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东宫当宠妃 卷一》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芳华宫前两株桃花树枯萎已久,细雪覆满枝头,在月色中散发淡光。 夜风轻轻吹拂,云散了又聚,半弯的月在其中若隐若现。 宫中只余打更声,后也没了余音。屋檐上似有瓦片轻响,惊起毗邻枝中一只寒鸦,扑棱着翅膀没入茫茫黑暗。 白妗一身黑色夜行衣,借一棵歪脖树下落,面前是一扇褪漆的朱门。 此处应当就是芳华宫之主的寝宫,此时宫门禁闭,被交叉贴上了封条。 芳华宫主陆贵妃故去多年。 陆贵妃陆惜玉,本是民间神秘组织青衣教首领之一,后背叛教会与一书生私奔。本脱离青衣教十余年,这期间踪迹一直被教会追查,只因她手中握有一个极有价值的绝密。 这女子狡猾至极,多年来青衣教对她行踪一无所获。 直到最近才接到消息,原来当年的玉夕露玉女,青衣教的前"明妃",早已改名陆惜玉,遁入这深宫当中。 也万没想到,当年手无寸铁的书生,竟是微服私巡的当今圣上。 难怪说最危险之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衣教与大昭皇室不共戴天,她此举真真是令人呕血,也令人万思不及。 然令人唏嘘的是,陆贵妃独宠多年临了色衰爱弛,死时封号被夺葬礼简陋,爱子不平起事,却被夺权下狱,芳华沦落大昭禁宫。 万幸,她手中的秘密尚没有落到皇族手里,消息称暂时下落不明,但极有可能仍藏匿于陆惜玉的故居之中。 白妗作为新近继任的青衣教"明妃",自然有道理进宫来一探究竟。 若那物回到她的手中,定能重拾明妃在教一落千丈的地位,也能以此作为筹码,让那些人放出师父…… 白妗不准备破坏门上的封条,而是破窗入室,寝宫中陈设布局倒是典雅,没有落灰看来有人常来打扫。 从柜子暗格一一搜寻来,却一无所获。 无妨,芳华宫宽阔,不在此处许在它处。 轻轻合上窗扇,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幽幽的笛声。似乎从院中传来,如泣如诉,幽怨而凄凉。 她心头一凛,转到声源处。 黑夜之中眼前场景便显得颇为诡谲。 膝盖高的神龛中点了两根香烛,散发着晕黄的光。铁盆中堆得错落的铜纸钱,熊熊燃烧,火光曜目。旁边洒了几张被风吹动,空中还有纸灰飞扬。 白妗盯着神龛前的身影,目光不定,竟有人在此祭拜! 且不说此处是宫中禁地,整个大昭皇宫,也是严禁私祭的。 神龛前那人身形极高,修长,迎风而立。显而易见便是吹笛者,正横笛在侧,指节细白却没有羸弱之感,反而说不出的精美细腻,像上好的玉器。 夜风俯冲过枯黄的草叶,向那人卷来,绀青色的披风被烈烈吹动,宽帽刹那掀下,露出一头如瀑青丝。 削肩长颈,从身形来看秀美匀称,大约是个女子。 莫非是陆贵妃的旧友? 香灰吹入眼中惹起痛意,白妗才发觉自己伫立过久。 就算是没有实质的目光,若对方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低,便很容易察觉,她怎会犯这种错误! 踮足屏息,从影壁拐角处匿身,背后一凉,什么破空而来擦过手臂,直直钉入廊柱入木三分!竟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柳叶镖! 她惊投一眼,吹笛人不知何时回过了身,手中的笛子正正指向此处! 看来那不仅是吹奏的乐器,更是要人性命的暗器,这样精密的程度,恐怕排得上江湖兵器排行前十了吧! 手臂伤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距离尚远仍能感知那人视线,如月清而如雪凉,激得人心底发寒。 白妗一个顿卒,便知大事不好,四周,如鬼魅般的黑衣人轻飘飘落地,而那人也迈开步子向她走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飞檐走壁,轻功奔逃,无奈四面楚歌,处处有黑衣人拦路。 看来那吹笛人身份极高,不过是出门祭拜,便有众多护卫跟随。 既然如此,那她若贸然从芳华宫出,无异于暴露在皇宫禁卫军的势力范围,恐怕还没两步就会被射成个筛子。 她脚底生风,一边点住臂上经脉止血,一边挑最暗最隐蔽的路线。 路遇一宫门洞开,不及细想便扑入其中。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所,前辈的经验铭记于心。 以最快的速度褪下夜行衣,踢入榻下,屏风上扯过一片白,边行边打散长发,滑入榻中。 帷幔扬手便落,黑暗沉沉压下,只余少女肌肤莹润的光辉。 门被推开吱呀一声,能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似乎只有那一个人走了进来。 偏偏有种闲庭信步的悠闲,这样安静而危机四伏的密室,他当散步一般连呼吸也轻轻浅浅,没有半分促意。 第2章 白妗却不敢动作过大,毕竟此时此刻,她是陷入被动的一方。 耳边声音忽顿,帷幔果然被一手拂开。 少女半跪于榻,风起而衣衫滑落,腰线流畅如弓,裸露的肩背如无暇美玉。 目光一滞,那人如被火烧般飞快别开脸去。 乌黑的长发盖住胳膊上的伤,白绢落地,其上血早已凝结干涸。 她仓皇回首的眼眸惊恐而含泪光。 真让人觉得是误闯某家小姐香闺了。 帷幔上的指骨紧攥,他闭着眼用了力,莫名的怒气隐隐。 白妗草莽出身,并不在乎什么女子清誉。 只在乎能否掌握主动权,就像现下,这人很显然从小受过孔孟圣人的熏陶,什么非礼勿视授受不亲,可笑被她牵着鼻子走。 只一件抹胸蔽体,她拉扯衣裙,作出慌忙遮掩的样子,手中绑缚的腕带中却滑出袖刃。 薄薄的刀刃露出一指,向那人心肺处滑去,他反应极快地轻松躲过,白妗冷笑,却是虚晃一招,翻腕向上,直向他眼珠剜去! 那人似也没料到上一刻还纤弱孱弱的少女,竟会使出如此恶毒的招数,一伸手,便将她腕死死捉在了掌心,尖锐的刀刃只离眼珠一毫之差。 他长睫一颤,待要扭开她腕,哪知却是又中了诡计!白色粉末直冲面上扬来,虽第一时间屏息难免有些许被吸入肺中。 顿时浑身酸软,意识到是软骨散,且多半药性极为强烈。 那少女见机近身逼来,直取命门,他脚步错乱地一再后退,身后忽然一空,如入云端般跌入重重锦被,而她也停顿不及向他扑来,顺势压在了他身。 帐顶轰然倒塌盖住二人。 白妗心口叹气,没想到潜入芳华的第一夜就如此兵荒马乱。不知是温度的寒冷,还是那人温热的呼吸,皮肤激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自小训练夜间视物,即便是狭窄黑暗的空间也是纤毫可见。 一路摩挲上去,单手擒住那已动弹无力的男子的脖颈,另一手持弯月形的刀刃紧贴,隔着薄薄一层肌肤,下面就是跳动的脉搏,隐见青色经络。 像一条蛇般将他寸寸围困,欲要置其于死地。他双手垂握在榻,这个时候还小心避免与她肌肤接触。 含着浓郁黑睫的眼角往下,轻红色的唇半抿,露出洁白的贝齿。 终于开了尊口,眉目带一丝淡淡的狠色:"束手就擒吧,你走不出皇宫。"声音好听得近乎分金断玉,立时显出富贵公子的风流意态,天生一副适合调情的嗓子。 白妗自小长在青衣教中,不曾遇过这样的人,一身男子英气,却一看便知,如闺秀女儿般被精心供养。 许是二人距离太近,而这情景又莫名旖旎,恶向胆边生,她掐着声音柔柔道:"阁下如此穷追不舍,到底是怀疑妾是刺客," "还是别有所图呢?"别有所图四个字,她刻意贴在他耳边,咬得暧昧。慢慢诱惑般说:"今夜你放过我,乖乖配合,来日,必当衔草结环以报。" 他不为所动,一语道破:"你想挟持我走出去?" "不可能吗?" 他不说话,白妗忽觉一阵眩晕,手腕微抖。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 "毒。"喉结一滚,漫不经心地陈述,"你中的镖上有毒,称‘美人醉’,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观你武功上乘,想必不出五步便会醉倒。" 被赞美却没有任何愉悦,白妗冷冷地俯视他。 他淡淡说:"况且,就算你逃了孤也有办法找到你。" 白妗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一为镖上有毒,二为他的自称——整个皇宫能自称孤的有几个?莫非他就是东宫太子,那个素有明珠美称的姜与倦?他不是向来避而不出么?为何今夜会出现在此处?莫非皇室已经知道那东西的存在?今夜被人布局设计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炸在脑海,加上毒性发作体力不支,竟猛地软倒。 一时间气氛这样诡异地安静下来。 她咬牙伏在他的颈处,指尖刀刃仍不离,发顶蹭到他的下颌。 可能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轻声喘息,姜与倦有些僵硬。 她忽然说:"太子殿下。你我无冤无仇,我来此处也不过是缅怀娘娘。说起来还是你先动手,我所作所为不过为了自保。" "不可能。"他轻声说。 "什么?" 一片黑暗,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准确地凝视着她,白妗有些慌,勉强稳下心神,再看时他已垂目,表情温顺柔和:"潜入皇宫,说明有内应,这样一身功夫也能伪装,想必来头不小。夜闯禁地,被发现后,第一时间不是外逃而是选择躲入这里,说明你对宫中地形了如指掌,之前必定仔细勘测过。故而,你出现在此绝非口中所说的缅怀故人,而是," 第3章 "别有所图。" 他将那四个字原封不动还了她。 白妗猛地直身,撞到他的下颌。 姜与倦轻吸一口凉气,闭眼,顿了顿。 "至于,你真正的目的,会有宗正寺替孤审问。" 好一个软硬不吃的铁面无私王八蛋! 虽试探出他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可也几乎忍无可忍地骂出声,白妗冷然威胁:"殿下,搞清楚,现在被刀抵着的可是你。" 手中配合话语用力,锋利的刀刃下血丝渗出。他似吃痛,眉宇轻蹙起。生死攸关,一分一秒都显得惊心动魄。 他忽然抬眸,静静地望进她的眼睛:"砧板鱼肉,孰知不会是你?" 不过瞬息功夫,局势马上翻了个个儿,白妗被他屈膝撂倒,手腕受制,先前他人夺命刃,却翻转过来,抵在了自己的颈项之上。 白妗骇怒地与他目光相接,之前的温顺不过伪装,原来他在拖延时间恢复元气! 姜与倦的神情依旧柔和,隐约一丝冰冷在眉梢浮动,"若你坦白,孤尚且饶你全尸。" 白妗眼眸瞪大,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黑影。 一声轻响,姜与倦的脑袋忽然垂下,整个人倒趴在了她的身上。 "走!"那侍卫打扮的人一掌劈晕了太子,对白妗吐出沉沉一个字。 看清他的脸,"师兄?"白妗有些讶异,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借他手站起。 "你怎么也来了。" 杨恣边走边抛给她那件夜行衣:"奉教主之命前来接应你。" 过了片刻才回头看她,表情隐约有点嫌弃:"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白妗正将发挽起,闻言,冲他妩媚一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未来大计。对了,教主有什么指令吗?" "教主命我带你回去。" 白妗顿住,"不行,暂时还不行。" "为什么?" "还没拿到那个东西,"白妗神色有些凝重,"我不能无功而返。师父还在等着我们呢。" 说完仰头看他,"师兄,你不想救师父么?" 杨恣愣了愣,继而沉默了下来。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小心翼翼绕过外间巡视的护卫,正穿过一座假山,身后少女却停下了脚步。 杨恣回头。 "师兄。"白妗将手掌举起,五根手指如葱管纤白。 杨恣不解:"怎么?" "我中毒了。"四个字说完,她便往后倒下,砰一声栽倒在枯草丛中。杨恣忙俯身去查看,只见少女美目半阖,面色酡红如桃花。 唇瓣微张,冲他吃吃地笑:"从小到大,我还没喝醉过呢。" 似乎想起什么,她眯起眼"呵"了一声,"听说,这毒名叫醉美人。你瞧我现下,像不像这名?" 见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双颊绯红如朝霞晕染。 "挺像,"杨恣赞同地点点头,"猴儿屁股。" "……"白妗觑着师兄冷峻的脸庞,忍不住捂着眼睛哀叹,教主怎么偏偏派了这货,若是其他分舵的弟子该多好呀!这木头眼里可只有师父一个,根本调戏不动,往后得少了多少乐趣啊。 "谁下的毒?" "你劈晕的那个人,"白妗揉揉额头,"你可知那是谁?当今太子殿下。没想到他手中竟有‘咽欢’,改天弄到手玩玩。" "咽欢?江湖排名第三的兵器,虽是笛子式样却暗藏机关,不是早已失传在十年前的动乱之中。"杨恣拉她起来,往她手中倒了一粒丹药,"这是教主赐的解毒丹,应该能延缓一些你体内的毒性。回去取点血给我,解药改日配给你。" 白妗咽下解毒丹,这才觉脸上热度褪去了些,眼睛不由得围着杨恣打转。杨恣冷睇她一眼,"别看了,教主只给了一粒。" "这么小气。" 白妗嗤笑一声,停在一处阁楼前。但见飞甍黛瓦,红墙高阁。树下寒虫隐约,窸窸窣窣交织成一片。白妗摆了摆手。 "好了,到我住的地方了。" "你在宫中是何身份?" "司经局的掌典。"白妗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抽出一条青色佩巾,系在额前,"你瞧,是不是极具文人风流。" 杨恣对她的媚眼视若无睹,也直接忽视她的问话:"明日还要再去?" 白妗嘀咕一声"瞎子",天真道:"不然呢?" 杨恣皱了皱眉,"你不用找了,丹书玉令不在芳华宫。" "为何?" "既然你我都能混入宫中,里边自然早就安插了潜伏的探子。贵妃薨逝以后,她的身份暴露不过在两日之间,这两日,难道就没有我们的人去搜查过么。既然没有任何消息,那便证明丹书玉令并不在芳华宫中,甚至不在陆贵妃手里。" 第4章 "那……"白妗讶异,"可若被大昭皇帝得到,必定有所风声。你说不在陆惜玉手里,又会在谁手中?" "假如你有至为珍贵之物,而命不久矣,会将此物托付给何人呢?" 白妗:"你。"添上一句,"或师父。" 杨恣:"不错。" 白妗转过眼,却心说,才不会给任何人呢,留着在棺材里当个睡枕不好么。到了下面还能拿来贿赂一下阎王爷,换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 虽这样想也不影响正常思考,福至心灵脱口便道:"陆惜玉有个儿子。" 杨恣点头。 白妗不解,"可我听说他因犯事被他老爹关起来了。你确定会在他手里?那,究竟在何处?" 杨恣吐出两个字:"诏狱。" 诏狱,是为皇族关押罪大恶极的天潢贵胄之处,又有另一个名字——天字一号牢房。 俗称天牢。 白妗惊讶地挑了挑眉。 ☆☆☆ 寅时,东宫侍卫长挺剑下跪,正跪于青年脚边。 青年乌发披肩,衬托脸色愈发雪白,如镀一层寒霜。坐在榻上,望着自己最得力的下属,神色瞧不分明。 "太子殿下,属下来迟。"斩离请罪。 姜与倦垂目,后颈隐隐作痛。 他沉吟片刻,目光安抚,"无妨,今夜外出本就秘密,不宜引起骚动。你带人守在外面,做的没错。" 说起昨夜的刺客时,神色转冷,"此人于禁地来去自如,更有人里应外合,已成隐患,务必派幽均卫严查。" 斩离:"是。" 太子眼神静而冷,手中捏着一幅白绢,染点点血迹如红梅。 ☆☆☆ 日头正好,白妗抱出顶楼有些发霉的书卷,去往院中,置于铺好的青布上晾晒。 她一身深青色粗布衣,头系同色佩巾,寻常宫人打扮,却不知为何一举一动,皆有种别于他人的韵致,数位共事宫人与之擦肩而过,更显出她的不同来。 过路的掌事嬷嬷冲这少女看了几眼,样貌普通,无甚过人之处啊。偏偏背影瞧着,便觉这妮子腰这般软,身子这般细,骨肉匀称,行走端庄。 嬷嬷在宫里待了许多年,早就练就毒辣的目光,看人不会错,这不大像个干粗活的奴婢,许是家里落魄不得已才卖身入宫吧?心一动,一合计,扭身向屋里喝茶的司经局掌事询问去了。 白妗潜入宫中已有半月,顶的是个商家女的身份,她平日不喜与人往来,旁人都觉得她不大好相处,是以也不怎么搭理,她自个儿也乐得清闲。 做完活,想着去南边的膳房"讨"几块点心来吃,几个宫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议论些什么,白妗装作路过,不太巧地耳力极好地听见了一切。 "太子殿下挑选初礼宫人?"这是个脸上有雀斑的姑娘。 "何为初礼宫人?" "就是那个,那个,"头戴一朵黄色绢花的少女红了脸,"教授殿下敦伦之礼的宫女啦。" 说着深深垂下了头,一朵小黄花在风中不胜娇羞。 正值芳龄的少女们纷纷脸红的脸红,捂唇的捂唇。偏偏雀斑姑娘胆子大,憧憬道:"太子殿下会亲自来挑选吗?" 旁边少女推推她:"听说殿下今日辰时便出宫剿匪去了,你别想了。" 其余女也垂头丧气。 太子殿下?白妗回想昨夜,那立于寒风中被她错认成女子的吹笛人,长得那样斯文秀气,放在江湖上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肚里坏水还样多。自己还被他摆了一道,想到这白妗就觉得心头有股气梗着。 她冷笑一声,不小心踩碎脚下枯枝。 "谁?!"窃窃私语的少女们惊呼,作鸟兽散。 半个时辰后,白妗,雀斑姑娘,小黄花站在院子中吹着寒风面面相觑。还有两个不认识的,搓着袖子一脸惴惴不安。 相熟的姑娘们咬起了耳朵,白妗则冷脸蹙眉,房门吱呀一声,一个两鬓斑白,笑眉慈目的嬷嬷走了出来,她在五个姑娘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说:"今日起,你们会被调到通明殿伺候。待下月冠礼,殿下会从你们五个当中,亲自指定初礼宫人。" 身边一个富态可掬的公公忙以眼神示意:"哎哟,这可是你们天大的福气呀。还不快谢谢常嬷嬷?" 白妗错愕。 少女们醒过神来,或凝重或欣喜地纷纷行礼,白妗也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口中道:"谢常嬷嬷大恩,奴婢终身难忘。" 福气,真是天大的福气,让人消受不起。 嬷嬷笑眯眯地点头,领着五人出了司经局。 "进了通明殿,你们会先做一些普通宫人的活计。待殿下回宫,再由老身寻个机会,将你们引荐到殿下跟前。" 第5章 "这几日,皇后娘娘或许会来相看一二,万万记得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切莫乱了规矩,否则,老身也保不了诸位。" 她说话慢条斯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众人忙答"是。" 一路来到东华门。 东华门内便是东宫,大昭太子的居所。 常嬷嬷一路给她们说了些毓明太子的事迹,无非就是容貌好、性情好、文武双全,似乎天底下没有比她主子更好的男子了,白妗琢磨她许是毓明的奶娘吧,听说在自个膝下抚养长大的孩子都是这般,怎么看怎么好。 就像师父看她师兄。 "进了这道门,你们便离奴婢这个身份远了一步,相当于多了个当主子的机会。不过,切忌一朝飞上枝头,便把尾巴翘上天了去!殿下宽宏,也许不会计较,但老身,还有崔常侍都会时刻盯着你们。皇后娘娘对殿下也一向关注,时不时也会派人过来,你们的所作所为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皆是告诫,众女不由噤声。 "还望各位姑娘,谨记老身今日所言。" 常嬷嬷说着,向五位少女行了个礼,把她们吓了一跳,光是这副谦卑的态度,便很出乎意料了,怎还称起"姑娘"了呢。 连忙还礼。 白妗却觉得她说话很有方法,先把姿态放低,给足她们面子,却又把靠山端了出来。 纵是后面真有人被太子看上,想恃宠而骄,惦念着提携的恩情,还有她背后的皇后,约莫也不敢太过火。 威慑便很到位了。 "你们三人,既然是司经局出来的,便暂时在弘文馆领个差事罢。"弘文馆是东宫专属的书馆,偶尔殿下会到馆中读书,或是办公。常嬷嬷此言正是对白妗等人所说。 另两位出身司植,同样的安排到苑中照料花植。 翌日,一大早,白妗等人就被叫醒,常嬷嬷说为了早做准备,她们五个,这几天需得学习如何伺候主子。 第一天,学习脱靴、叠被、穿衣,其中还颇多讲究,比如为殿下脱靴时需得平跪,以双手捧足,脱袜时不得触碰到殿下肌肤,神色需时刻恭敬,眼睛不得乱瞟,以及穿衣时,要根据情况挑选玉带或是金带,殿下的书案要时常拂拭,殿下喝的茶必须七分烫,殿下起夜要随身侍候…… 白妗嘟哝一声:"是不是还得给他刷夜壶?" 旁边有人噗嗤笑了出来,是那个雀斑姑娘,见白妗看她,有点惴惴不安地低声说,"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白妗摇头,听她介绍自己姓杜,名相思,便也礼尚往来:"我……" "白妗。"杜相思笑了笑,"我知道你,做什么都一个人,瞧着冷冰冰的,都不敢跟你说话。"小心地瞟了她一眼。 白妗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我只是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杜相思看白妗,惊讶她笑起来竟然有很浅的梨涡,为原本平凡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甜美。 她偷偷观察过,这五个姑娘中,白妗的容色并非上乘,只身量与气质很是不俗——也许是她看走眼了。 杜相思一脸若有所思。 常嬷嬷示范完,便让几人学她模样做一遍。 白妗抖开一件天水青双莲云纹袖衫,手臂忽然被戒尺打了一下。 "方才老身是怎么说的?殿下平日里只穿素色常服!你这小蹄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妾觉得这件好看。"白妗瞥了眼屏风上挂着的一排白衣,眼睛看着常嬷嬷说。 "妾"也是嬷嬷要求她们改换的自称。 "你觉得?你觉得就可以了吗?一切要以殿下喜好为先!"嬷嬷挥起戒尺,狠抽了白妗一下,神色尤其严厉。 充作衣架子的杜相思憋笑憋得花枝乱颤。 "是。"白妗忍气吞声,重新挑了一件雪色襕衫,披在相思身上,蹲下身,为她系带。 "好热闹啊,"此时一道明亮的女声传入耳中,"这是在做什么呢。" 嬷嬷往门口福了福身:"杜姑娘。" 那着红裙,戴南海明珠簪的少女倚门而立,抿唇笑道:"嬷嬷不必多礼。我到此处来,不过是奉姨母命,给殿下送及冠的贺礼。顺便来看看嬷嬷为殿下新选的侍婢。" 恐怕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常嬷嬷低眉顺目,应了声"是,"对白妗等人道:"这位是杜大人的千金,你们需得称一声‘姑娘’。" 杜茵闲步,走到屏风前,手指摩挲过件件细腻冰凉的白衣。 嬷嬷笑道:"这些都是殿下归置的旧衣,不碍事的。" 杜茵轻轻抚过那被白妗放回去的青色袖衫,"若我记得不错,这件乃是江南出任营造司监的姑父,在殿下十七诞辰之际,选用绣工最精细的绣女,连夜赶制,快马加鞭送至宫中的," 第6章 "即便是旧物,也当珍重才是,嬷嬷难道不懂心意贵贱?被人随意触碰,有所损坏可怎么是好。" 她说着,眼光掠过五名宫女,特意在白妗身上停了停,又转开。 送衣者贵,着衣者贵,而抚衣者贱。 嬷嬷脸色微变。 白妗拿肩轻轻碰了下杜相思,"你本家?" 杜相思神色有些奇怪,摇了摇头。 说:"我们虽都姓杜,可那是御史大夫的嫡长女,皇室内定太子妃,何等尊贵的身份,我岂配与之相提并论。" 听出讽刺,白妗看了她一眼,神情微妙。 复看向那红衣少女,她也看来,视线交接之时,杜茵启唇赞道:"不过你这奴才,眼光倒是不错。" "叫什么名字?" 白妗一讶,见她唇角虽带笑,眼底浮动着凉意。将目一垂,细声道,"奴婢白妗。" 杜茵:"好名字,你我以后都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必如此拘谨。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颇合眼缘,来,这是见面礼。"说着褪下了手里的镯子,二话不说要塞进白妗手中。 来自生人的触碰,让白妗下意识后退一步,余光一扫过众人。 全程被无视的嬷嬷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同伴三名少女,见到这样的场景,眼光也有异了起来。 此举何意昭然若揭,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看来这个内定太子妃不简单,一来就给了一个下马威,很不幸她成了靶子。 白妗使了些巧力,避过她。 杜茵不慎脱手,上好和田玉的手镯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杜茵一愣。 白妗也二话不说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心爱的手镯被毁,仅仅错愕一瞬,这少女再开口时竟然一副歉疚的神情,和气得不得了:"唉,都是我不小心。没伤到妹妹吧?" 说着要去将白妗扶起来。 白妗忽然想起小时候去山中玩,在土里有一种虫子,喜欢爬到你的虎口上,软绵绵的很好欺负,可是冷不丁就会咬你一口。 跟这个杜茵给她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她借杜茵搀扶起身,仍是低着头,面容温顺而眸光闪动,惶恐得恰到好处。 嬷嬷打圆场道,"姑娘是贵人,这玉戴在您手上,不知浸染多少贵气,您要给,她还受不起呢。" 杜茵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也只是一番心意……可惜了……"转头,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将碎片收拾了,同常嬷嬷告辞。 常嬷嬷望着翩翩离去的红色背影,口中道,"你们瞧瞧。这宫中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许多,可做到极致的人少之又少。没有这一份功力,何德何能担得起未来国母的位子。" 她神色淡淡无波,话里话外听不出赞美还是贬斥。 白妗唇角微勾。 ☆☆☆ 宣和十年冬,毓明太子奉圣命剿灭盛京城外百里浮及山的匪徒,意外发现其中混有前朝余党。 这些人还有部分混入流民之中,意欲在几日后入京,太子率其暗卫幽均卫数十人,利用地形引蛇出洞,当场处死反贼十余人,将可能引发的暴乱扼杀在摇篮之中。 更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行动未伤一位流民性命,半月后,太子殿下回宫向陛下复命,亲自脱冠陈述,请求陛下在城外设立临时寨营,安置流民。陛下赞其仁德,有古君子之风。 为庆贺毓明太子得胜回来,宫中由皇后操持,于十五举办夜宴。 一时间宫里内外喜气洋洋。 少女着湘妃色衫裙,双髻缀缨红流苏,将美酒满倾了杯盏。 纤纤玉手,执起杯盏,姿态优雅给身边青年送去:"我听斩离说你受伤了?" 青年穿绯红软锦,领上一圈雪色懒狐毛,发束白玉冠,中嵌鹅卵石大小的明珠。 宴会设于宫宴,案几边花团锦簇,月辉清芒洒落,整个人如同坐于月下花海之中,姿容出尘绝伦。 正是毓明太子殿下姜与倦。 他转过脸,轻瞥少女,顿了顿,"皮肉之伤,不碍事。" "那便是真的了,"少女柳眉一竖,将酒杯撤走,"伤患不能饮酒,不许喝!"说着身子一转,不知从哪个花坛边溜走了。 姜与倦从袖中伸指,揉了揉额头。 因是家宴,众人皆有些随意,这方刚走,又有一名少女在他身边落座,柔声道:"公主还是这般任性。" 杜茵。她今日也特地穿了一身水红,耳上宝石熠熠生辉。 她为他重新倒了杯酒。 "殿下的伤真不要紧么?" 姜与倦颌首,杜茵便举盏,吟吟道:"殿下,妾敬你。"盛京第一美人的容貌,以红裳相衬艳丽无匹。 第7章 饮过酒后,双颊也晕红起来,更添风姿,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偏偏最想吸引的人的目光竟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于案上,不知在出神什么,杜茵不由暗恼:"太子殿下……" 姜与倦握着酒盏的手迟迟不动,听到这一句唤,才抬目,将酒一饮而尽。 他起身,歉意道:"孤宫里还有卷宗,失陪。" 冬风夜来,月满如盘。 从宫苑传来的丝竹声隐约入耳,白妗转过翠竹林,拢了拢身上小袄,这是常嬷嬷特意向司衣局批下的,说是如今身份不同,需得体面些,便给她们添了件新衣。 今夜太子回宿东宫,众人皆知道意味着什么,五名婢女被勒令在房中好生准备。 白妗却偷偷溜了出来,她打算寻杨恣一趟,向他讨个东西。杨恣如今身份,是东华门守门的一个小侍卫,品阶过低,出入内廷多有不便。 远远地看见身穿玄色侍卫袍的杨恣,手里握着个什么发呆,暗紫色,大概是个香囊。 白妗绕后,习惯性地一拍他肩:"呀,师兄,这是与哪个好妹妹的定情信物?" 杨恣一低眉,便看见白妗凑过来的脸蛋,眼睛笑成月牙状,夸张而不怀好意,遂将香囊收入袖中。 带她走到墙壁暗处,杨恣这才低声责备:"莫要胡言。" 白妗眨眨眼,朝他伸手:"跟师兄讨一样东西,允了师妹,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师父。" 杨恣:"……" "你要什么?" 白妗悠悠吐出三个字。 "化元丹?"杨恣不解,"你要那东西干嘛?" "有备无患。" "听说你进了通明殿?"杨恣摸出袖袋,丹药一般都贴身放在其中,边问,"莫非你想从那太子身上下手?" 白妗:"说来话长,全是意外。" 神秘道:"也是天意。" 丹药到手后,白妗挥手道别,杨恣在她身后皱眉,嘀咕了几句。 白妗将化元丹含在唇齿之间,一股草木清香悠然散开,感觉到全身筋脉如泡在酒中酥软,她知道这是丹药起作用了。 想起杨恣交代的,此物的效用仅可维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筋脉会恢复与平常无异。 不免蹙眉,教主不是向来自诩炼丹圣手?怎么制出来的成品都不怎么顶用。跟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也没差嘛。 这话要是被他们教主听着,估计得倒吊她抽上三十鞭。 幸好天高皇帝远。 白妗拣了近路走,蛋白色的月光下,积雪堆在路边仿似碎银。 却看见有个人站在树后,这棵梧桐树有二人合抱般粗,那人背靠树干,半倚着有些气力不支。 白妗目不斜视,就当自己没有看见,忽有些微的酒气传进鼻腔,气味极为诱人。 白妗摆过头,与人对视一瞬,愕然: 怎么是他? 不免叹了一声冤家路窄。 姜与倦眼神却恍惚,神色迷蒙。方才他饮下杜茵奉来那杯酒的一瞬间,就知不好。 毓明太子素日里酒量是不错的,可他独独碰不得一种名叫"杨花落尽"的美酒,于他而言,此酒入喉的后劲足以媲美烧刀子。 这致命弱点连斩离都不知道。 那杯酒,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看见白妗,姜与倦只当是个过路的宫婢,便招手道:"过来,扶我一把。" 白妗摸不准他此言是否有深意,但一想自己易了容,又服化元丹,有什么惧怕?现下倒是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遂规矩地行个礼,向他步步靠近。 看清他一身绯色,领上一圈雪白狐毛掩在下巴处,轻扫来去。此时正垂着眸,低低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空中逸散。 温文尔雅的面容沾染绯红,一路染到耳垂。 他转过脸看她,眼波流睇,长睫扑闪。 白妗有点不是滋味,看着这张脸心情复杂,大概她以后都不敢吹嘘自己是"醉美人"了。 白妗垂下头,伸手去搀扶他,他身量比她高,几乎有种笼罩下来的压抑感。 她却心思急转,酒香混合花香,花的香气是梅花,他从哪里沾染? 只有宫苑种了梅树。那么,他是刚刚从宴会回来?可身边为何没有一个侍从? 如果太子醉成这副模样,也没人发觉,那只能是他自己不想让人发觉。 为什么? 姜与倦视线不明,嗅觉却灵敏,这宫婢身上的气息虽混杂着草木的清新,仍辨出些微的熟悉。 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遇过,于是稳了稳心神,借她的手站定。 第8章 仔细观察她半垂的侧面,耳垂软白干净,轮廓流畅柔美,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 即便如此,仍有古怪感在心口盘桓。 他沉沉地盯着她。 白妗被他眼神看得发毛,小心翼翼托着他的衣袖,刚想说点什么,手臂忽然被拽住。 她不由得"嘶"了一声。 这只手臂真是多灾多难!又是毒镖,又是戒尺,就不能换个地方么? 哪知就是她这一声痛嘶,让姜与倦瞳孔一缩,立刻将她按在了树干上。 白妗背后一震,蹙眉。 姜与倦仍是有些不清醒的样子,竟然就势,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额头有些烫意,让白妗牙关一紧。 默默按回滑出袖口的月牙刃,这货虽看着醉了,但她才服下化元丹,功力尽散,必定不是他对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手指在她腕上停滞,似乎在探脉。 探了一会儿,神色掠过一丝古怪。 慢慢摩挲上来,触到她脖颈,那偏低的体温让正燥热的指一顿,却不多作停留,直接往她脸上抚去。 下巴,眼角,眉骨,不像在轻薄,似乎正摸索什么。 白妗瑟缩着自己,不意跟他对视一眼,立刻别开了去,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内心却冷笑,师父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自己可是她最有天赋的弟子。 ……不对。 姜与倦的手指顿在她眉边,呼吸轻轻扫过白妗的鬓发。 电光火石间,白妗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可是晚了,她只来得及短暂地"呃"了一声。 才制的新衣报废,白妗几可想象常嬷嬷挥舞而来的戒尺。 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留了力道,只撕开她半幅袖子。 白妗眼前发黑,往常只有她撕别人衣服的道理,今天竟然掉了个个儿,这算什么事! 姜与倦瞪大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截光洁的玉臂,肌理细腻,骨肉均匀,一点伤痕也不见。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在这巨大的震惊席卷过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心头狠狠一跳,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猛然闭目,手松开在半空,些微颤抖。 明明是他做的好事!她都没表示,他竟然脸红得比谁都快! 他结结巴巴地说:"抱抱、歉。" 白妗捂住支离破碎的衣袖,怒火一路窜烧到心口,强行按捺了下去。 易容之术可不仅改换容貌,小小一道伤疤也可抹去与平常无异。 他想靠这个揪出她来,做梦! 但是自己起码得给点表示。 寻常姑娘遭到这样的事,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她琢磨着,酝酿未几,"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像猫儿一般咽噎的哭腔,眼睛紧紧地闭着,咬牙,泪水争先恐后从脸颊两边滑落。 只有自己知道掐大腿的手有多么用力。 千真万确、万分委屈。 姜与倦还捏着一块碎布,真是给她拢上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尴尬万分,仍强压着,镇静地转移话题,"不要哭了,你,你是谁?" 她只抓着衣襟,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姜与倦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只在心里骂自己禽兽、畜生,怎么可以这样为难一个女子? 白妗忽然摇头,泪眼朦胧地从贝齿间挤出三个字:"对不住。" 她接着拢住衣袖,单膝跪了下去,动作小心翼翼。 "妾罪该万死,冒犯了殿下。"像第一捧春雪融化,是特别温柔抚慰的声音。 姜与倦怔住。与记忆中那又媚又冷,咬字都带着狠毒的音色大相径庭。 白妗早就想过,夜闯芳华宫时她以真容示人,现下易了容,武功又被化元丹隐去,唯一的漏洞只会是声音。 改变声线,把控咬字的节奏,于她而言可是非常简单的事。 这少女先向他请罪,让姜与倦更加地觉得自己不是人。歉疚感一下子压过怀疑,俯下身,放轻了声音像怕惊扰她一般:"你怎知孤的身份?" 白妗低低地回:"玉带。只有储君才束玉带。" 姜与倦一顿,储君以外的王侯贵族,除非陛下隆恩,私佩玉带视同谋反。 他真是疯了。