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贵女 卷六》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江氏看着车夫赶着一辆崭新刷了桐油的宽敞马车过来，眸中的艳羡一闪而过，心想这二房的姑娘和这位指挥使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连马车都送了？ 难道二房的这姑娘医术如此精妙，连指挥使大人的病都治好了？ 这位指挥使大人外间传闻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至少，人家貌似潘安宋玉，俊逸潇洒，满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少有比他更好的。 这样的人，就算是个庶子，估计也会引得一众姑娘芳心暗许吧。 早知道，那日英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她就答应了。 江氏站那儿胡思乱想着，采薇也不理她，径自由小五小六两个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江氏看看自己那辆敞篷破马车，心里顿时不快，暗想到底一个乡下野丫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长辈在此，她就先爬上车了？ 不过当着陆瑛的面儿，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乖乖地上了自己那辆破马车。 陆瑛走上前，靠近车窗，小声嘱咐采薇，"再忍耐几天，等着我！" 采薇笑着点点头，吩咐车夫赶车。 陆瑛目送她们转了个弯，才踅回身去。 江氏带着采薇进走慢赶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穆府。 从偏门里进去，在二门外下了车，江氏就让车夫把那辆崭新的大马车给赶到马厩。 她则带着采薇去了西跨院张氏那里。 张氏听丫头说二房的姑娘接回来了，就起身出了屋，站在台阶上往外头看。 一时，就见江氏带着几个姑娘进来，个个都十五六岁，身量容貌都不差，她也不晓得江氏带了什么人回来，只看着江氏笑，"倒是辛苦大嫂了。" "没什么，各家走动本就是我份内的事儿。"江氏也不知无意还是有意，说了这么句话，听得张氏心里很不舒服。 不就是主持了几年中馈吗？也不至于这么眼高于顶吧？ 妯娌两个假惺惺地说了会子话，江氏就告辞出去，"弟妹看着安顿吧，我还要回老太太去。" "那我就不送嫂子了。"张氏也疏离地回了句。 江氏扭头就走，张氏果真也不送，回过头来就把台阶下站的三个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问道，"不是说二房的姑娘接回来了吗？怎么没见？" 采薇冷笑，这就是她继母了吧？不过怎么看也不是个得体大方的。 于是，她上前一步，蹲身行了礼，"您是我娘吧？我就是二房的姑娘采薇啊。" 张氏长大了嘴巴，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什么，她就是二房的穆采薇？ 不会吧？ 听先头回来的那两个婆子讲过，那个穆采薇，又黑又胖简直丑绝人寰，怎么会是眼前这位？ "你，你不会弄错了吧？谁是你娘？"张氏完全不能相信，毕竟那两个婆子的描述和眼前的一幕相差太多了。 "我弄没弄错不要紧，只要皇上没弄错就好。"采薇慢悠悠从那两瓣红润的小嘴里吐出一句话，噎得张氏张口结舌。 不管这姑娘是谁，现在她也得把她认回来，人家可是御赐的一品贵女，就算是冒充的，她也不敢说出来。 "呵呵，姑娘这话说的，我怎么会弄错呢？不过是初次见面，我有些不敢认姑娘罢了。"张氏讪笑着，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小五小六见这女人着实不大着调，也不客气，上前就问，"太太，我们姑娘累了，可有房间供姑娘歇息？" "啊啊，有有有。"张氏被小五小六两个咄咄逼人的样子给吓着了，忙结结巴巴道，就把采薇往一边的耳房里领，"昨儿我就亲自给姑娘收拾了，姑娘看着可还满意？" 采薇打量了着这一间小小的斗室，撅了撅嘴，摇头道，"不满意，太小了。" "嘎？"张氏不过随口客气了一把，没想到采薇这么爽快，还真说不满意，她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我乃二房嫡出的姑娘，你让我住在下人才住的耳房里，敢问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采薇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几乎脸贴脸问着张氏。 "这，这，还不都是二房人口多房屋少，实在是腾挪不开吗？"张氏被她逼问得一张脸上又红又紫，却不得不赔笑解释，谁让人家是御封的一品贵女呢。 "是吗？腾挪不开？"采薇冷笑连连，"那你跟我说说这二房到底有几口人？他们住的什么屋子？我一个嫡女住耳房，那么下人住哪里？是不是要住上房啊？" 她的声音不高，可句句质问，听得张氏脸上下不来。 张氏被采薇逼问得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方道，"姑娘这是在审贼呢？我好歹是你母亲！你问其他人都住什么屋子，我现在就跟姑娘实话实说吧。" 她索性豁出去，要给采薇来个下马威，"你两个妹妹跟着老太太住，我跟你爹住了正屋。你小弟弟住在西厢房，你说，这么一所小院落，姑娘还想住哪儿？说出来，我给你收拾去！" 第2章 采薇明白张氏这是要跟她撕破脸，拿长辈的身份来压她。 她可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搓揉，别以为张氏说出这番话来，她就没有法子。 "母亲和父亲是长辈，自然要住上房。现如今连小弟弟都住西厢房，那我这个嫡女怎么着也得住东厢房了？" 她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张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倒也不全是继母的缘故，实在是因为张氏吃相太过难看。 不料张氏听了采薇的话竟然笑了，"我本来也是要把姑娘安置在西厢房的，只是西厢房里，白姨娘带着你小妹妹住着呢。" 采薇瞪大眼，什么，他爹还有个侍妾？ 就这么个没有官身的人，竟然也纳得起妾？ 她实在是服了这古人了。 事先，陆瑛就已经把穆家的情况跟她说了。虽然美其名曰"国子监祭酒府"，但现在不过是个空壳。担着祭酒官位的是她爷爷，早已经去了多年了。 如今她大伯穆东如在国子监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司业，她爹早年虽说中了个举人，但一直没能更进一步，如今也不过是在国子监打打杂，并无正儿八经的官身。 这么一大家子，可以说完全是在摆谱，不过是靠着微薄的薪俸过日子罢了。 就看这宅子，紧紧巴巴的，可见这日子也不甚从容。 就这样，她那仅给了她生命的爹还能纳妾？ 靠什么养啊？ 采薇打从内心里替他发愁。 要不是因为先前戴公公让人捎话说还有御赐之物，她怎么着也不会回来的。实在不行，她在外头找个客栈避嫌，也好过住在这样的人家。 张氏话里的意思采薇听明白了，无非是想让她和白姨娘起了争端，到时候她好坐山观虎斗。 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明明该她出面安置白姨娘的，现在倒把这事儿推给她了，打量她是个傻的吗？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上房的雕花木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即是白姨娘带着小妹妹住，我就不过去了，怎么说她也算半个长辈！那这样吧，母亲把小弟弟挪出来，我住西厢房吧？" 听上去像是在和张氏商量一样，其实采薇那眼神，已经完完全全在告诉张氏：现在立刻马上给她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怎么说，她是长姐，哪有小弟弟能住得而她住不得了？ 张氏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她还以为乡下来的丫头，任她揉圆搓扁呢。谁料竟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 不过礼法规矩摆在那儿，张氏也挑不出刺儿来。她眼珠儿转了转，语气就和缓下来，"姑娘，你小弟弟这几日不大好，吃着药呢。这一腾挪，若是惊着吓着了，我倒还好说，就怕疼孙子疼得紧的老太太会怪罪！" 这是拿老太太来压她了？ 采薇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小弟弟还小，搬来搬去的的确对他不好。这样吧，我也是个心善之人，就不过去打搅他了。" 张氏一听采薇放软身段，喜出望外，刚要说几句客气话，却不料采薇话锋一转，"小弟弟生病母亲也免不了要过去照料，那干脆母亲和父亲就挪到小弟弟那边住吧，我住上房得了。" 弄了半日，张氏还以为采薇无计可施，只好乖乖住在耳房里了。 可她倒好，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住上房？ 她的上房，是那么好住的吗？ 她面色不虞，挑了挑画的细细的眉毛，不悦道，"姑娘想必初来乍到，还没学什么规矩，贸贸然地说出这番话，我身为长辈就不跟你计较了。" 顿了顿，张氏见采薇似乎无话可说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意，"你住在乡下，自然不懂京城的规矩的，父母乃是至亲长辈，只有父母挑剩下给你的份儿，没有你从父母手里抢好东西的份儿……" 这意思，她身为长辈，采薇只能听从她的安排，而不能对父母有任何的不满。 这都是强盗逻辑，也不看看她是谁！ 张氏既没生她又没养她，这么多年，她那便宜爹都没看她一眼，她凭什么要完全服从这两个没良心的人？ 采薇不油冷笑，哼了一声，"母亲说的好没道理，我身为二房嫡女，怎么着也不能比弟弟妹妹住的差！母亲若是嫌我事儿多，那我就不麻烦母亲了。想必老太太和大娘也能处置！" 许你拿老太太和长辈来压她，就不能让她过把瘾？ 采薇暗想，幸好来之前，陆瑛已经把穆家的大致情况都跟她说了。这个张氏，还是她母亲死了之后续娶的，说白了就是个填房。 也不是说填房不好！ 她是嫡女，家里的弟弟妹妹肯定不能超越了她去，现如今张氏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来拿捏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3章 听见采薇要去老太太和江氏跟前说理，张氏就慌了。 本来她以为这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一到京城肯定就晕得不知东南西北，眼皮子浅，几句话就能打发了。可张氏跟采薇在这里绕了半天，不仅没有占着一点儿便宜，还差点儿被她抓住了把柄。 张氏心里不由掂掇一番，改了风向，"看姑娘说的，这点子小事还用麻烦老太太和你大娘吗？你且先到我屋里喝茶吃点心，我这就让白姨娘带着你小妹妹给你腾出一间屋子来。" 采薇心里不由冷笑：这个继母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挺炉火纯青的，转得这叫一个快！方才还跟她急眉赤眼地寸步不让，这会子就急着要给她收拾屋子了？ 不过她可不去跟白姨娘挤！ 她好歹还带着小妹妹住，就那两间厢房，腾出一间，小五小六怎么安置？ 如此一来，张氏在她面前卖了好，白姨娘不得怨死她？ 眨眨眼，采薇笑得让人捉摸不透，"母亲客气。不过白姨娘那边我就不去了，小弟弟还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不如就让小弟弟搬出来跟母亲住，我住西厢房罢了。" 其实这样的安排正好，也不知道张氏是没想到还是故意不提。 话已至此，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让采薇去找王老太君和江氏，这于她来说也没什么颜面！ "没想到姑娘还真看上了西厢房！"张氏心里不痛快，但到底也没敢发作，只道，"你小弟弟病着，我想着等他养好了再腾地方，却不料姑娘等不及了？" 她虽然没有拒绝，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那意思就好像采薇硬生生把她得病的儿子给赶出来一样！ "我当然急了，这都站了大半日了，腿都酸了。"采薇白她一眼，不入她的套儿，"小弟弟病着，自然还是母亲照料得精心。奶妈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亲娘。" 张氏真的无话可说了，憋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只得回首劈脸就给了身后一个还站着愣愣听她们斗法的小丫头一巴掌，喝骂着，"小贱人，还傻站着做什么？不赶紧给姑娘收拾屋子去？" 那丫头平白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了一顿，泪珠儿在眼圈儿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捂着脸怯生生地退下去了。 采薇无动于衷，张氏这是拿丫头做法啊？ 不过可怜了那小丫头，于她却是无用。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西厢房才被收拾妥当，单等着采薇住进去。 奶妈朱氏抱着三四岁的二房长子穆宇和出来，一脸的不忿，见了张氏就抱怨，"太太，哥儿冒了风寒，要静养，这么一折腾，万一厉害了怎么办？" 张氏愁眉紧锁，瞥了眼采薇没有吭声。 不过那眼神好似在控诉采薇抢了她儿子的屋子害得她儿子病情加重一样。 采薇瞪了朱氏一眼，不过一个奶妈子，不安分守己，还处处挑拨，她以为她是谁啊？ 但今儿刚到，她也不愿过多树敌。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大不相同，乃是御赐的一品贵女，但她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当下也只是上前瞧了眼穆宇和，"这就是小弟弟啊？姐姐头一回见你，没带什么好东西呢，这个荷包留给你玩吧。" 这个荷包里头装了几味药，明目开窍清热解毒的，正好对穆宇和这病症。 穆宇和看那荷包上的花儿艳丽夺目，忍不住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咧开小嘴儿就笑了。一排子小奶牙呲出来，煞是可爱。 虽然跟张氏不对付，但小孩子还是无辜的，采薇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就带着小五小六两个去了西厢房。 谁知还没到门口，就听张氏喝骂人的声音传来，"眼皮子浅的东西，没见过好玩的？随随便便一个荷包就往嘴里塞？你知道里头装的什么？哪天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 随之，小孩子受了委屈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 采薇皱皱眉，站住脚回头，就见张氏正从穆宇和手里扯过她给出去的荷包，扔在地上拿脚碾呢。 火腾地一下就冲上脑门，采薇怒了：这是指桑骂槐啊？ 她这荷包可不是什么人都给的，张氏不稀罕就罢了，还扔在地上踩，真是没教养到家了。 "小五，把荷包收回来。"采薇板着脸冷冰冰吩咐着。 "是！"小五干脆地答应一声，回身就飞扑了过去。 张氏正踩得起劲，小五硬生生从她脚底下扯出来的，不知是用的力道过大，还是张氏没来得及躲闪，反正小五把荷包攥在手里的时候，张氏好巧不巧地摔了个倒栽葱。 采薇眨巴了下眼，看着地上四仰八叉丝毫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的张氏，想笑却又忍住了。 她是看在那个小弟弟的面上，给她这个母亲留一点儿面子罢了。 第4章 带着小五小六进了西厢房，采薇就让她们关上门。 她有点儿累了，不想看到张氏那几个人的嘴脸。 歇了一会子，采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见到那些御赐之物呢。听戴公公说，皇上这次可是大手笔，足足赏了十来件上好的金珠首饰，件件都是价值千金。 通算下来，也抵得上万两黄金了。 看来，皇上没有食言，当初皇榜上就言明治好了十三皇子的病，赏赐万两黄金的。 现如今估摸着又是看在陆瑛面子上，给她弄了个头衔——一品贵女，虽然她不知道这头衔有何用，但用来对付下这群虎狼之心的家人，想必还有些用处吧。 这么想着，采薇就换了一身淡粉折纸牡丹花的褙子，重新梳了头净了面，抹了些她自个儿配置的香膏，带着小五小六出了门。 她要去老太太那儿取回自己的赏赐之物。 刚出门，迎头就撞上一个中年男子。 看这样子，似乎刚从外头匆匆归来，要进上房的。 观这男子的形貌，身量颀长，面容俊秀，倒也算是好看的了。眉眼间，似乎跟她还有几分相似。 采薇忖度着，这人是她那便宜爹吧？ 长得还不错，约莫三十来岁，乍一看上去，英俊倜傥，一表人才。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对发妻和女儿竟这般狠心。 这么多年，把她抛置在乡下不闻不问，由着她自生自灭，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这简直就是人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穆采薇和穆东升两个瞪着眼，就跟斗鸡一样，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穆东升却没认出这个女儿来，半天方才疑惑地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院子里？" 采薇忍不住想笑：她长了这么大，竟然头一次跟亲爹见面！而且这个爹还不识得她！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是我爹吧？"她状似随意地耸耸肩，摊开手，笑道，"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穆家二房的姑娘，穆采薇！" 穆东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传闻他那住在乡下的女儿不是个丑八怪吗？眼前这位，怎么着也可以算得上大美人儿了？ "你是我爹吧？"她状似随意地耸耸肩，摊开手，笑道，"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穆家二房的姑娘，穆采薇！" 穆东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传闻他那住在乡下的女儿不是个丑八怪吗？眼前这位，怎么着也可以算得上大美人儿了？ 父女俩僵持着，张氏在屋里听见动静挑了帘子出来，一见这对父女跟傻子一样互看着，就怒火中烧，下得台阶，盈盈欲泣，"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穆东升神思归位，看着张氏，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宇和的屋子怎么给她住了？" "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作为母亲，怎能让姑娘住那耳房？宇和还小，能跟我们挤挤。白姨娘带着女儿，却不好挪动的。" 张氏三言两语，就在穆东升跟前卖了几个好。 穆东升对这位"贤妻"很是满意，采薇却听得直想吐：这个张氏，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这翻云覆雨的本事果真高明！ 她之所以能住上厢房，还不是自己唇枪舌剑斗来的？这会子全都变成张氏的功劳了。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有的人，天生就喜欢耍心眼子，她也没必要见一个揭穿一个，有那个心还没那个空呢。 "爹若是没事，我就去见老太太了。"见穆东升一直瞪着自己，采薇也没好脸子，冷冰冰地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去王老太君那里。 "这，这就是乡下来的那丫头？"穆东升此时还不敢相信这个大美人儿会是自己和发妻的女儿，那两个婆子之前不是说这主儿丑得都不能见人吗？怎么才几个月，就长成这样了？ 张氏幽怨地剜了采薇一眼，娇声和穆东升道，"女大十八变，那两个婆子的话，也是能信的？" 穆东升无话，喃喃自语着，"这幅相貌给了孙家不是可惜了？" 穆采薇听得双目瞳孔一缩：她这便宜爹什么意思？要把她给谁？ 穆东升嘀咕的声音不大，她一心想去把御赐之物要回来，竟是没听清，不由上前一步又问，"爹说什么？" 穆东升没防备，被采薇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忙仓皇着圆谎，"没，没什么，我就是想你怎么跟你母亲那么像？" 采薇白了他一眼，幸亏长得跟他不是很像，不然，天天看着一张渣男脸，不是很恶心？ "这样啊。"她淡淡应了句，瞥了眼还想告状的张氏，轻蔑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身后，张氏气不忿儿地指着那远去潇洒的背影，一腔牢骚全都冲着穆东升去了，"瞧瞧，我好歹也是她的母亲，好茶好水地伺候着，还要怎样？她就这么对我？将来还不知怎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第5章 说着说着，她伤心不已，就趴在穆东升的怀里哭起来，"可怜我点灯熬油熬了这么多年，现如今却被姑娘给了没脸，我还怎么见人啊？" 穆东升被张氏嚎得心烦意乱的，直把她往外推，"你也是的，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这般跟她叫真做什么？" "她是个孩子？"张氏没料到自己夫君会为了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女儿这么给自己冷脸，不由咬牙冷笑，"她这就要嫁人了，你还当她孩子呢？哼，多早晚我死在她手上，你才为我说句公道话吧？" 穆东升被她闹得烦，生气地甩了袖子，"好了，有什么好唠叨的，烦不烦呐？你好好的做二房的当家主母，谁能奈你何？" 张氏被他凶地住了嘴，却还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方才说什么？是不是说把她给了孙家可惜了的。" 她离穆东升近，自然听清了。 穆东升摇头咂嘴，"早知道这孩子长得这样，我们就该早些给她定门好亲了。如今老太太做主要替换大房的采萍，我们二房连聘礼都不能多要一点儿，岂不可惜？若她真丑得吓人也就罢了。" 穆东升这么一感慨，张氏那眼珠子已经滴溜溜不知转了多少圈：是啊，孙家每次上京都不知道给府上送了多少好东西，老太太每次总说那是大房闺女的婆家，把好东西都分给了大房，他们二房什么都没落下。 如今可倒好，大房的采萍觉得孙家的姑爷不好，想另捡高枝儿攀，老太太就让她们二房的姑娘替？ 凭什么？ 她们二房的姑娘给谁家换不来金珠宝贝？又是长得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张氏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着一股子火，此时正熊熊燃烧，灼烧得她的心肝脾胃肾都火辣辣地疼。 "我这就去回老太太，我们二房姑娘亲事自有二房来管，大房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吧。" 穆东升就知道张氏是个炮仗脾气，他也不过随口一说，张氏的火就被拱起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江氏在老太太面前下蛆，说二房的不好。 见张氏要去，穆东升忙拉着她的袖子，道，"你说的是，赶紧往老太太那里去。我才刚从外头回来，换身衣裳再过去。" 张氏答应着，忙抱着宇和，急匆匆地就去了王老太君的正房。 采薇此时已经站在王老太君的上房里了，刚一进来，就被屋内齐刷刷坐着的人给吓了一跳。除了王老太君之外，还有几个面生不认得的。 想来是她的堂姐妹和张氏生的女儿喽。 没想到她们都在，正好，一并儿都见了，也好摸摸各人的脾性。 她团团看了屋内众人一眼，就见那三个姑娘坐在右下手，对面就是去陆瑛府上接她回来的江氏。 中间那把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头发半苍的老太婆，一脸的褶子，跟风干了的核桃似的，不过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时不时还透出一丝精光，显然也是个老成精的。 采薇掂量了下，上前大大方方地蹲身行礼，"见过老太太！" 王老太君刚才已经听江氏把采薇的容貌说了一番，心里大为惊讶，若真的像江氏说得那般好，为何先前两个婆子都说这丫头是个母夜叉？ 她心里不知该信谁的话好，正好遣人想把她叫来看看，谁料她竟主动来了。 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王老太君心里那叫一个感慨，虽说这个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儿姿容算不得倾国倾城，但那张明媚娇艳的面容，可不是她府上这几个孙女能比的。 大房的孙女采萍容貌也算一等了，可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丫头，竟然也不比她逊色分毫。而且言行举止，丝毫看不出来她没见过世面！ 王老太君盯着采薇从头看到尾，足足看了三遍，方才收回目光，满意地笑了，"原来是孙女儿来了……" 采薇看着王老太君那幅虚情假意的模样，不由暗自磨牙。好在她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对这些话里有话的弯弯道儿丝毫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直白，当即就接道，"怎么？老太太不知道我回来？" 王老太君在这府上乃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虽然儿孙不争气没什么官身，但家里的中馈之权她死死地把住，就连江氏这样的宗妇，也不过是王老太君身边打杂的。 这府里，她说了算！ 如今却被采薇给抢了先，噎了她一句，她顿觉心口就不好了。 她死死地揪着前襟，喘出的气儿也有些不稳。 采薇倒不急着，见王老太君揪着衣襟的手松了些，这才开口说明来意，"老太太，圣上的御赐之物听说都被你给收着了，现在我人已经回府，老太太还是让我带回去自己管着吧？" 王老太君先还松动的手，在听完采薇这话之后，又紧紧地捏着心口的衣襟，指关节用的力气想来太大，竟然都捏白了。 第6章 采薇瞧这这老太太一会儿就揪了两次衣襟，一张核桃般的脸上，腮帮子剧烈地跳动着，面容越发地狰狞可怖。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您要是累了，孙女儿这就拿了东西回去，您老人家赶紧歇着。"采薇装作看不懂这老太太的举止，故意问得冠冕堂皇。 王老太君只觉得有苦难言，她都已经难受成这样了，这死丫头怎么还说要拿东西呢？ 她累个屁呀！ 府里不过那几个人那些事儿，都有旧例的，江氏只要照搬，不出错就好！ 采薇见王老太君半天都没动静，一劲儿揪着胸口的衣襟，顿时也有些火了：这老太太是真病还是假病啊？ 不会是因为她开口要御赐之物，心疼的？ 别说，还真被采薇给猜了个**不离十。 此时，王老太君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了，面对这样失控的人和事儿，她头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也罢，就她当人老犯傻，什么都没听出来。 有句俗语叫什么来着？ "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这句话用在王老太君身上，采薇觉得甚是贴切，"你永远叫不醒装糊涂的人。" 此时的王老太君，已经打算跟采薇耍赖到底了。既然东西到了她手上，就别想让她吐出来。 反正她装病不说话，看她怎么办！ 她打定主意，索性就撕破脸喊起来，"哎哟，哎哟，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难受了呢？哎呀，头真是快要疼炸了。" 她一边揉着心口，一边打断了话茬，指着在座的几位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好孩子，你才来，这几个姐妹想必都不认得吧？来，来来，让祖母给你们介绍介绍。" 采薇无语地看着这个神转题的老太太，目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为首的那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比她大一点儿，此时正端庄地坐在一把楠木交椅上，面容沉静似水，双目黑漆漆的，此时正看着她，采薇一和她对视上，她就轻轻笑着颔首，"见过妹妹。" 采薇这才知道这位就是大房的嫡出姑娘穆采萍。 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举止，看那模样，清秀灵透，想来是个聪慧的。 只不知性子如何？ 若是个心机婊绿茶婊的，她还得早做防范。 "见过姐姐。"她有样学样地回了一礼。 "噗嗤！" 还不等她说完，下手那两个年纪小点儿的就忍不住笑开了，估摸着这就是张氏的两个女儿，也就是她的同父异母妹妹了。 对张氏没什么好印象，她对这两个妹妹也没什么好感。 她身为长姐，这两个妹妹见了面不先给她行礼，还在这里笑话她，可见这两个妹妹家教一般。 她没好脸子瞪了两个妹妹穆采蘩和穆采莲一眼，一声没吭。 "咦，你怎么不给我们行礼啊？"穆采莲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会儿不说能憋死。 穆采蘩也斜着眼看采薇，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好像采薇天生就得在她们面前低三下四一般。 采薇看着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冷哼一声，"两位妹妹规矩没学好吧，就敢随随便便张口，也不怕让别人笑掉大牙？" 穆采蘩和穆采莲两个万万没料到甫一见面，这个未曾谋面的姐姐就这般很辣，敢给她们甩脸子。 两个素来就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心尖，哪里受得了这种讥讽的话？当即就火冒三丈。 穆采蘩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采薇的鼻子就骂，"你什么东西？不过是找来替嫁的，也敢跟我们姐妹使脸子？" 采薇勃然大怒，刚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忽然被穆采蘩的话给惊着了。 什么？替嫁？ 替谁的嫁？ "住口，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叫人撕烂你的嘴！"王老太君见采薇朝她看来，忙出声打断穆采蘩的话，一张老脸急得都涨红了。 "老太太，妹妹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要给谁替嫁？"这会子，采薇已经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还听穆东升叨咕说什么"可惜了"的，原来应在这里啊？ 想必这府里上下都知道她要替嫁了吧？就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她就说嘛，这家子没良心的怎么两个月间派了两拨人来接她呢，敢情不是想她惦记她是死是活，而是就让她进京替嫁的啊。 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别听她们胡说，咱们府上的姑娘，都还没定亲呢。"王老太君遮掩着，希望能骗得过去。 采薇再也想不到她们居然狗胆包天，想来个偷梁换柱。只是也不知那家子在哪里，就由着她们这般糊弄？ 第7章 冷冷地扫视了在座众人一眼，采薇不动声色地看向王老太君，"祖母，我来是拿御赐之物的，还请祖母按单子交给我。" 反正陆瑛过两日就会来提亲，到时候还管他替嫁不替嫁的。 王老太君本来就心疼肉疼这些好东西，一再地想岔过去，却不料采薇是个油盐不进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听她旧话重提，王老太君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抬头对上采薇那双明灿的眸子，一双眸子阴沉沉的，"孩子，你是我们穆家的姑娘，这些御赐之物就是圣上对我们穆家的认可，自然是要放在库里的，只是如今咱们家的库房有些破损，正找匠人来修葺。祖母就免为其难，先代你收着吧。" 采薇眨了下眼，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那怎么能劳动祖母大驾呢？还是交给我，我自己收着为好！" 王老太君见她态度坚决，不由得恼了，"你这孩子，什么意思？难道祖母还昧下你的东西不成？那是御赐之物，谁也不能动！"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交出来了。 既然是御赐之物，自然得由她本人收着才是。 放在这老太婆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是御赐之物，那她天天看着摸着，说不定哪天就动心了，到时候随便偷摸出一两件来，没有人告发，皇上又怎么知道谁动了御赐之物？ 江氏见这祖孙两个争执不休，就帮衬着王老太君说话，"二姑娘，不是大娘说你，老太太是长辈，这御赐之物放在老太太这里，最合适不过。将来你出嫁，这些东西自然就都是你的了。" 采薇眼波闪了闪，从江氏脸上移到穆采萍脸上，心想这对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方才穆采蘩和穆采莲两个说漏了嘴，说她是来替嫁的。 给谁替嫁？ 这府上除了穆采萍这个堂姐正当适龄，那两个小的都还小，这么说，就是她这个偏心的祖母和江氏凑在一起商量出来的点子吧？ 若是江氏和穆采萍也觊觎御赐之物，到时候以假乱真，她岂不是吃亏？ 当然不能让这老太太掌管着御赐之物，趁这会子她们还没来得及倒腾，她得赶紧拿走才是！ 她扫了眼还在外面廊下等着的小五小六，心里暗暗掂掇，这会子要叫人进来动手，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在她的世界观里，君子动口不动手，能不用到武力的就尽量不用武力。 正好张氏抱着穆宇和进来，王老太君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一样，当即就拉下脸来，呵斥着张氏，"看看你二房的姑娘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个母亲竟也不教她规矩？" 张氏一肚皮的委屈，穆采薇才回府不久，她下马威还没给出去，就吃了个哑巴亏，她自己的委屈都没处倒，这死老虔婆就先找她的茬了？ 不过张氏身为儿媳，还没那个胆量公然和王老太君对上，她虽然低眉顺眼，但语气就没那么恭敬了，"娘，规矩自是要教的，不过姑娘刚回来，也不急在这一时！" 张氏的话也无可辩驳，王老太君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采薇看见张氏，双眼却亮了。 这王老太君能把烫手山芋甩给张氏，她就不能吗？ 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人，她很有把握他们绝对不是铁桶一个。 就方才张氏那话，隐隐地还偏袒着她呢，虽然她跟张氏不对付，但涉及到二房的利益，想必张氏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娘，您怎么才来？"采薇急上前一步，苦巴着一张小脸，就差哭出来了。 张氏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坏了，这姑娘强悍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采薇现在这柔弱可欺的模样太过吓人！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张氏不得不问，毕竟，采薇还是二房的姑娘。 "娘，皇上赏赐的东西，都在老太太这里收着，女儿想要回来放咱们二房，毕竟，皇上赏赐的是咱们二房，交给别人收着，怕是不恭。" 采薇凄凄惨惨地说着，话里话外都是为二房着想的意思。 张氏早就对老太太收着采薇的御赐之物感到不满了，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在这个家里，老太太当家作主，大嫂子江氏是未来的宗妇。 她不过一个填房，这家里的东西她一概摸不着。现如今这么多御赐之物放在老太太这里，谁知道她哪天偏心会不会给穆采萍一些做嫁妆？ 那可是他们二房的东西啊。 张氏有了这个由头，顿时就觉得底气十足。她把怀里的穆宇和交给奶妈子抱着，自己则拉着采薇的手，轻拍着安抚，"好孩子，你先别急，老太太断然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皇上的御赐之物，是你的，谁也不敢动！" "娘说的是！"采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倚在张氏肩膀上，楚楚可人。 第8章 江氏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张氏，"她二婶，你这话什么意思？姑娘乡下来的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不成？" 张氏在王老太君面前可以低眉顺眼，但对江氏，自然就不会这么服帖了。 这么多年，她伏低做小也够了，如今江氏不仅要拿二房的姑娘替嫁，还怂恿着老太太不交出御赐之物，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了。 她再不行动再不言语，岂不是个傻子任人拿捏了？ "瞧大嫂您这话说的，我岂是那等不懂规矩的人？我们二房的御赐之物，姑娘要交给我这个做母亲的收着，我自然不能推脱。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大嫂这意思，难道是想说老太太是贪慕虚荣之人？" 江氏没料到张氏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么些年，两个人从未正面对上过，这乍一对上了，她还真有些不适应了呢。 "弟妹，你这是想做什么？眼里没有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就罢了，难道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吗？" 江氏意图把祸水东移，泼到王老太君身上。只可惜王老太君这会脑子飞转，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把御赐之物拿出来，对于这妯娌两个的唇枪舌剑，充耳不闻。 "我可没说这话，都是大嫂臆想出来的。"张氏分毫不让，唯恐事儿不大，"大嫂都能把我们二房的姑娘推出去替嫁了，还说我不把您放在眼里？真正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也不知是哪一个？" 张氏也是豁出去了，把替嫁之事捅了出来。 采薇听得一怔，弄了半天，原来穆采蘩和穆采莲两个继妹没有瞎说啊，看来把她接回来，就是让她完成这个使命的。 "娘，为什么叫我替嫁？这是谁定的？"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张氏，想听听张氏说实话。 王老太君终是反应过来，一口截过去，"张氏，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说要让她替嫁了？" 到这个时候，这老虔婆还不承认！ 呵呵，打量她是个三岁孩子好蒙骗吗？ 采薇扫了眼江氏和穆采萍，就见她们如坐针毡，显然相当不自在。 这么说，这事儿是真的了，她们还真的想让她替穆采萍嫁人啊？ 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怎么穆采萍就看不上了？是她未婚夫得病了还是那家子败落了？ 即如此，她还得赶紧催着陆瑛来迎娶她了，说真的，这样的人家，她连提亲的过场都不想让陆瑛走了。 古时成亲很繁琐，要有问名、纳吉等六个环节，每次来总不能空着手吧，好东西岂不都填进狗肚子里去了？ 还不如直接给她算了。 就怕太过匆促，到时候会惹人非议。她倒不在乎这些虚名，就不知道会不会给陆瑛造成什么影响！ 古代奉行儒家思想，而儒家文化里，又很重视"礼"，她身在古代，还不得不考虑下。 张氏在婆婆的呵斥下，到底没有针尖对麦芒，但替嫁之事，既已喊破，王老太君和江氏也不好就装下去。 王老太君只得勉强挤出笑容来，对采薇解释，"你姐姐幼年由你祖父定了一门亲，远在金陵，不日就进京的。只不过你姐姐和那位孙公子八字不合，祖母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当年你祖父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这才出此下策！" 见采薇不置可否地站那儿，王老太君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下去，"你从乡下来，比不得大家子小姐。这孙家为人还算忠厚，孙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祖母想着你也攀不上那等高门华府，还是孙家稳当些。知根知底的，将来你也可以好过不是？"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是寻常人不知晓内里，怕是就让她说动了。 只可惜，采薇面对这个狠心十几年都不见她的祖母，心里并没有多少激动，声音依然冷冷清清，闻之有些苍凉。 "原来是八字不合啊。"她又重复了一遍，不想让这位老太太再啰嗦下去，"那我的八字跟那位孙公子相合吗？" 王老太君心里正敲鼓，不知自己这番说辞，这小蹄子会不会信。谁知就听采薇问起这个来，脸上呆了一呆，她才反应过来，摇摇头，"你的跟孙公子还没合呢。不过你放心，祖母看你这面相也是个旺夫的，定会合的。" 采薇心里暗想：她就这么肯定她的八字跟孙公子合？还看她的面相是个旺夫的？这么说，难道穆采萍不是个旺夫的？ 是不是她们背后要做些什么手脚？ 不过趁此机会，把御赐之物要回来才是上策。 于是她面色也和缓下来，故意放软了语气，"这么说，大姐姐不是个旺夫的，祖母不想让她嫁过去祸害孙家，才想出让我替嫁的招儿？" 她问得何等无辜，那双明丽的眸子，眨巴着，显得单纯无暇，好似一个孩童般懵懂。 不过王老太君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这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大姐姐不旺夫啊？什么叫嫁过去祸害孙家啊？" 第9章 江氏更是气得面色铁青，她的女儿，姿容非凡，才情上等，还指望着能嫁给勋贵之家，怎么就祸害人家了？ 穆采萍本来还沉得住气，听到这里也终于受不了了，豁然起身，冲着采薇就嚷着，"你这个乡野粗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 采薇偏着脑袋望着面色焦黄的王老太君和面色铁青的江氏，不解地眨眨剪水秋瞳，"祖母，大娘，不都是你们说过大姐姐跟孙家公子八字不合、说我旺夫的？那大姐姐自然就不旺夫喽，不然，为何不嫁过去？" 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穆采萍，被这话给噎得一句话都倒不出来。 王老太君和江氏也无话可说。 的确，这些话是她们说的，可是她们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小蹄子怎么曲解成这样了？ 但她的话又天衣无缝，让人无法辩驳。 王老太君和江氏只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却又拿采薇无可奈何。 张氏一见家里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吃了瘪，心里别提多欢畅了，看采薇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彷佛采薇也是她亲生女儿一样。 "采薇啊，咱们把御赐之物搬回去吧？"张氏决定趁热打铁，王老太君这会子被气得心神不宁，此时更宜动手！ 采薇首要的就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跟张氏也算一拍即合。到时候，王老太君和江氏找后账的时候，也不会首先拿她开刀，毕竟，她是小辈，张氏才是她的挡箭牌。 一石二鸟，原来也不难嘛。 张氏见机会难得，就拉着采薇的手往王老太君内屋走去。老太太这屋子，她早就踅摸透了，那些好东西，她都藏在内屋的。 江氏一看这个"家贼"带着采薇竟要闯进王老太君的内屋，顿时急了，忙对一边伺候着的丫头婆子吼着，"老太太的屋子，闲杂人等也是能随便进去的？你们若是不经心看管，少了什么，就拿你们是问！" 她声色俱厉地喊着，早就忘了该有的心胸和规矩了。 张氏闻听就回头冲江氏笑，"哟，嫂子，这话弟妹我可不敢当。谁是闲杂人等啊？除了御赐之物属于二房，其余的我们一样都不敢动的。" 江氏哑口无言，她再怎么厉害，也得看老太太的脸色行事啊。 如今张氏带着采薇眼看着进了内屋，江氏急得就去摇晃正发呆的王老太君，"娘，您倒是说句话呀？老二媳妇今儿反了，竟要带着别人去您屋里翻找物件呢。"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 王老太君一下子反应过来，双眼立即冒出绿光，狼一样死死地看着张氏和采薇，恶声恶气地喝骂着，"反了你们了。这个家我说了算，谁敢到我屋里翻东西？" 张氏到底是做媳妇的，多年来一直在王老太君的淫威之下，这次之所以帮着采薇，实在是那御赐之物的诱惑力太大。 现在被王老太君这么一番呵斥，她顿时就吓得腿肚子直拧巴，站那儿就不敢动了。 还是采薇转过身来，笑着面对王老太君，"老太太，此言差矣。非是我们到你屋里翻东西，实在是那御赐之物是我的，我要拿回我的东西。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面对这个只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儿的挑衅，王老太君眯了眯眼，语气里似乎有金帛撕裂的感觉，"你觉得你进了宫一趟，就能在这个家里翻天了？笑话！告诉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你，要是想在这个家里立足，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说完这话，她就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看着吓傻了的张氏和面带微笑的采薇，风干了的核桃一样的老脸上，慢慢爬上傲慢的笑容。 看来这老虔婆对自己很有自信啊，这么多年估计也是把穆府经营得铁桶一个，谁也不能把她压下！ 不过张氏怕她，那也是应该的，毕竟她还得在这府上过日子。她则不同，过两天陆瑛提了亲，把日子定下，就等着嫁过去了。 她可不看这老太太脸色过日子。 "小五小六！"采薇和王老太君对视一眼，忽略掉她眼中的得意，扬声朝外高喊着。 "属下在！"两个丫头在外头声音洪亮地答道，不是说"奴婢"在，而是直接来了个"属下在"。 这不仅让采薇感到意外，连王老太君也吓了一跳。 要知道，丫头是没有地位的，主子可以任打任骂，还可以发卖。而下属可就不同了，即使在穆府，陆瑛的下属那也不是能随意处置的。 穆府的丫头婆子傻子一样看着小五小六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闯入王老太君的内室，却不知该如何动作。 "反了反了，这是穆家，谁敢胡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骂完了小五小六，王老太君又颤抖着手指，点着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 被主子骂了，那几个丫头婆子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拉小五小六。 第10章 哪只刚一碰到，就被小五小六给甩到地上，一个个哎呀叫唤连天爬不起来。 王老太君傻眼了，这都是打哪儿带来的丫头？怎么一个个这么厉害？ 采薇则带着小五小六扬长进了王老太君的屋子，对着戴公公交给她的礼单，一样一样点着东西。 总共十个漆盒，幸好她来得早还没少一个。 她万分庆幸，这可是她一路上跋山涉水辛苦赚来的，哪能就这么便宜了这老虔婆？ 她是谁啊？ 说白了，除了有点儿血缘关系，她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世道，生恩不如养恩大。 她就算要孝敬，也得孝敬穆寡妇！ 张氏见采薇主仆三个人怀里抱满了东西，喜得忙迎上去，"姑娘，让娘来帮你搬回去！" 见穆采蘩和穆采莲还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动，张氏急得就呵斥她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你姐姐抱不了了？" 穆采蘩和穆采莲反应过来，站起身要过来搭把手。 采薇却不想让她们接手，客气又疏离地拒绝，"不用劳烦娘和妹妹了，我们搬得过来！" 张氏伸到半空中的手就那么尴尬地举着，穆采蘩和穆采莲姐妹两个冲过来，还没够到那些漆盒，就被小五小六两个不着痕迹地躲过去了。 采薇怀里抱着两个漆盒，左右是小五小六两个，这俩丫头身上有些功夫，一手托着两个漆盒，竟然还游刃有余。 王老太君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圆了，眼睁睁看着那几个漆盒随着采薇主仆移出了她的内室，眼看着又到了门口，她终是坐不住，颤颤巍巍起身，上前就去拉采薇，"我的，我的……" 采薇轻蔑地扬起嘴角，带着小五小六扬长而去。 王老太君眼巴巴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扶着门框就软了下去。 江氏和穆采萍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张氏则带着两个女儿，抱着儿子穆宇和一路急追，"姑娘，姑娘，等等娘啊。" 刚到月洞门处，采薇迎头就碰上姗姗来迟的穆东升，也就是她那便宜爹。 穆东升两眼中只剩下那漆盒了，伸手就要接过来，"这么多啊，快，我给你们抱着。" 采薇对小五小六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不着痕迹轻轻巧巧地就躲过了穆东升的魔爪。 穆东升扑了个空，还差点儿摔个狗吃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狼狈的样子，真是大煞风景。 "爹，你还是歇歇吧。瞧你连路都走不稳，女儿怎么敢让你抱着漆盒？" 采薇讥讽地笑着，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到了自己屋里，采薇把漆盒一股脑儿堆在床上，也顾不上去看，直接就吩咐小五小六，"你们两个谁替我跑一趟指挥使府？" 小五小六见她一脸严肃，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忙问，"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方才你们在外头没听见，这家子把我接回来是想让我替嫁呢，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得让你们大人早做打算！" "什么？让您替嫁？"小五小六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采薇。 "这家子良心真是坏透了。"小五是个圆脸姑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时瞪圆了，就像是两颗黑溜溜的葡萄。 小六脸盘子是个瓜子脸，细眉细眼，嘴巴小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狠滋滋的，"姑娘别担心，这个好办，直接叫大人把他们一家子抓到诏狱里，看他们还敢？" 采薇失笑，这两个丫头还真是个活宝，陆瑛也不知道打哪儿找到的。 当即就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小五，"你别打草惊蛇，天黑了之后翻墙出去。这会子估摸着那老太太已经派人看着我们了。" "好，姑娘放心！"小五接过，把那纸条卷了个小筒，收进腰间的荷包里。 做完这些，采薇吩咐小六把漆盒归拢收起来，自己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张氏带着两个女儿闯进来，一见采薇，就迫不及待地恭维，"姑娘，你可真厉害，连老太太的逆鳞都敢触，这下好了，府上再没人敢小瞧你了。" "那之前是不是都小瞧我啊？"采薇翻身坐起来，斜睨着张氏和那两个见风使舵的继妹，语气里有明显的挑衅。 "不，不是，我可没有小瞧姑娘。"张氏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几乎炉火纯青了，这话说出来，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采薇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想跟她再费口舌。毕竟，这府里她也呆不了几天，不过是为了陆瑛提亲方便而已。 张氏见她爱答不理的，面上讪笑着也不觉得难看，径自走到码放漆盒的桌子旁，拿手就去抚那漆盒，"御赐之物到底不是凡品，那日有幸看了两眼，真真是好东西。姑娘，你两个妹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能不能也让她们见识见识？" 第11章 这个要求不高。 采薇爽快地答应下来，"小五小六，打开让妹妹们瞧瞧。" 就怕她们不瞧，瞧了才会让她们失魂落魄啊，到时候，她问什么还愁问不出来？ 那十个漆盒一字儿排开，小五小六都把盖子揭开。顿时，满屋子霞光艳艳，璀璨夺目。 穆采蘩和穆采莲两个几乎快要把脑袋扎在那盒子里，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到那首饰上拔不下来才好。 采薇看着她们那丑态，不动声色地和小五小六对视了一眼：这两个好歹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竟这般眼皮子浅，真是丢人！ "娘，别站着啊，坐这儿。"采薇见张氏也伸长了脖子往漆盒里看，出其不意地招呼了声。 张氏受宠若惊，反应过来，一脸的惊喜掩都掩不住，"姑娘，还是一家子骨肉亲，你大娘和老太太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要霸占咱们二房的好东西呢。" 这没一会子，就成了二房的东西了。 张氏这口改得可真快！ "娘，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使不了，等将来两位妹妹出嫁，每人挑几样，岂不气派？"张氏这样的人，就像是见了血的苍蝇一样，不给她点儿甜头，她能松口？ 反正说谎不要钱，采薇也不介意跟这家人学学。 果然，张氏听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恭维着采薇。 采薇听了几句，故意锁紧了眉头，"可是娘，老太太说什么让我替嫁是什么意思？咱们二房什么时候就这么任人拿捏了？是不是那家子破落了？我要是嫁过去，这些首饰可都得带走的！" 一听要把首饰都带走，张氏就跟生生地被人拽下一块肉一样，生疼。 她忙拉着采薇的手拍着，"咱们不嫁。你大姐姐的亲事，为何要让你替？这都是你大娘在老太太面前撺掇的。老太太老糊涂了，就听她的。你放心，你是二房的姑娘，谁也逼不了你。"