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好女婿》 第一章、不再做傻子 天光微明,陈越便从梦中醒来。不是他想醒来,而是“父亲”起床后叮叮咣咣的声音把他弄醒。 不过他并未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床上装睡,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这个“父亲”陈江河。因为在另一个世界,他是一个孤儿,从来没有和父母相处的经验,也从来没有叫过别人一声爸爸。 是的,此时的陈越已非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只是下班路上偶遇小偷,抓贼时被小偷同伙砸了一板砖,一睁眼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事情很荒谬,让陈越花费了几天时间才接受来到了明朝末年这个事实。也幸亏他附体在一个同样脑袋被砸伤的伤者身上,而且是一个脑袋被砸伤的傻子身上,才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是的,自己所俯身的这个家伙是一个傻子,因为这两天来,陈越经常听到父亲在他病床前叹息,说他要是一个正常的孩子那该多好。而根据这具身体生前的记忆,根据记忆中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陈越再次确认了自己俯身在傻子身上这一事实。这具身体生前虽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死傻子,最少也缺了三四个心眼。 装一个傻子很容易,只要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就行了,对于一个受伤的傻子,没有人计较他为什么不说话。可陈越可不愿意装一辈子傻子,那样的滋味还不如死了。 可如何从傻子变成正常人,也是需要细细思量的事情,因为一个傻子突然变成一个聪明人,变成一个天才,肯定是一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情。会不会有人把自己抓到医院切片研究?对了,这个时代没有医院,那会不会有人认为自己被恶魔附体,然后往自己肚子里灌药水符水驱邪?陈越表示很担心。 必须得想法让别人慢慢接受自己,接受一个傻子变聪明的事实。 就在陈越躺在床上暗暗盘算的时候,父亲陈江河已经收拾停当,站到了他的床前。 “阿越,爹走了,你一会儿起来把锅里的粥喝了!”陈江河站在陈越床前吩咐道。 语句轻柔,充满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溺爱之情,这种感情陈越虽然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并心中为之震颤,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陈越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他不是我的父亲,不,他是我的父亲,因为他生了我现在这个身体!就在陈越内心挣扎着,要不要醒来喊“爹”的时候,陈江河已经转过了身去。 “你要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该多好?”随着这句话语,陈江河走出了家门。 直到陈江河的脚步声消失,陈越才苦笑着坐了起来。洗了把脸,开始吃饭。在煤炉上坐着一口锅,掀开锅盖里面有箅子,箅子上有一大块黑乎乎的饼子,在箅子下面则是熬得稀烂的大米粥。 一手拿着黑乎乎的大饼,一手端着硕大的饭碗,陈越坐在门槛上稀溜溜的吃喝着。 不是不想坐在饭桌上吃饭,而是屋子里根本没有饭桌。两张床,两口放在墙角的破箱子,一个做饭的煤火炉子,一口铁锅,这就是这个家所有的家当,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并不为过! 不过陈越并不为这个家贫穷而难过,因为再穷它也是个家,是个有亲人的家,是自己的家!贫穷算什么?只要肯努力,总会赚到钱,总会过上好日子! 真正让陈越下定决心赚钱的是,手里的黑饼子实在太难吃了。好像是小麦麸子掺着野菜做成的,闻起来一股子霉味,吃到嘴里硬得能把牙齿硌掉。上一世虽然是孤儿,虽然也挨过饿,可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想了想,陈越把饼子掰开,泡在米粥里,被米粥一泡饼子软了很多,这才捏着鼻子连吞带咽全部吃了下去。没办法,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必须吃下去才能尽快养好身体,才能展开赚钱大计! 吃过饭后,陈越不愿再呆在床上躺着,开始在屋子里翻腾着,想找出一条赚钱的门路。 虽然说陈越雄心勃勃的想赚钱,可是钱哪那么容易赚的?这不是在另一个世界,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只要肯吃苦都能找到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这可是古代,况且自己名义上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傻子。 根据这个身体的记忆,陈越知道这个家现在的基本情况。父亲陈江河是个军户,在京营里当总旗,可是这个时代的士兵和前世不一样。虽然陈江河是个职业军人,而且是一个低级军官,并不需要每天都呆在军营里。因为军队每半月才会操练一次。陈江河之所以忙忙碌碌,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份活计,就是在铁匠铺帮工,赚钱养家。 陈江河饷银并不低,按照朝廷制度,他身为一个总旗,每月应有三两银子的饷银,包吃住,每月还会有若干菜米油盐的补贴。可是实际上呢,陈江河现在每月实际拿到手的还不到一两银子,而且为了节省粮食,军队每半个月才操练一次。操练的时候军队管饭,平时的时候自然各找各妈,自己想饭辙。 粮食价格连续上涨,现在竟然涨到了五两银子一石,陈江河的饷银只够买二三十斤粮食,如何又养得起父子二人?所以不得不去铁匠铺帮工,好挣一点银子糊口。 至于原来的陈越,因为人傻,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只能干些搬搬运运出傻力的活计,还常常被人骗。 虽然现在的陈越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傻子,可仓促间想出好的赚钱主意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他毕竟前世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几年的小警察而已。 背着双手,陈越在屋子里转着,东瞅西瞅,想着赚钱的办法。 屋子里很空,什么都没有,除了墙角那两口箱子。走了过去打开箱盖,一口里面装着的是衣服,都是些破衣烂衫。 掀开另一口箱子的盖,陈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刨子、凿子、锯子、锤子、钳子、剪子、墨斗、皮尺,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工具。 除了工具以外,还有钉头铁杵,钢皮铁锤,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使劲翻了翻,在最底部竟然有一柄黑乎乎的枪头。 看着眼前的工具,陈越有了初步的赚钱主意,也许自己能靠着这些工具,制作一些东西来卖钱。 在前世的时候,陈越最喜欢的就是手工制作,在他租住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工具,也同时堆满了他制作的各种物品。小到木头雕刻的小人,大到强弓硬弩、帆船模型,各种手工制品很多。为此陈越买过许多的专业书籍。不喜欢看电视剧,不喜欢上网看小说,手工制作是他唯一的业余爱好。为此,好些女孩觉得他古怪而放弃与他交往,导致他毕业好几年一直到穿越前都没有女朋友,活了二十多年连恋爱都没谈过。 翻着箱子里的工具,陈越思考着做些什么东西出来。要想赚钱,要想赚大钱,就要做出一些这个时代稀少的东西。根据脑中的记忆,在这个时代手工制作已经非常成熟,而且这里是北京,是大明的首都,好东西更多,所以想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真的有点难。 陈越最擅长的是制作帆船模型,从明朝的福船到西班牙大帆船他都做过,可是制作帆船需要足够的材料,也需要很长时间。而这两样陈越现在都欠缺,因为他既要尽快赚钱改善伙食,又没有钱购买材料。 根据屋里的材料工具,他只能做出一个简单的东西。仔细想了想,陈越决定做一个木马,一个会自己动的木马。这种玩具在明代应该还没有,因为根据陈越的记忆,他的前身并没有在北京城发现类似的玩具。这个时代有的不外乎“拨浪鼓”、“哨子”、“竹喇叭”,或者是泥塑玩具“布老虎”“兔儿爷”等等,至于会自己动的玩具,在陈越以前的记忆中则没有过。 其实自动玩具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动力源即可。在后世动力源多是电池,当然有些是简单的弹簧和发条。在明末根本没有电池,这样的玩具陈越做不了,但他可以用弹簧和发条做自动玩具啊!他现在要做的木马就是这种。 在木箱里陈越发现了一根长长的钢条,试了试还很有弹性,卷曲起来就可做个弹簧。屋子里尚且能找到几块好些的木板,如此基本材料算是齐备了。 在院里找了块石灰石,在地上画着,陈越在设计木驴的图纸。制作物品最重要的是设计,只要画好图纸,设计好尺寸,剩下的加工就简单了许多。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当陈越还在忙碌时,陈江河从铁匠铺回来了,给陈越带回了一块黄橙橙的饼子。 看到陈越把院子画的乱七八糟各种线条时,陈江河皱了皱眉并没有说啥,毕竟一个缺心眼的傻子除了傻玩还能做什么? “快把饼子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陈江河把饼子从怀里取出来,递到陈越手里。 饼子上有明显的掰痕,很明显是陈江河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下来的。铁匠铺管一顿午饭,可并没有义务管工匠的家人饭。 饼子黄橙橙的,是玉米面做的,吃到嘴里很甜,可让陈越感到甜的不仅是饼子。 “爹......”陈越鼓足了勇气,叫出声来。然而陈江河并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也没有为他这一声爹而感动,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又离开了家门。 “好了就在院子里呆着,不要再跟麻杆吴良那些人瞎混!”陈江河的话远远传来。 麻杆和吴良是西城有名的浪荡子,经常挑唆以前的陈越做坏事。陈越脑袋上尚未痊愈的伤势就是拜他们所赐。 第二章、必须要赚钱了 吃过大半块饼子,虽然还很饿,身子又恢复了力气。陈越开始继续忙碌了起来。 按照画好的尺寸把木板锯成一块块的小块,用刨子刨的精光溜亮,再用木楔安装起来,便做成了一个腹部空空的木驴。木马的四肢做成了空的,腿根部没有直接和身躯固定起来,而是用一个木轴做成可以转动的模式。在四肢内部装了铁丝,通过关节和木马腹部盘着的钢卷相连。在木马的腹部安装了一根圆形的木条,只要转动木条,就可以给钢卷做成的发条弹簧上劲,然后就可以带动木马的四肢,使木马走动起来。 原理很简单,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工具简陋,材料极其有限,陈越颇花费了很大功夫,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这个简陋的木马玩具做了出来。 拧着木条上足了劲,看着木马在地上欢快的走着,陈越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色快要暗了,陈越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直响,中午时吃得那块饼子所带来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父亲陈江河也快要收工回来了,陈越决定开始做饭。 寻遍了整个屋子,除了米缸里的一点米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而且米缸的米也不多,陈越只好把所有的米都倒了出来,用水淘了淘放进锅里,加上几碗水准备熬粥。 陈家做饭用的是煤炉,在院子里堆着一堆煤块,这玩意不像后世的蜂窝煤,点火做饭很麻烦,经常性的灭火,每次灭火都需要重新点燃。而且很费煤,据陈越的记忆,陈家每月要花好些钱在买煤上。不过这也比烧木材来的便宜些,北京城的人口有近百万,都要烧柴禾的话上哪里去弄?估计把附近的山砍光了也不够。所以此时的北京城烧的大部分是煤炭,在京西五六十里的门头沟山区,地下到处都是煤炭。在更远一些的山西大同一带,地下的煤炭更是取之不尽。可是因为这个年代挖煤全靠人力,再通过崎岖的山路运送到北京城,使得煤炭的价格并不低,每一户百姓每年都要花好大一笔钱在煤炭上。若要是能做成蜂窝煤就好了,估计会省一些,陈越心里想道。 做好了米粥之后,又过了一会儿,父亲陈江河才满身疲惫的回了家。看着陈越端来的米粥,陈江河咕哝了一声“米放的太多”,端起碗来大吃了起来。 陈越把锅刷了刷,准备烧些洗脚水来给劳累了一天的老爹洗脚,谁知水还没烧开,陈江河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让陈越炫耀自己做的木马的机会都没有。 夜里,陈越躺在床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黑漆麻黑的屋顶,久久无法入睡。 这具身体年龄比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要小许多,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年轻长身体的时候,一碗稀米粥根本不足以填饱饥饿的肚腹。所以现在必须挣钱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另外,根据身体的记忆,现在应该是崇祯十五年,换算到公历不知道是一六几几年,陈越以前的历史学的并不好。 可是历史再不好,陈越也知道崇祯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就是李自成攻打北京时上吊的那个。现在既然已经是崇祯十五年了,估计李自成快来了吧,明朝就要灭亡了,北京很快将陷入战火之中。 所以现在必须要尽快赚钱,有了钱就可以和父亲一起逃到安全的南方去。 按说一个王朝覆灭另一个王朝兴起之时,正是投机的好时候,只要找准机会,就可以做一个开国功臣,以后自然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多少穿越者都是这样做的。可是陈越知道,明朝灭亡后,李自成并没有再北京立住脚,很快就被满清赶了出去。所以投靠李闯是自寻死路。 投靠满清?陈越则从来没有想过!陈越在前世的时候,有一个警校的同学兼以后的同事,是一个极端的明粉。受他的影响,陈越对辫子朝毫无好感。况且按陈越现在的身份,他可是一个明人,投靠侵略明朝屠杀汉人的满清,岂不是好比抗战时投降日本做汉奸?这是陈越宁死不会做的。 既然不投靠清人,那就要想法离开北京,逃到南方,据陈越有限的历史知识,北京陷落后,南方的汉人又坚持抵抗了十多年,而且郑成功的台湾抵抗了更久。 要逃到南方,就得有钱,要不然不说怎么到南方去,即使到了南方又怎么生存? 带着满脑子的思虑,陈越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父亲陈江河已经走了。 炉子上没有做好的稀饭,那时因为昨晚陈越已经把米缸里最后的米熬了粥。不过陈江河给陈越留了钱,就放在锅盖上,陈越数了数,一共五枚铜钱。 五枚铜钱够买什么?在陈越的记忆中可以买两个包子一碗稀粥,这对饭量小的人来说完全能吃饱。可对陈越这个大小伙子来说,即使再来这些也只能填个半饱。 傻子自然长个傻大个子,陈越此时的身材比前世做警察的自己还高些,足有一米八零,这样高的身材饭量自然很大。所以穿越这几天来,陈越从来没有吃饱过。由此可见,陈家的经济已经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叹了口气,陈越洗把脸抱着木马往外走去。他必须尽快卖掉木马,好换回些钱买吃的。 陈家位于一个小巷里,出了胡同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走到街道的尽头则是一条宽阔的大街,宣武门大街,那里是陈越卖掉木马的地方。 已经天明了好一会儿,一路上陈越碰到了好些人,有挎着篮子的大婶嫂子,有叼着烟袋的老汉。看到每个人,陈越都满脸堆起了笑容,可是很多人却对陈越视而不见,于是陈越只能郁闷的闭上了嘴巴。 终于有一个人回应了陈越的笑脸,说出的话却让陈越脸上笑容消失了。 “傻子,怎么起这么早啊?”一个姓马的老头笑眯眯的问陈越,可他脸上戏谑的笑容分明就是在逗弄自己。 “马爷您也早,我卖马去。”陈越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并挥了挥手中拿着的木马。 “傻子,你怎么学会了骂人啊?”马老头脸色一变,可能以为陈越的一句卖马是在骂他,便不再理睬陈越,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傻子 二呆子 滋愣滋愣流鼻涕 ......” 几个顽童跟在陈越身后一边唱着歌谣,一边往陈越身上丢着土块。 对于这些没教养的屁孩子陈越不屑的理睬。 出了巷子就是宣武门大街,看着眼前的街景陈越不禁长叹口气,再没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有的只是古色古香的两层木楼檐角飞扬,有的只是长衫的古装男子悠闲的脚步,和身穿襦裙挎着竹篮的妇人买菜时的讨价还价声! 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对面的包子铺里白色烟雾淼淼,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由于天刚明不久,很多店铺还未开门,很多天不明就进城的乡民在街道的两边摆着摊子,卖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已经到了十月的天气,摊贩上摆放的多是萝卜白菜粉条,青菜之类的非常少。毕竟在这条街上摆摊都是针对普通的市民,暖棚里种的新鲜蔬菜普通人家哪里吃得起? 随意选了一块没人的街边蹲了下来,把木马摆放在地上,斜对面正好是张婶的包子铺,卖了木驴正好去买几个包子吃。想起记忆中张婶菜肉包子的美味,陈越只觉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随手捡了个土块,正砸在一个不依不饶的顽童的脑门上,把他砸的捂着脑袋大哭,其他的顽童一哄而散。有这帮讨厌的死孩子捣乱,休想能把木马卖出去。 给发条上了劲,木马便抬起蹄子,在地上踢踢哒哒的走着。旁边卖菜的小贩惊疑的不时打量着陈越的木马。 “咦,傻子拿的是啥东西啊?”一个买菜的街坊在街中间驻足,定目观看着会走动的木马。 “可能是他爹给他做的玩具吧,别靠得太近了,傻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学会了打人。”另一个街坊提醒道,他看见了刚刚陈越打哭顽童的情形。 “不会吧,没听说过傻子打人啊!” “什么不会,我刚看到的,他刚刚把狗子打的抱头大哭。” 也有不认识陈越的行人停下来驻足观看,感兴趣的问着,不过很快就被陈越的要价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的走了。 “什么破玩意,竟要这么贵!” 陈越无辜的看着他的背影,一两银子还算贵吗?仔细的回忆着前陈越的记忆,听着身边摊贩们买菜的报价声,陈越才知道,一两银子确实挺贵的。 一斤白菜才一文钱,一口铁锅三十文,一把菜刀十五文。一两银子呢,能兑换一千枚铜钱,能买一千斤白菜,三十三口铁锅,或者六十七把菜刀。按购买力来算,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一千五百块钱吧,足够一个普通人吃上一个月的饱饭。 看着地上简陋的木马,呆头呆脑,连漆料都没刷,陈越觉得自己要价确实有些高了。 日头缓缓升起,斜挂在半天空,摆摊卖菜的摊贩很多都收拾摊子走了,陈越独自孤零零的蹲在街角。早上粒米未沾,陈越就觉得肚子实在饿的难受,不行了,必须得去买两个包子吃吃,反正怀里还揣着父亲陈江河给的五个铜钱呢。 “你这是什么啊?” 就在陈越低头收拾木马想去包子铺时,如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在陈越耳边响起,抬起头来,陈越就看到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孔。 第三章 木牛流马尽忽悠 站在面前的是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身穿月白色长衫,一条银色的腰带把腰勒的盈盈一握,腰带上一枚晶莹剔透的宝蓝色玉佩彰显其显贵的身份。 穿戴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年,更重要的是这少年实在是太漂亮了,一双大眼睛占据了大半张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微翘的琼鼻,小巧的嘴巴。脸上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的精致,组合在一起更增三分颜色。 说实话陈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若不是看他胸部平平,陈越简直以为是个美女装扮而成的。 潘安、宋玉不过如此吧! 在少年的身边,跟着一个青衣仆人,虽然也算得上相貌清秀,可是和少年一比,简直没有一点儿存在感。 “你这是什么啊?看着挺好玩的。”少年的声音清脆无比,听到耳中是那样的舒服。不过对现在的陈越来说,他漂亮不漂亮声音好不好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顾客,也许自己的木马能如愿的卖出去吧。 “我这是一匹木马,是一匹能够自己行走的木马。不需要喂他任何吃的东西,只要拨动这个小小的机关,他就会自己行走。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听说过吗?这和木牛流马是一样的东西。”陈越殷切的介绍着自己的作品,尽情的忽悠着。在他的嘴里这个简陋无比的木马无比的精巧,简直和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可以比拟! 要想如愿的推销掉自己的商品,就要充分展示商品与众不同的特点,充分激发顾客的购买欲。虽然陈越以前只是个警察,可他也曾在上警校期间暑假时打过工做过销售。那是一家大型玩具店,在培训时销售经理的一句话让他至今难忘。那就是“没有销售不掉的商品,只有不会销售的人”。 面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是个大贵之家的公子,肯定是不差钱的主。只要自己忽悠到位,挠到他的痒处,不怕他不掏银子。说不定这在普通人眼里一两银子都不值的东西能在他身上卖个大价格。 果然,听说这是和木牛流马一样的东西,这少年的眼睛一下子闪亮了起来,这让陈越信心大增。 “相传蜀汉诸葛丞相做的木牛流马,可载重数百斤日行三十里,你这行不行啊?”少年看来肚子里有些学识,至少知道木牛流马这种早已失传的东西。不过对付这种半桶水,陈越有的是经验。 “据《三国演义》记载,蜀丞相诸葛亮制作出木牛流马,可载重四百斤,日行三十里,翻山越岭如走平地,以之运送军粮,供应了北伐的十万蜀军。”陈越侃侃而谈,回忆着以前所看的三国演义里的记载。 “公子你看,我的木马造型和木牛流马完全一样,只需要拨动这个小小的机关,它即可自己行走,虽然一次只能走数步,可是你也看出了它只有一尺来高,若是造的和牛马一样高大,岂不是同样能日行数十里!”陈越见这个少年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他很感兴趣,便尽情的忽悠着。看情况这少年对精巧的玩意感兴趣,卖掉木马有望了。 “那你能造出真正的木牛流马吗?”少年一把拉住了陈越的袖子,急切的问道。 看着少年殷切期盼的眼睛,陈越很想说自己会,这样的话说不定能把木马卖个天价。可是谎言一旦被识破的话,以这个少年的权势恐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我造不出来。”陈越摇摇头,一副黯然的模样,“我想尽了办法,只能造的这么大,不过大明的能工巧匠多得很,我不行,说不定其他工匠行。”只要能顺利卖出木马,你爱找谁找吧,反正我把责任推脱了出去。 就在少年兴致勃勃的看着木驴之时,斜对面的包子铺里,老板娘张婶从忙碌中清闲了下来,已经到了半上午,店铺里吃早餐的客人越来越少,只有零星客人进入,张婶便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她坐在包包子的案台前,随意往街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的陈越,连忙喊过自己的女儿来。 “秀儿,快把这几个包子给阿越送去。”张婶把两个大肉包子用草纸包好,塞进了女儿张秀儿手里。 “娘,我忙着呢!”张秀儿刚给一桌客人端上一屉包子,不满的对母亲道。 “听话,快去。阿越他肯定饿着肚子不好意思来咱们店里。”母亲的话不容张秀儿拒绝,只好耷拉着脸接了过来。 “真是的,干嘛对一个傻子那么好!”张秀儿嘟囔着拿着包子走出店门。 其实她知道母亲对陈越好的原因,那是因为母亲喜欢陈越的父亲陈江河。喜欢也就喜欢吧,毕竟陈江河人不错,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母亲守寡多年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自己也愿她有个好的归属。可母亲万不该和陈江河商量着,竟然打算把自己嫁给他的傻儿子。想自己貌美如花,岂能嫁给一个傻子?要不是自己以死相逼的话,恐怕就真的已经嫁给了这个傻子了。这也是张秀儿极度厌恶陈越的原因。 气哼哼的走过了街道,来到陈越面前。竟然还有人和傻子聊得火热,张秀儿不解的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 “傻子,我娘给你的包子,”张秀儿伸手把包子递了过去,还未等陈越伸手来接,手一松,包子掉落地上,包着包子的草纸裂开,两个白白大大的包子滚落在尘土之中。 “呀,手抖了,不过没事,不耽误吃。你一个傻子又不嫌干净肮脏。”张秀儿笑眯眯的说道,轻蔑的看了陈越一眼,转身回了包子铺。 看着地上滚落的包子,陈越脸抽搐着,若是以前的那个傻子陈越,肯定会不管干净肮脏的拾起来就吃。可自己不是傻子啊,虽然肚饿又岂能吃着嗟来之食! 当张秀儿拿着包子过来时,少年只顾看着木马并未注意,可当张秀儿喊着傻子把包子扔在地上时,少年惊呆了。 “你是傻子?”少年怯怯的问道,和一个傻子聊了半天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你看我像傻子吗?”陈越努力的微笑着。 少年仔细的打量着陈越的眉眼,就见到陈越目光灵动、满脸的忠厚,再想起他刚刚和常人无异的话语,当下摇摇头:“不像!” “那就是了。”陈越开心的笑着,终于有人承认自己是正常人了,被人当作傻子太郁闷了。穿越这数天来,包括父亲陈江河在内的所有人都把陈越当成原来的傻子,使得他表现自己是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对面的少年把自己当作正常人对待,陈越立刻对他生出了好感。 “咕噜噜…”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年四下打量着,才发现声音是从陈越的肚子里传出来。 “你饿了,怎么不吃包子啊?”少年不由得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干嘛吃别人扔在地上的包子。”陈越反问道。 “呵呵呵……”少年发现自己的提议有问题,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请你吃饭吧!吃过饭后再谈木马的事情。”少年笑罢对陈越道。 “好啊,不过我吃的可多。”陈越微笑道,有人肯请客是好事,此刻的他觉得腹中饥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少年笑眯眯的快步走在前面,向着对面的包子铺走去。 张婶的包子铺远近有名,菜肉包子皮薄馅多很好吃,在上个陈越保留的记忆中,张婶的包子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了,现在有人请客,陈越当然不会拒绝,当下屁颠屁颠的收拾了木马,抱着跟着少年主仆身后。 “公......公子,你干嘛请他吃饭啊?”少年的青衣随从不解的悄悄问道。 “嘘,本宫......本公子自有原因。”少年眨了眨眼睛悄悄的回答道。 看着走进包子铺的俊俏少年,张秀儿眼睛一亮,就觉得满眼都是小星星,心噗通噗通的跳着,这么漂亮的少年,可要比吕秀才英俊多了啊!其实她刚才见过少年的,只不过看到的是背影,加上只顾得羞辱陈越,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张秀儿刚要上前殷切的打招呼时,却一下子看到了走在后面的陈越,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张秀儿一看到陈越就来气! “傻子,不是给你包子了吗,怎么又进来了!”张秀儿冲着少年主仆给出大大的笑脸,却拦住走在后面的陈越的去路,不耐烦的吼道。 “我要吃就来店里坐桌子上吃,不吃扔在地上喂狗的东西。”陈越冷笑道。按说没必要和一个女孩计较太多,可在陈越的脑海里,有着太多这个女孩羞辱以前的自己的记忆,这种感觉很不好。 “呵,你个傻子还学会挑三拣四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坐在桌子上吃饭吗?”羞辱性的话语从张秀儿嘴里喷薄而出,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恶毒。在张秀儿的心里,必须要经常性的给予陈越侮辱,如此母亲才不会再生出把自己嫁给他的想法。 “秀儿别胡说,快让陈越坐下吧。”忙碌着的张婶扭过头来,大声的呵斥着女儿,女儿羞辱陈越已经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让她很难受,让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陈越的父亲陈江河。 “娘,您别管了,让一个傻子坐进来,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张秀儿不理张婶的话,推攘着陈越要把他赶出店外。 面对身前瘦弱的张秀儿,陈越只需要一只胳膊就可以把她提起扔到店外的马路上,可是她是个女孩啊,又是在陈越心中如母亲一般的张婶的女儿,这让陈越如何下的去手! 此刻的陈越竟然有了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打,打不得,骂,张秀儿的嘴像机关枪一样,陈越根本还不了嘴,就在无可奈何之际,俊俏少年面沉似水的回身站到了二人面前。 “你这店家太放肆了,竟敢往外驱赶客人!”少年双眉倒竖,俊俏的面容带着煞气,凌凌然让人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他哪是客人,他是个傻子啊!”张秀儿委屈的说道,在她眼中陈越是个傻子,更是一个衣着破烂脏兮兮的傻子,让他进店肯定会影响贵人的胃口,这也是她驱赶陈越的主要原因。满心都为这个俊俏的公子着想,没想到竟然被呵斥,这让张秀儿觉得很委屈。 “什么傻子?他是我请的客人!”俊俏少年的话让张秀儿张大了嘴巴。 “真是不知所谓!”少年冷冷的瞥了张秀儿一眼,微笑着邀请陈越进去。 少年冷冰冰的眼神仿佛一盆冷水一般泼在了张秀儿的头上,把她心中的那点旖旎冲的一干二净。原来自己的青春美貌在人家的眼里什么都不算,原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傻子重要! 看到张秀儿吃瘪,陈越心情无比的爽快,他不介意再给补上一刀。 “我可以进去了吧?”陈越笑眯眯的看着张秀儿,于是张秀儿的脸色更加的精彩了! 第四章 大肚汉和小公主 张婶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如此对待陈越的原因。亲自走到了陈越坐着的桌子前,怜惜的看了陈越一眼,转脸柔声向少年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谁知少年却看向了陈越,微笑着问道:“这位公……”想喊陈越公子,看陈越破衣烂衫,落魄的样子,“公子”两字就没有好意思喊出口。 “这位兄台,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少年大方的微笑道。 “那就来十只菜肉包子,三碗小米粥吧。张婶麻烦你了!”陈越微笑的看着张婶道。和对张秀儿的感觉不一样,陈越对张婶充满了感激,在他的记忆里,很多次饥肠辘辘的时候,以前的他都会来到包子铺,而每次张婶都会乐呵呵的给他两个大大的包子。好多次衣服破了的时候,张婶就会喊他脱下,亲自为他缝补。在傻子陈越的心里,直把张婶当作母亲一样。 “不麻烦。”张婶笑着去盛包子了,可是很快醒悟过来,怎么陈越说话这么有条理,不像以往那样傻里傻气了,还有漂亮的贵公子请他吃饭,这究竟怎么回事啊!张婶不由得回头频频回头打量着陈越。 “不要叫我什么兄台,叫我陈越就好,对了,还未请教?”聊了半天,还不知道对面这位少年的名字呢,真不礼貌。 “我,我姓周,你就叫我周公子就好了。”少年低头偷笑一下,对陈越道,在他眼里,对面这个人太好玩了。明明一副破衣烂衫粗鄙不文的样子,非要学人家读书人文绉绉的说话。也许是不经常出来玩,也没有和太多人接触过,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时的四下打量着。 说话间张婶把包子端了上来,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和他曾经吃过的小巧玲珑的包子不同,这里的包子实在的太大了,大到他连一个都吃不了。 十个雪白喷香的包子分为两盘,摞的高高的摆在面前,给人带来的震撼冲击是无比强烈的,这陈越怎么叫这么多,他吃得完吗?。 “周公子请!”