如果真是那夜的刺客,怎会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 可根据斩离传来的消息,这十五天内并无可疑人出宫。他相信斩离的侦察能力。 有人的脚步声,宫灯的亮光远远飘来,白妗忽然抬起眼,惊恐道:"妾这样,若被看见,会没命的!" 第9章 话音刚落,一件绯红外袍便披在肩,白妗被人虚搀而起,一只手隔着布料揽住她,轻轻圈进一个宽阔的怀中。 姜与倦带她双双转到树后。 一行巡夜的侍卫走过。 白妗从未与人距离如此近,浑身都不对劲,觉得特别憋屈。 但是她忍住了,想去掐他一把的手也紧紧握住,垂在身侧。 又是那股熟悉的气息。 姜与倦垂目。 白妗转了转脸,听见他心跳沉稳有力。 雪夜很安静,她有些冷,从长袍传来的温度很好地缓解了冷意。 云层中透出月光,雪堆反射,在树旁拉长二人影子。 俩人距离之近,像一对亲密情人。 白妗尖尖的下颌躲在狐狸毛下。她怯怯抬目,眼睫上残留泪光,细碎的闪,光晕动人。 姜与倦又怔。 白妗猛地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提着裙裾跑了。 身上挂着的绯袍像一片红蝶坠地。 他站在梧桐树下,枯叶簌簌飘落。 胸膛还停留着她伸手一推,软绵绵的触感。他的疑心分明还没有卸下,可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茫然地,眯起了眼睛。 ☆☆☆ 白妗回房换了衣,喝下一大壶茶才平定心神。有点咬牙切齿,咽下三个字。 姜与倦。 过了约莫半刻,门突然被推开,常嬷嬷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哎哟,方才到哪里去了?殿下的鹤轿就快到通明殿了,还不快随老身过去!" 闻言,白妗眼睛一暗。再抬眉,神情已是十分柔顺。 "知道了,嬷嬷。" 太子所乘车轿又称鹤轿,轿身绘有繁复花纹,以金丝点缀。 一只手拂开琉璃珠帘,青年修长身姿半弯,踩着脚踏下来。 崔常侍笑迎来:"殿下可算回来了,"说着引人进了内殿,为他取下外袍,置于青玉鱼纹的挂座之上。 通明殿内铺着懒狐毛毯,踩上去如同置身云端。 角落衔珠貔貅鼎中,旃檀香气四溢。因设地暖,室内融融一片如春暖花开。 一张高过人顶的六扇紫檀珊瑚松木纹折屏,将寝室隔成了内外双间。 屏风侧旁安放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铺设了崭新的寝具,被枕整齐,帐头悬垂谷纹双玉璧流苏。 对面地上设一张供坐的长方矮榻,铺着茵褥,中间一张案几,其余橱柜、箱笥各自靠墙而置,每隔三步便有青蟒金漆灯台,烛火通明。 姜与倦坐到案几旁,一身禅衣,袖子垂在茵褥之上。 崔常侍奉了茶道:"殿下舟车劳顿,本不该用这等小事叨扰。然则也不能不请示,因着下月殿下冠礼,按规矩,需得选出个初礼宫人。皇后娘娘将事儿交给了常嬷嬷,这不,人选给您挑出来了,需得您过过眼,才算敲定下来。" 姜与倦抬着茶盏,啼笑皆非,"我不是一向不问此事么?"抿茶,"既然是规矩,全权交给常姨便是。" 常侍赔笑:"殿下好歹也见见……万一不合您心意呢,就算您不计较,往后皇后娘娘也是要问小人罪的。" 姜与倦正翻开书卷,闻言,道:"那便见一见。" 常嬷嬷一早候在了门口,接到吩咐立时便带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一齐跪在了太子跟前。 她又是问安,又是絮叨这几日东宫的大小事宜,姜与倦耐心听完,神色温和。 常嬷嬷直说到哪个宫女偷懒被罚,崔常侍一声轻咳她才反应过来,拍拍自己的嘴,"哎哟,老奴这张嘴,上下一碰就停不下来。您看,这会子也见了人,今夜,要不要留一个人侍候?" 姜与倦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少女们,刚想说"不必"。 忽然一顿,发现个意料之外的人。 前不久,刚刚在宫苑外的小路边见过。 现下光线极好,模样能瞧得格外分明。 小脸,翘鼻,抬眼看人时,一对远山眉倒是温柔。 但她不笑,眼神有点冷冷的。 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恭恭敬敬跪在最后面。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她却与他对视上了,虽只一霎便飞快垂下,却给人一种,掐准了时机的感觉。 姜与倦蹙眉。 他一向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 今日那身绯衣,还是常侍说是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才穿在身上。 这少女的打扮,可以说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偏偏还在鬓边簪了茜红色的珠花,眼唇不知是否妆过,透出嫣红。 样样不合心意,他看得频频蹙眉。 却拿手一指:"就她吧。" 第10章 常嬷嬷领着其他宫女退下,崔常侍也顺路将门阖上。 白妗柔顺地跪着,长发扫在背部。 姜与倦走上前,站定。 "你的名字。" "白妗。" "哪个今?" 白妗抬眉看了他一眼,忽然握住他的手。 在他掌心里,以指尖作笔,一笔一划写出个"妗"字。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轻颤的眼睫。他将手抽回,掌心微痒。 "妾失礼。" 她说着跪伏了下去:"先前,还未谢过殿下助妾。" 姜与倦饶有兴味地看她,轻声,"怎么这么巧呢。" 白妗道:"《摩诃止观》中说招果为因,缘名缘由,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妾与殿下,实属有缘相会。" "你还读过佛经?" "从前家慈喜欢念叨几句,"白妗柔声,"也因识得些字,才能进司经局做事。" 姜与倦默,转身往榻上走去:"孤要就寝了。" "是。"白妗起身,慢步向前。 他坐在床边,神色有些倦怠。 白妗为他脱袜,她跪得工整,心中默念一切都是为了宝贝宝贝宝贝。 雪白的长袜褪去,露出莹白脚踝,形状精致的脚背,足弓,趾尖含着微红,像是滴露的玫瑰。 第一次见比女人还美的双足,白妗叹为观止。 却猝不及防,这美足轻抬起,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她重心不稳,跌坐,愣在了那里。 "常嬷嬷没跟你们说过,不能碰到孤么?" 他赤脚踩在毛毯上,居高临下地说。 白妗看见他的脚趾蜷缩在雪白的衣袍之下。 这是故意激怒她呢,看来,还是没有打消疑心。 她再一次认错。 "奴婢知罪。" 因是赤足的缘故,那一脚并不痛,她的头却疼了起来。 谁说他宽容和善,温文尔雅?! 分明是表里不一,死缠烂打。 "殿下,"再次进入,端着托盘的崔常侍见到这副场景,有些惊讶。 姜与倦望去:"何事?" 崔常侍眼观鼻鼻观心:"皇后娘娘赐下美酒,说为殿下助兴。" "……" 姜与倦往托盘看去一眼,立刻就明白原来之前那杯"杨花落尽"也是他亲娘的手笔。 这是皇后赐下的酒。 太子可以不饮,白妗必须饮。她没什么犹豫,端着杯盏便入了口,抿唇,还嫌有些淡。 不过这话不能说,只能摆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谢了恩。 姜与倦做梦都没想到,一天之内会有第二次碰这酒。 他举盏饮下后,脸庞迅速红了起来。白妗再次叹为观止。 崔常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白妗为他更衣,他任由她动作,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低眉顺眼,神色平静,观察不到异样,姜与倦于是去看她在衣带上摆弄的手。 很纤细,肤质白净光滑。 白妗垂眸,好在她并不用刀剑一类的兵器,手上并无茧。 姜与倦便别开目光。倦意浓浓袭来,他眼眸半睐,思绪尚且维持清醒。 穿上寝衣,他躺进榻中,盖上锦被,睡姿乖巧。 白妗取下珠钗,乌发如瀑披落。灯光下,少女容颜似玉,泛着柔和的暖色。她在榻边磨蹭着,想去掀那雪白暗绣的锦被。 掀不动,她暗暗用了力,还是不动。 原来他死死按住了被子。 一头乱发散在枕上,姜与倦睁着眼睛看她,唇半抿,满脸都写着拒绝。 白妗:"?" 你这样好像显得是我急不可耐? 她扯平了脸皮子,温柔又可怜地说,"殿下,是您亲口说留下妾的。" 他乌黑的眼珠静看着她,好像在努力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半晌,从被子里慢吞吞伸出手,指了指矮榻。 要她睡那儿。 "……" 白妗恶毒地想:恐女症?不会是不行吧? 她形单影只地立在烛光下,默默将手攥紧:"妾不知,不知哪里惹了殿下不喜。" 她暗自垂泪,真的不像作假。 姜与倦将视线移开,半晌才慢吞吞说。 "孤,和你。还不熟嘛。" 他说着说着严肃了起来,"哪有刚认识,就睡作一堆的,这儿又不是花楼。" 白妗古怪。 第11章 他在别扭这个?可是抱都抱过了,要说睡,芳华宫四舍五入,也算是了。 本来她都做好心里建设,毓明这容色,放在江湖上也是采花大盗垂涎的头号人物呢。她不算亏? 男女之间的事儿,虽没亲身试过,但教中广为流传的那些话本子里不都有。她一个女儿家都不害臊,你堂堂太子,竟然搁这纯情起来了? 可事到如今,白妗不得不配合他:"是,妾知道了。" 到了半夜,室内温度有些偏低,白妗特别窝囊地蜷缩成一团,暗暗咬牙。 姜与倦,你可千万别栽到我手里。 翌日,常嬷嬷来问安。 姜与倦穿戴整齐,拿出一块染着点点血迹的白绢,白妗呆滞。 她反应非常快地羞涩道,"殿下威猛。" 常嬷嬷:"……" 姜与倦:"……" 他轻咳了咳,"好了,常姨你可以去交差了。" 常嬷嬷千恩万谢地走掉了。 "殿下是不是伤了自己了,妾心疼。"白妗捧起他的手,查找着伤口,满眼担忧。 姜与倦愣了几息,才道:"放肆。" 他摆起架子来了。 白妗被他一凶,又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眼巴巴地看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去。搓着袖子,很是不安。 姜与倦心头涌上无奈的情绪,不知怎么便说,"这宫里并不全是孤的人,言行举止,需得注意身份。" 说完就后悔。跟她解释什么? 白妗这才抿唇笑了笑。她看着他,满眼都倒映着他的影子。 白妗的脸微微泛红,仿似初绽的桃花般。那晶莹剔透的眼珠中,薄薄的冰层碎裂,透出盈盈的光彩来。 她的神色平和,直视着他,看进这青年清澈的眼眸深处。柔润的唇开合,将心里的话款款吐出:"妾未进宫前流离四方,曾从说书人口中听闻,毓明太子风华绝代。做了掌典,也常常听别人说起东宫。您在我们心中,是君子无双。妾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站在您的身边。" 晨光打在她未施粉黛的侧脸上,姜与倦甚至能看清那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她却不敢再与他对视,而是微微垂下头去,长发滑至胸前,脖颈弱白而纤细,像是一手就能握住。 她轻声地说:"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见识短薄,身无长处,可能连地上的泥土都不如。但在妾心里,进了通明殿,就是嫁给了您。您就是妾的夫君,是妾的天。" "是殿下给了妾在身边伺候的福气,妾这一生都是属于您的。" "愿妾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含情脉脉,语气缱绻。 红霞飞面,憋气憋得脸蛋通红。搜肠刮肚,才挤出两句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的情话。 说着自己鸡皮疙瘩落一地。 姜与倦也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不自在地别开脸,表示:"哦,知道了。" "……"这么冷淡?! 白妗不可置信,被他像赶什么一样赶走了,身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她愣了半天,才黑着脸走掉。 那扇门后,姜与倦自己重复了一遍,"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说到一半,就嗤笑出来。从没人对他说过这么大胆的话。 毓明太子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奉承与谄媚,像这样直白又羞怯的小女儿心思,压根没有机会接触。 有一瞬间,他被那种不加掩饰的纯粹击中,可也仅仅是一瞬间。 立刻就有种微妙的被蒙蔽的感觉。因为这个女子给他的直观感受实在过于矛盾。 说她是个普通的婢女,为何数次作出逾越之举而浑然不觉。 若说她不是,那又为何弱不禁风,没有半点武力,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实在是太过矛盾,矛盾到忍不住想探究,那究竟是不是一层面具。 ☆☆☆ 作为毓明太子的"启蒙"婢女,荣升"白内人"的白妗有幸被赐居通明殿偏殿。 过后,太子又赏赐了一套崭新的衣裙,附言"赔礼"。 简洁两字,惹人遐思。 衣裙遵循他的审美,上襦是毫无新意的米白色,点缀了羽毛绣纹。下裙则是淡青色,连裙底的绣花也规规矩矩。 送礼的常侍意味深长,乖乖,这么激烈连衣裙都搞坏了。 白妗看一眼兴味索然,却撑起个浅浅的笑,移步上前,将一早准备好的银锭子放进他手里。 "多谢崔常侍,劳烦常侍转告殿下,妾甚心喜。"说着抚过那套衣裙,回想那一日房中杜茵抚摸袖衫的神色,仿出了个类似的,侧颜温暖而明媚。 第12章 崔常侍见状,露出个欣慰的表情。 "她真这么说?"姜与倦转过脸来,笔上浓墨饱蘸,还未滴落。 常侍点头:"一开始见着小人,不咸不淡的,听说是殿下赐衣,立刻便上前了,我出来时回头看,那眉眼里都带着笑呢。" 姜与倦落笔:"你收了人多少银子?" 崔常侍哀嚎:"殿下,小人冤枉啊!实在是看白内人真情流露,才觉着应该说给殿下知道。殿下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上心,小人得小心对待不是。而且银子什么的,她还不算大头的,往常那些想巴结殿下的,那可是一出手就吓死人。所以呀殿下您想,小人有什么理由,帮着个小小内人蒙骗殿下呢。" 说罢狗腿一笑。 姜与倦斜睨一眼,有没有人来告诉孤,这家伙到底贪了多少钱?! 因太子素来对亲信十分宽纵,崔常侍与他一同长大,交情过命,这些话倒也不值得他在意。只是给了个眼神:"再这般没规没矩,就跟斩离换岗吧。" 幽均卫首领兼任东宫侍卫长的斩离,每日鸡鸣便会到演武场负重奔跑,再与人对擂数十回合。 崔常侍立刻:"小人知错!" 他赶紧上前乖觉地研磨,觑了眼殿下,他穿一身青灰色立领长衫,玛瑙扣子一路扣到最上,密不透风的。面容温文秀雅,许多时候却也挺严肃。 没想到私底下那么……狂放啊。 看来昨夜殿下很让人满意嘛,并没有他跟嬷嬷担心的那回事。 眼神瞟过来,一接触,姜与倦同为男人哪里不知道什么意思,立刻皱眉:"研墨就研磨,乱想些什么。" 崔常侍再次摇头,"小人不敢。" 嘴却咧着,欲盖弥彰。 姜与倦下颌线绷了绷,却默了,并不想解释什么。 他曾设想过。假如他的直觉是错的。这一次真的是他自负? 昨夜过于草率的决定,以后该如何收场。 想到包括崔常侍在内的人的反应,姜与倦深深蹙起了眉。 那少女,本是东宫外的人,司经局的差事比别处也清闲,半个文职,还算自由。 按照大昭规矩,二十五岁便可自赎出宫。可自被他选中,踏入通明殿起,就代表这一生都是东宫的人。 于情之一字上,毓明并无造诣,却也知一人心、不相离有多么难能可贵。 他尊重这样的情感,即便不能回应,也会报之以琼瑶。因他在深宫长大,见过太多白头宫女。 他想起前朝,太行皇室的开国皇帝。那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帝王,可他一生只有一位妻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百年之后同葬帝陵。而高祖在位期间,同样四海升平政治清明。 礼部尚书曾为帝师,从拜太子太傅以来,便与他说过许多太行高祖的事迹。 他从小就满怀憧憬,希望到自己继位,即便不借助裙带关系,也能创造一个开明盛世。 生来情感寡淡的毓明,向来觉得,身边只需一个人便够了。 杜茵很完美,不论是品貌、还是才情都符合贤妻的一切特质。 他与她一同长大,日积月累,看着她长成足以适配皇后之位的模样。 可一个人的出现,让二十年来的定数被打乱,虽是微末,却也令他惊讶。 但那个女子并无错,假如,她真的是她,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样一想姜与倦的心里升出些歉意。 故才让崔常侍赠衣,给她安排了新的居所。在未确定之前,权且信她,暂时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罢。 但愿她,不会让他失望。 最后一笔划过,姜与倦将纸笺折好,装入信封中,以朱砂封口。 "你去一趟奉常寺,将这信转交给魏大人。"姜与倦淡道,"务必保密,此事决不能有第三者知道。" 崔常侍也凝重起来,郑重接过:"小人明白。" 姜与倦负手,心中算着冠礼的日子。窗前的桃花树卷起了花苞,这是二十年前,那位娘娘亲手种下。 春来得这样悄然。 但愿东府中那人能配合一些。他其实并不想太为难,毕竟是故人旧识,他并不愿故人在九泉之下寒心。 可事关国本,先公而后私,容不得他顾念。 姜与倦眉心微蹙,眸里如浓墨涌动。 另一边,常嬷嬷乐滋滋地向凤仪殿通报。 皇后听罢欣慰点头。 她深知儿子性情,从来不热衷男女情爱,倘若娶了正妻,在登基之前,恐怕是不可能纳妾的,光看他这整整二十年,身边从无安置侍妾便知。 外面人以各种名头送来的美女,都是拒了,或遣到别的宫里。 第13章 他从小都是个极有主意的,她很难改变,只能潜移默化。 杜茵虽是她亲自挑选的太子妃,可东宫的后院,也算是后宫的一个小小缩影,需得有个平衡。 若是光他们杜家占了大头,陛下就算一直放心着,几个御史参本上去,也该疑心了,到时给人钻了空子,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她让常嬷嬷挑选侍妾、又送杨花落尽,带人到太子跟前,选个可心人儿侍候,就是这个道理。 先挑几个家世清白,性情好的,服侍着太子。自古男子,谁不三妻四妾,更何况他可是未来的皇帝? 等杜茵嫁进来,新婚夜便不用太受苦。再因着这些侍妾身份不高,也好管束,决不会撼动她的地位。 到时再慢慢搭线一些世家女儿,多一些助力,以后登基,太子的日子也能顺些。 只不过,让皇后出乎意料的是,昨夜,才见一面,太子便选定了宫女侍寝,她还以为至少得劝上几日呢。 听常嬷嬷说,也不是个绝代佳人,中上之姿而已,太子仁厚,也许只是随手一指,不愿拂了娘娘好意。 什么时候儿子这么好打动了? 皇后一边讶异,一边对"白妗"这个名字上了心。 偏殿,杜相思给白妗端了红糖水来,脸红红地说,"我听宫里老人说,服侍人后都会体虚,要喝点糖水补补。" "……" "还是以前的房间住的惯,"白妗不爱甜的食物,她浅酌一口,便搁下碗, 看着杜相思认真道,"殿下没有碰我。" "啊?"杜相思傻眼。 白妗别开脸,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昨晚才抱上,他就推开我,说……对我没有兴趣。" 说着捂住脸,语气像是要哭出来了,似是很难为情。 杜相思扫过她丰满的胸部,纤细的杨柳腰肢,还有因坐姿隐约勾勒出的长腿,大为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 "莫非殿下……"杜相思捂住嘴。 白妗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达到暗示太子"不行"的目的,让她身心舒畅。 于是喝了口茶,揶揄:"殿下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或许相思你更合心意呢。" 杜相思慌的摆手,"老天,这怎么可能!" 她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隐约还有些忧愁。看得出来杜相思是真的不愿服侍太子。而且,从那日她对那个杜小姐的态度来看,甚是奇怪,里面绝对有什么猫腻。 白妗猜测她进这东宫会不会与自己一样,是别有目的呢。于是瞧着杜相思的目光,渐渐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杜相思莫名其妙:"怎么了。红糖水不合口味吗?" 白妗微微一笑:"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相思。你是我入宫第一个朋友,等我飞黄腾达了,绝不会忘了你的。" 杜相思讪笑。 白妗以为至少还得交心试探几回,才能获知杜相思的秘密。哪知一入夜,不过是轻易的守株待兔,便成功了。 终于可以摆脱与人虚与委蛇的疲倦感,白妗十分欣喜,欣喜若狂。 今夜无月,几点星子散落天边。屋室外,有人偷偷摸摸,摆弄了几下门上挂着的铜锁,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一声轻笑飘入耳中,她一抖,霍地转身作势要逃。看见从暗处走出的人,愣在了那里。 白妗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是我。" 杜相思退后几步,差点撞到门框发出声响。白妗眼疾手快拉住她,附近可是有巡逻的东宫卫,万一被发现俩人真是插翅难飞。 白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松开杜相思的衣袖,在手帕上撇了撇,杜相思看得无语,却不得不跟着她,一齐穿过灌木丛返回。 一路沉默。 许多年后,每每回想这一夜,杜相思都会非常沉痛地反思:她应该早一点认清这个人一肚子坏水。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偏殿守夜的婢女被白妗点了睡穴,不会发觉一点异样。她关上门,有点激动。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如今,终于可以拉到一个盟友了。 烛火昏黄,白妗脸色沉重。 她屈指,叩了叩桌面:"坦诚相待?" 杜相思嗫嚅,捏着裙带很是犹豫。 白妗绝倒,"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咱们都说实话吧。" 杜相思扭头:"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之前我们同室。你不肯说,难道是要我一五一十,把你夜里的行程,给你理一遍吗?"白妗奇怪地问。 "原来那些晚上你都没睡着!"杜相思惊恐,"你跟踪我!" 第14章 "没功夫,"白妗想翻白眼,"推断罢了。我睡眠极浅,自你第一晚起身出去,便已将我惊醒。到二更天,你回来时,又将我惊醒一次。" 她很记仇,语气有点凉凉的。 杜相思:"……" 白妗继续,"回时通身都很整洁,可是冬季潮湿,你的裙摆没能干透。东宫唯一有水流的那条路,在通明殿后方。" "第二晚,你出去了很久,回来时有花香。我猜测你要么迷了路,要么到了培植花卉的暖阁周围。而第三晚,明显比前两次花的时间都短,也带花香,却淡了很多。" "我猜测,你已经找到了要找的地方。此后,你没有再外出,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今夜,我果然押中,你找的,是太子殿下的书房。" 与暖阁距离最近,素日毓明常去之处。 "你总是半夜外出,绝对不是为了偶遇太子吧。"白妗托着下巴,看她,"让我想想,你是为了,拿到某样东西?" "或者换个字,偷~"不知想到什么,白妗噗嗤一笑。 杜相思抿紧了唇。 "你要告发我?" 白妗撩起眼皮:"我何必?" "其实你已经很谨慎,连鞋子上的泥土都清理干净。只可惜,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她慢慢地说,"我在你之前,很早就摸清了东宫的地形。" 杜相思咬牙,讽刺:"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只是一个婢女?"还是个失败的陪床婢女,后一句她没敢说。 "谁告诉你我是婢女?"白妗眨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弧形的阴影。 六个时辰已过,化元丹的效用失去,青衣教"明妃"可是江湖高手榜上为数不多的女常客。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白妗目光落到虚空,"实话告诉你,我进宫也是为了盗物,此物对我至关重要,可以救至亲性命。" 她复看向杜相思,"虽然我们所求不一,好歹也算一条道上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吧?也许我能助你一把。" 也许是白妗的和盘托出让她放下了警惕,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透澈,有种极强的穿透力。 杜相思终于缓缓道:"印鉴。我进宫来,是为了……借太子殿下的印鉴一用。" 她垂下了双眼:"当年,在江南道,一代大儒游历风光,救下路边一对行乞的母女,得知二人要上京投奔亲族,心有恻隐遂留下银钱与书信,信上有一枚印鉴佐证。" "那位大儒,便是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沈仲丘。那枚印鉴,乃是太子殿下的私印,象征着威压与至高皇权。" "到了盛京,我因水土不服留在客栈,母亲带着书信去找杜家,却被拒之门外。那书信被人换了,不知怎么变成一封告发信!通篇都是胡言乱语,母亲被那些人骂作疯子,被家丁们乱棍打出。我寻到尚书府,发现沈大人早已辞官云游。只好折返,想同母亲离开。天大地大,还没有我们母女容身之所么?……可母亲落下一身伤痛,不久便郁郁而终。" 杜相思忍住眼泪,平静道:"母亲从小送我去读书,故而识字,那封书信的字迹与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所以你想仿造一封,逼迫杜家承认你?" "不!"杜相思厌恶道,"那样恶心的大家族,我死也不会愿意踏进。我娘本是农家一清清白白的女儿,就因为那个大人物贪图美色,轻诺寡信,害她因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乞讨为生,父母重病离世都不能尽孝床前。我怎愿把那种人叫爹?" 她抹了一把泪,"只是我娘一生飘零,她的遗愿便是入杜家祠堂,我一定要完成它!" "你打算怎么做?" "有了印鉴以后,我便去找大理寺作主,要杜家堂堂正正地,将我娘牌位迎入祖祠。" 白妗随口问:"你为何不直接向太子坦白?" 杜相思:"殿下与杜家大小姐关系匪浅。孰轻孰重,他绝不会帮我的。" 白妗却有点古怪地觉得:也许不一定呢?马上又否定了,是啊,杜家可是太子母族,谁会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轻易折断自己的翅膀呢? 白妗没有什么正义感,权衡得失后才说:"我帮你偷到那枚印鉴,而你要帮我办一件事。" 杜相思不信:"你有那么能耐?" 白妗哼笑一声,响指一打,烛火应声而灭。 杜相思半天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会武功?!" 她惊得失声半天,直到白妗重新将烛火点起,并摆正在二人之间。 少女神色平淡,抬眸间却有种别样的韵味,令杜相思有些恍惚。 "你要我办什么事?"她手指交叉,犹疑道。 第15章 白妗:"附耳过来。" 听罢,杜相思惊呼:"你这也太、太大胆了吧?" 白妗竖起一指,唇角微翘:"还有更大胆的。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安排自由身,助你脱离皇宫。" 杜相思睁大眼睛。 "宫中有我们的人,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说罢,像是笃定对面会答应,站起了身往床榻走去,似乎准备就寝。 杜相思忍了又忍:"你不怕我告发你。" 白妗正将落进衣领的发,伸手一撩披在身后。 回眸,"你不敢。" 那其中轻飘飘的意味,又幽又冷,让杜相思打了个哆嗦。她忽然觉得这,恐怕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样子。 轻蔑感情,只谈利益。 杜相思确实不敢。她在明,他们在暗,皇室与那些势力能平衡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白妗入宫只是为了盗宝,一个盗字便意味着会尽量避免正面冲突。那么与她合作,利大于弊。 "好。"她听见自己轻吐出一个字。 "三日后,子时二刻。"白妗打个呵欠,"你在书房后东南角下等我,击窗为号。" ☆☆☆ 这几日太子都不在东宫,听说是宿在东华门外的府邸。不知该说白妗料事如神还是怎么,杜相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好时机!月黑风高夜,白妗甚至不换夜行衣,就这么大摇大摆避过东宫卫的耳目,开锁进房。 也算她运气好,姜与倦离开一并带走了幽均卫,否则还得好一番折腾。 书房布局不如寝殿精美,却也典雅。桌面上有几幅毓明太子习字的字帖,边缘烫金,都说字如其人,这苍劲有力的小篆体,倒与他秀美的相貌不贴。角落放置的五彩珐琅花瓶,中间摆放几簇梅花,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太子用来办公的印鉴绝不会只有一个,可私印却是独一无二,平日里不会随意使用,一定妥善保管在隐蔽处。杜相思描述那是一个青鸾图案,底角有"毓明"小字。 白妗翻到书架的暗格,在里面发现一些大小不一的锦盒,堆叠有秩,而那枚私印,则被收在一个黑色的锦盒中。 她取出印鉴,放入袖中。 忽然,门开的声音。 白妗心底一凉,霎那间在心口蹦出四个大字。 杨恣害我! 不是说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么! 这个角度,正对着门口,根本避无可避。 "你在干什么?"有人淡淡问。 那天生带着矜贵与散漫的声音,此时抹上了危险的意味。像一只漂亮的雄鹰,潜伏进了黑夜,那锐利的鹰爪在眼前寒芒一闪。 他向她走来,月光在他身后倾落入室,他的表情不明。她步步后退,退到无可再退,身后就是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 一个高官的机密几乎都会在书房,更何况身为万人之上的太子。也许值得觊觎的东西太多,反而会忽略最不起眼的。白妗笃定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私印丢失,咬牙正想说话。 猛然看见破空而来的寒芒,脸色一变,白妗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将他抱住,直接翻转了位置,将他压在窗边,自己以背部迎上箭锋。 手里的东西,准确无误地从缝隙滑出去。 她吃痛,闷哼一声。 杜相思正倚在窗下,就着爬山虎的隐蔽打瞌睡,被东西砸到清醒过来,还好不曾发出声音。 她看到地上的印鉴,谨记白妗交代的,揣上就跑,有多快跑多快。 屋内,姜与倦接住怀里少女下坠的身体,浑身的肌肉还在僵硬着。他眼睫垂下,对闻讯而入的斩离吐出一个字:"查。" 斩离领命而去。 手臂挽住她单薄的肩膀,这是一尾常见的锥形箭,箭头正扎在肩胛骨处,衣服慢慢被血液浸湿,淅淅沥沥地淌满了手心。 姜与倦感受着指间的粘稠,看少女的脸色慢慢发白,双目紧闭,那嫣红的唇也死死地抿着,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盈在胸膛中,使得他沉默下来。 其实白妗也很不自在,陷在姜与倦的怀里,全身感觉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一样。从小她就抗拒陌生人的亲近,除了师父和师兄,对谁都是拒之千里,别说抱人了,主动触碰都很少。 可是肩上的剧痛,又无法令她作出推拒的举动。 她害怕得直颤抖,却为他挡下那一箭。 姜与倦忽然醒悟了一般,放声道:"来人!传太医!"在话的尾音中,几乎带了一抹厉色。 白妗想,到底不算白忙活一场。她将脸庞的角度轻微地一转,贴近他的胸口,离青年的心脏只余一层结实的皮肉。 第16章 听着那仍然稳健有力的心跳,她眉心仿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呢喃了一声"殿下?" 姜与倦抱她的手微微一紧。 白妗却努力地扬起脸,咬着牙气若游丝地问出一句:"殿下你……可有受伤?" 说完她便陷入了昏迷。 没有听见那心跳忽然停顿一个间隙,又猝然加快。 ☆☆☆ 再次睁眼的时候,透过账前长长的流苏,看见姜与倦就站在榻前。 他身姿修长,容颜俊美得像一座雕塑。好像才进来不久,穿着一身素白的常服,衣襟袖口都绣着青叶纹,浑身萦绕着淡淡的旃檀香气。衣装气韵,无一不透着清爽,神色也同往日一般温和,看不出什么异样。 见她醒转,便垂下眼来对她道:"孤先论公事,再问私事。" 一出口,便充分体现了他的本质有多么冷漠,无情。 白妗都想笑,这人,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别开眼睛,好像有点被伤到了,整个人淡漠得像一抔雪水。 "你到孤的书房做什么?" 白妗不说话,唇抿成一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别过去瞧着他。 姜与倦接着道,"而且,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冷笑,晦暗的光线下,唇角别上的这抹笑容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怕,是那种偏向阴郁的可怕——也许源于他相貌比较精致。 "孤的东宫卫,是聋了还是瞎了?" 他这一句话,使得他身后包括斩离在内的宫人全都跪了下来,屏风后乌压压的一片。白妗这才发现此处并不是普通的屋子,而是在通明殿,太子的寝殿。 白妗坐起身来,勉强向他跪下。 "殿下不要为难他们。" 姜与倦负手,俯视她,整个人的神色有点冷冷的。 "一切都是妾的错,"扯动伤口,白妗才发现肩膀处缠着纱布,而且只穿了一件中衣。 她不敢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衣袖,黑发半挽露出细白的脖颈。 "殿下这几日一直不在,妾辗转反复,实在是思念殿下,便想着殿下会不会突然回宫,想出去碰碰运气……" 姜与倦眉峰微拢,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 "那这锁怎么解释,"他重重将什么放到了崔常侍捧着的托盘中,哐当一声,赫然是书房的那把铜锁,白妗瑟缩了一下。 "难道它自己想开了?"说着他气笑了。 白妗咬牙。 "是这、这个,"摸到头发上,幸好还在。白妗将簪子拔出,青丝倾泻,抬起苍白的小脸,迎上姜与倦的眸光。 她面露羞愧,有点窘迫不安地说,"妾小的时候吃不饱饭……" "便、便自己偷偷学了一手。" "噗。"崔常侍忍不住笑出声,姜与倦看他一眼,他立刻闭嘴。 "妾、妾只是想借殿下墨宝睹物思人。殿下自从那夜起,便连续几日不曾回宫留宿,妾害怕,害怕是被殿下厌弃了,妾心里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铤而走险,想凭借此事吸引他的注意? 她攥着被子攥得骨节发白。 姜与倦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想要看穿她说的是不是谎言。他阒黑的双目中折射不出一丝光线,侧颜犹如刀斧凿刻,浓睫在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 终于,他长出一口气。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说完,他停顿了许久,目光也在她身上落了许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是通明殿的人,做了错事更要罚。便罚俸一年罢。……暖阁洒扫的差事有缺,你便去接替吧。" "……"白妗郁结于心。 却柔顺道:"妾遵命。多谢殿下。" 姜与倦瞥她一眼,终于坐到床头的杌子前。 "现在论私事。昨夜,你救了孤,为孤而受伤。想要什么赏赐?" 金银财宝? 华服美衣? 他甚至想, 哪怕她说要出宫,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他都可以应允。 