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下》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周正依然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柳夫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儒雅博学。两人各自带着一个书童,还有一个牵着马驼着行李的老者。 这对师生出现在此,又和他们巧遇上,由不得人多想。两人行过礼,柳夫子说是带着周正一起游学。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道的学业我已不能教授更多。便陪着他一起出京游学,见识一番大好河山,多增长一些见识和阅历。" 柳夫子的话让颜欢欢侧目,她只知道这位夫子极重视周正这位学生,没想到重视到这个地步,自己的学堂说停就停,居然愿意陪着自己的学生出来游学。 应王和仲庭并不惊讶,古往今来,每个做夫子的无不期望着自己能教出一位名场天下的得意弟子。对于自己的得意弟子,无一不是倾注较重的心血。以学生为子的夫子大有人在,柳夫子这样的不足为奇。 所以柳夫子此举,在世人看来不难理解。 周正对仲庭道:"青白最近可有读什么书?我整理了一些有用的笔记,本想送给你的。后来你搬出九井巷,我一直不得见你。今日正好巧遇,东西我正好带着。你天资不错,我还是希望你能不放弃学业,日后能学有所成。" 书童递过来一个灰布小包裹,周正将它交给仲庭,仲庭没接,"多谢你的好意,这些东西恐怕我用不上。" "青白,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人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多学一天。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拿不走的,唯有学到肚子里的知识永远属于你,谁也拿不走。" 颜欢欢心一跳,下意识看向周正。 这样有超前意识的话,是她想多了吗? 她仔细思量着这位周公子,年纪轻轻的举子,又是柳夫子的得意门生,还是老前辈口中身带龙气之人。这样的人……会不会可能也是个穿越者? 人一旦起疑,便会抽丝剥茧去寻找蛛丝马迹。她的目光隐晦,一直在看周正。周正似乎感觉到了,转过头来点头示礼。 应王浑浊的眼珠子乱转,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想了半天摇着头,抬头望天长长叹一口气。 没有一个省心的。 周正并不在意仲庭冷淡的表情,还是一副好同窗的表现。他低低地告诉仲庭,他和柳夫子此次出京游学是幌子,真正的原因奉大皇子的命令行事,为的是重阳山山主为何半道折返一事。 柳夫子有些不满周正将此等重要之事透露给别人,轻轻地咳嗽声一声。 应王最不喜欢被人打扰,胡子那么一翘,"本王不管你们出京做什么,你们走你们的别跟着本王就行。" 此话可谓十分不留面子,大皇子好歹是他的曾侄孙,他是半点亲情都不念。柳夫子面色有些挂不住,周正反而淡定许多。 "学生不敢惊扰应王殿下,殿下您放心我们走小道。" 应王抚着胡须,嗯了一声,像是很满意他的识趣。 至此,两行人分道扬镳。 他们走的大道,应王玩性大又贪吃,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对当地的美食如数家珍,看来年轻时候确实混迹江湖经验十分丰富。 吃吃喝喝,行程便变得缓慢无比。他半点不急的样子,颜欢欢就纳闷了。不是说重阳山有变故吗?以他和重阳山圣主的交情,他怎么不急着赶去一看究竟? 不过他不急,她和仲庭更不急。 十日后,他们到了缅城境内。缅城多山地势不平,山中出产一种极为美味的菌子,此时正当季节。应王兴致极高,非要他们弃大道选小道,说是小道才有情趣,才能碰到卖新鲜菌子的山民。 颜欢欢觉得他有所隐瞒,似乎目的并不在什么菌子。她和仲庭交换一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揭穿应王。 关于周北的事,她这些天一直在思索。 "老前辈,您既然算到除嬴氏王朝以外的龙气存在,为什么不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为什么还要任其发展?您就不怕有另外的王朝取嬴氏而代之?" 她和应王二人坐马车,马车低调宽大里面一应茶炉俱全。驾车的是仲庭,他耳力极好,闻言挥鞭的动作不停,神色却是微微一动。 应王抚着胡须,神情略带怀念,"我记得我那好友说过,他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个王朝永存,每个王朝的崛起都意味着历史的更迭。兴衰成败你来我往,嬴国不会是第一个朝代,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朝代。顺民意者才能源远流长,逆民心者终将被别人所取代。如果真有人能代替嬴氏,便证明嬴氏已失民心。不是这个人,也会是那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讲,那就是天意不可为。他能窥破天机,却不能逆天而行。早年不懂事,导致一夜白头。那是预警,也是警示。老天爷不会白白给你一些东西,你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自然就得不到别人都拥有的,比如说妻儿。 第2章 世人说他是嬴氏的护国神柱,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嬴氏而言,他不过是个天分高的子孙。他既不能帮嬴氏千秋万代,也不能保嬴氏万年不衰。 潮起潮落,都是自然的法则,非人力能更改。 颜欢欢赞同,"老前辈,您的那位好友真是个有大心胸的人。" 只有那样的穿越者,才有能力有智慧推动时代历史的进步。同为穿越人,她的心里莫名被激起一种斗志。或许她也能做什么,不枉来这个世间一遭。 如果周北也是个穿的,那么他极有可能野心不小。 应王嘟嘟哝哝起来,"他那个人哪,有时候就是太过侠义。总以为自己是盖世大英雄,路见不平就要出手。心太善,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咦?" 马车被迫停下来,便听到几道稀稀拉拉的声音:"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应王闻言双眼一亮,哈哈大笑起来,"都几十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都变。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拦路。欢丫头,快,咱们快下去看看。" 说完,不用颜欢欢扶着,自己就跳下马车,身手颇为矫健。 路中间横腰拦着一棵砍倒的大树,阻在路的中间拦住去路。几个汉子站在大树的前面,一个个虎背熊腰肌肉结实面皮黝黑。 有人手拿大刀,有人手拿木棍,还有人手里举着大石块。 "哟哟,怎么还是老一套。几十年了,你们手里家伙怎么还是老几样,看看这大刀都豁口了,你这棍子能打死人吗?还有那小子,你举个土渣子做的石头吓唬谁呢?你们几个小崽子,哪个是头啊?" 那几个拦路的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惊不已。今天怕是遇到硬茬子,一上就把他们底细摸个精光。再一看抱胸不语的驾车青年,细皮嫩肉一脸兴味的娇小姐,好像都不害怕的样子。 他们有些发懵。 他们是山匪,是打劫的。怎么老的一来就拆他们的台,小的两个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太打击他们的自尊心了。 应王白了一眼,这几个二愣子没有一个机灵的,他一指其中个子最高的汉子,问道:"我来问你,你们寨主是不是姓方啊?" 高个汉子点头,"算你有见识,还知道我们清风寨的名号。我可告诉你,这方圆几百里就数我们寨子最大。" "你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们清风寨。想当年不过二十几个人,搭了几间茅草房子就扯了大旗当山匪。小子,我可告诉你,我认识你们寨主方天霸。还愣着干什么,派几个人给我们守着马车,带我们进寨子。" 他的话不仅是几个汉子愣住了,颜欢欢也愣住了。 "老前辈,既然您认识他们寨主,何不让他们放行,我们还要赶路呢。"她道。 "你个丫头懂什么,那清风寨就在山里面。要想吃到最新鲜的山货,找他们准没错。"应王一副自己很聪明的样子,朝她调皮眨眼睛。 她有些无语,就为了吃山货? 先前愣住的汉子回过神来,疑惑道:"这位……老先生认识我爷爷?" "你爷爷?"应王惊讶不已,仔细打着高个汉子,围着他转两圈,"这么看,你确实有点像方家人。你是牛娃的儿子还是牛蛋的儿子?" 高个汉子黑脸一红,身后的几个汉子挤眉弄眼。牛娃牛蛋?难道是大寨主和二寨主的小名?想不到威风八面的大寨主还有这样的小名,更想不到识文断字的二寨主小名居然是牛蛋? "牛娃。"高个汉子瞪他们一眼,嚅嚅道。 应王抚须拍掌,"原来是牛娃的儿子,走,咱们上山。" 高个汉子挠挠头,能知道爷爷的名字,还知道爹和二叔的小名,这位老先生肯定是爷爷的旧相识。他听话是派了两个汉子守着马车,然后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很恭敬。据他自己介绍,他叫方学文,还有一个堂弟名叫学武。如今山上的大寨主方子清是他爹,二叔方子风是二寨主。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太方便,早就不管寨子里的事。 应王感慨着,"牛娃都当大寨主了,牛蛋也是二寨主了。想当年,他们的名字还是我们取的。一晃多年,小天霸都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汉子们憋着脸,个个面色古怪。 清风寨在群山之中,位置十分的隐蔽。未到寨子,便听到鸡鸣狗叫以及孩童们的嬉闹声。山清清风拂面,空气清新。如果忽略不时在前面飞来飞去往人眼睛鼻子里钻的小虫子,这里可谓称得上世外桃源。 颜欢欢欣赏着风景,暗道这些人会选地方。寨子的门楼写着飘逸的清风寨三个字,字是柳体,很是熟悉的字体,叫她愣立当场。 第3章 她眨眨眼,将喷涌而出的泪意忍回去。她告诉自己柳体都这样,谁写出来的都差不多,没什么奇怪的。 方天霸年近七十,已是步履蹒跚身形佝偻,看上去比应王还要老。他眯着眼看着半天,要不是标志性的一头白发,他差点都认不出来。 认出应王后,他激动不能自抑。 "应叔!" "小天霸。" 方天霸手足无措,一时间老泪纵横,"应叔,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您……您老人家这些年可好?" "好,我身体还算硬朗。倒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老得比我还快。" 方天霸笑哭,应叔还是这样说话直接,半点弯子都不绕。"我比不上应叔,我老得快……" "那你是真不经老啊。" "是啊,我不经老。"方天霸呢喃着,抹着眼泪。应叔虽然年纪大许多,以前却是能和他玩到一块的。倒是那位楚叔…… "楚叔他?" 应王脸色一黯,"他啊,登极乐了。" 方天霸倒也没有多少伤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自己都是眼看着要埋黄土的人,何况年长他许多的两个叔辈长者。原以为楚叔和应叔应该都不在了,不想还能再见,该知足了。 "快!子清子风,你们赶紧命人备上最好的酒席,我要亲自接待咱们清风寨最尊贵的客人。" 方子清方子风向应王行礼,应王又是一番感慨。当年还光着腚滚泥巴的两个小子都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几十年真是弹指一挥间。 颜欢欢仲庭和他们互相见礼,应王介绍他们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准女婿,大家都感叹应王老当益壮,还能老来得女并未怀疑什么。 方天霸欣慰不已,"老天有眼,保佑应叔您留了这点骨血。" 应王没有解释,由着他误会。 清风寨来了贵客,寨子里的人奔走相告。男女老少都来见过应王,很快就热闹起来,众人像过大节一样的欢喜,四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颜欢欢和仲庭走在后面,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应王和方天霸。 "老鬼,你刚有没有听到方老寨提到另一个人?" "嗯,应该是应王口中的那位老友。" "是不是姓楚?" "是。" 仲庭看向她,她的表情十分奇怪。"怎么了?" 她停下来,回望着他,"因为我以前,姓楚。" 我姓楚,西楚霸王的楚。 自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和别人介绍自己的姓氏,是爸爸教她的。她的爸爸,自然也姓楚。姓楚的人有很多,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疯狂,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去猜。 她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抖。她不由交握双手,想让自己的情绪赶紧平复下来。 仲庭迟疑了一下,握在她颤抖的双手上,"你认识他?" 她轻轻摇头,泪水滑泪,"不知道是不是……晚点我问一问老前辈。" 高个汉子方学文回头,看到她好像在哭,微微皱起眉来。这个应老前辈的老来女,养得跟个娇滴滴的小姐似的。之前上山的时候看起来还不错,这会儿哭起鼻子来,肯定是嫌弃他们山里不好。 这些娇小姐,就是难侍候。 颜欢欢心里存了事,那些热闹便有些融不进去。她听着应王和方老寨主说起过去的事情,这寨子的名字都是那位楚圣主取的。 在他们的口中,那位楚圣主不仅仗义,而且无所不能。 "都是仰赖楚叔的建议,如今我这寨子里明着是山寨,实际上我们在缅城里面有好几个山货铺子,生意还可以。我们这一寨子的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过得比山下许多人都要好,又清静又自在。" 方子清父子主管山里的事务,方子风父子负责山下的铺子。