陈越抬手让了让,请少年先吃,少年便微笑着请陈越自便。于是陈越便拿起一只包子往嘴里塞,三口两口下肚,又取过第二只。 看着手中硕大的包子,少年正为难该如何下嘴,便震惊的看到陈越已经在吃第三只包子了。 三只包子下肚,陈越才觉得心中有了底,尴尬的对着少年笑了笑:“实在是饿的厉害,周公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少年抿嘴微笑着,坦诚不做作,陈越给他的印象极好。 张秀儿端着一碟赠送的咸菜,重重的墩在陈越面前,娇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转过身来时刚好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秀才踱了进来,便满心欢喜的迎了过去。 “吕相公,您今天来的有点晚。”张秀儿欣喜的迎了上去,话语非常的温柔。和喝骂陈越时的泼辣表现迥然不同。 “读书时太过专注,竟忘了时间。”吕秀才微微一笑,一抖后襟,潇洒的坐在长凳上。 “这个时间刚刚好,吃了早饭连午饭都省了。”说话间又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胖子矮胖如一个水缸,瘦子高瘦好似麻杆。 说话的是矮胖的胖子名叫吴良绰号无良,另一个瘦子名唤麻六绰号麻杆,两人是西城有名的无赖。也是陈越的“老相识”,陈越的脑袋受伤就是拜他们所赐,父亲陈江河吩咐不许陈越理睬的也是他们。 吴良和麻杆正在调侃穷酸秀才,一时还没有发现背对他们的陈越,陈越也不愿多事,对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吃饱肚子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无赖破落户,吕秀才不屑的做理睬,没的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最好是走的时候,秀儿姑娘再偷偷的送给两只包子,这样秀才相公晚饭都省了。”麻杆也调笑着。 “胡说些什么呢!你们两个破落户,告诉你俩,俺们店可不赊欠!休想再来吃白食!”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张婶的神色,张秀儿破口骂道。张秀儿一直幻想着能嫁个读书人,便对单身且英俊的吕秀才心生好感。可是这两个破落户胡乱嚷嚷,让人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那可不行,凭什么你赊欠给吕秀才,却不愿赊欠我们兄弟。秀儿妹子这可不公平啊!莫不是妹子你看不起我们兄弟?”吴良嬉笑着表示不满。 “咱们兄弟哪能和吕秀才比,人家白白嫩嫩,可是个小白脸呢!”麻杆奸笑着。 “咳,简直是有辱斯文!”吕秀才听不下去了,一甩袖子呵斥着。 张秀儿脸蛋羞红,提起笤帚就要扑打二人,骇的二人连忙作揖,闭上了嘴巴。 调侃几句也就罢了,他两个可不敢真的惹恼了吕秀才和张秀儿。吕秀才可是有功名的,而惹恼了张秀儿恐怕再想赊账就不可能了。 “咦,那不是傻子吗?”刚坐下来,吴良就看到了陈越的背影,就要上前打招呼。 “别动,”麻杆一下子拉住了他,低声道:“你看看和他同桌的公子,咱们惹不起。” 吴良这才仔细打量着陈越对面的公子,无论是帽子上的明珠还是腰间的玉佩,都显示对方非富即贵,不是他这样的小混混能攀得上、能惹得起的。京城这地方池水太深,藏龙卧虎,皇亲国戚、勋贵子弟,达官显贵,官宦子弟,多如牛毛,作为一个混混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否则得罪了随便哪路神仙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这么一个贵公子,怎么会来到包子铺这么个地方吃饭,又怎么和一个傻子搅合到了一起?惊疑的不时看着不远处的陈越,两个无赖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厢间,陈越已经第八个包子下了肚,少年和他的随从饭量实在太小,每人一个包子都没吃完。 把面前的稀饭灌下肚,陈越揉着肚子打着饱嗝,浑身舒坦的无以言加。包子随便吃,就着咸菜喝稀饭,幸福无过于此啊! 对于面前的大肚汉,少年只能无语,喊过跑堂的张秀儿结账时,得知只需要二十三文铜钱,少年简直要震惊了。在心里暗叹着包子的便宜,从荷包里取出小小的一锭银子结账。 “陈兄啊,咱们饭也吃了,谈谈你的这匹木马吧。我很喜欢,你开个价吧?”周公子微笑的对陈越道。 “这......”陈越有些为难了,按他的打算,是要狠狠的宰这周公子一笔的。最起码也得朝他要二三十两银子。可是人家刚刚在自己被张秀儿羞辱时为自己解了围,又慷慨的请自己吃了一顿饱饭,这让自己还如何开口? 算了,只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破玩意罢了,现在的陈越实在是拉不下脸皮去宰人了。 “一件玩物而已,就送给周公子了。”陈越慨然道,面对肥羊却不忍心去宰,他的心在滴血,不过反过来一想,用这么个破玩意换取一顿饱食,貌似也没吃亏。 “这怎么好意思啊!”少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如此好的东西,我不能平白的就拿走,一定要给你银子的。”少年说着就要去掏荷包里的银子。 陈越则执意不要,他这人就是这样,若是陌生人的话,他去骗去哄完全没有心里负担。若是熟人的话,则就完全张不开口了。现在周公子请了吃了顿饱饭,陈越就已经下意识的把他当作了朋友了,又如何再好意思开口去哄骗他的银子? 见陈越不要,周公子便只能无奈的罢了,拱拱手带了抱着木马的随从离开了。 离开了包子铺,少年周公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眉开眼笑。 “这就是一头破木马,我怎么就没看出好啊。”随从雀儿郁闷的看着怀中抱的丑陋木马,很是不理解主人为何如此兴奋。 “这可是会走的木马耶,木牛流马的缩小版,只要交给工匠们研究,说不定可以造出真正的木牛流马,父皇肯定会高兴坏的。” “既然这么好的玩意,公主您怎么不给那陈越些银子,看得出他确实挺穷的。”雀儿不解的问道。 “他是穷,可皇家也没有余粮啊,我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的月例,父皇也很久没有赏赐我东西了。上次那个八音盒王大伴说要三千两银子才买得到,而木马这么好的东西恐怕至少也要值数百两银子,我哪里拿得出啊。”少年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可怜巴巴的道。 原来这个少年竟然是女扮男装,竟然还是个公主,可一个公主怎么会私自出宫来到这么破烂的地方?又怎么会如此的寒酸,竟然连数百两银子都没有,要靠耍手段从别人手里弄东西? 陈越没想到无人问津的木马在别人眼里价值数百两白银,更没想到和他聊了半天并且请他吃了顿饭的竟然是一个公主女扮男装! 陈越也没工夫多想,因为吴良和麻杆二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五章 陈越的报仇方式 “可以啊傻子,攀上贵人了。”麻杆拍着陈越的脸蛋,笑嘻嘻的道。 面前这两个人是陈越原来记忆中非常熟悉的两个人,是除了父亲陈江河和张婶母女外交往最多的。因为这两个人经常“关照”自己,带自己去干些他们偷驴让自己拔橛子的勾当,好处永远是他们俩占,黑锅永远是自己背,可谁让陈越以前是个傻子呢,只要有顿饱饭吃根本不在意干了啥。现在陈越脑袋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就是被他们唆使去偷东西时落下的,正是因为脑袋上被人砸了一板砖,后世的自己才穿越而来,俯身在这个同名同姓的傻子身上。 “傻子,你想啥呢?问你话呢!”见陈越没言语,身侧的吴良不耐烦的照着陈越腿上踢了一脚。 就这一脚,激起了陈越心中无尽的怒火,麻杆也就罢了,这吴良是以前欺负自己欺负的最狠的人,陈越怒目圆睁,双手攥起了拳头,就要给吴良狠狠的打击。 “傻子,你,你想干什么?”见陈越面露狰狞,直面陈越的麻杆突然有些恐惧了。因为角度的原因,吴良倒是没有看到陈越脸上的怒色。 不行,只是打他们一顿太过便宜了他们,既然他们一直把自己当傻子愚弄,那自己就一定要愚弄他们一次,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短暂的一瞬之后,陈越松开了拳头,脸上又露出了招牌的傻笑。让麻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那两个人是大傻子,为了我爹给我做的破木马,非要请我吃饭。”陈越傻呵呵的说着。 “那还有比你更傻的啊!”吴良好笑的又踹了陈越一脚。心里的疑惑也解开了,原来那个贵公子是看上了那什么破木马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那么个破玩意,可是很多贵人都有些怪癖,倒也不足为奇。 麻杆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生出的胆怯而羞恼,便也上前狠狠踢了陈越一脚,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越不躲不闪,只是嘿嘿傻笑着,只是在心中又给二人重重的记上了一笔!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傻子很好扮,直到陈越随麻杆刘良来到一个破旧的院子里,二人也没再发现陈越的异常,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傻子。 “傻子,这次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啥都不用干也不用说话,明天的时候穿上这件衣服走一趟就好。”麻杆说着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解开,拿出一套华丽的衣服。 “去洗洗手脸,你先试试衣服,小心别弄脏了。这套衣服卖了你也赔不起!” 陈越听话的洗了洗手脸,开始在麻杆的帮助下打扮了起来。 穿上由紫色上等湖绸做的长衫,系上镶着金边的银色腰带,腰带上再挂上绣着金色花纹的香囊,再系上一块蓝湛湛的美玉。脚蹬千层底薄底官靴,头戴八角逍遥帽,帽子的正中额头部位是一块血红的美玉,手里再拿着一把倭国而来的折扇,再配上陈越高大挺拔的身材,清俊的面容,这哪里是一个傻子啊,分明是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 “傻子卖相倒是不错啊!”吴良嫉妒的看着陈越道。 “真不错,这哪里是个傻子,分明是个风流相公啊。”麻杆啧啧赞叹着。 “快脱下来吧,你个傻子这一辈子也别想穿这么好的衣服,真是便宜你了。”愣了一会儿,麻杆呵斥道。 恋恋不舍的脱下衣服,换上自己的破衣烂衫,陈越傻呵呵的看着二人,于是二人就知道傻子在讨要好处了。 “给,”麻杆把一张大饼拍到陈越手里,“傻精傻精的,记住明天上午巳时一刻还来这个地方,来晚了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陈越傻呵呵的笑着捧着大饼走了出去,刚一出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很明显这两个人在筹划着骗人的勾当,不知道自己这次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给他们背黑锅? 陈越冷笑着,不管这二人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再想让自己背黑锅门都没有。陈越装痴扮傻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二人到底要干什么,然后做那螳螂背后的黄雀,狠狠地阴这二人一把,以报这些年被欺负愚弄之仇! 拿定了主意之后,陈越并未走远,而是躲在一条巷子里盯着麻杆和吴良二人所处的宅院。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见吴良大摇大摆的从院子里走出,挺着肥硕的肚子向着宣武门大街去了。 陈越躲在巷子里没有动弹,因为他知道,在吴良麻杆这二人中,真正出谋划策拿主意的是麻杆。吴良不过是仗着膀大腰圆冲锋陷阵罢了。只有跟着麻杆,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麻杆出了院子,陈越便悄悄的跟在后面。 麻杆走在宣武门大街上,边走便看着街上的情形,走的很是随意。陈越小心翼翼的跟着,保持着距离,借着街上行人的遮挡尽量不让麻杆发现自己。好在麻杆警觉性很差,根本就没发现有人在跟踪。 麻杆顺着宣武门大街往南一直走,陈越以为他要去外城呢。明朝的北京分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四城,宣武门则是连通内城外城的门户,出了宣武门可就是北京外城了。谁知麻杆却没有出宣武门,而是折向东行,沿着城下大街向正阳门方向走去。正阳门北面则是著名的棋盘街,是高官显贵们居住的地方,麻杆去哪里到底干嘛?陈越心里生出了疑问。 行走在城下的街道上,看着身侧高大的城墙,矗立的箭楼,陈越不由得心生感慨。就城墙的防御力来说,北京城可谓首屈一指。不管是纵横漠北的蒙古铁骑,还是虎踞关外的满洲女真,都拿这座城池没有办法。清兵数次入关抢掠,都不敢打北京城的主意,由此可见北京城墙强大的防御力。 可是再坚固的城墙,总是敌不过人心的混乱,当数万顺军兵临北京城下时,只是花费了一日的工夫,这座大明的首都就宣告陷落! 心中感慨着,就见到前面的麻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身进了一座茶楼。 “飘香茶楼”这是茶楼的名字,看了看身上的破衣烂衫,陈越不知道进去后会不会被跑堂驱赶。想了想,还是往茶楼走去,必须要弄清楚麻杆见的什么人,打的什么算盘。 茶楼的一楼摆放着十数张桌子,一个手臂上挂着白毛巾的跑堂在桌子间穿梭着,为客人们倒茶续水。茶楼的一楼是散座,二楼则是精致的雅座。普通人大都在一楼喝茶,有钱有势或者有重要事情要谈的,则会上二楼的雅座。 陈越进了茶楼,眼睛四下里扫了一番,在一楼没有看见麻杆的影子,便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一楼忙碌的跑堂并没有发现陈越,直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时,才被一个下楼的跑堂拦住。 “嘿,要饭的,这不是你上来的地方!快下去。”年轻的跑堂端着空盘子撵着陈越。 越过跑堂的身子,陈越看到右边的雅座里的麻杆,在麻杆的身旁是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人,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半拉侧脸。 冲着跑堂“嘿嘿”笑了一下,陈越在麻杆扭头看来之前下了楼梯。跑堂喋喋不休的呵斥着陈越,直到把他赶出了茶楼。 缩在茶楼对面的街边,陈越蹲在地上画着圈圈,眼睛不时往茶楼张望。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看到麻杆从茶楼里出来。陈越没有再跟着他,而是等着那个和麻杆会面的人。这次没有等大会儿,就见那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人从茶馆里走了出来。 陈越跟在他的后面,直到看见他进了一家客栈。 “你干嘛的?”客栈的伙计一脸警惕的看着陈越,破衣烂衫的样子不像是住得起店的人。 “麻烦你,刚才那个进去的人是干啥的?”五枚铜钱从陈越手里滑出,没有烟火气息的到了客栈伙计的手中。 颠了颠手中的铜钱,伙计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一个从河南来的跑官的,为了谋个好的差事,成天求神拜佛的找门路。”伙计不屑的道,看得出来他很以自己的京师人身份为荣,连外地的官员都不放在眼里。 听了伙计的话,陈越笑了起来,他终于弄清楚了麻杆和吴良二人到底要干啥。不过是为了骗外地跑官者的银子而已。 在这场骗局中麻杆充当着中人的角色,自己和吴良就是那骗人的托!麻杆之所以找自己当托,除了大家长久以来的“合作”之外,还因为以前的傻子只需要一顿饱饭就能打发,这样就少了一个人分银子吧。 恐怕这次就由不得你了,陈越冷笑着。这一次不仅要取得酬劳,还要把麻杆二人以前欠自己的统统拿回来!而有了这笔银子,自己就可以和父亲陈江河离开危险的京师,前往安全富裕的南方了! 至于欺骗那个跑官的外乡人,陈越则没有一点内疚。整天专营着谋肥差的人,即使当了官肯定也是个贪官,骗这样的人银子,陈越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第六章 前尘往事涌心头 弄清了麻杆二人的意图之后,陈越便回了家。从箱子里翻出长枪头,在院子里找了块石头开始磨枪。 明天他要和麻杆吴良算总账,需要同时对付两个人,为了防止二人狗急跳墙,陈越需要一件武器。这支枪头看起来虽然锈迹斑斑,磨锋利了倒是一件不错的武器。整个枪头约三十多厘米,安装枪杆的柄部十来厘米,整个形状尺寸和一支匕首相似。枪鋒的两侧开有锯齿般的豁口,刺入人体之后可以轻易的切割肌肉。 枪头是用精钢打制,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了才显得锈迹斑斑,陈越磨了好长一会儿,才使得它重新焕发出闪闪寒光。 按说一个军户家庭应该不缺武器,更何况陈江河还是一个总旗,可是据陈越所知,整个家中除了墙上挂着的一把雁翅刀,再无其他武器。