白妗却摇摇头:"殿下可不可以,陪我一晚?" 她说完,她愣住。 姜与倦也愣住。 白妗愣住是因为她本来想说陪她吃个晚饭,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脑子打结,直接略过了饭的步骤。 估计又要觉得她饥渴难耐了吧? 好在白妗脸皮不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举目望帐顶。 姜与倦似乎想到什么,回头,崔常侍非常知趣:"好的,小人回避,回避。" 最后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17章 说那话的是她,箭在弦上了,白妗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她向他伸出手,试图随便指个什么转移注意力,却被姜与倦轻轻地握住。 她体温偏低,甫一接触他干燥温暖的肌肤,一哆嗦地想抽回,结果怎么也无法,他没用太多力气,就是让她挣脱不开。 可恶!竟然用内力压制她。白妗看着被五根修长手指包裹住的手,有点挫败。 "红了。"她扁扁嘴,看看他,又看看手腕。 姜与倦立刻松开。 她的肤质好像很容易留痕。 她捂着手腕,有点委屈,时不时小心地看他一眼。 远山眉温柔,带着小女儿的嗔态。 姜与倦忽然轻咳了一声。 "好好休息吧。"说完便起身迅速离开了,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似的。 白妗瞧得莫名其妙。 ☆☆☆ 伤养好的当日,白妗便去找杨恣算账。 哪知杨恣一看见她,开口就是正事:"你可知东府?" 白妗张了张口,茫然地摇头。 "东华门外有一府邸,是宣和三年通明殿大火所建,为与东宫区别,称为东府。" 白妗立刻反应:"通明殿曾经大火?" "不错,似乎这火还与陆惜玉被废入冷宫有所关系。" 这时有人从旁边路过,对着二人吹了声口哨,一身侍卫打扮当是杨恣的同僚,正冲着杨恣挤眉弄眼,八卦兮兮地问:"这是你的……?" "表弟。" "表妹。" 互看一眼,杨恣:"不要闹。" 白妗柔声:"表哥~" "……" 同僚也笑,"杨兄的表妹啊,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在哪里当差呢。" 白妗见他眉眼清俊,说话也不惹人厌烦,便行礼回道:"奴婢是通明殿的掌灯侍女,见过大人了。" 同僚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刘毅便好。" "刘大哥。"白妗冲他一笑。 美人示好,刘毅心底乐开了花,却因有事在身不得不按捺亲近的心思:"你们先聊,我还要当值,改日再会,再会啊。" 说完乐呵呵地走了。 白妗目送那宽背蜂腰的背影远去,一回头,杨恣古怪地看她。 "掌灯侍女?豆,豆,网。" "不然让我见人就说,我是太子殿下的洗脚婢?"白妗无语,"那还要不要嫁人了?" "?" "你不是已经消除了姜与倦的疑心?"杨恣问。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天你的箭就不能偏一下?疼死我了。"白妗抱怨。 "……"杨恣拧眉,嘀咕,"我控制力道了。"不过他担心暴露,很快便抽身离开,倒确实不知道她伤势如何。 不由得带点愧意道:"要不要给你点金疮药?" "不必,"白妗立刻回,"多给点教主的丹药就行。" "……" 白妗冲他笑了一下。 其实成为青衣教的明妃之前,她被迫闯过一个越灵山窟。 那里面阵法诡谲,暗箭难防,出来时浑身血洞没有一处完好。若非师父配制了药汤调理,还有教主赏赐的完颜丹,恐怕她早就是废人一个。 肩上那道箭伤,于她而言不过是皮肉之苦,用来博取太子信任,还能坑一把师兄,实在不亏。 杨恣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个小师妹脸生得多情,实际冷心冷肺,也许是因孤儿出身,缺乏亲情,后被青衣教收留,作为明妃候选人培养,从小成长环境便是尔虞我诈。 师父将她收入门下已十二,早已定了心性,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直到出过几次任务,师父又悉心照料,这几年与他们的关系才好了许多。 可对待外人,她永远都是利益为先。 若说师父是那百灵面和心善,白妗便是猫头鹰,看着娇憨本性凶残。 白妗自然不知道杨恣怎么腹诽自己。 "好了,说正事,"杨恣收起心思,正色道,"半个月前,东宫剿匪一事你想必有所耳闻。" "对啊,怎么了。" "正是那一次,青衣教有人擅自行动,害得全军覆没,其中就有一位颇有名望的前辈。论起来,应当是我们师叔。昨日我接到消息,他很有可能没死,而是落到太子手里被关了起来。经过这几日观察,我猜他极有可能在——东府。" 他脸色慢慢地沉肃:"教主有命,让我们合力救出那位师叔。" 一碗浓香四溢的鸽子汤,一枚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第18章 白妗大老远就捏着嗓子:"太子殿下~" 姜与倦提笔的腕一抖,墨洇透了宣纸。 他抬目看去。少女亭亭立在门前,巧笑倩兮,如清水芙蓉。衣着不再颜色鲜亮,而是那件他赏赐的衣裙。米白上襦,青色下裙,碧绿的丝绦在腰间成结,盈盈一束。 赏心悦目。 白妗眼尖,一下看见桌案上,摆着一把泼墨折扇。 半个时辰前,杜茵曾来过,送来一把自己绘制的折扇。她是盛京有名的才女,这精美的工艺品在她的笔墨加持下更为矜贵。 她熟练地为太子研墨,容色嫣然:"听说殿下处罚了一个宫女?"声音温柔若出谷黄莺,"罪名是……私入储君书房?" 杜茵有"小明珠"之称,一举一动堪称女子典范。 "虽说殿下不曾丢失什么,还是要以儆效尤,只罚去洒扫,会不会太轻了些。" 姜与倦专注写字,提腕仍然沉稳:"孤不觉有何不妥。" "殿下决策,妾并不愿置喙什么,"她话锋一转,"可毕竟宫中规矩森严,若是不加以严惩,时日一长,人人争相效仿,恐怕风气不正。" 她说话极缓,并不会使人觉得有斥责或者埋怨的意味,仿佛就事论事一般,让人挑不出丝毫差错。 姜与倦终于搁下了笔。 他唇色很深,唇角微微地往上翘。看人时眸光微闪,渐渐地沉静下来,像一颗浸在水中的乌玉。 "那孤要如何惩治于她呢?用刑?世上刑罚,无非笞杖徒流四种。然人犯错,亦有小大之分。楚毒备至,不过是徒增冤怼罢了。" 按理说,这答案应当让人满意,可毓明太子何时又何需同人解释这样多?愈是认真,便愈是反常。 杜茵一向端庄优雅的面上有了怒气。 "殿下,不过就是个……侍寝婢女,连初礼的名头都不曾定下,殿下何必如此紧张?" 姜与倦微微眯了眯眼。 不曾临幸白妗一事,他觉得没有必要同崔常侍说,自然也没有必要同杜茵说。 "这是孤自己宫中的事,"他神色淡漠,转脸看她,"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他都知道! 杜茵研墨的手一僵。她确实派人混入暖阁之中打探虚实,却在几日前莫名其妙被遣离了。 有必要那么宝贝?她心口醋意翻涌,更多的是不甘,传言中清冷疏离的毓明太子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么!还是区区一个婢女! "殿下!"她才说出这两个字就惊觉不妥,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她是士族女,他是皇家子,天生就有君臣之别。倘若以臣女身份质问太子,那便是僭越,是大不敬。 更何况苦苦纠缠下去,只不过证明他对另一个人的另眼相待罢了。 可是杜茵从小众星拱月,从未在谁那里吃过亏受到冷遇,像现在这般受挫,内心早已十分不虞。见他不咸不淡更是大为光火,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咬唇看向姜与倦。 他重新将毫笔握进手中,扼袖露腕,沉下眉目:"如果与杜家的一纸婚书还不能令卿放心,何不去求陛下即日赐婚?" 杜茵就像被雷击中般愣在了原地。 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贤良端庄的太子妃,一个与太子相配的身份,换成张茵李茵他也会娶。而作为姜与倦的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她这个人。 她与他都是何等聪慧之人,不过一个不屑点明,一个装傻不知罢了。 可像方才,这么清晰地将真实剖开,不再维持表象的平和,这是他们七年交情来的头一遭! 怨他凉薄么?她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比她早一步看清,早得太多了。 从她很小被领到太子读书的书馆,与那温文秀雅的少年相识之日起便注定他们,不会成为寻常的恋人。 他待她彬彬有礼,把握着分寸永不逾越那条线。她以为他本性疏离,对所有往前凑的女子都是如此,唯独待她几分悦色,便以为有所不同。 可现在仅仅因为一名宫女,他的所作所为便超过了纵容二字!而她因此乱了分寸,入宫质问到头来自取其辱! 她明知身份如此,最不该关情。她何必如此计较,反正太子妃的位置终究是她的!只要杜家不倒,皇后娘娘扶持于她,可终究有所不甘—— 为何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是她的,可最尊贵的人却不能是她的?她不甘心! 杜茵双眼通红地离开了。临走时碰倒花瓶也不曾停下,水渍铺满了相思方纹地板。 白妗隐在门后,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杜茵走出老远,才回头,用自制的弹弓把枝头一直咕咕咕叫的鸽子打了下来,带去小厨房,让人熬了碗新鲜的鸽子汤。 她一路端着汤进来,走进屋内,不慎踩到水渍脚下一滑。本来凭借习武之人绝妙的平衡力能够稳住身体,但姜与倦目光就落在这处,她不能掉以轻心。 第19章 索性借势摔倒,钗揺鬓散、娇呼连连之际,腰间被人虚扶一把,鸽子汤的汤盅被人稳稳地端在手心。 白妗愣愣地抬头,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您、您不烫么。" 姜与倦淡然地摇头,白妗"哦"了一声,用手帕包着接过汤盅,置于案上。 那青年却背过身,悄悄地摸摸耳垂,又朝手心哈了口气。 白妗发笑,装作浑然不觉。 她闻到脂粉香气,立刻有种不悦的情绪,像是碗里的肉被人叼起来咬了一口,神色也没那么热情了。 汤盅虽被他接住,方才还是洒落一些,导致案上一张图纸浸了油渍。 姜与倦看到此景脸色一变。 这是皇族围猎的地與图,他花费了两夜绘制,通宵达旦,耗费了许多心血。可现下,最中心的地带已经污染地看不清了。 他还没有说什么,却发现少女一语不发地跪在了地上,层叠的裙裾压在膝盖下。 其实这罪名已经很重,完全可以置她于死地。 他眉头紧锁。 她犯的错那样多了。他对杜茵说的话,若现在再看,好像也全然不作数了起来。 可是……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今天发生过何事,也没有人会知道那张纸是地與图。无非多耗费精神,再重制便是了。 姜与倦叹口气,想说话。 她猛地抬头,眼圈通红:"太子殿下。" "求殿下给妾将功折过的机会,若妾不能……愿任由殿下处置。" 姜与倦心口重震,他看见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并不像前几次说落就落,却让他哑然,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咬唇看向他,饱满的红唇被牙齿啮出浅浅的痕迹。 他终于淡声道,"你要怎么将功折过?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若你知它会让你尸骨无存,还敢如此夸口么?" "妾不知。" "但妾愿一试。" 白妗起身,来到他的身旁,从他手中轻轻抽走狼毫笔,小指勾过他的掌心。铺陈开了宣纸,静静凝视宣纸的侧颜无辜。他视线下落,看见她耳上净白无物,一阵阵草木的清香钻入鼻中。她身上没有浓郁的脂粉香气,一向素净单薄,好像一株孤独的植物。 直到她将什么双手捧到她面前。姜与倦才回过神来。 宣纸上线条流畅,标注清晰。猎园、围场、险区无一遗漏。 她还原出了那一处,半点误差也无。 世间有人精音律,有人通政事,有人善佛法,有人深世故,有人过目不忘之能。 什么在烟消云散,又有什么在迅速凝结。 终于能感受到姜与倦的目光变了,不再是那种对女子难缠的无奈感,而变成了一种真心想结交,或者说收归麾下的挚诚。 白妗深知,若二人一直存贵贱之别,有主仆名分,那么她就永远不可能拿下此人。 只有在更加接近的位置上对话,而不是一味的付出,才可能令他亮出真心。 真到那时,离她心想事成之日也不远了。 她有耐心,甚至可以比姜与倦更有耐心。 "请殿下过目。"她仍稳当地捧着宣纸,抬眸来,饱含期艾的眸光中,女子的倾慕与小心翼翼的期待展露无遗,融合成十分的柔情。 姜与倦细细看了几眼,才掩饰住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能。" "妾自小就对图画一类十分敏感,一旦看过便很难忘记。"白妗并不掩饰什么,而是直白地将自己的优势说出。 姜与倦目光微动。他虽也记忆超群,却也做不到只看一眼便能纤毫毕现的程度。没有异于常人的精准判断和运用丹青的能力,无法做到这一点。 "你未进宫前,都在什么地方……"是否经过专门的训练? "妾的父亲曾痴迷丹青,妾也受到他的熏陶,喜欢自己在房中作画。能够还原只看过一眼的画面,也是妾无意间发现的,没有告知过他人。" 她知道事后姜与倦肯定会查她说话的真实性,但他会发现与她所说一模一样。因为白妗所顶的这个身份,在经商没落之前确是书香人家,家主也确实长于丹青,只是后来商船失利,男丁多葬身海难,家族散败,女儿不得不进宫卖身为奴罢了。想来闺阁女子不愿暴露一些长处,也并无什么。 姜与倦将她从地上扶起。他一向是礼贤下士,此时也不把她当成寻常的宫女奴婢,低声问:"你愿不愿意为孤做事?" "妾愿意。"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便脱口而出。姜与倦不禁想起她说的那一句"妾一生都是殿下的人"来。 那时她也是这般斩钉截铁,又含情脉脉。她的话语大胆而真挚,竟似乎永远不知掩饰,可表现得偏偏又那么羞怯,微蹙的远山眉中仿佛拢着无边的云霭,竟是他从未领略过的风情。 第20章 姜与倦觉得有点不好。他的心神有些动荡,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不曾产生太激烈的感情,唯一一次大悲是在那人逝世之时。在此之后,他的心绪一直平和而宁静,他规划好了一切,清晰知道以后的路是哪一条,每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她——这个小小的女子—— 姜与倦松开扶着她衣袖的手。在她有点不解地望着他的时候,他说道:"明日孤去奉觉寺礼佛,你可愿同行?" 奉觉寺。 白妗依旧柔和:"愿任由殿下差遣。" 据最近四处搜罗的消息,白妗了解到,不知何故,毓明太子曾在奉觉寺住过一段时日。那个时候是他刚刚册封太子不久,据说是钦天监为八岁的小太子演算,测出继续待在宫中将有一劫,为避祸,他被皇后送去城南山中的寺庙。 灾祸确实降临,只是时间迟了许多,毓明十六那年通明殿走水,紧接着就是陆惜玉失宠被废入冷宫。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白妗对陆惜玉的过去没什么兴趣,对青灯古刹更是提不起劲来,但是她对姜与倦很有兴趣,因为这个人不像江湖中人鄙薄的那些权贵,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便目中无人。他有原则、有气度、有礼数,脾气也属实温和。 这种不同吸引了她。 她甚至想挑战他的底线,与原则。 这种感觉,不是棋逢对手,也非剑场搏杀,这,更像一场捕猎。 只是,谁又是狩猎者,谁,又是猎物呢? 翌日,白妗穿了一身男装,颜色是朴素的淡蓝,只是有些宽大,她的鬓线过于柔美,很容易就看出与男子的不同,故以佩巾掩盖。 饱满的额被深蓝的佩巾衬托,更显白腻。 有些人天生适合中性一些的扮相,她身量纤细,虽不及姜与倦高挑,却胜在匀称有致,也不知怎么伪装,原本高耸的胸前平平,倒确实像个水灵灵的书童了。 见姜与倦一直看着自己,耳垂微微红,白妗冲他眨眼,浑然不知地一笑:"殿下怎么了?"她靠得有些近,密闭的车厢中两人几乎呼吸相间,她作出担忧的模样,用袖子给他揩去细汗。"殿下的精神头瞧着不大行。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姜与倦:"无妨,"头侧了侧,避开她正色道:"在外边莫要唤我殿下,你……" "少爷?"忽然一声,把他叫愣了。 白妗柔柔道,"不知可不可以唤您少爷。" 书童,倒确实是富家公子的标配……他轻咳一声,"可以。" "少爷,妾……" "也不要自称妾了。" "是。小人知道了。" 姜与倦闭目养神。身边许久没有动静,他睁眼看,不知何时白妗已半身蹲伏在地上,青葱的手指挑起一颗镂空的球形金属香托,里面装的是香,深冬梅花所制,点燃可以悬挂在车壁的银钩上,香气袅袅。她似乎正在车座下寻找火折子,半个肩膀都要探进去了,他的目光滑过,这衣服着实宽大,衣襟因为她的动作散开,里面的白色束胸都能看见,他连忙移开视线,简直是心惊肉跳。 他的那一面也要挂,白妗仿佛是忘了有他的存在,直接倾身去够那个银钩子。这时马车一个咯噔,她晃了一下压在他身上。膝盖上软软的触感,他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她不知怎么,有点痛苦地低吟一声,像小猫似的。 姜与倦立刻联想到方才所见,蹙眉,束那么紧,肯定…… 他蓦地顿住。 白妗撑手起来,马上就同他道歉:"妾笨手笨脚……" 他"嗯"了一声,默了默,才补充"无妨。" 而已经点燃的香洒落在地,将锦毯烧出了一个洞来,白妗惊叫一声,要从地上拾起香托,手伸出去的时候立刻被人拽住。 姜与倦轻声斥她:"不怕烫么?" 白妗转过脸来,神色里满是羞愧,"妾忘了……" "不必管它,崔常侍会收拾。" 说着松开手。白妗下意识去捂,姜与倦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又红了,方才他没有控制力道。弱白的皮肤上,指痕留下的红色分外醒目。那一时间他竟想,除了手腕,其他的地方也会如此么。心底腾升起一种奇怪的燥意,还有不由自主的凌虐感。仅仅一瞬间,他就打住。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么,姜与倦揉了揉眉心。 白妗见状,掀开车帘问马夫,"还有多远的路程?" "约莫半个时辰,贵人稍安。"那马夫回。 白妗便坐了回去,"殿……少爷,离奉觉寺还有好一段路呢,如果少爷觉得疲累,可以小憩片刻。"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为他慢慢揉捏起来。 姜与倦没有拒绝,浓密的长睫阖目,淡声道,"你不是读过佛经么?给孤诵一两句罢。" 第21章 白妗眨了眨眼,有些讶异,青衣教明妃所要学的,除了与大家闺秀同样的琴棋书画以外,武功兵法等都有涉猎。佛经,她自然会诵读一些。可,经文是用来静心。他为什么要静心? 他,心乱了么? 想到这,她的嗓音放轻,应了声"是"。神情充满着抚慰,回忆着那些枯燥乏味的经文,在唇齿间一一碾过。 明明是庄重严肃的诵经,却被她的声音染上柔旖的颜色,如溪流潺潺般流淌在他耳边。 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沥的雨声,与她低语交织,逐渐汇成一张绮丽的大网,严丝密缝地向他网来。 他动了动手指,想挣脱。 被她的手覆盖,柔韧又包容的力道。 于是黑暗沉沉席来,他不受控制地陷落,陷落。 姜与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妗也熟睡着。 她枕在他的膝头,未施朱粉,少女的容色清丽甚至有些清淡。姜与倦见过许多美人,他自己也常常受到盛誉,诸如明珠曜世、容采冠绝。眼前这张,绝非一幅倾国倾城的容颜。 可他却凝视着,失神许久许久。 他想起做的那个梦。 山间泬寥,青竹耸立,雾气如舞女长袖,缠绕周身。他好似回到少年时,那一年他十六岁,该是端坐明堂中,听太傅教学,可不知何故竟到了此处。 这是他少时曾待过的庭山,奉常寺所在之地。他在竹林间看见了光亮,循着那光走去,看见一个僧人,他牵着一只白鹿,鹿角上挂着小小的宫灯,灯笼一般的红。 似乎有诵经声断断续续传来,梦里不知是梦,他惶惶然,仿佛重新回到迷失了的垂髫之年。 他朝那僧走去,想寻一个出离之法。 僧人却不见了,独留纤细的少年在原地。他绕着竹林慢慢地走着,听见了笛声。这是他常吹的曲子,雅名"空蝉",是那人教他。 那是很小的时候,他坐在屏风前,她坐在屏风后。 "空蝉是什么?" "是现世。" 他隐隐约约看见她露出的衣袖,那袖子上的一针一线是如此华美。可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入手中觉得轻飘飘的,稍微握紧一点儿就仿佛会破碎似的那般脆弱。蝉离开的壳就是这样的物件啊。" 她的叹息也是如此脆弱,只一刹那便消散,就像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他还未长成,记忆出现的错误。 少年慢慢地停下脚步,雾气在身边褪去,出现一座宫殿。桃花树还未凋谢,一切败落之景尚未到来,所有的青春从腐朽中破土而出。 他隔着茫茫红雨,那无边的芳菲中,定格在一道撑伞的背影。 她是如此鲜活、如此真实,就好像只要他朝她奔过去,她就会转过身,对他张开拥抱,笑目明艳:"明珠儿又长高了。" 可是当他走上去,她又消失不见。 推开那扇朱红的宫门,花香四溢。他一步步地走过,这里寂静得像从未有人居住,又繁华若春。花瓣铺满了小径,尽头花树繁美像夜幕中盛放的烟火。 少女伫立在树下。 她打着一把伞,花屑如飞絮。 少女从伞下抬起头来,对他盈盈一笑。 "太子殿下。" 那瞬间,桃花全都开败了。 白妗醒来,就迎上姜与倦沉沉凝视的目光。她第一反应是自己露馅了。 直到他有点不自然地扭过脸去,白妗恍然大悟——这货不会被我睡姿倾倒,就爱上我了吧? 她甜甜一笑:"少爷,是不是奉常寺到了?" 颊边浅浅的梨涡。 姜与倦不说话,动了动膝盖,白妗这才懒洋洋地起身,他从马车下来,落地差点不稳,身体晃了一下,白妗无声一笑。 她赶忙后一步下,姜与倦淡然前行,他今日一身寻常锦袍,一贯的雪白色,衣襟袖口却有深蓝色的流云纹路。 腰着乌木梨花佩,发束水晶白珠冠。好个清风明月佳公子。 白妗上了前去,扯扯他的袖子。姜与倦轻斥一声:"成何体统。"眼睛却直视前方,看也不看她。 白妗暗笑,装无辜:"小人知错,小人以后再也不在马车上同少爷睡啦,害得少爷腿都麻了,要不小人给您揉揉?" 姜与倦差点跌倒。 路人侧目。啧啧啧,光天化日,伤风败俗。还是两个大男人! 姜与倦说:"别胡闹,今日还有正事。" 白妗:"少爷走得那么快,都不等等人家。" 还娇嗔,真是嫌热闹不够大。姜与倦无奈回头,让她牵上衣袖:"过几日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最近来寺里上香的人极多,故而马车不便行走,我们便从此处上山,注意别走丢了。" 第22章 他脾气那么好,白妗都有些愣,下人逾矩,常理来说不是应该训斥一顿么? 如此没有威信,他的太子之位是怎么坐到今天的? 她心里迷惑,也就乖多了,乖乖地捏着他衣袖,亦步亦趋随他前进。 殊不知他们这样在他人眼里,哪里像个书童,简直就是纨绔子弟与他豢养的小倌! 这条通往奉常寺的路热闹非常,街边小贩人挤人,有卖香烛纸符的、有卖糖人炸串的、酒铺茶馆鳞次栉比,路过面摊,阳春面浓香侵人,金黄的大骨汤冒着热气,两把葱花在暖阳下勾人馋虫。 白妗拉着他的袖子,不肯走了。 姜与倦只觉袖口一紧,回头,那书童对着别人一碗面虎视眈眈。他有点无语,想到她出宫前的流离,终归还是拉过她的袖子,朝面摊走去,撩袍坐下,把"咽欢"那把笛子放在了桌上。 白妗看了一眼,有点手痒。 姜与倦:"勿碰。其上有机关,恐伤了人。" 白妗心思一转,"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笛子呀。" "以内功送力于孔,从笛口可出刃。利刃淬毒,往后刃愈薄,毒愈强,可见血封喉。"他轻描淡写。 白妗微吓,手攥在一起。 却脸红:"是小人孤陋寡闻。" 面碗上了,白妗心神不宁地吃了两口。见姜与倦不动:"少爷,你是不是没吃过街上的吃食?" 他分开筷子,"不是,"长睫垂下,看着碗中鲜香汤面,"只是许久不来,也不知滋味同从前有无分别。" 白妗这才想起他从前是在奉常寺住过数年的,其间下山来,也不是不可能。都说佛前清苦,看来这小太子,倒并非一路锦衣玉食长大的嘛。 他明明吃相很优雅,半点汤汁也不曾溅到。她却从怀里摸出手绢,在他置筷后,要为他擦拭。他把她的手按住,轻声:"不合规矩。" 白妗将绢覆盖在他鬓边,"少爷都吃出汗了。"她细心地为他将细汗擦去,眼神里全是专注。 在她的眼中,除了他,还有背后攘动的人群,暖阳明媚,春柳澹澹。可是那些景色都褪了色。只有他是鲜明。 "今日小人是书童,您是少爷。书童照料少爷,有何不妥?" 她叠起手绢,要收进袖口。姜与倦蹙眉:"已脏了。" 他伸出手,显然是想同她要了去。 白妗确实嫌弃得不行,想她袖口一贯香风满盈,那里收过沾了汗的物件?还是个男人的。虽说这男人与邋遢沾不上边,白妗也半点不含糊地就给了他。反正那帕子也不是她的,而是她从杜相思那儿顺来的。 丝帕是淡黄色,绣着点点迎春,典型的女儿家的物件,姜与倦不知怎么觉得有点羞赧,迅速便收进了怀中。 有点像定情信物……直到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耳垂微微红。 春风十里,温柔抚慰。 姜与倦胸口放置丝帕的地方有些发热,她却不像先前拉着他的袖子走了,他刻意停了一停,还不见她伸过手来。他侧目一看,才发现人不见了。 白妗正站在不远处,同一个大胡子的异国人交谈。大部分都是那人在说,而她将眉微微蹙着,眼神有点冷。姜与倦见那人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粗糙宽大的指节捏住了浅蓝色的袖口,柔软的布料微皱,姜与倦觉得手指传来轻微的痛意,低头,咽欢被他握得很紧。 他心中一惊。卸掉手里的内力,将笛子重新别回腰间。 他唇角弧度轻微,上前。那大胡子操着一口十分不流利的官话,见了他,磕磕巴巴地问:"你这,这小奴才多、多少金," 白妗瞪他一眼:"反正比你轻。" 姜与倦:"……" 大胡子只是笑嘻嘻地:"不如,让、让给大爷我如何?" 他说着扯过旁边个绿色衣衫的青年,青年脸白腰软,眉眼含情,大胡子自顾自道:"或者我们换换,我这相好功夫不错,而且脸蛋也比你这个好了太多。" 绿衣青年锤了大胡子一下,嗔道:"死相!"却偷偷朝姜与倦抛了个媚眼。 白妗:"……" 大胡子又同姜与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白妗只能隐约从只言片语的官话中,得知这个大胡子乃是从一个叫边月的国家来的,而那个国家民风开放,且盛行男风。 姜与倦终于开口,他说的语言竟与那大胡子别无二致,且十分流利。这下不仅白妗,连绿衣青年也看呆了去。 他应对从容,一举一动莫不有礼得宜,再加上他出众的外貌,天生吸引他人的目光。此时此刻,才完全体现出大昭明珠从小培养的饱满自信力。 他与大胡子你来我往的,白妗有点懵,姜与倦又换成了大昭官话。 第23章 他吐字清晰,一字一言极郑重:"体谅客人远道而来,可身在我大昭境内,便应该守中原的规矩。大昭律例,并不流行以人易人,家中的奴仆,也并非主人能任意买卖,还是要过问他们自己的意愿。" 咦,还有这条,她怎么不知道? 大胡子听了却一脸若有所思。他从腰间取下沉甸甸的钱袋,塞给那油头粉面的绿衣青年,在他耳边咕哝了几句。 绿衣青年一脸不情愿地带着三两个随从走了,大胡子又跟姜与倦攀谈了几句,告知自己名叫赖噶若。 "赖嘎若?" "边月语中,有太阳的意思,而太阳,则是他们国家的图腾,"姜与倦轻声向白妗解释道,沉吟,"看来此人在边月的地位不低。" 这样一来,姜与倦看向大胡子的神色便有些凝重,大胡子却好似全然不觉,眼睛总是在白妗身上打转。 不一会儿绿衣青年便回来了,只是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束花,用绸带扎着,惹眼的大红色,芳香扑面几乎刺鼻。 大胡子哈哈一笑,将那束鲜花举到白妗面前:"不就是示爱么,拐弯抹角的,中原人就是麻烦。" 带露的花瓣几乎怼到脸上,白妗震惊得暂时失去了言语。 她过了好久才不可思议道。 "你倾慕我?……可是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胡子仍固执地向她举花,一脸灿烂,白妗有点无语,咧了咧唇。 "那,你倒说说倾慕哪里。" 大胡子眼睛一亮:"你的嘴唇你的腰,你的长腿你的马赛克……" 懂了,馋我身子是吧。 白妗碰了碰花瓣,赞叹道:"很香,谢谢。" 大胡子一喜,她却作势依偎到姜与倦身边,抬高下巴。 "可你瞧瞧我家公子,难道不比一捧鲜花夺目吗。" 直到这一刻,赖噶若好似才正眼去看姜与倦的脸,"喔"了一声惊叹道:"果然是绝品。" 然后马上摇了摇头。 "可惜身体太硬,不喜欢。" "……" 姜与倦蹙眉。 白妗倚靠在姜与倦肩头,幽幽道:"我对我家公子情根深种,恐怕只能拂了公子好意了。实在对不住,赖公子。" 赖噶若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 终于一摊手:"好吧,好吧,你们中原有句话我还是听过的。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便祝你们男男好合,天长地久了!" 说完豪气地一挥手,带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一身华服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那绿衣青年摇摇晃晃,还幽怨地一步三回头。 白妗自动与姜与倦拉开距离,让二人不至于那么亲密,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少爷,他实在是放肆。" 眯眼,"要不要小人给下面传个口信,好好整治此人一番?" 她一眯眼,些微冷媚颜色划过眼角。姜与倦看得心口一动,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分析:"不必。你想想他与我的身份,若被有心人拿来作文章,后患无穷。为一己私欲破坏两国和睦,实非明智之举。" "意气之争,不必理会。" 已经破坏了怎么办…… 白妗瞧不起他这种退让,在她眼里,人若犯我,我必回敬十分。 却轻笑,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说,"少爷大度,小人倾佩。"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还真是一语成谶,在奉常寺的庙里,白妗又看见这个大胡子了。 只不过他的脸肿成了个猪头,还是那种吓人的猪肝紫,被随从搀扶着,呲牙咧嘴地指着寺里方丈破口大骂,周围香客都被吓退到了门外。 白妗立在门槛外,看得发笑,努力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呀,这不是那个赖噶若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怪吓人的。" 姜与倦皱眉,此人症状明显是被人下毒,可看他身边随从,身形稳健脚步有力,一个个都是不俗的高手,怎会被人近身下毒?还是这种近乎戏弄的毒药? 赖噶若拍了拍腰包,鼓囊囊好几个,并且颜色不一。异国商人独身在外,难免不遭人觊觎,他却浑然不觉,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钱,贼有钱,操着一口奇怪口音大声说:"老子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大师,擅长医术,快叫他来给本大爷解毒!你要多少金,尽管开口,本大爷给得起!" 白妗霍地明白了,这就是个憨傻富二代。 方丈只是规劝:"佛门清修之地,施主请勿喧哗。" 见这秃驴油盐不进,赖噶若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嚎:"大师,大师你在哪,快来救救本大爷,给本大爷解毒啊!" 第24章 方丈一迭声"阿弥陀佛",皱眉看他撒泼打滚,"施主中的这是‘夜陀罗’,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毒药,等一刻钟便会自然消退,施主何必如此?" 赖噶若才不听,捂着满脸胡子,一直嚷好疼好痒,要死了要死了。 白妗却想,这人御下倒是有些手段,方才,他的一个随从暗暗对着方丈拔了刀,这赖噶若不过一个眼风,便将人制止。 只这人哭声着实难听,既像青蛙呱呱呱又像鸭子嘎嘎嘎。 白妗扭过头问姜与倦,"少爷,这人虽然可恶,但这样,看起来也好可怜,我们要不要帮他?" 她眉心微蹙,一副隐隐担忧的模样。 姜与倦转过脸,看白妗一眼,便取出一个瓷瓶给她。 白妗走向赖噶若,倒出药丸,却在手里捏去了一半。她蹲在赖噶若面前,不无同情地说:"公子,疼么?" 他的随从怀疑地盯着她,又要拔刀。赖噶若却说:"缘分啊,我们又见面了。" 旺盛的毛发掩盖下皮肤紫肿,完好的地方却是小麦色,琥珀般的眼珠子中闪烁着光:"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来为我解忧的吗?" 他要来握她的手,白妗赶紧避开,偷眼看向门口的姜与倦,他却正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白妗便专心应付赖噶若:"我家公子略通医术,且为人宽容,不计较你之前的无礼之举,特给你赐下缓解的药物,只可惜出门匆匆,只带了一半。"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随从接过瓷瓶,嗅了嗅,向赖噶若点头。 "这药丸不能全解,"白妗接着道,"不过可以辅佐以别的方法……" 她欲言又止。 赖噶若感动地看着她,"是什么,快说。" 白妗捂住唇,讷讷道:"需得以大力气,左扇八耳光,右扇十嘴巴,再倒立一柱香,一柱香后,便可浑身清爽,完全解毒啦。" 她神色很是认真,一副全心全意为赖噶若着想的样子。 赖噶若愣愣的听完,然后,有点僵硬呆滞地点了点头。 喜欢装,那你就装到底吧,白妗笑得更温柔了。 "公子一定要照做啊,否则毒不解,蔓延到全身……到时候满地打滚,有失你们边月男人的英俊威武啊。" "……" ☆☆☆ 奉常寺多植翠木,高林参天,阳光在绿叶上镀一层金光,鹅卵石的曲径通幽。 姜与倦忽然停步。他淡淡道, "赖噶若的毒是怎么回事。" 白妗心虚,无辜地眨了眨眼:"小人不知晓啊。" 她将夜陀罗下到花瓣上,这种毒药极易挥发,却可以溶解于水,赖噶若距离最近,自然将未溶的粉末全数吸入口鼻之中,一柱香后发作……还敢自称太阳?夜叉还差不多! 而且她下的剂量很微,若非用特殊手段,根本无法察觉。 白妗可不信,姜与倦知道是她动的手脚,毕竟,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姜与倦仍不回头,削肩长身,黑发泼墨一般垂至腰际,水晶白珠冠剔透如冰。 白妗忍不住问,"不过殿下,您看到赖噶若那个样子,难道不觉得解气么?殿下又为何让妾送去解药?" 未免也太滥好人了吧? 姜与倦悠悠地举目,"他口中要找的擅医之人,正是从前照料孤的僧人。" 所以他让她去解毒,不过是为了给故人一个清净。 白妗恍然。 他忽然说,"这世间有可为之事,有不可为之事,过犹不及。白妗,若你再犯,孤决不轻饶。" 他第一次唤她名字,唇齿间咬出的"白妗",落玉坠珠般的声音,夹杂一种叹吟的口吻,令人心颤。 白妗猛地回神,姜与倦已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明显感觉到他态度疏离淡漠了许多。 僵在原地的白妗却十分悚然,难道当时,她对赖噶若说的话他全都…… 可距离那么远,她还故意把声线压低,那么嘈杂的环境,他怎么听见的? 她牙齿微微发冷。 毓明太子姜与倦…… 这个人,还真是……深不可测。 望着那舒朗挺拔,孑然独行于林间的背影,白妗心口翻涌。 二人终于停于一间清幽竹屋前,四周翠意盎然,只有扫地的沙沙声。 一小沙弥正在竹屋前握着扫帚,慢悠悠地扫着碎石落叶。 姜与倦上前,有礼道:"小师父。善水大师可在?" 沙弥见了二人,先是对二人喊了一声佛号。 "这个时辰,家师正在瀑布下练功,不知二位可需小僧领路?"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25章 姜与倦道,"无妨,我亲去寻他。多谢。" 