今日方子风恰好回山,他的儿子方学武没有回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楚叔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他要是知道你们清风寨现在的模样,肯定很高兴。不过你们这砍树拦路的法子怎么还是老一套,家伙什也还是老三样。破刀棍子和假石头,我说几十年过去了,你这点怎么半点长进没有?" 方天霸一脸惭愧,同时眉间隐约有一丝愁色。"这些年我们忙着收山货卖山货,把原本的行当都荒废了。" "荒废就荒废了,干脆洗手不干。要么就好好干,要么就不干。既然生意做得好铺子经营得也不错,干嘛还要做土匪啊?真当土匪的名声好听不成?我看当年我和你楚叔的心血算是白废了。" 第4章 方天霸想解释,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方子清和方子风都是看老爷子脸色行事的,见自家爹不说,他们也不敢多言。倒是方学文,因为年纪轻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到爷爷被人这么误解,怎么着也忍不了。 "应老前辈您有所不知,并非我们愿意做老行当,而被逼无奈做个样子。否则那虎头寨……" "学文,闭嘴!"方天霸大声一喝,方学文委屈地闭了嘴。 应王眼睛眯起,"怎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都是学文这孩子喜欢闹腾。他年纪轻不懂事,以为拦路抢劫是件很威风的事情,天天嚷嚷着说要干一票大的。我拗不过他,就把以前的那些家伙什儿传给他,由着他闹去,反正有我看着,他也闹不了多大的事。" 方学文闻言,脸胀得通红。 应王哼了一声,"年轻人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就是,我以后会好好教他的。" 方子清连忙接话,赶紧给应王的酒杯又满上。方天霸推杯过来,两人又开始你来我往地叙着旧事喝着酒。话题大多都是几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应王和楚姓好友途经此地,遇到刚刚拖家带口落草为寇的方天霸。 方天霸打劫没有打成,还被人狠狠教训一番。原本应王和楚圣主是要离开的,见他哭得实在可怜,楚圣主心生恻隐之心帮了他一把。他们在寨子里住了一段日子,教方天霸如何收山货,又帮他在山下开了一间铺子,教他如何理货分类包装,如何卖货。直到清风寨一切走上正轨后,他们才离开。 颜欢欢静静听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做生意是爸爸的强项,听起来确实有些像他。如果那个楚圣主真是爸爸,为何不让她早几十年穿越?父女穿越到同一个时空,却生生错了近百年,老天爷何苦这么捉弄人? 酒兴正浓时,方天霸呜呜哭起来,一把抱住应王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他一哭,两个儿子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应王面上有些嫌弃,却并没有把人推开。 接风宴欢笑开场,痛哭收场。方天霸被两个儿子扶下去,应王颜欢欢仲庭被安排在寨子里最好的房间。说是最好,那是相较于清风寨而言,比起夜歌城中。这样石砌木搭的房子连九井巷里的仲家院子都不如。 应王似乎有些伤感,又喝了一些酒,走路都有些打飘。他不肯仲庭扶着,也不让颜欢欢扶着,嘴里嘟哝着,"我没老,我没老。我可是银发小白龙,怎么可能会老?" "是,您不老,您还和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生龙活虎。"颜欢欢说着,轻轻扶着他,"老前辈,您当年一定做过很多精彩的事。您和您的那位圣主朋友肯定有过许多不一样的经历,您和我们说说,都有哪些趣事?对了,您那位圣主朋友姓楚吧,他叫什么名字?" 应王眯起眼,看了一眼她,呵呵笑起来,"欢丫头,你也想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 "对啊,楚天行那家伙老是说什么要笑傲江湖。嘿嘿,想不到你一个女娃娃,也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 楚天行? 颜欢欢朝仲庭微微摇头,名字不对。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那个姓楚的人圣主又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 心下一阵失落,说不出来的惆怅滋味。如果一直没有希望还有,有过那么一丝希望又变成失望才是真的让人难受。 她垂头不语,应王咦了一声,"欢丫头,怎么了?" "没什么,老前辈。您累了,我们扶你进去早些休息吧。" 应王脸色熏红,久违故人可能是高兴,喝了不少。闻言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任由仲庭把他扶到床上。床单被褥应该是晒过,有种阳光温和着青草的香气。他恍似忆起许多年前与好友一起江湖游历的岁月。天为被地为床,就是这种气息。 颜欢欢和仲庭见他闭上眼睛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寨子里灯火点点,远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微微叹息,"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过是同姓的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问,眼神忽明忽暗。 她点头,"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夜色中跑来一个人,正是高个子大汉方学文,他跑得有些急听起来气喘吁吁,"那个欢姑娘仲公子,刚才人多事乱,都没顾上你们。应老前辈歇下了吧?" "嗯,他已经睡下了。" 第5章 方学文喘匀气,"那就好,那你们也早点歇下吧。寨子里简陋,你们多多包涵,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爷爷交待了,一定让你们吃好喝好玩好。" "方公子。"颜欢欢道。 "不敢当公子二字,欢欢姑娘叫我学文吧。"方学文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他一个粗人,可不敢当什么公子。 颜欢欢从善如流,"好,学文大哥。之前在酒席上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讲,难道你们今日下山拦路另有隐情?" 方学文脸一垮,点头。 仲庭和颜欢欢对视一眼,仲庭问道:"我好像听你提到了一个什么虎头寨,难道你们拦路抢劫的事情和他们有关?" "今天真是得罪了,我们就是做个样子。原本打算让你们随便给些银子,然后放你们过路。没想到……" "既然是拦路夺财,为什么是做样子?你们做样子给谁看?" 仲庭问出这一句,方学文面有难色。他回望了一眼寨子,面上有些犹豫。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鼓足勇气道:"爷爷不让讲,一直让我们忍着,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我知道应老前辈不是一般人,我……" "你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说了。这事说来话长……" 缅城境内方圆几百里的大山里,大大小小有六个山寨。这些山寨都是早年逃到山里找活路的百姓,也就是俗称的山匪。清风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最开始的二十几人到现在的一百多人,勉强能排在中间。 与其它山寨不同,清风寨地理位置特别好,他们这片山里出产的山货也是最好。这些年他们都是做山货生意为生,从一家铺子壮大到四家铺子,在城里有口皆碑收入很是稳定。寨子里的人不用丢了良心去做一些拦路抢劫的事情,只要好好收集山货种些菜和草药就能过上衣食不愁温饱无忧的日子。比起其它的寨子,清风寨里的人最让人羡慕嫉妒。 羡慕和嫉妒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恨。以虎头寨为首的山寨联盟联手排挤清风寨,认为一个土匪窝子不做土匪的营生,反而天天卖山货是破坏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 "他们不让我们继续留在山里面,要把我们赶下山。还给我们设定一个以三日为期,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清风寨还是土匪窝子,最近两日我都带着兄弟们下山去做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混得过去。" 仲庭道:"三日为期,多半是混不过去的,因为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利。把你们赶下山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会接手你们收山货的路子,然后再挤垮你们的铺子。" "二叔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们不能下山。" "如果没有混过去,你们打算怎么办?"颜欢欢问。 方学文摇头,"那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断了我们的活路,我们只能和他们拼到底。" "以一敌五,你们有胜算吗?"仲庭问。 方学文一脸的苦相,当然没有胜算,怎么可能有胜算?杨虎那个王八犊子,就是眼红他们清风寨的山货营生,明着来抢他们的财路。 颜欢欢有些不解,清风寨存在几十年,生意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偏偏现在出事。 她这话一句,方学文也有些不解,"这一片都是山,我们铺子生意好,光靠我们寨子里天天找山货那也供应不上。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会从各个寨子里收山货,他们把采好的山货卖给我们。以前我们和其它寨子的关系都不错,也不知道杨虎那个王八犊子这几天吃了什么药,煽动其它的寨子,非要把我们赶下山。" 仲庭问,"你们就准备这样坐以待毙,没有派人去虎头寨打听过吗?" "这要打听什么,他们想赶我们下山不就是眼红我们。只要我们还做着拦路打劫的营生,他们就没有理由赶我们下山。我就不信了,他们能这么不讲理?" 真是天真得可以。 颜欢欢心想,那些人可都是真正的土匪,是能讲理的人吗? "还不快点派个人去打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与其坐在家里等别人打上门,还不如主动出击,到少心里也有个数。" 方学文恍然大悟,"对,对,欢姑娘说得对。之前二叔也是这样说的,但是爷爷不同意。爷爷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不怕别人不讲理。" "你爷爷那个名字真是白叫了。"颜欢欢望着夜色,"事不宜迟,有没有身手好的熟悉虎头寨又能赶夜路的人,让他们赶紧去探一探,争取在明天虎头寨的人找上门来之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章 方学文慌忙离去,还不忘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颜欢欢摇头,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相信土匪会这么单纯。"不早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仲庭的目光掠过身后的房舍,除了应王睡的那一间,只剩下另一间。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脑子突然一热。 难道今晚他们要同床共枕? 她嘀咕着,"难道寨子里就没有多一间房了?" 仲庭望向点点灯光的寨子,清风寨不大,大多都是拖家带口长住于此。显然寨子里很少有客人来,能腾出这两间房子都已是不错。 同房是必然的,同床共枕却是未必。 她倒是无所谓,自己身上的毒还未解。等等,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还有两颗解药,也就是要是没人解毒只能活两个月。 看来在两个月之内他们…… "要不……" "不行!" 她轻轻"切"了一声,"老鬼,你推三推四的,是不是嫌弃我?" 这男人前世难道真的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宦官,所以重生后就算是还没有成为太监,但是因为心理有阴影,对女人不感兴趣?怪不得上次明明难受成那样,都还能忍住不动她落荒而逃。如果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 她慢慢地脱掉外衣,眼神勾着他。 他眉头皱起:"你眼睛不舒服吗?"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要改造一个有心理障碍的男人该怎么做?她努力思考着,把衣服重新穿上。 "来,老鬼,正好今天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 "当然是谈你的问题,谈我们的问题。" 她坐到桌前,示意他坐到对面。她少有的严肃模样像故作深沉的小孩子,仲庭不由失笑,依言坐到她的对面。 两人对视,桌子上油灯昏暗,焦黑的灯芯上豆大的光。所谓灯下看人,不美也朦胧。何况他们都长得极为出色,更是如梦如幻好看到不真切。 "说吧。"他道。 她望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我要听真话。" 他瞳孔微缩,可能是料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开门见山的女人。