样?就是跟大嫂理理家,然后做做针线了,家里管得严,想和你们聚聚都要磨半天呢。"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里都管得很严。 "可不是么?连我都快闷死了。"乐安也笑着说道,然后指指王盈秀,"这回多亏阿盈了,我们才有这个机会放放风。" "说得就和犯人一样。"蒋月嗤之以鼻,她可是想去哪去哪,谁敢拦着,一鞭子抽死他!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粗暴?"舒然挨过去,揪揪蒋月的鼻子,嘲笑道,"以后谁敢娶你这个母夜叉啊?" 舒然说了这话,目光便盯着蒋月,见她微微愣神,之后脸色一阵变幻,红绿白黑,那叫一个精彩! 舒然心头一凉,看来乐安说得都是真的了,她果真与别人有些纠缠!这个不省心的! 大晋虽然对女子的要求没那么严苛,但是女子的闺誉却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那样重要!若是女子婚前与别人有了什么首尾,那么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还会让自己的家人、姐妹都抬不起头,受这池鱼之殃! 即便男方最后娶了女方,那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世上多的是翻脸不认帐的人,最终受苦的还是女子! 舒然真相抽她两个耳光,让她醒醒!若是那男子真对她上心,又怎么会这样和她纠缠不清?不是应该三媒六聘地上门求娶吗?又怎会这样置她的闺誉于不顾? 舒然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说出来。 "呃……阿月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娶?"乐安也瞧出了苗头,可现在却不适合说这些,便转开话题,"阿然,你可别再犯懒了,那些嫁妆开始绣了没?" 舒然暗暗顺了几口气,才说道:"当然喽,难不成还等你来跟我绣?唉,算了吧,你那把鸳鸯绣成鸭子的水平……" 乐安见她笑话,便扑上去扯她的嘴,骂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几人笑着闹着,时间过得飞快,在成王府吃过午饭后,几人都起身告辞了,王盈秀送他们出,去,"哎,以后再聚可就难了,不过啊,我会去看你们的。" 舒然几个都还未嫁,这段时间更是家里拘得厉害,不得轻易出门,她就不同了,如今已是妇人,行动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几人来到了门口,却刚好遇见回府的成王,他从车上下来,见到有陌生女眷,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今日妻子宴请好友,想来就是这几位了,此时不好回避了,只能上前问好。 "见过成王殿下。"几人先朝他行了礼,成王微微躬身,然后说道,"多礼了。" 舒然是第一次见这成王殿下,只见他皮肤有些黝黑,应该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但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笑起来更是一口大白牙。 他此时牵着王盈秀的手,笑得傻乎乎的。 王室里,难得有这么纯真的人。 但既然能够在瑞亲王和英王双方夹击之下还能活得这样自在,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几人纷纷行礼告辞,上了各家的马车,乐安与舒然同路,便挤上了她的马车。 两人在车里才说了几句话,马车却急急停了下来,舒然和乐安猛地一个前倾,撞在了桌角上! "啊!"舒然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叫出声。 "阿然,你怎么样?"乐安撞到的地方刚好有个垫子挡住,倒不是很疼,再看舒然,额头肿起一大片,看着十分吓人,不过好在没有流血。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兰屏、兰帘进来,看到舒然的额头,也吓了一大跳。 "咝……没事,外面怎么了?"舒然忍着疼痛说道。 "我们在路上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却猛地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斜刺刺地奔来,惊扰了我们的马儿,还掀翻了路边的摊子!"兰帘急急说道,"他说他是肃王殿下的表舅兄!" 舒然来不及去细想"肃王殿下的表舅兄是谁",现在治伤要紧,"回府,叫大夫!" "是!" "去我的马车。"乐安说道,"走,我扶你过去。" 乐安和兰屏三人扶着舒然出了马车,乐安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把自己和舒然的头发弄得凌乱些,又掐了自己一下,眼中立时就泛起泪花,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出了马车,只听得有人在高声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居然敢挡小爷的道?知道小爷是谁吗?"他傲然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扬声说道,"小爷是肃王侧妃的亲表哥!以后啊,你们见到小爷都给我绕着点走,否则惹了小爷,别怪小爷心狠!" 第5章 肃王侧妃? 舒然和乐安同时一愣,对望一眼,乐安就对兰帘说道:"去,告诉他我们是谁,最好和他吵一架,但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仗势欺人,一个侧妃亲戚,都欺负到正妃头上了!" 总而言之,就是要强化她们的受害者形象!让所有人都认为苏家不可一世,狗仗人势! 舒然听见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忍着剧痛说道:"把马车和马匹留在这里,派人看着。" 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呢,摆在这大街上,也能提醒大家,看看吧,人家都把我们欺负成这样了!她刚刚看到,那马儿脚上可是受伤了呢! 乐安扶着舒然上了她的马车,兰帘得了令,当下挽起袖子,摆出架势和那人吵起来:"我说呢,哪来的狗在这乱吠,没长眼睛,没看到主子过来吗?还敢在这嚷嚷?" 舒然听了一耳朵,默念一边这不是她养出来的丫鬟…… 那人一下子急了,挥着马鞭,吼道:"哪来的贱婢?敢冲小爷嚷嚷?不要命了?" "哪来的?听好了!"兰帘十分霸气地环视一圈,大声说道,"永宁侯府来的!刚刚马车里受伤的就是我们小姐和乐安郡主! "你刚刚说你是肃王殿下侧妃的表兄?哈哈,一个侧妃的表兄就敢仗势欺人?"兰帘看着围观的人,说道,"大家说说,我们永宁侯府还出了个肃王正妃呢!但家里的下人哪个不是和和气气?可有这样当街骑马,骚扰百姓过?" "这倒没有……" "永宁侯府的人都挺和善的……" 围观的百姓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兰帘得意地点头,看着那人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继续说道:"再说了,侧妃又怎地?侧妃的亲戚居然欺负到正妃头上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我看啊,今天八成就是你故意的,想要叫我们小姐受伤破相,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说说,是受谁指使的?" 那人是个急性子,被兰帘这一通辱骂,早已失了理智,当下想也不想,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小爷受谁指使干你屁事?!" 大家恍然大悟,"哦……" 原来是受人指使啊,谁呢? 除了苏家,还有谁! 啧啧,这苏家,平时人模狗样的,居然暗地里打着这见不得人的心思! 那人见大家都对他指指点点,目光由刚刚的畏惧变为鄙夷,他一下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 "你、你们……"他气得那马鞭指着兰帘,脸色涨红,刚刚知道马车里的是舒然和乐安郡主,心里已经怕了,但之前还耀武扬威,现在要他怎么拉得下面子来? "怎么?我们怎么?"兰帘还在激他,"一只给人家舔脚求生的狗,也敢乱咬人了?这世道啊,比那说书先生说的还要荒缪了!" "我打死你!"那人扬起马鞭就朝她打来! 兰帘早就防备着了,当下麻溜地闪开,大呼:"打人了,打人了!苏府的狗乱咬人啊!" 那人的鞭法也不准,根本打不到兰帘,但却误伤了几个围观民众,当下激起了众怒,几个不怕事的壮汉走上前,一拳就把他打了牙齿都飞朝半边! 而另一边,乐安和兰屏已经带着舒然回到了永宁侯府。 之前已经差人回来说过,所以现在老夫人、小张氏、李氏和孙氏都已经坐在了房里,焦心地等着,大夫也在里面了。 一见两人扶着舒然进来,孙氏就扑了上去,"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哪个挨千刀的害得我儿这样?"她心疼得眼泪直流,看着舒然头上高高肿起的大包,这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啊! "娘……" "三媳妇儿,先让阿然躺在床上,赶紧让大夫看看吧!"老夫人也揪心,可当务之急得先治伤包扎啊! "瞧我,阿然,快去躺着……"孙氏扶着舒然躺到了床上,"大夫,大夫,你赶紧来看看。" 大夫上前,先是给舒然把了脉,又仔细观察她的大包,良久才说道:"舒小姐无什么大碍,这伤看着下人,不过没伤到骨头,只要消了肿,把瘀血除了,配上些好药材,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大家这才送了口气,刚刚舒然刚进来的样子,可着实把人吓一跳,连李氏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都抖了一下。 "大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小张氏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养伤期间不能再伤上加伤了,也不要用手去捱,饮食清淡些,也就得了。" "如此,就谢谢大夫了。"小张氏给大夫塞了一个荷包,那大夫也不推辞,收下了。 "乐安……"舒然在床上叫了一声,乐安会意,就对大夫说道,"大夫,你看,姑娘家伤了脸,再小的伤也是严重的,这……" 大夫早就是人精了,这是在告诉他,出去以后把这伤往重了说,于是就笑眯眯地道:"姑娘说的是,女孩子容貌何其重要,像舒小姐这样的,已经是很严重的伤了。" 第6章 "那就麻烦大夫了。" "哪敢哪敢。" 兰屏领着大夫下午开药,老夫人这时才冲着乐安说道:"今日多亏了乐安了,老婆子感激不尽。" 两家关系亲厚,再加上如今已经在议亲,马上就要换庚帖了,老夫人叫乐安就不带称号了。 "老夫人说哪里话,阿然是我好友,略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乐安本就是个和善性子,若不是遇到不可理喻的人,她都会以礼相待,何况是舒老夫人? "哎呀,快给我说说,你们刚刚又在琢磨什么了?"李氏等不及了,催促着说道,若不是要做什么,乐安刚刚会特意那样交待大夫? "伯母,就你心急。"舒然忍着疼,说道,"先让侄女把药敷上再说,行不?" 李氏一拍大腿,愧疚地说道:"哎,你看我,当然要让你先上药休息了,这些事不急啊,这兰屏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催。"李氏招呼丫鬟去催兰屏。 乐安听着李氏这机关枪一样的话语,还有那风风火火的行事,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小张氏暗暗掐李氏一下,你给我收敛点!别吓坏我未来儿媳妇! 李氏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这点子就被吓到,还真当你儿媳妇是水做的呢? 看那两妯娌"眉来眼去"的,老夫人忙咳了一声,两人才坐正了身子。 舒然暗暗发笑。 不一会儿,兰屏就拿来了药和干净的纱布给舒然敷药,那药刚敷上的时候凉丝丝的,疼痛减轻不少,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发热了,被敷着的那块地方烫得不行。 舒然昏昏欲睡,想着这也是给乐安一个在未来婆家表现的机会,于是就说道:"乐安,你和伯母们说说我们的打算吧?我想睡一觉。" 乐安心思玲珑,一下就明白了舒然的用意,有些羞涩,但还是说道:"你放心吧,我和她们说,你好好休息。" "嗯……"舒然说完,就已经有些迷糊了。 乐安放下帐子,老夫人也就说道:"那咱们去外面说,让然丫头在这休息。" 老夫人带着她们来到了外间,吩咐丫鬟上了茶水,这才对乐安说道:"乐安啊,你和阿然怎么打算的,都好好与我们说说,好叫我们心里有个底。" 乐安对几人行了个礼,才坐下,缓缓说道:"其实这也是临时起意的,原本我们都没想过要去寻那苏宁麻烦,可上苍不垂怜她,让这么一个机会撞到了我们面前。" 她简短地把事情起因说了,又说了自己当时的打算:"我知道他是苏府的人以后,就想着不论如何,咱们都不可能和苏家和睦共处的,如今他们又伤了阿然,我们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与其事后算账,不如先把握主动。所以当时我就想着,得让人都觉得咱们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于是拨乱了头发,让人家都觉得伤得很重,再叫兰帘去和他争吵……之前阿然说过兰帘嘴巴厉害,再交待她几句,就能让那人越说越错,把苏家狂妄自大,仗势欺人的名声坐实了。" 乐安娓娓道来,语气不疾不徐,"如今那马车和马匹都还在那里摆着,几乎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接下来怎么找苏家算这笔账,乐安就毫无头绪了。" 这哪是毫无头绪?这是不好太过插手舒家家事的意思,要她们自己做主呢! 小张氏满意极了!聪明而又懂分寸,位尊而又知礼仪,不骄不躁,长袖善舞,这样的儿媳妇,她喜欢极了! 小张氏脸上快要笑开了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侄女有什么深仇大恨,侄女脸受伤了她能开心成这样! "咳!"老夫人咳嗽一声,小张氏连忙收起笑容。 "哎,多亏了乐安想得周到了!"老夫人也很满意,当下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以后啊,你得经常来陪阿然说说话,不然啊,她这待嫁的日子可无聊了。" 乐安脸红了,轻轻点点头,"乐安会的。" 之后乐安等舒然醒了,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婉拒了舒家留饭,往家赶去。 刚出永宁侯府大门,就遇上落衙回家的舒云礼,两人同时一愣,之后各自行礼问好,随意说了两句就分开了。 直到上了马车,乐安才敢摸摸自己那发红的脸,暗骂自己不争气,见个面就脸红了,又不是没见过。 苏宁这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火烧房子带牵草!她即便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还是会惹祸上身! 那什么狗屁表哥,她根本不知道好不好?母亲也没和自己说过,有这么一门穷亲戚过来投奔啊!投就投吧,苏家家大业大,养那么几家人不是问题,可谁知道那是个脑门被门夹了的,居然上街耍威风!她亲哥哥都没这么狂傲过,何况他一个不知道那个旮旯钻出来的表哥? 苏宁越想越觉得怒火难平,把一个屋子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第7章 上天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是不是?以前,她们说自己脾气暴躁,容易被别人利用,好,那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事都忍了又忍,可如今呢?还不是一样有麻烦! "啊……烦死了!"苏宁一路气冲冲地往母亲秦氏的屋子走去,时不时恼怒地踹路边的花草一下,"该死的东西!"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免得触了主子火气,挨板子。 苏宁风风火火地走到秦氏院子里,老远就张开嗓子喊:"娘!娘,我不活了!这些人就是成心跟我过不去的!" 秦氏听到她的声音,放下手中的账本,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丫头……" 她如今对于改造苏宁,可是不抱任何希望了,瞧她这模样,除非活佛在世,否则是没办法了。这么大一丁点事情,就能把她气成这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那一后她还活不活了? "去,沏一壶静心凝神的茶来。"秦氏吩咐丫鬟,得先给这丫头降降火气再说。 "娘!"苏宁"哗啦"一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娘,你把那人交给我,看我不抽死他!叫他给我惹祸!" 瞧瞧吧,秦氏无奈,事情到了这地步,她还是没有分清楚重点,重点不是那个人出去耀武扬威,而是永宁侯府和靖海侯府如今都抓着不放啊! 而且,苏宁之所以知道那人给她惹了祸,还是外面的人说她蛇蝎心肠的话传到了她耳里,若不是这样,估计现在她还在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能给别人当靠山多么了不起呢! 秦氏十分不解,她和丈夫都是聪明人,为何就养出个这样的女儿?孙氏那样的泥巴人却养出了舒然来?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横竖是自己女儿,不能不管。 "你坐下,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凡事得动动脑子!"丫鬟沏好了茶端上来,秦氏给苏宁倒了一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呀,在这上面吃过多少亏,还不长记性?" 苏宁喝了浓茶,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有些丧气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她也想一句话说出个七八个意思,一件事想出七八个牵连来,但是做不到啊! 要是她能做到,如今还轮得到舒然猖狂?早把她收拾得趴下了! 说来也真是的,前皇后怎么不直接下个剧毒毒死她呢?像她这样的祸害,早该死了! "娘如今也不奢望你怎么样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就好。"秦氏无力地说道,"你如今是圣上钦定的肃王侧妃,只要好好的守着规矩,不要惹事生非,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至于成婚以后,老老实实的做个侧妃,不给王妃添堵,那她也不敢拿捏你!你再生个哥儿,然后还有娘家撑腰,那府里谁敢给你脸色?即便是出去,那也是体体面面的!" 秦氏也是老生常谈了,这话反反复复说了不知多少遍,每次苏宁都能听进去,可也只管用一两天而已。 可这回苏宁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怎么的,当下反驳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忍着她让着她?我不如她漂亮还是家世没她好?凭什么?" 她的语气激烈,从小到大都被舒然压一头,家里人叫自己别惹她,外面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帮她,叫她次次都憋屈! 如今虽然她是侧妃,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就不信找不到时机收拾她!王妃怎么了?看她能不能做一辈子! 