白妗忙上前:"少爷,我也要同往么?" 姜与倦暼她,颌首。 路上,白妗有些心神不宁。从那小沙弥只言片语,瀑布,练功,那么,这个善水大师很有可能是一个武者。 若此人武功高过姜与倦,甚至更为强横,她还能伪装自己会武的事么?况且,她还有任务在身,得想个办法开溜。 索性一闭眼,拽住身前人的衣角。 "少爷,我有点不舒服。" 她摇摇欲坠,一手抚着小腹,满脸痛苦。姜与倦倒没怎么避嫌,直接转身,搀住了她的肩,"可是方才在马车上受凉了?孤看看," 他语气温和,仿似之前那疏离冷漠都不复存在。 声音放低,"从前山中枯燥,曾同善水学过一些医术。虽是皮毛,或也能派上用场。"说着一边虚扶着她的背,便要去探脉。 白妗想起之前胡诌扯她家少爷略通医术……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立刻讪笑着躲避,"殿下千金贵体,还是不劳烦了。" 补充:"妾忍一忍就好。" 她轻轻推开青年的身体,体贴道:"还是殿下的事要紧。" 姜与倦笑了笑,一抚她的头,白妗正半弯着身子装病,来不及躲,只感觉好似一片羽毛从头顶掠去,她有点呆,去看他,青年含笑的眼中有种近乎溺爱的亲昵,只是很快便消散无踪,好像是她的错觉。 足足有一刻钟,白妗默默地跟在姜与倦身后,还在满心思琢磨。 莫名其妙…… 从来也只有师父会摸她的头,没有一个男子对她做过这种举动,连师兄也不曾。 她可不相信毓明太子真对她动了心。像他这样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对一个,尚且没有摸清底细的女子倾心相许。突然转性,迷恋上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一个人无故向另一个人示好,会是什么原因呢?要么,他想得到什么。可她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觊觎的宝物吧? 要么,那就是一种安抚,或者说麻痹她的信号,想让她放下警惕。 再联系一会要见的人,整件事就很可疑了, 她一瞬间充满了危机感。 可姜与倦所想却大相径庭。他蜷了蜷手指,手心刚刚触碰过少女乌发,软软的手感很不错。方才怎么就上手了呢,他想,大概是见她垂着头,看似很好摸。便摸了摸。 然后,她眼睛瞪圆,不可置信的样子,倒是蛮可爱。 转过树丛,很快便听见水声。飞溅的水珠沾湿脸颊,白妗侧目,青年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气,更显得阒黑。 似潇潇暮雨中,白衣公子踏石而来,袖口蓝纹如水波,他身边,蓝衣的少女并肩同行。 怪石嶙峋,一块银布飞泻而下。在这急湍之中,一僧人正在凸起的岩块上行走,他一身黛色袈裟,竹杖芒鞋,见到姜与倦二人,便自岩上远远地飞掠过来。 待他落地,一点水珠也不曾飞溅到二人身上,可见轻功卓绝。而他半阖目,神色平和,衣袖都是半湿,竟在几息之间,凭借自身的内力蒸干。 这僧人不可小觑! 白妗心头打鼓,只观他样貌,却不知年岁几何。 姜与倦颌首:"善水大师。" 那僧人听了,却笑道,"你我虽无师徒名分,但你那几招几式,却也由老衲亲自传授,何时生分至此!" 姜与倦只得道:"和尚,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僧人展眉,却啐道,"没大没小,好歹老衲也算是你长辈。" 姜与倦无奈,白妗扫去一眼,心说这和尚好得寸进尺,僧人恰巧也看向她,只是微微一笑:"这位施主是?" 姜与倦道:"她是白今,乃我府中门客。" 白妗没想到他会这样介绍自己,诧异,向善水一礼:"见过大师。" "五里处有望远亭,可以看见庭山大部分景致,二位,先移步那处罢,"善水道,边走边同姜与倦攀谈,"午间闲来无事,与师弟手谈了一局,却遗憾未尽。不知如止可否赏脸,与老衲续那残局?" "和尚既然盛情相邀,"姜与倦笑道,"如止却之不恭了。" 白妗低声:"如止?" 姜与倦道,"幼时在此处暂居时,方丈所赠之名。" "心如止水,"善水亦笑,"一别近十年,不知你可还记得其中寓意?" "自然记得,"姜与倦步入望远亭中,夕阳光辉遍洒大地,他的影子纤长而孤独。 目光所及之处,是青山绵延,而山下城郭比邻,茶酒旌旗若飞花,即便人头攒动,也渺小似蝼蚁。 第26章 "浩浩世途,是非同轨;齿牙相轧,波澜四起。 风雨如晦,孰能求存?唯有心如止水,固守本心耳。" 他袖袍鼓动,掷地有声而铿锵,一贯清朗温润的面容上,染上一种近乎决然的艳色。 亭中一石桌,几石凳,桌上置一棋盘,黑白子皆寥落,而他拂袖,先自坐在了棋局之前。 善水入座对面,感叹:"十年光景弹指挥间。你终究不是从前的小子了。" 姜与倦垂目,"和尚,你却分毫未变。" 又看他:"何时还我四时锦绣图?" 善水落子道:"人越富越小气,可见这句话说得不错。那幅图,等老衲摹完便还你。还差最后一篇呢!" "那是孤本。" 善水动了动嘴皮子就想耍赖。 姜与倦道:"斩离。" 正想找机会偷溜的白妗听到这一声,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转模作样看风景。 一身黑衣的斩离鬼魅般来到姜与倦身边,奉上一个匣子,其中纸笔俱全,还有一本封皮陈旧的书卷,正是四时锦绣图。 "你、你什么时候……"善水惊讶。 姜与倦示意白妗:"我这门客,正好长于丹青,你我对弈,她便来帮你完成这最后一篇。" 你迟迟不愿动笔的这一篇。 "……"懂了,她就是来充当画工的对吧,白妗认命,亭外有一个树桩,打磨得光滑无比,她索性抱着匣子,走到树桩那儿,开始铺纸动笔。 善水有些不解,姜与倦默默落下黑子,吃掉他零散的几颗白棋,"四时锦绣图,囊括大昭奇山异水、人文风情,如星罗密布。而最后一篇,乃是大昭最富丽堂皇之所——皇宫。" "她要摹的,便是皇庭。" "也是你,最不愿翻开,甚至回想之处。" 善水面色微变。 姜与倦突然转了话题,"和尚你可知丹书令玉?" 善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接过话,"丹书玉令,传说乃是三百年前,被大昭覆灭的太行皇室,所留下的最神秘的秘密,据传得之者得天下,或是绝世奇兵,或是惊天宝藏。" 说罢,又暗自摇头,"说到底,这‘丹书玉令’仅仅是一个传说罢了,从无人得到。" "太行皇室国祚千年,也曾灿烂非凡,谁知不是真有其事呢。可,我与你说起此事,重点却不在此。丹书玉令虽名为令,真身却是一块玉。之前我口误,作丹书令玉,而你熟悉这个传说,下意识纠正了我。" 他说着说着,便将目光放到亭外那少女身上,瞳孔幽深不已。 "一个人总会遵循记忆做事。既然她的记图能力如此超绝,与和尚你对卦象的天赋一般无二,那么,是否会察觉出这其中的差别——甚至无意识地纠正呢?" 善水突然明白过来:"你在诈她。" 姜与倦不语, 他叹了口气,"不错,我在诈她。" "为何?" "半个月前芳华宫潜入刺客。那人功夫极高,性情狠辣,对皇宫极为熟悉。且有同党,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然而,自那夜后,刺客便不知所踪,不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密令四门排查,亦未有任何发现。故而,孤怀疑此人,很可能还在皇宫之中。" 善水哈哈道:"凭借幽均卫的侦察能力,还能让小小一个刺客逃脱不成。" 抱着剑,正倚在亭栏上监视白妗的斩离闻言,扫了和尚一眼。 姜与倦淡淡一笑,"有句古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假如,和尚你是那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呢?" 善水从善如流,拈起一颗白子落下,将他围堵,高深莫测:"若老衲是那人,自然要精心伪装。要么,蛰伏不动。可若是时间紧迫,默默无闻便显得太不划算。不如大张旗鼓,又要洗清嫌疑,神不知鬼不觉达到目的。" 姜与倦颌首。 "所以,孤带她来见你。" 此时,白妗正绘到大昭有名的二宫一殿,伸手,将垂到脸颊的一绺发丝别到耳后,露出莹白的侧脸。 她着男装,这一举动倒显得弱柳扶风。 善水极通人体骨骼,早便看出白妗是女子。疑虑道:"瞧着不像。" 姜与倦沉吟,"准确来说,或许不是刺客。只因即便孤点明身份,那人也未下杀手,只想借我之手出逃。" "陆娘娘身死后,留下了太多疑团。" "那人出现于芳华宫,大约是为人、或为某物而来。" 善水再次打量白妗,"若她真如你所说,又怎会随你前来,坐以待毙?这世上不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一笑,"窃贼罢。"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27章 "窃贼"二字,一语道破天机。 他有些促狭地看向姜与倦:"而且,凭你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分辨么。" "我试不出来,"姜与倦坦然承认,目光清明。 亭外的白妗往此处看了一眼。 与姜与倦视线相撞,晚霞千里中,她明眸皓齿,望着他笑意如春。 "这姑娘似是倾慕于你。" 听到善水的这句话,姜与倦顿了顿,才说,"若她是贼。这份倾慕,便是居心叵测。" 善水暗暗挨近,语有深意:"假如你的判断失误了呢?" 姜与倦眯眼,白妗远望二人,神色不变,只嘴里咕哝了一句。 通过唇语解读,姜与倦脸色微僵。 她咕哝的是,"如此良景,正常男人,不该拥美同游么?竟跟一秃驴你侬我侬,好不解风情。" 言外之意,他姜与倦不是个正常男人。 再联想近些天,东宫那些欲语还休遮遮掩掩的流言,姜与倦的脸色有点黑。 可见不论是多冷情的男人,一旦被怀疑到那方面,都是很难容忍的。 善水见他额头青筋隐现,忙地转移话题:"近来桃花是不是开了,"他笑眯眯地说,"我记得芳华宫前有株桃花树。是从庭山山脚挖去种下的吧?宫中气候湿润,本以为不能成活。" 那锦绣图中,芳华宫前,一株桃树孑然而立,倒是开得烂漫喜人。 姜与倦:"宫中未必养人,养些花植却还不错。"又道,"有年她的生辰,家父从宫苑移栽了一株桃花,与原来那株两两相望,倒不显得孤寂。" 这个她,所指何人自然不必赘言。 善水惆怅。 既然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想再回避,敲着棋子,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她……去时,可有留下什么话?" "陆娘娘去时,很平静。不过……有一句话带给你。" 姜与倦忽然起身,朝他深深一揖。 "侯爷囿于朝堂多年,后又为青灯古佛所困。天地偌大,也有锦绣四时,何苦一生桎梏?不如成全自己,金戈铁马亦好,孤舟泛流也罢,君自保重,我亦解脱。" 他说罢叹道:"恕晚辈迟了多年,才告与侯爷。" "她……当真这样说?"善水徐徐地半阖目,手将棋子虚虚握着,一抹颓然游弋在眉目之间。好似直到此刻,才真正抛却那青春人般的洒脱,流露出被岁月磋磨的沧桑来。 毕竟他真实的年岁,倒也不小了。 善水想起自己年少时,鲜衣怒马,出身武人世家难免轻狂,自认打遍天下,再难逢敌。 偶然一次市井交锋,却败于一人之手,还是个细竹竿样儿的小子,他极不服气,于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直到那一日,他追到医馆寻衅,小子将终日戴着的毡帽一摘,青丝如瀑、花容如玉。 她冲他挑眉的模样可恨,又可爱:"世子爷,再怎么苦苦纠缠,也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堂堂大男人这般心胸狭隘,你丢不丢人?" 后来边关烽火起,他披甲上阵,荣耀归京之时,万人庆贺歌功颂德、战神之名威震四海,只有她关心那穿身的利箭,痛是不痛。 清苦药香染上少女的眉眼,纠结着深深的忧虑。她怜惜地看着他的伤痕,为他上药:"世子爷,即便你痛得涕泪交集,我也绝不会笑话你的。" 他刚要感动,下一秒她就挥着拳头阴森森威胁:"我只会封住你的哑穴,免得你嘎嘎乱叫,吓走姑娘我的病患!" "……" 忆及往事,善水唇边噙起温暖的笑意。 只是情深缘浅,佳人已去,再难追寻。 姜与倦很快就打断他的回忆:"在来奉常寺的路上,孤遇到了边月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我。更准确地说,是我要来见的和尚你。" 前魏武侯魏晓,骁勇善战,破敌无数,曾与边月公主联姻,是边月名正言顺的驸马爷。 却在人生最辉煌之时,剃度出家,断绝红尘。 姜与倦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说,"这些人甚至追至奉常寺中,和尚,我不信你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阿弥陀佛。老衲早已不涉朝堂中事。" 姜与倦并不拆穿他装模作样,只道,"边月曾是边陲小国,近十年来多与大昭通商,国力日渐强盛。它夹在东昭与西楚之间,与其说摇摆不定,不如道左右逢源。此次入京,如此大张旗鼓,营造声势,自会惹来上面的注意与忌惮。" 善水忍不住搭话:"你是说,他们准备对边月来使采取措施?" 姜与倦摇头,"不。恐怕他们忌惮的,是你。" 晚风卷过,激起淡淡冷意。 第28章 不过电光火石间,善水便想通其中的关联。他魏晓虽已遁入空门近十年,却也曾是朝廷股肱,掌握不少军机绝密。 若此次边月打定主意充当说客的角色,他身在奉常寺,便不可避免会与来人接触。 又有边月公主那一层关系,势必引起朝廷猜忌。 即便他对大昭忠心不二,甚至……以死明志。 最坏的结果,若负有战神之名的他身死,一旦消息被有心人放了出去,西楚蠢蠢欲动,边月亦能坐收渔翁之利! 届时他必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生也不能,死亦有愧! 唯一的破解之法,只有趁阴谋尚未铺开之时,重返大昭朝堂,姜与倦也是如此同他说。 "不知侯爷‘尚能饭否’?" 善水却是长叹一声:"廉颇老矣!" 与你父亲十年前便土崩瓦解的信任,今时今日,难道还能奢求重建? 他郑重对他道:"太子殿下,如今的魏武侯不再是吾,而是吾的弟弟,你的挚友。" 以十六之龄,承袭爵位的小侯爷魏潜。此时,正带兵囤练即墨城中,与定羽王姜孟戍守边关保家卫国。 "既然如此,老衲即日便离开盛京。"善水终归是下定决心,"只是——" 姜与倦凝视善水,"侯爷戎马半生,还有何牵挂?想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卷四时锦绣图了罢。" "我便将之转赠于你。" "盛京是狼虎之地,家父年岁渐长,有些事,孤不得不接手。盛京城中,各方势力逐渐渗透,前朝余党、异国来客,接踵而至,风雨欲来。你是她在这京中最后牵挂的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次轮到善水起身,向他长长一揖到底。 "白鹿早已归山,那座宫灯再不亮起。" 姜与倦也道:"孤以后不会再来。" 善水叹道:"殿下保重。" 姜与倦将他扶起,无意发现他额角皱纹已然很深。岁月不饶人。 他低声,"和尚,今夜便动身吧。就在后山,我安排好了车马人手,即使路遇不测,以你武功,自保绰绰有余。" 只愿这经年恩怨……你真的能够放下。 善水有所触动,"多谢。" 此时白妗图也作成。和尚一心一意惦记这个,姜与倦很快也踱步过来,只轻扫一眼,便看出了破绽。 原本中,芳华宫前只一株桃树,她却画了两株。原本的图册有些年月,笔墨实有斑驳,有些地方确实不够细致。 白妗擅忆图景,下笔时无意识地润色。也许因记忆深刻,不自觉便填补了细节。 这小小的细节,比之高墙朱楼,黛瓦飞甍,可以说微乎其微——却让她就此暴露,无所遁形! 大昭禁宫芳华,每五里便有重兵把守。 她一个初初进宫的通明殿侍女,如何知其全貌?! 姜与倦蓦地攥紧了拳。 幽均卫埋伏四处,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个少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白妗忽然"咦"了一声。 她的脸贴近那未干的笔墨,嘟起唇,将什么轻轻吹去……原来是一根干枯的树枝。 缤纷褪色,形单影只。 没有了……连这唯一的破绽,也彻底消失。 姜与倦的手顿在半空。 白妗心底冷嗤。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她虽未近身,却通过唇语获知了一些内容。 推己及人,立刻猜到之前姜与倦为何能说出那番话——那句"决不轻饶"。 他定也懂唇语一道,且必定比她精通。 白妗何其冰雪之人,不由揣测他让她画这幅画的用意,笔尖便顿在了纸上。 大昭闻名的二宫一殿,凤仪、芳华、通明。 几乎是瞬间,手腕便不稳起来。 寒意席卷全身。 那人,好深的心思…… 回想一些细节。吃面时,他拿出咽欢,恐怕就是故意的,想要借此试探她的反应。……从那时他便存疑了。 ——不,或许更早,又或许,他从未放下疑虑。与她周旋,也是演戏,他早就看出她表里不一……呵,他何尝不是如此。 后来无意的亲昵,更是想让她放松警惕。 堂堂毓明太子,这般花心思来对待一个女子! 可白妗本意,却不是想让他花这种心思! 她心浮气躁,更多的则是以为胜券在握、忽然就被人反将一军的恼怒。 想来一出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她偏不让他如意! 她心底越恼恨,表现得越娇柔。故作担忧看向一言不发的姜与倦,盈盈下拜,自罪道:"妾技艺不精,未合殿下心意,还请殿下责罚。"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29章 少女伏在他脚下,脊背瘦弱而卑怯,姜与倦满目漠然,脸色却变得讳莫如深。 善水看戏看得起劲,却惊讶于这丫头的自称,她——莫非知道被自己看破性别了? 姜与倦凝视她的身影:"何至于此,孤……并未不满。" 她却匍匐不肯起:"殿下,妾一直有疑问,只是憋在心里,不敢说。" "哦?" 她霍地抬头,直直同姜与倦对视:"殿下是不是在找什么人?那个人与妾……有何相似之处?" 她说着,似乎觉得攻击性太强,把神色放柔了些,咽下哭腔,"从第一次与殿下相见,殿下就那样对妾……其实妾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妾不曾怨过殿下,也不曾忤逆过殿下。" "殿下,您能不能告诉妾,您在怀疑什么?妾该怎么做,才能让您信妾,相信妾的心意……"说完,她呜呜地哭泣。 相信她? 相信她不是那个可恶的刺客? 是啊,她们有何相似? 可以说全然不似。 想起与这少女初见,自己那孟浪无礼的举动,姜与倦热度上脸,紧接着,便见她似是难以自抑地哭倒在地,双肩耸动。 青丝凌乱,身染尘泥。 于是他蹲了下来,把她两肩轻轻抬起,白妗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地看着他,因激动而两颊晕红的脸,更显肌肤弱白。 善水干咳一声,转过头去。 姜与倦伸手,不发一语为她擦拭去,并不出言安慰。 指尖被液体一点点地润湿,在她脸颊上搁浅,他静静看着白妗,想看她能哭到哪种程度。 白妗眼睛都哭红,不住地哽咽,却还听不见一句安慰,偷偷看,这货反而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她一哽,简直气疯,各种情绪挤压着胸膛,泪水流得更加汹涌。 极力扼制疯长的杀意,浓黑的睫毛盖下,身体因哭恸与恼恨而微微颤抖。 姜与倦的手忽然滑过。 他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勾近自己,一头黑发在他掌心滑如丝绸。 红润的嘴唇,虚虚擦过她泪湿的脸颊,一路贴到她的耳廓,慢慢地送去字句:"乖。随孤去一个地方,孤便相信你。" 白妗看不到他的神情,可那咫尺之间的温热吐息,还有低沉喑哑含着一丝莫名情绪的音色,都让她指尖微微泛麻。 直到片刻后,站在竹屋里,与秃驴面面相觑的白妗,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中了那货的美男计! 善水好整以暇地向她伸出手:"施主,请让老衲为你测骨。" 他毫不掩饰地道出真实目的。 白妗打量他。将之杀死逃走,几成胜算? "零。"善水非常自然地吐出一个字,翻转手掌,厚茧如一层薄纸般覆盖其上。 "施主不如配合老衲,也好向你主子交差不是?"他抬眸,眼睛始终温和。 白妗发现这对"师徒"还有些微相似之处,比如这眼神,明明温吞,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白妗心下暗恼,知道自己也跑不掉,索性一屁股坐在对面,半个身体都窝进了竹椅中。 她偏头看他,指尖划过唇角,轻按,神色有些凉:"喂,秃驴你今年贵庚,就敢自称老衲了?" "阿弥陀佛。"善水很老实地回答,"不偏不倚,年长施主二十岁余。" "保养得不错嘛。"白妗呵笑。 "少近荤腥,清淡饮食,每日多多晨练,自然越活越年轻。"善水随意答她,挥手却摸到她的头骨,白妗只觉一股雄浑内力在周围蓄积,激得周围空气都隐隐震荡,她一咬牙。 "慢。" "不用测我的骨了,我直接告诉你,我就是他口中所说,芳华宫刺客。" 最后一句她看了眼门口,刻意压低音量,善水有点好笑,却绷着脸严肃地问:"目的?" 白妗红唇微翘。 "做贼呀——" 她故意拉长音调, "偷香窃玉。" 玉倒是真的窃,香不过顺便偷。 白妗暗暗得意。善水则瞪大了眼睛。 她也学着像姜与倦一样叫他和尚。 "和尚,"她幽幽说,"其实我仰慕太子殿下已久。那夜,只为一览传说中的‘明珠’风姿。谁知竟被当成了刺客。" 她好怅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期间,虽有身份的欺瞒,可我对殿下这份心,如那枯木渴求露泽,蜂蝶亟待花期。他只一顾,我便心满意足。" "你为何不坦白?" "他不会信我。" 白妗别开脸,略伤感。 第30章 善水恍惚,似见故人。 白妗再次看他,动之以情:"和尚,你也曾是世俗人,也曾涉红尘。我不过是倾慕一人,怎么也罪不至死罢?" 似乎有点道理,善水沉吟,白妗正要松一口气,他忽然迈步,在她面前立定,念了一句佛号。 忽然定定地看着她:"姑娘。你可认识青衣教的玉、惜、露,玉氏?" 白妗大惊。 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青衣教,闻所未闻。" 她摆头,桌台上的一面铜镜纳入她的面容,额头上的佩巾有些歪了,索性伸手,解了下来,慢慢绑到手腕上,一边绑,一边思索, 这秃驴突然提起前明妃有何用意?难道他知道自己出身青衣教?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方才测骨,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挨了一下她的头顶!没道理,这么就能窥破她的身份了吧? 难道,是在诈她? 善水却再没有开口,她的疑虑,自然便一直没有机会解除。 竹屋外,姜与倦立在梧桐树下。沙弥还在打扫,极有规律的沙沙声,像他的心跳一样平稳有力。门忽然推开,善水走出,手上带血,身后空无一人。 他一眨眼,一切又都消失。 姜与倦站了很久。 直到有人走到他面前,一声"殿下,"一副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表情。 正是白妗。 她身后立着善水,向他摇了摇头。 姜与倦微怔,心口有什么缓缓落地。 哪知下一刻,白妗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用气音告状:"他摸我。"眼睛斜着,撩了一下善水。 "……"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善水心知不该同个小辈计较,压下翻白眼的冲动。 姜与倦倒是没什么反应,除了被她吹气的那只耳朵立刻泛红,神情几乎算得上正直了,转脸来,低斥她,"胡说。善水大师乃出家人。" 声音却很轻,根本算不上斥责,有点纵容的意味。 善水抽了抽嘴角。 白妗不满,"本来就是嘛。" 姜与倦忽然看见她手腕上,毫无章法缠绕着的布条,索性捉来她的手腕,一圈一圈解开,再细心为她戴回额上。 男子的气息包裹,白妗不自在蹙眉,他却低声"别动",有种不动声色的强势。 他的专注落在她眼中,眉眼清俊,下巴的线条如画,唇珠微翘,泛着诱人的浅红色。 不知怎么有种亲上去的冲动。 白妗磨了磨牙。 修长的手指放在她太阳穴两边,扶正佩巾,干燥的指腹不小心擦过鬓角。 少女凝视他,眼底湿润,令他心中一悸。 她忽然从他手底下溜了出去,"小人……小人有些内急,"总算想起书童的身份来了,一蹦三尺高,"少爷,少爷先与大师叙旧吧!" 干笑两声,跑远了。 竹林之中,暮色四合。 善水同姜与倦缓步并行。 "你还有疑虑?" 姜与倦默了半晌:"愈是毫无破绽,便愈是可疑。这是老师教我的。" "沈仲丘?"善水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心眼太多,所教你不过人心算计。如止啊如止,和尚劝你,人生在世,还是简单点好,多快活!" 姜与倦:"和尚,你便说,是或不是。" 善水顿住。 "是。" 姜与倦眸光骤暗。 "不过,还有一事我需得告知与你,"善水摇了摇头,语气惋惜,"也许是因幼时多舛,吃了太多的苦,又疏于调理……她恐怕,活不过双十年纪。" 姜与倦回过身来,一脸惊愕。 东华门坐落整座宫城最东方,门外置石狮坐镇。此处既是风水最佳的宫门,也是离东宫最近之处。 门前立着一座石碑,上面雕刻一轮日晷,痕迹深刻,硕大精致,取旭日东升之意。 白妗换了一身婢女服饰,向守门的侍卫福了福身。 侍卫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此处,随她走到石碑后面。 白妗开门见山,"东西呢?" 杨恣从袖中取出一个酒囊,还有一张地形图,"时间匆促,有些地方会有不妥,你随机应变。" 做正事的时候白妗还是很严肃的,点点头接过,杨恣还有些不放心,"宫门就要下钥了,轮值的侍卫一柱香后便到。万事小心,我会在城外的杨树林里接应。" "好。" "杨兄,该换班了!"此时一道男声飞入二人之间,杨恣一惊,道:"是刘毅。他见过你。"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1章 果然是那个俊秀的邻家刘大哥,他看见杨恣立刻就走了过来,"你在这干嘛呢,还不去领膳,晚了可没有白馍馍……" 他看见白妗。顿时不由自主地笑了:"表妹?" 白妗来不及将酒囊收好,只能把图纸牢牢攥在手心。刘毅却立刻注意到:"这不是杨兄的酒囊么,平日里都不让人碰的。" 杨恣神色微变,刚想说话,白妗抬眼,有些感伤地一笑:"是带给家父的药酒。今日主子恩许奴婢出宫,看望重病在家的父亲。" 她感伤地说起往事,"表哥自幼失怙,爹爹将我们俩兄妹抚养长大,含辛茹苦,我们进了宫,时刻挂念着爹爹,也不知他的病什么时候才好,有了表哥偷偷酿造的药酒,爹也许能好受一些……" 杨恣拧眉:幼年失怙? 白妗无辜:师父说的,不是我说的。 刘毅没怎注意二人的眉眼官司,自顾自道,"只听杨兄说过家中有长辈,却似乎不愿谈及的样子……原来如此。" 白妗微讶,长辈?她以为师兄对师父的心思昭然若揭了呢。 转眼,刘毅非常同情地对她说:"见到令尊,也替我捎一句伯父好,千万保重身体。" 拍拍杨恣的肩膀,很是热心,"以后,你们两兄妹在宫中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也不怪他敢说这样的话,前几天刘毅刚刚升迁,现下也是个侍卫长了,官儿虽小,可他年轻气盛,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白妗一脸感动:"多谢刘大哥。我表哥这个人很难相处吧?之前多谢您对他的照拂,若不是有您这样的好人在,我们俩兄妹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揉揉眼睛,挤了两滴泪出来。 杨恣:…… 刘毅害羞地挠头,"小事,都是小事,表妹可千万别哭。"见少女看她,忙脸色红红地补充:"杨恣是我兄弟,他的妹子,可不就是我刘毅的妹子嘛。哈哈。" 杨恣一直面瘫,简直要被师妹无双的演技折服了。活脱脱一个柔弱命苦的妙龄少女是怎么回事。 告别二人,白妗转过身,手心被她掐出一条红痕。 她体质敏感,只要有一点疼痛,眼泪都会不自主地往下掉,之前觉得麻烦,眼下倒是省事很多。 满不在乎地揉了揉,转进一条暗巷,至于之前那些秘密跟踪的幽均卫,早在半路被她甩了个干净。 褪下外衣衫裙,露出黑色的夜行衣。几个竹筐叠在墙角,挪开一个,她将衣裙叠得工整,跟出门时的男装放在一起。 翻过这面墙,就能进入东府的后花园。 根据图纸显示,整个东府的布局有些玄机,形似一个阵法,或许还设置了机关地牢,毕竟是太子拿来囚禁犯人的地方。然而白妗粗略勘测后,却跟普通的大院没什区别。 譬如花园里的两座水榭,简直就是为了迎合太极卦象而存在,白妗有点失望,又一个难点来了。既然这里处处普通,既没有牢狱又没有密道,而且大是真的大,房子也是这么多,太子会把一个如此重要的犯人,而且是秘密,关押在何处呢? 之前肯定有不少人闯过东府,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们没有接触过太子,不了解姜与倦这个人。 诚然,白妗自认也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但要将他的心思揣摩上两分,还是可以做到的。 青衣教的人来,肯定直奔最昏暗,最隐蔽,最有可能是关押之地而去。 那么反其道而行之,那间最辉煌最不可能是牢室的屋子,会不会就恰好是目的地? 当她戳破窗纸,乐曲声伴随着透亮的光线洒落而来,看见一个摇着手鼓,跟侍女卿卿我我,不亦乐乎的胖子,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这一手至险至安比她还玩的纯熟! 任谁远远看了那满屋子的灯光、听到这热闹的动静,都会觉得这必定是太子寝宫,把守森严飞不进去一只苍蝇。 但姜与倦是个骄奢淫逸的人吗? 他贪图美色吗? 嗜酒如命? 不,他不是。 不仅不是,而且一点也不沾边,白妗微妙地发现,这个人好像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她不知怎么有点不快,这种不快在那胖子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似乎要去恭房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伸手一勒他脖子便转到旁边的假山,袖中月牙刃抵在他脉搏。白妗只字未语,胖子闭着眼,浑身肥肉乱颤,肚皮上的肉一层一层,像波纹一样抖开。 他吓得腿都软了:"不了解,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纯熟得让人有点心疼。 白妗无语了一会儿:"睁眼,看看我是谁。" 胖子哪敢从?可那刀几乎威胁地一送,他只好冷汗涔涔地掀开眼皮,看见一张冷白皮的少女容颜,夜色中泛着幽诡。 第32章 按说他这样胖了,感官多少也有点该迟钝,却在瞬间,清晰感觉鸡皮疙瘩一路爬上了背。 就算易了容,这武功路数,还有语气,哪怕他化成灰了,也认得! "白,白贤侄……" 整个青衣教谁没有听说过现任明妃白妗的厉害? 一看到她,立刻想起教中大摆擂台的那些日子,多少无辜教众被这个蝉联三年的擂主支配的恐惧……那年,这黄毛小丫头不过十四——奶奶的还不到十四啊! 就敢在教内一一挑战知名高手,甚至直逼四大门主,他还记得他被点名时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 要问为什么,因为前三个门主都给她打成重伤了!他还庆幸,以为同样负伤累累的白妗能歇歇了! 忐忑地上了擂台,还以为能混个平手?然而屈辱的是,他也输了,人搁床上哀嚎了半个月——是这女的太变态,真不是他太胖懒得练功啊! 细数历任明妃,她白妗不遑多让,绝对是最可恶最折腾人的一位了。 胖子心里翻江倒海,白妗将碰过他的那只手揩干净,笑出一对梨涡。 "玄武师叔,请恕晚辈无礼,此次奉教主之命,特来接应师叔。" "是教主让贤侄来救我的吧!你看,我是十分乐意跟你走的,不知,可不可以放开师叔了呢?"玄武憨笑,点了点脖子上的刀。 白妗笑得温柔:"哦,教主还说,若教中事务有半分泄露,让我不必留情。" 玄武立刻否认:"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泄露任何机密!" "真的吗?"胖子感觉背后的人化成了一条毒蛇。 "就,就说了一点丹心玉令的事……" 月牙刃紧贴皮肉,想到这可是教主亲制削铁如泥的暗器,他慌得直往后仰,忙改口,"可那些只要稍微有心去查就能获知!乃是天底下人人都能知晓的秘密!" 天底下人人都能知晓,无非就是那些关于前朝宝藏的传说,但姜与倦会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白妗沉吟,玄武哆哆嗦嗦地要哭了:"贤侄,有话稍后再叙,可不可以容师叔方个便先?" 白妗:…… 到底还是放了人,毕竟是师父的同门师兄,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可她在外边站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白妗才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径直一掀草帘,玄武正蹲坑,回头一脸惊恐地捂住小菊花,看起来随时准备尖叫,被白妗一瞪,立刻露出非常羞愧的表情。 白妗放下草帘,手指攥得咯吱响。 "你在干嘛?" "不好意思啊贤侄,蹲太久腿麻了。" "……"白妗有点头晕,"那你怎么不喊人?" "这不怕惊动守卫嘛……正想要不要喊嘿嘿。" 白妗气、炸、了。 半晌,玄武终于扶着墙出来了,觑了眼白妗的脸色小心说,"贤侄,不好意思哈,我被下了软骨散,行动不便。" "御功抵挡啊!" "唉,你不知道这药邪门得很,能让人暂时功力滞阻,每日都会有一两个时辰行动不能!还好今日那时辰已经过了,现下只是有些酸麻,又恰好遇到了贤侄。" 玄武笑眯眯地看着白妗,一脸快带我出去吧! 白妗避开咸猪手,才不信这世上有那种药的存在。连经过她提纯的软骨散,都没有如此恐怖的功效。 她不知道的是,那夜她在姜与倦身上的用量,已经足够他改良出更加精良的药物来。 白妗有心想见识,却不是好时候,望着高高的墙,又看看玄武叹了口气:"只能钻狗洞了。" 玄武有点心疼:"都是师叔不中用,唉!说来也怪他们,把饭菜做的那般美味,明明里面有药,却害我全然不觉,真是悔不当初,如今还连累了贤侄。" 他沉痛地想拍白妗肩膀,被白妗避开,少女的眼神很是体谅:"师叔不必挂心,晚辈会轻功哦。" "……" 其实她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太子抓了人,不严刑拷打,反而好吃好喝,还令美人陪伴? 除开姜与倦脑子坏了一个情况,那就是想招安他? 白妗看玄武的眼神有点诡异。 想当年,前明妃脱离教会,说得委婉,其实就是背叛的意思,青衣教是最忌讳这个的,若非陆惜玉遁入皇室,了无踪迹多年,相信她的下场也不会比凄凉独死更好。 "贤侄,你不知道,我好辛苦!"玄武发觉情况不对抢先洗白道,看他满面的油光,白妗想翻白眼。 "我喝酒都不敢大碗大碗地喝,生怕饮醉了,就被套出什么话来!"玄武心有余悸,咂了咂嘴,"不过,那杨花落尽不愧是大昭第一名酒。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3章 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不舍,"有个小厨子的厨艺,更是出神入化,大白米饭都能煮得有滋有味,粒粒分明,更别说那酱烧肘子,忒合老夫心意啊。" 玄武是个合格的老饕,说着说着口水都快滴了下来。 白妗简直想给他飞刀:要不是这货乃四大门主之一,地位显赫,她非再揍他满头包。 不过玄武所说,她不由得转了转思路。严罚酷刑也许能对待那些恶贯满盈、却又惜命如金之人,可这世上最难抵挡的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诱惑了吧。 但仍然看不惯外边人为他奔波查探,他却在别人家里享乐还乐不思蜀的样子,白妗忍不住讽刺道:"不然趁着天色还早,去把那厨子打晕了一并带走?" 玄武讪讪:"哪能呢。" 白妗冷嗤。 这个时候的白妗肆意嘲笑,怎么也没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也有机会领略个中滋味。 "走吧。"白妗不想再浪费时间,毕竟姜与倦还在庙里。 玄武却叫住了她:"你别看这里没有一个守卫,但其实进容易,出却难。你现在就像金丝雀妄图挣出铁笼,更何况带着我。" 什么破比喻。不过,这座东府布局确实有些玄妙,处处透着古怪。 故而白妗倒没怎么反驳,选择相信他的观察力,毕竟能当上门主的人怎么也有两把刷子。 