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 分卷阅读1 破月 作者:恪非 文案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 近日九重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太白金星那个最受天帝器重的宠臣居然公然向魔尊破月表忠心,献谄媚! 可当事人却说:“谁说我献谄媚了?我献的是我自己。” 别人笑我太贤良,我笑他人看不穿。 任凭她千娇百媚、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也不敌我情丝百转,呕心沥血,算尽机关。 但使情门飞将在,一揽魔尊入我怀。 怼天怼地无人敢惹的女魔头x扮猪吃老虎的天官老好人 1夫妻双双携手解密团打男配打boss 2男主慢热温吞,看似温良,实则心肠坏的很。 3女主怼天怼地屌炸天。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竞技异能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破月,长庚┃配角:东方既白┃其它: ================== ☆、初见 柳烟花雾,仙气缭绕。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赏风景的好去处。 长庚也是这么想的,他一早起来,见星宿宫外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喊,宫殿前种的牡丹花开了碗口那么大,总觉得这给今天开了个好头 于是他左手执鱼子签宣纸,右手捏了支毛笔便找了这个地方作画。 风景确实是挑不出错的,可是那里面的神仙 他赶忙矮下身子,钻到一人高的蒿草里,从草缝里露出一双瞪得极大的眼。 好家伙,这里,九重天居然有神仙在这 啧啧。 叹了声世风日下,自三界太平后众神仙的道德下限也欲与东海试比深了。 嗟叹之余,手里的笔倒是没有停下。 在九重天上,他有个人人都知道的爱好。 看到什么有趣的,听到什么稀奇的,总喜欢将这些东西记下来。 不是俗话说的好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作为天帝的第一宠臣,自然也将这个好的习惯贯彻到底,发扬光大。 他朝那瞄了眼,啧啧,那男神仙物什太大,黑壮的惊人,太过狰狞,于是便显得那女神仙越发的娇弱。 白肉撞击啧啧有声,那浑咸的汗水顺着紧绷的肌肉朝下直流。 啊,忍住! 长庚捂住自己的鼻子,两眼瞪着天,脑袋一昏,没蹲稳朝后栽了过去。 忽闻草丛中隐约有声,男神仙拔出自己的小弟,反手扯了衣服罩住二人。 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花枝摇撼未垂露,为何风又止兮? 女神仙脑袋枕在男人的怀里,纤长的手指在上面一遍一遍的画着圈圈。 男神仙抓住纤纤玉手,略略整理了衣衫,加快脚步,掀开了茂密的草丛。 他太白金星,天帝的第一宠臣何时这般形容猥琐过。 他蹲在地上,手心淌了一手心的血,瞪大了眼盯着来人。 “你干嘛?!”男神仙额角青筋直跳,下嘴唇直哆嗦,谁都不想自己的正快活着,却被别人偷窥,偷窥便偷窥罢了,这不知好歹的男神仙居然在宣纸上写他肚子上叠着肥肉,皮肤松弛! 婶可忍,叔不可忍! 长庚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才站起来,瞄了又瞄站在那衣不裹体的女神仙,搓搓手,预解腰带,笑的极其猥琐。 “真的,真的可以吗?”他搓搓手,似是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男神仙额角的青筋快跳出来变成怒吼的青龙,他左手捏了雷诀,右手提了银剑,准备把这个混账送入十八层地狱见阎王。 可他是谁啊,太白金星长庚啊! 旁的本事没有,唯逃命的本事一流。 每当打完仗,有神仙笑他跑的快,他总是得好好地和他们理论。 他这不是逃命,而是伟大的战略转移。 可身后的追来的男神仙却不会听他胡揪,手里下了硬功夫,招招要置他于死地,他东逃西窜,寻了座宫殿便钻了进去。 那男神仙瞪大了眼,脚底板在地上摩擦了好久才堪堪停下。 白玉为阶,琼瑶为扶手,斗大的夜明珠将牌匾的上的字映的煦煦生辉。 栖凤楼。 宫殿的大门敞的极开,仿佛这宫殿里大气的主人尽显地主之谊,邀请诸位神仙。 可男神仙自从看到这牌匾上的字,脚便不由自主的朝后退。 栖凤楼! 住着微微动一动脚三界抖一抖的、三界的一霸,魔尊破月! 哪个敢大着胆子往她那去?那猥琐的神仙也是个运道不好的,竟然一头栽进了阎王殿! 那男神仙恶狠狠的笑了一笑,悄悄地遁了。 长庚在陌生的宫殿里蹿了又蹿,摸摸这个万年难遇的红珊瑚,擦擦那个七彩琉璃葫芦,直到看到桌子上漫不经心放置的细长玄剑,他背后的汗毛唰的一声全都立了起来! 昆仑剑! 魔尊破月的兵器。 他掐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狠狠的拉了下来。 嘿嘿,冷静。 魔尊破月啊,他的心上人。 虽然她法力高强,一战响彻整个三界,虽然她终年板着一张棺材脸,可她还是占据着他心尖尖上最颠的那一处。 白玉台阶的下方轻纱垂地,几株鲜艳欲滴的桃花插在白瓷细颈瓶内,长庚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掐着手心掀开轻纱。 雾气缭绕,似梦似幻。 ———— 破月刚刚敲打了几个不听话,势要将天界拿下的小魔兵,等回到栖凤楼天已大亮,她累得全身疲乏,连大门都没关,直接脱了衣服泡在浴池里。 温暖的泉水给她寒冷的躯体以慰藉,她是魔界万年难以一遇的奇才,还得了仙界至宝昆仑剑。 魔界众人激动地以为这位魔尊能带领他们一统三界,走上魔界的巅峰。 没想到峰回路转,破月不带一兵一将和天帝议和。 那时,天帝坐在凌霄殿里,端着果酒,见她来了,淡淡掀了掀眼皮,云淡风轻的很。 好像站在他跟前浑身煞气的家伙就是普普通通的天界良民。 破月将昆仑剑往桌子上一搁,一撩玄色的华袍大大咧咧坐到天帝的对面。 天帝只是不停的小口嘬着杯里的果酒。 破月望着他,道:“天帝老儿。” 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天帝身后的小仙娥吓得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天帝淡淡的敛了敛袖子,道:“魔尊来到九重天寻我可是有要事相商?” 瞧瞧这浑身的气度,即使吓得面如肝色,脊背还是挺得极直。 破月略为赞赏的看着他,道:“我来自是有事才来找你——”她眼睛朝天帝身后望去,将奢华的宫室扫入眼里,感叹道: 分卷阅读2 “这九重天可真是应有尽有灵,美的很!” 天帝嘴角抽搐,手一歪,果酒全部撒到袍子上。 只怕她下一句说,这地儿不错,我破弩瞧上了,你个老头子给我挪位吧。 破月哪里会有这么多心思,她原本想着自己未带一兵一将,已是将自己的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哪里知道自己的才是他们眼中的活阎王? 她默了一瞬,道:“若说我魔界欲与天界议和,天帝是何意” 天帝刚刚端稳的酒杯又歪了,这次直接砸到地上。 他惊异的站起身子,声音抖得提高:“什么——” 破月皱着眉看他,先才才觉得他宠辱不惊呢! 但议和总得拿出一个好的态度来不是,于是破月沉着性子,说:“议和,魔界不想和天界这样打下去了,你说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 天帝恨不得去庙里烧高香,直呼苍天有眼。 破月,她她她终于瞎了! 天界和魔界这一仗打了差不多千年,打的天界物资匮乏,仙不廖生,指不定哪日便被日益强大的魔界踩在脚底下,从天地中除了名儿。 可如今,你魔尊居然和我议和。 和一个明显的输家来议和? 天帝不可自持的弯起唇角,一挥袖子,对站在外面的仙娥喊道:“快快,拿议和文书,拿玉函来!” 什么叫眉开眼展,这就是。 直到破月签了字,盖了自己的拇指印,天帝收了文书还凑过问:“魔尊,你不是逗我吧,就是是逗我,这文书已立,可是反悔不成的啊!” 破弩舒展开眉眼,一扫脸上的疲乏,背着手道:“我魔尊破月何曾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 天帝笑的喜笑颜开,直接打开凌霄殿,呼道:“设宴!魔尊终于瞎眼了!” 群仙宴上,众仙都放不开手脚,唯有天帝和魔尊怡然自得。 天帝亲手替破月斟酒,想喊个别的称呼套个近乎。 叫贤弟吧,魔尊可是女人;叫贤妹吧,魔尊的胸比无风时的东海还要平静。 于是他嘴努了努,还是只能叫她魔尊。 ——“诶,你怎么想起要来议和。” 破月吃了酒便上脸,她脸色酡红,一向犀利的眸子带了丝软弱。 “不来议和,还来打么?” 若是天帝站在魔尊这个位置,自然是要打的,谁不希望占个最好的地让划山为王? 破月淡淡笑了,清秀的面孔生了抹艳色,她端着酒杯,靠着蟠龙柱上,眼睛不知落在何处。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她闭眼,仿佛眼里尽是一片火海,魔界的兵,天界的将,前赴后继,死在战场上。 可没人记得,这些士兵也是某个苍发妇人的儿子,某个春闺妇女的丈夫,某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的父亲。 可刀剑无眼,流火无情。 破月她腻了,既然天界不退一步,为了求和,她退一步又如何? 天帝万万没想到,这三界之中最有大义的居然是她这个煞神!他默了默,垂下眼帘:“倒是看不出你倒是想的开,你就不怕我天界撕了条款,反将你一军?” 破月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子却像得了软骨病一样靠在柱子上。 “你不敢,天界也不敢。” 所以她敢只身一人来到天界。 天帝沉默,当下设个个职位给她。 天界的司罚上神,魔尊破月。 千年的战火,终于熄灭。 可破月知道即使魔界和天界不和已久,就算用这条条款款箍着,可终归有一日还会兵刃相向。 她能做的,便是努力的将这一天推后,再推后。 她捏着自己的眉心,疲倦的靠在浴池边上,一头乌发如墨一样散在地上,忽然,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沉水香。 ☆、魔尊好巧 长庚起初还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直到雾气渐浓,温度渐高,他的手颤巍巍的拽住眼前的垂纱。 不是,不是吧,他居然来到了魔尊洗浴的地方。 也许她现在正人畜无害的泡在清润的温泉中。 鼻尖一股湿热,长庚忙的仰头,闭眼将它堵了回去。 长庚啊长庚,你的毅力越发不如往前了! 破月伸手穿入剑袖,华丽繁复的玄色长袍便裹在身上,只见她洁白如玉的脚在水面上轻点,摊手,昆仑剑便握在手中,下一刻便指在长庚的脖颈处。 湿漉漉的头发滴下微凉的水珠落在长庚的手背上,他掌心微颤,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这剑锋利的削铁如泥,可他却视若无物,倒是挂着温和的笑转过身:“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魔尊好巧!” 破月眯眼,原来是太白金星长庚。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是个不靠谱的浪/荡子。 长庚理了理并不紊乱的衣袖,不动声色的推开破月的剑柄,皱了皱文秀的眉:“魔尊,这剑指着我可真有伤我们情比金坚、义如深海的友谊。” 他们有什么友谊? 破月哼了声,收了剑,自顾自的走在他前面:“太白金星可是找本座有何事?” 白皙滑嫩的脚踏在墨玉上,看的长庚喉头一动,心思杂起,忙的移开眼,道:“无事,无事,就是见栖凤楼巍峨雄伟,过来参观罢了,顺便看看道友你。” 破月湿润的头发披在身后,勾出又细又紧致的腰肢。长庚闭眼忙念清心咒,却越念,那销魂的背影越是刻在他的脑海。 躲不得,索性迎面而上。 长庚说服自己,坦荡的盯着破月。 他从前就同其他仙友说过,魔尊破月红色的腰封下定有一个堪堪一握的小腰。 可惜他们不懂他,反倒嘲讽的说,母老虎有什么腰? 可见长庚他不仅有一副出色的皮囊,还有一双慧眼。 破月在魔界中和男人待久了,并不觉得单独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太白金星的眼睛貌似有些问题。 好好的神仙,怎么看她的时候像只饿狠了的狗,瞧的她都觉得有些瘆的慌。 她将衣服穿好,在前方引路:“长庚不是说想参观我的栖凤宫么?如今我得了空,便带你好好看看。” “那便是小神的荣幸了。”他及其自然的跟在破月的身上,仿佛是她多年的好友。 破弩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长庚虽然浪/荡,但也是九重天上少有对她好颜色的神仙。 难道她如今的怀柔政策有了很明显的效果,神仙们都感知到了她的善意? 是以,破月这个地主之谊也尽的更加欢腾,长庚的嘴角也勾的更高。 直到日头西落,长庚才从栖凤楼拱手告辞。 “有劳道友了,不知魔尊什么时候有时间到小舍一坐。” 分卷阅读3 破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庚,只见他玉冠白发,白色的官袍袖边绣着回纹,看上去典雅至极。 这般的神仙住的地方便是琴音环绕,书香四海。 可惜破月想想就觉得无趣的很。 刚想了借口要推辞,便听到长庚貌似无意道:“前些时日,底下的弟子抓了只胖嘟嘟的麒麟,如今路都走不稳,一颤一颤倒是可爱的紧。” 麒麟少有,何况是小麒麟。 破月有些心动。 长庚继续加大砝码:“唔,差点儿忘了还有一只小九尾,毛茸茸,额间一抹朱砂倒是漂亮的很。” 破月即使再叱咤战场,终归还是个女子,闻言她心如狗尾巴草一样挠了又挠,痒的厉害,但还是撑着魔尊的场面: “我很忙的,魔界还有好些事要我处理。” 长庚再接再厉:“小神不敢耽搁魔尊的多余的时间,我瞧今日都不错,不知魔尊觉得如何?” 破月弩犹豫,长庚施施然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小麒麟的大小,破月下了决心:“好!” 长庚弯眼笑了。 一路上,众仙都惊疑,这煞神怎么和九重天上最和善、最温和的神仙走到了一路? 索性二人习惯了被人围观的感觉,倒也并不觉得不自在。 一直向西,穿过鲜翠欲滴的竹林,又过了几弯拱桥,望不见尽头的青石阶才出现在眼前。 坚韧的雪松扎根在乱石之中,古朴的钟声悠扬而又澄净,倒是将身上的浊气去了三分,让人通身舒爽。 “如何?”长庚挑眉望向破月。 而破月一向便是个实在人,从她一开始来这,眉头都没有解开过,这么长的石阶,居然还会有神仙住在上面? 若是他有天法力散失,可并不是要用脚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她回头瞄了眼长庚,觉得他一个男人为何这样喜欢折腾自己? 长庚解开别在腰间的浮尘,朝半空一扔,便化作一柄通身雪白的剑。 剑声铮鸣,在天上转了个圈。 “龙渊!” 剑柄转了个弯,朝他点点头,便贴着地面划了过来。 龙渊剑,与昆仑剑都有天界至宝的称呼,相对于昆仑剑遇佛杀佛的煞气,龙渊剑则有无上的纯净。 没想到倒是在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天界文官手里。 长庚站在剑身上,递了手邀请破月上来。 破月长而弯的睫毛垂下,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径自跃了上来。 “他们说文官带剑,有辱文官的斯文,我便将龙渊化作浮尘随身带着。” 破月浅浅一笑,偏过头:“你倒是个随性的,天界至宝落在你的手里,你居然还觉得有辱文官的文气。” 破月是武将,对兵器当然是喜爱之际,因此这话说的都有些带刺儿,可长庚却像个没听出来的呆子一样,顺着她说:“我也同他们辩解过,可他们一个两个岁数都比我大,我都得尊老不是。” 破月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疲色消了不少。 长庚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星宿宫外,不少身穿青衣的弟子握着扫帚朝长庚弯腰:“尊上。” 长庚从剑身上跳下来,顺手招来个弟子:“去,将宫里的小麒麟抱来,就是那只小小的,胖乎乎的那只。” 星宿宫哪里有这种东西?话说麒麟不是早就在三界内绝迹了么? 小仙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看着长庚。 长庚眨眨眼:“还有小九尾,毛茸茸的那只,额间还有一抹红迹。” 作为天帝宠臣的弟子,看着尊上努力的挤眉弄眼、还有一个黑衣女子站在尊上的身后,若此时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那他这五百年的地便是白扫了! “尊上,我立马就去!” 见徒弟上道,长庚欣慰的点点头,伸手邀破月进殿:“混正是来了,弟子抱那小家伙也还有些功夫,不如进去用些茶可好?” 破月有个女人的通病,吃软不吃硬。若是你对着她蹬鼻子上脸,她必要打的你满地找牙,可若你对她恭敬了恭敬,客气了又客气,她倒是很愿意给你面子的。 于是她踏进正殿,望着搁在门角的牡丹,稀奇道:“你也喜欢牡丹。” 长庚不自然的咳了声:“那当然,牡丹这么漂亮,我怎么不喜欢——?” 破月笑道:“我还以为九重天的神仙都清心寡欲的很,多喜欢荷花,没想到还有喜欢牡丹。” 长庚眼里带着柔色:“如何不喜,这么艳丽,这么招摇,三界之中倒是没有什么能比它更捉人眼球的了。” 破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定定望着自己,那双黑的惊人的眼里有莫名的火簇,她心里惊疑,但终究还没有表现出来。 坐了好一会儿,那童子唤了同伴将两个小小的团子抱了过来。 一只身上黑漆漆的,身上遍布坚硬的鳞甲,童子将它放在地上,走路一颤一颤,又小又短的腿一走一歪。 这麒麟好生小,好像刚从窝里抱住来没多久一样,破月都怀疑它还没有断奶。 她蹲下身子,长发的发尾触在地上,长庚贴着她蹲了下去。 “如何,是不是可爱的紧。” 真的很萌,身在魔界,破月从未看过这么脆弱的东西。 她伸出食指,轻轻去点它的额头。 那麒麟摇摇晃晃,伸出粉舌舔了一下她的指尖。 电流从指尖传到破弩的内心,她心兀然变得柔软,伸手去抱那可爱的麒麟。 忽的,那麒麟打了个喷嚏,身上的鳞甲落了几块。 破月伸在半空的手便僵在那,须臾,她手朝下,作势去捡鳞甲。 长庚比她更快,捡起鳞甲藏在袖口:“嗯,这个麒麟太小,所以掉鳞。” 像是和他对着干一样,那麒麟在破月脚边打了个转儿,叫了声: “汪——” “汪——” 络绎不绝,不绝于耳。 破月沉默片刻,站起身子,看向长庚:“长庚,我在魔界看过一种动物,叫声和这个麒麟很像,但是,这种生物我们在魔界称为狗。不知你们这叫什么?” 长庚讪讪,摸着鼻子:“我们这儿也叫狗。” 破月沉默,转身去看九尾。 白色的一团,确有九只尾巴,额间一抹红色竖痕,破月提脚走过去,伸手将它抱了过来。 那白色小团蹭着她的胳膊,睁开雾蒙蒙的眼,朝她叫了声:“喵!” 破月全身僵硬,慢慢转过身,神色难辨:“长庚,你别说猫在你们天界叫做九尾狐。” 长庚苦着一张脸,向她解释:“哪能啊,魔尊,你听我解释” 破月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从来没有人这样框过她! 好,你用狗来充作麒麟我忍了!可九尾呢!你起码得抓只狐狸是不是! 于是,长庚第 分卷阅读4 一次勾搭魔尊破月以完败结尾,另外还收获熊猫眼一对。 ☆、乱点鸳鸯 翌日,太白金星顶着两双傲人的熊猫眼,捂着袖子上了朝。 天帝坐在龙椅上,瞧了瞧站在顶头一身玄衣板着脸的破月,又看了看浑身萎靡的长庚。 索性三界相安,朝堂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下了朝,天帝将长庚留下,指了指他的伤,嘶了一声:“这,这是谁打的?专门打脸,不给人留丁点门面?” 长庚苦笑,敛了敛袖子:“别问了,这是我的冤家给我留的礼物,我高兴的很!” 听了这话,天帝别头沉思片刻,终究还是招了招手,对正要离去的破月喊道:“魔尊!那个你有时间么?” 破月停下,转身盯着他。 不知为何,天帝总是不敢看着她这双漆黑如墨的眼。 但为了三界的长久和平,天帝掐手,大着胆子道:“要是没事的话,那,那不如去我那喝杯茶若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可以。” 破月提起脚尖,步态轻盈从容,经过长庚身边时,长庚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被她身上淡雅的香气给掐住,溺入泥潭,惟愿陷得更深。 破月没有停下脚步,将背影留给长庚。 见长庚直愣愣的站在那,天帝一方招待破月,一方对长庚招了招手:“长庚,你也跟上!” 落座,小仙娥奉上三杯清茗。 破月饮了口,香甜的味道在唇齿深处弥漫,她端着茶杯,长长的睫毛垂着,从长庚的角度看去倒像是小小的羽扇。 柿子先挑软的捏。天帝捂着袖子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长庚啊,你如今已过了五千岁,你师父下凡历劫,也没顾上得上你,倒是把你的终生大事儿给耽误了。” 长庚捏着茶盏,从胸间深处笑了一声,道:“我不急,等师傅回归神位再提此事也不晚。” 往日钻到天帝肚腹里的蛔虫,怎么今日这么的不上道,天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于是继续诱导道:“咳咳,长庚啊,你是不急,可我们九重天的仙女们倒是很急,已经有好几个胆大的仙女来让我替她们做这个媒。” 破月挑眉,天界倒是个礼乐圣地,这种两情相悦的事还得这么弯弯绕绕的来,若是搁在魔界,那便是一日成婚,三年抱两。 想着,破月愉悦的勾了唇,看的长庚怒火中烧。 他气破月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都像公猪一样给天帝拉去配种,她非但不急,反倒坐在那戏谑的看着稀奇! 天帝继续道:“九天玄女和牡丹仙子都对你有意,不知你更加属意谁?” 长庚恶劣一笑,显得红唇越发的薄,像一把蠢蠢欲动的刀刃。 “小孩子才有抉择,我们大人选择双飞。” 天帝呼吸一窒,一口气差点儿没有提上来,他揪着自己的胡须,瞪大了眼:“怎么能,能这么说?” 长庚挑眉,不可置否。 果然是个浪/荡子,他倒是被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可骗了。 天帝气呼呼的转头去看破弩,他已经在一个软柿子跟前栽了跟头,现在他继续去掐另一只硬柿子。 “破月,那个你也快到五千岁了吧。” 破月见矛头指向她,淡淡道:“还差三个月。” “那,那你可否有中意的人?” “砰”长庚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捏着茶杯的指骨发白。 “无。” 破月说道。 长庚的心落了下去,像吃了一颗没有熟透的李子一样,又酸又涩,他端着茶水,一饮而过,宽大的白袖倒是将那张晦涩的脸孔掩了过去。 见事情还有希望,天帝的身躯超前伸了伸,拉近与破月的距离。 “那你觉得我的幺子齐光如何?” 齐光。破月慢慢回忆,好像是个调皮捣蛋的少年,与她说亲,年纪会不会太小一点 知道她的疑虑,天帝继续道:“年纪小不要紧,先将亲事定下来,等齐光大了再成亲也可以。” “啪”骨瓷掉在玉石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天帝和破月同时望向失态的长庚,只见他勉强的勾着笑意,蹲下身伸手去捡碎瓷片。 锋利的瓷边划破指腹,赤红的血顺着手指头流到地上,可他却像是无知觉一般,定定的站在那,仿佛已经石化。 天帝见长庚受伤,忙的招来宫娥:“快,快拿绑带来,没见太白金星受了伤吗?” 长庚站起身,看着破月,不知为何破弩觉得那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心伤,好似她不知不觉拿了昆仑剑将他的心捅了个窟窿。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这种认识让她无由感到心慌。 长庚垂眸,转身对天帝道:“无事。”食指拂过仙气,不一会儿连上面的伤疤没了。他站在那,觉得芒刺在背,猛地回神对天帝道:“我忽然想起府邸还有事,我先告辞。” 天帝见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也十分大气的不计较他先才的不上道,手一挥道:“去吧。” 长庚步伐凌乱,经过破月的身侧时,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 破月疑惑的看着他。 长庚心里一窒,咬着牙逃窜了出去。 破月回神,也知天帝是怕魔界撕破协定,因此想用姻亲来巩固三界的安定。她这些年一颗心都扑在政事上,如今天帝一说才想起自己的确到了适婚的年纪。 但是真的要嫁给那个一团孩子气的齐光么 破月颇有些心烦意乱,连天帝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 长庚如逃兵一样从凌霄殿里逃了出来,腰间别的拂尘不察掉在地上,他愣了会儿,弯腰去捡,却抢先被人捡了起来。 齐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将拂尘塞到长庚手里,垫着脚朝凌霄殿里面瞄:“我爹还和那个魔头在里面呢?” 齐光! 长庚眸光如剑,寒如冰雪。 齐光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些冷,可他如今一颗心都扑在凌霄殿内,哪里看得见眼前人的如墨的脸色。 长庚凝神,想了会儿,突然露出一副友好的笑意:“小殿下找陛下有事?” 能不有事么?他正揪着小仙娥说笑呢,忽然听到她叹口气,瞧了她一眼,说道:“小殿下一张嘴倒是把我们姐姐妹妹糊的开心,等您成亲了,指不定将我们忘到哪去了?” 齐光摸着滑嫩嫩的小手,皱眉:“谁说的?谁说我要成亲?” 小仙娥瞪大眼,左看看,又看看,见无人才道:“小殿下还不知呢,陛下准备让魔尊嫁给您呢!” 齐光的汗毛从尾脊骨炸起,他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比纸还白。 魔尊!那个叱咤整个三界的母夜叉! 他爹疯了才会让他娶她! 那, 分卷阅读5 那是他亲爹么? 于是一早他便缩在凌霄殿外,眼睁睁见着天帝将破月、长庚留下,眼睁睁看着长庚出来,殿内只留下他们二人,眼睁睁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求娶那只母老虎? 齐光一张白净的小脸如丧考妣,长庚看了,漫不经心道:“其实魔尊并不如传说那般让人闻风丧胆,相反还有一种侠客的豪气,小殿下不必太怕。” 齐光肩膀怂下来,瞅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娶,风凉话怎么说都行,我算是完了,娶了这只母老虎回家,我,我,我不得天天得对着活阎王吃饭,睡觉,可怜天庭这么多可爱的小仙娥,她们还这么美,就要失去本殿下了。” 长庚好哥两的攀着他的肩,嘶了一声:“那可怎么办呢?我先才听到天帝对魔尊提起此事,魔尊并无异议,怕这亲事近了,小殿下你还是回去准备准备吧!” 齐□□的脸色涨红,甩了胳膊,大声道:“娶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娶她!” 见他情绪愿跳畜生道也不愿意要咋们魔尊!” 破月当然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一个女子被人拒婚,不论是为的什么原因终归是心里难受的,可她毕竟是魔界之主,三界和平的纽带,不论怎么都得以大局为重。 她捏着自己的眉心,听到范水聒噪的声音生平第一次觉得心累。 任平生见状,手中扇动的折扇顿了顿,握着扇柄戳了戳范水。 范水瞪大眼睛,收住嘴里的喋喋不休。 任平生叹了口气,对破月道:“魔尊,你心里有事便同我和范水都说说,总闷在心里也不是个事。” 破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可到底做不做也知道她自己才知道了。 范水还欲与说些什么,却被任平生止住了,正要离去,忽的从门外跑来传信的魔兵:“魔尊,天帝来了。” 破月睁眼,与范水、任平生对视。 魔兵又道:“还,还带回了齐光殿下!” 范水和身后的魔兵目眦尽裂。 任平生讽刺一笑:“我们没找到他们麻烦,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魔尊,天界的人打脸都打到我们地盘上来了,还忍吗?” 破月将手里的文函捏皱,站了起来,目光如炬:“走!出去会会!” 天帝也知道自己的幺子惹了麻烦,派天兵天将前往尘世将他缉拿归案,可他左想右思,连他这个不争气儿子儿孙满堂的情景都想到了。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投胎变成了只猪!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拿了根扁担便将地上这只哼哼叫的猪挑到了魔界,索性他的宠臣太白金星识相的很,在忠臣纷纷避乱的情况下,主动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同天帝同甘苦、共患难。 天帝垂泪,到底还有个忠心的臣子! 只是齐光被绑在扁担上,委屈的几欲落泪,谁成想这个九重天人人称赞的老好人,居然是只披着羊皮的伪君子! 为了赔罪,天帝带过去的礼物尤为贵重,一进魔殿,破月正上坐,范水、任平生一左一右面色不 分卷阅读6 善而看着天界来人。 天帝捏着胡子的手一抖,拱手向魔尊赔罪:“魔尊,是我不好,生了个不成器的东西,平生玷污了您的名声。” 打的柔情牌,可是魔界的人根本不接。 破月原本对齐光的印象停留在调皮捣蛋的少年上,可如今整了这么一出后,便觉得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下有张扮猪吃老虎的灵魂。 由此,脸色更加不善,一身黑袍将人闲的更加肃穆:“无事,既然齐光殿下无意,我魔尊也不逼迫,这婚事便作罢吧。” 天帝听后,浑身一颤,哆嗦道:“这,这怎么能行!” 他算计了多久,才敢将这计划提出口,哪成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反倒是长庚、齐光都松了口气。 齐光表现的明显,双蹄被绑在扁担上还兴奋的抽搐,看的天帝气的揪了他的猪耳:“孽子,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只要他爹不要他娶这么母夜叉、母大虫,就是多揪几次他也愿意。 天帝不甘心,要天兵将齐光放下,对魔尊拱手:“罢罢,事已至此,我再怎么弥补也修不了窟窿,只能将这孽子留给魔尊您,随您怎么处置!” 齐光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猪蹄乱弹一气。 长庚皱眉,面如冰霜,周边的空气像凝成实体。 倒是破月一声笑开:“天帝老儿,你未免太看轻我了,即使你家小儿如此糟蹋我的名声,我也没有必要要和他计较。况且。” 破月笑的恶意满满:“况且我们魔界也没有谁有养猪的喜好,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睛的捉去杀了吃了又如何是好?” 魔兵戏谑的挤着眼,笑了开来。 天帝气的脸涨红,齐光也难得觉得丢脸。 唯有长庚噗的一声笑出声,吸引众人的目光。 见破月将目光锁在他的身上,他抿了抿唇,若无其事的弹了弹袖子。 破月觉得好奇,如今他们置身刀锋之中,却不想他还这么沉得住气。 于是她抚着龙椅,问:“你笑什么?” 长庚的目光从齐光身上扫过,看的他尾巴骨一凉,长庚红唇微启:“小仙看到小殿下便想着他在下界闹得笑话。” 不管如何,魔尊的注意力总算是转移了,天帝松了口气。 破月挑眉:“什么?” 长庚上前一步,宽大的白袍扫在地上,在光洁的地面上映出他修长的倒影。 “小仙听说,小殿下误跳畜生道之后,司命给饲养它的农户托梦,说这蹄上有龙纹的小猪仔乃是九重天上下来历劫的神仙,要他们多加注意,多加关注。” 有来头的神仙下去历劫,自然会有人在后面罩着,破月并不意外。 长庚接着说:“农户也听从司命的话语,果然将那猪仔接到内屋,如自己的孩子般照顾,既然当做孩子,也必然取了名字。” 齐光圈成句号的猪尾巴兀的绷直,急的直哼。 长庚不停,继续说:“那农户道,既然是神仙托梦,这猪仔必然非同凡响、必成大器,不如就叫它神拖吧。” 范水心思最简单,听到这里捧着肚子大笑,连任平生的嘴角都高高挂起。 破月一弯细长的眉笑的舒展开,略有些单薄的五官顿生丽色,看的齐光心神一荡。 这母老虎,笑起来还真好看啊。 可下一秒他就气的咬紧牙后槽,都是这伪君子太白,框他跳了畜生道,如今备受人的嘲讽! 天帝羞的脖子糟红,招了手便将地上的齐光挑走了。 唯留长庚笑吟吟的站在那。 范水觉得奇怪,金鱼一样的眼盯着他。 破月靠在椅子上,微歪着脑袋看着长庚。 这人好生奇怪。 长庚摩挲着拇指上的黑色扳指,轻轻道:“上次小仙参观了魔尊的栖凤楼,也带着魔尊参观了小仙的陋室,我以为这样算来,小仙和魔尊称的上朋友。” 哈?破月觉得听了好大的笑话,朋友,他们哪里算得上朋友。他巧言善辩,半伪半真,框她说他那里有小麒麟、小九尾,她乐呵呵的跑去看,得了,全是猫猫狗狗。 当她瞎么?她会有这样的朋友? 长庚在天庭上还有个人人叹为观止的本领——瞎掰,他硬生生的能把白的给你说成黑的,黑的给你描给彩的。 若是换个人,破月必然打的他看到她掉头就走。 可长庚不一样,你要打他的一侧脸,他索性将另一只脸也贴过来,这种无赖让破月处理的颇为无力。 长庚一直朝前走,眼前便是绘制着洪荒神兽的玉阶,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坦荡的提起脚尖,一直走到离破月只有一丈远的距离时才停下。 太近了,破月甚至瞧的见他鼻尖上比针尖还要小的汗珠。 不知为何,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总给她一种胁迫感,这让破月觉得心慌,她靠在椅背上,听到:“星辰宫里有麒麟是真,有九尾狐也是真,但都收纳在八卦秘境中,外人看不得。” 说罢,他凝视着破月,言外之意就是内人可见了。 这登徒子!破月气恼的从座上站起,挥了挥袖子,作势离去。 任平生,范水也觉得讶异,他们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魔尊在一个外人面前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破月掀开珠帘,却听到长庚说道:“原先小殿下告诉我,魔尊是个母老虎,可我不觉得。” 他盯着的腰肢,眼神炽热:“可我觉得,魔尊很美,尤其是那节不堪一握的腰肢最为迷人。” 滴滴答答,扯碎了的珠子到处弹落,破月左手捏了个火诀,丢了过去,气急败坏:“无耻、淫贼!” 长庚躲得十分轻松,向她致以歉意:“唔,小仙只是想赞美一番魔尊,若是魔尊不喜,我再换一个便是?” 这粘人的狗皮膏药!破月朝他冷笑一声,不是就想债啊,白痴!”任平生用折扇打了打这个呆子的脑袋,气急败坏道。 ☆、夜诉深情 夜里,破月为了让三界的人心安,有意宿在天界的栖凤楼,以示魔界并未和天界交恶。 从日头刚落,她便坐在窗户旁的案桌上,暗自思索。 她一直以为太白金星是九重天上最不靠谱,最抖机灵的神仙,也是像她这种古板木讷的人最讨厌的一类人。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排斥他,即使 分卷阅读7 他骗过她,她气过之后竟觉得他有些有趣。 她撑着脑袋,紧紧的闭着眼,心道自己是不是练功入了魔障,才会有此错觉? 任平生进门的时候,见破月散下盘拢的头发,如墨的发丝铺满在榻上,倒是将她凌冽的气势磨得柔和起来。 他轻咳一声,破月回神,朝他望过去。 “你来了?”破月道。 任平生手里拿着紧要的文书递到她手上,见她眼底青黑,嘴角怂拉着,便问:“魔尊,可是有什么事扰心?” 任平生是魔界的军师,相对于范水的鲁莽,他的内心更加细腻,他瞧出了长庚必是心悦魔尊,可就是不知道魔尊是如何想的。 破月撑着脑袋,随手翻开文书,极快的扫了眼,道:“现在下面是这般了,这么小的事都要往上报,做不了主?” 任平生解释道:“如今魔界不如以前骚乱,各地魔民安居乐业,官吏们也卯着劲儿想表现一番,来表示自己没白吃皇粮,做了实事。” 破月嗤笑一声,合上文书:“他们倒是激灵。” 任平生答:“那是。”忽的,见破月眼神有些缥缈,有一瞬直直望着桌上的夜明珠,连他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 这可不像往日的魔尊,他心念一动,问道:“魔尊觉得太白金星这个人怎么样?” 兀的听到他的名字,破月下意识捏着自己腰间垂下的穗子,反应激烈:“他?什么怎么样?他真是我在九重天看过最不像神仙的神仙了,随性至极!” 长风笑的深有感触:“随性不好么?这九重天的神仙被条条款款箍的紧了,难得出现这么一位。” 这话听得破月觉得刺耳,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要和别人辩解,太白金星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她自己的潜意识也在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 她反应奇大,眼睛瞪圆,鼻头微皱:“他?随性?”她摇了摇头,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如今你且看他随性,到最后他得栽到自己的随性上。” 长风并不这么认为,他道:“难道谁还不有个缺点?连佛祖都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魔尊,你对他要求太高了。” 任平生一语中的,破月忽然找不到话辩解,心里顿时乱的一团糟,就连任平生走了,她躺在柔软的床上也不能说服自己为何这般。 她一向都不是一个心眼小爱计较的人,可她发现当她面对太白金星时,那些对她而言的不可能便变成了可能。 ———— 齐光依旧是猪身,四只肥短的脚摊在床上,粉色的尾巴圈成一个句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厚帘,齐光转过肥厚的脸庞,看过去,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太白你这个伪君子!”哼哼。 长庚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拍拍他的脑袋:“小殿下说臣是,臣便是。” “你阴我,你说我下界成了家后我爹便不会逼我的,你居然把我踹下畜生道。”齐光又哼哼两声。 长庚想了会儿,解释:“这个微臣倒是要说是意外了,那里风那么大,即使微臣看准了,也许风一吹,小殿下便落错了地方。” 齐光从床上爬起来,猪眼瞪着他:“你别找理由了,你就是故意的,你羡慕我的天界的人缘比你好,小仙娥喜欢我要比喜欢你的多。” 长庚噗的笑开,只得承认道:“,臣就怎么认。” 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齐光背过肥短的身躯,半坐着:“我就知道是这样。要是你能想法子把我变回来,我就饶了你。” 齐光想了不少办法,移魂、抽魄都不能把自己从这具讨厌的猪身上弄出来。 想出来啊,长庚搓了搓食指,可他怕破月仍未死心,想嫁给齐光殿下呢,他觉得他还是在猪身里面待着的好。 于是他叹气。 齐光脊背一凛,转身:“怎么了?” 长庚瞧了他一眼,有些为难:“小殿下第一次下凡有所不知,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呢,原身不死,神魂便不能归位,小殿下想从这里面出来,也就只有一个法子。” 齐光紧紧盯着他。 “抹脖子。”长庚将手搁在脖子边,做了个咔擦的手势。 抹脖子,那得多疼啊。 齐光缩缩自己短小的猪脑袋,肥大的耳朵垂了下来。 “要是殿下怕,等殿下原身寿命尽了,神魂自然也能出来了。” 齐光从小到大便是天后呵护在手心里生怕吃了点儿亏的二世祖,如今听长庚说的这么可怖,当下就舍了这念头。 “那我就等等吧,混正这原身的寿命不长。” 长庚笑的极文雅,应和道:“这也不枉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他原身阳寿尽了,想必破月对他的心也冷了下来,长庚摩挲手里的扳指,看向齐光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 直到将齐光安顿好了,长庚才阖门出来。 海棠站在柱子边上,见长庚远远来了,从阴影里走出来,对他福身:“见过太白金星。” 长庚不喜和陌生人距离太近,于是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她,见她头上簪着鲜艳欲滴的海棠花,腰间别着百花令,寒暄道:“海棠仙子有礼。” 长庚一举一动自是温文尔雅,斯文别致,海棠红了脸,飞快的瞧了他一眼,忙的从怀里掏出香囊,“那个,听说您喜欢沉水香,我特意寻了来纳入这香囊里面,您,您” 长庚皱眉,眉眼之间有淡淡的疏离之意,但他说话仍是客气至极:“有劳仙子,可如今太白胸中已有心上人,断不敢接受仙子的好意。” 海棠闻言,猫一样的眼睛猛地抬起,不过须臾,眼里便有了雾气。 怎么会,她根本都没听过太白金星有什么意中人。 长庚解释道:“我不框你,这是真的,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同她,我也甘之如饴。” 海棠抹泪,不知为何,想到太白不畏险峻,同天帝二人一同去魔界赔罪,她往日从未见过太白对什么事上心过,于是当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是,是栖凤楼的那位么?” 长庚挑眉,不察她居然猜出来了,索性他并未有瞒着众仙的意思,于是承认道:“真是,小仙心悦魔尊已久。” 海棠呐呐,眼睛失了焦距,低着头道:“魔尊,是个很好的人呢!” 她声音细如蚊蚋,可长庚还是听到了,他爽朗一笑,道:“那是,在我心中她的确是最好的人,可在九重天上除我之外,你也是第一个这般直认不讳说出来的人。” 海棠乍得听他赞扬,脸色羞红,生怕他误以为自己说的客套话,忙的解释:“我说的是真的。” 长庚笑的极灿烂,如同一轮明月,照耀大地,将身 分卷阅读8 边的景色兀的提亮了几个度。 长庚像是做够了正人君子,憋了许久,遇到一个全然不相熟的人倒生了倾诉的欲/望:“她从小便是一个极好的人,哪怕那时魔界不生草木,他们每日每夜为了果腹的粮食互相厮杀。” 海棠见他对魔界这么熟,心生疑虑,问道:“太白金星也去过魔界么?” 长庚缚手仰头看九重天上的星辰,像是极怀念的说道:“去过,家师为了锻炼我的剑术,把剑和我一同丢入魔界,约定八十一天之后见面。” 海棠听得骇然,惊呼:“怎么会?” 她从小生活在百花园里,接触尽是天界极璀璨极美好的事,哪里知晓在天界不知名的角落里没有权势的民众们又是怎么生活的。 长庚转身,目光如炬:“那时我年幼,身后的龙渊剑比我身子还长,别说狩猎了,就连护住自己也是难得,就在我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时,是她从荒野里出现,救了我的命。” 海棠一向看的话本尽是英雄救美,陡的听见美人救英雄的故事,浑身欢悦,好像是自己划剑救了英雄一般。 于是她急切道:“后来呢?” 长庚垂下头,有些落寞:“后来她忘了。” 啊?海棠讪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又听到他清越的声音坚定有力:“可是就算是人也知道,救命之恩必要相报,何况我是天界星辰宫的主人,自是要携漫天的星辰以身相报。” 海棠原被拒绝,一颗心碎的如琉璃瓣一样,如今听到太白金星对自己说的话,非但不嫉妒破月,相反越发的羡慕她来。 天界上大家都说魔尊是个很野蛮的人,可她觉得她直率的可爱,敢做旁人不敢做的,哪管他们说什么。 海棠慢慢整理自己的情愫,最终将荷包收回自己的怀里,挤了笑脸对长庚道:“那小仙祝太白金星早日得偿所愿,抱回美人归。” 长庚发自内腹哈哈大笑,:“多谢。” 圆月西斜,青色石砖上落满银辉,海棠的心里装的满满的,她站在身后望过太白金星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圆柱后一闪而过艳红水袖。 ☆、撞破排挤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天界西北处陡然震动,破月平躺在床上,暗自握紧身侧的昆仑剑。 天界无故地动,人人谨而自危,生怕破月终于清醒过来,撕破三界和平共处的协定,打上天界。 三人成虎,一时之间,天界流言蜚语传的绘声绘色,将事情的由头全部推到那个不成器的齐光殿下,好像这样便可以将自己干净的摘出来。 直到下去查看的天兵来报,下界东海西北处关押通天教主的蓬莱岛有异变,阵势浩大,于是传到了云霄之上。 若说破月要和天界开战,众仙必然会因为罪魁祸首是齐光而讨论的面红耳赤,但当所有人听到通天教主这个名号时,没有例外,都苍白着一张脸,两股战战。 对于通天教主,众仙只有两个印象。 一个是他是堕神,神力高的深不可测,天界有诗云,上以游太虚,下以游九渊来侧面描写他。 第二个是他是个疯子。 不论善恶,不论敌友,他杀人从来只凭自己的心情。 就是这样一个强的变态的疯子,如今你说他要出来了? 众仙沉默,大殿中连风吹汗毛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破月听完天兵的禀告后,弯眉紧皱,连声发问:“蓬莱岛是何异变?通天教主可从中出来了?蓬莱岛的外面可有他的旧部接应?” 见破月发问打破沉甸甸的寂静,众仙想找到了主心骨,终于略略松了口气。 天兵回道:“昔日元始天尊在蓬莱岛设下结界,将通天教主重伤后关入其中,以来两千多年,通天教主重伤痊愈,自然开始攻击元始天尊留下的结界,辛亏天尊将自身五分的神力留在那,还能困住通天教主一段时日。” 听罢,破月紧皱着的眉丝毫没有松懈的势头,连元始天尊都留了五分神力看守重伤的通天教主,若是他痊愈破了结界,彼时天地之间又是一场浩劫。 长庚站在破月的斜后侧,见她又皱眉,一颗心便揪的发紧。于是他握着象牙笏板朝前迈了一步:“魔尊莫要忧心,就算是通天教主从那结界里出来了,也为豁不了苍生,小臣不才,正是元始天尊的闭门弟子,即使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要他如意。” 话语一落,众人脸色纷纷复杂。 谁不知太白金星是天帝肚子里的蛔虫,最器重的宠臣,可如今呢,居然在这危难时刻却向魔尊表忠心,献谄媚。 真是藏着尾巴的笑面狐狸,鬼的很! 破月讶异,看不出他一个斯文秀气的文官,居然还有舞刀弄枪的一面,况且他还是元始天尊的闭门弟子! 元始天尊收徒极为苛刻,非天资卓然不收,非刻苦勤奋不收,是以在这九重天上他名下的弟子屈指可数。 破月万万没想到,这个做事,说话都没正形的星辰宫主人居然师承元始天尊。 长庚不偏不躲的介绍她的打量,最后看进那一汪深潭里,朝她俏皮的眨眨眼:“魔尊?” 你看的我心神荡漾,长庚眯起细长的眼,像捉到心上人促狭的狐狸。 破月猛地回神,脚跟朝后退了一步,而后脸皮紧绷,偏过头去。 天帝见二人眉来眼去,十分不喜,捏着胡子深思道:“退朝吧。”他起身,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还好众仙离他远没有看出来。 昨个夜里,天后知晓自己的心肝肉变成一只猪躺在塌上,一双柔荑像螃蟹的爪子一样高揪的天帝苦不堪言,痛的涕泗横流还不敢被人看出来。 天帝难做,泼妇的男人难做,讨命儿子的父亲也难做! 破月走在众仙的最前头,步伐越来越急,好像后面有鬼追着一样,直到快出了南天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她为什么要走这么快,倒像是避着某人一样。 她又为什么要避着某人? 意识到此,她心神一凛。 忽的,耳边风声传来有人啜泣的声音,她顺着那看去,遥遥的,只见几位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围着一位身穿茱萸粉色纱衣的女子,那女子低头抹泪,哭声便是从她那传来。 芍药昨天晚上瞧的清清楚楚,这浪蹄子别看着多么安分,私下却寻了由头约太白金星私相授受,真是恶心。 她一伸娇俏的食指,戳在她的眉心:“哭什么呢?谁打你了?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装出一副可怜的劲儿,我问你,昨夜里你塞给太白金星的是什么东西呢?” 海棠本来胆子就小,如今被一群人挤兑,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掩着面哭。 牡丹站在一旁,见她这样,心里起了丝内疚, 分卷阅读9 扯了扯芍药的袖子道:“芍药,别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不好。” 芍药最见不得牡丹这副惟惶惟恐的样子,明明她是牡丹,国色天香,性格却十分小家子气,于是芍药看的更轻蔑,抱着手讽刺道:“怕什么,今天谁在这会说出去,再说了,明明就是她先不要脸去勾搭太白金星的,如今我来教训她不成么?” 牡丹皱着眉,扯着她袖子却松了。 身边的小仙娥也起哄道:“芍药仙子又没做错,就算是打了她又如何?小小的海棠在百花园里有一席之地都便是天赐的福分,哪里还敢去奢求更多?” 不知是谁先使阴招,退了海棠一把,海棠捂着脸,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茱萸粉的衫子沾满了灰。 没想到天界也有这种挤兑人的事。 破月皱眉,大步迈了过去,朗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仙娥扭头,见一个身穿黑衣,腰束红色腰封的修长女子逆着光走来,阳光将她用黑色绸带绑好的马尾上镀上暖黄,却揉不掉她一身的煞气。 虽没有见过魔尊本人,但她浑身的气场压得众仙娥喘不过气。 破月径直走过去,人群四散开,她走到正中,在海棠的身边蹲下去。 周边的光暗了下来,黑色的皂靴边缘绣着白色的曼珠沙华,海棠愣愣的看着,直到那人修长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来。 破月半蹲,将她膝盖上的灰拍了拍,而后起身,鹰一样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仙娥。 海棠盯着她的脸,有些失神,喃喃道:“魔尊。” 魔尊! 那个毫无人性,大杀四野,貌如母夜叉的魔尊! 众仙娥吓的脂粉扑扑只掉,搅着帕子几乎魂飞魄散。 她盯着她们,笑的眉眼弯弯:“怎么,怕了?” 哈?谁不怕?谁不怕? 芍药暗暗掐自己的腿,让自己别抖,可她浑身的汗毛却立了起来。 破月看向她:“我一直以为九重天上的仙女生的这般貌美,心灵也定如皎皎明月般圣洁,却不知还有这么多的心思暌违。是我把你们想的简单了。” 破月对她们颇为失望。 芍药吓得更厉害,她颤抖的握住牡丹的手:“魔,魔尊。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闹着玩的!不信,你问海棠!” 说罢,她用眼神揪了海棠一眼。 海棠吓得一退,垂头,去扯破月的衣角,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魔尊,算了吧?” 破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软柿子,颇有些觉得无力,得了,正主都说话了,她还能硬生生的留着她们不成? 她宽袖一挥,仙娥做云鸟四散。 破月也准备走,毕竟通天教主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她得亲自赶过去看看。 海棠咬着下唇,叫住她:“魔尊。” 破月回头:“有事?” 海棠飞快的看了她一眼,魔尊的眉细长飞入发鬓,眼神坚毅,鼻梁对于女子而言略有些高,嘴也抿的紧。 可是海棠却发现了一种洒脱、利索的美,这正是天界女子所没有的。 她羡慕她,也希望成为她这样耀眼的女子。 见海棠不说话,破月那颗心疼弱者的心又漫了上来:“适才你被她们欺负,你不应该只是哭,女孩子之间先要说通道理,天界的神仙都是讲文明的,有什么说不过去?” 海棠讷讷,“她们不会听的。” 破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听?”她点着头,“若我是你,我会先和她们讲道理,若是不听,就打到她们听为止。” 破月推崇武力配合说教解决问题,一向快准狠。 海棠听了获益匪浅,于是福身:“多谢魔尊。” 破月瞧她长得又小又瘦,巴掌大的脸还没挂几两肉,于是怜惜之意更甚:“无事,若是再被欺负了,就来找我来替你解决。” 海棠怎么好麻烦这个大人物,但还是飞快的点头:“谢谢魔尊。” 破月这才愉快的转身离去。 海棠站在她身后,见她束的高高的马尾随着步伐一左一右,洒脱的好像云海里飞的轻快的鸟,心里更是向往。 好像她也知道为什么那么文雅隽永的太白金星会对她情根深重。 魔尊好像一个小太阳,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温暖的让人想让人不断的靠近,直到将她紧紧地抱住,据为己有。 ☆、绝情 破月回到魔殿时,见任平生侧身坐在窗户旁,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品蓝色布衣长衫的书生,隐隐约约有争执声传来。 破月步子一顿,站在左侧的大红漆柱后,细细凝听。 这书生,破月有些印象,文采斐然、博古通今,连任平生这个过目不忘的人都连声称赞,可她嫌他心术不正,所以并未留在魔殿中伺候。 可是为何此时他又和任平生绞在了一起? 那书生声音洪亮,语气激动:“先生就甘心魔尊殿下居于九重天之下么?如今三界表面上看着太平,可仙魔大战已久,他们只怕恨得想吃了我们的骨头,只是碍着天帝和魔尊的面子,隐而未发!先生您也看到了,今日天界地动,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就将这罪怪到我们魔尊头上,可见他们对我们不满久已,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索性撕了三界的协定,打了上去!” 任平生双手紧紧握着扇柄,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心窝上,他是魔界的军师,自然希望魔界能够一跃成为三界之首,可魔尊求和,他就是在怎么不甘心除了听命还能怎么?可一忍再忍,天界接二连三的蹬鼻子上脸,是摆明的要欺负魔界么? 见任平生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书生继续道:“如今魔尊宿在天界那,安着他们的心,我们不妨拥兵打上去,直到攻破天界,届时就算魔尊再怎么责怪也无救于事。” 任平生眼睛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书生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某种蛊惑:“难道先生不愿意魔尊一统三界么?” 破月掐着自己的手心,推开门,倒将他们二人吓了一跳。 任平生回神,站起来,脸上惊讶的神色显了三分心慌:“魔尊!” 那书生眼神闪躲,缩着袖子立在任平生身后,声音有些小:“魔尊。” 破月闭眼,将心里的火去了,才缚手而立:“恰才你们商量的,我站在外面不巧都听见了。” 任平生心里一跳,有些无措。书生更甚,慌得不知把头放在哪。 破月越过任平生,直愣愣的打量着那个书生:“你叫做什么名字?” 书生有些懵,迟疑片刻,拱了袖子:“在下西楼,是魔界中三甫里的教书先生。” 三甫里乃是魔界黄发垂髫小儿读书启蒙的地方,破月大概知道为何这段时间魔界的戾气这般重。 身为教 分卷阅读10 书识字的先生,不教人为人处世的道理,倒生生的灌输他们与天界为敌的思想,也难怪教出的学生也一个个的仇视天界。 破月黑漆漆的眼盯着西楼有些心慌,直到他额间布满滚大的汗珠,破月才道:“我先才听你一番话,不察差点就被你糊弄了过去,你口才如此好,留在三甫里算是屈才了,以后便跟着我吧。” 教书先生在魔界地位高,破月不敢随意处置,只愿每日把他带在自己身边看管着。 西楼以为自己榜上了大树,眉梢上了喜色道:“多谢魔尊。” 任平生见破月并未怪罪他,心里一松,却又听见破月道:“如今三界本末倒置的人很多,天界怪魔界动荡,魔界怪天界不识好歹,却都忘了如今三界的敌人是通天教主,若关押他的结界一破,三界也无需争个你死我活,索性挨着挤着轮回井罢了。” 兀然听到通天教主的名号,任平生脸色煞白,他的肩胛到小腿处,有一道伶俐的剑伤,乃是幼时通天教主发疯杀人时剑气所伤,那时他离通天教主差不多百来米远便伤成这样,更不谈那些来不及逃窜被剑气汽化了的人。 “任平生。”破月见他嘴皮发白,唤了他一声。 任平生回神,右手捏的扇叶已然汗蹭蹭的,破月见了,走到他身边,右手搭在他肩上,传递让人心安的温度:“别怕,我就是被挫骨扬灰也会将魔界上上下下护个周全!” “魔尊!”任平生心里稍安,眼角已沁湿了泪。 破月拍拍他的肩,对身侧的西楼说道:“先才你同平生说的话我不计较,不论怎的,你们终究是为了魔界,可是如今这些私人恩怨都得放一放,同心协力共同做好抵御通天教主的准备,你曾是三甫里的先生,结识的人也多,那这件事便由你去传递。” 末了,她想了想,又加了句:“这是你来我身边办得第一件事,我也不希望你办砸了。” 言语之间恍惚有赏惜之意,西楼一直不得志,偶然得到魔尊的器重,倒是开心的浑身发颤,赶忙表忠心道:“多谢魔尊的恩赐,小人定不会辜负魔尊的厚望。” “去吧。”破月笑着看他,眼神却暗含提防。 直到他走了,破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才对任平生道:“好好地,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若不是我来,你们岂不是要瞒了我打上九重天去?” 任平生等冷静下来也觉得心惊,适才像是魔障了一样,要打上九重天的念头像疯了一样生长,直到破月的声音传来,他的心里却忽然清明。 破月听罢,道:“以后他出没的地方,得叫人专门留意,最好不要让他与范水单独接触,范水脾气暴躁,心思简单最容易着他的道。” 任平生细下想了,连忙应下。 ———— 自那日长庚听到破月五千岁生辰在三个月后,便一直都在替她准备生辰礼物。 破月喜欢牡丹,可魔界的气候不适合牡丹的种植,连她在天界的寝殿栖凤楼也因为煞气太大,牡丹活不了。 就连那日破月去长庚的星辰殿看到的那株开在门角的牡丹,也在第二日谢了。 没办法,煞气太重,一般的花花草草都承受不住,唯有洪荒的桃花在煞气中开的倒是鲜艳,那日长庚误闯破月的寝殿,有幸看过一次。 于是趁着日头正好,他换了一身月白暗绣劲竹的常服,白发未束,散在背后,把本就清俊的一张脸衬的更是俊俏,看来往来的仙娥更是心神荡漾。 齐光自变成了一只猪之后,身边的仙娥也不巴结他了,倒离他远远地,都嫌他臭,于是他藏在白玉栏杆后,看到仙人姿态的长庚,气的咬断了瑶池边的荷花梗。 牡丹仙子坐在百花园的长亭里,合着手,依旧还为那日欺负海棠被魔尊撞破的事情感到害怕。 虽过去这些时日了,魔尊一没找她麻烦,二没向天界的人说过,可她还是怕。 她只要将她漆黑的眼扫过来,牡丹便觉得浑身透不过气儿。 长庚施施然走到百花园,寻到了牡丹仙子,才笑着对她打招呼:“在下太白金星,牡丹仙子有礼。” 太白金星? 牡丹惊愕的从石凳上站起,直到确定眼前的人是他,才转过身将自己并不紊乱的头发整理了才又转过身。 “见过太白金星。” 她脸色绯红,看了他一的别过头,只有余光去关注他。 长庚自然知道她对他的态度的,可惜他一整颗心都给了破月,怎么还能分给旁人丝毫?于是只得有负佳人了,可负就负过,他还有求与她,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想罢,长庚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按个薄情郎的名号。 长庚似瞎子一样看不见牡丹仙子的浓情蜜意,道出了自己前来的实情:“不知牡丹仙子这处是否有不会凋谢,不怕煞气的牡丹永生花?” 牡丹闻言,惊喜道:“太白你喜欢牡丹?” 这话说的颇有绮意,是喜欢牡丹花还是牡丹仙子?若是放在往日,长庚定会插科打诨了去,可是如今破月原本就对他的虚名有些介意,他还怎么敢再添一抹罪证? 于是他望着地上的石板缝,老老实实地的回道:“长庚喜欢牡丹花,也不过是心上人喜欢罢了,如今她生辰逼近,便想要了牡丹永生花去讨她开心。” 牡丹震惊,从玉石阶上跑了下来,站在他跟前,瞧着他的眼不放,问:“心上人?太白你……你何时有的心上人?” 太白只答:“一直便有,你们不曾问过,我自然也未说过,可是如今我再不说,便怕她嫁给旁人,徒留我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九重天了。” 牡丹张着嘴,心里悱恻,如今整个三界传出要嫁人的,排的出名号的,也唯有魔尊破月,况且魔尊的婚事还被齐光殿下拒了。 牡丹大骇,太白……太白为何去喜欢那样一个煞气厚重的女子! 她心里更是戚然,她有这么不好么?太白宁愿喜欢那样的煞神,也不宁愿多看她一眼! 太白见眼前的女子眼神受伤,却并不觉得自己残酷,他想着如今说清楚了最好。于是在牡丹仙子摇摇欲坠的身影中接过牡丹永生花,还颇为不客气的道:“多谢牡丹仙子,若是长庚能够求娶魔尊殿下,自然感谢您的相助。” 牡丹仙子一颗心被锋利的刀子绞了又绞,痛的快没知觉了,哪管他走没有,直到坐到日薄西山,天际的橙红给整个人罩上一层暖光,她才后知后觉抹了脸上的泪,身后牡丹花枝叶摇曳,簌簌作响,她扭头,喊道:“谁在哪?” 粉色的尾巴露在外头,听她的叫声,将陷在湿地里的蹄子□□,一双猪眼愣愣的望着她。 ☆、怨怼 长庚捧着烈火红的牡丹永生花,□□有碗口大,上面露珠璀 分卷阅读11 璨,枝叶碧绿,不会凋谢,不怕煞气,倒是牡丹花中的珍品。 回星辰宫的路上要过小桥几座,桥上风大,长庚扯了袖子挡住,生怕怀里的花染了一颗尘埃。 因为一颗心扑到花上,他倒是没注意桥头站在身穿鹅黄色霓裳羽衣的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身份高贵,觉得漫天天神都是凡夫俗子,唯有星辰宫的太白金星勉勉强强配的上她,于是她向天帝请旨,恩赐他太白这段求之不易的婚事。 哪成想他居然拒绝了,听牡丹仙子的意思,他居然喜欢上三界的煞神魔尊。 一个男人,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何会喜欢那样的人物? 她只当他找了个挡箭牌,糊弄了过去。 可她九天玄女哪里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的?她要揪着他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待长庚看到九天玄女时,他眼睛一痛,动力利索的转身离去。 九天玄女看着更气,三步并两步,揪着他身后宽大的腰带:“喂,太白金星,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们的亲事?难道是我九天玄女配不上你么?” 长庚将牡丹永生花放进腰间的乾坤袋里,叹了口气转身道:“天界里谁不知九天玄女身份尊贵,相貌出众,小仙哪里敢嫌弃玄女,分明是小仙粗鄙,配不上玄女你。” 九天玄女脸色稍霁,可小手依旧没松,哼了一声:“我说你配的上就配的上,走,我们去找天帝。” 长庚听得眉头突突跳,不动声色的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道:“玄女这是说什么话,玄女与其将目光放到我身上,不如在三界中找寻更出色的男子不好?” 九天玄女可没有这么傻呢,这三界里她瞧了,元始天尊、太白金星和魔界的任平生长的最为不错,可元始天尊的年纪太大,任平生是魔界的人,唯有太白金星年纪、身份都不错,她岂会白白放过这么合适的成亲对象? 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他,只要他在说一句就哭给他看。 长庚拂袖遮住眼睛,这哪是哪的事儿啊,九天玄女她一个女子他又不能像对待齐光那样一脚把他踹到轮回井里去,于是他颇为无力的叹气,颇为无力的望着天。 九天玄女可不饶他,继续道:“我还听牡丹仙子说了,你说你喜欢魔界的那个女魔头,哼,她有什么好?胸比镜面还平,长得一个男人样,你喜欢她不怕别人说你断袖?” 长庚自认为是个和善的人,无论你怎么开他玩笑,他终归是笑笑,从不发脾气,可听到九天玄女这么说破月,当下他剑眉一皱,眼神冰凉,周身弥漫的仙气凝成了凌厉的剑锋。 第一次看到太白他这么,这么可怕,九天玄女愣愣的退了两步,手捧着脸哭了:“你凶我,你居然凶我,我就说了她几句坏话,你瞧你的样子,好像要把我给杀了!你忘了你自己还说过她坏话么?那时天帝封她为司罚上神,你说不如封她为太平上神,不正是因为她胸太平么?!!!” 