也没想到她这般直接,直接到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前世多年征战位极人臣,论城府心计他不输旁人。反倒是这种直来直往的问话,令他稍稍有些不适应。 "不错。" "哪里不错,是我的性格不错,还是我的长相不错?" "都不错。" 她有些满意,既然都不错,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你觉得我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为什么你一直在回避?" "我回避什么?" "你知道的。" 一室沉默,唯有豆大的灯光在幽幽地跳跃。在沉默中,她的心慢慢往下沉。猜测是一回事,证明后又是另一回事。 他难道真的有心理障碍? "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真不愿意我当然也不能勉强你。再说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多了解,多增进才能水到渠成。既然这样我们来聊一聊彼此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来说说我自己吧。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大才能也没什么大志向。我爹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还不错,我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谈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我爹去世,家里的生意倒了,他离开了我。" "男朋友,是未婚夫吗?"他问。 她轻轻摇头,目光有些黯然。"不是,不是未婚夫。在我们那里,如果男女双方彼此有好感,就可以试着交往,称之为男女朋友。那个人是我爹的世交之子,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她曾希望他能站在自己的身边帮她渡过难关。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出国。她能清楚记得自己当初的绝望和伤心,强撑着身体让自己每一天都累极睡去。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遥远,甚至都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为那样一个人难过。 长长叹一口气,耸耸肩道:"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说说你的事吧,你说你自己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定是一个特别厉害位高权重的人。那么你有妻子,有儿女吗?" "没有。" "没有?你长得这么好,又有权有势,没道理不成亲啊?就算没有妻子,那红颜知己总有吧?" "也没有。" 她猛然坐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连女人都没有,这就大大有问题了。莫非真像自己猜的那样,他前世就是一个太监。 第7章 仲庭若有所思,这女人是在套自己的话,她到底想知道什么?妻子?儿女?红颜知己?她是在乎自己的过去,还是有别的深意? 突然,在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有什么要问的,何不直接一点?这样绕来绕去,不像你的性子。" 她心一惊,干笑一声,"我哪有绕来绕去,我就是让你多了解一下我,我也多了解了解你,多培养培养感情。" 他扯了一下嘴角,垂下眼眸,"你真的不是在怀疑我?比如说我前世为什么没有妻子儿女,连女人都没有?" "这个……我是有点奇怪,你要是愿意说就告诉我,你要是觉得难以启齿就当我没问。" 果然,这女人在怀疑他的能力。身为男人,没有一个不在意这种事的。就算前世是他自己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也由不得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那些揣测他不能人道的人,早就被他暗中收拾了。 眼前的这个,倒是不用暗中收拾。 "你……你要干什么?"颜欢欢看到他站起来,看到他向自己走来。危险的气息让她心头警铃大作,他……他不会是被自己戳穿秘密,要杀她灭口吧? 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他走近。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感觉自己被人抵在床上。 "你……"心里又慌又乱,还带着隐隐的期待。他不会是今夜就和她生米煮熟饭吧?虽然地点不对,但是只要人对就可以,她没有问题的。"你……是不是……" 感觉他在咬自己的嘴,她的心"咚咚"跳的厉害。难道今夜就是解毒之日?好期待好兴奋好紧张啊。她闭着眼睛,双颊通红发丝散乱,一副心甘心愿任人宰割的模样。 仲庭松开她,"会给你的,别急。" 她睁开眼,"我……我没急啊……" 这般模样,还嘴硬说没急。他捏了一把她红透的小脸,"还说没急?" "好吧,我确实是有点急了。之前韩妈妈给我的两颗药还在,等吃完这两颗药就没有了。除非我们两个月之内从空镜门那里再得到解药,否则我的毒等不了。所以两个月要是没弄到新解药的话,你就要给我解毒,别让我等太久。" 她红着脸说完,看着他。 他道:"我知道了。别再探我的话,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我身体都没有问题。你想要,我自然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我没探话……" "还说没有,你问东问西,不就是想知道我前世为什么没有女人吗?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嫌麻烦,没空。" "……啊,是这样啊。" 他危险地看着她,"不是这样,难道你以为是哪样?" 她以为他被生活所迫,沦落到宫里成了贵人们的奴才。然后不甘心拼命往上爬,最终成为只手遮天的大宦官。 "我……" "说!" 她两眼一闭,心一横,"我以为你前世过得太艰难,走投无路进宫了……" 他身体压下,危险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看着她装死的样子,真恨不得把她当下给办了。但是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她感觉气息一松,自己的嘴又被人给咬住了。这一次倒是有些章法,渐渐颇为上道。 良久,两人分开。 "今天不行,你先睡,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她问。 他起身,坐直,"那虎头寨突然发难,恐怕背后有人指点。我亲自去探一探,省得浪费时间在此事上面。" 以应王和清风寨的交情,这事他们是一定会管的。与其到时候被动,倒不如他自己先去了解一番。 捏捏她的脸,"睡吧。" "好,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他深深看她一眼,眸色暗沉。 她挥了挥手,调皮目送他出门。然后低低欢呼一声,脸红红地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真好啊,幸福的日子指日可待。 翌日,天还没亮,就听到寨子外面闹哄哄的。 应王被吵醒了,嘟嘟哝哝满脸不高兴,"一大早的吵什么,不知道要让老人家多睡一会吗?天霸那小子,肯定是又要搞什么大阵仗欢迎我。都是老相识,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事情作甚。" 颜欢欢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仲庭半个时辰前回来,两人眼下都醒着。事情如仲庭猜的那般,虎头寨这次行事确实有人指点。 第8章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柳夫子和周北师生二人。二人一直走小路,前几日被经过虎头寨的地盘,被寨子里的人掳上山,现在是虎头寨的座上宾。 "老鬼,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就是那个周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不仅有才华而且野心不小,我觉得他图谋的不仅仅是出人头地,说不定还有问鼎天下的壮志。" 仲庭毫不意外,"是王爷透露给你的吧?" "算是吧。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怀疑他不是普通人,可能和你我一样,都是有机缘的人。" 这一点,仲庭重生后怀疑过。 "不管他图谋的是什么,注定不会如愿。" 因为他再也不会是对方手中的一把利剑,指哪里打哪里所向披靡只为替对方打下江山。这一世,他要看着对方机关算尽一场空。 应王揉着惺忪的眼敲门,"仲小子,欢丫头,你们起了吗?" 颜欢欢忙去开门,应王看到她,眼神暧/昧,"欢丫头,你们昨天有没有……嘿嘿,那个啊?你懂的……" "没有。"她无语望天,有些怀疑老前辈昨天是故意喝醉,故意睡成那样的。"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失望,我是真失望。"应王抚着胡须,"仲小子是不是不行啊,我几次三番给你们制造机会,他就是不知道好好把握。哼,事不过三,下一次他要是还这样,我就给你重新特色一个男人。" 还有下一次?她同情地看一眼冷着的脸的仲庭。 这时方学文慌慌张张跑来,看样子跑得很急。说是寨子里有事,恐怕不能再招待他们,要送他们从小路下山。 应王一听,胡子翘起,"小天霸也太不懂事了,我难得来一回,指不定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居然还赶我走。" "应老前辈,您误会我爷爷了。"方学文大急,"要不是情况紧急,我爷爷哪里不想和您好好叙旧。" 不惯方天霸会这么做,只因几十年前帮清风寨的是楚天行。虽然应王和楚天行一起的,但应王那时候看上去就楚天行的跟班。 "什么情况?我最喜欢热闹了。"应王伸着脖子往远处看,隐约听到比较吵闹的声音,"是不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方学文脸一垮,看了一眼仲庭和颜欢欢,低声嚅嚅,"不瞒老前辈,确实是有人来寻事……" "真的有事寻事,太好了。快,仲小子欢丫头,我们赶紧过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方学文一脸懵,那应老前辈说什么?太好了?哪里好?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个人已不见踪影,顾不得心情复杂,连忙追上去。 清风寨的外面,杨虎和其他四个寨子的寨主都在。虎头寨最大,来的人最多,足有四十几位。其余的寨子都不大,各来二十来人的样子。加起来一百多人,可抵清风寨整个寨子的人手。 杨虎站在最前面,对于今日之事势在必得。以前眼红归眼红,但看在跟着清风寨多少能喝点汤的份上,各寨都算得上相安无事。他曾嫉妒过方天霸的眼光长远,居然让自己的儿子识文断字。像他们这样的山匪,几乎都是睁眼瞎。 方天霸不仅让儿子们读书,其二子还中了秀才。他曾嘲笑过对方,认为对方是胡闹,古往今来哪有土匪走仕途的。就算是中了秀才又如何,就凭这样的出身,压根不可能再进一步。 不想对方也没想过让儿子再继续进步,而是凭着一个秀才的功名在缅城混得如鱼得水,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 那时他才明白方天霸的格局,心里嫉妒无比,只能望尘莫及。他的儿子们是不可能了,孙子们还没出生。急得他恨不得下山抢一个秀才上山,又怕惹了官府派兵来围剿寨子。 谁知瞌睡有人送来枕头,老天掉下两个贵人,一个曾是探花,一个是举人。那什么秀才,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周公子,您说,方天霸真的会乖乖下山?" 周北一袭青衫,头上包着方巾,端地是一位才貌双全的书生公子。他身后的柳夫子儒雅睿智,一身的文雅之气更是让人信服。 杨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仅从他笃定的眼神中越发肯定,此次必是十拿九稳。今日过后这清风寨就是他们虎头寨的。得了清风寨的地盘,再一步步蚕食掉方家的生意。以后这方圆几百里,他们虎头寨一家独大。 清风寨的人闻讯赶出来,方子清方子风兄弟二人扶着方天霸,父子三人步履并不见多少慌乱。杨虎心下冷哼,有些不太满意。想不到方天霸这么沉得重气,他倒要看看等会他们还会不会这样从容。 第9章 方天霸拱手,"什么风把几位寨主都吹来了,方某有失远迎。" "方寨主,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三日之期已到,你们清风寨是不是要给我们其余五寨一个交待啊。" "就是啊,方寨主。咱们上山扎寨干的是什么买卖,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既然不是同道中人,占着这方圆最好的山头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念在大家算是同行一场,早年也都是苦命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你们自行收拾东西下山。"一个寨主道。 另一个寨主附和,"没错,没有这样的道理,占着茅坑不拉屎。方寨主,你们赶紧走吧。要真动起手来,咱们面上都不好看。" 方天霸道:"各位寨主,可有哪条明文规定普通百姓不能住在山里?再说我们清风寨并未忘记自己的老本行。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时常带着人下山,拦截路人抢夺钱财。" "哎哟,方寨主,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那孙子也叫打劫,就那么几个人拿着木棍石头吓唬一下,别人给个三两小钱就放行,这不是败坏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和名声吗?