玄武回到屋内,将侍女全都遣散了,白妗才悄悄进来,拿出先前的酒囊,耐心地将里面的东西倒满各个角落。 "这是?" "药酒。" 胡说,这气味,明明是…… 白妗拍拍手,火折子一落地,整片帘子轰一声燃起,几乎是立刻便蔓延了开来。 玄武:"要调虎离山,也应该在别处点才是啊?你点我屋子算什么回事?" 白妗好脾气解释:"假如起火,你说他们第一时间会怎么做?" "当然是——" 查看他在不在。 "哎,人呢?"玄武回头,发现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瞪着一双乌龟眼,没义气! 又惨叫起来! 烟熏胖子了! 果不其然,一时间涌进许多人,估计是躲在暗处的都现身了,众人都在灭火,玄武则暂时被遗忘在角落,人们进进出出,直到一个蓝衣少年慢悠悠踱步过去,倘若此时回头再看,哪里还有胖子的身影? 二人穿过花园,大摇大摆地从……狗洞钻了出来。白妗好人做到底,把师叔送到杨树林。 与杨恣碰头以后,玄武笑眯眯对白妗道,"我看贤侄如此尽心为我,便赠你一物!届时若有机缘,其义自见。" 说罢递来一个纸包,白妗收进袖中,忽然叫住他:"师叔,以我的武功,若闯天牢几成胜算?" 连杨恣也意外地看她一眼:"你这念头还没打消呢?那太子那边呢?" "有备无患。"其实白妗是有点打退堂鼓,毕竟姜与倦确实不太好对付。她这人最怕麻烦了。 玄武却一直不说话,过于宽阔的背影,在夜色中甚至有几分沉重。 许久,他才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闯天牢有去无回。" 玄武回过身一脸凝重对她说:"大昭天牢每年秘密迁换,别说方位难于确定,内里更是机关重重,高手如云,惊险万分。绝非以人力可以突破。" 他回忆起来,"数十年前,青衣教与朝廷发生冲突,被那些狗官抓进去了十多个弟兄,难道我们这些人,没有闯过天牢么?可最终结果却是,我与南山主朱雀重伤捡回一命,而教中八大顶级高手,无人生还。" "若用四个字形容当时境遇,无非——一败涂地。" 肥肉挤压着那狭窄的眯缝眼,白妗却从中看见血与火光、兵戈相见,还有对无谓牺牲的悲凉与嘲讽。 而后,玄武了解到白妗正潜伏于太子身边,一改神色,认真地劝她尽快脱身:"女娃娃,老夫识人无数,也是见过这‘大昭明珠’真容的。" "此人是真君子,哪怕对待老夫这种别人眼中的阶下囚,他也以礼相待,不曾作践。" "要知道,惹怒小人,不过遭受一时的报复。而惹怒君子,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君子,招致的后果,绝非你能承担的可怕。 那时夜风夕夕,她冰蓝的长袍在月色中蕴存光华,稚气未脱的面容带点无畏。 对于玄武的语重心长,她回应已一声轻笑:"晚辈受教。" 玄武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保重。" ☆☆☆ 回到奉常寺,夜幕完全降临。 第34章 白妗四处转了转,在路边看到斩离,随口询问姜与倦去向。 斩离指路佛堂,看她的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白妗走进佛堂,那道修长的身影果然立于高耸的佛像前,一身白衣仿似落雪般孤寂,不知站了多久。 她出声:"殿下也信佛?" 姜与倦未回头,而是静静注视那尊镀金身、坐莲花的佛陀神像。 徐徐道:"时信,时不信。" "若吾为凡人,有所未知,自对神鬼怀敬畏之心。若吾为上位者,则不信神佛。" 他的臣民相信,那么他就不能信。 "妾不太明白。" 白妗似懂非懂地回他,跪在了蒲团之上,身边人侧影如玉,下巴与脖颈的线条流畅如勾勒。 影子被烛火拉长,覆盖了她的纤细。 他是毓明太子,这一生必定是上位者。 归根结底,答案是,不信。 永远也不会信。 所以他能毫无顾忌地仰望,俯视,不跪, 甚至对这些神明进行摧毁与重塑,都在一念之间。 这样一个不惧神佛的人,第一次让她考虑起玄武话中的深意。 "切勿得罪君子。" 可一想来,不觉退缩,反而有种隐秘的兴奋。 她跃跃欲试。 所以,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殿下能成为凡人的日子很少。" 走向他,主动地来到他的面前,故作天真地接近,打破人与人之间能够形成隔阂的距离,不怕死地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懒懒地抬起眼皮,嘴唇离他的下巴只有一指,吐息轻盈而缓慢:"今日,殿下是凡人么?" 是肉体凡胎么?也会动贪嗔痴念么? 有没有动念白妗不知道,可姜与倦这样垂着眼,静静看着她,任由如花美眷入眼,也似空无一物的样子,像极了一尊自持完美的玉佛,总勾着她这样的凡人,大动亵渎之念。 想看他,跌出神龛,支离破碎。 金佛宝相庄严,俯瞰世间。 长桌供果,香火袅袅。 少女背着手,轻躬脊背,自下而上地与青年对视,形成一个高低差,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亲吻上去。 而青年身姿巍峨,面似好女,长睫垂落成小扇,玉冠下的乌发于肩滑落,衬得微微蜷握的手指尤其清瘦修长。 这是一场博弈。 ……因是在神佛之前么,所以故意挑弄于他? 姜与倦心知肚明,眼底落入她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心底有什么异样划过,配合地低头凑近,却见她唇开阖吐息,玫瑰一般娇艳,似邀人品尝。 他恍然,猛地停住所有动作。 唇,离她唇边仅仅一寸。 被诱惑了吗,绝不承认。 抬手拂过,拈起她鬓边一片叶子,他直起身来,泰然自若地问道:"方才去了什么地方?" 对上他含笑的双眼,还有指间孱弱的一片绿叶,白妗愕然发觉被戏耍,脑海里,却还不由自主回想着他氤氲的眼眸,干净的下颌以及微动的喉结—— 脸一热,被诱惑了? 刚想别开视线,就被他扳正,"怎么,是孤太纵容妗妗,以至于胆子大到连孤的话,都敢装作没听见?" 手指的热度激得白妗一激灵,连忙后退避开,被捏过的下巴处还在隐隐发麻,白妗罕见地结巴了起来,"妾,妾不敢。" 忽然又恼怒,干嘛自乱阵脚? 就听他轻笑一声,负手身后,悠悠地启唇道:"和尚说,你对孤倾心相许。如枯木求雨露,蜂蝶待花期,哪怕只得一个回顾,也心满意足。" 他说着微叹,斜睨而来:"孤竟不知,妗妗情深至此。" 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怎么他一念出来就觉得好羞耻?白妗牙齿发酸,红着脸:"殿下您,您别说了。" 想给自己一耳光,怎么又结巴? 而且,他怎么老笑? 都怪那个老秃驴,她咬牙,嘀咕, "还出家人,嘴把门真不严。" 姜与倦接过话,"可出家人,也不打诳语。" 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姜与倦有点太高,气势又说不出的压人,白妗忍不住后退,这一退,后背便抵上一根坚硬的柱子。 他自然步步紧逼,明亮的双眸中似笑非笑。 看来善水没说她的真实身份,否则,此时此刻,姜与倦哪还有闲心调戏于她。 没错,调、戏。 毓明太子竟然在佛堂公然调戏婢女,啊不,书童。 要不是被调戏的对象是自己,她都想抚掌大笑,千年难见啊铁树开花啊。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5章 只见他越靠越近,半个身子都要靠了过来,眼角眉梢明晃晃的促狭,样貌俊美,竟有种色与魂授的风情,勾人心痒。 白妗落了下风,有点心慌慌,忽然,嗅到很细微的酒气。 自以为抓到对方错脚,她努力对上他的视线,强装镇定:"殿下可是饮酒了?" 姜与倦"咦"了一声,终于离开她到所能接受的安全距离,"还有吗?孤以为散得差不多了。" 白妗故意埋怨:"殿下,这可是在寺庙,您怎么能饮酒呢,岂不是坏了规矩。" 他揉揉眉心,消散那一丝疲惫,"与故人久别重逢,忆起许多旧事,便稍稍饮了两盏。"他说两盏,那就是真的两盏。 好的,他是真的不敬神佛。人在庙里,都敢撺掇着和尚,公然破戒饮酒了。 幸好不是杨花落尽。 否则下一刻他晕倒在她面前,要她把这货驮走回宫,那她绝对撂挑子不干的。 不过怎么还没人来? 白妗念起,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幽均卫闯了进来,按剑跪下,"殿下,属下失职!" 东府火起囚犯失踪,白妗真想看看姜与倦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然而幽均卫报告的不是同一件事:"酉时至戌时三刻,属下跟踪那名边月商人。用过晚饭,他便进了一家福来赌场,期间未曾出去,因怕打草惊蛇,只有两人监视,属下守在外面接应,然而就是一转眼间,那人不知去向。"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解下了自己的佩剑双手奉上,竟是让太子赐死的意思。 姜与倦只扫了一眼便道,"去向斩离领罚。"便拂袖而出。 幽均卫贴地叩道,"多谢殿下!" 白妗惊讶,看来东宫幽均卫不同于一般的暗卫,这忠心程度,怕是连皇城禁卫军都拍马莫及。 也不知道那些跟踪她,却跟丢了的幽均卫会受到怎样的惩处呢——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白妗半点无愧地跟在姜与倦身后,一同走出寺庙山门,忽闻有声如吼,从东南方向烈焰滔天,巨响声中,天空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大而黑的蘑菇、灵芝状云腾升而起。 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 发生爆炸之处离奉常寺不远,震动波及,有木槛、鸳瓦飞溅,自空中坠下,白妗急呼一声,将身前的姜与倦推开,自己却摔倒在地,手上被划开一道口子。 血流如注,白妗不自觉咬牙,姜与倦将她抱入怀中,幽均卫迅速现身,挡在四周,游人们尖叫奔跑,斩离脸色发沉。 "殿下,爆炸发生地是东南角长安街道!" 姜与倦神色一变,正是福来赌场所在。 他接过纱布给白妗包扎,交给斩离一块令牌,命他进宫。 起身,却见东南天空浓烟滚滚,隐约还有烈焰撩起,映得天边如火烧云一般,家家户户都被惊动,喧嚣四起一阵骚乱。 至此,盛京衙门、京兆府、朝中六部、甚至后宫都被惊动。 到达现场,更是惨烈。 爆炸范围虽不算广,整个赌场以及附近店铺却几乎夷为平地,因爆炸主要发生在福来赌场,姜与倦带人率先走进,赌场后院带有一个四进的院子,里面有数十厢房,专门接待达官贵人。 然而现在被炸得满目疮痍,碎瓦焦木,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看到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人的断肢,白妗有点作呕。 京兆府尹与御史大夫是最先赶到的长官。 他们二人先前正聚家小酌,哪知忽然间地动山摇,还以为是出现了地震,忙得出来查看,便见黑云冲天、飞屑四溅。 京兆府尹心里咯噔一下,忙穿了官服匆匆来此,哪知竟遇到太子殿下! 他哆哆嗦嗦要下跪,姜与倦道:"免了。孤此次微服出访,不想惊动过多人等。府尹大人与其拜孤,不如好好想想,明日呈于御前的卷宗该怎么写吧!" 夜色中,青年面庞柔润,可微蹙的眉眼间已有不悦。 京兆府尹其实上任不满三载,资历尚轻,在他辖属的地盘,出现如此重大事故,他作为直系长官难辞其咎。 他面露愧悔:"殿下有何要求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事已至此,只能多做补救。 这时,御史大夫杜广也朝太子见礼。 想来他也算东宫未来岳丈,却不露半分骄态,举动谦逊礼数周到,不惑之年的他却没有一丝白发,面庞矍铄刚正。白妗却不由得想到杜相思与她那个被始乱终弃的娘亲……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安抚民众,切勿让恐慌扩大,动摇民心啊。" 第36章 杜广与太子太傅沈仲丘乃是多年至交,姜与倦自然敬他,颌首:"杜大人说的是。孤已命人入宫秉明父皇,调动城内禁军,待局势稳定下来,孤会亲自现身,安抚百姓。" 此时,数名幽均卫与衙门仵作在满地狼藉中,刨出了几具焦尸。 仵作满头大汗:"还请殿下给小人一些时间。" 这些尸体的衣服都被火烧光,皮肤更是焦炭一般,完全无法通过肉眼辨别其身份。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键人物…… 姜与倦刚要应允。 "等一下。" 一抹低柔的声音划破夜色,从后方传来,姜与倦情不自禁看去,杜广也随即侧目。 蓝衣少年迎风独立,月光在他身后撒下清辉,他步步走来,两袖如笼清风,苍白的眉眼中浮动着冷艳。 是白妗。她捂住口鼻,走到一具面朝下的尸体旁,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捏起一块碎片。 这是附着在尸体腰间的,所以弄下来的时候沾了一些黑油。 仵作汗如雨下地看着这个清秀书童,还真是胆子大啊!常人看一眼都受不了,他竟然就敢直接上手了? 姜与倦无声看着白妗的动作,少女的表情无悲无喜,只是隐约透露着嫌弃。 她好像……从无恐惧这样的情感。 白妗捏着碎片,勉强能辨认这是布一类的东西,而且有模糊的纹路,大概材质比较特殊,所以没有完全被焚毁。 她向人要来纸笔,闭上眼,在脑海中还原纹路——重构针线,丝丝分明,逐步完整成图, 她心一定,笔下纹路毕现,乃是金琨如意菱花纹。 再观其上,有淡淡金粉,应当还曾镶嵌有金线。 这是赖噶若的钱囊碎片! 白妗抬头,口型无声。 姜与倦向仵作确认,果然是一具男尸,仔细观察,身形也对得上。 看来,这具尸体就是赖噶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妗,真是……绝妙的记忆与复原能力。 杜广等人也在暗暗猜测白妗的身份。 观他衣着,不是世家子弟,头戴佩巾,应当地位低贱,莫非是太子在外结识的新秀?一时间,人们心思各异。 白妗倒没怎么注意他们,她在思索,方才她靠近那些尸体,"赖噶若"上的火药味儿比其他尸体重,且重得很多。 如果这场事故不是意外,是一场蓄意谋杀,谋杀对象,极有可能正是赖噶若! 赖噶若的尸体又是在厢房被发现,联系之前幽均卫说的跟丢,不妨设想,或许是他发现自己被跟踪,想趁着人多眼杂逃走,却被人打晕了,锁在一间客房。 而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在好几个地方放置了炸药,同时引燃这间房的炸药,将之炸死。 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人无法辨别其身份。 为何这样熟悉作案手法,因为她前不久刚刚做过类似的事啊。 白妗想通了关联,却并不与姜与倦分享她的结论。 因为她相信他很快也能判断出来。 对待毓明这样的男子,无需与之争辉,锦上添花,才是最妙。 果不其然,姜与倦道,"幕后之人,没有取走他的钱囊,可以判断是仇杀。" 他沉吟着,严肃的眉眼尤其动人, "一个异国商人,初到盛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什么人,更何况结下死仇……"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那绿衣的小倌,难道是因为赖噶若要将他换人的言语,怀恨在心,所以施此毒计? 或是在与赖噶若相处的过程中结下仇怨,伺机报复? 虽然只对视了一瞬就互相别开,但他知道,她与他想到了一处。 姜与倦一怔,倒是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白妗却觉得棋逢对手。 向来自负思路敏捷的她,也不得不承认毓明的聪慧,不屈人下。 姜与倦只稍稍吩咐,京兆府尹便十分上道地大手一挥,带领下属去抓捕嫌犯。 白妗向他一笑:"殿下英明。" 某楼,赖噶若的姘头正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京兆府尹带人闯入,他抵死不认与爆炸案有关,从他房里也没有找到任何犯案证据。 经过手下提醒,府尹带人冲到后院,从一口井里打捞出一身衣服,上边还有未散去的火药味。 见无路可逃,此人遂对罪行供认不讳,原来他与一相好的赌徒合谋,对赖噶若下手,想借意外爆炸谋财害命。 不过两个时辰,这桩案子便大白于天下,连杜广都不由得侧目。 白妗却始终在纠结一个疑点。 钱囊碎片都能留下,可为什么……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7章 现场没有任何金银? 难道贼人特意将钱财倒走,却把同样价值不菲的钱囊留下。莫不是脑子有坑,露出那么大破绽,还是他觉得,大火足以烧毁一切? 说不出的矛盾。 要么就是,这钱囊里面根本没有钱财。 可赖噶若作为一个商人,之前还大张旗鼓地吹嘘自己腰缠万贯。 难道是,故意引人注意? 以及最最关键的一点, 赖噶若身死,他的随从呢? 京兆府尹府上,众人立于大厅,姜与倦手持镇纸,缓慢摩挲,脸色仍旧凝肃。 白妗则在一旁磨墨。 大厅中回响起姜与倦低沉的声音:"此案的重点不在赖噶若,而是," "那些火药。" 京兆府尹也沉吟着道:"火药以及军马、铁器等,大昭明令,禁止私自囤积。年关已过,民间的烟火炮竹坊早已悉数关闭,不再生产火药……既然如此,这些火药究竟来自何处?" 白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干嘛把姜与倦的话重复一遍,莫非是为了衬托领导的决策力? 此人,要么是过于藏拙,要么就是真拙。 姜与倦并不拘泥于此,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只能是三种情况,一有地下作坊仍无视禁令秘密运营,二有人从城外偷运进京,三就是京中的军火库存被人挪动。" "第二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这样大量的火药,想要避过层层盘查进入盛京城中,还不引起任何注意,难如登天。"杜广捋了捋胡须,也接过道。 而第三种情况,如若一个国家连存放军火的地方都能出现纰漏,那该是何等可怕之事! 姜与倦脸色罕见地有些阴沉,他是一国储君,这种大事竟然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也不能无动于衷。 此次爆炸的范围虽不算大,可他的暗卫尚且不能生还,那么那些因爆炸、大火、坠物丧命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根据幽均卫搜查的情报,就在赌场附近,震动使得铁招牌掉落,一孩子头骨被当场砸裂……他还不满六岁。 拨弄风云诡谲,而视人命如草芥,幕后之人何其可恨! ☆☆☆ 姜与倦马上作出决断,密令幽均卫彻查盛京有无私营作坊。而要拿到军火库的搜查令,必须进宫请示陛下。修书一封与兵部尚书,令其连夜入宫奏明圣上。 随即在第一时间露面,安抚躁动不安的人群,并遣散围观众人。 收到消息的官员拜见过姜与倦后,一一确认死者身份,向刑部与户部备案。 这些动作都是同时间进行,白妗时不时打个下手,为他研墨铺纸,看他一封封地誊写密信,由幽均卫分别派送,始终镇定清醒,丝毫不乱。 不得不敬佩姜与倦为人处事的能力。 不说之前,他在百姓面前亮出身份时,从容优雅的言行举止,不自觉就让人心安,还有令人望尘莫及的机变能力, 就说要极快地动员这些朝廷官员,将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并有条不紊地进行,若无极好的声望与强大的号召力,便如天方夜谭。 他尚未及冠,所谓从政经验,只是在去年陛下病重,监国了一年而已。 一个人,对于人心,以及时局的掌控,真的能到如此可怕的地步吗。 白妗不知怎么竟然有点恐惧起来。 她……会不会真的玩不过这个人。 或者准确说,不是玩不过,而是玩不起。 毕竟他背后,可是整个大昭啊。 这, 好像在大昭边界哪个城,有青衣教的分舵来着? 或者实在不行,直接跑西楚去? 白妗手下的墨磨着磨着就不动了,全然没有意识到,已经不知不觉开始思考后路…… 见她走神,姜与倦刚想说什么,看到她手上的纱布,以为是手上疼痛的缘故,遂从她手里拿开了墨砚。 白妗两手空空,有些迷茫,"殿下,怎么了?" 姜与倦还算是个体贴的主子,看了眼滴漏,"亥时已过。你回房休息吧,府里的下人会领你过去。" 白妗乖乖地福身告退。 她心神不宁,也知道此时万万不宜再与这精似鬼的家伙独处。 她退下后不一会儿,有婢女叩门,道是东府来人,有事禀报。 此时御史大夫已经离开,只有京兆府尹与太子二人留在房中。 京兆府尹看向姜与倦道,"殿下今日劳累过度,不如也早些休息吧?剩下之事,不如等明日……" 姜与倦却摇头道,"多事之秋,孤还是得多加留意。蔟成,今日辛苦了,你先去吧。" 第38章 蔟成,是京兆府尹的字。 姜与倦今日还当着御史大夫之面呵斥于他,此时却是一派温和,而宋蔟成也不见丝毫不满。可见二人关系匪浅。 他什么话也没多说,只道:"多谢殿下。" 想到什么,眼神落在砚台上,顿了顿:"此人……" "孤有用她之意。" 一句话便打消了这位年轻府尹的疑虑。 宋蔟成心细如发,对白妗懂得隐避锋芒的行为看在眼中,深觉其进退得宜,又见识了她的能力,加上相信太子眼光,点点头便拱手告退。 姜与倦掩口,小小打了个哈欠,这才让婢女传东府侍从。 待那人陈情完毕,姜与倦立刻就有点怀疑自己了。 因为来人说:"东府大火,青衣教北门主玄武被劫。" 正好是,白妗离开奉常寺,幽均卫跟丢的那段时间。 ☆☆☆ 白妗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回到了芳华宫那夜,而被卡住脖子,动弹不得,压倒在榻上的变成了她。 她像溺水的人,想要挣扎而四肢无力;努力瞪大眼睛,却亲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被人用布条一圈一圈地捆住,拉过头顶,绑在了床头;而那人慢条斯理,将她剥了干净。 奶奶个熊! 忍不住爆出江湖用语,白妗突然醒转,却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她察觉有人在旁边。而且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白妗睡眠很浅, 感觉到那眼神毫无温度,一寸寸逡巡来去,就像一粒粒冰块在身体上碾过。 今夜春分。空气中有些幽幽的气息,是梅花香气。京兆尹府的花树并不多,离这间厢房也甚远,故而,只能是来人身上所带。 姜与倦。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么看着她,用这种可怕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眼神。 看来他已经知道东府起火的事儿了。却不知,有没有怀疑于她呢。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杀了她?还是……将错就错,利用于她? 姜与倦在她的榻前,立了许久许久。 然后什么也没做地转身离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白妗攥紧手,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万一! 万一都不是,而是选择丢下她,独自回宫?她没有令牌无法出入宫廷,而任务失败后再想混进皇宫难上加难。 这不是最糟的结果吗? 她立刻睁眼,掀开被子跟出去,路过隔间,无意发现案几上摆着一架古琴,索性抱在了怀中。 姜与倦便听见吱呀一声。 他回过头, 白妗一手推开了门,她一身雪白的,近乎丝绸柔软的中衣,下着轻薄衬裙,肌肤在其中若隐若现。 抱着鸢尾古琴,黑而软的长发几乎垂至腿弯,包裹着纤细匀称的身躯, 而脸色苍白,隐隐含着泪光地瞧着他,欲语还休。 郎欲舍我去,我自抱琴留。 琴之峥峥意,似妾潋潋容。 她立在门槛那头,与他数步之遥。 她不肯靠近,哪怕再近一步,她与他就这样两两沉默地对望。 她身后是浓墨般的黑暗,桌椅器具全部都隐藏于此,好似下一刻,黑夜就要将孱弱的少女一口吞没。 于这无边的幽暗的光影中,看见在他眼中倒影的她自己,白妗就知道,这个人这一生,都忘不了她了。 至少,忘不了今夜的她了。 姜与倦的神情幽暗。 仙人耶?精魅耶? 是她先开口:"殿下……" 千言万语只用一个眼神就传达。 姜与倦终是接了她的话。 "嗯。"而后再无言。 白妗没法,对面唱戏的不肯接戏,只得硬着头皮自导自演:"妾……睡不着。"她说话声里有哽咽。 姜与倦又是瞧了她一会儿,修长的身姿在凉夜中如披霜负雪。 "妾做了一个梦。妾梦见,殿下要丢下妾……" "殿下要弃了妾么?" 你要弃了我么?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有一层薄雾,手指在古琴的琴面上扣得死紧,几乎痉挛。 白妗睡前将眼上的易容粉卸了去,所以此刻的眉眼是真实的。 她自己的眼睛形状略圆,眼睑宽,眼角微垂,给人可怜的无辜感。 那一颦一笑,对着铜镜精心演练过,褪去所有脂粉颜色的这张脸,是最本真的她。 至纯至妖。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39章 深深唤起人保护的欲望。 又想事以摧毁。 姜与倦努力控制心里窜动的,那不对的、诡异的情感。他的手在袖子里攥紧,松开,又攥紧。已是微微汗湿。 可抬起眼,又是与平时无异的斯文柔和,隐隐有种无奈:"过来吧。" 白妗咬唇,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怯怯地看他。 她的神情,让姜与倦想起一只鹿,幼时那僧人牵来的鹿。 小小的他,伸出幼小的手,小心地摸了一摸。 孤单的孩子渴望陪伴,他多么希望僧人能留下这只鹿呀,可是僧告诉他,它只是受伤了,等伤好后,还是要回归深山的。 小孩想说,留下来,好不好。 可当鹿转过清澈漆黑的眼瞳看着他,带着天然的稚气与混沌,他便知道,它不能懂。 而他,也不能留。 所以,那不是他的。 幽幽琴声飘来。 白妗席地而坐,在他身旁弹响了古琴,一曲《有所思》在纤细的指下流泄而出。 十年前,东昭一位名满天下的才子之作,多有诉衷肠,挽留恋人之意。 寂静的夜如鬼魅,整个府邸、整个盛京都融化在了这寂静中,连更夫的打更声,也再听不见。 苍老的树发了新芽,月下洒落点点阴翳,倦鸟归巢,隐约有翅膀扑棱的声音。 一条鹅卵石的小径,通向沉默的树根。 爆炸后的余韵未消,吸一口空气,仿佛还嗅到稀薄的,焚毁后的气息。 月从薄雾中来,少女朦胧白衣,在树下盘坐。她抚琴,神色由寡淡,逐渐转向认真。 青年立于一旁,在延绵的,吞噬一般的阴暗中,俊美的脸庞上神思莫属。 白妗被乐曲主导了神思,倒是有些走神。 一曲尽了,她还在回想某个音,修长的手臂忽然从身后环了过来,她靠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发顶被肌肤磨蹭,姜与倦将下颌靠了过来。 他垂下的手,覆盖了她的手背。 整个人既是禁锢,又是包围。 白妗努力放松僵硬的脊背,他每一次吐息扫在她发顶,微微痒,听起来很平稳,没有一点异样。可是这种彼此看不见的状态,让她不由自主腾升起一丝焦虑。 不安,在扩大。 姜与倦静静地环抱着她。 少女的身躯软而温暖,伴随着草木清香。 多像一株植物,一只鹿。 如果能够圈养在身边……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轻描淡写地抹除。他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 白妗觉得,姜与倦大约又要玩相同的花招了。与今天在奉常寺一样,故意展现出亲密,不过是想放松她的戒心。 果然,下一句话就让她浑身紧绷。 "白妗。告诉孤,今日离开奉常寺后,你去了何处?" 低沉的声音丝丝渗入耳中。 天生能蛊惑感官的声线,激起栗悸与酥麻。 只是那不能看见的背后,到底是甜蜜还是杀机。 他手带着薄茧,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触感不算太糟糕,她却没有心思去体会。 白妗心如擂鼓。 第一次感到冷汗从脊柱,缓缓地流下,有些懊恼,不该把后背露给敌人。 "妾……" 吐出一个字便咬紧了牙关。 她动作隐蔽,从袖子里取出什么,隐隐一抹尖锐。 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 紧握成拳的手,忽然被一把抓住。 他有点失望地垂眼,感觉到她在他手心里颤。 姜与倦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却看见,那白皙的手心,躺着一根玉簪。 温润的白玉,雕成白鹤振翅的样式。质地算不得极品,却也是上佳的料子,款式格外素净。 他看着这根簪子,顿在了那里。 白妗这才开口。 猫儿一般的呢喃撞入耳廓,似羞涩:"过几日,是,是上巳节,也是……殿下的冠礼。妾,妾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在街上,看见了这个,就买了下来。想着,应该很衬殿下。" 他用内力压制着她,她在疼,五指不自然地张开,唇瓣都在发抖。咬字也是,慢慢地一字一顿,努力偏过脸,想要看看他的神情。 姜与倦忽然很想捂住她的眼睛。 仿佛被她看到了, 就无所遁形了一般。 可他没有。 他撤去了所有力道,沉默地坐于身后的石凳之上,而她放下古琴,起身,微微叹息着,俯下来搂住他的脖颈。 第40章 白妗贴近他,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体的重力倚靠向姜与倦,像是不经意打个盹,顺势坐进了他的怀中。 簪子握在手里摩挲。 男子的肩很是宽厚,精细的布料,与脸庞尤为熨帖。能看见分明的竹叶纹。 她侧目,打量那修长的颈项,与下巴连结的线条,勾勒一抹幽深的欲色。其间的凸起,又彰显着男女的不同。 她知道她的这个动作,是很危险的动作,他的手就在她的腰上,她的呼吸扫在他颈侧。 于她而言,身边人随时可能兽性大发。于他,则是脖颈随时会受到致命一击。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冲动, 就像僵持着了一样,白妗缓缓举起玉簪,指尖绕起他散落的长发,细心绾起。 ☆☆☆ 他信她么? 不,他丝毫不信。 和尚测骨之能,无人能及。她身怀武功,那个"是"字言犹在耳。她千真万确,就是那夜那个不择手段、狠毒狡诈的女子。 而且,极有可能与东府起火、与乱党余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正确的做法,不是杀死她,更不是放过她。 而是将她投入刑部大牢,用无人能忍受的刑罚,逼问出她真正的企图。 可当那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与那双小鹿一般的,满含柔情的眼睛对视。 她双颊红晕、强忍着羞赧,连身体也因为靠近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似带着甜香。 他又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问:"殿下可知,民间的夫妻是怎样的?" "……夫妻?"他喉咙干涩。 "对殿下来说,是很陌生的词吧," 白妗爱怜地看着他,就像这世上每个陷入情网的少女,控制不住泛滥的情思。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又被抽离,冷冰冰地飘在半空,听"自己"吐出那些温情的话语。 "妾的爹娘,是民间一对普通的夫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很小的时候,总会看见爹爹为娘亲描眉。每当这个时候,娘亲就很是开心,她会朝爹爹笑,那笑容像桃花一样明媚。然后,她会为爹爹束发。" "一直以来,妾很羡慕。" 假的,都是假的。 她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在青衣教长大,摸滚打爬,八岁以前,过的是弱肉强食的生活。学会讨好、乞怜,也学会阴谋、利用。 若没有师父,她到如今也不辨是非,只因从无人教她。 爹娘这两个字眼,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当作攻心的手段:"妾的娘亲告诉妾," 姜与倦的发浓而长,撩在手里,滑如丝,真是养的一身好皮肉,她在心里轻叹,搂住青年的脖颈,在他耳边说:"夫君的发,只能由他的妻子亲自梳理。" 微热的气息撩过,姜与倦有点失神。 少女忽然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与他对视,眸里星光般的笑意,唇边梨涡浅浅, "殿下喜欢妾送的礼物么?" 他高挺的鼻梁,几乎与她的长睫相碰。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他为了不丢脸地盯着她的脸走神,必须分散出一些注意力。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她问的问题。 喜欢?不喜欢? 换作以前,毓明太子绝对会觉得这样的问题,十分没有意义。 是手上待处理的卷宗不够多,还是演武场的弓箭不趁手,为什么要浪费光阴思考这些事呢? 可是少女的眼睛里像有一个巨大漩涡,凝聚着星光,又像幽深不见底的洞穴,藏匿着无数神秘。红唇翘着,看着他目不转睛,她是如此渴望一个答案, 就像渴望着他的心意。 青年的呼吸重了一些,不由自主地握紧白妗的手,直到她的手心渐渐暖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扫了一眼她的袖口,会不会太过单薄?他蹙起眉,将她抱得离自己紧了一点,伸手解下外袍,顺势披在她的身上,白妗却挡在身前,不让他动手,幽怨道:"殿下,你怎么不理一理妾。" 姜与倦不语,拿开她的手,为她细心地拢好外袍。 淡淡的梅花香气笼罩住她。 外衣是深色,罩住她整个肩头,体温的热度传来,脸庞回复了血色,也显得娇嫩许多。 周围全是男子的气息,无孔不入,甚至有种强烈的侵略性,白妗不自在地扭了扭,谁知他轻咳一声,手虚虚地掌住她的腰:"别乱动。" 白妗依言,索性攀住他的肩膀,懒懒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有点困,她压下睡意,强撑着打架的眼皮,依旧执着:"殿下,到底喜不喜欢嘛。" 姜与倦垂下眼睑,看着怀里的人儿。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41章 他每一年生辰,都能收到许多东西,尽数放在东宫的库房之中。 每一样拿出来,都价值连城。 发间这根玉簪,绝对是再平凡不过的物件。 却也许,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倾其所有,才能付出的东西。 就在这一个辗转间, 姜与倦默认了她"奴婢"的身份, 他竟是要将错就错下去。 青年的眼瞳深不见底,神色慢慢转变得柔和。 白妗觉得多半是感动了,嗯,感动了就好,也省得她再添油加醋。这下多半是安抚成功了。 不过她决定再添一把火,谁让他半夜跑到她床前来吓她。 "哎,"向那玉白的耳廓里吹气,她故意压低嗓子说, 姜与倦的脸色忽然发红,一直红,红到了脖子根,他猛地转过脸瞪向她,眼角也是一片绮色,艳得惊心。 白妗早已忍着笑溜了。 修长的五指在腿边,紧握成了拳。 他额上青筋一根根出现,君子之态再也维持不住,脸色如同从沸水中捞出, 放肆。简直放肆! 红唇微张,声音几乎滴出蜜来。 "看来夫君更喜欢妾。" 夫君, 夫君…… 少女软甜的声音还在四周回荡,怎么也驱逐不去。 姜与倦躺在榻上发呆。 他牙齿咬合着,唇瓣微抿,阻止脸部肌肉不自然的上扬。 想到她含笑的眉眼,腮边垂的泪。扮可怜的表情,呆滞的,笑的、还有一边笑一边恨得咬牙的, 也不禁暗暗奇怪,她竟有那么多神色? 却慢慢与一抹模糊的身影重合。 当记忆摸索回去,一切都清晰起来,在脑海里一五一十地重现,却变成了蛇一般缠住他的少女,梨涡浅笑,暧昧喷洒的呼吸, 滑腻的肌肤,一闪而过的雪白。 还有帷幔落下后,露出的弓一般优美的脊背。 他的心重重一震。 霍然睁眼,起身。 瞬间又躺了回去,打消了要一盆凉水的念头。毕竟这是在自己的下属府上。 只得闭目凝神,口齿轻啮。 若细听来,就能听出他喃喃的,乃是佛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是,愈是如此,她甜腻的声音愈是如影随形,细细地贴附在骨髓之中。 这一夜,青年辗转反侧, 心乱如麻。 与他不同的是,白妗睡得正香。 一个孤高清冷、又恪守礼法的君子,是绝不可能趁夜起意,对一个"柔弱"女子动手的。更何况这女子对他深情厚谊,怎忍辜负。 所以她的举动才会那样大胆,全无后顾之忧。 