破月身后跟着任平生和西楼,刚刚才和天帝商量完通天教主的事,天兵和魔将都下去看了,蓬莱岛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坏,却也好不了那去。 因为结界破了一条缝,里面的瘴气漫了出来,把东海八千里全部染黑,近五百年来再也生不了一株水草,活不了一条鱼。 天帝难得不打诨,沉默片刻同破月道:“如此,天界该如何?” 破月和任平生想了很多办法,若是真的要将通天教主重新封印,她破月做不到,整个三界也做不到。 除了等,等到七月七日天地阳气最盛的时候用一万名青壮的男子血祭昆仑剑,于此可以勉强镇住通天教主五年,等到元始天尊历劫后再做处理。 一万名青壮男子,这代价未免太大,破月和天帝同时沉默,这场交谈沉重收场。 任平生跟在破月身后,道:“一万名青壮男子别说魔界、天界凑不出这么多人,就算凑到了,还真的能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血祭?” 西楼也觉得荒谬,用一万人的性命换三界五年的苟延残喘?若真的这么做了,那真的便将底下的人心全都伤了。 破月沉默,拂过眼前的柳树枝,道:“不会,只要我在便不会,我再去查找典籍,我就不信这天命如此!” 她话语刚落,任平生和西楼还没跟着她过去,就听见一道俏生生的声音道:“那时天帝封她为司罚上神,你说不如封她为太平上神,不正是因为她胸太平么?!!!” 破月拂过柳树枝的手一顿,垂在身侧,脸色涨红,回头去看任平生和西楼。 任平生和西楼在一听到那女声说的话后,早就退避三舍,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蚂蚁。 西楼道:“我瞧这蚂蚁生的颇为威武,指不定是个元帅。” 任平生否定他:“不对,你瞧它神色自然,走路斯文,应该是个文官。” 破月掉过头,大步朝桥头走去。 身后的任平生和西楼同时松了口气。 太白金星眼光如开了刃的刀锋,上下打量了九天玄女道:“我何时说她是胸太平,才称她为太平上神?她于三界有功,让三界和平,喊她一声太平上神有错么?”他顿了顿,语气嘲讽:“反倒是九天玄女你,整日无所事事,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每日胡作非为,我瞧了,你自以为自己这身皮肉生的不错,可殊不知这里面的灵魂早就烂透了,生了蛆虫!” 九天玄女眨了眼,斗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如何不能这么说?你真以为我怕你,我给你面子并不是因为你是九天玄女,身份多么的特殊,而是你是个女子,男人总不好和女子计较——” “你口口声声说不和女子计较,可你一个男人说的话却句句让女子难堪。” 长庚身子猛地顿住,喉头梗住,偏头,却见破月面色不愉的走了过来。 “魔,魔尊。”九天玄女哭的泪眼鼻涕横流,看到她来了,吓得遮住了脸,“我,我也没说你,坏话,是他说的!” 破月早就听了明白,可对女生终究是凶不起来的,于是只是板着脸朝她望过去。 然后,然后九天玄女就吓得停止了哭泣,她摊开袖子将泪眼鼻涕抹了,恭敬的福身:“魔尊。” 破月望向她:“我听人说,在九重天的女神仙中,你的身份最为珍贵,既是这样为何不紧惜,反倒糟蹋了?” 九天玄女脸色涨的紫红。 破月又望向长庚,语气里有责备:“纵使她说的再怎么,你一个男人,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刻薄。” 刻薄?长庚轻笑。 他淡淡的揪断一截袖子,咬着牙朝破月走近一步:“刻薄?那魔尊教教我,遇见一个女子在悱恻我的心上人的时候,我该怎么才能保持我的不刻薄 分卷阅读12 ?” 破月一个魔尊却被这天界的文官逼得节节败退,她掉过头,不去看他:“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堂堂的魔尊也不是任你取笑的对象!” 长庚忍的每日每夜如同虫蚁在啃噬他的心尖,可她不知,她不知! 他再朝前走了一步,破月下意识的往后退:“我取笑?若我取笑,怎么会想着方设着法央你去看我的小舍?若我取笑,又怎么会将齐光踹到畜生道,只为能推掉你们那碍眼的亲事,若是我取笑。” 他蹿上前,捏住破月的手腕,那柔和软嫩的肌肤欲要溺毙了他,他贴到她的耳边,气息吹到她的脖颈:“若我真的取笑,我又怎么会,每日每夜想你想的难眠。” 他的嗓音低沉却清脆,一声声像是润着水流到破月的耳朵里,再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一团乱,心也通通跳! 任平生看到破月被人调戏,手中折扇一转变化成十柄利刃,抓住长庚捏住破月的手,将利刃抵在他浑身的死穴上道:“太白金星,你逾越了。” 长庚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笑了,松开破月的手时,大拇指的薄茧缓慢的刮过她的中指。 十指连心,蚀骨的痒攀着心墙。 破月像被烫伤一样,捂着自己的手。 任平生皱眉,生怕她遭了暗伤:“魔尊!” 破月回神,看见长庚颇有些落魄的走了,默了许久才摇头:“无事。” 西楼见这并无纷争,安全的很,才走了过来,佯做关心道:“怎么了?” 他探着眼,朝长庚离去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搅着袖子的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看了好大一出戏,生怕魔尊破月为了泄气将她“咔擦”解决了,于是连忙摆手道:“我什么也没看到,对,没看到。哦,对了,我娘叫我回家吃饭呢,再见!” 她转身就要走,浑身俏皮娇憨,西楼看得心念一动,趁破月和任平生不察,留了抹神丝跟着她去了。 破月也不知为何,等到自己躺在床上缓过神时,手心里正捏着长庚生生揪掉的那截袖子。 月白的底色,暗绣着劲竹,倒是很符合他这种文官作风。 她捏着袖子,凑到鼻尖轻嗅,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沉水香。 香味入鼻,好似那个人就在她身边一样,也许下一秒就扯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魔尊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么?” 破月一脚踩空,从癔症里醒来,见袖子搭在自己的脸上,一时脸色红的发烫,手忙脚乱的将它塞到床底下才算了事。 太白,太白他真是一个让人心乱的男神仙! ☆、生辰 东海蓬莱岛西侧,三个黑色的影子如鹰一样蹿到一座青黑色的山峦下。 三人两男一女,身上皆穿着黑色的斗篷。 为首的是一个样貌普通,身穿牙黄长衫的男子,他的右眼被刀砍过,一睁开便露出骇人的眼白。 紧跟着他身后的是一个柳腰丰乳的女子和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人。 东方既白坐在蒲团上,睁眼,淡淡扫过他们:“清河、寒江雪、褚离。” 三人神色劫,他传说中淌不过去的情劫。 东方既白缚手而立,紫色身影桀骜超然,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九重天,霎时风停雨歇,明月从山坳处爬上来,给湿漉漉的大地镀上一层银灰色。 守在蓬莱岛的天兵魔将觉得好生奇怪,下了半个月的雨,前一秒还是凄风苦雨,怎 分卷阅读13 么下一秒又是月明星稀? 他们赶忙跑到关押通天教主的结界,见外面并无异动,他也老老实实坐在里面,当下便松了口气。 可正当他们转身,他们身后的东方既白却睁开猩红的眸子…… ———— 今日是破月五千岁的生辰,长庚自那日同她置气后便一直没再来找过她。 破月自然也舍不下这个面子,亲自去瞧他,但是她又爬到床底捡回那半截袖子,想了想压在床板下,又怕被侍女翻出来丢掉,便又藏在首饰盒里。 她还未坐定,又想到自己的首饰盒经常被范水卖了赌钱,于是又将袖子翻出来,搁到自己的怀里。 等她将事做完了,连自己都觉得魔障,扶着额颇为头疼的坐在椅子上。 忽的,她眼底的红痣像被火炙了一般疼,她捂着,拿了镜子,只见那红色不怎么起眼的小痣像淬了血一样,红的妖异。 还未将镜子放下,便听见屋外的任平生喊道:“魔尊,天界来了官员来贺寿!” 破月觉得讶异,她不是三界的煞神么?怎么天界的官员们都抢着来送礼?约莫是她今日的怀柔政策做的不错,大家都开始接纳魔界了? 哪能啊!天界众人表示魔尊真的是想多了。 与魔界的红绸遍布、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所不同,天界的气氛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首先是通天教主结界破了一个缝的问题,自魔尊和天帝商议,约莫一万青年男子才勉强让三界安生五年,天帝原本谢了顶的头如今头发又掉了一半,少的连发冠都簪不住,还是天后看了心疼,绞了自己的头发给他黏上才勉强的上了朝。 其次是小殿下齐光也不得安生,自变成一只粉猪在天界不讨仙娥的喜之后,他便逮了空就开始到处拱花花草草,你还不能骂他,你一骂他,他就气急的拉屎撒尿,怎么你还能跟一头猪计较?要说打,那是更不可能了,即使是猪,他也还是天后的小心肝,你敢打他,得,去跳畜生道吧。 最后便是魔尊的生辰问题。 往日遇到魔界的喜事,那便是天界的丧事,天界有多低调就多低调。可是这回不行。 因为他们天帝的宠臣——太白金星,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对魔尊献谄媚了。 先是准备了牡丹永生花,后面又去天池寻了璇玑玉衡,礼物一个比一个讨巧,他们各位天官一看,也急了。 好家伙,你每天在朝堂上对天帝诉衷心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转身就开始准备侍二主,还不跟他们说? 于是众天官纷纷在三界内寻了珍宝,远远地跟在太白金星的身后,也来了魔界,美其名曰,替魔尊贺寿。实际上是刷个面熟,求个生存。 唉!当官难,当天界束手束脚的官更难! 破月正上座,对魔界的各位将士敬酒,便听见范水说道:“魔尊,那瞎了眼的神仙来了!” 破月回头,只见长庚穿着一声白的耀眼的袍子,腰间束有玉带,一手一个红色礼盒,浑然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好像那日同破月置气的是另一个人。 他眉骨深,便显得他那双有神的眼神更是多情,看着破月发楞,他弯了眉眼,朝破月躬身:“小臣太白金星,恭贺魔尊五千大寿,愿魔尊殿下心想事成,不想也成。” 话像沁了蜜的甜枣,破月很受用,让左右将贺礼纳下,向他谢道:“一定!” 一定,一定个鬼!身后的天官悱恻道,可还是谄媚的附和着长庚的话,将礼物送上了,便一个二个正襟危坐在魔界的宴席上。 往日他们说魔界的人长得都奇形怪状,可他们平常只是见到魔尊和她身边的副将,并未对此种说法多心,可如今他们看了,若不是魔尊在那坐镇,早就飞身蹿了! 众天官身边坐着一个狐狸脑袋,人身子的魔界中人,许是第一次看到天界的人同他吃席,他好奇的探过头,问道:“哇!你们神仙都长的这么好看么?” 天官们门僵直着嘴角,闭上抽搐的眼,点头。 身后又窜了个脑袋过来,问:“那我,那我这个样子,也可以变得像你们这样么?” 天官回头,只见一个双乳为眼的白色肥腻生物一颤一颤,他闭眼,淡定的转身,掐着大腿上的肉,失心乱叫:“啊!妖怪啊——” 长庚见状,捏了酒盏同破月发笑:“魔尊看到没有,我们九重天的神仙也是有趣的紧。” 那里闹得一团乱,任平生和西楼就安抚各位天官,看的破月也失笑摇头,道:“好久没看到他们这般了,怪热闹的。” 长庚凑过去,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破月的面上,问:“魔尊也觉得热闹?也喜欢热闹?” 破月点头,歪着脑袋看他,反问:“你不喜欢?” 长庚朗声笑道:“怎么不喜欢,只要有魔尊的地方,小臣便欢喜的紧。” 这嘴真甜,破月紧紧的盯着他水润的红唇,欲要亲上去,想知道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样甜? 她单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上,侧身低头,黑色的发丝滑过黑色的华袍,落在长庚的喉结上。 长庚直直的看着她,屏住呼吸,眼里的情愫千种,只要她点个头,便一股脑的全部塞给她。 人是她的,心是她的,灵魂也是她的。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若两者须得选个非得,那么,他愿意毁了修行只愿与她缘结一世。 长庚欲要将自己的手贴到那张离他越来越近的脸上,可是破月身子朝后一仰,长庚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笑着收了回来。 破月也不知怎么,一遇见长庚便如同发了疯一样,忍不住的想和他亲近,亲近,再亲近。 她靠在椅子背上,歪着脑袋,单手捏着杯盏搁在大腿上:“你给我送的什么?” 长庚放下酒盏,提了礼盒,在她脚边正对她坐下。 一个稍小的礼盒,一个稍大的礼盒,若是破月,定会先拆小的,再拆大的,可他偏偏像瞧开了她的心思,先开了大的。 红色的礼盒打开,长庚双手捧着一朵烈火红的牡丹,递给她:“魔尊,你喜欢牡丹,我便送你一株永不凋零的牡丹永生花。” 破月高兴的伸过手接,但忽然想起自己通身的煞气,于是讪讪的收了回来。 长庚起身,双手捧着碗口大的牡丹,踏上雕着洪荒神兽的玉阶,最终脚尖同破月的脚尖相对。 四周静寂,诸位宾客捏着杯盏凝视着上座的魔尊破月和长庚。 长庚轻轻笑开,因为离得近,破月看见他嘴里的虎牙,和他一样带着俏皮。 长庚将她头上的发冠卸下,反手抽出自己头上的玉簪合着那一朵鲜红的牡丹簪在她头上:“你怕牡丹遇了煞气活不了,可 分卷阅读14 这一株牡丹,永远不会谢,也永远不怕煞气。” 牡丹簪的有些歪,他将它扶正:“这么艳丽,这么招摇,三界之中倒是没有什么能比牡丹花更捉人眼球的了。” 他将手从她的发上慢慢拂过,收了回来:“你也是,这么艳丽,这么招摇,在这三界里还有什么比你更捉眼球?” ☆、贺礼 烈火红的牡丹簪在破月的头上,白肤玄发,红花朱唇,黑色龙纹的华服被她揉的有些皱,红色的腰封下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她微微向上抬起头,下颔紧紧的绷着。 破月身份高贵,即使是面对天帝也鲜有仰视的时候。 此刻,在她的寿宴上,她坐着,长庚站在她的正前方,将她拢在高大的影子下,他的身后是满座的宾客,他背对着烛光,五官深刻,那一汪柔情里牵引着一种叫情丝的蛊,顺着暧昧的风钻入破月的皮肤里,叫她浑身一颤,满脸通红。 她猛地站起身子,从他的阴影里逃出来,捏着自己的指骨,有些恼:“太白,你逾越了。” 长庚失去掌控,手指顿在空中,他淡淡的笑着,将手收入袖拢,仔细的捏搓刚才的触感,低下头道:“小臣喜不自胜,望魔尊莫怪罪。” 天官们瞪大眼睛,手指也如和煦春风拂过,他问破月:“尊上可高兴?” 怎么不高兴,破月虽然在天界人的眼中是毫无人性的魔尊,却极喜爱胖嘟嘟、圆滚滚的幼崽,是以长庚第一次说他的宫殿有小麒麟和小九尾时心就痒的厉害。 此时殿中站着四个一模一样的喜气的小童子,破月高兴地走过去捏捏这个,抱抱那个。 正捏着那胖嘟嘟的小脸,只见长庚弹了个响指,那四个童子又化成四条玉简,收缩成长庚手里的核桃大小的玉珏,他捏着璎珞,向破月弯下身子,将其挂在破月的腰间:“魔尊可喜欢这个?” 他的指尖触到破月的腰部,破月浑身僵硬,目光直视,生怕别人看到这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喜欢。” 长庚将玉珏挂好,退了一步,目光微微向下垂着,将眼前的人锁定:“是喜欢礼物,还是喜欢送礼物的人呢?” 任平生和西楼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二人齐齐瞪大眼,再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偏开头。 恩,他们最喜欢板着一张棺材脸的魔尊居然被一个天界的神仙调戏的面红耳赤,手脚难安。 任平生笑的及其灿烂,偷偷凑到西楼的耳边道:“你瞧,那太白金星的眼光的确不错,九重天上漂亮的女神仙那么多,可偏偏可喜欢我们的魔尊。” 西楼顺着他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们魔尊是谁?” 任平生的手在袖间握紧,面皮上笑的越发的开怀,好像心疙瘩里面一闪而过的嫉妒只是梦境一般。 西楼却凝视他们二人极久,这种笑使他心里的阴暗非但没能减轻,反而使那种疯狂的计划越发的明晰起来。 这么多的魔界兵将和天官坐在下面,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收纳在他们眼底,于是破月有些羞涩的撇开头,语气带着小性子的埋怨:“太白金星,你逾越了。”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语气却一次比一次柔和,这不禁让长庚想,他是不是从她的视野里走入她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在她的心里悄然扎根发芽? 心念一动,他上前准备握住那一截皓腕。 兀然,天地乱颤,大殿烛光摇曳熄灭,杯盏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人声嘲杂,大殿中挤挤攘攘,哀哭声不绝于耳。 破月凝神,探手,握住昆仑剑,插在地上,抚出颤动的大地,而后丢出袖间的夜明珠驱赶周遭的昏黑。 “肃静!” 破月冷静的声音稍稍抚恤大殿人中的焦躁。 借着这微薄的光,天官们两腿颤颤的从地上爬起,扶着头上的玉冠,魔兵们的脸色也青的可怕,却还是畏惧魔尊的威严不敢乱场。 自动乱起始,长庚便护在破月的身后,破月浑身煞气,目光森然,一瞬之间从那个有些羞涩的女孩子摇身一变成原来那个强大的令人心安的魔尊。 她从大殿扫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任平生和范水身上:“任平生,你留下来安抚殿中的人,务必将天官们安全送回九重天。范水,你再派人去蓬莱岛看其是否有异动。” “是。”二人领命。 破月提脚便走,忽的想起长庚还站在她的身后,于是转身道:“你跟着任平生,不要乱跑。” 长庚却亦步亦趋的跟在破月的身后:“魔尊这是说什么话,我自然是要跟着魔尊一起走的。” “你——” 长庚俏皮的眨眨眼:“魔尊忘了,我可是元始天尊的弟子,虽然不才,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事态紧急,破月只得闭嘴。 出了魔殿,破月心中的不详更甚。 东海海底漫出红色岩浆,海水沸腾,上面密密麻麻飘了一层焦臭的尸体,窜着百来高的黑色瘴气将原本瓦蓝的天熏的如同黑夜一般。 破月站在昆仑剑上,皱着眉头朝九重天的凌霄殿飞去。 长庚跟在她身后,一向吊儿郎当、什么都浑不在意的他也微皱起眉头。 “破月。”他朗声叫道。 破月听着,没回头,脚下的步程也没减。 “别太忧心。” 破月听着眉头一皱,扭过头,语气颇为不快的说道:“天下乱,如何不忧心,你是太白金星,是文臣,当然不管你的事,你别站在说 分卷阅读15 话不腰疼!” 话语一落,破月咬牙扭头,似是没想到这般刻薄的话是她说的。 她怕通天教主从结界里逃出来,更怕他将这三界搅得一团乱,于是她恐惧、惶恐,暴躁将所有的气置在这个会乱了她心的男人身上。 长庚不语,只是默默地将她身边围绕的瘴气驱逐开来。 忽然,范水从天际的西北处飞身过来,朝破月禀报:“魔尊,蓬莱岛结界已破,通天教主不知所踪。” 破月心下大骇。 范水却道:“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仇恨深刻,必入九重天之上讨天庭之罪,若此时天帝陨灭,三界必然动乱。魔尊,你须得以大局为重。” 破月皱眉,手里的昆仑剑银光一闪,朝范水刺去。 范水翻身一跃,惊讶道:“魔尊,你这是如何?” 破月手中的剑式一招比一招犀利:“你是谁?就是要装成范水也装的像些,范水恨天帝入骨,若天帝危险,他非但不会要我以大局为重,反而还会劝我旁观。” “范水”妖娆一笑:“没意思,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虽然他是个精壮男子的身子,可说话动作无不透露出女人的妩媚,一向对比,更让人恶心恶寒。 忽的,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破月身后响起。 ——“寒江雪,退下吧。” 破月周身一凛,握住昆仑剑连退几步。 在这三界之中,不留丝毫气息靠近她的,这个男子是第一人。 长庚立在破月身侧,单手按住腰间的浮尘。 东方既白目光直视,如打量一个货物一样来回瞧了破月许多次,才嘲讽一笑:“你就是魔尊破月,我瞧着还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 破月捏着手里的昆仑剑,并不受他的的说道:“是啊,抱歉现在才和你说啊,你不介意吧?” 东方既白知道这白脸天官是个狗皮膏药,只要挨着便是扯都扯不下来了,他转身对破月道:“他们说你是三界第一,如今我出来了便和你比试比试,若是你赢了,我什么都不说,自己自愿囚入蓬莱岛,若是你输了,这三界的生灵就任我处置。” 如今九重天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破月无法,只得先按捺住东方既白,于是握住手里的昆仑剑道:“好!” 长庚急了,忙道:“你这教主真是奇怪,我气你,你不同我打,偏偏找她打!” 东方既白连眼色都不愿递他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你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破月生怕长庚捣乱,再惹毛了东方既白,于是对东方既白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长庚扯住破月的袖子:“怎么不方便,我在了就不方便了。” 破月转头,望着他道:“长庚,你是天官,是天帝的宠臣,若你在我这出什么事,要我如何交待?” “交待,交待什么?来是我要来,走是我不要走,关你什么事?” “长庚——”破月发现同他说话时颇有些无力感,她走上前,与长庚四目相对,长庚因为气恼呼吸有些急促,脚下的龙渊剑也铮鸣着,破月抬起手,欲要拾起他耳边的碎发,长庚眼睛微微瞪大,身子却一僵 分卷阅读16 。 破月伸手点住他脖子上的穴道,一时之间,他身体里的神力停顿,长庚眼睛涨的通红,仿佛不敢置信。 破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开头,说:“长庚,别恨我,此番我同通天教主相斗,生死难料,要是我活着回来的话便向你请罪,若是我死了。” 她顿了顿,双手结印,召唤出自己的坐骑青鸾。 青鸾鸟拖着长而灿烂的尾羽呼啸而至,停在破月身侧,友好地将脑袋蹭着她。 破月拍拍它的脑袋,它低头,用尖喙叼住长庚,丢到它的背上。 破月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对上长庚那双含有怒火的眼:“若我死了,告诉任平生叫他继位。” 长庚真想说,要是你死了,魔界再重新立君主又如何,三界已是东方既白的囊中之物,往哪逃不是死路? 可他还未说出一句话,身下的青鸾鸟一展宽大的翅膀,就将他带离破月的身边。 东方既白看了许久,也不打扰,等破月将一切安排妥当了,道:“我的手下说你是三界之中最冷心冷血之人,可我觉得你对那白脸的天官爱惜的紧,生怕他吃了亏。” 破月微愣,下意识的反驳道:“我只是嫌他在这里太碍事——” 东方既白勾唇一笑,抬起手里的剑柄,对破月道:“既然碍事的处理完了,那么现在该我们了吧?” ———— 长庚坐在青鸾鸟的身上,温暖的羽毛挡住呼啸的疾风,可他的心里依旧冷如寒月。 这已是破月第二次将他抛弃,自己直面危险了。 那时他在魔界,身后背的龙渊剑比他身子还长,魔界荒野里寸草不生,又无泉水,暗中还有不少魔物偷窥他,只待他倒下便分食他的血肉。 他徒步行了四天三夜,最终体力透支,一根膝盖跪在地上,微昂着头看着满天的黄沙。 他大概是要死了,原以为认了元始天尊为师,又得了龙渊剑,这一生便是天之骄子、肆意人生,他从未想到他的终点竟然是在魔界一个不知名的荒野。 他闭眼,一头栽去,只愿死后没有意识,待魔物吃他的时候也能不感到疼痛。 令人畏惧又无可奈何的死亡迟迟没来,直到他闻到食物烧熟的香味,他肚中响铃大作,饿的肚腹涩痛,拼尽全力睁眼,终于看到眼前一个黑衣少女。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转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醒了” 长庚从地上爬起来,点点头,因为寒冷他想了想还是凑到少女身边的火堆那去。 少女挪挪屁股,翻动手里烤肉的树枝条,从脚边拿了香辛料,撒了一把,道:“你还真幸运,它们守了你三天,只等你死了便包餐一顿,却没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们守着你,我也守着它们,等它们卸下防备欲要进食之时,便一剑将它们斩下。” 她递过一支肉串,长庚想也没想,接过就吃。 反正她也是拿自己当诱饵,如果不是他,她会捉住大堆的身后的魔鹫?于是他更心安理得的吃个痛快。 少女见他长得文雅,吃东西的时候却如同饿狼一样,于是啧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像你这般漂亮的人吃饭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没想到却依然接地气的很。” 连吃了好几串,长庚肚子暖了些,于是进食的速度放慢,道:“那是他们不饿,真正饿的人吃东西是不管旁人的看法的。” 少女点点头:“那倒是。”她戳了戳火堆,蹿了几点火星子在她脚上,她伸手拍了,问长庚道:“我叫破月,你叫什么?” 长庚放下手里的树枝串,有些迟疑。 他是天界的人,天界素来和魔界不和,他怕说了引来麻烦,于是面上迟疑了一瞬,却被少女发现了。 “怎么?连名字也不能说,难道你是魔王殿的人?” 长庚忙摇头,“哪能啊,我只是魔界的小喽啰,名字自然也普通。” “普通的话,就不能说了么?” 长庚想了想,也许是觉得吃了她的肉,肚子里残存着些愧疚心,于是道了真名:“我叫长庚。” “哦,长庚啊。” 少女继续去戳那堆火堆,脸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能有什么反应,难道他长庚作为元始天尊的弟子,威名已响彻三界,连个魔界的喽啰都知道他是谁? 怎么可能?要是这样的话,他还坐在这,吃着魔鹫肉? 虽是纠结,但到底心安不少。 见少女重归沉默,他挪了挪屁股,去问道:“破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破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你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就闯进来。” 长庚闭嘴。 破月翻了个白眼:“这里是虚无法天,埋葬着魔界有名的将军和尊上,你连这都不知道是哪?你进来干嘛?” 长庚望着天长叹一口气:“我不认识路……” 破月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认识路就走进来了,论谁看见这里这么多魔鹫,便知道是虚无法天,你怎么还进来?” 长庚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左右看了看,见身后堆着的魔鹫尸体,又站起身子,看着半空中盘旋的魔鹫飞到地上啄食地上的腐肉,他肠胃一酸,险些吐出来,忍了好久,道:“你给我吃的是魔鹫?吃腐肉的魔鹫?” 破月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不是这个,还是哪个?难道我自己切了肉给你吃?” ☆、魔鹫肉串 得到肯定的回答,长庚越发觉得肚子里的肉如同催命之符,他偏头,单手撑着旁边的大石头,吐得苦水都出来了。 破月也不嫌脏,跑过去瞧了,道:“咦?你还真的吐了,你还以为你是矫情呢!” 长庚用袖口擦了擦唇角,有些无语的凝望着黑黄的天。 破月望着那堆呕吐物道:“真是可惜,难为我烤了好久,你看,现在都被你吐没了。” 长庚的指骨捏了又捏,最后脸一调,悲愤的坐到火堆旁边。 干枯的木柴烧的荜拨作响,照的长庚那张苍白的脸生了丝暖色,破月贴着他坐了下来道:“有个人在身边真的是好,你不知道我都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无聊。” 说罢,她捏起树枝上的肉,吃的香甜至极。 长庚难受的偏过头,却问道:“既然无聊,你又在这待着干嘛?” 破月小口的吃着肉,声音有些含糊:“找,找昆仑剑啊。” “昆仑剑!”长庚吃惊,那是天界至宝,怎么会在魔界。 破月一边吃肉,一边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喽啰怎么这么小白,昆仑剑不是早就和上任的魔尊陪葬了么?说起上任的魔尊,她可真傻,好好地魔界待着不好,偏偏要和天界议和,最后好了吧,都死翘翘了。” 长庚 分卷阅读17 还沉浸在昆仑剑在魔界的事情,他木着脸,眼神呆滞,破月扭着头,一双漆黑的眼定定的望着他。 吓得长庚朝后蹿了一大步,道:“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你,你自重点。” 破月切了一声,却还是老实的与他拉开距离:“行行行,您最尊贵,魔鹫不吃,女人不近——咦,你这般守着清规,不像咋们魔界的做派,倒有些像九重天的秃驴。” 长庚听得心慌如鹿撞,声音提高:“怎么不像了啊!有些魔,从小就恪守本分,和你们这些,这些魔不一样。” 破月连连点头:“对对对,有些魔从小就是奇葩。” 唯有小人和女子难教也!长庚扭头,懒得同她理。 破月吃尽肉串,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块毛毯,一块丢给了长庚,一块裹着自己躺在了火堆旁。 长庚摸着手里的毯子就觉得有些生气,先前他在地上睡了那么久,离火堆远就算了,她还连块毯子都不给他。 怎么,如今见他活过来,会喘气了,待遇也就不同了? 长庚恨恨的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丝毫空隙,才瞪着眼躺在破月的对面。 破月原本背对着他,似是感觉到了那剐人的目光,她翻身,与长庚四目相对。 夜晚静谧,空中凌厉的风也小了许多,荒野里不知什么虫子在叫,倒生了人间夏日的静谧之感来。 长庚打量破月,目光从她清秀到寡淡的五官慢慢向下,她的胸前平坦至极,若不是她五官柔和,手臂上软塌塌的一点儿肌肉都没有,他倒是怀疑她是个男人。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破月淡淡道:“别看了,我没胸,胸这种东西我从生下来都没有。” 长庚脸色涨红,平躺身子,扭过头:“无耻,一个女孩子总是将胸挂在嘴里。” 破月嗤了一声:“哦,我无耻,那你看的人不是更无耻。” 长庚念了句:“伶牙俐齿。”索性闭了眼,不一会儿便入了梦乡。 破月勾着唇,闷声笑。 个九重天的小神仙,还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呢,身后背着那么一把纯净的剑,让人想不猜到他身份都难! 又暗骂了句神仙蠢蛋,破月也陷入香甜的梦。 翌日,空中黄沙弥漫,长庚睁开沉重的眼帘,伸手一摸脸上,却是硌人的砂子。 又望去对面,那里唯有一张毯子,人却不见了。 怕不是丢下他了吧?长庚想。 但是凭她那种吝啬的不愿给濒死的人赠个毯子的性情,倒不可能连丢两张毯子,于是左右寻了会儿,终于在一棵死透了的树后看见了她。 她蹲在那,脚边似有溪流。 长庚也提起脚尖,也想略略清洗一下。 破月双手搂水,一张素净的脸沾了许多晶透的水珠,听见脚步声,她半眯着眼看着来人。 长庚将袖子挽好,伸了手去捧水。 破月朝后退了几步,见他气力都恢复了,道:“我等下要去上任魔尊的墓地,你呢?” 长庚被他师傅丢在这是来历练的,自然是哪危险去哪。 于是他问:“这里哪里最危险。” 破月想了想,眼睛一眨,有些古灵精怪:“当然是虚无法天。” 长庚盯着她。 “的上任魔尊的墓地。” 长庚提脚就走。 破月在他身后喊道:“诶诶诶,别走啊,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想,上任魔尊的墓地有天界至宝,既然有宝贝还没被别人拿走,能不危险么?” 长庚转身,有些颓败:“所以我要和你一起走?” “诶,也不能这么说,要是认识路,你可以自己走,要是不认识我就陪你。” 长庚乐了:“确定是你陪我?而不是你把我当跘子使?” 心思戳破,破月一点儿也不尴尬,反倒凑着一张脸过去:“两个人结个伴儿多好啊,我识路,你使剑,不是天作之合么?” 长庚想了片刻,只能点头,破月乐的嘴角勾起。 “但是!”长庚又道。 “但是什么?” “你以后不能再让我吃魔鹫的肉了。” 哦,这个啊,简单的很,不吃就不吃呗,反正这里吃腐肉的动物还多的很,没有魔鹫,还有豺狼、鬣狗,够他们吃的了。 破月愉快地想到。 虚无法天里黄沙漫天,抬头往上去,辨不清天地的分界线,破月从乾坤袋里取出黑色的纱幔,将自己的脑袋包的严严实实,唯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长庚被风沙打的睁不开眼,他站在高处四处忘了会儿,回头问破月:“往哪走。” 魔界的日头暗淡,只能望见浅浅的光辉,破月四处辨了会儿,最终逆着风沙行走:“虚无法天里的风都是从墓地里吹来的,墓主人越厉害,吹得风越大。” 长庚跟在她的身后,觉得奇怪至极,既是这样,那不是很容易找到上任魔尊的墓地。 像瞧出了他的心思,破月嗤了一声:“如你这般想的人很多,可最终都化作黄沙里的白骨,连三魂六魄都撕碎不剩。” 既是这样的凶险,她一个女子还要去拿昆仑剑作甚? 这个问题,破月小的时候也问过她娘,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小孩一般玩泥巴,捉迷藏,每日睁眼便是蹲马步,练剑,枯燥的日子连水都拧巴不出来。 破月的娘极美,魔界有不少人朝她求婚,甚至不计较她这个整日舞刀弄枪的拖油瓶。 可她娘都拒绝了,只是关上门,抚着她的脸说:“破月,你一定要拿到昆仑剑。” 破月歪着脑袋:“拿它做什么?”破月看了人间好多话本子,一般名剑的背后都有宝藏,难道拿到了昆仑剑,她就能得到无尽的珠宝? 嗯,她还没想到自己的娘这么的喜欢银钱。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门外的枯藤寒鸦,遍布的残尸道:“等你拿到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她娘死了,破月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拿昆仑剑。 但既然是娘生前的遗愿,叫她拿就拿呗。 混正她打遍魔界无敌手,去探探险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破月走在长庚的前面,她身形单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大风刮走,可她脚步极稳,如同扎根在沙地上,像疾风骤雨中的劲竹一般坚韧。 长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她身后,步伐相比于她要沉重许多。 忽的,破月顿住脚步,飞快的超四周望了一圈,忙的趴在地上,朝长庚招手:“屏气。” 长庚四肢盘在地上,屏住呼吸,眼睛被风沙吹得睁不开,唯能见到隐隐戳戳的光。 破月的,心也跳得厉害,没想到这么一遭居然遇到风魔。 狂砂肆虐而过,在二人的背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压得长庚喘不过来气,刚要 分卷阅读18 从砂里爬出来,只看见百丈高光蓝色薄刃擦着地面而过,在它身后地表上的生物无不屠尽,残肢断腿、头颅内脏跟着它撒在身后,恶心的长庚又要呕吐。 破月在埋在沙地里瞪着斗大的眼瞧他,意思好像是说,你可不能吐,你这要是一吐,就全完了! 长庚一梗,将喉头的难忍的酸味又咽了下去。 看的破月发笑,两眼弯弯,倒将先前的恐惧又压下去三分。 狂风过后,天地寂静,半空中的薄刃盘旋几圈最终在长庚藏身的上方停下。长庚掐着自己的心脏,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将他们二人交代出去。 因为离得近,他这才看见薄刃上面站着一个红衣男子,袍滚边绣着金色龙纹,腰间的束带十分窄,看上去倒像是喜服。 破月暗自思量,魔界都说风魔自上任魔尊死后便陷入疯癫,自从守着她的坟墓,不让外人打扰亡者的清净。既然遇见风魔,指不定那魔尊的墓地就在近处。 破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然听到一声怒喝:“还不出来!” 语罢,淬了劲头的刀刃钻入黄沙插在破月身侧,她一个翻身从里面一跃而出,在沙地里滚了一圈,将长庚揪出来,才对风魔道:“嘿,别气啊,你说出来,我们两个都出来,瞧瞧,多听话。” 风魔冷笑一声:“找死。” 这人的性格真差,她好心好意和他打交道呢,他可倒好,一上来就要打要杀的,真是上了年纪的男人臭屁的可以。 破月藏在长庚身后,戳了戳他背上的剑柄:“你们男人的事就自己解决,我替你呐喊助威。” 若不是情况不适宜,长庚真的快被她的厚脸皮气笑:“来是她要来的,人是她况不够惨是吧,非得让他把咋们两个戳个透心才行?” 这神仙忒没意思,破月闭嘴,持镜而立,难得正了形色。 长庚抬起剑尖,凝聚神力,一触即发。 破月看着,差点儿乐的坐在地上打滚。 这么好的剑,这么有灵性的剑,居然被这个呆子用成这样!破月也知道为何他要来魔界历练了,若是照他这速度,身在太平盛世,别说剑成了,到死也许还不如普通的凡人。 见指望不上身边的猪队友,破月摇摇头,将手里的八卦秘镜往怀里一揣,随手夺了他的剑,冲着风魔招了上去。 长庚大急,龙渊剑非神力纯正不能用,也正是如此,元始天尊才选了他作为自己的闭门弟子。龙渊剑极有灵性,根本不听他这个半吊子使唤,是以他剑术进展极慢,气的元始天尊将他丢入魔界历练。 所以,破月她这么一个魔界中人怎么能驾驭龙渊剑? 破月没想这么多,天下之剑,对她而言只有禁砍和不禁砍,剑本身的力量她根本不屑一顾,若是一个人的实力要靠剑来提高的话,那说明他本身的能力就不怎么样,而她破月根本不需要这些身外的东西。 风魔偏头,飞扬的发丝划过刀刃断成两截飘在空中,这少女初看时毫不入眼,普通至极,可剑使得利索的要命,每一剑都直指他的死穴。 他快,她更快。 还将将挡住她此处的攻势,须臾,她剑尖一转直刺另一处,渐渐地,风魔便落了下风。他不甘心,咬紧后槽牙,目呲尽裂,双手合拢,结了个复杂的印,刚要唤风为刃,朝破月身后砍来,破月脚尖一点,踩在他的膝盖上,右手紧捏住他结印的手指。 她目光清澈而坚定,视他如同死物,风魔心头一凛,但见她手腕一转,自己的十指生生脱臼,她身后飞跃而至的风刃如雾气一样散开。 破月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趁风魔吃痛动作缓慢,破月一脚将他蹬在沙地上,龙渊剑贴着他的耳朵插在地上。 “如何?服不服?” 风魔输了,却心服口服。 长庚心惊觉得后怕,这样一个女子使着一柄没有神力的剑居然生生靠自己的速度赢了风魔? 破月将风魔收拾好了,将剑丢给长庚。 长庚接住,因为她丢过来的力气极大,他脚掌朝后摩擦半步才堪堪接住。 “剑不错!挺锋利的。” 长庚说不出话,唯默默的将剑拭尽背在身后。 破月转身,朝风魔走了过去,蹲下,看着他的眼:“你输了。” 风魔闭着眼,躺在柔软的砂子上,像是感到了死亡临来前的温柔,他道:“要杀要刮随你处置。” 破月嗤了一声,坐在他身边:“我和无怨无仇,杀你干嘛?我来盗墓,你来拦我,追根到底也是我的错。” 风魔原本就为了守着上任魔尊的陵墓而活,如今生命失去了意义,自己也丧失了想活命的意念。 破月瞧着他闭着的眼,好像看到了死亡悄声来临的前罩,于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娘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怨天不尤人,静静地等待着死神带走自己的灵魂。 所以她见到濒死的长庚才救了他。 她想了会儿,对风魔道:“你想死,所以就死了,那魔尊的陵墓没人守着,你就不怕我进去了将她的尸体弄出来给别人配个阴亲?” 长庚刚刚凑近,听到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起不来。 这破月的嘴,可真够毒的。 风魔停了,眼皮一跳,双手紧紧的掐着,可还是没睁眼。 分卷阅读19 破月抓了把沙子,洒在他脸上:“也没事,你就死吧,那魔尊死了这么多年,可能早就烂透了,到时候阴亲怕是也不怎么好配,模样好的肯定指望不到了,但是歪瓜裂枣的倒是挺多!” 风魔的气的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敢!” 破月也从地上站起来:“怎么不敢了,她都死了还能把我咋的?” 风魔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将牙齿咬了又咬,最终狠狠的偏过头,语气不善道:“你找魔尊的陵墓到底有什么目的?” 终于说通了,破月朝长庚使了个眼色,要他学着点这种机灵头。 长庚叹气,却还是站到她身后。 破月道:“能有什么目的啊,我是女的,自然对同为女人的魔尊不感兴趣,我要昆仑剑。” 风魔眉头一皱,不敢置信:“你要昆仑剑?”那是天界的宝物,对于魔界中人并无益处,除了给自己增添几分威名,可他瞧着女子也并非沽名钓誉之人。 破月嫌麻烦似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对啊,你就别问我为什么要拿了,反正给我就行。” 风魔默了许久,道:“她不曾将昆仑剑收入棺椁,她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拿。” 不是说上任魔尊很喜欢昆仑剑么,怎么不在身边搁着?不过她又想,没在她身边搁着更好,不然她倒是捏着死人的陪葬品,想想也是瘆的慌。 “她告诉我,若是有人来找她拿昆仑剑,就带他去陵墓的地宫,有缘人自会拿到。” 嘿,破月才不信什么有不有缘人,对她而言,拿不到的东西,只能说她本身不强,怪不得天,怨不得命。 因为有风魔带路,这一路上风沙安消不已,直到走到黄沙深处,见到一座黄褐色的土墙建筑,风魔才停下脚步。 风魔带头走在前面,破月大大咧咧的走在中间,长庚善后,推开木门时,他见到门槛被磨的光亮,又见风魔鞋后的磨损,暗自叹了一声冤孽。 室内漆黑,风魔取了火折子点了蜡烛持着行走,破月到处打量,除了几张旧的有些脏的桌椅,便只见到黄巴巴的土地,于是也失了兴趣,老老实实地跟在风魔身后。 直到又推开一扇厚重的石门,一道长而蜿蜒的石阶出现在脚下,里面漆黑,蜡烛的光只照的见三尺,破月有些看不清,差点一跟头栽了下去,还好是长庚将她捞了过去。 风魔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走着他的路,直到眼前出现平地,他踏了上去,扶着尽头的棺椁,转身将蜡烛递给破月:“地宫就在下方,你们自己去,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我无关,我留在这陪着她。” 破月接过蜡烛,就着光看着他怜爱的扶着棺椁,转身念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以身相许。风魔,你好生活着吧,若是魔尊在世,看着也不痛快。” 风魔单手扶着棺椁,歪着头,烛光离他越来越远,他与黑暗,与死亡相融的也越来越快:“活?她死了,我便从未再活过。” 破月叹了口气,和长庚双双进入地宫。 长庚在路上一直扮演着话少的“可靠”同伴,如今他忽的听见破月问:“你说这个情啊爱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人连命都不要?” 长庚也不知,他整日里只有一柄朝夕不离的龙渊剑,除了修行,便是师傅,哪里懂得这些缠绵的东西?可他学过书,思了许久回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破月噗的笑了。 长庚好不容易显摆一次,被她笑了自是气恼:“你笑什么?那你懂么?” 破月淡淡回道:“我不懂,但我也不会不懂装懂。” 直到烛光簌的熄灭,身边的黑暗凝固下来,破月才慢慢正了神色道:“这怕就是放有昆仑剑的地方了,长庚你不是要历练么?机会来了。” 话毕,只见半空之中铿锵有声,破月、长庚脚尖一点,飞身躲了过去。 黑暗是一道屏障,它将危险的东西变得更加复杂,长庚凝神,从乾坤袋里掏出十来个夜明珠,丢到屋室的四角,与此同时,地宫内行道边的烛台一个个依次亮了,发出荧绿的火。 行道的末端,地上铺着一张宝蓝色的毯子,上面桌案香炉一一陈设,那正中间阖着一个红色的木盒,里面神气浓厚,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放着的是昆仑剑。 长庚、破月二人相视一眼,虽然彼此相识不过几日,可此时如同心有灵犀一样,对目而视。 长庚从怀里捏出一颗夜明珠,丢了上去,珠子在毯子上滚了一圈,停在桌子边。 破月警惕的朝四周望了一圈,忽的在一根柱子边看到了一个小而黑色的东西,她凝眸一看,大声喊道:“长庚快来,这里好像有只小麒麟!” ☆、麒麟 长庚从怀里捏出一颗夜明珠,丢了上去,珠子在毯子上滚了一圈,停在桌子边。 破月警惕的朝四周望了一圈,忽的在一根柱子边看到了一个小而黑色的东西,她凝眸一看,大声喊道:“长庚快来,这里好像有只小麒麟!” 三界之中麒麟不早就绝迹了么? 破月蹲下身子,包在头上的纱幔略略松开,露出荧黑的发,攀着瘦削的肩垂在半空,空气发凉,长庚甚至能看到她发梢尖凝聚的水珠。 她蹲着身子,看着柱子后胆怯的麒麟,招一招手:“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蛾,长庚不信这诡异的地宫内,鬼火突然窜起,就出现这么一只看上去人兽无害的麒麟。 刚要提醒破月注意,只见她胳膊一伸,将那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还拿着指尖抱着它:“瞧它多可爱,一看都温顺的紧。” 破月抱着它走了过来,右手搭在它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长庚看的头皮发麻,他身后的龙渊剑不断地铮鸣,那麒麟睁开一双猩红的眼,尾巴却摇的欢实。 破月最喜爱这种圆滚滚、胖嘟嘟的动物幼崽,早就将理智丢到一边去了。 长庚将身后的剑握在手中,皱着眉道:“破月,这麒麟有问题。” 破月啧了一声,瞧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啊,可它这么小一看牙都没有长齐,能翻得起什么幺蛾子?” 说的也有道理,长庚想到,毕竟破月这般厉害,如此宵小哪能伤她?却不知正是这种对她盲目的自信,让他们生生分开了千年之久。 见那行道上貌似没有什么法术,二人走了上去,破月抱着小麒麟跟在长庚身后,朝着案桌走去。 香烟缭绕,红漆木盒阖的紧紧地,他们的脚踏在地毯上绵软无声,破月甚至能听得见怀里小麒麟的喘气声,她呵的笑了一声,长庚一惊,回头:“你笑什么?” 破月不知为何,情况越是危急、越是险涩,她 分卷阅读20 的心吊的高高的,却生出一种别样的兴奋。 她摸着麒麟的手没顿,瞥了长庚一眼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很有趣,才笑。” 有趣?要命的事情有趣么?长庚觉得自己很是不懂魔界中人的脑回路。 直到案桌近在咫尺,她走到跟前,随手翻开红漆木盒,但见神力浑厚的昆仑剑就放在其中。 就这么简单? 长庚心里疑惑顿生。 破月抱着麒麟,欲要拿起昆仑剑,只见剑身中白光一闪,她的胸口被一重物狠狠撞了一下,长庚忙接着飞出去的她,忽的地宫里传来低沉浑厚的兽叫,只见一坨黑色庞然大物守在昆仑剑旁,红眸似血,身上的盔甲黑的发亮。 有神器的地方自然有异兽守着,长庚险些忘了。 破月剑术再怎么厉害,可身子依旧显得单薄,被麒麟踹了一脚,半靠在长庚的怀里,她偏头淬了口血沫,抱怨道:“靠,得吃多少才能把这营养补回来!” 长庚一手捏着她的肩膀,一手抽出身后的龙渊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得起这个?这麒麟刚刚那么小,如今变得这样的大,如何是好。” 破月斜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肩膀缓缓站了起来:“怎么办,打呗。” 难道还要去说教? 再说了,虽然破月的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要做一个文明守纪的魔界好公民,可在魔界,光靠一张嘴是不行的,你得靠你的拳头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才行。 一边是真理,一边是娘亲,好像两者不可兼得一般。 可破月一合计,想了个法子,对于骨头软的采取说教服人,对于那些硬骨头,先将他们打服,打服了后再进行说教。 瞧瞧,这不挺好么? 可对于这个畜生,说教不成,也只能打了。 长庚也知道要打,可怎么打?他一身的盔甲,刀剑不入,更何况神剑在它身边,它汲取神力,他们两个菜鸡哪里是它的对手。 他持剑,很不合适宜的想到,菜鸡的是他,破月可比他强多了。 破月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站在长庚身边抹了嘴角的血,道:“你去打。” 长庚气的提剑都不稳:“来你要来,现在要我打?” 破月睨了他一眼:“可不是你要修炼么?我可不要。” 行,混正是修炼,等他修成了,就同这个丝毫没有人情味儿的女子分道扬镳! 长庚咬牙,手持龙渊剑,踩着桌子角接力将剑尖送到麒麟颈间。 剑气如刀,却失了准头,麒麟怒喝,一双蹄子朝着他撞来。 破月抱着手在一旁冷眼看着长庚在地上狼狈的躲着,他灰头土脸,手里的剑法也使得越发没有章程。 “剑柄拿稳,手腕不要软,用胳膊送力。” 长庚听后,转思一想,按着她所说的,对敌果然轻松不少。 “麒麟浑身盔甲,唯有眼睛是它的弱处,你先刺了它的眼,自然攻克。” 长庚从地上一跃而起,翻了个剑花,直指麒麟的双眼。 那麒麟好似听得懂人话,坚硬的外壳阖在眼帘上,“铿”的一声,剑身擦过盔甲,撩过火花。 破月如同晓春之燕一般,速度轻快的连长庚的眼睛都跟不上,等捕捉到她的身影,那麒麟身子一软,双膝跪在地上,脑袋垂在地上,哀嚎连连。 长庚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死了?” 破月嫌弃的擦擦自己手上的毛:“没,哪这么容易,我刚才框你它的弱点在眼睛,吓得它将那处的鳞甲移过来保护。” 见它叫的凄惨,长庚有些懵:“哪处?” 破月一听,乐了,她好笑的将目光从长庚迷惑的双眼移到他的下腹处,不怀好意道:“还能哪处让公的这么疼啊,当然是子孙根啊!” 长庚的脸兀的涨红,一甩袖子,别开脸:“无耻。” 无耻?得,她有多了个绰号,破月毫不在乎的点点头:“是是是,我无耻,可公子你告诉我,你不无耻,那你怎么没制住麒麟。”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长庚径自走开,懒得理她。 破月也觉得没意思,她走到麒麟的身边打转,瞧的它汗毛全炸:“原本小小的,怪可爱的,还准备留你一留,如今看了你的样子我是半点同情心也没了。” 说罢,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柄湛蓝色的弯刀,准备了结了它。 麒麟泣泪,缩着脖子,完全失了刚才的霸气,窝囊的像只狗熊。 她用刀贴着它的脖子,麒麟原先还准备等她靠近了一口吃了它,可正当她靠近,它发现自己连顺畅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像是有一口封闭的湖水,将它死死的摁在其中,她离它远,它的头颅就被看不见的手提出水面,她离它近,它的头颅又闷在水里。 怕的它安安静静的蜷缩在那,除了死亡不敢再奢求什么。 破月手里的弯刀慢慢向下,直到它滚烫的泪珠落在她手臂上,她才颇为嫌弃的弹了弹,啧了一声。 “怎么了?” 长庚见她心情烦躁的将弯刀丢在身后,问道。 “没什么,见它哭,心里烦。” 长庚是道教中人,若麒麟没有杀意,他自然也不会非要它的命,如今它临死垂泪,倒是让他少的可怜的怜悯心又升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 破月望着他,心里有些话颇有些难为情觉得说不出口。 怕他说,妇人终究心软。 长庚觉得奇怪,为何她只是朝他望一眼,他就知她眼睑下垂,嘴角一抿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走过去,将手抚在浑身僵硬的麒麟身上:“麒麟三界少有,就这么杀了,确实可惜了。” 破月轻咳一声,附和道:“是,所以我收了它也不违做了件好事。” 长庚挑眉,收,她还能收了麒麟? 只见她从怀里拿出八怪秘镜,咬破指尖,落了滴血入了镜面。 平整的镜面如同风吹皱后的湖面一样,从中央荡起水波,须臾,从里面弹出一团白光。 白光飘在空中,先展示成太极的样式,而后飘到麒麟上空,依次演变成两仪、四象,直到八卦顿生,才如同黑色的线一般将麒麟牢牢缚住。 麒麟弹了弹胳膊腿儿,被黑线缚的挣脱不得,四肢渐渐回缩,又变成一个小而萌的团子入了八卦秘镜。 长庚看的好奇的凝眉,她一个魔界中人的血为何能启用道教的法器? 正想着,自己的指尖忽的触到破月手里的秘镜,那镜面如同有石头落入水中,荡起涟漪。 破月一看,眉头皱得像团麻一样。 她颇为不善的盯着长庚:“臭神仙,你在使什么坏呢!” 长庚哪里知?等他凑到那镜面时,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那镜面如同回应他一般,一阵又一阵的闪着亮 分卷阅读21 光。 破月心里略有些急躁,她娘留给她的东西,何曾对外人这般亲昵过,瞧这样子仿佛倒像她是个小偷,将这法器抢来偷来一般。 正要破口大骂,地宫中地动山摇,脚下的地如同有一条大蛇在里面翻转,长庚的捉住破月,急促道:“这又是怎么了?” 破月笑的了然:“还有什么,有人急了呗,自己的灵宠被人收了能不急?” 长庚将剑划在半空,与破月二人跃了上去:“谁?” “风魔。” 怎么会是他,长庚有些难以相信。 破月却淡淡道:“抑或是说上任的魔尊。” 长庚瞪大眼:“上任魔尊不是……” 破月抱着胳膊,将八卦秘境重新揣回怀里,冷冷的望着他:“呵,臭神仙,都到现在了你还把你身份藏着掖着呢,咋们魔界的人谁不知道有这样的风俗,一人先去了,另一人则食了他的血肉,从此融为骨中骨,血中血。” ☆、血肉相融 长庚恶寒,他生在天界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荒诞的事。 破月淡淡道:“原先我听人说风魔这个人最是温文尔雅,有洁癖的很,也没想过他会食尽魔尊的尸体,但我先才下来时注意到一个细节。” “哦?什么细节?”另一个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长庚拿起剑警惕的望着来人,破月抱着胳膊冷笑一声看着秉烛走下石阶的风魔。 “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委实像魔尊躺在棺椁之中一般,我一开始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可一下来仔细一想就觉得很不对劲。” 她话语一顿,风魔修长的指头捏着白烛,他一步步慢慢的朝破月走来,长庚如临大敌,手上捏着剑诀,就要奔了上去。 “你错就错在不该把你的蜡烛递给我后,没有再点一支,若魔尊真的在棺椁之中,凭你这种癫狂的性子不得将整个宫室点个灯火通明?如置白日?喜欢的人死了,死亡本就若虚无的黑夜一样,你受不了的。你也受不了把她一个人留在黑夜里。” 风魔淡淡一笑:“就凭这个你就认为我吃了魔尊?也许,她根本不在这。” 破月哈的一声笑了,她眼尾扫了一眼长庚,长庚垂眸,捏着剑柄。 “要说别人我还会信,可你我觉得不信。” “哦? 风魔歪着脑袋看着她。 破月啧了声,伸出小指头点了点长庚的束带又指了指他的:“大哥,你都没发现没有男人系这么窄的束带么?你看看我,我一个女人家的束带都比你身上的那根宽。” 长庚闻言,偏过头飞快的瞥了眼。 的确,破月的腰带对于一般女人的要宽一些,如此将她原本不堪一握的腰肢显得更是细而紧致,好像下面的肌理也如她的人一般,既有韧劲。 一念起,长庚心神具乱。 听到呼吸的紊乱声,破月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庚:“臭神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敢想别的。” 长庚脸上涨红,念了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末的,觉得魔障,脖子上的筋都鼓了起来:“他一个道教众人,做什么念和尚的经!” 猪队友,破月心里暗自叹气,脚下的功夫却没慢。 风魔一丢手里的白烛,接住她提来的脚。脚踝被捏在他的手上,破月趁势从下方攥紧他的胳膊,右手直锁他的喉咙。 长庚早就得了暗示,如此趁机提剑跃了上去,风魔背对着他,漆黑的发乱在空中,长庚剑气如虹,待到斩到他身上时,剑身却被一双苍白的手抓住! 风魔一手抓着破月的脚踝,一手拍住她锁喉的手,破月瞪大眼睛,她生生看牢了风魔的手呢,从哪又来的两只胳膊抓住长庚的剑! 那双苍白表面带着血丝的手抓住长庚的剑十分牢固,他咬着牙蹬着那双胳膊都纹丝不动。 长庚握着剑柄,心下大骇,抬头去寻那双胳膊。 风魔背后的喜服早就被撑破了,那双胳膊正是从他的背后钻出来,长庚吓得更有了死力去拽自己的龙渊剑。 那双胳膊也慢慢从风魔的背后抽身而出。 破月急的破口大骂:“臭神仙,你看到那怪物在他身体里呢,还往外拔!他一个咋们都受不了了,你来对付第二个?” 长庚一听,有理,可他还是不舍得自己的龙渊剑,索性从乾坤袋里掏出火诀符纸丢在风魔身上。 天界三清道教的符纸的威力最为厉害,黄纸一落到他的背后,噗的一声,火光如烈,那胳膊被灼烧的伤痕累累,忙的将剑松了。 破月得空,踹了风魔一脚,奔到长庚身边:“你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用?他还差点把我的脚踝捏碎了!” 长庚默了瞬,道:“你也是魔界中人。” “哈?”破月掏掏耳朵,哦,他是顾忌着她呢,怕是她看见了到时候心里不好过?可她能有什么不好过的?风魔不都是他们的敌人么? 难道是这臭神仙还想了断了她呢? 于是,破月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长庚头疼的扶额,咬牙切齿,痛彻心扉道:“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想!” “哼!”破月别开脸。 风魔的背后已长出了另一个人,漆黑黑的发,白惨惨的身子,而后是那半截身子抬起头,长发随着脑袋的抬起往上蹿,露出胸前那对饱满的双、乳。 破月平胸,看的脸红耳赤,她手狠狠的往长庚眼睛上一拍。 长庚差点被她打的断了气,他忍痛掰着她的手:“你干什么?” 破月冷哼一声:“你凶我?我为你好呢,你是神仙,干净的很呢,不怕看了长挑挑儿,那就看啊!” 长庚将她的手掰开,闭上眼抽出束发的绸带将眼睛捂住了:“我不看就是。” 破月撇嘴,对风魔道:“口口声声说爱魔尊爱的要死呢,你看看,她钻出来了,连衣服都没穿!” 风魔诡异的勾起唇角,转过身:“怕什么,你们看见了又如何?不都得死?” 疯子,疯子都是疯子。 难怪来魔尊陵墓来寻昆仑剑的人都有去无回呢!荒漠里面的死一批,麒麟吃了一批,再被这怪物弄死一批。 虽然破月觉得活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好,可她毕竟打遍魔界无敌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这,指不定别人在她身后怎么编排着她呢! 于是她颇为抱歉的对风魔道:“那还真对不起啦,我也不想死,也要拿昆仑剑!” 风魔给身后的身子递过一把剑,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长庚!”破月喊他。 “你有剑,有符纸,你对付他身后有剑的!” “那你呢?” 长庚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捏着剑身,挡过那怪物使来的剑。 “山人自有妙计!” 破月又翻着自己的 分卷阅读22 乾坤袋,长庚招呼着他们二人颇为吃力,他被风魔二人摁在地上,刀刃擦过他的下巴,彪了一撩血。 “有了!”破月找到一把屠猪的刀,丢给长庚:“接着!” 长庚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滚了一圈,接了过来:“你给我这个作甚?” “把你的剑丢过来!去跟风魔打!” 事后,长庚常常问自己,他们为何配合的如此默契?明明都没有认识几天? 后来,他才知道这都是缘分。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可他见诸相,皆是她。 可他明白的太晚。 说时迟,那时快,破月捡了龙渊剑,翻了个剑花,从上到下如破竹之势,势不可挡的直刺疯魔的喉咙。 风魔修长的手孔武有力,用虎口遏住剑身。 见他上当,破月微勾唇角,剑尖一转刺向他身后的怪物。 风魔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眼睛瞪大,松手去护身后的人。 就在这时,破月大喝一声:“斩!” 早就候在一旁的长庚,刀势又快又狠,将风魔二人的联系生生斩断。 “啊——” 一地的血,风魔身后长出的半截惨白的残身落在地上,那女人睁开双眼,瞳孔四散,凌乱的发护在她的胸前,她左手手指曲曲一动,长庚忙护住破月后退了几步。 风魔的背后血淋淋的一片狼藉,他布满血污的手抓在地上爬向那女人:“不,你们不能这样,我等了她好生久,好生久,不能这样都被你们给毁了!” 他爬过去,抱住魔尊的半截身子,哭的像个孩子。 她的脸上全是血,怎么可以?她最爱干净了,要是醒来看见不高兴怎么办? 明明是斩了怪物,破月的心里头却格外的堵,好像谁给她塞了一团破棉花。 风魔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着魔尊的脸,却越擦越脏,他的泪砸在怀里女子的脸上,汇入她的唇角。 忽的,破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女子眉头一皱,想要从混沌中醒来。 长庚忙的捏紧手里的刀。 念奴娇好像做了一场梦,直到锥心刺骨的疼将她从梦里拉起来,她才从虚无里起来。 风无声身上到处是血,看上去脏兮兮,可怜得要命。 她回头看到那边站着握着刀剑,满眼戒备的一男一女,回头伸手抚过风无声的泪,声音有些小也很柔软:“无声,你是不是又不听我的话了?” 风无声只是哭,他声音粗粝,如同荒漠整日风吹日晒的沙粒一般,粗糙也可怜。 “我只想,只想你醒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好孤独。” 念奴娇的的胳膊接力从他大腿上将自己撑起来,她的脑袋靠在风无声的耳朵边:“你是不是也做错了很多事?” 风无声拥着她:“我做了错了许多、许多,你起来一笔一笔跟我算好不好?” “无声。”念奴娇摇头:“我已经死了!” “没有,你好好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吃了我,用了禁术,想将我转活?无声,你真傻,你这是在跟天斗。没用的。即使靠昆仑剑的神力维持着,可人死终究不会复生。” 破月觉得这女子理智的可怕,即使她泪流满面,却还是一桩桩,一茬茬将事情理得清清楚楚。 她的唇凑到风无声的哭的抽搐的嘴角轻轻吻了口:“即使这宝贵的时间是偷来了,做不得真的,可我还是想亲亲你。” 他们靠在一起,好像直到三千世界崩塌也不会分开。 过了许久,破月掉头欲要离开之时,她忽然听到念奴娇喊她的名字:“破月——” 破月大惊,脚尖一转,瞪着眼去看她。 “去拿昆仑剑,这剑原本就属于你的。” 念奴娇靠在风无声的耳边,轻轻笑道,一点儿都不在意。 “原先我想着,凭什么这神剑能是你破月的,却不能是我念奴娇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捏的住是命,摆不脱的是运。你运气始终比我好。” 长庚扯开束在眼睛上的巾子,凑到破月身边:“这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破月也怕,这二人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们早就视他们二人为无物,不知她和风无声说了什么,风无声抱着她,膝盖抵着地站起身子。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他们的身后是黯淡的光,身前是无见的黑暗。 