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那家子是谁。 采薇有些着急，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于是直接问，"娘，那家子是什么人家？" 张氏瞅了眼两个已经被那些御赐之物迷了眼的女儿，眼珠子转了好几转，"那家子也不算是败落了，不过是乡下的一个小财主，早年你祖父定下的，如今你大姐姐心气儿高想攀高枝儿，哪里想到乡下过日子！" 原来这样！ 采薇心里有数，就笑道，"娘，我说句实话，其实这乡下也没什么不好。别看咱们家高门大户的，驴屎蛋外面光罢了。" 张氏深有同感，"那孙家每年送来的东西，都够大房吃穿用半年的了。所以老太太也不舍得毁了这门亲，意思叫你替，到时候孙家也少不了咱们府上的吃穿用度！" 采薇听得目光豁然一跳，这老太太算的还挺精明的，只可惜她不是之前的穆采薇了。 "娘，老太太还真是偏心，要是我真的嫁过去，到时候孙家送的礼还是大房的，咱们二房才真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话可算说到张氏心坎里去了，她一拍大腿，很恨地哼着，"可不是？什么好处都叫大房占了！到时候再给你大姐姐说门好亲，咱们二房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地位？" 采薇眨了下眼，笑了。就说嘛，利益面前哪还有铁板一块？ 抱歉，她已经成功攻破了大房和二房之间的防线！ 张氏带着两个女儿迟迟不肯离开，还是采薇再三说自己累了，才好不容易把她们给打发出去。不过，临走时，那母女三个的目光还胶着在那些漆盒里。 采薇暗自叹息：看来，自己还得麻烦陆瑛办件事儿了。 打发走张氏，天已经上了黑影，采薇又给陆瑛写了一张纸条，并且把几个漆盒的金珠宝贝都拿出来，用一块包袱皮儿包了，交给小五，"这些也让你家大人保管着，放在这府上，指不定哪天就被那帮子黑心的给抢了。切记，叫你们大人按照我说的去做，越快越好！" "是！"小五也是见识到这家子唯利是图的嘴脸了，点头答应了，转身就趁着黑天溜出去。 小六则留在屋里陪着采薇，以防王老太君那边来找茬。 一时，张氏亲自带着一个小丫头提了食盒过来，从里头捧出两样小菜一碗清粥，摆在屋内的桌上。 "姑娘，我们这府里都是过午不食的，这还是你小弟弟小，老太太吩咐大厨房上特意做的，娘怕你饿，分点儿给你。" "那就多谢娘了。"采薇是一日三餐的人，这过午不食的规矩她还真受不了。 张氏喜眉笑眼地亲自给她盛饭夹菜，陪着小意笑得甚是殷勤，"姑娘，你看你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出门没有拿得出手的首饰，叫人瞧不起，也没有什么好人家看中……" 又来了。 第12章 采薇喝了一口糙米粥，就了一口咸得齁人的小菜，皱着眉头咽下去，赶紧灌了一口茶，这才腾出嘴巴道，"娘不必担心这个，若是哪天要出门，只管到我这里挑一样就是！" "姑娘真是个爽快的。"张氏得了采薇这句话，顿时大喜，服饰得越发精心了。 好不容易喝了一碗粥，采薇刚要让小六爷吃些，张氏忽然问起来，"怎么不见另一个丫头？" "哦，她上茅房了。"采薇随口撒了个谎，反正张氏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那些金珠宝贝，不过随口一问。 果然，她又拉拉杂杂了几句，就回去了。 小六看着她去了，忙关上门，瞅着采薇笑，"姑娘，再想不到这府上的人会这么势利，一个个跟中了毒一样都盯上您的赏赐了。" "看样子，这府里过得也不怎么样，一个个跟闻着腥气儿的猫一样，估计这几天没有清闲时候了。" 小李深表赞同，看着那桌上的清粥小菜，撇撇嘴，"我们指挥使府上的门房吃的都比这个好，这家子，果然穷极了。" 主仆两个说着闲话，百无聊赖地等小五回来。 那天三更时分，小五才悄没声息地溜回来。 采薇屋子里也没留灯，怕被张氏看出什么端倪来。 小五摸到屋子里，小六已经醒过来，低低问了句，"是小五吗？" "是我，姑娘睡了？"小五挑了帘子进来，采薇已经批了外衣做起来，吩咐小六，"把灯点着，拿床被子把窗户遮住。" 小六照做，屋里亮堂起来，就见小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竹筒，从里头旋出一团纸，交给采薇，"这是大人让交给姑娘的。" 采薇打开看时，上面是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她还是头次见陆瑛的字，就着油灯看了半日，才勉强认出来，"放心，一切有我！" 就六个字！ 采薇好像看到陆瑛在她面前拍着胸脯说这话一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把那纸条团了团，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既然陆瑛说一切有他，那她就放心睡大觉吧。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上，她是被一阵沙沙的声音给惊醒的，睁眼一看，外头灰蒙蒙的。 "下雨了吗？"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睡在外间的小五小六。 "姑娘醒了吗？"小五说话间走进来，把帐幔挂起来，道，"下了点儿小雨，有点儿冷。姑娘这就起来吗？" "起来吧，闲来无事，窝在床上也没意思。"进了京，也没有可以坐诊的医馆，她就这么闲着，只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虽然也没闲置几天。 小六打来洗脸水，服侍采薇擦手洗脸漱口，看着采薇瓶瓶罐罐摆满了床头柜，一样一样往脸上涂抹着，不觉好奇，"姑娘脸上抹的什么？这皮肤又滑又嫩，不像抹了胭脂水粉的厚厚一层！" "这个嘛，是我自己做的，"采薇一边均匀地抹着，一边笑道，"你们喜欢吗？等我闲了也给你们做一些。" "姑娘手可真巧！"小五小六两个笑着叹息，"大人真有福气！" 这话听着悦耳，采薇心里十分舒畅。 刚梳洗打扮完，张氏就带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提着食盒过来，给采薇送早饭。 一进门，张氏那双细长的眸子就定在采薇身上了。 今儿采薇穿了一领新绿的紧身薄袄，下着一条月白挑线裙子，头上扎了个半丸子头，余下的头发披在背后，整个人嫩得像是一朵新菊，清新明丽。 "啧啧，姑娘这么一打扮，真把大房的大姑娘给比下去了。"张氏摇头咂舌，看着采薇，眼睛里冒出幽幽的绿光，"照姑娘这样子，做个一品诰命夫人也使得，老太太也是昏了头了，竟让你替嫁？" 她打包着不平儿，一边麻利地摆了饭菜，又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一碟子高粱面窝窝头，比采薇在李家村吃的都不如。 小五小六瞧瞧撇着嘴，看采薇的目光里满是同情。 等张氏一走，这两个丫头就关上门，呸地冲着门外淬了一口，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从上到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咱们也不是傻子，任她们揉捏啊。"采薇笑着坐下来，招呼那两个丫头，"吃饭吧。" 小五同情地看着采薇，"可怜姑娘到了家里还要受许多苦！等大人来提了亲，过几天定下迎娶的日子，嫁过去就好过了。" "嗯，先吃饭，你们也该饿了。"采薇也盼着赶紧嫁过去，好歹陆瑛能管饱啊。 当即主仆三个用饭不提。 刚撂下筷子，谁料张氏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一进门，就拍着巴掌喘不过气儿来。 采薇看傻子一样看了半日，张氏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儿来，"姑娘，不好了，孙家来人了。" 第13章 孙家？哪个孙家？ 采薇还没反应过来，小六忙在一边提醒，"就是大房让你替嫁的那个孙家，那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 采薇明白过来，原来孙家这么快就来了？想是也接到王老太君的信儿，生怕夜长梦多吧？ 她冷着脸看张氏，"孙家来人怎么了？大姐姐不是他们家的媳妇吗？大姐姐不乐意，老太太难不成还要抢？" "可不是！老太太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张氏拍着胸脯呼呼喘气，"姑娘，你快想个法子。那孙家带了好多礼物，如今都放在大房那里……" 这才是重点！ 采薇眼波流转，望着张氏思忖着对策，幽幽道，"我一个姑娘家，没有去找孙家评理的份儿。这事儿自然还要爹娘出面才成！" "我说了哪算？你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人！"张氏咬着下唇为难道，一双眸子在屋内乱踅摸。 采薇无奈地看了看那几个堆放在床头柜上的漆盒，咬牙道，"若是事儿成了，我送娘跟妹妹每人一副头面！" "瞧姑娘这话说的，你的事儿就是我们二房的事儿，身为爹娘哪能不操心？姑娘放心，我这就叫你爹一块儿到前头去。" 张氏心满意足地打着保票，一只脚跨过门槛时，还不忘回头嘱咐采薇，"后日你大妹妹接了名帖要出去一趟，不如……" "哦，等后日一早让大妹妹过我这边挑一副头面！"采薇明白她的意思，答应得也甚是爽快。 虽然没有立即得到头面，但采薇已经应承下来，张氏也不怕她反悔。反正她就住这院子，外头，老太太早就安插下丫头婆子守着了，插翅难飞。 见张氏乐颠颠地走了，采薇才松了一口气，扭头问小五，"你家大人可说什么时候弄假的过来？" 小五摇摇头，"没有，大人只说知道了。" 采薇无奈地叹气，这个陆瑛，知道个屁！ 外头孙家也不知什么情况，采薇等了半天也没见张氏回来，生怕情况有变，忙嘱咐小五小六，"若是老太太真要动手，你们就赶紧趁乱跑出去，回去给你们大人报信，让他来救我！" 小五小六见采薇神色肃穆，心中也忐忑不安起来，"姑娘，她们还真敢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采薇淡漠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语气疏离，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一般。 当年她母亲就是被穆家人陷害最后上吊自尽的，为了利益，这家子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小五小六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姑娘，这是天子脚下，有大人在，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采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松了几分，也许，是她多虑了。 过了半天，也不见张氏和穆东升回来，采薇也不知道孙家的事儿解决得怎样了，于是就叫小五到前头打探一下。 小五去不多时，匆匆回来，神色有些严肃，"姑娘，前厅吵得厉害，二老爷和二太太说二房的姑娘不能替嫁，老太君和大太太硬证着说当年定亲的是二房嫡出的姑娘，也就是姑娘您啊。" "这老太婆，是非要把我推进火坑啊？"采薇磨牙，又问小五，"那孙家的人怎么说？" "他们一个乡下土财主，还能说什么？只要府里肯嫁个姑娘过去就成！"小五撅着嘴，气哼哼道，"姑娘，您是没看到那老太太的嘴脸，简直令人恶心！" 采薇微微一笑，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都说爱屋及乌，这老太太那是恨屋及乌，当年她不喜她的生母，现在自然也不喜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了。 只不过她没有养育过她，现在却要拿她来换取家族的利益，她自然不会由着她。 "走，咱们前头看看去。"采薇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小五小六忙跟上。 穆府不大，不过穿过一个夹道，就到了前院。还没走进花厅，就听得里头吵得人声鼎沸。 采薇摇头叹息着，家和方能万事兴。 就穆家这做派，早晚要毁！ 门口守着一个小丫头，一见采薇一行，忙要往里头跑，却被小五上前一把给揪住了，甩在门外，"敢叫一声，信不信我掐死你？" 常年习武的人，身上自然有些戾气。小五本来是个圆脸清秀的小姑娘，只是这么一发狠，那眼神就跟利刃一样，生生地把那小丫头给吓傻了，呆呆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采薇则如入无人之境！ "我说，你们吵什么呢？"她那独有的慵懒中带着点儿迷离的声音响起，惊呆了一屋子正吵得欢实的人。 一屋子人都抬头朝她看来。 采薇不慌不忙地看着王老太君，笑着点点头，"老太太，听说这里很热闹，我特意来看看。" 第14章 张氏回过神来，忙对采薇使眼色，"姑娘，这里有我跟你爹，你跑来做什么？" 采薇慢条斯理地坐在一张靠门的交椅上，眼波流转，似有无限的流光闪过，"娘，我这不是等了半日都没听见动静，不放心才来看看嘛。" 张氏哑然，面上有丝惭愧。 的确，她跟妯娌江氏勾心斗角了半日，愣是没有把这亲事给推开，也着实没脸。 穆东升又是个懦弱性子，明明事先说好了的夫妻要一气儿，可王老太君一张嘴，这鳖孙就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了，恨得张氏牙根儿直痒痒。 王老太君眼风凌厉地扫了眼采薇，当着孙家人的面儿没好意思发火，只强笑着，"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孙女儿……"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一个毛头小子约莫十**的样子，呵呵笑着站起来就往采薇面前直扑，"美人儿，呵呵，我要美人儿……" 采薇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幸好她躲闪地快，不然就被这小子抱个满怀了。 怪不得江氏死活不让女儿嫁呢，弄了半天是个傻子？ 采薇嘴角翘翘，冷笑看着王老太君。这老太太真够不要脸的，明知道孙家这小子是个傻子，为了贪人家那些聘礼，非得要毁了她。 怪不得之前婆子去相看之后，明知道她当时丑的不能见人也要让人把她接回去。 孙家的门槛估计很低，只要是个女人就成吧。 到时候，傻子配丑女，也算是绝配了吧？ 王老太君不敢对视采薇那双明亮的眸子，心里有些发虚，嘴上却还硬着，"姑娘，这孙家的公子就是年岁小，才这样的……" "我呸！"她话音未落，就被采薇一口给啐了回去。 什么还小？孙家这傻子明明都十**了，那个头比她还高出半个头呢，还能小到哪里去？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心智不全，王老太君却还在那儿睁眼说瞎话。这是拿她当三岁孩子了。 不过王老太君不是吃素的，见采薇翻了脸，她也把那张风干了核桃般的脸给拉长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丧母长女，还想嫁给谁？这样的人家，配你足够了！" 采薇愕然，丧母长女怎么了？难道古代丧母长女还有什么说法？ 她哪里知道，古人有三不娶，其一就是丧母长女。 对面那傻小子见她发愣，又呵呵傻笑着扑上来。 气得小五小六两个上前就架住那小子，喝着他的爹娘，"再不管管你儿子，我们可不客气了。" 孙家老爷和夫人这才慢腾腾上前，却不管那傻小子，只是盯着采薇上下打量，半天，孙夫人才乐呵呵点头，"嗯，身材不算很瘦，有些肉更好，倒是个好生养的。" 孙老爷看上去也很满意，捻了捻自己那三绺胡子，还算和颜悦色，"姑娘，你放心，到了我们家，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成问题。只要你给我们家喜宝生几个儿子就成！" 这老两口是来给她做思想工作来了？ 采薇恶心得想吐，她好端端一个人，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傻子，还给他生几个儿子？ 呸！ 她又忍不住想啐一口人了！ 孙家老爷和夫人那贪婪的目光一直盯着采薇浑身上下打量，越来越满意，丝毫没有把小五小六两个丫头的话放在心上。 孙家那傻孩子还挣扎着往前扑，虽是心智不全，但却知道什么是美人儿。 也是个色傻子！ 孙家老两口见儿子被这两个丫头钳制着不能上前，气得上前就挥掌去打小五小六两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没有规矩！你们姑娘是我们孙家的媳妇，你们敢这么对待姑爷？" 小五小六两个只想翻白眼，这孙家两个老东西吃错药了吧？抢姑娘也不能抢到她们家大人头上啊？ 等大人知道了，他们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孙家老两口的手还没碰到小五小六两个，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使了个什么手法，那老两口不仅连她们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而且还齐刷刷地把巴掌甩到了他们儿子头上，疼得那傻儿子哇哇直喊，"爹娘，你们怎么打我？" 孙家老两口也没料到自己拿稳了的劲儿怎么变了向，把自己儿子给打了。当即就急得赶紧安抚又哭又闹的儿子，"好孩子，是这两个丫头不好，爹娘要教训他们来着。" 那傻儿子却翻着白眼直楞楞地看着采薇，嘴里喊着，"美人儿，美人儿，娘，我要美人儿。" "好好，好孩子，爹娘这趟来就是给你娶美人儿的，爹娘给了穆家很多聘礼，老太太已经答应把美人儿许给你了。" 那傻子果然就消停了。 采薇总算是看明白了，弄了半天，孙家已经花了大价钱的，怪不得王老太君想方设法也要把她给推出去呢。拿人手软，依照那老太太贪婪的性子，自然不会撒手那大笔的聘礼了。 第15章 她忽然觉得无聊，吩咐小五小六，"我们回去吧。" 小五小六两个相视一眼，忽然撒手把那孙家傻儿子往前一推。 那孩子扑向他爹娘怀里，吓得哇哇怪叫。 小五小六则朝采薇走去。 采薇转身率先往外走，她就不信今儿她不答应，孙家的人敢把她抢了去不成？ 王老太君见她目无尊长转身就走，当即急得就喝命人上前拦着，"把这忤逆不孝的东西给我拦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还能由你自个儿说了算？" 丫头婆子齐声答应着，上前就拦住了采薇的去路。 再加上孙家带来的下人，一个花厅里足有十几个人拦住采薇主仆三个。 小六有些着急，悄声问小五，"你能放倒几个？" 小五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下，"这些丫头婆子放倒五六个不成问题，怕就怕外头还有小厮呢。" "那，我放倒五个，你放倒五个，咱们护着姑娘冲出去。"这俩丫头咬耳朵商定要替采薇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倒是把采薇给听得热血沸腾。 什么时候她也要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果然，跟锦衣卫沾边还真没好事儿！ "动手！"两个丫头不待她招呼，飞快地一脚踢倒面前挡着她们的粗壮的婆子，那两个婆子小腿骨上各自挨了一脚，当即痛得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其他几个丫头一看这架势，不敢上前了。 小五小六一边一个搀扶着采薇踏出门槛。 上首的王老太君一见采薇要出去，扎煞着两只手急得直骂，"废物，废物，养你们都是白吃白喝的？" 孙家那傻儿子一见采薇要跑了，一头就扎在地上，哭嚎起来，"美人儿，美人儿跑了。" 孙家老两口急眼了，喝命下人，"给我上，谁抓住少奶奶，重赏一百两！" 也没说到底是白银还是黄金。 采薇听了不由苦笑：原来她不过值一百两！要是黄金倒还好些，白银也太跌价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可能自己没有害怕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就有几个不怕死的扑上来，小五小六只得松开她，和那些不要命的丫头婆子厮杀起来。 那些丫头婆子没有章法，但个个都膀大腰圆一身子的蛮力，小五小六两个也不过十五六岁，虽然身子灵巧，但一时拥在门口，也难以施展。 采薇则抱着胳膊站得远远的，她先把自己保护好，不给小五小六添乱就好。 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孙家下了狠心，誓要把采薇捉住。 张氏和穆东升两个急得团团转，看这架势真要把采薇给抓走，那二房可就吃大亏了。不仅聘礼都归了大房，就连女儿也嫁给个傻子，于二房，一点儿益处都没有。 王老太君也是眼巴巴望着这一片狼籍，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她也不知道采薇打哪儿寻来两个这么能打的丫头？ 也不知道是她从乡下带来的还是指挥使府上送的？亦或者皇上送的？ 当时是江氏去指挥使府上接的采薇，她以为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招摇撞骗的，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会子心里一细想，就有些后怕。万一这两个丫头真的是指挥使府上送的亦或者宫里出来的，那岂不糟糕了？ 只不过现在打成了一锅粥，她也无力阻止了。 正打得火热，忽听一个清越无比的声音幽幽传来，"没想到这书香世家也能有这般热闹看，这世道真是变了！" 在一片喧闹打骂喝叫声中，这个声音是那么清晰，如同云中一个霹雳，声声震耳。 众人不由住了手，呆呆地转头看着声音的来源。 采薇心中一个激荡，已是急转身，扑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月洞门口的那个人，英气勃发，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白皙的面孔上，眉目如画。他逆着光站在那里，暖阳在他身上洒下点点碎金，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似乎没了往日那股冷戾，被光线打磨得柔和了些许。 也不知道是他惊艳了时光，还是时光惊艳了流殇！ 他笑着看向采薇，四目相对，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采薇一头扎进那个人怀里，又是搓又是揉地一通哭诉，"呜呜，你怎么才来？你再晚来一步，我就被人家捉走卖了！" "谁这么大胆，敢拐卖本座的媳妇？"陆瑛眼风一扫，越过了众人，停在孙家老两口的面上。 小五小六贼机灵，一脚一个踢翻地上躺在碍事的丫头，齐齐指着孙家老两口，"大人，是他们两个老东西要捉了姑娘给他家傻儿子做媳妇呢。哦，还有这个老虔婆，收了人家的银子，要把姑娘给卖了！" 第16章 "嗯，果真这样？"陆瑛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已足够威慑到这里所有的人了。 再加上他一身飞鱼服，后边还跟着十来个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光这阵势就把人给吓懵了。 孙家老两口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是捉这位姑娘，实在是穆家老太太允了的。我们两家早年有婚约的……" 早年有婚约，只要对方不悔婚，当然有效的。孙家老两口这么一说，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王老太君一听，也慌了神，人家孙家下了聘礼，照着正常规矩来迎娶的，并不知道她暗地里把人给换了。 若是这般倒腾出来，她岂不是成了骗子了？ 她精明大半辈子，这会子自然也不会应承，忙颤巍巍地站起来，辩解着，"大人，老身是采薇的祖母，她娘早亡，婚事由我这祖母做主，也算不得错吧？" "当然算不得错！"陆瑛微微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 王老太君松了口气，总就听闻锦衣卫的人蛮横无理，谁知这位指挥使大人竟这般好商量。 难道外头都是谣传？ 她胆子大了些，又道，"这是先夫跟孙家老爷早年间定下的婚事，虽然孙家的孩子心智不全，但我们身为诗书传世之家，自是不好毁婚的。" "有道理，不愧是书香门第！"陆瑛又赞了一句，听得王老太君心花怒放。 这个指挥使大人还挺好蒙骗的嘛。 陆瑛怀里的采薇却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这个陆瑛胳膊肘子要朝外拐不成？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扬起小脸，俏生生地看着陆瑛。 见他唇角上扬，而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她就放心了。 这厮，这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一棍子吧？ 反正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没见过，姑且看场热闹吧。 而在她抬头看陆瑛的时候，陆瑛也正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之际，陆瑛眸中的宠溺几乎流淌出来。 采薇心口暖暖的，浑身好像沐浴在春风中。 王老太君见陆瑛十分好说话，胆子更大起来，上前就数落采薇，"到底丧母长女，没有规矩！怎能随便趴在人指挥使大人怀里？" 陆瑛目光一沉，幽幽看过来，王老太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想不明白，这个指挥使大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堪比潘安宋玉，怎么会对这个丧母长女感兴趣？ 常人都知道，丧母长女娶不得。 一来幼年丧母，没有人教导，往后嫁到夫家，过日子势必会有许多磕磕绊绊。 二来丧母长女，有可能承担着养育弟妹的重责，性格刚强，不懂贞柔娴静。 特别是陆瑛身处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堂堂的正三品，肯定不会中意这个丧母长女的。 王老太君很有信心，所以呵斥采薇的时候，也格外地有气势。 陆瑛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只有非常熟悉他的采薇看到了。她心里莫名一跳，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和陆瑛相处那么久，她还从未见过陆瑛狠起来是什么模样。 那日在诏狱，她差点儿被活剥人皮给吓死。当时不是陆瑛动的手，但确是他允了的。 她心里对锦衣卫的手段，多少有些发怵。 王老太君哪里知道陆瑛和采薇是种什么关系，只以为采薇见着陆瑛，为了逃脱孙家的婚事，不知羞耻拉着人家不放呢。 "采薇，听祖母的话，赶紧放开指挥使大人，再不知羞耻，孙家可不乐意了。" 王老太君气势十足地喝着采薇，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丢他们穆家的脸。 这指挥使大人好不容易上门一趟，这丫头竟然要色诱，人指挥使大人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啊？还会看得上她这种丧母长女？ 她这会子还没想到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怎么会到他们这个小小国子监祭酒府上！ 一直坐着的江氏这会子有些坐不住了，心里隐隐不安，这个指挥使大人素来冷面冷心，素来不近女色。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她震撼。 看采薇这模样，似乎跟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有些关联。老太太还一个劲儿地指责，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灾祸来。 万一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向着采薇那丫头，那孙家就不能把她带走，到时候，她的女儿穆采萍，就只能嫁给这个傻子。 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身为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跳入火坑。 此时此刻的江氏，恨不得把穆老太爷从棺材里扒出来打一顿，只可惜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能复生。 她女儿的姻缘活活被这个死老头给葬送了。 第17章 要是之前不收孙家的聘礼还好，只可惜先前觉得有了替身，所以，她才大胆收了，如今那些聘礼，已经被她花了一部分供儿子读书，余下不过一小部分，再加上这次带来的，通算下来，也花了有两三千两银子了。 如今要和孙家退亲，她到哪里筹这笔银子？ 她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也唯有咬紧牙关将采薇给推出去。 现在她只能祈祷这位指挥使大人只是听见动静，来穆家看个热闹的。 至于陆瑛之前说的那句"谁敢拐卖本座的媳妇"，江氏以为那是年轻人开玩笑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王老太君越来越蹬鼻子上脸，陆瑛的面色越来越冷，眸中似有点点碎冰，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已经让人浑身战栗了。 "老太太，你似乎忘了吧？"他声音如同淬了冰，眼角微挑，轻蔑地瞅了一眼王老太君，复又移向怀内的采薇。 他的眼神和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分明是温柔的宠溺的，先是看着至珍至宝，恋恋不舍。 王老太君可能人真好糊涂了，还沉浸在方才糊弄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窃喜中，这会子猛听陆瑛这么问，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大人，不知，不知老身忘了什么？还请大人赐教！"她小心翼翼觑着陆瑛波澜不惊的面色，陪着十分的小心。 陆瑛见这老太太还在装糊涂，不由冷冷一笑，"老太太既然忘了，那本座就顺带提个醒。" "贵府和孙家的婚事，本座不管，本座只是想说，该谁嫁过去，就谁嫁过去。若是要打本座媳妇的主意，本座绝不会轻饶！" 锦衣卫的手段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当听到"不会轻饶"几个字的时候，王老太君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一直忽略了什么。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似乎说了"媳妇"两个字。 谁是他媳妇？ 王老太君后知后觉地再一次看向被陆瑛揽在怀里护得紧紧的采薇，不会是这位吧？ 天，难道这位指挥使大人眼睛瞎了不成？ 她颤颤巍巍地向前一步，讨好地望着陆瑛，"指挥使大人，采薇这丫头已经和孙家有了婚约，况且又是丧母长女，没得辱没了大人的门楣。老身还有个大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俱通，比这丫头强多了。" 采薇从陆瑛怀里站直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老太婆。她没听错吧？还有这么向人推荐自家孙女的？ 她还要不要脸？ 也是，要是要脸的话，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明明是穆采萍和孙家的婚约，现在却要硬生生地安在她头上！ 其实要真的看不上孙家那傻儿子，把亲退了也就没这么多麻烦。偏生这老太太贪图孙家的聘礼，非要来个偷梁换柱。 既保住了穆采萍，还能继续让孙家往里填还东西。 只是这世上鱼和熊掌本就不好兼得，他们以为她这么多年在乡下自生自灭，就不会有靠山？ 哼，这回还真得让他们开开眼！ 陆瑛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卑躬屈膝讨好他的王老太君，指了指站在他身侧的采薇道，"老太太，谁和孙家有婚约，你心知肚明。那大房的姑娘才是孙家要娶回家的，聘礼都收了，怎么，还想赖账不成？" 张氏本来憋了一肚子火，见这老太太时刻不忘了大房的姑娘，气得早就想上去把她厮打一顿。 如今陆瑛这么一说，她就转过风向，知道采薇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主儿了。 有了撑腰的人，张氏胆子就大起来，看着王老太君，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讽，"老太太，不是媳妇说您，您这心眼子可真偏到肚皮外头来了。大房已经收了孙家的聘礼，那自然就得大房的姑娘嫁过去才是，怎么非要我们家采薇嫁过去？您老糊涂了，我和二爷可明白着呢。是吧，大嫂？" 江氏也不防张氏朝她开了火，这样一来，她再也坐不住，一张脸憋得青紫，却死不承认自己女儿和孙家有婚约。 "弟妹，你这怎么说话呢？我身为穆家的宗妇，自然有权把聘礼收到库里。将来采薇出嫁的时候，也好给她做嫁妆不是？她没娘的孩子，你这继母敢情还想吞了她的聘礼？" 江氏也是个脸酸嘴辣的货色，自然不会让张氏占得一丝一毫的便宜。 这妯娌两个眼看着要撕起来，王老太君脸色不好看了，回头瞪了两人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着，"都给我闭嘴，没看见有客人吗？" 真是把穆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王老太君忿忿地想着，寻常看江氏还算稳重大方，谁料也是个不省心的。到底出身低微，没见过世面，一股子小家子气。 第18章 张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商户出来的，就是刁蛮。 骂完了两个儿媳，王老太君又转脸陪笑，"大人，您的意思是，采薇丫头是您的……媳妇？" 她不敢相信，若是让采薇做了指挥使大人的媳妇，她清楚地知道，将来他们穆家会是个什么境况。 从小儿她就把采薇赶出府，这十几年来，穆家对这个二房嫡出的姑娘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现如今要是让她得了好，将来还不得把他们穆家给整死？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王老太君眼珠子转了几转，思路就很清晰了，当即笑着巴结陆瑛，"大人，您看，这丫头这么随便，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再加上她从小儿在乡下长大，没个规矩，大人怎么会要她做媳妇？" 她还以为陆瑛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见了采薇这样的美人儿，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但要说到谈婚论嫁，那着实不可能。 毕竟，指挥使大人也是个男人，一时爱美色也是有的，只是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怎么会娶采薇这样的？ 王老太君信心满满，回头就吩咐江氏，"去把采萍叫来，指挥使大人来了，让她过来说话。" 这会子她也忘了规矩礼仪，更忘记什么男女有别了。 反正采薇能扎进陆瑛怀里，采萍为何不能出来陪他说说话？ 王老太君也是急红了眼，什么都顾不上了。 江氏正愁着没机会让女儿讨好这位身高为重的指挥使大人，一听婆婆吩咐，忙指了个小丫头飞跑着去喊穆采萍。 这幅急切的样子看得采薇差点儿笑出声来，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一家子，就没一个不势利的。 陆瑛一张脸冷得能结冰，欲待要呵斥几句，却被采薇悄悄地扯了扯袖子。 他俯身看了眼，就见小丫头笑得十分狡黠，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想看笑话了。 他捏了捏那只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小手，滑不溜丢的，让他爱不释手。 这几日，还真是想她了，所以一忙完正事，他就急巴巴地赶往穆府，连公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不想就看了这么一出闹剧。 说实在的，他听了采薇的哭诉，心里真是揪心的疼。他捧在掌心里疼的宝贝，竟差点儿被这狠心的老虔婆嫁给一个傻子！ 他若是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一家人，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就白得了。 远处的回廊尽头，有隐约的环佩叮当声响，似有细碎的莲步轻移。 穆采萍姗姗来迟，离着花厅还有几丈远，采薇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她穿一领银红缂丝袄儿，下桌一条粉色的挑线裙子。梳着倭堕髻，满头珠翠环绕，艳丽明媚，像是三月的牡丹。 人还未靠近，就先闻得空气中香气扑鼻，馥郁芬芳。 采薇实在是搞不懂，为何女人非要抹那么多胭脂水粉，非要让自己从头香到尾？ 男人又不是花蝴蝶，一时的香气也许能令男人驻足观赏，但时日久了，也该厌倦了。 这么浓郁的香气，连她闻了都觉得呛鼻子，她就不信男人能受得了。 除非，他们不是人！ 正胡思乱想着，穆采萍已经走到跟前，就见她峨眉轻扫，丹唇微启，低眉顺眼地蹲身行礼，"小女见过大人！大人万福！" 那声音如出谷黄莺，比之采薇有过之而不及。 采薇深为纳罕：没想到这个堂姐倒也有两把刷子，凭她这模样儿，在京中倒真的可以谋一门好亲。 看这样子，穆采萍要对陆瑛使美人计了。 穆采萍行得礼后，久久却未听到陆瑛叫起。 她不过一个八品司业的女儿，陆瑛不叫起，她自然也不敢起来。 先前她还以为自己楚楚可人，是个男人都要被她迷住，来个怜香惜玉的。 可没想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竟然半天都没吭声，她只好一直蹲着。 她这规矩都是江氏花大价钱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嬷嬷叫的，那叫一个标准。 所以，当她蹲身行礼的时候，那身姿那举止，真是优雅！ 只可惜越是这样，蹲得久了越累。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阵子，穆采萍腰酸腿疼，想站起来却又不敢，只得仰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迎上陆瑛的眸子，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句，"大人……" 那声音如泣如怨，似悲似喜，有无尽的惆怅，又有无尽的缠绵，连采薇都听得心房一揪，忍不住想把她扶起来，好好安抚一番。 可谁知，她身后那位，愣是一点儿都听不到一样，眼神也并未落在穆采萍身上，而是一直盯着采薇看。 第19章 "大人，小女，小女的腿，麻了。"穆采萍有些委屈，打小儿江氏都是把她照着皇子妃的规格培养的，规矩礼仪一分一毫都不能差，更从来没给她一点儿脸子看，时日久了，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是皇子妃了。 她入戏入得太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围着她转，哪里知道陆瑛竟会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喂……"采薇见陆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由有些着急了。这男人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她这堂姐都蹲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了，再不叫人家起来，怕是小姑娘要伤心的。 此时的采薇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也是个姑娘家。 陆瑛瞅了眼采薇那急不可耐的小样儿，心想这丫头就是个小狐狸托生的，什么热闹都喜欢看。 他可是她未过门的夫婿，他出头替她收拾渣女，她不感激不说，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真是个，令人操心的小东西！ "起来吧。"为了不让小狐狸失望，陆瑛只得冷着脸淡淡地说了一句。 穆采萍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只是蹲得久了，腿酸脚麻，差点儿没有站稳，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这样子就有些狼狈，生生地坏了她一出场的美感。 采薇好笑地斜了眼陆瑛，这男人还真是会整人，竟然把一个貌美的小娘子给整得灰头土脸的。 穆采萍起身之后，赶紧退到江氏身后，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的汗。她后背都湿透了，黏腻腻的衣服沾在背上，实在是难受极了。 可此时她不敢有所动作，毕竟她一个八品司业的女儿，在陆瑛这般大人物面前，格外要注意形象的。 这样，才有把握赢得男人心，才可能被人家看中啊。 江氏见女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忙递了方帕子过去。穆采萍则低低地问江氏，"娘，我的妆花没花，头发乱不乱？" 江氏悄悄地摇摇头，"稍微有些凌乱，不过显得更自然些。" 穆采萍这才放下心来，乍着胆子抬头去看陆瑛，一眼就定在那里：天，这人不是那日在首饰铺子里见过的男人吗？当日她还为碰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而芳心暗许，没想到他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 简直就是少年新贵啊！ 穆采萍欣喜若狂，要不是多年的礼仪教养让她不能冲动，这会子她早喜得冲上去抱住陆瑛了。 采薇看着她这堂姐发光的小眼神，不觉好笑，心里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油然而生。她这未来夫君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到底怎么长得呢？ 她正想得分心，就听穆采萍蓦然开口，"大人，真是好巧！" 采薇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扭头看了看一直冷着脸跟座大冰山一样的陆瑛，暗道：听穆采萍这话里话，莫非他们两个之前见过？ 这座大冰山，从来没跟她提起啊？ 陆瑛却跟什么都不懂似的，眉头挑了挑，没有开口。 穆采萍见他动了下眉头，顿时就心如擂鼓，天，这个男人太好看了，又位高权重的，她只要抓住这男人，这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祖母也会以她为傲，也不枉费她娘多年对她的苦心栽培。 这么想着，她就仰起脸儿，望着陆瑛的那双眸子，如同盈盈秋水，"大人，当日在首饰铺子里，大人可是同小女说过话的。" 王老太君一听这茬，眼珠子就不知道滚了几滚。这么说，她这孙女儿跟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有一面之缘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 她朝穆采萍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乐呵呵地邀请着陆瑛，"大人，还请进来说话吧。就让采萍丫头伺候您用茶吃点心可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抓住了，他们穆府从此就能飞黄腾达了。 没想到采萍运气这么好，竟和陆瑛有一面之缘！ 她喜滋滋地相邀，无奈陆瑛一动不动，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给穆采萍一个，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家姑娘的心，"姑娘记错了吧，本座并未见过姑娘！" "哦，那日，我带了面纱，大人没有看见我的面容。"穆采萍细声细气地解释着。 王老太君就埋怨起采萍来，"你这丫头，见了大人怎么还不摘下面纱？岂不太没规矩了？" 虽是呵斥的语气，但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子诡异。 采薇只想笑：有这么教唆孙女勾引男人的祖母吗？这架势，要不是她太老，真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了。 这老太太，究竟是多想让自己孙女做出没脸没皮的事儿呀？ 许是看多了上赶的买卖，陆瑛心内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眼波流动，流光溢彩，冷冷瞟一眼正想好事的王老太君，道，"老太太，当年老太爷跟孙家结亲，定的是哪位姑娘？" 第20章 本来还以为这事儿算完了，孙家老两口这会子缩在角落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王老太君就放下心来，所以，她一门心思想巴结上陆瑛这棵大树。 不料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美梦中时，却被陆瑛当头棒喝，她才想起来，自己疏忽了什么。 "大人，当年老身的先夫跟孙家定亲的时候，定的是……"她说到这里，目光闪烁地看了眼采薇，却还嘴硬地说着，"就是二房的采薇丫头。她是嫡女，她爷爷想给她定门好亲的。" 采薇真想给这老太太颁发一个"最佳演员"的奖杯。 都什么时候了，她在陆瑛面前也敢撒谎？ 当年定亲的时候，穆老太爷会糊涂到不指明是哪个孙女？ 孙家能不知道定的是谁？ 这笔糊涂账，王老太君会算不对？ 不过她是看热闹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还是交给陆瑛来处置吧。 "哦？是吗？"陆瑛闲闲地开口，一双深渊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王老太君，"老太太可还记得，这亲事是哪一年定的？" 王老太君一听问这个，忙掐指推算，只是着急之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年。 "回大人，老身，老身老糊涂了，记不清了。"她急急地说着，苍老的面庞上，已经有了细汗。 "你不记得了？"陆瑛反问一句，声音中，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老身，老身，真的不记得了。"为了不让采薇嫁给陆瑛将来报复穆家，王老太君也是拼了，索性一咬牙，道，"大人，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计较了。" 几句话说的，好像陆瑛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一般，专来和她计较的！ 见这老太太低三下四地求饶，采薇心里十分解气。 不过听这老太太的话，她又忍不住想笑，这老太太要闹哪样？ "老太太不记得了不要紧，有人记得就好！"陆瑛慢条斯理地掸了掸那身鲜亮的飞鱼服，随手甩了个响指，道，"带上来。" 身后十几个锦衣卫雷鸣般呼应一声"是"，吓得满院子人腿肚子直转。 王老太君不知陆瑛要带什么人过来，心里隐约觉得不好，忙上前试图制止，"大人，这是老身家里的家事，您带什么人过来？" 陆瑛微微扬唇，笑得有些神秘，"老太太，你的家事本座不管，只是碍着本座的媳妇，本座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王老太君又一次被"媳妇"这个词儿给吓着了，她终于正脸看采薇了。可是看了半日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明采萍更好看更解风情，怎么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偏偏就要选采薇？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众锦衣卫们从外头带进一个人来，五十多岁，穿一件灰不溜秋的道袍，面容清瘦，下巴长着一撮山羊胡。 他一进来，就对着王老太君拜了几拜，瞧得王老太君一头雾水，"你是谁啊？" "老太太，您不认得我了？"那老头仰脸看着王老太君，好让她能看清自己的容貌。 "书同？"王老太君认了半天终于叫出这人的名字。 原来书同当年是老太爷的长随，当年曾跟着老太爷去过金陵。 王老太君只觉自己脑子嗡得一声就炸开了，书同怎么会来？ 自打老太爷没了之后，书同就离开穆家，这么多年，音讯全无，这会子蹦出来，是何用意？ "你来干什么？"她厉声喊着，有些色厉内荏。 "奴才特意来提醒老太太，当年老太爷和孙家定亲的时候，正是宣德八年，那时候，长房的大姑娘刚满一岁，二房还没有二姑娘呢。" 这话很明白，当年穆家只有长房穆采萍一个姑娘，老太爷定亲，自然定的是穆采萍。 二房还没有孩子，怎能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这事儿一目了然，水都看得出来王老太君在说谎。 采薇也不知道陆瑛从哪儿找来个老仆，竟然来和王老太君对峙。 不过这人还真是有手段，她也算没有看错人。 "你，你胡说什么？"事到如今，王老太君还在强撑着，她指着书同，恶声恶气，"老太爷没了，你当然死无对证了。" "是不是死无对证，问问孙家人不就知道了？"陆瑛一指孙家老两口，早有锦衣卫上前把这两个人提溜过来。 "是，是是，宣德八年秋天，穆老太爷当时在金陵城中生了一场大病，是我们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就允了这门亲事。谁料这老太太竟会偷梁换柱？" 孙家人也极为不满，这么多年搭上这么多的东西不说，还招惹来锦衣卫，早知道这样，他们孙家才不结这门亲呢。 第21章 一切真相大白，王老太君再也无法狡辩，身子晃了两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既这样，你们二房可以报官。"陆瑛对着张氏扬了扬下巴，又对孙家老两口道，"谁是你们儿媳妇，你们听明白了吗？下次要是敢再抢人，休怪本座不客气！"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给陆瑛磕了三个头，孙家老两口才灰溜溜爬起来，去安抚傻儿子，"喜宝，你媳妇是这个美人儿，不是那个。" 那傻子就对着穆采萍直流口水，嘴里不停地喊着美人儿。 穆采萍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娘，我不嫁给傻子，我不嫁给傻子。" "老太太，你这强抢民女的罪过，该怎么算？"陆瑛有意要吓唬吓唬这偏心眼的老太太，就想往大里说。 王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忙忙分解，"是老身记错了，大人还请绕过老身。" "这么大的事情能记错，你也真够糊涂的。不过人证物证俱在，老太太还是跟本座诏狱里走一趟吧？那里才新出了一套玩法，叫什么来着？" 他朝后看了眼，状似记不住。 身后有锦衣卫小校立即答曰，"回大人，是‘弹琵琶’！" "那你跟老太太讲讲，何谓弹琵琶？"陆瑛饶有兴味地看着王老太君，目光中有丝嗜血的寒芒。 "回大人，这种玩法很简单，就是把人四肢固定，拿一柄锋利的尖刀，沿着人的琵琶骨插进去，再用手指轻弹那刀柄，是为‘弹琵琶’……" 那小校讲得一嘴的白沫，连采薇都听得血液快凝固了。这世上竟有如此酷刑，这诏狱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啊……"小校说得兴致盎然，还未说完，就听一声哀嚎，接着，王老太君就晕死过去。 江氏和穆采萍乱作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陆瑛又扫了眼江氏，冷哼道，"你明知替嫁，还敢收受孙家的聘礼，罪不可恕。你婆婆既然晕死过去，不如你就去诏狱里见识一番？" 江氏嗷地一声就翻了白眼，也吓死过去了。 只剩下穆采萍不停地磕头求饶。 张氏看得十分快慰，这老太太和江氏也有今天！ 她狗腿地上前，冲孙家人喊道，"既然她是你家的媳妇，这府上聘礼也收了，你们就把她带回去吧。" 孙家人眼看中到手的鸭子飞了，如今又来个穆采萍，虽然有些大小姐的脾气，但好歹有聊胜于无，不管什么脾性，只要是个女人就成。 到时候跟他儿子圆了房，生几个儿子，也就老实了。 孙家带来的人手不少，当即就一拥而上，把穆采萍给抓住，就要带走。 穆采萍死死挣扎，哭着抠住地面，满面泪痕，"采薇，大人，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傻子啊。" "你不想嫁给傻子，就让我去嫁是不是？"采薇怒了，上前质问着她。 "那都是老太太和我娘的主意，没我的事儿。"穆采萍急得赶紧把事儿往昏死过去的王老太君和江氏身上推。 采薇轻蔑地啐了一口，这样蛇蝎心肠的美人儿，她算是有数了。 满院子闹腾得鸡飞狗跳，采薇不觉得头疼。 王老太君和江氏都吓晕过去，穆采萍又被孙家牢牢抓住动弹不得，那她的婚事谁做主？ 今儿个陆瑛可不能仅仅为了吓唬这两个人而来吧？ 她冲陆瑛眨眨眼，陆瑛不知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忙靠前，悄声问，"何事？" 见他还装，采薇气得要命，也顾不上矜持，道，"你不单单为了这两个人而来的吧？" 她指指昏过去的王老太君和江氏。 陆瑛就笑了，他明白这丫头什么意思了，估摸着这丫头在这府上也待够了。 "别急，你我的事，自有你爹娘做主。"这个爹娘当然指的穆东升和张氏了。 如今他们是她名正言顺的爹娘，陆瑛提亲，自然要经过他们。 这样，她才不会被人诟病。 陆瑛也全是为了她好。 虽说她一个现代人不大在乎这些，但这古代，不讲究还真不行。即使她不在乎，将来跟陆瑛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若是让别人每每谈起来，都说他母亲私奔于他父亲，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采薇没想这么深，但陆瑛已经想过了。所以，即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即便怕穆家这帮子没良心的为难她，他也得让采薇回来。 张氏见陆瑛朝他们夫妇走来，面上还含着笑，顿时激动不已。 她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对她这继女情有独钟，她不似江氏和王老太君那样，只知道往自己怀里搂银子。 她看得更长远些，忙扯了扯穆东升的袖子，夫妻两个站起身来，对陆瑛恭敬地行礼，"大人，让您见笑了。" 第22章 穆东升见自己母亲和大嫂都晕着，实在不雅观，早就让丫头婆子把两个人扶回去。这会子见陆瑛竟肯主动上前，顿时受宠若惊，还没有张氏稳得住。 "大，大人，您，您有何见教？"他结巴起来，气得张氏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他的腰眼一把。 陆瑛微微一笑，竟然躬身作了个揖，他这谦和的态度差点儿把张氏跟穆东升两口子给吓傻。 这位冷面郎君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人正惊疑不定，就听陆瑛温声道，"二老爷，二太太，本座心仪采薇久矣，还望二老能成全本座和采薇……" 什么？ 张氏和穆东升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眸中都看到了不可思议。 天，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少年新贵，竟然说他心仪采薇，求他们成全？ 这意思，是跟他们提亲了？ 张氏激动得都快傻了，江氏和王老太君绞尽脑汁也没能把穆采萍嫁到世家大族里，没想到采薇轻飘飘地就被这位冷面郎君给相中了？ 