白妗和姜与倦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深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 ☆☆☆ 关于赌场爆炸一案,经数日排查,军火库的火药并没有减少,城外神机营等储备处亦然。 而幽均卫果然不负众望,多日后,终于查办了一家非法私营炮竹坊。 这作坊似乎有人撑腰,已暗中运营了小半年。 户部通过账本以及涉案人员的供词顺藤摸瓜,深挖背后利益从属之人。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种种线索竟然直指—— 大昭二皇子姜与明! 果然是,人在牢中坐,祸从天上来! 当此案宣布结果,二皇子私藏大量火葯,且长达半年之久,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是因贵妃之死,对陛下心怀怨恨,早有不臣之心。 朝野皆惊,陛下震怒,御史中丞杜广联名御史台连上十道折子,请求即日处死逆贼! 就算陛下念及父子之情,也得掂量掂量这些老臣的脑袋,有没有金銮殿的柱子硬了。 很快御旨颁下,二皇子勾结乱党,心怀不轨,谋逆罪等数罪齐发,定于十日后问斩! 就在太子冠礼前一天! 阴谋,绝对是阴谋,白妗在偏殿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杜相思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眼睛都要被晃花了,满脸困惑。 "这真的是!"白妗抓着自己的头发。 乱,乱透了! 杜相思瞠目结舌:"白内人,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她与太子出宫一趟,感情突飞猛进,已经好到随便偷印鉴都不会被责难的程度了吗? 而且就在刚刚,太子殿下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还是崔常侍亲自送来,那狗腿的样子,她看着都觉得咋舌。 第42章 所谓一大堆东西,就是些女儿家喜欢的甜食。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棵千年老参,并几个灵芝,什么什么丸。 都是千金难买的补品,难道太子也觉得白内人很虚?那他该是何等生猛啊…… 别说,殿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背影倒确实宽厚,还有那包裹得严实的大腿,瞧着也很修长有力嘛…… 杜相思神游天外,嘿嘿直笑,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好几个金丝蜜枣,白妗不喜欢吃甜食,全都摆到了她这边, 杜相思腮帮子鼓鼓,觉得自己再往白妗这跑,没几日就得胖成球了—— 猛地醒悟,那她到时候出了宫还嫁得出去嘛! 这导致,后来白妗再给她塞甜点,杜相思就用一种幽怨的小眼神瞅她,表示坚决拒绝! 白妗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见她一口也不吃,以为腻了,便随便把点心一收,打算回头扔火盆里去。 杜相思正喝茶,入口一股怪味。 一看,怎么有参片啊,她面如菜色:"为什么……昨天是枸杞,今天就是人参了?" 白妗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 往杯子里看了眼,"这是殿下赏赐的,没办法拒绝。茶也是那些婢女主动泡的,我没拦着,"她也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还好啊。" 杜相思觉着挺诡异的,要补身子,也不是这个补法啊,搞得续命似的。 不过,她今日的来意,也不在于吃吃喝喝。 还是白妗先问起来:"对了,你的事怎么样了?" "书信已经准备好,过几日就送到。"只不过,由原来的谴责、规劝,变成了一封匿名检举信。 大理寺卿素来有清廉刚正的美名,不会不管,更何况上面有太子印鉴。就算他找来东宫对证,她也不惧,因为信上字字属实。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御史中丞乃是一个专管监察的职位,察人者必先自察,而且杜家是太子母族,肯定有许多人盯着,就盼着翻出点秘辛来。 到时为了杜家、为了皇室的声名,杜广也不得不低头。 杜相思没在怕的。就算拼死,她也要完成娘的遗愿。 她就是有些害怕出师未捷身先死,盗用太子私印被发现……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所以她刻意提了一下:"话说,那个,你准备什么时候放回去啊?" 她小声说,"这几日藏在枕头底下,像火药似的,就怕什么时候被人搜到了,害我觉都睡不安稳。" 不听还好,一听"火药"两个字,又让白妗愁了起来。 她有心从姜与倦下手,捞那二皇子一把,让他别那么早嗝屁。 还要靠丹书玉令救师父呢! 可难保,这案子不是太子自导自演…… 以他的手段,想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轻而易举。 毕竟夺嫡之争,自太行皇室起就不曾断绝。多少残忍诡计,兄弟相杀斩草除根,评书之中也有所耳闻。 这想法一出,白妗有点不寒而栗。 若真是毓明太子一手布局,那她,就必须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杜相思自顾自咕哝了半天,白妗都不理她,她自己也挺不得趣的。 白妗喝了一口茶,忽然问:"相思,你说,要让一个男人疯狂迷恋上一个女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她自认重点很清楚,第一是迷恋,而且仅止于此,能让她尽快抽身的最好。 第二,最快,因为她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杜相思瞟了她一眼:"你?" 随口道:"往那一脱谁受得了。" 白妗一口茶喷了出来。没想到一向软和拘谨的杜相思,竟会说出这种狼虎之词。 她半张着口,看向杜相思, 惊呆了。 杜相思却没什么异色,好像很自然一般,真没觉得自己有哪不对。 甚至还体贴地给白妗演示了一遍,比如那什么氛围到的时候,女子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动作解开衣带,该触碰对方什么地方,她连什么姿势都知道! 白妗津津有味看了半天,撑着头,眼神复杂:"孩子,你受苦了。" 杜相思:? "混蛋,你想哪儿去了!"她脸色涨红,一手绢子甩她身上,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了。 还真不是杜相思胡说的,她和娘以前都是小人物,在最底层摸滚打爬的,以前最难捱的时候,也给窑子啥的跑过腿,多少墙根子都给听了个遍,还能不晓得男人都爱哪种风骚。 换言之,与白妗这个"江湖儿女"一样,她没有正常的贞操观。真该是踏破铁鞋觅知音,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43章 白妗自是取笑她的,甚至觉得杜相思说的倍儿得劲,比话本子上那些还要得劲。 只不过一想到要施展的对象,她就长长叹了口气。 杜相思却觉得不是个事儿:"天下乌鸦一般黑嘛,殿下那么喜欢你,你照我的做,我就不信他忍得了。" "那不一样的。"而且,谁说姜与倦喜欢她了?最多就是看上她这张脸了。 纯的,素的,就是他的趣味。 她自信她能透过表面看到本质,姜与倦可是太子,什么妖娆风情没见过,可他收用吗? 没有,那是他有心无力?不见得,君子修身养性,可食色性也,他不动,只不过没有遇到合心意的。 皇帝皇后的身体都不太好,而他一力支撑朝政数年,性格应当有极为强势的一面,杜茵与他家世相当,本身的骄傲肯定不逊于他。 姜与倦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吗?就冲他这么多年都没娶人家,还要等及冠,黄花菜都等凉了。 那次在书房还把人气成那样,他自己倒不痛不痒的。 所以总结起来,外柔内刚,温顺中又有反骨的女子,于他而言,才最具吸引力。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算准了。 只不过这张脸,是更好的筹码罢了。 一句话, 他毓明太子,就是青睐那种白莲花,一心一意只有他。 杜相思却笑了,看白妗这样子,恐怕不知道两人回来,而她独自走回偏殿的时候,太子就一直伫立着望着她的背影吧,那眼神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亏她本人还一副苦思冥想,想找出太子软肋的模样! 杜相思有心坑这盟友一把:"不知你有没有与太子殿下一起用过膳?" 白妗睨她,不解。 杜相思笑得神秘非凡:"他不是僧侣,也不是道士,一日三餐肯定不会顿顿都素," "清汤寡水固然养身子,偶尔也得有点小辣椒调味啊。" 白妗一下子就懂了。她乐了:"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没有必要牺牲那么大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杜相思嚼着椰蓉红豆奶糕,说出了从古至今的真理,补充,"而且我觉得,你自个儿心里肯定有答案了,不然也不会琢磨那么久才问我。" 只不过想让我推你一把罢了。 白妗恍然大悟。 恍然过后,瞅着她,愈发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自从被她揭发出进宫的目的,杜相思就像打通了什么经脉一样,慢慢都不给她来虚的了,人敞亮了很多,现在更是什么话都敢说。 白妗复杂地看着她,该说她开窍了呢,还是说暴露了本质。 "别这么看着我,"杜相思将什么塞她手里,"总之我给你排了忧解了难,上次还冒险给你偷灯油出去,你也得帮我善后呀。" "……" ☆☆☆ 再一次来到书房,青天白日,这书房重地也没上锁。 连巡逻的守卫也见不到一个,她大摇大摆走进里面,还没来得及搞事情,就有人的脚步声靠近,白妗这次眼疾手快,翻个身,跳出窗户躲了起来。 正是上次杜相思躲的位置,有爬山虎的隐蔽,听听墙角还是不错的。 果然就听见姜与倦低沉动听的声音:"只怕是引蛇出洞的诡计,让人先暂时潜伏,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暴露身份。需知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要想连根拔起,务必徐徐图之,切勿毁了孤这一盘棋……" 白妗听得云里雾里。他在说什么?莫非是二皇子的事? 谁知姜与倦话锋一转:"交给你办的那件事如何?" 斩离的声音仍是那样一板一眼:"回殿下,人抓到了。" "带来,孤要亲审。" "是。" 人?什么人? 白妗一时没注意,头顶传来咔哒一声。 姜与倦开窗透风, 然后她就被发现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主要是她在发愣,而姜与倦闲适地靠在窗上,垂着眼看她,一脸"看你这次能有什么解释"。 白妗就冲他扬起笑脸,清了清嗓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殿下,妾想您。" 姜与倦把窗关上了。 过了好半晌,才又打开,朝她伸出手来。 "进来。" 大概他们的脑子都卡壳了,有门不走,非要爬窗。 白妗是还沉浸在太子关窗的举动中没反应过来。很奇妙。他堂堂太子,刚刚居然有种莫名的,闺阁少女的羞涩感。 呸,干嘛要把自己代入登徒子。 第44章 伸手过去,姜与倦将她的手一拉,顺势把她抱进了屋,修长有力的手指掌在腰间,像烙铁一样烫热。 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姜与倦就放开了。 带她转过一个屏风,白妗刚想说点什么,忽地就被推倒在了矮榻之上,裙摆翻起了边,如同雪浪。 这么快?还没准备好!他要是来强,该用软骨散还是夜陀罗? 她胡思乱想。 可人根本没挨她的身,自己整整衣袍,走出了屏风。 白妗:"……" 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耻脸红了。 这扇屏风正好挨着放印鉴的柜子,看姜与倦似乎没怎么注意这边,而是径直往案几走去, 白妗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找到暗格,把私印放回了盒子,恢复成原样,便准备找姜与倦调……调情去。 听见斩离的声音,她又立马顿住脚步,重新干回偷听的老本行。 透过朦朦胧胧的屏风,一个人被斩离推到姜与倦的脚边。 那人被双手反绑,脊背却挺得刚直,宁死不折的。白妗不可置信地半张了口,随着姜与倦一个举动,她更是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他居然拔出了一把剑! 主要是毓明太子这个人气质温润,与刀剑这样的血腥之物真不像能沾边的。 "铮"的一声,寒光凛冽,可见其刃锋利,连剑柄都装饰得华丽霸气,流苏血红,剑柄刻着狂乱的问君二字—— 这是问君剑,斩杀何人都无需请示,哪怕是龙子凤孙,勋贵侯爵。 一旁斩离微惊,陛下御赐的问君剑,一向挂在角落,彰显天威,从不示人。 竟然连审问也不必,就要杀了此人? "殿下三思!此人或许是受人指使,殿下不如审问以后再作决定吧!" 他不禁单膝跪下,倘若东宫传出滥用私刑、肆意杀伐之事,毓明太子从前建立的名声岂不毁于一旦。 白妗也差点出声, 因为另外那个跪着的人,赫然便是她的师兄杨恣! 姜与倦要杀了杨恣?! 杨恣一直铁青着脸,却不发一语。 因着斩离的劝说,姜与倦也稍微缓和了些许。所谓缓和,不过是本来就平静的脸变得更加平静,莫名让人胆寒。 "好。那孤就听听,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着大昭储君放箭。" 他甚至坐了下来,修长的手端起一盏茶,若不是另一只手握着问君剑,更像是在与人闲话家常般。 白妗不免皱眉,看来,姜与倦找到那夜放箭的人就是师兄了!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刺杀储君,这罪名完全可以掉脑袋,甚至掉全家的脑袋! 她咬紧牙关,希望杨恣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他一开口,白妗就恨不得他闭嘴。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毓明太子做了什么事,还来问我?" 特别硬气,特别酷炫,特别……惹人遐思。 白妗恨不得冲出去把杨恣按水里。 斩离连忙退到角落,当作自己聋了。 姜与倦轻笑,"哦?你倒说说,孤夺了你什么好。" 杨恣许久不接话,他把玩着茶盏,这才慢慢说道,"听说,你跟白内人是表兄妹。" 杨恣听到这话,沉默半天,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姜与倦目光落在"婚书"两个字上,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直直地看着这两个字,像是要盯出个窟窿眼似的。 白妗哀叹,居然是这玩意儿!别说,斑驳陈旧得还挺像样。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她打死也不承认是她写的! 这不就是小时候,师父拿来逗她和师兄的吗?不是被师兄撒尿和泥玩了吗!? 白妗自然知道杨恣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她也没那么爱计较,可现在情况明显不对啊,没看见太子都要气得冒青烟了吗, 虽然姜与倦的侧脸看起来无动于衷,但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 这哪能是无动于衷,简直天崩地裂啊! 平民男子尚且不能容忍红杏出墙,何况高高在上的毓明太子?前几天才送出去定情信物,这边就冒出个未婚夫,这让人怎么想? 师兄啊师兄,你真是坑师妹不手软! 岂料姜与倦轻笑了一声,像是感到有趣。 他道:"对女子而言,声名重于性命。更何况她如今已是我通明殿的人,你此举,意欲将她置于何地?" 真是个好男人! 还是个讲道理的好男人,白妗在心里给姜与倦鼓掌。但他显然问错点了,杨恣的思维根本不在一条道上!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45章 猜到杨恣接下来的话,白妗跪了。 果然,杨恣冷着脸说:"太子殿下,表妹承蒙错爱,可世间美人何其之多,何必对一人执念?若不趁早放手,恐怕伤人伤己。" 这番话,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语气特别诚恳。 在青衣教,杨恣与白妗都非直系,又是年轻后辈,对大昭皇室没有那么刻骨的敌意。而且按他性格,对毓明太子这个人是欣赏的。 自认自家师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会去抹黑家人,又仗着功夫高,直来直往惯了,不懂拐弯抹角,索性直白地警告。 他在警告太子! 白妗可不是一朵任人把玩的娇花,她那可是仙人球,是食人花,扎人嘴漏风,啃人不留渣! 但是看在姜与倦眼里,那就是挑衅、是宣告主权。 太子不虞。 这种不虞在他眼角余光,看见屏风后的少女焦虑不安地搓着衣袖,似乎要走出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眼线带回来的消息,她与这个杨恣似乎常常见面。 这人究竟、有多少烂桃花?! 一想到,她也跟面前这人,情意款款,说过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便控制不住,一股邪火窜上心头, 他们是青梅竹马,婚约为盟,到头来,拆散良缘的恶人成了他了。 姜与倦的怒火愈燃愈高,像放在火炉上的糖,滋滋作响。 在温度快要登顶的时刻,他忽然一笑。 精美的面孔上,唇角像裂纹一般出现的笑意,姜与倦自己不知道,旁人却看得很清楚,多少有些扭曲, 连斩离都觉得不寒而栗,主子从没露出过这种神情,像是随时都要失控一般,真怕笑完那剑就捅下去了,到时候,他该叫几个人进来收尸? 杨恣也觉得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可他仍旧肃着一张俊脸,鼓着眼睛跟姜与倦对刚。 好像随时准备打一架。 师兄啊师兄,你这是何必? 白妗要被他搞晕了,杨恣估计也是收到二皇子下狱的消息,发觉事态不对,想要助她抽身,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一番话也是想让太子断了心思,可,做这些之前,至少得跟她通个气儿啊! 万一,姜与倦自觉成了个千年王八,直接抄家伙把她也连带着砍了? 那不是血亏了嘛! 师父说的一点没错,当真是姓杨的榆木脑袋,不过事发突然,倒也情有可原, 白妗护短的心再一次跳动,正想粉墨登场,就听到姜与倦那辨识度极强的声线:"罢。你也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杀了倒可惜。孤允你将功补过。不必守门了,到通明殿领一个守卫之职。" "至于白内人——你且断了念想罢。" 他说完,收剑回鞘。 斩离呆住了。 杨恣也呆住了。 白妗更是一头雾水,没想到姜与倦的这个操作,把杨恣放到眼皮底下,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头上长了草?任谁都受不了吧? 真不是个正常男人。 几个人走后,白妗也被姜与倦赶了出去,他没心思见她,而白妗见他脸色不对,一句话也没说灰溜溜跑了,回房蒙头一睡,懒得动脑筋想这些破事。 然而第二天一出门,扭头便见到杨恣,真是头皮发麻啊头皮发麻。 杨恣也莫名其妙,他领的职位就在不远处的外院,跟偏殿只隔一个回廊。 在没弄清姜与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也不愿轻举妄动。因此二人照面,不发一语,各自分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唉。 一连两天,白妗都没有见到过姜与倦——他似乎不在东宫。 直到听说某某婢女在宫苑,冲撞/偶遇太子的第三个版本,白妗醒悟过来,对啊除了她和杜相思,入侍东宫的还有另外三个啊,人可都是鲜嫩小姑娘,任君采撷那一种! 更别提杜茵这个名正言顺的,万一趁她空窗来找麻烦,她也不好动手不是。 更何况,毓明太子还没真的勾到手,万一就让别的小妖精搅和了,她堂堂明妃,说出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所以一大清早,姜与倦一回宫,她就跑到通明殿,给他端茶倒水,那么好脾气的人,愣是一整天都冷着脸不理她。 白妗表示:我太难了。 ☆☆☆ 姜与倦最近有点风寒。 今夜更是愈发凉,许是倒了春寒。 进殿,崔常侍把他的氅衣挂起,添旺火炉子,便退了出去。 吏部李郯与几个官员坐在外间,为那紫檀珊瑚松木纹屏风所隔,次第出席,向太子奏事。 先是御史台一个姓何的官吏:"近来几道折子催得紧,尽是诛杀逆贼之事,好几封唱反调的都被压了下去。下官担心明日朝会,局面会愈发不可控制……" 第46章 一人笑道:"对手倒台是好事,刘大人何必杞人忧天呢。 " 一身灰色缂衣的李郯压低声音:"中丞大人如此专权,恐怕并非好事!" 那人立刻反驳:"李郯你忘了,前几年陛下甚是宠爱二皇子,甚至有废嫡立庶之意,若非太子殿下横竖挑不出差错,恐怕早就身陷进退两难之境了!" 李郯摇摇头:"下官只是怕,杜大人如此行事,会引火烧到殿下身上。" 姜与倦本在一边烘手,一边静静听着,听到这句话才道:"李郯的忧虑情有可原。杜家与东宫毕竟同气连枝,如此步步紧逼,急不可耐,很难不惹得陛下忌惮。" "那依殿下的意思……" 太子轻嗤,"孤这舅舅,不必管。越是这样,陛下才越会硬起心肠。东宫只需表明一个态度,给母后送个东西吧。" 他唤来斩离,将一个锦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斩离自退去凤仪殿。 众人各有所思,猜测那锦盒中是何物,姜与倦的手指轻轻在床沿上敲击。 "实则,孤也觉着此案疑点重多,像是被人故意引导,意在挑起争端。诸位不妨设想,若是等到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忽然有人跳出来对孤一通指责——算计亲兄、视臣民性命如草芥……届时孤当如何自处?" 李郯只在心里过了一过,猝然惊道:"当局者迷,臣等一心只在这棋面上,却忽略了执棋的手。殿下所虑深远。" 姜与倦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局势越是有利,越要小心陷阱。岂知不是有人正等着坐收渔利?" 爆炸案的疑点在于巧合, 巧合太多,每一个线索好像都是故意在引导特定的方向,针对之人也太过明显……何况那个商人之死,也有太多不合理之处。 他蹙起长眉,一丝忧郁染上面容。 毓明太子是浓颜的相貌,又偏向细节的精致,深眉浓目,挺鼻朱唇,笑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怒时柔态尽退,阴鸷横生。 面无神情地思索着,火光映热他的侧脸,犹如一尊玉像。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直到细细的呼吸从脖后喷洒,一股凉意攀着脊柱直窜而上,有人贴着他的背,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在耳边软绵绵一声:"是我。" 他的唇被一只纤手捂住,像船忽然触礁,惊得他抖了一抖。 姜与倦侧脸,对上少女含笑的眼。 白妗制止他出声,冲他微微一笑。手心里很柔软,他大概张了唇,正喷着湿润的热气。 这样呆怔的太子可不常见, 他像是太过震惊,瞳孔自然放大,眼周密密一排睫毛微颤。 白妗饶有兴趣地欣赏,再度贴近他,用气音说:"殿下,他们好像提到你了。" 说着,便松开手去。 姜与倦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透过模糊的纱,穿着官袍的人影朦胧,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李郯的声音,正议起即墨城战事吃紧一事:"最重要的还是筹集到银钱,以备粮草军饷之需。殿下,臣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姜与倦回:"李郯无需多礼。" 一只手搭了过来,他忽然觉得不好,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身法,滑得像泥鳅一样,一下就挤进他的怀里,二话不说,捏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来。 姜与倦震惊! "前年南郭一带瘟疫,光赈灾银,就是一笔庞大开销。可与此同时,好些官商勾结,哄抬市价,大发横财。据下官得知,有几个富贾近日来在盛京置办了宅子,意欲长住。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不太现实,然时值国库空虚,不如让那些人好好吐一点出来。" 立刻有人愤愤:"这些发国难财的,真当千刀万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屏风后,姜与倦躲开少女,横眉就要冷斥,谁给你的胆子?! 顾虑在场众人,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二人只是对视, 姜与倦心里气怒,手一抬,恶狠狠地指着她。 对于要戳到鼻梁上的手指,白妗伸手,轻轻握在手心,蜷起,冲他妖妖一笑,又缠了上去,也许是顾虑太多,姜与倦推拒的幅度并不大,这一次,轻而易举被她得逞。 先是印上了,然后试探地叼住上唇,没想到意外地软。 含了一下,他有点僵,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搞不清楚状况,檀口微张, 白妗趁虚而入。 这下,全完了, 外面声音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听不清楚。烟火一簇一簇地盛开,爆裂,铺满一片亮色, 他心惴惴又晕沉沉,像小小风寒演变成了夺命重症。 白妗能感觉到,有那么微小的间隙,姜与倦是没有任何动作的,宛如丧失了行动力的木偶。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47章 忽然手指就在她肩膀上扣紧了,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回应过去。 白妗被迫后仰,她揽上他的脖子,唇齿紧紧依偎,呼吸不畅,脸色迅速地发红, 分离时,一根银线拉断。 白妗感觉嘴唇有点火辣辣的,她舔了舔,内侧被咬破了。 御史的声音偏沉稳,字正腔圆砸在每一个人心上:"无奸不商,要让那些人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谈何容易?" 姜与倦紧紧盯着白妗:"打蛇打七寸,他们最怕什么?" 放在她腰上的手,掐紧。 "怕什么?不就是怕命没了,钱丢了。" "且放他们在盛京悠闲一段时日。派幽均卫跟踪,让他们自己发现被孤盯上。这些人做了亏心事,必定庸人自扰。为了活命,他们会怎么做?" 李郯了悟其中深意,抚掌笑道:"拿钱买命,划算划算。" 心思快的,也大笑接道:"再加上有心人的‘提点’,这些人自然会去拉拢靠山。天底下比殿下位高权重,又不受掣肘的人,只有陛下!他们定会去贿赂陛下身边的红人。而陛下身边说得上话又无直接牵扯的,也就是大太监明海了。" 而这么巨大的钱款,明海一个无根之人,是没有胆量吞下去的。到头来,钓鱼的是他,宰鱼的,也是他! 且不沾半点鱼腥。 "殿下英明!" 帝王之道,用忠臣,也用佞臣。 这不是正道,可,却是最有效最有利的。 众人各自揣摩,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急喘,李郯惊道:"殿下,发生何事?" 他就要走近。 "站住。" 一会儿,青年的声音才传来。 "无事,风寒之症罢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可要传医官来看看?" "不必了。"姜与倦淡淡回。 白妗埋头钻进被子,她原先也躲在此处,故而还残留着体温。 头发乱了,衣服也散了,她呼吸急促,有些觉得不对劲,剧本里没说,姜与倦有这么生猛啊? 忽然被一只手提溜了出来,整个人被迫仰在床头,觑着太子阴晴不定的脸,白妗有点发毛。 他缓缓道,"至于提点的人,孤记得,应当有不少与这些商户关系密切的官员。告诉那些人,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是拴在国库上的。如果不在三日内给孤一个答复,便等着被吊到即墨城的城楼上示众吧!" 说完,姜与倦俯身,寻着她微张的口,再次深吻了上去。 太子何时放过这样的狠话,臣子们都有些疑虑,但也恪守礼法没敢质疑, "殿下,那此事……" 好半晌,姜与倦轻喘着分离,喉咙吞咽了一下,再出声,依旧镇定而清冷。 "交给李郯办好了,其余人从旁协助。" 只有白妗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可怕。 他又贴了上来,呼吸炙热。 "是,那下官回府后便开始准备," "此事还需呈给陛下过目,才保万无一失……" 臣子说的口干舌燥,他们却难舍难分,白妗佩服他无师自通的能力,呼吸困难, 觉得自己要死了,作为第一个被人吻死的,丢不丢人? 晕晕乎乎好半天,目光再聚焦的时候,姜与倦正抚摸她的唇角。 唇瓣红肿,有点破皮,她失神地看着他,他眸色更暗。 腰间的手重如枷锁,白妗疼得吸气,大概起了淤青。 不知何时那些人全都走了,白妗实在是忍不下去,姜与倦还没说什么,她就推开他,夺门而逃。 泪水涟涟,走出来的脚步都是飘的。 杜相思出的什么馊主意,她悔的肠子青, 再也不去招惹姜与倦了! 凤仪殿。 看到锦盒里的东西,皇后久久无话,端庄秀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侍女有些担忧,待斩离走后,皇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旁人看了一头雾水,只有皇后才知道,这是当年杜广害死长兄的证据。 一颗长钉,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 杜家世代书香门第,到她这一辈却儿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后来父亲收养了贫家之子,作为养子,正是杜广。 再后来,一次围猎之中,她的长兄堕马身亡。 想起年迈的父亲痛失亲子后,那死灰一般的表情。可他不能失去另一个孩子了,尽管那不是自己的亲子,他也强忍了下来。 皇后却没有忘记,她永远不能忘记长兄温暖的手掌和笑容,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隐约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终于查清一切的时候,杜广已经掌握了整个杜家。 而她困于深宫,身体积弱,又刚怀上倦儿,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 第48章 杜家毕竟是她的母族,肚里孩儿的荫庇,她不能撕破脸。 那些日子,只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这也是她那几年频繁去往奉常寺礼佛的缘故。 所以,这一次杜家有任何行动,她都不会插手。 陛下对杜家不满已久,必会借此机会敲打一二。杜家子侄不成气候,没有能襄助毓明之人。 他孤军奋战了那么久,才站稳到如今,经营了如今的势力,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挡了儿子的路。 更不会让其他人挡他的路。 杜广到底是杜家养子,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沐猴而冠罢了。 便是血溅断头台,也是他罪有应得。 侍女还在询问要不要传唤太医,皇后摆手:"本宫只是欣慰,倦儿当真是长大了!" 她喃喃道,"本宫还以为,他会顾念那个姓陆的,不肯狠下心肠。是本宫多虑了!" 侍女伺候皇后多年,哪里不知姓陆的意指何人。 贵妃陆惜玉,那惊才绝艳、色艺双绝的女子。深宫中多少诡谲妖艳的故事,都不会少的一抹身影。 传说,她与已经遁入空门的前魏武侯有过一段情缘…… 传说,她的出身与太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有传说,当今太子殿下,并非皇后亲子,乃是陆惜玉所出…… 想到这里她脸一白,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不稳。 皇后却未有察觉,毕竟这些流言流于低微,而随着陆贵妃的死,更是几乎销声匿迹,只有年纪长些的还记得。 皇后却沉浸在未来的图景之中,二皇子与杜广,无论倒下哪一方,于太子都是有益无害,要么是早早免除外戚之患,要么是连根拔起皇位竞争者。 她的倦儿,即将再无人能阻碍了! ☆☆☆ 当今皇后,所出除了毓明太子以外,还有一个女儿,因着年纪最小,又生得明丽可爱,最得陛下宠溺,四月所出,早早就有了封号,叫做槐序。 槐序公主正在放纸鸢。豆,豆,网。 这是宫苑的一块草地,占地相当于一座宫殿,非常宽阔,陛下还特地为她在旁边开辟了一个果园,种满各种鲜果树。 槐序喜爱毛绒动物,几乎全养在其中。 她豆蔻之年,最是活泼开朗,拉扯着纸鸢的长线,侍女们在后面追她,生怕磕着碰着, 而她呢,肆意奔跑,天上放着风筝,地面也拖了长长一串,远远看去,鲜红翠绿,好不醒目。 她跑得太急,线断了,纸鸢被风卷走,鲜艳的花蝴蝶卡在了屋檐之上。 槐序看了半天,让婢女去找几个会功夫的侍卫,她们个个惊慌地咬手绢:"公主千金之躯,怎可接近外男,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奴婢们的命就没了!" 槐序很生气,脸蛋都鼓成了小仓鼠。 "你们不去?好,那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爬那棵最近的歪脖子树,小婢女们死命地拦。 她们哭唧唧地:"不可以啊!摔下来可怎么是好?公主,让奴婢们来吧。" "好啊,谁来?"槐序干脆利落地扭头。 她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年幼,一个比一个瘦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张张苦瓜脸。 "我来吧。"忽然有人说,声音温柔若春风。 那边走过来一个婢女,看起来不比她们大多少,细胳膊细腿,人走到跟前,槐序才发现这个人瘦归瘦,却比她高了一个头! 虽然,虽然太子哥哥也比她高,而且高了两个头,但那是儿郎家家呀,这是个女子,怎么可以生得比她堂堂公主还要高! 其实宫里大部分婢女都比她高点的,只是卑躬屈膝,自然不会让公主注意。 白妗并无尊卑意识,与她说话不过低头,脊背都不弯一寸,更别说跪了, 但槐序十分鬼灵精,她眼珠子一转,说:"好,你要是拿下来,本公主重重有赏。" 心想,等你拿下来,本公主就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小小年纪,就懂得榨取别人的利用价值,再一脚踹开。 槐序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白妗不禁想,这对兄妹还真是有意思,一个明着蛮横,一个暗里蔫坏。 白妗爬上了歪脖子树,颤巍巍苟上屋檐。 伸手去够那花里胡哨的纸鸢。 她今日一身尤其鲜丽的杏黄衫裙,这个姿势又塌腰,又翘臀,曲线毕露。 衣袖滑落,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公主叉腰仰望,愈发不满,这个人生得比她高便罢了,那些地方如何还比她丰满? 早熟的公主瞧得很不愉快,下定决心一会要好好整一整这个婢女,弄哭她,最好哭花她的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49章 白妗已经够到了蝴蝶。 她低眉,屋檐下一抹月白飘然,似乎偶然路过。就是这一刻。 白妗惊呼一声,脚一崴,直直坠了下去。 像飘落的杏叶,就那么,衣衫翩跹地,落入一人怀抱。 