雁翅刀一米多长,携带在身上很不方便,这柄枪头长短倒正合适。 父亲陈江河一如既往的到了天黑时才回来,并带回了半袋子粮食。父子二人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交流。在陈江河眼里,和缺心眼的儿子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儿子乖乖的呆在家里就好。而陈越因为心中有事,也害怕被陈江河发现异常。 第二天一早,陈江河做好了早饭之后,迳自去铁匠铺做工去了。 陈越稍晚一点起来,在院子里活动了身体,打了一套拳脚。前世做警察时,陈越只在警校学了一套散打,工作以后在派出所当民警也没怎么派上用场,本领很稀松,要不也不会抓小偷时被人家一板砖砸到了明朝末年。 可是现在是一个动乱的年代,需要一定的武力保护身家性命!陈越决定以后一定要早起,锻炼身体,习练武艺,好在这个乱世多一点保命的本钱。 一套擒拿格斗的散打练完,陈越就觉得身体只是刚刚发热,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现,顺手提起竖在墙上的一根木棍,舞动了起来。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一条长棍在陈越的手中舞动起来,矫若游龙一般变化出百般妙用。有虚实,有奇正;虚虚实实,奇奇正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杨家梨花枪!陈越脑海中映现出这五个字,接着像爆炸一般无数个场景突然在脑子接连映现了出来。 第一个场景是一个三进的大宅院,在后院专门开辟了一个演武场,靠墙的武器架上,刀枪剑戟各种武器齐全。演武场中,五六岁的自己正蹲着马步,耳朵里不时传来父亲严厉的呵斥声,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却不敢伸手拂拭。 场景一换,八九岁的自己举着一根长枪正在练习,父亲正不厌其烦的纠正着自己的姿势,一遍又一遍的讲解动作的要领。 下一个场景,大批锦衣卫突然查抄了陈家,那是因为大凌河大败,统率四万援军的监军道张春被俘,而在战斗中阵亡的祖父被误以为投降了满清致使家中受到了牵连,十岁的自己站在墙角冷冷的看着一切。 再下一个场景,家道中落,母亲病逝,家中仅剩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可是十五岁的自己逞强好胜,每日里只知和人逞强斗狠,终于在一次械斗中,被人用木棍打中了脑袋,从此变得浑浑噩噩,从此被人称为傻子,父亲陈江河正悲伤的看着自己。 陈越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眼角流下,长棍舞动的更加的疾如狂风。 “砰”的一声,长棍重重的戳在墙上,尘土飞扬,夯土砌制而成的土墙被戳了碗口大的一个浅坑。 一套枪法练完,只觉得浑身舒爽,不由得一声长啸。 草草洗刷一番,吃过父亲留下的饭食,陈越便出了家门,向麻杆所在的宅院走去。 一路上,陈越努力的微笑着,可是街坊们还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让陈越无比的气馁。 “马大爷,您早啊!”陈越拦住了叼着烟袋的老马头的去路,试图证明现在自己是个正常人。 “傻子啊,早什么啊,没看到太阳升到哪里了。好孩子别挡路,大爷我忙着呢。”老马头拨开了陈越的身子,自顾自的走了。陈越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麻杆和吴良正在吃着早饭,矮桌上摆着香喷喷的包子,还有油条,陈越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傻笑,直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傻子,你来这么早干嘛?”吴良大吼道。 “谁在说他是傻子我和他急!”麻杆骂骂咧咧的,“傻子知道踩着饭点过来吗?” 陈越傻笑着也不说话,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两个大包子。在家里时他根本就没有吃饱,正好现在填补填补。 “草,傻子你慢点吃!”吴良急了,一手抓起了两只包子,另一手又抢过两根油条。 吃过饭后,麻杆让陈越换上了昨天的那身衣服,并反复交代他要做的事情。事情很简单,就是等在嘉定伯府外,当得到报信之后,去嘉定伯府拜谒,给嘉定伯府的门房送上红包,会被请到门房里坐着。嘉定伯当然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当听到外面的哨子响时,就从府中出来,这时吴良会假意进府,然后两人谈话,之后,陈越坐着轿子走就可以了。 原来是让自己冒充嘉定伯家的公子骗人啊!陈越终于弄明白了麻杆的全部计划。麻杆害怕陈越会出错,还在喋喋不休的交代着。 “记住了吗傻子?”麻杆盯着陈越的眼睛,陈越点点头示意记住了。 “好好干,别出错,事成了之后我请你吃三天的包子。”麻杆诱惑着,于是陈越便流着口水露出兴奋的神色。 “要是出错了,别说吃包子,老子把你狗腿打折!”麻杆脸色一变,声色俱厉的警告道,陈越赶紧露出怕怕的表情。 “去吧,先去嘉定府外的茶楼里等着,别和人多说话,别让人看出你是个傻子来。”麻杆把一串铜钱和一锭小小的银块扔到了陈越手里,“铜钱去茶楼喝茶买点心,银子是到时给嘉定府门房的,可别丢了。”陈越使劲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这事你干嘛非找傻子啊,这事他行吗?”陈越走后,吴良不满的对麻杆道。 “我倒是想找别人,可是你想想咱们熟悉的人中谁有傻子的卖相好?再说了这种事情,多找个人不得多分出去一份钱吗?”原来麻杆压根就没打算给陈越分钱。 “可要是出了岔子怎么办?”吴良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不会出错的,你还不了解傻子,他虽傻可老实的很,让他干啥就干啥,不会出错的。”麻杆笑呵呵的道。 说话之后,二人开始分头行动。 吴良去了棋盘街,雇顶轿子在那里等着,麻杆则亲自去跑官者刘大人所住的客栈。 刘大人姓刘名正风,本是河南开封府祥符县县丞,他并非正经的进士出身,是个从吏员做起的杂途官,熬得二十多年才得到了个县丞的职位。今年九月,李闯大军三攻开封,掘开了黄河大堤,滔滔河水淹没了开封城。刘正风死里逃生之后,却也丢掉了官职。他正当盛年,靠着钻营好不容易才做到了县丞,如何肯罢休。于是便拿出当官这些年的积蓄来,跑到了京师,想通过运作再获得朝廷的任命。 可是他在开封府还算是一号人物,来到了京师就什么也不是了。再加上他一个杂途官出身,并没有什么同年、座师可以帮衬,来到北京后处处碰壁。别说运作一个官职了,就连吏部里面掌权的人物都见不到。 突然间麻杆跑来和他说可以帮他达成心愿,刘正风自然喜出望外,可是出于警惕期间,他要求和真正能帮助自己的达官贵人见面。而昨天麻杆和他约好了就在飘香茶楼里和贵人见面。 “麻兄辛苦了!”刘正风拱手作揖,感谢麻杆的帮忙。虽然他是官身,而麻杆只是一个平民,可通过这些天来的连续碰壁,刘正风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人离土贱,哪里还敢摆当官的架子。 “刘大人别客气,我也不是白帮忙,是要索要好处的。”麻杆笑嘻嘻的,充分暴露出了贪财的小人嘴脸。 刘正风理解的点点头,为官多年,他自然知道想让人帮你办事,自然得花银子的道理。 “可是真的不能面见嘉定伯他老人家吗?”刘正风不甘心的问道,不能面见正主,只是和一个管家见面,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嘉定伯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当朝国丈,皇后娘娘的父亲,是说见就能见到吗?别说是您了,就是进士出身,五品六品的京官,轻易也别想见他老人家的面。再说了,以嘉定伯他老人家的身份,又怎么会亲自去运作这样的事情?你这种七八品官员的调动还不值得他老人家出面,他管家就可搞定。” “你可千万不可小瞧周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嘉定伯身为超品伯爵,身份可要比宰相还高,再加上他老人家是当朝国丈,皇后娘娘的父亲,他管家的面子谁敢不给?你可知道,吏部文选司林主事可是苏州人,是国丈他老人家的同乡。由周管家帮你运作,包你达成心愿!” 麻杆的话语极尽诱惑,听得刘正风热血沸腾,仿佛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前程一片光明。 第七章 骗局 飘香茶楼,刘长风不停的抬起身子,眼睛看向楼梯的入口,茶水都冲了三遍,还不见周管家过来,让他很是焦虑不安。 “周管家身为嘉定伯府大管家,要管理着整个府中的事情,国丈爷家大业大,光府里丫鬟仆役就有数百人,又在京内外有数不清的产业,自然每日事务繁杂的很。刘大人稍安勿躁,且静心等上一会儿。”麻杆笑嘻嘻的安抚着。 刘长风点点头,勉强的笑着,终于还是定下心坐了下来,和麻杆攀谈了起来。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麻杆眼睛一亮,低声道:“周管家来了!”说罢连忙站起了身子。 刘长风也赶忙跟着站起,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锦绣的矮胖子从楼梯走上了二楼。 头戴四棱员外帽,身穿墨绿色锦袍,镶着金边的宽大腰带勒在肥大的肚子上,锦囊玉佩挂满了腰间,拇指上套着的碧绿色的扳指更彰显了暴发户的本质,正迈着四方王八步缓缓而来。 来人自然是冒充嘉定伯府管家的吴良!穿着打扮完全模仿的真正的周管家,就连他的身材也和周管家很像。 面对刘长风的施礼,吴良随意的拱拱手,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咱的时间很宝贵,大家开门见山吧!”吴良坐下来也不寒暄,径自的说道。 “你的情况麻杆也和我说了,再谋个官职问题不大,甚至再升上一级做个县令也不是不可能。”吴良的话让刘长风简直欣喜若狂,他本来也只是抱着平级调动的想法,再在其他地方当个县丞,,没想到还有当县令的机会! “若是周管家能帮下管达成心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刘长风感激涕零的说道。 “别别别,咱可当不起,咱不过是个跑腿的下人。”吴良摆了摆手,继续道:“再说咱也不是白白帮你,是要银子的!” “请管家指教?”刘长风冷静了下来。 “你也知道,同是县丞,却也有好有坏,南直隶的县丞和广东的不一样,河南和陕西的县丞又不同,操作难易不同,价格自然不一样。”吴良的话非常的专业,看来没少运作这样的事,听的刘长风心神大定。 “简单说吧,你要是想去河南和陕西做县丞,只需要一千两银子。若是肯出到两千,我可以想法给你运作到云南贵州。若是出到三千两,可以到江西湖广任职。若是你能出到四千两,可以去最富裕的江南。若是再加五千两银子,去的地方不变,还可以把你的官职提升到县令。” 一个个数据从吴良口中说出,淡定的就像在酒楼吃饭时小二报菜价一样。 刘正风低头凝眉沉思,内心里满是挣扎和犹豫。此时他不再怀疑对面的周管家的能量,只是在为这么多的选择而犹豫挣扎。 去河南和陕西当官自然不行,那里早就是流贼的天下了。贵州四川云南等地又离家太远,江南最好,可是价格又太高。真是难以取舍啊!至于官升一级当县令,他已经不报幻想,因为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当差二十多年,他积攒了大量的家产,可是除了陷入贼区无法变现的宅子和田地外,他手里能用的银两也不过三千多两,根本不够运作到江南! “还是去湖南吧,正好浏阳缺了一个县丞。湖南距离不算太远,又是鱼米之乡,在那里当官只要一年就能把你花的这点银子捞回来。”仿佛看穿了刘长风的心思,吴良随口说道。 “好,就去湖南!”寻思了片刻,刘正风下定了决心。湖南虽然没有江南一带富裕,可也是鱼米之乡,以他的捞钱手段,用不了一年就会把这三千两银子捞回来。 “按规矩,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一半。”吴良淡然道。 “这......”刘正风又犹豫了起来。 “帮你运作此事不得花钱啊,难道还要老子替你垫银子不成?”吴良见状怒道,起身就走。 “别别,”麻杆赶忙快步拦在吴良身前,打千作揖陪着笑脸,“周管家您别生气,他一个外地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咱们京师的规矩,您别和他置气。” 吴良一起身刘正风就慌了,也赶忙上前赔罪。吴良这才重新落座。 “周管家,不瞒您说,我随身并没有带这么多钱,您看是不是随后我派人送到府上去?”刘正风试探着问道。 “你想把这事弄得尽人皆知吗?”吴良呵斥道,“把银子给麻杆,他自然会转交给我,真是不知所谓!”说着站起身来,不顾二人的苦苦挽留,扬长而去。 “刘大人啊,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既然来谈生意,你怎么能不带银子呢,你知道周管家有多忙吗?现在他老人家恐怕有些生气了。” “那怎么办啊?”刘正风苦着脸问道,他说到底还是怀疑吴良的真正身份,可又害怕真的得罪了吴良,不能如愿谋得差事。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取银子啊!你以为县丞的职位就等着你一人,这天下想着当官的人多了,吏部大门外每天都排着长队。若不是我和周管家熟识,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得到你!”麻杆也生气了起来。 “麻兄弟千万别生气,是哥哥错了。”害怕麻杆也拔脚而去,刘正风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我这就派人回客栈取银子,兄弟你的好处我也不会忘记。” 说完之后,刘正风走到一边,喊过自己的家仆来,低声的吩咐了几句,那从人便出茶楼而去。 看着那家仆的背影,麻杆冷笑了起来。 刘正风的家仆出了茶楼之后,却并未赶回刘正风所住的客栈,而是拉着路边一个行人询问着什么,然后便棋盘街快步追赶了过去。 赶了没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顶小轿,于是家仆便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尾随在轿子后面。 约走了半里多路,轿子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了下来,家仆定睛一看,就见那豪阔气派的府门上方黑色的牌匾上,写着四个流金大字“嘉定伯府”! 然后便见到那周管家从轿子里下来,向府门走去。恰在此时,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锦衣的贵公子来,周管家见到那公子赶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请安。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就见那贵公子上了早就停在府门外的一个华贵的轿子,周管家也重新上了小轿跟在了后面。 “那两人是谁啊?”家仆向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打听道。 “他们你都不认识啊!”小贩露出了一脸的鄙视,“那公子是国丈爷的小公子,也是咱们崇祯皇帝的小舅子。至于那个矮胖子,则是周府的大管家!” ...... “穿得人模狗样,连我都差点信了你是国丈府的公子!”两顶轿子顺着棋盘街走了一会儿便拐进了一个小巷,见那仆人没有跟上来,吴良喝停了轿子,冲着仍旧坐在轿子里的陈越笑骂道。 对他的喝骂,陈越只是嘿嘿笑着,就如同以前那个傻子陈越一样。 “别笑了,快下来吧!租的轿子该还回去了。”吴良一把把陈越扯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了为首的轿夫,打发走了雇佣的轿子。 “快,把衣服也脱下来,小心弄脏了要赔的!”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在当铺里租的,光租金都要一两银子,晚一天归还就要多付一天的租金。 吴良打开携带的包裹,把陈越的破衣服递给他换上。 锦衣玉带又变成破衣烂衫,潇洒俊俏的公子又恢复了傻子的身份。 “走,先还衣服,然后我带你吃包子去!”换好衣服之后,吴良带着陈越沿着小巷向宣武门大街走去。 走在僻静的巷子里,看着墙角一丛绽放的月季花,陈越不由得回想起在嘉定伯府里的惊鸿一瞥来。 ...... 陈越按照麻杆的吩咐在国丈府不远的一个茶馆里等着,直到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前来报信。于是陈越便离开茶馆走向了国丈府,求见国丈周奎。 国丈岂是谁相见就能见的,若不是看陈越穿的人模狗样,又自称是个读书人,国丈府的门房就能把他轰出去。掂着手中沉重的银子,门房才勉强答应为陈越通报,于是陈越便心安理得的坐在大门边的耳房里等着,等着卖糖人的小贩发出的暗号。 然而在耳房等了没有一会儿,就见国丈府中门大开,一顶蓝色的轿子在十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护卫下从外面进了国丈府。飞鱼服、绣春刀,一看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量拥有十几个锦衣卫护卫?竟然还使得国丈府开中门相迎!