母亲说得对,到时候她有了王爷的宠爱,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怕她? "就凭你如今只是侧妃!就凭你爹你哥不会无条件支持你!"秦氏拍拍桌子,怒道,"你不看看,从小到大你惹了事,那些不如咱家的还好,每次你惹了那些贵人,你父亲、哥哥哪个愿意为你出头?为你去得罪那些人?" 秦氏说着这些话,心里也是痛得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有自己的家要顾,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没次都帮妹妹收拾摊子,也不能怪他。丈夫么,有几分心神是放在她们母女身上的?她倒是想帮女儿,可是没办法,她得靠丈夫儿子过活,不可能做于他们不利的事情! 这样的状况下,女儿再不懂事,日子可得有多艰难啊…… "哼,他们不会不帮的,我做了肃王侧妃,他们只有好处!"苏宁这点却是了解得很,"而且,娘也说了,我身份只是侧妃,其实用不到那么多的计较,我只要好好把握住王爷的心,就万事大吉了!" 这个她可是有信心得很,那些对付男人的手段,这大宅院里每天都会上演几出,她都无师自通了!就舒然那样没见过妻妾争斗的,还能是她的对手? 秦氏此时已经无力在说话了,她觉得,每次跟她的女儿交流,还不如让她去和那些小妾们打几回机锋呢! 每次她都能歪曲她的重点! 人家肃王要是对你有一丝上心,能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过年过节也不见送个年节礼过来,甚至连句问好的话都没有! 第8章 若是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倒好,可你看他隔三差五给舒家送的那些东西,别人不知道,时刻紧盯着舒家的苏家却是清楚得很,那些哪一样都是让百年世家眼馋的! 这么鲜明的对比,偏偏她这姑娘看不出来,还这样憧憬着…… 哦,对了,肃王还没有见过她呢! 秦氏轻揉着额头,耳边听着苏宁对未来无限地幻想,脑海里忽然想过一个念头:她这姑娘,怕是要折在肃王府了…… 可有什么办法?这婚事还是苏家求来的呢! "夫人,瑞亲王侧妃来了。"正在秦氏头疼不已的时候,门外的婆子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闪,一位华衣丽人走了进来,珠光宝气,莹莹润润,整个屋子都被她衬得鲜活起来。 "见过侧妃娘娘。"秦氏连忙拉了苏宁去给苏韵行礼,心中欢喜,她来了,可就能治治苏宁了,不知怎么回事,苏宁就是能听得进她的话! 苏韵拉起了两人,笑盈盈地道:"婶子这是在和妹妹说什么呢?" "哎,还不是老样子,教训教训。"秦氏说道,"如今可好了,侧妃娘娘来了,可得帮我好好说说她!" 苏韵坐下,如今的她虽然是侧妃,可上头没有王妃,她就是府里的主子,又有瑞亲王宠爱,日子过得舒心,整日闪耀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尊贵气势。 "妹妹还小,得慢慢来。"苏韵笑笑,"我今日来,就是想和妹妹好好说说话的。" 秦氏巴不得了,连忙道:"那你们聊,我去老夫人屋里看看。" 临出门前又吩咐丫鬟仔细伺候着。 苏韵见了,不禁一笑,苏宁啊苏宁,能让亲生母亲嫌弃成这样,你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韵姐姐,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收拾舒然!不就撞了一下吗,至于这样大惊小怪,揪着不放?" 苏韵也觉得和苏宁说话是件拉低智商的事情,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可不只是永宁侯府、靖海侯府抓着不放的问题了,苏家不放点血,京城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她没说出来,这次苏宁也得破层皮了,苏家之前看她很有价值,将她护得好好的,如今肃王爷对她不闻不问,价值下降,苏家必定会舍她一层皮来堵着悠悠众口。 当然了,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这是几方都不想看到的。苏家不想舍弃一个肃王侧妃,皇帝不想舍弃一枚棋子,舒家呢,也不会在这时候要她的命,不然这逼死肃王侧妃的名头就得落在舒然身上了。 "百姓?干他们什么事?"苏宁大是不解,"一群贱民,他们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 苏韵不想费口舌跟她解释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直接切入今天来的目的,"我刚刚去过祖父那了,最后决定,让你这几天做几件事。" 苏宁一下子兴奋了,瞧吧,如今他们还不是得靠她? "快说快说!" "第一,你带着仆从去城门口施粥三日,再贴一张请罪表,说是自己对亲戚约束不严,给大家添了麻烦,十分内疚,特施粥三日以弥补。"不等苏宁发问,她又接着道,"第二,带着礼物,浩浩荡荡地去永宁侯府,去和舒然道歉。" 听到前两句,苏宁是疑惑,这最后一句,却是让她爆发了,"道歉?为什么?" 她做错什么了?要去和舒然低声下气地道歉? "不为什么,你不去也得去!"苏韵语气冷硬地说道,"由不得你!" "我就不去,你们能拿我怎么着?"苏宁站了起来,激烈地大吼,"你们能杀了我啊?!" 杀了你倒轻省多了! 肃王侧妃这么好的位子,怎么偏偏给她占了?换个人,作用都会更大! "等着吧。"苏韵满不在乎,吃穿用度都掌握在人家手上要收拾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今的苏韵,底气也是十足的,在苏家也有说话的地位。她算是看清楚了,瑞亲王是不可能复起了,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定是逃不掉的,即便后来新帝上位,对他开刀子,也不会伤及她和她的儿女们,反而要好好对待,博个名声。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坐上王妃的位子,这样以后就完全高枕无忧了! 现在她还愿意管苏家的这些破事,那是因为自己也还需要他们助力,等以后地位稳了,谁还管这些?看着他们怎么样作死吧,只要不是像曹家那样的谋反大罪,其余的都牵扯不到她头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 "我就不去,看你们能怎么样!"苏宁依然嘴硬。 苏韵该说的都说了,此时也不想多言,起身直接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发脾气。 苏家想要让苏宁就范,当然有的是办法。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只要不给漂亮衣服穿,不给美味食物吃,也不给丫鬟仆从服侍,要不了两天她就得乖乖投降。 第9章 苏家更狠些,把苏宁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半个晚上她就支持不住了。把她放出来的时候,憔悴得不像话,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实在是被吓怕了,不敢反抗。 就在京城百姓把苏家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苏家在城门口搭起了三个大棚子,给来往的行人和乞丐施粥送水,城墙上也贴了一张请罪书,言辞凿凿,情义切切,深刻反省自家约束不力,让那些不着调的亲戚为祸百姓,特此施粥三日,并且会赔偿所有摊贩的损失,还择日公开向舒小姐和乐安郡主道歉。 百姓大多数不识字,那请罪书由一个说书的老先生念出来,颇有一股感人肺腑的渲染力,让所有人心中都对苏家有了一丝谅解。谁家没有两个不省事的亲戚?何况苏家?再说了,人家不是也不知情么?最重要的是,这赔罪态度那叫一个好,赔偿损失啊!达官贵人在京城纵马扰民的不少,可有谁赔偿的?还不是吃个哑巴亏! "施粥是好事啊,苏家也没有那么可恶嘛……" "居然有赔偿!我得快点回去算算那些损失去!" "还给两位贵女道歉呢,到时候我们可要去看看热闹……"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请罪书议论不停,说书先生见自己的解说起到了这样的效果,不禁得意地点点头,嗯,任务王成得不错!回去领赏喽! 另一边苏宁可就惨了,那张请罪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她苏宁亲自施粥认错,所以她根本偷不得懒,一直拿着铜勺给来领粥的人舀粥,只不过舀了两三下,手臂就酸疼得不行!可偏偏不能换人啊…… 祖母给自己派来的人都是府中有头有脸的婆子、管事,她根本不敢指颐气使地让他们代劳,而且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苏宁! 没办法,苏宁戴着面纱,咬咬牙坚持,一只手不行了就换一只,轮流着来,她就不信没有结束的时候! 太阳火辣辣地,身边的一个婆子给她打了把伞,却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苏宁的两只手臂都酸疼得抬不起来,白嫩的手心也被磨得红肿,疼得她快哭了! "嬷嬷……"苏宁低声相求。 "小姐,老爷吩咐我们不许帮忙的。"嬷嬷半分不买账。 苏宁咬咬牙,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不信她不行! 施粥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来捞一碗?不只是行人、乞丐,连那些本地人家的大人、小孩都人手捧着一个大碗来排队,还有那些乞丐,一开始只是这个城门口的乞丐,后来消息传开了,四个城门的乞丐都闻声而至,队伍弯弯曲曲,不知道排了几条街去! 最让苏宁难以忍受的是,那些男的知道她是苏家小姐,都会有意无意地抬头瞄她几眼,那目光包含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苏宁心头一阵阵窝火。 好不容易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动不了了,此时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姣好的曲线露了出来,让她羞愤难当。 