他们老穆家祖坟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穆东升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自打他爹死了之后，这府上再也没出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就连他大哥也是恩荫了一个八品司业。 没想到他穆东升的女儿竟然被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给看中。 他真是万万没料到，当下就激动得话不成句，"大，大人，小女粗笨，能侍候大人，实乃她的福分！" 采薇听得这不入流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这个爹不在乎她，也不能这么自降身价吧？ 她可是嫁过去要做正妻的，何来侍候？ 那是妾才做的事儿好不好？ 她这便宜爹是不是觉得她就是做妾的料？ "如此，甚好！"陆瑛对这老丈人也无甚好感，毕竟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把采薇丢在乡下那么多年，不管不问，如今要不是为了采薇的名声，他才不会跟这么个渣男说话呢。 "这是聘礼单子，还请二老爷过目！"陆瑛瞅了眼发呆中的穆东升，不由轻挑眉头，从袖内抽出张事先准备好的单子，递过去。 穆东升双手抖着接过来，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还真不是说说就算的，竟然还有聘礼！ 张氏忙挤过来看，就见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都列满了。 上面不是金珠宝贝，就是绫罗绸缎，还有几家铺子，都是在闹市中的。 张氏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蹦出腔子外头了，没想到这个指挥使大人出手这么大方，到时候随便抽几件，就够给她女儿做嫁妆了。 采薇在一边看着这两口子头挨头满脸贪婪的笑，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两个人这下子可高兴坏了。 她也歪过头去看着，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好东西，忍不住白了陆瑛一眼，这个呆子，怎么敢把这些好东西当作聘礼？这要是入了张氏的手，到时候她还剩下多少？ 早知道，她该事先叮咛陆瑛一番的。 陆瑛见张氏和穆东升光顾着看礼单了，不由出声提醒，"二老爷，二太太，咱们就把日子定定吧？" 穆东升和张氏这才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陆瑛，"大人，这么快就定日子了？还没有媒人，也没有问名、纳吉呢。" "这个容易，今儿媒人也有，直接合了八字不就成了？"陆瑛往身后指了指跟随他前来的锦衣卫们，这些人可都是校官，职位比起穆东升这个平头百姓，可是高了好几级。 "让他们当本座和采薇的媒人，你们看可使得？"陆瑛笑着问道。 只是穆东升看着那笑容，心里却有些发怵。这人，明明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也不知有多魅惑，可偏偏他就害怕，只觉得腿肚子直抽筋。 "使得，当然使得。"他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生怕慢一点儿，这个冷面郎君就会杀了他。 张氏也不敢发话，反正嫁的又不是她的女儿，她只要得了聘礼就成。 陆瑛当即就命人备了笔墨纸砚，当着众人的面儿，写了他和采薇的生辰八字，递给一个锦衣卫小校，那小校接过跑出去没多久，就带回一个算命的先生来，掐指算了下，那算命先生就惊呼一声，"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采薇受不了地瞪了一脸得意的陆瑛，这人，也太着急了吧？指望着一天之内走完这些程序，三天之内是不是就把她迎娶过去啊？ 还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个瞎子，给人家多少银子呢。 陆瑛也不恼，只管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宠溺。 如今前面的过场都走了一遍，自然轮到请期了。 穆东升虽然觉得太快，但在陆瑛强大的气场下，也不得不答应。 第23章 结果，陆瑛就说已经找了钦天监看了，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穆东升无话，只得和他定下日子。 两个人刚写了婚书，门外就急匆匆闯进一群人，中间那人被丫头婆子簇拥着，一边走一边喊着，"瑛哥儿，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叫母亲来？" 原来是陆瑛的嫡母——英国公夫人到了。 陆瑛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母亲整日操劳家事，儿子的亲事岂敢劳烦？" 他话说得客气至极，只是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拒绝。 英国公夫人却跟听不懂一样，一劲儿热络地问着陆瑛，"上回母亲亲自来过一趟，这家的老太君还没瞧上您呢，怎么这回就答应了？" 陆瑛早知道他那嫡母来了一趟，不过那次说的是穆采萍，当时他为了不暴露出自己和采薇的事情，所以才假装不知。 他也是怕英国公夫人暗中对采薇下手，这才让她误以为自己看中的是穆采萍。 见英国公夫人疑惑，陆瑛慢条斯理指着穆东升道，"上次母亲求娶的是穆大老爷的嫡女，儿子乃是庶出，人家自然不答应了。如今的这位姑娘，却是二房的。" 意思是长房长女看不上他这个庶子，二房的就没那么挑剔了。 英国公夫人这才看清陆瑛身边站着个美人儿，身量高挑，面容秀丽，目中含笑，带着丝睥睨的味道。 "就是这位姑娘？"她指指采薇，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采薇微微屈膝，轻声细语道，"见过夫人！" 英国公夫人唇角撇了撇，算是应付了。 一边早就看傻地穆采萍此时却追悔莫及，当日英国公夫人上门求娶她的时候，她娘和祖母还拿架，嫌人家是庶出。 庶出又如何？人家不照样是锦衣卫指挥使，堂堂的正三品？ 她爹这辈子也不见得能混到正三品？ 何况，他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将来封侯拜相也难说。 当时要是知道这人就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她就算豁出去脸面也得答应啊。 现在可倒好，白白便宜了穆采薇这小贱人。 也不知道这小贱人怎么入了这位指挥使大人的法眼的？ 比起才情来，她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能会什么？ 琴棋书画她懂吗？识文断字她会吗？ 就连管家，她怕也学不明白吧？ 她娘打她四五岁就花钱请师傅教她学这个学那个，就为的将来让她嫁入世家大族。 没成想这辈子她就要嫁给个傻子。 她不服，不甘心啊。 凭什么穆采薇一个乡下丫头能有这么好的命，她就没有？ 穆采萍越想越窝屈，禁不住泪湿衣襟，朝英国公夫人戚戚喊了声"夫人"！ 英国公夫人这才注意到她，不由纳闷起来：怎的这姑娘还被几个婆子给钳制住？她不是穆家长房长女吗？ "这，这是怎么了？"孙家的人一见这么个珠光宝气的妇人问话，还不知道穆采萍和这夫人什么关系呢，忙叫丫头婆子松了手。 穆采萍揉揉被架得生疼的胳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英国公夫人跟前，"夫人，求您给小女做主！" 英国公夫人也不知就里，望着穆采萍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又看看陆瑛那淡漠如水的面容，实在是拿不准他到底喜欢哪个。 她心里暗骂着：到底是个庶子，眼光这么低，尽喜欢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一边却含笑看着陆瑛，"瑛哥儿，这是怎么了？这姑娘，先前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陆瑛轻蔑地看了眼哭的时候不见鼻涕眼泪却楚楚动人的穆采萍，语气间尽是疏离冷淡，"母亲这话问的奇，儿子何时喜欢她了？" 比起采薇的直率来，这个穆采萍甚是让他讨厌。采薇要是哭，那绝对会在他衣袖上蹭上眼泪鼻涕，一张小脸哭得跟只脏猫儿一样，哪像眼前这位，光听雷声不下雨，明显就是装的。 他最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了。 英国公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被陆瑛冷言冷语给打发了，无奈眼下她有求于他，自然不敢在意。 当即就陪着笑脸，道，"上次太子殿下使人来传话，说是你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国子监祭酒穆家的姑娘。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求之不得，就上门替你求娶，没想到认错了人。" 陆瑛不置可否，他怎会不知？认错了人最好，他就是不想给采薇惹麻烦。 穆采萍听这娘儿两个说话，捕捉到一点什么，忙膝行两步，上前抱着英国公夫人的腿就哭诉起来，"夫人，您没认错，那日，小女在首饰铺子里，曾和大人有一面之缘。当时小女蒙着面纱，大人未曾看清小女的面容，不知怎地就错把二房的妹妹当成小女了……" 第24章 话还未说完，采薇就恶心地想吐：我去，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这么厚的！ 穆采萍也不害臊！ 她和陆瑛那是什么情分！ 两个人可谓历经生死，这份感情，岂是她三寸不烂之舌能撼动的？ 但英国公夫人不知其中就里啊，她以为陆瑛真的认错了人了，毕竟，这位跪着的姑娘容貌更妩媚，也更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就陆瑛身边的那个，眼角眉梢都带着冷冽，看样子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到时候娶进来，好跟她对着干啊？ 这么打定主意之后，英国公夫人就好心地建议，"瑛哥儿，婚姻大事，马虎不得，你还小，别让有心人骗了去。听说这二房老爷是个白身，这样人家的女儿岂能配得上你？要是纳来做妾也就罢了，正妻，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穆采萍一听这话有门，心中暗喜，忙拉了拉英国公夫人的裙角，悄声娇羞道，"夫人，小女的爹爹是国子监的司业……" 虽然不过是八品，但好歹是个官身，好说好听的。 英国公夫人瞅了眼穆采萍那巴结讨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若是这个，那就太好了，一看将来就是能听她话的。 "瑛哥儿，你如今可是堂堂正三品的大员，取个平民丫头，没的惹人笑话，到时候太子殿下怕也不会答应啊。" 眼看着他和采薇的亲事已经成了，只等三日之后就来迎娶，可半路偏杀出个程咬金，在这里胡搅蛮缠，黑的说成白的，陆瑛不由得恼了。 他娶亲，关太子何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人的用意！ 无非就想拿太子来压他！ 只是他岂是那等好压制的人？ "母亲还是多管管大哥吧，我的亲事就不劳母亲操心了。"陆瑛一语双关，丝毫没有客气。 英国公夫人那白润的面庞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堪。 但即使这样，她也不会扭头就走，毕竟，她有求于陆瑛。早年对陆瑛做下什么事儿，她心里也不是没数。 那会子陆瑛五岁丧母，英国公就让夫人照顾陆瑛。陆瑛生母身份低微，只是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才入了英国公的眼，对她多有宠爱。 英国公夫人心里自是嫉妒地恨不得把陆瑛生母给吃了，谁料红颜薄命，陆瑛生母二十出头就没了，陆瑛幼年失祜，在嫡母面前自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英国公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对他百般折磨，自己的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陆瑛却又黑又瘦跟猴儿一样。 英国公一个大男人也不留心，他夫人把后院把控地铁桶一般，从来没人跟他说句实话。 陆瑛不知挨了多少打骂，被那位世子哥哥天天揍得鼻青脸肿。 英国公夫人还动辄罚他跪祠堂，关柴房，不给吃饭更是家常便饭。更厉害的是，还不让陆瑛读书，等英国公考问孩子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儿添油加醋地说陆瑛不上进，不肯学。 连带着买通夫子也说陆瑛的坏话，就这样，英国公对这个最爱女人所生的孩子渐渐地就不上心了。 好在世子读书没什么天分，练功夫更不行，请来的师傅倒是个有良心的，见陆瑛小小年纪身量虽有不足，却骨骼清奇，是个练功夫的好苗子。 武学之人对好苗子自然爱之甚深，更喜欢教陆瑛练功。英国公夫人虽然知晓，但也不以为然，毕竟，像他们这样的簪缨之家，还是读书更要紧些，练功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 因为世子打小儿就养得白白胖胖的，很怕练功，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让陆瑛替他打马虎眼，陆瑛则趁机提出让他教给他读书识字。 磕磕绊绊一直长到十五岁，恰好正逢朝廷上三年一度的科举选拔。陆瑛悄悄地报了名，一战成名，乃是当科的武状元。 喜报传到英国公府，英国公夫人并没多大反应。 反正她儿子才是世子，一个武状元，她压根儿就没有放在眼里。 倒是英国公，开始对这个儿子有了重新的认识。 他想亲近这个儿子，只可惜年少的陆瑛，对于这个生父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留恋了。这么多年，多次死里逃生，他对他已经指望不上了。 恰逢鞑子入侵，陆瑛毅然从军上了沙场。 一别五年，他也从一个小校成了赫赫威名的靖远将军，深受当今圣上赏识，擢拔为锦衣卫佥事，过两年，指挥使去世，陆瑛就接管了锦衣卫，成为皇上得力干将。 这几年，他和东宫太子交好，暗地里也替太子做了不少事，慢慢地成为太子的心腹。 现在他已经开府建衙，不再和英国公夫人住在一块儿。 只是每每想起幼年的伤痛，他常常悲伤不能自已。对于英国公夫人，他也没什么憎恨，但也做不到原谅。 第25章 既然已经分开住，他就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瓜葛。 英国公夫人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她之所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讨好巴结他，为自己儿子谋个差事罢了。 毕竟，空顶着个世子的名头，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是坐吃山空。 老英国公头两年得了中风，这么久一直躺在床上，陆瑛除了偶尔去看看他，平时也见不上几面。 对于这个父亲，他说不上是种什么感情。 他不过给了他生命，至于他是怎么长大成人的，他一概不知。 所以，他才不信当年他父亲宠她母亲，就是爱！ 在他看来，还不如说是他父亲看中了他母亲的容貌罢了。 如果真的有几分怜爱，怎么会对他不闻不问，任凭他被嫡母折磨那么多年！ 陆瑛站在花厅里，默默地想着心事，一张妖孽般的脸上无波无澜，看都不看英国公夫人一眼。 "瑛哥儿，瞧你说的，你的亲事母亲哪能不操心？你放心，不管你喜欢哪个姑娘，母亲都替把亲事操办地热热闹闹的。" 英国公夫人终于软下来，不惜拉下脸面讨好着陆瑛。 陆瑛不置可否地笑笑，把写好的婚书一份交给穆东升收着，一份叠好小心地塞进自己的袖内。 他低头看了眼一声不吭地采薇，伸出一只大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等着我。" 事到如今，不等也没办法了。 采薇只好点头，不过那眼神有些幽怨，嗖嗖地对着陆瑛射冰刀子。 陆瑛忍俊不禁，低了头拿拳头抵着唇。 跪在地上的穆采萍眼睛里冒出毒光来，凭什么这个乡下丫头能够得到指挥使大人的欢心？明明那日是她先碰到他的！ 只是她掩饰地很好，没有人看到她目中的狠毒。 从小儿她母亲就花重金请来师傅教她，这么多年，她虽没有出生在世家大族，但举止言行无不符合规矩，身为一个淑女，她怎能流露出抱怨狠毒的神情？ 方才陆瑛对英国公夫人的态度她也看真切了，没想到这个庶子压根儿就没把嫡母放在眼里！ 偏这个嫡母还对这个庶子言听计从，不敢违逆他。可见，这里头还是有些缘故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眼下，抱英国公夫人的大腿不管用，那她该找谁，才能摆脱嫁给傻子的命运呢？ 她悄悄地环顾了四周，发现这花厅里最大的官儿就是陆瑛，而陆瑛，又对那个乡下丫头百般宠溺。 这么说，她只要求那个乡下丫头，她的堂妹，胜算就大了吧？ 打定主意之后，她也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地跪着，静观其变。 陆瑛定下迎娶之日，还得赶回北镇抚司公干，自然不能久留。 他看了眼一边儿候着的小五小六，对她们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头鬼精鬼精的，自然明白主子是何意，当即就郑重地点点头。 陆瑛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对采薇嘱咐着，"且再忍耐三日，三日过后，我就来迎娶你。" 他说得十分笃定，采薇却羞红了脸，哪有娶亲娶的这么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肚里有货了呢。 白了他一眼，采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陆瑛却不嫌唠叨，又叮咛，"嫁衣你也不必操心，我让京绣坊的绣娘做了。" 得，她成了甩手掌柜的了。 也好，反正就算不急，嫁衣她自己也做不了。 她那拿针线的手可绣不了花儿，陆瑛也是深知她的。 抿抿唇，采薇笑不可遏，见陆瑛唠唠叨叨地又说了许多，受不了地把他往外推，"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忙吗？赶紧去吧，我都晓得了。" 陆瑛这才住了嘴，低了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暖阳打在她的面颊上，映得她的肌肤晶莹剔透，连细细的小绒毛都看得清。 陆瑛不由得脚步生根，走不动了，抬手把她耳畔的碎发拢了拢，微微伏低了身子，嗅着她发际的清香。 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他真想一亲芳泽。 采薇察觉到他的意图，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站得远些，咬着下唇愤愤地瞪他：这人，怎么也不分场合？ 那帮锦衣卫都看呆了：他们家老大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这般钟情了？瞧那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说出去，谁信这是冷面郎君干的事儿呀？ 陆瑛笑了笑，只好无奈地转身。还好，再忍耐三天，他们就能朝夕相伴了。 见那帮子锦衣卫还抻长了脖子往花厅里瞧，陆瑛皱皱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今儿负重跑十里，跑不完不准吃饭！" "啊，大人？"听见那片凄惨叫声，陆瑛愉悦地扬起嘴角。 第26章 谁叫他们都想看采薇长什么样子的？ 哼，他的女人，也是他们想看就看的？ 其实方才采薇一直站在花厅里，陆瑛来的时候，又把那帮子锦衣卫放在大门口，他们只不过看到采薇的身影，并未看到她的脸。 这醋吃的，着实没道理！ 但谁让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使呢。 英国公夫人见陆瑛走了，自然也不多留，带着丫头婆子一涌而散。 花厅里，只剩了穆东升和张氏、采薇和采萍四个人，穆采萍一见时机来了，当即就转身爬跪着来到采薇面前，仰起那张泪水盈盈的小脸儿，拼命地喊着，"妹妹，好妹妹，你救救我……" 采薇抱着胳膊闲闲地看着这个比她大一点儿的堂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大大的杏眼，泪盈于睫，小巧的鼻头，红润的唇。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只是这美人儿她看不透！ 替嫁这事儿算是伤透了她，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孙家的人见没人理会穆采萍，这会子大着胆子上前来捉她，穆采萍吓得尖叫一声，死死地抱住采薇的腿不松，"妹妹，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嫁给一个傻子？" 采薇冷笑着咬唇，眸中意味不明。让一个美人儿去嫁给一个人事不知的傻子，的确可惜了的。可当初她们为何要让她替嫁？若不是有陆瑛，如今嫁给傻子被糟蹋的就该是她了吧？ 穆采萍虽然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不是她们处处算计她，把她当傻子，她现在出手帮帮她，也未尝不可。 她无动于衷，小五小六见状，上前就来扒穆采萍的手。 穆采萍见求不动采薇，心就灰了一半，转而去抱张氏的腿。她知道，二房里，张氏当家。她那叔父穆东升就是个软耳根子。 "婶子，让采薇妹妹替嫁的事儿都是老太太的主意，我一概不知。你可得救我啊？"她哭得凄惨绝望，声音里透着凄厉。 只是张氏心肠更狠，好不容易看到大房被踩在脚底下，她乐得看热闹。 反正采薇不答应，她何必当这个出头鸟？将来二房可是要靠着采薇发达的，这个时候，她这个继母可不能做采薇不喜欢的事情。 见张氏也不开口，穆采萍就知道求助无望。她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眼睁睁看着孙家的人一拥而上，却不哭也不闹，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一般。 唯有经过采薇身边时，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迸出一丝狠毒的光，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凄厉无比道，"你别得意！" 采薇垂下眸子，轻声道，"我没得意！" 穆采萍眼看着被孙家的人拖出大门，穆采萍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来一样。 "慢着……"在穆采萍一只脚刚被拖过月洞门的门槛，采薇忽然出声，制止了孙家的人。 三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指挥使夫人，孙家不过是金陵的一个土财主，当然不敢充耳不闻，当即就站住了脚。 孙家老两口转身笑看着采薇，神情里还带着几分惊慌，"姑娘有何吩咐？" "把我姐姐留下！"采薇冲穆采萍勾了勾手指，眉眼间的睥睨像是要傲视群雄。 "她，她可是我们孙家花了大把银子买回来的媳妇！"孙家的人不敢置信，方才不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吗？这会子怎么插手管起闲事来？ "你们家养了个傻儿子，却隐瞒不报，你说，若是报官，该治何罪？"采薇掏了掏耳朵，倚着门框，笑得阴森森的。 穆采萍似乎看到了雾霾中的太阳一样，一双眸子都晶亮起来。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虽说是爷爷定下来的亲事，但对方是个傻儿子却隐瞒不报，这也是欺诈啊，告到官府，她未必会吃亏。 孙家也不是京城人士，知晓了采薇未来夫婿的身份之后，更是不敢得罪，当即就命人松开穆采萍，却依然色厉内荏道，"姑娘，穆家收了我们孙家许多聘礼，若是想悔婚，得把聘礼吐出来才是！" "这事儿你得问她喽。"采薇冲穆采萍丢了个眼色，道，"你让你娘赶紧把聘礼还回去，就两清了。" 穆采萍却傻眼了。 江氏这几年把孙家送的礼几乎都变卖成银子，送儿子去岳麓书院，找最好的师傅，前前后后花了没有五千也有三千。 江氏娘家又是个穷酸官儿，家里兄弟姐妹多，她爹养了几房妾，勉强够吃。所以当年出嫁的时候，并没有置办多少嫁妆。 如今坐吃山空，穆大老爷又是个八品司业，不过是个穷酸腐儒，家里哪有什么银子？ 为了能让儿女出人头地，江氏这几年也是花了重金。 第27章 穆采萍深知她娘有多少压箱底，一听孙家要聘礼，顿时就傻了。 现在她娘就算醒过来，也拿不出五千两银子。把她们娘俩卖了，也值不上这个价！ 她看看那咄咄逼人伸手要账的孙家，再看一眼抱着胳膊闲闲站着的穆采薇，只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边是五千两银子的债，一边是嫁给傻子的命，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头顶暖阳高照，穆采萍只觉得晃眼。 她想了半日，只好转头又去求采薇，"妹妹，你能让孙家的人少要点吗？" 采薇两手一摊，十分为难，"孙家这做法也没错。只要把聘礼还回去，男未娶女未嫁，自然两不相干。" 人家占着理，她这边已经讲了情，再不让人家拿回聘礼，这做法可就说不过去了。 穆采萍眼中大盛的光芒渐渐地萎靡下去，是啊，拿人手短，她该怎么凑齐这五千两？ 孙家的人见她低头不语，知道这是没有了。孙家老两口不由冷笑讥讽，"你们穆家也算名门，怎么做出这般见不得人的事儿来？既然收了聘礼，就别想毁约。若想毁约，那便退回聘礼！豆.豆.网。" 穆采萍被逼得没法，见采薇再也不出声，只得自己跟孙家人理论，"是你们孙家隐瞒在先的，不行咱们就见官。反正我们家有锦衣卫的亲戚，你们要是不怕进诏狱，就尽管试试？" 她狐假虎威了一把，听得采薇直想笑。 这个穆采萍也还真有两下子，这会子倒会利用她了？ 不过她可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跟陆瑛的关系，凭什么被这个十几年没有交往的堂姐给用了？ "别啊，姐姐，我和陆大人还没成亲呢，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呢？"她故作娇羞，让人以为她面皮薄呢。 可穆采萍却听得头皮发麻，这样一说，她就攀不上锦衣卫指挥使这门亲戚了。那孙家的人，还能善罢甘休吗？ 孙家老两口也不是傻子，嗅出一丝什么味儿来，忙紧逼着穆采萍，"姑娘要是识趣，就赶紧退了聘礼，我们自回金陵。姑娘若想得了便宜卖了乖，我们也不是让人欺负的主。不管天牢还是诏狱，也不能冤枉好人不成？" 穆采萍虽然这些年学得不少人情世故琴棋书画的，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事，被人催逼之下，一时急得都快哭了。 她可怜巴巴地瞅着采薇，哀求着，"好妹妹，方才指挥使大人送了许多聘礼，那单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你随手先借姐姐两样，等姐姐过些日子就还给你！" 这是来打自己的主意啊？ 采薇撇撇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啊，姐姐，你也是看见了的，我只看了陆大人带来的礼单，并没见着东西，总不能凭空变个戏法给你变出来吧？" 穆采萍见这条路也被堵死，已经绝望了，当即瘫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不嫁给傻子，死也不嫁！" 正哭着，就见江氏跌跌撞撞从回廊处跑过来，近了之后，见女儿坐在地上抱着头大哭，一颗心顿时疼得受不了了，"萍儿，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娘，"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样亏的穆采萍，像是个找到主心骨的孩子，一头就扎进江氏怀里，哭诉着，"娘，我不想嫁给傻子，孙家的人逼着女儿退聘礼呢。娘您快想个法子，把她们打发走吧。"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崩溃。 "好孩子，别哭，娘会给你做主的。" 其实江氏心里也没底，手里有多少银钱，她比谁都清楚。 现在让她立马把聘礼退了，门都没有。 她打定主意，反倒回头安慰穆采萍，"你小人儿家没见过什么阵仗，可怜见的，都吓坏了。你先回去歇着，剩下的都交给娘处置！" 穆采萍哭哭啼啼的被她娘劝慰着回屋，采薇也没兴趣看江氏跟孙家斗法，索性也回了自己屋里。 张氏却赖着想看热闹，这个大嫂平日可是趾高气扬，觉得自己比她高贵一般，不过就是多识了几个字，能讲些大道理罢了。老太太就喜欢的什么似的，连带着她的女儿也高人一等。 如今有了采薇的亲事，她才不怕她呢。好歹她是采薇的继母，攀上陆瑛这棵大树，她以后可就等着好好乘凉了。 "大嫂，这一笔聘礼可不少银子啊。大嫂能还得起吗？"状似关切的话，其实充满了冷嘲热讽。 江氏自然听得出来，不过到底生姜老的辣，她不紧不慢地瞅了眼张氏，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弟妹也别得意，采薇有了好人家，也轮不到你享清福。弟妹还是想想怎么明哲保身吧？" 这话也算戳中张氏的痛点了。毕竟，她不是采薇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采薇一直在乡下自生自灭，里头她的功劳也不少。若不是她，穆东升也不至于想不起那个女儿的。 第28章 她自己做了什么使了什么手段，自然也瞒不过江氏这个宗妇。 何况，采薇刚来第一日，就和张氏有过冲突，虽然后来和好，谁知道将来采薇出嫁之后，会不会借夫婿之手打压她？ 这都不好说。 穆东升听着大嫂这话不好，心里也忍不住掂量。采薇能被陆瑛这般位高权重之人相中，到底是好是坏？ 这些年他未尽到一丝为父的责任，以后，采薇会不会记恨在心？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担忧。 张氏这下子还真不敢托大了。 只是她也不想在江氏面前失了威势，当即强笑着，"大嫂就别担心我了，还是先想想几千两银子的聘礼该怎么退吧。" 撂下这句话，她就拉着穆东升的衣袖道，"咱们回去吧，去看看二姑娘还需要些什么，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说完，两口子就施施然地走了。 这里，江氏则对上一脸怒容的孙家老两口。 她也没了好脸子，使出浑身的招数，"再不走，咱们就见官，说你们强抢良家妇女，看看到底是你们吃亏还是我吃亏？" 孙家不过是个土财主出身，又是在京城，想想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恨恨地带着自己的傻儿子走了。 江氏见人好不容易打发走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也是摇摇欲坠，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忙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转回自己的屋子。 王老太君也是悠悠醒转，一睁开眼，先就吓得问门外守着的婆子，"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走了么？" 婆子忙答，"走了老半天了，已经跟二姑娘定下亲事了。" "什么？采薇那丫头，竟然攀上那位大人了？"王老太君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么个乡下丫头，怎么入了那位冷面郎君的法眼？不是说采萍头几日在首饰铺子里遇见那位大人了吗？难道那位大人搞错了？ 王老太君心里胡思乱想着，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啊，不该啊。" 婆子只当这老太太惊吓之余嘴里说胡话呢，也没理会。 一日相安无事地过去。 第二日，天刚亮，采薇还拥被高眠，却被张氏那大嗓门给吵醒了。 她站在门外笑着问小五小六，"姑娘还没起来吗？我这里有几样好东西要给你们姑娘压箱底呢，你们赶紧催催去。" 小五小六翻了个白眼，爱答不理的，"我们姑娘昨儿睡得晚，太太说话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姑娘。" 这两个丫头身上带着些戾气，别说，张氏一个内宅妇人还是挺怕的。 她就把手上的托盘塞给小五小六，小声道，"那等姑娘醒了，你们就说我来过了。"急匆匆地就走了，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被这两个丫头给瞪成筛子了。 采薇这才揉揉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爬出来，喊着小五小六。 两个丫头鱼贯进来，端来水，她洗漱过，这才去看张氏嘴里说的好东西。 掀开蒙着一块红菱子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对儿赤金坠子，样式还是几年前的老款，还有一副金镯子，只是细细的，没有几两重。 采薇不由嗤笑，张氏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聊胜于无，张氏能想着她，自然不是坏事。 吃过早饭，采薇打算出去走走。来到京城这么久，还从未好好逛逛呢。 谁知一出门，就遇到了李汝舟。 这厮，好似专门在外面等着她一样。 久别重逢，采薇别提多高兴了，就差没有一把扑上前，她高兴地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这可是她嫡亲的表哥啊，若不是因为李家是钦犯，又怎至于亲戚相见却不敢相认呢。 李汝舟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我见天守在你家门口，总算是把你给盼出来了。" "啊？你天天守在这里做什么？要想见我，让人递个话不就行了？"采薇纳闷极了，这个李汝舟难道进了京之后傻了？ 李汝舟嗤笑，"你以为你是穆家受宠的大小姐啊？我都央求了门上人多少次了，人家都不答应，要不是你攀上陆瑛那棵大树，估计你还出不了门呢。" 采薇想想也有道理，果真，要不是借着陆瑛狐假虎威了一把，她在这府里的处境还不如个下人呢。 "你现在住哪儿？找我何事？"采薇瞅了眼左右，方才小心翼翼地问着。 "就住穆家后面那个胡同里。"李汝舟也小声凑近说道，离得太近，他都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少女的肌肤晶莹透亮，美好的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这么近啊？你是才找的屋子？"采薇索性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 第29章 "是，主要离你近，可以随时探听这府上的信儿。"李汝舟老实说着。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采薇没吭声。 "我打算开家起死阁的分号，你能来坐诊吗？"李汝舟侧脸看着采薇，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采薇本就闲得浑身快要长毛了，一听这话顿时兴奋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好啊好啊，我当然能了。" 看着她如此兴奋激动，李汝舟却给她泼了盆冷水，"你三日后就要嫁给陆瑛了，以后，还能出来吗？" "那有什么不能？"采薇反问着，"我早就跟他说过，成亲后也不能天天拴在家里的。" "就怕陆瑛不答应。"李汝舟也甚是担心。 采薇是个离经叛道的姑娘，但陆瑛会这么纵容她吗？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出来抛头露面，甚至还要和别的男人有肢体的接触？ 他觉得，就陆瑛那身份地位，恐怕接受不了。 他嗤之以鼻，"等你成亲之后再说吧。" 采薇见他不信，也就不再说了。反正到时候她出得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两个人沿着热闹的大街走着，对街边的店铺指指点点，看看哪处好。 逛了一圈，李汝舟看中了一间不算热闹的铺子，那里人流不多，闹中取静，倒也不失一个幽静的地方。 "就这儿吧。"李汝舟一指定乾坤，"过几日我就把这铺子开起来，你成亲后，就算不能天天坐诊，时不时地能来指点下就成。" 见采薇伫立不语，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放心，月例银子照给。" 虽然他说着玩笑话，但采薇不知怎么听出一股子伤感来。 也许，她成亲，他心里是不痛快的。 所以，她还是别跟他提这些事儿了。 她如是想着，心里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当初没有答应他，不然，这表兄妹成亲，将来生个傻子可就麻烦了。 古代的人不懂，她可知道得很清楚。 同李汝舟在外头逛了半天，两个人到了午饭时分去了京城中一处热闹的酒楼"迎风醉"。 这还是李汝舟提出来的，他说阔别京城多年，非常怀念当年这家酒楼里菜品的味道，所以，采薇只能奉陪到底了。 吃饱喝足，采薇心满意足地随李汝舟出了酒楼，咂咂嘴，"味道还真不错。"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李汝舟看着她那餍足的样子，眼睛里满是宠溺。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采薇顺势恭维了他一把，惹得李汝舟哈哈大笑不已，"你这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啊，也不知道将来陆瑛怎么受得了你。" 一说到陆瑛，本来还笑着的他，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来。 "采薇，以后你若是长住京城，可别忘了回去看看我们。" "怎么？你打算要回去？"采薇侧眸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 "这里已经没有家了，我还有老母奉养，何必躲在京城见不得人呢？"他甚是伤感，垂下了头。 采薇发现他垂在两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上面青筋浮动，显然在隐忍着内心的不甘。 "如果有一天能翻案呢？"脑海中忽然有个想法就这么大胆地跳出来。 "怎么可能？"李汝舟蓦然抬头，瞪大眼，"这可是钦案，翻案就等于皇上认错。皇上，肯吗？"他压低了声音，急速地说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不成的，我们也要去运作才知晓。" "只是这其中的风险难以预料，一不小心，就是杀头抄家的大罪。"李汝舟仰首望天，双手负在身后，一贯笑嘻嘻的脸上竟然是少有的担忧。 采薇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担负了多少重担，这还是她头一次发现这种面孔的他。 "你好不容易有个好归宿，我也不想你涉险！"他说着，低下头郑重地看着采薇，那忧虑的眼神直看进采薇的眼睛里。 "答应我，别去冒险，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吗？" 他如此深情厚谊，采薇还能说什么！ "好，我答应你！"她轻轻点着头，神情肃穆。 两个人一同沿着热闹的街道信步走着，只是心情都有些沉重，没有来时那般欢快。 李汝舟送采薇来到穆家角门处，就悄悄地回去了。 采薇一进门，就被守在二门口的张氏一把给捉住，神情慌里慌张地，"采薇啊，娘可算是等着你了，这大半天的，你一个姑娘家跑哪儿去了？" 还未等采薇开口，张氏又慌慌张张地拉着她往王老太君的屋子里跑，"快跟娘去老太太屋里，大事，天大的喜事！" 除了她出嫁，还能有什么事儿算得上天大的喜事？ 第30章 采薇纳闷：莫非，陆瑛又来了？ 进了王老太君的屋子，采薇才发现里头已是济济一堂，上首坐着昨日晕过去后来也不知道何时醒来的王老太君，下首左边坐着江氏，右边是穆采萍。 旁边还站着一些丫头婆子，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王老太君一见她来了，喜眉笑眼地说了句，"采薇回来了？" 采薇颔首，拿不定这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坐下歇歇。"王老太君热络异常，对着采薇直招手，"来，坐祖母这儿。" 她指着右手边的一个绣墩道。 采薇笑笑摇头，"我还是坐大姐姐下边吧。" 说着，就坐了下去，也不管那老太太会怎么想。 张氏就坐了江氏下首，妯娌两个互瞪了一眼，谁也不理谁。 采薇也懒得多问，反正叫她来总有事儿，她就等着呗。 坐了一会子，王老太君到底憋不住了，忍不住问她，"你就不好奇叫你来干什么？" 采薇这才含笑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了。" 就是不问，憋死你！ 王老太君没辙了，只得实话实说，"东宫那边竟然送了张帖子过来，说是后儿乃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让你过去。我的意思是，你从小儿就没来过京城，不懂宫里规矩，你大姐姐素来稳重，就让她陪着你去吧。" 这话的意思采薇明白了，人家太子那边送来的帖子是给她的吧？不料她不在家，就让这老太太截胡了。 这老太太也是个贼大胆，连太子都惦记上了。人家帖子上不知道是指名道姓呢还是笼统地泛泛一提？ 若是指名道姓，穆采萍跟着岂不是犯了忌讳？ 那东宫也是想去就去的地方？ 她脸不由冷下来，傲然道，"我从小儿长在乡下没见过世面，自是不懂宫里规矩。只是大姐姐又进宫几回，她就懂得了？" "你大姐姐自幼长在京中，你大娘又请了教习师傅教着，她就算没进过宫也比你强些！"王老太君有些不悦，这个孙女儿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好心找个人帮扶着她，她不领情也就罢了，怎地还想怀疑她吗？ "帖子在哪里？可否容我一观？"采薇也不跟她这里胡搅蛮缠，只想看清楚帖子。 "怎么，你怀疑我昧下什么不成？"王老太君彻底怒了，果真乡下长大的东西，不懂礼数也就罢了，竟还这般不识好歹。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采薇也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太太，去东宫可不是赶大集，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您老人家可想好了？" "想好了怎么样？想不好又待如何？"王老太君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分明不耐烦了。 "想好了我就去，想不好我不去。"采薇才不买帐，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心里话倒出来。 王老太君气得面色煞白，坐那儿身子轻轻颤抖着，却拿采薇一点法子没有。 人家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未过门的妻子，她敢如何？ 江氏坐不住了，含笑望着采薇，"采薇，老太太也是好意。你但凡在东宫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到时候，也会连累得指挥使大人跟着丢人现眼。你姐姐跟着，提点着些，总不会出错的。" 她搬出陆瑛来。 采薇也算是服了，这个妇人别的不说，心思还是缜密的。 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女儿去上层名流场合罢了，何必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 她穆采薇可不是被人拿来当垫脚石的。 "大娘这话好没道理，我自是规规矩矩照着宫里的规矩来，又怎会行差踏错？大姐姐也没进过宫，谁能保证她指点的都是对的？难不成大娘还给大姐姐请了宫里的教习妈妈不成？" 一句话就把江氏给堵得哑口无言。 穆家不过是个小小的祭酒府，老太爷去了之后，大老爷才是个八品的司业，二老爷苦读多年的书，不过中了个举人，在衙门里当个经历，平时靠抄抄写写混口饭吃，哪里有闲钱去请教习妈妈？ 不过是请几个女先儿教教罢了，宫里熟悉宫规的退役宫女却是请不来的。 江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愤愤地盯着采薇，一句话都还不出来。 采薇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穆家这样不入流的府邸，在京中就是垫在最底下的砖头，就算江氏要强，想把儿女都培养成才，也没那个钱。 不然，也不会把孙家的聘礼给独吞了。 见状，采薇不由得乐了，"既然大姐姐也不甚熟悉宫规，我看还是别带她了。" 不是她不想带，要是个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怕就怕到了东宫，穆采萍光想着钓什么金龟婿，做出丑事来，可就真的应了江氏那句话"丢人现眼"喽。 第31章 丢穆家的人她倒无所谓，就怕到时候去的贵人多，还真的让陆瑛脸上下不来。 王老太君见话说僵了，忙来打圆场，等了眼张氏，"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去劝劝姑娘，呆头呆脑的跟只愣头鹅似的。" 张氏平白被骂了一顿，心里那个气啊。 她本来想怂恿着采薇把帖子要回来的，东宫的人本来就是送给采薇的，可采薇不在家，就让老太太给接过去了。 谁知这老太太打的这个主意，还想让穆采萍跟着去？ 哼，她去能有什么好事儿？ 不就是大房见他们二房有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婿，也要让自家女儿攀上高枝儿？ 那东宫的高枝儿好不好攀，张氏不得而知。只是她知道，穆采薇这么多年就是个乡下丫头，会被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给看上，那么，穆采萍也有可能被东宫太子甚或哪个王爷相中，到时候，大房不又压他们二房一头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想便宜大房。反正她大女儿也十三了，够资格去那种宴会了。 于是她没把王老太君的话当回事儿，反而撺掇着采薇，"姑娘把帖子拿回来看看，该带什么人去自己做主就是了。如今这府上，还有谁大过姑娘的？" 王老太君被这话给气了个半死，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瞪着张氏。 江氏也拉长一张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氏：这女人心里想什么，打量她不清楚吗？ 采薇自然也晓得张氏什么意思，想想她那两个继妹，穆采蘩和穆采莲，个个都不是个安分的，还不如穆采萍，至少人家样子能做足。 要是带着她们去了东宫，那丢人可得丢大发了。 与其无论如何都要带一个人去，她还不如带穆采萍算了。至少这姑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算了，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那就让大姐姐跟着一同去吧。"想了想，采薇决定还是选穆采萍。 王老太君和江氏惊讶得瞪大了眼，她们以为她死活都不会带穆采萍去的呢，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结果，真是出乎意料啊。 王老太君喜得忙吩咐江氏，"你这就叫人去外头成衣铺子给她们姐妹挑几套拿得出手的衣裳来，料子款式都要最好的。再去买两副头面来。" 江氏一一答应着，也不管花多少银子了。反正花多少都是够本，到时候女儿只要攀了高枝儿，不愁赚不回来。 张氏却冷着一张脸，进退不是。 明明是她二房的帖子，怎么到头来轮到江氏得瑟了？ 她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这个穆采薇，到底长没长脑子？放着二房的妹妹不拉拨，却去拿热脸贴大房的冷屁股，她也真是服了。 见没什么事儿了，采薇就告辞出去。 江氏则忙带着下人亲自去置办衣裳首饰去了。 张氏悻悻地退出去，追上在前头慢慢晃着的采薇，就是好一通埋冤，"姑娘，你怎么带着大房的人去，不带你妹妹？" 采薇暗笑，这是有多恨嫁啊，急得这样？ "妹妹不是还小吗？再说，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也不能违逆啊。"她故作愁苦状。 "老太太的意思算什么？那帖子是人家东宫送给你的，她凭什么攥在手里？你要硬要，她敢不给你？"张氏一脸凶相，恨不得自己替了采薇。 "眼下都定下了，你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她不冷不热地刺了张氏一句。 "哼，谁说定下了？她大房能去得，凭什么你妹妹就去不得？"张氏不死心，冷哼一声，撂下话来。 采薇听得一惊，乖乖，这是要把穆采蘩和穆采萍也硬塞上了？ 天，到时候，她姐妹四个都得去？ 那东宫估计热闹了。 只是，她们就不怕东宫怪罪？毕竟，她带了这么多没名帖的人。 "娘，你觉得我带着两个妹妹去东宫，人家会随便让进吗？要是拦下了，岂不是咱们穆家没面子？" 她冷冷提醒着张氏。 东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到时候闹出笑话来，或是惹了灾祸出来，看穆家怎么收场？ 太子这次寿宴能想起来邀请她过去，还不是瞧着陆瑛的面子？她可不信堂堂一国太子，会闲的没事认识她一个平头百姓！ 张氏被采薇的话给吓住了。 知女莫若母。 她这两个闺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又大嘴巴爱说话，的确不如穆采萍稳重内敛。 这万一要在东宫说错了什么话，她们小门小户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张氏愣住了，想放手又不舍得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若不放手，又怕会惹出什么祸端。 第32章 一时，她进退两难。 采薇也没功夫等着她想通，自带着小五小六两个回自己屋里。 采薇的一番话，到底还是制止住张氏让女儿进东宫的心。 江氏就一天的时间准备，她真是忙得脚不点地。一大早起来，就带着穆采萍去了成衣铺子，娘儿两个几乎挑花了眼，不是太贵，就是不好看，最后总算是挑了一套银红盘金满袖的缂丝袄儿，一条石榴红十幅湘裙，一双簇新的镶珍珠的蝶恋花的绣鞋。 这一套置办下来，足足花了江氏一百多两银子。江氏心疼肉疼却还是咬牙买下了。 因为答应了王老太君也给采薇置办了一套，她生怕采薇打扮的亮丽些，会抢了采萍的风头，所以这母女两个给采薇选的是银灰夹纱袄儿、月白挑线裙子。 这一身衣裳既不出彩但也不会出错，少女穿也不显得突兀。 江氏非常佩服自己的眼光，花了极少的银子，就能买到这么一套衣裳，能堵上王老太君的嘴，也让采薇无话可说。 娘儿两个兴兴头头地挑好了衣裳，又去逛首饰铺子。 既然进东宫参加宴会，那么这头面一定不能寒酸，不说镶金嵌玉，那也得赤金。只是一圈儿问下来，款式新颖又是足金的头面，一套就得上千的银子。 那些中等的也得五六百银子。 这一趟进东宫，通算下来，也得小千把的银子啊。 江氏心里揪得那个难受啊，她手里现在统共就有一千多两的现银，孙家送来的那些聘礼，有的还没变卖，她粗略估算了下，也就值一千两左右。 还得防着到时候孙家来要帐，还有年前儿子从书院回来过完年后要带的束脩，怎么算，手里都不宽裕。 儿子过了年年满十七了，这个年纪，早就该定亲了。只是她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耽搁下来，实指望下一科下场儿子能中个进士再定的，到时候，也许花的银子能少一些。 如今为了女儿能攀上高枝儿，江氏不得不狠心，拿出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套中等的花样新巧的头面，上头不过镶了几颗红宝石。 穆采萍虽然眼睛还盯着那套最好的镶着各色碧玺、猫眼的头面，但囊中羞涩，她也只得看着她娘买下那套五百两的。 "老太太让给穆采薇也置办一套，娘，您看……"说这话的时候，穆采萍忧心忡忡，这里头再便宜的也得二三百两银子，她可不舍得给穆采薇那个贱人花！ 江氏沉吟了一会儿，老太太的话不得不听，不然，她在这府里就没人支持了。但要她给采薇也置办一套五百两银子的头面，不如把她杀了。 "咱们哪有那么多银子？老太太也是知道的。皇上赏赐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咱们就算给她置办了她也瞧不上眼，还不如不买。" 江氏一锤定音。 穆采萍心里很欢喜。 那御赐之物的确好，比她五百两的头面好了不知多少。那日她在花厅里曾经见过，只可惜东西是好的，但样式已经落伍了，哪里比得上她置办的这一套？ 娘儿两个就这么定下来，一路喜滋滋的。 江氏又教了穆采萍好多闺中之术，虽然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羞归羞，倒也领略得透。 江氏一脸严肃地看着穆采萍，"萍儿，你不能跟娘一样，一辈子屈居一个败落的家里。你要飞上枝头，那才是你的天空。既然有了这个进东宫的机会，凭你的姿色才情，一定会引起那些王孙公子的注意，到时候随便抓住一个，就够你吃一辈子的了。" 见穆采萍粉面含羞娇俏异常，江氏声音也跟着严厉起来，"你也别羞，好好把娘的话记在心里。男人，有几个不喜好美色的？你只管拿出点儿本事来，到时候语句欢迎的，就成了。只是记住一条，千万别出格，让他们跟尝了腥的猫一样，抓心挠肺的痒，事儿就**不离十了。" 穆采萍也是个好学的，当即素着小脸郑重地点点头。 要出人头地，就看明晚了。 回到府里，江氏带着穆采萍，亲自把给采薇挑选的衣裳送过去。 采薇也没客气，接过来道了谢。 等江氏一走，她就抖开瞧了眼，听素净的，她也不讨厌。 张氏早就闻风而动，这会子抱着儿子穆宇和过来，见了那套衣裳，不由嗤笑一声，"你大娘到底是个小气的，这么一套姑子才穿的衣裳，能在太子生辰宴上穿？她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采薇不动声色地撂下，问，"太子生辰宴该穿什么？" "那自然要花枝招展的才成。你们小姑娘家，断不能用这些素净的。" 听着张氏的话，采薇咬着下唇皱起了眉头。这么说，她还得选一套喜庆的了？ 只是她出入京城，统共也没出去几次，不过就两身替换衣裳，不是葱黄就是柳绿，实在是没什么大红大紫喜庆的。 第33章 张氏见状，就给她出主意，"姑娘何不去问问指挥使大人？现买也还来得及，明晚不才进宫吗？" 采薇笑笑，这会子巴巴地去找陆瑛要衣裳，好说不好听吧？ 这人还没过去，先就要衣裳了？ 陆瑛想必不会说什么，但他府里的人会怎么想？传到别的大人耳朵里，人家会怎么看？ 她这才觉得原来嫁给一个人，不光是夫妻两个柴米油盐过日子这么简单。也许小门小户的还没有别的想头，但陆瑛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关注，她还是别给他惹麻烦了吧？ 想想，她又拎起江氏送来的衣裳，含笑道，"素净些也挺好，不招人注目就行。" 反正她已经和陆瑛定亲，三日后就要嫁过去的，如今不过去东宫走个过场，又不指望出什么风头。 张氏其实很想说穆采蘩有一套颜色鲜亮的衣裳穿大了，但想想采薇这趟去东宫不带着她女儿，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且先等等再说吧，谁知道这丫头嫁了人之后会不会顾娘家呢。 送走了张氏，采薇就叫小五小六收拾了下屋子，摆了饭菜吃了。 第二日晚间，正是将到腊月的天儿，天上挂着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已经十六了。 那天儿冷得紧。 采薇把江氏送来的那套衣裳换了，又在外头批了一件风氅，这还是陆瑛当日买给她的。银狐里子，挂了个素白的锻子面儿，不显山不露水的，倒衬她的胃口。 