陈越好奇的在耳房中往外观看,恰巧一阵风吹过,轿子的窗帘掀起了一角,陈越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俏脸。 ...... “怎么就那么像啊?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张婶的包子铺里,陈越没有理会吴良嘲弄的话语,没有看见张秀儿轻蔑的眼神,只是心不在焉的坐着。 第八章 算账 飘香茶楼,麻杆和刘正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怀心思。 麻杆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出了岔子实在太亏。 刘正风则在焦急的等着仆人的归来,一千五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是他现在一半的家产,他必须得确定周管家的真实身份才行。 等待中时间过的很慢,就在二人聊无可聊大眼瞪小眼时,家仆终于出现在茶楼二楼。 向麻杆告了个罪,刘正风迎了上去,拉住家仆窃窃私语。 麻杆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当看到和家仆聊罢满脸堆笑走过来的刘正风时,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下。 “怎么,刘大人,银子拿来了?”麻杆漫不经心的问道。 “拿来了,拿来了。”刘正风把手里的一叠银票放在了麻杆面前,一百两一张,都是山西票号开具的不记名银票,一共十五张。 “一切都拜托麻兄弟了!”刘正风说着又取出一张来,塞给了麻杆,这是事先答应麻杆的好处费。递出银两之时,刘正风就觉得整个心都在滴血。一百两银子啊,足够一个数口之家数年的花用,就这样便宜了面前这个无赖小子。 “好说好说,刘大人您先回去等着,数日内即见分晓,记得准备好银子,事成后付另外一半钱。”麻杆满脸都是笑容,怀揣着大叠的银票,麻杆就觉得心好像飘到了云端一样。 “麻兄弟,不会出什么变故吧?”分别之时,刘正风心里忐忑,禁不住拉住麻杆的袖子问道。 “这您请放心,周管家做这生意不是一次两次了,靠的就是信誉,绝对不会为了你这点银子坏了名头,即使事情不成,也会如数退你银两的。”麻杆拍着胸口保证着。 ...... 张婶包子铺,吃饱了包子的陈越蹲在地上,帮助张婶洗碗,张婶则不停的嘱咐着陈越。 不知为何,在陈越的心中,张婶给他的感觉很亲切,就像是母亲一般。陈越愿意听张婶说话,愿意和她相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饭馆里早没了客人,吴良正坐在桌子上逗弄擦桌子的张秀儿,惹得张秀儿不住娇声喝骂。 “傻子,今天的包子管饱!”麻杆冲进了包子铺大声嚷嚷着,冲着吴良挤眉弄眼,于是吴良便知道事情成了。 丢下来一串铜钱把剩下的包子全都买了,用油布包好塞在陈越怀里。麻杆拉着吴良离开了包子铺。 “阿越,他们为啥给你买这么多包子,你是不是又跟他们干坏事了?”张婶看着陈越怀里的包子,担忧的问道。 “没有的事,我只是给他当了回‘托’。”陈越眼睛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随口回答道。 “托?”张婶愣了,她没弄明白陈越的意思。 “张婶我出去方便一下,包子先放在店里,我等会儿来拿。”陈越说了一句便冲出了店铺,向着麻杆和吴良走的方向跟踪了过去。 “你觉没觉得阿越这两天脑子清醒了好多,连说话都很有条理了,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张婶对擦桌子的女儿张秀儿道。 “没发现,还是那样的傻不拉唧。”张秀儿面无表情的道。 “发财了!”回到住处,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麻杆从怀里取出了骗来的银票搁在桌子上,低声欢呼着。 “真的发大财了!”吴良拿起一张银票细细的看着,两眼放射出贪婪的光芒,银票上精美的花纹就像天边的云朵,又像青楼里的姐儿的如花笑脸,是那么的诱人。这么多银子,若是省着点花,足够两人过大半辈子啊! “一共是一千五百两,咱俩一人一半。”麻杆在一张一张的分着银票。 “七百五十两啊,老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看着手中的银票,吴良只觉的幸福的冒泡。 “你们一人七百五十两,我的那份呢?”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吓了正在分银子的二人一跳。 “谁?”麻杆一把把银票拢了起来,满脸紧张的看着关闭的房门。 吴良把手中的银票塞进来怀里,顺手取过一根木棒藏在了身后。 “吱呀”声中,屋门被缓缓推开,吴良举起了木棒就要砸下去时,,眼睛却瞪大了。 “草,我还以为谁呢,是傻子!”吴良把木棒扔到地上,对麻杆道:“快点分银票吧,我还想去翠云楼好好爽一爽呢。” 麻杆却没有动作,只是把惊疑的目光在陈越身上上下打量着。 怪,很奇怪,此刻的陈越脸上同样微笑着,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种招牌式的傻笑,而是冷笑、轻蔑的笑,笑的麻杆心里直发毛。 这一定是错觉,麻杆使劲甩了甩脑袋,试图把异样的心思驱赶出去。 “傻子,不是给你买了一大堆包子了吗?怎么又追过来了?”麻杆漫不经心的问道,一双眼睛则死死的盯着陈越的双眼。 “包子虽然好吃,可也吃不了多久,还是把银子分给我一份好,这样我以后就可以自己买包子了。”陈越笑眯眯的道。 “傻子你个王八蛋胡说什么呀,赶紧滚回去吃你的包子去,银子没有你的份!”吴良还没有看清楚形势,习惯性的破口大骂着,走上前来习惯性的冲着陈越就是一脚。 陈越嘴角冷冷抽动着,未等吴良的脚挨上身,飞快的踢出一脚,踢在了吴良的腹部,一下子把吴良踹倒在地,蜷曲着身子半天爬不起。 “喺!”麻杆倒吸了口冷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退了两步,身后的椅子哗啦一声被碰到在地上。 眼前的陈越是如此的陌生,这还是那个除了吃啥都不懂的傻子吗? “怎么了?麻杆哥,到底还分不分银子啊?”陈越走到了麻杆面前,玩味的看着身前的麻杆,就像猫在逗弄耗子一样。 “你,你不是傻子?”麻杆又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陈越的眼睛慌张的问道。 “我不是傻子!那我是谁?麻杆哥,我跟着你混了这么久,你不会连我都认错吧?”陈越好笑的问道,心中却暗暗为麻杆的敏锐而赞叹,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以前的陈越了。 “傻......不,陈越兄弟,你脑袋好了!”麻杆惊疑的问道,眼前陈越的表现,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傻子啊,这让他一下子想起当年的情形来。数年前的陈越可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以好勇斗狠名闻西城,只是在一次械斗中被人打中了脑袋,这才变成了一个傻子。莫非以前的那个陈越又回来了? “说那么多干啥?还分不分银子了?”陈越止住了微笑,冷冷的问道。 “分分分!”麻杆慌忙道,眼前的陈越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让他不禁想起数年前的情形。数年前不仅他,还有吴良,都只是陈越屁股后的小卒子而已,都是被陈越欺负惯了的。他现在一下子想起了数年前陈越的淫威,这一刻竟然不敢生出抵抗的心思。 “干嘛分给傻子啊?凭什么?要给你给,我的不给他!”吴良艰难的站起身来,捂着怀里的银票嚷嚷道。 “嗯!”陈越冷冷的盯了吴良一眼,没想到这厮如此皮糙肉厚,这么快就站了起来。 “傻子你看什么看?我的银子是不会给你的!”吴良从地上摸起了木棒,愤怒的冲陈越嚷嚷着。他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形势,依然还把陈越看作以前的傻子,被傻子踢倒让他很气愤,也很恼火。 陈越没有再吭声,而是迅速的再次飞起一脚,踹在了吴良下颚上,把连棍子都没有抡起的吴良再次踹到在地。这次没有惨叫,因为吴良一下子被踹昏了过去。 第九章 今个真呀真高兴 “滋......”麻杆倒抽了好几口冷气,连忙掏出怀中的银票摆在桌子上,又走到了昏迷的吴良面前,掰开吴良的手把他怀中的银票也掏了出来。连强壮的吴良都被打晕了过去,瘦弱的他又怎敢生出抵抗的心思! “这次总共挣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咱们三个一人五百两。”麻杆说着把五张银票推到了陈越面前。 “还算公道。”陈越点点头,把五张银票拿起塞进怀里,麻杆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面前的陈越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他生怕陈越会不由分说的狠揍自己一顿,再把所有的钱抢去,因为当年的陈越曾经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如今看来,至少清醒之后的陈越还是讲理的。 “这次的银子就这么分了,不过咱们还需要算算以前的帐!”陈越话锋一转道。 “以前的帐?以前什么帐啊!陈越,陈越兄弟,以前我,我可待你不薄啊!”麻杆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一脚把肥壮的吴良踹昏了过去,麻杆实在是被陈越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子。 “是吗?那咱先说说这次我头受伤的事情,咱们三个夜里一起去东城李家偷驴,为啥你们两个牵着驴逃了,留下我一个人阻挡追兵,让人打伤了脑袋,差点死去!麻杆哥,这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是,陈越兄弟,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是哥哥我也连续请你吃了几顿饭啊!”麻杆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只吃几顿饭就完了?卖驴的钱呢?我养伤的钱呢?我的营养费呢?”陈越冷冷的逼问道,想起前几天躺在床上吃着猪食一般难以下咽的东西,他的心就火大。 “卖驴的钱,卖驴的钱我和吴良去了一趟翠云楼,花光了。”麻杆苦着脸道。营养费,那是什么玩意? “去了翠云楼啊,那你怎么没想着兄弟我呢?”陈越调侃道。 麻杆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心说你那时不还是个傻子吗,我怎么会领着个傻子逛青楼?还不让人笑死,可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这件事你们俩得补偿我,就补偿我一百两银子吧!”陈越说着从麻杆手里抽出了一张银票。看着手中的银票被抽走了一张,麻杆的心疼得一哆嗦。 “还有上个月,你们俩拉着我去看李寡妇洗澡,让我当肉梯你们俩轮流踩着我的肩膀看二楼的李寡妇洗澡。被人发现后,你俩撒丫子就跑,留下我顶雷,害得我被送到官府,用枷锁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你说这事怎么办?” 麻杆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中这事能赖我吗,我们俩都知道逃跑,谁让你傻乎乎的呆在哪里不动呢! “没说的,这事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必须赔偿,就赔一百两银子吧。”陈越说着又从麻杆手里抽出了一张银票,麻杆只觉得心都是痛的。 “就被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用不着这么多银子吧?”麻杆苦着脸,试图讨价还价。若是被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就值一百两银子,他宁远每天被枷在那里! “怎么用不着,你感受过蹲在衙门前风吹日晒的痛苦吗,你感受到过被人指指点点当作傻子一般对待的痛苦吗?这件事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让你补偿一百两算是少的了。”陈越气愤填膺的怒斥道。 你那时不就是个傻子吗,还怕人看?麻杆心里腹诽着。可是看着故作愤怒的陈越,麻杆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在对方强大的武力面前,靠语言讨价还价是苍白无力的。 “上上个月,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半年前,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一年前,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两年前的春天,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随着陈越的话语,一张又一张的银票被从麻杆的手里抽出,看着手里的银票一张张被拿走,麻杆的心越来越疼痛,慢慢的,疼痛的都麻木了起来。对此刻的麻杆来说,他宁愿和吴良交换一下,昏迷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那样就不用经历属于自己的银票一张张被人抢走的痛苦了。 “三年前的夏季,你们俩拉着我去永定河逮鱼,唆使我去偷河里的花船上姐儿的内衣。我费劲力气游到了船上,偷了她的内衣,结果被船上的几个大茶壶从船上追到了河里,从河里追到了岸上,头上被打了无数的包,不行,这事必须赔偿!” “陈越兄弟,不,陈越大哥,陈越祖宗,你别说了,我们所有的银子都让你拿走了,还让我怎么赔啊!”麻杆哀号了起来。 “那就先记在账上吧,等着以后再算!”陈越笑眯眯的道。而看着面前麻杆痛苦的表情,陈越更加的愉悦了。辛辛苦苦设计了一场骗局,骗到了大把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过上吃香喝辣的幸福生活,谁知道转眼间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银子被别人拿走。这种痛苦绝对要比狠揍一顿来的强烈的多! 看着麻杆痛不欲生的表情,陈越心里充满了报复之后的快感。这一刻,数年来麻杆二人带给自己的愚弄欺辱感一扫而空,陈越只觉得满心都是愉悦。 “大仇”得报的感觉真他妈的爽! 哼着小曲离开了麻杆家,把痛不欲生的麻杆和昏迷不醒的吴良留在了身后。 痛不欲生的麻杆呆呆的坐着,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就在不久前他还怀揣着至少可以快活十数年的巨款,若是正常过日子足以过上一辈子,谁知这一切转眼间却都成了空! 这种反差来的实在太大,大到他脆弱的心灵根本承受不住。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你一直贫穷一直没钱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有了一大笔巨款,变成了有钱人,从此就可以过上吃香喝辣吃喝嫖赌的幸福生活,可还未等享受呢,钱财转眼间就失去了,这种巨大的反差巨大的冲击,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 麻杆呆呆的坐在桌子边,两只眼睛里满是茫然,连地上昏迷的吴良都没有心思理会。 “银子呢?”昏迷的吴良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银子。 “没了,全没了,都被陈越拿走了!”麻杆呆呆的答道。 “狗日的傻子,竟敢黑吃喝!不行,咱们必须报官!”吴良爬起身来,愤怒的吼叫着。 “报官报官,你他娘的怎么比傻子还傻!”麻杆终于爆发起来,指着吴良的鼻子破口大骂,“咱们本来干得就是犯法的勾当,你去报官是嫌咱俩死的不快吗!” “你他娘的还敢怨老子,要不是你非要拉傻子一起做事,事情怎么会这样!”吴良捋着袖子,愤怒的反骂着。 两个人互相喝骂,互相埋怨着,越吵越是火大,终于劈哩啪啦的干在了一起。 “住手吧,别打了!”麻杆哪是肥壮的吴良的对手,被压在下面狠揍,连忙叫道:“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呢,够咱哥俩花一阵子的了。” “从哪里来的银子?”吴良狐疑的放开了麻杆,看着他脱下鞋子,从鞋底摸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是那刘正风给我做中人的回扣。”麻杆不好意思的说出私藏银两的事实。 “我草,你竟然瞒着老子私藏银子!”吴良勃然大怒,再次扑了上去...... “大仇”得报,又弄到了大笔的银子,陈越心情大好,忘记了回包子铺拿包子,哼着小曲往家里走去。 钱真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它能使愁男展开笑颜,它能使烈女解开衣襟,它能使穷鬼扬眉吐气,它能使皇帝龙颜大悦!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恶鬼都不敲门!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越都不是富人。