也许是困境能激发人的智慧,苏宁终于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有智慧的事情。 只见她"啪"地一声放下勺子,对旁边的嬷嬷说道:"嬷嬷,祖父是让我来代苏家认错的,如果我现在不配合,那苏家的名声会更臭了吧?" 瞧这话说的!若是舒然听到,一定会怀疑这苏宁是不是被人换了灵魂,居然还学会这样高超的威胁了!而且还准准地打在七寸上! 苏家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地道歉?不就是想挽回名声吗?只要苏宁在这里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例如拿勺子砸来领粥的人脑袋,这样苏家一切都白做了!所有人都会觉得苏家根本没诚意!名声更臭了! 那嬷嬷显然没料到一向无脑的小姐居然这样威胁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另一位嬷嬷马上就接过勺子,"小姐累了,先休息会儿吧,这些粗活就让奴婢来吧。" 哼,刚刚叫她做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粗活? 苏宁打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场胜战,好不得意,刚刚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愉悦。 瞧瞧,娘亲还说我笨,这两个叼奴还不是被我拿捏住了? "狗奴才!"她轻斥一句,那两个嬷嬷都变了脸色。 哎……智商难道也有暂时的吗?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拉仇恨啊! 这么大的事情,永宁侯府当然早早的就收到了消息,此时舒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花树底下的躺椅上,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清茶,头顶是幽幽的花香,唇间是淡淡的茶香,温暖的阳光透过花树稀稀落落地洒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小几的对面有一张竹椅,舒云礼坐在上面,细长有力的手指握住茶壶,把茶水注入茶杯,然后递给舒然一杯。 "看够了没有?"舒云礼笑着问道,语气中有着一丝戏谑。 "没有。"舒然手中拿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第10章 信是肃王写来的,简简单单的只有四个字:随你折腾。 想想之前是谁还因舍不得她而闹别扭?如今写封信却连句问候也没有,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以为他不在乎她了。 可她却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 苏家虽然算是新贵,可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真把他们逼急了,讨不到好果子吃。本来若是换了其它王爷,能娶苏宁为侧妃,即便她人再怎么不着调,也一定会宠着哄着,就像如今的瑞亲王侧妃一样,当然了,苏韵也的确有点子本事,能在那里站住脚跟。 可赵宁川如今却说,随她折腾,他不需要靠一个侧妃来拉拢势力,也不稀罕苏家的那些东西,一切都随她折腾去。 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对待? "行了吧,看你乐得,不就是四个字吗?大哥我以前也说过,也没见你乐成这样。"舒云礼单指敲敲桌子,也许是长兄如父的原因吧,如今看着舒然,居然有了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我知道,大哥哥最好了。"好话不要钱,尽量说就是。 舒云礼摆摆手,"别别别,要是肃王殿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 "嘿嘿。" "说正事呢,"舒云礼正了颜色,轻声说道,"苏家如今的行为,你怎么看?" "长进不少,"舒然如实评价,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哥,我一直好奇,苏阁老是怎么进了内阁的?" 苏阁老与其它阁老比起来着实过于平庸了,政事上也没什么卓越的政见,家事还一塌糊涂,瞧他养的那些儿子和孙子,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舒云礼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语气平缓地说道:"圣上需要的,不一定都是超凡卓越的人才。" 这话说得含蓄,舒然现在对皇帝是听到都会心烦,以前还会对他的帝王之术在心里吐槽一下,现在直接不愿费心思去想了。 "苏家这次的事情办的倒是漂亮,"舒然又回到了正题,"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舒云礼点点头,"不管是谁,苏家也还算有那么一两个能用的人,只可惜了,再厉害的人也扒拉不了那样一个家族。" 能干的太少,能吃能惹祸的太多,这个京城就像沼泽,一个家族如果停滞不前的话,终究会被淹没。 "漂亮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推出来办事的是苏宁,再好的计划都能毁了,甚至还会反惹一身臊。"舒然想起苏宁,露出一丝狐狸般的微笑来,"你不知道,苏宁只要见了我,有多少理智都会崩溃,哪怕……我什么都不做。" 舒然也不知道自己对苏宁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自己理她吧,她每次都会气得跳脚,不理她吧,更是觉得自己侮辱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哎……苏家还是高估了苏宁的智商和自制力哟。 "也是。"想想妹妹和苏宁这些年来的种种矛盾,有哪一次是苏宁得逞的? "这回可多亏了乐安,要不是她之前做的那一些铺垫,咱们能在这什么都不做就捞好处?"舒然时刻不忘记在哥哥面前给未来嫂子刷存在感和好感。 舒云礼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出声了,只是握着茶杯,不停的在掌心转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快要看出一朵花来了。 "哎,十来年的闺密,一瞬间成了嫂子,我这么有种以前都是在提前培养姑嫂感情的感觉?"舒然才不肯放过舒云礼呢。 她知道,舒云礼是属于那种情爱心很淡,责任心很强的男人,与他而言,娶什么样的妻子或许真没有考虑过,反正长辈们的眼光不会差!最大的期望,或许就是能帮他管理好家吧,至于其他的,在他这个连通房都没有的人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闪过。 舒然知道,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他这样的男人一定算得上好男人了,尤其是古代,有多少夫妻有爱情?更多的都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感情罢了。 这样的婚姻生活,于乐安而言肯定不坏,可舒然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对彼此有些好感和在意,这样,真的不错。 这几日想想,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镇定,靖海侯府的选择不难理解,在整个京城,舒云礼算是最适合乐安的了。 两人身份相当,舒云礼又年轻有为,舒家人口简单,家族和睦,并且也是知礼明义,不会为难媳妇,更不会给孙子塞人,这嫁过来日子肯定舒心! 至于也没有其它考虑,舒然就不知道了。 "是得谢谢人家。"舒云礼终于开口说话,神色依旧平静,让人无法知道他想些什么。 "那我改日请她过来一聚,好当面答谢?" "不妥,既要答谢,当你亲自上门才是。"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舒然叹口气,"好好好,就这样。" 第11章 舒云礼微微一笑,目光又再次聚焦在了茶水上,只是这次的水面上,却依稀有一道影子闪过。 苏家提前给舒家和靖海侯府递了帖子,说明了携礼前来道歉的时间,舒然让兰屏代拟了一份回帖,语言很公式化,就说那天自己定会恭候,乐安更直接,就让人把赔礼送到永宁侯府,她到时候也会在那。 果然,到了那一天,乐安就早早地坐车来到永宁侯府。 "我还没睡醒呢……"舒然眨眨眼睛,昨晚小日子来了,把她折腾了半宿,精神有些不好。 乐安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要不你歇着?待会儿人来了我和伯母她们会应对的。" 舒然摇摇头,接过兰屏递来的醒神露擦在额头上,顿时一阵清凉袭来,脑袋清醒了很多,"不用啦,我没那么娇弱啊,再说了,如今你算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去打头呢?" "咱们不用计较那么多啊……"乐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是啊,马上就一家人了嘛。"舒然凑近她,笑嘻嘻地说道。 乐安脸上一红,羞恼地掐她一下,"叫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去揪舒然的脸。 舒然笑着躲开了,连连求饶,"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乐安不解气地又挠了她两下,这才气呼呼地说:"让你打趣我!" 舒、程两家结亲的事情虽然还未公开,但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得了消息,不然以前那些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赖在两家的媒婆怎么会一瞬间都熄火了? "你羞什么啊,祖母说了,过了小定就对外公开了,也要不了几天,全京城都会知道你是我准嫂嫂了,到时候打趣你的更多了!"