他们却相拥着一起走下去,直到死亡也再也不能分开他们。 长庚和破月看着,颇有感触。破月第一次看到这么缠绵的爱情,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她捅了捅长庚的胳膊:“喂,你看到都没什么想说的?” 长庚刚要说什么,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将话咽下去,转了转肠子,才道:“有啊,你看世人叫他风魔,可还有一人记得他是叫风无声的。” “只有这个?”破月撇嘴。 长庚心里闷笑:“对。” “呵!”破月转身就走,懒得理这个臭神仙! ☆、昆仑剑 破月长庚再次走到红漆木盒处,漆盒大开,里面搁的正是天界至宝,昆仑剑。 破月在长庚期待的双眼中探出手,离剑还有两寸时,嘶了一声,又将手收了回来。 长庚忙问:“怎么了?” 破月扭着脖子四向望了会儿,道:“总觉得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心里总是凉嗖嗖的。” 可一把剑还能怎么的?长庚先前拿龙渊剑时,那剑神力纯净浑厚,伤了不少心术不正的人,可他看了那些人的身上只不过多了许多口子,没什么别的。要是她不敢拿,他也可以先帮她试一下。 破月沉思想了片刻,道:“还是我拿,这剑居然上任的魔尊拿了没什么事儿,我拿还能有什么事?我试试?” 她张开手,将剑身握住,回头道:“你看,也没什么事——” “破月!”随着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破月整个人像踩在雾水之中一般,长庚的脸变得缥缈起来,长庚伸手去拉她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了进去。 白,刺眼的白光让眼球暂时性的失明,长庚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直到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他身后背着龙渊剑,手上扯着破月的拉下的半截袖子,他看了看朝着四周望去。 白玉为墙,琼瑶为阶,青色的纱幔半垂在水中,一只鲤鱼越过水面,溅起水花砸在荷花上。 这是哪?长庚想,破月又在哪? 他提脚朝前行了一步,却踩到脚下的异物。 他捡起来一看,银光毕闪的镜子照着他焦虑的脸。 八卦秘镜。 破月人呢? ——“破月?”他大声喊道。 空荡荡的宫殿传来他的回声。 他扯开眼前繁复的纱帐,走过一间间宫室,终 分卷阅读23 于在临溪的一间落地的屋子里发现一个女子。 见身后跫音越来越近,白衣女子抱着怀中的玉兔转过上身,对着他道:“你来了。” ———— 破月觉得这场觉睡得颇为香甜,只是有燥人的毛发挡在她的脸上,烦的很。那微风一拂,毛发又遮在她脸上,扰的她伸手去抓。 却被人狠狠地打了一爪子。 这一打,破月算是醒了,她颇有些委屈的瘪嘴,睁眼。 只见一个白头发、白衣服,手里拿着白色浮尘的牛鼻子正望着她。 破月吓得浑身一激灵,忙的起来看了看自己的领口,见无异状才松一口气。 娘说,猪不防,狗不防,带了把的男人一定得防。 “醒了?”那道士浑不在意她的态度,面皮温和,眉眼舒展,通身正气盎然,一看都不像什么坏人。 破月除了对那臭神仙长庚脸色不错,看到什么男人都是一副晚娘脸,她哼了一声,将脚从榻上落下来,抱着胳膊:“你是谁,把我弄这来干嘛?先说了,别勒索,我父母双亡,家徒四壁,没人给我赎身,也别想给我劫色,实不相瞒,我是个男的——” 那人一挑眉,搬了个凳子坐个她对面道:“哦,也没什么事,我乃昆仑剑剑仙,此乃出来是看是否有有缘人来拿此剑——” 话还没说完,破月就换了个态度,脸上的冰霜化成春水滋润喷香的花,她拱手行礼:“剑仙有礼了,我叫破月,魔界人,一向热爱和平,不与人主动交恶,家中父母早逝,勉强温饱,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剑仙淡淡笑道:“无碍,破月,你是昆仑剑命定之主,你拿了此剑有什么打算?” 打算?破月还真没有,她可是赶驴子上磨,她娘的遗愿是让她拿了昆仑剑,可拿到后她要如何,她娘没和她说,她也没什么打算。 她现在想了,这剑不是很厉害么,那等她回了魔界,开个展馆,每日卖卖门票,银钱哗啦啦的进倒是十分不错! 她胸无大志,告诉长庚还不要紧,但是面对剑仙肯定得说些好话啊,不然他怎么把剑交给她! 她思了又思,笑了:“既然是剑,当然拿回去后要更加的精炼剑术,让我能配的上这柄剑。” 剑仙失望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浮尘:“错了,你的剑术已经足够精进,面阵对敌虽手里无剑,可剑的一招一式早就在你心中,在这三界之中我所遇之人里你的剑术可排前三。” 偶然得到夸奖,破月还是挺开心的,她抓了抓脑后有些乱的头发。 “但是,这不足以让你成为昆仑剑的主人。” 破月大惊:“为什么?不是你说我剑术高明的么——” 剑仙闭眼,高深莫测道:“昆仑剑是和平之剑,落到歹人手里除了为祸苍生别无它用,若干年前通天教主东方既白得了它,血洗三界,到现在一提这件事便让人闻风丧胆。” 说罢,他望着破月。 破月心里一凛,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得望着他。 “你要和我说什么是么?” 剑仙摇头:“不是说什么,只是要你做什么。你可以拿走昆仑剑,但是你必须用此剑洗涤你的精髓,除去杂念。” 啊,洗精髓什么的一看都很疼,她能拒绝么? “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走便是。” 破月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这么一说倒是和她卯上了,于是她道:“怎么不愿啊,拿到昆仑剑是我娘的遗愿呢,我肯定要拿,洗髓就洗髓,你说怎么洗?” “不用刻意,你只需和昆仑剑立契,它自会清洗。” “那有什么副作用么?” 剑仙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眸,道:“只有些微不足道的变化罢了……” “好。” 直到最后,破月拿着昆仑剑,都不敢相信这宝物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打开剑鞘,摸着剑刃,用指头弹出一声叮咚的响声。 “以后我就是昆仑剑的主人了,魔界里谁还敢惹我?” 她笑着,将剑收在乾坤袋里,丝毫没有察觉昆仑剑上一闪而过的银光。 白玉宫殿处,长庚听过嫦娥的话正等在城池外,不一会儿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不知从哪拐了个弯,蹿了出来,拍过他的肩:“长庚!” 长庚皱着眉头,被她骇了一跳。 破月刚刚走的急,现在心送下来了,头有些晕,她一摆脑袋,从乾坤袋里拿出昆仑剑,高兴道:“你看,昆仑剑现在是我的了。” 长庚瞧了一眼道:“这里是月宫,你觉得奇不奇怪,月宫居然和魔界相同?” 破月果然大惊:“真的?” 长庚嘶了一声:“我听嫦娥说,月宫的主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这些我不在意,我很好奇,昆仑剑为何会将我们带到月宫。” 哈,那真的不关破月的事了,她是魔界中人,天界的事哪里和她相关。 她刚这样想,眼睛一黑,膝盖失了劲儿,直直的往地上磕下去。 这哪里像往日生龙活虎的她?长庚赶忙接住她,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破月撑着他的胳膊,摇摇头:“我哪知道,大概这几日太累了,真是奇怪。”难道这就是洗髓的后果?靠,那剑仙居然框她,还说没什么影响呢! 这要是刀山火海她这样栽下去了可怎么办? 须臾,破月身体好受些了,她推开长庚的胳膊,走了几步道:“看,又好了!” 长庚皱着眉头:“等下还是看一下大夫的好。” 哈,臭神仙就是臭神仙,不知道魔界里的大夫和夫子是顶顶的贵么? 他们并肩而行,长庚在这一路上多亏破月学到许多东西,可他师傅给他传了信,让他早日回到天界,他不知还能陪破月能待多久。 他一向清心寡欲,一心向道,遇到了她倒生了一种希望时间变得慢一些的冲动。 天界虽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秋有雪。可唯独少了一人春日里陪她从百花里穿过,夏日窝听蝉鸣,秋日听风撕着窗纸,冬日猫在一起暖冬。 长庚一愣,极快的垂下眼帘。 他终究是思凡了。 入了魔界,月华似练,流光飞舞,一缕缕湿漉漉的雨丝从天上落了下来。破月走在长庚前面,伸手去接。 “你喜欢雨?”长庚在她头顶撑起油纸伞。 “喜欢。” 很难想象,像她这样看上去那么有韧劲的女子居然喜欢这么缠绵的东西。 她身上的黑衣被雨丝淋得贴在身上,将她的腰身一点点勾勒到了极致,她从伞低走出来,刚要转身,却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 痛,好像一把锤子在她的脑袋里不停的敲,敲出的过往一章章,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从她的脑袋里闪过。 分卷阅读24 她死死的拽着自己的头发,手背上青筋冒的快要炸开。 “破月!”长庚丢下伞,抱着她。 “滚——”疼的发疯,破月疼的眼睛都红了,脖子上的筋蹦的如筷子般粗细,她喝一声,双手抓向长庚。 长庚急的厉害,不偏不躲,就着她来。 破月还残存一点儿理智,一脚将他蹬开,像风一样蹿了出去。 长庚卸下龙渊剑,紧紧地跟了上去,破月最终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看着高穹的夜空,脑袋一片混沌。 长庚找到她,将她抱住,着急的问:“破月,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破月脑海的记忆越来越少,她痛苦道:“他骗我,剑仙骗我。” 忽的她发现雨水透过长庚的发,地上润了一层黑水,他的头顶露出白色的本色,她的手顺着他的头发抓了上去,捏着他的脖子:“你也是白发?那你认不认得一个白发的道士,他说,他说,他是剑仙,不,昆仑剑怎么会有道士是剑仙,他骗我,他框我,长庚我什么都忘了,我什么都想不起了!” 长庚抱着她,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带你回天界。” 她的头埋在长庚湿漉漉的头发里,哭的喘不过来气:“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了,我也许连我自己都忘了。长庚,我怕。” 长庚哪里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抚着她的背:“我带你去找我的师傅——他是元始天尊,他什么都会。”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破月躺在他怀里,眼神越来越陌生,直到里面的光彩完全消失。 他听到她用及其陌生的语气问他:“你是谁,为何抱着我?” “破月,我是长庚,我们是朋友。”长庚喉头堵着一块叫晦涩的铅块。 “朋友?我叫破月?”她推开他,从他怀里站起来,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他,忽然笑了:“咦?你是少年白了——” 长庚心里一处小山兀然瓦解,那座山里住着古灵机怪的破月、刻薄的破月还有总是气急败坏的他。 可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山峦瓦解,水淹过来,浪头打过来,长庚还不待说一句话就被水浪冲走。 破月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爱别离 自此,破月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从前她山里海里哪里好玩便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哪,她无拘无束,天高海阔任着她浪。 可一夕之间,她的身上多了一把煞气极重的昆仑剑。 她一身黑衣,腰间的束带将她的后背绑的紧致又有韧劲,手里的昆仑剑斩毕那些为乱魔界的魑魅魍魉。她是魔界布衣眼中的救星,是魔王殿烂在肉里的蚀骨钉。 长庚背着龙渊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眼真真的看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板着脸心忧魔界的救世主。 这种转变太过大,太可怕。 长庚隐隐约约猜到此种转变与昆仑剑有关,他尝试将剑偷走,却差点死在破月的剑下。 破月的剑术很好,兵不血刃,他身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凌厉的剑气。 可正当那剑剜在他喉头时,他才发现他们周身的空气凝成雪霜,自己身上的血全都逆流到自己的沉闷的大脑里,手脚卸了力,只能任其宰割。 破月提着剑对他说:“你是神仙我不杀你,可这也不是我从容你的由头,若下次再见你,我的剑可没长眼睛。” 以前,一魔一神,是极其默契的朋友。 如今,一人握剑一人坐在地上,在破月的眼中是心怀不轨的敌人。 长庚的心中,落了颗种子,还未被阳光轻抚过,还未被雨水滋润过,便枯萎在干涸裂了缝的土里。 长庚背着剑再次穿过荒野,寻到上任魔尊的墓地。 他拿着夜明珠顺着石阶走入地宫,其中静谧无声,地上软绵绵,就着手里浅蓝色的光,他看到地上尽是枯萎了呈褐红色的合欢花,顺着花迹,行道尽头摆着的石棺。 石棺周身呈玄黑色,上面雕以洪荒里的神兽,长庚将夜明珠搁在一旁,双手合力推开棺盖。 念奴娇和风无声并肩躺在其中,他们二人皆穿红色喜服,念奴娇的下身只有空荡荡的罗裙。长庚眼睑下垂,将石棺阖上,贴着棺椁坐在地上。 他将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里,双手将整张脸阖住。 念奴娇死了、风无声死了,魔界中还有谁知道昆仑剑的秘密? 剑仙?! 长庚觉得自己的心跳霎时顿住,白衣白发白色拂尘?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额角的青筋紧紧绷着,他唇角因为激动微微抽搐,有一个答案在他的嘴里呼之欲出。 他的脚踏过层层的残花,软绵绵的,一丁点儿劲儿都提不起,终于在宫室的门庭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衣白发的道人负手背对着他。 长庚喉头哽塞,叫了声:“师傅。” 元始天尊回头,朝他招了招手,叹气道:“长庚过来,这次你在魔界修行的怎么样?剑术也有精进?” 长庚千言万语黏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是乖顺的走过去,低着脑袋反问道:“师傅怎么知道我在这?” 元始天尊似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走在他的前面。 外头的天如同沉在淤泥里的水一样黑,他穿过风沙,身上宽大的道袍被风刃快要绞碎,可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极稳,狂沙刚刚掩过他的脚面又迅速的四散开来。 长庚跟在他后头,多想问师傅你为何要装作昆仑剑的剑仙,去框破月?又洗涤破月的精髓,让她忘尽前尘?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的听见师傅问:“长庚你觉得昆仑剑如何?” 长庚练剑,也喜欢剑,当然对三界的名剑如数家珍,何况他亲眼看着破月拿到了昆仑剑,当然对其更加熟悉:“初时看上去煞气极重,可凝久了却发现其中有一股纯净的神力。” “不错,昆仑剑本是天界至宝,与龙渊剑齐名,若干年前东方既白得了他,在这三界中更是如虎添翼,一时之间在这三界没有人能拿捏的住他。” 长庚疑惑,“东方既白不是被师傅关在东海蓬莱岛么?”怎么又会说这话。 元始天尊叹了口气,身上白色的道袍已被黄沙绞成一样的黄色:“将此等功劳归于我委实受之有愧,你可知我们天界三清道教有一位叫作胡心婷的人?” 长庚记得,可那位仙姑老早都殁了。 “她是破月的母亲。” 长庚大惊,破月浑身上下竟是魔界之气,哪里看的出是仙姑之女?难道是仙姑与魔界相交?此等秘闻长庚不敢多问,唯有沉默。 元始天尊声音低了下去,有些氐惆,“她也是我的师妹,她擅长推演卜卦之术,也正多亏了她,在与东方既白相斗时处于下 分卷阅读25 风的我才侥幸赢了他将他关押至蓬莱岛,可这并没有完结,东方既白是堕神,天界的人根本杀不了他,唯有再找来一位神明方才能终结了他,可如今众神归隐,哪里还能去找到一位与其力量想当的神明呢?” 他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又入了那夜,湖心亭手心里捏着八卦秘镜在雪松下坐了一夜,直到天际慢慢变成青灰色,她才道:“师兄,我有办法了。” 元始天尊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胡心婷一话不说,极其沉默,直到她出走到魔界,三年后,诞下一女,名曰破月。 魔界没有神明,只有一生化不了人形的神兽,业火孽凤。 长庚瞪着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元始天尊也知道,正因为破月的出生,为了压抑她浑身的煞气,胡心婷才会去的这般早。 等到破月身上的煞气再也压制不住,她迟早便会变成魔界的另一只业火孽凤,于是胡心婷最后的遗愿便是让破月去寻昆仑剑,昆仑剑神力至纯,若是再洗涤掉破月的精髓,于此便可磨炼成一柄对付东方既白的利刃。 长庚听完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一心向道,满口仁慈的三清道教的所作所为,他喃喃道:“破月她是人,她根本不是武器!” 元始天尊唤来坐骑,坐了下去,朝长庚招手:“可那是她的命,她的出生便是为了斩杀东方既白,不然她又为何出生?” 长庚一向恭顺,从没有忤逆过元始天尊,可他听了这话,脚跟略略后退,对元始天尊说道:“她就是她!她生来便和万物一样,哪里有半点的偏差?师傅,她只是个女子,你难道不觉得将这三界的担子交由她太重了么?我们什么事便让女子去抗,我们男儿的脸面何在?” “混账!”元始天尊怒不可遏,丢了浮尘打了过来,将长庚牢牢缚住:“不论如何,各人有各人的命,若是你敢有违天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长庚拔出龙渊剑,斩断身上捆住的浮尘的白丝,捏了个诀便要往破月那边去,前脚刚踏入云海,双手却不听使唤的被缚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目呲尽裂,大声喊道:“师傅!” 元始天尊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男子,哪里不知轻重?若天界还有半点儿法子,哪能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若你真是紧惜,真是不舍,还不如回去好好练你的剑术,如此也不至于拖天界的后腿!” 这句句诛心,字字喋血,长庚听后,颓然竟生,坐在地上,连脊骨都是软的。 元始天尊也心疼自己的小徒弟,他蹲下去与他平视,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去找她,除了添乱还能怎么?她是我的师妹的女儿,我多多少少也会照顾她,若你真的觉得不安,便好好练剑,学习法术,这比什么都好。” 没有别的办法了,长庚沉默的跟着元始天尊回了三清道教,他比往日更加勤奋,更加刻苦,唯恐自己还未学成,破月便和东方既白斗上了。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每当睡不着的夜晚,他总会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她穿着一声黑色的袍子,腰身细的不堪一握,她被他抱着怀里浑身是血,对着他道:“为何你们男子要舍弃我一个女人来保全三界?” 是耻辱,是羞愧,可更多的是不舍。 长庚偶尔回去魔界,看到那个成熟稳重行事挑不出一丁点儿错的破月就觉得心里钝疼。 他想,若是他能变得像往日的她一般刁钻古怪、行事荒诞,她会不会稍稍想起以前的细枝末梢? 可是直到他成为人人眼中最不靠谱、最不着调的太白金星长庚,破月还是没能想起从前,甚至她还颇为看不惯长庚的为人处世。 长庚一腔热血,遇了狂风、遇了暴雨,最后剩下的一丢丢火苗也被她亲手掐住。无数次他告诉自己,算了吧,这终究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可是在仙魔大战之中,他看着她一身玄衣,站在青鸾鸟上,提着昆仑剑,面对着千军万马,即使天界紧紧逼退,即使身后已无可靠的将士,她还是挺直着脊背,桀骜不驯道:“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 长庚便知道,他终究沉溺在那一昧叫破月的毒里,无法自拔,却又甘之如饴。 ☆、逆天改命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你们看到了十八章,我正在写第三十五章。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当你们看到第六十章的时候 我已经写到第一百章 所以,求个收藏啊~ 长庚坐在青鸾鸟上,揪着它的毛,淡淡道:“你现在走了就不怕你的主子去了?” 青鸾听主子说过,这个太白金星最是阴险狡诈,最是油嘴滑舌,面对他一颗心要掰成个八面玲珑镜来用,要将他面目上每个细微的变化都收在眼中。 它的眼珠稍稍上翻,看见他面上的担心做不得假,于是那颗防范的心也稍稍卸了下来。 “太白金星为何这般说。” 长庚淡淡的笑了,好像刚刚那个火急火燎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给青鸾将事情拆分成一缕一缕,抓住那细线慢慢顺了上去:“在这三界之中,元始天尊厉不厉害?” 青鸾脖子一缩,道:“那还用说?” 长庚又问:“比起你主子如何?” 青鸾不说话,她知道元始天尊乃是从前三界最厉害的人,而她的主子却是目前三界最厉害的人,可她生怕长了天界的志气,灭了魔界的威风,所道:“那当然是我的主子略胜一筹。” 长庚低低笑出声。 青鸾恼了,道:“你笑什么?” 长庚敛了敛嘴角的笑意,正了形色道:“你也说了,略胜一筹。” “对!”青鸾毫不嘴软。 长庚的眼帘阖下,“可东方既白的法力远超元始天尊,你说,若是你的主子与他相斗,如何?” 不,不是吧,他这么厉害? 青鸾眼睛一转,不信道:“你撒谎。” 长庚冷冷睨了它一眼:“我为何撒谎?你的主子厉害是事实,难道你未听过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东方既白既是堕神,也是三界的灾星,你主子与她相斗讨不了什么好吃的,不如你带我回去,如今魔界和天界交好,身为臣民自当也要尽力。” 青鸾听了他的话,心里恍的七上八下,生怕主子有个什么意外,她本就是魔界不起眼的小角色,人人都可以踩一脚,正是魔尊对她的优待,才能让她在魔界挺直臂膀,若是魔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青鸾简直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长庚见她意动,伏在她耳边道:“如何,我此番前去,既是解了你主子的燃眉之急,也帮了你,这可是两全的法子,若你不愿,我便回去了罢,反正对我们天界也没有损失,等魔尊有个什么意外,坐下来等便宜的自然是我们天界 分卷阅读26 。” 青鸾听了这话,气的用尖喙会啄他!西楼夫子说的没错,天界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才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她拍动翅膀,一个俯冲急急的掉了转头。 ———— 破月提着昆仑剑,防备的看着东方既白,看着这个女人板着脸,东方既白便想笑。 三界之中是没人了么?叫她一个女子称霸王?还是没有他的存在,三界的男儿都荒废了技艺,每日只知寻花问柳,在女人裙帷里厮混? 破月从未见过这般狂傲的人,她凝眉,问道:“你笑什么!” 东方既白抬起眼睑慢慢打量她。 鹅蛋脸,远山眉,鼻梁极高,将一张脸拉的英气艳丽,她眼下一颗胭脂色小痣,黏在那好像让人轻轻的用唇舌捻弄,肆意赏玩。 东方既白琥珀色的眼眸隐隐掠过赤色的火焰,他盯着眼睛的女子,传说中他淌不过去的情劫。 笑话,淌不过去? 淌不过去,那便杀了吧。 来了,破月暗暗告诉自己,她紧紧握住昆仑剑,额间落下汗珠从刀刃锋头劈成两半。 似疾风划过深渊,破月的眼睛只能抓住他的一个衣角,身上便被他刺了个窟窿。 好快的剑,破月抓住在空中行云流水的紫色,一闪一刺,剑术无不用到极致,可在东方既白的眼里却不过是儿戏一般,他轻轻提着手里的残剑,撇一下,剜一下便卸去破月所有的劲头。 破月从未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她心中隐隐生了一种残虐的快意,恨不得将自己的灵魂提出来与他斗个三天三夜,可一瞥他戏谑的眸,还未做出反应,他便将整把剑送到她的腹部。 顿痛如潮水一般涌来,破月的腰间痛的开始发麻,浑身冒着冷汗,她单手握住东方既白欲要向外抽的剑身,飞快将其斩断,将昆仑剑飞了出来。 剑和人心意相通,不需嘱咐,便寻着东方既白斗个你死我活。东方既白的脚尖轻轻掠过轻软的白云,一个翻身,踏在昆仑剑上,烫的剑身钻了个黑色的洞。 破月来不及疗伤,拔出残剑,将腰带将伤口束的更紧,她握着残剑朝东方既白奔去。 这势头带着决然的悲凉,可破月不怕,若是用她这一命换来三界的安生,就是千千万万次她也会这样抉择。 她就着染了血的剑柄刺向东方既白的喉头,却被他顺着剑身紧扣住自己的喉头。她被掐的眼前全黑,却还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单脚踩到他的膝盖,另一只脚去踢他的命穴。 却不知他的另一只手早就防备好了,待她一来,咔擦一声,卸下她的关节。 破月如同一个惨碎的皮影被他捏在手里,呼吸越来越少,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女子在远处朝她招手,她笑的温柔和蔼:“破月。” “破月!——”沙哑的声音不知从来传来,好像是地底下,也许正是她曾经杀过的人在地下等着她,要她偿命。 “破月——”那呼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破月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凝来一股劲儿,她在东方既白浅浅“哦?”了一声中,扣住他的手,将力气聚在头顶狠狠的朝他的额头砸了过去。 没有章法,没有布局,倒像是女人打架时的混搅蛮缠。 可就是这样也让东方既白吃痛松了手,急急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的额头。 破月从天上砸了下去,穿过云海,欲要落入漆黑的东海。 忽的,蓝色的影子在海面飞身掠过,上面跳下一个白衣玉人,他张开双臂,如同至宝一般抱着破月,心疼的摸着她尽是血珠的头,用下巴摩挲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是要和东方既白同归于尽么?” 破月想要睁开眼,可她太困了,太困了,浑身缱绻,连手指头都向她抗议,她眼皮上盖着一双温热的手,那人轻轻地吻在她耳边的发丝说:“睡吧,等睡了,一切都好了。” 长庚将破月放在青鸾身上,见她浑身是血,青鸾怕的浑身颤抖,忙不迭的去用尖喙轻轻地拨这她:“尊上,尊上。” 长庚取下腰间的浮尘,丢在空中化作一柄寒气凌厉的龙渊剑,他看着云端那头的东方既白,微微偏头,对青鸾道:“破月没事,她只是受了伤。” 青鸾喊了一包眼泪,看见魔尊伤成这样本来就没有个主心骨,听了他的话更是生气:“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叫无事,什么叫只是受了伤,你瞧瞧,我们魔尊身上哪里有一块好皮。” 长庚咬着牙后槽,拳头握的咯咯作响,龙渊剑感受到主人不稳定的情绪,也在半空中铮鸣。 “是我不好,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青鸾刚想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八卦样式的镜子,丢入东海。 东方既白微微眯眼,盯着他:“八卦秘镜?” 长庚双手合掌,双手结在一起捏出一个复杂的印,八卦秘镜落入东海,乌黑的海面不见波浪,平静的如同镜面一般,天与海俱黑,隐隐的电闪雷鸣肆虐其中,青鸾一贯见风使舵,早就驮着破月藏在一个安全的地儿瑟瑟发抖去了。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长庚双手结印,只见乌黑的海面中旋转升起明白色光圈,其中三爻为一组,构成八个纯黑的符号,东方既白一只脚踏在里面如灼伤一样,他吃痛要将脚提出来,那些黑色的符号如同有生命的手一般从四面八方探过来,顺着他健壮的腿攀上他的身子。 越挣扎被束缚的越紧,东方既白捏诀作手刀,欲要斩断这些黏人的东西,却被他们无孔不入的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长庚仍在结那个复杂的印,他一步一步做的极其认真,好像已经做过无数遍一样。直到白黑双鱼的八卦符号从他的脚边蔓延到东方既白的周边,他才抬起头。 他白衣白发,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最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可东方既白却将眼睛瞪得目呲尽裂,八卦秘镜,又是八卦秘镜! 他双手被三爻缚的紧紧地,浑身的瘴气将黑白双鱼吸收殆尽,龙渊剑的威压欲要将他碾入骨屑,他这才正眼看着这个有些文弱的男子。 不是书生,而是比破月还要可怕的煞神。 可东方既白明白的太晚,他被他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骗了,以至于连三界何时出了这般厉害的人物也不知。 长庚温和的对他笑着:“东方既白我们终于见面了。” 东方既白大骇:“你是谁?” 他是谁?他是天帝的宠臣,是元始天尊的关门弟子,更是将破月放在心尖尖上的爱慕者。 可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将破月从她的命运里救出来。 即使他死。 即使天下死。 只要破月好好地活着。 正当他要将东方既白封印 分卷阅读27 在八卦秘镜中,忽的,龙渊剑浑身神力不稳,隐隐绰绰透着黑红色魔血的煞气。 东方既白见了,差点仰天大笑天助我也,趁长庚不察,从符咒里钻了出去,一掌碾碎龙渊剑。 见他逃窜,长庚怕他去找破月,掐诀驱动黑色的符咒将他束住,正当此时,长庚周边空气凝如细水,那符咒追寻的影子不过是东方既白做的替身。 他站在长庚身后,锋利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捏破他的心脏,低低道:“在这三界中,能把我逼成这样的,你是第一个。” 话语落地,他手心中的心脏被捏成一滩碎肉。 长庚膝盖一软,单手握住从心口探出来的手,吐出嘴里的浓血,偏头道:“哦,那真倒是我的荣幸了。” 他多想好好活着,如同一个尾巴一样跟在破月的身后,腻着她,烦着她,让谁也亲近不了她。 可惜了,太多的可惜了。 长庚轻轻弯唇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声音有些小,东方既白凑过头去,只听见他道:“话本子里说,反派一向死于话多。” ☆、惊变 霎时间,兀自风动,卷起二人的袍角,长庚双手结印,他看到破月撑着昆仑剑从青鸾鸟站起来,他张着嘴,对她道:“我从未骗你,我有麒麟是真,有九尾是真,不是不给你看,是不能给你看。” 他声音不小,却被从八卦秘镜里放出的九尾狐和麒麟的呼啸声盖过,两只神兽在八卦秘镜中关押许久,浑身戾气,将二人深深拖入秘镜之中。 破月只看见他红透了的唇一张一合,她踏着昆仑剑,撕心裂肺的喊道:“太白——” 长庚落入无尽的深渊,心里有些痛快的想道,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能得到她的念想也是不错的。 东方既白不敢相信自己才从封印里出来没多久,又被这个三界上排不上名号的男人拖入秘镜之中,他扣着秘镜边缘,喃喃道:“我不能进去,我不能进去——” 话语没落,双脚却被两只神兽咬合住,深深拖入深渊。 长庚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陷入混沌之前,他想起那日破月站在千军万马前说的话。 “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 如今他毁了破月的刀山,那么他是不是也换来破月的一世长安呢? 破月撑着昆仑剑,从青鸾鸟上飞身跃下,八卦秘镜落入静谧的东海中,霎时风起云涌,巨浪滔天。 破月一抹脸上的水,没有多想扎身入海,东海里漆黑一片,唯有不断下沉的八卦秘镜散着淡淡的光辉,如同长庚的笑,风轻云淡却又运筹帷幄,所有的算计尽在其心一般。 破月不断下潜,伸出手将那秘镜扣在自己的怀里。 镜面上带着少许的温暖,破月贴在心口,好像就看着那个人站在她跟前,嘴里说的永远混不着调,手里却自然地为她撑起伞。 她的心钝痛,细绵绵的针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神经,将她痛的麻木的肌肉慢慢发紧,如同上了发条,让迟钝的神经都活跃起来。 她闭着眼,索性让自己在宽广的大海里浮浮沉沉,直到浪头打过来,咸涩的海水钻入她的口鼻,她才睁开眼。 雨后初霁,云开日出,天映照着海,海倒影着天,破月躺在海面上,身边是徐徐上升蒸腾的云气,青鸾从远处飞了过来,扇动的翅膀将破月的头发丝吹在空中,破月慢慢坐起身子,对她道:“青鸾,太白金星死了。” 青鸾垂丧着脑袋,用尖喙轻轻地去碰她的手,破月抱着青鸾,声音小的厉害:“这本来是我的命运,可他说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抢了过去,他凭什么?他是我的谁?他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破月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她的身子一软,颓在青鸾的脚上,青鸾低着头将头丢到自己的背上,俯身冲上云霄。 ———— 天界凌霄殿,天帝坐在宝座上愁的不停的揪着头发丝。 自东海异变,就有天兵传信来报,魔尊破月和东方既白正面交手起来了,二郎神杨戬问,要不要派天兵增援。 他负手而立,反问他道:“连破月都奈何不了东方既白,派出去的天兵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什么结果?” 杨戬垂下眼,讷讷道:“那,那就这么让魔尊孤立无助么?” 天帝回头瞟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二郎神怕不是对魔尊有不一样的心思,为何如此忧心她?” 天界虽然敌视魔尊破月,可她为人处世真挚痛快,连带着杨戬也多看她一眼,如此天界所作所为有违正道,若说出去了如何在三界内服众? 可天帝如此般所思所想也并无道理,破月与东方既白相争,不论死的是谁,对他们天界都大有裨益。 杨戬默默叹了口气,欲要再说些什么,忽的天兵来报:“陛下,太白金星长庚殁了。” 天帝刚端起仙娥沏的茶,唇峰将将贴上杯沿还未饮下,闻言杯盏“咣”的一声砸到地上。 “你说什么?” “太白金星以身祭八卦秘镜,召唤出麒麟和九尾狐,将东方既白拖入秘镜中。” 天帝脑袋昏昏,不敢相信太白金星就这么去了。 杨戬对太白金星不甚了解,只知他是天庭文臣,怎么好好地扯到魔尊与东方既白的斗争中去了? 太白,太白!他果然好的很。 为了一个女人,连天庭都可以抛下,若是元始天尊还在天上,他必要让他好好看看,这就是他辛辛苦苦,费劲心力教出的好徒弟,好臣子! 别人只当太白金星乃是一名文臣,可天帝知道他年纪轻轻便是龙源剑剑主,又炼化了八卦秘镜,若天界和魔界终有一天难免一战,他还可以作为天界的压轴宝。 如今他就这么去了,东方既白又被他拖入八卦秘镜中,这三界还有谁能奈何的了魔尊破月! 二郎神杨戬见天帝脸色黑的如同冷却了的灰烬一般,忙不迭找了个借口遁了出来。 天界外仍是日高风清水朗,朵朵鲜花无不争奇斗艳,小殿下齐光在花丛中窜来窜去,天官们饮酒赋诗为乐,到处都是祥云瑞彩,好不酣畅痛快。 谁曾想到在那九重天之下,东海之上曾有一场血粼粼的恶斗? 杨戬望着亮的扎眼的日头暗自叹了口气。 也罢,他既然不能改变这九重天的现状,那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离得远远地,不要与世浮沉,若有一天天界要他杨戬一战,他就算死也要尽了臣子的本分。 ---- 芍药与众仙娥在瑶池边扮作敦煌的飞天,周身彩带飘浮,手腕脚踝带上清脆的银铃,光着白皙的脚在光滑的玉石上翩翩起舞,别是一般不可亵渎的神圣姿态。 众天官们饮酒作乐,洗盏更酌,齐光化作猪身虽然众仙明面上不 分卷阅读28 敢太过怠慢他,却也不和他亲近,让他无由的觉得没意思极了。 于是推花拱土想引来仙娥们的注意,起是她们还追着撵着同他疯闹,等见他一连这么多日仍是就着猪身招摇也不理他了。 至于那些损坏的花花草草,反正齐光殿下背后有天后兜着,谁敢说个不是? 是以,齐光疯闹了几日便觉得颇为无聊,即使此时席间觥筹交错,可没他的份儿,于是他只能缩着肥嘟嘟的身子到处摇摇逛逛,直到听到天帝和杨戬的对话。 太白金星长庚死了? 齐光不敢相信,那么个狐狸一样虚伪之至的人物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他皱着没有毛的眉头,坐在瑶池边。 虽然说他人品污浊不堪,诓了他跳了畜生道,害他如今不管走在哪都惹人嫌,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让长庚去死啊,最多也诓他多去跳畜生道啊。 何况一向油嘴滑舌、没有正形的他怎么会为了三界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齐光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牡丹仙子,先才知道她喜欢太白金星的天兵得了信就将此事告诉她,她骇的脸色徒然失色,惨白的好似下一秒就要随着他去了。 席间众仙言笑晏晏,哪里知道这么一出,即使知道最多叹息一声,还能怎么?牡丹仙子由此越想越是觉得替太白金星委屈,对这没有半丝人情味儿的九重天感到心寒。可天庭盛宴,即使她再不喜,哪能板着一张脸坏了他人的兴趣? 于是偷偷溜了出来,藏在瑶池的角落里瞧瞧拭泪。 齐光怎么想也想不通,他觉得太白金星这个人他越是了解便越看不透他,等他的猪蹄摇摇摆摆踏入瑶池边不知名的角落时,忽的,他的眼打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他的尾部兀的绷成句号。 只见牡丹仙子手执魏紫牡丹,一袭木槿紫站在瑶池边回眸,见来的是只猪,悄悄松了口气,走过去低下身对它道:“你这个小东西怎么到这来了?小心别人把你糊弄回去做了吃了。” 齐光哼哼,在这九重天谁敢? 它模样憨厚淳朴,身上又无异味,牡丹仙子刚刚痛失了意中人,心中难免哽塞晦涩,如今瞧了这么一只可爱的东西,心里像是找了个着落,将藏在心里角落的话都吐落了出来。 她摸着齐光得耳朵,一颗滚烫的泪砸在它的眼皮上:“你说,他怎么那傻,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谁不都能进他的心,喜欢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齐光略略一思,便知这是太白金星惹的情债,于是心里哼了一声道:“那是他没有眼光。” 牡丹仙子说着说着便蹲下身子,捂着自己脸又哭了起来。 齐光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她们一哭起来便没完没了,哪怕山崩地裂,剑悬在脖子上也不会顿上一顿。 他娘便是这样,只要一哭他爹拿她便没辙,只能将脸贴在她膝盖上问:“柔柔可是思乡?还是又有想要的东西?” 天后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想哭,就是想看天帝急,好几次天后一哭,天帝便连罢了几次早朝,天官们唉声叹气,活活像失了宠的妃嫔一样,天帝见了,盯着那吃人的视线做个睁眼瞎,只求将后院里的火给灭了。 是以,齐光最见不得就是女人哭,女人一哭你就不好弄了,哄不是,骂不是,哀求也不是。 见牡丹仙子哭的肩膀一抽抽,齐光的那颗软的像烘柿子的心又烂的流了蜜酱,于是他轻轻地将猪蹄搭在牡丹仙子的膝盖上,安慰道:“别哭了。” 可牡丹仙子瞪圆了雾眼,脸上泪丝连连,吓得支支吾吾道:“猪,猪,猪会说话了!!!” ☆、叛徒 一连睡了八日,待破月醒来时,正巧看到守在床帏瞌睡了的任平生。 他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身上月白色的褂子揉的皱皱的,见床上有了细微的动静,他忙不迭的睁开通红的眼,惊喜道:“尊上!” 这喊声带着沙哑幸喜的潮湿,破月撑起臂膀,觉得脑袋脖子都是昏沉沉的,她摇晃了一会道:“怎么感觉全身软绵绵,我睡了几天?” 任平生一边招手让宫娥备来滋补的粥水,一边替破月披上外衫:“尊上自那日昏过去足足睡了八日。” 破月挪挪自己的脚,嘶了一声,顿痛不已,她伸过手轻轻地捏着,任平生见了,忙道:“尊上刚醒来,不如我来替你捏捏。” 说着,便要翻开锦被。 任平生从未这般强势过,破月偶然遇着了,只觉得稀奇,于是咦了一声,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倒让你这般,往日不是你说的男女有别么?” 任平生垂眸,一心的酸涩怎么也说不出。他要怎么说?破月尊重读书人,自然也对他这个军师敬重不已,他一方面享受着这种敬重,另一方面又对她日久生情,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生怕这一突兀倒是伤了他文雅的形象,让她生生讨厌了去。于是一直捂着,直到将心捂得腐烂,发臭也不敢让她晓得。 他讪讪的收回手,从左右手中接过粥水递给破月。 门外响起剥啄声,范水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尊上。” 破月一口将碗里的粥水饮尽:“进来。” 范水手里仍带着红缨银枪,他生的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见任平生皱着一身衣服愣愣坐在那,稀奇道:“平生,你怎么这个样子,瞧瞧你通身的气度,像在酸菜坛子闷了好几宿一般。” 任平生任他打趣,坐在那兀自看着自己的折扇,并不理会他。 热脸贴了冷屁股,范水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破月道:“尊上,你睡着的这几日有所不知,太白金星以身祭八卦秘镜与东方既白同归于尽,天帝派了天兵拾捡了太白金星的遗物,打算再过个几日替他立个衣冠冢。” 长庚。 破月想起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她一向看不惯他这种混不着调,抖机灵的样子,可就是这样的他最后却背负属于她的命运。 她淡淡的垂眸,指尖握住搭在身上的锦被越来越紧,任平生看在眼里,悄悄偏过头,却听见范水又道:“天帝派人来问你,太白金星的忌日你去祭奠么?” 破月沉默着,范水也觉得魔尊不大可能去,虽然魔尊收了太白金星的贺礼,可他们的交情并没有那么好,再说了天界与魔界并不交善,魔尊何必自讨没趣将脸伸过去让他们打。 正想着,范水一提脚尖,就要离去,忽然听到破月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去!” 范水惊异的瞪大眼,任平生闭着疲惫的双眼,紧紧扣着的手终于卸下力来。 ———— 是日天阴的将要下雨,整个天庭闷得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他们眼中的老好人,油滑头居然以身祭了八卦秘镜 分卷阅读29 ,将通天教主生生封印,用自己的死换来三界的安宁。 说不震动是不可能的,然都是些文臣,除了唇枪舌剑,战遍群儒还能做些什么?更何况今日的丧礼魔尊也要出席,这让他们怎么能稳住战战的双腿呢。 一连修养了几日,破月被东方既白徒手卸下的膝盖终于接了上去,搀着人倒是能走一走,只是身上的伤还没好的利索,天宫的风一吹来,便捂着嘴闷声的咳。 天帝失了天庭一枚大将,魔尊破月又好生生的来参加葬丧礼,愁的鬓角又添了白霜,这日见破月面色苍白,连往日一半的精神头都赶不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卸了眉头的疙瘩道:“魔尊有礼,能来太白的丧礼,乃是他的荣幸。” 破月被任平生搀着,淡淡垂眸道:“应该的,如果不是他,如今躺在这棺材里面的便是我了。” 天帝气的鼻子一歪,却没表现出自己的厌恶来,只是淡淡地敛了敛袖子,主持太白金星的丧礼。 太白金星长庚乃是元始天尊的闭门弟子,星辰宫的主人,天帝的宠臣,更何况在平日里他一向与人交好,是以他的丧礼来了好多人。 破月站在人群的后方,直直的看着那玄黑的棺材,倒生出了些梦魇一般的魔障来。可下一秒有一个童子用稚嫩的声音悄悄地唤她。 “魔尊,魔尊。” 破月回头,只见那童子穿着一声灰色道袍,手里拿着浮尘。破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倒是觉得他生的有些面熟。 见他并无恶意,围在破月身边的魔兵散开一个小口子,他钻了进来,朝破月行了个大礼。 “拜见魔尊,我乃星宿宫的打扫弟子,今日唐突前来有秘事告知魔尊,望魔尊能稍稍匀我一段时间。” 破月疑道:“星辰宫有秘事为何不告诉天帝,竟要告诉我?” 破月生怕他做鬼,却不想他眼睛红红,如兔子一般望着破月道:“魔尊真的不知宫主一颗真心么?咋们整个星辰宫都知道,宫主将魔尊当作眼珠子护着,生怕您出了半点闪失,自那日他推演占卦后,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便告诉宫里所有的人,若是他去了,必让我们这些弟子好好待着魔尊,万万不可怠慢。” 破月心里一涩,虽然知道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却不知他想了这么多,这么远。她的心沉甸甸的,好像被那去了的人紧紧的捏在手里,于是她抓着任平生的胳膊,好一会儿,缓过来劲儿,问:“是何秘事?” 打扫的小弟子娓娓道来:“那日宫主以身祭镜,我们弟子到东海去寻他的遗物,寻着了断成了几截的龙渊剑,剑上黑色腥血遍布。”他飞快的瞅了破月一眼,那里面的怨怼差点漫了出来:“正是魔血腐蚀了龙渊剑,才使的宫主在最后关头吃了闷亏。” “怎么会!”任平生拧着眉打断道。 打扫弟子深深吸气,将自己的脾气按捺下去,可声音却哑的悲怆:“宫里人都知道魔尊是个顶好的人,不然怎么能让宫主牵挂这般久,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我们不怀疑魔尊,可魔界对天界的仇视久已,魔尊能保证魔界上上下下对我们宫主没有杀心么?” 破月的身子晃了晃,她是说那日她站在青鸾鸟上,明明看着长庚要将东方既白斩毕,为何又一回眸的功夫力量颠倒,生生的被他掏出心脏。 魔血?竟是魔界中的人朝着长庚背后使了刀子? 破月心里被钢刀绞了又绞,痛的五脏六腑收捏到了一起。 童子又道:“宫主是为魔尊去的,自然死而无憾,可是魔尊难道不替我们宫主可怜么?他做了这么多,还未得您的青眼,便就这样被一个腌臜的人给生生害死了?” 破月闭着眼,强撑着一口气,问:“剑在哪?” 小道童早就做好了准备,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黑色的剑盒,里面装着的便是那断成几截的残剑。 破月看着那残剑上的黑色血迹,额角的筋扯着头皮紧紧地绷着,她轻轻推开任平生的手,拖着有些不灵便的脚,蹲了下去。 龙渊剑周身全白,以前长庚觉得自己是文臣,拿刀弄枪颇有些有辱文官的斯文,于是便将其化作浮尘别在自己的腰间。 如今龙渊剑断成几截,纯白的剑身被黑色的血污染得看不出本色,她的手指轻轻触在那血迹上,用神力去辨别其中残余的气息。 血迹里的人气息浑厚却粗狂,破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幸好任平生将她接住,在他臂膀里靠了好一会儿,她闭着眼睛对小道童道:“此事我自有处置,你放心,魔界不会留这样有二心的人。” 小道童并不说话,魔界的人难道不维护魔界的人么? 见他不语,破月也知他的顾忌,于是道:“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回去便是,我自会将那人揪出来给你们宫主一个说法。” “任平生。” 破月对身后的人道。 任平生见她面如霜雪,周身的煞气冻得人冷的骨头颤,于是凝神道:“魔尊。” “去将范水给我找来,好好问问那日我与通天教主相斗时他去了哪?为何这龙渊剑上会有他的血!” 任平生大惊,忙道:“魔尊,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范水他并不是这种人。” 破月疲倦的闭眼,撑着自己无力的腿,道:“那你让他自己解释,龙渊剑为何会有他的血!” ———— 在一片虚无中,太白八卦图阵里,黑白双鱼的鱼眼里静静的躺着两个人。长庚被缚在白色鱼眼中,东方既白被缚在黑色鱼眼中,二人力量相当,彼此制衡,谁也不能脱离。 东方既白枕着自己的胳膊,瞧着闭上眼的长庚道:“哼,如今你和我都困在这,破月却以为你死了,说不定她转身就去找了个漂亮的男神仙,把你忘在脑后。” 长庚的眼颤了颤,却未睁开:“那又如何?”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晓得八卦秘镜中,为了寻得阵眼,将他生生的从六道轮回里拽出来,滞留在这。 东方既白简直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见他不上钩,又道:“你说你做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不如我们联合从这打出去,从此三界内你要如何我都随你。” 长庚淡淡一笑,并不理会。 气的东方既白破口大骂。长庚翻了个身,闭着眼想念破月的脸,破月的腰,甚至想念破月朝他发脾气的皱着的眉头。 想多了,他甚至还思念了会儿自己的师傅。 若是他知道自己还是这么做了,一定得气的将他逐出师门。 可他却丝毫不后悔。 他静静的将自己放空在这片没有尽头的虚无里,脑海里唯有那日念过的佛经。 如何是解脱? 谁缚汝。 如何 分卷阅读30 是净土? 谁垢汝。 如何是涅磐? 谁将生死与汝。 他的破月,解脱了他,却又束缚他的心,他的魂,是他的净土,却又将他从修道的路上拽了下去,又是他的涅槃,他情愿把整条命都给她。 他这一生逃不脱,挣不开,斩不断的情丝,惟愿它将他们束的更紧,直到生死也不能将其分开。 ☆、西楼 破月气的回去的时候都没有搀任平生的手,等她回了魔王殿,看见范水端着杯子满口酒气道:“哈,今日天界办丧事,就是咋们魔界的喜事,瞧瞧多出气,前些日子可给他们蹬鼻子上脸的,如今哭丧的像只断了尾巴的猫一样!” 破月一听,接好没有多久的膝盖头差点溜了下去,小道童跟在她身后听了这话眼睛通红通红的,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破月闭着眼,将自己滞留在胸间的火气压了压,随手捏了个小玩意往范水宽大的后背上一砸:“范水!” 冷不惊的听到破月那沉着有力,暗藏杀机的声音,范水吓得神魂一凛,脖子一缩,回过通红的脸:“魔尊?您来了,您不是去了天界么?” 这男人喝醉了酒就像偷了腥的猫一样,破月差点气笑了,她打开任平生递过来的手,单脚跳回龙椅上,对范水道:“太白金星刚死你就迫不及待的开起了庆功宴,你可真有你的。” 范水脑袋糊涂的像浆糊一般,他捏着杯盏道:“没有啊,不光太白死了这样,天界谁死了我都开庆功宴。” 见他大言不惭,小道童听了眼睛鼻子一红,捂着袖子就开始抹泪。 破月一看到他腰间别的拂尘,便想到长庚那日随手将拂尘化作龙渊剑,忆及故人,破月悲从中来,板着脸对范水道:“那我问你,为何太白的龙渊剑上会有你的血?” “哈?”范水掏掏耳朵,“什么龙渊剑?太白他是龙渊剑主?” 见他两眼一抹黑一副茫然的样子,破月心里稍稍安定些,她气归气,可理智好在,她不信范水这个直率到鲁莽的人能在背后给人使阴点子。 可小道童并不这样想,魔界早与天界交恶,哪里会存半点好心思,即使魔尊殿下是宫主的白月光、心头血,可人家哪对宫主有个什么好脸色,如今宫主死了她还不是该怎么就怎么。小道童如此想罢,更觉得魔界没有一个好人,亏他们宫主连命都献给她了。 于是他越想越气,怄的点着手指头戳着范水结实的胳膊:“你,你还装糊涂!我们宫主随身携带龙渊剑,旁人碰都碰不得,除了给魔尊贺寿进魔王殿那天卸下了片刻,还能在哪让人钻了空子?还有,还有,那剑上有你的血,就算不是你糊上去的,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话一说完,就撇过头捏着袖子擦自己的脸。 范水被质疑的一愣一愣,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直鼓鼓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涨红了脖子道:“我范水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是我做的不肖你说马上就认,可我也不是软柿子,那些不是我做的屎盆子你可别想扣在我的脑袋上!” “你还狡辩!”小道童气的跳脚。 范水一丢杯盏,从地上站起来,涨红的眼俯视着他,末的,转过身对破月单膝跪地:“魔尊明察,范水这次大概是着了小人的道了。” 破月越过范水,望向小道童道:“我这个属下行事虽然鲁莽,却最见不到那些腌臜之事,若他真的对太白金星有杀意,老早就会给他下了战书,当面赢个痛快。” 小道童听了,撇了撇嘴,并不相信。 范水难得沉下心来,细细回想道:“那日魔尊生辰,天界来了好多天官来贺寿,我怕他们有意找茬,所以将他们携带的兵器一一卸下,查的通透。”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也允了,于是她问:“那日还有谁和你在一起?” 范水低着头,又想了会儿:“还有西楼先生,那日任平生忙不过手,我见他在一旁没事,想着多一个人便多一双手便唤他来帮忙。” 破月与任平生相视一眼,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让西楼得了空子钻了进去。 想着西楼对天界的仇视,只怕他想借此挑起魔界和天界的争斗。 任平生思虑过后,只觉得背上汗涔涔的,一看破月也紧紧拧着眉头。 只见破月握紧袖子边,对左右侍从道:“西楼人呢?” 左右的丫鬟忙的矮下身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明白来。 瞧瞧,才到魔王殿几天,竟能将这里的丫鬟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失了心魄。 破月气的控制不住周身的煞气,魔王殿黑风兀自从地面盘旋,破开窗子直直跳了出去。 ———— 魔界三甫里,只见一个清俊的男子提着食盒穿过重重回廊,终于在一个阖紧了的红漆木门顿下脚步。 他伸出食指,解下门口的禁令,吱啦一声,大门被从外面打开。 九天玄女被缚仙索捆在床头,鹅黄色的衫子皱的像团咸菜,见那人跺着步子慢慢走近,她惊恐的瞪大眼,不住的往后退,直到蝴蝶骨紧紧的贴在床背上。 西楼将手里的食盒搁在凳子上,低下头,细细凝视她这张娇俏的脸。 九天玄女从未和男子这般近过,她缩着自己的脖子努力将他们的距离拉远。却被西楼伸过来的手指紧紧的捏住她的下巴。 触到手指的肌肤洁白如雪,却比雪温暖,柔如刚刚漾好的豆腐,却比它更腻。 那人的睫毛忽眨忽眨,一颗黄豆般的眼泪顺着脸颊隐入脖颈之间。西楼的拇指摸上那潮湿,不断向衣裳之下摩挲。 陌生的战栗让九天玄女觉得痒的难受,她哆哆嗦嗦道:“那个,你放了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去告诉我父王,他很宠我的,你别伤害我好吗?” 他怎么会伤害她呢?西楼爱怜的捧着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口,“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从第一次看见他就如同入了魔障一般,他心念一动,在她身上留了抹神丝,日日夜夜看着她,她娇憨可爱,纯真美好,乃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了。 可就这样的人心里却扎着别的种子。 她日日念及太白金星一天,他便对太白金星的讨厌越深一寸。 直到这种疯魔入了心,蹿了火,将他的清明炸了丝毫不剩,等他回神,他已将这些恶毒发泄到了太白金星身上。 可他不后悔,只要他死了,九天玄女又留在他身边,他早晚自然能够得到她的心。 他打开食盒,盛了一碗喷香的鸡汤,拿着调羹舀了口汤送到九天玄女的口中。 九天玄女原本不断告诉自己要有骨气,不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可是无奈五脏六腑饿的皱了起来,她一口咬住调羹不松,恶狠狠地瞪着他。 分卷阅读31 在西楼的眼里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可爱的,他伸过手捏着她下巴的肉,将自己凑了过去:“想咬我?那你得吃饱点,不然怎么有力气?” 九天玄女在天界一向扯横了走,哪里遇到这样的人,刚要落泪破口大骂,忽然听到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九天玄女大喜,欲要求救,却被西楼死死捂住嘴。 破月坐着撵驾,身后的魔兵侍卫将西楼所在的屋阁重重围住。范水冷哼一声:“西楼你害我替你背黑锅,还窝在里面不敢出来?” 任平生之前颇为欣赏西楼的才学,即使破月告诉他西楼心术不正,可他仍没有上过心,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有些自责那时没有好好地听魔尊的话。 西楼待在里面,听他们都来了,便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他寻来帕子将九天玄女的嘴堵住,在她要剐人的眼里道:“魔尊一时入了魔障要和天界议和,可天界除了你之外哪里还有半个好人呢?待我说通了魔尊,打上九重天后便娶你为妻。” 说罢,自顾自的在她的额头印上自己的吻。 “真想和你永远待在一起。” 他留恋的将这个人完完整整的装在自己的脑海,将她藏仔细了,这才推开门。 多日不见,西楼看上去依旧意气风发,清俊不已,一举一动具是正人君子的模样,连小道童都差点被糊了过去。这样的人怎会生着比蛇蝎还歹毒的心肠? 西楼将目光锁在破月身上,极有礼貌的抱拳行礼:“魔尊。” 破月看着他这幅不急不慢的样子只觉得嗓子里冒着怒火的烟,她问:“太白金星的死和你有关?” 西楼淡淡敛了敛袖子:“魔尊此话是何意,西楼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魔界,太白金星一死,天界少了名重臣,此消彼长难道对魔界没有什么好处么?” 在场的储位魔兵都对西楼尊敬的很,如同一样同样厌恶天界,听他此话那颗本就偏袒的心早就拐到他那去了。 破月一听更是生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扯出一副大义凛然,一切为了魔界的样子。她差点气得冲了过去,喝道:“你可知那时情况危急,若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东方既白手里了,这恩情我就算拿了自己的命来偿都不为过。你可知当我知晓我的恩人死于我们魔界的阴招手里我多崩溃吗?” 西楼啧了一声:“魔尊,您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上位者的一丁点样子?恩人是假,情人是真吧?那日见太白金星替您找的礼物用心的很,指不定你们早就暗生枝节了,不然您能事事都替天界偏袒?就算齐光殿下拒了您的亲事您也不气?” 这话将是非黑白颠的彻底,任平生听了怒道:“西楼,你满口胡言乱语在说些什么呢?” 西楼白了他一眼:“任先生,这事也与您有关,您喜欢魔尊这么多年了,为何不抢在太白前面说出来,如今,爱人不是爱人,魔尊不是魔尊,您心里好受吗?” 破月一向当任平生和范水是最好的兄弟,有什么好的都想到他们,从未将那些迤逦的心思往他们身上想。如今她听了西楼的话诧异的盯着任平生。 任平生抖得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羞得满脸通红,像要沁出血来,他不敢回望破月,只得瞪着眼顶着西楼的话:“怎么,我就是喜欢魔尊,魔界中喜欢魔界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众魔兵默默低头,任先生,任大爷,在魔界中喜欢魔尊这一匹剽悍而奔腾野马的人就你一个。 甚至连范水都佩服任平生的勇气,暗暗咋舌称赞。 任平生怒的声音抖得提高:“魔尊,你别被他绕过去了,他心思深沉不简单当心把我们都诳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个投雷、留评、点击的小天使,你们的存在给了我很多动力。 这篇文就是冷到结冰了,我也不砍大纲的要将它写完。 鞠躬。 ☆、秘术 破月轻声咳了一声,众人归神盯着西楼,他脸上红润丝毫没有被看破的窘迫。反倒温和的笑笑。 破月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喊了声范水。 范水心思单纯,最讨厌别人在他背后使阴招,何况他还拉着他当作垫背,可真是可恶至极! 只见他大喝一声,握在手里的红缨银枪如同螣蛇一般,极有速度和力量,每回一挑一刺均往敌人致命的死穴招呼。 西楼是教书先生,手里当然没有什么武器,只见他掰断一根树枝,去迎范水刺过来的银枪。 范水心里冷笑一声,这弱冠小儿正是太过狂妄,居然肖想一根树枝能抵过他手里的银枪。 可下一秒,当那树枝与他的武器相接,他觉得他的动作兀的变慢起来,眼睁睁看着他夺过银枪,反手刺向他的喉咙。 来了,就是这种被蛊惑了的感觉,任平生大惊,叫道:“范水,你醒醒!别着了他的道!” 原先西楼与任平生交谈时,他也用过摄心术,破月知道后心里早就多加防范,此时还未待任平生反应,她随身一丢昆仑剑镇在范水身边,范水抖得从混沌中清醒,反手夺过银枪,一脚将西楼撂倒。 魔兵迅速围攻上来,数不尽的矛头直直的指向西楼。 西楼捂着自己被踹的胸口,用袖子擦净嘴角的血迹:“我输了,是我技不如人。” 破月的眼里淬了冰雪:“不是你技不如人,是你自己作恶多端,任平生、范水将他压入天牢,等我同天帝商议后,再对他在做处罚。” 西楼闻言,疯狂的笑道:“商议?魔尊,你处置我为何还有同天界商议?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把天界的位置放的太重了么?还是因为喜爱太白金星而爱屋及乌呢?” 破月浑身一震,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 爱屋及乌? 呵,怎么可能?明明她最是讨厌天界的条条款款,最讨厌天界说一套做一套,她与天界交好,只不过是厌倦了战争? 可她为何会思念长庚越发的频繁。 夜深人静,她躺在床板上怎么也睡不好,又点了灯,只见梳妆镜前放置的牡丹永生花依旧那么红艳,她赤着脚拿起花,看着镜子前面的人。 忽的好像看到了长庚,那日他捧过花,拔下自己的发簪将花别在自己的头上,他的话温柔的能掐出蜜来。 可那个人不在了,他和东方既白同归于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拿这些话来闹她了。 她捧着花,那颗木讷的像石头一样的心闷声的疼。 等到外面天色大亮,她推开门,眼底青黑如墨,看的任平生心里疼的像虫子一样咬来嚼去。 破月想了一夜,长庚是为了她死的,除了将西楼送予天界发落,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直到坐在天帝面前,她 分卷阅读32 还沉浸在这种难以言表的愧疚中。 天帝听了魔界的说辞,气的当下便准备将西楼发配洪荒,可是仍不解气,他瞧魔尊面色不好,忧虑甚重,于是心念一动道:“魔尊可还是为太白的事情伤心?” 破月没想到她表现的这般明显,于是点了点头:“长庚他本来不用死,若不是因为我,他还可以活的好好地。” 