穆家出门不过一辆马车，还是老旧的。那马也是匹老马，又瘦又弱，车轮子也拔缝儿，勉强能转。 江氏带着穆采萍和采薇挤了进去，带了四个丫头包括小五小六，只能跟在外头走。 穆家穷，江氏更是抠门，也不舍得在车里放个手炉什么的，一路上，三个人挤作一团，天寒地冻的，到了东宫，冻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 采薇不由感慨，这穆家过的日子还不如她在乡下舒服呢。好歹，那时候她进出都有宽敞的马车，在家里也不用忍饥挨冻的，小日子过得富富足足的。哪里像现在，虽然在京城住着，但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乡下。 穆家也是光有个空壳了。 只是去东宫之前，采薇还是跟陆瑛了个气儿，免得到时候有什么意外。 太子这次命陆瑛借着采办之名，查办了成王赵钰的暗铸兵器的山洞，本以为十成十能把成王拿捏住，谁料成王竟然另辟蹊径，把她挟持进京，给十三皇子看病。 如此，本是泼天大案的事儿，竟不了了之了。 太子不能奈何成王，会不会拿她这个替罪羊出气？ 万一在宴席上对她发难怎么办？ 毕竟，太子扳倒自己的亲兄弟难，可要捏死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还是易如反掌，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所以，她必须让小五去一趟陆瑛那儿，讨得一个口信才安心。 小五趁着夜色摸了出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她只带了陆瑛一个口信回来，还是那句话"放心，一切有我！" 这句话采薇听得耳朵都快起老茧子了。 "他就没问问我明晚穿什么去？"采薇有些不死心，这个陆瑛，难道不知道她初来乍到，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急缺吗？ "问了，奴婢据实相告。"小五倒是老实，一五一十地答道。 "他怎么说？"采薇迫不及待地问。 "大人说了，姑娘穿这样就很好，不必过于妆扮。"小五眨巴了下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搞不明白状况。 姑娘穿家常的衣裳就很好看了，怎么还问？ 采薇撇撇嘴，小声嘀咕着，"真是个抠门的家伙，我这都要嫁过去了，连身好看的衣裳都不舍得给。" "那，他没说让我戴什么首饰？"采薇又鼓足勇气问，陆瑛不给她买好看的衣裳，买套首饰总成吧？ "大人说了，首饰要想戴就戴御赐的就好。买的总归比不上御赐的。"小五一口一个"大人"，听得采薇暗暗磨牙。 他就这么想要他未过门的老婆穿得素淡平常去见人啊？难道妆扮得美一点，不是给他长面子啊？ 愤愤地骂了陆瑛一顿，采薇心里才好受些。如今站在这东宫大门外，她忍不住东张西望，想看看陆瑛来没来。 身边的穆采萍，则战得笔直，高挑丰满的身上裹着一件大红披风，头上金灿灿的赤金头面，的确富丽了许多。 冷冽的寒风吹来，从她身上传来阵阵幽幽的暗香，倒也不是那等浓烈的脂粉味儿，闻起来还挺诱人的，也不枉江氏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新鲜花儿来。 看来，她这澡泡得挺有效的。 采薇可是听小六说过穆采萍是如何妆扮的。 第34章 过了晌午江氏就开始带着丫头忙活开了，先是给穆采萍烧热水摘花瓣儿，让她整整泡了一个时辰的澡，听说江氏遣人到城外的温房里买了好多的花儿，丫头光是摘花瓣儿就足足摘了一上午。 之后，就找了几个手巧的丫头给穆采萍梳头上妆…… 这都是小六那丫头从别的丫头嘴里听来，然后学给采薇听的。 采薇没想到穆采萍和江氏这么重视这次宴会，不惜血本地打扮自己。 这还真是冲着太子妃的位子去的。 有明一代的君王，选妃的时候都是从民间遴选的，为的就是怕外戚干政。所以，民间的女子就有机会入选，一旦到了皇帝采选的时候，就会有圣旨下传，令民间不得嫁娶，直到采选完方可。 一旦入选，那这家子可就飞黄腾达了。 可也有一项不好的，那就是殉葬。 万一死在皇帝后头、又没有生养的后妃可就倒霉了，说不定就被一道圣旨逼着殉葬了。 不知道穆采萍有无听说这事儿，还是她一心想奔着高枝儿，一颗心热辣辣的，压根儿就忘了这茬。 反正她已经占了高枝儿，也不必瞎折腾自己了。 就着东宫门口那一对对高挑的大红西瓜灯，采薇斜眼瞟去，果见穆采萍艳丽娇媚许多。 那大红的披风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正应了"人靠衣裳马靠鞍"那句老话了。 不过今晚寒凉，已是近腊月的天，又站在风地里，没多久，采薇就觉得脚冰凉的。 身边的穆采萍，虽然人是笔挺站着的，但她那肩膀却微微抖着，时不时地紧紧大红的披风，也不知道她里头穿的什么。 反正采薇里头穿着那件银灰夹纱袄，里头还套了件丝绵贴身小袄，下身外头穿着那条月白挑线裙子，里头则穿了一条老棉裤。脚上蹬着一双黑棉鞋，反正裙子长，都盖上，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她就那么筒着手站在穆采萍旁边，耳听得穆采萍上下牙齿咯咯打架，她则笑得一脸欢畅。 这世上，最傻的人就是穆采萍这样的，美丽冻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这次能不能钓上金龟婿。 等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东宫的角门才开了一条缝，出来一个小内监，站在丹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穆采薇喝穆采萍，扯长了公鸭嗓子问，"你们是哪家的？帖子呢？" 采薇忙答道，"回公公的话，我们是国子监祭酒穆家的。这是帖子。"说着，把帖子递了过去。 那小内监接过帖子看了眼，朝丹墀下的两个姑娘扫了眼，这才不解地问，"帖子上只写了一个姑娘，怎么却来了两个？" 穆采萍一听这话就吓坏了，下意识就朝采薇靠过来。 采薇勾了勾唇角，笑了。 "公公，这是我姐姐，从来没见过这等热闹，想来见识见识，还望公公通融通融！" 说完，她就伸手对着江氏晃了晃。江氏愣了下，这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忙从腕子上撸下一个镯子，递给采薇。 采薇顺手递给那小内侍，"一点心意，请公公喝杯茶暖暖身子。还望公公通禀一声，就说陆指挥使的家眷来了。" "哦，原来是陆大人的家眷。"小内侍见风使舵，脸上有了笑意，带着她们从角门里进去。 江氏只把她们送到东宫门口，不能跟着进去，眼见着女儿进去了，江氏高兴地嘴都合不拢，钻进马车歪着去了。 跟着那小内侍穿堂度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采薇只觉得身上微微出了一层汗，热了起来，方才来到一重气势巍峨的宫殿前。 小内侍命她们在丹墀下候着，自己则上去禀报去了。 采薇不由松了口气，弄了半天，这东宫也够大的啊。 她提起眼偷偷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就见这处宫殿四处挂满了大红的灯笼，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殿内，灯火辉煌，隐约有丝竹之音。 想必正热闹着，她不知道陆瑛来没来，也不知道成王到没到。不过今晚对她来说，势必不会平静，到时候，还不晓得太子会怎么发作她呢。 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正惶惑间，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内侍急匆匆地下了丹墀，道，"姑娘们快进去吧，太子殿下有请！" 采薇和采萍忙道谢，低了头上了丹墀，迈着小碎步来到殿门口。早有宫女挑了帘子，请了两个人进去。 入得殿门，迎面是一个阔朗的大厅，两边一溜儿儿臂粗的巨蜡明晃晃地燃着，整个大厅亮堂堂的，丝毫不觉得暗淡。 一进殿，一股热浪香气迎面扑来，熏得人沉沉欲醉。 只是不闻一丝烟火气，想必殿内烧着地龙，如同春日。 到底帝王之家，处处精致，处处繁华。 第35章 采薇暗自感慨着，迈步入内。 穆采萍自诩为京中长大，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又被江氏打小儿请了教习妈妈学了规矩，本以为在这样的场合能应对自如的，可还没见着大人物，她就先怯场了。 她跟着采薇亦步亦趋地进了殿内，心慌乱的如同小鹿在撞，吓得几乎要夺门而逃。 引以为傲的京都人，在采薇面前总是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她，这会子耸着肩，低着头，连路都快走不稳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在前头走着的采薇，也许是因为进了一趟皇宫又坐了一回诏狱的缘故，虽然担心太子不知会对她使什么绊子，但一进来，她就稳了下来。 虽然前路不可预测，但有了陆瑛相伴，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殿内烛火辉煌，来往的宫女蝴蝶般穿梭，却一点动静都不闻。上首影影绰绰地坐着不少人，似乎都朝她们看过来。 采薇深呼吸了下，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倒是穆采萍，谨遵规距，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谁也不敢看。 早有宫女过来，替她们解下披风大氅，挂在角落的衣架上。 斜着眼看了下穆采萍，当即没把她的眼珠子给惊掉了。乖乖，这丫的，还真是够狠，里头竟然只穿了一件银红纱衫，那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曲线玲珑，不过倒还不算透。 怪不得在外头冻得那般呢。 采薇弄不懂，江氏怎么会给她买这样的衣裳？这不是明显让女儿以色侍人吗？ 其实，江氏也不晓得，这是穆采萍自个儿的主意。当时江氏带着她去成衣铺子买的是银红锦缎袄儿，上面盖着一层银红蝉翼纱，乃是京中最时新的款式。 本来已经换上的穆采萍，临出发前，撒了个谎，自己偷偷地把里头那层棉的给抽出来，只穿了外头那一层。 她这么胆大，无非也是想借此机会搏一把，说不定就能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了。 相比起她来，采薇可是穿了两件袄儿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粘腻的汗，她忍不住又把那件江氏买给她的银灰夹纱袄脱下来，递给宫女，"劳烦姐姐给挂起来。" 那宫女抿嘴儿一笑，接过去，什么也没说。 采薇这会子觉得身上松开了许多，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上首忽然飘过来一声轻笑，"老九，这两个姑娘听说都是祭酒府穆家的？哪个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 采薇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上首一个年轻男人，头上紫金冠，身着玄色四爪龙纹圆领右衽袍子，要束白玉腰带，面容细长，眉清目秀，笑意吟吟，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们。 旁边下手就是陆瑛，一身大红的斗牛服，也是玉冠束发，想必太热，并没有戴帽。 他这时也朝采薇看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丝丝绕绕。 采薇从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也看不出什么深意来，只听他含笑答道，"殿下，臣乃粗人，只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左边的这个，就是臣未过门的媳妇。" 他伸手指了指采薇。 太子赵镇顺着他的手看过来，上上下下把采薇打量了好几遍，这才笑道，"老九眼光还真是，呃，与众不同！" 他似乎想不出什么好的词儿来，只好用了个"与众不同。" 采薇不由暗想：太子这话何意？是说她上不得台面却又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吗？ 呵呵，的确，她今日穿得还没人家一个宫女儿好看，那身细部紧身小袄还是枣红色的，实在是土得掉渣。 正腹诽着，忽听太子又语出惊人，"孤看右边的那位，姿色倒是不俗，老九既然和穆家有缘，何不一并纳入府内？你常年出征，府内也没个女人，就享享齐人之福，也没什么不可的。" 其他王孙公子也纷纷大笑着附和，"就是，老九。右边这位更好看些，何不一并娶回去？" 采薇看着那些笑得不怀好意的人，脸色却还是淡淡的。这些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陆瑛娶谁，关他们何事？就那么盼着人家多娶几个！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陆瑛看着采薇那笑里藏刀的小脸，倒也不急，只道，"臣有脸盲症，看不出哪个姑娘更好看。臣只认救命恩人！" "老九真是个长情人。"赵镇也没辙了，这个得力的属下对女色上还真是淡，这么个村妞，怎么配得上陆瑛这等玉面郎君？ 真是可惜了。 他朝坐在陆瑛对面的固安公主看了眼，欲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陆瑛这才腾出空来指点采薇，"这是当今太子殿下！" 采薇同采萍赶紧跪下行了大礼。 赵镇今晚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命她们起来，又吩咐宫人，"赐座！" 采薇和采萍又谢过，方才坐在最下手。 第36章 她们本是不入流人家的姑娘，能来东宫已经是太子格外开恩了。 要不是因为采薇救了十三皇子，又是陆瑛下了聘礼的妻子，和太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里能参加这样的场合？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穆采薇连皇宫都进了连皇上都见了，又怎会惧这样的场合？ 倒是下面的穆采萍，一直垂着头，谁都不敢看，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过这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倒是挺吸引男人的，有好几个王孙公子的眼光总是时不时地撇来。 采薇知道肯定不是看向她的，一来她已经名花有主，二来今晚她打扮的跟个村姑似的。 所以，她更加坦荡了。 反正来这种地方，紧张也是瞎紧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回事儿。 估计这殿内能把目光投在她身上的，除了陆瑛也不会有谁了。 不过她这次倒是估错了，不多时，她就觉得有好几道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她抬头看时，就见太子右手边坐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大红绣牡丹的宫装，头上戴着的头饰，在明灿灿的烛火中，璀璨耀眼，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粉面含威，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似乎不是寻常女子。 莫非是太子妃？ 不过来之前，她可是听小五小六说过，东宫只有侧妃没有正妃的，这位肯定不是侧妃。能穿一身大红的，怎么能是侧妃？ 那么，这位，一定是皇室女子了。 那是公主还是郡主呢？ 她和成王相对而坐，估摸着是个公主了。 只是这公主一个劲儿打量她，目光还隐含着一股轻蔑，到底什么意思？ 瞧不起她吗？ 还是……？ 女人的直觉让采薇隐隐觉得不大好。 这位公主除了打量她，还时不时地瞄一眼陆瑛，这里头怕是大有隐情了吧？ 采薇没料到这场寿宴上还有这么一位人物。如今可倒好，不仅太子对她有敌意，就多了一位情敌了。 看来，今晚上想吃吃喝喝轻松度过，怕是不能够了。 她暗自掂量着，也并未有多少忧虑，反正陆瑛有话，"一切有他！"她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她们进来的最晚，等她们坐定，寿宴就开始了。 宫女们鱼贯进入，捧着金色的托盘，把各人面前的小几都摆满。 一队穿着暴露的舞姬随着乐声踏着舞步进来，甩袖扭腰，一时殿内身姿曼妙、乐声缥缈，美轮美奂。 采薇还从没看过这么多美人儿一起跳舞，不由看得兴起，面色也松快下来。 陆瑛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采薇，见她看人跳舞看得入了迷，不由哭笑不得。这丫头，不论什么场合还都能惬意自如啊。 这女人跳舞，她看得也这么入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断袖分桃之癖呢。 固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瑛，见他一劲儿盯着采薇，不由醋意大发，面色有些难看。 赵镇早知道这位皇妹的心事，本来他之前有意撮合陆瑛和固安的，谁料陆瑛去了一趟宿县，竟然瘦了重伤，回来之后，还没等他开口就说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下手又是极快，已经把亲事定下来了。 这样，他倒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他若是感念这女子的救命之恩，纳来做妾也算是高抬她了。那时，固安下嫁倒也不算委屈。谁知他竟是娶来做妻的，那固安再喜欢也不能委身做妾的。 这下子，算是堵上了所有的路子。 固安就算再委屈，也没辙了。 赵镇还以为什么天仙般的人物，让陆瑛魂牵梦萦的，今日一见，实在是出乎意料。不过是个村姑罢了，穿得土里土气的，面容倒还算精致，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人物。 真是可惜了陆瑛这妖孽般的容貌！ 他心里叹息着，看着固安那委屈又嫉妒的眼神，心里也是十分心疼。 他和固安一母同胞，母后早亡，他和固安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这个妹妹，他都是放在心上疼的。 可这男女之事，他实在是帮不了。 陆瑛之前一直从军，回京不到两年，也是个不近女色的人。他也曾多次暗示自己妹子固安喜欢他，可陆瑛就像是个不开窍的冬瓜一样，无动于衷。 早知道他就不派他去查看成王私铸兵器一事了。 不过当时除了陆瑛有这个能力和忠心，他还真没有其他人手可用。 看着固安不自在，赵镇心情也好不起来。 成王赵钰就坐在固安的对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没多少好感。固安因是皇后所出，从小儿就得到万千宠爱，娇纵蛮横的，常常欺负他这个妃子所出的皇兄，他实在对她没几分兄妹之情。 第37章 再加上他和赵镇不对付，兄弟两个不过是明面儿上感情。 要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这个寿宴，他还真不想来。 看见固安痴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陆瑛看，赵钰就觉得好笑：机会来了，他得给赵镇添点儿堵才是。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采薇已经看得入了迷，忍不住拍起了巴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这巴掌声给吸引过来，采薇后知后觉，不觉尴尬起来，"我看她们跳得很好看，不得鼓励鼓励吗？" 赵镇先是一愣，继而抚掌大笑，"不错，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他也开始鼓起掌来，其他人也附和着。一时殿内稀稀落落的掌声连绵不绝。 采薇慢慢自在起来。 陆瑛含笑望着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丫头，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他在，太子断然不敢为难她。 固安不由冷哼一声，看着太子，忽然笑了，"皇兄，今儿是您的寿辰，臣妹知道什么金珠宝贝都入不了您的眼，特意编排了一支舞蹈，还望皇兄喜欢！" "固安能跳给孤看，孤这个生辰没有白过。"赵镇笑着，又道，"今晚来的也没外人，都是自家子弟，固安就放开胆子跳吧。" 固安公主笑着颔首，施施然离开座位，去到后头换衣裳去了。 采薇坐得久了，觉得身上燥热起来。虽然脱了夹纱袄儿，但她裙子下头还穿着老棉裤，也够她受得了。 一曲《高山流水》铮铮响起，固安公主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裙，翩然而至。 她随着曲子，甩袖折腰踢腿，动作如行云流水，高雅脱俗，意境悠远。 别人不知如何，采薇先是看住了。她心想固安公主这一身的舞技想必也是练了多年了，看她那柔韧的身段，就知道这皇家公主也不是浪得虚名。 固安公主广袖轻舒，随着乐声腾挪跳转，目光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寒意冷咧，把一首《高山流水》的古曲很好地诠释出来。 她一开始还在中间亮堂地儿跳着，跳着跳着，就朝太子赵钰身边跳去。 赵钰擎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含笑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目光里满是宠溺。那玉杯里，盛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明光灿烂的烛火中，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固安身子一旋，低下头竟然用嘴叼起赵钰手里的玉杯，一仰脖子喝干。 "好！"四周的王孙公子们一片喝彩声、鼓掌声。 固安松开杯子，得意一笑，对赵镇抛了个媚眼，步子一滑，又旋到成王赵钰的面前。 说起来，这也是她正经哥哥，虽然不是一个娘的。 赵钰脸上虽然也挂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眸底，他手里把玩着一只金杯，里头显然也有酒。见固安旋过来，他索性又拎起面前的自斟壶倒满了一杯。 固安愣了下，就那么站在他面前。 赵钰唇角勾了勾，笑得阴柔，"怎么？妹妹对我这个哥哥有成见？" 赵镇眸子一缩，不快地瞪了赵钰一眼。 别的王孙公子就有人起哄，"固安，快些喝吧，免得成王殿下吃醋！" 固安皱皱眉，还是俯下身子叼起那金盏，虽说满杯，但到底没多少重量。又是米酒，她也就饮了。 还有几个皇家子弟也举高了自己的酒杯，对着固安胡乱叫着，"固安，到我这边来。" 固安却一个都不理，身子一滑，飘向陆瑛那边。 像是要摔倒的样子。 采薇手心里捏了把汗，这才意会到固安先前喝了太子和成王的酒是何用意了。 原来这丫的是为了旋到陆瑛身边做铺垫啊。 这个固安公主想干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见固安身子一歪，脚步打滑，像是不胜酒力的样子。 陆瑛把手里的银杯放到小几上，脸上挂着疏离冷淡的笑，"公主喝多了。" 固安却一声都不吭，身子同样来了个飞旋，直奔陆瑛而去。 其他王孙公子纷纷叫好，"陆老九，还不快把你的酒杯端起来？连公主的面子都不买？" 陆瑛到底没有举起酒杯等着固安来叼走。 固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死死地瞪着陆瑛，皇家公主的骄傲，让她下不来台。 有多少青年才俊挤破了头想得到她的青睐，可她偏偏就攻不下一个陆瑛！ 以前她以为这男人不近女色，对所有的女人都没什么感觉，她还想着求得圣旨赐婚，来个日久生情呢。 谁知道他回了京之后，不声不响地就提了亲选了日子，急得后日就要大婚了。 这一消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就算求圣旨赐婚也来不及了。 第38章 所以，今夜知道他会来，她特意学了一支舞，想让他能对自己刮目相看，能让他对她有些感觉的。 她更要求太子给穆家那位姑娘下了帖子，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等倾国倾城之色，能让陆瑛这个冷面郎君一见钟情？ 穆家那两个姑娘进来的时候，固安公主还猜测着穿得艳丽些的那个就是陆瑛选定的人，谁知却是那个穿着土得掉渣的细布棉袄的姑娘。 乍一看，那姑娘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平淡无奇。就算五官清秀面容白皙，可比起这殿内的女子来说，也算不上上乘。 也不知道陆瑛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姑娘？ 亦或者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个粗人，只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吧？ 如此，他们两个之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吧？ 那姑娘能被陆瑛选中，想必也是欢欣愉悦的？ 固安心里酸涩，没想到她带着一较高下的心思前来，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 原来，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可她就是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好，就那么不值得陆瑛看上一眼？哪怕装装样子也好！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还是伤心难过，反正当她身子旋出去的时候，脚底一个踉跄，竟然歪向陆瑛身边的小几。 殿内响起一阵惊呼声，赵镇也是豁然一惊，身子将站未站之际，就和妹妹那若有若无的目光相遇。他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也好，就让固安试试吧。这一试，也许就死心了？ 穆采薇淡然地看着固安公主倒向陆瑛面前的小几，确切地说，是倒向陆瑛的怀抱。 说实话，在固安公主旋到陆瑛面前，她还有些顾虑的。后来见陆瑛到底没有把酒杯举起来，一颗心就坦然了。 眼看着固安公主将要倒向陆瑛，就听她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采薇默默地笑了，这是在向陆瑛示警吗？ 如果陆瑛无动于衷，那么固安公主将会跌倒在那张小几上，上面的汤汤水水、杯杯盏盏，都会打烂溅出，说不定还会有碎瓷渣滓扎入固安公主那娇嫩的肌肤里，留下疤痕。 固安，这血本下得够大！ 穆采萍下意识地咬着小指，一双眸子瞪大，死死地盯着上首，面上有着莫名的兴奋，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么高贵的宴席上，竟然能看到这样一幕。 原来，连堂堂的固安公主都喜欢上穆采薇的未婚夫，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陆瑛身形微动，像是一道闪电一样，一晃而过。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以为这次固安十拿九稳会落入他的怀抱。 毕竟，美色当前，又是美人投怀送抱，没有几个男人会把持得住。 再说，他扶了固安公主，也没人会说他居心不良，可能还会跟着喝彩的。 可是，固安公主却直直地摔倒在地上，摔得她整个人都傻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波斯地毯，就算是面朝下摔下来，也不会摔疼，可固安公主还是双眼发懵。 她明明看见陆瑛起身了呀，明明看见他身形晃动了呀？ 怎么她还是摔倒在地上？ 她想不通，更想不明白。那双精致的妙目里泪光点点，含忧带怨地看向陆瑛。 就见陆瑛双手四平八稳地端着那张小几，上面的汤汤水水、杯杯盏盏丝毫看不出移动的样子，再加上他木着脸，极度认真，很难让人相信他此举有什么不妥。 殿内的众人都看呆了，心里想的都是陆瑛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不过他素日里就有冷面郎君的称号，这会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也没人觉得突兀。 只有赵镇和赵钰两个心内闪过一丝异样。 赵镇快步走向妹妹，亲手把她扶起来，问道，"有没有摔倒？" 固安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望着赵镇的眸子，委屈又无辜。 赵镇心疼极了，忍不住怒斥了陆瑛一句，"你就不能扶她一把？" 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俱都盯着陆瑛，不知这榆木疙瘩会如何作答。 "臣惶恐，公主千金之体，臣这等粗人不敢亵渎！"陆瑛一板一眼地躬身答道。 固安公主的哭声更大了，伏在赵镇的肩头，泪湿了一片。 赵镇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撂下两个字"你呀"，就扶着固安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赵钰看戏一样看着这对兄妹，阴阳怪气来了句，"哎呀，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两杯酒就醉了？" 固安没好气，回了句"闭嘴！" 赵钰也没接话。 采薇看得有些想笑，心里又莫名有些心疼。 第39章 这个男人，即使面对公主的咄咄逼人，也依然没有给她一丝难看，依然处处为她着想。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正在乐止舞歇之际，这场面未免更尴尬起来。 座中忽然有一个青年公子起身走上前，对着固安公主躬身施了一礼，道，"公主，臣是武夫，见惯伤病，看公主这样子，怕是崴着脚了吧？" 固安公主现在也感觉不出来到底是自己的心疼还是脚疼了。 她咬唇不语，赵镇却反应过来，忙吩咐宫人，"快把公主扶到偏殿里，传太医！" 早有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过来，把固安公主小心地搀扶起来。 那年轻公子忙对太子告罪，"殿下，臣对这些伤势颇通，让臣跟着去看看可好？" 赵镇含笑颔首，"程颂，说起来你是孤的表弟，固安的表兄，不是外人。孤走不开，你跟着看看，孤倒是放心了。" 程颂却身退下，跟着固安下去了。 采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固安有人喜欢的。这个程颂，明显就是她的爱慕者，只可惜固安一心只在陆瑛身上，看不见别的人。 经过采薇身前时，固安公主一双眸子似笑非笑，死死地盯着采薇，盯得她头皮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装傻充愣，低头垂眼，看也不看固安一眼。 反正她挑不出错来，若是她当场发作她，倒显得她堂堂一国公主小气了。 上首的陆瑛早就放下小几，坐下来。此时，他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固安从采薇面前经过，自然把固安盯采薇这一幕收归眼底。 他十分不满，固安这是想仗着自己皇家公主的身份，为难采薇吗？ 在他眼里，纵使十个固安公主加起来，也抵不上采薇一个人。 别人都说他冷面郎君不近女色，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是没有碰到那个对的人罢了。一旦遇到对的人，他也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望穿秋水一样盼着两个人能长厢厮守。 好不容易再过两日就是大婚之日，他已经盼得心尖儿都颤了。今晚在东宫能跟采薇相见，却碍于身份地位不能坐在一处，他已经觉得愧对采薇，想加紧娶她入府。 可固安公主却不消停，非要来这么一出。 固安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 别人以为他是个榆木疙瘩，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而已。 他不想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一个女人，所以，英国公夫人也好，太子也罢，塞给他的女人，他通通碰都不碰，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外间也有传言，要么说他有断袖之癖，要么说他早年沙场上伤着命根子，反正各式的传言，都不能撼动他洁身自好。 终于，他这辈子在大好的青春年华里，还是遇到了对的人。 这个人，在他眼里就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再有其他人可以替代。 直到此时，陆瑛的一颗心才渐渐地尘埃落定。 看着采薇低眉敛目的样子，他不由想起早年在西北沙场时，听当地的牧民讲过狼的故事。 狼是世上最钟情的动物，一生只得一只伴侣，若是伴侣先他而亡，他就会孤老终生。 那时候他还不觉得，此时看着采薇，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和狼是何其地相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在英国公府看多了妻妾间的尔虞我诈，还是这么多年疆场厮杀，将他一颗心变得冷漠淡然，只有采薇才能在他心田激起一丝涟漪。 程颂陪着固安公主下去，算是给了赵镇一个台阶下。 不然，固安公主想勾引臣子不得却摔倒的笑话，可就成为今晚在座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来来来，咱们继续！" 赵镇见场面有些冷，忙招呼着乐师又重新弹唱起来。 穆采萍枯坐许久，面前的美酒佳肴，她一概没动。 这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四周的王孙公子一一看过去。 原来，这里有这么多身世显赫俊逸潇洒的贵族公子啊。 今晚，若就这般当做不存在的空气一样坐在这里，将没人会注意到她吧？ 或者，就算有人看到她，也只是注意到她那曼妙的身姿，而不会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才情。 将来有一日，别人提起她时，也只会说她是穆家的姑娘，陆指挥使的亲戚。至于哪个姑娘，谁能知道？ 所以，既然来了，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一鸣惊人，方可不虚此行！ "太子殿下！"正当丝竹声声入耳，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穆采萍忽然离开座位，款款起身走向大殿中央。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个念头忽然跳入采薇的脑中。 第40章 "太子殿下！"正当丝竹声声入耳，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穆采萍忽然离开座位，款款起身走向大殿中央。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个念头忽然跳入采薇的脑中。 能来太子寿宴的人，个个都是富贵圈子里的人。能来这里的姑娘，更是不同凡响。 除了几个皇室的女子，就是采薇和采萍这对穆家姐妹应邀出席了。 采薇不用说了，好歹也是陆瑛未过门的妻子，而穆采萍，一个不入流的八品司业的女儿，敢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站在中间引起太子殿下的注目，胆量，不是常人能有的。 采薇对这个没见过几天的堂姐刮目相看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穆采萍袅袅娜娜地对太子殿下行礼。 赵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蹲身行礼的穆采萍，一言不发，静静地打量着。 其他的王孙公子也住了嘴，纷纷看着这个穿着大胆长相可人的姑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镇一边看一边把这女子跟穆采薇相比，论长相，这女子更艳丽些，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妖媚，是个男人看来都有种想保护她的欲望，渴望被她那略微狭长的丹凤眼瞄一眼。 而陆瑛挑中的媳妇，长相明丽动人，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坯子，只可惜那两道长眉斜飞入鬓，显得更英气罢了。 也不知道陆老九那个冷人儿，怎么就挑选了这么个姑娘？ 再加上那一身枣红小棉袄，怎么看怎么土得掉渣。 若说挑中眼前这位，倒还有情可原。毕竟还有几分姿色，能引得男人垂怜。 赵镇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陆瑛的眼光了。 穆采萍就那么站在殿内中央，硬着头皮任人打量，一声不吭。 她也算个狠角儿，就不知道今夜，她能不能被人相中，从此飞黄腾达。 采薇兴致勃勃地等着，不知道穆采萍能有什么一鸣惊人的才艺。 终于，赵镇还是开口相询了，"姑娘有何事儿？" 穆采萍等得就是这一句话，就算这话来得没那么顺利，她也值了。 只要能在这样的场合上一鸣惊人，从此后，她就不用在仰仗采薇的鼻息了。 她一个乡下土妞能嫁的如意郎君，她穆采萍为何就不能钓得金龟婿？ 她母亲江氏从小儿就请来各色的教习教她琴棋书画、舞蹈才艺，给她灌输女人一定要嫁给好郎君的道理，所以，穆采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嫁给王公贵族。 所以，听了太子的话，穆采萍欣喜异常，忙又蹲身答道，"回太子殿下，小女没什么拿出手的礼物，想跳支舞给殿下祝寿，愿殿下身康体健，万事如意！" 她颇有文采，答对有礼，条理清楚，再加上生了把好嗓子，那声线儿如出谷黄莺般，悦耳动听。 赵镇本来还带着丝审视的脸，立即就阴转晴了。 "那就，有劳姑娘了。"他脸上挂着一抹笑，颔首道。 穆采萍立即收到了鼓舞，往后退开几步，冲两边的乐师点头，"只用鼓声即可。" "咚咚咚。"几声有力的鼓点敲响，穆菜萍支开一个架势，看样子她跳得并不是折腰舞，跟固安公主的大不相同。 就见她踏着鼓点，扭臀摆肩摇腹，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美中带着一丝魅惑。再加上她一身银红纱衫，曼妙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那纤细的腰肢，如风摆杨柳般扭动着，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鼓点时重时轻，时缓时急，穆采萍的身躯也跟着时快时慢，时柔时硬。 一时，大殿内只见银红身影要么飞快地急旋，要么舒缓地扭动。 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她那曼妙的舞姿，如痴如醉。 采薇也看迷了，心想这舞好像是肚皮舞，只是没有露出肚皮来，也不知古代叫个什么名称。 固安公主的舞蹈清贵高雅，处处透着古韵。而穆采萍的舞，性感魅惑，处处都有致命的诱惑。 看着殿内的男人们一个个看得血脉喷张，采薇禁不住嗤之以鼻。 一会儿挑眉瞪眼，一会儿喜眉笑眼，总之就没个正常的时候。 陆瑛好笑地看着这丫头看得一幅兴致盎然的样子，不由猜测起来，不知待会儿太子会不会也让采薇来上一段？ 连固安公主都献舞了，太子怎会放过采薇？ 只是她从小儿在乡下长大，怕是什么舞都不会吧？ 到时候出了丑，她会不会伤心？ 太子今晚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羞辱采薇的机会。毕竟是她治好了十三皇子，让他整治成王的计划泡汤。 别人都看穆采萍跳舞的时候，陆瑛却目不斜视地盯着采薇看。穆采萍什么心思，他也懒得管。反正只要他的采薇高兴就好。 第41章 鼓点如同一阵疾风骤雨，在穆采萍飞快的旋转中结束。 穆采萍则脸不红气不喘嘎然站住，收势迅速有力，显见的这支舞熟得不能再熟了。 以一个不怎么专业的人来看，采薇都能断定穆采萍是有些功底的。 她自忖跟她不是一个档次的，若说让她开膛破肚，那是把好手。可若论起琴棋书画来，她可是个不入流的。 正被穆采萍那矫健有力的舞蹈吸引得快要流口水时，忽听四周的人都纷纷叫好拍掌喝彩起来，采薇也跟着鼓掌，拍得手掌都红了。 她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平心而论，穆采萍跳得真好。比起固安公主的舞蹈来，更有看头。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鼓掌，这是就事论事。 正拍得起劲儿，忽听上首太子殿下幽幽地来了一句，"这位姑娘跳得很好，即是一家子，想必都是多才多艺的了？孤很想看看另一位穆姑娘的才艺。" 穆采薇还愣着，就见穆采萍谢恩之后朝她施施然地走来。 "妹妹，太子殿下让您来一段呢。"穆采萍好笑地望着傻里傻气的堂妹，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个乡下土妞会跳舞吗？笑话！ 她母亲花了这么多银子这么多年，才把她培养得这样，这个土得掉渣的东西，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最好今儿出个丑，说不定那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面子上下不来，不顾情分厌弃了她才好！ 这样的人，压根儿就不配嫁给王公贵族子弟！ 穆采萍如是想着，压根儿就忘了她和采薇在别人眼里就是同根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采薇出丑被人瞧不起，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只顾着在这里得意，却见采薇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款款走上前，蹲身行礼。那一身的风范，仿佛高傲的公主，规矩礼仪竟然一丝不苟，完全不输于她这个被调教多年的人。 她不由纳闷起来：采薇一个乡下土妞，是从哪里学来的礼仪规矩呢？ 乡下没人会这个东西吧？ 她在穆府，也没人教她这些？ 难道她无师自通不成？ 还真叫穆采萍给猜着了，采薇随然没有学过这些规矩，但看着穆采萍无非不过一蹲二起三谢恩，一琢磨，竟然学了个像模像样的。 她惊讶之下，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采薇接下来的动作。 就见采薇不缓不急地乐师吩咐了一声，一曲铿锵有力的《将军令》倾泻而出。 伴随着那有力的节奏，采薇一招一式地练起了军体拳。 这一套拳法还是她前世跟着战友学的，随然多日不练，但跟着乐声一走，那一招一式，如同镌刻在脑海里，行云流水般就使了出来。 舞到兴致处，颇有些虎虎生威的架势。 一众王孙公子哪里见过这样的？ 一个个比看舞蹈更兴奋，嘴里大呼小叫的，恨不得跳下场陪着采薇练一把。 身为皇室子弟，也都不是平庸之才，多少也通晓些功夫，更有的还上过沙场，杀敌报国。 一听见这铿锵的乐声，先就醉了一半。再加采薇这一套拳法，一个个更是兴致昂扬，莫名兴奋。 "好！这姑娘有些英气。" "到底是陆老九看中的人，真是爽快！" 热烈的欢呼声说话声充斥于耳，采薇不管不顾，只管练着自己的拳法。 陆瑛坐在上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那儿一招一式地摆弄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严肃地蹦着。那双水灵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精光四射，衬托得她整个人英气勃发，如同久居沙场的将军一样威风！ 他看得热血澎湃，忍不住起身跳到中间，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绣春刀，随着采薇的招式演了一套刀法。 陆瑛可是堂堂的武状元，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功夫自然不同凡响，舞起刀来，只觉他周身都罩上了一片白光，看不见人影。 "好，好久没见老九耍大刀了。"有人笑得肆意畅快。 "果真是伉俪情深啊，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老九。"有人如是喊着。 采薇不慌不忙，任凭东西南北风，只管岿然不动地打完那套拳。 乐止人静，她和陆瑛两个并肩站在中央，两个人抿嘴绷脸的动作出奇地一致。 赵镇也忍不住动容，说实在的，今晚他最不满意的就是穆采薇这个人了。 不管她是否妙手回春，也不管她是否乡下长大的，他最为关注的是，陆瑛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儿，若是为了救命之恩，和一个村姑成亲，的确是太可惜了的。 他值得更好的。 可看了采薇那套与众不同的拳法，赵镇才觉得，不管是固安公主还是皇室其他的女子，哪一个人都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有魄力。 第42章 也只有这位姑娘，才值得陆瑛去珍惜。 赵镇不是为了妹妹的心事就打压她人的人，所以，采薇逃过一劫。 "老九，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这位未过门的媳妇，倒是个巾帼不让须眉啊。" 赵镇一边打趣着陆瑛，一边看着殿内正整理衣衫的采薇。 他这回觉得陆瑛的眼光似乎没那么差了。 采薇就听得耳边一阵喝彩声充斥于耳，她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不过是随便比划了几招而已，这些王孙公子竟会兴奋成这样？ 她哪里知道，这时代的女子，多半以柔弱娇媚为美，喜欢骨感，迎风就倒的那种娇弱美人儿。 像她这种矫健有力的，倒是少见。 更别说女子打拳了。 也许，街头卖艺的能有这样的女子，但对于这些王孙公子来说，又鲜少能见到。所谓"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意思了。 再者，陆瑛这个冷面郎君轻易不出手的，更没有人见他在这样的场合舞刀的，所以，对这两人的配合，大家都特别感兴趣。 两个人待那喝彩声稍稍歇止，方才又对着上首赵镇行了一礼，默默退回去。 陆瑛自回座位上坐着，采薇也走到下手，只是有些坐不下去。 她实在太热了。 这殿内烧着地龙，穿一层纱衫就可以了。可她上身不仅穿了一件小袄，下身裙子下边还穿着一条大裆老棉裤，坐着还不觉得什么，这一动起来，竟然浑身冒汗。 此时，那衣裳粘腻地贴在她的腿上，就像是缠绕着的水草，让她挣不开，难受得要命。 这一热一急之下，她脑门子竟生生地出了一层汗。 陆瑛眼尖，早就看出端倪来。 他虽然没让她多做打扮，但也没让她穿这么多啊？ 如今热成这样，倒是他的不是了。 她又从未进宫，哪里知道殿内哪里那么冷？ 见她如坐针毡般，一会儿弯腰一会儿捏捏衣襟，陆瑛急了。起身就抱拳跟太子赵镇告罪，"殿下，容臣出去一趟。" 赵镇欣然应允，林珏长身玉立地走到采薇面前，低声道，"随我来。" 采薇难受得要命，光想出去透口气。听见陆瑛这话，喜得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离了座位，跟太子遥遥地请辞，跟着陆瑛一前一后出了殿门。 穆采萍死死地咬着下唇，眼角溜着殿门口，不甘心地望着走出去的背影，心中暗脑不已。 这么个村姑，怎么就有人对她这么好？ 她究竟哪里不如她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压根儿就连问她都不问。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 出得大殿，站在外头风口里一吹，采薇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 天，刚才热得她汗流浃背，差点儿没有憋死。 "还热吗？要不要到偏殿内换？"陆瑛体贴地问着，大手已经撑开了她后背的衣襟，想让里头的热气快些散尽。 "热啊，简直热死了。"采薇刚想说"好啊"，忽然想起固安公主还在偏殿里，这会子跟陆瑛赶过去，岂不碰个正着？ 到时候固安公主还不得找麻烦？ 索性在这风地里站会儿吧。 "你怎么穿这么多？"陆瑛看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你不是不让我妆扮吗？"采薇不满地撅起嘴，横了他一眼，"今晚我可给你丢人了吧？" 其他姑娘都穿得那般光鲜亮丽，只有她穿着土里土气的细布棉袄，跟个村姑一样，一点儿时尚气息都没有。 陆瑛笑着摇头，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踱着步子，"不妆扮最好，不过你穿的有些多了。" 不妆扮并不是让她死命往身上穿的。 采薇撇撇嘴，"大晚上的，又是在外头，我生怕冻着，平日在穆府也都是这么穿的。" "穆府自是不能和东宫相比，这里到处都烧着地龙，自然不会冷。"陆瑛大手插进采薇那柔顺的秀发内，轻轻拢着。 "我哪里知道？你又没事先告诉我。"采薇相当不满，一张热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不悦。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不是，为夫这厢给娘子赔罪了。"陆瑛嬉皮笑脸，和方才大殿内的他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采薇审视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到底有几面？怎么在里头，扳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多少银子似的，这会子在她跟前却又笑得跟个孩童似的，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她嗤笑一声，忽地拉住陆瑛的手，道，"能带我到别处逛逛吧？" 这地方离偏殿还是太近，万一被固安公主看到不好。 陆瑛也深知其意，一把就拉住她的小手，悄声道，"跟我来。" 两人跟做贼一样，避开门口的守卫，悄没声地从一处月洞门处离开了。 第43章 只是初冬的寒风还是有些凌烈，虽然在大殿内那么热，可这一出来吹久了风，采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瑛侧脸看看她身上的紧身小袄，有些懊悔，"早知道该把大袄穿上才是！要不，我给你取去？" "别，你这一进去还能出得来吗？"采薇拉住陆瑛的手，笑指了指灯火辉煌的殿内，"你一进去拿衣裳，别人还不都知道你要陪我走了？" 陆瑛一拍额头，"也是。不过你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哪里就冻着了？"采薇拍拍他的手背，"快走吧，走走就不冷了。" 陆瑛不放心，到底把自己外头的袄子解下来，披在采薇肩头。 采薇一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乳白的贴身长袍，不由急了，"我好歹还穿着一件小袄，你这样子怎么成？" 急得她非要把肩头的袄取下来。 陆瑛摁住她的手，笑道，"我是个武夫，这点子冷不觉得。" 采薇心疼他，怎么都不肯穿。陆瑛没辙了，"再这么推下去就没功夫逛了。" "要不，你穿上，把我揽在怀里，可好？"采薇厚着脸皮提出这个建议来，一说完，她就后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这不是投怀送抱是什么？ 果然，陆瑛答应得很是爽快，"好！" 动作也相当快，拿过袄子套在自己身上，把衣襟一敞，一把拉过采薇，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 采薇的脸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贴着他的胸膛，那滚烫的肌肤让她跟触了电一般，惊得她差点儿没有叫出来。 她欲带要挣，却被陆瑛牢牢地箍住腰肢，那健壮有力的臂膀铜铁一般坚硬，害得她挣了几下，都纹丝不动。 "色胚！"她气得骂了一句，拿着两只小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要让我揽你入怀吗？"陆瑛低下头，唇在她的发际上游走，"现如今又来怪上我了？"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采薇拿他没有办法，索性悻悻撂下句话，不再挣扎。 陆瑛大手在她背上若轻若重地抚摸着，声音有些发哑，"后日就是咱俩大婚之日，怎么还跟我这么见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俩热乎热乎，也免得我天天孤寂难眠。" 采薇好笑，扬起小脸来，刚要嘲笑他两句，谁料陆瑛的唇正从她额头划过，两造里恰好遇上，四片唇就那么堪堪地接上火了。 "唔……"采薇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躲，可陆瑛的手更快，一把就固定住她的后脑勺，那两片温热的薄唇，已经毫不客气地亲了下来。 两个人极少有这样亲密的举止，即使在李家村，天天同出同进，也没有这么亲热过。 陆瑛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逮着那两片花瓣样的唇就吸吮不停。他也没什么章法，就是对着采薇那两片小小的樱唇一阵猛撮。 他自幼就没了生母，养在英国公夫人身边，从小儿受尽了白眼和欺凌，所以一心想逃离那个家，想有所作为，自立自强。 后来一举拿下武状元，之后就是奔赴沙场，建功立业。回京之后虽然高升，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但和英国公府一直没什么来往，非年节祭祀，他一般不回去。 先前英国公夫人和太子也曾送过通房丫头，但陆瑛从未接受过。一来是没兴趣，再后来就是有了采薇，别的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即使他位高权重，却也是童子鸡一个。 生涩的吻技让他不知该如何发挥，只知道一味地急攻猛进。 他所有的经验都是当年在军营里，听那些老兵痞道听途说来的。 现在进入实战，他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凭着男人的本能，想着只要劲儿大就好。熟料一通攻城略地，采薇那娇嫩的唇瓣受不住了，又疼又麻，更加喘不过气来。 她受不了地拿手抵住他的胸口，拼命地推开他。好在陆瑛是个体贴的，即使腹部欲火熊熊燃烧，却还是知道分寸，气喘吁吁地松开采薇，一双眸子却是欲求不满地看着她，声音又涩又哑，喘着大气儿急问，"怎么了？不喜欢吗？"声音里，有隐隐的失望。 采薇哭笑不得，只得据实相告，"你弄疼我了。" 陆瑛立即惊喜起来，"是不是我劲儿小点儿，你就让我亲？" 看着这个有些童真的男人，采薇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若是回答不同意，那势必会伤了他的心。若是答曰同意，岂不显得她不矜持？ 一时，她进退两难，气得只得抡起粉拳捶着他的胸口，骂道，"你这个呆子。" 娇俏的少女浑身上下都软软的香香的，陆瑛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忽然就明白了采薇的想法，这一回，他毫不迟疑地又吻了下去。 第44章 只是这一次，他克制了许多，不再强攻猛进，而是辗转反侧，温柔体贴，直把采薇吻得浑身酥软，像是一滩春水样软倒在陆瑛的怀抱里。 良久，两个人才难舍难分。 陆瑛紧紧地抱着她，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嘶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娶回去。" 他真的一刻也等不及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夜夜拥她入怀，天天见着她。 "再忍忍吧。"隔着一层衣衫，采薇明显可以感觉到那火辣的炙热有多蓄势待发。 她羞涩之余，心中又暗暗窃喜。看来，日后的闺房日子一定会让她满足的。 陆瑛好不容易才压下体内的热火，方才勉强平复了心情，捏捏她的小脸，口气里满是怨，"都怪你，非要我穿着衣裳搂着你。这倒好，差点儿没把我给折腾死。" 软玉温香在怀，又是自己的心上人，此刻的陆瑛，不知有多满足。 "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在人家的地盘上，终归不好。"采薇忙安慰着他，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出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瑛脑子一转，脱口问道，"你的意思，在我的府上就可以了？" 采薇欲哭无泪，这个男人，要闹哪样？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龌龊的东西？ 是不是他从未碰过女人，这一碰，竟是食髓知味了？ 采薇气得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哼哼着，"就差一天就成亲了，你别猴急了。" 陆瑛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憨厚得像个孩子。 采薇不由看呆了，暗想这男人到底有几面？ 诏狱里的他，嗜血冷酷，竟然让人给人犯剥皮抽筋。可现在的他，却又憨厚可爱。 她真的看不透他了。 不过采薇不是那等自寻烦恼的女人，既然猜不透，那她就不猜了。反正他只要对她好就成，其他的，她不想考虑那么多。 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之后，陆瑛又重新裹紧了身上的袄，拥着采薇过了那道月洞门，进了一所修葺齐整的花园子。 初冬的花园里，一片萧瑟，闻不到百花齐放的香气，只隐隐有些甜香，通过空气传过来。 "没花儿了。"采薇怅然一叹，感慨道。 这古代也没有大棚技术，这时节，自是百花凋敝。不过，空气里还隐隐有些芬芳，看样子，有不惧寒的花儿还开着呢。 要么是菊花要么是梅花。 这是初冬，还未下过一场雪，估计秋菊的可能性更大。 花园非常阔朗，东西南北足足有一里多地。 花园子里美轮美奂，四处都挂着灯笼，温和的红润更是把一个诺大的花园照耀得如同仙境一般。 亭台楼阁，九曲弯桥，碧水潺潺，一切都那么美，那么不真实。 这皇家园林，果真不一般啊。 "真美啊。"采薇望着湖心上一飞檐高高翘起的亭角，不无感慨着。 陆瑛也并立站在她身旁，默默看着夜景。 "若是下雪了，找三五好友聚在这湖心亭里，喝酒品名，岂不快活似神仙？" 采薇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得跟个女疯子一样。 "只怕神仙没做成，倒有人先疯了。"陆瑛看着她那兴奋的小样儿，忍不住打趣她。 采薇白了他一眼，只冷哼了一声，"真不会享受！" 陆瑛却又忽地凑近她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笑道，"这儿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我的府里也有个小花园子，等你嫁过来，咱们一同收拾了，到了冬日下雪天，咱们就围炉看雪可好？" 采薇一听当然欢喜，这个男人不管怎么着，对她那都是没话说的。 "好啊，就怕你忙。"采薇兴奋了一阵，忽然想起陆瑛还得每日上衙门里公务，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 不过陆瑛却直摇头，"比起陪伴你来，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忙也有休沐的时候，怎么就不能陪你喝酒赏雪了？" 采薇没想到如今的陆瑛，情话说起来也是一堆一堆的，跟刚开始见他的样子，大相径庭啊。 不过她很是受用！ 陆瑛正甜言蜜语地哄着采薇开心，两个人忽听对面湖心亭里有动静，两个人俱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果然，从湖心亭里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看来湖心亭里有人。 这大半夜的，湖心亭里怎么会有人弹琴？这人到底是谁？ 采薇不得而知，她戳戳陆瑛的腰眼。 陆瑛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声，采薇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悄无声息地隐在灌木丛旁，想看清到底是何人，竟敢在东宫花园里出没。 第45章 当然，不包括他们两个。 那琴声缓缓而发，语调悠扬，听来却悦耳动听。 她也不知道这曲子是什么，只管拿眼看着陆瑛。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地听着，似乎听过这首曲子了。 采薇尽管纳闷，但她心里有数，这个时候还是别打扰陆瑛了。 陆瑛听了一阵子，眉头紧锁，不由仔细打量着那个湖心亭里人的背影。 只是没有太子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主张地抓捕这个人。 何况，这人只是在这儿弹弹琴罢了，又碍着别人何事？ 他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那湖心亭里的曲子才终于结束。 采薇听不出到底是何曲子，但听上去如此悠扬悦耳，想必这位小姐也是听过的。 湖心亭里的人缓缓站起里，隔着一段距离，采薇和陆瑛两个可以看到那是个身量纤细苗条的人，淡红的光晕里，那人一袭白衣，墨发披散，飘飘欲仙。 "这个人是谁？"采薇贴在陆瑛耳朵上，小声问道。 能在东宫随意出没，定不是一般人。 陆瑛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唇畔竖起一指。 采薇不敢作声了，看着那湖心亭里的白衣人沿着湖心的小路慢慢走远，一直走到湖的对面。 对面似乎也是一片宫殿，不知住着什么人。 良久，陆瑛才拉她起身，叹了一口气，"这样热闹的夜晚，她却不敢出来见人，只得在这样的地方排解寂寞。" 听他这口气，似乎认识那个人？ "她是谁？"采薇仰起脸儿看着一脸肃穆的陆瑛。 "太子殿下的妹妹。" "固安公主？"采薇纳闷了，固安公主不是在宴席上跳了一支舞来着，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了？ 不对，陆瑛不是说她不敢出来见人吗？ "嗤，说你聪明，这会子脑袋怎么不灵光了？"陆瑛拍了下采薇的小脑袋，打趣着，"这是殿下的另一个妹妹，生下来就患了重病。" "什么病？"采薇更好奇了。 "据说不敢见人，反正我也没见过。"陆瑛据实相告，"也是听殿下偶尔透露的，她在宫里就是个禁忌，不能提。这么多年，就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顿了顿，陆瑛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采薇的脸，幽幽道，"当然，见过的也可能死了。" 这么说，这位公主定是丑陋不堪了？ 只是宫里的后妃个个都是千挑百选的，那日见了皇上，也是面目周正的，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也不会丑得离谱的。 这位公主，究竟是怎样的形容？ 想她当初都丑绝人寰了，也没说不敢见人啊。 她思忖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位公主，也是皇后所出？"即是能在太子的东宫随意出入，那就是一母同胞的妹子了。 "不是，她的生母早死，养在皇后膝下。只因见不得人，十五六岁也没有嫁人。前几年，皇后娘娘薨了，宫里人说她是个怪人，皇后娘娘就是她克死的。后来还是太子仁慈，把她接到东宫。只是也鲜少出来见人。" 陆瑛细细说着，听得采薇唏嘘不已，"看样子也是个苦命人，太子殿下倒是仁慈！" 她对赵镇有了些许好感，这个人，心眼还算不错。 "是啊，太子仁慈，换做别人，早就把她折磨死了。" 采薇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这位公主是不是得了怪病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敢见人？到底有多丑？" 陆瑛对她相当了解，当即就制止她的天马行空，"你可千万别趟浑水，这病要是能治好，太医们早就治了。" 见她还有些不服气，陆瑛只得透露一些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听闻，当年公主出生没多久，太医院的医正，也就是你外祖父就触怒了贵人，后来罹罪致死……" 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击打得采薇目瞪口呆。 照陆瑛这意思，外祖父触怒贵人是假，他见过公主的样子才是真的吧？ 皇上是不是生怕公主的样貌被传扬出去，才找了个罪名处置了外祖父一家？ 可怜祖父一家，父子同赴刑场，一家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这，仅是为了帝王的一己之私？ 怒从悲中来。 采薇怒不可遏，"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难道就抵不上他女儿的容貌重要？可怜我外祖父死得那么冤！" 陆瑛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离那片空地，隐藏在一处灌木丛后头，方松开她的嘴巴，小声道，"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小声点儿？这里可是皇宫内院，一不小心就要砍头的。" 第46章 采薇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太过激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看着陆瑛一脸的焦虑，道，"是我不好，我再不敢了。" 陆瑛这才松口气，"这都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但当年你外祖之死必有隐情，时隔多年，当今皇上还健在，谁也不敢再提，就连我，也没那个魄力！" 翻案何其地难！何况还是当今皇上当年定的钦案！ 采薇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想让陆瑛身涉其中，此事，只能慢慢图谋了。 两个人也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外头待得久了又冷，只得回到殿内。 太子赵镇想必等了一阵子，见陆瑛和采薇两个一前一后姗姗来迟，不由打趣，"老九，你这个冷面郎君也有按捺不住的一天！" 陆瑛不慌不忙含笑答道，"殿下说笑了。" 其他王孙公子有吹口哨的也有喝彩的，陆瑛也没当回事儿，径自给赵镇行礼回到座位上坐下。 那些人没辙了，也不敢起哄。 谁都知道陆瑛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和太子关系亲厚，谁都不敢去触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霉头。 一个不小心被下到诏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坐了一会子，时候不早，众人也都酒足饭饱，太子就命大家散了。 陆瑛带着采薇走出来，穆采萍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后头，走出殿外。 其他的王孙公子看着穆采萍那曼妙玲珑的身姿，也有想上前搭讪的，只是碍于陆瑛，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 而陆瑛，又全程一眼都不肯看穆采萍，急得穆采萍心里直掂量：这眼看着要回家了，一个金龟婿还没钓上，岂不太亏了？ 她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她眼珠子四处乱转着，搜寻着可能的目标。 其他的王孙公子也就被她吸引了一阵子，后来听说她是穆家的姑娘，不过是个八品司业的女儿，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儿，也就没人对她感兴趣了。 除了那张面容还看得过去，她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 毕竟，京中世家贵族的小姐并不少，穆采萍这样的，还不算什么。 见王孙公子们都散了，穆采萍咬着下唇不甘心。 她若是比不过穆采薇这个乡下土妞嫁的好，可就丢人现眼了。 存着这样的心思，她自然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眼角余光溜着成王赵钰在后面正要下丹墀，穆采萍心道机会来了，身子往后一趔趄，就摔倒在丹墀上，恰好堵住了成王赵钰的路。 赵钰只得停下来，"穆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瑛和采薇听见声音忙回头看过来，就见穆采萍身子伏在丹墀上，一张小脸欲哭没哭的样子，格外惹人怜。 采薇禁不住挑眉：这丫的又生什么幺蛾子呢？ "殿下，小女，小女的脚崴了。"穆采萍怯生生地说道，咬着下唇一幅强忍疼痛的样子。 "姑娘还真是不小心呢。"赵钰淡淡笑着，已是蹲下身子，"姑娘可还能站起来？" 穆采萍摇头，"小女试试吧。" 说完，她两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就要往上起身，不料，还没起到一半，那两条细弱的胳膊就撑不住，身子一软，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美人儿如此娇弱，是个男人都会起怜惜之情的。 赵钰也不例外，他看了眼正朝这边走来的陆瑛和穆采薇，忽地勾唇笑了，"姑娘，你的妹妹和妹夫来了。" 穆采萍却是急了，"殿下，他们两个正是卿卿我我的时候，我这不是碍事吗？" 如此说来，她是不想让陆瑛和采薇帮忙了？ 赵钰有数了，忙伸出胳膊来一把捞起穆采萍，抱在怀里，笑道，"如此，就得罪了。" 穆采萍惊呼一声，双手已是攀上了赵钰的脖子，小鸟依人地窝在赵钰的怀里。 采薇瞪大眼看着这一幕，吃惊得要命。 行啊，这就勾搭上了？ 有两下子啊。 看着赵钰一步一步抱着穆采萍下了丹墀，陆瑛牵着采薇迎上前，看着赵钰说，"有劳殿下。就交给我们吧。" 虽然不想管这女人的闲事，但毕竟是采薇的堂姐，在外人面前，他多少还得顾及着穆家的脸面，当然，这也是采薇的脸面。 赵钰只是发笑，"穆姑娘说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她就不碍你们的事儿。" 采薇气得横了穆采萍一眼，她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卿卿我我了？当着外男的面儿，一个姑娘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害臊，她还臊得慌呢。 "姐，你真不跟我们一道走？"这离东宫大门还有些距离，这丫的是打算一直让男人抱着了？ 第47章 就不知道成王赵钰能抱得了几时？ 穆采萍好不容易钩上一个，而且还是个亲王，自然不舍得松手，忙摇头，"我就不给妹妹和陆指挥使添麻烦了，今晚还劳烦指挥使大人送妹妹回府。我这个样子，就不和妹妹挤一处了。" 采薇听得直想笑，这个穆采萍是真不懂男人啊。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个道理江氏没教过她？ 如今她攀着人家的脖子，又借口不打扰他们，大言不惭地要和人家独处，赵钰心里会怎么想？ 人家堂堂一个亲王，身边会少了女人？ 环肥燕瘦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就穆采萍这样的姿色，估计还入不了人家的眼吧？ 不过话也就点到为止，她和穆采萍并无深交，就算她劝了，她也未必会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外头有江氏守着，估计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于是，她扯了下陆瑛的袖子，两个人后退了一步，道，"天不早了，我们先告退。" 看赵钰点头，陆瑛忙带着采薇转身走了。 穆采萍望着那两个身影，眸中的艳羡一闪而过。 穆采薇那样的土丫头，怎么就能赢得陆瑛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青睐？她到底何德何能？ "是不是嫉妒啊？"赵钰的声音忽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脸毫无预兆地笼罩在她正上方，吓得穆采萍"啊"地尖叫一声。 等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忙低声下气地道歉，"殿下，对不住，您，您吓着我了。" "呵呵，本王这么可怕？"赵钰笑得有些阴柔，一张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笑不达眼底。 "不是，不是可怕。"穆采萍急急地解释着，"是，是小女想事情想出神了。" "想什么呢？连本王的话都听不见了？"赵钰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调子，只是语气里分明带着丝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穆采萍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总不能说她想钓个金龟婿吧？估计赵钰听了能直接把她扔地上。 "好了，美人儿勿怕，本王不问了。"赵钰说不问当真就不问了，紧闭着嘴巴抱着穆采萍往前走了几步。 穆采萍害怕了，这个男人不言不语的样子，就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不知从何处入手去撬开他的嘴。 他说话还好，不管说什么，起码他眼里还有她。可他不说话的时候，那双眸子漠然地看着前方，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穆采萍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抖，心也跟着轻颤起来。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不是她能招惹的。 她方才在丹墀上故意摔倒，不知会不会被他看出破绽来。 她不敢确定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足智多谋的，可现在才发现，对这个打小儿从皇宫长大的男人来说，她的行为举止一言一行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他那双淡然的眸子，似乎能穿透她的内里，看清她的本意。 在他面前，她已经无所遁形，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不过走了十几步，赵钰就把穆采萍给放下了。 穆采萍没有防备，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儿摔倒在赵钰的身上，却被赵钰闪身躲过了。 他并没有做得毫无痕迹，而是大模大样地躲过，一点儿都没有把穆采萍放在眼里。 穆采萍不淡定了，看来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能高攀的起的。 虽然他是个亲王，地位身份比陆瑛高贵多了，一旦攀上，就不会在采薇面前低人一等，更不会让祖母母亲失望。 两姐妹若是有朝一日回娘家的时候，祖母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不然，她就只能等着被采薇压下一头。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了。他明明是被自己吸引了，可为何还是这般冷淡？说抱就抱说放就放。 是不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他对她也能说扔就扔说送就送的？ 一想起那遥不可及的未来，穆采萍就浑身打颤。 穆采萍能有这番见识，证明她还不傻不笨，若是就此收手，也不会再惹出其他的麻烦来。 可她便是个贪心的，虽然意识到赵钰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也许就算是攀上他，也不会像采薇那样，做了正室。 可她想着她娘江氏曾经教过她一句话，"宁做世家贵族的妾，也不做穷人家的妻！" 即使赵钰对她没什么意思，即使赵钰漠然地不在乎她，她也像飞蛾一样扑火，势必要抓住这棵参天大树！ 就算不能做他的正妃，做个侧室也值得。 宫里那么多的妃子，哪个不比亲王妃的头衔高？ 即使争风吃醋一辈子老死宫中，也比穷苦人家下地种田回家带娃的妇人强。 第48章 穆采萍打定主意，不由使出浑身的力气来巴结赵钰。 "殿下，离大门外还有段距离，小女的脚实在是疼得受不住怎么办？"她也不说自己不能走需要他抱，只是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的脚，让赵钰好明白今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到大门口了。 "这样啊。"精明如赵钰，怎能听不出穆采萍话里的意思？ 他当即就笑了，"那本王不介意再帮姑娘一把。" 穆采萍大喜，这么说，能一直被他抱到大门口了？ 到时候，被那些世家勋贵看见，赵钰就逃不掉了。怎么着，他也得对自己负责，不是？ 她盘算得头头是道，熟料赵钰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当即就伸手拍了几下巴掌。 于是，从他身后就钻出两个面容清秀十**岁的小内侍来。 "殿下，有何吩咐？"两个小内侍纷纷叩头行礼，不知这会子，这主儿有什么贵干？ "穆姑娘脚崴了，你们两个把她抱到外头去。"赵钰镇定地吩咐着两个小内侍。 穆采萍的脸白了。 成王赵钰竟然让两个小内侍把她抱出去？传出去，她的脸面何在？ 她穆采萍就这么不堪，连个正经男人都勾搭不上，只好找个内侍吗？ "殿下，不，不用了，小女，小女自己走吧。"穆采萍期期艾艾地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神色阴郁。 赵钰看着那张变幻多端的小脸，心里好笑不已，却依然客气着，"这怎么成？姑娘脚崴了，哪能自己走？" 硬是让两个小内侍把穆采萍给架出去了。 穆采萍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她再不明白自己被成王殿下给耍了，就是个傻子。 只是成王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众人各色目光，一直被架到东宫大门口。 穆采薇和陆瑛两个早就上了车，正要离开，一见穆采萍被两个内侍架出来，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 这丫的不是勾搭上成王赵钰了吗？怎么这会子换成两个内侍了？ 那两个内侍一边一个，叉着她的腋下，姿势好不雅观。 采薇忍不住戳戳陆瑛的腰眼，"喂，你瞧，这是怎么回事儿？" "哼，成王哪里有功夫理会她？估计嫌她烦打发她走呗。"陆瑛似乎很了解赵钰的心性，信口说着。 采薇禁不住喷笑起来，"这下得把我这堂姐给气死了，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能勾搭上个亲王呢。得，这下子估计连个贵公子都搭不上了。" "心气儿太高不是什么坏事，可要是心思不纯，那就不好了。"陆瑛放下帘子，揽过采薇，幽幽地说着。 "嗯，这话有道理。男人又都不是傻子，亲王是那么好勾搭的？"采薇顺势靠在陆瑛的怀里，寻了块柔软舒适的肉贴着。 陆瑛宠溺地拿下巴蹭蹭她的发顶，笑了，"其实一个女人要是足够好，自有男人喜欢，不需要费尽心思去勾搭。" "比如我这样的？"采薇扬起笑脸，十分不客气。 "哈哈，你可是毫不谦虚啊。"陆瑛大笑着，吩咐车夫赶车。 车轮碌碌前行，隔断了外面的世界。 却说江氏在马车里歪了大半晚上，这会子听见动静就坐起身子，心里还想着闺女这回定不会无功而返，说不定还钓上什么皇子亲王之类的男人呢。 谁知一撩帘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凝固了。 就见她那宝贝女儿被两个小内侍架着正从丹墀上走下来。 她吓了一大跳，女儿这是怎么了？就算摔倒了也自有什么世家贵族子弟扶着才是，至不济也得两个宫女扶出来，怎么派了两个内侍？ 她心里那个气啊。 虽说内侍算不上男人，但好歹自家闺女还是待嫁之身，就这么搭在两个内侍的肩头，多不雅观！ 这要是让别的王孙公子们瞧见了，还怎么提高身价啊？ 江氏气冲冲地挑开帘子，连马凳子都没踩，径直从车上跳下来，吓得跟随的婆子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太太怎么这般勇猛？ 江氏直冲着丹墀上的穆采萍而去，不过几步，就站定在她跟前，拉着一张脸，压低了嗓门问，"怎么回事儿？采薇那丫头呢？" 按说采薇应该和采萍一起的，这会子怎么不见？有那个妹妹扶着，也比被内侍架出来好看！ 穆采萍十分委屈，对上母亲江氏的目光，嘴巴瘪了瘪，"妹妹跟着妹夫早走了。" 言语里，含幽带怨。 两个小内侍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不屑。 这女人一看就心机不浅，明明是她说自家妹子跟妹夫卿卿我我不想碍事的，这会子却说人家早走了。 第49章 怪不得殿下看不上呢，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个逢高踩低的，就连他们也瞧不上。 "太太，穆姑娘脚崴了，成王殿下命我等把姑娘送出来。"一个小内侍见江氏也不懂什么，忙高声提醒着。 江氏一听是成王亲自吩咐的，吓了一跳，忙转身对两个小内侍道谢，"有劳二位公公了。" 原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还是成王殿下的人，江氏顿时觉得倍有面子，先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两个小内侍也不多话，颔首之后，转身进了大门。 江氏赶紧命丫头上前扶着穆采萍，埋冤着，"好端端的脚怎么崴了？这是什么场合？再想进一趟东宫，可比登天还难！" 穆采薇心里憋屈得要死，母亲怎么就不问问她疼不疼，伤得重不重？劈头就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把她这个女儿当回事儿吗？ 她恨恨地甩开两个丫头的手，自己蹬蹬蹬地爬上马车。 江氏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儿？她的脚不是好好的吗？ 上了马车，江氏压低了声音，问穆采萍，"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装的？" 穆采萍瞟了眼她母亲那张好奇的脸，冷哼一声，就把在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她母亲说了，末了，还特别委屈地问江氏，"娘，你说，我是不是长得不美？不然成王怎么看不上我？" 江氏沉思有顷，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分析着，"这招你使得没问题，估计是后头你有些心急了，惹得成王不快了。" 穆采萍想想也是，要是当时自己假装要跟着穆采薇他们一块儿走，说不定成王殿下还会对她动心。 正可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江氏悔得直跺脚，"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要是搭上成王，就算做不成侧妃，做个侍妾也是好的。如今倒是被穆采薇那蹄子抢了先，都压到我们头上了。" 穆采萍闷闷不乐地倚在车厢壁上，听着她母亲那懊悔的话，心烦意乱，"都怪你平日里没教我这些。如今可倒好，再有这么个机会可不能了。" "你自己没能耐倒是埋冤起我来了？"江氏唆了穆采萍一眼，十分不快，"跟你说要沉得住气，你偏不听！算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儿两个拌了几句嘴，就命车夫打道回府。 路上，江氏又细细问起宴会上的情景，听见穆采萍说固安公主竟然也有喜欢陆瑛的心思，不由大感兴趣，拍着大腿笑问，"竟还有这等事儿？天，穆采薇这个贱丫头竟然惹上皇家公主了。到时候就看她怎么死了。" "娘，这事儿还有转寰的余地吗？"穆采萍本来还颓废着，这会子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划过流光溢彩，兴奋地坐起身子，急急问着。 "哼，怎么没有？肯定有！"江氏十分笃定地说着，"萍儿，你想想，咱们小门小户的怎能惹得起公主？胳膊拧不过大腿，走着瞧吧。" 穆采萍听了江氏的话，心里十分称意，"她一个乡下土包子，凭什么能嫁给锦衣卫指挥使？那可不是她能肖想的。" 娘儿两个得意地回了家，穆采薇已经回了她的屋子。 张氏还没睡，特意等着采薇。见采薇回来，竟带着丫头亲自服侍采薇宽衣解带，篦头净面。 "闺女呀，你说你带着大房的采萍，能落个什么好？"张氏一边给采薇铺着床一边唠叨开了。 采薇明白她的意思，要是她是个没用的乡下土丫头，估计张氏打死也不会进她这屋子，更别提巴结讨好了。 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用意。 采薇忖度着，张氏的女儿没能跟着去，肯定是嫉妒穆采萍，自然是想听听穆采萍有什么糗事。 她后日就嫁出去了，也犯不着跟张氏耍心眼子，毕竟，逼死她母亲的是穆东升这个渣男，张氏不过是续娶的继室罢了。 "姐姐呢，说是熟知皇室礼仪，大娘花了多少银子请了教习，可一入东宫呢，我发现姐姐竟有些怯场！" 采薇慢条斯理说着，张氏听得很认真，一双细长不大的眸子几乎瞪圆了，听到后来，忍不住就笑起来。 张氏的笑和别人不同，别人笑起来，都是唇角上扬，弧度优美。张氏笑的时候，却是一边往上咧着一边往下撇着，看上去哭笑不得，真是没法形容。 "听你大娘吹！采萍不过跟几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骗子学了几天规矩，就敢自称熟知皇室礼仪了？没的笑掉人的大牙！" 张氏骂人也是不带脏字儿，采薇听得直想笑：这是有多大怨有多大仇啊，一个婶娘竟然这般说自家侄女？ 不过这都是狗咬狗的账，她才懒得理，反正她对穆家没什么感情！ 张氏骂完还不解气，又问采薇，"采萍没在宴席上捅什么篓子吧？你大娘让她去，还不知道想勾搭谁呢？" 第50章 采薇真是服了张氏了，她没去，都能猜个**不离十。看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氏也算是做到极致了。 她就把采萍在东宫献舞以及在临离开东宫时，在丹墀上摔倒崴了脚，又被成王抱着的事儿细细地说了一遍。 张氏听得津津有味，一会儿摇头咂舌，一会儿一脸不屑，及至听完，她终是忍不住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我就说那小贱人没安好心！" 她粗门大嗓的倒是把采薇给吓了一大跳。 "那小贱人就是冲着勾搭人去的，你大娘就想让采萍攀个高枝儿，哪里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张氏就像是窥得真谛一样，兴奋得那张细长的脸儿放光。 "那里头的人岂是那么好勾搭的？"采薇累了半个晚上，有些劳乏，不想再跟张氏叨叨这些烂事，就淡淡地应了一句。 "哼，男人都是什么好货色？那小贱人倒是有几分姿色，说不定被哪个王孙公子看中，带回去做个侍妾，你大娘也能欢喜坏了。" "大姐好歹也是长房长女，怎能给人做妾？"采薇想不明白江氏什么脑子。 "什么长房长女？中看不中用罢了。哪里给人做妾来的实惠？世家大族的妾，那也比平头小户人家的媳妇强！" 张氏一语中的。 采薇斜眼瞟了她一眼，心想，别看她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当时不也存了想让她带着穆采蘩姐妹去的意思？ 还说穆采萍是勾搭男人而去的，那穆采蘩姐妹要是去了，能干什么？ 哼，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罢了。 她见张氏兴兴头头还想往下说，不由得摆摆手，"我累了，有话明儿再说吧。" 张氏一肚子的话噎住了，讪笑着走了出去。 采薇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上了床，小五小六放下帐子，移了蜡烛，到外间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起来，采薇知觉身轻体健，神清气爽。 用完了早饭，陆瑛亲自带着人赶来，先把聘礼都抬过来，一箱一箱，都是按照那日的礼单送过来的，足足有十六抬。 穆东升和穆东如兄弟扶着王老太君盛装相迎，喜得嘴都合不拢。 穆东升和穆东如两人请了陆瑛到花厅里坐，兄弟两个相陪，看茶上点心，好不热情。 王老太君却站在那十几抬的聘礼面前徘徊不前，恋恋不舍。 她伸出一只青筋直冒的手，在那箱子上来回地摩挲着，嘴里咂吧着，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叹息。 连箱子都是檀香木的，她这孙女婿该有多少银子？ 那礼单她都看过的，各式各样的金珠宝贝，什么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什么南海的鲛人泪，什么蜀地的绣品，什么金陵的云锦，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的。 王老太君摸遍了那些箱子，心里盘算着就这么一天一夜的功夫，能换出多少来！ 上次她看过那礼单，就开始着手打算了。她交给身边的贴身婆子刘二家的去办，也不知道刘二家的这几日准备得如何了。 正想得眉头紧锁，江氏和张氏带着女儿都来了，一见那一溜儿齐刷刷上了红漆的箱子，江氏和张氏的眼睛里就冒出光来了。 张氏先是惊叹了一声，"天，姑爷家也太有钱了吧，连箱子都这么好，竟用了檀木？" 江氏瞟了她一眼，心里又酸又涩。张氏这"姑爷"叫得还挺顺溜，那是她的姑爷吗？ 哼，要不是老太太和她派人把采薇这丫头接回来，她上哪儿来的"姑爷"？ 张氏就跟亲丈母娘一样，这箱子看看那箱子摸摸的，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转身回顾江氏，"大嫂，寻常人家女儿出嫁都要晒晒嫁妆。咱们家也没来得及给采薇准备嫁妆，这聘礼既然送来了，也该晒晒，让大家伙也看看姑爷的豪气！" 江氏也正有此意，这话等于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两个人当即一拍即合。 王老太君也早就想打开看看里头的真家伙，听两个儿媳妇这么说，还假装迟疑了会儿，"这样好吗？姑爷会不会有意见？" "老太太，姑爷带这么多东西来，还不是想让大家伙儿见识见识的？老太太放心，姑爷断不会在乎这么点子小事儿的。"江氏赶紧上前搀着王老太君。 张氏也极有眼色，忙道，"这是咱们家天大的喜事，姑爷巴不得让大家伙儿都来看，这样才显出姑爷对姑娘的一片心意不是？" 王老太君像是受不了这两个儿媳妇一样，面色还有些为难，拿着手指点着张氏的额头，"你们呀，都是一张甜嘴。也好，即这样，咱们就替姑爷打开瞧上一瞧，也好让姑娘欢喜欢喜。" 采薇压根儿都没在这里，她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张氏溜了眼江氏母女，忽然招手叫过一个小丫头来，吩咐，"你们去把二姑娘请来，就说看姑爷的聘礼了。" 第51章 小丫头急急地去了。 江氏十分不满，斜了眼张氏，"干嘛叫她来？" 张氏高傲地扬了扬脸，"这是我们二房的喜事，不叫姑娘来，叫谁来？" 江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张氏总算扬眉吐气了，只是也别得意地太早，毕竟，不是她亲女儿。 还没等采薇来到，这三个妇人就吩咐丫头婆子齐动手，把那十几个檀木大箱子都打开来。 初冬的暖阳洒在箱子里的金珠宝贝上，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王老太君的眼睛几乎被刺得睁不开了，她贪婪地盯着一箱子的首饰，又死死地盯着另一箱子的绫罗绸缎，一张干瘪的嘴巴微微地张着，都合不拢了。 江氏几乎倒抽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箱箱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只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穆采萍则死死地绞着帕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颗心就跟放油锅了煎一样。她到现在还不相信，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怎么会娶采薇？ 不过一个乡下上不得台面的土丫头，究竟有什么好？还三媒六聘，还金珠宝贝绫罗绸缎的，这么多的好东西，真是便宜那个乡下土包子了。 听说采薇不过是救了那人一命罢了，就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采薇也就是运气好正巧碰上罢了，若是当时他遇到的是她穆采萍，想来也会知恩图报吧？ 穆采萍一心想攀高枝儿，可对陆瑛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也是情有独钟的。 把他和成王一对照，穆采萍顿时就觉得这位妹夫更好。毕竟，哪个女人都希望找个忠厚重情的男人的。 张氏娘儿三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穆采蘩和穆采莲姐妹两个瞪圆了眼，捂着嘴巴，只会丝丝抽泣。 张氏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被贪婪之光覆盖，瞟了这个箱子再瞟那个箱子，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生怕王老太君和江氏看出什么端倪，她还得装出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一张细长脸都快僵住了。 采薇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各色各样贪婪的脸。 她一大早就接到陆瑛的信儿，说是今儿要来送聘礼。知道陆瑛由穆东升和穆东如兄弟两个陪在花厅喝茶说话，她也没急着赶过来。 一来尊重风俗，大婚前男女方不见面。二来，她也是想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果然，没让她失望。 上到她祖母王老太君，下到江氏张氏，还有穆采萍、穆采蘩和穆采莲三个，没有一个不觊觎她的好运，没有一个不眼红她的聘礼的。 说起来，她还真是这些姐妹里头命最好的那个了。 嫁的人不仅貌比潘安宋玉，更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 这样的人，估计穆采萍挤破了脑袋都想勾搭一个。穆采蘩和穆采莲虽小，但也是她们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吧？ 只有她，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估计这会子人人都在心里觉得可惜，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当然，她不是鲜花，而是那一坨牛粪了。 只是她们哪里知道她跟陆瑛经历了什么。 她们都是以貌取人，觉得长一副好坯子就能嫁得如意郎君。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以色侍人，是走不长远的。 男人都不是傻子，假如女人空有美貌，男人不久就会厌烦的。毕竟，美貌也有保鲜期，再美的人儿，终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貌更似一貌美！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而她穆采薇，却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人！ 她不会以色侍人，更不怕人老珠黄。她享受爱情，更不惧怕一人独老。 所以，有喜欢的人，那是锦上添花。无喜欢的人，也能安然度过。 生命对她而言，只会越来越丰富，而不是越过越贫瘠。 所以，对于这些女人，她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她算体会到了。 当然，她乃是个有现代灵魂的人，这古代的女人自是不能和她比。 她也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来衡量古代人的价值观。 不论如何，她对江氏、穆采萍的想法都不会嗤之以鼻。毕竟，对于一个低门小户来说，美貌才是走上捷径的一大重要通道。有了这条通道，她们可能会更容易过上好的生活。 像穆采萍这样的，虽然琴棋书画俱通，但这些东西当不得吃当不得喝，过日子更是可有可无，聊作闲来消遣罢了。 所以，如同穆采萍这般自诩为才女的，还是要靠着美貌取悦男人。只有取悦了男人，她们才不会饿肚子，才会有闲情逸致弹琴书画！ 第52章 而她则不同，她虽不擅长琴棋书画，但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自然能养得活自己，不用攀附男人，不用做那柔弱的菟丝花。 这是她们渴望不可及的，也是她们的悲凉之处。 只要这些人不惹着她，采薇没打算跟她们过不去。 大不了，嫁人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她那个渣爹穆东升，那就只能以图后续了。 虽然这男人间接逼死了她的生身母亲，但眼下她还没想出怎么收拾他的法子。 等她嫁了人之后，再寻机替她娘报仇吧。 王老太君几个人看得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压根儿就没有发现采薇已经站在跟前了。 良久，等她们都过了那段诧异劲儿，这才看到正含笑看着她们的采薇。 王老太君那张老脸红了红，但还是镇定自如道，"采薇啊，我们京城娶亲有晒嫁妆的习俗。今儿我们也跟着见识见识。" "好啊，既是祖母也想看，不如我们一同看？"采薇很是大气地一摆手，倒显得王老太君这些人有些小家子气了。 说实在的，她也想看看陆瑛到底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做聘礼。 不是有种说法吗？不怕男人穷，就怕男人不舍得为女人花钱。 陆瑛肯为她下大手笔，那她跟了他，穷也罢富也好，都不会后悔。 说完这话，她就兴致盎然地走上前，一箱子一箱子欣赏起来。 十几口箱子看下来，采薇相当满意。 陆瑛可真是舍得，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衣裳，都是她没见过的。这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件，都价值连城。 她没想到，单凭陆瑛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仓促之间竟然凑出这么多的聘礼。 这个男人，是不是快把家底给掏光了？ 她有些感动，还有些心疼。 这些好东西他既然舍得送给她做聘礼，那她可不舍得让穆家的人沾边。 看着这一双双赤裸裸贪婪的眸子，采薇开始盘算起来。 按规矩，男方送来聘礼，女方也得有嫁妆的。看穆家这嘴脸，似乎忘了一样，个个都不紧不慢只盯着聘礼眼睛发直，就没有一个提还得给她陪嫁的事情。 一个个的，也不害臊？ 在乡下的时候，听穆寡妇说，当年她母亲李氏嫁过来，也是有丰厚的嫁妆的。李家虽是太医之家，但世代行医，也颇有些家资。再加上阖家只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搜刮殆尽，给她陪嫁。 可李家在李氏自尽之前就被抄家，等李氏自尽之后，娘家也没人追究嫁妆的下落，想来，是被穆家给私吞了。 大明律规定，凡女子嫁人，嫁妆只传子女，她可是李氏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继承的。 如今她大婚在即，别的人不懂，王老太君和她爹穆东升该知道啊？ 怎么不见她们把她生母的嫁妆拿出来？ 采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几个女人脸上溜了一圈，决心从这上头打开一个豁口。 别以为她在乡下住了十来年，就什么事都一笔勾销了。 既然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你就要为李氏讨回一个公道。 这么多年，穆家人心安理得地用着李氏的嫁妆，却把她唯一的女儿丢在乡下不管不问，狼心狗肺，可见一斑。 即如此，就别管她不讲情面了。 收回脸上淡淡的笑，她装作有些懵懂的样子问张氏，"娘，女人成亲前，娘家不都给置办嫁妆吗？我们乡下都这样，不知这京城是不是也这样啊？" 张氏一听采薇提嫁妆的事儿，心中顿时就猛地一跳。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总得花个几百两银子才过得去吧？ 如今虽然没分家，但大房把控着府里的银钱，江氏这个铁公鸡，怎肯出这笔银子？ 最后，还不得二房拿出来？ 毕竟，这是二房的姑娘嫁人！ 张氏这么一想，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忙糊弄采薇，"没想到指挥使大人这么心急，我们府上一时也没有预备。你后儿就要嫁过去，现买也不合心意……" "是啊，你从乡下上来也没几日，就要成亲了，哪里来得及啊？哪个新娘子的嫁妆不是五六岁上就开始准备，像你这样的，连嫁衣都来不及做了。" 在出不出银子这件事情上，江氏和张氏出奇一致地同仇敌忾。 采薇听得想笑，这穆家从上到下，都没一个好东西，只想着进不想着出的。 她不过顺嘴提了下，这一个个都来不及推脱。 哼，她稀罕么？ "既然来不及买好的那自然不用现买，只用旧的就成。"采薇点头冲张氏含笑道。 第53章 张氏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傻眼了，"哪有旧的？你这眼看着要成亲，上哪里找旧的去？" 张氏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这"旧"的为何意。 采薇看了眼王老太君和江氏，面色有些悲戚，"我生母当年没给我留下嫁妆吗？用她的就成。" 张氏一张脸顿时就变了，她死死地盯着采薇，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 王老太君和江氏的面色也十分精彩。 当年李氏的嫁妆，可是见者有份的。一大家子坐吃山空，光靠穆东如那点子俸禄，哪里养得活这么多人？ 那嫁妆，当年就是无主的了，后来被王老太君收到库房里，每当家里艰难的时候，就会从那些嫁妆里挑些值钱的变卖了，这样才能让这个家维持下去。 如今采薇提起这茬，王老太君的脸就挂不住了。 李氏的嫁妆确实很丰厚，只可惜这么多年，也花的七零八落的。 可就算还剩些挑下的，王老太君也不舍得拿出来当作采薇的嫁妆。 苦日子她可不想再过了，李氏的嫁妆就是盘活她们这座府邸的唯一根本啊。 若是给采薇陪嫁了，那穆家的开支用度，势必会削减一些，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咳咳"，王老太君清清嗓子，想着怎么打消采薇的念头，"采薇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是陆大人急着要人，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凑得齐几抬嫁妆？" 见采薇不为所动，信不着她这话，王老太君又赶紧解释，"你娘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看着风光，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有一半都是些年代久的衣裳料子，后来迎风一晃，也就坏了。这都十来年了，还能剩几个东西？你若是要，我带你看看去？" 她说得有理有据，以为采薇没法驳斥，谁料采薇话锋一转，使出了杀手锏，"我就不去看了，反正娘的嫁妆单子我有，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 王老太君一听采薇有李氏的嫁妆单子，顿时就急了：这还了得，要是拿着单子到库房里一对，穆家就算倾家荡产都赔不上啊？ 这么多年，李氏的嫁妆大半都变卖了，剩下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 采薇要真的较起真来，穆家别说还有什么荣华富贵了，估计得完了。 她都土埋了脖子的人，还没看到穆家兴旺发达起来，怎能让采薇给毁了？ 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王老太君慢慢稳了下来。 女子出嫁，嫁妆单子都有两份，一份自己攥在手里，另一份就是留在娘家那边。 李氏当年死了之后，那份嫁妆单子被她收着了。 李家先前就被抄了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嫁妆单子早就没人管没人问了，现如今，她一个毛丫头从哪里弄来的嫁妆单子？ 别是唬人的吧？ 王老太君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采薇两三岁上就被赶出家门，由穆寡妇带到乡下养大。穆寡妇手里都没有嫁妆单子，她这份从哪里弄来的？ 对，一定是这毛丫头故意诈她们的。 江氏和张氏也暗自紧张，李氏的嫁妆她们也清楚，这些年大房二房都捞足了油水，如今再要清算，那就是让她们吐出来。 只是已经吃进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要不是采薇马上就是陆瑛的妻子，估计这会子张氏和江氏都能掐死她。 这贱丫头，留了后手，不是想置她们于死地吗？ 这是原则问题，她们两个是绝不会让采薇得逞的。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狠戾。 在这一点上，她们意见永远一致。 王老太君想明白之后，心反而安静了下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只手来，对采薇笑得阴沉沉的，"既然你有你娘的嫁妆单子，就拿出来给祖母看看吧。" 采薇冷笑，这老太太想干什么？万一这老太太耍赖给撕碎了或者揉成团儿塞进肚子里，她还得再抄一份呢。 这还是来之前李汝舟交给她的，说等她成亲前，把这些嫁妆一并带走，留个念想。 毕竟，这是她娘的东西啊。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拿出来，也免得让有心之人把它给毁了。 可采薇这副不配合的态度，反而让王老太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是没有了？ 哼哼，这丫头胆子不小啊，在乡下想是呆野了，竟敢来诈她？ "你娘的嫁妆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还占着库房。你若是要，我就叫人给收拾出来，腾个地方。"王老太君底气十足睁眼说瞎话，她倒想看看采薇还有什么招儿。 "好啊，咱们这就去清点。"采薇笑眯眯答应着，喊着小六小五，"你们两个睁大眼给我看着，少一样就得补出来。" 第54章 "是。"小五小六齐齐答应着。 小五又来了句神补刀，"《大明律》规定，凡是女子嫁妆，在衙门里都是备了公文的。姑娘若是不清楚，就让奴婢拿着指挥使的帖子到顺天府问问去。" 她瞟了眼瞪大眼的王老太君，云淡风轻道，"大人的面子，一句话的事儿！" 采薇听得直想笑，好丫头，真是贼机灵，怎么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好，一会儿你知会你们大人一声，先别急着走，等我盘点完嫁妆再说。"采薇笑着吩咐完，回头就冲王老太君、江氏和张氏几个女人道，"咱们去库房吧。" 王老太君心头隐隐发慌，虽然有些忐忑，却还是咬牙撑着，反正采薇拿不出嫁妆单子，她就打死不承认，看她能奈她何？ 陆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见得就能拉下脸来却顺天府过问自己岳母当年的嫁妆。毕竟李家可是皇上定下的钦案，一般人不想招惹的。 就算采薇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许是迫于恩情才娶采薇的。若是让别人都知道他娶了一个丧母长女，那名声也不大好吧？ 他若是个精明的，定不会顺天府渲染的。 王老太君想到这里就得意起来，好歹她吃过的盐也比采薇吃过的米多，论手段，她还嫩着呢。 她冲自己两个正有些不安的儿媳妇使了个眼色，淡定道，"走吧，咱们都给采薇帮忙去。"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就朝库房走去，也没心思再看陆瑛送来的聘礼了。 采薇捏了捏小六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指了指那十几抬的聘礼。 小六心领神会，故意落下一步，悄没声息地掉在了众人后头。 等陆瑛出来的时候，豆.豆.网。小六躲在一棵月季花丛后，悄悄地对他招了招手。 陆瑛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对穆东升和穆东如两人笑道，"本座想四处转转，不知岳父大人和大伯是否能行个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穆东升和穆东如兄弟两个赶紧讨好地巴结着他，只恨不得言听计从了。 陆瑛就是能罩着穆家的大树，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梦到的大贵人。如同天上掉了个馅饼一样，他们再也想不到此生还能跟这样的大人物搭上边。 兄弟两个还以为年轻人按捺不住，在婚前想见见采薇呢，所以，即使陆瑛的要求不合理，这兄弟两个也不敢多放一个屁！ 陆瑛望着这两张谄媚的脸，不置可否地笑笑，就信步走了。 那兄弟两个又兴奋地回了花厅，开始憧憬起穆家怎么发达了。 陆瑛朝小六走来，因小六是采薇的侍女，府里的下人也没有怀疑的。 "姑娘有什么要交代的？"陆瑛悄声问着小六。 虽然采薇并没有跟小六明说，但她一直跟着采薇，陪着王老太君那些人看遍了聘礼，自是知道这府里的人正虎视眈眈盘算着这些聘礼的。 她就把王老太君几个人的丑态给说了，"姑娘这会子去清点夫人的嫁妆了，特意命奴婢留在这里，想是要奴婢告诉大人，这府上的人估计会打这些聘礼的主意，大人要留心才好！" 陆瑛点点头，嘴角微微翘着，一抹冷笑若隐若现。 "你们姑娘想得周到，本座自有安排。"他说完，又吩咐小六，"头前带路，咱们也瞧个热闹去。" 小六极其机灵，一下就明白陆瑛这是要到穆家库房去帮着采薇了，忙行了礼，带着陆瑛去了穆家的库房。 不过是转过一重小院就到了。 穆家本来没多大，不过二进的院子罢了。 库房外头围满了人，除了王老太君、江氏母女还有张氏母女，以及跟着的丫头婆子，把这间小小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瑛就站在外围，负着手，也不急着进去。 这些小事他相信采薇能处置好，若是不行，他再出手。 他就是想看看穆家究竟狠到何种地步，脸皮厚到什么程度！ "打开。"王老太君咽了口唾沫，盯着库房门上那只铁将军，终是发了话。 "是。"跟她的贴身婆子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挑出一把来，对准锁眼捅了进去。 "咔哒"一声脆响，如同在每个人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门被推开，一股子潮气迎面扑来，霉味儿充斥着每个人的鼻间。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没人通风晾气了。 "咳咳……"采薇被呛得差点儿没有喘过气来，心里渐渐地弥漫上一层悲凉：人走茶凉，她的生母李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么多的人，说不是亲人，还偏偏是一家人，可她死了之后，嫁妆被人霸占，养着人家的儿女。自己的女儿却被赶到乡下，自生自灭。 第55章 这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悲怆！ 穆家的势利和凉薄，真是令人发指。 也不知道当初她一个太医之女，怎么就看上了穆东升？ 虽然他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可一来身无功名，二来，生性凉薄。 这样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 可是斯人已逝，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若李家当年没有被抄家杀头，也许李氏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吧？ 深深的悲哀，让采薇说不出话来。 众人等了一阵子，等那库房里的味儿淡了些，方才迈步进去。 采薇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就见库房的墙角随意落着几个红木箱子，上面都上着锁。 红木箱子红漆斑驳，想来有些年头了。不过那上面的锁却油黄铮亮。既没有生锈，也没有落尘，显然有人勤拂拭，或者说有人经常开锁。 她瞥了眼还在那里装腔作势的王老太君，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老太太，心是有多黑。死人的东西她花的倒是踏实。 古人不都迷信吗？她们怎么也不怕李氏的魂儿回来找她们？ 还是她们已经利欲熏心胆大妄为到连鬼神都不怕了？ 果然，利字当头，什么都不在乎了。 "打开。"王老太君还是那句话，身边那个贴身婆子动作熟练地从那串钥匙里挑出一个，打开最上头的那个红木箱子。 之后，又在采薇的注视下，一一打开下边几个。 统共五口箱子，每个都有三尺见方，方方正正的，想必能装不少东西。 但嫁妆单子上的分量，远不是这几个箱子能装得下的。 采薇忆起王老太君屋里内室也摆着几个一般大的箱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老太太的旧物件，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李氏当年陪嫁过来的东西。 看来这老太太已经把李氏的嫁妆据为己有了。 她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着箱子内的东西。 几卷泛黄的古书，上面的封皮儿都掉没了。仔细看，能看出来那是几本医书，想来是比较珍贵的。 采薇弯腰从箱子里捡出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翻开看了眼，里头蝇头小楷记载着药房儿，看样子是李氏年轻做姑娘的时候记下来的，可能是她给人治病做得笔记。 这是她生母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她珍重地握在手里。 上面这口大箱子出了这几卷古书和李氏的手迹，别无他物。 王老太君见她翻了翻那几卷古书，不无讽刺地笑了，"看吧，这就是你娘当年留下来给你的，想来上面是记的东西都是极宝贝的，你可要仔细收好了。" "那是当然，收不好的人可是畜生不如。"采薇毫不客气地回敬着王老太君，声音似是淬了冰般寒冷。 王老太君气得面色发青，却无法发作。 采薇又没有指名道姓。 只是她指桑骂槐了，可她偏偏不好接话。 采薇也没理会她什么脸色，只吩咐小五小六，把下面的搬出来。 小五小六两个习武之人，力气大，轻飘飘地把上面的箱子挪开，把底下的几口一字儿排开，方便看。 "都看见了吧？就这些嫁妆，你若是要，我就叫人收拾出来。"王老太君气儿不顺地冷哼着。 采薇却没搭理她，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书卷交给小五拿着，自己却从袖内掏出一个锦囊来，打开抽绳，从里头拿出一个纸团儿，打开来，命小六，"念着，咱们好好对对我娘的嫁妆！" 小六欢快地答应着，小心地展开那个纸团：她就喜欢姑娘这股猫抓老鼠的劲儿，对付这些不上道的东西，就得先戏耍一番才有意思！ 王老太君顿时傻眼了，不是拿不出来吗？怎么这会子偏有了？ 江氏和张氏也吓愣了。 方才老太太还让她们安心，怎么这贱丫头偏又掏出嫁妆单子了？ 方才那是怎么回事儿？ 几个女人就这么大张着嘴瞪圆了眼，听着小六一样一样地念着。 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她们给占了，大多都花了。 这会子一听一样一样的东西从小六的嘴里蹦出来，她们就心惊肉跳的。 小六念得很慢，每念一样，她就要停顿一下，方便她看王老太君、江氏、张氏她们的脸色。 王老太君每听一样，颊边的肌肉就哆嗦一下，双手也跟着毫无预兆地抖起来。 江氏和张氏的脸色也相当不好，铁青铁青的，额头上还沁出细密的汗。 天！ 这四口大箱子里，除了还有几匹风化了的绸缎，单子上的东西都不在。 第56章 显然的，东西都被人给搬走了。 谁搬走的？ 是个人估计都知道。 可是王老太君还把采薇当傻子，硬着头皮听了小六念完，她拿袖子揩了把额头上的汗，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悠悠睁眼说瞎话，"采薇啊，当年你娘的嫁妆是不少，可你外祖家出事之后，你娘拿了一些出来变卖来，想把你外祖和大舅救出来。我们也不好看着你外祖和大舅受罪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穆家多么善良多么仁慈一样。 既这么好，李氏会上吊自杀？ "祖母是不是还要说，我娘的嫁妆不够，您还给添了些？"采薇冷冷环顾着四周，"大娘是不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我娘了？" 张氏那会子还没进门，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王老太君和江氏面面相觑了下，被采薇质问得讪笑着，不过这两人脸皮到底多厚，没人知道。 话已至此，这两人还能翻腾出花儿来，"我们也不能看着你娘不吃不喝地伤心难过不是？毕竟都是一家人，能帮自然要帮的。" 江氏大言不惭，王老太君撒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采薇彻底服了。 估计京城的城墙还没这婆媳两人的脸皮厚吧？ 她们以为李氏已经没了，就死无对质了是吧？ 她们以为她穆采薇就此罢手，不会为李氏讨回公道了是吗？ "祖母和大娘真是善心人。"采薇先夸了王老太君和江氏一句，眼见着这两人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她又狠狠地当头一击。 "只是祖母内室的那对汝窑美人觚打哪里来的？大娘放在箱底没舍得用的蜀锦料子从哪里买的？听说那样的料子只有宫里才用得上。宣德六年，太医医正因伺候皇后娘娘生产有功，皇上赏赐了一块蜀锦料子，后来被李医正给女儿陪嫁了。" 李医正就是她的外祖父，早就惨死多年了。他的女儿，自然就是采薇的生母李氏。 这些人显然小看了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陆瑛给她的小五小六可真厉害，这俩丫头进府没几日，竟把各人的内室摸得清清楚楚。 还真不愧是锦衣卫调教出来的人，干这些事儿再拿手不过。 采薇话一落，王老太君和江氏的脸上就血色全无，一个个跟傻了一般看着采薇。 她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也没见过她有什么动作啊？ 江氏更是一头雾水，若说采薇知道王老太君屋内的那对汝窑美人觚，也还有情可原。毕竟上次采薇去过王老太君的内室，把御赐之物找出来的，说不定看了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就留心了。 可她的内室，采薇一次没去过啊。那她，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箱子里锁着当年李氏的衣料的？ 她们哪里会想到采薇之所以把一切知道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因为小五小六两个丫头厉害啊。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陆瑛为何非要把这两个丫头留给她了，原来这两个丫头不仅身手好，这进屋翻箱倒柜的功夫也是一流，翻完之后，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让人看不出蛛丝马迹来。 这也是一项绝活了。 被采薇当众揭穿老底的王老太君和江氏脸上挂不住了，一旁站着的张氏，更是心思电转。本来她是打算这个时候要和江氏同仇敌忾的，毕竟，李氏的嫁妆她也用了不少。 可一听到采薇从容说出王老太君和江氏霸占去的东西之后，她忍不住心内又冒出一股无名业火来。 原来老太太和大房早就把李氏的嫁妆瓜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点儿零碎，给了她。 她那里分到的不过是些旧年的衣裳料子，款式花样早就不时行了。 其次就是一些家伙什儿，值不了多少银子。 倒是那汝窑美人觚，还有那蜀锦的料子，件件都要价值百金，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像那蜀锦料子，那可是御用之物，除了皇上赏赐，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 怪不得江氏压箱底，不敢拿出来做衣裳呢。就算做了衣裳，也没命穿不是？ 张氏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凭什么这么多好东西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和江氏？ 明明是她们二房的东西，要动也得是二房动，怎能由着她们瞒着她，搬回自己屋里了。 "老太太，大嫂……"张氏再也忍不住，在各种脑补下，已经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她当即就仰脸瞟了下江氏和王老太君，冷嘲热讽道，"原来我们二房的嫁妆竟然在你们手上？既是老太太和大嫂保管着，采薇如今出嫁了，也该还给采薇了吧？" 采薇看了眼一脸激愤的张氏，暗自好笑：她的话乍一听上去，好像为她这个继女打抱不平一样，其实还不是张氏觉得分赃不均，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第57章 王老太君和江氏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本来就被采薇冷嘲热讽的抬不起头来，这会子又被张氏质疑，王老太君不由大怒，把一腔怒火全都朝着她喷了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什么叫你们二房的？这嫁妆放在穆家的库房里，那就是公中的。我跟你大嫂还不是怕有的人居心不良，趁着采薇还小把这笔嫁妆私吞了去，替她先暂时保管着，有什么不好？" 王老太君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采薇不由暗自佩服，论耍赖功夫，王老太君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她霸占了前儿媳的嫁妆，贴补这个家不说，如今还倒打一耙，指桑骂槐地针对张氏，张氏自然不干了。 她虽有贼心，但苦于没机会。何况，当着采薇的面，她自然不会承认的。 所以，张氏就跟王老太君对上了，"老太太，您老人家说话可要摸着良心。咱们府上谁会居心不良贪图姐姐的嫁妆？说出来，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她义正严辞，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转而看向采薇，"采薇啊，你听听，这是欺负咱们二房你弟弟小，没个顶事的啊。可怜你爹这么多年连个进士也没中，在家里就不受待见，连带着我们娘儿们也跟着被人看轻了。" 她半是胡搅蛮缠半是诉苦喊冤，又把矛头直指向江氏了。 江氏有个儿子都十七了，如今在外头书院正用功，打算参加这一次恩科的。 江氏的脸气得煞白，这个张氏，可真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墙头草，两边倒。 前一刻还跟她一致对外的，谁知一忽儿的功夫，她就为采薇打抱不平了。 可她身为穆家的宗妇，自然不好拉下脸来跟张氏胡搅蛮缠的。 被她逼问极了，江氏自然对张氏好感尽无，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这话好没道理，谁欺负二房的人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江氏摆出一副宗妇的样子，高高在上，十分轻蔑地盯着张氏。 张氏气坏了，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可气归期，张氏还是理了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路。 李氏可是二房的人，就算死了，那也是二房的鬼。她的嫁妆，自然要交由她管着，可现在好处没捞着，还被老太太质疑。 这个气，她哪里受得了？ 采薇看着这三个在这里斗嘴，心里烦躁地要命。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会子这三个已经咬上了，接下来估计就有热闹可看了。 等江氏和张氏两个掐上了，采薇索性抱着胳膊闲闲地看起来。 王老太君心里直发虚，身子也渐渐地快要支撑不住了。 见两个儿媳妇掐起来，不由恼怒万分，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哼哼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采薇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说两个儿媳妇，还是说她呢，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江氏和张氏又冷嘲热讽了几句，也就没了主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走。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采薇就把那嫁妆单子拿出来，晃了晃，道，"既然老太太和大娘屋里还有我娘的陪嫁东西，那就请拿出来交给我吧。" 女儿继承母亲的嫁妆，完全合理合法，毋庸置疑。 王老太君和江氏傻眼了，她们屋里确实有李氏当年陪嫁的东西。 只是这会子全都吐出来，她们自然也不乐意。 "采薇啊，你娘的嫁妆也就那几样还留给我们做个念想，其他的确实变卖了救你外祖父去了。" 王老太君试图瞒过去。 采薇一咬牙，冷冷摸着后槽牙笑了，"我不管什么念想不念想的，只知道少了就要给我赔出来。不然，那就诏狱里交代吧。" 她也算是狠下心来，面对这样虎狼般的人，讲道理已经一点儿都没用了。 为了对付这几个无赖，她不惜借用一下陆瑛的势力。反正她将要嫁给他，以后就是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了，不用白不用。 果然，诏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所在。 王老太君立即乖乖的，不敢再说一句废话。 毕竟，诏狱那种地方可是令人闻风色变，心胆俱裂了。 王老提君掂量掂量自己，就这身板儿，估计进去没几天就散架了。 江氏还想挑拨，看向张氏，语重心长道，"弟妹，你听听，都是一家人，还说诏狱？没的吓坏了老太太了。" 张氏这会子正恼着，当然不帮腔了。 江氏落了个没脸没皮的。 穆采萍一直跟着母亲在这边看热闹的，如今看到母亲引火烧身，气得站起身子，紧紧地盯着采薇，质问着她，"妹妹，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母亲这条命现如今攥在你手里了，你让她生，她便生。可你总不至于这般狠心绝情，把人逼到绝境吧？" 第58章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是让江氏物归原主，她就成了狠心绝情的人了 那当年她们对她不管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就不是狠心绝情了？ 她们把她从乡下接来让她替嫁，嫁给孙家一个二傻子，就不是把人逼入绝境了？ 果真，自私的人，永远都站在道德的最高处，喜欢用道德来绑架他人。 跟穆采萍争辩，没的拉低了她的档次。 采薇微微摇摇头，并不回应穆采萍。 穆采萍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也使不出劲儿来了。 "不想后悔的话，尽管试试。霸占嫁妆这个臭名传扬出去，穆家的姑娘们可就别想嫁给好人家了"。 采薇见她不语，也就毫不客气了。 威胁人，自己真是挺爽的啊。 采薇看着那一张张面如土色的脸，头一次觉得俯视人的感觉真好！ 王老太君还想挣扎一下，毕竟，这是家族内部的私事，陆瑛不会真的听采薇的，把她们关进诏狱里。 这要是传扬出去，陆瑛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所以，她脸上笑得有些有恃无恐，"采薇啊，姑爷断不会为了这么点子芝麻绿豆的事儿操心的，还有一日你便出嫁了，还是多操心操心嫁过去之后怎么过日子吧？" 采薇一看这老太太活生生一副滚刀肉的架势，不由得乐了。 她还真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说年纪大了要德高望重，这老太太怎么一点儿都不能给人留点儿好印象呢？ 身后，忽然有个清泠泠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本座媳妇的嫁妆被贼人抢了，本座怎能袖手旁观？这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只要媳妇不高兴，本座就不高兴。诏狱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看看何时前来？" 正是陆瑛的声音。 采薇惊喜地回头看去，就见陆瑛闲闲地站在人群外围，抱着胳膊，面上神情轻松自如，就跟说今日天气多好一样。 王老太君的脸彻底惨白了，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也看向陆瑛，先是震惊继而恐惧，之后，则跟哈巴狗儿一样，只剩摇尾乞怜了。 "孙女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她连连摆着手，生怕陆瑛一个不高兴，直接上前拎小鸡般把她给拎走。 听闻锦衣卫办案，从不问缘由，只听从皇命。 再者，若真的被投进诏狱，就像采薇说得那样，很有可能连累到家里的姑娘名声落地了。 王老太君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陆瑛威胁的味道。 这个冷面郎君可是六亲不认的，惹怒了他，管你是不是年纪大身子骨不好？ 一样投进诏狱，直到折磨得人一身的病罢了。 见王老太君服了软，江氏也连忙见风使舵，"采薇啊，我们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那一箱子的蜀锦，我都替你娘好好地收着呢，如今你也大了，眼看着要出嫁，索性就一股脑儿给你得了。" 这套说辞虽然不真，但采薇也不想跟她过多计较。不过，她们会这么好说话，还是用诏狱把她们给吓住了。 果然，有些人不动真格的就不行啊。 说完，王老太君和江氏都行动起来，带着丫头婆子把能找到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只是找来找去，也不过那几样物件。 王老太君一颗心狠狠地撞击了下，天，这可怎么办？ 万一凑不出来礼单上的嫁妆，明天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的。 这一回，她真的害怕了。 江氏也是，那些嫁妆被变卖多少，她心里有一本账。那些得来的银子基本都花出去了，哪里还有能力置办一套嫁妆？ 看着陆瑛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江氏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这两个女人头一次感到了害怕，有些后悔当初把嫁妆变卖了不少，而且基本上花光了变卖的银两。 "既是开玩笑，那现在就把我娘的嫁妆拿出来吧。" 穆采薇笑吟吟地看着江氏。 江氏脸色煞白一片，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姑，姑娘，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采薇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这个时候再说宽限，是不是晚了？ 王老太君也上前为她求情，"好姑娘，你到底是我们府上的人，就多给我们几天吧？这些年府上有多艰难，你哪里知道？光你爹念书参加科举考试，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自打你祖父没了之后，只有你大伯一人有俸禄。这么一大家子人光靠那点子银钱怎么可能养得活？当年你外祖父一家获罪被抄家，连累的我们家也败落了。你还小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采薇半眯了眼，看着那老太太一张风干的核桃似的脸，心想，这老太太意思是这一大家子之所以落到这个境地，都是因为她外祖父家惹的祸？ 第59章 这么说花她娘的嫁妆，那是天经地义的喽？ 她还真没有遇到花别人家银子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她也真是服了。 "给你们一日的期限！一日的期限过了之后，若是再没有把嫁妆凑够，那就请你们到诏狱里去逛一逛。" 采薇抿紧了嘴唇，声音冷冽。 对于这样的人，就不能有同情心。因为有的人不值得别人同情。你越同情他们，他们越觉得你软弱可欺，总会蹬鼻子上脸。 她回头看了眼陆瑛，笑道，"指挥使大人，您可听清了？若是一日之后，我娘的嫁妆还没有补上，那就有劳您把这几个人带到诏狱里去了。" 陆瑛含笑看了一眼采薇，又瞥了一眼王老太君和抖得跟落叶一般的江氏，笑答，"没问题，我那诏狱这几日空闲了不少的房间，正好需要有人进去填上。" 两个人就跟在说"今天天气好，你吃饭了没有"那般轻松。 虽然两人说笑着，但是王老太君和江氏却吓得魂不附体，陆瑛这个冷面郎君素有恶名，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两个人再三求饶，采薇却昂着头，从他们身边经过，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若不是因为她遇到了陆瑛，两个人将要成亲，那么她现在的命运还不知道有多凄惨，这两个妇人还不知道会把她怎么卖了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对于这两个妇人，她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儿同情心。 经过张氏身边时，采薇瞄了她一眼。就见张氏的脸色黄的跟蜡一般，十分难看，想来她这一招，也把张氏给震慑了不少。 身后穆彩萍的眸子，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地注视着采薇那挺拔的背影。没想到这个从乡下来的土丫头，竟然能把她的祖母和母亲制住，让她们伏低做小，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她即将要嫁给陆瑛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缘故吗？假如她今儿也订了亲，假如她也能够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即使身为一个侍妾，估计穆采薇也不会这般对待祖母和她的母亲吧？ 穆彩萍意识到，能够嫁给一个有权势的夫君有多重要了，所以说她看到风神俊秀的陆瑛时，眼眸里更是暴露出一种贪婪的目光。正是有了这个男人，穆采薇才会肆无忌惮，才会那般高高在上，才会不把祖母和母亲还有她们放在眼里。 只是她不会让她得逞的。不是还有一天才嫁吗？ 这一天足够了。 她暗暗打定主意，乖顺的站在那儿，没有为王老太君和江氏求饶。而是眼睁睁看着采薇昂头挺胸地从她身边经过，含笑看着陆瑛，两个人并肩去往前院。 穆采萍这才稍稍松开一直隐在袖内死死攥着的拳头，长长的指甲已经把手心掐出了血。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昂扬的斗志，让她更恨穆采薇！ 王老太君和江氏浑身瘫软地扶着丫头的手，也不知道怎么挪到了王老太君的院子里，只是一进屋，两个女人就嚎啕大哭起来。 当年李氏的嫁妆价值不菲，总有几千两银子，如今已经花去了大半，这让她们在一天之内怎么能够凑出来？ "老太太，这该怎么办？我们没有活路了。"江氏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王老太君，泪眼汪汪，眸子里满是绝望的神情。 "能怎么办？这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还能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砸碎了不成？"王老太君倒是生姜老的辣，这时候索性耍起了泼皮，"我就不信他真的把我们抓到诏狱里去，若是传扬出去，那位陆指挥使脸上也没有光吧？" "这新娘子还没过门，先把娘家人给抓起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那个小贱人，不要娘家人，那位陆指挥使大人，难道也跟着疯了不成？" 江氏一听婆婆这话，心里也跟着安下了不少。不过她还是疑虑重重，"那位陆指挥使大人，看样子冷得跟一座冰山一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他不重名声，真的那么做怎么办？采薇那个小贱人，心狠手辣。再加上陆指挥使大人素有冷面郎君的称号，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还能对她们这号人会客气么？" "哼，天无绝人之路！当年要不是她母亲，我们府上也不会遭这样的磨难。如今我们败落了，花她娘的一些嫁妆，她还心疼肉疼的。早知道当年就把她给掐死了，没有这个小贱人我们也不必经受这份煎熬！" 王老太君说到这里，眸底一片狠厉。恨不得现在就去掐死采薇。 江氏听了婆婆这一番话，心里就有了数，于是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那点盘算，"老太太，只有一天，怎么着我们也得凑上一些。只是手头上实在太紧，现买也来不及，我们不如把那些聘礼弄些出来。拿到外头换一些银两，到时候折现给那小贱人，先把那小贱人蒙混过去再说吧？" 第60章 王老太君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没想到这个媳妇的话正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既想这么做，我们还得好好的合计合计。毕竟是那位陆指挥使大人送来的聘礼，若是被他发现了，那我们估计是坐定诏狱了。" 王老太君沉吟着，一脸的郑重。 "这事宜早，不宜迟！老太太，不如我们今晚动手。" 江氏胆子也是贼大，对上婆婆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两个人都从各自眼神里看到了贪婪和狠辣。 "好，那就今夜。"王老太君一锤定音。 前院里采薇正送陆瑛往门口走。 两个人见四周没有下人，于是就停了下来。采薇踮起脚尖来，附在陆瑛的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不远处有几个下人经过，只是在他们那个角度看来，像是采薇正和陆瑛亲热呢。 他们也没有过多惊诧，毕竟人家是要成亲的，小夫妻之间有些亲密的举动，也是有情可原的。采薇说完，就见陆瑛的嘴角已经高高翘起，同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本座就知道你这丫头贼滑贼滑的。不过对付他们那些人，手段就不能太直。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陆瑛说完这些话，恋恋不舍的又看了采薇一眼，"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到府内去，不想你在这里受罪。" "我还有事没有办完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明儿我们就能在一起了。"采薇安慰着陆瑛，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在门边又徘徊了一阵，陆瑛方才上马，打道回府。 采薇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张氏带着两个女儿连忙急急地跟上。 "姑娘，姑娘。"采薇脚步不停，张氏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着。 "你有什么事？"采薇站住，转回身来，看着张氏，一脸的睥睨。 "姑娘你听我说，"张氏有些忐忑，一双手紧紧地绞着。 "当初家里日子艰难，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实在是没有办法老太太才变卖了你娘的一些嫁妆。这些年我们府上也没有多余的收入，你爹在衙门里给人家打杂，一个月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俸禄，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各项杂用，哪个月不得有十几两的花销？" "这跟我没有关系吧？"采薇打断张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冷冷看着她，"我娘的嫁妆是李家陪嫁过来的，要养也是养我一个。怎么还有责任去养你们这么一大家子？我从小就被赶出府，被人带到乡下去，这么多年自生自灭，没有人过问过一句。你们也好意思跟我说这些话？" "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要不是今儿我仗着陆瑛的势，让你们把嫁妆清点了，这会子跟我解释的就不是你们了吧？当日把我叫回家来，不就是要让我嫁给一个傻子吗？那时也没有见你替我说过一句话，怎么现在你倒是替她们说话了？" 张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讪讪地走了。 往床上一歪，采薇就呼了一口气出来。没想到跟她们斗，也这般劳心劳力的，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想再多过一天。只是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要拿到手。还有她娘的事，她也会替她报仇！ 只是这一天得慢慢的筹谋了。那个渣爹，没有本事不说，还懦弱不堪，她娘当年也是遇人不淑。既然他对她娘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那就别怪她六亲不认了。 "小五小六，今天晚上你们要警醒些。" 采薇嘱咐这两个丫头。 小五小六忙答应着，"是，姑娘。"她们的神色里隐隐透着一股兴奋，这样好玩的事情，她们还从来没有做过。 入夜，华灯初上。 张氏殷勤的带着丫头把饭菜端来，一一摆上之后，见采薇没有什么话要说，颇有些失望的带着丫头退了出去。 采薇这才招呼小五小六两个过来坐下，两个丫头迟疑了下，却还是坐下了，面对这样通透的姑娘，这两个丫头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等会子天黑透了，你们两个悄悄躲在暗处。看看穆家的人能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来。" "好姑娘，你就等着听信儿吧。"这两个丫头兴奋的说着。 一时用罢饭，采薇就在院子里兜圈儿，慢慢消食。 之后就打来热水洗漱一番，躺在了床上，反正一切都有陆瑛安排，她还是等着看好戏吧。 外头，三更的梆子敲响。小五小六两个换上了夜行衣，悄悄的潜了出去。 对于身怀武功的两个丫头来说，在穆家这个府邸里面，如入无人之境。 她们躲在花厅旁边的角落里，静悄悄地等着。 因为姑娘说过，穆家那两个贪婪的妇人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今天她逼得急了些，那两个妇人定会走投无路，要打聘礼的主意的。 第61章 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卷地刮起一阵一阵的寒风。 慢慢的风大起来，发出一阵阵呜咽的声音。 躲在暗处的小五小六两个身子有些发抖，抱着肩膀。，眼光直直的盯着花厅的门外。 "怎么还没来？"小六有些着急起来。"是不是不来了？难道姑娘料错了？" "别急，再等一会儿。依我看，穆家那几个人，跟吸血蝙蝠一样，没得啥好处，一定不会罢手的。大人都觉得姑娘的话有理，那姑娘一定没错！" 小五不吭声了，两个人有耐心的等起来。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方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来了，快藏好。"小五一扯小六的袖子，两个人躲到了柱子后头。 此时天空，墨云覆盖，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天上飘着雨，连一颗星子都没有。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那老太太倒也会挑时候，小五心里暗暗想着，更加佩服起采薇的心思了。怪不得他们丰神毓秀，潇洒倜傥的指挥使大人能喜欢上这个姑娘，就这一方面来看，这位姑娘的心思一点儿都不输他们大人。 当然这都是内宅妇人的手段。但是这样的手段一旦用到大场面上，也是颇有用处的。 江氏披着一身黑色的大斗篷，把头蒙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不过小五小六还是从她的身形认出了她。 她带着几个健仆，挑着灯笼，打开花厅的门，飞快地进入里头。接着小五小六就听见一阵吱呀吱呀打开箱笼的声音。 两个人憋不住，快要窃笑起来。只是现在万万不能笑出声来，免得打草惊蛇。 "快些。"暗地里两个人只听到江氏，急急的吩咐那几个健仆。接着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箱子里搬出来，扔到了地上。 "啊？怎么，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江氏的声音清晰的隔着门传了过来，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惊慌和恐惧。 小五小六知道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动作比她们更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箱笼里的金珠宝贝、绫罗绸缎都换成了石块。 现在好了，真是有好戏可看了。 等明儿姑娘再去要嫁妆的时候，估计那老太太和那个妇人都没招了吧？ 像她们那样的人，就该去诏狱里尝一尝十八般武艺去。 江氏一声惨嚎，瘫倒在地上。 她实在没有想到那一箱一箱的绫罗绸缎、玉器首饰，还有各色的金银珠宝，怎么都变成了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明明白天看到的时候还是璀璨夺目耀眼的宝贝，此时在昏暗的光线中，却变成了一颗颗没有光泽度的石头。 她想不通，更想不到，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聘礼给调包了？ 白日里和老太太商量好的计策就这么泡汤了，她该拿什么来赔偿李氏的嫁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完了。这把年纪又是一个妇道人家，难道真的要去诏狱里逛一圈吗？ 她不是那等无知妇人，诏狱有多残酷，她还是略有耳闻的。想当年李氏的爹——李太医，就曾被锦衣卫带到诏狱里去。五六十岁年纪的人，死的时候听说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诏狱的手段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一想想她头皮就发麻，头发丝儿都根根竖了起来。江氏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她得赶紧找老太太寻个主意才是。 小五小六早就悄悄地撤了，她俩来了穆家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看到江氏如此的狼狈，如此不堪。 她们要赶紧赶在姑娘睡着之前，把江氏的狼狈讲给姑娘听听。也好让姑娘高兴高兴。这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人，姑娘这几天受了不少的委屈，也该散散心了。 在江氏跌跌撞撞奔入老太太屋子的时候，小五小六两个人也是兴奋得脚不点地奔到了采薇的房间。 采薇正拥被看书，听见这两个丫鬟兴奋得连气儿都喘不匀的动静之后，翻身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衣。 这两个丫头已经破门而入，围在她的床边，叽叽咕咕，神情间满是兴奋难以自已的表情。 采薇听了，倒没有这两个丫头那般兴奋，但是高兴劲儿还是有的，没想到陆瑛做事这般利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估计这会子江氏和王老太君，如同没头的苍蝇，正四处乱撞，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你们家大人倒也是个妙人。"采薇对陆瑛的办事能力相当满意。 他虽说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但是对于她的要求，那都是从来不问理由的去帮她。这样的内宅龌龊事儿，他也做得津津有味，采薇对他真的刮目相看了。 小五对"妙人"这个词儿还有些不适应，他们家大人丰神俊秀，倜傥潇洒，跟"妙人"似乎沾不上边儿吧。 第62章 "我们家大人做事从不含糊，从不拖泥带水。"小五一谈起自家大人，就双眼发亮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度。陆瑛就是她最最崇拜的对象，特别是在采薇面前，她更要多说一些溢美之词。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起来，采薇就站在窗边，见东边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 橘红的光线打在身上，不由添加了几丝温暖。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慢慢的伸了一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小五小六端来洗漱的东西，就着水盆采薇拿出自制的牙刷刷牙，又净了面。擦干脸，细细的抹上了自己制作的面霜。 小五拿了把檀木梳子给她细细梳着那一头鸦青的黑发。 看着镜中面色白皙如玉、五官精致俏丽的人儿，采薇很是满意。想当初，她可是李家村的第一丑女，十里八村都没有男人多看她一眼的。 也就陆英能够不在乎她的容貌，看中她的才干，折服于她的医术。如今想来，也是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珍惜，才会给她带来幸福。 明儿就是她的大婚之日，在这之前，她还是要防备一下穆家的人才好。如今穆家的几个妇人都被她逼到了死角，她就怕她们还会反扑一口。困兽犹斗，后果也可能很吓人。 刚刚梳洗收拾完，张氏就带着丫头提着食盒过来。张氏现在相当小心，一直陪着笑脸，看采薇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看样子昨天她给江氏和王老太君的下马威，还是震慑到了张氏。 她对这个继女再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姑娘，该吃饭了。"张氏客气地就像是个婆子。 采薇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坐到了桌前。张氏给她舀了一碗浓稠的粳米粥，恭敬地放在她的面前，赔笑道，"这是今秋庄子上出的新米，姑娘尝尝，可还喝的？" 采薇眼波一闪，庄子？是穆家的庄子还是她娘陪嫁的庄子？ 穆家要是有庄子，怕不会坐吃山空吧？ 采薇不动声色，端起碗来，小口地呷了一下。 味道还行！ 不管怎样，这古代的吃食没有污染，味道自然是好的。 再说她也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这些粗茶淡饭吃着正好。看着采薇已经慢慢喝完了一碗粥，张氏又赶紧殷勤地给她又舀了两勺，这才憋不住，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问，"姑娘，你听说了吗？老太太那边和你大娘那边都已经鸡飞狗跳了。" "发生什么事了？"采薇故意装不知道，端着碗，慢悠悠的喝着。 "我的丫头在那边悄悄打听到，估计是赔不上你娘的嫁妆了。"张氏对这个问题相当敏感。 要真的赔不出来，那个陆指挥使大人会不会真的把王老太君和江氏两个人关到诏狱里去？ 那这个家里不就一人独大了？ 这么多年，一直活在王老太君和江氏的阴云笼罩下，张氏还不知道哪一天有出头之日。所以她对采薇会怎么处置王老太君和江氏两个非常感兴趣。 反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氏觉得自己的好运一下子来了，挡也挡不住。她被压迫了那么久，如今将要翻身，自然兴奋地不能自已，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采薇暗暗嗤笑一声，心想，这个张氏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这个时候还不忘往上踩一脚。 若是换作她落魄了，估计张氏踩上的脚更重吧？ 不过她和张氏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就算有那也是非常渺小的，比起王老太君和江氏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要不是她和陆瑛及早认识，将要嫁给他，那她怎么去反抗王老太君和江氏她们？她们要是做主把她嫁到金陵傻子家，那她这辈子可不就完了？ 当然其实没有陆瑛采薇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逃婚或者剃了头当姑子去，怎么也不能让那两个歹毒的妇人来摆布的。 用完早膳之后不用采薇说，张氏就撺掇着采薇去王老太太那屋子里看看。 "姑娘，你祖母和你大娘要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你可怎么好？"张氏语带哽咽，说得悲悲切切，好似采薇就是逼死王老太君和江氏的凶手一样，即使她们两个还安然无恙。 采薇诧异地回头看了张氏一眼，不明白她这么说有什么目的。 不过一会儿采薇就品出张氏的意思了。 她是打听如果王老太君和江氏真的赔不出嫁妆来，采薇会否真的让陆瑛把她们送到诏狱里去吧？ 要是采薇雷声大雨点小，估计张氏就不怕采薇追究她是否也用了那些嫁妆了？那她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即使用了，到时候糊弄过去也就得了。 若采薇真的敢六亲不热，那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重，得想个法子填补上那个漏洞。 张氏现在就是墙头草，哪边的风大就往哪边歪！ 第63章 采薇可算是明白了。 在张氏看来，这嫁妆怎么说都是二房的。就算花也要花到二房身上，王老太君和江氏有什么资格插手？怎么也轮不到她们！ 现在这两个被逼着赔偿所花的嫁妆，张氏不由一阵后怕，也幸亏她平日里被这两个妇人给压制的死死的，没机会去占那便宜。不然这会被逼着赔嫁妆，倒霉的就该是她了。要是王老太君和江氏给赔了出来，说不定采薇心一软，随手还能给她一些。 张氏打着如意算盘，越发陪着殷勤小意。 采薇有点看不上他这副涎皮赖脸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想和她计较。 比起王老太君和江氏来，张氏所花的的确不多！ 小五小六两人簇拥着采薇，身后跟着张氏和穆采蘩、穆采萍，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开往王老太君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听里头一阵鬼哭狼嚎。 张氏心里那个称意啊。 没想到自己十几年了都没有斗得过这两个人，如今这个继女一来，就让局势扭转了。 这么说，这个继女倒还是她的福星了。 "姑娘，你听听，里头不知道怎么了？"张氏上前凑在采薇耳边，虽然极力压抑着兴奋，但那变了调的声音里还是透出丝丝毫毫来。 采薇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进的院子，就见堂屋正门大开，王老太君和江氏一边一个坐在门槛上，头发披散着，面容憔悴枯槁，双目无神，正相对无言。 丫头在她们耳边轻声喊了句，"老太太，太太，二姑娘来了。" 一听见"二姑娘"，两个人浑身激灵灵抖了下，两双眸子立即朝采薇那边射去，里头有怨有恨，还有说不清的情绪。 "老太太，大娘，一日期限已到，还请把我娘的嫁妆理出来还给我。"采薇的声音极淡，淡得似乎不着痕迹，可偏偏又极清晰，清晰地每个人都能听清。 这话一落，王老太君和江氏两个神色就是一滞，旋即，两人跟商量好了一样，齐刷刷地扑向采薇。 "姑娘，好姑娘……"两个人一边一个就要去抱采薇的腿，却被小五小六跟拎小鸡一样拎了出去。 采薇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嫌恶地看着这两个人。 这是做什么？赔不出来就耍赖皮吗？ "老太太，大娘，我只要我娘的嫁妆，别跟我来这一套了。"她垂了眸子，语气淡淡的，却充满了坚定。 这话就算走遍全天也能占着理，王老太君和江氏再撒泼耍赖就没意思了。 "姑娘，姑娘，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可不能让陆指挥使把我们送进诏狱啊。"王老太君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那副老泪纵横的样子真是可怜。 只是采薇一点儿都没动心，这老太太这会子衣服痛哭流涕的样子，想博得她的同情，可能吗？ 她怎么不想想差点儿把她嫁给一个傻子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有陆瑛，她该多绝望！ 那时候，想必她就算痛哭流涕，王老太君和江氏也不会放过她的吧？ 这一切，都是她们欠她的，她只不过取回母亲的东西而已。 王老太君和江氏对上采薇那双淡然的眸子，就知道此次怕是没了希望。 两个人还待垂死挣扎一番的，可现在也慢慢的绝望了。 李氏的嫁妆倒还是小事，关键是昨儿陆瑛送来的聘礼，不翼而飞。 她们，她们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陆瑛交代？ 那位主儿若是发起怒来，穆家怕是承担不起了。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就在王老太君和江氏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门上人来报说陆指挥使大人来了。 按照风俗，女子出嫁前一日，嫁妆先行。 如今陆瑛亲自带了人来，不仅抬走采薇的嫁妆，还有他送来的聘礼。 昨儿他就跟穆东升兄弟说开了，怕采薇到时候嫁妆不丰盛，所以他才特意多加了些聘礼。 言下之意，那些聘礼不过是在穆家过一夜而已。 王老太君和江氏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陆瑛就带着几个锦衣卫的属下大踏步进来了。 穆东升兄弟不在家，陆瑛就带着人先去了花厅，去抬那十几口箱子。 王老太君和江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们只希望陆瑛不会打开看，最好是抬回家去，等第二日出了任何事，都给她们没关系了。 两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暗祈祷陆瑛千万不要开箱子验看。 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花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即使在她们这小院里，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大人，不对头啊，这箱子里怎么都是石头？"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震得王老太君和江氏浑身抖了下。 第64章 "把所有箱子都打开。"陆瑛的声音，像是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在王老太君和江氏的心脏上钻着。 她们浑身发寒，已经可以预料到诏狱里各种可怕的刑具加身是种什么滋味了。 "大人，不好了，所有的箱子里的东西都被人给换成石头了。"先前那个粗犷的男声似乎是不敢置信地喘着气儿。 王老太君和江氏吓得忘了哭，忍不住靠在了一块儿。 "来人，给我搜，把穆家给我搜个底朝天。"陆瑛显然怒了，带着人就闯进王老太君的内院。 "孙女婿，你，你别动气，给老身一个面子。"王老太君一看那群衣着鲜亮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闯了进来，腿就瑟瑟发抖。 陆瑛却并不买账，冷哼一声，"昨日听说你们就把箱子打开看过了，想是眼红那些宝贝，半夜趁人不注意换成石头了？" 王老太君和江氏直喊冤枉。 陆瑛却毫不留情，大手一挥，众人就一窝蜂跑上来，进了屋，翻箱倒柜。 锦衣卫办事，谁敢阻拦？ 王老太君和江氏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瑛的人进了屋子，连翻带扔的，不多时，屋里就狼藉一片。 "大人大人，"正当王老太君和江氏哭天抢地、恨不得抱着陆瑛的大腿打滚的时候，一个锦衣卫小校从内室里跑了出来。 "什么事？"陆瑛板着脸看着那个小校。 小校单膝跪下，报拳回道，"回大人，从内室里搜出一些东西，是大人送过来的聘礼。" "起来，头前带路。"陆莹沉着的吩咐完，大踏步进了内室。 王老太君和江氏瞪大了眼，面面相觑，从眼睛里都看到了彼此的不可思议。从昨天晚上到今儿发生的事儿，让他们一点儿都摸不着头弄，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昨晚上箱子里的石头，他们不知道是怎么放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今天内室里发现的聘礼，她们更搞不明白。 "老太太，真的，真的是你做的？"江氏抬眸惊吓地看着王老太君。她不敢相信这个老太太怎么贼胆包天！明明昨天商量好了的，没想到她昨天晚上单独下手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把聘礼藏在我自己的屋子里？"王老太君清醒的分辨着，这种被人冤枉的滋味，真的太难过了。 江氏盯着王老太君那张风干了核桃一般的脸，眸中精光闪过：这个老太太行事素来都不得人心，她虽然跟这老太太走得比较近，但是对于这老太太的话，一直不是那么相信。 她说不是她干的，难道就不是她干的了吗？ 这府上昨天晚上又没有遭贼，更没有走水，那箱子里的聘礼到底弄哪去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变成了石头？ 不是她干的又能是谁干的？整个府上鸦雀无声的，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石头，而且又从她内室里搜出了这么多的聘礼，这老太太还有脸说不是她干的。 江氏才信不着呢。 张氏也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老太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太太，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那可是采薇的聘礼呀，你如今把它藏起来，让采薇将来在陆家怎么做人，让指挥使大人怎么看怎么想？ 王老太君没有想到，两个儿媳妇都怀疑她，都信不着她，当即就又惊又急又怕，一口老气没有上来，就那么瞪大了双眼，死鱼一样翻着白眼，"哏儿"的一声抽过去了。 采薇就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想着，不用说，这件事儿，肯定是锦衣卫的手笔。他们潜入穆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不留任何痕迹，不让任何人发现，估计也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穆家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陆瑛这么折腾折腾也不算什么，也省得这老太太总有心思来算计她，算计她的婚事。 这么一闹腾，将来穆家也不敢和陆瑛有什么瓜葛，到时候再替李氏报了仇，也算是报答了李氏的生恩了。 很快，陆瑛就带着人从内室里搜了一大批聘礼出来，什么金玉宝贝，什么珍珠首饰，"一匣子一匣子都堆在抽过去的王老太君面前。 陆瑛轻蔑地看着已经抽过去的王老太君，却看着摊在地上的江氏，"你们瞧瞧，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孙女儿的聘礼都敢昧下来，藏到内室，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人赃俱获，江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氏更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没想到这个老太太终于落网了。 ］ "来人，收押。"陆瑛喊了一声，就有四个锦衣卫小校，呼啦啦窜上前，就要把昏倒在地上的王老太君给抬走。 事到如今，江氏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看着王老太君要被带走，到嘴的话想说又不敢说，如今没有牵扯到她，已经万幸，她怎么还敢趟这浑水？ 第65章 张氏更是不会给这个婆婆求情的，她只抱着胳膊看笑话！ 府里终于清静了，王老太君被人给抬到二门外，就要架上马车，带到诏狱里去。 江氏和张氏以及闻讯赶来的穆采萍和穆采蘩、穆采莲姐妹没有一个吱声的，眼巴巴地看着那老太太被人往车上抬，心思各异。 采薇早知道这府上就没一个有良心的，眼下看来，这些人比她想的还要狼心狗肺。 好歹，这老太太也是她们的长辈，怎么就没人扑上去拦一下？ 难道锦衣卫给人的恐惧已经这么可怕了？ "慢着，"采薇实在看不下去，当即就朝那几个锦衣卫小校断喝一声。 他们住下脚，回过头来看着陆瑛，脸上神色莫名。 陆瑛竖起右手，止住了几个人的动作。 采薇忙几步走上前，对着陆瑛求情，"明儿我们就成亲了，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有丧气的事儿发生。