舒然揉揉被乐安揪过的脸颊,不满地道,"你家里那么多亲戚长辈,一个人说一句都能把你羞得想钻地下去!" 乐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微微一下,说道:"我知道啊,才不怕她们呢,我只是,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而已……" 好姐妹忽然要做妯娌了,一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舒然也不打趣她了,姑娘家都这样嘛,再怎么大方的人遇到婚事都会羞涩,连她这样心理年龄那么大的,和赵宁川牵个手都还会脸红心跳,何况乐安? "好啦,快帮我挑件衣服,今日穿什么合适?"舒然打开衣柜,问乐安。 "当然和我一样,穿素净一点喽,"乐安指指自己身上浅蓝色长裙,"你就穿白色为主色的吧,这样柔弱一些,再配上你这苍白的脸色啊,可不就是大病初愈么?" 舒然挑了一条白底绣浅蓝色缠枝纹的裙子,配一件浅蓝折边绣银线花纹的半臂,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里衬,头发简单挽起,簪了两支小小的银钗,整个人显得素净娇柔,文文弱弱。 舒然暗叹一句,这是要去扮白莲花了? 她打了个寒颤,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算了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必要刻意去伪装啊! 面对苏宁都要伪装,那以后面对更强大的对手该怎么办? "掉价!"舒然拍拍自己的脸,又点了胭脂,看着有了些血色和活力,这才说道:"好啦,我可看不惯那样柔弱的自己。" 乐安无奈,"随你吧。" 话音刚落,兰帘就进来说,苏家的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走,出去门口堵着去。"舒然拉着乐安笑盈盈地往外走去。 两人先去给老夫人她们请了安,然后一群人才悠哉悠哉地往门口走去,舒云礼他们几兄弟不在,因为苏家过来送礼致歉的也只有苏宁一人,没有男客,所以他们也不用出面,成年的那几个早早地上班去了,舒云信也早早地去了书房背书。 刚来到大门口不远处,就听到有人的争执声传来,似是来人与门房起了争执。 小张氏治下甚严,舒家不可能出现与客人为难的情况,所以这回门房敢和人高声争辩,定是事先得了主子暗示的。 "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好好的上门道歉,你们居然要把我们拒之门外?"有人高声说道,"大家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门外响起一阵符合声。 "这位兄台息怒,不是不让你们进去,而是老夫人吩咐了,苏家有诚意,那咱们舒家也要以礼相待,待会儿主子们会亲自出来接待你们的。"门房声音也很大,但态度却很恭敬。 大家听了,纷纷又觉得有理,舒家是个见究礼仪的人家。 "老身来迟了,让众位久等了。"老夫人被两个儿媳扶着,快步走到门前,朝那人说道。 舒然这才看清,瞧那人着装也不过是个管事之类的,刚刚她还以为是苏家的哪个男主子来了呢。 永宁侯府外围满了人,甚至比那日肃王送聘礼的时候还多,里三层外三层! 第12章 舒然环视一周,不见苏宁身影,但前方空地上却停着一辆拉礼物的马车和一顶轿子,估计她在里面。 "不敢不敢,老夫人客气了。"那人气焰马上消了,点头哈腰地说道,"今日我们小姐特携礼前来致歉,还望老夫人大人大量,原谅苏家的管束不严,以后万万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这话原本需要小姐亲自来说,可老爷怕小姐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只好让他来了。 管事觉得,今天的差事不好办啊! 原本老爷子是打算直接把礼物送到舒家,小姐在外面都是坐轿子,不用露面,到了里面么,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外人都不知道,即便小姐又闹出点什么,那也没有人证啊! 可如今人家却堵到了门口,看样子是不会放他们进去了……管事脑门上开始冒汗,现在就只希望小姐能忍一忍,安安分分地呆着,这场面就由他来周旋好了,若不然他也无能为力啊! "管事哪里话,苏家如此诚心,我舒家也不能落后不是?自当掸尘洒扫,举家相迎。"老夫人和善地说道,你苏家来道歉,我舒家全家在大门口迎接,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更不会有人说是故意挡在门口了。 "呀,原来苏小姐亲自来呀!"李氏惊讶得捂嘴,一副刚刚知晓,受宠若惊的模样,"苏小姐在哪呢?" 管事闻言,心里默哀一声,暗暗腹诽老爷子为何要派这位小姐来?老爷子他亲自来不是更好、更有诚意么?还不会惹事!希望小姐这回能收敛点吧,那几天的惩罚可别忘了。 "小姐在轿子里呢,外面不方便出来,所以可否……"管事还想再挣扎一下。 李氏双手一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懊恼地朝舒然说道:"你看我居然忘了,只想着全家出来迎接,却忘了女孩子可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露面的,看苏家想得多周到啊!" 李氏这一说,围观的人可就沸腾了! 什么?人家舒家都举家相迎,苏家小姐却不肯露面?这叫道歉吗?一点没诚意! 有一部分人则想,苏家小姐到底多金贵?被他们这些人看一眼就会掉块肉吗?苏家就是如此瞧不起人? "苏家到底有没有诚意啊,道歉连个面都不露!" "哼,大户人家最会作伪,敢情前几天都是假惺惺地博名声!" 一声声议论入耳,管事后背都快湿透了,苏家几日的努力可不能这样完了!此时也顾不得苏宁会不会惹麻烦,当下说道:"话虽这样说,但我家小姐说了,既然道歉就得有诚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就不用在意了。" 当下给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连忙走到轿子前面,掀开帘子:"小姐。" 轿子里一阵静默,过了一会儿,苏宁才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苏绣芙蓉百态的裙子,上面是一件玫红色金线勾边的对襟上衣,她已经及笈了,所以挽了发髻,戴了支精致的长簪,腕上也戴了两对晶莹剔透的玉镯,整个人显得富贵华丽。 舒然一直都知道,苏宁也是个美人,如果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那也绝对是一个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样,当然,一切都要把她的所作所为排出在外才是。 舒然目光一垂,就能看到苏宁手中那块帕子都快被揪烂了。 苏宁咬着牙,面上保持着平静,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捱过这会儿就好,就不会被惩罚,不会被威胁。 她踩着步子,每一步都觉得是在煎熬,好不容易挪到了老夫人眼前,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把那背了几十遍的话说了出来:"给老夫人见礼了,"她微微一福,还好这是给长辈行礼,她还能勉强接受,"家里对亲戚管教不严,导致纵马行凶,给大家惹了麻烦,还让舒、舒小姐和乐安郡主受了伤,苏家深感歉意。"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叫舒然舒小姐,别人都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舒然却是明确地感受到了,可现在心里却有了另一层疑惑,苏家为什么非要派苏宁来?他们不知道她一定会坏事吗? "前几日家里已经贴了请罪书,并且施粥三日以弥补罪过,今日就派苏宁来,特意向苏府和乐安郡主道歉。" 呼……终于说完了,人生当中第一次这样对舒家的人低声下气的说话,如果再长一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尤其是看到舒然那一脸微笑、心安理得地接受的模样,她都快抓狂了! 管事见苏宁好好的把这段话说完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立即上前说道:"还请老夫人原谅才是,让我们把礼物送进去才好。" "原来道歉都不用向苦主赔礼的,只要给家长说一句就好,"乐安此时发了话,"我们却是连句对不起都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啊,这位管事,这可不是我乐安得理不饶人,实在是苏家这么做不合情理啊,你看看我们舒然都差点破了相,如今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这……" 第13章 管事的心又提了上去,却只得低声应着,"郡主、郡主说的是……" "我舒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舒然缓缓开口,声音幽冽,她环视一眼,对着管事,却又似对着所有人说道,"只是舒家向来恩怨分明,苏小姐给我道个歉,那这笔账也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舒然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苏宁刚刚的话,虽然满口的都是歉意,但没有一句是特意向舒然、乐安郡主道歉的,这……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只要求你道个歉就不再追究了,这真的不算过分啊。 "这……"管事汗岑岑地看向苏宁。 只见苏宁死死咬着嘴唇,双眼都快冒火了! 舒然微微一笑,不按苏家的意愿把苏宁激怒,如何知道他们的打算? "怎么,苏小姐是不乐意吗?"