要是大家都像你们这样,以后谁还会怕我们。我们没有银子,那不是都要喝西北风。" "说得对,简直是胡闹!" "对,胡闹!" "不能让清风寨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 杨虎冷笑,方天霸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惹了众怒,他们清风寨还想留在山里面,简直是做梦! 后面的小路上跑来一道人影,一路挤到前面在方子清的耳边耳语几句。方子清皱着眉头,眼神落在杨虎身后的两人身上。刚才他就有些奇怪,怎么虎头寨还有这样的人物,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他侧过身,和方子风低语。 方子风早就看到柳夫子和周北,以他一个读书人的眼光来看,那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士,学识必定渊博。他之前还在纳闷,不知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虎头寨搅和在一起。 他往前一走步,"敢问各位寨主,我们坏的是什么规矩,何人制定的?" 那叫嚷得最厉害的寨主顿时语塞,他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他哪里知道谁制定的规矩。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大规矩。 "反正就是规矩,你不讲规矩,就是你的不对。" 方子风淡淡一笑,"真论规矩,当以律法为重。律法有云,凡抢劫他人钱财者,所犯盗抢之罪,轻则收监重则当斩。敢问咱们这一行本身就是伤天害理之事,哪有规矩可言?" 他是秀才,又经营自家铺子多年,在缅城还算有些人面,也常和一些府衙人员打交道。他话一出口,那寨主悻悻闭嘴,缩到后面。 杨虎重重哼一声,以前就是因为方天霸的儿子是个秀才,大家都很忌惮,所以再是眼红清风寨,都没有人站出来。不过今日不同往日,他们虎头寨的两位客人可比秀才厉害多了。 周正和柳夫子对视一眼,周北站出来。 "律法是律法,律法之外是人情是俗成。天下之事,有法的循法,无法的循例。古往今来,但凡进山扎寨者,都是以讨要过路人钱财维持生计。天晴晒东西,下雨收东西,这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行事依据。既然是世人周知的事情,千百年来大家都遵循此法相安无事,这就是规矩。就好比这缅城的大小山头,早些年都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这一条条的路。倘若有人非要反其道而行,非要与流传至今的俗成作对,那就是违反规矩。" 杨虎心里那个痛快啊,读书人的嘴皮就是溜。换成他们就算是知道这个道理,也说不出这些个条条框框来。他倒要看看,是方子风这个秀才厉害,还是他手上的探花和举人厉害。今天他定要扬眉吐气,以后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他们虎头寨。 方子风暗惊,这个年轻人好生厉害,明明是强词夺理,偏叫人无法反驳。方子清一看自家弟弟的表情,就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 五寨众人见方子风被问住,一个个立马精神抖擞。怪不得杨寨主敢挑头,原来收拢了这样的人才。 "这位先生说得对,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俗成的规矩。你们清风寨占着土匪的名头,干的却是收山货开铺子的营生,你让世人怎么看我们其余寨子里的人。他们会骂我们一个个都是怂蛋,都是没种的。" "我们不是孬种!" "对,我们不是孬种!清风寨赶紧滚下山!" "滚下山!" "滚下山!" 周北很满意,眼神闪过一抹轻视。这些乡野贱民,还有那什么秀才,全都是一些愚昧之辈。他只要随便一出手,就能将一切都摆平。等收服了虎头寨,再吞并掉其余的山寨,以后就是他的一份助力。助力虽小,但聊胜于无。 第10章 他和柳夫子交换眼神,柳夫子微微颔首。师生二人觉得此事基本差不多,余下的武力解决那是虎头寨的事情。 方子清怒道:"什么狗屁规矩,你们分明是眼红我们清风寨。我们寨子是做山货买卖没错。但我们也没有让你们吃亏,你们的那些山货,哪一次不是我们高价收的。这些年,你们依靠卖山货,日子过得也不错。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卖山货到底碍了谁的事,阻了谁的财路不成?" 五寨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方子清说得没错,这些年大家其实都尝到了些甜头。但是杨寨主说了,等清风寨下山后,这片山头就是大家的,他还会出更高的价格收大家的山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方子风冷笑,"你们以为我们清风寨搬走后,这片山头就是你们的了?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片山头只会是虎头寨的。杨寨主今日能煽动你们把我们撵走,他日你们之中要是有人不顺从他,他定然会想尽办法把你们撵走。" 众人大惊,因为杨虎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要不是利益动人心,大家也不会被轻易煽动。如今被方子风一说破,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三两交头接耳起来。 周北眼神淡淡一扫,道:"此言差矣,杨寨主一心为大家谋福利。他早就想好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大家一起发。大山是属于大家的,以后清风寨所处的山头,可以采用轮换的法子让大家共同拥有。杨寨主还会成立山货合作社,每年都会制定一个保底价格,绝不损害大家利益。只要是各寨收上来的山货,合作社全部都要,不会挑三拣四,最差的也能以保底价格卖给合作社。"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往年卖给清风寨的山货都要被挑拣,那些挑剩下的大家就留着自己吃。要是以后真像这位先生说的一样,那么他们肯定支持杨寨主。 方子清和方子风相看一眼,彼此都看出这位先生的厉害。这样的法子他们闻所未闻,这位年轻的先生不知是哪里的高人。 赶过来的应王仲庭和颜欢欢听了一耳朵,应王眯起眼认真打量着周北。这小子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还真有那一两分像自己的老友。 颜欢欢则是心下肯定,这个周北也是个穿越的,而且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什么合作社的办法,就是后世成功的农副产品经营模式。 她看向仲庭,低语,"我现在能肯定,这个周正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应王显然听到她的话,挑了一下眉。 五寨众人被周正那番话激得热血沸腾,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没有道理不同意。所以为了以后大家能赚更多的钱,清风寨一定要赶走。 "方寨主,你听到了吧。杨寨主才是真正为大家谋财路的人。你们哪,以前做的真有些不地道。我们千辛万苦送来的山货,总要被你挑挑拣拣剩下一半。" "就是啊,可怜我们寨子里的那些老人孩子,见天的往深山里钻,就是想多赚两个铜子儿。方寨主这里一挑拣,他们的血汗就白费了一半。" "方寨主,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我们大家动手,到时候伤到谁都不好看。" 先软后硬,美其名曰给面子。 方天霸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冷冷出声,"你们以为山货买卖是那么好做的?这些年我们方才在缅城摸滚打爬,好不如意才算通了路子。你们想干这一行,输得起赔得起吗?" 什么意思? 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杨虎就算是不识几个大字,但多年阅历告诉他,方天霸说得没错。生意要是那么好做,那大家都去做了。 他求救地看向周北师生,柳夫子很是不悦。他们堂堂读书人,和这些下贱的人争论本就有辱斯文。还要讨论商贾之事,简直是掉身份。 周北不以为然,"你们方家无非是打通了官府的路子,这一点我们也能做到。甚至你们做不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他觉得以他后世的那些经验来开几个山货铺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有什么可为难的。他的话,给杨虎和众人都吃了定心丸。 "没错,你们方家能行,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行?" "快搬走吧,否则我们就要动手帮你们搬了。" "就是,你们别再拖了,无论如何今天你们都要下山。" 众人大声嚷着,方学文挤到自家长辈前面,挥了挥拳头,"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休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他是方圆几百里公认的好身手,众人还真被他吓住了。 周北轻嗤一声,"一拳难敌众手,你再厉害,你能打得过这些人吗?" 第11章 众人一想,也对哦。 "就是,有种你现在动手啊,看我们怕不怕你。" 方子清把自己儿子往后拉,"学文,别捣乱,贵客送走了吗?" "没……没有。"方学文低头。 "你……你这个孩子……"方子清跺脚,回头看到应王几人就在人群之后。狠狠给了自家儿子一个凌厉的眼神。 周北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全场,道:"我们先礼后兵,方寨主是识趣之人,应当知道众怒难平。你们坏规矩在前,我们讲理在后。还请方寨主不要犹豫,早些下山吧。" "放什么狗屁,什么规矩?哪里来的规矩?我小老儿要是不认,那就什么狗屁都不是!" 应王的声音一出,柳夫子和周北心惊不已。他们看到人清风寨的人让出一路来,白发白须的老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对出众的男女。 "王……" "王什么王?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亏你们还是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好好的读书人不做,是想改行做土匪吗?要不要小老儿成全你们?" 柳夫子吓得额头直冒冷汗,他知道应王还真有这个权力。要是他们的身份变成土匪,那以后还怎么图谋大事。 周北也是震惊不已,闻言心里惊了又惊。早知应王在清风寨,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插手这些贱民的事情。 "应……老前辈,晚辈不知老前辈在此,多有无状,还望老前辈海涵。老前辈是不是被清风寒掳上山的,晚辈这就过来救您。" "海涵个屁!谁要你来救!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你们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生。你都要赶我们下山了,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周北又是一惊,难道应王和清风寨…… 清风寨众人也是惊疑,老寨主的这位贵客莫不是身份不小?方天霸早就知道无论是楚叔还是应叔,那都不是普通人,就是不知道不普通到什么份上。方子清和方子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微微松口气,看来这位应老前辈的身份足够压住杨虎请来的高人。 应王眼神扫过众人,"我告诉你们,别在这里扯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老子就是规矩!" 什么人敢夸这样的海口? 六寨众人齐惊,想他们占山为匪,平日里也时常把老子天下第一的混话挂在嘴边。但真遇见到大事,没有一个是不识时务的。干他们这一行的,拳头硬人手多才是老大。吹牛皮的大话,关上门在自家寨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在这样的场合,那是万万不敢冒头。 杨虎的眼中惊疑不定,急忙扯过周北,"周公子,这位是什么人?" 周北低语,"赶紧走,这人你们惹不起。" 杨虎有些不信邪,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外加一个后生一个女娃,这三人能是什么大人物。那些大人物都在大宅子里呼奴喝婢,谁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受罪。 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当土匪久了,多少长了不少心眼。他开始怀疑今天的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的,这个柳先生和周公子着实可疑。 早在这两位说要帮他们虎头寨扬名立万时,他就有些怀疑。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还有人上赶着要帮别人的?要不是这周公子说得天花乱坠,让他太过心动,他也不会脑子一热纠集其余的山寨排斥清风寨。 "周公子,你这人不地道。是你说可以帮我的,主意也是你出的。现在我们骑虎难下,你让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周北心急,他能有什么说法。本以为是一个顺手的机会,还能笼络一些势力。