前世还好一些,好歹有体面的工作,有着公务员的身份,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起码小康生活衣食无忧。可今生可就凄惨了许多,虽然有个老爹在上面罩着,可还是无法避免饥一顿饱一顿的凄惨生活。 现在有钱了,自然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虽然自己腰里的银子没有十万贯那么多,可也足够自己父子离京南下,避开不久要陷入战乱的北方,寻觅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想到这里,陈越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走路时脚步轻飘飘的就好像走在云端一样。 哼着小曲在路上走着,满面春风的和街坊们打着招呼。 “傻子怎么啦?笑的这么渗人!” “就是,笑的好像捡了个屁吃一样!” 看着陈越阳光下潇洒的微笑,街坊们露出了惊诧的面容。 不顾街坊们诧异的眼神,陈越推开了自家的柴门,走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父亲陈江河面陈似水的站在屋门前,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第十章 傻儿子好了! “爹!”陈越笑眯眯的走到了陈江河面前,高兴叫道。 “你又去和麻杆吴良鬼混去了?”陈江河阴沉着脸,很不高兴。他从铁匠铺为儿子带饭回家,竟然发现儿子不在家中。儿子虽然傻,可也知道每到中午时候都是吃饭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的回家等着吃饭。 能让儿子忘了回家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外面能找到更好的吃的。可是陈江河掰着手指,也算不出除了张婶还有谁会管陈越饭,附近居住的都是京营的军户,日子都过的苦拉拉的,能经常给陈越吃饭的唯有开包子铺的张婶。可是晌午时分,张婶的包子铺早就停业,而且陈江河也告诫过陈越不许再时不时的去张婶的包子铺,人家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也不容易,而且因为陈越和张秀儿的婚事,大家有些不愉快,陈江河不愿儿子再去现眼! 除了张婶,还会给儿子吃的就是麻杆和吴良了,可是这二人根本就没安好心,儿子每次和他们出去都会闯祸,很多次被人找上家门,让陈江河操碎了心。 他多次吩咐陈越,不要再和麻杆吴良那两个吃喝嫖赌的无赖鬼混,没想到这傻儿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可是陈江河也知道,事情恐怕也不能全怪儿子,要怪就怪自己这做爹的没本事,每日里挣的钱还不够父子俩填饱肚子...... “是的爹,麻杆和吴良要做一桩大事,要我帮忙。”陈越痛快的承认了下来,他决定和陈江河坦白,他要把自己不再是傻子的事情说个陈江河听。至于自己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之事,还是算了吧,这件事要永远的埋在自己心底! “那两个混账还能做什么大事,是去偷人家还是骗人家,是不是又要你顶雷,你上次头上的伤还未全好呢,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陈江河越说越来气,根本没有分辨出儿子说话时的神态表情迥异于往日,也没有注意到儿子说话有条理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只知道低着头任凭自己训斥的傻兮兮模样。 “爹,这次我没有给他们顶雷,是他们两个顶雷,好处全让我得了!”陈越笑嘻嘻的回着话,伸手从怀里掏出大叠的银票。 “就凭你......”陈江河下意识的继续训斥着,可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当然知道陈越手中的是银票,可是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啊!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从那里来这么多银票?还有,你刚才说什么?”陈江河的脑子凌乱了起来,平日里半天说不了一句话的傻儿子说话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且还弄来这么多银子,陈江河觉得自己应该在做梦,使劲掐了掐大腿,疼! “爹,其实我想告诉您,自从这次脑袋被砸之后,我的脑筋突然清晰了很多。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从前的一切!爹,我不再是那个傻子了,以前的陈越又回来了!”看着正当盛年却显老态的陈江河,想着他没日没夜的劳作,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口饭吃,陈越就觉得鼻子发酸。 虽然穿越这些天来,父子俩个平日里也说不了几句话,可陈越能从陈江河的眼里看出对自己的溺爱,这让从来没有尝过父爱的陈越的心为之颤动。 “阿越,你,你真的好了?”陈江河再也顾不得盘问银子的来历,蹒跚着脚步,声音颤抖着走上前来,双手捧住了陈越的脸,热泪充满了双眼。 “爹,我真的好了!”陈越抱住了父亲的腰,两眼同样充满了泪水。 “好啊,好啊......”陈江河用手重重的拍打着陈越的后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年来,每当看到儿子痴呆的笑容,他的心都无比的痛。他也曾无数次的带着儿子去寻医问药,为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每个大夫都表示无能为力,这让他几乎陷入了绝望。 陈家就剩下父子二人,儿子又变成了傻子,连个媳妇都讨不到,这让他如何去九泉之下见祖宗!为了传宗接代,为了给陈家留下一脉香火,他不惜拉下脸皮去求张婶,让张婶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张婶同意了,可是没想到张秀儿却宁死不从! 于是陈江河便每日没白的干着,把挣的钱存下来,想积攒够银子给儿子买个媳妇好传宗接代,为此父子二人将近一年没能吃上一顿饱饭...... 现在好了,儿子的病好了,不再是那个傻子了!就以儿子的相貌能耐,还不可着劲在这北京城挑媳妇,哪里还用这么发愁! 这一刻,陈江河就觉得心轻飘飘的,满心里都充满了欢乐。他拉着儿子看了又看,就如同当初儿子刚生下来时一样,就是看不够! 被一个男人盯着脸使劲看,哪怕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陈越还是觉得颇不好意思。 “爹,你看这银子......”陈越挥舞着手中的银票,试图引走父亲的注意力。 “这银票到底什么回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果然,陈江河的注意力被一下子引开,重新沉下脸盘问着银票的来历。 “爹,是这么回事......”陈越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向父亲讲述着,末了说道:“麻杆和吴良这两个王八蛋这些年没少坑害我,我只是抢了他们的银票算是便宜了他们!” “孩子啊,这银票你不该拿啊,恐怕会惹出大麻烦!”陈江河担忧的道,那个刘正风被骗了银票岂能罢休,人家可是当官的啊!若是报了官,若是被官府抓到,恐怕轻者会蹲大牢,重者充军杀头! “没关系,有麻杆和吴良顶雷呢,我和那刘正风根本没有照面,这事恐怕赖不到我的头上。”陈越满不在乎的说道。 “若是麻杆和吴良被抓住,把你咬出来呢?”陈江河皱眉道,“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今夜我就去把这两个王八蛋宰了,好一了百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满了陈江河的心,他不敢再想想失去儿子后的情形,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不会吧,这么狠!陈越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陈江河,他还从没在父亲身上看到过这么霸气的一面呢,这一刻陈越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父爱如山! 第十一章 父子夜谈,矢志报国 陈江河终归还是没有去杀人灭口,儿子固然重要,可是麻杆和吴良也是军户子弟,其父兄和陈江河都是熟人。吞了人家骗来的银子也就罢了,若是再杀人灭口的话,好像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天下午,陈江河并没有再去铁匠铺做工,而就那样呆在家里,拉着儿子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几年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一样。 陈越微笑着听着陈江河诉说,感受着父爱的滋味,这种滋味让他迷恋,让他沉醉其中。 “爹,咱们现在有了钱,离开京师吧!”夜晚,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陈越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语。 “为啥?”陈江河的声音很吃惊,陈越能听到他从床上坐起时身下床板嘎吱嘎吱的响声。 “爹,您也知道如今的大明的形势,满鞑连年入寇强掠,京畿各府百姓流离一空。北方各省连年旱灾气候越来越寒冷,朝廷征收不到税收,却要支付九边军队数量巨大的饷银,朝廷的税银已经征收到了崇祯四十年。练饷缴饷辽饷,日益增加的税赋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陕西河南无数的百姓从了流贼。闯贼攻陷了洛阳,水淹了开封,占据了整个中原腹心之地,而朝廷的军队接连失败,一支又一支的精兵或亡于闯贼或灭于满鞑。现在的朝廷几无精兵可用,若是闯贼挥师北进攻打京师,您也知道如今京师的军队情形,有多少天未曾操练过了,我估计京师是守不住的。若满鞑趁机入关,那么京师将会陷入连绵的战火之中。 我估计不出两年,战火肯定会烧到京师,咱们父子不能深陷险地,正好现在有了钱,可以离开京师去江南,在那里过上富足太平的生活。” 听了陈越的话,陈江河半天没有言语。感受着父亲的沉默,陈越的心忐忑了起来。 “我这些年虽然昏昏噩噩,可也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现在脑子清醒了起来,把以前听到的消息归纳了起来,才向父亲提出这样的建议。”害怕父亲会怀疑脑袋刚好的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陈越解释道。 “阿越啊,你可知道咱们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陈江河却没有理会陈越的解释,而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呃......”陈越愣了一下,方道:“咱们陈家是军户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大明的军人。” “你知道就好!”陈江河冷哼了一声,道:“想咱们先祖志恒公,本是永乐爷麾下一小卒,追随着永乐爷南征北战,参加了靖难的历次战役。这才累功被封为指挥使,世袭百户。 这大明二百多年来,咱们陈家世代都是大明的军人,吃着朝廷的饷,为扫平反贼鞑虏南征北战。你爷爷做到了京营游击将军,可是为了报效朝廷,不惜离开太平的北京,跟随监军道张春千里增援辽东,在大凌河之战中阵亡。 咱们陈家可以说是世代英烈、一门忠贞,若是太平时节也还罢了,如今天下动荡,正是咱们报效朝廷之时。大明供养了咱们两百多年,你我父子自当精忠报国,又岂能一走了之?” “啊!”陈越被陈江河的话震的目瞪口呆,竟有如此迂腐之人!明朝灭亡之时,有无数的文成武将哭着喊着投降,或投降于李闯,或降于满清,或先降李闯后降满清,也没见人家有愧疚之情啊!你一个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破落军户,倒说起了精忠报国,你以为你是岳鹏举啊!即使是岳鹏举,还不是冤死在了风波亭!而大明的崇祯皇帝乃至后来的弘光帝又比赵构好多少呢? 可是腹诽之余,陈越心里也不禁有丝丝的感动。正是有了如此迂腐之人,华夏民族才继往不绝、传承不断,哪怕是膻腥盘踞了中原,前有淮右布衣亮剑滁州、后有孙大炮屡败屡战,每一次都驱逐了鞑虏、恢复了华夏。 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吧,在另一个时空中,若真是民族到了危亡之际,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警察,也必然毅然的扛起钢枪奔赴战场! 突然间,陈越理解了父亲的选择。父亲是一个军人,一个纯粹的军人,一个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军人,可这样的人却是这世间最为可爱的人。虽然陈越不赞成父亲的愚忠行为,可也不得不敬佩他的为人。 陈越知道,这样的人都非常的固执,一旦做出选择,将再非言语所能动摇。自己在这个世界就这样一个亲人,既然劝说不了他就和他一起面对吧! 下定了决心之后,陈越的心平定了下来。既然劝说不了父亲,那就唯有尽自己的努力使父子俩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 好在现在有了一笔不小的银子,也就有了辗转腾挪的资本。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尽快的提升父子俩的实力,好拥有生存下来的资本。要尽快提升父亲的职位,京营总旗,手下二三十个军户,这个职位太低,至少要提升到千户的职位,然手再养上百十个家丁才行! 然后就是赚钱,手里的这点银子只是些死钱,根本经不住花。而以后随着父亲军职的提升,更需要大笔的银子来养军。可能有的同学会说,养军不是朝廷的事吗?不不不,朝廷虽然会拨发军饷不假,可是那点银子经过上下盘剥之后,到了士兵的手里已经所剩无几,连吃饱肚子都不能。所以明末的军队是非常的贫穷,绝大部分人穿的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军队能上战场打仗吗?自然是不能的,所以朝廷的军队才屡战屡败。而为了能打仗,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将领们便自己花银子训练家丁,当然这银子还是从普通军户身上克扣而来的。 所以一个将领实力的大小,不在于他手下的军队有多少,而在于他养了多少家丁。拿宁远总兵吴三桂来说,其手下的兵力达四万之多,可是其中真正的家丁也才一千余人。可是就靠着这一千余家丁,吴三桂现在实力已经隐隐然位列众军之首,其镇守的宁远成为了辽西最后的屏障。 所以既然父亲矢志为朝廷尽忠,要想生存下来,要想建功立业,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家丁队伍。这一切都要有大量的钱财支持才行。而以自家这些年的贫困来看,父亲陈江河并无赚钱的本事,这一切都要着落在自己头上。 这一刻,陈越觉得压力山大! 第十二章 喜气洋洋陈江河 天还未明,陈越习惯性的听到父亲起床后叮叮咣咣的声音,下意识的拉被子蒙住头,继续酣睡。紧跟着脑袋一凉,被子已经被父亲一把掀起。 “快起来了,跟我练功去!”陈江河在陈越耳边大吼着。 “往日里怎么没叫我起这么早,也没练功。”陈越嘟囔着,抹黑穿着衣服。 “往日你还是个傻子呢,怎么?要不要我再给你脑袋上来一下!”陈江河不耐烦的吼道,陈越只能选择闭上了嘴巴。 父子二人来到院中,陈江河先让陈越练了一会儿拳脚,然后把墙角两只堆满了灰尘的石锁提了过来,让陈越举着石锁扎起了马步。 每只石锁重四十余斤,以陈越的力气双手提起毫无问题,就是双手平举也能举个一刻钟。可是,陈江河要求他扎起马步举石锁,这种难度无疑大了许多。陈越举了半刻钟的时间,就觉得双臂发抖,双腿直打哆嗦。 “扎好了!”一条棍子抽了过来,抽打在陈越的大腿上,陈越一个激灵,连忙扎好马步。一刻钟过去了,当陈越终于能放下石锁时,就觉得手臂发麻,两条大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给老子练练枪法,看看还能记得多少?”一条白蜡杆扔了过来,陈越连忙伸手抄起,舞动了起来,只见得白光闪闪,院中变幻出条条枪影。陈越凝神静气,把记忆中的枪法尽数施展。 “马马虎虎,看来还没有忘光。”陈江河点点头,随手指点了几下,陈越依言改正,出枪果然顺畅了许多。 “杨家梨花枪,共有三十六式,变幻莫测,神妙无穷,实乃天下第一等枪术。不过咱们并非江湖人士,习练枪法为的是上阵杀敌,战场上讲究阵列而战,一些花哨的招式就用不上。所以咱们练枪其实就三点,快,准,狠! 出枪只有迅疾,才能在敌人武器之前刺入敌人身体;只有出枪够准,才能刺中敌人要害,使其失去反击能力;战场之上敌人多半会身穿盔甲,像满鞑多披重甲,只有够狠,才能刺破重甲的防御! 以后你这些套路就不要练了,每日里只对着靶子出枪一千次即可!” 一千次啊!陈越就觉得眼前一黑,那可要练到什么时候! “怕什么怕?老子会陪着你一起练!”陈江河的话更是让陈越眼前发黑,有他的监督,想偷懒都不行。 