李氏此时上前说道,"我家侄女被你家亲戚撞伤,如今你上面道歉,这句歉不是应该和我侄女说吗?" 苏宁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紧紧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愤怒地骂出声来!这舒家,欺人太甚!占着自己有两个爵位和军功,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她一遍遍地让自己去想想在小黑屋里关着的日子,想想那些发霉发臭的饭菜,如果自己把这事办砸了,必定又会受到那样的惩罚,过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她不要! "我、我……"她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然,会给舒小姐道、歉。"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大半力气。 管事的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那憋红的脸庞,就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似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行动,道歉,那就道歉啊! 苏宁慢吞吞地上前两步,在舒然面前站定,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不,起。" "赔礼至少也得曲个膝吧?"乐安很不满意地说道,目光有些嫌弃地在苏宁身上扫了扫,似乎是在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乐安与苏宁也算是对敌经验丰富了,知道她最厌恶这样挑剔、鄙夷的眼神,所以故意这么一说,果然见苏宁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她,似乎想吃了她的心都有,可偏偏又奇迹般地忍住了,只是不住颤抖着身体。 "乐安别在意,苏小姐不懂这些,咱们多担待些就是。"舒然更是清楚苏宁的心理,她可以忍受乐安,却不能忍受她舒然一丝一毫的针对,尤其是这样的"施舍"。 "你算什么东西?"苏宁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让她来舒家道歉就已经是极限了,她又凭什么对舒然低声下气?舒然有什么资格这样高高在上? 她使劲全身力气,一巴掌朝舒然打过去,然而她刚抬起手臂,手腕就被一个一直站在舒然旁边不言不语的丫鬟捉住,轻轻一推,她身子止不住地往后一仰,"砰砰"退后几步,狠狠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啊……" "小姐!"苏家的丫鬟婆子见小姐撞在石狮子上,纷纷跑了过去,将她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 "我……呃……"苏宁只觉得后腰处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冷汗一阵阵冒出来,疼得她说不出话来,"找大夫……"她拼命挤出这几句话,就瘫软在一个婆子怀里,明明疼得发抖,两眼却直直地盯着舒然,满眼恨意,"舒……然……" 舒然见她这副木有,也吓了一跳,不会撞伤了脊梁骨,瘫痪了吧?她连忙望望花菱。 花菱神色淡淡地摇摇头,"我控制了力道,吃些苦头而已。" 舒然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虽然厌恶苏宁,却没想过要她性命或者夺她健康,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做出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嗒!"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厉声质问道,"怎么,苏小姐此次前来,原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要给我孙女一巴掌?" 她话一出口,刚刚被一系列变故吓傻到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高声议论起来,言语中全是疑惑和不解。 苏家这是做什么?来道歉还要给人一巴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来的!舒小姐头上的伤才好,现在又想在人家脸上来一巴掌? 众人看不懂其中门道,但苏家更本没有诚心,这是一定的了! "快,快送小姐回去看大夫!"管事忙吩咐道,刚刚苏宁刚抬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如今受了伤,只得先抬回去,要怎么办还得老太爷他们拿主意。 "管事的,这事儿最好能给我们舒家一个说法,好好的上门道歉,我们也是以礼相待,怎么苏小姐会如此?"老夫人目光盯着管事,气势威严,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和蔼可亲。 武将的妻子又怎会是软弱可欺的?要是没有点威严气魄,又如何挺过刚刚丧子丧夫的那几个年头? 第14章 "是,是,老夫人放心,奴才回去一定如实禀报,一定给舒家一个交待!"反正这祸不是他惹的,交待也不用他来给,自是满口答应。 "如此就好,那管事快送苏小姐回去吧,万一伤到就不好了。"老夫人看向苏宁,冷冷说道。 此时的苏宁已经是半晕厥状态,四周人的说话声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听不清,但她勉力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还是能一下就认出舒然的身影,拼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句:"舒然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舒然还未有什么反应,李氏就下意识地卷起袖子要开骂,又被身边的小张氏按住,这才忍了下来。 苏宁被人抬进轿子里,匆匆抬回了苏府,只剩下那一车礼物在那。 舒然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眉头皱起,苏家这是要干什么?绕这么大个弯子,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情,目的何在? 心里隐隐的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再也想不透了。 "把这些东西都散给大伙吧。"小张氏对一旁的管家说道,"这些东西抬进府里也是难堪,就发给他们吧。"她指了指围观的人说道。 原本渐渐散去的人听到有东西可以拿马上又一窝蜂地围在了马车前面,生怕慢了就没有了,好在东西不多,一会儿就发完了,而且也没有人敢在永宁侯府外面争抢闹事,秩序倒是不错。 "阿然?"乐安伸手在舒然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舒然回过神,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疑惑吗?如今是越来越迷糊了。" 乐安当然知道,所以才会顺着舒然的意思配合,想看看苏家到底要做什么,可如今事情只有个开头而已,她们又不是神仙,哪能走一步就知全局呢? "现在不知道,但总有知道的时候啊,再说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商量,那些男儿们可你我们强啊。"乐安笑眯眯地道,她们都有一个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哥哥,只是舒然比她多几个而已。 "也是,"舒然笑笑,然后拉了她的手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想不通,苏家那几个老辈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就……"老人家和苏宁打交道不多,所以很想不通。 苏宁挽住她的胳膊笑道:"管她呢,您只要把自个儿孙女教好就成!" 老夫人也笑了,看看舒然又看看乐安,也是啊,自己的晚辈自己教好就是,管别人家呢! "好啦,别在这站着了,午饭备好了,快进去吧,"小张氏打断两人说道,又看向乐安,"乐安今日可得留下吃饭呢!就咱们几个,那几个臭小子中午不回来呢!" 乐安又红了脸,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行礼说道:"如此,那乐安就不推辞了。" 没有男子在还好,若是家里男丁在的话,小张氏也不会开口留她,她也不会留下。 哎……过几日婚事一公开,她可就要禁足了,连们都不能常出了,更何况去男方家?即便不是为了去见男方,也是不行的。 舒然仿佛知道她所想一般,笑着蹭了她一下,"好啦,到时候我会去陪你的。"虽然她时间也不多。 乐安开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傍晚时分,三兄弟落衙回来,舒云信也从李先生那里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晚饭,就坐在院子的花树底下纳凉。 老夫人受不住凉风,早早地回屋去了,小张氏和李氏要去忙活筹备舒云礼的聘礼、婚礼诸多事宜,也不在场,这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兄妹几人。 舒然坐在花树底下的一架秋千上,双腿微微使力,来回摇着,却没有高高荡起,舒云礼一贯坐在竹椅上品茶,舒群和舒云信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子上,正在低声询问着云信的功课,而舒云智则大马金刀地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花树,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剔牙,还不忘哼个不知名的小曲儿。 