那双手稳稳地接住她,淡淡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 笑意在少女的眼底闪过。 举在头顶的花蝴蝶缓缓移开,二人视线相接,翩翩公子浓目点漆,少女皓齿明眸。 明明只是对视,像是看到了什么尤其不能接受的,唰地别开脸去,耳垂通红。 他好像要松手,白妗眼疾手快,立刻反抱住他,"殿下!妾好怕。" 埋胸,撒娇,一气呵成。 "……" 不幸围观的婢女、内宦莫名都有种喉咙堵到的感觉。 可这哪能是他们能看的?连忙低下头去。 姜与倦温香软玉抱满怀,却有种说不出的僵硬。 只要想到刚刚她因惊吓而微张的唇,躺着湿红的舌…… 他就好像烫到一般,手指都麻了。 连白妗的手移到他腰上都没注意。 "呔!"一声惊叱戳破了漫天飞舞的粉红泡泡,"放开我三哥!" "?"白妗扭头。 这下姜与倦可算是放下了白妗,只见槐序公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瞪着白妗一脸狰狞地说:"你这个妖精,休想迷惑我三哥!" 到底谁更像妖精?! 姜与倦扶额,问公主身后婢女:"你们又让公主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 婢女们年纪不大,太子又一向纵容公主,脾气最是温和,于是大着胆子回:"公主最近迷上了一个话本,奴婢们拦不住……叫什么来着?" "好像,好像是西雁记。" "错了,是西厢记!" 姜与倦眯眼,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笨蛋,我才没看过那本,"其实早就看完了,槐序心虚地嚷嚷,"是西旅记啦!" 三哥除了头发不符合,完全可以代入清心寡欲的糖长老。 长老身边都会有一个女妖精! 使尽手段,就是想吃肉! 看这婢女搔首弄姿的,绝对是个妖物! 姜与倦不知道妹妹小脑瓜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觉没个公主的样子,冷起脸来喊她的名字:"姜虞。" 槐序见矛头不对,立刻恶人先告状,说要罚白妗。 "理由。" "三哥,她不尊敬我!" 尊敬? 也许姜与倦也被这个词呛到了,好半晌才问,"怎么不……嗯,尊敬你了?" 槐序一步跨到白妗面前,咄咄逼人道:"你说,你是不是见了本公主都不跪?是不是没有行礼?是不是连一声‘公主金安’都没有说?" 个头虽小,架子挺大。 白妗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福了福身:"奴婢失礼,还望公主包涵。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槐序没想到她这么识趣的,话本子里说的那种恃宠而骄呢?没劲! 她皱皱鼻子,找茬:"那,那你也没跪。" 崔常侍在一边插嘴,"公主,她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内人,并非下等奴婢,见到您,可以免去跪拜大礼的。" 看看被一句话噎住的公主,白妗有点手痒,好想摸一把那圆圆的包子脸,肯定手感超棒…… 她的垂涎几乎写在了脸上。 槐序只觉得白妗的目光很不怀好意,看得她汗毛倒竖,不由自主想起前几天刚看的一本金兰契,说的是磨镜的故事,那本书写的很是香艳,只不过讲的是两个女子两情相悦…… 不会吧,难道、难道三哥的女人看上她了? 她猛地后退一步。 白妗毫无自觉,还冲她笑,轻轻眨了眨眼睛。 长得挺一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一眨,让她觉得心都一颤。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槐序震惊到失语。 见妹妹呆呆地盯着白妗,像是要看出朵花儿来似的,姜与倦把脸一沉, "姜虞,愈是得位者,愈忌轻横妄为,那几天教习女官是怎么教的?你都忘了?" 白妗瞟了一眼,不得不说,姜与倦这个样子真的很吓小孩。 槐序不说话。 她忽然尖叫一声, "三哥欺负我!母后,三哥欺负我……"哭着跑远了,一干婢女猛地掉头,呼啦啦去追。 "……" 留下原地白妗和姜与倦。 还有后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仆从。 第50章 姜与倦眉头紧锁,尤其恨铁不成钢,他轻叹了口气,偶然摆头,正好与白妗对视。 又淡淡地移开。 无形的尴尬,又充斥着无形的暧昧。 谁都记得那一日绷紧的弦,背着众人的刺激与荒唐,对视瞬间,那汹涌的情愫全部在空气里激荡。 又慢慢地散去,不约而同地装作平静。 "殿下可是有事?" "孤要进宫去见父皇。" 他们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白妗笑道,"殿下快去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姜与倦还想跟她说点什么,看她言笑晏晏的脸蛋,最终只是抬起手,抚了下她的头顶。 "好。" 那一触碰特别温柔。连那一声"好"字,都有说不尽的缠绵意味,白妗被自己酸的一激灵,想什么呢? "恭送殿下。"她袅娜地行礼送别。 直到人走远了,她才从袖子里翻出个硬硬的东西,刚才是在姜与倦腰间随手一摸,摸着蛮趁手便顺了下来。 一块玉佩,用金线嵌了一只金乌的图案,下面则镂空雕刻了竹木的草芽。孔中穿过一根红线,线上串一颗碧绿色的珠子。 翻过来,背面是两个小字。 毓明。 孕育,光明。 稚苗嫩草遍地而起,光明洒落大地。象征着未来大昭百年的繁荣。 看来,还是毓明太子的贴身玉佩,平日都没怎么见他戴过? 一个主意在心里成形,白妗将玉佩收好。 通明殿的偏殿,距离主宫室只有两个回廊。 将近寅时,月透云层,半弯不弯,朦胧如小舟搁浅。廊芜下灯笼光芒晕黄。 像是叶子摇动的沙沙声,影子在墙壁上一晃而过。守夜的婢女回头,疑心是自己眼花。 白妗进了室内,摸摸茶壶还未凉透。 她一边解着衣扣,一边倒茶,准备犒劳下自己这奔波劳碌的小身板,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几乎就要到了门口。 "太子殿下。" 门外婢女唤道。 白妗一个激灵,内宦服饰也来不及脱下,一个猛扎便钻进帐中,像一尾灵活的鱼。 似曾相识的场景…… 有人推门进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未燃尽的火盆,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青年步履沉稳,走到了床前,隔着飘粉的帷帐,见少女身形掩在被下,凹凸有致,隐约起伏着曲线。 他轻咳一声,"你……睡了?" 虽然是这么问了一句,却伸手来拂起了飘帐,白妗没法再装睡,索性嘤咛了一声醒来,仿佛很是迷糊的样子。 视线里映入修长玉立的身姿,气度清隽,神色从容,除了姜与倦还能有谁。 少女乱发散在枕头上,睡眼朦胧地望着他。 "殿下……" 她好像要起身。 "免礼。"姜与倦制止她的动作,一拂袖摆,坐到了她身边。 却并不看她,只侧过脸去,望着一边的火盆,眼睫长而直,像密密的松针。 白妗躺回去,揪紧了被子,表面平静,实则一颗心扑通直跳。 他来干什么? "白妗。" 一声唤,几乎吓得她一个激灵。 白妗扯平了脸,连声音都比以前轻柔得多,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殿下深夜来此,是有何要事?" 说的话却官方至极,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姜与倦不说话。 白妗咬牙,忽然发现他在犹豫。 因为他手指在摩挲她的锦被,食指并着中指,轻轻磨蹭着柔软的布料。 连耳垂都透出诡异的淡粉色。显然是陷入了一种,她难以意会的天人交战中。 隔了很久,才非常克制地,用他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与孤说?" 白妗全然没往"太子殿下说不定是来找她增进感情的"这方面想,反而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 这才多久,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 呼吸不免急促了些,她现在,可满身都是破绽! 如果他发觉了什么,只要掀开被子,她便无所遁形。 何况他的玉佩还在怀里揣着呢,届时抓个人赃并获,任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忽然觉得不该那么冲动,这下要引火**了。 久久不听她回答,他俯身过来,有一些忧色,"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青年无声无息的靠近,令白妗悚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去搂他的脖子,肌肤相贴的时候,两个人都颤了一颤。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1章 姜与倦受了天大的惊吓,她、她竟是光着手臂?! 一低头,大片的雪白。 姜与倦要晕过去了。 她好像,只穿了亵衣…… 再深思下去就要大事不妙了,好在那冷玉一般的触感,转移了注意力,想她体温是比一般人低上很多,当真是体寒虚弱的缘故? 不免心生怜惜,回搂住她。 这动作令白妗一颤,有点懵。 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毕竟这么多回,也轻车熟路了,维持着搂他脖颈的姿势,抬起目来,望进他幽深的眸底,温柔一笑。 "殿下这是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妾么?殿下……不生气了?" 姜与倦不说话,白妗只得搜肠刮肚,扯一些无关的,"殿下真的要将表哥留在通明殿……呃?" 被勒了一下,姜与倦收紧了手臂。 "表哥?" 他有点生气。 白妗忍着疼,点头,"真的,只是妾的表哥," 心里在磨牙,嘴上却柔柔的,"妾双亲过世后,多靠了表哥接济,进宫也是他给妾指的一条生路,妾在弘文馆那些日子,要是没有表哥,指不定被怎么欺负。至于那婚、婚书,是小时候玩闹,不作数的。" 姜与倦在她耳边道,"那他为何作出那种举动?" 白妗有点茫然,"我也不知表哥怎会如此。他,他一向很是古板,撅的跟头驴似的,也许,也许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表哥以前不这样的。"她伏在他肩头,絮絮叨叨,"他以前就像亲哥哥一般疼妾,或者是听了什么流言,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妾是被迫,殿下待妾不好……!" 得,又被勒了一下。 "孤待你不好。" "没有没有,殿下对妾是极好极好的,好得天上天下绝无仅有。" 能不能别勒了!透不过气了! 好在他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放松了些轻声道,"孤也可以。" 白妗没听清:"殿下……你说什么?" 他嘟囔不清说,"孤说,孤也可以像亲哥哥一样待你好。" "呵……"白妗立刻截住这不合时宜的笑,生生拐个弯打趣道,"怎么是哥哥呢,殿下是妾的夫君啊。嗯,不过在妾的故乡,妻子称夫郎,也是可以称哥哥的。" 他不吭声。 她估摸着,是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然后她就试探地喊了一声:"倦哥哥……?" 脖子那边毛绒绒的,刺痛,被轻咬了一口。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白妗一下推开抱着她的大型青年,又怕暴露,硬生生半路给人搂了回来。 姜与倦抬眼,愕然地看她。 白妗立刻蹙起眉心:"殿下,别动。" 伸出手指,擦过那净白的脸颊,将他鬓边碎发,一丝一缕撩至耳后。 动作迟缓的同时,也在飞速思索着对策。 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呼吸渐沉,一点点的距离逐渐拉进,化为无形。 夜色浓稠,昏暗中感官更加清晰。 说不清是谁先主动,呼吸可闻,唇瓣已贴合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白妗柔软的颈项被他托着,每一次挑动,都勾起轻微的颤栗。 像无根的浮萍、坠入深渊的残蝶。 不知什么时候,她成为了被动的一方,而他十分温柔,可在这温柔之中,又带有非常强的侵略性,几乎逼得她节节败退。 托住她后颈的手包容而有力,充满热度的身躯逐渐贴近,形成压制的姿态。 白妗被迫仰着颈,承受着,腰逐渐泛酸。 有点诡异,这人明明是温和君子,合该沿循"克己自持"那一套才对。 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表现得判若两人? 忽地咯噔一声,什么东西掉下,骨碌碌地滚远了。 这声音,令两人终于停下了动作。 白妗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脸色像是上了一层胭脂般的釉,眸里波光粼粼。 他喉咙微动,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耳垂充血,轻轻抚了抚她的唇角,一手拢来锦被,把她妥妥贴贴地掖进被子,手指擦过滑腻的皮肤,就像火烧一般一个颤栗。 他淡定地收回手。 白妗眯着眼看他。 姜与倦的唇上还有水泽,眼角一圈不知是因激动还是怎么,有点泛红。 去看声源,原是贴身的玉佩掉了,他跨过两步,去拾了起来,修长的指节与玉通透的碧色相互映衬。 白妗看他将玉佩捡起,心中石头缓缓落地,看来姜与倦并不知道玉佩丢失一事,间接说明不知她的行踪,否则必定勃然大怒,哪会像这样若无其事。 第52章 白妗缩在被子里,从缝隙偷偷看,姜与倦还站在她床前。 这人怎么还不走,莫非是要她再牺牲一次? 唔……也不是不行。 她有点回味,毕竟太子还是很,嗯,可口的。 就是有点费腰,上次的淤青都没消。 姜与倦的目光正停在火盆。 那炭火的光芒愈来愈暗,上面残留着白色的薄屑,散发若有若无的甜香。 熟悉的气味。 是极其珍贵的用秘法熬制的金丝糖霜,遇高温而不化。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猛地意识到, 她把他赏赐的点心全部倒进了火盆。 姜与倦瞳孔放大,上前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紧紧盯向床上的人影。 此时此刻, 少女好似亲密过后,万分的羞涩,鸵鸟一般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中,不肯露出一分半点。 青年的手指慢慢地攥紧了起来。 背对着光源,就像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终于动了动。 却没有问她糕点的事,而是很轻柔地说道:"好生歇息。明日宫中将举办一场宴会,你随孤赴宴。正好……母后想见见你。" 音调、声线都与平常无异。 白妗反应了一会儿,这才乖顺地回了个字:"是。" 紧随其后的是关门的声音。 白妗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 心跳还快得不受控制,太可怕了,还不如让她去闯越灵山窟。 忧愁地想,看来还是得早点完成任务,早点脱身才是。 姜与倦走出很远很远。 直到在一条河流前停住,他的靴子已经半湿,脚袜受潮,极不舒服。 这是太液池源头流经之地。 犹如天上银带,四周花木馥郁。 他仰起脸,淡淡的月光,在那张俊美的面孔上形成明与暗的分割。 明亮似雪通透,而暗处阴郁惊心。 交织成几乎病态的美丽。 他将眼睛阖上,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少女身躯侧卧,那裸露的肌肤之下,压着一件黑色的男式外衣。 至于白妗,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在偷人。 准确来说,是偷偷去看人了。 她去了天牢。 一开始去的是刑部大牢,亮出太子的贴身玉佩,给那个看门的官吏,什么话也不必说,学姜与倦端着一张高深莫测的晚娘脸,便被那官吏忝笑着迎了进去。 斜他一眼,"我要见筇王,你可知?" "知道,知道。" 白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赌对了,刑部大牢与天牢是连通的。 官吏大露谄媚之色,见她作内宦装扮,又有太子贴身玉佩,以为是东宫派遣,没有多问来意,便领她进入了刑部大牢。 只不过,要求白妗用一根黑色的布巾蒙眼。 这可难办,好在她记忆力不错,便也没有提出异议。虽然看不见,但她记得手心抚过墙壁上滑腻的青苔,脚步的回音十分清晰。 接着是长长的甬道,拐了将近二十道弯。 没有凄厉的喊叫,没有刑罚在人肉身上施虐的声音,安静得像在谁家的庭院。 可那吹过的阴冷刺骨的风,又像来自地狱。 这是个非常寂静的牢笼,结构尤其复杂,很有可能四通八达,而且分外潮湿,初步分析,会不会是通往刑部大牢的——地下? 另外,很有可能牢房与牢房之间相隔甚远,就像城东城西各一个铺子。 至于师叔说过,天牢年年秘密更换位置,白妗猜测,要重新扩建或是改建都是非常浩大的工程,不可能做到完全掩人耳目,所以大概率是将囚犯的位置进行调动,而不是改变天牢的结构。 她现在身处的这一个,与刑部大牢直接连通的牢狱,则关押着大昭的二皇子。 当今陛下的第二个儿子,筇王。 陛下共有五个儿子,皇后所出为长子与三子,长子夭折,三子便是毓明。 二子筇王与六子楚王都是贵妃所出。还有一个美人所出的小儿子,尚在襁褓之中。 牢房被狱卒打开,白妗这才将布条摘了下来。灰尘在空气中逸散,光线勉强能够视物,杵在面前的,是一排铁栅栏。 牢室不算狭窄,却也就那样,一张吃饭的桌子,一张石床,褥子瞧着也破旧,只没闻到什么异味儿。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3章 最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筇王,竟然是个分外年轻的少年郎。 这个人,是姜与倦的哥哥? 昏暗的牢室内,那人披着头发,几乎隐在石床的角落之中,背对白妗,身形十分纤细,完全接近少年的身姿。 正安静地看着墙壁。 即便是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也专注着自己的动作,不受任何影响。 手里握着什么,似乎是一根钉子,在墙壁上划下一道痕迹,而后用苍白的手指,抚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 白妗扫了一眼,横八竖七,加上刚刚刻的那一道,横八竖八。 六十四。 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这个人可被关了足有一年,倒也并非六十四之数啊。 正这么想,引她进来的官吏低声道, "这位爷,似乎是关的时间有点久,又曾亲眼见到贵妃死状,进来的时候," 白妗看他一眼,他隐晦地指了指脑袋。 "这里出了点问题。" 唏嘘着,可怜,可怜。龙子凤孙,鞍马风流,却落得这般下场。 白妗没功夫跟他长吁短叹,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银锭,淡淡道, "劳烦稍候。" 官吏十分识趣,拿牙咬了咬银子,笑眯眯地招呼着狱卒走开了,还特地离到白妗的视线以外。 白妗这才走向牢中人,出声唤。 "筇王爷。" 不称殿下。 大昭只有三位贵人可称殿下:太子、太子妃与皇后。便是这人已有封号,也顶多称呼一声筇王。或者"二王爷"。 姜与明看了过来。 白妗却是好好地吃了一惊。 不为别的,这位筇王,有一张肖似姜与倦的脸! 等他把脸完全转过来,借着亮光,很快白妗就发现了不同,他同姜与倦,仅仅是脸的轮廓与眉型有些像,而毓明,整体看起来比他精致、深邃许多。 看人的目光也不一样。 毓明温和,像林间绵绵的风, 而他,说不出的散漫。更像一只猫儿,特别嗜睡那种,懒懒的,你跟他交谈,必须要有不会被搭理的自觉。 白妗是这么想的,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却是筇王率先笑了一下,他一腿曲在石床之上,另一腿随意放下,赤裸的足微微晃着,将手指搭在下巴之上,冲白妗挑起眉梢。 "啊……新面孔。"大概是许久没有与人接触,他开口的时候,反应了一会儿,说话也很慢,还有点卡壳。 白妗猜,下一句该问她是谁了吧。 哪知他却又不理会她,径自思索起来:"如若是陛下所派,只会是堂堂金吾卫,绝非一个小小的宦官。" 抬起脸,冲她吟吟笑道:"那么,你是三弟的什么人呢?" 此人竟然聪敏至此! 白妗有些惊讶,随即释然,那边有个成了精的姜与倦,他的哥哥会逊色到哪里去? "说客,还是……杀手?" 他摇了摇头,叹气的样子,居然跟姜与倦有些神似:"三弟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多,派个女人,是觉得女子柔弱,惹人怜惜,更容易试探本王,还是真的想一全哥哥传宗接代的心愿?" "……" 比起被口头揩油,白妗更吃惊的是他看出她是女子。善水也是,第一眼就看出她的性别,难道,她的改装真那么失败? 白妗陷入自我怀疑。 这怀疑也未持续太久。 习武之人对经脉骨骼精通,从走路的姿态、说话中气判断也可,她并未在他面前刻意伪装,被一眼看穿也说的通。 不过这就证明这位王爷的武功之高,恐怕与善水毓明一类,不分伯仲了。 白妗沉吟片刻,便决定不与他拐弯抹角:"我不是太子的人。" "我来此处,是向王爷询问一件东西的下落。" "丹书玉令。" 每说一句,她就靠近一步。紧紧地盯着姜与明,在她说完丹书玉令四个字,他很明显动了一下。 闲散的表情褪去,眉间凝结一丝郁色。 "你怎么知道?" 他曲起的腿放了下去。 白妗蹙起眉,她看见他脚上的镣铐。 方才因有衣袍的掩盖,还有姿势的缘故,未能一下子注意到,再次瞥过一眼,甚至能看清上面干涸的血迹。 镣铐环口还有凸出的圆片,白妗心里咯噔一声,上面竟然镶嵌了钉子。 用镣铐牵制行动,用铁钉摧毁骨筋,这比光光是皮肉之苦的刑罚,还要令人痛苦数倍吧? 第54章 筇王究竟做了什么,让一个父亲,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还是说,恨屋及屋?那么,大昭的天子,又对那个早已逝去的美人,怀揣着怎样的恨意? "多少人对那个东西趋之若鹜,疯狂到连付出性命都不惧,"姜与明道,"没想到,你却是第一个找到我头上的人。 " 白妗不信:"难道其他人不曾怀疑于你?" 姜与明闻言,笑了两声:"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说着打开双臂,当真是两袖清风。 筇王下狱时,王府被抄,满门百人尽皆斩首。财产充公,华服被焚于市,以警世人。 浑身上下,只得一身污迹斑斑的白色囚服。连双体面的靴子都没有。 唯独面容还保持着干净,一丝狼狈之态也不见,不得不令她佩服。 "你这样说,想必是知道丹书玉令的下落了。" "不错,"姜与明坦然地承认了,下一句话,又让白妗绷紧了面容。 "可我又有什么理由,非得告诉你不可呢?" 他斜睨而来,弯着眼笑,像一只慵懒的猫。 白妗盯着他,慢慢道:"能支撑到今日,想必王爷不曾绝了饮食吧。如果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谁都不会知晓,不是吗。" 她一向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个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好端端活到现在,还在墙壁上记录数字,虽不知代表了什么,但她觉得他必然是惜命的。 所以,这个威胁,她相信是有用的。 少女穿着内宦所着的玄衣,微睐的眸底森凉,轮廓又阴柔之至,倒真像极了那些不男不女的奸宦。 姜与明偏了偏头,忽然一笑。 "姑娘见没见过一种毒蜂,毒性十分强烈,被它一蛰,半条命就要没了。哎,本王不是说你,别那么看着本王嘛。" "你长得跟花儿一样,本王倒是想当那蜂呢。" 白妗不跟他别口头功夫,淡声道:"虎头蜂。王爷若想试试,我倒是可以一全王爷心愿。" 姜与明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姑娘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个人。" 白妗心觉古怪,明知有坑还是接了下去。 "谁?" "本王的……" 他要是敢说妻妾,她就给他来个混合版的夜陀罗。 那薄薄的唇里吐出:"娘。" 白妗脸色黑了。 但是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陆惜玉?"不可能,她见过前明妃的画像,她们的长相一点也不相似。 那是一个艳丽中有一点苦相的女人,像一抹抓不住的烟雾。 而她的脸,与艳丽完全不沾边,哪怕上再浓的妆。 风牛马不相及地想到一个人,毓明太子若肯着女衣,必定都比她风情。 不知为何,她唇边掠过一丝笑。 又恢复冷淡。 姜与明听到别人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那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不过,本王的娘生得很美。" 双手撑在石床上,他微微仰着头,脖颈苍白修长,光透过天窗洒落,那张酷似姜与倦的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含笑的神情。 "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想得到她,亲近她,亵玩她。"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他的眉心蹙起,可眼里却带着笑,充满了奇异的光彩。 说完这般狎昵之语, 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这世上很多人都很奇怪,让本王无法理解。" "美人生得美,是用来怜惜的,怎么是用来摧毁的呢?就像花瓶,本就是装饰的作用,诚然,碎掉的样子比完整时更加优美……" 他的手指张合了一下,好像在比划怎样弄碎,怎样大小的碎片。眼里没有笑意,有些怔然,说的话还前后矛盾。 白妗问:"你是不是关得太久了?" 所以脑子坏了? 姜与明偏过头来看她,低笑:"没有呢," "姑娘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本王只是可能……有点失明。" 那他还夸她好看?! 白妗气笑了。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不对。" "也许,他们想要得到的,只是那至高无上的宝物呢?" 丹书玉令。 白妗瞳孔紧缩,有一种预感,她即将要接近真相。 除了贵妃母子,甚至没有人接触过的真相。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5章 那个流传于青衣教、流传于宫廷、甚至流传于千年之前太行皇室的瑰宝。 少年将手臂抬起,宽大的袖子随即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腕来。 上面戴着一个淡绿色的镯子,明显是女式的,有些小了,贴着他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蓝色的血管。 白妗的注意力只在这唯一的饰品上。 这个手镯,便是丹书玉令? 早知道丹书玉令是一块玉,可,也能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玉镯子么? 白妗开始思索姜与明有没有骗她的理由。 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她上前走了一步。 姜与明识破她意图女强盗的行径,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如果这东西沾了血,或者断成两截,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白妗脚步顿住。 世间会有这样的东西? 可细想,为什么这个手镯一直戴在他手上,没有被那些贪财的狱卒取走。 他必定有保住的把握。 也许她一伸手,就触碰了什么机关,或者得到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最后还难以脱身。 白妗收敛了杀气,几乎是变脸一般迅速。 眉眼舒展,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蛋,立刻变得非常温柔,灿烂。 她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姜与明,用那种柔软的语气说:"二王爷误会妾身了。其实妾身仰慕贵妃已久,说来也是缘分,妾身来自民间的一个教会,正好是娘娘的出身之处——您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东西,其实最早也是出自那里,却被娘娘带进了深宫。" "外面那些流言传得太神了些,"白妗隔空指了指他的腕, "其实这个呀,就是一块普通的玉,您看它的成色,跟那些个和田玉晴水玉相比,都差了好大截呢。只不过是祖师爷留下来的,意义非凡了些。" "您看,您戴着它也没甚用处,反而束手束脚,惹人觊觎,不如叫这东西认祖归宗,妾身带回去后,必定让人设立令堂的牌位,日夜供奉。王爷若肯割爱,吾辈必定不胜感激,更愿奉千金作为补偿。" 白妗用心糊弄着,就赌贵妃不曾告诉他这玉的秘密。 姜与明愣了一愣,失笑:"还真是……。" "什么?" 他慢悠悠道:"如若本王没有猜测,你们那个教会,与本王的母妃颇有渊源罢。方才不假辞色,还要威胁本王,现在却口若悬河,诱骗本王交出此物,便是没有蹊跷,本王也要当它有个蹊跷了。" 白妗深吸一口气:"可它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 "凭你片面之词,如何能使本王相信?还是,你觉得本王像个傻子么?这东西,你想要也不是不行,可是,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米粮,你总该拿点有价值的东西来换,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吧?" 白妗磨牙:"不知王爷,想让小人做什么?" 姜与明一手撑着头,"让我想想啊。" 他冲着白妗,开朗地露齿一笑:"不然,你把本王带出去?" 这个杀千刀的! 白妗几乎要把袖中刀甩到他脸上。 "你当我是皇帝老子啊?" 她脸色阴沉。 姜与明弯了弯眼睛。 "三弟要成亲了,当哥哥的,也没什么好送他,不知礼太薄,会不会惹得三弟不喜。" 他缓缓地摩挲着玉镯,一脸惆怅的样子特别可恨。 威胁她? "啊,对了。还没问你跟三弟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没、关、系。"白妗瞪他。 姜与明完全没听,自己说了下去, "本王那个三弟啊,"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但是,很少有人能玩得过他呢。虽然不想承认,他天生该做那个位置。" "三弟不来,无人与本王小酌一杯啊,还真是寂寞~" 长叹一声,落寞的情绪倒是显得情真意切。 "你会想他?"白妗故意讽刺,这两个人不是都已经硝烟四起,你死我活了么。 "咦。为什么不会。"姜与明很是奇怪,"难道你以为本王想做皇帝?" 又道,"也对,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坐一坐那个位置吧。" 白妗却想到一件事:"炮竹坊背后的主人,真的是你?" 气氛有点安静,姜与明抬起眼看她。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太急了,面色逐渐红润,他摇着头,晃晃悠悠地说,"如果本王真的做了,就不止是一个小小的赌场," 他慢吞吞地竖起了手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数了过去,"杜广、魏江钦、公孙艾、白振羽……至少……半个朝廷。" 第56章 真是豪言壮语! 但是,他居然知道毁掉的是赌场, 难道还有人在悄悄为他传递消息。 难道,筇王并未完全失势? 白妗顺着想了下去,如果当真如此,那说明这位筇王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此人还有可能从天牢出去? 毕竟一旦入了天牢,就是葬送一生。从来没有听说进去的人能出来的先例。 不过他要是能出来,确实比在这里好说话的多,甚至好动手。到了明处,各凭本事,那就怨不得她坑蒙拐骗了。 宫里混了那么久,到底还是存些江湖人的血性,不愿欺人虎落平阳。 要是杨恣听到师妹这番话,估计得一口血喷出来。 明明就是疑心太重,装什么高尚。 姜与明继续说道,"本王猜,大概是某个朋友送的礼物吧," 礼物? 白妗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场爆炸案,也是把这位二皇子推向死地的契机。 他歪头想了一会儿,"本王年轻的时候,四海之内广收门客,许多人都想同本王结识呢。可惜,本王一向眼光极高,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能入本王之眼的。" 白妗蹙眉,年轻的时候?说得好像自己很老一样,糊弄谁呢。 姜与明忽地话锋一转,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就要死了?" 他喜欢拖着长长的尾音说话,可气又不足,说到最后总是虚声,胜在音色好听,不然与那痨病鬼倒是没差了。 白妗听得火大,她最讨厌别人跟她磨磨唧唧,要不是有所顾忌,她就一掌拍晕这个人,把他手上的镯子弄下来。 至于拍晕后,剁还是卸,容她考虑一下。 姜与明全然不知她内心血腥的想法,还反过来安慰道,"放心,放心,本王自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等着姑娘来救本王于水火。" 话说到此,便是下逐客令了。 白妗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那就祝王爷长命百岁。" 皮笑肉不笑,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借姑娘吉言了。"他似乎兴致很高,白妗走出老远,眼上重新蒙了布条时,还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吟诗声—— "池鱼思故渊,羁鸟恋旧林。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倒挺懂苦中作乐。 她轻嗤一声。 ☆☆☆ 大昭二皇子,筇王姜与明年轻时是个风流种,欠了一屁股风流债。 倚仗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是贵妃之子,圣眷正浓。 处处眠花宿柳,倚楼高歌。 与精通六艺的弟弟不同,筇王偏得厉害, 骑射烂如稀泥,却精于书、乐二道。尤其是乐。大夏、大濩、大武,如数家珍。 一曲作罢,随手一掷鼓槌,击碎一节翡翠如意,珠玉四溅。 美人娇声叫好,他自仰头一倒,睡了。 埋在人间红酥雪软中,脂粉扑鼻,玉臂作枕,一夜好梦。 醒来,却将曲谱折一折,揣进怀中,美人刚要笑他卖弄,好不清高,他随手便将那无价的曲谱,赠了门前的龟奴。 龟奴是个没名字的卑贱小子。 小子扬起脸,小心翼翼地问:"此曲可有名字?" 筇王醉眼朦胧,呵气如兰。 他歪坐伎子香闺的门槛处,手指还在轻击,和着隐隐约约的鼓点。 "便叫……便叫有所思吧。" 楼里笙歌彻夜不休,大梦数年光阴。 一夜他已醉极,府里小厮挑灯来请: 毓明太子鹤驾至。 他袍服也不换,这么一身酒气,由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去见他的三弟弟,大昭太子了。 远远是毓明的仪仗,路上的行人退避三舍,向这边好奇又害怕地张望着。 姜与倦也远远地站着,脸色清冷,一派不食人间烟火。 一条红红绿绿的花楼街,愣是给他站成了"持志守节、动心忍性"的明堂。 筇王不止一次向他言及其中妙处,却被避如蛇蝎。 好笑好笑,弟看兄荒唐,兄也觉弟无趣至极。倒不如各做各的,互不相干,干嘛又来跟前惹眼? 太子皱眉道:"今日是陆娘娘的生辰,你这副模样,怎么进宫去?" 