天帝接着问:“这么说魔尊对长庚的死还是放不下?” 破月点了点头,她对长庚不怎么好,可长庚却愿意将自己的命给她,这种情太重她要不起,也还不了。 天帝思虑了很久,他也十分不舍得长庚就这么去了,可八卦秘镜,旁人不会比他更清楚。 黑白双鱼,一正一邪,长庚和通天教主被封印其中,为了保证里面的力量平衡,必会让长庚和东方既白作为阵眼。 他们不会死,直到八卦秘镜崩塌,他们会一直滞留在里面。 若说想把长庚给弄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就要看魔尊愿不愿意了。 于是他深深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胡子道:“魔尊莫急,说起那八卦秘镜,我恰好知道一些秘闻。” “什么?”破月不由自主的攥紧自己的手心,天帝看在眼里,心里的算盘拨的更 快。 他又仔细瞧了破月一眼:“我听说被吸入秘镜中的人并不会死,只会作为阵眼和被封印的人一直滞留在那,一万年前也有一位神仙以身祭镜,还是他的师傅找来法子将他换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法子颇为费力,如没有强大的神力根本支撑不住。” 破月知道自己的亏欠长庚,加之自己也不舍得他就这么去了,忙的问道:“是什么法子。” 天帝道:“将他的肉身留在里面,强行将他的六魄抽出来再养个三生三世将三魂慢慢养回来,长庚自然活了过来。” 抽取六魄来养肉体?此种法子破月前所未闻。 天帝想掣肘破月,于是更加耐下性子道:“魔尊没听过是正常的,此等秘法有违天道自然知道的人甚少,可魔尊你想一下,如今还有别的旁的法子能成么?” 破月看着天帝身上的白袍,忽的想到了长庚。 长庚也喜欢穿白色的回纹官袍,他眉骨深,唇红齿白,一看到她总会笑的清风霁月。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驻扎在她的心里。 她听到自己喃喃的答应:“好。” 天帝见破月上了当,开心的恨不得直拍手。 长庚他不想让他死,破月他想制衡他,如今他让破月分神去养长庚的三魂六魄,真乃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 破月不想再等,于是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天帝说:“八卦秘镜在哪?” 破月从怀里掏出来,因为她时时刻刻将它揣在自己怀里,那镜面带着她的温暖。 天帝单手合镜,捏着指尖,用自己的神魂慢慢探入八卦秘镜内。 长庚躺在白色鱼眼里,忽的眼前一条细长的光亮触及到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和肉身慢慢分离,直至眼前一团黑暗将他包裹,他失去了意识。 天帝将长庚的六魄团在手心,用秘术将他养着,而后投放到了下界。 “好了?”破月探过脑袋,语气露出紧张之意。 天帝高深莫测的摸摸胡子:“这还这是个开始,接下来长庚六魄的三生三世便要看魔尊的了。” “看我的?”破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养六魄不是拿别的东西养,得用情养,魔尊,你要让长庚的六魄在这三世情缘中爱上你,他的三魂便会慢慢回归。”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破月整个人讶异的不行,她吃惊的张大嘴:“还有,还有这种说法?” 天帝继续高深莫测的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破月:“……” 回到魔界,破月不知道如何向任平生开口,天帝告诉她这三世情缘等到长庚成年待要娶亲时,她得下尘世去陪着他,直到他爱上她为止。 自从西楼那日捅破了任平生的心思,她便觉得和他处在一起都觉得尴尬,如今又要说为了长庚许了三世情缘,她都不敢想该怎么道出口。 索性她往日的威压还在,她板着脸一回到魔王殿,二人也并不觉得发生了何事。 见她嘴角起了白皮,任平生替她泡茶,她忙不迭的扯了范水的袖子,问:“今日任平生心情如何?” 范水瞧着他早上弯唇背手看天的模样,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可破月听了,眉头还是紧皱着。 然而这件事总得说破不是,于是她端着任平生刚沏好的茶,小心的看了他的眼色,似无意道:“平生,今日来魔界如何?” 任平生一撩袍子坐在她身边:“魔界有魔尊坐镇,哪里会有不好?” 破月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顺便给任平生戴了顶高帽子:“哪里,我一向潇洒惯了,待在魔界的时间并不长,还是多亏了你。” 任平生笑笑,并不推脱。 不知为何,破月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总觉得任平生变得她越来越看不透,她正在自己的脑海里挣扎,忽然听到任平生道:“魔尊有什么话不防只说,虽然属下对魔尊生了些什么心思,可魔尊没必要这般拘谨,平生懂得,在这魔王殿之中我仍是你的臣子。” 破月听了此话,心里稍稍安定,她将茶水一口饮尽,捏着空杯盏道:“太白他,他因我而死,如今天帝有法子救他,我自然要去救得。” 任平生喜道:“这不是好事么?免得你总是觉得亏欠了他。” 破月又道:“我许了他三世情缘。”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温柔的嘴里吐出的尽是刀子。 任平生调头,觉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难道就是因为他晚了一步,所以注定走不进破月的心么? 可太白他凭什么? 他同太白置气,同自己置气,甚至连破月都怨怼上了。 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子,拍拍自己袍子上的褶皱,若无其事的捏走破月手里的杯盏,甚至连她身边的茶壶都提领走了。 破月苦笑不得道:“任平生你生气了。” 任平生将茶壶咯噔一声搁在桌子上,空杯盏被他捏的粉碎:“是,我是生气,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又为何对我说这般伤人心的话?” 破月垂下眼帘,“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还得说,任平生,可能这对你有些残酷,但是没办法的,自看到长庚去了,我的心都闷得像没了血一样。平生,我怕是,喜欢上长庚了。” ☆、欺占 破月知道任平生真的生她气了,一连几天魔王殿看不到他半个人影,连范水都看出不对劲来。 破月唯有仰着头看着天深深地叹气,可正事 分卷阅读33 儿该做的还是做了。首先她将魔界的大权交给任平生,虽然他连门都没给她开,可她还是颇为信任的将魔界玉函放在他的窗头。 她太了解他了,凭借着他这种生来爱操心的人,看见魔界最重要的信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窗头,不把它掰回来藏着掖着他都不叫任平生了。 做完了这茬,破月又将兵符交予范水,又嘱咐几个大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他们明白三界的和平多么重要。 破月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颇有点儿像托孤,等一切都忙完了,天色也黑了下来,她唤了青鸾,也不说去处,随它往哪飞,等她枕了一觉醒过来时,她看见青鸾正停落在星辰宫。 那个青衣小道士一手喂它吃着竹食,一边撅着嘴对她道:“魔尊,我们宫主生前有令,说若是他去了,以后这星辰宫就交予您来掌管。” 说罢,又悄悄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非常不满意这个决定,可他的手不停的顺着青鸾的毛,根本脱不开。 破月盯着石阶尽头的星辰宫,又似乎想起长庚第一次带她来这里,那日她还想这么长的梯子若是不靠法术那该多么难上去? 可如今她站在这,一捏诀就能飞到最上面,可她不想,她倒是想试一试,若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得花多久,长庚无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走过? 于是,她轻轻抚摸青鸾的后背,对她柔声道:“青鸾你先上去,我自己走走。” 青鸾鸟不懂,什么时候魔尊这么修身养性了?她一向不是最讨厌做这些时间长效率低的事了么? 她用尖喙凑过去啄她,却被她安抚道:“我没事,你和小道童去吧。” 破月缚手而立,身后是小桥流水,青色石桥,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青色的石阶,旁边的青松苍劲有力,如同长庚挺直的背部一样。 山与夜沉眠了,星星却低语了。 破月一步一步的走上去,闻着树丛里的松香,青草的鲜嫩,甚至还闻到了带着花蜜香的风。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可却让人莫名的心安。 很难想到太白看上去那么活跃的人,他的府宅却这么的有禅意,等到破月爬完所有的阶梯,站在星辰宫外,看远处黯淡下去的山峦,隐隐绰绰,恍恍惚惚,似梦一样的美,忽的想到她翻过的一句诗。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长庚就像这青山,从尘埃在破月的心里生了土,不知不觉中又生成了山峦,矗立着,静立着,无论她什么时候回来,他总是在她的身后。 翌日,天色正好,破月坐在天帝的凌霄殿内,她顺着长庚的六魄追到尘世,既然他背负了她的命,她便还了他三世的情债。 ———— 天界。 最近齐光突的生了烦劳,他发现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牡丹仙子。 是的,大概。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种喜欢同喜欢小仙娥的喜欢一样,于是没放在心上,可很快他发现不论他去哪,他总会下意识的去寻找牡丹的身影,看着她笑自己也会笑,看着她垂眉,自己的一颗心便像被掰开一样疼。 于是他便厚着脸皮凑过去。 哪知,她知道他是齐光后,便手忙脚乱逃的远远地,还总是用瞧着渣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无力的很。 索性他脸皮够厚,被她这么瞧了非但不气恼,反而凑的更前。 初初的,只要隔着三丈五丈便欢喜的紧,可当他看见牡丹被别的天官勾搭时,心里蹿出来的火简直可以烧穿三界,于是它蛮横的、无奈的戳在牡丹仙子身边,无论别人怎么拖都拖不走,活像一块狗皮膏药黏在牡丹身上。 牡丹仙子颇为无力,可齐光毕竟是小殿下,她小小的花仙除了不理还能怎么做?可惜齐光像是和她卯上了一样,那么大的猪眼睁着出气,看不见她脸上的乌云密布,光是戳在她身边就开心极了。 这日,牡丹将将要出门,便看到齐光小殿下那粉色的猪身飞快的蹿了过来。 她咬牙,跺脚,雾蒙蒙的眼睛掐了泪:“殿下,你总是跟着小仙做什么?” 齐光凑到她身边,猪鼻子嗅了那花香欣愉的眯着眼:“我怎么跟着你啦?我就是碰巧过来再碰巧遇着你了!” 这无赖! 牡丹扭身就走,根本不理他。 齐光摇摇猪尾巴,跟在她身后。 牡丹回头,垂下头,直溜溜的盯着他。 她眸光似水一般温柔,看的齐光慢慢的绷着尾巴。 牡丹问:“齐光殿下这也是凑巧么?” 齐光的尾巴勾着一个句号,一扭一扭走在她旁边,鼻孔冲着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牡丹揪着手绢,低低道:“齐光殿下还是莫跟着小仙了,若是天后娘娘知道了,小仙准的受罚!” 谁说的?齐光掉过头盯着她:“受什么罚,被我跟着不好么?你看看这九重天有多少仙娥整日求爹爹告奶奶,我都不瞧他们一眼,如今跟着你了,这天降的福泽哪里寻去。” 福泽?呵,牡丹从未觉得和齐光扯在一起会有什么福泽,她嘲讽一笑,低着头道:“齐光殿下竟觉得这是种福泽,为何不娶撒给那些欢喜这些的小仙娥?小仙不识趣不喜欢这些,受不起。” 怎么了,这女人怎么这么难哄?齐光也气,道:“怎么受不起,我说受的起就受的起,我不光跟着你,我还要纳你为天妃!” 齐光因为气,话说的又响又脆,惊得牡丹手里的帕子都搅得缩了边,齐光深情款款的走向她说:“牡丹,你就和我好吧,我定不会辜负你。” 牡丹听罢非但不感动,反而两股颤颤,几乎跪倒在地上。 齐光继续向前一步:“牡丹?” 牡丹膝盖一软,滩跪在地上:“天后娘娘!” 齐光身上的猪毛瞬间绷直,他垂着猪尾巴,目光慢慢后转,直到看到那个身上被珠宝衬的晃眼的美丽艳妇时,才哆哆嗦嗦道:“娘,娘……” 天后气的快要发笑,她眼神一扫地上的牡丹,嗤了声,将目光转到齐光身上。 “纳妃?” 齐光的猪蹄朝后退一步。 天后很铁不成钢的揪住他耳朵:“文不成,武不就,在天界都闯不出个名堂,还想纳妃?” 齐光在心上人面前掉了脸面,忙用蹄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冲她娘大声道:“对啊,就要纳妃,你不是嫌我没用吗?那我就在那方面有用点啊!!!” 天后冷冷笑了一声:“不是想又用吗?咋们天庭后院不知关了多少等着配种的母猪,你既然想又用,那我就把你放在那物尽其用!” ———— 九天玄女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外的夜依旧深沉着。 自那日她从魔界逃出来已经整 分卷阅读34 整过了半旬了,她不敢对父王说自己被西楼掳走,只道自己下了尘世迷了路多玩了些时日。可每天夜里,每天夜里,她总是梦到西楼凑在她耳根说:“玄女,你怎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抛下?” 九天玄女躺在床上,胸口被压的死疼,好像那个人就贴在她身上,话说完了,那双带有薄茧的手慢慢摩挲她的身体,光朝那些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钻。 等她从梦里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好好地躺在床上,桌上的灯泪流了满盏,窗户也紧紧的阖着,一切都好好地。 直至听说西楼被放逐到洪荒时,她的那颗心重新落了下去。 可好景不长,西楼他蛊惑了收押他的天兵,从洪荒里逃了出去,那么大的人活生生的在三界里失了踪迹。 自此,九天玄女便害怕着,她总觉得那个魔鬼会重新找上她。 于是她央她父王在屋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守卫,晚上坐在床帏上捏着尖刀,瞪着布满血丝的眼也不敢入睡。 一日,两日,一连十几日过去了,那人还没来。 门外的守卫也开始慢慢松懈,连九天玄女也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于是这日她熄了灯盏,抱着松软的锦被,沾了枕头便要往梦乡里去。 忽的,她听见一声又凉又艰涩的笑声在平地里响起。 像魔鬼的爪子伸向她。 她的心在霎时冰冻,翻身下床,磕了凳子也不敢去看,握着扶手正要开门,腰怀却被那个男人紧紧环住。 那个男人的体温带着深夜的凉意,他的下巴遍布胡子渣,可他像不知道一样捂着九天玄女的嘴,用下巴亲昵的蹭着她的脖子。 与他的体温相反,他的呼吸热而急促,他的手霸道又蛮横。 他捂着九天玄女的嘴,按着她的肩膀抵在门上,睇上那双凉薄的眼:“小野猫,就这么不听话么?是不是要我惩罚你,你才记得住呢?” 九天玄女被他缚的紧紧地,浑身不得劲儿。她靠着那扇不过一寸厚的木门上,门后是能救她的兵,可身前却是那个要将她拉入地狱的魔鬼。 她润着泪摇头,嘴巴在他的手心里呼出:“不要。” 可这将近祈求的示软并不能打动西楼的心,他歪着脑袋,紧紧的盯着她:“我听他们尘世的人说,若是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变成他的东西,不论他走的再远,这个女人便终归是牵挂这个男人的。” 他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朝她的腰间摸去,火热高大的身躯终究死死的压了上去。 ☆、哑夫 睁眼,是比浓墨还要沉的黑。破月伸着胳膊,这一动,将身下的床板弄得吱呀作响,她连忙贴在床上,胸膛静静的起伏。 与这种吵闹相呼应的是床板另一头浅浅的呼吸声,她梗着脖子努力看了会儿,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睡在那,她蹑手蹑脚的爬过去,定睛一看。 长庚。 活生生的长庚。 破月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贴着他平躺了下去,她的身侧是那人散开的微凉的头发丝,她顺着那头发丝摸上去,长庚动了一下,吓得她连忙把手收回来。 可她的眼睛还直溜溜的睁着,生怕自己一闭眼又回到九重天,长庚已经以身祭镜了。 这个晚上她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还是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背负她的命运呢,直到意识模模糊糊,脚下猛地踩空,天已经亮了。 昨个夜黑人瞎,破月也没能看清楚这屋子到底如何,等醒了细细一瞧,发现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是太恭维了。 屋顶只有一道横梁,上面满铺着稻草,墙壁也是木板拼凑而成的,细缝中渗出一米一米的光,屋内唯有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个掉了漆的木柜,还有她身下的蓝底白花棉布铺成的板子床。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破月皱眉,长庚怎么愿意住在这种房子里? 咯吱一声,门从外面推来,长庚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浅蓝色布衣,端着两碗白粥走了进来。 他的容貌与在天界上的无甚区别,唯有一双眼睛温柔的像晨光初照的森林一般,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长庚将碗筷在桌子上摆好,然后才对着破月比手势。 “你醒了?” 破月:“……” 破月一脸疑问的下了床,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干嘛呢?” 长庚抿抿下唇,想了会儿,从柜子里拿了纸笔,在破月□□裸的目光下坐在椅子上。 不得不说,长庚的气质是极好的,哪怕是穿着发旧的布衣,身在在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内,可他伸过手将宽大的袖子往上一撸,一笔一字写的认真至极,破月看的入神,忽的那纸张摊在她眼前,她定睛一看:“你醒了?” 废话,没看着她眼睛睁着么? 长庚看着她,抿了抿唇,又写道:“那就吃饭。” 这写来写不去不麻烦么?她瞧了一眼长庚,道:“你说话不行么?” 长庚听后,有些局促的用衣服擦了擦自己的手,瞥了她一眼,写道:“我是哑巴。” 破月一愣。 长庚飞快的垂头,又写道:“你是我的妻子。” 哈?破月怎么不知,她才刚从九重天下来呢,就就跳过谈情说爱直接当了人家的妻子? 长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于是推来碗碟,给破月比划了个吃的手势。 破月低头一看,一碗白粥,一碗泡的清透的豇豆和一小碗腐乳。 长庚捏来筷子,递到破月的手上,然后自己也捧起碗夹了根酸豇豆,闷声闷气的吃了起来。 这样小心翼翼的长庚破月看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在他的印象中,长庚不管走到哪都是极嚣张的,哪里有这种诚惶诚恐的作态。 她捏着筷子又细细打量他半天,直到看到长庚耳根红的像开水烫过一样,才轻声笑了。 没想到长庚还会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她端起碗,伸筷子去夹长庚捻走的豇豆,长庚筷子上的被她夹住,可他的手却像被蝎子咬了一下样,刺的一下收回手,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破月愉快地劫走那根豇豆,在他惊疑又窘迫的目光中,将那根豇豆吃入肚腹。 长庚讪讪摸摸鼻子,重新拾起筷子,低垂着脑袋,闷声刨粥。 破月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吃干净了,将放在自己眼前的酱菜推到他跟前:“我吃完了,不和你争,别气了。” 长庚的脸又红了,可这次他耳朵轻轻动了一下,伸过筷子夹了菜。 破月的嘴角慢慢的勾起,她什么时候看到长庚这么被动过?她靠在椅子上单手阖在眼上,忽然想到这样的长庚虽然性子虽然没有那么欢脱,可她还挺喜欢的。 吃罢早饭,长 分卷阅读35 庚收拾碗碟就要去洗碗,破月坐在椅子上颇为羞愧,吃了人家的,还要人家收拾,怎么说都不大好吧? 于是她大步一迈,将长庚手里的碗筷夺了过去:“我去洗。” 长庚死死捂着,不给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只能瞪着她,大命的摇头。 破月无奈道:“你说我是你的妻子,可这是是我的本分不是?” 长庚想了会儿,仍摇头,然后颇为强势的将碗筷重新夺了回去。 哈?还是个心疼妻子的?破月看的直乐呵,好好好,不抢你的,她踩着他的后脚跟,跟着他出门,见他将那碗筷放在盆里,又打来水细细的清洗着。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声清脆脆的喊声:“长庚哥。” 阳光在他的头顶上跳跃,夏日格外安稳。 长庚哥?破月挑眉,促狭的看着长庚。 长庚抿唇,将手里的水擦干了,欲要从破月身边走出去开门。 破月忙不迭的退开,留个他好大的空间,却不想长庚心里一闷,头又低了不少。 将门栓打开,小芳手里的篮子里放着青翠欲滴的田家小菜,见了他后眼睛笑的弯弯的,而后将篮子递了过去:“长庚哥,这里的小菜是我才从园子里摘来的,可新鲜了,对了,你屋里还有没有要缝补的衣服?” 说罢,她弯弯的眉眼朝长庚的房舍内睇去,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女子抱着胳膊站在门后。 她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手紧紧的捏着递过去的菜篮子不松,眼睛盯着破月不放,“长庚哥,她是谁?” 长庚抿唇,朝她比划:“破月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小芳又惊又怒,将菜篮子塞到长庚手里,抠着门板子紧紧盯着破月:“长庚哥,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她又是谁,为什么我在村子里从来没看到她!长庚哥,你可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长庚将手里的篮子搁在地上,一双清明的眼定定的望着她。 小芳那颗还未拨开云雾的心沉在青山的底部,眼睛红彤彤,看上去颇惹人怜。 长庚叹了口气,慢慢的比划:“小芳,她叫破月,是我过门的妻子。” 小芳落下泪,却飞快的用袖子将眼睛一抹。 长庚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提着篮子,跨了门槛就要进屋。 小芳急了,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长庚哥,我不贪心,我就问你,这么久了你心里难道连我一丝半沫的影子都没有么?难道还不比一个生人?” 生人?哈?生人啊。破月笑的裂开唇。真想回小姑娘真不好意思,我和长庚他果真熟的很呢。 长庚回头,慢慢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来,然后伸出手朝她比划:“你出来这么久了,当心你娘来找你。” 小芳她娘在村子里泼辣的厉害,嫌贫爱富还说话难听,一张嘴比杀年猪的刀还要利索,加上小芳长得水灵灵的,小芳她娘一心想让她嫁个好人家,哪里想到她一颗心都向着长庚长? 长庚毫不留念的转身,小芳的心碎成几大瓣,她追上去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的听到一道女粗声:“小芳,你又去找那个哑巴了?” 破月一听,耳朵像扎了刺一样,长腿一迈,从屋内跨了出来。 长庚低着头,看了眼破月,又轻轻的抿了抿唇。 小芳听到她娘的叫声,忙的扭过头看着那个穿着褐色粗布衣的矮胖妇人:“娘,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难听?嫌我说的话难听?你知不知道村里怎么说你的?你赶着撵着来找这个哑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贱骨头犯了离了男人活不得呢!就算是要找男人,谁不找个齐全的?非但找个连话都说不出的?谁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遭的现世报?” 小芳他娘身份矮胖敦厚,皮肤蜡黄,一张嘴却又大又红,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化作刀子一笔一笔的剜过来。 破月听后,眉头一凛,硬声道:“你这妇人休得胡言乱语!” 小芳也连忙拉着她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不是长庚大哥的医术,我爹哪里能从阎王爷那捡条命回来?” 小芳他娘半点没软:“一码归一码,他救你爹,无论是人情还是钱我一分一分的还,可是你别像个不清楚的把自己的一辈子搭上去!他是个哑巴,能给你什么!” “禁声!” 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凌厉威压,破月从未见过说话如此难听的女子,行了一步欲要将她抓了好好锤敲一顿,袖子却被长庚拉住了。 长庚的脸色白的像纸,他朝破月摇摇头,而后将目光分别移到窘迫的小芳和不善的小芳她娘身上。 有些瘦削的手慢慢在空中比划: “救谢大伯是我的本分,我从来没有奢想过要什么回报,小芳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找更好的男人,况且我已经有了妻子。” 长庚手朝右侧一划,点了点破月。 小芳她娘在他们二人身上看了一个来回,嗤道:“还有人愿意嫁给你这个哑巴?” 破月一向好涵养,不和女人计较,如今被逼的急了,怒到发笑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妇人还有人愿意娶?” ☆、韭菜和大葱 小芳她娘一听,怒不可遏,抡直了膀子就要打过来,破月冷哼一声也刷起袖子,打就打,她魔尊破月何曾怕过? 小芳忙的将她娘从身后死死抱住,哭道:“娘你别这样,我们回家,爹还等着吃饭呢!” 小芳他娘气在头上,连着她也一并骂了过去:“吃什么饭?你在这个样子下去迟早得把我们两个老的给气死过去,我还不如趁着今天把这罪魁祸首打了去!” 破月气的连连笑,一撩下身的裙摆:“来来来,我破月还没光着膀子和女人打架,如今开个头也不错的很!” 长庚拼命扯着破月的衣服,破月转过头瞪他:“扯我做什么?她都骑在你头上了,还忍?” 见扯不动她,长庚索性松手朝她比划:“不和她计较,我们回去!” 哈,回去?她破月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么? 她脑袋一转接过小芳她娘冲过来的膀子,正准备一脚踹到她心窝将她一脚蹬开,却没想到自己步子拉的太大,踩着地上的菜皮,卟的一声直挺挺的滑到地上。 破月半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小芳的娘冷笑一声,刚要将手掌豁过来,却被长庚死死的捏住。 长庚铁青着脸,脖子上的筋崩的紧紧地。 那眼神没有一向的和气,倒生出了几分煞气,仿佛在说,你敢动她,试试? 小芳的娘看的发憷,揪着自己的手腕子直叫喊:“你你一个大男人,要动手打我?” 长庚松手,将破月扶起来,护在身后。 救人不成 分卷阅读36 反被救,破月讪讪的捂着自己的屁股,略略推开长庚的手:“我不碍事,真的没事。” 长庚瞪她一眼,手捏的更紧。 破月挣不脱只能随他去了。 看不出这个小哑巴,大男子主义还蛮严重的嘛。 长庚又看了眼小芳,单手比划道:“小芳带你娘回家,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小芳心酸的嘴发苦,欲要落泪,却看见长庚扯着破月进了屋,关了门,白空空落得泪让她娘寻了由头有教训她。 在娘不断的咒骂中,她脚一跺,揩着眼泪道:“我就是喜欢他,娘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不嫌弃爹是个病秧子嫁了过来,怎么现在却又来阻止我!” 小芳的娘听了更气,拧了她耳朵转了半圈,疼的她嗷嗷直叫:“就是老娘受过这样的苦,才拦着你不让火坑你跳,赶明我寻了好人家你年底就给我嫁过去,省得整日给我尽添事儿!” ———— 进了门,长庚将破月拉在屋子里,将她往椅子上一推,翻箱倒柜的去找伤药。 破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天,往日她单挑天界有名的战神,腰不酸腿不痛,连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如今对付一个中年妇人,居然摔了个轱辘? 哈?她破月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破月越想越和自己轴起来了,恰好任平生传来纸鹤同她报道魔界事宜,见她神色郁结,忙问:“尊上,您是怎么了?尘世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 她略略思索,问道:“任平生我是不是老了?我如今怎么连个乡野妇人都打不过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任平生觉得魔尊下了尘世整个人变得不那么高高在上,反生了一种亲切感来,想到是那人将她改变,他眼神黯了黯,但还是回道:“尊上有所不知,三界中不论是神仙还是我们魔界中人下到尘世,浑身的法力都被锁了,免得到时候扰乱尘世的秩序,毁了天道。” 可她堂堂魔尊也不能这么弱啊,她正要和任平生争论,忽的听见身后跫音响起,吓得她连忙掐掉纸鹤的联系,心虚的将纸鹤塞回袖子里。 长庚手里拿着白色的小药瓶,略有些急迫的将药瓶递给破月。 破月接过,看着他。 长庚抿抿下唇,耳朵尖发烫,双手比划:“你受伤了,抹药。” 哦,她刚刚摔了一跤,得,是有些疼。 于是她撇撇嘴,嘟哝道:“凡人就是弱小。” 长庚离她近,听得皱着眉,一双水泱泱的眼睛盯着她。 破月哈的笑开,“你看我做什么?想要给我上药?” 这话像猛虎一样朝长庚扑去,他幼时读过一些圣贤书,只知女子温温婉婉,说话行事细声细语,忽然受到破月的调戏,猛地一下朝后退了几步,凝着她,一甩自己的袖子急急退了出去,还手忙脚乱的阖上房门。 破月看的乐呵的要死。 从前他在天庭上调戏她可开心了吧,如今下了凡她要好好的讨回来! 她手里躺着小药瓶,上下颠了颠,终是褪了裤子将药抹好了。 长庚坐在门外的石阶上,脸垂的低低的,烫的厉害。 院子里几碎小小的青石板踩着通向门外,左边种着些常见的草药,右边种着绿油油的瓜果,日头立在天穹中央,晒得石头发着白,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小路蜿蜒,他顺着走入田洼中,兜着自己的衣服摘了好些东西。 等破月开了门,院外空荡荡的,只有小粉蝶轻一下浅一下的扇动翅膀。 空中隐隐约约传来柴火的烟尘味,她鼻尖皱皱,朝屋子的后方一看,长庚正挽着袖子从缸里舀了要洗菜。 长庚长得文瘦,胳膊也白,沾了水的皮肤在细小的阳光里散着七彩的光辉,因为长得高,他习惯性的有些驼,因为总是沉默不出声倒给人生出一种温和的老好人的感觉来。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一点儿男人气概。 比天上的长庚更没有男人气概。 破月心想,她靠在门板上看着他。 室内光线暗了一度,长庚的脊背略略僵硬,洗菜的手也不那么自然,索性破月将一颗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倒没有看到这么多。等长庚将菜洗净了,她凑过去突兀的问:“长庚,你这有没有韭菜?” 长庚不解,却点头。 破月说:“那中午就烧个韭菜鸡蛋吧。”那东西壮阳。 长庚将菜按在菜板上,比划:“你喜欢吃?” 破月正准备摇头,又怕做的太明显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那是。” 长庚在挂刀的墙上看了会儿,取下一柄半指宽的刀,还没踏出步子,就被破月将刀夺了过去:“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弄。” 长庚跟在他身后,丢了菜,朝她比划:“你认得么?” 没看到过猪跑可吃过猪肉不是,破月看到过几次,不就是那种筷子宽细长的绿色植物么? 可一走到菜畦她就愣神了。 其中有一排种的都是她描述的东西,可有的扁,有的略圆,细细瞧了感觉不同,她掐了一根,闻了下味儿,感觉不一样,又感觉都一样。 她站着仔细的凝视了这一片绿地,难道长庚也知道自己男人气不足,生生种了一排的韭菜? 她越想越觉得又可能,索性揪着眼前的东西胡乱搁了一通,塞在篮子里完了事。 屋内长庚已烧好了一个菜,见破月提了篮子回来忙的去接。 破月将刀搁在篮子里递给他,好笑道:“长庚,你种了那么多的韭菜做什么?” 那么多?不多啊,长庚嫌韭菜吃了味大,只种了一些许,哪里多了? 他疑惑的结果篮子,却看见篮子里绿油油的除了几根韭菜全是大葱。 他眼睛一跳,比划道:“你割大葱做什么?” 大葱?不都是韭菜么? 长庚将大葱搁在破月的手心里,比划道:“截面圆的是葱,瘪的是韭菜。” “还有这种说法?可它们不都张一个样么?” 长庚摇头:“葱是调料,韭菜是菜。” 不都一个样么? 破月头疼的捂着脑袋,将它们全都推向长庚:“我反正不认识,你看着做吧,管他是韭菜炒蛋,还是大葱炒蛋。” 长庚听后,好笑的抿唇,眼睛笑的弯的像月牙。 破月发现长庚好像很喜欢抿唇,开心的时候会抿,伤心的时候会抿,觉得委屈的时候也会抿,可她不得不说这个小动作怪可爱的。 她看的眼睛不眨,长庚脸一红,将脸掉了过去。 破月在心里憋笑,他在九重天上边逼得她退一步,退万步,慌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如今到了这尘世,倒是他步步维艰了。 长庚背过身,慌乱的拿起刀,却不想胳膊一磕,碰掉 分卷阅读37 锅铲掉在放在地上的铜盆上,他连忙弯下腰去捡,却又嗅到了锅里糊了的味道。 下边还没顾忌完又要去弄上面的。 破月看的笑的差点岔气,贴着他通红的耳边上说:“长庚,要不要我帮你?” 说罢,还故意在他耳蜗吹一口气。 长庚被的摸摸鼻子,道:“长庚出门了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么?” 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些废话,一个怀情的少女来找自己喜欢的人能没事么? 小芳见到面前的人是她,哭的涨红的脸白了白,小幅度的瞅了她一眼,而后缩在长庚的门槛上坐着。 破月一向对女人的眼泪没办法,总觉得女孩儿生来便是呵在嘴里怜爱的,为何又总是和眼泪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将门敞开,道:“进去坐吧,外面热。” 小芳执拗的摇了摇脑袋,“我就坐在这等他,我要等他回来。” 长庚会一点儿医术,每日早晨背着药箱出门,午时还没到便回来。因为破月不会做饭,一个人戳在厨房里不知如何是好,长庚只得自己亲手下厨。 如今天色尚早,若是坐在这等,还真的好等会儿。 夏日炎热,烤的门槛的那方青石烫的厉害,小芳坐在上面,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破月叹了口气,回屋拧了条帕子递给她。 “干、干什么?”小芳对破月没个好脸色,若不是她,她早就是长庚哥的妻子了。 破月叹气,一撩身上黑色的裙摆,半蹲在地上,摇了摇帕子:“擦擦,要不然等会儿你的长庚哥看见你哭成了个花猫,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小芳想了想也懒得和她争,狠狠的夺过帕子将眼泪鼻涕好好擦过了,没个好气道:“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让我不讨厌你!” 啧,这小性子使得,破月摆摆脑袋并不和她计较。 小芳揪着鼻子将心里的闷气捏了出来,扭过头盯了她好一会儿道:“长庚哥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娶了你,他一向在外行医救人哪里有心思忙自己的事?你说是不是你不要脸非要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胁迫他的?” 哈?破月听了一拍大腿,这什么跟什么啊,可她将这话又过了一遍,长庚救了她,如今她又是长庚的妻子,小芳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哈。 见她沉默,小芳噘嘴瞪她:“无耻!” 得得得,她堂堂的魔尊为何要和这个凡尘小丫头计较。 破月紧闭着嘴坐在那,一身黑色华袍将她的脊背修饰又紧致又直挺,无由生出几分威严,小芳看着吞下想要说出的话,又捂着眼睛呜呜的哭。 魔音入耳不过如此,破月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坐在外头,于是张了嘴问:“你哭做什么?长庚没回来你先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芳不抬头:“告诉你做什么?我哭我的人生大事,和你说难道你还能娶我不成?” 话里话外夹着的炮仗炸的破月只能讪讪笑,刚扭过头,便看见长庚那身洗的发白的蓝袍子出现在那颗大槐树边。 长庚背着小药箱,疑惑的看着坐在门口的二人,然后望向破月,伸出修长的手:“怎么了?” 破月站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指了指小芳:“你回来了,她在这儿等你呢,一直哭,问她她也不说,你去问问?” 小芳早就瞄到长庚来了,哭的岔了气,忙的从门槛上站起来,想动脚却还是定在那。 踟蹰、彷徨带着小女儿欲语还休的羞涩。 长庚将手里药箱取下放在地上,看着小芳,慢慢的比划:“怎么了?你哭做什么?” 小芳双脚在地上磨了会儿,看着头,又低着头去:“长庚哥。” 破月给长庚递过沾了水的帕子,长庚接过,递到她眼前。 小芳捂着眼睛,揪着递过来的帕子,哭声渐大:“长庚哥,你娶我吧,我不介意做小的,我娘要把我村里的员外当小妾,他那么老都可以做我的爹了,可娘说跟他后不愁吃不愁喝,是想不到的福分,长庚哥,求你了,你娶了我,给我口饭吃就行了。” 长庚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扭过头去看破月。 破月洒脱的扬扬眉:“别看我,我没问题。” 长庚叹气,回头,歪着头想了会儿,对小芳比划道:“我已经有了妻子,不会再有别人,何况我是哑巴,不是什么良配,村子里的员外有些古怪,嫁给他并不是个好去处,村里的铁栓不错你可以跟你娘考虑一下。” 哟哟哟,真绝情。破月心想。 小芳本来脸皮都薄,也实在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才厚着脸皮过来同长庚讲。长庚前些时日拒绝过了一次,今日又再次不拖泥带水的拒绝,她哪里受的了?当下眼睛一闭,又要哭。 长庚没有办法,回头朝破月比划:“你带她进屋,我去做饭,等会儿我们将她送回去。”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 分卷阅读38 前花。 小芳看着他们二人忙进忙出,严合的连条缝都插不进去,自己立在这是个外人,还是个融不进去的外人。 她过去总觉得自己在长庚的眼里是不同的,这种不同让她心里生了一只会唱歌的鸟,每日欢腾,每日鸣叫,等到晚上那只鸟又带着长庚的人入了她的梦,生出缠绵的迤逦的少女的梦来。 可梦醒了,日光白咔咔的照在她身上,长庚哥并不在她的身边。 她瘪着嘴闷闷的哭,将那些愁思化作泪水流去,长庚提着小医箱进了门,破月跟在他身后,见身后没动静回头看。 大门敞的开开的,槐树叶子被风摇的簌簌作响,小芳早就离开了。 长庚也回头看了一瞬,便探身进了厨房。 他将地上篮子里的青菜摘理掉枯枝败叶,手边搁在铜盆,破月将衣服捋顺,蹲了下去:“小芳走了。” 长庚提起头,因为抬得高额头上现了一条细长的纹。 然后他点了点头,又去做自己的事。 破月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于是问:“你说你是哑巴,不是小芳的良配,那我问你,既然这样,你为何又承认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你就是我的良配了?” 长庚闻言,摘菜的手一顿,然后慢慢的抬起眼,细细的凝视她,用手比划:“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长庚想了想,转身去屋子内拿来纸笔,蘸了墨的毛笔在草纸上慢慢移动,须臾,他紧紧抓着毛笔,下唇抿的有些紧,将纸张递了过去。 才刚写上去,墨水晕在纸上,将长庚瘦削的字体拉的有点肥有点模糊,可即使这样破月也看清楚了。 上面写着:“我知道我配不上,可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不能错过你,若是错过了,我定得后悔一辈子,即使你嫌弃我也好,说我自私也好,我都不后悔。” 破月看着看着就笑了,将眼神从纸上跃到他的脸上,直到看得他心发慌,才低低笑道:“长庚。” 长庚抿唇,轻轻的握紧自己的指尖。 破月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谁说长庚老实了即使下到了尘世,即使他说不了话,他还是那个登徒子长庚。 她凑过去,捏着长庚的下巴慢慢的瞧,望进那双温柔的眼里。 她想知道长庚从前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又用了什么样的姿态去守护她。 长庚动都不动,屏住呼吸,然后破月的唇轻轻地,柔柔地贴到他的唇上。 很软。 长庚瞪大眼睛。 破月笑着朝后退,抱着手,一副无赖样:“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自你替我簪上牡丹永生花的时候就想了。 索性现在还不迟,还有机会。 长庚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唇,瞪着眼睛看她。 破月无赖起来,她转身,一点儿都不慌乱:“做什么?还愣着,不吃饭么?” 长庚猛地醒神,端了盆就要往出走,因为走得急,走得慌,一个趔趄,差点磕在地上,幸好手长脚长,掰着门板子才没摔。 破月看了乐的要死,她能想到以前长庚在天界上捉弄她是什么感觉了,又满心欢喜又情不自禁。 她飞着笑,声音脆的像银铃,长庚越听越窘迫,慌乱的将自己置到屋外,好一会儿心跳才恢复正常。 缸里的水依然清冷,他舀了一勺,将自己的手冰了进去,心静下来了,也神思仍留在破月身边。 等他将菜洗净,端了盆进门,却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又凝视破月的背影,最终将自己的唇角往下压。 破月喜欢成熟的男子,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波澜 不得不说长庚的菜烧的极好,卖相好、味道好,正是破月喜欢的口味。 因为天气热,屋内的窗户打开着,园子里送来青草的味道,长庚怕热,一餐饭吃的额上,脖子发了汗,破月因为体质原因,一年四季凉手凉脚,倒是感觉不出。见长庚白净的脸满是水,端着碗问:“热?” 长庚点点头。 破月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颗通透的珠子。 这还是东海的龙王寻了献给她的,叫什么定波珠,别的什么功用她倒是记不得,只知可以镇热纳凉。 于是她搁了碗筷,捏了陶瓷杯倒了一杯凉白,而后将珠子放了进去。 “咚”的一声,珠子闷声沉入杯底,杯盏下的冰霜慢慢发散,凉气慢慢袭来。 长庚觉得好奇,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比划:“这是什么?” 破月怕吓着他,于是反问道:“凉快么?” 长庚点头。 破月起身,单手执着杯盏,在屋内看了一会儿,而后将杯子藏在娄匡的背后。转身,对上长庚好奇的眼,她解释道:“这是个好东西,要是搁在桌子上就太招摇了。” 长庚想了会儿,比划道:“这东西从哪来的?” 破月重新坐下,边夹菜边胡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破月生怕他又追着问,索性自己扯开了话头。 “你今晚还在地上睡。”自第二天晚上破月看着长庚上床皱了眉头,他便拿着被窝在地上打地铺。破月看了有些心疼可仍就着他去了。 长庚点点头,然后将眼睛放在碗里,将里面的米饭刨的一干二净。 “今晚上屋内冷,你睡地上容易生病,就在床上和我一起睡吧。” 长庚放下碗,抿了抿唇,看着她。 破月哪里畏惧他打量的眼神,于是笑着顶了回去。 长庚别开眼,伸出手,又捏回来,来来回回四五回,才比划道:“我一个人睡在地上很好。” 他还是介意破月那晚皱眉。 破月可没想那么多,再说了不就是拖个男人上床睡觉么,她又不是第一回做,反正她手腕比他有劲,腰身比他硬,要是他敢做个什么,她还需要怕么? 长庚无法更改她的决定,只得用沉默以对。 可是他还是别扭,破月洗过澡,放下乌黑的头发,撑着懒腰上了床。长庚坐在椅子上,脊柱崩的如弦一样直,破月在床上躺好,对他招手:“快上来,反正不是第一次。” 长庚红了脸。 破月越发觉得好笑,从床头丢了他另一床被子:“想什么呢,我们躺一张床,各睡各的,各盖各的被窝。” 长庚僵硬的上了床,僵硬的盖上被窝,根本不敢朝旁边多看一瞄。 可破月倒是累了,她用手在眼睛上一阖,立马就入了梦。 长庚扭头,侧着半边眼睛细细的临摹她的眉眼,又顺过去看着她额前微微凌乱的头发丝。破月头发黑硬直,在夜里亮着华顺的光,其中有一根特别不听话,不知在何时攀上长庚的, 分卷阅读39 然后紧紧的缠在一起。 长庚怕弄疼了破月,只得将头别过去,挨着她的脑袋浅浅入睡。 原以为会心猿意马,一宿难安,哪知长庚一闭眼,就入了梦。 ———— 小芳从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一直哭,她爹跛着脚在门外喊:“小芳,莫哭了,你哭来,爹给你做主!” 小芳的娘站在厨房里揉面,听她爹这样说,当下扔了擀面杖,也不顾手里的面灰,粗着嗓子道:“做什么主?小芳鬼迷了心窍想嫁给那哑巴,啊,你这么大岁数了也糊了眼?” 小芳的爹一缩脖子,眼睛落了下去:“长庚人也不错,难道你忘了我这条命还是他捡来的呢!” 小芳娘冷呵一声:“捡回一条命有什么用,你这腿还不是瘸了?要说他医术真的好,为什么不把你这腿也保住?再说了崔员外条件在整个县城里都是数一数二,他要是纳了我们小芳,小芳便是飞到枝头做了少奶奶,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银钱不是哗啦啦的流过来?相比而言,那哑巴除了长得好还有什么能说的?” 小芳的爹是个耙耳朵,听她娘这么将也觉得有理,可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做妾,心里还是觉得堵得慌。 小芳听她爹都不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了,心里更苦,坐在床板子上跺了跺脚同她娘置气:“我就不当别人家的小妾,反正我不嫁,你说的这么好,要嫁你嫁去!” 小芳的娘虽然嘴巴毒,势利眼,可心里仍疼着女儿,见她如此半点不领情,气的挽了袖子就去踹门:“谢小芳,你给我出来,老娘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吃给你穿就是让你气老娘的?” 木门不扎实,被她一脚踹在地上弹了漫空的灰,小芳的爹瘸着脚来从身后抱着她,对小芳急眼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和你娘服个软难道你娘还会害你不成?” 小芳吓得爬到柜子上,抠着柜子边,边哭边往下看:“就不,我要是服个软,我明儿就被我娘抬到崔府去了,爹,你说有这么的娘么,那崔员外岁数都快赶上你了,我要是去了,不得被他吃的不剩骨头渣子?” 小芳的娘折腾了还一会儿,发现她当家的力气极大,根本不撒手,于是也卸了力,半靠在他身上,点着手指头指着小芳,气的满脸横肉直抖:“行,你有本事不下来,那你就好好待着,等崔家轿子来了你到时候也别哭爹喊娘!” 见事情真的没奔头了,小芳嘴巴更倔:“我什么时候哭爹喊娘了?我要喊也要喊长庚的名字!” 小芳的娘差点气晕过去:“你再喊!我把你皮削下来!” 小芳闭着眼干嚎:“长庚!长庚!长庚!” …… 入了夜,小芳还同家人置气,连她爹送的饺子都没吃。 小芳爹疼女儿,卷了旱烟坐在门槛上大口的吸着,小芳的娘呕的哭了一下午,原本发福的脸哭的更肿。 见男人坐在门槛上沉默抽烟,她揩着袖子也坐了过去。 门外做了庄稼的汉子扛着锄头赤着脚从水田里爬起来,经过小芳的门口时,笑着朝小芳爹打招呼:“叔!婶!” 小芳爹眯着眼睛回了,而后目光停留着黄土地上留下的宽大的脚印上。 他偏头,去问自家的女人:“刚刚那个是村里的铁栓吧?长得真壮实。” 小芳的娘冷他一眼:“怎么?瞧上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家小芳可许给崔员外了。” 小芳爹叹气,磕了旱烟半晌道:“他家送了彩礼没?要是没送便退了吧,我想了想崔员外岁数还是太大了,咋们小芳嫁过去能不受欺负?要我说还是找个老老实实的农家人,不求大富大贵,这一生能平安就行了!” 两口子说的都是窝心话,小芳的娘肩膀朝下塌,道:“越是求什么东西,越是什么东西不来,你想着那汉子身体壮能养活一家人,可你想过没要是男人有了个好歹,小芳嫁过去可怎么过?我们在万事还能撑着点儿,要是我们也去了呢,她能靠谁?当家的,你嫌崔员外家只是纳小妾,可他们家不论怎么说总得吃的喝的都饿不着我们家的小芳,再说,你病了这些年,屋里好几次揭不开锅,若不是我撑着,我们一家早就去讨饭了。” 说着,抹着眼泪就要哭。 小芳的爹也知道这些年家里过得苦,她娘遭了这些罪,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过也是自然,可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原先他也看好长庚,会医术,又认得字,生的斯文也是个疼人的人,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他早早的娶了妻。 命运当真是捉摸不透,他磕了烟灰,望着天际残下的夕阳,深长的,疲惫的,又无可奈何的叹了气。 小芳坐在屋内,依旧抽抽搭搭的哭,直到天都黑了,屋外的油灯熄了,她饿的肚子绞了疼,才小心的开了房门。 爹娘早就睡了,房门阖的紧紧地,桌子上放着一碗饺子,小芳跑过去端起来,碗里的汤还是热的,肯定是她爹热的。 她闷着头咬了口,眼里又要出水。 她知道爹娘为她好,农家生活清贫,若是没个什么大灾大难就这么过一辈子便很好,可若是有个什么事,就算把家底子缴个透透净净,也不知能不能把人换回来。 道理她明白,可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再说村里面和她玩得好的女孩都说妾不是什么好人家去做的,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背地里是要被戳穿脊柱骨头的,以后就算她回来了还不得看着别人指指点点? 所以她才不当人家的小妾呢! 长庚哥既然不要她,她便出去找个更好的回来,等那时事情定在铁板上,就算她娘再有话说也奈何不了她! 于是将饺子吃透,她回了屋收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就准备小心翼翼的离家出走。 才将将出了院门,背身小心的阖上院门,正转身猛地瞥见身边立着一个人。 她背后汗毛窜起来,抖着声音:“你是谁啊?啊?” 那人转身,一双猩红的眼血一样的粘稠,獠牙尖尖在月夜下亮着透骨的光。 小芳凌乱的朝后退,那人步步紧逼,她感觉到那人的手从后方捏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一歪,刺入自己的獠牙,在死亡袭来中,小芳隐隐约约听到那人阴冷的吐道:“第一个。” ☆、干尸 一大早破月是被吵醒的,长庚躺在床上睁开眼,支棱耳朵听,破月撑着胳膊,将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问:“怎么了?” 长庚摇摇头,下床披上外衫,将门开了。 院子外满满的围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小芳的娘,她哭的整张脸都肿了,小芳的爹一夜白了头,立在那,弯曲的脊背像是被风折断了的胡杨树。 长庚皱着眉,破月走过来瞧了,抱着胳膊,啧了一声:“哟,他们 分卷阅读40 这是干嘛呢,这么一大群人。” 长庚也不知,他将门栓取下,从屋内跨了出去。 屋外村民们挤了一圈,站在前面的是十几个中年妇人,正在安慰着哭泣的小芳她娘,她们见长庚出来了,那喋喋不休的嘴一闭,瞪着眼睛看他。 小芳的娘捂着眼睛,哭声也顿了,见长庚好好地站在她跟前,她五根手指捏的紧紧的,嘴皮子直哆嗦,“你你这魔鬼,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说着就要扑上去打他,长庚不察,白皙的侧脸被她的巴掌豁到,留下一长条红印。 破月看的眼睛突突一跳,大步一迈,胳膊一用力,见她的手捏住,狠声道:“你这妇人当真好不讲道理,长庚在家待着好好地哪都没去,反倒是你们一大早就过来找茬!是欺负我们家长庚么?” 我们家的。 长庚抿抿下唇,将自己的得意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然后走过去扯扯破月黑色的剑袖。 他摇摇头,比划道:“别和她计较。” 也只有他胸怀才如此宽大了,破月心想,冷哼一声,丢掉手里妇人的手腕子。 小芳的娘跄踉往后一退,肿成一条缝的眼朝周围望了一圈,身边的人群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直接上去质问长庚,小芳的爹今早受的打击过大,枯瘦的脸蒙了一层死灰,哪里指望的上? 她干脆往地上一坐,捧着自己的脸嚎哭道:“我不活了,我就小芳一个女儿,如今她死的这么惨,凶手在面前也抓不到,我不活了!” 周围的人听后,想到小芳的死状内心戚戚然,可长庚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哪里会是做那种事情的人? 于是有人拉着小芳娘的胳膊,劝慰道:“会不会不是长庚,小芳的娘莫不是弄错了?” 小芳娘用哭肿了的眼恶狠狠的一瞪,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会乱讲?我家小芳死心塌地的要嫁给这个小哑巴,哪里知道这哑巴不知好歹,拒绝后赶紧娶了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妻子,如今我家小芳仍对他有好感,昨个夜里趁我和她爹睡了,又收了衣服出走,她出了去找长庚能去哪?若是今日她真的和长庚有个什么首尾,我该认的也就认了,可他呢!”她凶神恶煞,似要将长庚整个人嚼了吃尽肚子里去:“我不说什么负不负责任的话,我只说,你怎么下得去手,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小芳好歹还叫过你哥,你怎么忍心将她,将她……” 说着,又捂着脸哭起来。 众人感同身受,一夜之间失了独女,小芳娘和小芳的爹哪里还有个盼头! 可长庚生的一副书生斯文相,又会医术,一向慈悲心软,哪里是那种作恶的人?于是众人都对小芳娘的指责带着怀疑。 这时小芳的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一双亢红的眼盯着长庚:“若是没有半点证据,我们会怀疑长庚?你们别忘了长庚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了他,我早就不知躺在地下烂成骨头瘫子了,可事实如此,我们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他?” 说罢,他摊开自己的手,只见里面有一块洗了发白的蓝色衣边布角,它的边缘尽是毛刺线头,一看就是生生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他晾着那布头,比树皮还苍老的手阖在眼眶上:“这是小芳手里扯下来的,你们看这和长庚身上这件对不对的上?” 大家凝眸一看,果然长庚的衣角有一块破损,拿小芳爹手里的一比对,正好合的上。 长庚皱着眉,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后退一步,踩到软软的地上,背后贴上火热的胸膛。 是破月。 他扭过头,只见破月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道:“长庚将脚挪挪,你踩疼我了。” 长庚垂头,果然那柔软的地面是破月的脚,他讪讪,摸摸自己的鼻子,跳到一旁,直面众人无声的怀疑,慢慢比划:“不是我。” 为首的男人真是村子里的村长,村里一向安宁平和,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了,如今村子里出了命案,他自然要出来为死者的父母主持公道。 可长庚的为人他也不是不知,他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如今物证在人家手里握着,他也只能摸着胡子例行公事的问道:“长庚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你说说为何你的衣服角在死去的小芳手里握着?” 小芳死了? 长庚和破月相视一眼,暗暗震惊。 长庚朝村长面前走了一步,比划道:“昨天晚上天黑了,我便和破月休息了。这衣服角到底什么时候被扯掉的,我也不知。” 村长又问:“你的妻子自然会替你说话,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人证么?” 长庚摇头。 这要怎么办?就算村长相信他也不成啊,这么多人站在这儿看着呢。 小芳的娘见村长迟疑,从地上爬起来,点着他的鼻子道:“你个魔鬼!吃人的怪物,你这辈子哑巴就是上辈子作孽的报应!可怜我女儿才这么小就死在你手里,我胡娟就是折腾一辈子也要把你这人渣送进牢里!” 她嘴大口臭,喷的唾沫星子到处都是,破月屏气将长庚拉到一旁,也上了火气! 凭什么她口里口外尽没有个好字,小芳又不是长庚说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小芳的娘,看着她浑身狼狈,一张脸哭的肿如猪头,又失了独,终究是怜悯占了上风,压了火气道:“长庚傍晚回来后便没有再出去过,你说长庚杀了小芳,好,我问你傍晚时小芳可出了意外?” 昨个傍晚小芳正同二老唱反调,气的胡娟恨不得打死这不成器的女儿,可谁知今早晨起来在门外就看见了她凉透了的尸体,她如今还觉得自己处在梦中,全靠着一股要将凶手找出来的念头撑着,不然早就滚到地上去了。 见她不说话,破月又道:“自那之后长庚便待在屋里一直没有出门,他是我的丈夫,若他有什么动静,我自然是第一个知道,可这不是长庚做的,你休想将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也别想欺负他不能说话!” 长庚站在破月身后,轻轻抿唇,及其自然的接受破月的保护。 直到破月将这狠话撂完,她自己也愣了下,什么时候她将长庚当做心里的瓷娃娃,手里的朝露珠。 正想着,长庚从她的身后绕出,对众人比划道:“小芳不是我杀的,我会一点儿医术,让我去看看尸体。” 村长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如果人真的是长庚杀的,他怎么敢看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奔向小芳的家。小芳的尸体早已被村里的老人收殓了,身上盖着白布,放在卸下来的门板上。 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打击不论是谁也受不住,小芳的娘原本就是撑着一股气儿,如今又看到了女儿的尸体哭的抽不过来,直接倒在地上,小芳的爹接着自己的婆娘,紧 分卷阅读41 紧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脸色灰白,对长庚道:“你去看,去看看有什么名堂,又有什么好辩解的?我倒要听听小芳都抓到证据了,你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长庚喉头一涩,瞧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到小芳的尸体旁边。 白的发干的布搭在小芳的身上,被风吃的有些鼓,长庚蹲在她旁边,将白布掀开。 破月长腿一迈,也蹲在他跟前,问道:“如何?” 小芳身体早就僵硬,脸色白的如石灰,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再说他是男子,再细致的检查他也做不了了。 可破月可以,她凝神在尸体上看了会儿,忽的在小芳的脖颈处看到两个小小的圆孔,芝麻大小,像小痣一样,若是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 她探手一摸,那里的血迹早已干涸,黏在那,可既是如此,破月仍是摸到了下方两个异常的凸起。 她皱眉,站起身子,环顾房舍的四周。 小芳家是典型的农家院落,屋子前是青石铺成的小路,小路左右种满了小菜,亦或是小女儿姿态,在院落的篱笆边种满了小而艳丽的花。 一切是那么的平常。可破月觉得不对,太不对劲了,从一进来她便觉得自己脖子后的汗毛立了一层,如今站在这里,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盛。 她凝眸,继续环视。 院子内除了人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鸟叫声没有,她可以理解,这偌大的院落连一只昆虫都不清鸣一声,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皱着眉,从怀里掏出用来和任平生通信的符纸。 符纸乃是魔界的法术,对妖魔之气也有反映,只见她将手里的符纸一挥,院落无风,符纸自己飞到院外的某处,在从纸底窜起火,一下燃了起来。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破月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对小芳的爹道:“小芳的死和人无关,是邪物作遂。” ☆、打赌 邪物? 众人大惊,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生活了这么久虽然听说过,可谁也没见到过。不由对破月所说的话产生怀疑。破月暗暗叹了口气,只得看着长庚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瞎掰:“实不相瞒,我乃茅山道士任平生的俗家大弟子,因为红尘琐事牵绊着,所以法术学成之后便下山了。” 破月长得艳丽,可穿着一身黑衣将她整个人衬的肃穆,加之她站在那不说话光是眼光扫来就让人无由感到威压,众人也便勉强信了。 只有破月暗暗低头,心里默声道,对不起任平生又把你拖出来溜了。 而此时,坐在魔王殿的任平生正端着茶杯子批阅奏折,忽的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他探眼看向窗外,只见眼光明媚,树影婆娑,不知凡间此时是不是白日,魔尊又在做些什么。 可一想到魔尊此番下凡乃是和长庚缔结三世姻缘,他的那颗心又如同被人掐了一样疼,过了好久,才让自己缓过神。 既然此时他不能陪着魔尊,可是替她也是极好的。 ———— 小芳的爹听到她将责任推到邪物上,眼睛瞪着像铜铃,干瘦的脸板的像下品棺材板上的沟壑,他哆哆嗦嗦梗着脖子道:“邪物?你别想用这些东西糊弄我!这明显的证据在我手里捏着,我谢大河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替我死去的女儿讨个说法。” 村长也问道:“长庚的妻子,你既说是邪物作祟,可有证据。” 破月这辈子听过许多称号,有人叫她魔尊,有人叫她司罚上神,还有与她亲近点儿的人叫她破月。 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长庚的妻子。 长庚是长庚,她是她,她唐唐的魔尊何时作为谁的附属品出现过。 于是她凝眉,正色道:“叫我破月。” 村长愣了愣,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破月,那你说说你为何要这般说。” 破月一撩衣袍,蹲在小芳的尸体旁,掀开重新盖好的白布,翻着她的脖子将那咬痕指给村长看:“这伤口正恰留在小芳的动脉处,看着两个小洞的距离,当是上下齿一左一右刺入而成,小芳的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这种伤口普通人是不可能弄出来,而我在三界……在茅山上,知道能留下这种伤口的唯有僵尸。” 差点说漏了嘴,还好破月反应的够快。 索性村长被她话语里所说的僵尸二字所骇住,当下和身后的村民齐齐变了脸色。 连长庚也皱着眉头看她,眼里充满了质疑,仿佛在责怪,你这也太能扯了吧。 见他不信,破月长眉一挑,捏着长庚的下巴,对着村长扯开他的嘴:“你看,小芳的伤口明显是两个牙印,若说是人为。”她捏着长庚的两腮,肌肉受力压迫,长庚的嘴自然张开,露出莹白的牙齿。 “哪里会有那么尖细的獠牙?” 村长点点头,也十分认可,再说了长庚是他看着长大的,慈悲的有些迂腐,莫说杀人了,就连杀鸡村长也不觉得他能狠的下心肠。 可谢大河认定了死理,小芳同任何人都没有恩恩怨怨,唯有长庚被她缠的不耐烦,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别说什么牛鬼蛇神了,他谢大河活了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事,还不知人心比鬼怪更加邪恶,更加令人可怕? 只见他冷哼一声,拍开身前挡住的村民,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长庚,而后又扫了一眼破月:“你说是僵尸杀的,好,我姑且认了,可你怎么能证明这僵尸和长庚没有一点一丝的关系?毕竟是他拒绝了小芳后便出了事,若说巧合也太离奇了吧!” 村民们这是听出来了,谢大河站在这胡搅蛮缠呢!本来因着小芳的惨死,对这两个失独的夫妻还带着同情,如今听了此话大家脸上都上了鄙夷之色。 果不其然,谢大河接下来说道:“要我不追究也行,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多说也无益,可如今我女儿死了,妻子也成这个样子,我的家便是散了,你说说你得怎么赔我?” 村长这是听明白了,原本以为这二老是为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的,哪成想女儿死了便光想着要如何讨银子花,于是凝了眉语气不善的偏头道:“谢大河,你女儿如今还没安葬,说这些不怕太让你妻子寒心么?” 谢大河哪里怕他妻子寒心,原来他病的气如抽丝,家里连锅都揭不开,若不是婆娘撑着,哪里能够活下来,既然家里是婆娘说了算,哪里还敢再求生个儿子,只能每日每夜安慰自己等女儿生了孙子贯了自己的姓也算是延传香火了。可没想到女儿惨死,妻子又崩溃疯癫,还不如在此时讨一笔钱再娶个婆娘生个大胖小子! 周边的妇人听了他的话,都替谢小芳的娘寒心,可男人就是这样,血肉离去的伤心不过片刻,他们终归朝前看,往最有利 分卷阅读42 的方向看,有人说男人太过凉薄,可也有人说男人为了成就大业不得不割舍所爱。可究竟怎么说,怎么看,千万个人便有千万个看法。 破月被这个男人的薄情所惊,他们魔界低等魔物况且还有舐犊情深,哪知凡人在此还比不过动物。 她心里暗暗摇头,忽然余光瞥见长庚,想到他在九重天那么决绝的拒绝那些仙娥,那么绝情,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对她这样呢? 由爱生怖,破月因为此一颗心忽上忽下,一会儿轻如羽毛,好似一阵风就会让它飘走,一会儿重如秤砣,落入深潭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长庚仿佛感知到了她游离的心,那双修长的白指头捏过她的手背,极轻极微小的摇了摇,而后弯着眉眼同她笑笑。 破月回望,一颗心安定,也有了底气去面对谢大河。 直面谢大河脸上急不可耐的算计,破月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谢大河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两,给我二十两这事我就了了,否则我就将这证物交给县太爷,物证既在,你们进了牢房轻则吃顿板子,重则杀头流放,你们好好想想!” 周围的村民被谢大河的无耻所惊吓到,议论纷纷也悄悄地和他拉开距离。 谢大河见状,冷笑瞥了周围一圈,磕着自己的旱烟斗道:“怎么,瞧我谢大河做事太恶心?我告诉你们,如实你们遇到了和我一样的事,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做,大家都是臭虫看茅坑的王八,谁都别嫌臭!” 这么光明正大不要脸的人,破月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突的想起了那个有着苹果脸的小芳,那么爱笑,那么爱哭,那么的生气勃勃,原以为那样的女子定是家里嘴里紧巴的不行的,哪知人死后那些附在她身上的爱也如雾气一样消散了。 她淡淡一笑,细长的眼睨着谢大河:“二十两便将所有的事解决了?” “对!”谢大河连盹儿都不打一个。 破月笑的更加开怀,只见她拉起身后长庚的手,细细凝望那双缱绻的眼,而后回头,歪着脑袋,一副桀骜不驯不将天地放在眼里的模样。 浓厚的煞气压得那些人太不起头,唯听见那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道:“二十两难道就能买了我家长庚的清白?我破月有这个钱也偏生不给!谢大河,你要钱,要的难看,要的让我恶心,我就算踏遍三界上下,东海深颠也要将那吸人血的僵尸找出来!可不能让长庚生生背了锅!” 小村庄的妇人多以丈夫为天,在大一丁点儿的场合里颇束手束脚,生怕自己一不小气便让那些长舌妇抓住了准头,可破月此番话语,铿锵有力又带着自信到狂傲的放肆,她们非但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向往道,原来女人也可以活的这么洒脱,不需要这么畏手畏脚的藏在男人那片大的阴影里。 谢大河一看破月非但不上道,反而还用话抵的他没办法,他恼羞成怒,攥的手里的旱烟斗差点折成两掰,怒气冲冲道:“好好好!我看这物证在我手上,你们能翻得出什么天,能找出什么僵尸!村长你听好了,不是我不讲道理,是他们欺人太甚,我看到时候僵尸找不到,这牢饭他们得吃一辈子!” 说实话,村长也不大相信世界上有僵尸,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奇闻异事没有听过,可吸人血的僵尸他还真没看过。 可小芳的爹的确吃相难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人是长庚杀的,连赔款都算好了,于是村长摸摸自己的胡子,道:“如此,便给长庚两口子七天的时间吧,你们既然说是僵尸所为,那我便让你们找出来,这七天你们不论去哪都得给我报备,不能离开这个村子,否则就当你们畏罪潜逃,如何?” 破月点点头,微微抬抬自己的下巴:“好,一言为定。” 说罢,后转头去看长庚:“长庚,你信我么?” 长庚微收下巴,抿唇笑的有些腼腆,比划道:“我应该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末了,又比划道:“破月,有你在身边正好。” 破月眼神飘乎乎的移向别处,长庚说的软和话可正好听啊,她的心里好像有蚂蚁一边爬一边轻轻咬着她的肉,每咬一处,那伤口便又长出一个长庚出来。 ☆、瘴气 时过正午,日头照在人身上像蒙上一层欧热的棉被,汗向水一样顺着脊背大滚的往下流,破月已经好久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了,自三界太平以来,她住的地方尽是三界福祉圣地,温度舒适,她哪里会知道凡间的夏日这般热? 长庚走在他前面,衣服后背也汗的湿透了,破月因为热,手脚没力气,走的也慢,长庚扯开自己的袖袍,将灼热的阳光挡下一小片阴影,好给她避暑。 直到进了屋,破月一撩湿透的袍子,仰身将自己摔在躺椅上,手指头间都提不起力气,长庚提着桶,从水缸里冰了会儿凉白,而后将水递过去。 破月闭着眼,将水咕完了,睁眼,看着窗外的惨白的阳光,道:“这么热,别说是僵尸了,连我也不愿意出来。” 长庚想了会儿,拿来纸笔,在上面写道:“他们说僵尸喜爱阴湿,白天日光大,它们不会出来。” 破月靠在躺椅上,瞅了一眼,好奇道:“你还知道这个?” 长庚有些羞涩,握笔又写:“我在书本子里看到的。” 破月称奇:“我本以为你只会看些四之类的,没想到也会看这些。” 长庚抿唇,写道:“那些奇闻志异,我在闲暇之余也会看看。” 奇闻志异么?破月暗中思忖,她好奇人间是怎么记录三界的,于是她勾了抹笑望向长庚,问道:“那有记录魔界相关的么?” 那眼神娇如洛阳皇家庭院里晨起的牡丹,含苞待放,欲拒还迎,别是一副慵懒引诱的意味,长庚喉咙猛地一上一下,如同逃避一样垂下眼帘,而后试图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笔尖上,可注意力并不是说收就收,说放就放,就是手机械的握着笔,可自己的心思早就去留意她呼吸声淡淡的幽香了。 破月将自己的脑袋凑过来,盯着纸张上的字,在长庚跳的快要停掉的心脏声中淡淡啧声,“魔界中人均是三头六臂,以乳为目,眼若铜钟?” 长庚微微皱眉,听她的说的,怎么感觉颇为遗憾? 长庚好奇的望向她,那如同小狗一样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不是?亦或是,你见过?” 破月轻轻笑道,傻小子,本尊不仅见过呢,本尊就是那传说中三头六臂,以乳为目,眼若铜钟的魔呢! 破月轻轻笑道,又转身躺回竹椅上,她发现自己的在长庚的面前越来越懒散,好像一滩水融入江河,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舒适,无需时时绷着她魔尊的人设。 长庚也好像习惯了这种相 分卷阅读43 处模式,破月是她的妻子,可她不会做饭,不会缝补,甚至连洗衣服也不会。如果这要是传到村子里那些长舌的妇人耳中,她们定会好好嚼一遍,可是长庚觉得破月生来便不是与这些凡尘琐事和在一起的,她明亮,耀眼,好像日头也会因为她的笑而璀璨。 她不是神明,却光耀大地。 午饭是长庚从后院里摘的槐花,他屋后有片小小矮仄的山峦,其中大树遍地,枝丫交接,那一颗不高的槐树也缩在群树之下,得不到阳光,没感到点儿热乎气,连花期都比旁的慢了些。 长庚看见它开了花,便提着篮子摘了好多回来,破月躺在竹床上,瞧他提了一篮子姣白香甜的话,忙伸长脑袋:“长庚,这是什么花,你摘这么多回来作甚?” 长庚将篮子里的杂枝叶捋完,用花朵摘下泡在新打来的井水里,而后才擦擦手,对他比划道:“槐树花,能吃。” 破月的目光从花移到长庚的手,最后停在手背上那颗要滚下去的水珠上。 而后她走过来,及其自然的用指腹将那颗水珠挑走,陌生的皮肤相接给长庚浑身带来一种战栗,好如吃了辣,身子瞬间炽热难挡,灵魂想要蹿入天,寻求白云的软,又如要遁了地,在泥沼里好好滚一滚。 可触摸这是须臾,当事人丝毫没有发觉她的动作给这个男人带来多少绮思,她化身为桨,把平静无波的湖面搅得天翻地覆,可她浑然不知,无辜的轻悄悄的上了岸。 湖水啊,你只能怪你招惹了一个处处留情却毫不知情的人。 长庚垂眸,默默的将槐树花洗净,花心流了甜美的蜜水,粘在他手背上在,怎么也洗不掉,怎么也洗不了,亦如他的爱情。 只要她活着,就算要他死又如何?又怎么呢? 破月重新躺回竹椅,长庚没了她在身边,也开始忙碌起来,将花朵从水里起开,下过在热水里轻轻过一遍,祛除微涩,而后拌入面粉,在掐着劲儿揉揉,放进蒸笼里的隔板好好汽一汽,花的甜,花的香,花的软便悄悄地钻入面粉之中。 破月从未见过如今新奇的吃法,知道长庚将碗筷端上来,她捏着筷子瞪大眼道:“这能吃么?好吃么?” 长庚笑笑,伸着筷子夹到自己的嘴里。 口舌留香,甜糯兹软。 隔得多远,破月便闻到了,她急不可耐的夹了一筷子喂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嚼,再夹了一筷子,直到将一蒸笼的槐花吃完,她才满足的闭上眼,放下筷子道:“长庚,这个不错,咋们晚上接着吃。” 咋们。 长庚抿抿唇,对上她期待而睁开的眼,缓缓的摇摇头。 “为什么?” 破月不懂,她在魔界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都是随着她的心。 可长庚仍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拿来纸笔上写:“吃的多,你会腻的。” “腻就腻,若是吃腻了再换一个不是?” 长庚眼里黯然渐生,而后一笔一划写的及其用力:“情深不寿,若是喜欢得慢慢的,此才能长久,若是太浓太烈,都好不过太久。” 破月慢慢的看,心里有一个石头被里面一只叫长庚的小虫从里面顶开。 她单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刚想说,怎么会呢。 却看到长庚的眼,那么驻定,好似她就是那个负心人一般。 可她什么时候是那种负心人,若她喜欢便要浓的如火焰一样炽热,轰轰烈烈,那些细细长长的流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遇见了长庚,那么慢热的一个人,做什么事都缓缓地,她走了好几步,要回过头才能看见他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后。 是她太急,太炽热?还是他太慢,太温吞? 破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天色暗了,长庚又在厨间忙碌,她凑过去一看,果然又是平常的饭菜。 可她也只是撅撅嘴,埋怨道:“以后要多做。” 话说完,她看见自己倒影在水里的那种脸,哪里古板,哪里木讷,那生生的是一个少女怀春娇羞的脸。 她愕然,可还没等她细思这些缠绵的女儿心是为哪般,忽的见空中一闪而过的黑色。 她从怀里扔出任平生给的符纸,那黄色笑纸遇见紫色的气蹿成一道荧光的火在空气中慢慢显现出“瘴”字。 是瘴气! 破月心口一凛,这僵尸难道又和通天教主有关? 正思忖着,只见村里的东南方血光一闪而过,破月连长庚都未告知,长腿一迈,朝着肇事处跑去。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寒光刺赖着大地,农户因为第二日还要种庄稼,天才擦黑,便熄了油灯歇息了。是以如今不算太晚,整个小道却没有一个人,风寒呲呲的刮着,树枝狂摆,阴气将盛夏的暑气生生压了下去。 破月细细凝视,耳尖微动,听到浅浅的水流涌动声,她凝神细视,探着那声音的来源去,忽的背后一阵阴风,有什么细碎的东西撩过她的背脊。 胆敢宵小,竟敢在她魔尊头上撒野! 她勾唇冷笑,翻身擦过那物什,飞旋的腿狠狠的扫向身后,却被一双干枯的手捏住,他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破月,贴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享受的闭上眼道:“好纯粹的阴气。” 废话!她破月阴年阴月阴日在魔界阴气最重的地方出生,哪里可能阴气不重,煞气不多! 可这僵尸浑身白枯的死皮,眼眶皱的层层叠叠,猩红的眼像从血里泡了刚拿出来般,更不遑说他的右手还拖着一个早已断了气的尸体。 他呵呵的笑着,将手里的尸体扔下,尖尖的手指朝破月刺过来:“这么个好东西,若是吃了你我得长多少年的功力!” 破月一脚将他袭来的手踹开,因为力气用的太大,自己也生生退了几步,正想拿出昆仑剑,却发现那剑柄被她早已遗留在魔界,如今她没有神力,又没有法器,即使面对这个低等的将士也颇有些吃力。 那僵尸分明看出她的迟虑,裂开满口的獠牙,对着满月吸纳天地灵气,而后破月看到他浑身上下长起白毛,脸上的筋鼓了出来,皮掉了半边,而后朝她速度极快的飞了过来。 是飞尸! 破月大惊,扔出怀里的符纸,却发现这僵尸极聪明,速度极快,擦着地,躲开符纸直直朝她飞来。 要是被这么个玩意咬一口,破月觉得自己肯定要将身上擦破皮。 于是她将全身力气灌在脚步,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却不想这僵尸的身体软绵绵,她一脚陷了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飞尸冷冷一笑,尖尖的手握紧破月的脖子,而后将自己的脸贴过去。 它凑的越来越近,破月甚至能够闻到他口中的腥臭,就在她被它掐的翻白眼之际,那僵尸背后贯来一股大力,生生将他扯开。 分卷阅读44 是长庚!破月微微睁开眼,宝贵的空气像水一样灌入喉咙。 坏他大事,飞尸气急败坏,直接横着一双手朝长庚刺去,长庚并不会武,略略阻挡几下,便被飞尸逼得无路可退,就在破月瞪大眼,眼睁睁的看着飞尸贴近长庚时,那飞尸抱着冒白气的脑袋失声痛叫,迅速蹿飞。 长庚紧紧捂着自己的手掌,朝破月笑笑。 破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扯着长庚的胳膊,忙问:“长庚,你有什么有受伤啊?” 长庚被他扯得手心流出更多的心,破月看到,忙的放下,又是心疼又是心虚。 长庚又好的笑笑,摆摆脑袋,比划道:“破月,别担心,我是纯阳体质,这是阴物最怕我。” 破月嗯了一声,颇为失意的低下脑袋。 长庚当然知道她在自责,于是牵过她的手指尖,比划道:“破月,我是你的丈夫。” ☆、崔宅 我是你的丈夫这一句话包含的太多太多,破月心海掀起波浪,她别捏的咳了声,收回自己的手指,朝着瘴气远去的地方望着。 瘴气在空中完全散去需要些时间,于是在空中可隐隐约约捕捉到它逃窜的方向,破月站在土丘的顶端,借着皎洁的月光,看见村子越往东南处瘴气越重,直到一个宏伟宽大的宅子全然被罩住,宅子的门前立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原本是用来给行人照明用的,却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那里树枝摇摆,如同一双双惨死之人朝上伸着的双手。 破月看了会儿,指着问向长庚:“那宅子里住的谁?” 长庚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想了会儿,捡起一小节树枝在沙地上写道:“崔府。” 哦,破月并未听说过,可仍十分了然的点点头。 长庚瞧她眼神飘忽,左手不自觉的握紧便什么都懂了,于是又在地上写道:“小芳的娘便是与这家说的亲事。” 破月长眉一挑,看向他。 哟,这就有趣了,这崔府里住着的可不是什么善角,没想到还曾经和小芳说过亲。 长庚将木棍丢弃,拍了拍手里的沙土,指了指上了西梢的月,比划道:“天色不早了,在这么蹉跎下去天都快亮了。” 破月看了看天色,也觉得自己的眼帘听了长庚的说辞后也越发的沉重起来,于是捂着自己打哈欠的手朝回去的路走道:“长庚走吧,先回去睡,明天的事儿明天再急。” 见后面没有声音,破月放慢脚步,朝后望去。 长庚正踩着她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跟着她,见她转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手忙脚乱的比划:“我跟着你,免得踩到什么东西。” 长庚一扯白,耳朵就红的不像话,破月看破但不说破,相反就着他道:“那你可要好好跟着,免得踩到什么不该踩得。” 长庚默默地垂下头,紧紧的跟着她,好像无论她去哪,他都义无反顾。 ———— 第二日,长庚和破月怀里踹了个窝头便朝着崔宅走,破月长得好,虽然嘴皮子不怎么利索,可她带着长庚这个天然的讨喜符走到哪,哪的妇人都十分乐意告诉他们打听的事。 据说这个姓崔的员外原本是在京城里当得官,可人老了念乡念的紧,便要自己的下人捐了土地成了村子里的员外,他为人和善,在村子里从来不摆官场的架子,也对村里想要考取功名的秀才们极好,甚至还给他们介绍京城里的大儒。 只是,按理说,这么好的员外村民们遇见了便是天大的福分,可村子人简单,每家每户有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这崔员外啊好是好,除了喜欢讨小老婆。 若说大户人家讨小老婆都是寻常见的,可崔员外年过七十,一年还连着讨几任小老婆,崔宅大规矩多,那些嫁进去的姑娘们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也有娘家人想的没办法过来央崔老爷让他们见一面的,可崔老爷都拿着银子好颜拒绝了,说什么他的妾室不能沾染外面的浊气,要好好的待在屋子里替他再生了个大胖小子。 除了这般,其他方面他对村民都是极好的,对他的姻亲也是能照顾便照顾。是以,还是有不少的村民愿意将女儿嫁进来。 破月一边听一边嚼着手里的窝头,将一个窝头吃完,她偏过脑袋问长庚:“你还知道别的什么么?” 长庚摇摇头,掰下手里一半的窝头递给破月。 破月自下了凡尘饭量就大了一倍,长庚看在眼里,一早就暗暗记下了。 破月再自然不过的接过馒头,往嘴里塞,冷笑道:“昨夜里我瞧那崔府阴气重重,重的连上面的月光照在下面都煞白煞白的,这崔家的员外怎么都不像他们口里说的是个好人。” 长庚没有破月有能耐,但他阳气重,对周围邪祟之事有天然反应,曾经他经过崔宅时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可正让他说个一二三来,他也不知从何处说起。正想着,破月在身前突然停下脚步,随手拍拍手里的碎屑后抱着胳膊看着崔宅冷笑道: “前不栽槐,后不栽柳,院内不栽鬼拍手,长庚你看看这崔宅是不是把这些都占了个全?” 长庚看过医术,也读过四书五经,对于鬼怪志异也微有涉猎,但独独对风水之类的一窍不通,可他凝眸瞧去,只见炎炎夏日里,崔宅前方的槐树投下厚重的树荫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院后种了半山的柳树,院内还植着梧桐,崔府青砖蓝瓦组合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觉得突兀。 崔府的大门紧紧阖着,破月移了移腿,准备去敲门,她眼睛直视前方,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还好长庚一直留意着她,袖子一动,将她的胳膊架了起来,破月脑袋别在胳膊肘下,胳膊又被大力别着高高举起,实在是难受极了,可长庚还不知,破月的目光拐了好大的一个弯,才捉住长庚的脸:“长庚,你想谋杀我么?” 长庚目光扫下,见自己将破月的胳膊别着,让她的脑袋下垂这压根抬不起来,才连忙手忙脚乱的跳开。 唉,如今的长庚纯情是纯情,但也实在的让破月偶尔有些头疼,若是还是天庭里那个古灵精怪的长庚便好了。 想是这样想,可她还不是心里念着抠着这个叫长庚的人? 破月撑着树身站起来,她低垂着视线,原来绊倒她的是槐树上长的藤蔓,见惹人注意,先前拦在路中间的藤蔓像有知觉一般簌簌爬回槐树上,恰好空中落下一只飞鸟停在树身上,还不待歪着脑袋看着行人,就被身后蹿过得藤蔓拖到阴暗之中。 破月看的心里发毛,对长庚道:“这里的精怪甚多,我们可要当心点儿,不然就被他们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长庚刚点头,却看见破月的头上挂着一片枯叶,忙要走过去替他摘下来,差点踩到藤蔓 分卷阅读45 。 “长庚小心!” 破月大惊失色,她紧紧蹙着眉头,手臂一探,欲要抓住那藤蔓,却不想那藤蔓慢慢悠悠根本不搭理他们自顾自的缩回槐树上。 怎么回事?破月满心疑虑。长庚走到破月身边,想了会儿,捡了根棍子在地上写道:“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做了自己人?” 自己人?哈?自己人,她破月就是混的再怎么惨淡何须和这些邪祟归位一类? 她嘴角不可自持的抽动,却见长庚又写道:“昨天我们吃了蒸槐花,体内还留着槐树的气味。” 破月盯着树干,回头看了眼长庚,又掉过头,将自己的手按在藤蔓上。 果然,那藤蔓若不是顾忌着她身上残损的煞气,欢腾的只差缠上她的手臂好好乐一乐。 不管怎么说,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于是他们大摇大摆,颇有狐假虎威之势,一边将心提在手上,四处瞄着一边敲响了崔府的大门。 三声清响透着厚厚的木门,院子内传来提提哒哒的足音,但闻一道苍老的声音摩擦过铜梢子,大门开了。 破月长庚一左一右的站着。 老人撑着门扉,皱着眉头打量道:“你们是?” 破月拉着长庚的袖子,准备做出一个新婚夫人质朴纯洁的笑容,可惜她长眉一挑便上了几分肃容:“你们家老爷在么?” 崔老爷年过七旬,童颜鹤发,他耳力极好,听到有人唤他,提着鸟笼子从花雕门走出来:“谁找我?” 仆人见他来了,退身将门敞开:“老爷,就是这二人。” 崔员外身穿蓝色捧寿纹段子,雪白的头发丝被梳的一丝不苟,眼球浑浊,整个人看上去也不精神,他先是看了会儿长庚,才招呼道:“长庚找我有何事?”又侧过头,一双贪婪的眼睛黏在破月身上:“这位是?” 长庚不动声色的将破月挡在身后,朝他抱拳道:“崔老爷。”他比划。 崔老爷见人被他挡住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又提着鸟笼佝偻背朝回走:“长庚找我何事?” 长庚欲向他比划,却发现他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他一急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破月将他伸在半空的手握住,而后慢慢的压向自己的裤侧,和他十指相扣,拭去他掌心的湿汗。 她飞速的将宅子的布局守在眼底,而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道:“崔老爷,我是长庚的妻子,刚过门不久正拉着长庚在村子里到处认人呢,听人说你德高望重便要瞧瞧。我们小夫妻两如今生活拮据没带什么礼物来,还请你莫要见怪。” 若说放在往日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破月是怎么都不会的,可她每晚梦见那个满嘴胡扯的长庚,醒来时也在不知不觉得中将他的性格也融入到自己身上去了。 崔老爷坐在香案桌旁的太师椅上,抬了抬眉毛:“免了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谈那些俗物倒是生分了。” 破月又笑:“本来长庚还有个相熟的妹子还说要嫁予你呢,只可惜。”说罢,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未迎进门的小妾就这么横死在家里,崔员外也颇为伤心,“原本那丫头的母亲说要将她许我,我瞧她年纪小本有些不愿的,可她长得好,我想着要是放到我跟前来也十分不错,可惜那姑娘命薄,就这么去了。唉——” 他长叹一声,老仆在一旁招呼长庚和破月落座,又66续续走来几个丫头上来茶水。 破月坐在长庚身侧,两根眉头差点挤到一块,不停的盯着走去走去的丫头。 崔员外又道:“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啊我最能理解,如今那丫头去了他们家可要怎么活?我总不能这时候将聘礼拿回来逼死他们吧!不若做个人情也给自己积点儿阴福。” 他话语一落,院子里的丫头和仆人俱道:“老爷仁慈!” 崔员外满意的端来茶水,润了润嗓子。 破月听了,心里冷笑,却也继续恭维着,如此又说了几道,便找了些理由推脱出门了。 破月在回去的路上问长庚:“你觉得崔宅如何?” 如何他倒不知,只觉得这大宅人丁这么多,可他坐在那仍觉得阴嗖嗖,大夏天也不知从哪来的风直往他裤管子里灌。 看他比划后,破月抱着胳膊,望向崔宅:“这老头还不是个老东西,这么多的下人没有一个喘着活气,连他自己也快变成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长庚听罢又皱起眉。 可皱眉又能怎么办呢?这宅子里面还有一个连破月都看不出身份的东西,长庚如今只是一个平常人,她多说无益,只能将话闷在心里,又宽慰了他几句,才往家里走了。 日头下,白咔咔的阳光亮的没有一点儿阴影,崔老爷站在门口阴鸷的眼死定着他们,直到他们拐过了山头,看不见影了,他才对手里的鸟笼道:“再等等,等把时机熬熟了,我将这嫩皮的女人蒸给你吃。” ☆、影子 夏日炎热,才过了三天,小芳的尸体便不能在家里停了,往日家里的主心骨早如断了一半魂和亡女一并下了地府中了,因此小芳的葬礼也是谢大河主持的。 亡女未嫁,按理来说应该还是安葬在自家的祖坟处,可崔员外一早便来了,他身后跟着忠仆,在谢大河抽搐的眉眼中落座在逼仄的小屋内。 屋里来来往往尽是村里的人,看到了德高望重的崔员外都同他打招呼,直到屋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崔员外才逗着自己的鸟慢慢道:“谢大河,按理说小芳还未嫁到我家便去了,这聘礼得退回来是不是?” 谢小芳死后,谢大河的妻子已然有些疯癫了,他如今攥着谢小芳的聘礼钱,还待准备再找长庚家坑一笔,准备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哪里会愿意把这个钱拿出来?于是他握着旱烟斗将自己的手擦了又擦,绷直着嘴角看着小芳的棺材一句话都不说。 崔员外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别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何况这老人失孤,替自己的想的、操心的也难免有些多。见谢大河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崔员外将鸟笼搁在桌子上,摸着自己的胡子沉思道: “按理说小芳没嫁到我家也不是我家的人,你家应该把这聘礼钱退给我。” 谢大河紧紧绷着自己的唇角,手抓着自己荷包里的钱袋子死牢。 崔员外掀了掀眼皮,“不过,这又不是你家主动愿意退亲的,这天灾**的,谁能想的到?况且小芳这孩子长得十分不错,若进了我家指不定还能得个大胖小子呢。你们家失了孤以后的日子怕也不是不好过,这样吧,既然小芳死了这门亲事我还是认,聘礼钱也不必退回来,这小芳啊就进我们家的祖坟吧。” 崔员外一番话正好打中了谢大河的算盘,只要能把 分卷阅读46 自己手里的钱保住,就算自己的女儿未嫁要入别人家的祖坟又如何?反正人死都死了,又不能超生,他们活人总得给自己找番活路吧。 当下一拍即合,将事情敲定下来。 既是要入夫家的祖坟,这灵牌还有墓碑的姓氏都要改一改。 还好崔老爷想的周到,连匠人都带来了。 在谢家小小院子里66续续来了不少村民,当听到崔员外这般做事后都在心里暗暗赞许,这般有情有义的人物即使老归老就算多纳几个妾又算得了什么?若他还愿意纳妾,村里有姑娘的人家哪个不愿意攀上大树好乘这姻亲的凉。 破月和长庚就住在不远处,听到小芳今日上山,也准备去送一程。 长庚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洗旧了的长衫,裤脚被粗布裹紧,一走路,长衫边角交替间可窥见修长的腿肢。 见破月的眼神凝在那,长庚顺着她的视线看,然后扭过头脸侧红的不像个样子。 破月轻笑一声,走在前面:“别遮了,快走吧,当心误了时辰。” 长庚抿抿唇,走在她身后。 当走到小芳的住处时,崔家正好将她的灵牌和墓碑重新刻好,还没踏进她家的大门,就有村妇拉着长庚的袖子:“长庚你来作甚?这谢大河如今是钻了钱眼里面去了,你要是进去了还又不得将小芳的死怪在你头上?” 长庚垂下黑长弯弯的睫毛,朝她比划道:“小芳生前对我多加照顾,如今她要上山我得送她一程。” 那村妇家受过长庚的恩情,听罢低着头将他拉到墙角,垫着脚细细瞧了一会儿道:“你还是先回去,等小芳的事儿落定了再去也不迟。哦,对了,刚才崔员外过来和谢大河商量好了,小芳入崔家的祖坟。” 破月听见,喃了句:“这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有趣了。” 正想着,崔员外提着鸟笼身后跟着忠仆欲要出门,好巧不巧与破月长庚碰了个照面。 谢大河送着崔员外出门,见到长庚目呲尽裂,握紧了旱烟斗道:“你这杀人犯怎么还敢出现在这?” 破月抱着胳膊将他那张瘦削的脸,精明的眼扫进眼里,冷哼道:“什么杀人犯,不都说了嘛,小芳的死和我们家长庚没有关系,她脖颈上的伤口乃是僵尸所为,你看看。”说着她拉着长庚的袖子,将呆头呆脑的长庚拉着转了一圈道:“我们长庚能在太阳下好好待着呢,怎么可能会是僵尸!” 众人都将这看在眼里,并不那么容易糊弄,谢大河从鼻尖喷出愤恨之气,一挥大掌就要赶他们出去。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崔员外将话头理清楚了,眼睛珠子一转,歪着身子提着鸟笼道:“小芳是被僵尸咬死的?” 谢大河只跟他道小芳出了意外去了,但究竟是何种原因并未细说。一听崔员外压低嗓音,欲要追究,谢大河生怕他嫌自己的女儿尸身不净,忙解释道:“我还不知道那‘僵尸’究竟是人还是鬼呢,哪里能够说得清。崔员外莫听他们胡说,我家的女儿多半是被人害死了,还将这由头怪罪到僵尸的头上。” 崔员外深思片刻,啧了声,颇为遗憾道:“若小芳真是僵尸所杀,那指不定她还不能进我家的祖坟。家里有规矩,进去须得干干净净,不沾上什么邪祟,免得祸殃后代。” 这小芳进不了崔家的祖坟,自然也不是他们崔家的人,那谢大河还是得将自己的礼钱退回去,听到此话,他急了,红的像辣椒油的眼睛将怒火烧到长庚身上去,粗粝的手指刺啦啦戳进长庚的肋骨:“什么僵尸,都是他们的说辞,明明杀了我家的女儿,还扯这些鬼怪的,真以为我会信么?” 小芳脖子上的伤口大家都看见了,做不得假,谢大河如此说辞倒是有些胡搅蛮缠了,于是有人抵了他的话头道:“这牙印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怎么可能是人为。” 谢大河眼睛转了一圈,烧黑了的旱烟斗朝长庚手臂上砸去:“怎么不可能是人?我瞧就是他做的!没看到他是个哑巴么?说不定他就是僵尸,喝了血黏了喉咙说不出话!对!就是他!” 长庚从小无父无母,是村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再加上他会医术,无偿替他们看病又是还有赠些草药给他们,村里的人都向着他。如今看到谢大河没脸没皮的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都看不下去道:“谢大河!你还要脸不,人家长庚你还不知道,不了解?你忘了前些年你的腿被山上的滚石砸断了的时候,还是人长庚半夜里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你治的么?” 谢大河被他们说的脸又青又红,最后一摆袖子道:“一码归一码,那好,那你们说说为何我家小芳的手里攥着长庚的袖子?” “长庚,我问你,为何你的袖子会攥在我家小芳手里。” 齐刷刷的眼睛一股溜的全都黏在长庚身上,破月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替长庚觉得心疼,欲要说话,却被长庚温热的手扣住。 长庚朝前走了一步,自然而然的将破月挡在身后,慢慢比划:“我那袍子是那日中午出门时被树枝子挂破了,我捡回来准备将它缝上去,哪知不见了。” 谢大河冷声吐气道:“哼,人证没有,物证也说不清,长庚你当我是好呼弄的呢!” 长庚又比划:“我没有杀小芳的理由。” 谢大河瞪红眼睛:“怎么没有!你刚娶了媳妇儿,我家小芳这样缠着你,你嫌她干扰你的生活,索性将她杀了眼不见心不烦。” 长庚闭眼,慢慢比划:“我真没有。” 按照他这种解释下去,破月生怕他们将这案子扣在他头上后就这么结了案,于是转头锁定村长道:“村长,你不是说给我们七天找到僵尸的么?怎么才三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将我们长庚屈打成招。” 村长找到话峰的下坡路,忙不迭想将这里的火焰压一压:“是。你如今可有了苗头。” “不错。那晚我瞧村子东南处血光突兀一现,跑过去一看正巧和僵尸打了个照面,他那时手里刚捏着个断了气的人,村长我问你,村子里现在是不是有人不见踪迹?” 村子里人少,女人每日便要结伴去河里洗衣服,男人扛着锄头下了田,反正每天晃来晃去的都是那几张脸,少了谁心里都有底。 话罢,他们仔细想了想,道:“李家的铁栓好像很有几日没看见踪迹了,也不知去了哪?铁栓没父没母的,在村子里形单影只,不怎么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就是他消失个一两天大家也没注意到。” 村长一听村子里又有人出事,那颗心提到嗓子眼了:“怎么现在才说,先去找找。”然后拧着眉头去破月道:“你那日瞧的僵尸长得什么模样,可看清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僵尸还能有什么模样,总不是在人群里一看就出来了,至于方向么?破月偏头 分卷阅读47 ,侧了眼去看崔员外。 崔员外正在逗鸟,捕捉到她的目光,不但不恼,反而摸着胡子笑了笑。 他身后跟着忠仆,一群人立在那,竹篱笆的阴影完整的半投在他们背后,将白的耀眼的日光都冷了三分。 破月扭过头,刚要说些什么,忽的,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回头。 因为回的急,破月甚至能听到脖子里的咔咔声。 她朝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长庚的手。 然后飞快的对村长道:“村长,僵尸什么的我如今还没有一点儿头绪,可我发现了件奇事。” 村长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听见她道:“三界万物,无论是生物还是死物都有影子,可村长你发现没,崔员外和他的仆人站在阳光下”什么都没有,竹篱笆的阴影完整的半投在他们背后。 ☆、崔员外 村长闻言,身后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回头凝眸细看,果然崔员外和他的仆人站在阳光下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见村长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崔员外转身问道:“怎么了?盯我干嘛?” 顺着他呆愣的目光看去,他低垂着脑袋提着鸟笼道:“怎么办,他们发现了。” 笼中的鸟清脆的鸣了两声,崔员外偏着脑袋点头道:“这样?”他慢慢的直起脖子,如鹰一样狠厉的眸子盯着他们,最后嘴角凝着笑,退到仆人的身后。 跟着崔老爷的仆人大多是一二十岁的年轻小伙,肌肉虬结崩的棉布衣服有些紧,村长被这异状吓的两股战战,手指头点着直哆嗦:“妖怪啊!妖怪!” 此语一落如同巨石砸进平静无波的湖面,翻浪起每个人的心弦,刚起始还无人注意到此般变故,只见那些仆人握着棍棒慢慢走近他们。 不知是谁眼睛尖,捂着嘴巴大叫一声:“他们没有影子!” 场面顿时如清水滴入滚油中,炸的噼里啪啦好一片吵杂,农户们多淳朴,哪里见过这些?顿时人挤着人往那小小的门扇涌去,谢大河也被突来的变故骇的脸色大变,连掉在地上的旱烟斗也不要了,撒着腿便要翻着篱笆出墙。 长庚横着自己的胳膊将破月护在怀里,身后身前的人挤的他呼吸不畅,可他仍努力的括出一小片空间留给破月,在人潮拥挤里,不知谁踩了谁,谁推倒了谁,破月的双手扒在长庚身上,望着他,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她忽的觉得自己像丝萝一样依附着乔木。 烈日当空,汗流浃背,小芳的娘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拿着小芳生前穿的衣服喃喃自语,院中乱的一片狼藉也丝毫不能惹她的注意。 崔员外站在院内高处,看着四散的人群,对仆人道:“将他们收拾了,把那个女的活捉了来,我要将她蒸给主子吃。” 说罢,他咔白皮肤松兮兮的手指点向破月那。 破月听见,扭过头歪着脑袋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要吃我?” 崔员外细细盯着那身白净的皮肉,脑海里尽想的是等会儿是沾蒜蓉还是老酱,闻言他神色都不屑给她一个,对自己的仆人掀了掀手。 哈?她破月没先到原来在尘世还有人要将她当做食物呢!还蒸了吃,她这五千年的老肉她咬的动么?她就不怕拉肚子么? 仆人多精壮且训练有素,虽然农夫们常在田野劳作长得也壮实,可打架斗殴并没有什么经验,强与仆人们碰撞几次便占了下风。 崔府的仆人受了崔员外的死令,手里的棍棒都朝着人身上的死穴狠狠的砸,不多时地上就躺了好些口流鲜血,浑身抽搐的人。自家的男人被他们打倒在地,没有主心骨的妇人乱声嚎叫却躲不过袭来的棍棒。 长庚生的文弱,可胳膊的力气不笑,只见他生生握着攻过来的木棒顺着那人的手将他的胳膊咔擦一声折断。 破月与长庚背脊相抵,自下了凡尘她一身的神力被锁,又没有昆仑剑,只能强用些拳脚功夫嚯一嚯,她人高腿长,莽了力气一脚踹到仆人的心口,而来不过几次,就有些抵不住了。 村长有本家的子弟守着,虽没受什么重伤,可也形容狼狈,只见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喘着气道:“再这么下去咋们就得被他们杀尽了,长庚娘子,你懂这些奇闻异事多一些,可知该如何破解?” 破月是魔尊,又不是道士对祛除邪祟并不谙熟,可一般的应对方法还是知道些许的,她想了会儿道:“可有黑狗血、桃木剑、糯米粒?” 黑狗血,村东头的李家喂着一条大黑狗,糯米因为近端午节,这些农户家里都有并不少见,可桃木剑从哪找去? 破月又道:“能找些什么东西先找了来吧,先应对一下才说。” 村长思忖,是这个理,于是对身边其中一个小少年说道:“我们掩护将你送出去,” 谢家小院,因为那些崔府的仆人死死守在门口,将不少强要出去的人打了回来,连爬在墙头的谢大河都被他们生生拖了下来。 村长将一切收拢在眼底,同本家弟子细声商议了会儿,便用尽浑身的解数死死地缠着那些根本打不动的家丁。 不少弟子被捶的出了血还死死的抱着那些家丁的腰,村长看的老泪纵横,长啸一声抡直了胳膊也要打去,颈背后的衣领子却被人死死的扯住。 破月将他往后一扯,吼道:“村长你这个身板你去干吗?” 村长怒道:“难道得看他们眼睁睁的送死么?” 破月将手里的衣服松下,努力平复自己的胸膛:“那你去有什么用么?要是你死了,谁领着这些村民打出去?” 村长楞住,踉跄的脚在黄土地上打转,他眼角湿热,深深自责自己这个村长根本没有尽到责任,连自己的村民们都保护不好。 破月自然了解这种心脏绞痛的滋味,她环顾,身边躺下的人前一秒也许还和她说说笑笑,下一秒也许就断了气。 她沉住气,对村长道:“现在自责无用,我们应该想办法,该如何出去!” 此话一出,如同破云之剑斩破村长内心的晦涩,他揩了眼水,看向那些低身扶住自己的身躯的村民们道:“大家集中起来,不要分散开!不要给他们机会!” 村名们被崔府的仆人打的血肉模糊,都觉得快没有活路,此时听到村长的话如同扎了鸡血到了经脉里,尽卯着一股劲儿和他们强怼着,村妇们有了主心骨,虽不能同他们硬碰硬,但也插科打诨扰乱他们的注意力。 虽然崔家的仆人还是占着上风,但应对这么些个撒泼打滚的人已然吃力起来。 直到谢家小院的大门被推开,少年踏过门槛,大声喊道:“我来了!” 一盆冒着热气的黑狗血淋到那些仆人身上。 黑狗血一沾上身,他们尖叫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大声的嚎 分卷阅读48 _ 村子的东头是个天然的麦场,这里黄土地平整,周边空旷,几乎没有什么植被,眼睛到处望都不需要打个拐,他们将麻绳浸了桐籽油紧紧的束着崔员外将他押解过来。 不少农户死在他的手里,如今见了他恨不得啖其血肉!只可惜村长本家的弟子将他们都揽住顺不了他们心意,于是他们又想了些作践人的法子,拾来牛粪砸到他的身上。 崔员外穿着蓝色的缎子早就被牛粪糊的东一块西一块,乱糟糟的头上也黏了许多污秽,他本人闭着眼根本不去理会外界,直到一股外力将他狠狠往柴垛上一推,他才睁开那双浑浊的眼道:“你们杀不了我的!我的主子回来救我,到时候把你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用盐渍了喂狗!” 此话一落,众人目呲尽裂,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的肉生生撕下来。长庚和破月站在人群的后方,定定的看着。崔员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勾在破月身上:“女娃子,你这体质就是逃过了我又如何?还有不少怪物垂涎着呢!落在我手里你起码还能有个转世的机会,若是落在其他怪物手里,你这生生世世便永不超生了!” 最后的话如同诅咒一样,人死之前的诅咒甚为狠毒,长庚还没听完便忙的捂住破月的耳朵。 哪想到破月挪开他的手,挑衅道:“放心,在这三界里想撕了我破月的人从这要排到九重天去呢,可我也不好好地站着,看着你死么?” 崔员外碰了个硬钉子,颤抖的唇不住的哆嗦,可嘴角仍是带着笑,不停的呢喃着,你等着,你等着。 村长看了会儿时辰,白日挂在天空的顶上方,对着身边的人道:“放火。” 健壮的小伙子举着跑了桐油的火把点燃柴垛。 崔员外仍低着头,呢喃着,你等着,你们等着! ———— 谢家小院,人群散去,不大的院子里青菜小花被人踩着粘在土地上,抓了村里的邪祟,大家都正义凛然的要处死崔员外,小芳的棺椁静悄悄的停在房屋之中,她的娘坐在门槛上抱着她的衣服自言自语道:“小芳,小芳。” 好像女儿就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样。 突的,身后有低低的清脆的鸣叫。 她扭过头,看了会儿,抱着衣服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日光射过来,将她的影子拉长和鸟笼子的笼槛融在一起,她越走越近,脚下的影子越来越长,直到化身成一柄凶意毕现的剑才猛然凝成一个点飞到鸟笼的下面。 她提起鸟笼,慢慢走出房门,口里慢慢念叨着:“你等着,你们等着。” ☆、丑书生 烈日当空,麦场的黄土地上一丝儿风都没有,众人围在荜拨作响的柴垛边,袭来的热气熏得他们的背发了汗。 火越燃越烈,村民的表情从开始的气愤的激动到后来尘埃落定的麻木,崔员外死了,一切都要结束了,新的美好的生活又会重新开始。 忽的,不知从何处吹来黑色的阴风,刮的地上的沙飞扬起迷了众人的眼,破月掐着袖子刚一作挡,鼻间嗅到淡淡的瘴气味。 不好! 她推开身前的人,却见那黑色的卷风吹熄了柴垛上的火,趁风沙迷住人眼,黑色的风里钻出一只惨白的手从空中提捏起崔员外,朝上一丢就不见了踪迹。 这大概就是崔员外口里说的主子了,破月三下五除二,一蹬前面壮汉的臀部,跳上他的肩膀,接力跃到半空飞快的丢出怀里的符纸。 “现行!”黄纸符金光毕现,撞到黑色的卷风上去,铿锵一声,如同金属碰撞,一撂而过擦过星点火花。 那黑卷风并不恋战,单单只接了几招自保便又卷了雨水从上而下将符纸淋得透湿。 符纸一沾上水便失了效力,破月没了神力,普通的武功根本奈何不了这些邪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卷风夹了崔员外朝西方蹿去。 恰在这时,长庚从地上拾来村民们用来敲打崔员外的锄头把,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在上面,然后手臂一挥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半空中。 长庚乃是至阳的体质,普通的邪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染了他的血的锄头把像一柄弑鬼杀恶的利器直直的斩向那团黑色的瘴气。 就在此时,从里面掉出一个皮肤蜡黄,两颊凹陷,一道狠厉的刀疤直贯一只眼,他一侧头便露出骇人的眼白来。 他青衫落拓,头发被竹青色的布条牢牢束住,怀里半塞着 分卷阅读49 一柄折扇,看这模样应该是个书生,可是若说他是书生,也颇有些寒碜书生这次词了,毕竟破月从未看过这样模样的书生。 实在是丑极了。 长庚推开人群小跑跟在破月身后,细细瞧了她一点儿伤都没受,才暗自从了口气。 破月没想到长庚既然如此机智,不由扭头称赞道:“长庚你做的正好。” 长庚抿抿下唇,不大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长庚这模样清河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通天教主怎会被他生生拖到八卦秘镜中被封印住。 他从别处打探来消息,这魔尊破月和天帝太昊二人寻了秘法要将长庚从秘镜里面转生出来,他岂会让他们如愿?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并不能同他们硬碰硬,于是他冷笑一声,不屑的扫过人群,桀骜不训道:“就凭你们也想拦下我?”他一甩袖子,从里面密密麻麻飞出好多黑色的蛾子,一股脑的往人的七孔里面钻。 破月挥手打开飞蛾,却抵不过打了一只又来一只无穷无尽怎么也弄不完。 清河飞身在空中一点,飞快的朝西方飞去,对着破月道:“我且瞧你怎么能坐拥江山美人,我们可不会让你如愿!” 他的话像柄尖刀戳在破月的心田上,从一开始她答应天帝用秘法救长庚便是存了自己的私心,她一向将三界的利益放在最前头,可唯有这一次,她糊了心,可若要她重来一次她还是愿意这么做。 她是魔尊,是魔界的翘楚,是三界里和平的桥梁,可她也是个女人,也不能守着自己的心让她不对长庚生情。 ———— 崔员外被清河救走后,所有的村民脸上都蒙着一层死灰。 崔员外这么坏加上他的背后有那么厉害的人替他撑腰,等他修养好了还不得找他们算账? 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村长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们能抓住崔员外到底也是撞了运气,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最好的方法便是得用重金专门请来能对付妖魔的法师做法。 破月看着那丑书生身上的瘴气觉得十分疑惑,一回到家便将自己锁在屋内,掏出自己的符纸,朝正在替她批改奏折的任平生道:“任平生,你过来一下。” 魔尊不在魔界,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是以天界太平的很,魔界也很相安。可太相安了有些人闲着闲着便出了毛病。 他们居然将算盘打到魔尊身上,一封接一封的奏折飞向魔王殿,话里话里,直着来拐着来都说,魔尊满了五千岁啦,已经是个大姑娘啦,得立几个君后啦! 至于君后的人选,得,那更精彩,若是按奏折上来说,一会得上七十八个,就算破月真的同意了,她光是安抚这些君后们便别想下床了,至于政务,得,更加想也不用想了。 破月听后,难得沉默,然后颇为生硬的转移话题道:“你这还有通天教主的资料么?” 任平生见状,一扔笔杆子,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闭上眼说:“魔尊我为你任劳任怨,你总得听我说完不是,再说你觉得你这样心虚的转移话题自然么?” 破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任平生懒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等您有时间还是回来露个面吧,免得那些多心的下属们以为我把你架空了,揽着他们的衷心让他们见不着你呢!” 破月心想,这种衷心她还真的消受不起呢。但一想到瘴气的事情她的心便轻松不起来了,于是她对任平生道:“平生我并未同你玩笑,凡尘好像出现了瘴气,这件事大概和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 任平生睁眼,长腿从案桌上忙的移下,脸上轻松的神色一点儿都无,严肃道:“怎么回事?” 破月叹气:“我也说不清楚,要不你下来看看,我总觉得像是通天教主,可通天教主不好好地关在八卦秘镜中么?” 任平生低着细细思忖一遍,便踏出魔王殿便同破月道:“我先去趟天界,去看看八卦秘镜是否有异变,再去凡尘找你。” ———— 傍晚,长庚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他先摘理了青菜里的黄叶子,将它捏成一把卷在盆里准备去外面水缸打些水,破月不喜欢暗,屋里点了支蜡,黄橙橙的光从蒙蒙窗纸里透出来,在地上印着两个黑影子。 一高一矮,一个腰极细,不用想便知是破月,还有一个肩膀瘦削有些下塌,手里拿着卷轴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长庚皱着眉头,将盆随手一搁,轻步走了过去,站在门外。 屋里面的两个人说话声音有些大,根本不怎么忌讳,是以长庚不费丁点劲儿就将话全都听到耳朵里,又在脑子里嚼了嚼。 破月看着卷轴,不可置信道:“他还有亲信弟子?不是说他是个到处杀人的疯子么?他这么疯竟然没把他的弟子给杀了?” 任平生叹了口气道:“魔尊,别人乱传的东西你听听便罢了怎么把它当成了真?通天教主曾经弑亲和一些上了年岁的侍从,可这也和他的生世有关。当年东方既白的娘不过是人间的一个凡人,侥幸与下凡历劫的东方既白的父亲东方明月生了一段情,并有了东方既白,哪知东方明月本便有了家室,且九重天上的正妻眼里根本揉不得砂子,便派人准备杀了他们二人,后来又经过一般波折,这东方明月终于将东方既白接上九重天,只是他那薄命的红颜便这么去了。” 破月听得唏嘘不已,没想到张扬狂傲的东方既白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童年。 任平生又道:“原本九重天上众神归隐,可仍有几个神明留下来愿意守护苍生,东方明月便是其中之一,哪知有一天他儿子发了疯得了昆仑剑弑父杀神,剑指三界差点碾破生灵。” 这个破月知道,整个魔界的孩子睡不着了娘亲都会吓唬道:“再不睡,东方既白就来吃了你!” 而在凡尘这句话转述为:“你再不睡,小心狼将你叼回窝里去。” 由此可见,东方既白的凶残程度大概与狼相持平,可魔界里的魔小孩承受事物的底线远大于人界的小屁孩,所以东方既白的恶名应该远远甩过狼。 破月思维习惯性发散,可她依旧皱眉咬牙一副思考的极其深入的样子,可习惯她的都知道,一旦她开小差了目光就极其呆滞。 任平生看破却不说破,接着道:“你可知他为何发疯?” 破月摇摇脑袋。 任平生顿了顿,才道:“因为有人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原本活的好好地,却被一个妒恨至极的女人残忍杀害后丢入茅厕中,且将她的七魂六魄锁在那让她每天每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凡人作践她的尸骨,所以他疯了。” 这事做的真缺德,别说他了,换个人将他娘折腾成这样也得抓 分卷阅读50 狂,破月心里暗暗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既然将东方既白的前半生说了个明白,任平生接下来便要道他的‘后半生’了。 “东方既白座下有三个弟子,第一个是眼睛到颧骨被横切了一刀的清河,善武做事古板一根筋,第二个是旱魃寒江雪,修为高但更注意自己的容貌,此可为攻破之点;第三个……资料上并没有记载,看来藏的应该很深。” 破月慢慢思量,她和东方既白交过手,他天赋高神力强心气傲,三个弟子若不是有过人之处哪会得他青眼相加? 二人静默,屋内只有灯花噗呲炸裂的声音。 见屋内止住声息,长庚推门而入,倒把他们两个骇了骇。 他们两个竟然没有人发现长庚走近房门! 长庚进门,目光直锁着破月,他看了一会儿,见破月的脸皮绷的有些紧,于是抿抿唇下垂了视线,比划道:“破月,我听到屋里有他人说话的声音,便过来看看……这位是?” 太白金星,长庚? 任平生抬高眉毛,细细瞧了他一圈,嘴角勾的笑容落了下去。 他啊。 破月挠了挠后脑勺,盯着任平生的脸,然后停留在他挺拔的鼻子上:“他是我哥,恩,他路过这知道我嫁到这了便过来看看。” 破月的鼻梁高,又挺却不莽仔细一看,任平生的鼻子长得还是同她有些相似,是以她才这样扯了过来。 任平生弹了弹袖子,淡淡笑了笑,不可置否。 长庚哦了声,扬扬头,比划道:“那他不就是我的大舅子?” ☆、惊夜 破弩心又猛地一跳。 小舅子 任平生脸色不怎么好,可还是强撑着文质兼备、风度翩翩的模样。 破月笑道:“这样叫也行。” 长庚脸上的紧张瞬得落了下来,任平生转头道:“魔尊,此番我入凡尘案桌上还有不少的文案需要我批示,我便不再在这久留了。” 破月想着天都黑了,长庚的饭菜必然快做完了吧,便准备留他吃饭,可一想到魔王殿的海水深的文案堆在地上需要批示便将舌头卷了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那我便不留你了,你回去也要好好吃饭,多加休息,不要太累。” 破月从一开始对任平生就只有兄弟情,是以不论任平生的目光再怎么的柔情缱绻也只能瞪着眼做个睁眼瞎。 既然她装作熟视无睹,任平生也有自己文人的风骨,将嘴里千回百转的艰涩咽回喉咙眼,直直下坠刺了心只能轻描淡写的做个懂尊上关心的好下属:“多谢魔尊关心,平生自然多加注意。” 任平生走了,长庚站在那待了会儿便往屋外走。 破月紧紧跟在他身后:“长庚,晚上吃什么?” 他径直的走向厨房,将外边搁菜的铜盘端了就推了门进去,根本不搭理破月。 长庚背对着她,破月哪瞧的出他的脸色不好?只顺着身体的本能贴着他的脚后跟进了门,长庚感到身后温热的出气声,抿了抿唇,将盆咯噔一声放在灶台上。 瞪着她。 破月觉得莫名其妙,凑过去:“怎么了?”而后又瞅瞅灶台:“饭还没做好呢?” 长庚胸口闷的紧,瞅着她心里要是烈火在撕咬,她不觉得晚上和一个陌生的男的待在一间屋里非常不好么?她还骗他说是他哥哥,他口不能言,难道脑袋长在那也是个哑炮? 破月奇怪瞪着他,将脑袋缩回来,顺便捏了块黄瓜塞嘴里。 长庚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嘴角的肌肉一跳一跳,可最终仍是无可奈何卸了力气,肩膀有些认命的塌下,又站了一会儿才在屋子的角落里拾来柴火放入灶台。 烟,像人闷在心口里的恶气。 灰黑色、揪掉鼻子般的呛人味。 破月将嘴里的黄瓜嚼尽,口里残留的清香随着时间的消磨慢慢被嚼成渣,如同嚼蜡,她抱着胳膊在长庚身后看了会儿,慢慢溜达,站在长庚的身后,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他的右脸颊。 “长庚,脸这么臭,不会在吃醋吧?” 谁吃醋? 长庚扭头,瞪了她一眼。 破月勾唇轻笑,长庚慌的锅铲都没有握紧,差点一撇滑到锅里,如此的欲盖弥彰手忙脚乱,破月尽收眼底。 算了,还是给一个大男人留点儿脸面吧。 破月提脚,坐到饭桌前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流泪的灯盏、飞蹿的灰蛾上,等吃了饭上了床也决口不提这件事。 夜半星凉,破月躺在被褥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草,长庚睡得安静极了,四肢都搁在被褥下,他看了眼闭眼,又看了眼终究看不过,将破月身下的被子大力的往出跩。 破月正冥想呢,忽然从干爽的棉布被褥上摔下来,瞪大了眼,抱着胳膊上下打量长庚:“你干嘛呢?你个大男人晚上睡觉还要盖两床被子?” 长庚抿唇,将被子扯到她身上盖到她的肚脐处,比划道:“晚上风大,要是凉了肚皮你会拉肚子。” 破月差点把嘴皮子笑到耳根,笑话,她堂堂的魔尊会怕小小的着凉?拉肚子?哈! 瞧她这幅浑不在意样子,长庚就觉得心烦,索性闭上眼,拉上被子将自己的半张脸捂着里面。 可破月是个鬼精怪,眼睁睁瞧他不理她了,又杵过去将那张棉被揭开,掐着他的脸说:“嘻,你这样睡得着么?” 长庚眼睫毛颤了颤,最终上下一翻,盯着她。 长庚认真起来,目光冷淡清澈,不带一丢点人的情感在里面,摇身一变就成了修无情道的老秃驴。 破月心神一讪,将被面放下,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将身上的被子拉好。 身边的这个人像长庚又不像长庚,长庚哪有这么多的小性子,哪里需要人哄?长庚是最机灵、最欢脱的神仙。 破月心想,一个人真是奇怪,以前她明明讨厌长庚讨厌的紧,觉得他是最不着调,最不靠谱的神仙,可不过几月,他便如风送来的蒲公英的种子随意扎根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再将那些随处飞飞散的蒲公英种满她的心田。 长庚紧闭着唇,伸过自己的手悄悄地放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正软,初接触时他有一种骨子里都颤栗的感觉。 不是不理我么? 破月翻身,将手要抽回去。 可长庚却捏着他不让她走了。 哈!我撩你不准,你生气!你撩我,我就得顺着你意了? 破月将被子一脚蹬到床底,翻身半坐,将那双鬼祟的手收在眼底:“长庚,你给我来说说清楚,你这在做什么?” 长庚也翻身起来,从被褥里钻出来,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眼里的底气又用尽了,然后垂下头,细长的头发丝掠到破月的脸上。 这 分卷阅读51 脾气倒是比以前更难对付了,她暗暗怨怼一声,脚蹬直就要躺下,长庚的脸却欺压过来。 有些文弱的身体遮住大半月光,给破月的脸上空留一片暧昧的阴影,破月躺在下方还在想,原来在此时这样连这样文质彬彬的长庚也会变得霸道起来。 长庚捏住破月的手腕子,将她的身体压住,而后慢慢的将自己的唇贴上去,左右摩挲又轻轻的咬了她一小口。 有些痒,痒到了极点便有些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里钻破,刺啦啦的一片钢刀弯身做犁,将柔嫩的天翻过来碾过去。 痛的要死! 破月捂着自己的心口从床上往外一翻掉在床底,长庚猛然醒过来,赤着脚去拉他,却被她一手打开。 持续的顿痛让破月不一会全身湿透,浑身失了力,她脸色全白的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目光空洞无力的望着房梁,长庚的手被打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但还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她此时绵软软的,卸下浑身的刺。 破月闭着眼,没想到这旧疾又发作了,往日还有魔王殿的医师替她扎针将这痛压下去,可今天她只能靠自己。 长庚瞧她额上蒙了一层汗,摊开掌去抹,却差点冷着了自己的手,他心里急想要问问她到底如何了,嘴巴张大呜呜的连单调的音节都发不出。他从来没有这么怨恨过自己是个哑巴! 人急慌了连自己老本行都忘了,正急的抓耳捞腮,忽的一拍自己的后脑勺,他急什么,他不是大夫么? 颤抖的手搭在她的命脉上,刺骨的凉意从她的肌肤上传来,长庚只觉得她的体内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相互驳斥,此消彼长,拉锯着她的身体。 长庚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于是将手指贴的更深,却发现那两股力量如潮水一样褪去,破月的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 她半睁起一只眼,眯着看长庚,无力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别看了,这病连魔,连我老家的人都看不出是什么。” 长庚将手收回,皱着眉毛比划道:“多久了。” 破月懒散的躺在床上,像从藕塘里刨起来的烂泥,你拿锹去翻,都不能铲的动她。 她懒洋洋道:“多少年了?好像自我拿到昆仑剑前后差不多就有了这毛病吧。你要是问我那之前发生了什么…那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根本记不清。” 长庚还要问,破月将身子一翻背对他:“好了,明日还要早起,睡吧。” 若是能将过去的记忆揪出来,破月哪里不想?可这梦想太过于飘幻,而她也早过了相信奇迹的念头。 小夜深沉而静谧,破月软绵绵的躺在那却异常的清醒,她甚至能听到柔风慢慢填满窗户边被虫蛀空了的洞。 