夜风袭来,伴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一天的疲惫烦恼都通通忘却了去。 "苏家多了一个人。"率先打破平静的依旧是舒云礼,他慢悠悠地品完一盏茶才继续说道,"多了一个孙子。" 舒云智"噗嗤"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也会骂人了?" 舒云礼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却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似舒云智那般豪放,只是嘴角翘起一个弯月般的弧度,"确实是孙子。" 然后对上舒然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苏家大爷的一个外室子,也就是苏阁老的孙子。" 舒然是个通透的人,舒云礼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么一个人,再联系这几天苏家的所作所为,心中明了的同时,也是惊讶,"是他的手笔?" 以前可没听说过苏家有什么外室子,如果这些都是他的手笔,那他在苏家一定很有说话地位,段时间内怎么做到的?而且外室子的地位可是很低的,苏家怎么会容忍?内宅现在居然还没乱? 第15章 "嗯。"舒云礼淡淡说道。 舒群与舒云礼同朝为官,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舒云礼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只是其中原委还不甚清楚,"苏家怎么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苏家嫡系岂不是得闹翻了?" 他在礼部任职,对这些规矩再清楚不过,外室子处死不犯法,但大多数人为了博个名声,要么远远放养着,要么逮到膝下养歪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有点天资的,那也是只当培养个人才一样给予点钱财和助力,根本不会让他们插手家务事的。 "嘿嘿,"舒云智此时贼笑道,"这你们就不清楚了吧?这外室子可有来头了,据说啊,是这苏家大爷去外地任官的时候,睡了人家一个婆娘……" "闭嘴!" "阿智!" 两声呼喝同时响起,舒云礼手中的茶盏还朝他砸了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家里别把军营的习气也带回来!" 军营中什么最多?男人嘛,所以说话都是又直又粗,舒云智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难免"入乡随俗"了。 "我错了我错了!"舒云智连连求饶,他忘了还有弟弟妹妹在这,居然就那么顺口说了,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呢,尤其是看舒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咳咳,那个,说正话啊,呃……总而言之就是,苏家大爷给人家带了绿帽子,人家呢也休了妻,那女的就一直养着孩子,供他上学念书,说起来也挺厉害的!"舒云智不忘赞叹一句,"那苏大爷居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不,现在人家有点功名在身了才来相认,苏家可不敢随意打杀了。" 他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舒然却是一愣,"相认?他都有功名在身了,为何要来相认,承认他是个私生子?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而且他娘亲还是个与人私通的……当然,也许是被苏大爷强迫的,无论怎么样,都十分不划算啊! "或许,人家看不上那点子前程呢?"舒群微微一下,说道。 "哦,不稀罕?"舒然轻轻念着,侧头靠在秋千的绳子上,语气悠然,"是啊,苏家有那么多的资源,实在是可以让人少奋斗十几年的,不用白不用啊!" 那外室子他娘也真是个能耐人,一个女子居然能够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还供他读书考取功名,这需要能耐,或许还有其它女子也能做到,但……如此隐忍十多年,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机出来认亲,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需要的是长远的眼光的坚韧的毅力,这可就难了。 "呵,谁让苏家没人了呢?"舒群轻笑一声,说道,"那么大一个家族,全都是酒囊饭袋,有能耐的没一个,苏阁老见儿子不成器,寄希望于孙子,孙子也不成器,就想着栽培旁系的子侄,可是……还是没人啊!" 一个家族,人多人少没关系,关键是要有几个能够挑大梁的人,这样才能保障家族的繁荣昌盛,像苏家这样的,如果再没有人来支撑着,恐怕等苏阁老一死,苏家就完蛋了,京城这些世家能把他们啃得渣都不剩! "可是……这不是让庶出的压嫡出一头吗?苏阁老这意思……是要让他来继承家业喽?"舒云信认真听了,思索一会儿才问道,"即便如今嫡系暂时妥协了,那矛盾也是一直都存在的,随时随地都能爆发,那时候苏家可更惨了。" 舒云礼欣慰地笑笑,朝舒云信道:"阿信一语中的,无论他们是怎么妥协,苏阁老和那外室子又是怎么样协调,都改变、消除不了这个矛盾,这……也是今后苏家一个致命之处,只是……" "只是如今苏家就只能这样了,是吗?"舒云信双拳撑着脸颊,一脸沉思状,"苏家真的太缺个挑大梁的人了,即便知道这样以后有风险,也不得不这样,或许……苏阁老和那孙子相信自己能控制得住吧?" 舒然双脚一点,秋千往前一荡,荡到舒云信面前时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又马上荡了回去,笑道:"阿信果然长进很多了,真棒。" 舒云信听到姐姐赞美的话语,又看到哥哥们欣慰的目光,一下子又红了脸,怪不好意思的,连忙站起身来,羞涩地说道:"哪有嘛?是哥哥姐姐教的好……"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收到老师表扬而不好意思的小学生,一副天真憨厚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这模样哄了去,扮猪吃老虎啊!舒然暗叹,她怎那就养出了这样一个弟弟? 啧啧,不过也不错的啊! "李先生说,阿信的功课很不错,四书五经什么的已经烂熟于心了,"舒云礼说道,虽然这点成绩可能比不上那些科举出身的人,但在世家子弟中也算傲人了,"阿信有下科场的打算吗?" 舒然听了,也望向舒云信,她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世子,以后是永平侯,不下科场也可有富贵,想为官也有门路,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得尊重他的意愿才好。 第16章 舒云信看看几位哥哥,又看看姐姐,见他们都在等着自己下决定,于是低头想了想,才把自己在已经想过无数次的答案说了出来,"我、我不想下科场……" 说完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熟读百书,自然知道读书人得靠自己的努力换得功名,如此才算功成名就、光耀门楣,但……但他真的不想下科场,虽然他很喜欢读书。 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肯定会让哥哥姐姐失望,所以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坚定地回答:"我不想下科场。" 舒然倒是奇了,她还以为舒云信想下呢,"啊,那阿信说说,为什么不想下?" 舒云信看看他们,又重新坐下,这才说道:"考科举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入官场吗?可我有捷径,为何不走?" 他看看哥哥姐姐,发现他们脸上居然没有失望,反而是满满的笑意,有些奇怪的同时,又接着说道:"况且,我和别的世子是不一样的,他们得等到自己的父亲死……嗯,去世,才能够承爵,而我弱冠就可以承爵了,若是走科举,我那时候定还没什么成就呢,怎么撑起这个家?" 他看着舒云礼,第一次认认真真像个大人一样的说话:"虽然有大哥哥你们在,但我不可能永远靠你们,永平侯这一脉,还得我自己撑着,咱们是兄弟,相互扶持才是正理,若是一味的依靠和给予,那就……"他顿了顿,似乎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想着意思是表达清楚了,便跳过这句话,继续说道,"而且,弟弟也不是无能的人啊。" 舒云礼几人都被他的话愣住,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又转向舒然,这次却带了哭腔,"以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的,现在姐姐要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都照顾不到,要是、要是我不快快有成就、有能耐,怎么保护姐姐?"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磕磕绊绊地说道,"肃、肃王殿下那么厉害,我要是不努力些,打不过他,他不怕我,那以后欺负姐姐怎么办?" 舒然心头一涩,眼泪刹那间就涌了上来,她扣紧秋千的绳索,死死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流出眼泪来,"阿信……" "阿信长大了……"舒云礼眼睛也有些湿润,朝他招招手,舒云信走过去,舒云礼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是我舒家好男儿!" 