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若是在诏狱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们的好日子触了霉头？"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大实话。 陆瑛的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很为难，"采薇，你要知道，是她偷了我给你的聘礼！" "可她毕竟是我的祖母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母入诏狱，而我却披着嫁衣嫁给你。这样，我怎么做人啊" 采薇据理力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越发俏丽无比。 江氏和张氏眼睛都瞪大了，她们万万没料到，最后出来说情的会是采薇！ 现在最恨王老太君的不应该是采薇吗？ 她们想不通，这个丫头到底为的什么？当然采薇的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明儿是他们大喜之日，王老太君有个三长两短，就添了晦气了。 陆瑛显然很在乎！ 听了采薇的话，他犹豫了一阵，终于摆了摆手。 那四个锦衣卫小校就把王老太君送到了院子里，接着他们扬长而去。 江氏和张氏赶紧上前，把王老太君抬到屋里炕上。 没多久，王老太君就醒了过来。眼睛刚睁开，就吓得直往被窝里钻。 "别抓我，别抓我！"她拼了命地喊着。 显然，刚才的那一幕已经把她吓怕了，让她惊惧不已。 "老太太，人都走了，您这还好好的呢。您放心，采薇已经跟陆大人说好了，您没事了。"张氏这回底气壮了很多，毕竟采薇是他们二房的人。要不是采薇求情，这老太太这会子怕是在诏狱里扒一层皮了。 这老太太刚一苏醒过来，她当然要在她面前卖个好。 "是，是采薇给我求的情？"王老太君刚才昏不醒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跟陆瑛求情，她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采薇！ "是啊，老太太，是我们采薇跟陆大人求的情！陆大人也是看在采薇的面子，才让您老人家回来的。" 张氏细细的把采薇求情的话学给王老太君听，王老太君听完，面色有些古怪，呢喃着，"怎么会是她？" 她朝江氏看过来，在她眼里，不是江氏或者穆采萍她们求情才对吗？ 江氏瞥了眼一脸得意的张氏，冷哼一声，"还不是他们怕您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坏了人家的喜事！" 王老太君脸子立马拉下来，相当难看。 张氏见江氏坏了事儿，气得瞪了她一眼，讥讽地笑了，"不管什么理由，也总好过某人什么话也不敢说，生怕连累了自己吧？ 王老太君这会子回过神来，见两个儿媳妇咬起来，自然没有好气，喝道，"行了，都少说一句吧。" 说完，王老太君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江氏。江氏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那种情况下，她自然指望不上的。 江氏也不敢和王老太君对视。毕竟当时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她确实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老太君为江氏那句话不痛快，心里越发对采薇不满了。 张氏却极没眼色地来了一句，"老太太，您老的命可是采薇救回来的，您看看该怎么谢谢采薇啊？" 王老太君一张老脸拉不下来，不过救命之恩不谢那就是忘恩负义之人，即使心里再不满，那表面的功夫也得做做的。 不过采薇现在也不在跟前，于是她就免得自己为难了。 不过到了晚饭时分，王老太君院子里的婆子带着两个丫头亲自给她送了几眼菜。那婆子转达了王老太君的意思，"老太太受了惊吓，这会子下不来炕，特意让奴婢来给姑娘道喜！" 到底也没说老太太谢谢姑娘的话。 采薇也没在乎，她本来就没想过那老太太会对她感恩戴德的。 不过她知道这几个菜是自己为那老太太求情换来的。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66章 就那老太太的狠毒心肠，她真恨不得把她投进诏狱。不过传扬出去，对陆瑛到底不好，也就吓唬吓唬算了。 这也是她事先跟陆瑛商量好的。 接下来还得把她娘的嫁妆要回来，留着这老太太还有用！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朦朦亮，小五小六两个丫头就进来喊采薇。 这一天正是腊月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采薇还眯着眼睛，睡得懵懵懂懂，一点儿都不想离开那热乎乎的被窝。 两个丫头急的直催她，"姑娘快起来，今儿可不同往日，不能赖床了。一大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可千万别迟了。" "哎呀，出嫁怎么那么麻烦？"采薇眼都没睁，嘟嘟哝哝抱怨了一句。不过还是被两个丫头给拽了起来。 如厕完，小五小六就催着她去泡澡沐浴。那浴桶里满满的一桶水，散发着蒸腾的热气，水面上漂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瓣，听说都是陆瑛让人从城外养花儿人家买过来的。 姑娘家都喜欢洗澡爱干净，特别是泡个鲜花浴。采薇也不例外，把小五小六撵出去，自己三两下就扒掉衣服，坐进去，舒舒服服的泡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小五小六又来催她出去，把她按坐在妆奁台前的凳子上，开始给她擦头发。用了好几块干净的布巾，菜把她那头鸦青浓密的发擦到松散半干，全福人就进来了。 这是陆瑛请来的，听说是他麾下一个统领的夫人。 这位夫人一脸的笑意，喜眉笑脸的进来，连声说着恭喜的话。她给采薇绞了脸，上了妆，又开始给她梳头，一边梳着一边说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等这一切忙完，采薇看了一眼镜中的人，只觉艳丽无双，肌肤白皙无瑕，双眸黑亮有神，鼻梁高挺，唇似樱珠，端的是一个俏佳人。 "姑娘可真美。"小五小六两个由衷夸赞。 全福人也啧啧称羡了几句，帮采薇换上了大红的嫁衣，这嫁衣也是陆瑛送来的。 这么说，她出嫁，穆家等于一个子儿都没出。 他那亲爹更连照个面儿都没有。 张氏倒是个乖觉的，已经领着穆采蘩穆采莲两个女儿进来打了招呼，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忙的什么。 许是昨天被那一幕吓着了的缘故，王老太君和江氏也都送来了一些不起眼的礼品，说了一大堆不值钱的恭贺话。 穆彩萍竟然亲自跑了来，送给了采薇一个荷包。那荷包是她亲自做的，上面的花是一朵并蒂莲，绣得栩栩如生，就像正在盛开着一样。 "妹妹也是知道的，姐姐手头并不宽裕，这是一点的心意，送给妹妹玩吧，里头装着一些干花，就当是个玩意了。" 她哭着穷，不过采薇也没有在意，淡淡的谢过，就命小五小六收起来。 不多时，江氏端着一盘饺子进来，这京都的习俗，姑娘出嫁前都要吃几个饺子，寓意早日生"骄子"！ 采薇看了眼江氏，暗想，她怎么这么好心，竟然亲自给她包饺子了？ 江氏把筷子往前递了下道，"姑娘，你娘死的早，这事儿本该老太太做的，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又受了惊吓起不来，只好大娘代劳了。" 张氏还站在一旁，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采薇心想，不应该由张氏给她端饺子吗？既然她生母没了，那就应该由继母来啊？ 难道这是京都的习俗？ 不过江氏特别殷勤，她也就没推辞。 折腾了一早晨，又是泡澡又是上妆又是梳头的，这会子她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于是她不再迟疑，接过筷子，夹起饺子吃起来。 这饺子是白菜肉馅儿的，吃起来还很香，采薇就多吃了几个。 但是江氏已经上前，抽走她的筷子，对上采薇那双不解的眼睛，江氏忙解释，"姑娘不能多吃，吃一半就好，要有一半留给娘家人啊。况且姑娘吃多了，到了陆府坐帐的时候，又要出恭，多不便宜。" 采薇并没有听过吃一半留一半的这个风俗，但是吃多了，到时候要出恭，确实麻烦。 这古代的新娘子坐帐子的时候一天都不准出屋子，一直到晚上才能够洗漱、如厕，所以说还是少吃为好吧。 见她没说什么，江氏愉悦地抿抿嘴，端起那剩下的半盘饺子就出去了。 门外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陆英带着一帮子锦衣卫兄弟前来接亲了。 张氏喜的就推了一把采薇，"快把盖头盖上，姑爷来了。" 第67章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胡乱地往采薇随身带着的箱子里塞。 "你塞什么呢？"小五轻斥出声。 "哎呀，没什么，等你出嫁了你就知道了。"张氏神秘兮兮地笑着。 小五不干了，就要把那册子扔出去，张氏连忙摁住她的手，"哎哟，我的好姑娘，这东西只有嫁人了才能看，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可看不得！" 采薇就明白过来，原来是春宫册子。 她脸涨得通红，赶紧止住小五。 小五约莫也明白过来，讪讪地住了手。 很快，陆英就带着人来了小院，外面已经可以听到了一帮子锦衣卫兄弟大声说笑吵闹的声音了。 小五小六把门关上，贴在门边，窃窃私语起来。 "来啦来啦"，小五小六两个兴奋的说着。"姑娘，姑娘，大人来啦，大人今天特别好看。" 盖着红盖头的采薇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听见这话，忍不住抿唇一笑，陆瑛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只可惜她现在不能挑了盖头过去看一眼。但是她能够想象得出，一身大红喜服的陆瑛，该是何等地风华绝代，惊才绝艳，朗若明珠。 陆瑛缓步迈上台阶，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那两个丫头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叽叽喳喳的躲在门后，兴奋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知道这两个丫头定是在想什么鬼点子呢，不过今日大婚也就由着她们去放纵一下。 "姑娘，姑娘，快出个难题，可别让大人这么轻易就进门。"小五小六两个是练功夫出家的，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就撺掇着采薇出个难题儿。 采薇想了想，抿唇笑道，"那就给你们家大人出个谜语吧。" "什么谜语？姑娘快点说。"小五小六急得直抓耳挠腮，跟那猴儿一般。 "听好了，‘什么东西，早晨四条腿儿，中午两条腿儿，晚上三条腿儿’" "哦，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腿，早中晚还变来变去的？"小五小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早中晚从四条腿变成两条腿又变成三条腿。 "呵呵，等你们大人来了，你们就把这个谜语念给他听，看看他能不能答上来。"采薇也起了兴致，很想看看陆瑛的脑瓜子灵不灵。 "嘟嘟嘟。"门外响起有规律的三下敲门声。 小五小六扒着门缝往外瞧，就见陆瑛正含笑背着手站在门口。 "我们姑娘说了，大人要答得上这个谜语才能够打开门。"两个丫头一怔之下，呆呆地脱口而出。 "什么谜语？"陆瑛清越沉着的声音响起。 "大人，您听好啦，什么人早晨四条腿，中午三条腿，晚上两条腿？"小五憋足了劲儿，一口气念出来。 门外本来还喧闹着，闻听之后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过旋即又响起了一阵喧哗，"大人，大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几个锦衣卫的兄弟，个个都兴奋异常，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敢给他们家大人出难题的。他们估摸着，小丫头肯定没这个胆子，这应该是新娘子出的了。 不过这个谜语倒是有意思，活泼有趣，又不容易想到答案。瞧，连大人都皱着眉头可劲儿地想呢。 陈勇带着几个兄弟就站在陆瑛身后的台阶下，小五小六念得这个谜语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由暗笑：这穆姑娘就是足智多谋，当初在李家村他就见识过了，如今都要上花轿了，还不忘难为难为大人。 不过他们家大人还就吃这一套！ 他和几个锦衣卫的兄弟也都咬牙攒眉地替陆瑛想着。 陆英站在门外，双手负在背后，墨发金冠，一身大红的吉服，勾勒得身材越发挺拔，如山巅的青松一般，镶金嵌玉的缂丝腰带系在那劲瘦的腰上，等让他如鹤立鸡群一样。 其他几个人怎么想，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天之内光腿就变来变去的？ 陆瑛想了一阵子，面上忽然有了笑容，不紧不慢，朝里面朗声问道，"可是个人？" 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就惊呼一声，"哇，到底是大人啊，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然后就听见噔噔的脚步声，却是小五小六的，"姑娘，姑娘，大人猜得对不对？"采薇含笑点头。 小五小六就欢呼一声，跑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了门，一脸崇拜地看着陆瑛，"大人果然厉害，果然高明！" 马屁就拍了一箩筐。 陆瑛瞪了她们一眼，斥道，"都给本座消停点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两个丫头吓得伸伸舌头，不敢吭声了。 陆瑛则扒拉开堵门的两个丫头，径直进入屋内。 陈勇等人想不明白怎么就是个人了，于是纷纷问陆瑛，"大人，这，这何以解释啊？" 第68章 陆瑛已经进屋，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小六却嘴快道，"你可真笨！你打小儿还没学会走路，不是四爪着地爬吗？等你长大了，就是两条腿走路，而老了之后，走不动了，要拄拐杖，可不就是三条腿吗？" 众人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纷纷夸赞着陆瑛到底是大人，果然智高一筹。 陈勇被小六挤兑得涨红了脸，嘟囔了一句，"你才四爪着地呢"。 闹闹哄哄的，外头好不热闹。 陆瑛在屋里早就听见了，只是抿唇笑着，没有说什么。 张氏带着穆采蘩和穆采莲两个女儿呆呆地看着这个风神俊秀的男人走进来，一时又傻又愣也不知道回避。 倒是小五小六两个人对视一眼，看不下去了，就扯起衣袖把这母女三个给扯了出去。 全福人也极有眼色地退避三舍。 屋内只剩陆瑛和采薇两个。 "薇薇，跟我走吧。"良久，伫立在采薇面前的陆瑛方伸出手来，握住采薇隐在袖内柔若无骨的小手，满含深情地呢喃了一句。 采薇从喉咙眼里"嗯"了一声，脸颊烫得通红。 本以为她能淡然面对她的大喜之日的，没想到事到跟前，她面对陆瑛，竟然心跳如鼓。 她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这么没出息？ 正胡思乱想着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听陆瑛在她耳边吹气，"咱们走吧。" 一句"咱们"，让她连耳尖都羞红了。从此之后，他们可不是"咱们"了？ 下意识地，她就随着陆瑛往外走。 本来新娘子出嫁，该由兄长背出去的，但是现在穆宇和也就是采薇同父异母的兄弟还小，江氏所出的儿子又远在书院里念书，这家里就没有一个能背着她上花轿的兄弟。 采薇倒不在乎这个，但是陆瑛是绝不会让采薇双脚沾地的。他伸出手来，拉着采薇慢慢走到门口朝。 门外几个锦衣卫小校已经殷勤地把门口一直通向大门的通道全部铺上了大红的毡垫。 站在台阶上的陆瑛，看了眼那铺满地毯的通道，贴着采薇的耳边悄声道，"咱们去拜别爹娘吧。" 虽然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爹，并没有养育她几天，那个娘也是继母，但是为了陆瑛的官声着想，采薇怎么也得走一走过场的。 于是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陆瑛不舍得采薇受丁点儿委屈，沉腰一抄，就把采薇一把抱了起来。 采微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脖子，羞得声音儿都发颤了，"你，你怎么抱着我啊？" 虽说盖着红盖头，但是她的脸已经滚烫滚烫，烧得通红。"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她又急又怒，想挣扎着下来。 "新娘子出嫁脚不沾地，你又没有个兄弟可以背着你，我当然要抱着你。"陆瑛笑嘻嘻地说完，已经迈开步子，下了台阶。 院内的锦衣卫们高呼一声，锣鼓喧天敲了起来。 小五小六在前头引着，到了前头花厅，穆东升和张氏已经坐在了那里。 陆瑛在门口把采薇放下来，牵着她的手，看到门槛，还贴心的在她耳边提醒着，"小心脚下。" 跨过门槛，两个人在莫东升和张氏面前拜了几拜。 张氏的婆子见采薇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大声提醒道，"二姑娘，你怎么不哭？" 采薇这才弄明白过来，原来这古代的女子出嫁都要哭嫁的。只是她和穆东升张氏两个，没有什么感情，还巴不得早早地离开穆家，怎么能哭得出来？ 陆瑛不满地瞪了那婆子一眼，低斥一声，"多嘴。" 声音不大，但足够那婆子惊吓的了。她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对视上陆瑛那双又阴又冷的眼睛。张氏心里也是又惧又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打圆场，"算了算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姑娘欢欢喜喜的比什么都强。" 采薇暗想，这个张氏真是越来越会行事儿了。 穆东升是个三脚踹不出屁的角儿，只会一味地巴结陆瑛，"陆大人，您别跟这些奴婢们一般见识，她们知道什么？" 讨好完陆瑛，他又对那婆子瞪眼喝道，"还不下去？找打吗？" 那婆子是张氏的陪房，上了年纪，素来在张氏面前得脸，如今挨了几个人的骂，一张老脸也丢尽了。 但再大的委屈，在陆瑛面前她也不敢露出来，只得委委屈屈地行了礼，退出去。 即使她心里明知道自己说的对，这会子也不敢有一句牢骚。 冷面郎君的名头，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连穆二爷都要极力讨好这个女婿，她一个下人敢置喙吗？ 陆瑛漠然地看着这一幕，等穆东升说完，他不可置否地冷笑一声，就牵过采薇的手，一句话都没说，温柔的带着采薇，朝外走去。 第69章 也只有在面对采薇的时候，他眸中的暖意才会冉冉升起。 出了屋，陆瑛又是沉腰把采薇抱起，这一回没有停留，一直大步走出了穆家的院子。 鞭炮声、锣鼓声充斥于耳，外头喧闹不堪。采薇被陆瑛小心地放到门帘打开的八抬大轿里。 陆瑛临抽身时，采薇忽然扯住他的袖子，小心地问了一句，"我，重不重？" 陆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众锦衣卫还有围观的人群都面面相觑，不知这冷面郎君怎么忽然就笑得这样？更不知道这轿子里的新娘子究竟有何魅力，竟让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大笑？ "软玉温香抱满怀，重些，无妨！"陆瑛笑够了，探身对着采薇小声说了句，就放下喜帘。 "不正经！"采薇红着脸娇斥一声，那轿子就平稳地被抬起来。 小五小六两个丫头随在轿子左右两边，前后围随着鲜衣努马的锦衣卫，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往陆瑛府邸。 沿路还有不少有身份的官员前来恭贺，陆瑛不得不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就这么走走停停看看，走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陆府。 陆府张灯结彩，门楼下挂着一溜儿大红的西瓜灯，两边的门框上贴着泥金的对联，连门口那两个大石狮子脖子上也都挂着红绸，可谓一派喜气洋洋。 陆府的下人都是早年跟着陆瑛征战沙场的老兵，军法治府，此时一律大红对襟棉袄、黑色棉布裤子，干净利落整齐地排列在大门两旁，等着迎亲队伍的道来。 管家徐恒已经摆好了炭火盆，在门口铺上了大红的地毡，翘首以待。 听见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他喜得一张脸上堆满了笑，"大家伙儿准备好了，大人回来了。" "是！"众人轰然高声应了一声，身姿越发站得笔挺。 花轿落地，陆瑛下了马，满面春风地走上前，先是对着那轿门踢了一下，这就是踢轿门了，接着，又接过管家徐恒递过来的弓箭，稳稳地对着那轿子射了三支箭，当然都是没有箭簇的白羽箭。 等这一切做完，陆瑛上前亲自挑了帘子，对着采薇笑道，"娘子，请下轿吧！" 采薇抿唇儿一笑，把手儿伸过去，陆瑛就那么握着她的小手，口里说着"小心"，把她引了出来。 跟着的全福人赶紧上来提醒，"大人，不能牵手的，用这红绸缎子。" 陆瑛充耳不闻，只管牵着采薇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围观的人群都呵呵笑起来，"大人看样子是极喜欢这新娘子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姑娘，竟这般有福气？" 嘈杂的议论声传进耳朵里，采薇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也许，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了吧？ "前边是火盆，我们要跨过去！"陆瑛看着那烈火熊熊的炭火盆，小声侧头提醒着采薇。 "嗯。"采薇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没想到这古代成亲繁文缛节这般多，隔着大红盖头，她也能看到那火盆的火势有多猛烈，也许，这火势越猛，跨过去，就意味着未来的日子越发红红火火，所有的霉运一概没有了吧？ 她有些担心她的裙子，这般贵重的绸缎，在火舌上一晃，估计就能烧个大洞。万一烧着了，可就不大好了。 心里踌躇着，脚下就慢了下来。 陆瑛似乎察觉到什么，忙低头安慰她，"别怕。" 话落，采薇的双脚就悬空了。 又被他抱起来了。 她羞愤交加又无可奈何，这人，今天这是抱上瘾了吗？ 怎么动不动就来这一套？不知道有那么多人看着吗？ "喂，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克制一些？"采薇气得直掐陆瑛的耳朵。 那厮却隔着她的红盖头贴上她的脸颊，"想抱了，怎么办？" "抱的日子多着呢，何必急在这一时？"采薇的心软成了一泓春水，连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撩人。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就那么跨过了火盆，进了大门，看呆了一众围观的人！ 陆府的甬道俱都铺着大红的地毡，一路延伸到花厅。 陆瑛就这么一直把她抱到了花厅门口，方才放她下来。 花厅里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一窝蜂儿挤到门口，看着这旷世的热闹。 "老九这是没见过女人吗？"太子赵镇一身朱紫蟒袍，玉树临风地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语气里似乎很不满。 英国公陆修吓得浑身一颤，恨恨地骂着，"这个小畜生！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英国公夫人听见英国公骂陆瑛，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却假惺惺地劝着，"公爷，瑛哥儿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也不算什么的。" 第70章 言下之意，陆瑛是个不知内敛的人。 陆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你也不好好教教他！也怪他娶了个乡下丫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害臊！" 他骂骂咧咧的，却在陆瑛快要走过来之际，飞快地住了口。 赵镇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修，心中暗想：这会子倒成哑巴了？还不是怕极了这个儿子！ 陆瑛到了跟前，终于把采薇放下来，要不是盖着大红的盖头，采薇还真的就没法见人了。 她垂着头，任凭陆瑛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听见陆瑛在她耳边提醒，"小心，有门槛。"她就乖巧地抬高腿，免得绊倒出丑。 赵镇早就和英国公以及英国公夫人坐在上首，等着陆瑛带着采薇给他们行礼。 "一拜天地！"待陆瑛和采薇两个人站定后，站在屋内的仪宾忽地高声唱道。 采薇忙乱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瑛一把按着头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大喊，她的身子已经被陆瑛给转了个圈儿，朝着英国公陆修和他夫人转去。 "夫妻对拜！"忙乱地弯腰拜了一拜的采薇，又被陆瑛给拨转回来，两个人对着头刚要弯腰，采薇忽然只觉小腹内一阵绞痛，旋即一阵尴尬袭来，让她白了脸。 腹中隐隐地传来肠鸣声，小腹一阵紧似小腹。 采薇直不起腰来，生怕这个关键时刻出丑，还没等仪宾喊完"礼成，送入洞房"，采薇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幸好小五小六还在门口守着，一见她冲了出来，吓得当即就跑上前迎着她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采薇憋得脸都煞白了，急急的对着两人说，"快快带我去恭房！" 小五小六两个面面相觑了一眼，心想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上恭房？ 不过她脸什么也没有多问，赶紧拉着采薇，就朝后院跑去。 陆英诧异的看着采薇就那么跑了出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紧追而去。其他宾客更是大惊失色，不知这位新娘怎么堂还没拜完的功夫，忽然跑了出去。 幸好小五小六熟门熟路，带着采薇穿堂度院，很快就来到了陆瑛准备好的洞房。 陆瑛也在身后，很快追了上来，一把扯着采薇的手，面色大变，急急问道，"怎么了？" 采薇急的顾不上说话，直摆手，小五小六只好告诉陆瑛，"姑娘急着如厕呢。" 陆瑛瞪圆了眼，皱着眉头，不过还是很快松开了手，对小五小六道，"还不赶紧带姑娘进去？" 小五小六赶紧推开门，带着采薇来到恭房。 采薇一头扎了进去，急急地坐下去。 小五小六同陆瑛都在外面等着。陆瑛的脸色不太好看，瞪着小五小六问道，"姑娘早上吃的什么？怎么忽然就发作起来？" 小五茫然了一阵，却还是努力回忆着，"一大早，穆家大太太江氏就端来一盘饺子，给姑娘吃了一半。按说姑娘吃的也不算多，怎么就会这样？" 陆瑛挑眉，难道是江氏在饺子里动了手脚？京城嫁女，风俗就是一大早先吃几个饺子垫一垫，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江氏的胆子怎么这么大了，敢给采薇下药？ 小五小六看着陆瑛的脸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两个是陆瑛专门挑来保护采薇的，如今采薇出了事儿，这两个人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可是天大的纰漏啊！ 她们心里也是暗恨江氏贼胆包天，竟敢对姑娘下药。等她们查出来，绝不会饶了江氏，一定得让她尝尝诏狱的十八般武艺！ 好半天采薇方觉得肚子痛快了些，等她收拾齐整，出了门一看，陆瑛和小五小六都守在门口，听见动静，大眼瞪小眼的朝里看。 她特别尴尬，面色讪讪的。那红盖头还被她揪在手里呢，估计她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新娘子了，有谁会像她一样，正拜堂的功夫，被屎给憋得忍不住跑了出去。 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陆瑛将来还怎么做人，别人还不得笑话死他？ 采薇只觉得自己这次糗大发了。 她不敢看陆瑛的眼睛，低着头走到了门口。 "薇薇，好些了吗？"陆瑛一见她出来，一脸的关切，双眸一直盯着她的脸色，忍不住上前握着她那一双冰凉的小手。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江氏在你的吃食里做了手脚？" 采薇心里莫名感动，换做哪一个新郎官儿遇到新娘子，出这么大的丑都不会这样和言细语的问她。 而陆瑛没有埋怨没有责骂上来就问是不是有人给她的吃食做了手脚。这样的夫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是不是江氏动了手脚，采薇也拿不准。按说她也是大夫，如果真的是江氏在她的吃食里动了手脚，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她也应该闻得出来才是。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71章 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难道是那饺子味道很香，压住了药味儿？ 她无奈地摇摇头，声音低若蚊蚋，"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肚子就疼了起来，然后就忍不住……" "别怕，我不怪你，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呢。"陆瑛拍拍她的手背，大手暖暖的，握着她的小手，想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采薇。 他的娇妻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了，浑身竟然瑟瑟发抖，手也是冰冷冰冷的。这样的她，陆瑛格外心疼，忍不住把她拥入怀里。 小五小六见这情形，极有眼色的进屋去收拾。 "在你大婚之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事儿定不寻常！"陆瑛镇定自若地分析，"我估摸着定是穆家的人给做了手脚，只不过是你一时不查而已。再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在暗，你在明，自然容易受人算计。" 这么一说，采薇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了。不过现在没有凭证，陆瑛也不好去拿人的。 采薇想了想，还是小声道，"这事还是别传扬出去吧？只能暗地里查访了。"陆瑛点点头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个人刚说定，呼啦啦就从拐角处窜出一帮子人，赵震为首，英国公陆修和英国公夫人紧跟在后头，他们身后更跟了一群世家子弟，都是来看热闹的。 采薇一看这个架势，忙从陆瑛怀里钻出来。陆瑛也就松开手，知道她怕羞，也就不勉强她了。 太子赵镇冲过来，看了一眼采薇，因为采薇背过身去，把红盖头又盖在头上，所以说他也看不清采薇的脸。 他面色不快地看着录音，一双狭长的凤目里满是嘲讽，长眉挑着，轻嗤一声，"老九，你这新娘子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堂还没拜完怎么就跑了？是不是不想嫁给你了？" 一听他那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语调，陆瑛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了。 他的胞妹固安公主对他一往情深，但是陆瑛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而是对采薇这个乡下丫头情有独钟。若是采薇表现的落落大方，没有这一出子事儿，赵震也能勉强接受。 可是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采薇竟然连堂都没拜完就往外跑，这样的事情不仅让他震动，就算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无法交代呀。 没想到这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竟然娶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他真是替胞妹固安公主不值，她心心念念喜欢的男人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哟？ 陆瑛自然不好说实话，当即就抱拳躬身行礼，歉意道，"内子忽然身体有恙，不得已跑了出来，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对于他的父亲路修和英国公夫人，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毕竟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就像陌路人一样。 赵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就算身子抱恙，这等大喜之日，也不能出这样的岔子。将来你还怎么在同僚之间立足？这成何体统啊，你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是父皇面前的得力干将，将来的夫人，那是要进皇宫内院参拜皇后嫔妃的，怎能如此不讲究？" 采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只能低垂着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是说不出口的。 陆瑛把她的窘态看在眼里，越发心疼，忙止住赵镇的话，"殿下，内子年纪还小，再加上常年住在乡下，这些规矩礼仪，自然还要欠缺一些，只是内子，脸皮薄，殿下的这些话，让她脸上过不去，还请殿下嘴下留情！" 这是分明要把采薇护到底了！ 赵镇冷冷一哼，斜睨了陆瑛一眼，气道，"老九，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着？就连皇家公主你也没有另眼相看，为何就偏偏护着她，难道就因为她救了你的命？你娶了她，这份恩情早就还上了，你何必再如此上赶着？" 陆瑛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就那么弓着身子，垂着头。 赵镇愣是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英国公陆修，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撂下一句，"你呀……"，背着手也气走了。 倒是英国公夫人，还上前拍了拍陆瑛的肩，半是埋怨半是责备道，"瑛哥儿，也怪娘早些年没有在你跟前放几个通房丫头。不然你也不至于这般眼皮子浅？" 说的的好像陆瑛是个女人都行一样。 陆瑛可以买太子殿下的账，在众人面前他也不便于反驳英国公的话，但是英国公夫人在众人面前想托大来教训他一番，陆瑛就不会给她这个脸了。 他当即就冷冷反驳道，"母亲此言差矣，采薇在儿子眼里，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儿子宁愿这辈子只娶她一个。母亲若是以后还想常来常往，还请对她客气些。" 英国公夫人本打算在众人面前卖个好，让大家觉得她是多么关心这个小妾生的儿子，谁知道陆瑛压根儿就不识抬举，没有好脸，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第72章 她当即气了个倒仰，瞪了陆瑛一眼，扶着丫头的手，气哼哼地走了。 陆瑛见还有一些世家子弟不想走要看热闹，脸又拉了下来，对那些世家子弟摆手道，"还请各位兄弟花厅里坐吧。内子身子不适，本座要留在这儿照顾她。" 其余人自然没有太子殿下那般脸面，知道陆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讪笑着，不管有没有看到热闹，再也不敢逗留下去，纷纷转身回去。 等到人都散尽，采薇才转过身来，只是声音带上了哽咽，"陆瑛，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我是不是特没有出息？" "薇薇，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个三急？这样的事情能够发生，也是别人动的手脚，你不要自责了。" 陆瑛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只是他心里暗想，这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按说江氏已经被他敲打一番，不会再有这么大的胆子给采薇下药！ 何况，这药也不是普通的药，不然，采薇也不至于尝不出来。 下药之人只想让采薇出丑拜不成堂，却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这人，到底是谁？ 他觉得，就算借十个胆子，江氏也不敢。 他这么想的功夫，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不过没有凭证，他自然也不能下手。于是他就悄悄地把这个念头先放在心里，等拜完堂再派人去查证。 看了看采薇，身上并无妨碍。陆瑛这才拥着她，把她带到花厅里去，重新又拜过堂，拜过天地。 之后小五小六两个丫头扶着采薇进了洞房。 陆瑛在来客们之间周旋了一圈，就悄没声息的躲到了一边，喊过陈勇。对着他耳语了一番，陈勇就领命而去。 因为陆瑛素日是个冷人，不喜热闹。 太子赵镇在陆府也没待多久，看了他们拜过天地之后，就回东宫。 陆瑛也不想理会他亲爹英国公陆修和英国公夫人，于是这两个人坐了一会子，也觉无趣，只得打道回府。 其他一些世家子弟前来喝喜酒凑热闹的，自然也不敢灌陆瑛的酒，每个人略喝了一杯水酒之后，匆匆忙忙的吃了宴席，各自散去。 到了黄昏时分，偌大的陆府，那些客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陆府里的管家，带着一众人收拾桌椅板凳、杯碗盘碟。 陆瑛惦记着采薇，赶紧去了后院自己的新房内，推开门，就见采薇坐在新床上盖着大红的盖头，两手绞着一块红色的帕子，似乎有些不安。 "让你们请的大夫来了没有？"陆瑛劈头就问小五小六两个。 小五和小六忙躬身答道，"回大人，已经请过了，太医看过，说是姑娘这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的拉肚子。" 陆瑛皱皱眉，"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姑娘临来的时候，不就吃了几个饺子吗？能有多不干净？太医没说别的？"因为在前头陪着太子和宾客，他未能亲自来陪着。 如今太医这话让他很是恼火，采薇都拉成这样，分明有人下药，难道太医就没看出来？ "回大人，太医并未说别的，只是留下个方子，说是让姑娘吃吃看。可是姑娘看了，却不让我们煎药！" "这方子有问题？"陆瑛转脸看着端坐在那儿的采薇，一脸狐疑。 他是知道采薇的医术的，既然她不肯喝太医开的药，那这药房儿就不可信。 "那是清热解毒的方子，喝了之后，虽然没什么大碍，可估计拉得更厉害了。" 采薇方才又跑去了恭房一趟，这会子脸色刹白，肚子空虚虚的，浑身软弱无力，听见陆瑛问，忙解释道。 "太医怎能连止泻都不会治？采薇甚是不解，隔着红盖头看着陆瑛问，"按说这样的病，该是手到擒来才是。怎么还能开错了方子？" 她这般一问，陆瑛心里倒是明朗了，"哼，这里头怕是有些道道儿。" 至于什么道道儿，采薇约莫猜着一些，"你先别打草惊蛇，他们竟然敢在我的吃食里下药，恐怕还是想看我出丑的。想搅和了我们的大喜之日，至于性命倒是无忧的。" "你别怕，我已经派陈勇到穆家去查证了，若是真的揪出了幕后之人，绝不姑息。" 采薇闻听惊喜地问道，"陈勇已经找到了？" "嗯，陈勇他们都是有官身的，成王殿下也不敢怎么着他们，就把他们放回来了。再说陈勇他们能回来，这还是你的功劳？"陆瑛含笑说完，又道，"要不是你治好了十三皇子殿下，估计成王殿下也不会这么痛快放人。" 采薇没想到自己治好十三皇子殿下，还能换得陈勇他们回来。虽然让陆瑛在太子面前很难做，但是能换回那十个锦衣卫侍卫，她觉得还是值得的。 第73章 不过成王背后还有什么深意，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事儿，也只有陆瑛能看透。成王这是一箭双雕，既通过采薇之手治好十三皇子免除自己的罪责，又顺便拉拢陆瑛，让他被太子忌惮。 如此一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他了。 他这一手算盘打得好！ "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娘放回家去？"采薇叹了口气，有些怅惘的说道。 正想事情想的出神的陆瑛惊醒过来，忙道，"既然你治好了十三皇子殿下，那成王殿下再扣着你娘就没有意义了，估计这会子已经放回家了，待我再派几个人到李家村把她接回来，也让她在我府上住些日子，好好享享清福！" 陆瑛事无巨细，都想得分外妥帖周到。采薇十分满意，更是特别感动，今生能嫁给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她没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只是情况不容乐观。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采薇又一次肚子绞痛，跑去了恭房，这一次足足待了有半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发白，双手捂着肚子，身子快要虚脱了。 陆英一把把她抱起来，送到床上躺着，担忧的看着她道，"看来这药比较霸道。你这个样子得得赶紧弄副药吃吃才好。" 采薇咬牙，躺在床上，那红盖头早就揭掉，又让小五小六把自己头上的凤冠拿下来。带了这半日，压得她脖子酸，虽然说还没有让陆瑛挑下来，但事急从权，她不得不把自己身上头上的装束拿下来。 "我说你记。"她有气无力地说着，陆瑛忙吩咐小五小六两个去拿纸笔来。小五小六两个飞快找出纸笔来，就铺开磨墨伺候着。 "乌梅、黄连、姜黄、柿蒂、诃子。"采薇飞快地说着，话落，陆瑛已是写就。 "快些抓药，去厨房里煎来。"陆瑛板着脸吩咐小五小六。 "再去给我冲一碗淡盐水来。"采薇急急地喊住小五小六，她生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拉脱水，如今只能先喝点儿淡盐水缓解一下了。 小五小六两个则飞快地拿了药方子，跑出去叫人抓药。 采薇已经脱了外面的大红喜服，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小六不多时就端了一碗淡盐水，陆瑛亲自接过来，要喂给她喝。采薇却撑起身子，就着碗口，咕噜噜几口灌下去。 好歹先保存点儿体力再说，也免得自己拉虚脱了传出去被人笑话。 却说小五拿着药方跑到前院，找着陆瑛身边的贴身小厮小三，把那药方子塞到他手里，急急交代着，"快去配药来，姑娘还等着吃呢。" 因为他们两个是陆瑛找来伺候采薇的，所以小五小六一直还没有改口叫夫人。 小三也是个精明的，知道小五嘴里的姑娘是谁，脸色非常的诧异，但是拿着药房就往外跑。 小四则立即跑到厨房里洗干净砂锅，生了火等着。 陆瑛见采薇喝完一碗淡盐水，接过碗交给小六，就拉过采薇的手，轻轻地握着，安慰她，"你什么事都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用处处为我考虑，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看样子，这件事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不想我们大婚之日顺顺利利。更不想让你我……。" 接下来的话，陆瑛当着小六的面没有说出口。 但是采薇已经明白过来，她都快虚脱了，没有个几天，恐怕恢复不了元气，那么今天晚上这个洞房花烛夜估计就要虚度了。 这下药之人，目的估计就是这样，不让她顺顺当当的嫁过来，更不让陆瑛和她洞房。 如此以来，那个人可就趁心了。 他们两个虽说拜了堂，但是没有圆房，终究还是隔着一层的。即使陆瑛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在乎，但是下药的人若是知道两人没圆房，估计会笑死！ "你觉得会是江氏所为吗？"采薇有气无力地靠着一个大靠枕，问陆瑛。 她那一双本来华彩大盛的眸，此时也没了光彩，只是静静地望着陆瑛，从容地可怕。 "我只觉得这样的事情可能会是一个姑娘家做的，毕竟你我不能洞房，对于江氏一半老徐娘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若对于一个爱慕你的姑娘家来说，也许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期待的。" 采薇嘴角挂着一丝笑，只是眼角却有些冷咧。这给她下药的人若真是爱慕陆瑛的人，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陆瑛见她面色不好，忍不住挑挑眉，不得不承认采薇分析得正确。 "你怎么确定这下药之人就一定是爱慕我的姑娘？你觉得是你堂姐吗？"陆瑛一针见血地问出来。 上次见穆采萍时，他就觉得那个女子颇有心计。 "我也说不上来，我堂姐虽然也想攀高枝，但我觉得她没这个胆。上次你看你把她吓得那个样子，她哪里就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下毒了？若是被你查出来，还不得把她请到诏狱里尝遍十八般武艺啊？" 第74章 采薇斟酌着话语，慢慢说道。 陆英眉头蹙得更紧了，"若是那人觉得你在大婚之日出了这般丑，之后我厌烦了你，她不就达到目的了？ 陆瑛这么一说，采薇才想明白，原来那下药之人心机如此之深啊。 原来，她的目的是这样。 她还以为下药之人不过就是嫉妒她想让她不痛快让她出丑丢脸罢了。 没想到她所图谋的还挺多！ 采薇越想越觉得后怕，若真如陆瑛所说，那这个人的心机绝非平常人所能想到的。 "我也觉得你堂姐没有那个胆量，但是很可能是背后之人支持她，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陆瑛的话，拉回了正在神游的采薇。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谁！但是她不敢想象，才会看着陆瑛的脸色，忽的笑了，"我猜这个幕后之人一定是爱你爱惨了，并且身份地位一定非常高贵，不然她也不能把手插到穆家去，更不能指使得了江氏母女两个。不过这都是推论，一切都等查证之后再说吧。" 陆瑛十分头疼，若真的是那个人所为，那么以后她还会不会对采薇再下手？ 若是再下手，他该怎么处置？ 要他厌烦采薇甚至于休了她，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就算装他也装不出来。爱惨了一个人是个什么样子，明眼人一下就看得出来。 何况，他喜欢采薇，恨不得把宠着她捧着她一辈子，又怎么舍得狠下心厌烦她？ 既然不可能厌烦她，那势必又会让那人嫉妒愤恨。 那他的手段轻了达不到警告她的效果。而重了，他又能不能承受得起雷霆万钧之势？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采薇被折腾被迫害而不管不问。 本来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本该快快活活的洞房花烛夜，也不该虚度春宵。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她给破坏了。 也许这是她给他的警告吧？ 但是他陆瑛自小就没了生母，爹不疼娘不爱的，奋斗到今天，全是靠他自己，所以说，对于他想保护的人，他是坚决不会放手的。 若是那个人再不收手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陆瑛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却转瞬即逝，他不想让采薇担心，更不想让采薇因为他而担惊受怕。他拍了拍采薇的手背，安慰着，"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待会儿药煎好，赶紧吃了，再睡一觉就好了。一切交给我，可好？" 采薇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也不说破，乖乖地点点头，嘱咐他，"你在前面也不要喝多了，喝多了还是伤身子的。" 陆瑛因为她的体贴而高兴的笑了，"你这是在关心维护吗？放心，那些人早就散了，没人敢灌我的酒。" 采薇白他一眼，哼哼唧唧地，"少臭美了，你是谁的为夫啊？" "呵呵，咱们两个堂都拜了，还不承认吗？"陆瑛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她挺直的小鼻尖，打趣道。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小五就从外头捧着药过来了。 陆瑛把采薇扶起来，小五上前要给采薇喂药，陆瑛却一把接过来，"给我吧。" 小五忙端给他，又瞅了一眼小六，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悄没声地退到门外守着。 "这方子管用？"陆瑛瞧一眼那乌漆八黑的药汁，眉头跳了跳，他闻着都苦。 "我自己就是大夫，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只是再也想不到一个太医却不会治这样的病！这乌梅散，最是清热收敛，再霸道的药喝下去也该好一半了。" 采薇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是是，穆神医手到病除，那些太医哪里比得了你？那就趁热赶紧喝吧。"陆瑛和她开着玩笑，手上却不闲着，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慢慢喂给采薇喝。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下去，采薇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腹中的那种绞痛、寒凉，也似乎轻了不少，疲倦袭来，他有些抵不住困意，只好拉拉陆瑛衣袖道，"今儿实在是对不住了，没想到我们的洞房给搅合了。我撑不住了，先睡一会儿。" "好，别多想，赶紧睡吧，如果好了，明儿我们再把没做完的事情做了。"陆瑛这话有些暧昧。 采薇恨的瞪了他一眼，虚虚地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陆瑛看着他那张泛上红晕的小脸，笑得有些涎皮赖脸，"夫妻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采薇听这个人越说越不正经，没有法子，只好翻了个身面朝里。 陆瑛给她掖好了被子，这才悄悄地退到外面去，对小五小六吩咐道，"好好的看着，谁都不许进来打扰姑娘休息，有什么事赶紧到前院给我禀报。" "是，大人放心吧。"没有防止别人给采薇下毒害得采薇这般出丑受罪，小五小六两个满心愧疚，答应地自然非常爽快。 第75章 大人没处置她们，已是万幸了。 陆瑛回头又瞅了一眼盖着被子睡过去的采薇，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陈勇已经在二门上等着他了，正探头探脑地往后院瞧，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先要打千行礼，却被陆瑛一把给拦住了，"别那么多虚礼了，快些说说情况。" "是大人，"陈勇赶紧站直身子，抱拳道，"属下带着几个人到了穆家，悄没声地抓了个厨房里的婆子问了。说是今儿天还没亮，江氏就把她打发出去，亲自剁馅和面包饺子，后来穆彩萍又进去一趟，母女两个忙到天亮，江氏就端了一盘饺子去了姑娘房里，至于她们母女两个在厨房里做了什么，没人清楚。" 说到这儿，陈勇喘了口气儿。 陆瑛瞪他一眼，陈勇忙接着说下去，"属下见从厨娘嘴里问不出什么，就悄悄的从后门里找了一个看门的婆子，给了她几吊钱，那婆子就老老实实的说了。说昨晚上有一个说话细声细气、面白无须的人，找到她家里，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把一个荷包交给太太江氏，说是给二房姑娘贺喜用的。" "面白无须的人？她可认得那个人？"陆瑛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棘手，他皱着眉头问陈勇。 陈勇赶忙答道，"那个婆子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但是听那人声音怪怪的，男不男女不女，有些阴阳怪气。会不会是宫里的？" 陆瑛冷哼一声，看来是她无疑了，没想到她的手伸得那么长，竟然指使穆家人给采薇下药！ 陈勇觑了一眼陆瑛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忐忑不安地问，"大人，若真的是公主下的药怎么办？如此以来，大人岂不为难？只是若不制止公主，那么将来，穆姑娘又该怎么办？这一次只是下了泻药，让穆姑娘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让大人丢了脸，那么下一次呢？是不是会把手伸到陆府里，让人给穆姑娘下毒，把她给害了？" 陈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固安公主可是深受皇上和太子宠爱，什么事干不出来，害死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即使皇上和太子知道了，也顶多不过是训斥一顿，还能怎么样？ "哼，她休想！"陆瑛斜他一眼，眸中燃起两簇怒火，"我陆瑛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果她真敢那样做，就别怪我陆瑛翻脸无情。皇上教不好她那本座就来教教她。若是皇上和太子，不管她的话，那么本座不介意教训教训她。连本座的女人，她都敢打主意，想谋害，不管她是天骄之女，还是平头百姓，本座都不会放过！" 陆瑛的话，掷地有声，虽然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稳，听在陈勇心里，让他那颗悬到嗓子眼里的心，慢慢的又滑到肚子里。 大人的性情，刚毅无比，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大人想做的事，哪怕固安公主也不行。大人认定的姑娘他势必要守护到底，没有人能够害了她去。 这样的大人才是他敬佩的大人，不畏权势，更不会奴颜卑膝，为了能够守护自己所爱的姑娘，不惜对抗到底，这样的大人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陈勇心里由衷地敬佩陆瑛。 