翻过身,长庚也睁着眼,万万没想到盯着人的后背看居然还会被抓梢,他有些窘迫,身子一侧要翻过去袖子却被破月捉住。 “睡不着,就聊聊吧,我也睡不着。” 长庚的身子停下,脑袋在枕头上侧过来半张脸,鼻梁贴着枕面的棉布,眼神乖巧又宁静。 破月看的闷闷发笑。 长庚看着,慢慢比划,问:“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破月盯着他,认真道:“我不清楚,等我知道有这病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懵。” “那你不去看大夫?”他比划的有些急。 破月收回视线:“大夫也不清楚。长庚别像审问犯人一样问我。” 长庚抿唇,在怀前比划的手有些失落的垂了下去。 破月收在眼底,却当没看见,反问道:“那你说说你和小芳是怎么回事?” 长庚的心有些梗,他伸手比划,却乱成一团,他收手,比划一次顿一次终于表达清楚了:“我当她是妹妹,别无他意。” 破月点点头,这她看的出来,“你和谢小芳的爹有仇?不然他总咬着你?” 长庚慢慢回想,一向他总是同谢大河关系挺不错的,他待谢小芳如妹,怎么会害她?可他根本都不听,反而…… 长庚手指慢慢僵硬,脑海里燃着一股热血流到整个身体里。 不对,他好像发现一件很不对的事。 他将破月拉起来,用手比划,却发现比不清,干脆从床上赤脚跳下,点了蜡拿了纸笔写道: “破月,谢大河的下唇有两道很深的牙槽印。” 破月看完,背后有些凉,她喉头一动看着长庚正要说什么,蜡烛的光却熄了。 屋内只余令人窒息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相信长庚变纯良了么? ☆、僵尸来袭 夜再次凝固下来,粘稠的黑色将视线缝得严严合合。 风不知从何处出来,冷的涩骨,破月耳尖一动,只听到“咯吱咯吱”骨头移动交错的响声,随着身后一股冷气飘然上窜,破月听见喉咙里的咕隆声。 一阵一阵,越来越近。 随着门扉“怆”一声被人拦腰劈开,灰白色的脸,皮咧咧的白皮挂在骨头上的谢大河立在门外,他的眼睛红的烫,青色的獠牙长长的戳在嘴皮子上,上面还挂着红血。 天地寂静,村落安静的可怕,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好像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破月吞了口口水,拉着长庚的袖子往后退,忽见眼前白光一闪,不待看清,那冻得渗人的凉气便直往耳朵里面钻。 谢大河也是飞尸! 这个认知让破月觉得可怕,小小的村落巴掌大的地居然有两个飞尸,他们的背后究竟是不是东方既白再暗地里操作? 虽然任平生说八卦秘镜什么问题都没出,可破月仍是觉得心慌。 正躲蹿着,忽然听见长庚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她定睛一看,好家伙,谢大河铜铃般大的绿汪汪的眼睛直溜溜的瞪着她,嘴角流了一滩白沫子,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 破月才不想被这种玩意儿咬到了,她脚尖踏着板凳猛的踩下去,另一只脚一冲,板凳借着外力飞到她的手里!谢大河‘哇’的一声朝她正面扑过来,地上顺着流了好多酸味的涎儿。 破月屏住呼吸,握着板凳狠狠的往他的脖子上砸去,“咔擦”一声板凳从中间拦腰碎了一地的渣。 破月的虎口震得生疼,还没揉呢,谢大河又卷土重来,他口里的獠牙又长又臭,他脖子微微向上一仰,作势将整根獠牙埋在破月的脖子上。 破月左瞧右看,准备找个顺手的兵器,却发现长庚站在暗处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柄银光。 他这般文弱的身子怎么跟那种僵尸抖。 破月大急,叫道:“长庚小心——” 长庚握着刀柄朝自己的手心狠狠一按,皮肉翻飞,血直直下淌,他疼的咧着嘴吸了口冷气。破月看在眼底,有些心疼,准备过去却被从天而降的谢大河逼的无路可退,屋外冷 分卷阅读52 风欲大,将门扇紧紧合上,树枝摇的霹雳作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正在破月握着木棍的两头用力的抵着谢大河的门齿时,忽然听见他失态大叫,凝眸一看他的背部正冒着滚滚白烟。 长庚站在他的身后,按着右手的伤口,脸色白的可怕。 破月忙的跑过去紧紧捏着长庚的胳膊:“长庚,你有没有事?” 长庚摇摇头,手心里的血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的额角沁着冷汗,不用多想,破月都知道多么难受了! 况且他一日日的都是清粥小菜没见什么荤腥,流这么多血得要花多久才能把它全部补回来呀! 长庚脸色苍白,嘴巴角发干的起皮,他安慰似得朝破月摇摇脑袋,拉着她正要往屋外走,忽的静谧的夜里呜呀一声,不住的鸟雀从树上飞跃逃窜,谢大河的尸体黏在地上已经化成了一滩黄水,干枯的骨架被湿漉漉的衣服包裹着,散在地上的乱发像一柄捅了泔水的扫帚一样,窜着一种令人反胃的酸臭味。 黑夜沉沉,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好去找火折子,破月虽然没有神力,但是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凡人好太多,她凭着自己的鼻子牵着长庚的手绕过地上得尸体踏着门槛出了门。 月光素净,笼在小院子里是一种淡淡的灰光之色。 风静了,周遭的一切都屏气吞声起来,连一丝一毫的呼吸声都没有。 太近了,即使长庚没什么本事仅凭着人的本能都觉得自己的脊骨透骨的凉。 破月侧脸,与长庚对视一眼,问:“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 长庚的左手还被她握在手里,温温热的,他垂下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用右手比划道:“往日他们睡得早,可田道里不会那么静。” 破月也不觉得自己想多,她想让长庚带她到处去看看,可这夜深人静的若是突兀的打扰人家也不好,长庚见她皱眉,伸出右手将她紧皱的眉头按下去。 他的手还带着血腥气,手心也是红的,混个露在破月的眼前,像一道弯弯的月牙,只待让人将唇贴上去。 她眼睛木愣愣的盯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忙的将撇开头将他的手松开退了一步。 柔骨暗香飘然远去了,长庚默默的低下头,望着自己已经结了红痂的手掌,然后猛地合拢,伤口便又裂开了。 破月看的心惊,走进前一步,扯着他的袖子:“长庚,你又流血了。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上。” 长庚垂下睫毛,顺着她的意站在那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是跟着她的节奏走。等一圈一圈将那狰狞的红色伤口包扎好,月亮越来越亮,周边的星子都黯淡了。 破月这回发现,浓郁的死气从四周向这里包围而来。 她皱着眉毛提着长庚的胳膊哧溜一声翻身跃到屋顶上,等上了屋顶朝四周望了一圈,对身边的人道:“长庚,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扭头,身边却没有人,手里只握着长庚的半截袖子。 而长庚正四平八稳的站在下面,仰着头眯着眼盯着她。 破月:“……” 她都忘了自己已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 好在长庚脚边有把梯子,他抬着右手一步步顺着梯阶向上爬,而后从屋顶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站了起来。 说是屋顶不若说除了压的严实的稻草便是几根房梁,长庚小心翼翼的走到破月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瞧见没,这个村落的四周都被浓郁的死气包裹。” 死气这种说法长庚乃是第一次听见,他不甚懂,可借着良好的视力将黑夜破开,便窥见红黑色像密线一样从四周压抑过来。 “这就是死气?” 他向破月比划。 破月觉得微微讶异,他一个凡人居然看得见?但一想到他的血能辟邪也不觉得奇怪了,于是点点头翻身跃下房顶看着他攀着梯子慢慢下来道:“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小路弯弯,村子里的人多是住在小路两旁,往日若是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大多都合上房门早早的睡了,可如今每间屋子都大大的敞开着,浓重的血腥味不需上门细看便可闻到。 破月提神,扭头左右看了会儿见没什么异状才小心的走了过去。 青色石砖铺就的门槛上黑漆漆的凝着一滩血,似稠未凝应该是才落上去没有多久。破月单手阖着门扉慢慢朝里面推开。 挂在房梁上的辣椒大蒜被风吹得一荡一荡,屋内的东西被翻得罗七八糟,血沫子顺着床栏拖了好长一条印子。 破月蹲下来,撩了点血在指尖搓搓,从怀里掏出符纸,抹了点儿在上面。 霎那火星从符纸背面蹿的燃起,烟灰在空气中凝了一个淡淡的“瘴”字便又四散开来。 长庚跟着破月进了屋,看着屋内的血迹多的触目惊心,皱着眉头望着破月。 破月未回头,低头顺着血迹朝前蜿蜒而去,将一间屋子走尽终于来到院子里,院子里中间有一口大井,井口边原本长着厚厚的青苔,如今却被人生生的抠掉一多半堆在井口边。 血迹到了井口边便结束了。 破月停下步子,回头瞅了眼长庚:“长庚,你别过来,我去看就可以了。” 长庚哪里会让她以身犯险,大步一迈将她整个身子拦在背后。 破月叹气,那井口里面的哪里会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死相残忍的尸体,可长庚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蛇,将她撵了自己去看。 破月在战场上看了那么多残胳膊断腿儿这些东西对她而言都是些小玩意,所以她闭着眼睛点点头:“行行行,你去看,看完记得和我形容一下他的死状。” 长庚点头将她安顿好便去了。 不过十步路,越凑近越臭,那味儿简直能将人的五脏六腑吐出来重新洗涤一遍,长庚告诉自己,他什么没见过,更何况他是她的丈夫得像个大男人一样保护她才行呢。 于是他淡定的掐着手心里的血痂,直到血又汩汩冒出他才颇有安全感的凑进前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里面沉重的喘气声。 他回头,破月皱着眉一副只要他求饶立马美女救英雄的英勇模样。 于是他调过脸,单手撑着湿溜溜的井口边将脑袋递了过去。 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还未清楚的看见里面的景象,一股热气腾腾的蛮力一窜,狠狠地坐在他的脸上。 长庚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砸在地上,脑袋昏昏沉还没有醒过来便看见一双瞪得大大的碧绿色眼睛:“瞅啥呢!恩?” ☆、齐光下凡 齐光趴在长庚身上,碧绿色的眼睛戳在他眼眶边,嘴里直哼哼:“你瞅我做啥呢!恩?快说快说,死太白下了凡还是和天上一样长着一肚子坏水的脸。” 分卷阅读53 破月扶额,揪着齐光的耳朵将它拎起来,齐光一边哎呦哎呦直叫唤一边同她大眼瞪小眼:“齐光殿下,您不在您的瑶池边上晃悠下凡作甚?” 齐光哼了声,将猪头一掉:“你以为是我要来的么?若不是我父皇好声好气的要我来找你,我才懒得来呢!天庭上的牡丹仙子还等着我呢,你干嘛下来瞧你这只母夜叉。” 呵,还是熟悉的嘴贱。 破月揪他耳朵的手一松,随手将他丢在地上。 齐光用猪蹄捂着自己的耳朵等着鼓溜溜的眼睛看他们:“你们杵这作甚么?知道本大爷要来故意迎接我?”说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猪鼻子边耸动便嗅:“这是什么味儿这么丑,破月你家有死老鼠么?” 破月望天,低声呢喃:“死老鼠倒是没有,死人倒是一堆。” 刚刚齐光的一打岔,长庚本来要去看井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现在却坐在地上愣愣的瞧着眼前会说话的猪。 他偏头,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会说话:“猪会说话?” 破月抠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来道:“他也是我家的亲戚。” 长庚摆明的不相信:“谁家亲戚是猪?” 破月两眼望天,闷了好一会儿才学着天上长庚那套的瞎掰:“本来他是人的,害了一场病便成这样了。” “什么病?”长庚的眼睛顺着她走。 破月弹弹灰:“别问那么细,我也不通,好了,去看看井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吧。” 不论长庚再怎么盯着她看,破月三缄其口,不作言语,末了长庚摆摆脑袋朝井口处走去,准备仔仔细细的瞧瞧。 破月站在一边问齐光:“你怎么从那口井里出来的?” 齐光本就不待见破月,更何况就是因着她自己才被长庚一脚踹到六道轮回井里,于是他漫不经心翻着眼皮道:“你不知道天下的井口都是相通的么?好巧不巧这户人家的井正好与我宫室的那口相通,我嫌从南天门下来麻烦就从这来了不行么?”说着他看见长庚凑近那口井,细盯了一会儿问:“他干嘛呢!他将我踹到轮回井里还不完,还准备将这口井封了让我一辈子待在这凡间?” 破月讶异,齐光入畜生道居然还有长庚的手笔? 正想着,齐光小猪蹄一迈蹿到长庚脚下,咬着他的裤腿:“我跟你说你别想在整我了,我现在奸诈着呢,对你提上十二颗胆,绝对不能让了阴了我!” 长庚脚不能迈,只得低头朝他比划。 “我要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齐光歪着脑袋看不懂,甩了甩耳朵看向破月:“他脑袋是不是有病,他瞎比划些什么呢!” 破月难得氐惆,道,“他,……”他了半天也不能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口。 长庚抿唇,弯下身子,将齐光提到一边,在地上写道:“我是哑巴。” 齐光诧异的盯着他,长哦了一声,而后一跺猪蹄道:“瞧瞧,现世报吧,在天庭上一张嘴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很,怎么现在说不成了?” 说罢,一张粉臀背对他,大耳朵一闪一闪:“你想去看我的井里面有什么,我偏不让你看,我要自己藏在被窝里,等你们走了悄悄地看,看了也不告诉你们,馋死你们!” 他蹄子一掘土,顿时灰尘四溅,趁他们风沙迷了眼趴在井口边凝眸细看。 “啊——” 一声惊叫划破如同凝固的黑夜。 齐光掉头,一张粉脸吓得白咔咔,快要哭了:“你们谁这么缺德,在我井里面丢死人?丢就丢吧,你瞧见没,这人只有半截身子,手指还抠着井壁呢!”他吓得坐在井口边,憋着嘴哭丧着脸一张你们好没道理的样子。 破月叹气,与长庚对视一眼走了过来。 井口壁残留着的断肢吊着半截血粼粼的尸体,他的下半身布料断口如同横刀切下,好像是被井里的怪物一口咬断一般。 井水森冷,隔了好一段距离破月都感觉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齐光扒着井口大惊失色:“这里面有什么玩意儿啊?该不会就等着本太子钻进去一口把我吃了吧!破月,那个……魔尊,你得好好看着我,我可是天帝幺子,要是我在你跟前出了什么事,这,这可是外交问题!” 长庚侧脸,凝着眉。 破月生怕他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忙的拍拍齐光的蹄子道:“别听他胡说,天帝是他爹的名字,那个……魔界,我们村就叫魔界。” 破月硬着头皮说,连自己都觉得尴尬。 长庚轻轻笑笑,从喉咙里发出愉快哼声,望着破月一副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的样子点点头。 齐光看的冷哼一声,这蹩脚的撒谎功夫,别说这九头鸟的太白不信,就连他!不学无数的齐光都觉得这话编的在伤害他大脑皮层凹下去的褶皱。 如此又在这家院子里细细搜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一个活口,破月长庚出门,齐光跟在他们身上吆喝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么?怎么一家都被灭口了。” 破月踏上村子里的小道,手里捏着的蜡烛是从先才那间屋子里顺过来的,淡淡的烛光烫在漆黑的夜里,融化出一小片光明。 破月顺着小道朝前方望去,低头问齐光:“你在这里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奇怪的味道? 不就是酸臭味么? 可破月脸色凝重,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于是齐光嗅了嗅,而后脸色大变,猪蹄子磕在石板上,尾巴兀的绷直。 “死气?这么厚的死气?” 破月点头继续朝前走:“按理说这么重的死气早就将牛头马面吸引来了,冥界的味道特别,若他们来了我们不会不知道。” 说罢,又想起长庚在这,破月顿了顿,欲盖弥彰道:“冥界……是我们那的山,牛头马面,是……我们的熟人。” 长庚听了,仰着头微微笑。 而后朝她比划:“你会捉僵尸,我能看死气,什么魔界,牛头马面、冥界走不足为奇。” 哦,倒是她破月自己多扰人了。 她默默的摸着自己的鼻子,那颗老心脏有点难堪的加速跳动。 齐光走在一旁颇有些鄙夷的用目光凌迟着破月:“这还是煞名响彻三界的魔尊么?瞧这娇羞的模样……这是让人觉得可恨的令人发指!” 齐光掉过头,又冷哼一声。 66续续走了好久,每一间屋子里的人都死尽了,长庚推算了时辰应该是酉时便出了惨事。 长庚不愿见往日的这些邻居就这么曝尸在外,于是将门板卸下将他们的尸体抬到上面。 将一切都做好了,长庚特意看了下,他们的脖颈间并没有咬痕,反倒是身上有一些野兽撕咬的印子。 不是僵 分卷阅读54 尸,会是什么? 他将这些线索告诉破月,破月也没有什么头绪,反而觉得心里更是乱的像一团麻线,僵尸这波还没平静下去,又来了怪物,这村落是怎么的,为何招惹了这么多的邪祟? 齐光听后也称奇道:“一般厉害的道器法器周边都有些厉害的东西守着,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有灵性的地方?” 长庚思考了会儿,对着破月比划。 齐光扭头看着破月。 破月看着长庚的手,嘴里平淡的吐出三个字:“昭山寺。” 齐光讶异,这是什么地儿啊,怎么他没听说过。 于是他道:“这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没?日朗风清的时候可有紫气东来?” 破月看着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道:“没有,就是一间寺庙,便是这方圆百里最有灵气的地方了。” 齐光眼里的目光冷淡下来,小尾巴一摔,哼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诶。”他扭头盯着长庚:“莫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吧,走哪人凉到哪?” 齐光他还记得那一踹之仇呢。 长庚听后,难过的垂下眼帘。 破月气不打一处来,这死的人都是长庚的乡里乡亲,他心里会好过么?齐光这人偏生还这样说,嘴怎么这么坏呢! 她拳头一握,作势要捶齐光。 却不想齐光的鼻子嗅嗅,四个蹄子咕噜噜的跑到前方抵着门,然后开心的朝破月叫唤道:“魔尊,魔尊呐!这里面有活人。” 破月凝目细看,正是小芳家。 长庚走到破月身边也皱着眉头。 小芳死了、谢大河死了,整个谢家便只剩下谢小芳的娘。 齐光的蹄子将门咚的一声撞开,蹄子跨进门槛,眼睛瞄了一圈开心道:“瞧瞧,好大的活人呢,身上没有死气,也不似邪祟。” 他歪着脑袋看,眉毛疑惑的皱着,怎么这人看着让人觉得无由有些心慌呢! 破月推门走了进来,只见谢小芳的娘坐在自己的家门口,手里抱着谢小芳的衣服低低的呢喃着,见有人来了,她抬头瞧了会儿,然后木然的提着身边的鸟笼站了起来。 鸟笼! 破月的眼睛兀然瞪大。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崔员外的鸟笼! ☆、笼中鸟 齐光不知本末,回头看着破月与长庚脸色大变,四根猪蹄子顿了顿,终究没有再往前走,迟疑道:“喂喂喂,你们可别说这是个什么大人物,我都进来了,离她这样近了,你们可别吓我。” 破月一边伸手拿出符纸一边走上前一把揪住齐光的脖颈往长庚身上一丢,扯了嘴皮子道:“这人还好。” 还不待齐光卸下一口气,便看着那妇人提着鸟笼子从暗处走出来,月色皎洁,地上横七竖八的交错了许多影子,唯有那妇人如同空气一样,在月光笼罩的地面上半点痕迹都不留。 齐光的耳朵绷直,猪脖子朝后直缩:“她她她、没有影子。” 长庚皱着眉头看着破月,只见她拿出符纸随手夹在食指中,对谢小芳的娘道:“村里的人是你杀的?” 谢小芳的娘三十出头,身材臃肿,一张脸浮肿极了像垛在短粗的脖子上,闻言她侧过来。 她手上提着一个赤红色的鸟笼,里面的横梁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鸟,一双殷红的眼在夜里尤为明显,它咕嘟一声不知说了什么,谢小芳的娘听后歪着脑袋斜着眼低低说道:“他们死的其所,是他们的荣幸。” 谢小芳的娘穿着粗布麻裙,喉咙里却吐出一道粗粝低沉的男人嗓音不得不说怪异至极。 听得齐光头皮发麻,直往长庚的怀里钻。 破月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奇的说法,气的差点笑了,她点点头懒得再和他扯嘴皮子功夫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将符纸戳在上面,脚步紧贴地面如百步穿杨一般快速滑了过来,木棍直指鸟笼。 谢小芳的娘身形臃肿,在此时却轻的如蝴蝶一样,待破月接近她时才垫着脚踩着她手里的木棍轻飘飘的跃到她的身后。 将自己的背后暴露给敌人乃是兵中大忌,破月连忙转身对上她。 笼中的黑鸟羽毛油亮在夜里煦煦生着光辉,它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又咕嘟一声,谢小芳的娘听后将鸟笼打开,那鸟的爪子穿进谢小芳娘的胳膊上,一双殷红的眼死死的盯着破月。 这种眼神破月很熟悉,在魔界里那些魔鹫看着将死的牛羊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贪婪而嗜血。 破月捏紧手里的棍子,那黑鸟张开宽大的翅膀朝她直直的飞扑过来。 来了。破月紧绷着自己心里的那根弦,欲要启动符纸引来业火却不想待它飞近之时却如一团墨水一样散开在空中。 在哪?破月瞪大眼四处仔细的追寻着。 黑鸟浮在她的上空,周身全部隐去,唯有一双殷红的眼珠子在她的头顶上鼓溜溜的转动。 长庚站在门口,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却苦于口不能言,左右看了一圈才捡了一块石头朝空中砸去。 齐光顺着空中抛落下的石头看到了破月头顶上的那双眼珠子,吓得小蹄子直抖:“破月!你看上面。” 破月抬头,那双殷红的眼直直向她的脸上砸下来。 她急忙用棍子上的符纸迎上去,却不想那眼珠子落下来的速度不减丝毫,越贴近她的脸,它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如同一滴水一样融入自己的眼睛里。 火辣的,席卷着全身的力气。 如同岩浆里的炙热流窜一处到处都是痛楚,破月痛的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脑袋,食指刺入皮肉,不多时尽是狼藉一片。 齐光一向只听到这魔尊煞神有多厉害有多可怕从未想过竟然她也会跪在地上痛苦的嘶吼。 长庚丢下手里的齐光朝破月身边走去,还没走几步他的身前便轻飘飘的落下一个影子,谢小芳的娘左脚先落地,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弹起来,此时她浮肿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嘴角泄出涎水,她伸手一撩盯着长庚慢慢的伸出舌头将其舔去。 握草,齐光看的恶心的直翻酸水,他回头一看只见长庚皱着眉,并没有嫌弃之意,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称赞。 不愧是太白,这素质在这三界里真的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长庚不能说话,齐光只能从他的脚边窜出来,全身的肥肉崩的紧紧地:“喂!你什么玩意儿竟敢挡住小爷的去处!” 谢小芳的娘视线下移,浑浊的眼球盯着齐光,眼睛瞬时变得绿油油的,口里的涎水分泌的更多,流了一襟子恶臭难挡。 齐光缩着自己的猪尾巴朝后退了几步,翻白眼嘟哝道:“什么破玩意儿,正让人恶心!” “吃的!”谢小芳的娘神思慢慢凝聚,那双蒲扇大的脚慢慢朝前移动,她看着 分卷阅读55 眼前的生物眼里浓郁的贪婪色只差将黑夜掩过,干瘪的嘴越裂越大直直撕向耳际,然后臃肿的身躯朝前一扑在半空中化身为一个形如牛,生人面,目在腋下的猛兽。 齐光的眼睛瞬得瞪直,摆着耳朵骂道:“我擦!这里居然还冒出饕餮!长庚你们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 还不待二人反应,如山大的黑夜便朝着他们的身子死死的扑了过来。 ———— 破月抱着自己的脑袋,那双殷红的眼落入她的眼里之后便如一滴水汇入海洋一样,不论她怎么用神思搜寻都觅不到。 身上的冷汗干了一层又流一层,她撑起发颤的膝盖慢慢直起身子,只见周围是一片宽广的湖泊,斗转星移,已不是农家小院。 缩地成寸? 这邪祟为何会道教的法术? 破月带着疑虑慢慢在水面上行走。 湖泊清澈,清晰可见下面的石子小鱼,湖泊的边缘乃是环抱的群山,山峦起伏叠翠,树木层叠葱郁,其中灵气甚重寻不到半点邪气的模样。 这事情演变的越来越怪了,破月将一切收缩在眼底,踏着平静无波的湖面走到平地上。 短寸长的草贴着地面上,从湖边一直延伸到远处,周边树枝成森但并没有鸟雀鸣语,矮处在不起眼的灌木掩盖的草丛里地上黑漆漆的拖着好长的印子,土地已烧的干裂,再不可能有生长苗木的机会。 破月踏过灌木丛,走到那黑痕边上,伸手一抹,地上的碎石已经烧裂通黑的沙屑,破月将其搁在鼻间轻轻一闻,熟悉的业火味道直往她脑海里的那根弦绕。 业火? 她皱着眉起身,这附近怎么会有业火? 周围静悄悄的,风从林荫深处送来,破月皱着眉头顺着地上的黑迹一直朝前走,直到山脚一处岩洞里,黑迹才断了踪影。 这岩洞周身漆黑,一看尽是用业火烧过的,破月心里的疑虑在心海里不住的翻腾,掩过她的思考,身子极其自觉地踏入其中。 山洞蜿蜒曲折,没有一丝光亮,破月扒着岩壁慢慢朝里面走去,越往里走,洞口更加狭隘,仅能容下她半个身子,于是她蹲下去抱着膝盖慢慢挪了进去。 进去的深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沉重但微弱的呼吸声,好像老人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不知是不是下一次的深吐呼吸时便一脚踏去驾鹤西归。 直直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火光炎海,岩浆翻滚,热浪袭过来将炙烤着破月的脸。 她微微后退,强烈的光照让她只能眯着眼朝前方看去,那火海中间隐隐绰绰似有一座岛屿,不甚大,黑漆漆的立在火海中央与周围的火海隔绝开来,热浪也打不上去。 破月祭出一张符纸,欲要凝结成冰刃从火海上方飞身过去,不想那符纸才朝前蹿了几米便被热气一蹿自燃起来。 破月的正前方已是笔直的悬崖,上面连半点嶙峋的石头都见不着,人徒生根本淌不过去。 不知为何,破月立在悬崖边,觉得火海里的温度好像降了一点儿,岛屿周边的烟气散开不少,倒让她看到了那岛屿上锁着的东西。 黑漆漆的全身,殷红的眼珠,如同钢勾一般的爪子,它的羽翅周边带着黑色的业火,正虚弱的燃烧着。 它猛然对上破月的眼,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不可置信的望了过来。 业火鸾凤! 同样震惊的还有破月,她跳上眼前的大石头上准备看的更清楚,可火海上的烟气又兀然浓黑起来,呛得她快喘不过气,正闭上眼扯着肺叶撕心裂肺的咳着。突闻一道越水之声,似结实的羽翅破过热浪发出割破纸张的声音。 一睁眼,那从火海里蹿出的黑鸟,瞪着一双殷红的眼嗖的一声化身一柄通身漆黑的剑柄直直的往她心窝子里戳。 如钝锈掉的剑,极慢的朝破月的心口里面剜着,破月单手握着剑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与它相抵抗,岛屿上的业火鸾凤看到此状,焦急的鸣叫欲要扇动翅膀飞过来,却被身上的雷咒打的痛苦嘶鸣。 破月捏着剑,嘴角淋漓的鲜血不住的往下淌着,她捏着剑柄慢慢□□掐了个定神诀将它锁住而后将它恶狠狠地抛向火海。 “想吸你姑奶奶的血!也看你够不够格!”破月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的伤,快速的结印封住血口,随手擦过嘴角的血迹。 丢下火海的剑,离翻滚的岩浆还有一两米时又化身成一只黑鸟,不过此时它的羽翅也带着黑色的业火,它扇动着翅膀嗤笑一声从悬崖低处飞了上去。 破月失了心口血,又加上前不久心疾才刚刚发作,此时强撑着已是强本之末,她双手撑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砸在地面上。 那岛屿里的锁住的业火鸾凤急的翅膀乱扑腾,但始终离不开脚下半步,破月浑身的温度慢慢散去,脑袋一昏直愣愣的往下砸去。 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捧在怀里。 她眯着眼睛,眼前是浑身脏兮兮的长庚和伤了皮肉的齐光。 周边已不是火光炎海,茅草屋小村落静静地立在晨光熹微里,黑夜散去,死气消失,凉风带着露水的清爽吹在脸面上。 破月慢慢阖上眼帘,紧绷的肌肉慢慢的软下来,她一只手无意识的抓紧长庚的袖子,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完全的信任他。 好像他们一直都相依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七万字之内将此文完结 写不下去了,真的 ☆、血中肉 齐光看着破月满脸苍白的倒在长庚怀里,忙的踩着长庚的胳膊上凑过去道:“她怎么样了?怎么看上去这样的虚弱?咦!”他歪着脑袋不敢置信的大声道:“看,她的心口全是血。” 长庚将破月抱在怀里,目光定在她胸口那一滩殷红的血迹上,直瞬瞬的,像失了魂。 齐光拔动四根猪蹄膀蹦蹦跳跳,急不可耐道:“你还在这愣着干嘛,没看见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么?还不赶快叫大夫来?” 神思涣散不过几秒,长庚缓过神,直起膝盖,抱着破月就往里屋走。 这家人的主屋相对来说还比较干净,并没有什么渗人的血迹,长庚刚踏进屋,齐光便嗅着进了门,猪鼻子一边拱一边道:“这屋子将破月放在里面会不会太寒碜了点儿?” 长庚将破月放在床上,正要脱开她的衣服,捏着她衣襟的手一顿,余光扫到在屋内蹦哒的齐光。 齐光甩着尾巴仰着头对他道:“你望着我干什么?还不去找大夫,没看到破月伤的很重么?” 哪需要找大夫,他就是大夫。 长庚拉开被子将破月的身上遮得严严实实,而后脚尖一转,掉过头大步走了过去,在齐光的叫喊中捏住他的颈肉,然后干脆的、利落的像抛垃圾一般将它从窗户口 分卷阅读56 里丢出去。 再大力的阖紧窗扇,一丝缝都不留。 齐光鼻子朝下砸在地上,四脚朝天,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它抽着自己的蹄子痛苦的摸着自己的鼻子狠声骂道:“长庚!死太白!你个阴险小人,居然又暗算我!你等着,等去了九重天我比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长庚慢慢靠近破月,听见窗外的咒骂步伐顿都没有顿一下,破月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色苍白,曾经艳丽的牡丹花蒙上一层霜,花叶萎败徒生靡靡之感。 长庚看了会儿,坐在床榻边上,欲要伸过手揭开她的衣衫。 破月紧紧皱着眉头,喉咙里传出干涩的吞咽声,长庚皱眉低下头凑过去,他长长的睫毛几乎快要触到她的脸颊,她的声音软的像雪地里迷路的奶猫一样,扰的他心痒晃神:“水。” 要喝水。 长庚起身,端了一杯过来,将她的身子半揽而过,破月背后的蝴蝶骨抵着他的胸膛,热热的,像炽烧的火焰,烫的他眼色暗了又暗。 杯盏刚刚抵到她的嘴唇,长庚手一抬,那沙漠便有失去了与露水结交的机会。长庚单手执杯,将水饮了一半,而后薄唇寻上那片火热,将暖温了的水渡了过去。 干涸的大地突的降临了酣畅淋漓的雨水,它只渴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破月弓着身子如藤蔓一样缠了上去,迎着他的唇寻觅更多的润泽。 长庚勾唇轻笑,一脸的温和无害,眼睛却如饿狼盯着破月的唇,然后一口将杯中的水饮尽,指腹抬起破月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水不待流入破月的五脏六腑,她喉间的呼吸却被人霸道的、狠狠地堵了上去,一条灵动的蛇在口腔里倾城掠地,夺了城池还不够要将这天地间的空气通通掠为己有。 哪里有这么霸道又不讲道理的人? 破月贝齿轻合,制住灵蛇。 长庚抬着她的下巴,停下动物慢慢的放慢呼吸又带动破月的节奏,慢慢的牵引着她的灵魂。 吸、吮、咬,舔。 破月是个聪明的好学生,长庚交予她的,不过须臾她都学会了反过来作用在他身上。 长庚的胸腔起伏的厉害,他睁开眼睛,破月微闭着眼,覆舟唇红艳艳的,像冬月里被人捻过得红梅花,带着暴力、凌虐却触目惊心的美。 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体都是他的,由他主导。 天地为何?万物为甚?责任是许? 他是长庚,一个男人,她是破月,一个女人。 仅此而已。 齐光在院子里蹦跶了许久,费了好番功夫终于踏上一方小青石用蹄子扒开窗户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长庚撩开破月胸前的衣襟,雪白的里衣里是一层层缠裹的白布,破月的魔尊是靠自己的拳头一拳拳打出来的,自然要束紧胸,免得妨碍了自己行武间的动作。 长庚拿来剪刀将裹胸布一刀剪成两截,从她的身躯上抽了出来,齐光连忙擦亮眼,要好好地看看这传说中号称“太平”上神的破月的女人味到底有多小。 他踩着青石,垫着脚使劲的仰着头。 长庚坐在桌边换了个姿势,将破月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挡在自己的阴影里,半点头发丝都不叫人瞧到。 森然的创口外翻着血肉,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疼,长庚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手指触上去,破月疼的嘶了一声。 长庚将她脸上的头发一根根抚到耳后,低下头,怜悯的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轻轻地触碰,如同藏人对于神佛的虔诚一般的顶礼膜拜。 不过须臾,他又抬起头,拿起剪刀眼睛眨都不眨的横割开一块血肉,血绵延下流,滴入破月的伤口,以肉眼见的速度迅速弥合,长出白皙的肌肤好像这里从未有过伤口一样。 长庚将一切做好后,又给破月换好里衣,才将棉被实实的盖在她的身上,又坐了会儿才提脚走了出去。 齐光缩着脖子巴在扇叶边上,有些心虚的用蹄子去合上窗扇,却不想无论它用多大的力气那窗扇仍纹丝不动。 他诧异,缩着脖子瞪大眼,还没跳下青石,脖子上的肉又被后边的人一把捏住。 什么是头皮发麻,如丧考妣? 这就是—— ———— 破月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蓝布底坠白色碎花的床上,屋内锅碗瓢盆应有尽有,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她下床,却发现自己胸前一丁点束缚感都没有,空荡荡,她微愣,抓着自己的里衣朝里面看。 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 她魔尊破月何时穿过如此耻辱的东西! 长庚!一定是他! 没想到他下了凡还不改天界的登徒子样,居然把这算盘打到他头上来了!她咬牙切齿,将脚塞到鞋里捂着自己的衣服口便大力握着门把手开了门。 屋外,阳光浩荡而坦然,一去昨夜的惊心与险恶,又是个艳阳好天。 长庚将这屋里的主人安葬了,小院里竖了四个土丘,此时他正蹲在地上拿着刻刀在青石上刻着字,齐光低垂着脑袋从后院里不住的搬来青石,二人相处倒是和谐。 破月才不管和谐不和谐,她大步上迈,走过去,蹿着长庚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齐光在一旁看着,甩开背上的石头,夹紧猪尾巴,藏在草丛里瞪着滚圆的眼睛看戏。 长庚任着她把自己提起来,手上拿着刻刀,刀刃朝后,手上尽是石头屑,他定定的望着她,脸上一丝半点被问罪的窘迫都没有。 当事人居然这么的不要脸!破月瞪着眼睛难以启齿,一句话磕磕巴巴在牙齿缝里卡了好久才道:“你,你怎么给我穿这么艳的肚兜!” 说罢,便将脸侧到一边,很铁不成钢的咬住下唇。 长庚拍拍她的手,目光温柔又平和,破月将他衣领子松开,有些没安全感的敛住自己的衣服口,跳了开去。 长庚比划:“你受伤了。” 破月望着他:“那也不用,不用给我穿这个吧!” 长庚叹气,一副好人没好报的神情:“这屋子里没有别的,总不好……”长庚的手势停在空中,一双眼睛欲言又止。 破月急的跳脚:“好了,别说了。” 长庚看着她,放下手里的刻刀,顺便拍拍手里的石头屑,然后比划道:“当时情况危急,你伤的很重。” 而后,一双眼又担心的看着她。 破月能和三界里最厉害的魔物打上三天三夜也不说个累字,可只要遇到一个人委屈的眼神便觉得自己那颗心掰着疼,别说怪了,她真恨不得将自己的的脸面解下来向对方低头认罪。 吃软不吃硬,她的死穴,基本上一戳一个准。 可她的节操怎么办?她忧伤的仰头望着天空。 心累。 何况…… 何况她的胸 分卷阅读57 是出了名的小,如同峭壁一般不生顽石,就这么,这么被长庚看见了。 齐光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魔尊破月的脸像红透了的六月柿一样,齐光没想到这个杀天破地的主儿居然纯情的很,偷笑之余在一旁补刀道:“破月,你和长庚不是夫妻么?夫妻嘛,到处看看又怎么嘛,别说看了就算摸了也很正常啊!” 破月怒目圆睁,冷笑一声,长庚她不舍得动手,可齐光却是什么身份居然还跟她蹬鼻子上脸的! 她长腿一迈,胳膊肘一伸,将齐光提到自己眼前,没个好气道:“你还在这囔囔,我正巧要找你算账了,齐光,齐光殿下,九重天那么好,你逍遥的待在上面不好么?作甚要跑下来,不怕我把你提溜到天后娘娘手里去,让她关你十天半个月的禁闭!” 齐光气的蹄子乱弹,猪鼻子只哼:“谁说我是偷溜下来的?我分明是奉天帝的旨意才下了凡!你可知你们魔界的西楼拐走了九天玄女,气的西天王要找你们魔界开战呢!天界众仙走不开,魔界又忙着安抚他们情绪,若不是我听父王指令来给你通风报信,可有你们好吃的!” 西楼拐走了九天玄女!破月拧紧眉头,他们二人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齐光肥胖的身体一扭,从破月的魔掌里逃出来,气哼哼道:“好心没好报,早知我就不来了!” 说罢,屁股一撅,欲要出门去寻那口下凡的井。 此事关系重大,可这村落里的事情还未完结,一说走哪能就这么走了?正纠结着,长庚默默地走到她身边,破月思虑一顿,转头,看着他,呢喃道:“长庚——” 长庚站在她身边,静默的像一座山,又稳又让人极有依靠感。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头在空中慢慢滑过:“你的事情很重要么?” 破月沉默,不知如何开口,这是道淋漓的疤,不论怎么撕开都免不了伤害。 长庚指尖顿住片刻,然后扶住破月的肩膀。 破月望向他,视线又偏开,喉咙里痒痒的,想说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若是很重要那就去做吧。” 长庚慢慢比划。 “别担心我。” 破月皱眉,怎么能不担心,长庚他一个凡人,适逢这个村子里邪祟横行,若是她走了,他一个人在这要怎么面对这些? 可难道就要因为长庚这个人便要放弃整个魔界的安危么? 破月第一将长庚和整个魔界做比较。 无意识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长庚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你忘了,这些邪祟都怕我的血,我可是个活生生会行走的辟邪神器。” 他笑得眉眼弯弯,毫不介意。破月思忖片刻,心下已经下了决定,可看着长庚释然的脸却觉得心里闷闷的疼,她贴近长庚,拉住他的手指,低声呢喃:“长庚。” 长庚温和的笑笑,反手握住她。 单手比划道:“我不在意,真的。” 长庚越是这么说破月越觉得愧疚,羞得恨不得将脑袋垂到地上去。 齐光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破月没来不可思议道:“魔尊,魔尊殿下,您的魔界都已经危在旦夕了,您还有心思谈情说爱,你这将你们魔界上下的子民置于何地?” 破月回头,目光平静的扫了齐光一眼,不可思议的,破月此时是凡人,没有一丝半点的法力,也没有兵器,可站在那无由的让人觉得心慌害怕,好像隔空射了柄剑破风刀之势般的贴着齐光的眼睛刺在地上。 齐光闭嘴,尾巴紧紧的夹着。 破月回头对长庚道:“我去了。” 说罢,转身还没踏过门槛,脚步凌乱打了个转,回身掏出自己的怀里的符纸丢了过去:“我走后你也可以用这个和我联系。” 长庚接过从空中里抛过来的符纸。 破月又道:“这村里的邪祟我会派人来处理,长庚。”她定定的望着他,短短几瞬便要把他整个人囫囵的装在自己的脑海里。 “保重。” 话语一落,她提着齐光捏破符纸摇身回到魔界。 魔王殿灯火通明,往来大臣急的嘴角起了好大的水泡,任平生站在前方被众臣逼问的面红耳赤。 破月见状,将齐光随手丢到地上,抱着胳膊淡淡道:“怎么我不在,这魔王殿便一点规矩都没了?” 众臣惊愕,不敢置信的回过头。 一样的威严,三界中绝无仅有的煞气,这是他们的魔尊没有错。 他们愣住,因为他们听小道消息说魔尊破月被任平生所囚,整个魔界的势力尽收他手,无论是他翻云还是覆雨,整个魔界都被他捏在手里,谁都奈何不了他。 若是她魔尊破月一统魔界,管辖着魔王殿,他们众臣一句话都不会说,毕竟力量悬殊摆在这,他们做什么去碰这块硬骨头? 可任平生却不同了,他原本只是个军师,幸得破月垂怜,才捡了个便宜官做,若他将这个魔界收拢袖间,他们岂会服气? 于是他们捡了这个好时机,欲要将他先败落,于此想要揽过更多的权利。 可任凭他们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魔尊破月竟然没被任平生囚住,甚至好好地,面色不善的站在这,看着他们。 众臣心虚,躬身低眉顺眼,不敢多做言语。 破月走上龙椅,拍拍身边的任平生道:“辛苦你了,魔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若不是齐光下来,我都不知道连这魔王殿都闹得天翻地覆了。” 众臣听罢,两股战战,跪了一溜圈。 任平生疲惫的捏着眉心:“尊上你自己也有事,我怕告诉你之后你便急匆匆的要赶回魔界,甚至我也太高估自己了,原本还以为能稳住大臣们。没想到……” 破月拂手:“这不关你的事,此事重大,是我失职。”说罢又唤来嘴皮子不利索在咄咄逼人的众臣面前根本插不上嘴的范水道:“范水,你且将大臣们散去,魔界之事自有我与任平生商议。” 范水见魔尊回来了,说话也有了底气,也不怕自己嗓门大将他们吓滩在地上哭着求着算他银子,于是爽快的抱拳道:“是!” 偌大的魔王殿里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在门口散去,宫人们在破月的示意下灭去一些长明灯。宫室安静下来,任平生疲惫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径直的坐在了地上。 破月起身,贴着他也坐了下去。 问道:“西楼的事多久了?” 任平生道:“已有二十几日了,自送他去洪荒的魔兵消失不见后我便在暗地里派人找他,我原以为他翻不起什么波浪,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胆子。如今西天王指明了要与魔界交恶,我也实在想不出法子了……” 破月还不是没想到,她坐在任平生身边,清晰的看见他 分卷阅读58 的眼底青黑一片,不由愧疚道:“是我任性……” 还没说完便被任平生打断:“这是我做臣子的本分,魔尊无需自责,也不需要自责。” 破月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沉默。 空荡荡的宫室里唯唯只传来任平生低沉又落寞的话语:“我知道自己本分,也请魔尊不要连我这些许的本分也剥夺过去。” 长明灯默默地烧着,破月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葳蕤,默然不语。 ☆、西天王 最是熟悉的人在此时倒成了缄默不语的陌生人,空气闷得密不透缝,破月坐了会儿,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事。索性魔界此时的天还暗着,齐光已被仆人送回九重天,于是破月想了会儿对任平生道:“平生你还知道三界内还有业火鸾凤么?” 任平生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业火鸾凤……魔尊,你难道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么?” 破月的真身便是业火鸾凤,知道此事的人甚少,况且在这三界里凤凰的数量更是屈指可数,更别提业火鸾凤了。 破月默了会儿,看着葳蕤的灯火道:“我在凡间遇到一只奇怪的鸟,它通身漆黑,一双眼殷红的厉害,待我回神时已入了它的幻境……在那的火海里我看到一只岛屿,岛上锁着的正是业火鸾凤。” 错不了的,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业火鸾凤的样子。 “那魔尊可上前看了?” 任平生触及到这个问题,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破月注意到后,淡淡的笑笑摇摇头:“我也想上去看个明白,可没想到正是因此着了那鸟的道,它化身为剑直直刺入我的胸口,取走心头血。” 凤凰的心头血生死人,肉白骨,乃是三界中难寻的宝物,破月不将真身告诉众人,也害怕招来别人的觊觎。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魔界里也信这个理。 一听到破月被取走了心头血,任平生脸色白了又白,手下意识的去拉住破月的袖子:“那你伤的要不要紧?” 破月摇头。长庚的血是个好东西,落入她的心口上将创口生的密密合合,连点儿疤都没留。 如今她最担心的便是那只奇怪的鸟,居然喝了她的血之后转变成业火鸾凤,若这鸟真是东方既白的属下招来的,那事情便更加难办了。 任平生又细细瞧了破月,见她脸色、唇色并无异样,且手指头也温温润的,便将悬起来的心放下了大半。 他坐在地上低着脑袋思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去解这个难题。 好在破月也没想将这个担子丢给下属,反而宽慰他道:“别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我也是只业火鸾凤呢,至多我和它面对面硬碰硬的对上了,赝品什么时候斗的过真货,放心。等天明了我们去找西天王,先把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再说吧。” 任平生听到她的话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直过了好久才心不在焉的挤出一缕笑道:“好——” ———— 九重天,凌霄殿。 西天王已经在这待了好几天了,软的手段硬的要挟通通都用上了,就是要天帝给他给说法。 他堂堂的西天王膝下唯有一个娇女儿,每日只差当成眼珠子呵护了,没想到他魔界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在他西天王的地盘上将人给掳走了! 他来寻天帝给他个说法,哪知天帝插科打诨,一任的和稀泥,倒让他又生了一团火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帝和魔尊合计好了,挟持了他女儿来要挟他西天王呢! 天帝只觉得委屈,这三界里好不容易太平了,哪能说打就打? 更何况元始天尊历劫未归,太白金星也不知死活,这九重天里哪有个能挑大梁的人? 他这天帝也委实做的辛苦,还是偷着在西天王眼皮子底下将他那难得派的上用唱的儿子踢下凡尘让他将魔尊请了回来。 唉!天帝摸摸叹了口气,鬓角的头发丝又白了几根。只可惜西天王的眼里一心只有他的宝贝女儿,见此事在天帝处商议了好几日也没有什么结果,当下便将自己手里的茶盏“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横眉怒道:“天帝!我是信你才将此事央你替我讨回个公道,既然你在此事上并不上心,那我西天王便告辞自己去到魔界讨个公道回来!虽然我西天众兵将数量不敌你们天界,可兵将们个个骁勇善战!便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势要将魔界闹上一闹!” 西天若是与魔界相战,除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根本讨不了什么好处去。且西天也九重天交好,若是西天伤筋动骨,九重天在三界的内的地位也会摇上一摇,且现在并不是九重天与魔界交恶的好时机,天帝只希望西天王能为了大局忍一忍,可西天王一撩蟒袍作势要走,根本不听他的劝!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童清脆的声音:“陛下,魔尊破月携军师任平生求见。” 听见此话,天帝悄悄松了口气,西天王狠狠摆了袖子怒道:“窝着缩着不敢见人,现在知道我也跟她打了,便跑过来!叫她进来,让她自己瞧瞧这是什么道理!” 西天王法力身后,这怒气十足的话语从丹田处过了一遍,如同夹带了锐利的刀锋一般狠狠的剜着每个人的耳朵,连天帝都难受的握着耳朵抱着柱子昏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破月站在门外听到此话,心气沉了沉,推开门扉朝西天王抱拳道:“西天王!” 西天王看到仇家目呲尽裂,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说你们魔界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听下面的人说我家小女不过在背后说了你几句嘴,惹恼了你,你怀恨在心便使下人将她掳走!” 哪有这样的人将屎盆子乱往别人脑袋上扣!任平生听得气的快炸毛,欲要上前一步将事情原委说清却被破月的胳膊拦下。 破月拦住身后的任平生,朝他摇了摇头,又朝前走了几步,与西天王面对面道:“九天玄女性子娇憨,我魔尊破月不是那种阴险小人会与计较这些小事,西天王你误会我了。” 西天王看着仇家就在眼前,恨不得将其骨肉咬下生生啖之。他冷笑的点着手指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若不是此,好,我只问你我小女在哪,只要你能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我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只可惜破月连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答应他。魔界的人派了一批又一批,可就是找不到九天玄女的影子。 于是破月默了默道:“我尽力!” 哈!他西天王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难道只是为了听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此时他气极冲脑道:“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咋们西天便与魔界在战场上见吧!” 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破月脸色不善却只能沉默,西天王背着手目呲尽裂,天帝紧紧的 分卷阅读59 绷着心里的弦,急的嘴角快要冒泡。 就在这时,一个仙娥偷偷走到天帝跟前耳语道:“陛下,海棠仙子求见。” 天帝一皱眉头,说:“没看到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么。要她走,不见。” 仙娥顿了顿,又道:“可海棠仙子说她有九天玄女的消息!” 仙娥是压低了嗓子说的,可仍逃不过破月和西天王的耳朵,天帝感到有两股迫人的视线扫过来,只得清了清嗓子道:“还愣着做什么?让她进来啊。” 海棠仙子今日着一件淡山茱萸粉的衫子,将她的脸衬的又白又粉嫩,见着魔尊破月她先是朝她行了礼,而后才对天帝、西天王行礼。 西天王早就等不及了,他大步一迈,高大的身躯极带有压迫,吊着两根浓黑的眉毛问道:“快快诉来我女的消息。” 海棠仙子被他一骇倒是害怕的朝后退了一步,可看见破月一双眼凝着她,那颗摇摇晃晃如同池塘里浮萍一样的心便定了下来。 她先从怀里掏出一块鹅黄的布料,西天王一看,忙的接过指着上面的的一团小白云图案道:“不会错,这是小女的衣服,她自小喜欢祥云图案,每一件衣服衫子都会绣有。” 捏着女儿的衣服布料,他的眼角湿润,空荡荡的心忽然有了点着落道:“那她人呢,你可看到她去了哪?” 海棠摇摇头。 “我不知道。” 西天王如同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上前将她的手腕子捏的死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都看到她了,你想想,仔细的想想,说不定都想到了呢。” 海棠被他这么一扯害怕的流出来了。 破月忙在一旁道:“西天王,你吓着她了。” 海棠从他的手心里挣脱过,大声道:“我是不知道他去了哪,可我看到她身边的那个书生和一个独眼的男人说过话。” 破月紧抓话语的重点,道:“独眼的男人?” 海棠跑过去,躲到破月身后道:“对,那人长相太可怖了,我只看了一眼便忘了了。” 破月想了想问道:“他眼睛到半张脸是不是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海棠连忙点头:“而且他一来瘴气重的连太阳都快避过了。” 西天王脸色瞬得掉入冰点,破月也崩紧唇线。 天帝颤巍巍的问:“是不是、是不是和东方既白有关?” 破月点头。 西天王心里最后的一根弦也断了! 通天教主东方既白! 三界里谁不知道他的名号! 若他女儿的失踪真的与他有关,他去哪里去求自己女儿活着的一点儿希望! 凌霄殿里这个往日威风十足的西天王一瞬间像老了好几千岁,连背脊都抖得快要弯下。 西天王爱女心切,连自己的尊严也不要了,膝盖一弯朝破月跪了下去:“魔尊,刚才算我的不是,只要你能救出我的女儿,别说你要西天,就是你让我去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星宿宫 西天王知道这三界里唯一能和东方既白硬碰硬的便只有她魔尊破月了,只要他唯一的女儿能回来,跪下来又算的了什么? 破月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她讶异的朝后退了一步而后扶起西天王,颇有些为难道:“不瞒你说,如今东方既白早已被太白金星长庚关入八卦秘镜中,这与西楼相接触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座下弟子。” 初听此话,天帝也觉得诧异,东方既白大大杀四野、六亲不认,怎么还有收下弟子。 破月对天帝解释道:“我也是才听说,东方既白座下有三个弟子,书生清河、女魃寒江雪还有一个到现在都不清楚底细,听海棠仙子这么描述,与西楼接触的人应该便是清河。” 破月一点点抽丝剥茧,西天王慢慢听着,那颗冷却下来的心又回温过来,一双眼睛渴望似得挂在破月身上。 可破月也不敢就这么答应下来,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为何西楼会掳走九天玄女,西楼又为何和清河相识。 倒是在一旁默然不语的任平生像想到什么似得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尊上,你可记得星宿宫。”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自长庚和通天教主同时封印到了八卦秘镜里,她已经私下去了那好几回了。 于是她扬扬眉,问道:“怎么了?” 任平生在魔界看的书多也杂,其中有一本记载道,九重天上的神仙在星宿宫内都有自己的本命星宿,只要他不陨灭,他的本命星宿便一直亮着。如此,九天玄女是生是死不是一查便知。 任平生如实道出,西天王听得眼睛发亮,往日他想没有头的苍蝇乱窜,如今听了任平生的话心情激动道:“那还等什么,马上去查啊!” 即使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现在在哪,知道她好好地活着也是极好的! 他望向天帝,天帝一拂手,道了句:“走吧。”便带着众人去往星宿宫。 星宿宫。 即使星宿宫的主人陨了,可宫中的小童并不像大树倒下的狐弥一样散去,反倒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同太白金星在世时并无两样。 青阶长长,为了挡下有些恼人的客人,小童们用了宫主遗留下的术法设了个禁制。 于是天帝、西天王、破月并着任平生站在长阶下忽然发现自己的法术都用不了了。 西天王大急,摊着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帝也丈二的和尚摸不到脑袋,他从前来这也没发现还有这么一招啊。 破月看了会儿,道:“是禁制,只能走上去。” 说罢,她提起自己的衣摆一步一步迎阶而上。 天帝望着那青阶不见尽头,只觉得自己的脚脖子发酸,可西天王在这,他也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于是只能对身后的仙娥道:“你们上去问问,这星宿宫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拦吗?” 仙娥踟蹰了会儿,无可奈何,只能一步一步踏上去。 破月听到后,停下步伐对天帝道:“等她上去了又下来这天上便过了一天,天帝还不如自己上去看看,如此更能节约时间。” 天帝暗自掀了掀嘴皮,并不说话。 西天王算是瞧见了,天帝根本嫌这石阶太长,不想上去呢!可他不能,事关他女儿的生死大事,便是让他一步步跪上去他也要跪! 思罢,一咬牙一撩袍角便踏上青石阶。 天帝就着跟前的石凳坐了上去道:“如此——我便在下面等着你们。” 西天王连话头都不接,只留给他一个愤恨的后脑袋勺。 ———— 直到西天王快断了气,终于才看到了星宿宫的宫门。 破月大气不喘的走到前面去,敲了声门,过了会儿一个打扫的童子跑过来开了。 红色厚重的 分卷阅读60 门扉被拉开一条缝,小童看着是她,忙的将整张门拉开,恭敬道:“尊上!” 西天王欲要命绝的走到破月跟前,气喘的像老牛。 破月单刀直入:“我能进去看看你们的星宿盘么?” 长庚在生前早就交代过,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魔尊破月便是星宿宫的主人,因此哪怕他们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板着脸谨听宫主的命令。 “当然可以。”说罢,他撅了撅嘴低声道:“还以为是来祭奠我们宫主的呢!哪成想一来便是要看星宿盘。” 破月不恼怒也不做多的解释,径直跟着小道童进门了。 星宿宫自她上次来变化并不怎么多,只是从前放置在门角的牡丹花没了。一直跟着道童来来回回绕了七个长廊,终于见到一座立在十八根黑柱上红漆木质的宫室。 小童站在一边俯身道:“这便是星宿盘所在的宫室,门外弟子不得入内,尊上进去了自有童子来接待。” 破月点了点头,和西天王并肩走了进去。 宫室外有一座悬空了的桥,破月走在上面稳稳当当、如履平地,西天王的脸色不好,唇呈酱紫色,强忍着心里的不适。 没办法这桥他走上去如同卷在汹涌的海面上,可为了女儿也只能忍了。 过了桥又上了几步小阶,钉有一排排硕大门钉的黑色平整的大门便映入眼帘。 轻叩三声,门内小童应声将门开了,见是魔尊破月,都极其尊敬的福身道:“尊上。” 破月跨进门槛,忽的想到自己这还是拖得长庚的福。 也不知他现在在凡间做了什么。 西天王明明一直惦记着自己女儿的安慰,可这一刻来临时,倒有些近乡情怯,束手束脚,神思恍惚,根本不敢再前行一步。 星宿宫通体呈玄黑色,宫殿的摆件除了几盏昏黄的长信宫灯并在没有别的东西了,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光可照人,破月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脚落地的声音。 前面的小童穿着一身青衣,头上顶着圆溜溜的发髻,两肩瘦削,个子不高,因此也走的不快,破月囫囵的将整个宫室收在眼底,直到小童在一张黑色的圆盘边停下步子。 “尊上,到了。” 他说完,便退至一边,破月上前一看,只见那黑色的圆盘像极了凡尘间的日晷,只不过上面的天干地支都是用金线绘制而成,闪呼其间一明一暗交替的错落有致。 “这便是星宿盘?”破月问。 小童子恭恭敬敬的答道:“是,九重天上所有神仙的本命星宿都记载在这个星宿盘里。” 西天王有些在整个九重天里传的沸沸扬扬,小道童不想知道也难。 西天王点头,忙将怀里早已准备好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你好好查查,小女到底……到底。” 话还没说完,便呜咽一声怆然快要拭泪。 小道童将生辰八字接过,在星宿盘上慢慢推演出九天玄女的本命星宿,破月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光怪6离,黑色的圆盘上金光毕现,亮的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破月只看了一小会儿,眼睛便酸的受不了,于是朝后退了退微微偏开头。 却发现任平生像是看不到这刺人的光线一般,站在那一直盯着看。 见破月奇怪的眼神扫过来,任平生道:“我从来只是在书上看过这推演星盘的事,今日见了才知寒腹寡识、才疏学浅。”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星宿宫里的小道童原本就对害死他们宫主的破月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听了这话更是两根眉毛一皱哼了一声。 好在破月和任平生都当没听到似得,站在那橡根木头桩子一样,脸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生生让这想要出气的小道童觉得憋屈。 直到黑盘上的金光由浅变浓,将整个宫殿的亮度提高恍若白日,小道童才在金灿灿的光里看着星宿盘道:“回西天王,找到九天玄女的星宿了,并未陨落。” 神仙的本命星宿未陨落,神仙本人自然无事,西天王松了口气,僵硬的肩膀微微卸了力,又抬头问:“那小女在何处?” 小童将星宿盘上的天干地支重新归位,而后见手拢在袖子中说道:“星宿宫只能算的了人在不在,至于在哪这可算不了。” 他的气忍着憋着终究是出在了西天王身上,谁叫他和破月一起来的! 西天王怒不可遏,手抬起来哆哆嗦嗦的指了好一会儿,眼睛瞪得滚圆。破月也知若是放任下去此事必定难了,于是只能让任平生扶走西天王,自己对小童道:“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小童忙的别开身子,躲去她的拱手行礼:“我可不敢当魔尊如此大礼,若是魔尊胸腔里跳着的那颗心是红的、长肉的,不若去祭拜祭拜我们宫主,也不枉他对你一片深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长庚。 他未死,她如何要去祭拜他? 