姜与明这才想起有这事儿,甩了甩糨糊一般的脑子。 "不去。" 他摆摆手。 打个酒嗝,说话还算顺溜:"母妃喜欢热闹,有你们就足够了,她一见我就骂,我去了,左右不过是讨嫌。我那礼物,想来她也收到了,若是不喜欢,本王差人去南阳寻更好的。"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7章 "往后还有许多年,也不差这一时的。" 他也是随口一说, 只是没想到的,一语成谶,往后再没有了,一年也不会再有。 那是母妃最后一次生辰。 她去的时候,非常平静。 没有规劝,没有斥责,只有淡淡的声儿从帐子里飘出来, 问他今日吃了什么,学了什么,府里的女眷可有闹他?后宅可安宁? 他一一答了。 绣着牡丹花的床帐飘舞,他愣愣瞧着母妃垂下床头的青丝,这样华美的长发,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配不起。 突然,母妃的样子就在脑海里模糊了, 是因为太久不见,还是因为就算见了,也总不能真的照面? 血浓于水的两人,竟然至亲至疏如此。 母子俩再也没有说话。 他被人领着出了去,临到芳华宫的门口,脚步却是一滞。 面色唰地惨白,疯了一般挣脱那些来抓扯的手,几步冲向内殿,扑向那层层帷幔挡住的床榻。 呼吸呢。 为什么没有呼吸声了?! 谁也拦不住,帷幔被少年扯了开来。 女人和衣躺着,妆容精美,一支翠翘跌在枕上。嘴角还有未散的血迹,目轻阖,像熟睡着一般。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低声唤:"母妃。" 又再低低地唤了一声,怕惊扰了谁似的。 想她只是睡熟。那葱白的指间捏着一个窄口小瓶儿,没了支撑,骨碌碌滚到脚下。 他捡拾起来,倒出粉末,抖手捻开,原是极烈的鹤顶红。瓶子见了底。 才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心的。 扭过头去,惊觉帐子上不是什么时兴的牡丹花儿,那是一大滩一大滩的血迹。 她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他来的,等他来赴这母子最后一面。 为了不要她的明儿遗憾。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问着他时,喉咙里压下绞错五脏六腑的血腥,那么那么温柔的背后, 是有多疼啊? 该有多疼啊? 筇王闯进了金銮殿。 一如幼时那个幼稚、任性的顽童。 "父王,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一遍又一遍地仰头问着,不知疲倦。 只是这一次,没有母妃无奈的呵斥,亦没有父皇的笑骂。少年立在阶下眼眶血红,而陛下俯视着他,脸色铁青。 "逆子,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擅闯金銮殿乃滔天大罪,视同谋反。更何况他见君父不跪,视礼节为无物。 金吾卫首白振羽匆匆走进,跪伏请罪:"臣失职,陛下息怒。" 却被一股大力掀起,少年抓扯着他的衣领,脸色如同厉鬼一般青白:"为何不通知本王?!" "母妃被赐死,你为何不通知本王?!" 一声怒吼袭来:"是朕,不让他告诉你!" 阶上男人严厉的目光,像毒针一样刺入皮肤,姜与明动了动眼珠子,手底下的白振羽一点也不挣扎,平静像一块顽石。 筇王猛地意识到,这个所谓风光无限的金吾卫长,禁军卫统领,只是陛下的一条狗。 在那双沉沉的眼中,他很快就看清了自己是多么的懦弱,跳梁小丑一般。 真正逼死了母妃的人他不敢对抗,便将怒火发泄到别的人身上,何其可笑? 他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一步。 "还不给朕滚出去!"陛下早已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镇纸扔过去。 他竟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头顿时被砸破个坑,血流进眼睛里。 大昭的筇王骄纵、跋扈、乖僻、风流。 这是陛下与贵妃惯出来的性子。 毕竟是疼爱多年的亲儿,陛下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到底是于心不忍,走了过来。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的。"他说着一句不明意义的话,面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姜与明愣愣地瞧着他。 然后他做出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举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金吾卫白振羽按倒在地,一个青年护在父王身前,剑刃深深刺入他的肩膀,血液一股一股涌出,眉眼因疼痛而微蹙。 青年动了动嘴唇,依稀是"二哥。" 而陛下,看他的目光冰冷,又似夹杂着一点恐惧。 筇王这才意识到, 他对自己的父皇拔了剑。 被押着退出金銮殿的时候,他看见弟弟浑身是血地跪了下去,而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为太子,毓明,这是必经之路。" 第58章 什么必经之路? 杀掉自己的兄弟么? 姜与明茫然地回头,他们身影逐渐地在视线中缩小,直到成为两个黑点,他恍然大悟,终于感觉到了一直以来,那种微妙是什么了,他的三弟弟与陛下,当真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 他好像被划在了外圈,孑然一身,那边是一路扶持走来的父子,嫡亲的骨血。 而他,是陆惜玉的儿子,只是陆惜玉的儿子。 仰天大笑,口中血腥弥漫。 ☆☆☆ 坐牢的日子枯燥,乏味,又无趣。 偶尔哼两句风雅词儿,还要被那些个大字不识的狱卒讥讽。 难听! 像念经! 筇王就翻着销魂的小白眼,其实吧银词艳曲老子也会,就怕哥几个扛不住。 那些人也是浪的慌,嚷着,来啊。 还有人从鼻子里哼,就你这大白嗓,能有什么听头。 这就不能忍了,历数来,筇王浑身上下引以为傲的,也就这一点"才华",若这都要被无情地否定,还让不让人有点生趣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桩旧事。 据说姜家这俩还小的时候,太皇太后一手牵过一个到跟前细看,她年纪大了,搂娃娃的手臂都是颤抖的。 一边抖,一边慈爱地打量。 先是小小年纪就绷着一张脸,但出落得水灵标志像个小姑娘似的姜与倦。 "嗯,白嫩,瞅着是个敞亮人物。"她嘬了嘬嘴道,"正是我大昭的,明珠儿。" 皇后也高兴,这是夸她会生呢。 姜与倦谦逊礼受。 那边一个不乐意了,猴儿一般上窜下跳。 "那孙儿呢?孙儿呢?祖母是天上菩萨下凡,也给孙儿赐个号吧?" 美滋滋想,看他威武霸气的吧,也得有个威武霸气的名头来配,泰山?金阳?紫电?金刚杵也使得。 "哎哟。小嘴儿甜的哟,你就叫,"对着那双眨巴眨巴的充满希冀的大眼睛,太皇太后无比慈爱和蔼地道:"黄莺儿。" 姜与明差点蹦起来。 您老消遣我呢? 他慌地摇头,拨浪鼓一般:"可别,可别。让人听了可不得笑话死孙儿。" 晚了,满殿人都听着了,正憋着一股气呢。 只有姜与倦肃着小脸,一点不觉有什么好笑的。 太皇太后没听清,还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肉脸,"真好听。来,给祖母唱两句曲儿。葫芦精会么,一根藤上一朵花,结个胖娃娃?" 姜与明彻底不说话了。 满殿人笑得背过气去,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连久在芳华的贵妃听了此事,也乐得滚下榻来。 大昭黄莺儿的美名不胫而走。 只是随着筇王年岁渐长,不再成天咋咋呼呼的,并扬言谁敢让他亮嗓儿,他能把人皮都剐下来,极尽恶毒之恐吓。 这名号也渐渐被淡忘了。 筇王是谁?常年混迹风月场所,多少传唱大江南北的香艳情词,都是他给谱的曲儿。 一个破铁碗,一双筷子,两根铁栅栏,现场奏乐,敲得叮叮当当。 吟哦哼唱,威风不减当年,调子里更是带了些花旦腔儿的妩媚,跟爪子挠人似的。 几个狱卒听得热血沸腾,空虚难耐,眼瞅着正你摸我一把、我掐你一下的时候,有人来探监了。 毓明太子。 他取下绀青色的披风,面无表情,着幽均卫把那几个狱卒扔出去打了一顿。 姜与明愣了一下,又笑道稀客稀客,把人迎了进来。好似这是在筇王府邸一般。 姜与倦也很上道,便当是正正经经的登门拜访,不曾空手而来,给他这哥哥捎了两坛美酒过来。 结结实实的两坛,酒香四溢,封盖完好。 筇王狐疑:你该不是想毒死为兄吧? 太子微笑:是的,哥哥安心去吧,也好令孤高枕无忧。 头一次听这弟弟说冷笑话,筇王瞪圆了眼,然后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接过酒坛便饮了起来。 杨花落尽。 姜与倦只倒了一小杯,慢慢地酌着,两兄弟闷闷喝了好一会儿,姜与明才叹道, "是芳华宫桃花树下埋的那两坛吧,日子算来,该有十八年了。" 太子道,"是。平日里你不惦记得很,总等不及要挖出来么。思及你一向无酒不欢,这便取了过来," 想了想,又加上,"天冷了。暖暖胃。" 这番话很体贴了,岂料姜与明不识趣,却把眉毛一皱:"一坛万金的杨花落尽,一岁一千金啊。两坛,你就这么刨出来了?败家!"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9章 "……" 太子板着张脸。 姜与明哈哈大笑。 筇王平生有三大乐事: 一喝酒, 二喝酒,调戏女人。 三喝酒,调戏这貌美如花却古板无趣的弟弟。 后来喝高了,姜与明更是什么话都说。 他说,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才是母妃亲生的,不然怎么见你就眉开眼笑,见我就横挑鼻子竖挑眼,里外不是人呢? 太子:二哥是有福气的人。 他说:别,是晦气吧。唉!也是,我该少惹她生气。跟你说,哥其实特别后悔一件事,这事谁都没说,连哥的小情儿也不知道。 不该的,八岁那年,真不该偷偷拿母妃的香胰子泡脚的。呜呜呜。 太子:娘娘……不会怪你。 姜与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颤巍巍抬起酒坛子,跟太子碰了杯,继续嚎。 "命这东西,真是一下子就没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劝你惜取眼前人啊。" 说到这个,太子犹犹豫豫,隐晦地跟他表达了个意思: 他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可这个人不是该喜欢的,很有可能在骗他,利用他。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很想靠近。可是那个人很狡猾,总感觉抓到手里就溜了,怎么办? 说得语序混乱,遮遮掩掩。毓明太子也有这种为情所困的时候? 筇王一拍他的肩:"弟啊,哥是过来人," "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该好好地留住她。" "不瞒弟弟,哥哥其实有个特别喜欢的姑娘。心尖尖儿上放着呢,呵。可惜那个时候做了许多混账事,混账到今儿想起来,都忍不住抽自己一顿。" 他说着真给了自己一耳刮子,又疼得惨叫,涕泗横流,抽噎着说,"结果,让她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想追也追不回来了。" 太子似乎也有点醉了,眼里蒙蒙,不知该不该表达一下同情。 两兄弟长吁短叹,酣饮至天明。 太子告辞的时候,筇王顶着两个黑眼圈,叫住他。 "哎。其实哥哥有桩心事……" 受到开导的太子郑重道:"二哥请讲。" 筇王幽幽叹息了一声:"母妃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抱上大胖孙子……" 姜与倦平淡的面容皲裂。 "二哥且在此处,好生养养性子!" 他拂袖而出。 皇后要见她? 白妗不明白,她一个小小内人,堂堂皇后做什么要见她,太子又做什么特地来同她说。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抱着这样的想法,酣然甜睡,一梦天明。 第二日,她连同杜相思等人被常嬷嬷召集了起来,都是当时被选入东宫的随侍,说是皇后会在宴会上见见她们,再定个位分。 等太子妃嫁入东宫,她们也便能一道享受正式的册封。 常嬷嬷和颜悦色道:"姑娘们,便当是一场寻常家宴,都不必紧张。" 着重提点了白妗,主要是殿下点过她侍寝,还在出宫遇险时维护了殿下,细算起来,是有功的。 其他人连太子正脸什么样都没瞧清,常嬷嬷自然要矮个子里拔高个,毕竟殿下刚开荤,冲那新鲜劲儿,夜里都跑去偏殿折腾了一回,守夜的丫头都给听红了脸。 殿下是个长情的性子,大昭规矩,册立后妃没太多讲究,家世清白便可。 眼下还是个小内人,说不准将来就是个什么娘娘,自然该捧着些。 不过当然,她也不会表现得太巴结,只淡淡地嘱咐了些皇后的喜恶,让她到时候多加注意。 白妗感激地谢过,不骄不矜的,常嬷嬷暗自点了头。 这样性子的姑娘陪在殿下身边,倒是不错,以后那位进了东宫,想来也难得有什么攀扯。 这俩人就这么互相捧上了,看得杜相思有点牙疼,她甚至觉得自己记忆出现了错乱,好像白妗就是天生长在这宫里的? 一个娇羞又自卑的婢女,栩栩如生。 要不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真当是个被嬷嬷训话的承宠内人。 怎么都是爹娘生养的,人与人差距就那么大呢。 她暗自郁闷。 接着是去司衣局领服饰。 五个姑娘排成排,司衣宫女按照次序,将衣服分发到她们手上。 据说要在一场歌舞以后,她们才会被引出去拜见帝后。 除了杜相思,白妗跟其他两人没什么交集,彼此不算熟络,却也友好地点头示意。 倒是有个跟她身量差不多的,露出些妒恨的神色,对着白妗挂着笑的脸,哼了一声。 第60章 白妗没当回事,她只是觉着,手底下的衣服似乎鲜艳了一些? 不符合太子一贯的风格吧? 嬷嬷清了清嗓子。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命司衣局所制,因时间仓促,来不及按姑娘身段一一量裁,便制成统一式样了。皇威浩荡,娘娘隆恩,各位还不谢过?" 众女自是一番跪谢。 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下为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搭配紫绡翠纹的抹胸。 穿的时候杜相思就发现,这套衣裙很挑身量,太高太矮不行,高了上裳紧,矮了下裙太长。 着重突出了细腻的肩线设计,然而这又增加了难度,肩太宽穿着显壮,肩太窄也不行,撑不起来。 杜相思无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刁钻的衣裙! 宫里的绣娘还真是别出心裁。 姑娘们陆陆续续从屏风后出来,虽是各有千秋,却难免差强人意。 便是姿色最好的海棠,因脖子有些前倾,实在压不住那肩颈的设计,气质也大打折扣。 直到白妗最后一个慢吞吞从屏风后走出。 不知是不是因她自幼习武,又很注重身体的保养,肩颈线条完美,脊背直挺。 骨相生得极好,肌理匀称,这套衣裙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便是七分的脸蛋也有了十分的姿色,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常嬷嬷心里叫好。哪家商户养出来的女儿,比金枝玉叶都不差。更为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 看来皇后娘娘那关是可以过了,娘娘一向喜欢穿衣好看——穿她挑的衣裳好看的女子。 这下指不定怎么赏自己呢,嬷嬷一高兴,便从一旁婢女捧着的妆奁里,取出两枚珍珠耳珰,亲手给白妗戴在了耳垂上。 这一下,更是衬得胸前一片肌肤似雪,熠熠生辉起来。 可惜了,就这面相差点风韵,否则,这般秋水为神玉为骨,倒是能与那位娘娘一争高低了……她暗暗叹息。 "走罢。"招罗了姑娘们,向凤仪殿出发。 宴会在殿内举行。 杜相思把裙摆攥在手里,蹭蹭白妗的肩,有一半是奉承道,"你这样一穿出来,倒跟那黄鹄似的,衬得咱们都像村口大白鹅了。" 白妗:"呵呵。" 被形容成天仙也不能让她高兴了,能不能让她安静地做个花瓶?都看着她是怎么回事? 你们自己没有吗? 唯独那海棠清新脱俗,路过二人,满是不屑,扔下犀利点评:"风骚。" "……" 白妗一路走得僵硬,杜相思以为她是被打击到了所以闷闷不乐,悄声道:"别听那个海棠胡说。前几天她在暖房遇着殿下,没个骨头似的往殿下身上跌。咱殿下什么人,哪能让她扒上啊?当即一蹦三尺远!" 这形容,姜与倦是猴儿啊? "你看到了?" "他们传的呗,不过也差不离。" 杜相思嘴边就差放个瓜子嗑了,"她摔个大屁股墩,还被幽均卫拖着走呢,指不定心里怎么不痛快,就拿你撒气。实话实说,你穿这身好看极了,起码比那个砧板好看。" 砧板?谁?海棠? 白妗没话接,这时杜相思拉着她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宁妃娘娘、庄嫔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齐声娇呼,五个穿着一致的姑娘,环肥燕瘦,跟选秀台子一般。 众人目光看了过来。 皇后身着常服,满头珠翠,还算可亲:"都起来吧。" 起身,杜相思凑在耳根子边说,"你看殿下那眼神,啧,恨不得就地把你办了。" 白妗瞪她一眼,恨不得跺她一脚。 好好地耍什么流氓? 关键瞪完后,她还下意识往姜与倦那儿瞟了一眼,接触到他的视线,唰地又低下头去。 杜相思新奇,你也会害羞啊。 白妗皱皱鼻子:"闭嘴。" 众人一一拜见过贵人们。 皇后浅笑扫过,漂亮年轻的小姑娘,确是赏心悦目,给她这冷冷清清的凤仪殿添了许多生气。 其实最起先,她是有些担心的,不敢在太子身边安置过多的婢女,就怕人一个不慎误入歧途。 渐渐,担心变成了放心,太子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十分守礼,从不逾越,便是待杜茵也是如此。 慢慢地,她又觉得儿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皇后偷偷往身边觑,就冲他看这些姑娘的眼神……没问题啊? "公主……请容奴才通报!嗷!" 随着宦官杀猪般的嚎叫,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团火一般,冲了进来:"母妃,快看!快看女儿得了什么大宝贝!"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61章 是槐序公主,姜虞。 她一身枣红色的裙子,扎两个花苞髻,上头的红绫随着跑动,飘得跟火苗似的。 提着个鸟笼就冲到皇后跟前。 皇后吓了一跳:"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槐序献宝地捧上鸟笼:"父皇赏女儿的,是边月的贡品呢。它会学人说话!" 笼子里是只红嘴鹦鹉,槐序话音一落,它就跟演练好似的,张嘴便叫:"娘娘金安,娘娘金安!" 宁妃捂嘴笑了,打趣道,"还是个颇有眼力见的小东西。" 皇后也很高兴,"来,让本宫瞧瞧。" 槐序窝进母亲怀里,逗着鹦鹉一连说了好几句吉利话,一人一鸟竟然还对上话来,乐得娘娘们是花枝乱颤。 这小鸟儿甚至还向毓明太子抛了好几个媚眼:"太子殿下真俊,太子殿下真俊!" 槐序嘘它,"破球儿莫理他,好凶的,会把你毛都拔了的。" 破球儿是她给鹦鹉起的名儿。不知是不是听懂,小鸟儿绿豆眼一转,不吱声了。 皇后咳嗽两声,给公主理了理凌乱的额发,示意她消停会儿。 "算日子早了些。边月使者进京了?" 姜与倦冷不防问了一句。他面容肃白,又是一身妥帖的乌金云君侯袍,星眸朗目,倒真称得起一个"俊"字。 槐序还记着前几日三哥凶她的事儿,别过头,不理。 皇后嗔道,"倦儿,今是特地举办的家宴,大家都是寻常吃喝。你父皇同几位大臣议事,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本宫这耳边,才难得片刻清净。你倒好,怎的又提朝堂中事。" 姜与倦只得颌首道,"母后说的是。是儿子突兀了。" 垂下的眉眼十分温顺,睫毛拓落阴影,只是手指在杯边轻叩,不知思索什么。 她们这边又说起话来,一派和乐融融。就他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真跟上朝一样。 槐序悄悄看了三哥一眼,打个哆嗦,又仗着有母后庇佑,挺直了腰杆子。 她去看其他人。 从被晾在一边的婢女之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惊喜:"这个姐姐……我曾见过的。" 她指着白妗说。 得,又是新的话本子。 皇后溺爱公主,几乎成了一种习惯,她也随着看去,回忆一下:"哦。是白内人,总听常嬷嬷提起你。且近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常嬷嬷咳了一声,白妗才回神,意识到皇后唤她近前去,为贵人们敬酒。 姜与倦也看向她。 她垂首柔声应:"是。" 走了一步,发觉不对劲。 她回头,绣花鞋尖迅速地缩了回去。而裙角一层雪纱上,留下了清晰无比的污迹。 那个叫海棠的婢女。 如果是从前,有人跟她玩这种阴戳戳的把戏,她有办法让那人跪着哭。 可这是在凤仪殿,一个觥筹交错的皇家宴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恐怕不等她当场发飙,就被人拖下去了。 索性一扭腰,惊呼着摔了,几乎就在那鞋尖缩回去的刹那,故意作出被人绊了一脚的样子。 摔倒的时候,还撞了身边的海棠一下,海棠有点吃惊,愣愣地看着她倒在地上。 本意只是踩脏她的裙子,让她出丑,也没有用太大的力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可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海棠踩了白妗的裙子,把人绊倒,那鞋子缩得再快,也能被反应快些的人眼捕捉,更何况在场还有习武的人。 皇后脸色不好看了。 她看了常嬷嬷一眼。 常嬷嬷接收到皇后的眼色,骇了一跳——怎么会让这种蠢物,混入了这里?! 她心说不好。 娘娘虽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但最是挑剔,容不得别人在她眼底搞什么小动作,更何况这种拙劣的把戏。 这个海棠,是个废的了。 约莫还要连累上白内人,可惜,好不容易寻到的可造之材—— 嬷嬷重重一叹。 白妗一语不发地跪着了。 她的鬓发散了,新裙子也皱着。 海棠当即也跪了下来,咬着牙,没想到这个白妗反应这么快,反将了她一军。 方才的情形,若是细究起来,就是她的错处,可无论如何,怎能让她一人担了罪责,那可是会被处死的罪过! 对了,她可以去向殿下求饶。殿下最是心软仁慈,一定会宽恕她的! 她泪光楚楚地去看姜与倦。 "殿下……" 皇后的眼皮剧烈地抽了一下。 第62章 白妗始终垂头跪着,模样狼狈。 她浅浅地咬着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乌黑柔软的长发披在背后。 双手攥在膝盖前,紧紧地。手背有些红肿,大概是破了皮,在弱白的皮肤上异常惹眼。 姜与倦知道她怕疼,一疼就会哭的。 那次亲她,把她的唇咬伤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看他的时候眼睫上挂满了泪。 现下,她正委屈地忍着疼。 姜与倦的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海棠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殿下,殿下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开口对皇后缓缓道,"殿前失仪,乃是大罪。只是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母后信佛,不宜见血光,惩戒了罪魁祸首便罢。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眸中毫无波澜,脸色也十分地平静。 指却不再叩,秀美的骨节绷着。 皇后没有异议,她觉得儿子处理得很好,二十年来,母子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她用染着寇丹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便按宫规处置罢。拖下去,杖三十。" 说话的时候,一直凉凉地看着海棠,无需多言,自然是要杖她。 海棠脸色煞白。 三十?! 那她身上,还能有完好的皮肉吗?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殿下,对,太子殿下! 他那番言论,还是不希望她死的,对不对? "殿下,殿下,不是奴婢,是她自己,她自己摔的!……"海棠尚且抱有希冀,想要去抓扯白妗,逼她承认。 姜与倦始终眸光温和。 "再喧哗,杖五十。" 清润惊艳的嗓音听在耳中却像恶诅。 已有人来按住她,海棠僵在原地,脸色漫上绝望。 同为殿前失仪,为何只有她受到惩处。 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要维护的,不是她。甚至,他一开始,恐怕是想要她死的! "奴婢……奴婢……" 皇后兴致全无:"带下去吧。" 白妗也被姜与倦命人带了下去。 带下去换身衣裳。 白妗谢恩,起身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一副恐惧极了的模样。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惊呼。 她噙着笑意,悠闲地跨出殿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海棠,你自讨苦吃。 在碰到海棠的那一瞬间,用袖刃划开了她腰上的绦带。 一旦大幅度动作,就会完全散开。 不知起身的时候,裙带滑落……殿上那些衣冠楚楚、端庄优雅的嫔妃们,看到这副场景,会是什么神情呢。 三十杖。呵。还真是便宜了她。 进宫前她细细看过宫规,任何禁忌了如指掌。东宫里使些小诡计便罢,太子一向好脾气,或者说懒得追究。 可在凤仪殿作妖,那就是自己不给自己活路了。 衣冠不整,有污渍,都算殿前失仪。 何况那是皇后赐下的裙子,若白妗忍气吞声了,就这么去拜见皇后,后果可想而知……这个海棠,一出手就想要她死。 她又何必留情? 与此同时,白妗想到另一个人。 对比海棠,便能觉出杜家那位的厉害了。 直接从奴婢下手,太掉份儿。 不如从男方那里旁敲侧击,试探一下意思,顺便动摇一二。 若是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她也能留下个识大体的印象。 无奈对手是姜与倦。 话又说回来,据说海棠,也曾是个货真价实的千金。 白妗不太喜欢和这类闺阁千金打交道,瓷娃娃一样,太脆。 ☆☆☆ 重换了一套衣裙,她不打算回宴会了,那地儿是真没意思。 借着如厕甩掉宫人,往假山走,不料看见一个人。 很熟悉的一个人。 侧着脸跟下属说话,两道浓眉下,是琥珀色的眼眸,没了那扎眼的大胡子,倒是人模狗样。 白妗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 此人怎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她悄悄地转身就要走,忽然被只手一把提溜了衣领,推到一个人跟前。 没有防备,一下子撞进一道结实的胸膛,撞得眼冒金星。 面前人不伸手拦,也不躲,就好整以暇地被她撞,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跟块石碑子似的。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63章 而提溜她的,是这个人的随从。 熟悉的配置。 白妗沉着脸起开,低沉雄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敲钟一般震得人脑袋发疼。 "你们中原有句诗,有缘千里来相会。小美人儿,躲什么躲呢?" 一时疑心自己在市井街坊,面对的是个地痞无赖。 "大人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白妗一边理衣衫,一边回。 却想,果然没死。 男人直接拆穿她:"以为是个男儿郎,没想却是女娇娥,打扮一番,倒是别有风味。" 白妗讪笑,"大人的京话儿可真是标准。" 说完她的手便被随从扭住。指尖夹着一个圆球,被男人夺了去。 旋开来,是淡紫色的粉末。 男人嗤笑一声,"同样的诡计,就不要使第二次了。" 白妗冲他一笑,"同样的猪头,我也不想看第二遍!" 男人脸一绿,她忽然腿一扫,要不是他躲得快,就要生受这断子绝孙踢了。 双臂还被牵制,她索性动真格。 上半身扭麻花似的,一下子挣脱了开,随从的大手抓来,如鹰爪,而她却像云雀,灵秀地闪躲,以一个极为刁钻的下腰,避开横扫的千钧腿,随从顺势欺来,逼退少女好几尺。 眼看退无可退,她一脚蹬在假山,借力而起,一个漂亮的回旋——云月在她身后,披帛飘动如飞仙。 而她款款落地。 "呀,好俊的功夫。" 男人隔得老远,倚着栏杆,观赏这二人缠斗。 手下一身黑衣劲装,肌肉虬扎,更衬出对手的娇柔。 可也仅仅是看上去。 少女鹅黄色裙裾,有如边月的梻雨花,转身之间,披帛被她取下作为武器,淡绿色的绸布在她手下,有了灵魂一般,进攻防守,直如利剑。 绣着的细白桔梗花,挥洒纷纷,在眼前缭乱。 她明显更擅长近身搏斗,又精通各种阴诡暗算,倒是与他那手下异曲同工了,鬼魅一般战在一起,又偃旗息鼓般悄然撤离,只在眼前留下残影,竟是难解难分。 渐渐地,白妗惊悚地发现,打不过! 她不熟悉这人的武功路数,因而招架的动作稍有滞阻,此人却恰恰相反,招招毒辣! "喂!别杀!也不准乱摸!"男人忽然喝道。 随从抓她脖子的手一顿,立刻被她月牙刃所划,血腥激起最后的暴戾,他反手把她肩扭住,押跪在男人身前。 白妗吃疼,眼里反射性涌出泪水。 她流着泪,抬头,凶狠地盯向男人。 男人看她,忽然觉得浑身一个激栗,形容不出,只觉此女此番模样,实在是太容易激发某些因子了。 他忍不住想去摸她的脸。 白妗道:"赖大人还真是不辜负您这姓。您可知在中原是什么意思?小女子目拙,还以为您有一千张皮呢。" 赖噶若不解,偏头,问随从什么意思? 随从解释:"大人,她骂你脸皮厚。" 赖噶若乐了:"好牙尖嘴利,你家主子知不知道你这副真实面孔?" 白妗冷冷地看着他,眸底如浮冰一般。 "啧啧,无情,对着你那白面郎君,就浓情蜜意,怎么,对着我就如此冷言冷语?"赖噶若忽然想起被她一口回绝的事。 本来是不惦记的,现在,他惦记上了。 赖噶若可不是个吃素的。 他初来大昭,扮作富商,本是奉命抓个和尚回去。哪知还能偶遇大昭的太子殿下,自然要去打声招呼,却被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书童吸引了注意…… 背影好看。 春衫宽,瞧着腰真软,还细。 赖噶若当时就上了头,走过去与他攀谈,人却一脸不耐烦,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面无表情,眼神跟淬了冰刀似的,一下子剜过来。 等大昭太子走过来的时候,居然立刻就变了脸,笑得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比路边春花还要灿烂。 简直让他怀疑跟刚才那二五八万的小爷们儿是不是一个人。 更没想到,这东昭的太子还是个断袖啊。然而赖噶若却敏锐地发现,俩人表面上黏黏乎乎,身体却明显保持了距离。 古怪,不过他还是膈应了他们一下。 哈哈,毓明那小白脸明明就很气偏装淡定的模样,还真有意思。 哪想到,那个臭小子居然敢给他下毒。 众目睽睽!明目张胆! 大昭连区区一个书童,都能这么狂了? 手下众口一词,都说要把人抓来大卸八块,赖噶若心里也很不爽利,碍着任务在身,把从摊子上抢来的铜镜一摔,抹把肿胀的俊脸,抄了家伙便浩浩荡荡向奉常寺出发。 第64章 谁知冤家路窄,又遇上那两个,杵门外看他笑话。 眼瞅着罪魁祸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还敢忽悠他自扇耳光?赖噶若心态大崩,瞪着一对铜铃眼,胡子都要气得吹起来。 可没曾想,他冲他一笑。 唇红齿白的,他就愣了。 愣到人走了,随从抬着手,犹犹豫豫地问:"真、真扇啊?" "……" 一脚把人踹飞,率众去闯后山,半路被一堆蒙面人缠上,两伙人打了一架,意识到是东宫幽均卫——大昭最为强大的宫廷暗卫。 思及毕竟在别人地盘,赖噶若便决定暂避锋芒,一边佯装撤退,一边令手下几个高手趁夜偷渡上山。 晚了一步,让那和尚跑了。 而先前跟幽均卫一战,反而让赖噶若损失了几个手下。 偷鸡不成蚀把米! 赖噶若气闷一会便释然,也罢,反正提前进京的重点并不在此。 听闻那筇王入狱,他可是特地来送份大礼的,当年一箭之仇……他记得呢。 谁知大昭的衙门查得很快,数个时辰便水落石出,张榜通禀全城,包括意外身亡的人员名单。 赖噶若暗暗吃惊,手下报告细节的时候,他更是惊掉了下巴—— "我的‘认尸人’,是那个书童?" 他原本安排了其他人认领,这也是令"赖噶若"成功死遁的一环。 既是改头换面,又是洗清嫌疑。 "烧成那个样子,怎么认出来的?" 他情真意切地感到迷惑:"一个书童说什么都相信,毓明太子是废物吗?" 赖噶若百思不得其解。 几天后,入宫拜见大昭皇帝。 给那老头捧了几个时辰的臭脚,被盛情邀请参加宫宴,赖噶若自是忙不迭地笑应了。 趁几个臣子来奏事,便溜出金銮殿,自个儿在宫里逛了起来。 忽然撞到一个熟面孔。 一眼就认出是那小书童……咦,是个女人? 倒是意外之喜。 看打扮,是大昭的宫婢,更意外的是,竟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此次进宫,看来也并非全是枯燥乏味之事嘛。 他对着手底下的少女,俯下身,眉眼沉沉地笑:"我以为凭大昭衙门的手段,最快也要三五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出那具男尸," "小美人儿,倒是帮了我大忙呢~" 白妗脸色不好看。 不论这人真实目的为何,搅动大昭朝局,还是陷害二皇子,她都不关心。 只一想到那次爆炸案,被人暗中利用了一把,心情便尤其不爽。 她是典型的强盗思维,自己能利用别人,可要是反过来…… 白妗久久不说话,赖噶若开始思维发散。 "莫非见了一面,就对我念念不忘?" 他摸着光洁的下巴,笑了。在那般优秀的情郎身边,却牵肠挂肚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 想着想着就心猿意马。 白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可她忘了脸上犹带泪痕,鼓鼓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耳垂上那一对珍珠耳珰,更是衬托修长的颈,雪白细腻。 啊,好看! 边月女人可少有这样的,更何况,瞧着柔,武功却很不错。 虽然冷了点,不过,特别对他胃口。 赖噶若有点收不住,一双琥珀眼睁得大大的。 白妗也笑了,气笑的,要不是还被人押着,她真想说,您怎不想想当时那满脸毛,我又不是大猩猩爱好者,哪会有什么旖旎心思? 这狗东西还一脸美滋滋,伸手抚上她的下巴。 白妗瞳孔放大! "记住了,我叫相里昀!" 下颌被抬起,粗糙的拇指擦过唇边。 白妗还没来得及把他手指咬断,脸上就被人重重地"啵"了一口。 她懵了。 伴随得意的朗笑,男人三两步飞快地溜走,只剩个残影儿,包括那牢牢钳制她的随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妗要吐血。气死她了! ☆☆☆ 春夜的宫城,夜凉而馥郁。 青年从影壁走出,一抹鹅黄色映入眼帘,斜在长廊的栏杆上。臂间挽着淡绿色的披帛,长长垂到草地。 乌发只用一根榴花簪子绾了,披在身后,一些散在前胸。 月光轻盈地笼在周身,像坠入凡尘的仙灵。 她盯着交叠的手,正安静地出神。 姜与倦走上前,乌金云袍服,衬托身姿秀挺。草地处于低洼,他需得微微仰起脸,才能跟她对话:"你在这干什么?"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