没想到应王和仲庭居然在清风寨,而且看他们的架式,明显是要替清风寨撑腰。 他羽翼未丰,暂时还没有直接对抗嬴氏的能力。"应……老前辈,青白。今日之事全是误会,我也是听了一面之词,以为清风寨做事不地道。眼下误会解开,才知清风寨也是不易。无意冒犯还望谅解,正道就此告辞。" 柳夫子也行礼,师生二人欲走。 杨虎哪里同意,一把扯住周北,把他扯得一个踉跄,"周公子,你可不能走。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本来没有这个心思的,是你劝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惊天动地,我才听了你的话。现在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 柳夫子大急,怒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辱斯文。你赶紧放开正道,有什么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事情是你们挑的,现在遇到了硬茬子想跑,没那么便宜!" 其余几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小心嘀咕,"杨寨主是不是太怂了,哪有什么硬茬子。不过一个老头两个年轻人。" 第12章 杨虎一想,也对。 不过一个老头两个年轻人,他们可是土匪啊。管这老头以前是个什么人物,落到他们的手上那还不是由他们搓圆搓扁。还有那个女娃娃,长得真好看,正好抢回去给儿子当媳妇。 清风寨的人此时回过神来,方天霸早知楚叔和应叔都不是普通人,也曾经猜测过他们的来历。看他们行事不像什么达官贵人,不知杨虎请来的两个人为什么那么害怕。 "应叔……" 应王知道他要问什么,"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嚣张的样子,小天霸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看谁敢赶你们下山,谁敢提什么破规矩!" 杨虎咬牙一呼 ,"大家别听他的!一个作死的老头,跑到我们缅城来撒野,也不看看这方圆几百里都是谁的地盘。他们一个老的两个年轻的,就算是死在山里面,也不会有人知道。" 周北心一跳,快速低头。 其它几个寨子的人听杨虎一说,有人附和起来,"就是,一个臭老头,居然在我们的面前充什么老大。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杨寨主,那个女娃不错,正好我家婆娘刚去世,你看……" "好你个刘大,就你眼睛尖,我们都眼瞎是不是。你婆娘死了,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小妾吗?我可是连个妾都没有,这个女娃我要了。" "谁说是你的,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抢起来,颜欢欢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在说寨子里的事怎么就扯以她的头上。看那几个寨主的样子,好像要打起来。 应王啧啧摇头,"想得倒挺美,还敢肖想我的欢丫头,真是找死啊。仲小子,赶紧出手吧,吵都吵死了。" 方子清和方子风闻言看向仲庭,只见仲庭冷眸一扫,人已如移形幻影一般冲到寨子外面。刚才还吵成一片的人齐刷刷被撂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周北瞳孔微缩,青白的武功怎么变得如此厉害,难道是有什么奇遇?柳夫子也暗自心惊,看来此前低估了这位学生。凭这样的身手,就算文不成,那也是一位所向披靡的虎将。 杨虎倒退两步,"你……你……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上!" 身后的一百多人呼拉拉把仲庭围住,方学文大喊一声,清风寨这边的人齐齐冲上去,两派人很快缠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周北和柳夫子对视一眼,两人悄悄往后退。 颜欢欢看到了,问应王,"老前辈,那两个人?" 应王冷哼一声,"别管他们。" 周北是蕴龙气而生之人,他的命数自是天意安排。任何人都不能横加干预,否则只会遭到天道的惩罚。而且观他的气运,一次比一次弱,根本不需要出手。 两帮人手本来就差不多,清风寨这边有方学文,还有仲庭这样的人物在,胜负很快见了分晓。杨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各寨带来的都是寨子里的好手,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转头想问周北,却发现那个周公子和柳先生已经不见踪影。他心头大恨,知道今日之事是他鲁莽,把那个人骂得狗血喷头。别让他再看到他们,否则有他们好受的。 "方寨主,方寨主啊,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也是被那个什么周公子给蒙蔽了,我们大家都是多年的老相识,大家都是在这大山里讨生活的。赶紧让他们停手吧,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方天霸不敢做主,看向应王。 应王扶着胡须,"仲小子,先停下来吧。" 仲庭一收手,方学文也让寨子里的人住手,全部退回去。几个寨主一个个鼻青脸肿,刚才仲庭在打斗之中,主要的火力就是他们几个。可怜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打倒在地,如此往复简直是惨不忍睹。 五寨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个个看上去都极惨,而清风寨这边伤者较少,所有人的气势都十分高涨。 先前叫嚷着要抢颜欢欢做填房的寨主捂着脸满嘴的血,那青年拳头厉害,打落了他好几颗牙,"杨寨主……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待!" "对,杨寨主,我们可都是听了你的话,你必须要给我们大家一个交待!" "没错,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几个寨主都受伤不轻,痛得直呼。 杨虎看着他们的惨样子,觉得那些伤像是受在他自己的身上,心里也在打怯场,"这……这事真不能怪我啊,都怪那个周公子……要不是他说要帮我发财,我也不会鬼迷心窍啊……" 第13章 "这我们不管,事情是你挑的头,你就要负责!" "咦,那个周公子呢?" "周公子跑了!" "好哇,杨寨主,你居然玩这一出,今天这事没完!" 众人讨伐起杨虎来,杨虎叫苦不迭,暗恨自己脑子发热,怎么被那姓周的小子一忽悠,居然弄出这么一堆烂摊子。 他抓耳挠腮,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方寨主的计谋。那个周公子和你们寨子里的这三个人明明就是一伙的。你贼喊捉贼,故意挑事!" "放你娘的狗屁!"方学文怒骂,"是你自己心术不正,受人挑拨还把错推到我们头上。大家说说,要不是他有那个坏心想在这方圆几百里称王称霸,那个周公子能成功吗?分明是他眼红我们清风寨,还把大家都拖下水。眼看现在事情不成了,就像只疯狗似的咬人,你们信吗?" 别管信不管,其余几寨是不敢再惹清风寨。心里都把杨虎恨上了,他们今天的损失只能向虎头寨讨要。 众人一齐讨伐,杨虎难以招架。 应王不耐烦地挥手,"要吵都给我滚回你们地盘去吵,别在这里扰我的清有。你们这些碍眼的家伙,赶紧滚!" 杨虎还想争辩,无奈被那几个寨主围在中间。那几个寨主不敢再惹清风寨,相互使着眼色,一哄而上制住杨虎,捆着走了。 方天霸带着儿子孙子要跪地叩谢,被应王扶住,"小天霸啊,你这越活越回去了。你是不是忘记当年你楚叔对你说过的话,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哪。" "应叔,今天这事多亏您老人家了……" "快起来,既然被我碰上了,万没有不管的道理。这些年你没有辜负你楚叔的一番苦心,把寨子和生意都经营得很好。俗话说得好,相逢既是缘。我们有缘,能帮一次是一次。" 方天霸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应叔,我……" "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这事是过去了。他日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人来为难你们,这清风寨一方净土,我实不忍它被人破坏。这样吧,我给你一样东西,以后但凡是有人敢为难你们,你就拿着东西去找缅城的父母官。" 应王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玉佩出来。 那玉佩的材质自然是极品的美玉,方天霸认不认得出来先不管。只说玉佩之中刻的那条龙,足以震惊方家父子祖孙。 方子风是秀才,又常和缅城的一些官差打交道。一见之下心惊不已,什么人敢在玉佩上雕龙,答案不言而喻。 方天霸哆嗦着,"应叔,这……" "一块玉佩而已,看把你们吓的。你们要切记,不能忘却初心要一心为正,不能辜负我们的一番苦心。" 玉佩被塞到方天霸的手上,方天霸的手都在抖。"应王放心,我会永远牢记您和楚叔说过的话,并刻成家训让子孙们传下去。" "好,如此甚好。" 应王似乎很满意,望着青山和寨子长长叹一口气。真是一个好地方啊,但愿这里能成为世间的一块净土,护住这寨子里的一方百姓。 "我们这就走了,大家都回去吧。" 方天霸急道:"应叔,您不多住些日子吗?您才来就要走吗?" "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已是难得,缘聚缘散,千里相聚终有一别。都别送了,我们记得下山的路。" 应王挥着手,朝仲庭和颜欢欢招了招,"仲小子欢丫头,我们走吧。" 方天霸带领儿子孙子并寨子里的所有人齐齐跪下,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还久久没有起来。 "爷爷,那个应老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方学文低声问道。 方子清瞪一眼儿子,"小孩子家家,别乱问。" 方天霸望着天,犹记得当年他带着二十多口人上山的情景。那时候正是大荒过后,乡亲们都没了活路。他挣扎了一夜,带着几个后生下山拦路,碰到了相伴同行的楚叔和应叔。 没想到打劫没打成,倒让楚叔教训了一番。 楚叔教训完他们后,摇头叹息。说看他们可怜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肯定也是迫不得已。于是楚叔和应叔跟他们上了山,教他们如何靠山吃山。又教他如何识别药材炮制药材,还教他怎么把药材卖到山下去,怎样才能卖个好价格。 楚叔还告诉他,要想日子安稳一定要有远虑,所以他才会在楚叔的指导下开了一间山货铺子。两位长辈在寨子里住了近一年,手把手教会他生存的技能,应叔还教寨子里的人习武。 第14章 可以说,如果没有楚叔和应叔,当年他们那些人怕是活不下来吧。 "你们要记住,我们清风寨和方家有两个大恩人。我们一定要牢记恩人说过的话,正直做人本分做生意。" 方子清方子风和方学文称是。 远处的山路上,应王嘟哝着,"本来还想多住两日,那些讨厌的家伙真是让人扫兴。这怕是最后一面了,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颜欢欢道:"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再住几天?" "不了,终有一别,迟早的事。" 应王叹着气,幽幽道:"我这不是怕欢丫头你等不及嘛,仲小子不开窍不肯给你解毒,我们还是早些赶到黄花川的好。要不然,我只有再给你寻一个夫君了。" 她脸一红,看一眼仲庭。 仲庭眼神暗沉,"王爷,我看是你想早点赶到重阳山吧。" 应王嗔怒,"仲小子,你真不可爱!" 马车还停在山下,被守护得很好。 仲庭驾车,应王和颜欢欢坐车。一扬鞭,马车晃悠悠地跑起来。山路跑不快,可以放松欣赏沿途的风景。两边青山绿树,空气清新无比。应王忆起往昔岁月,不由轻哼歌曲。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顔欢欢慢慢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熟悉遥远的曲子。那位楚天行的行为颇有几分侠气,这一点倒是和爸爸很像。只可惜,他不是爸爸。 应王五音不全,好好的曲子被他唱得七零八落。偏他兴致不浅,一遍遍地唱着,唱到最后颜欢欢也跟着哼起来,而且调子全被他带偏了。 "欢丫头,你怎么唱得这么难听,你是不是天生五音不全哪?" "老前辈,我是跟着您唱的。" "乱讲,我唱的不是那样的,我唱得比你好听多了。" 颜欢欢懒得跟他争,"对,你唱得好你唱得好。我唱得难听,行了吧。这首歌是您那位好友教您唱的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他教我唱的,他那个人哪说不清。你说他洒脱吧,他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他深谙大义吧,他有时候又挺小气的。他那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总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主意。我活了这般岁数,就没有见过比他更特别的人。" 应王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马车摇啊摇,晃悠悠地出了大山。 七日后,他们抵达经阳县境内。据应王所说,黄花川离此地不足百里,他们打算在城内歇一晚打探一下消息再启程。 经阳的风俗与夜歌大不相同,许是天高皇帝远,这里的民风大胆。街上到处可见妇人姑娘,其中不乏许多做小买卖的。 "这里离重阳山也不远,百姓们受重阳山的影响,做生意的人特别多。经阳的商人遍布嬴国,有经商之称。"应王解释着,望着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驻足良久。 颜欢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酒楼名为闻香。