舒云智也站了起来,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舒云信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好,没给舒家男儿丢脸!以后三哥带着你!" 舒群一脸笑意,只是说了句:"阿信有志气,护得了家人是男人的第一要求。" 舒云信没想到自己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会得到这么多的赞扬,一瞬间又红了脸,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舒然在一旁,看着这几个一心一意为着家人着想的兄弟,内心满满的感动,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们如此相护? 上苍终究厚待她,让她在这一世里寻到了这样难能可贵的亲情,找到了她可以相守一生的那个人。 几人的谈话渐渐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谈天论地,无所不说,苏家?暂时都到了不知那个角落里了。 苏家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尤其是在京城,哪家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苏家外室子的事情,不过两天就传遍了京城。 苏家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反而热热闹闹地开了宗祠,把那外室子的名字记在了嫡母名下,改名为苏致行,那外室却没有入府做姨娘,反倒是仍然在外面独自居住。 这可是京城开年来最热闹的话题了!甚至远远盖过了之前对苏家人纵马行凶的议论,上至高门贵妇,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不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的! 苏家嫡系如今可出了大丑喽!被一个外室子爬到头上,偏偏还被压制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认了便宜儿子和兄弟! 苏大夫人可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以前她可是热衷于各种聚会的,可现在让她出去简直比杀了她还恐怖,那些鄙夷、嘲笑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那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都可以吐泡唾沫。 她的那些嫁出去、没嫁出去的女儿们也遭了殃,嫁了的在婆家受气,定了婚的人家也不敢退,态度却是没有以前好了,没定婚的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可是,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老爷子压着,丈夫逼着,儿子们一开始也闹腾,后来也被收服了,反过来劝她……她一介女流,怎么拗得过他们? 她有苦说不出啊! 没人会去管苏大夫人有什么苦处,包括连一向与她交好的秦氏也没法子宽慰她,因为她的苏宁已经被关在密室里好几天了!她正急得团团转呢! "小姐啊,您可不知道,如今苏家就是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呢!"兰帘坐在小杌子上,一边给舒然捏腿,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她听到的闲言碎语。 舒然听了笑笑,她把手中的信纸抖了抖,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好一会儿才说道:"被笑话一阵而已,没什么损失。" 第17章 新鲜事那么多,谁还会长久地念着苏家这点子破事儿?只不过被笑话一阵而已,把该办的事情办好了,对苏家来说才是正经。 一旁的兰屏瞪了兰帘一眼,兰帘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了。 舒然转而又把那信纸拿起来看了又看,那封信是赵宁川写的,看样子依旧在赌气,似乎是在生气她不主动写信给她?总之,还是那么言简意赅,就两个字:弃子。 这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苏家要弃了苏宁? 可是……要如何弃?她可是皇帝钦赐的侧妃啊! 看来还要等等看了。 舒然摇摇头,又将信纸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清香?赵宁川又不用熏香,哪来的清香? "哼哼!"舒然轻哼两声,对着信纸恶狠狠地说道:"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趁我不在玩起红袖添香的把戏了?岂有此理!" 她做出一副凶恶的神情,纯属没事找事的说道:"兰帘,磨墨!" 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待肃王殿下收到信,打开一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明白她那长篇大论的重点在哪里,半晌无语,最后把信纸折好收好,唤来小厮,吩咐道:"换一种没有清香的墨。" 五岁的赵宁川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皇帝仍然没有松口放他出来,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动了真怒。 他身边的那些近侍通通都被发落了一顿,不知生死,而皇帝也下令,把他关在这省身堂,除了每日三餐外,不许外人出入,更别说伺候的人了。 省身堂很大,也很空,没有一块帷幕,没有一张坐具,空空荡荡的,夕阳斜照进来,还能看到空中飘着的那些浮尘。 省身堂是皇子公主们犯了错,但却又还没达到送进宗人府的程度时受罚的地方,整个大堂正对门的那座墙壁是一整块铜镜,将整个大堂景象收入其中,前面摆着一张蒲团,显然是让皇子公主们面壁思过的意思。 五岁的赵宁川缩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把生锈的细长铁剑,他的头发已经凌乱,脸上也有着一团团的灰土,原本的锦衣华服也已破旧,边角已经被磨起了边儿。 他死死抱着那把铁剑,盯着铜镜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不知为什么,倔强地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铜镜里的人儿与一般五岁的孩童一样,白白胖胖,脸上甚至还有两团往下坠的小肉团,虽然此时整个人灰扑扑的,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一样,但却真的让人生不起半分的厌恶。 赵宁川就着夕阳的光芒,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毛糙糙地,发髻也歪朝半边,小脸儿白一块黑一块,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也脏乱不堪,看着这样的自己,他忽然间慌乱起来! 母后喜洁,随时都是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见到自己这样子,一定会生气! 他心里一急,忙伸手想要把那歪歪的发髻扶正,但每次扶正后一松手,又塌了下来,如此几次不成功,他只好放弃。然后他站起身,拖着铁剑,满屋子找水,想要洗脸。可是他转了半天,铁剑已经把地板划出了几大圈白痕,他还是没有找到。 他走到门前,使劲拍着门,却没有人来打开,也没有来给他送水,过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上头,月亮已经渐渐升起,那清冷冷的月光洒在身上,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的寝宫,没有人来照顾他,而他的母后也早就没有了,不会再责怪他不爱干净。 他被父皇关了起来。 小宁川在门后面呆呆站了一会儿,才眨眨眼,慢慢地拖着铁剑转身,又坐在了蒲团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黑漆漆的前方,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的小手动了动,碰到了冰冷的铁剑,熟悉的铁锈味钻进鼻孔,让他回过了神。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刺伤了父皇。 三天前,就是拿着这把剑,直直地刺向了父皇。 他当时离父皇很近,拿着剑就冲了过去,侍卫们猝不及防,到真让他冲到了皇帝面前,可他人小,行动本就缓慢,没有什么力度,铁剑又生锈迟钝,父皇轻轻松松地就握住了剑身,也许是用力太大,那只手居然被生锈的铁剑划破,献血一滴滴砸在了地上。 他此时还能想起父皇当时的眼神,愤怒中带着一丝沉痛和厌恶,"把三皇子关押省身堂,等候发落!" 他不知道为何父皇只是把他关押省身堂,那句"等候发落"至今也没有发落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太小,一下子居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当初他踹了大皇兄一脚都被打了十个板子,如今他给了皇帝一剑,居然只是罚到省身堂么? 一阵夜风吹过,小宁川瑟缩了一下,紧紧抱着铁剑,缩成了一团,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点儿,可这一点暖意,远远比不上那烧得旺旺的火炉,更比不上母后柔软的怀抱。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91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