这不是咒他么? 破月闻言,摇头道:“我不去祭拜他。” 小童子从未看过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怒目横直:“那咋们星宿宫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 任平生第一次看到居然还有人敢在破月的面前颐指气使,气的冲动的走了前去,拎着他的衣领子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能把温文尔雅的任平生逼成这样也是本事了,可破月并没有想要深究的打算,这是将平生的手一握,道:“算了吧,平生,我们走。” 破月的手并不如普通女子的那般柔嫩细滑,她的指腹上结着厚厚的茧壳,可即便如此任平生的脸皮还是不可自制的红了。 他的手像被虫子咬了一下一样,唰的一下猛地甩开,待他回神欲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破月和西天王已经走了。 他站在那,失落的心像秋月里纷飞的落叶。 小童将一切看在眼里,哼了声道:“算了吧,魔尊如此心硬的人即使咋们宫主掏心掏肺的这般对她,你看她的那颗石头心可动过半点?” 真的没动过么? 任平生苦笑,别人不懂她破月,他懂,若不是喜欢,她为何连魔界都放得下只为让他活过来? 分卷阅读61 ☆、十年相思已成灰 既然九天玄女被掳走的事魔界并未参与进去,那么西天王再揪着破月不放也没有什么道理。 于是那张盛气凌人的脸蒙了一层死灰,灰下面的表情龟裂到已然绷不住西天王往日的神威,连带着对破月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魔界的危机得以解除,破月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走路时脊背也稍稍弯了些,双手也不再背在身后。 西天王虽然知道女儿还活着,可是在什么地方如今过得好不好这些迎面而来的问题打的他像霜后的茄子,脸皮怂拉着,深一脚浅一脚走下长长的青梯,差点一脚踏空了去。 说到底,九天玄女是西楼拐走的,虽然这件事最终同东方既白扯上关系,甚至是他的一个阴谋,可破月还是不能就这么将责任推卸出去。 同任平生一商议,二人想到一处去了,皆想借着魔界的力量来替西天王寻觅九天玄女。 破月将此事告知西天王,西天王知她既没有怪罪他反而还替他寻找爱女当下鼻子一酸,用袖子挡住那张又羞又悔恨的脸,谢道:“老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出兵于魔界,哪知魔尊还愿意来助老朽,老朽实在是……” 说罢怆然欲泪。 破月不大懂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子女到底是怀揣着什么情感,但她见过小芳死后她母亲木讷宛若死物的样子。 只觉得难以言说也难以吞咽喉咙的晦涩。 天帝见破月给西天王好大的一个台阶下,生怕他们二人结盟,到时候一锅端了天界,忙的也说愿意从天界派兵去寻。 紧跟其后,又赖皮似的附和着,西天王当然知道他并未存有真心。可不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能多一些兵将去寻他的女儿,那么他女儿被找到的机会也便越大。 儿女有难催生了为人父母的白发,才不过这些时日,西天王的头发便白了一大半,往日健壮的背也佝偻着,乍一看如老了不下十岁。 等将这些事商议完了,西天王生怕自己空闲下来又胡思乱想,便抱手告辞又去寻自己的女儿了。 哪怕是水中捞月、海底寻针,那也是有一丝一厘的可能,那他也不可能放过。 将此事处理完了,天又沉沉黑了下来。 破月和任平生回了魔界。 此番恰好回来了,破月也不慌着走,在魔王殿看了好几天的折子,又亲自坐镇广招群臣上了几次朝,这才把魔界不稳定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对于魔界众人来说破月就是镇山石、吉祥宝。 只要有她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等破月将这里的一切切忙完后,已然过了半旬。 这日她正拿着典籍去翻查业火鸾凤的资料,忽然任平生便进来了。 他端着托盘,盘内茶水温热点心精致,站在没有阖上的门口处欲言又止。 破月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将书一合上,随手丢在桌子上,递给他一个眼神:“有什么事只说,做什么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任平生这才过来将茶水递给她。 破月将水接了过来,见茶水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脑袋一仰便一口饮尽。 任平生见她喝完,自然的将茶杯子接了过来这才问:“尊上不去凡尘了么?” 破月:“怎么不去,我这几日将魔界的事都忙完了便去。”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又欲言又止。 破月觉得才有意思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为什么要猜哑谜,万一她脑袋一抽踩了个哑炮让他生闷气怎么是好。 过了一会儿,任平生发现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件事才道:“若尊上要去便早些去吧,让别人等你这么久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才半个月而已。 任平生将话撂着了,又坐了会儿便走了。 恰好范水过来找破月有事,他刚进门任平生低着头招呼都不和他打唯盯着自己的脚尖便走了。 破月坐在椅子上看着,将目光扫到抠着后脑袋的范水道:“平生又怎么了,怎么总觉得他这几日不大对劲。” 范水比他更糊涂:“有吗?他不是一向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吗?” 算了和他这个榆木疙瘩说也说不清。 范水和破月关系一向很好,大家都是从刀口枪间闯过来的交情,他进来随手拿了把椅子便坐在破月身边道:“尊上,派去找西楼的兵将有消息了,说在凡界寻到了气息,不过那小子真贼,等我们找去了又将这气味儿给抹灭了。” 凡界? 破月诧异,西楼去凡界做什么。 范水又道:“而且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西楼根本不是咋们魔界中人,他原本是凡界的一介布衣书生偶然沾了魔气才入了魔界,后来他饮魔血咽魔肉倒是将身上原本的味道洗去个七七八八。” “还能这样?” 破月觉得不可思议,在凡界里人们对魔物避不可及,哪知还有人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魔物? 范水想想那魔气入髓的生不如死的刺痛感,也暗自佩服西楼是个人物,可佩服归佩服,立场还是不能变的。 此事谈完又扯了扯魔界的事,不得不说范水在行军作战上的确有一把手可在朝政上他的性子便太冲太沉不住气。 破月听了他好几遭牢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大的,便招了招手让他先出去了。 房间忽然变得安静,破月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便觉得难耐。 有人的时候,她觉得他们太吵,没人的时候又嫌太过荒凉。 要是长庚在这变好了,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安安静静的看着,一直守在她身边。 不得不承认,她想长庚了。 这种想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卷了她去浪头,踩着软软的水便入了梦乡。梦乡里那间小小的茅草屋,长庚在厨房里烧着柴火,洗着菜,若是知道她回来了脊背一定会又僵硬又绷直。 欢喜的却又将唇角死死的往下压。 但是藏不下的高兴又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 翌日,魔界的宫娥们还未起身,破月便去了凡界。 小村庄里还没醒过来,沉睡在淡薄的、潮水的雾水中。 破月朝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去。 偶尔遇见早起扛着锄头的农夫也颇为好心情的打着招呼。 可他们的心情不大好,见到她走的地方不由瞪圆了眼,干瘦的脸皮皱在一起好像收了好大的恐吓一样。 破月皱眉,不解的停下步子,蹲下,朝一个坐在地上抽旱烟的老人家问道:“我有什么奇怪的么?” 那人看了她一晌,点点头:“奇怪。” 然后继续磕烟斗,脸色平常至极并未露出半点见怪不怪的样子。 破月:“我有什么奇怪的?” 哦,是真不知道。 分卷阅读62 土地爷不过趁早起来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遇到了这个傻大愣。来这里还不将这里问问清楚,十几年前在这住的人一夜都死光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敢直愣愣的闯进去,可她倒是好恨不得一头栽进去。 他抽了口旱烟,将烟气从肺里过了遍再从鼻子里出来,好心的对她说道:“你们的人都死光了,这里面邪气重,总让人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便没有敢去了。” 破月眼睛瞪大,眉毛不可自持的皱成团结:“死了?都死了?怎么会?” 长庚呢,他不是好好地活着,说要等她回来的么? 土地爷灰白的八字胡一抖,偏头仰着脸道:“怎么,我还骗你不成,要不然你去问问别人,谁不知道这些事?可怜啊,八百多人的大村子都死完了,据说这件事还惊动了地府,不少鬼差上来缉拿幽魂呢……” 破月不待他说完,便径自走开。 怎么可能都死了,长庚呢! 她不过才走了十几天,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死呢? 破月不信,她加快脚下的步伐,期初是快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跑了起来连山间田里飘在半空的雾气都被她散去。 直到周边的景色渐渐熟悉,她的脚也变得沉重起来。 荒芜的像一座废弃了的村落。 长庚门前的那颗槐树已然枯死,落成歪歪扭扭的木柴戳在干枯的地上。长庚的屋子后面有一座小山丘,如今也枯黄一片,草木枯尽,没有半点生气。 破月的脚黏在地上,膝盖像是挂了块铅块,根本动不了。 过了好久,直到胸腔里的心砰砰的跳的越来越快,跳的快要蹦了出来,她才大力的伸手用自己的袖子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净。 走向大门。 黄的发柴的木门立在那,又萧条又冷清。 门槛上甚至落了层灰,铜门扣也锈掉了,破月指头碰上去,便落了大半。 她单手抚着门,敛了气力才闷声敲了起来。 单调的敲门声机械的重复,屋内没有半点声音。 破月眼里的光彩慢慢消失,不知恼恨过多少次自己为什么要走时,门开了。 长庚一身荼白的布衣,身形单薄,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门扉,一双平温的眸子望着破月。 如同棱石头被岁月的水流打磨成了鹅卵石,喜也没有弯梢,怒也没有棱角。 唯有一团尘埃落定的死气。 破月兀的鼻子就酸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于朱一龙,差点忘了发文 ☆、守夜 破月用鼻子大力的吸气,将酸味吸进肺里,里子虽然疼,但是外表倒是没有什么异处了。她上前一步,扯开嘴皮子道:“长庚,我,我回来了。” 长庚神色淡淡,看着她又像是没看着她。 破月心里没了底,哪怕是三界交战之时也没有此时无措。 她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给了自己稍许力量,又说道:“长庚,我回来了。” 长庚这才慢慢的反应过来,松了手,连退几步站到一侧将路让了出来。 破月踏进去,眼睛往屋内看,院子内的布置和摆设和原来没有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她走了进去,长庚将门关了,才慢慢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早晨露水又厚又大,将她黑色的衣服润的黏着里衣,头发上也顶着一颗颗晶莹的珠子,转过来和他说话时眼睫毛上也有。 但她却没发现,抑或是没知觉一样。 见长庚只是盯着她说话,什么反应都没有,破月那掩耳盗铃的底气如同此时的雾气一样在阳光下慢慢被蒸发。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上下唇一阖,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长庚不能说话,于是小小的院子内缄默粘稠的像泥团一样糊在脑子里。 破月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长庚看上去明明是温温润的,可偏偏极给人压迫感。好在这持续的时间不长,他盯了她一会儿便自己进了屋子。 破月叹了口气,脚尖一转也要跟着进去。 却没想到长庚正要出来,于是二人又打了个照面,破月心虚的摸鼻子可长庚却伸手递过来一条毛巾。 “擦擦!”他比划。 破月愣了下,接过过来。 长庚转身,欲要进屋,踏进门槛的时候又朝她望过一眼,见她没动,又一脚跨了出来。 他的腿修长,藏在布衣之下,一抬脚一落脚又紧致又有力量感。 破月看着,低垂着脑袋,左手拿着毛巾垂在身侧。 他在她面前站定,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身上的草药味初闻时有些苦涩,闻习惯倒是觉得有些香。 长庚伸手,将她手里的毛巾拿了过来。 破月的指尖弹了弹,然后怂兮兮的待在原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拿着毛巾将她的脸罩住,将上面的露水一一擦拭干净。 毛巾很软,摩擦在脸上一点也不刺人,或者说他的力道真轻,好像再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 毛巾离开脸转而又擦向头顶,长庚从上至下将她头顶的水撸干,微微太高的手肘堪堪擦着她的眼角。 破月的眼睫毛颤了颤,上脸皮一翻,睁开眼,寻着他的眼睛珠子看。 又黑又亮又温柔。 他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动作也温柔的不像话。 破月步子悄悄朝前挪了挪,扑在他温热的怀里,埋在他的肩膀窝,瓮声瓮气道:“长庚,我回来了。” 长庚擦头的手顿了顿,点点头。 破月的鼻子抵在长庚的胸膛,像猫一样蹭了蹭,抱怨道:“你好凶,我都有点怕你了!” 凶吗? 长庚诧异,他只是习惯了等待……习惯到麻木。 破月扑在他的怀里,胸膛的起伏慢慢贴着她的胸膛传递过来,长庚不自觉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跟着她的节奏走。 她好像很累,靠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浅,安然的闭着眼皮,末了还蹭蹭他的胳膊。 像猫一样。 长庚慢慢垂下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捏紧毛巾,攥的死紧,然后胳膊拢在破月身侧,松松的环住她的腰。 手慢慢的收紧,呼吸渐渐急促,直到将她整个人牢牢贴紧在自己怀里,长庚的下巴才抵住她的耳垂,一下一下极尽缠绵的厮磨。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浅又小。 长庚打合将她抱了起来,掂了掂发现轻了不少。 天界才过去十五日,她却瘦了这么多。 长庚用目光慢慢摩挲下去,心里酸酸的疼。 这么细的腰,这么瘦的肩膀,这么脆弱的她,却要挑着这么重的担子。 ———— 醒来天已大亮,破月躺在软软的被窝里,鼻子里钻进去的尽是太阳的味道。 分卷阅读63 好暖和。 见她醒了,长庚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过来。 一如既往的清淡,在魔界这种菜色根本上不了她的桌子,可在魔界吃饭的时候她却日日想,时时想。 那餐平淡的饭是怎么把她的心勾住了的? 她思来想去捋了好久才发现,不是菜有多好吃,而是做菜的人是长庚。 仅此一条,便让她痴迷。 长庚将碗筷一一摆好,甚至还倒了两杯清茶,破月平时的时候不爱喝水,除了吃饭的时候喜欢喝两杯。 这些习惯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直都记得。 破月将自己拾掇齐整,踩着鞋子伸了好大一个懒腰然后才出了门。 “长庚。” 她下意识的喊道,哪怕这个人并不能回答她。 长庚站在桌前对她笑,顺便将碗筷递给她。 啊—腊肉刺老芽,清炒蕨菜,还有腊肉炒野芹菜。 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捏着筷子夹了好大一口入了嘴,边吃边嘟哝:“长庚,你在哪弄得这些东西啊?夏天去哪找这些——?” 长庚端着碗,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摆头比划道:“如今是春天。” 哈?春天——她不过走了半个月,如今顶多也就是夏末,怎么可能回转到春天。 她放下油光的筷子,望向长庚,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到‘说谎’后的蛛丝马迹,可惜他神情不变,动作自然倒让破月开始怀疑自己来。 难道她记岔了? 她敛下眼皮,提起筷子准备吃饭,挑菜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去看长庚。 长庚正坐在她的对面,窗扇半投的一半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描摹着下巴上柔和的线条,他的眼睫毛低低的垂着,因为口里的吞咽未止,震得它根根耸立又颤动不已。 长庚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的抬起头看着她。 他眼睛皮上的折痕很深,一抬上去便是桃花瓣的形状,说不出来的好看。破月被抓包,摸摸鼻子道,赶忙刨了两口饭。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咯噔一下放下碗筷,站起身子,愣愣的盯着长庚的鬓角。 长庚的鬓角灰白一片,因为破月比长庚矮,她也没怎么认真看长庚的头顶,如今站起来了才发现他的头发早就白了一半。 “怎么回事?”破月不可思议的问道。 长庚放下碗筷,仍是坐着,眼皮微微抬起,露出漆黑色又凉又悲哀的眸子。 怎么回事他要怎么说出自己在凡尘里生生等了她十好几年?他又要怎么告诉她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如果他身体有个什么不好的,是不是他就算死了她也不知? 无数的话头如浪潮涌来,无数的委屈和悲怆漫上喉头,你挨着我挤着浩浩荡荡、汹涌而至,除了喉间涩涩的呜咽声,什么都说不出。 这便是这一生他悲哀的源泉,他是哑巴,什么都说不出的哑巴。 过了好久好久,在破月着急的心慌凄然的目光中他拿来纸笔写上几个字揉成一团丢了,又颓然的丢开笔,闭了眼将心里所有的情绪咽下去才写道: “十五年。” 十五年,一个人在这寂寂的村庄里像个怪物一样留在这;十五年,每天都在门外盼着那个人回来,饭菜炒过一次又一次最终只能倒进泔水桶;十五年,每晚躺在床上盯着帐子直到看得眼睛发麻。 他要怎么说,才能将心里的恐慌绝望全都宣之于口? 十五年,破月扯开嘴皮子欲要说什么看着他落寞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人间十五年不过她的半个月,弹指便过,哪有什么好留念的? 可十五年差不多是一个凡人生命的四分之一,韶光已逝,依稀往梦,破月要拿什么弥补? 说好要陪着他,却生生少了这么多天。 过了好久,破月低低的说道:“我对不起你。” 长庚听罢,摇着脑袋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勉强挂着,然后看着她,比划道:“不说这些,吃饭。”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破月此时犯得错就是把她的皮生生抽掉也不违过,长庚索性站了起来。 他长得高,脊背却微微弓着,看上去又瘦又纤弱,可破月仍要抬着头看着他,只见他修长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捏着坐下了。 俊脸慢慢贴上来,呼吸近的可以碰到。 然后手指头伸在她的面前慢慢比划道:“回来就好。” 怎么说都带着无奈的妥协。 破月听后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惭愧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可长庚却如同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仍是做什么,如破月相处的好似老夫老妻一样,破月刚起身还没去拿被子长庚便将茶递了过来,拿着书眼睛微眯起伸了个懒腰,长庚便拿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破月不知为何,此番下来睡眠特别的多,刚刚还想着不能睡要和长庚说说话下一秒便一头栽进梦乡。 等梦醒时分,春日虫鸣的喧嚣已经安静下来,破月睡得肌肉瘫软,睁开眼睛看见长庚正坐在门槛处。 消瘦的肩胛,凸起的脊柱骨头,他的头困在胳膊肘,兀的往下一砸便猛然睁开。 腿上的骨头坐的发麻,他起身的姿势僵硬麻木,刚转身破月慌忙的便将眼睛闭上。 他越走越近,带着春日微甜的风缓缓而至,然后掌心的温度逼上破月的脸颊,将要触及又猛然收回手。 又慌忙的朝后退,坐回原处,守在门口。 门外,橙黄的天,落日正圆,小院祥和;门内,破月睁开眼,盯着长庚的背,鼻子发酸。 有一个人等了她十五年都唯有怨言,只是静静的守着院子一直等着她。 一直,一直。 ☆、生辰 正在此时,寂静的小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长庚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他才猛然恍惚从自己懂得世界里醒过来。 门敲得声音太响,破月站起来,朝门外走,刚经过长庚身边,手指头便被他紧紧地握住。 大力而火热,还带着固执,怎么也甩不开。 破月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指了指门外道:“有人在敲门,我去看看。不走。” 最后两个字如同烫着了长庚的神经,他将握着的手指头一丢,慌乱的背开身,呼吸急促,沿着脊骨爬上去的蹙怂震得单薄的身子起伏的厉害。 心乱、呼吸乱,好在外面的敲门声未断,他稳了稳心神,掐着自己的手走了过去。 开门,门外是一个老汉,焦急皱巴的脸,瘦的皮包骨头棕黄的手颤的如拨动后的弦。 看到长庚后,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将他的胳膊把住,扑过来跪在地上:“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就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 分卷阅读64 如何是好?” 住在周边的农户皆知,这个小村庄里人大都死尽了,每天夜里鬼火错乱,谁要是没事会往这里窜?虽说这里住着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可人若不是万不得已会想起来到这来求个念头? 他也是实在没有法子,趁着天还未黑尽,提着胆子来请这位大夫。 长庚一只手将他掺住,神色肃然另一只手比划道:“他是何状况?” 长庚不能说话,每日的交流都是靠手的比划,这农户哪里懂得这些?看着长庚比划,愣了几秒,皱巴的脸淌了泪:“大夫,你还瞎比划啥啊,赶紧跟我走吧。” 长庚也想走,可不知道什么病,他哪里晓得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幸好破月在后面看着,一手将屋子里的医药箱提了出来道:“我们先跟着他走。” 长庚想想也点了点头。 农夫来的匆忙,脚脖子上尽是一些泥点子,踩在地上烙上赤黄的脚印,他走的时候腿肚子仍在打颤,同长庚说道自己孩子的病情时眼眶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惶怕感。 “早上起来还是好好地,坐在藤椅上编着箩筐,哪晓得下午他娘就跑过来说快不行了。”想起儿子的那副样子,他心里还戚戚然,提着心肝子道:“我和他娘赶回去时他昏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两眼上视,口吐白沫,他们说这是鬼上身了,要请神婆来治,可……” 农夫对这个神婆怀疑的很,村里的青年只要病了送到她那去后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敢这样冒险?还好听有人说这里住着一个医术奇高的大夫,就算这个村落大家都说有鬼可他还是来了。 有鬼怕什么,这世上比鬼更可怕的人不多的是? 长庚听了他的描绘,细思片刻,在破月的手心上写道:“癫痫。” 长庚的手指头凉凉的,触在破月温热的手里舒服极了,像蹭了一只毛茸茸的宠物过来,破月握紧手心,疑问道:“癫痫?” 农夫听到破月嘴里吐出的两个字,腿肚子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好在长庚一把将他掺住,他的眼睛珠子一眨之后便差点落泪,喃喃道:“癫痫?” 他一直以为自家的孩子不过是身体差了些,谁知道会得这种疯病?癫痫他也不是没听人说话,村里院外的儿子还不是得了这病,花了好多钱都不见得有什么好转,如今他的儿子也得了这病,他……他们家哪能有那么多的钱往这无底洞里面填? 他抓住身边救命的稻草,跪了下去,朝长庚狠狠的磕头:“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们老刘家就这么一个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他的额头碰到黄褐色的地上,不一会便磕出了血,长庚盯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小芳死后她娘万念俱灰的模样,嘴唇抿的紧紧地,深深叹了口气,将农夫搀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 然后,认真比划道:“我在,必尽我所能。” 农夫不知他比划些什么,但瞧着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便朝那边望去,希望能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破月道:“放心吧,有长庚在什么都难不了他。” 即使凡尘过了这么多年,破月并不了解长庚的医术,可她就是这般相信他,没有什么缘由。 长庚听罢抿紧唇角,农夫听了破月的话心里也稍稍有了底气,合着走路的劲头也足了好多。 直直翻过了好几座山,天际边的余晖全然下去了,才到了农夫的家。 茅屋小舍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他一推门,里面擦泪的妇人便迎了过来:“当家的,你回来了?大夫请着了么?铁军到现在都还没醒!” 农村里的妇人都是以丈夫和儿子为天,是她们信念的本命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让他们该怎么活? 农夫连忙将长庚请了进来,捏着那妇人到一旁安抚道:“大夫我请过来了,铁军现在还好吧?” 什么还好?如今便是喊他叫他他半声都不应。 见妇人又要哭,长庚进了屋翻了下铁军的眼皮,转身拎干帕子将他嘴角的白沫子擦净,而后比划道:“他是因为什么事发作?” 妇人看着他修长的手在空中比划,张开嘴楞住眼半天没吱声儿,农夫一路上推敲了会儿大概知道这位大夫不方便说话,于是连忙答道:“孩子他娘,铁军到底是为何而发病?” 妇人低着脑袋,偏过头想说又说不出口。 农夫急了:“都现在这个时候还扭扭捏捏做什么?” 妇人叹气掩泪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他原本同他说好亲的小月要退了这亲事……他一急便,便成了这样!是我不好。” 长庚伸过手扶住铁军的上半身,拿来清水将他嘴里的白沫清洗干净,正握着笔写着方子只见他浑身颤抖羊癫疯又要发作。 妇人吓得捂着脸又要哭:“这可怎么是好,我的儿啊。” 破月听得心烦意乱,长庚的额头也爬满了汗,只见他将毛巾喂到铁军的嘴里以防他伤着自己。 癫痫的病人此时力气极好,破月也在一旁拽着生怕他伤了自己,反观那妇人哭嚎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长庚的头发汗湿了黏在额头上,俊脸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铁军的病情稳定下来。 见儿子的病情稳定下来,农夫搀着妇人走过来道:“多谢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您就算要了我这条命也不为过。” 破月很不合适宜的想到,他要你的命做什么?可人间的感谢方式不过如此吧,她也就听着。 回去的时候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中,亮的像一张饼。破月有些饿,她跟在长庚的身后,医药箱早被他一手接过了,破月浑身轻松却饿的提不起劲。 见她走的慢,长庚慢下步子扭过头看着她。 长庚有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认真劲儿,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剩她一个人一样。 “饿了?”他单手提着医药箱,比划道。 “对啊,快饿死了。” 破月面对着长庚便不自觉的变得柔弱,变得喜欢撒娇。 长庚抿了抿唇,牵着她的手,他的指腹握上去有些粗糙可特别温暖,好像有一股力量从指尖传到破月的心里。 长庚慢慢比划:“回去你想吃什么便给你做什么?” 想吃什么?破月勾唇一笑,凑到他耳朵尖子上去:“想吃你也行么?” 长庚的脸唰的红了,他微微偏过头,拉着破月走在寂静荒凉的小径上。破月才不允许他就这么躲避了过去,揪着他的袖子偏要看着他眼睛。 黑夜静谧,脚边有小虫子的鸣声,近处小农舍就杵在跟前。 还未抓住他羞赧的样子,却听见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破月扭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提着白纸灯笼惊讶道:“长庚大夫,是 分卷阅读65 你啊?我是说这么晚了是谁在这说话呢?这位是——” 他疑惑的打量着破月,毕竟他们从未见到长庚身边有过任何的女子。 长庚抿了抿唇角,将破月拉到他面前比划道:“这是我的妻子。”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长庚大夫您真的有妻子,我们一直以为您是为了推脱我们呢!没想到捂着这么久了才让夫人出来见人。” 长庚淡淡笑着,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中年男子又望向破月,赞扬道:“尊夫人生的真是花容月貌,也不枉长庚大夫这些年面对着咋们给他说的女子都心如止水般的。对了,今日四月初五,可是长庚大夫的生辰?” 长庚掐着自己的指头算了算,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脑袋,点点头。 破月心里一皱,她居然连长庚的生辰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又道:“既然今夜凑巧遇见您了,要是大夫您不嫌弃,我便煮一碗长寿面给您吃吧。” 长庚看着破月,破月心神一凛,只看见他比划道:“不需要了,我的夫人会给我做。” 说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像撒娇的猫一样。 破月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被美色惑住,直愣愣的点头,根本忘了自己不会一丁点厨艺。 长庚轻轻笑了笑,跟在破月身后眼眉弯的好入月牙一般,破月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亦如十五年前一样,好像丁点变化都没有。 可他毕竟等了她十五年。破月思及此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掐着一样疼。过去之事不可得,来日之事却可追。往后的十五年,五十年,她都要陪着长庚,将那些错过的时日全都弥补回来。 ☆、一夕相离终生别 破月在魔界里没怎么动手做过饭,可今天是长庚的生日,她想替他煮一碗面。 她看过凡人下过面,心想,应该不怎么难吧。 长庚被破月推出门外,他疑惑不解,捏着门框,因为着急比划的速度有些快:“你做什么?” 破月原打算给他个惊喜的,可瞧他这幅样子,若她不说个好歹出来他哪里会放任她使用厨房? 她单手盖着自己的唇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是你生辰。” 所以…… 所以你别问了,给她留点面子好么? 破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带着一点儿软糯,和她平常威严的样子相差极大,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声音太没气势,颇有些难堪的撇过脸。 长庚却笑了,他握住门的手慢慢挪到破月的手掌上,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比划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那我就这样把面端到你面前你会吃吗?破月在心里默默的想。可她觉得按着长庚这样的性子也许真吃了也不一定,,可要是吃坏了肚子那可怎么办? 好在破月学习的能力并不差,虽然煮出来的面并不怎么好看,可她趁长庚出门的时候悄悄尝了口。 味道嘛,有些淡,但是还吃的下去。 破月心情很好的将它端到桌子上,等着长庚。 长庚是大夫,极爱干净,每次出诊之后都会洗浴,破月在厨房煮面的时候长庚便提了桶热水入了内室,破月算了算时辰如今大概他也快洗完了吧。 正想着,长庚进了门。 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黄昏的灯光下,肩胛显得更加瘦削,漆黑色润了水渍的头发披在身后,在前襟上沉了块暗色。 破月向他招手,将自己煮的面推过去:“长庚,过来尝尝!” 长庚眼睛暗垂了一下,坐在破月跟前,双手乖巧的放在大腿上,破月看到他的鼻子上溅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的水珠,伸过手将它抹掉了。 面条煮的软硬适中,可是味道浅了些,不过也吃的下去。 更何况这是破月给他做的,即使捧来一碗□□,长庚吃的时候也不会皱皱眉头。 破月撑着下巴盯着长庚直愣愣的看,将他飞入发鬓的眉,鸦羽似得睫毛,冒着热汗的鼻子,诱人的红唇一一纳入眼底。 这一点一滴构成了一个长庚,世界上唯一的长庚。 炽热、专情的目光使得长庚芒刺在背,他放下碗,抬起头呆呆的盯着破月。 破月被抓包了也不规避,反而大大方方的瞅着他看。 这么好看的人,在她跟前,整个儿都是她的,她做什么不能看? 长庚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有些促狭的摸摸自己的嘴角周围,见并无异状,这才慢慢比划道:“你看我做什么?有东西吗?” 这呆呆的模样让破月看着越想欺负他。 她伸过手,捏着他下巴,细小的胡子渣有些刺人,摸上去痒痒的,却舒服的破月像笑。 好像躺在春天里刚冒出茬的青草地上,欢愉、满足,是沉浸了一个冬的兴奋。 而这些都是长庚给她的。 长庚目视着她,期初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可慢慢的,看着破月勾起的唇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目光也越来越贪婪。 “长庚——” 破月叫道。 长庚不能应答她,只能微微抬高眉梢。 “我发现我好像欢喜你。” 这是破月生平的第一次告白,哪怕她在战场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魔尊,在此时此刻她的心还不免打鼓。 她不是害怕长庚不喜欢她。 长庚怎么会不喜欢她? 哪怕嘴巴不能说话,喜欢还是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真心做不得假。 她害怕长庚怨她为何要抛下他,让他一个人习惯等待到绝望后又给了他一根稻草,拽上他攀上悬崖。 她踌躇的捏着长庚的下巴,然后食指在他喉结处打转,不停的摩挲,不停地引诱他。 她承认自己卑鄙了,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驱使他。 可长庚只是好脾气的笑笑,握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正要比划什么,瞬的阴风吹进小屋,烛光摇曳,黑风卷过一个身穿石青色劲衣手握红缨枪的短髭男子。 见到破月,他神色肃穆单膝跪地道:“魔尊,我们已经找到西楼和九天玄女的踪迹。” 范水抬起头,牛大的眼刺啦啦的盯着破月,然后满脸狐疑的盯着他们相握的手。 魔尊?! 破月恨不得扬天叹气,将他一脚踢到东海爪哇去,可他说出来的事又不得不让她咬碎了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挤着眉头道:“我知道了。” 然后回过头问长庚道:“你先前想要说什么?” 范水见到魔尊破月坐在此处,色令智昏一副以美人为首的昏君模样不由着急的站起来道:“魔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如今九天玄女事态危急!还请魔尊速速前去捉拿西楼归案,以安西天王的心!” 捉拿捉拿!捉个西楼难道还需要她亲自出手么?魔界的人都是一群饭桶么?她咬牙 分卷阅读66 切齿恨不得将范水咬碎嚼尽了吞入腹中。 她离开了长庚十五年,好不容易用自己这张欲来欲厚的脸皮让他压在石头下的心松动了些许,可他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专门给她拆台。 范水完全演绎了什么叫做呆木头的本色,他戳在那橡根木头桩子,和破月大眼瞪着小眼,仿佛在说! 你瞅啥! 破月恨不得哭给他看。 长庚垂下纤长的鸦羽,精神气落了一半,整个人在霎那蒙上了一层死灰,可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涩意微微笑着,比划道:“我没事,你去忙。” 破月心疼的要命,可范水仍翻楞的说道:“魔尊,你什么时候走?” 刚来就要走,说好要和长庚一直待在一起,可眨个眼睛又要分离。说出的承诺实现不了和放出来的屁有什么不同? 长庚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薄唇勉强的抿了个弧度,却又沉重的落下去。 “长庚!”破月伸手去拉他。 长庚侧身避开,闭眼顺了会儿气,比划道:“你走吧,你还有事在忙。” “长庚,我……” 破月觉得自己像个挨天劈的负心汉,说一出做一出,残忍的像一把刀子来回的割着长庚那颗脆弱的心。 昏黑的天轰隆隆的闪着雷鸣,天地间忽而飞沙走石,浓厚的瘴气铺天卷地而来,破月一挥衣袖,将门窗扇阖上,门外鬼哭狼嚎,一片凄风苦雨,不少躁动的爪子挠着门欲要进来。 范水皱着漆黑的眉毛:“尊上,我们得马上走了,西楼与通天教主的弟子狼狈为奸,如今瘴气外泄,若不能阻止他们,天地必然又是一场浩劫。” 谁轻谁重,破月纠结了一时,动摇了一刻,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长庚在这好好地,她只是去片刻而已,她对自己说道。 可正站在长庚眼前,她却没有勇气,也没有脸去说。 奈何长庚早就明白了,苍生和他,她此时只能抓住一个。 无论怎么,自己终究会是被放弃的那个。 难过么?必然是的。 可若换成了他,他还不是要同她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他理解她。 可是内心涩涩的痛,因为理解并不意味着接受。 难过归难过,长庚还是舍不得让破月背上舍弃三界的骂名,于是他牵起破月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 他的脸温热且软,破月的手碰在上面,像抚到羽毛一样。 长庚定定的望着破月,深沉的眼神让破月毫无招架之力,只见他左手动了动,比划道:“我就在这,等你,等你回家。” 家。 破月有很多的房子,可偏偏没有家,饿了的时候没有人会问她一声,累了的时候也没有靠在她的身后。 可如今她有了。 她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此以后她有长庚,有家,有了另外一个温暖的世界。 破月的眼睛慢慢变得明亮,眼里映照着长庚如玉的脸。 长庚俯身,在范水惊愕的表情中如雁过无痕一般在破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缱绻又深情。 破月身上忽然充满了力量,哪怕世界都与她为敌,可只要长庚在她的身边她便不怕。 将一切交待完后,破月退到范水身边,唯见白光一闪,二人便缩地成寸消失了。 屋内终归空寂,只余长庚一人。 门外鬼怪的哭声从黄泉深处传来,凄厉的风撕扯着门扇,破月在走前将结界都布好,再厉害的鬼怪也不能靠近长庚半寸。 长庚待破月走后,整个人身上镀上一层浓厚的煞气。 他明白破月喜欢他,可他不仅仅只要这些。 他要让他的名字烙在破月的心田,哪怕是沧海桑田,哪怕是斗转星移也不能更改片刻。 他漆黑的眸子盯上门把手,而后垂头看着脚下的结界。 无论再厉害的结界都有缺陷,它能防御鬼怪的入侵,可是却不能阻碍一个人从这个结界里走出去。 他一步一步,金黄的结界落在他的身后,他的手握住门把手,朝后一拉。 凄风汹涌而至,将他的衣服吹得鼓鼓的。 从黄泉里的逃窜鬼怪闻到新鲜的生灵味道一个接一个扑面而来。 长庚直面着,却淡淡的笑了。 能有什么,能比死亡让破月愧疚一辈子? ☆、弑子 哀牢山,山下红杏林十里,此时正值春日,花开的正好。山头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风吹过来有些凉意,空气又冷厉又干净,却没有一丝瘴气的味道。 破月疑惑的转过头,范水淬了一口唾沫,拿着红缨枪掘地三尺便骂道:“尊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框了你,这里风和日丽,山青水美哪里有半点瘴气?可这千真万确乃是那西楼的土匪窝子!这只能说他们爱收拾爱干净,还知道自家的地盘弄得干净漂亮。” 范水着实对西楼的怨气极大,肚子里一向没有半点文墨的他,硬是蹦出了好几个成语。 破月望着哀牢山,凝神细望,只见山峦黄土下黑色的烟气不住的四处流窜,恰是,范水也正好用红缨枪掘了一个坑,里面黑色细长的虫一见到阳光便如烟灰散去了。 范水极其膈应着玩意儿,他握住红缨枪,将上面的泥点子甩干净了。 西天王听闻有了女儿的消息也带着兵将赶了过来,看到破月在此,他的心定了一多半,可仍是记挂着自己的女儿。 “小女,小女就在此处?……” 殊不知九天玄女不见的这些日子,西天王每天心肝肠子如尖刀来回绞一样,刚开始他想着,若是捉到西楼这个人定将他碎尸万段,慢慢的他的心里便只期望他的女人能够平安无事便好。 如今站在这里,他的女儿也在这其中的某个地方,可他的心却生了近乡之情,生怕看大女儿受了点滴苦痛。 如此同时,哀牢山里,西楼一身白衫坐在石椅上,身旁的美人拿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挨个来敬他。 他来者不拒,一一饮罢,他单手执着杯盏,翻手将夜光杯里的残液倒尽,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大殿正中的一个女子。 大殿正中,九天玄女已不如天界中那般盛气凌人,行为娇俏,此时的她宛若一朵开败了的花,眉目之中死气横生,若不是她腕间挂着凤凰木源源不断给予她灵气,真怕她下一秒便香消玉殒了。 西楼也怕,他爱她,爱的卑微,爱的恶劣,若不是他趁机抢走了,凭他的身份地位哪里能靠近她片刻? 他知道他对不起她,可事过之后他也想过弥补她,无论给她什么,说什么笑话她都如死了一般,闭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多看他一眼便是恶心! 可凭什么?无论怎么样他如今都是她的丈夫,女人须得以夫为天,哪怕她之前身份 分卷阅读67 早怎么高贵,如今到了哀牢山里还不是得仰人鼻息! 他恋她,疼爱她,可这些都不是她作践他的理由! 西楼手腕一歪,手里的夜光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左右侍女相视一眼,白玉一样的胸脯贴了上去:“山主为何又要置气,难道又是我们姐姐妹妹惹你不开心了么?还是——” 这些女仆都是哀牢山里修炼成精的女妖,因为西楼法术高强,神通广大,这哀牢山的精怪都依强一般归顺了他。他们都知道山主对大殿中的这个女子在乎的很,可奈何那女子从未给过他一个正眼。 他们有隔阂,众女妖们更是乐的不可自持,反正不论怎么挑拨,他们都是戏外人,戏外人看戏还怕戏台子搭的不够高么? 西楼一步步走近九天玄女,可她闭着眼只当他是一团空气。 西楼蹲下来,挑起她一绺头发丝,叹息道:“你果真要这样子和我过一辈子么?” 一辈子这三个字太可怕,九天玄女眼睫毛颤了颤。 “还是说,你连你儿子的性命都不管了?” 西楼原先是凡间的秀才,屡试不第,又看尽人间险恶,心里郁结之气盛然,难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西楼到死都是一个蝼蚁一样的角色? 可机会来了,他偶然之间救下一个魔界中人,并且从邪书中看到若能食尽魔物的心肝肉便能洗髓成为魔界中人。 魔界在三界上备受排斥,可西楼却不介意,只要能有力量只能让他脱离这蝼蚁一样的生活,他怕什么?他怕什么! 于是他凭借着那人对他的信任,将他宰杀屠尽,饮他的血吃他的肉,将自己凡人的身上从这具脆肉的肉身上剥离出来,穿过沉厚馊臭的沼泽淤泥来到了魔界。 没有炫目的日光也没有清新的空气,魔界环境恶劣,黑风苦雨,地面干裂寸草不生,除了魔鹫豺狼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 这里的世界甚至比凡尘更加险恶,西楼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遥遥五十年过去,他没变老甚至连头上的青丝都没白一根,一个人有了漫长的生命,只要他努力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于是他从一个夫子慢慢伸出手朝上爬,从一个茹毛饮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魔王殿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变成了他自己想成为的人,却发现自己却变得不像自己。 他肮脏、歹毒,机关算尽无恶不作,可他却最喜欢洁净、纯粹的东西。 他心思诡谲,一向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从未发现世间竟有那样美好的少女,一撇一笑,一娇一俏都是三界中最美的姿态。 他心念一动将神思分了一缕留在她身上,发现她身份高贵,言行举止虽然傲慢但却纯真,相反对待那些身份低微的仙娥也从来不摆自己的架子。 好像这世间上美好的东西有一半落到了她的身上。 可这么好的她,他这辈子穷尽此生也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边。 他难耐,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直到东方既白才做了个决定。 有些东西拿在手里,吃到嘴中只要没咽下去便都不是你的,所以西楼觉得将她吃入肚腹,木已成舟,要死都要死在一块。 九天玄女一张脸洁白如玉,在凡间的这些年的生活将她生命的希翼斩杀的一丝不留,她闭着眼根本不想看着眼前的男人。 可他偏偏不愿意放过她,灌了狠劲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的掰着她的颌骨,九天玄女忍痛皱眉,一双秋水眸静静地睁开,视他为死物。 西楼能忍受她对自己的厌恶、憎恨,却不能忍受她对自己丝毫的不在意。 没有爱,没有恨,他们什么感情都没有,一切都是他在白忙活,都可笑! 他将手丢开,横目一扫,看到大殿一角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又黑又阴,与他如出一辙。 不在意他,难道还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 西楼将那小孩子提到自己手里,扯到九天玄女的面前,小男孩脸蛋被风吹破了好几条印子,蹲在那大殿的角落里没有暖和气,冻得他鼻涕直流。 “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么?” 九天玄女闭上眼,眼角垂下泪,双手交叉握着死紧,却生生忍下心里的晦涩。 小男孩的衣领被西楼吊着,麻布领子勒住他的脖子,憋得他的脸通红,可他不叫也不动弹,只是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一双乌黑的眼无神又死气,若是西楼随手一扔便是一具只会喘气的尸体。 哈?她真是好样的!一颗石头心连她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若她不认,那他又要这个他做什么? 既然他不能让他娘亲对自己多看一看,那他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 西楼松开手,左右侍女看他脸色沉如玄墨,都哆嗦着上身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小男孩落在地上还没拍拍身上的灰,只觉得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鼻尖擦过凌厉的剑气。 西楼提剑,直直刺向他的心窝。 他吓得双腿发软,除了瞪眼张嘴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这时,但闻“铿”的一声,那剑柄不知被什么东西撞歪方向,直刺入大红漆柱内。 破月单手执着昆仑剑,直指西楼,宽大的绣袍挡住小男孩大半个身子,此时她皱着眉头,脸上有不可置信又有厌恶至极。 九天玄女跪在后方,眼睛哭得通红,双手颤如秋风中濒死垂挣的蝉,可见到她的孩子安然无恙,又跪坐到远处,偏开头。 小男孩见到有一个身穿黑色劲服,潇洒利落的女子挡在他身前,大眼微眯了会儿,才看清她的脸孔,接着鼻子内传来冷香。 这便是她的味道了。 他沉默的低头,回头去看自己的娘亲,却发现她偏过脑袋,一点都不紧张他,哪里像是他的母亲? 连陌生人都不如! 破月真心觉得西楼是疯了,她得来消息知道他与九天玄女二人已育子嗣,却万万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 她气得浑身煞气凌厉,怒喝道:“西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自己的孩子!” 西楼笑了:“孩子?不能拉近我和她的距离,他能算的了什么?” 已出生的孩子,不论怎么都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绝对不是为了谁而活!西楼此言不得不说真是自私至极!听得破月恨不得将他刺成个窟窿。 她随手设下个结界朝着自己脚下一丢,只见大理石的地面上八卦六爻如湖面波纹一样荡开。她脚尖轻点,不剜剑花不做别的花哨的势头,剑身稳而快,疾如雷电,西楼根本避不可及,招架不住,那剑如同有生命一般落入他的颈项。 从头到尾,一片树叶从树梢吹下还没落在地上。 西楼输了,输在三界里的 分卷阅读68 煞神破月手上,他没什么好说的。 ☆、身陨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6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1t返回&gt ☆、哀牢山 残剑没有剑柄,尖峰刺入西楼的心脏,他捏着剑柄将同样锋利的刀头直插进九天玄女的胸腔之中。 即使死了,西楼仍死死的抱着九天玄女,十指如同钢勾紧紧的抱着九天玄女,哪怕是黄泉道、生死场,走过刀山淌过火海,他都要拉着她一起。 他爱的自私,从来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破月抱着身边的傅山,温热的手阖在他的眼皮上,周围静悄悄,连风声都听不见。 她走上前去,单手切向九天玄女的脉搏,没有一丝起伏。 破月垂下眼帘,将傅山放在一旁。 九天玄女跪坐在地上,上身微微向前倾靠在西楼脖颈边,西楼的双臂如同夹子一样死死搂住九天玄女,颇有一种尾生抱柱至死方休的感觉。 傅山睁开眼,看了一会儿,没哭也没闹,瞪着单纯的眼望向破月,扭头问道:“姐姐,我爹娘他们是死了么?” 破月回神,却噎住,她不知该怎么同小孩子讲解生死之事,她想了好一会儿,道:“他们,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是地狱么?娘说,只有坏人犯了错死后才会去地狱,爹爹杀了那么多人,必然是要下地狱了,娘杀了爹,同样也要下地狱。” 破月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她震惊的看着他,傅山有一双黑到极致的眼,初看起来单纯极了,黑色的眸子湿漉漉如同林间深处的小鹿,看上去颇让人觉得可怜,可看的久了,又无由让人觉得瘆的慌,好像不论什么东西都逃不出他眼底的深渊。 破月沉默片刻,摸着他的脑袋,对他道:“去同你的父母道别,从今以后你没有父母的庇护,就是大孩子了,知道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试探性的伸出小手拉住破月的袖子,见她没有反对,又顺着杆子往上爬,拉住她的指尖。 “可他们并没有庇护我啊,我从来都是大孩子。” 看尽了人心诡谲和险恶。 破月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招架住这个半大的孩子,她头疼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叹气:“算了,你既然不愿就不去吧。等会儿西天王来了你便说你是这里的小妖,听到没?” 傅山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的,外公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我,可娘不喜欢我不会让我死,外公却想让我死,对么?” 西楼他们到底怎么教小孩子的? 破月觉得心酸却也无奈,她又顺着傅山的后脑勺拍了拍他的头道:“对,待会弄完了你便跟我回魔界。” 若破月此时从这待回一个半大的孩子回魔界,不肖西天王多想,便知这个孩子同西楼有关,她眸子暗了一瞬,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片黑色的羽毛。 这是业火鸾凤胸口处的玄羽,因为靠近胸腔,所以煞气极重,在战争中若能得此,犹如身后有三千魔兵坐镇,可不战而胜人之兵。 这么难得的东西,破月虽然有却也少,她既然答应九天玄女要好好照顾好她的孩子,定然要信守承诺。 众人皆知玄羽能用于战争取胜,却鲜有人知它还能将一个人的仙气拔抽出来,再将魔界中的煞气灌入其中,于是即便是西天三千神佛站在他面前,也不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何况。 破月垂下眼眸,这么小的孩子,按她的性子来说应该是喜爱至极,可傅山小时候看过的人心险恶遇到的魑魅魍魉太多太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西楼阴险狡诈,傅山耳淫目濡,破月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他以后能太平的待在魔界,不生什么事端。 所以,将玄羽放在他身上,也是个约束,若傅山他日生了与三界背道之心,破月也可以拿捏住玄羽从而遏制住祸端。 这听上去可能有些不近人情,可破月在经过西楼的叛变之后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世人指责她,她为了大义也要这么做。 那玄羽悬在空中,闪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傅山瞪着圆圆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 破月的手在空中画出八卦六爻,点出乾,右手食指指向天,将傅山身上的仙气封印,再点出坤,将玄羽中的煞气引入到他的体内。 ————“啊!” 大殿之中狂风乱做,傅山抱着自己的胸膛疼的撕心裂肺,煞气黑而尖锐引入体内如同有千万柄刀子刺入他幼小的身躯。 破月见他疼的快哭了出来,心疼极了,却只能蹲下身在擦去他额头上的汗道:“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煞气太过尖锐刁钻,破月经常与它打交道并不觉得煞气有多么伤人,可傅山不一样,他本是后天入了魔界的凡人和仙女的孩子,身上阳气占八分,魔界的阴气只余两分,此时煞气一股脑灌入体内,与阳气冲撞,身体像个密封的容器根本容不下这些剧烈的争斗。 傅山的脸越来越白,脸上的汗流了一层接着一层,黏糊糊的,臭烘烘的,破月将他抱在怀里,没有丝毫的嫌弃,而后拇指重叠,左手拇指在上,结出子印,点出巽,将自己身体之中精纯之气化作风包裹住煞气,慢慢柔化傅山体内的阳气。 渐渐地,他的脸色终于好起来,大殿中的风声也止住,柱子周围的幔帐重新垂在地上,傅山已经精疲力竭昏了过去,破月也疲倦极了,也仍将他抱起来,又在他身上弹了个寻根诀,见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半丝仙气后,这才松了口气。 先前破月上来的时候,她因为听到大殿之中有凌厉的剑气便知不好,立马捏了诀便赶了过来。 西天王和范水他们正要赶出去,却被山上厚重的瘴气缠住手脚,地上的灌木藤蔓如同修了道的精灵,化作沙场上骁勇善战的兵将,拿着草木化成的兵器与他们搏斗起来。 范水武力极高,这些虾兵蟹将只不过是他脚下的沙粒,可即使如此他一个人也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 在这结界之中,尽是西楼的掌控区,只要逃离不开这,他们根本只是他的瓮中之鳖。 时间如同倒立的沙漏一样,慢慢流过去,同样流逝的还有范水的体力,先前精怪化作 分卷阅读69 的兵将不到他面前一丈之内,便被他身上的煞气抹杀掉,可渐渐的他体力不支,有些精怪甚至得了空隙蹿到他的近身,只要他一晃神,便死死的咬住他的脖子。 西天王修养多年,拳脚上的功夫有些生疏,可还好他做事一向谨慎稳妥,面对一波又一波的精怪兵将也并没有处于下风,他挥动手里的刀柄,起落只见瞥到一只精怪跳在范水身上,张开血盆大口,涎水顺流直下,正要咬合,他一脚踹开袭来的小兵,手臂上猛力一掷,刀剑死死插在地上,那绿色的精怪被戳在地上,弹跳了腿须臾之后化成绿色的脓水。 范水偏头,望着戳在地上的东西,冷吸一口气,一边回头解决自己的身前之事,一边道:“谢谢了,西天王。” 西天王从鼻腔里重重哼了声,算是给了个应答。 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他们带来的魔兵天将在精怪的车轮战中损失极大,地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若不找出结界的阵心,直到他们精疲力竭,都还逃不出去。 事态严峻,范水和西天王背对而立,厮杀面前的精怪。 “西天王,我们再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这哀牢山被西楼统治已久,上到飞禽走兽,下到丛林灌木莫不可化身为精怪,再这么把体力耗下去,我们到时候我们会————” 话不用说话,也不是故意渲染气氛,西天王心里自然也有底,他挥刀斩杀掉眼前的精怪,硬提了口气撑下去道:“却是如此,这精怪在这哀牢山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是栽到西楼的老巢了,你年轻眼睛比我好使,看看周边有什么特别之处,好找出阵眼中心。” 一个结界的阵心可能是这里最不合理的地方,也可能是这里最平凡之处,结界围绕着阵心变换,凡是不变之处便大有问题。 范水收刀,一咬指尖之心点到眉心,西天王见他开启天眼,不用他说自然将他周边的精怪打扫个干干净净。 乾天坤地震雷巽风 破! 范水的手飞快的结印,眼睛也一目十行,飞快的扫过结界中的万物。 黑山白水荧绿的精怪。 红色的煞气黑色的瘴气交错缠绕如轻烟一样朝结界的上方飘去,天空之中一轮红日静静的俯视着大地,冷漠又肃然。 范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直视天空眼睛却没有一丝灼伤之感,当下醍醐灌顶,大喜道:“找到了!” 西天王心里松了口气,就在此时远处的精怪穿着刀剑不入的黄金盔甲,骑着乌头大马,手里握着一丈长的斩刀,奔驰而来。 千军万马不可抵挡之势,兵马过处鬼泣狼嚎,地上血流成河。 ————“范水!” 西天王脚下的大地震的快要地崩,身边残留下的魔兵天将看到此除了腿肚子打颤再也没能有任何动作。 好如遇到汹涌奔腾而来的洪水,好如遇到不可一世的雪崩。 除了紧紧地等待死亡,人类再也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范水额头砸下一颗又一颗滚大汗珠,手里的印结的越来越快,直到身上残留的法力凝成一柄乌黑至极的剑,才抽手握住孤注一掷的朝天上的太阳射去。 ————“破!” 是生是死,是成是败。 不过弹指须臾,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聚焦着所有人的眼睛,是以也变得格外的漫长。 千军万马距离他们不过十五引,西天王脸上的须发已经感受到那鲸呿鳌掷的杀意,他看见那打头阵的精怪兵将挥动起手里的斩刀,消法成泥的斩过来。 死亡,还是生。 斩刀贴近他头上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正要落下去,大片的风汹涌湍急的涌入到结界之中,万马齐喑,刀光剑影片刻之间化为尘埃如雾气般散去。 结界终于破了。 ☆、又见业火鸾凤 范水死里逃生,膝盖一弯,将自己抛在地上大气喘喘的看着天穹。 活着真好。 他妈的,等他回去了一定要抽死西楼那个狗日的,妈的,学的什么法术这么强! 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可脑子的思维跑的飞快。 自三界太平以来,他这个魔界骁勇善战的将军也如同个蛀米虫一样,每日到处晃荡看看折子,解决一下魔界里面的小打小闹,这安逸的日子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他武力荒废的厉害,这次居然还差点死在了西楼的结界里。 西天王也精疲力竭,将刀柄戳在地上将自己强撑住,哀牢山沉静而温润,山顶上负雪皑皑,山腰处红梅猖獗,山脚下溪流涓涓,谁能在此时此景想到他们刚刚差点葬身在此处? 即使疲倦极了,他仍强撑着往山上去。 他的女儿,他亡妻唯一留给他的至宝,就在这个山上。 只要他再往前一步,便能找到她,便能带她回家。 青山白石之间,破月抱着身穿白衣长衫的九天玄女慢慢的从山上走下来,她怀里的这人面容安详,破月的手环在她的脖颈处,可仍抵不住她自身的重力,玉颈朝后弯折呈现出一种没有生气的弧度。 