心道老前辈必是想起以前的一起事情,或许他曾和楚天行在那间酒楼吃过饭。 果然,应王抚着胡须,"走,仲小子欢丫头咱们今天就在闻香酒楼打尖。我跟你们说,这间酒楼有一个招牌叫经阳烧子鸡。以前楚天行总和我抢,现在没人和我抢了,我要吃一只打包一吃……" 后面那句话声音明显低下去,惆怅不已。 三人进了酒楼,一老者白发,再加两位年轻男女,看上去原本是不协调的组合,但跑堂小二无人露出惊讶之色。经阳商贾众多,小二们见多识广,并不以为意。酒楼里宾客不少,跑堂将他们安排在靠角落的位置。 应王熟门熟路地点了好几个特色菜,那跑堂恭维道:"客官必是我们闻香酒楼的老客人了,您且坐着,菜马上就好。" "这么多年,看着似乎没什么变化。"应王感慨着,有些黯然。 颜欢欢打量着酒楼的布置,确实一应桌凳都比较老旧,显然都有些年头。酒楼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男女同席的大有人在。 这些客人吃吃喝喝,说着最近发生的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张员外家出事了。" "听说了,张员外可是咱们经阳的大人物。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抢的抢烧的烧,一家几十口都死了,居然连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就留下一个寡妇和一个几个月的婴儿。" "出了这样的事,张家算是完了。可惜张员外那样的大善人,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第15章 "可怜那小寡妇,听说都哭晕过去几回,看着真让人心疼。" 说话的几人意味深长地交换着眼神,暗道张员外没福气。新娶的小娇妻过门不足两年,就出了这样的事。剩下那么个襁褓中的婴儿,还有被洗劫一空的宅子。孤儿寡母的,以后不定被人欺负死。 颜欢欢从他们的言语中脑补完整个事件,看了一眼仲庭。这般行事,听着有些像空镜门的敛财手段,只不过手段更为残忍。 应王伸长脖子,像是压根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话。等菜一上来,一筷子就撕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皱眉,嘟哝着味道没有以前的味道正宗。 吃完饭,他打一个饱嗝,催促着仲庭和颜欢欢,"快吃,快吃,吃好了我们去凑个热闹。" "老前辈,哪里来的热闹?" 他眼一翻,"那什么张员外的事啊,你们不是听到了吗?" 敢情这老人家一心二用,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如此两人也不多话,快速吃完饭后出发。 张员外姓张名勉,有张大善人之称。张家的宅子很好找,随便问了一个路人都知道。那宅子占地极大,黑瓦白墙高高的翘檐,朱门铜锁,门口蹲着两只石狮,标准的富户人家。 门外聚齐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里面传来哀哀切切的哭声,还有许多人的惋惜声。门内是另一番光景,空气中充斥着焦灰的气息,屋子被烧得七零八落。四处挂着白幡,保存最好的一间屋子存放着张家人的尸骨。 尸骨尚未收殓,皆用白布盖着,旁边跪着一位孝衣少妇。所谓要想俏一声孝,那少妇本就是纤细娇美的女子,此时看上去更是惹人怜惜。她的身边,围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女人们的轻声安慰,男人们不时插上几句话。 "张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哪。" "我……我一个内宅妇人,家都烧没了,我能怎么办哪?" 只一眼,颜欢欢就能肯定这位张夫人是空镜门的人。空镜门的女人她见过几个,韩婆子、夏夫人、露水露珠,她们或老或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骨子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态。 这位张夫人同样如此。 张夫人看到他们,面上难掩惊讶,"不知几位是……" "我是张员外的朋友,听说他家里出事了,特地过来看一看。"开口的是仲庭。 "原来是亡夫的朋友……小妇人这厢有礼了。"张夫人起身,行了一个礼。 仲庭长相出众气势不凡,大胆的妇人大姑娘瞬间被他吸引,眼神不停往他身上瞄。那张夫人垂首哀伤,实则心中小鹿乱撞。这般出色的男子,她平生未见过。要不是赶紧低头做出难过的样子,只怕就要失态。 "这位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一连三问,是张夫人身边的一个妇人。那妇人身边有一个姑娘,看上去是她的女儿。 颜欢欢和应王直接被人忽略,那些女人仿佛没看到他们似的,恨不得把仲庭的祖上三代都问个清楚,当然最终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娶妻。 仲庭道:"我姓仲,从缅城而来。" "原来是仲公子。"那妇人极为热情,应该是张家的邻居。"张家遭此大难,唐妹子眼下也没功夫招待你,不如你们去我家里坐坐?" "不用。"仲庭断然拒绝。 那妇人这才像看到颜欢欢,心里有些失望。这位仲公子长得是好,可惜身边跟着这么一位貌美小娘子,怕是看不上自家女儿。 张夫人轻轻啜泣着,"感谢仲公子能来看望小妇人,要是先夫还在……呜呜……" "张夫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颜欢欢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空镜门行事只图财,为图财不惜害人性命。这次张家人都死光了,这张夫人为什么不走,还留下来做什么? 张夫人含泪抬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看得一众男子无人心生怜惜。"小妇人也不知道,张家就剩林哥儿一人,他还这么小……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林哥儿是张夫人所出,出事的时候张夫人带着儿子在娘家小住。正是因为如此,母子二人逃过一劫。关于张家被烧抢一空的事,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寻仇,有人说是暗抢。 突然一人惊呼,"前两天我好像看到有几个生人在附近打转,听他们说话好像不是经阳人,口音和这位仲公子有些像……" 看戏变成被人看戏,应王抚着胡须挑眉,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颜欢欢就知道他是个老顽童,热闹越大越好,不怕事不大,就怕事不够大。 第16章 仲庭面色不改,看向那人,"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嫌疑?" "……这,我可没那么说……事情不是凑巧了嘛……"那人不敢看他。 人群中有几个汉子喊起来,"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就算不是他,也是他的同伙。大家可别让他们跑了,赶紧报官吧!" 说到报官,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县衙的人都没看到。难道这样的命案都不足以惊动官府吗? 张夫人惊疑着,"……会不会弄错了啊?我看这位仲公子不像是坏人……" "坏人难道还会写在脸上吗?这小白脸就是长得好看,说不定心黑着呢。"一个汉子不平说道,朝自己的随从使眼色,那随从挤开人群往县衙飞奔而去。 应王一脸兴色,低声道:"真有意思,小老儿我什么地方都住过,就是官府的地牢还没有住过。嘿嘿……" "老前辈,别光顾着玩。要是他们真一口咬定我们是凶手,那县衙的县令又是个糊涂的,只怕我们不好脱身。" "怕什么,我银发小白龙还从没怕过人。你别怕,我和仲小子会护着你的。一个小小的县衙,还相困住我们,门儿都没有。" 他们交头嘀咕着,有人喊起来,说他们在商量对策。一口咬定他们心虚,杀害张家几十口的凶手就是他们。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一个人这么说,另一个人附和,紧接着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们。那张夫人刚开始还替他们分辩两句,后来说的人多了,她的声音变得又小又弱,最终不再说话。 应王眼中的玩味越来越浓,差点都要跳起来,"哎呀,你们冤枉好人哪,我们真的没有干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颜欢欢看着他表演,要是他的表情不那么雀跃更有说服力。"老前辈,您能不能别这么高兴?我们都被冤枉成凶手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里不能闹着玩,这多好玩哪。欢丫头你别害怕,我跟你说,出不了事。我可是银发小白龙,以前黑白两道哪个不知道我的名号。管他什么县衙官府,都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老前辈,您说的是哪年的事?你认识的那些人还在吗?" 应王脸一垮,露出凝重的表情,"忘记这茬了,那些人八成都见了阎王。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命丧于此?哎哟,那可怎么办哪,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啊。" "老前辈,您能不能严肃一点?"颜欢欢翻了一个白眼。 仲庭问道:"是去地牢走一遭,还是打出去?" 应王跺脚,"都说了去地牢住几天,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愿陪我吃苦。那好,你们告诉他们,说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让我一个人去蹲大牢吧。" "行,那你一个人去吧。"仲庭说着,拉过颜欢欢要走。 "不能让他们走!"人群中有人喊着,还有人摸出一些家伙什儿。"你们害死张家几十口人,还把张家的钱财搜刮一空。还想走,做梦!" "把他们捆到县衙去!" "对,捆起来!" 应王举起双手,"别,别捆我们,我们跟你们去县衙。" 众人怀疑,凶手会这么听话? 先前那想招仲庭为婿的妇人惋惜又庆幸,好好的一个俊俏公子没想到是个凶手。庆幸他们刚才没有同意去自己家里坐一坐,否则她有嘴也说不清。 "不捆你们也行,你们别耍花招。" "保证不耍花招,年轻人你别这么大火气。我告诉你,有时候随便出头没什么好下场。我们是不是坏人,进了衙门就知道,到时候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那汉子一听,自我怀疑起来。但是一想到娇弱的张夫人,顿时又生出无比的气概。如果他亲手将害死张家人的凶手绳之以法,以后张夫人定会对自己感激不尽。说不定……时间长了,张夫人会对自己心生情愫。 "你别吓唬人,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这么嚣张,还敢回来看。你们这样的恶人,迟早会有报应!" "说的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跑,确实很嚣张。你说是不是啊,张夫人?"颜欢欢这句话是对张夫人说的。 张夫人闻言,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他们到底是谁?究竟看出了什么? 不,不会的。门中行事一向不留痕迹从没有失过手,不可能有人看出什么来,更不可能猜到是她们空镜门所为。 她是邻县人氏,娘家清白。就算这些人说出什么话来,世人也不会相信。这些人别说怀疑,听都没有听说过她们空镜门。先前还可惜那俊俏的公子,是她生平所见最为出色的男子。只可惜这男子不是她能勾上手的,更何况身边还有那样一位姑娘,如今看来得想法子坐实这几人的嫌疑。 第17章 "这位姑娘,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我们张家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也不认识你们……你们肯定是被冤枉的。各位乡亲,谢谢你们的好意,这几位朋友远道而来,又是亡夫的朋友。求你们往开一面,别送他们去官府。" "张夫人,你别被他们骗了。像他们这样的恶人,图的就是钱财。他们定然是觊觎你们张家的家产已久,事后还来装好人。你心地善良,不知人心险恶。这样的恶人,就应该交给官府惩治!" "对,不能放过他们,把他们送去官府!" 众情激昂,应王的眼神越来越亮。 颜欢欢无语至极,"老前辈,您就那么想蹲大牢吃牢饭?" "还有牢饭?"应王喜道:"忘记这一茬了。对,是有牢饭的。我早就听说有的地方牢饭里面都掺了石子。嘿嘿,那些黑心肝的,看我怎么治他们!" 完全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好吧,既然老前辈非要去体验一番,他们只能舍命陪君子。 她环视那些激愤的人,"县衙的地牢我们会走一遭,相信清者自清,县令大人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至于张家的事,我还有一句话要讲。你们中有许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昨日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动静不小,为什么你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很多都是附近的居民。经她这一提,大家恍然想起,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们没有听到动静呢。更奇怪的是,张家的院墙完好无损,从外面看根本想不到里面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咦,奇怪了,确实没有动静?" "就是啊,我也没有听到。"