陆瑛又悄悄地给他分派了任务，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加派了人手，这才转回身去。 采薇已经睡熟，看那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到底伤了元气，连他进来都没有听见。 陆瑛脱下那身大红的喜服，简单地梳洗了，这才上了床，和衣躺在采薇身边。 采薇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能做。 他懊恼地盯着那熊熊燃烧的龙凤红烛。 桌上的合卺酒自然也没办法喝了。 他侧过身来，伸出手把采薇捞到怀里，轻轻地圈着她，闻着她发间的清冽，陆瑛有些陶醉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吧？ 固安公主虽好，但在他心里，却没有任何分量，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采薇出身不高，早先容貌更是丑得吓人，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她，忍不住想亲近她，想娶她为妻。 虽说一开始是带了点儿报恩负责的意思，但是越到后来，他就越为她吸引，直到一颗心彻彻底底为她沉沦，无法自拔。 天知道，他这颗心荒芜了多少年？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住进去，他怎舍得丢开手？ 任何的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见惯沙场热血抛洒的陆瑛，此时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有怀中人儿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若是没了她，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余生。 此生，唯她一人足矣。 什么公主，什么世家贵女，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就那么拥着采薇，陆瑛终是沉沉睡去。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76章 采薇是被外面麻雀的叽叽喳喳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揉揉酸涩的眼皮，刚要翻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动弹不了。 她斜眼一看，才发现一双大手穿过她的颈窝，把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火辣辣地，让她下意识地打量着自己身上。 还好。衣裳还是昨晚的那套衣裳，那么，昨夜，陆瑛应该没有趁她昏过去的时候做什么。 看来，他在这方面还是个君子啊？ 采薇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不由轻轻地转动身子，脸对着脸看着陆瑛。 她用目光细细描绘着陆瑛那张俊逸得不像话的面庞。 又长又黑的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羽般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月牙儿一般。 高挺的鼻梁，在晨曦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雪白的大理石刻就。 两片红润的唇，紧抿着，像是两片花瓣儿，在微曦的晨光中，有着勾魂摄魄的美感。 他的肌肤白净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采薇到现在都纳闷，一个大男人的皮肤，怎能这般好？ 要不是她天天往脸上糊面膜，估计还白不过他呢。 也不知道陆瑛的生母该多美，只可惜红颜薄命，那么早就没了，也不能看到亲生儿子功成名就，成亲生子了。 她就这么看着，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消散。 忍不住，她伸出右手来，轻轻地触摸上陆瑛的脸。 她小心翼翼地轻触那羽扇般的睫毛，点了点那高挺的鼻尖，还有那温热红润的唇。 那只小手不安分地正要往下摸去，却忽然被一只伸出来的大手给握住了，"还想摸哪儿？" 陆瑛性感慵懒的声音响起，一双凤羽般的眸子也霍然睁开，正炯炯有神地看着采薇。 采薇正花痴的时候，被他给逮了个正着，她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 "没，没摸哪儿。"她有些语无伦次，一双黑溜溜的眸子也不知该往哪儿落。 "呵呵，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想看哪儿摸哪儿随便来，本座，任君采撷！"陆瑛拉着她的手，往下摸去，吓得采薇忙缩回自己的小手。 "你，你这人，怎么这般不正经？"说着说着，怎么动起手来了？ 陆瑛轻笑着，一手支颐，侧着身子看着面红心跳的采薇。 "本座哪儿不正经了？你说……"他笑得极其戏谑，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 面对这样妖孽般的美男，以及他那如烈火般燃烧的眸子，无不让采薇极难把持得住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可是天不遂人愿的是，竟然从她喉咙里发出"嘓"地一声响，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二人世界里，极其清亮。 "哈哈哈……"陆瑛一怔之下，旋即就大笑起来。笑声布满小小的斗室，震得床板都跟着响起来。 采薇恼羞成怒，索性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陆瑛却不放过她，就去掀那杯子，"哈哈，某人起了色心了。" "去你的，谁起了色心了？哼。"采薇嘴硬不肯承认，这么丢脸的事儿，她怎么会认？ "好好好，是我起了色心还不行？"陆瑛大手揪住被子，把那颗小脑袋扒拉出来，好笑地看着采薇那羞涩的小模样，"快出来，别憋着了。" 采薇被他看得心慌，却没办法再钻进被窝。 陆瑛则趁势大手一捞，把她给抱在怀里，一双手就不老实了，嘴更是没闲着，"是不是好了？嘻嘻，软玉温香抱在怀，任凭千军万马都不换！" "尽瞎说！"采薇气恼地要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般不正经呢。如今倒好，成了亲，他就原形毕露了。 "要是之前知道你这么不正经，我才不会嫁给你！"她嘟哝着小嘴儿，恨恨地躲避着他湿热的唇。 "呵呵，如今后悔也晚了。"陆瑛上下其手，把她摸了个遍，当然，采薇身上的粉色里衣也没能逃脱他的魔爪，被扒了下来。 "喂，你这人，青天白日的，想干什么？"采薇气得要死，说他不正经，怎么越发顺杆子往上爬了？ "当然是白日宣淫啊。"陆瑛脸上挂着坏笑，两片性感的薄唇已是吻了上来，堵住了采薇那还撅着的小嘴儿，"昨晚你身子虚弱，我放过你。都怪你，一大早就把我摸醒，这会子火上来，你不灭谁来灭。" 亲吻的间隙，陆瑛还不忘调侃着。 "你这人，天都亮了，等会子被人发现……"采薇的话还未说完，就又被陆瑛的唇给堵了回去，堵得她一点儿都没有喘息的余地，更别提说话了。 两个人如烈火干柴一般，吻得气喘吁吁的。 第77章 "谁敢进来，本座灭了他！"陆瑛抽空儿安慰着采薇，生怕这丫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不能好生投入。 只是那话却又狠又急，让采薇哭笑不得。 这人，连这样，也这么霸道！ 她被他亲得浑身酥软，也是情动不已，索性闭上眼睛，顺着他的心意。 陆瑛见她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心中大喜，越发温存起来，一路沿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吻了下去。 反正已经拜堂成亲，又是两情相悦，采薇虽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依然闭着双眼没有阻止。 男欢女爱，人之天伦！ "我的吻技，提高了没？"两个人亲热正酣之际，陆瑛忽然劈头问道，采薇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都什么时候了，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呢。 陆瑛看着她那欲求不满的小眼神，心中怜惜满满，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地搂着怀中柔得成了一滩水的人儿。 一时，芙蓉帐暖，被翻红浪。 "啊……"短促的尖叫声响起，采薇皱起了眉头，面色发白。 陆瑛忙停下动作，轻柔地在她的额头、眉间细细地吻着，"是不是弄疼你了？" 采薇睁开眼，看着上面男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来，英俊的面庞透着隐忍，心中一疼，咬牙摇头，"你慢着些……" "好！"陆瑛低下头来，温柔一笑，缓缓动作起来。 鱼水交融，绵绵密密的低吟浅唱，催动着亘古的春意。 日上三竿时，两个人方才云歇雨止。 欢好之后，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湿漉漉的拥抱在一块儿，有些粘腻。 "叫人抬水进来洗浴一番，可好？"陆瑛抱着怀中人，虽舍不得放手，可又生怕她病体着凉，就征求采薇的意见。 "好。"采薇身子虽然酸涩难忍，但身上的汗湿若不洗去，确实不适，于是就点头道。 陆瑛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宝贝儿乖，你先躺着，我去叫人抬水。" 采薇心中一暖，拿眼望着他。面色坨红的她，媚眼如丝，虽不是倾国倾城的貌，但此时别有一番风情。 陆瑛看得恋恋不舍，却想着她初承新欢，身子受不住，只得披了外衣起来，放下帐子，到门口喊人。 不多时，就有人抬过一个大桶，足有半丈长，三尺宽，热气蒸腾地放在卧房门口。 陆瑛把门插上，转过身试了试水温，这才走到床前把帐子挂在银钩上，"来吧，洗洗就舒服了。" 采薇挣扎着起身，低头一看，妈呀，那雪白的肌肤上，都是陆瑛留下的草莓。 她羞得忙裹紧被子，不敢去看陆瑛。 "都是我不好，没忍住。"陆瑛看着她身上那些青紫，不由自责起来，"疼不疼？" 采薇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她的肌肤太娇嫩了，稍一碰触就会留下印记，就不知道脖子脸上有没有？ 方才陆瑛在她脸上亲了那么多回，就怕脸上也有，到时候，她可就不能见人了。 采薇用力往下沉到浴桶里，把自己全身都没入水中。 水面上的花瓣，把她的身子掩住，让陆瑛看不到她雪白细腻的身子，更看不到她身上的印痕。陆英瞅了两眼，什么也看不到，无奈地笑笑，就转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白瓷瓶子来，拔开塞子，往水里倒去。 一股清甜的香气迎面扑来，采薇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还是之前我进宫的时候，一个内侍给我的，说是对女子那方面……呃，有好处。" 采薇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一脸娇羞，气得瞪了陆英一眼，"那内侍也是个不正经的，你那时还未成亲，他就给你这个？" "嘻嘻，他是专门伺候皇上行房的，自然少不了这些东西。这不是看着为夫深受皇上器重，想讨好巴结呗。" 陆瑛涎皮赖脸地凑上来，就要去抱采薇湿漉漉的身子。 "好了好了，我乏得很，经不住你闹腾了。"采薇吓得忙告饶。 陆瑛心中有数，一大早上的，他和她欢好了三四次，她初经人事，自是难以承受。 于是他收回手去，抓了抓后脑勺，咧嘴笑道，"那我先出去，你好好泡泡，等要出来的时候再喊我。" "喊你做什么？"采薇明知故问。 "我好抱你出去啊。"陆瑛眨眨眼，那双凤羽般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闪着促狭的笑。 "哼，越说越没正经，还不快出去？"采薇佯怒。 陆瑛笑嘻嘻地出去了，掩上门。 采薇这才放下心来，倚着浴桶，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知道，有些中药对于这方面的护理还是比较有效的，私密部位感受到丝丝清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78章 舒舒服服地泡了有半个时辰，采薇才站起身来，跨出浴桶，从屏风上扯过一条干净的大布巾，把自己包好，坐到床边，慢慢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等擦干之后，她又一件一件慢慢套上自己的衣服。 只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脖子那一块印痕比较多，她只得拿起妆奁台上的粉，往自己脖子上狠命的扑着粉。好在天儿冷，穿的衣服比较多，她又在外头围了一条狐狸毛的披肩，这才把脖子上的印痕给掩住。 刚穿戴齐整，还没把头发梳好，外头忽然又有人来。 采薇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外头喊着，"瑛哥儿，这都日上三竿了，母亲也没等到你带着媳妇过去请安！" 似乎是英国公夫人的声音，采薇也没有见过他几面，和她不熟，但是能用这种语气和陆瑛说话的，那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采薇心中咯噔一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坏了，这新媳妇第二日一大早都是要向公婆敬茶请安的，她怎么给忘了？一大早还跟陆瑛赖在床上胡闹，这会子婆婆找上门来，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正想着该怎么瞒过去，却听陆瑛沉沉答道，"母亲见谅，昨晚儿子喝多了，昏睡过去，今儿起的迟了。" 采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这个陆瑛，在替她打掩护吗？分明就是她昨儿拉肚子拉虚脱了，喝了药昏睡过去，怎么如今换作他喝醉了？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英国公夫人消气吧？ "你醉酒起迟了，有情可原！"英国公夫人的声音放缓了，采薇还以为陆瑛瞒过去了，谁料英国公夫人嗓门儿忽然拔高，尖刻的声音直冲耳膜，"只是你媳妇刚嫁过来，也睡迟了不成？" 陆瑛给采薇打掩护，英国公夫人却拿采薇发作。 不过她也是个精明的，毕竟，她不敢拿陆瑛如何，也只能从采薇身上做做文章了。 采薇坐在妆奁台边，冷哼一声，这个英国公夫人倒是会捡软柿子捏！ 不过她是不是软柿子，得较量一番，她才知道，不是？ 英国公夫人话还没说完，声音更有些不善，"瑛哥儿，你也是身在高位的人，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儿？昨晚拜堂的时候，她就给你出了丑，怎么今天还托大，连床都起迟了？" 采薇讥讽地勾唇，这个英国公夫人，真是倚老卖老。 她搞不明白，她来找茬是为了什么？ 按说陆瑛和她并不亲近，平时也不住在一个府上，这些年双方都很冷淡，要不是英国公夫人想着让陆瑛给他大哥找个肥缺，陆瑛和英国公府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这会子去给她请安，算是给她脸，不去请安，也轮不到她找上门来吧？ 没想到新婚第二日，这个后婆婆就这么厉害？ 采薇悄悄走到门后，隔着门缝往外看，就见陆瑛正站在院门口，背着双手，一身宝蓝的长袍衬得她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披散在后肩上，光看背影，就已经足够令人生出无限遐思了。 至于英国公夫人，则被他堵在门外，陆瑛个子比较高大，她也看不见此时英国公夫人是个什么表情？ "母亲说话，还请慎言。"陆瑛丝毫没给英国公夫人面子，"昨儿采薇身子确实不好，还请过太医来瞧了，夜里喝了药才睡下，这早上药还没喝呢，实在是不方便过去给母亲请安。万一过了病气给母亲，那就是儿子不孝了。" 虽然冷淡，但陆瑛的话还是说得滴水不漏，不给英国公夫人一点儿机会。 他的声音不大，淡得就像是山涧的清泉一样，可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巨大的威压。 若是平时，英国公夫人早就吓走了。可是今儿也不知道谁在背后给她撑腰，她竟然昂着头瞪视着陆瑛，丝毫都没有退却的意思。 "瑛哥儿，我好歹也是你的嫡母，你就是这么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刚过门的儿媳妇，给婆婆敬茶，走便全天下也逃不出这个理儿。我一大早就和你父亲预备好了礼物，你大哥大嫂也坐在花厅里等着呢，可是一等二等都没见你们两个过去。我这做母亲的，不过来看看，又怎能放心？" 这话说地冠冕堂皇，又不显得咄咄逼人，陆瑛自是没有外话，"那就有劳母亲了，是我这做儿子没做好，该让下人先去告诉母亲一声，也免得母亲担忧。"他闭口不提采薇的身子，只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采薇忽然就觉得自己嫁给爱情了。 "这样母亲也不计较了，谁还跟自己的孩子计较这点小事不成？"英国公夫人忽然大度地笑了起来，"都说儿大不由娘，瑛哥儿看来是大人了，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只是你这媳妇到底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你弄的？" 英国公夫人忽然暧昧地眨眨眼，对着陆瑛上下看了看。又道，"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人，娶个媳妇来，也别如狼似虎，没个轻重。母亲来这一趟，除了问问你们为什么没去敬茶，还有一件事。" 第79章 也不知道英国公夫人欲言又止地还想说些什么，陆瑛忙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母亲有什么事？" 陆瑛不咸不淡地问下去。 "听说你媳妇打小儿就住在乡下，都说乡下人不大懂规矩重礼仪。做母亲的自然不放心，要来看一看你媳妇的元帕？" 陆瑛先是愣整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什么是元帕？ 的确，昨夜入睡的时候，那大红的床面上确实摆着一块方方正正的雪白帕子，原来那就是检验女子坚贞的元帕啊？ 不过这东西他自己知道就成，别人要来看，陆瑛不觉十分厌烦。 英国公夫人的这番话着实该打，什么叫乡下人没有规矩？她哪只眼睛看见乡下人没规矩了？ 陆瑛在乡下跟她呆了那么久，也没见她勾三搭四的。 英国公夫人现在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跑到他面前，敢说她穆采薇的坏话！ 别以为倚老卖老她就怕了，这辈子，她还专打这些绷着脸儿的人。 "母亲言重了，采薇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陆瑛没打算给英国公夫人留一点脸面。 这个女人今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蹬鼻子上脸了，往常她可是上赶着来巴结他的，今日怎么敢跟他横眉怒目了？ 再说他又不住到英国公府，他有自己的府邸，两家子说得来就来玩一下，不好的话老死不相往来，他也没打算和英国公有什么瓜葛，这个女人，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啊？ 可是英国公夫人今儿分明就是要来看看这个元帕的，若是不让她瞧，估计她大嘴巴满世界都给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她偏较上劲儿。 虽然陆瑛皱着眉头板着脸，神情吓人，但是英国公夫人却没有退缩，也不知道她仗着谁的胆子，反而进一步说道，"瑛哥儿，你这样就不对了，女人的元帕至关重要。若是我这个做母亲不验，将来传出去，你媳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好歹也是三品大员，若是娶个不规矩的媳妇，那将来你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说出来的话更是汹涌奔腾。 虽然他们站在院门口，但是坐在屋子里的采薇已经听了一清二楚，她知道这个英国公夫人是上门找茬来的，今儿若是不让她验，还不知道她在外头胡乱说些什么坏话呢？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看一看，虽说采薇极其不适应自己的元帕被别人看，但是这古代的规矩她也不得不从。 所谓入乡随俗，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阿瑛。"她穿戴整齐，拉开门，对着陆瑛喊道。 陆瑛愕然，回头见是采薇，不觉惊奇，这丫头什么时候喊过他阿瑛了？ 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一时还真不大习惯。 平时这丫头喊他都是"陆瑛陆瑛"的，怎么忽然改口了？不过她喊他"阿瑛"，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你收拾好了？"他欢喜地跑到采薇面前，拉着她的手，完全不顾英国公夫人那铁青的脸。 采薇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又朝英国公夫人走去，"原来是母亲到了。媳妇儿刚才正在梳妆，迟来一步还请母亲见谅。" 采薇朝英国公夫人微微屈膝，算是行礼。 "你这个媳妇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英国公夫人蹬鼻子上脸，对着采薇吼着。 陆瑛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母亲这是到我府上挑衅来的？" 英国公夫人听他这么一说，浑身打了一个颤，却还是冷着脸，死死地对上陆瑛的眼睛，"一脸我对你好的"表情，"瑛哥儿，你这是在跟母亲说话吗？" 她这个态度倒是让陆瑛生疑了。 平日里漫说陆瑛说这么重的话，就是冷冷扫过去一个眼神，英国公夫人也不敢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是谁在背后给她撑腰呢？ 陆瑛想了一瞬，旋即就明白了。 一大早英国公夫人找上门来，又是说采薇没有去给公婆敬茶，又是要验看采薇的元帕，这分明就是受人指使，不然以英国公夫人那一副势利眼，绝对不敢单独一个人跑到他府上挑衅来的。 "母亲觉得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话？"不管谁在背后给她撑腰，陆瑛都不会买账。 这些妇人的手段他是见过的，今儿英国公夫人就是冲着采薇来的，若是让她把采薇辖制住了，那么将来采薇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他已经失去了生母，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妻子重蹈覆辙。 他如今的地位，那都是一刀一枪，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挣来的，并没有靠祖宗的基业，也没有靠着父亲的恩荫。他何必委曲求全？ 他只知道在这个世上谁对他好，他就会一心一意的对那个人好，谁若是对他不好，他自然不会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第80章 英国公夫人断然没有料到，陆瑛竟这么强硬，维护一个乡下丫头到这种地步！ 虽说她背后的确有人给她撑腰，而且那个人身份地位还很高，但陆瑛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还是震撼到她了。 她忍不住瑟缩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嘴硬道，"瑛哥儿，你这个样子，将来可是前程不保啊？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说呢？" "外人怎么说还不是母亲的一张嘴？"陆莹讥讽地笑着。 他府上的下人是绝对不会外传这些闲话的，那么若是外人知道的话，就一定是从英国公夫人嘴里传出来的。 她这是在威胁他吗？ 英国公夫人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张老脸胀紫了，有些恼羞成怒，"瑛哥儿，你别仗势欺人，以为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就能为所欲为吗？" 自打陆瑛上了沙场浴血奋战挣得功名之后，还是头一次见英国公夫人这样的嘴脸，就好像儿时，她对他颐指气使一样。只是时过境迁，在陆瑛看来，这个老女人给他更多的感觉是色厉内荏。 他对她的暴怒嗤之以鼻，正待要讽刺挖苦几句，却被采薇给拉住了。 采薇一见这后母和儿子对上了，忙打圆场，劝道，"好了，不就是一张元帕吗？有什么好藏着噎着的？我做人坦荡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母亲若是想验，那就请便吧。" 陆英皱眉，他媳妇的元帕，凭什么让这个老女人给验，要验也只有他的生母有资格来验。 只是采薇不想让他生事，当然了，她也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昨天已经在拜堂的时候出了丑，若是元判在不让她验，那么别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说？ 还不得说陆瑛娶了一个乡下丫头不说，还不是个原装正货，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将来他怎么在官场上为官？ 英国公夫人见采薇让步，不由得意，冷哼一声，采薇就退开身子，让英国公夫人进了他们的卧房。 英国公夫人那双锐利细长的眸子在大红的床单上逡巡着，看到了那张铺在中间的雪白帕子上点点斑驳的梅花，这才无话可说。 不过今儿她就是来找茬的，就是让采薇不痛快的，即使看到了元帕，她也得要刺一刺采薇。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处子之血？或者是用了鸡血或者人血也未可知。"说完，她还瞥了眼陆瑛，好像要从陆瑛那遮挡地严实的胳膊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陆瑛恼了，"要验元帕的是你，验完之后还阴阳怪气说这些难听话的也是你，你想怎么样？我不管背后是谁给你撑腰，若是你今天想来我府上找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下了逐客令，神情冷傲地吩咐着，"小五小六，送客。" 又当着英国公夫人的面训斥小三小四，"谁让你们放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进来的？这府上只有本座和夫人才是主子，别的人一概不许随便出入。" "是大人，是我们疏忽了。"小三小四两个小厮忙躬身答应着，转身就同小五小六往外赶英国公夫人，"夫人请回吧。" 英国公夫人被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只得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望着那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采薇有些不解，"她今儿这是怎么了？看着像是来找茬的。" "她吃疯药了。"陆瑛轻蔑地哼了一声，"估计背后有人撑腰了，不然，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到我府上来闹。" "会是谁给她撑腰？以前她怕你吗？"采薇歪着脑袋瞧着陆瑛，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别怕，一切有我呢，不管谁给她撑腰，若是再来找茬，我绝不会客气。"陆瑛揽过采薇的肩头，安抚着她，还是那句老话。 虽然耳朵听得快起茧子了，但采薇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嫁给这个男人，让她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心里踏实下来。 "阿瑛，万一，是宫里那位呢？"采薇不知怎么地，就是有些忐忑。 陆瑛虽然也算身在高位，但是比起皇亲国戚，还是差些。宫里那位，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又对他情有独钟，难道就不会挟私报复吗？ "她贵为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伤风化！她断不会摆在明面儿上，皇家的人虽说至高无上，但这般没脸没皮，也怕臣子笑话！再说我陆瑛又不是软柿子，可以任由她捏。我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么可能这么硬气地把你娶进来？当初早就做了她的驸马，吃软饭了。" 陆瑛对采薇笑着说完，又顺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采薇虽然不知道陆瑛有什么刷子，但是这番话还是让她心里彻底安定下来，当即也不多问，只打趣着他，"是是是，你不是软柿子，硬邦得很！" "这会子疼得可好些了？"陆瑛忽然凑近她，贴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81章 采薇先是一阵，待反应过来，不由羞得面红耳赤，拿一双小粉拳擂着他的胸膛，"你这人，青天白日的，当这么多人的面，还好意思问这个？" "呵呵，我和自己媳妇说两句体己话又有什么？谁敢多嘴，看我不把他拖到诏狱里，给他用上十八般武艺？" 陆瑛那双凤眸扫了一眼四周，吓得几个粗使婆子远远站着，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小五小六和小三小四守在院门口，这会子更不敢往前凑。 采薇白了他一眼，"看你天天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总是这么吓人，就没见你有个好脸子！" "我的好脸子只给你一个人看，其他人还不配！"陆英一脸的清贵高傲，看得采薇可奈何，只好别过脸。 没办法，他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还难以扭转，只能慢慢改造了，好在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小五又端来熬好的药过来。 一看见那黑漆漆的药汁，采薇就皱了皱眉头，不过昨晚开药方的时候，她就叮嘱了小五，这药一日三顿喝，得喝上两天，才能彻底把她身上所中的余毒清除掉。 陆瑛见她这个样子，当即就把小五手上的药碗端过来，一手揽着采薇的肩头，拥着她进了屋。陆瑛先把药碗放在当中的八仙桌上，转身就把门给插上了。 采薇纳闷了，"不过是喝个药，你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干嘛？" 陆瑛却贼兮兮一笑，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却对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猛灌了一口。 采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小脸仰着，红润的唇微微张着。 就见陆瑛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上她那两片花瓣般丰润的唇，用舌头把嘴里苦巴巴的药汁度到她的嘴里。 采薇被迫吞下那口又黑又苦的药汁，这才明白过来，这厮插上门想干什么。 "我自己能喝，你干嘛这样啊？"她气得直瞪他，她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发牢骚说药苦，但是为了治病，她还是能一气儿喝下去的。 可陆英这般，不是小题大做又是什么？这厮就是想占便宜，吃她的豆腐。 "不这样，怎能光明正大地亲亲你？不然你又说这大白天的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这厮脸皮厚得很，采薇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是说不过他了，只要一开口，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堵着自己。 没办法，她只能被迫地受着陆瑛，这么一口一口的，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喝完了这碗黑乎乎的药汁。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陆瑛一大早就叫人先去宫里递了话，说了昨日采薇被人下药一事，还意有所指地说了穆家人和他嫡母的反常。 他特意叫人跟皇上说这番话，那么皇上就不得不想一想，江氏和英国公夫人背后是否有人撑腰？不然，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给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下药？ 皇上也不笨，能够有这么大的胆子给一个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夫人下药的人，身份地位一定比陆瑛高，并且还是因为嫉妒而起。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除了他那宝贝女儿还能有谁？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家女儿贵为一国公主，如此高贵端雅的身份，怎么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就算她对陆瑛琴情有独钟，但是一个公主该有的矜持和骄傲，也不能让他用这种手段。 这要是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身为天子，又该如何御下？ 他不由又气又急，固安公主没了生母教导到底还是拿不到台面上去。陆瑛是他的臣子，并不是低三下四的奴仆，他的夫人那是有诰命身份的，现在陆瑛已经把她娶回家去，拜了堂，圆了房，那就是一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妻一体，她的脸面就是陆瑛的脸面。 如今固安公主做了这样的事情，要陆瑛如何自处？ 一大早陆瑛叫人传话，无非就是安着让他管教公主的意思，事情还不一目了然？ 固安这会子估计还蒙在鼓里呢，想必陆瑛也不想打草惊蛇。 固安公主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皇上气得无处发作，一连砸了两个茶盅子，吓得面前伺候的小太监都不敢上前靠拢。也只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林尽忠才敢劝说几句。 "皇上，公主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得人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皇上长叹一声，看着林尽忠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也看见了的，她是朕的亲生骨肉，朕也不想发作她。可是她这一次实在是过分了，竟敢指使人给陆瑛家的下药。若再不好好严惩，下次还不知道她惹出什么祸来。" "那依陛下的高见，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林尽忠阴柔的声音响起，好似一片羽毛拂过你的脸颊一般，虽说不大，但却让皇上听得清清楚楚。 第82章 "除非陆瑛能娶她，不然，我看转圜的余地不大。"皇上面儿上虽然平常，但内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了。 陆瑛若是那么好操纵，这会子早已经是驸马了。 可他有自己的主见，连公主都不爱，只喜欢那个乡下丫头。那丫头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让陆瑛舍公主而选她？ 皇上也十分犯愁，一边是自己宠爱的女儿，一边又是自己属意的臣子。若是陆瑛能成为驸马，这一切都好说。可陆瑛偏偏不是自己能够钳制的，他说娶那个乡下丫头就一定会娶，而固安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都这般田地了，她还在那里耍小性子吃醋，不丢人吗？ 皇上又气又恼又怒，为固安也是为自己。 忽地，他大手一拍面前的书案，"去，传朕的旨意，着固安公主在自己寝宫不得外出半步。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去探望，钦此！" 林尽忠听着皇上这一道旨意，半天没回过神，皇上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呀。 陆瑛不过是一个臣子，他就这般抬举他？ 再说了，固安公主也不过是给陆瑛那个新娶的媳妇下了点药而已，又没有伤及她的性命，皇上怎么就这般狠心？ 林尽忠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陛下，老奴不懂为何要把公主禁足？公主也不过是调皮一点罢了，又没有把陆指挥使的夫人怎么样，难道那个乡下丫头就这般弱不禁风？" "闭嘴，朝廷大员的家眷也是你随意可以妄议的？"皇上断然喝断了林尽忠接下来的话，面色更是一凛，"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该说的，一字一句都不要说出来。" 上位者的威严，三言两语就能够令人感受到压迫，林尽忠虽说在这宫里也是做老了事的，如今又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要不是他是个阉人的身份，如今也是位极人臣了。只可惜他是个太监，即使混得再好，最终也不过是伺候主子的一个奴仆罢了。 林尽忠眨眨眼，毫不在乎地翘起了嘴角，皇上并没有发现那双清秀无双的凤眸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和嘴角的一丝轻蔑。 "老奴不敢，请皇上息怒。"林尽忠颤巍巍地征询皇上的意见，如今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了。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说不定什么时刻就砸下来。 即使终日在皇上身边，尽职尽责地伺候了20多年，但是如今他也只能求饶着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皇上的眉头也紧皱起来，看这样子陆瑛也是有恃无恐啊？仗着他对他的信任和宠爱，就敢这般对待他的公主，这般让人学话给他听，这是想做什么？ 皇上的心里头一次对陆瑛有了一丝不满，只是想着录音手里还管着5万禁卫军的，还要管着整个京都的巡防营卫，皇上心里就不淡定了，这万一要把这个臣子给逼急了，他是不是会做出什么急切的事情来？ 与其那样，他还是把固安公主看好算了，毕竟比起天下大治来公主的感情还是不值一提的。 陆瑛到底也没有带着采薇回英国公府给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敬茶。因为在他心里，能配得起喝他媳妇这个茶的也只有他的生母。 成亲第二日早上，陆瑛一大早就带着采薇，坐上马车出了城。 两个人出了西华门一直往西南行去，出了城来到郊外一处山岗处。陆瑛就带着采薇下了马车，牵着她的手，从山脚下往山上爬。 冬日的寒风凌厉地吹过来，在山间回响着，发出凄厉的嘶叫声。 树木都枯萎了，只有那巍巍的青松，长在半山腰上，与肃杀中显出一股苍翠来。间或有一两声鸟鸣，在松林间响起，整个森林更加幽静。 采薇不知道陆瑛带她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干什么！ 只是他不说，她也习惯不问。 "我母亲就葬在这一片山头"，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陆瑛终于站住脚，侧过身来看着采薇，拿衣袖把采薇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擦了，方才幽幽说道。 采薇也是这么猜的。如今见印证了她的想法，不觉也跟着伤心起来。 没想到这么精彩绝艳，郎艳独绝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生母竟然葬在这么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母亲怎么埋在这里？"虽然说第一次喊陆瑛的母亲有些拗口，但采薇还是叫了出来。 陆瑛很是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解释道"，我母亲身份非常卑贱，不过是一个洗衣裳的丫头而已，只因生得好，被我父亲看中。开了脸，收在房里。" "只是夫人生性狠辣，手段残忍，虽说母亲生下我，又没受到父亲的独宠，不过却还是让夫人坐立难安。用了些内宅手段，就让母亲缠绵病榻，久而久之，就撒手人寰了。" 陆瑛眼角似有晶亮的东西在闪，他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第83章 "母亲生前，只不过是父亲跟前的一个通房丫头，连个侍妾都算不上，自然是不能入祖坟的，能埋在这片山头上还是我当年沙场归来，捡了一些骸骨埋在这儿的。 陆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远远的看去，放空了一样。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 但是才可以感觉得到他提起这段过往，心里该有多悲伤。原来她的生母这么可怜！ 陆瑛这么一个人儿，也跟她一样，自小就没了母亲，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是悻悻相惜呀。 "逝者如斯，如今母亲在天上看着你这般也该含笑九泉了。"采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话也不过是实话实说，毕竟死去的人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是啊，母亲生前没有享过一天福，如今他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她在天上看着，估计也会笑了。"陆瑛望着那片葱翠的松林，嘴角微微翘起，手更紧地攥住采薇的手，拉着她往松林里头走去。 他们身后跟着小三，小四两个小厮，俱都手中捧着捧盒，想必是祭奠用的瓜果点心。 在松林间走了没多久，采薇就看到那中间空地上，一座孤零零的坟冢，想来就是陆瑛母亲的。 走近看，那石碑上只写了几个字，"生母王氏之墓"。 只有姓氏，连个名都没有。古代女子，身份地位不高，连身后事都这么寒酸，也幸好她有一个好儿子，也不至于葬尸荒野。 "到了"，陆瑛拉着采薇的手在那座坟前站住脚。 小三小四把捧盒打开，陆瑛则亲自把里头的瓜果点心一样一样摆到了墓前。 采薇则帮着他把自斟壶拿出来，又把里头两个青瓷酒盅也摆在地上。 陆瑛则点着三根粗大的香，对着那坟头跪了下去，采薇不等他说，也跟着跪下去。 "母亲，儿子带着媳妇看你来了，您若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的儿媳妇。儿子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最重要，一个就是母亲，只可惜您走得早，不能跟着儿子享福。另一个就是您的儿媳妇，她叫穆采薇，医术高明，心地善良，是个奇女子，儿子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了。母亲，你一定很高兴吧？" 陆瑛含笑说完这番话，就把香插到了坟头上，自己则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采薇也跟着磕了三个头，静静地跪在那儿。 陆瑛拿过那把自斟壶，把两个青瓷酒盅倒满了酒，两手捧了一杯，在坟前慢慢地撒了下去，放下那个酒盅，他又捧了另一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母亲，这是儿子和媳妇的喜酒，您一定要尝一尝。"他的声音泛着苦涩，有说不尽的苦楚。 采薇摸过那把自斟壶把那两个酒盅斟满，也学着陆瑛的样子，先是两手捧着一杯，慢慢地倾洒在坟前。 又道，"母亲，媳妇看您来了。这一辈子，媳妇一定会替您看顾好您的儿子的，您老人家放心好了。" 陆瑛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是泪光。 他又把第二杯酒擎在手里，朝着坟头举了举，笑道，"母亲，您看看您的媳妇好不好？儿子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说罢，他一仰脖子，又把第二杯酒喝下。 接着他又把两个酒盅给斟满，这一次陆瑛拉着采薇的手，一块儿把一杯酒洒在坟前，又端起另一杯酒，对着那坟头笑道，"母亲，儿子一定会和媳妇多生几个孙子，到时候我们一家都来这儿给您上坟，您老人家一定会盼着这一天吧？" 话落，他先是把酒盅送到采薇嘴边，采薇不得不泯了一口。之后，他就喝干剩下的杯中酒。 不过一说到生孙子，采薇的脸忍不住就红了，但是她也没有多想，人到情深处，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是自然而然的。 她既然嫁给陆瑛，那自然也不会排斥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敬完酒，把瓜果点心摆放整齐，又叩了几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陆瑛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把铁锹，在坟头上添了几锹新土，这才拉着采薇，定定站在那儿。看那炷香慢慢烧完，他才拉着采薇告别王氏的坟头，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采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把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陆瑛体贴地把她揽进怀里，皱眉问，"是不是冷了？今儿出来怎么也不多穿几件衣服？" 采薇摇摇头，轻声细语道，"穿的也不少了。只是这山风到底大些。" "是啊，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要来这里看母亲。早知道就该让人多给你带几件衣裳来的。" "不碍事，我不冷"。采薇往他怀里钻了钻，仰脸笑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带我来这里，我还以为你会带着我回英国公府敬茶呢。" 第84章 "敬什么茶？他们有什么资格喝你敬的茶？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喝你敬茶的人已经没了。"陆瑛的声音里几许伤感，几许愤怒。个中滋味，谁也难以明白。 采薇见他又伤感起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两个人就那么默默地走在山路上，与寂寥的山间中，一步一步下得山来。 刚回到府上，那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头顶上了。 谁想到府上竟然来了一个有身份的大太监。 采薇也不认得他，陆瑛倒是上前见了礼，不过那态度和声音都是冷冷的，"不知林督公怎么有空来寒舍？" 他称呼那大太监为"督公"，采薇不免偷偷多看那人两眼。 这所谓的林督公难道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林敬忠，掌管东西厂的那个厂公？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穆寡妇讲过，李氏，也就是她娘年轻的时候，就是被那位叫林尽忠的大太监看中的，后来虽说嫁了人，但是林尽忠并不死心，明里暗里暗示了穆东升几次，穆东升就逼着李氏去伺候林尽忠。 只是李氏宁死不从，最后穆东升施了毒计，让李氏身败名裂，最后不堪受辱，上吊自杀。 若真的是那位督公推波助澜的话，那么他应该遇到仇人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许他不记得李氏还有个女儿，只是穆采薇却一腔的怒火，恨不得把这个大太监活活烧死。 "陆指挥使有礼了"，林尽忠还了一礼，面色阴晴不定。 陆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林尽忠则朝南站定，面无表情地高唱，"锦衣卫指挥使陆瑛接旨。" 陆瑛一听有旨，连忙松开采薇的手，一撩袍子双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臣陆瑛接旨！" 采薇则快速地往后退了几步，跪在了他的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使陆瑛，尚在新婚，其妻妙手回春，救活皇子，又兼贤良淑德，温良恭顺，前已封为一品贵女，今再封为一品夫人。" 采薇没有料到，这位大太监带来的旨意，竟是给她的。如今皇上封她为一品夫人，这算不算是间接的替固安公主赔礼道歉？ 也就是说，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封诰，也就堵住了她的嘴。 她看了一眼陆瑛，陆瑛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了她一把，两个人一同叩下头去，嘴里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林尽忠对着他们虚扶了一把，呵呵笑道。"咱家这厢有礼了，恭喜夫人。" 采薇倒是没有觉得有多么荣耀，毕竟封不封她，那都是看陆瑛的面子。 等送走了林尽忠，陆英连忙吩咐采薇道，"现在就赶紧去装扮了，穿得隆重一些，我们即刻就进宫去谢恩。 采薇不知这古代的一品诰命服饰是什么样的，不过林尽忠已经带给她了。 既然皇上大方地封她为一品夫人，不管是不是为固安公主做下的事，弥补或者道歉来着，但是她和陆瑛两个，都得进宫给皇上谢恩才是。 林尽忠站起身来，就要回去交差。 虽说他不过是一个太监，但是他代表的是皇帝，他的旨意就是圣旨，自然不管他的风度如何。那么采薇和陆瑛还是要做足文章的。 "多谢督公体贴。" 林尽忠见他接过旨意，也没有多说，只嘱咐道，"快些预备吧，这会子皇上早就起来等着你们了。"陆瑛点头谢过。 送走林尽忠陆瑛就转了回来，看着采薇道，"咱们快些换身衣服，这就进宫去。" 采薇点点头，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那套刚送来的诰命服饰穿戴起来。所以小五小六赶紧给她梳了头，就按品大妆起来。不多时，装扮齐整，陆瑛就带着她从二门处坐了马车，赶往宫中去。 甫一下车，就有一个小太监带着他们穿堂度院的，一直来到皇上的寝宫，养性殿。采薇上次来过一次，不过还是不记得路。那一重重的飞檐斗拱，看得她是眼花缭乱。 不过她也并不能多看，毕竟在宫里睁眼四处乱看，很不礼貌。只是"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皇上正在养性殿批折子。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就见皇上面前的书案上，堆着一摞高高的折子。虽说皇上的面色还算和悦，但是那脸色显得他异常疲惫。眼圈四周似乎还有一圈乌青，也不知道昨晚是没睡好还是遇到了什么？ "臣，臣妇给皇上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英拉着采薇，跪在书案前，给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皇上这才从那高高一摞的奏折后头抬起脸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地上的陆瑛和采薇两个笑道，"你们两个来了？" "是，臣带着夫人特意来给皇上谢恩，愿吾皇千秋万代，身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些东西采薇没学过，只有跟着陆瑛一起说了。 第85章 此时的她就像是个学舌的鹦鹉一样，陆瑛说一句她跟着重复一句。 那机械的样子，连一脸疲惫的皇上都给逗乐了。"呵呵你这丫头，若是真不会说，那就别跟着说了，这么瞎掺合，朕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呀。" "皇上，臣妇自然是真心来给皇上请安的。"采薇到底不是千年的的老狐狸，皇上这句玩笑话让她听得心头一惊，连忙表白忠心。"哈哈哈"，皇上高兴得放声大笑起来，撂下手中的一本奏折，指着采薇对陆瑛说道，"瞧瞧你这好媳妇，胆子还挺小啊，朕不过是这么一说，她就当真了？" "回皇上，臣这媳妇，自小在乡下长大，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说话，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吧？" 陆瑛看着皇上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没有谱，若是皇上真的和采薇计较起来，那他该怎么办？ 采薇倒没有多想，反正皇上也是人，虽然说他威严权势大了些，但是也不能动不动就给人家定罪，动不动就砍人脑袋吧？ 那院子也不算大，不过长阔各十几丈四四方方的院子。只是皇上走了不到两圈，那脚步就有些不稳，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林尽忠忙上前递过一条干帕子。 皇上接过来拭了拭汗，看了眼采薇，慨然叹道，"到底老了，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一个冬日光风寒就折腾了大半个月，这还不是最冷的天儿呢。" 一说到风寒，采薇就多瞧了皇上两眼，见他这般自叹，忍不住答话，"皇上春秋鼎盛，只不过日理万机，身子疲倦些罢了。" 一边儿的陆瑛撩了眼皮子看她，心道她什么时候嘴巴也这么会说了？ 这个时候采薇自然不敢随意说话，一句话都要字斟句酌的。要是不用说话，她宁肯装个哑巴。 不过皇上这话明显冲着她说的，她却不能不回话，"若是皇上不嫌弃，容臣妇给您诊脉，再配几副药，这风寒调理调理也就好了。" 只是她心里却不容乐观，这皇上，怕不是仅仅冒了风寒这么简单。她先前察言观色，发觉皇上气色不是很好，恐怕还有别的病症。 "哈哈，还是你会说话。"皇上大笑起来，听了采薇的话，心里十分受用，就便儿伸出胳膊来。"那帮子太医成天跟朕打马虎眼，没有个说实话的，还是你来瞧瞧吧。" 自打采薇用奇特的方法治好了十三皇子的病，皇上对她的医术坚信不疑。 【卷六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品贵女》卷一 作者：壹梦 02、《医品贵女》卷二 作者：壹梦 03、《医品贵女》卷三 作者：壹梦 04、《医品贵女》卷四 作者：壹梦 05、《医品贵女》卷五 作者：壹梦 06、《医品贵女》卷六 作者：壹梦 07、《医品贵女》卷七 作者：壹梦 注2：本作品由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