破月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小童,他个子刚到破月腰间,步子踏的小,破月也走的慢,好像是在故意的等着他。 直到走近了,西天王哆嗦的膝盖插了根钢针似得,立在那动弹不得,他眼睛里老泪浑浊,厚厚皱着的浓眉是人间最悲苦字。 破月沉默的抱着九天玄女慢慢走近,她的胸口盛开出一朵红莲,花瓣蔓延到了袖口,她的面目整洁干净,显然是有人事先擦拭过得。 西天王肩头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弯了,腰背佝偻的如同渔网中捕上来缺氧的虾,他颤颤巍巍伸出手,又缩回来摸自己的眼泪。 “老朽,老朽……” 欲语却呜咽。 破月双手抱着九天玄女,垂下头,手背上的青筋紧紧绷着。 她嘴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西天王,白发人送黑发人,黄泉水淹到脖子上的老翁辞别黄泉水淹到脚踝的子辈。 悲浊天道无情。 ————“西天王,请节哀。” 西天王在天上威名远盛,哪怕刀光剑影要取他的命,他也不会皱眉不会多说一句,他一向强硬,天上的神仙以为西天王一生只流血不流泪。 哪知他一生哭过两次。 一次,他的发妻病榻之中弃他而去。 一次,他的爱女死在他不知道的某处。 他先开始沉默的擦着眼泪,喉头里的悲恸是擦过镜面的沙砾,沙哑却低沉,渐渐地他开始压制不住内心里的伤心,声音又悲又壮,好像天地宇宙之中,浩浩三千世界里,只剩下,唯剩下他一人。 家不成家,人不是人,他也不是他。 他沧桑的伸出手,接过自己的女儿,声音哑的不像话:“我女儿死的时候可痛快? 分卷阅读70 ” 他不愿自己的女儿在身前还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破月如实答道:“一招毙命。” “是西楼杀的?他杀了我的女儿,如今他人呢!” “他也死了,我削了他一条胳膊,废了他法力,九天玄女拾了剑杀了他,却不察……” 西天王听后,老泪更是浑浊。 他女儿性子一向傲强,和他一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睚眦必报,可她从来也直来直去,不愿意去做那些弯弯绕绕。 若是他早知有今天,便是女儿恨他,他也要让她把这个给拗过来,只要她女儿活着,平凡点胆小点,怕什么? 西天王不知是这哀牢山上风太大,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冷。 有不知道从哪的风吹来的,将那些悲怆的东西缝到他的骨头里,沉的他要像要陷入泥潭,喘不过来气。 恰在此时,他正要带着他的女儿回家,却看到破月身后跟着一个眼睛瞪得股溜的童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面善,却又不知在何处看到过。 破月见此,将身后的人扯出来,介绍道:“傅山,我在哀牢山见到有魔界中人遗留在此,准备带回去好好盘问。” 傅山歪着脑袋看着那个眼袋红肿的厉害的中年人,这个人便是他的外公么?他也和自己的爹娘一样都讨厌他么? 西天王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不过一瞬,天界子嗣艰难,没有上百几千年根本孕育不出子嗣,更何况西楼是魔界中人,与天界结合更是难上加难。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傅山身上弹了个诀,见他身上着实没有天界半丝气息,才转过身,踏上凝起的祥云去了西天。 范水站在那,和傅山大眼瞪着小眼,问向破月:“魔尊,这是你在那拐来的小孩,身上的气息怎么同你如此相像?” 那意思恨不得是说,这不是你的私生子吧? 破月淡淡扫了他一眼,整理好活着的将士,又唤来魔界的魔僧,将死去的将士超度到往生,又避开众人才对范水道:“这是西楼的儿子。” 范水挑眉,并不意外,合着西楼那副好皮囊,就是多一个排的私生子他都不觉得奇怪。 可破月的下一句话却打的他三魂六魄全失。 “他的娘亲是玄女。” 九天玄,玄女…… 这么说刚刚西天王,碰到了他的,他的亲外孙? 破月点点头,问他:“若是西天王知道他的存在会如何?” 生吞活剥,抽皮拔筋不齐齐上个遍,都不是他认识的西天王。 “玄女身前托我将他带回魔界,隐瞒他的身份。” 听罢,范水叹了口气,望着天,在脑海里很想刨出一两个成语来,最终却只能嘴巴一闭道了句:“作孽。” 他将大掌往傅山肩头一拍,捏了捏他的根骨道:“好小子,以后你便准备去魔界受苦了,可别想我们惯着你。” 傅山瞪着黑漆漆的眼,看了他好一会才问道:“从前,又谁惯着我?” 这性子,真是和西楼一样,十分的不讨喜。 他捏了拳头正准备好好教训他,却被破月制止:“好了,以后他就是我们魔界中人了,你别仗着年长便欺负他!” 我去!在破月眼里他就这么的,这么的不长进,喜欢欺负小孩子么? 破月想了想,从前她将西楼放在魔王殿也有监视他的意思,没想到正因如此却差点酿成大错。 如今傅山的体内有她身上的玄羽,不论发生什么她也不会那么的被动,等将他带回魔界,有任平生和范水的教导和监督,看牢住一个孩子应该不难。 将主意打定,破月准备唤来青鸾。 傅山身上没有半点法力,用寻常的方法去往魔界根本行不通。 正在此时,风云突变,天柱折,地维绝,东海狂狼翻上三千丈,瘴气如同漆黑的云铺天盖地倾了下来。 山崩地裂,破月抱住傅山踏到飞到空中的青鸾。 十万野鬼恸哭,黄泉之水从地狱深处漫出来,缠住凡间的瓦砾。 不知是谁再说,也好像是有很多人在说———— “恭候通天教主归来————” 范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通天教主不是被关在八卦秘镜之中么?怎么会逃出来! 可由不得他多虑,浓厚的瘴气挤入他的鼻腔,差点把他的呼吸都给掐灭。 凡间的河海此时化身为炼狱,席卷走大地上的生灵,天空中电闪雷鸣,震得三界动荡。 破月踏着青鸾正要往天界飞去,却听到九重天千里眼杨戬拨开浓厚的乌云,千里传音道:“魔尊,八卦秘镜已破,通天教主打破封印逃了出来。” 三界存亡之际,破月心里一紧,却问道:“长庚呢!” “太白金星以身殉镜,历劫归来,此刻正前去缉拿通天教主。” 听到长庚没事,破月松了口气,“通天教主此时在何处?” “魔界,虚无法天。” 刚说完,杨戬的千里传音便被瘴气长出的手脚撕扯粉碎。 破月将傅山托给青鸾,让她到魔王殿里打开结界庇护好魔界的子民,这才祭出昆仑剑飞向虚无法天。 范水跟在破月身后,还没追上,便见乌云之中坠下流火朝破月身上砸去。 说那是火细看又不是,乃是重重黑色的符纸团在一起燃烧,它们如同有生命一样,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成倍数间的重重的飞着围着破月。 乌云之中蹿出一个长相妖娆的男子,他食指中指伸直,冷笑着看着破月,道:“这次不会让你再来破坏我们。” 那些符纸诡异的燃烧着,但听他干脆利落道了个“破”字,符纸顷刻之间便炸了起来。 破月不论退到何处,都不能抵挡住它们的攻势,她翻手执昆仑剑,用剑气画出一个结界,虽然如此却仍旧阻挡的吃力。 褚离冷笑,鹰眸死死盯着破月:“你以为这样便完了?没有呢!这才刚刚开始。” 他话刚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根黑色的骨笛,笛声尖锐刺耳,魔音钻入耳鼓,破月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好像变成一个巨大的鼓面,他吹一声便有一股不知名的力死死的敲击。 东海狂狼撕卷着周围的一切,笛音传来,东海的中间便如断崖一样齐齐分开,只见一只黑色红眼的大鸟从海底岩浆滚浪里飞了出来。 所到之处,黑色业火沉默的燃烧着。 它的羽翅极大,在地上垂下壮阔的阴影,破月盯着它,手里的昆仑剑握的死紧死紧。 业火鸾凤。 ☆、长庚身死,太白归来 破月怎么会不熟悉业火鸾凤?因为她自己便是这三界之中唯一的业火鸾凤。 褚离的骨笛声呜咽喑哑,如一道道钢针刺入破月的耳里,那业火鸾凤随着笛声的响起从东海深处的岩浆滚浪中飞了 分卷阅读71 出来,破月身上黑色的劲服被风撕扯出一道道口子,她翻手将昆仑剑插在地上,另一只手牢牢的堵住自己的耳朵。 魔尊的状态很不对劲,范水在一旁看着生怕她不察着了这阴柔小生的道,躲过空中坠下的流火,在狂风巨浪中拉住破月的袖子。 “尊上!您没事吧?” 破月闭眼皱眉,极痛苦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慢慢的摇了摇脑袋。 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像没事啊!范水还是第一次看到破月被这区区的笛声影响的这么深,当下就着昆仑剑锋利的刀刃划破自己的手掌祭出结界。 透明的白色光圈从地上慢慢升起,还未四合,只见那空中的笛声化成剑雨结界上。 范水已是精疲力竭至极,维持这结界的法力也属于强撑着,他双手合掌用了吃娘的劲儿和结界上的剑雨抵抗,即使如此,结界的光圈还是碎了一茬又一茬。 “尊上!属下撑不住了!” 他发誓,若是此番他能回去一定要努力重拾以前的修为,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扭头,骇住,手上的劲儿也失了一半,结界应势破碎,十万剑雨朝他们袭来,而破月—— 她的耳鬓长出黑色的翅羽,手背上也冒出黑色的禽类的容貌,范水只是愣了一瞬,便拉着她朝一旁逃窜,忙不迭的躲蹿袭来的剑雨。 “尊上,你怎么了?” 破月的周身世界想蒙了一层红纱,不论看什么都不清明,身上的聒噪扰的她心火翻天覆地,恨不得冲上去提了昆仑剑了结了他! 褚离站在业火鸾凤上,唇边的骨笛依然奏出怪异喑哑的靡靡之音,看着破月在人与兽型挣扎,他薄长的唇朝上一勾,眼底寒霜遍布,再多烦恼些吧,再多痛恨些吧,将你自己所有的业障都宣之于口! 来吧! 范水忽然发现魔尊抱着头的手不再颤抖,她蹲在那好像慢慢从笛音编制的虚无世界里走出来,他大喜过往,刚挪了一步脚,笑容便凝固起来。 破月慢慢抬起头,红色的眼瞳充满了整个眼眶,望着范水的眼神他最熟悉不过的。 是杀戮,屠尽一切的杀戮。 魔尊疯了! 范水提脚就跑,三界之中谁都知道破月法力高强,在魔界之中,只要太阳第二天早上还是照常升起,他们便什么都不害怕。因为他们有这三界之中最强的领袖,最强的魔尊。 可是如今破月的心被业火鸾凤的兽意占据,此时此刻她没有一丝人的意志,唯有杀戮,唯有淋漓的鲜血才是她的本性。 范水还没逃窜几步,只见破月的双臂化成三丈长的羽翅破风折浪一般斩了过来,他脚章飞速一移,抱着自己的脑袋圆溜溜的躲开攻势,破月却没有停下,大有将范水剁成肉沫才甘心。 范水真是没地儿哭,想打也打不过,想逃也逃不了,他是遭了什么罪被自己的尊上这么追杀,他不就是经常翻了她首饰盒出去摇骰子么?要是他这次回去…… 他提着脚猛朝上蹿,躲过羽翅的攻击,这次他跃在上方看的很清楚,破月身上的羽翅边是黑的亮眼的刀锋,不需要他细想便知上面有剧毒,要是他沾上了,今日真的便只能交待在这了。 褚离看了一出好戏后,才停下吹笛,狂风吹着他身上的青衫,他黑色的发也顺在空中的气流里,他笑得狂妄猖獗,似是极满意破月的反应。 他蹲下身子,拍拍脚下业火鸾凤的脑袋,说道:“他们都说你这个冒牌货不抵正主一丝半点,不如趁此机会你们好好比比,看看真假到底有何区别,你可别让我太失望啊!” 业火鸾凤嘶鸣一声,褚离踏风而下,业火鸾凤亦如急电一样朝破月身上直直射去。 范水躲破月的攻击躲得千辛万苦,恰在此时,空中电闪雷鸣,乌云翻滚,他凝眸一看,只见业火鸾凤翅羽上的业火染成火球直直落了过来。 “尊上小心!” 范水下意识的喊道。 破月亢红的眼眸朝后一动,朝后挥动手里的昆仑剑,一刀将火球斩成零星的碎,业火鸾凤如落矢一样俯身冲过来,她的脑后像长了眼睛一样,脚掌一蹬,双手握着昆仑剑死死的抵住袭来的鸟喙。 褚离站在乌黑的云头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唇角露出残酷的笑:“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拼个你死我活!” 业火鸾凤叼住昆仑剑,欲要扬起尖爪袭去,破月双手紧紧撑住昆仑剑,她的脚一直向后摩挲着,情况危急,她的唇角却挂的越来越高,红眸中最后的清明也消失殆尽,心口处那残留的最后的一根弦也慢慢断去。 杀戮,将它宰杀殆尽! 这三界之中谁挡你便杀谁! 破月脑海中不停的交织这句话,范水扶着自己的胸口看着破月身上的劲服慢慢崩破,只待她脑袋一摇便抖索成为另一只业火鸾凤。 “尊上!”在战斗中失去自我,迎接她的只有死亡。 一滴水汇入沉寂的清潭,破月望进自己的内心深处,清潭随着水的汇入越变越红,也涨的越来越高,直到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的口鼻,她的眼睛,她的思维全都遗留在这一片没有意识的水洼里。 弦断了,天地间风雨骤起,在破月的身边袭起万丈高的龙卷风,风入云海处,将一切卷的天翻地覆。 褚离站在骨笛上,紧紧地盯着,嘴唇神经质的抽动:“对,就是这样,魔尊破月让我来见识你的力量!” 在黑云沉沉之中,一道亮白的光一闪而进龙卷风的中央,破月慢慢蜕变成一只只会杀戮的业火鸾凤,正当最后一片黑色的羽毛盖在她沉甸甸的眼皮上时,一双温热的手紧紧的攥住她。 破月望过去,那是一双坚定缱绻的眼,踏过宇宙洪荒,抱着世上最温柔的情义而来。 来人生的一根头发丝都是她最喜爱的模样,他白衣白发,剑眉丹唇。 “破月,回来。” 九天之中兀自风动云消,星辰从地维攀爬上来,斗转星移,天地之中瘴气被煦煦的星辉绞杀殆尽,暮色四合,金色的佛光从西天普撒大地,东海平息,镜面一般的海面上映照着西天慈悲般的金色。 破月身上的羽翅慢慢退回去,她的眼眶里红色的眸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长庚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顺着她头上的发,温柔的低喃道:“破月,抱歉我来晚了。” 破月皱着眉毛,痛苦的同自己的意识挣扎。 一切刚顺着褚离的本意进行,哪知这太白金星来的太不是时候,真是可恶,可恨,可憎! 褚离继续吹响骨笛,破月身后的业火鸾凤嘶鸣一声,口吐业火横冲直撞而来。 长庚凝眉,半搂着破月轻轻朝后退了一步,但见他摊开掌心,空中传来一声龙啸,龙渊剑自天地之间以势不可挡之势 分卷阅读72 斩杀而来。 一招而下,万千星辰同流泪,上斩神仙,下斩阎王。 业火鸾凤的身躯散成星光的点碎,落入东海之中。 破月因为听了褚离的笛音,鬓角又开始重新长出黑色的羽,长庚回头,食指点出一抹星光入了她的脑海。 破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原,笛音的威力太大,让她不断的从本体和人形里拉扯,她的损耗也极大。 长庚将另一只手环过她的小腿弯,将她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 云销雨霁,天与还碧蓝同色,长庚走过之处,身后的海面上留下点点涟漪。 范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斯文得不成样子的天界文臣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将他们魔尊的兽变生生压下去。 长庚抬头,望向天际的东南处,褚离扭曲的脸疯狂的欲要屠天。 可他慢慢又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好脸色的笑着对长庚道:“太白金星,通天教主让我告诉你,这才只是个开始,他让你们慢慢享受这场游戏的盛宴。” 话语未落,范水拿起自己的红缨枪射了过去。 人影如烟尘散去,可他的笑容仍然在空中传荡,邪恶而诡异,像是另一个阴谋。 长庚皱着眉,阻止了范水的追捕:“不用去了,他早就逃了。” 范水只恨自己太拖后腿,“若这次放他走,按着他的性子必然数十倍的讨回来。” 长庚自然也知晓,可此时此刻三界与他何干?他眼里只有破月一个人。 破月,这个又将她抛弃的小坏蛋,他应该藏起来看着她一个人寻的发狂,呕的悔恨,可终归是他太爱她,也太心软,看到她有了危险便什么都不计较的冲了出来。 也还好他放不下她,救了她,不然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必然得悔恨一辈子! 范水的手伸了好几次,想将破月接过来,哪知太白根本没有要把人交给他的意思,直到到了魔界的边界,他磨蹭了一下才对太白道:“上仙此番历劫归来,不去同天帝述职?” 长庚一脚踏进魔界的地盘:“我已述过,此番前来,我已魔尊之夫入住魔王殿,你还有什么问题。” 哦,那就没有。 什么?魔尊之夫! 范水瞪大眼:“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长庚微微笑道:“正是你所想的,我太白金星,携星辰宫众首入赘魔界,愿为魔尊破月的夫君。” ☆、入赘 什么叫五雷轰顶,这就是。 范水缓了好半天劲儿,脑袋才转过来,他凝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太白金星。 只见他身上穿的衣衫布料都是九重天里顶尖尖的极品,他既是星辰宫的主人,又是天帝的宠臣,钱权都不缺,那他干嘛愿意一头栽到他们魔尊身上? 范水摸摸自己破了相的下巴,他们魔尊有这么大的魔力么?一个转身迷得任平生每日苦不堪言,又一个转身迷得太白金星要入赘到他们魔界来? 既然他们魔尊这么有魅力,那要不他跟她说说让她努力一波,加油一把,将三界其余二主尽收裙下,成为这三界的主人? 可他也只能不合时宜的想想,他跟在太白金星的身后,深深觉得这个看上去温和尔雅的男子应该没有他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今日三界异变,魔界子民都集结在开张结界的魔王殿中,青鸾见太白抱着破月回来了,猛地一下俯冲飞到破月身边。 她又尖喙轻轻地拨动她的腿,见她没反应,急的青色的羽翅直扇。 长庚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弓起手掌推开青鸾的尖喙,“破月没事,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青鸾这才松了口气,他身上的傅山从青鸾油亮光滑的羽毛中滑下,跳在地上,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才迈着小步子垫着脚去看破月:“魔尊没事吧。” 这气味…… 长庚脸色有些不大好,这孩子不过六七岁身上却有着破月的气息,即使他心里明白,破月不可能冒出这么大的儿子,可他仍非常讨厌别人带上破月的味道。 这种厌恶是他作为男性的本能。 范水看见太白金星的目光在傅山身上停了好几秒,忙不迭的解释道:“太白,这个是,是尊上从哀牢山带回来的孩子。” 怕他听不明白,他还故意凑在长庚跟前将来龙去脉捋了个完全。 谁知长庚听后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有卸下,反而板起面孔来:“这简直是胡闹,破月心软,你做属下的难道也昏了头?若是西天王知道你们糊弄他后,你们敢确定他不会将怒火牵引到你们魔界?” 范水也觉得为难,可在魔界里破月便是天,哪怕是她说错了,做错了他们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可不,他还不是也觉得这小子到了魔界除了添乱便没有别的什么作用了,可奈何破月一口应下,他们有什么法子。 见长庚事事替他们尊上考虑,范水提溜的心也卸下许多,虽然在他心里还是任平生略胜一筹,可他太过斯文软弱,只会顺着魔尊来,若太白真的入赘到了他们魔界,那么尊上做什么混事的时候起码还有个人在一旁劝导。 这样看来,太白金星入赘到他们魔界也不是不好啊…… 傅山在哀牢山里已经学会了看别人脸色,因此长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便猜到了这个男人十分不喜他,傅山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待着,幸喜劲儿还没过便又蒙上了一层灰白。 长庚思来想去好久,破月做的决定他也不好就这么推翻,何况还只是个孩子,放在他眼皮子地下,纵使他是齐天大圣转世也翻不过他这五指山去。 他收敛起怒色,盯着地上惴惴不安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傅山,我问你你父母是谁?” 傅山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说:“我的母亲是九天……” “错了。”长庚淡淡的看着他,说道:“你母亲本是凡间一个普通妇女,遇上魔界一人后倾心便有了你,你可明白。” 想活下去,必然要将过来抹个干净。 傅山垂下头,声音低低:“我明白。” 也难怪破月见了他会心生怜悯,这么小的孩童不论在哪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只有他才这么颠沛流离到处谋个生存,不知破月在看到他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失去母亲后的自己。 思及到此,长庚原先的气恼也散了个全无,他将手里的破月放在青鸾身上,探过手去摸傅山的头。 “不要伤心,凡是伤痛,必是历练,历练过后,便生坚强。” 长庚本就生的风光霁月,此时一番话更将他衬托的像西天下凡普渡众生的菩萨,傅山抬起眼,愣愣的问他:“那生活是只苦这一段么?是不是苦过后了,便有甜了。” 长庚的手顿了一下,沉默了很久 分卷阅读73 ,才道:“生活一直都苦,可是甜却是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的,它取决于你怎么去看这个世界。” 傅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这一天的生活像是蒙上一层青纱似得,他们看着他既没有戏谑也没有轻蔑。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竟然还可以这样。 ———— 长庚坐着青鸾入了魔王殿,殿内魔界的民众还未散完,见他们的尊上闭着双目躺在青鸾上,心里的弦绷着紧紧地:“尊上怎么样了?” 人群重重包围这青鸾鸟,青鸾只能挥动翅膀腾出前路,好在任平生见状赶了过来,看见破月躺在长庚怀里,他憋得脸涨红,可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压着自己的手给长庚行了礼道:“多谢太白金星将魔尊破月送回来,接下来交给小臣便可了。” 长庚挑眉,抱着破月下了青鸾鸟。 这人对破月抱了什么心思,他还会不知道?他故意的抱着破月走到任平生,看着他呼吸急促,手心握的紧紧地,才慢悠悠的说:“哦,交给你怕是不行了,破月伤的重,我要亲自给她疗伤。” 有什么伤是需要他去疗的?他又不是大夫,任平生气的快要指着他的鼻子骂,可仍是憋了下来。 闷了会儿,才说:“多谢太白好意,可孤男寡女实在有辱天官声誉,我们魔界不乏一些医术高明的女医馆,这些事交给她们便可了。” 刚将这头打过去,没下到长庚极淡极淡的吐出一句让整个魔王殿震惊的话: “我是她夫君,难道还要分什么孤男寡女?” 饶是再好的修养,任平生也想撸起袖子去揍长庚了,那凡尘里的历劫本就是为了救长庚而设的,既然他无事,便应当将往事前尘通通忘却干净!休要将这些有的没的当真,算数! 可太白无赖极了,大有一副反正我已经是你们魔尊的人了,要是你们魔尊不认,我就常住在这里不讨个说法势不罢休的样子。 真是赖皮至极! 范水看了许久,终于出来打圆场:“都别说了,这件事等尊上醒来再做打算吧,尊上被褚离的笛声所扰差点走火入魔现了原型,我们还是先替尊上医治吧。” 范水说的极有道理,虽然长庚用清心咒生生逼退了褚离的魔音,可为何破月会听了笛声变成原型都是他所不知道的。 任平生暗自责怪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然魔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除了待在魔王殿受她的庇护还能做些什么? 自责之余,余光不免扫到长庚身上,只见他一身白色官袍,脊背挺得极直,一行一动之间给人一种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抗住的男子气概。 任平生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好在范水瞧他这幅萎靡的样子便猜到了七七八八,谁能想到这太白金星竟然如此的深藏不露?法力、道术范水仔细瞧了,在这三界里能胜得过他的最多不超过一只手。 他们家魔尊虽然在这三界之中盛名远扬,可是论心智,论谋略,范水摸着良心只能暗暗赞叹一下这太白。 好在这样的人喜欢破月,是友不是敌,否则可真是让人觉得心惶! 破月像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梦,醒来时身上的汗叠了一层又一层,眼皮子也沉甸甸的,她睁开眼,偏头,瞥到床边做了个白衣白发的男人。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正闭目养神,他的剑眉紧紧地皱着,眉心竖着的褶皱深的像刻上去一样。 破月半撑起身子,一脚将身上的被子踹到床边,爬过去,伸过手去摸他的脸。 长庚,活生生的长庚。 手却被钳子一样紧,火一样热的手掌握住。 长庚睁开眼,漆黑沉寂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破月。 “魔尊这是做什么?” 话语里隐隐藏匿着指责,破月心虚的收手,腕间的桎梏却抓的跟紧。 长庚薄唇贴了过来,他身上的气息既让破月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你这样趁我睡着了的时候摸我的脸算不算调戏。” 荒唐!破月瞪大了眼睛,使劲的挣脱自己的手,她只是,只是想看看看他到底睡着了没有,哪能这么说她! 长庚:“你知不知道,小臣的心只有芝麻大的一点,万万是听不进那些诡谲强辩的,魔尊既然调戏了小臣,必然是要替小臣负责的。” 长庚手上的劲儿格外的大,破月刚让挣脱,又被他双手握在手心,她一急,一恼,撅着嘴道:“什么负责不负责,你本来就是我相公!” 本来就是我的相公! 长庚心里兀然软的如春水一样,她又独自将他抛在凡尘,原打算晾着她,让她好好反思一番,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差点被褚离逼出原型,走火入魔。不过看她到底将自己放进心窝窝里了,长庚也懒得和她再去计较些别的,只要她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待在他身边,这笔账也便一笔勾销罢了。 ☆、封天 任平生等在门外生怕破月有个头痛脑热的,他敲了好几声门见没有人应答,便兀自开了门。 长庚坐在破月的床榻边,长长的白发垂在红色的锦被上,见有跫音逼近,他扭过头来看。 任平生不知为何,明明是大大方方的进来的,他是破月的手下,关心尊上有什么不可,可眼睛一对上他便心里发虚,好像只趁他眨个眼,喘口气便要将破月的墙角撬过来。 他捏着自己的掌心,强自镇定:“我过来看看尊上,到底怎么样了?” 长庚哪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最了解情敌的自然是情敌自身,可他笑得云淡风轻,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又好像是被他糊弄了,将身后破月的脸露出来。 破月正同长庚讲些小话,脸上挂着的红晕还未散开,听任平生来了忙的正了脸色。 “平生!”破月不落窠臼的招呼他。 任平生的心被她的笑靥掐的又红又肿,可表面上偏偏不能泄出一丝半点。这个人的笑容,羞涩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而生的,而他呢?除了接着公事囫囵看她个几眼,还能怎么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任平生到底是将心里的情绪拾掇好了,移了凳子坐在一旁避开破月的目光道:“尊上,可知为何会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原因他早就知道,是褚离的笛声,可坐在这他不找些话头,凭什么留在这? 破月思了一会儿道:“自我听了那笛声后便觉得全身燥热,可这却不足以让我变成原型,关键是那只从东海深处飞出的业火鸾凤……” “业火鸾凤?”任平生大惊,据他所知在这三界之中尚存的业火鸾凤也只有他们尊上了。 “我一看到它的眼便觉得自己如同入了魔障,脑袋也昏沉起来,若不是长庚来的及时,我怕自己根本都控住那股力量。” 长庚听 分卷阅读74 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问:“你可曾还记得那我在凡尘之中时,谢小芳娘手里提的鸟笼?” 当然记得,那鸟好生厉害,还生生取了她的心口血! “那些时日我在凡尘的能力有限,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如今我回了九重天翻阅碧海阁所有的典籍,终于有了线索。” “上古时期掌管黑色火焰的神兽乃是三足金乌,后来众神凋敝,三足金乌与凤凰族互相通婚,生业火鸾凤,可因着血缘不合的缘由,业火鸾凤只能维持兽型。” 任平生听得皱眉,什么叫业火鸾凤只能维持兽型,他们尊上不是以人形坐在这好好地么? 破月心中一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在炎山火海中看到的那只被锁住的业火鸾凤为何会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长庚握住破月的手,接着说:“业火鸾凤既然不能化成人形,三足金乌同凤凰族通婚的也便少了,而后三足金乌、凤族、龙族、与东方众位神明神隐,业火鸾凤在三界的地位也变得微妙起来。一方面它们善用业火,可燃三界中的任何物什,另一方面他们性情狂躁,冲动易怒在三界中树敌万千,于是天界率领其余二界讨伐业火鸾凤,并歼灭其族,唯未剩下一只雏鸟囚禁在离恨天般若洞内,至今正好一万年有余。” 破月有些抖,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那炎山火海里看到的业火鸾凤是谁了,也知道为何自己幼时只有娘亲没有爹,她也知道为何魔王殿大长老都用看着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她本来就是怪物。 长庚察觉她手里冒出冷汗,停住话头,将她揽到自己的肩膀。 “我在这,都过去了。” 破月却仍是抖,她的双唇白的厉害,面如土色,可她紧紧攥着长庚的衣领子说:“你继续,不用管我。” 长庚:“你在害怕。” 破月:“我没害怕,你继续说,我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生世……虽然它鲜血淋漓了一点儿,剥皮抽筋了点儿,也痛过后便没什么了,真的。” 长庚叹气,捂着她的脑袋继续道:“继而东方既白霍乱三生,他是神明的孩子,三界之人谁都不能违逆天道弑神杀佛,于是有个道姑查阅秘籍,才想到一个法子。” 残忍的真相呼之即出,破月也终于知晓为何她幼时娘亲一直要让她好好的修炼法术,为何用让她去取得天界至宝昆仑剑。 因为昆仑剑的至纯至净之力能压制她业火鸾凤的煞气。 那么她的娘亲到底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同一只不会化形的业火鸾凤生下一个怪物,又将她培养成一个诛神的武器? 任平生听后心疼的不得了,可破月早已靠在长庚的肩头,他手心掐出好几道红痕才忍下心中的冲动,既然见不得她伤心,那么看到有人对她好也是极好极好的。 破月心里堵了块,五脏六腑的血流都凝在那一块,先是火辣辣的热,后来冷的像大寒里的冰窖,虽然抠出一个丁丁角角都是冷成了一个冰坨子。 可她仍强撑着,装作不在意的问:“不是说业火鸾凤不会化形么?怎么,你看看我……” 长庚觉得下面的话更是艰涩,可他喉咙一动,仍是说了。 真相固然残忍,可他不想隐瞒她一丝半许,不论她问什么他都要如实的答,将完整的世界交予她,不论她做出反应他都无怨无悔的跟随。 “业火鸾凤虽与神明同名,可论根本上仍斗不过神,那仙姑本是道教鼻祖,擅长八卦五行之术,孕育出业火鸾凤的后代后,她便将自己的七魂六魄制成灯芯,用它的烛火催生出业火鸾凤的人形,即使她知道她的女儿在此生中得忍受将兽形揠苗助长成人形的苦痛,她仍是做了。” 破月早已泪流满面,难道她总是心口痛,看了好大大夫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 长庚将她的泪抹开,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莫哭了,有我在,以后都不会让你受那些苦了,那些痛苦的东西由我担着就好,破月你只要负责开心。” 破月听后,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 她以为爱她的,处处为她好的娘亲从一开始便只把她当做一个武器培养。她以为的温情却一直是谎言。 就如傅山问过长庚,生活只是苦着一时吗? 生活永远都是苦涩的,可甜味却需要自己寻觅,有的人很容易找到,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 他的下巴蹭了蹭破月的脑袋,接着道:“至于我们那时看到的业火鸾凤,只是神鸦取你心头血之后冒充的赝品,虽然能有业火鸾凤八成能力,可还是赶超不了原主。” 任平生坐在凳子上将这来龙去脉听得一清二楚,可他除了心疼的握着拳头什么都不能做。 坐在这除了干瞪着眼还能怎么,不如去魔界到处看看,既然不能给破月擦泪披衣,替她分忧政事也是极好的。 脚还未踏出门槛,还没出门,范水皱着浓眉猛着一股力将门朝内推开。 他锁住破月,抱拳,话语又快又急:“魔尊,凡尘异变,五月满山飞雪,不周、首阳、昆仑覆满黑雪,天狗食日,贪狼食月,通天教主欲要封天!” 封天! 破月、长庚、任平生全都惊得说不出话。 大家都只有一个念头,东方既白他疯了,他欲要拉着三界同他一起陪葬,吞噬日月,封天毁灭三十三重天阙,让三千世界重新回归洪荒混沌。 破月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魔界的天空中苍穹慢慢龟裂如同摔碎的镜子,长风如啸,撕卷着破月单薄的里衣。 长庚站在她身后,拿着鞋子,半蹲着替她穿好。 破月的唇抿的像寒刀的刃锋,长庚站起身子,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问:“你怕么?” 破月点点头。 长庚握住她的手,望着慢慢瓦解坠下的天:“我也怕,我才做你的夫君还没多久,还没能和你过一生一世,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呢?” 狂风肃杀,破月慢慢冷静下来,本来本乱的心也坚定下来。 这个世界她要保护的东西太多太多,行错一步,便入万劫不复之地。 长庚祭出龙渊剑,一声龙啸响彻整个三界,而后亮白的光擦过漆黑的天在电闪雷鸣中落在他的脚下。 他跳到剑柄上,摊开干燥温热的掌心: “魔尊,准备好了么?” 破月勾唇淡笑,翻手之间,稳稳地握住昆仑剑。 龙源昆仑引天啸,我花开后百花杀。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本终于快结束了。 ☆、三界杀 黑色的云将整个天空遮掩住,天柱南倾,日月隐匿,星辰颠倒。流火从高高的天际上坠下来, 分卷阅读75 掉入凡尘,一时之间,凡尘尽处到处都是火海一片,凄声苦语直传九霄之上。 东方既白张开手臂,满意的看着这炼狱一般的世界,张扬着诡异的笑容站在高处。 褚离乘着业火鸾凤飞到东方既白云座之下,匍匐在地上恭顺道:“恭迎通天教主归来。” 东方既白余光瞄到他,一向眼高于顶的他这次不吝啬对褚离的赞扬:“你做的不错,借破月的心头血造一个业火鸾凤的赝品来,这样他们就是有再大的能量能把我如何?” 东方既白知道,破月是他的情劫,笑话,即使是他的情劫他还能淌不过去,若淌不过去杀了便罢,更何况他们如今也有了业火鸾凤更是如虎添翼,哪会将他们放在眼底。 得到东方既白的夸奖,褚离喜不自胜,他这一生便是为了追随通天教主而存在的。为了能得到他的青眼,他不惜屠掉他满门族亲;为了能熬炼出业火鸾凤,他抓来十万童男童女为祭祀献供。 只要是通天教主需要的,就是下刀山,入火海,他怕什么? 清河冷哼一声,自持矜持看不上褚离这幅谄媚的劲儿,可东方既白能挣脱黑白双鱼的封印,他比谁都高兴,虽不能做出业火鸾凤的赝品,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使劲。 他和寒江雪二人协商,将凡尘不少修道之士炼制成僵尸,此时见东方既白站在他们眼前,也献宝一样全都祭奠了出来。 乌云之下,电闪雷鸣,昆仑山上覆盖上厚厚的黑雪,清河一挥衣袖,从口里吐出一团灰黑色的烟气落入山峦之间,顺着山峦的曲线慢慢下淀而去,黑雪如同有了生命一样,自己长出干枯的手推开屏障,麻木僵硬的走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挨着挤着,满山遍野到处都是。 寒江雪站在山峦之巅,望向东方既白,暗藏在眼底的泪落了又落,铿锵有力道:“将士们,为了通天教主而战!” 一时之间,回响之声欲要撕破、摇裂三十三重天阙。 破月踏着昆仑剑,身边的气流受他们的影响而波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她脚下的功夫稳,剑身划了半圆,身子微微蹲下才堪堪站住。 她屏气凝神,抽去一抹神思探查,眉头皱得紧巴巴的。 长庚站在她身旁,开了天眼朝下望去,大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僵尸?” 凝睛一看尽是修士,如此一来,战斗起来更是艰难。 破月冷冷道:“他们如此枉顾天理伦常,背道而弛,当真是可憎可恨。” 凡人修士多艰苦,辟谷吐纳修身养性,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触到修真道的底板,即使如此还被他们如此大面积的诛杀,破月气的整个胸腔子都是疼的。 长庚自然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但此时安慰的话不论怎么说都显得苍白,他踏着脚下的剑同破月微微拉近了一点儿距离,正要说什么,却见乌云之间一只黑色的大鸟俯冲而来。 褚离奉命诛杀破月,站在业火鸾凤上,他嘴角的弧度诡异的朝耳根后裂开,踏着业火鸾凤的脑袋,双手飞快的结印。 “燃坤助火,恶鬼修罗,借炼狱尸油” 只见黑色的油光从黄泉深处飞跃而来,落入业火鸾凤的嘴边,它吹出一口业火,油光所到之处燃起数百丈的火光。 火烧的汹涌逼人,破月收起手里的昆仑剑,招来一片祥云在油光之下飞快蹿出。 “长庚!” 长庚和破月配合的极好,流火从九重天上砸下来,擦着长庚的肩头而过,破月一边捏诀“坎化亥水”,一边揪着长庚的袖子把他拉到身后。 八卦捏诀,能将三界之中,八卦五行之内的事物引至施咒者手中,于是便见暮色苍茫之中,从玄冥卷起深蓝色的长带直直冲向褚离身边的火海。 褚离看着她引来玄冥之水,笑容更是阴渗,只见他掏出怀里的黑色的骨笛,破月忙的驾驭昆仑剑退避三舍,忽然听到长庚说道: “遭了,这油比水轻,你唤来东海之水非但不能覆灭它,还会将它引得四窜。” 破月大骇,回头望去,那火海燃烧的广度果然又大了些,都怪她一时之间太过疏忽,只记得水能覆灭火,却忘了水能载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长庚将龙渊剑插入滚滚云海之中,不过须臾,万千冥雷从九重天如猛虎野兽一样跳跃下来,电闪雷鸣吹来燥热的风,破月接着一时的天明窥到底下的云朵汇聚成流动的土地,长庚用龙渊剑的剑刃破开自己的掌心,鲜血蜿蜒而下落入土地之中,那土地拿了血还奔腾的更欢,如海面上涌起的浪头一样将燃烧流动的火团一头压下。 “艮山惠我以阳土,聚三界之灵,灭业火之势!” 长庚双手飞快的结印,脚下的土地也以飞天螣蛇之势,吞咽下流火。天地之中,火光终于完全熄灭,尤带着余温的风吹起长庚的白发,他脸色红润,黝黑的眸子清的发亮。 破月一直知道长庚的法力很厉害,但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能做出什么样的大事,破月心里却一点儿地都没有。 她的本体乃是业火鸾凤,吐三界中最毒最烈的业火,非玄冥之水能够覆灭,可长庚不仅借龙渊将云层炼化成为实地,还能让他们吞灭业火和从黄泉来的尸油。 她了解的长庚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褚离知道破月擅长用业火,也知道她会攻克业火,因此故意从黄泉之中引出野鬼尸体勾她上当,眼看着她已经往陷阱里面钻了,可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长庚居然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不急,他还有第二招。 湍急诡异的调子从褚离嘴边黑色的骨笛里溢出,他脚下的业火鸾凤张开能避日月的双翅呼啸而来。 好快的速度,业火鸾凤的羽扇将风化作尖尖的刀刃。因着这笛声,引起了破月心中的共鸣,她压制不住身体的兽变,耳朵边长出黑色的羽毛。长庚抱着她,在她的背后灌入纯净的法力:“破月撑住,可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此时破月的眼睛烧的通红,嘴角长出尖尖的牙,长庚给她灌入的法力让她整个身体一半埋在水里,一半燃在火中在,她整个人都快撕裂开来。 “……放开我。”破月撑着最后一点儿清明,可尖尖的手指仍将长庚那张漂亮的脸给划伤了。 长庚从她的背后紧紧的抱着她,灌入她身体的法力一点也不落下,嘴唇在她的耳鬓处厮磨着:“我不能放开你,你好不容易终于喜欢我了一点儿,我要是这么一放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怕……伤了你。”破月嘴里的牙越长越长,长庚的法力填入她的身体已然是杯水车薪,根本抵挡不了她的兽变。 长庚知道要是破月此时兽变了,也许这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伤他如何,就算是杀了他 分卷阅读76 也就罢了吧,只要她能好好地,要他怎么样都行。 他不松手,他仍不松手,破月死死的压制体内的兽性,也越是压抑,之后反弹而来的威力也就越大,此时此刻,褚离的业火鸾凤飞的越来越近,它闪来千丈业火袭来。 黑色的火焰是死亡的气息,长庚依然从背后抱着她,致死不休。 破月抠着长庚手臂的手指头停下,她静静的站在长庚的怀里,一点儿动静都无。 怀里的人气息慢慢凉下去,长庚愕然,将她的肩膀掰过来对视。 破月依旧是人形,脸上的兽化也褪了回去,可她的眼眶里只有黑漆的眸,眼白慢慢陷下去呈一种诡异的红色。 “破月?”长庚扣住她的肩膀。 破月定定的望着他,紧紧地扑向他,拥抱着将自己的獠牙刺入他的脖子之中。 血,三界之中最纯粹之人血的味道,多么令人疯狂,多么令人发魔。长庚吃痛微微皱眉,可他仍是极宠溺的拥着她。 业火崩腾而至,贴近云层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包抄过来。 破月将血吸入腹中之后,全身暖洋洋的,她的意识海云销雨霁,光亮一片。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长庚,她邪恶的用舌尖轻轻刮着唇齿下小小的两个洞,感受到长庚浓重的呼吸以及压抑的战栗。 她抬起头,周边的业火团成一个球慢慢收缩直到将他们囊入其中,吞噬下去。 破月定定的望着长庚,问:“你信我么?” 长庚点头。 “我变成业火鸾凤还能变回来。”长庚的拳头慢慢捏紧。 只听见她又道:“要是我赢了,你就嫁过来如何?” 长庚如何选?如何选? 可他不愿意看她伤心的眼,他点点头,眼眶通红。 破月大笑,转身张开双臂蜿蜒而上化成黑色的鸟。 业火鸾凤,可不是这区区的赝品能够抵的上的。 她张开双臂,逼近而来的业火止住凛人气息,她卷风起刃,将那千丈业火齐齐斩下,如冷铁一般铿锵一声业火从中间断成两折。 破月划破半空,朝云层之上的业火鸾凤攻去。 她恶笑,潇洒淋漓至极,鱼钩一样的爪子朝它袭去:“你娘亲没跟你讲过吗?站在正派面前得低着头,低调做人?” 退缩不如潇洒意,扶摇直上九万里。 褚离停下嘴里的骨笛,周边热气滚滚,他流着汗,心尖却发着冷。 这个女人给他一种死亡的气息! ☆、破局 业火鸾凤一双殷红的眼盯着破月,锋利的爪子宛如钢刀一样袭了过来,破月飞到他的上空,褚离屏住呼吸,吹起嘴边的骨笛。 长庚提着剑,踩着九重天降下的雷劫挥动手里的龙渊剑朝褚离斩去。 褚离轻点云端,飞速朝后跃去,手腕一翻,手里的骨笛化身成一柄漆黑的剑。 龙渊剑袭来,斩去云气,凌厉的煞气崩腾而来,褚离双手撑着剑挡过攻势,扯着嘴皮子笑道:“能和你一比高下乃是我的荣幸,不过,你的荣耀也仅仅到此为止了。你坏过教主一次我们断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长庚觉得眼前的人话多花招子多,除了吹吹笛子引那只赝品大鸟发疯一样啄人,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以前,他便对通天教主说话,反派一向死于话多,没想到东方既白教出来的手下和他一个性子,还没开始打呢,话勺子便噼里啪啦的砸过来。 褚离提剑朝长庚奔去,长庚定定的站在那低垂着头,白色的头发落在眼前,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褚离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这可是能封印东方既白的人物,可他的剑使得太顺利了,好像在这云端之中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雷。 近了更近了,只要他的剑柄朝前一刺,长庚便陨落在这三界之内,到时候他又立了大功,重创了他们这自诩的正道。 褚离的剑欲要刺入长庚的胸膛时,只见他眼前的人化作一团缥缈的白雾散在空中。他赶忙寻觅,眼前苍茫不见一丝人影。 冷静,他告诉自己,高手对招可不能有一丝半点的大意,否则…… 他还没回过神来,背后连着脊柱的汗毛便齐齐立了起来。 他在他身后! 褚离飞快转身却抵不过长庚风驰电掣的速度,他还没能看到他的衣角,便已然倒在地上。 鲜血蜿蜒,从云端处落下,白衣男子擦拭着手里的剑,眼神怜悯却也坚定。 如同寺庙里的菩萨。 不,这世界上不会有菩萨,不会有救赎。 若是有,为何不在他的人生苦海里渡他过岸? 为何不会怜悯善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假的,都是假的,只有鲜血铸造的霸权,只有让别人都怕你,不敢惹你才是真的。 褚离静静的躺在地上,胸口里汩出来的血渍湿了他整件衣衫。 “教主,教主还在等我的好消息呢,我怎么能,怎么会就死在这里?” 他低喃着,失去焦距的眼球无神的望着苍穹。 长庚慢慢走近,白色烙有回纹的皂靴落在他的侧脸边。 褚离扭头,大笑,脖子上的筋根根都要蹦出:“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天帝这种小肚心肠的人未必能容得下你们。” 长庚垂下眼帘,淡淡道:“我知道,又如何?” 褚离从未见过这样云淡风轻却又傲睨一世的人,也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的人。 他放生大笑,口里的污血呛到喉咙了,扯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褚离:“你知道为何天帝会让破月用秘法从八卦秘镜中将你的神魂救出来,你知道天帝又从何知道这些秘法?” 长庚城府极深,哪怕这些事天帝总框塞一些一本正经的理由,他还是从中看出了端倪。 天帝要借力除掉破月。 若是不能将他救出来,破月也自然封印在八卦秘镜中;若是能将他救出来,不论通天教主是否寻了法子逃出来,他总能给破月框上一顶通敌的大帽子。 这便是天帝,纵横捭阖,机会算尽,不论怎么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苦地。 见长庚低头思忖,褚离看的哈哈大笑:“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你们如此尽心尽力的替他卖命,替天下苍生奉献,他却在背后不停的捅你们的刀子,这种滋味如何?反正我死了下了地狱十八重,我就站在那看着你们,等着你们!” 话罢,褚离拔出手里的刀落下自己的头颅。 漆黑的脑袋在云层上滚了一圈便入了凡间的东海,葬入翻滚的巨浪中。 长庚心里波澜起伏,忽闻天际边一道凄厉的叫声,他凝眸一看,那只冒充业火鸾凤的黑色神鸦已经被撕了个粉碎。 破月踏血归来,漆黑的羽毛上淋了一层的鲜血,她落在长庚身边,即使还没化成人 分卷阅读77 形,长庚都能想出她此刻必然皱着眉毛纠结的很。 果不其然,她摇身一变,鼻子在自己身上猛嗅,秀气的脸皱的像包子褶。 长庚结印,唤来银河之水,光亮的带子从九重天之上落下环绕在破月身边,冲洗掉一切的污渍。 破月高兴的张开双臂,拉起长庚的掌心:“长庚,你真好。” 可此刻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通天教主那里还有三人,若不加快速度将他们斩除,不知三界又会放生什么样的动乱。 褚离死,鸾凤灭。东方既白连失两名大将,脸色比东海海水还差。寒江雪扭曲起漂亮的眉毛,双手紧握:“教主,让属下去,我定让他们将这命债偿还回来。” 东方既白听后,冷勾起嘴角:“你去,你的法力还不如褚离,你去做什么?” 寒江雪听后,涨红的脸苍白的厉害。 只听他说道:“他们二人一个是我的情劫,一个将我送入八卦秘镜之中,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上天的好运气难道都站在他们那处了不成?” “教主……”清河站在一旁,焦急不已。 东方既白回头,看着他们:“你们带领这十万僵尸杀上九重天,待我将他们二人解决后再与你们汇合。” 话毕,寒江雪只在空中捕捉到他的一点儿衣服角。 破月正同长庚讲着话,忽然周身的空气温度骤降,一道冰刃斩风而来,长庚拉着破月急急推下,便见那冰刃的末梢捏着一双嶙峋的手,苍白渗人的肌肤包裹在紫色的华服之下。 东方既白! 破月屏气凝神,捏紧手里的昆仑剑。 东方既白转过身,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对上破月的眼,他摊开手,看着手心的红痣,食指慢慢往下按下去。 与此同时,破月眼底下的红痣像被火撩到一样,刺伤她的神经末梢,还有愈入愈里的趋势。 破月伸出手捂着,疼的嘶哑咧嘴,长庚看后忙问:“怎么了?” 破月只当自己被蚊子咬着了,刚要说,没事。可那红痣如同有了生命一样,慢慢跳动与心跳的速度趋近。 东方既白看到她这个样子,满意的收回自己的手,问道:“疼么?” 长庚扭过头,呵斥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东方既白哈哈大笑:“我能做什么,我离她这么远能做什么?只是长庚,你处处呵护着她,步步爱惜着她,你可知道她是我的情劫?” 情劫? 破月听后,后槽牙都是酸的。情劫,她的情劫就算是一头猪也不能是他! 哪知东方既白疑问似得皱起眉,盯着她:“你竟不知,呵,长庚同我在秘镜之中待了这么就,他将我的前生今世探的明明白白,这种小事居然不告诉你。我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必然对此事毫不在意,哪知捂着自己心里自个难受。” 长庚低着头,环住破月,长长的手指掐的破月的肩膀疼:“你都说了是小事,我为何要告诉她?除了让她心烦意乱还能怎的?” 破月才不上东方既白的当呢,他既要挑拨离间,她为何要乖乖的往里面跳。管她情劫什么劫的,她同他都没说上过几句话,难道他还会喜欢上她? 见鬼了吧,还不如说想要杀她靠谱。 见破月不信,东方既白也懒得在浪费口舌。很不幸,他同破月想到一块去了,他既没有想爱慕她的意思,也没有怜花惜玉的心,只想将她杀了割下她的头颅做凳子来。 破月紧紧盯着他,果不其然,只见朔风一起,他的冰刃便直直刺了过来。破月单手握住昆仑剑,一剑斩毕,却不想那冰刃的碎屑落在地上分割成小刀刃齐齐向他们发了过来。 百密终有一疏,即使破月和长庚二人背对背阻挡飞过来的刀刃,还是留有缝隙让那些刀刃有了可乘之机。 冰刃锋利,割在皮肤上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 再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一个事,长庚叫道:“破月!” 破月同他配合的十分默契,自然而然的捏了个傀儡挡住他那方的攻势,长庚捏诀,天空中乌黑的云层散去,漆黑的苍穹中星辰点缀其中。只闻长庚道了声:“众星辰听令,吾以星辰宫之主命尔下银河斩邪祟!破!” 随着他手中印结好,万千星辰如同雨滴一样从银河之中纷纷而下,钉在一根根冰刃上。 冰刃钉在地上,被灼热的星辰炙烤化为水洼,一汩汩的水汇集在一起,万千星辰流入其中,倒影在银河之下又慢慢升腾重归于天。 东方既白看了场大戏,这太白金星可真让人惊讶,既然有如此的本领又为何曲裾在一个小小的天界文官之上。 他淡淡咋舌,合着袖子,掏出一个玲珑小塔:“那这个呢?” 长庚彻底变脸,他伸手死死的拉住破月的手。 东方既白随手将塔丢向空中,玲珑小塔旋转着慢慢变大,金黄的光从里面溢出。长庚捏下稳身诀,生怕破月受其影响。 不会错的,锁神塔,当年三界正是因为它才捕捉到了那只业火鸾凤! ☆、结局 金光笼罩在破月身上,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从锁神塔里溢出的金光凝结成符咒的绳索紧紧的束缚着破月。 她意念先动,捻起手指捏诀,可这金光束缚的厉害,从中绕出来的细线竟然连她的十指也拴住。 此时此刻,她像个粽子一样立在那动弹不得。 长庚拿着昆仑剑试图用剑刃将绳索割断,废了好大的劲儿发现劳而无功,东方既白嗤笑道:“放弃吧,这金线是锁神塔炼就出来专门对付你们业火鸾凤一族的。” 破月放下手,捻气为剑,破风刺了过去:“好,就算本尊不用手不用脚自然也能将你重新封印!” 好大的口气! 东方既白冷笑一声,双手阖的更紧,那锁神塔重重朝着破月身上压去。头顶的阴影越来越大,威压也越来越强,破月想动也动不了如同砧板上的鱼一样,除了眼睁睁看着悬在头顶上的刀落下来什么法子都没有。 就在这时,天际边的月亮发出柔白的光,云端之上弹起白色的烟尘,从破月身边托起招摇下来的金线。 长庚见此,顺着月光往后边望去。 只见一窈窕女子捧着玉兔踏月而来,她单手捻起口诀,空中的锁神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金光也越来越淡。 东方既白不知来者何人,见锁神塔不单纯受他的控制,一挥衣袖注入更多的神力。 从月亮上飞越而下的正是嫦娥,她乃是三界之中现存的最后一位神明,她每日每夜守在自己的月宫里,不问世事,归隐不归隐,对她而言有什么区别? 可近日以来,天地动荡,凡尘百姓死伤无数。她也不能再守在月宫中当做没看见,眼看着东方既白欲要用锁神塔将破月收到 分卷阅读78 其中,她便用了神力干预他们。 锁神塔本就是众神的法器,如今嫦娥来了自然听任她的使唤。 东方既白冷眼看着嫦娥,问道:“连你也要来阻挡我?” 他们本就是旧识,东方既白师承月宫之主,而嫦娥也是月宫之主的侍女,嫦娥听到此话,咽下心中的劝阻的话语,斥道:“既白,你还不回头是岸,难道你犯下的杀戒还不多么?” 这些算什么,这仅仅才是个开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东方既白既然敢闹一回自然也敢闹第二次! 嫦娥苦心孤诣,却发现东方既白早已不是那个有些怪脾气的孤僻少年了,此时此刻他的胸腔被恶意塞满,旁人的话必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何况在他心中,何为正何为邪?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凭借着他的本心行事,如此而已。 锁神塔被嫦娥收回,破月自然得了自由。东方既白是个手脚不知道轻重的,金线缠着破月的四肢,陷出了红印子,血流不畅自然腿脚僵硬,她膝盖一软踉跄了一下,幸好长庚的眼时时刻刻锁着她,连忙一手掺住。 东方既白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胸腔的不知从何窜出一把火气烧的他四肢发热。 这是他的情劫,就算他不要,丢到也是他自己的事,哪里轮的她自己不屑于他? 更何况,她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从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凭什么?凭什么该他得到的东西最后都属于别人? 嫦娥念着旧情分,可她忘了,若用口舌之道能将他拉回来,那几千年前的浩劫为何不能避免呢? 东方既白讨厌自己的东西落入旁人的怀里,既然他得不到,那么其他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 他从自己脊背后抽出一条雪白的骨剑,嫦娥愣了眼,不敢置信道:“你是疯了,你一定疯了!” 若不是疯了,他怎么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骨剑,乃是他们一族压箱底的至宝,若不是到了绝人之路,鱼死网破之际,谁会想到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 骨剑一出,万鬼同哭。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九渊之下传来,劫,又喜欢上了别人,这便是我所忍不了的了。” 话罢,他握着她的肩头缓缓拔出骨剑。 而后瘫软在地上。 雨落了下来,他躺在地上看着苍穹,凄惨的大笑,最后化成一抹黑色的烟尘在空中化去。 破月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不敢相信,手里的鲜血绵延不绝的流下,长庚颤抖的手捏着诀不停的为她止血。 可止不住,血一直流,她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薄。 破月摸着长庚的脸,红色的鲜血擦过长庚白皙的脸庞:“长庚,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长庚从来没有这么怕过,破月便是他的世界他的全部,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有勇气活下去的。 他害怕,可他仍然强装镇定,佯做冷静的样子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信我,信我。” 破月从前听死在她刀下的亡魂说过,死亡来临的时候静悄悄的,你根本想不到它就在这么一个平凡的时刻来,可是这个时候你除了等待它夺去你的生命,你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生命的流逝。 破月紧紧地抱着长庚,什么话也说不出。长庚灌入破月体内的法力像是水流进破了洞的水缸里,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斗,当然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可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被神明杀死的人在六界之中再无轮回的机会,嫦娥垂下眼帘,抚摸着手中的玉兔。她可怜他们,可除了可怜什么都不能做。 破月紧紧的抱着长庚,嘴里的鲜血好像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部掏尽,她拉着长庚的手,声音带了哭腔:“长庚,我不想死,我还没和你过一辈子呢,我怎么能又抛下你一个人呢?” 长庚的唇一直都在颤抖,他的喉咙像堵了块铅一样。大家在三界之中都夸他抖机灵,会说话,可在此情此景下,他的嘴皮子功夫却被线牢牢的缝住,吃怕一开口便会将胸腔里的血吐出来。 破月还在等他救她呢,他会那么多的法术可在这紧要关头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 他回身,看到嫦娥,拉过她的手求道:“你看看,你和他都是神,你来救她,啊!” 嫦娥任由她拉着,半垂下眼道:“神创万物,自然也能摧毁万物,被神杀死的人便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神创万物!好一个神创万物。 他既然创造了万物,为何还有夺去万物的生命? 天道不公。 长庚仿佛入了魔障,周身纯正的仙气慢慢变得浑浊,额间也开始生了堕仙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不公,他诛天,地维不慈,他灭地。 任平生在魔王殿里守护着魔界子民的秩序,忽然听到虚无法天飞来一群黑鸦在魔王殿的上空盘旋,深远的钟声从阁楼响起。他听到身后有一个老臣颤抖道:“魔尊驾崩了——” 是谁,是谁在说话? 还在说这么可笑的笑话?不怕范水等会揍他人么? 范水,范水人呢? 任平生推开面前的人,冲出魔王殿,看到范水一脸凝重的走过来,他慌乱的跑去,捏着范水的衣襟,凶狠道:“是谁在以讹传讹?竟然不怕死的传魔尊已死的消息?” 范水知道任平生对破月的心意,魔尊死了,他和他一样难受,可人不总得要接受现实不是? 九重天的太白已经疯了,提着龙渊剑将东方既白削成碎末,可是能怎么样了?破月已然断了气,七魂六魄都化作烟尘散去。被神诛杀的人没有来生也没有转世,尊上彻底的没了。 任平生狠狠的推开他:“连你也骗我!” 范水一巴掌呼过去:“太白疯了连你也要跟着疯?任平生你打精神,若是魔尊知道她死后你一丝半点清明都没了不气的活过来抽你?何况魔尊已去,魔界人心不稳,天界知我们重创指不定会撕毁和平的条约攻打过来。任平生,你明不明白?” 哈,他明白什么,他要明白什么? 魔界没有她,哪能算他的家? 更何况,是她将他带回魔界的,难道也要被她抛弃在这么? 他回头,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分卷阅读79 毅然道:“她在哪?” “星宿宫。 ” 任平生取下腰中的折扇,化成长剑奔上九重天。 ———— 他本是一块石头,一块女娲补天的废石。 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在神龙鼎里炼就,他窝在地上每天都害怕自己也会被烧毁的面目全非,所以他拼命的修炼逃离了那里。 他先去了人间,因为胆子小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又差点被东方既白的剑砍死,好不容易逃了命躲在破庙里疗伤,却遇到了在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她一身黑衣,从雨中走来,借着他的柴火,赐给他魔界最好的伤药。她的潇洒浑然天成,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同他讲自己的大报复。 他想,这样好的人若是没有人护着,吃了亏怎么办,那他就跟着去吧,索性他认识几个字替她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长庚抱着破月,下巴抵着她的脸颊,往日精神黑亮的眸子木的像刻上去的眼珠一样。 任平生走过来,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欲伸出手抚摸破月的脸,却又收回手,捏紧拳头。 “太白,你要发誓,这辈子这样的事不能再生第二次了。” 长庚根本不会理会他,如今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破月就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她只是睡得沉而已。 任平生设想过无数次,他这一生要怎么活才能有意义。 思来想去很久也得不到答案,如今事到临头,他却明白了。 只要破月活着,高兴的活着,即使他死也是极好的。 他祭出自己的七魂六魄化成原型落入破月胸口的伤处,五彩的光撒在长庚的身边,破月的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慢慢愈合,破月散成灰的七魂六魄在补天石的作用下慢慢凝聚成形,窜进她的肉体。 即使不能跟在她身后一辈子,能替她做个一两件事也是极好的。 任平生最后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