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娇弱无助又伤心的样子落在男人们的眼中,皆是心生怜惜。 出了这么大的事,最难过的就是这位唐娘子。也不知这几个外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张家情形惨烈,还要在此吵闹。唐娘子一个妇道人家,才死了丈夫,这几个人不会是想上门来趁火打劫吧。 "这位姑娘,不管你们是不是凶手,你们在张家吵吵闹闹的就是不对。张夫人心善不和你们计较,你们有话还是去县衙说吧。" "对,去县衙说!" 仲庭冷声道:"你们是不是害怕了?怕别人会怀疑到你们其中一人的头上。" "你……你胡说!张家出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这案子很明显是熟人作案。而且事情偏就这么巧,张家的人都死光了,唯有张夫人母子活下来。" 世人的想象力极为丰富,仲庭此话一出,妇人们便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张夫人。张夫人不到二十岁,张员外却已是花甲之年。花甲之年的老人,再是用好药养着,恐怕在床第之上多有力不从心,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真能守得住? 刚才出声维护的都是汉子们,莫非其中真有张夫人的相好之人?妇人们怀疑着,许多人面上露出些许不善来。 张夫人低声啜泣起来,"相公……您死得好冤哪。您什么不等等妾身……为什么要留妾身和林哥儿在世上受人指点,被人泼脏水……要不是还有林哥儿这点血脉,妾身现在就随您去了……" 她哭得伤心,张家几十口人还没有入殓。眼看着家里烧的烧砸的砸,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有人便起了恻隐心生同情。 有妇人不忍,道:"张夫人自打嫁入张家来,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事情对妇道人家而言那可是要命的。你们别胡乱猜了,赶紧把这个几个送到官府吧。他们要是青白的,自有县令大人作主,真要是恶人,县令也不会放过他们。" 应王早就迫不及待,扯了一下颜欢欢的衣服,"欢丫头,我们赶紧走吧!" "走?你们想走到哪里去?"人群后面挤进来几个捕头,为首的络腮胡子瞪着铜铃大眼,"你们谁是凶手?" "他们!"众人让出道来,一齐指向应王三人。 络腮胡子瞪过来,视线落在颜欢欢身上,"这位姑娘……也是凶手?" "不是。我们不是凶手。"颜欢欢道:"不过既然有人怀疑我们,我们愿意和大人前往县衙说个明白。" "哟,这年头还真是怪事连连,姑娘是个爽快人,那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几个衙役想上前来绑住他们的手,被络腮胡子制止,"人家姑娘都愿意和我们走一趟,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随便动粗。" 应王凑到仲庭跟前嘿嘿一笑,"仲小子,看到没有。我家欢丫头这长相这人品,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你可得加紧哪,别真等有一天她移情别恋,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第18章 颜欢欢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老前辈还惦记着他们那点事。再说络腮胡子指不定只是个单纯的热心人,人家压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沿路上,百姓围观着。 "他们就是杀害张家几十口的凶手?这都快入土的老人,还有俊俏的公子漂亮的姑娘,没有搞错吧?" "错不了,听说是有人报案。这些歹人极其可恶,做下那样的恶事还敢回来。" "真的吗?那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坏人哪。" "人不可貌相,你们别被骗了。" 应王听着议论声,眉头挑得越来越高。挺着胸昂着头,谁说他是快入土的老人,他可是银发小白龙,这些人真没有眼光。 突然一棵烂白菜朝他砸来,"打死这些恶人!" "打死他们!" 烂菜叶子臭鸡蛋还有湿泥巴什么的齐齐朝他们砸过来,几人身手都不错,左躲右躲那些东西都落在几个衙役的身上。 络腮胡子一抹头上往下流的鸡蛋和泥巴水,咬牙切齿,"你们……还敢躲,这么好的身手,我看你们就算不是凶手,也脱不了干系!" 应王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仲庭的身后,颜欢欢尴尬一笑,道:"大人,冤枉啊。我们行走江湖漂泊在外,要是没有一点底子防身早就被人给生吞活剥了。大人您一心为民,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冤枉一个好人。您这样大公无私的精神,值得世人学习。事情水落石出后,我们一定会给大人您送一面锦旗,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嬴国有您这么一位好捕头!"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尤其是夸人的还是一位美貌的姑娘。络腮胡子心头的怒火消了不少,但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 "我当然是一个捕头,这一点全经阳县的百姓都知道,不用你来拍马屁。" "我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日后经阳的县志之上,必有您的大名,您将流芳千古,让后人景仰。" 这马屁拍大了,络腮胡子有些飘飘然。察觉到其他几个衙役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自地咳嗽一声。 "赶紧走吧,别再磨叽了。" 颜欢欢和应王相视一笑,应王赞赏,"欢丫头,真有你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应王对仲庭道:"仲小子,你学学人家欢丫头。你这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性子,要不是一张脸还能看,我还真不愿意欢丫头跟你。" 好好的,怎么又扯那事。 仲庭和颜欢欢无奈相视。 经阳县的海县令最近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小小的经阳县最近大案频出。大前天才八里镇才出一个全家灭门案,人手都派到那里去了。今天早上又有人报案,说是城内的张家差点被灭了门。一时间人手调不过来,要不是半个时辰前抽调了几个回来,张家的那个案子还摊在那里。 听说张家的案子已有人指认凶手,要真是这样,省了他不少事。他眼看着任期将满,已打点好上下两个月后就要往上挪一挪。灭门惨案一出,他汗都吓出来了。 应王几人被带上来时,海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犯下如此滔天大案。来人哪,用刑!" 络腮胡子急道:"大人,您误会了。这几个人只是外地来探友的,还不确定是不是凶手……" "哼,外地人?他们要不是凶手,别人怎么会指认他们?我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你说,你们三个人是不是流窜作案,专玩仙人跳的?" 三人一老一男一女,标准的仙人跳组合。老的和女的自称父女,四处骗婚骗财,男的关键时候跳出来指控别人抢占他人妻。那些被骗的男人怕见官怕丢人,大多花钱消灾。 应王"咦"了一声,别说,还真像。 "大人,我们要真是仙人跳,为什么要杀张家几十口?"颜欢欢问道。 海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好哇,你们自己都承认了,你们就是流窜作案的惯犯。你们定是设好了圈套让张员外钻,后又眼红张员外的家产想占为己有。你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碰到我。我早就识破你们的阴谋,你们还不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仲庭冷冷一笑,"我们承认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凶手?如此断案,我还是第一回 见到。敢问这位县令老爷,您这办案的法子是从哪里学的?" 海县令心一虚,转念一想这几人是外地人。看上去身边连随从都没有,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样的人,就算是拉来顶罪也不会有人替他们翻案。如此一来,大案一破,他不仅升迁顺利,而且政绩考核还能得一个优评。 第19章 "本官断案的法子,难道还要告诉你?你是不是想学去,然后钻空子再继续做案?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进了我的衙门,就休想再出去。来人哪,上刑!" 络腮胡子有些不忍心,那姑娘长得好还会说话。真要是凶手早就逃了,哪里还会自己往衙门里钻。可是大人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他磨磨蹭蹭地取刑具,然后慢腾腾地过来。 海县令一瞪眼,"胡有山,你磨叽什么?还不快上刑!对付这样的狡猾的穷凶极恶之徒,要不给他们厉害瞧瞧,他们还当我们衙门是吃干饭的。" 胡有山拿着刑具过来,不敢看颜欢欢,低声道:"得罪了。" 仲庭挡在她和应王的前面,"我看你们谁敢!" 海县令心一惊,这年轻人好足的气势,难道……不,不会的,哪有贵人出行不带下人的。看他们几人的行事打扮,应该是江湖中人。 政绩要紧,升官要紧,错杀那么几个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自我安慰着,壮起胆,"反了,敢抗拒衙门,罪加一等!胡有山,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给他们用刑!" 仲庭的身后,颜欢欢低声对应王道:"老前辈,玩脱了吧,现在该怎么办?" "脱什么啊?我银发小白龙怎么会玩脱?"应王板起脸背着手从仲庭身后出来,轻蔑地看着那海县令,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 "老前辈,您到底有多少块玉佩?"她问。 应王眨眼,"这种东西带着不费事又不占地方,可以拿出来吓人,没银子了还可以当一些银子。行走江湖装逼必备嘛。" 这样的东西当铺哪里敢收啊,主要还是留着吓人的吧。还以为老前辈真有什么计策,没想到还是老一套。 胡有山将那块玉佩呈到海县令面前,海县令漫不经心接过来一看,只见玉佩上刻着一条龙。他手一抖,吓得差点往桌子底下躲。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龙是皇族的象征,这几人除了长相外,余下瞧着与寻常百姓并无两样。经阳是商贾来往重地,海县令自以为自己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普通的商贾,但凡是生意做得大些,哪个出门不是随从一堆以保人身安全。 若是皇族,哪有这般寒酸的。 只是又有些拿不准,看那青年的架式有点像个练家子,很有可能是个护卫。那姑娘长得不错,听说夜歌城贵人们的府上丫头都是个顶个的出色,不输一般人家的小姐。如此说来,有护卫有丫头,保不齐还真是个有些来历的。 他心里惊疑着,猜疑重重顾虑重重。一方面是升迁政绩,一方面又是疑似权贵。两边都不好办,不由得皱紧眉头。 身后的师爷耳语几句,他眉头舒展,"此案关系重大,本官一向行事严明公正,绝不会姑息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几位不是经阳人氏,又有人指证为凶手。不如几位先在后衙暂且委屈一下,等案情水落石出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一口一口本官,恐怕很是怀疑他们的身份。 应王嘟哝着,"别那么麻烦,干脆让我们下县衙地牢吧。县令大这么公正廉明,不是应该公事公办,见了权贵也要依律法办事吗?" 还有人自愿蹲大牢的? 海县令和师爷交换眼神,这几人到底什么来头?拿得出皇家玉佩,又主动要求下大牢。有这样的权贵吗? "这……" 师爷低语,"大人,咱们依律办事,谁也挑不出错来。何况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咱们静观其变,然后见机行事。" 海大人一听,此言有理。 "你说得没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就暂时委屈几位。你们放心本官向来公正无私勤政悌下爱民如子,经阳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一个好官。" 这个时候还不忘刷一下自己的好感,这位海县令还真是可以。把他们恭恭敬敬地送到地牢,叮嘱好牢卒们仔细照顾他们后,他立刻给自己的上峰写了一封信,连信加急快马送走。 应王如愿蹲了大牢,海大人给他们安排的肯定是地牢里最好最干净的一间。他背着手在地牢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透着光的小窗户,一会儿掀开木板床上的稻草。 颜欢欢道:"老前辈,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那个海县令一看就是好大喜功不干实事的,指望他破案,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难道就蹲在这地牢里,什么都不做? 应王摸着胡须,"别急嘛,欢丫头。一个小小的县衙地牢,还能拦得住我银发小白龙。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你的仲哥哥了。" 第20章 仲哥哥三个字,说得是俏皮又意味深长。 "老前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应王道:"我不是开玩笑,咱们急,有人更急。这样的案子,那些人就算是做得干净也希望赶紧拉个替死鬼。他们哪,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先静观其变,好好享受一下牢狱生活。要是事情一旦有变,咱们再出去。哎呀,我都饿死了,什么时候放饭哪!" 牢卒们一听,心里嘀咕起来。大人说是不能得罪这几位,还要好好供着。他们商量了一下,派人去外面买了几个酒菜。 酒菜不错,应王似乎有些嫌弃,"我还当能吃到夹石子的饭……" "这位老爷,您要吃夹石子的饭?"一个狱卒问道。 应王道:"坐牢不吃牢饭,大鱼大肉的像什么话。那什么石子饭馊菜之类的,给我们来一份。" 颜欢欢手快,把酒菜往身后一藏,不是她不愿意吃苦。有正常的饭菜为什么不吃,干嘛非要吃馊饭?老前辈要体验人间疾苦,他自己体验就好,她和仲庭才不要吃。 狱卒摸不着头脑,暗道这位老爷是不是个傻的。哪有人放着大鱼大肉不吃,偏要吃牢饭的。这事可真够新鲜的。 牢饭很快送来,散着一股子难以描述的气味。 应王闻了闻,嫌弃地放在一边,"这哪是人吃的东西,猪都不吃。看来楚天行说得不错,这世界黑暗的地方太多,一个人的光芒有限,照不完那些阴暗的角落。" 又是楚天行。 那位楚天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颜欢欢把酒菜往那边一推,"老前辈,吃饭吧。" 应王嘿嘿一笑,"还是欢丫头懂事。" 老小老小,越老越小。有这么一个老顽童样的长辈,除了惯着顺着还能怎么办。牢也坐了,牢饭也见识了,晚上睡觉成了问题。 倒不是说嫌弃干草木板床,而是就那么一张床。为了尊老,自然是应王睡上去。仲庭和颜欢欢两人坐在快要散架的长凳上将就一晚。 夜近子时,海县令怎么睡都觉得不踏实。心里怀疑是一回事,但如果万一呢?若能结交贵人,以后必会平步青云。只是那样的一个老人,真的会是贵人吗? 他身边的妾室云娘坐起,娇声关切,"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也不算什么烦心事。" "妾先前听府里的下人们议论,说是今日衙门关了几个外地人,和张家的案子有关,妾还听说那几个人自称自己是什么贵人。" 海县令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云娘细声呢喃,"妾虽没见过什么贵人,却也知贵人向来不踏贱地。咱们经阳这样的小地方,那些贵人会来吗?就算是真有贵人来,那也是前呼后拥奴婢成群,没见过这么随意的。老爷您瞧那三人,衣着举止可像贵人?" "衣着不像,举止嘛,也不太像,看着还有几分江湖气……" 云娘沉思了一会儿,道:"老爷,您说会不会是有些冒充贵人?" 海县令自己就是这么怀疑的,他那上峰不过是个城守,每回下县来体察民情时,哪一次不是排场不小,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可是那玉佩? "他随身带着一块刻龙的玉佩……" "老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富贵险中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的人为了钱财,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那几个人怕是打量着咱们经阳天高皇帝远,大家都没有见过贵人,这才敢铤而走险。" 海县令一想,也是。正值自己升迁的节骨眼,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接连两个大案已是让他焦头烂额,如果还来一桩丑事,只怕自己不仅升迁无望,反而还要被贬。" "你说的没错,政绩要紧。本官是一心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什么贵人的哪有为民伸冤来得重要。就算是稍有得罪之处,也是情有可原。" 云娘闻言,纤弱的手臂攀上他的肩头,"妾知道老爷是一个好官,老爷为经阳百姓做的事,妾都看在眼里,百姓们也看在眼里。不管他们是不是贵人,老爷您依律办事,便是城守大人问起来,您也是有理的。" 海县令一向最宠这个妾室,云娘不仅长得娇美而且十分的善解人意。在他的后院里,这个妾是最不争不抢的一个。正是因为如此,他便越是宠爱她。 "还是你懂我的心,你说得没错。我行得正坐得稳,为了一方百姓鞠躬尽瘁,我问心无愧。而且为了稳妥起见,我已修书一封给城守大人。" 第21章 "老爷做事,一向思虑周全。若那几人真是贵人,城守大人必会派人加急回信,最迟明天早上也就到了。如果他们不是,想必城守大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海县令顺势将云娘一搂,满宠宠爱地揽着她的肩头。贵人离他太远,他还是不要做那种攀附上权贵的美梦。眼下最要紧的是两桩大案,只有破了案抓到凶手结案,才不会影响他的政母绩。 那几个人要真是骗子,倒是正好。 他怀里的云娘紧偎着,眸中泛着诡异的光。那封信还没有出县衙就被她给换了,给城守大人的信不过是他以前诗兴大发时写的一首打油诗,恳请城守大人鉴评。想必城守大人收到信后,不仅不会回信,反而会给他记上一笔。 门里发了消息,两桩案子务必找到替死鬼。往死路上撞来的那几个人,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好好朝天大道不走,偏要往死路上挤。 一夜过去,送信给城守的下人早已回来,并未带来回信。 海县令问:"城守大人收到信后就没有说什么?" "说了,城守大人说不知所谓简直荒谬。" 海县令恼怒,"果然是骗子,我就说什么贵人会这么寒酸。分明就是几个江湖骗子,居然骗到我的头上来。" 他怒气冲冲地去地牢,地牢里的三人都醒着。应王正满意点评,说是这地牢里的干草睡得还错,比以前在九井巷的草窝子还要舒服。 草窝子? 还说地牢睡得舒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贵人! 他恼怒不已,暗道自己昨天幸好听了师爷的劝,没有把人安置的后衙,否则还真是闹了大笑话丢尽了脸面。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到本官的头上!幸好本官明察秋毫,早就识破你们的伎俩。你们赶紧从实招来,如何杀害张家上下二十八口的?又是如何灭了那徐家的一家五口人?" 应王眼一眯,无辜摊手,"什么徐家人,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那张家上下二十八口也不是我们杀的。海大人,你可有什么证据?" "那么多人指认你们,还要什么证据?" 颜欢欢无语,谁指认他们了?那些人只是怀疑而已,哪里来的指认?再说了,真要指认,不应该对簿公堂吗? "海大人,谁指认了我们,姓甚名谁,我们愿与他们当堂对质。" "像你们这样穷凶极恶的狡猾之徒,本官是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个狡辩的机会。" 颜欢欢低声问仲庭:"嬴国的地方官员都这么审案子的吗?这也太容易了吧,照这样的审法,没有破不了的大案,没有结不了的官司。" "不尽然,大部分还是依律法办事的。不过经阳天高皇帝远,有些事都是这此狗官说了算。" 应王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好哇,我算是长了见识,居然还有人这样办案的。连屈打成招都不用,直接莫须有定罪。" 海县令得意,"怎么,你们喜欢屈打成招?" "放屁,谁喜欢屈打成招。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上峰叫什么名字?举荐你的是谁?本王要是不把你送进大牢,本王就不姓嬴!" "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还本王?你要是王爷,我就是天王老子。在本官面前行骗,还自称王爷,罪加一等!" 海县令一个眼色一个手势,对身后狱卒衙役们道:"你们把人看好,本官这就去写结案卷宗,明日把他们推到菜市口示众问斩!" 他身的胡有山面露不忍之色,海大人这是怎么了,连案子都没有审清楚就定了罪。依他看这几人都不像坏人,尤其是那姑娘。 应王气得直喘气,他可算是见识到了。难怪楚天行曾经说过世上没有真正公正的地方,多少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无数的龌龊与肮脏。 "真是气死我了,我要不把这龟孙子收拾了,我跟他姓!" 仲庭凉凉道:"您不是想蹲大牢吗?您不是还想吃牢饭吗?这下满意了吧?" "好你个仲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亏得我为了帮你赢得美人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制造机会,真是白瞎我的一片好心。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欢丫头……他埋怨我……" 他可怜巴巴寻求安慰,颜欢欢白了仲庭一眼,"你不知道老前辈年纪大了要让着点吗?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仲庭心道,我自己年纪也大,凭什么我要让着他。 应王嘟哝,"就是,仲小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第22章 颜欢欢琢磨着如今的处境,问他们二人,"那海大人已经咬定我们是凶手,明天就要把我们推到菜市口中去砍头,你们有什么办法?" 仲庭回道:"这些人还困不住我们,晚上我们先出去,再做打算。 " 应王不甘心,恨恨,"那个狗官,他死定了。" 胡有山和两个衙役去而复返,手里捧着写好的结案文书过来。他的面上满是为难,十分同情地看着地牢里的三个人。 "这是大人让你们画押的文书,你们要是想少受些皮肉之苦,就按个手印吧。" 见他们三人不动,他叹口气,"我也不太信你们是坏人……你们要是有什么遗言和不放心的事,我可以替你们跑个腿……" 应王一挑眉,眼珠子一转。 "这位好汉你且凑近些,我有话说。" 胡有山没有多想,听话地凑过来。应王低语几句,只看到他面皮丕变,显然是吓得不轻。一双眼瞪得足有铜铃大,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好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等回过神来,像躲瘟疫一样离得老远,惊疑不定是看着牢记里的三个人。 颜欢欢好奇,"老前辈,你跟他说什么了,看把他吓的。" 应王嘿嘿一笑,"我就是试一下他的胆量,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要是敢豁出去冒个险,本王就保他下半辈子飞黄腾达。" "……你……你真是王爷?"胡有山惊疑着,试探问道。 他身后衙役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听信应王的一派胡言。真要是王爷,海大人哪里会辨不出来。可见不过是几个江湖骗子,死到临头还要拉别人下水。 应王往木板上一躺,哼起小曲儿来,"这什么画押我们是不会画的,我们要是不画,你们耐何不了我们。别以为区区一个县衙地牢就能困住我们,我们要走谁也拦不住。你们办事不利,那个狗官肯定会责罚你们。与其跟着一个黑心肝的狗官,不如我们反了他丫的。" 反? 反了海大人? 衙役和牢卒们震惊不已,这个老头莫不是疯了吧。一会儿说自己是什么王爷,一会儿又说要反了海大人。海大人是朝廷命官,县衙又不会是江湖帮派,哪里能说反就反。 仲庭似乎明白应王的心思,道:"就这么办,张家那个案子我们自己亲自审。" 真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边。这个老头说是要反了海大人,然后那个青年人还想自己审案子,他们几个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疯狂。一个衙役偷偷往牢房外溜,显然是去禀报海县令。 应王掀开眼皮看了一下,冷哼一声由着他去。"有人去报信了,时间不多了。你们要做决定就快一点,免得机会稍纵即逝,错失这么一个升官发财的天赐良机,你们下半辈子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样的疯疯癫癫的话,正常人谁会信呢。除了胡有山有点犹豫,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人。 颜欢欢对他道:"这位大哥,我看你一副侠义心肠,想必平时也很是不耻海县令的行径吧。我家王爷看上去不太正经,他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你要是把握好了,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益。" 胡有山意动起来,她说得没错。海大人好大喜功,只会搞花面功夫。经阳虽是商贾往来之地,但实际上并不富庶。即便如此,海大人上任三年来,不知捞了多少油水。他捞的油水都用来中饱私囊打点上峰,对他们这些官差人员很是苛刻。 说实话,跟着这样的大人,他们多少也慢慢黑了心肝,大家都是有捞就捞有欺就欺。想当年他也是一腔赤诚,发誓要为乡亲们做点事情。 如果这个老头真是什么王爷,确实是一个难道的好机会。 只是……这位姑娘的话真的能信吗?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颜欢欢加一句。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真诚,又或者是胡有山脑子发热。只见他取出腰间的钥匙,开了牢房的门上。身后的衙役和狱卒们大惊,大声制止他。 "胡头,万万不可啊!" "不可啊,胡头,他们肯定是骗你的。你要是放了他们,他们就会逃之夭夭。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你能承担得起吗?" "叭答"一声,锁已开。 应王还躺在木板床上,翘着二郎腿,动也不动。仲庭和颜欢欢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人急着出去。 胡有山的心,不知为何就踏实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7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