院墙上用石炭画了两个圈圈当作靶子,父子二人一人拿着一条没有枪头的白蜡杆,对着圈圈一次次的发起了冲击……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接连响起,惊的隔壁军户杜渊的妻子从梦中惊醒。 “当家的,醒醒,听听是什么声音。”杜妻推着酣睡的丈夫。 杜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侧耳听了一下,“还能是什么声音,‘啪啪啪’呗,怎么昨夜没有喂饱你啊,又想要?”杜渊说着来了兴致,伸手向妻子肥硕的臀部摸去。 “死鬼,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隔壁就陈家父子两个光棍,和谁‘啪啪啪’啊!”杜妻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开了丈夫的咸猪手。 “也是啊!不过不管他们,咱们先‘啪啪啪’再说。”杜渊翻起身来,把妻子肥硕的身子压住,色迷迷的说道。 …… “马哥你早啊,我带阿越去吃早餐呢。阿越,这是你马大爷,快打招呼!”练过功后,陈江河没有再亲自做饭,而是决定带儿子去吃早餐。一路上满面春风的和人打着招呼,脸上的喜色仿佛溢出来一样。 “大陈啊,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老马头停下了脚步,问道。 “哈哈,喜事啊马哥,我儿子阿越的病好了!”陈江河一把拉住老马头的手掌上下摇晃着。 “病好了好啊,什么?你是说傻子,不,阿越他?”老马头震惊的问道。 “是啊,阿越他的脑袋好了,变成和以前一样了。来啊,阿越,快和马大爷打招呼。”陈江河喜气洋洋的说着。 于是,陈越只能苦笑着走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和老马头招呼,好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真好,真好!”老马头看着眉目清楚举止正常的陈越,嘴里赞叹道,“我就说嘛,阿越肯定正常了,前天我还见这孩子去街上卖木马呢。我说江河啊,这可是个大喜事啊,你得摆一桌庆祝庆祝。” “摆摆摆,肯定摆,到时第一个邀请马哥您参加。”陈江河点头赞同道。 “江河哥,阿越真的好了!”杜渊从院门伸出头,冲着陈江河大声嚷嚷道。他是陈江河手下的军户,又是陈家的邻居,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也没少帮陈家的忙,有很多次陈越饥肠辘辘的时候,杜妻都会给他拿上一个半个的饼子。 “当然好了,刚才我还和阿越一起练枪呢。”陈江河眉开眼笑道。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阿越只是得了离魂症,早晚有一天他的魂魄会找回来的。”杜渊高兴的搓着双手,巴巴的在一边说着,他平日里最爱吹嘘八卦,这下算是有了新的话题。 陈越无奈的跟在陈江河的后面,看着他满面春风的和人打着招呼,同时把儿子好了的事情宣告出去,再接受着别人的祝贺。从家里到张婶包子铺,短短的不到一里的距离,他们俩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江河,阿越,阿越他真的好了!”来到包子铺,还未等陈江河开口,张婶欣喜的迎了过来。 “哈哈,阿娟你都知道了啊!好了,阿越好了!”陈江河高兴的合不拢嘴。张婶闺名娟儿,只有相熟的人才会知道。 “昨天我就觉得阿越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想到真的好了。”张婶由衷的高兴道,伸手拉着陈越让他坐到桌子旁,连声的吩咐女儿张秀儿端上包子来。陈越能够恢复正常,恐怕张婶是除陈江河以外最高兴的人了。 陈越微笑着坐下来,看着风韵犹存的张婶和有些苍老却雄姿豪迈的父亲陈江河,突然觉得他们是那样的般配,而和他们在一起坐在包子铺里竟然有了家一般的感觉,就连张秀儿都不那么可恶了。 张秀儿脸色不自然的端着包子过来,低声和陈江河打着招呼,复杂的眼神看了陈越一眼,转身忙活去了。 “秀儿越来越漂亮了。”陈江河的夸赞声传来,让张秀儿的心更加的复杂了。 张秀儿知道陈江河和母亲一直在商量着,想让自己嫁给陈越,以前自己还可以以不愿嫁给一个傻子为借口抵死不从,可现在既然陈越变成了正常人,自己还有什么借口推托?虽然陈越变的正常了,虽然陈越长得挺拔俊逸样子没得说,可是在张秀儿心里并非良配。张秀儿并不甘心嫁给个武夫,以后子子孙孙都当军户,她要嫁就嫁个读书人,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个官太太,子孙后代也都是官宦子弟! 第十三章 人市 和张婶儿说了会儿话,吃了几个包子之后,陈江河便离开了包子铺,他要去铁匠铺辞工。既然儿子已经好了,又弄到了一大笔银子,那就没必要再像往日那么操劳了。况且与其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寻些其他营生,反正现在本钱有的是。 “你好好在家呆着,不要和吴良那些人瞎混......”习惯性的吩咐着陈越,然后想起儿子已经正常了,陈江河自失的一笑,便抬脚离开了。 和忙碌的张婶儿打了招呼,故意趾高气扬的从张秀儿身边走过,陈越也离开了包子铺。看着陈越吊儿郎当的背影,张秀儿暗地里呸了一口,满脸微笑的招呼刚进门的吕秀才了。 出了包子铺,陈越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决定来个大采购!现在家里空荡荡的,连个吃饭的桌子都没有,这如何能行! 怀里的银票面额太大,陈越决定先去钱庄兑换些小额的以及一些散碎银两。在宣武门大街上就有一家汇通钱庄,倒是不用走太远。陈越手里的银票都是汇通钱庄开的银票,不记名见票即兑,钱庄的人不管银票原来的主人是谁,他们只认银票不认人,这倒让陈越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像后世的抢劫犯一样,抢了银行的钱却没法花。 钱庄的掌柜和伙计态度很友好,丝毫没有因陈越衣服破烂而露出异样颜色,这让陈越一下子对他们大生好感来。 把一张百两银票兑换为十两五两和一两的,又换了一些散碎银两,陈越便出了这家汇通钱庄。回首看看装潢高档的钱庄,再看看身上的破衣烂衫,陈越决定第一步就是先购买几套崭新的衣衫。 不远处就有一家成衣铺,陈越迈步进去,给自己购买了两套崭新的衣服,里面贴身穿的白布内衫、孺裤,外面罩着的直缀长袍,颜色选了天青色,然后是牛皮做的薄底快靴,穿戴后之后站在巨大的铜镜前,陈越简直快要认不出自己。 自己选了两套崭新的衣衫,陈越自然不能忘了父亲陈江河。不过陈江河乃是军中总旗,自然不能穿自己这种长袍直缀服饰。陈越便为他选了两套内衣孺裤,以及对襟罩甲(不过罩甲上并没有甲叶,这种是军士乃至百姓都喜欢穿的军便服),长腰军靴。京师的军兵数万,兵部每三年才会下发一套军服,一套军服穿三年会穿成什么模样可想而知。对于贫困的士兵来说,他们根本没有钱置办衣服只能凑合,可是对于各级军官来说,他们自然不愿穿的破破烂烂的丢人,于是便自己花钱购置军服。所以大多数成衣店里便备有军服,做的就是京营军官们的生意。 穿上崭新的衣服,原来的那套破衣烂衫自然随意的丢弃了,把剩下的那套衣服以及父亲的两套罩甲吩咐伙计包装起来,留下地址让伙计一会儿给送到家里,陈越便起身离开了成衣铺。四套衣服才花了二两银子,实在是便宜! 接下来的这个上午,就是采购,疯狂的采购。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茶壶水杯,一切都要买。客厅里的八仙桌以及配套的椅子,隔断内外间的屏风,马桶痰盂,家里需要的日常物品买了个齐全,陈越这才住了手。 抬起头打量了所处的环境,这才惊讶的发现竟然越过了宣武门来到了北京外城。 所有采购的货物都吩咐了店家下午送家,这年代的商家都很实诚,不会出现收了钱不送货的事情。空着手的陈越决定在城中好好转转,好感受感受几百年前的古都胜景。 按理说,作为一国之都,北京城应该是天下间最为繁华的地方,可是自从出了宣武门来到外城,陈越根本没有感受到哪里有繁华的地方。低矮的建筑,街道上污水横流,行人倒是不少,却大都面带菜色满脸愁容,一道宣武门好像把北京隔断为两个世界,宣武门以北的内城穷人虽然不少,依着打扮倒是还能看得,而宣武门以南的外城,则好像都是穷人的世界,陈越一路行来,见到的多是破衣烂衫的百姓,少有衣着锦绣者。其实陈越不知道的是,内城里居住的多是皇亲国戚、勋贵人家、朝廷官员、士绅人家,商人大贾,以及京营官兵及家属。而外城则是居住的大都是普通百姓,特别是最近这些年来,辽东的满清连年入寇,屡屡破关洗劫,京畿之地已经被满清打的稀烂,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被当作牛马一样抓到了东北当奴隶,而为了逃避满清的抢劫屠戮,也有大量的百姓选择逃到了北京,寄希望这座大明的都城保住他们的身价性命。 新入城的百姓除了少数有钱者可以在内城购置宅院,其他人只能在外城讨生活,或者租赁居所,或者是干脆搭个棚屋躲避风雨。男人去码头去市场给人当苦力,女人给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艰难的度日。有过不下去者,便卖儿卖女,在外城便有数处人市,陈越恰巧走过了一个。 “这位少爷,需不需要侍女丫鬟,我这里有上好的货色,都是二八芳龄,貌美体柔。”一个露着龅牙满脸猥琐的男子在陈越耳边啰嗦着。 陈越抬头看去,就见到十几个破衣烂衫的少女哆哆嗦嗦的挤在那里,任凭别人挑拣。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女孩,陈越心中恻然,他从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到这种贩卖人口的惨状。这些女孩大都是家破人亡才沦落到如此境地,若是命好些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侍女,或被卖到普通人家当作童养媳,若是命差的话只能沦落到青楼妓院了。 看着这些女孩陈越心中极不落忍,可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即使能救了几个也救不了所有的人。 陈越长叹一声就要转身离去,却一下子又停下来脚步。既然选择了和父亲留在北京,就要尽快增强自家的实力。可是家中只有父子二人,连个家丁都没有。既然如此,何不买几个少年,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的家丁?自己把他们从苦难中救出,给他们饭吃衣服穿,再训练他们武艺,这种情况下培养的家丁应该是最忠诚的吧! 第十四章 少年吴平 “这位少爷,可是看中了哪个女孩?”见陈越停下来脚步,那个龅牙男大喜。 “你手里有没有男孩,就是那种十二岁到十五六的男孩?”陈越问道。 “啊!”龅牙男愣了一下,没想到陈越不是照顾自己的生意。看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却喜欢男风,龅牙男暗暗腹诽鄙视着。 “猪头,猪头,生意来了!”龅牙男冲着东边大喊了两声,便不再理睬陈越了。 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汉子闻声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冲着陈越微笑。 “这位少爷,想买十来岁的男孩吗?这边请。” 陈越点点头,便跟着他来到了一间破茅屋,透过敞开的屋门,看到里面挤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我这里都是十岁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年,长得大多数眉清目秀,用来做书童内侍再合适不过。”这个叫“猪头”的男人色迷迷的用一副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的口气对陈越道。 竟然是卖luan童的地方!陈越一下子皱起眉头,扭头转身就走。在大明,特别是士大夫官员之中,男风甚胜,很多官员就喜欢买些年龄小的男孩子当luan童,于是便有人专门做这样的生意。 “这位老爷,请把我买走吧!”陈越刚要离开,一个男孩高声叫着,突然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要造反不成!”“猪头”见状大怒,飞起一脚踹在了那个男孩的胸口,一下子就把他踹倒在地。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消瘦,面目清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不羁的眼神,绝望,愤怒,仔细看去又带着一丝丝哀怜。 这是一个有复杂的身世的少年,陈越心中涌起了这样的想法,于是便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 “这位老爷,请买我走吧,我力气很大,也读过书认识字,会做很多事情!”男孩趴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一丝丝血迹从他嘴边流下。 “小王八蛋,反了你了。没有爷爷的同意你哪也去不成!”“猪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鞭子,使劲往男孩身上抽去,直打的男孩衣衫破裂,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男孩强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只把希翼的目光看向了陈越。 “住手吧!”陈越呵斥了一声,“猪头”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鞭子。 “这个男孩多少钱?我买了。”陈越淡淡的问道。 “猪头”脸色一变,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然后陪着笑脸道:“这位少爷,其他男孩你选哪个都行,这个不卖。” “为什么?”陈越诧异的问道。 “这个……”“猪头”只是满脸堆笑,却不愿说出什么原因。 “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那男孩翻起身来叫道,“猪头”刚要回身用鞭子抽打时,却见到那男孩捡起了地上的一片瓦片,用力在自己额头划过,一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他的额头,鲜血洇了出来,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你娘!”“猪头”见状心疼的跳了起来,想要暴力抽打男孩,却为男孩阴狠的眼神所慑,竟不敢继续抽打。 陈越也是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男孩为何会做出如此暴虐之举,而且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罢了,罢了。”“猪头”长叹了一声,扔下了手中的鞭子,“就把你卖给这位少爷吧,只是,你划破了这张脸,这位少爷还肯买吗?”说着把眼睛看向了陈越。 “开个价吧!”陈越淡淡的道。少年脸上有个伤疤不算什么,让他感兴趣的是这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使出这样的激烈手段。 “本来上好的‘相公’,最少能卖二三十两银子,现在破了相算我倒霉,就卖你五两银子吧。”“猪头”一脸肉痛的对陈越道。 陈越没有再言语,掏出了五两银子扔到了他的怀里,猪头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颠了颠手中的银锭,从怀里摸出一份身契来,递到了陈越手中。 陈越低头看了看,上面盖着顺天府衙门的大印,有这身契在手,自己就成了这叫阿平的少年的主人,从此对他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说说吧,为什么非要让我买了你,为什么划破自己的脸?”走到一处僻静之地,陈越站住了脚,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道。 “少爷你是好人!”阿平低着头说道,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了刚才那种决绝的模样。 “你这么厉害啊,一眼就能看出好人坏人!”陈越没好气的笑道。 “其他人来买我们都是为了买luan童,只有,只有少爷您不是!” 陈越一下子明白了,“猪头”做的就是卖luan童给大户人家的生意,怪不得他手下大部分男童都是眉清目秀,而这阿平不愿给人当luan童,又见到自己对luan童没有兴趣,这才拼命想让自己把他买走。 “那你也不用自残啊?还有,这猪头为啥一开始不愿把你卖给我啊?”陈越问道。 “这该死的猪头,他,他就是个变态!”阿平脸色微红,愤愤的骂道。 从阿平愤愤的话语中,陈越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那猪头也喜欢男风,他手下的每个男童都要让他先过一手,因为还没有得手阿平,他自然不愿把阿平卖掉。而阿平知道自己将逃不过猪头的毒手,这才拼了命来想让对男风没有兴趣的陈越把自己买走。 “少爷,请您救救我的姐姐吧!”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熟悉了起来。见到陈越态度和蔼,阿平壮起了胆子,突然跪在地上,向着陈越连连磕头。 “你姐姐,她怎么了?”陈越皱起眉头,没想到买个家丁竟然买出了麻烦来。 “他们,他们要把我姐姐卖给妓院,再晚了就来不及了!”阿平跪在地上,一脸祈求的看着陈越。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剩了姐姐一个亲人,他怎么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进入到那种地方。可年幼的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又如何能拯救姐姐,如今唯有寄希望这个新主人,希望他能够帮着自己把姐姐从火坑里救出。 “只要少爷您能救出我姐姐,我吴平这辈子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拼死报答您!”少年吴平双目流着泪,对陈越发出了自己的誓言。 第十五章 家丁 在吴平的带领下,陈越向着菜市大街走去。据吴平所说,他和姐姐就是在那里分开的。一路上吴平向陈越讲述了他的身世。 吴平是河南开封人,父亲是举人身份,家境殷实、在开封颇有名望。然而李闯三次攻城,滔滔黄河之水改变了一切,一家数十口死的仅剩六口人,父亲嫡母,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及吴平和他姐姐。逃到河北之后,父亲带着一家人前往京师,想寻找曾经的同年谋个饭碗,然而还未等到达京师,父亲就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把父亲草草掩埋之后,一家五口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京师,谁知父亲的同年已经调到了外地任职,银钱花尽的一家人在京师顿时傻了眼。吴平和姐姐本是庶出,嫡母便生出其他心思,为了自己母子三人的活命,把吴平和他姐姐卖给了人贩子。 说到嫡母卖掉自己和姐姐的行为,吴平眼睛里闪出一丝厉色来。 在这个乱世之中,像吴平姐弟俩这么悲惨的不止一家,陈越听过之后也只是心中微微一叹。他并非圣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这个世界身世凄惨的人实在太多,他救不过来也不愿一一去拯救。只要自己和父亲陈江河能活得好活的太平就好,这就是陈越现在的想法。 之所以答应吴平去救他姐姐,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彻底收服吴平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虽然吴平现在卖身为自己的奴仆,可是一个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奴仆和一个三心二意的奴仆不一样的。第二个原因是,看吴平清秀的长相,他的姐姐应该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自己家中就父子两个光棍,连洗衣做饭都得亲力亲为,有一个漂亮的丫鬟洗衣做饭铺床叠被,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来到了菜市大街,经过一番打听之后,陈越终于找到了买了吴平姐姐的那个人贩子,幸运的是吴平的姐姐还没有被卖到妓院。 “什么?五百两银子!”陈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在这个乱世,人命如草芥一般,一个相貌清秀的丫鬟也就十来两银子,他怎么敢对自己狮子大开口!虽然吴平的姐姐长得很漂亮,亭亭玉立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可也不值这么多啊! “这位公子你请看,二八芳龄,貌美如花,最难得的是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女孩若是卖到青楼,稍加调教,肯定是头牌,比之秦淮八艳的陈圆圆也差不到哪里!你知道陈圆圆的身价吗?田国丈从江南赎她时可是花了两万两银子!”这名长着酒糟鼻的人贩子高昂着头,用下巴对着陈越,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可是,可是当初嫡母卖我姐姐的时候,才卖了二十两银子啊!”吴平忍不住叫道。姐姐就在那里垂泪欲滴的看着自己,让吴平非常的心痛。 “我养她这两日不得花钱啊?我给她绫罗绸缎穿不得花钱啊?再说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没有五百两银子免谈!”酒糟鼻不耐烦的道。 “可是......”吴平叫着还要争辩,陈越一把拉着他转身就走。 “弟弟,你以后跟着这位公子好好做事,莫偷懒!”见弟弟被拉走,吴平的姐姐吴婉儿热泪奔涌,冲着弟弟高声吩咐着。 “姐姐,姐姐!”吴平挣扎着不住回头,一边向陈越哀求着:“求少爷救救我姐姐吧!” “我现在没有带这么多银子,等回家再说!”陈越的话让吴平又生出了希望,于是乖乖的跟在了陈越的后面。 回到家里,父亲陈江河已经回来了,整治了一大桌菜肴正等着自己。自己在各个店铺采购的东西已经送了过来,满满腾腾的摆满了屋子。 “回来了啊!这位是?”见儿子回来,陈江河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新买的仆人,叫吴平。吴平,快拜见老爷。”陈越微笑着道。 “吴平见过老爷!”吴平很机灵,早就跪倒在地磕头。 “起来吧!脸上怎么弄得?”陈江河随口吩咐道,他也曾经富贵过,对于使奴唤婢这种事习以为常,现在家里有钱了,对儿子买了个仆役回来并不感到意外。 “一会儿我再对父亲说,咱们先吃饭吧。”陈越挥挥手让吴平站到一边。 新买的饭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鸡鸭鱼肉一样俱全,看得陈越口水直流食指大动。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吴平站在一旁倒酒盛饭,小心侍候着。 下午的时候,陈越又带着吴平上了街,再次去外城人贩子那里,陈越又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两个十四五来岁的少年,一个叫狗子,一个叫石头。让吴平失望的是,陈越并没有拿银子去赎买他的姐姐。其实上午被陈越带回家后,吴平就对赎出姐姐不再报幻想,看陈家的情形根本不像能拿出数百两银子赎人的景象。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三个仆人一字排开,由家主陈江河对他们训话。 “你们既然卖身到我陈家,以后就是我陈家的下人。我陈家规矩不是很多,有三条你们要谨记。 一是不可做出背主之事,管好自己的嘴,对任何外人不得泄露本府的事情。违者乱棍打死。 二是手脚要干净,不许偷窃,不许损公肥私,违者乱棍打死。 三是各守本分,干好自己的活计,不许争斗闹事,不许多嘴多舌,有失本分者,杖责。” 陈江河气势很足,两条打死一条杖责骇的三个少年脸色发白。 “还有,既然你们进入了我陈家,你们原来的姓氏就不能再用,一律改作姓陈。至于名字就由少爷给你们取吧。”陈江河说完,背着双手走开了。 “你原来叫吴平,现在就改为陈平吧。”见父亲撒手不管,陈越只要接下了这个取名的任务,“至于你原来叫狗子,你长得比较黑,就叫陈默吧。”默者黑狗也,正好符合他的原名。 “你叫石头,以后就叫陈岩吧。”陈越对最后一个少年道。 陈平,陈默,陈岩,陈家三大家丁横空出世! 第十六章 救人 陈家就三间瓦房,一间是陈家父子住着,一间是客厅,另外一间则是厨房兼杂货间。父子两人住着还算宽敞,再加上三个仆役就颇为紧张了。三个少年只好住到了厨房睡在干草上,好在尚且是十月初,气候不是太冷,还能凑合。 父子二人相邻而卧,说起了话语。陈越向父亲提议再建几间厢房,陈江河表示同意。 “要建就建东西两排各三间厢房。京营里有的是人手,回头我喊上几十个来帮忙,几天的功夫就能建好。咱们只要采买些砖瓦木料,再管这些兵痞吃几顿饱饭就好,花不了多少银子。”陈江河道。 “你要小心些麻杆和吴良,提防他们会使出什么阴招。”家里有了钱,可是这钱到底来路不正,让陈江河隐隐有些不安。 “不用怕,本就是见不得光的钱,咱们不过是黑吃黑而已,晾他们俩也不敢声张出去。不过爹爹你想好怎么和别人说咱家有钱这件事了吗?”陈越安慰了父亲,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突然乍富,势必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没有一个比较好的说辞,势必引起别人的怀疑。 “有什么好想的,咱家又不是一直这么贫困,前几年还是大户人家呢,我就和人说不得已卖了祖传的宝贝不就行了。”陈江河不以为然道。 “爹爹高明!”陈越连忙竖起了大拇哥,可惜黑暗中陈江河看不到。 父子俩随意聊着,没过一会儿,陈江河便打着惊天动地的呼噜睡了过去。 见父亲睡熟,陈越悄悄地下了床,来到了厨房,拍醒熟睡的陈平,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陈平大惊,畏畏缩缩的跟在陈越身后,难道自己看错了这个主人,他也是喜欢男风的,要对自己行非礼之事?陈平的心里极度恐惧,一边跟陈越走着,一边暗暗寻思着该如何躲过毒手。 陈越没有想到陈平想的这么复杂这么龌蹉,他只是打算趁夜带着陈平去救他的姐姐。虽然陈平年龄尚小干不了什么,可是他身上有股子狠劲,又是去营救他的姐姐,关键时刻能帮忙放个哨。 当酒糟鼻提出五百两银子的赎身钱之后,陈越就放弃了花钱赎买陈平的姐姐的主意。他现在总共就一千多两银子,拿出将近一半的钱去救一个不相识的女子他还没有那么伟大。可是陈越已经答应了陈平,就要说到做到,钱不能解决的事情那就用武力好了。 陈越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性格相对穿越前已经很是暴虐,曾经凡事讲证据的警察,变成了如今能用武力解决就不愿动其他心思的武夫。也许是受这具身体原来的性格影响吧。 拿出一方黑巾蒙在脸上,陈越带着陈平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半夜的京城静悄悄的,完全不像后世那种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偶有楼宇灯火闪烁,伴随着丝竹靡靡之声,陈越知道那里是夜间工作的青楼妓院。 夜晚的京城九门关门上锁,宣武门也不例外。要想去外城营救陈平的姐姐,就必须翻越高大的城墙。 陈越带着陈平顺着马道向城墙上摸去,行走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处。陈平这才知道是去搭救他的姐姐,满心的惊惧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 并没有敌军兵临京城城下,京城守军也没有进入临战状态,作为内城城门的守军,城头的士兵都躲在城门楼里围着炉火呼呼大睡,连一个值岗放哨的都没有。 陈越从背上取下携带的绳索,一头紧紧的绑在城墙垛口,然后抛下了城去。 “你自己能下去吗?”陈越小声的问陈平。 陈平无声的点点头,跃上垛口拉着绳索荡了下去,身手竟然很是敏捷。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楼透出的灯火,陈越也拉着绳索跃下了城墙。 循着记忆来到上午赎人的院落,陈越示意陈平在外面守着把风,自己悄悄地翻墙跳了进去。陈平这孩子虽然有股狠劲,毕竟年龄尚小,还不适合打打杀杀。 脚刚一落地,陈越便摸出了腰间藏着的枪头,意料中的恶狗扑来并没有出现,陈越直起了身子,打量着院内的情形。 三间主屋,东西两边是厢房,厢房里住的是被贩卖的女孩,陈越上午打量过,约有十来人。主屋里住的自然是人贩子酒糟鼻,还有他豢养的三个打手。可是这么晚了,为何其中一间房屋还未熄灯? 有隐隐的喘息声呻吟声传来,陈越仔细聆听,一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愿遭遇到这种事情的不是那陈平的姐姐,要是那样实在太可惜了。 悄悄地摸到亮灯的房间窗前,用手指戳破窗纸,定睛看去,就见到一支蜡烛摆放在桌子上,床上红浪翻滚,两具黑白分明的躯体正纠缠在一起。 烛光闪烁,陈越看不清床上女子的脸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陈平的姐姐。见两人激战正酣,便悄悄来到另一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呼噜声惊天动地,这应该是那三个打手的房间吧。 陈越救人的办法很简单,打晕酒糟鼻和他的手下,救出所有遭难的女子! 用匕首轻轻拨开串着的门闩,用手推开一点点门缝,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响声,却被震天的呼噜声所掩盖。站在床前,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陈越隐约看到三个并排躺在了床上。 抬起门闩用力的砸了下去,一个打手脑袋一歪呼噜声顿时消失了。就在陈越如法炮制用门闩打晕第二个打手时,躺在里面的第三个打手突然惊醒。 “你是什么人?来人啊,杀人了!”他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陈越砸死了自己的同伴,吓得惊慌大叫了起来。 陈越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门闩照着他的后脑砸了下去,惊叫声嘎然而止。 “怎么回事?吴老二鬼叫啥?”酒糟鼻停下了动作,疑惑的抬起头侧耳听着动静。 陈越屏住呼吸静静的立在门外。 “草你娘的吴老二,干个女人也不让消停!”酒糟鼻正要继续时,发现下面竟然萎了,当下里不禁大怒,披了衣服起来就要找吴老二的晦气。 房门打开,刚伸出头来,等待他的却是一记闷棍...... “啊!”床上的女人尖声惊叫了起来,陈越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对着她比划着手中的门闩,尖叫声嘎然而止。 “你是什么人?”陈越冷冷的问道。 “我是,我是被卖到这里的。”女人惊恐的看着陈越脸上的黑布。 见她不是陈平的姐姐,陈越不禁松了口气。在屋子里四下翻腾着,很快在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打卖身契。 “你走吧,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冷冷的对着这个女人说了一句话,陈越把卖身契在蜡烛上点燃,看着火苗渐渐升起,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十七章 美妙 吴婉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和弟弟再次相见,更没想到能摆脱被卖到妓院的命运重获自由身。当看到弟弟时,她忍不住把弟弟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快走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陈越催促道,十多个女人逃出了酒糟鼻的宅院,若是酒糟鼻和他的打手醒来的话,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还是早早回家为好。 怯怯的看着蒙着黑布的陈越一眼,吴婉儿松开了怀中的弟弟,然而一只手却紧紧的攥着弟弟吴平的手掌。 陈越没有再理会他俩,带头向着宣武门而去。 在众人的身影刚消失,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现在酒糟鼻的门前,迈步进入了院子。 “真是没有经验啊,竟然留下了这么多活口!”陈江河叹了一声,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下一刻匕首重重的插入了昏迷的酒糟鼻胸口,闪身进入了另一个房间,用同样的手法在三个打手身上炮制了一番,搜寻了一番屋内的东西,把桌椅床铺推的七倒八歪布置了假的现场,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宣武门下,看着巍峨的城墙,吴婉儿在发愁。 “我,我爬不上去。”吴婉儿拉着绳索,却怎么也攀援不上,陈平力气小,背着她也无法再拉着绳子爬上城墙。 “来吧,我背你上去。”没奈何,陈越只能挺身而出,矮下身子示意吴婉儿上去。 吴婉儿脸蛋顿时飞红,她能接受弟弟背着自己,却怎么可以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碰触自己身体? “快点吧,酒糟鼻追上来就不好了。”陈越催促道。 吴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在了陈越的背上,双手攀着陈越的肩膀。 “搂紧一点儿!”陈越用绳索的下端把吴婉儿和自己捆在了一起,用双手交错拉着绳索,脚踩着城墙向上攀沿。 身后的女孩看似消瘦谁知却十分有料,隔着厚厚的衣服陈越依然能感受到后背上那两团绵软,心中便不由得一荡。若是用手去触摸的话,手感会非常不错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陈越都没有接触过女人,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初哥。虽然上学期间av看了不少,实战的经验却一点没有,和一个异性亲密接触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陈越只觉得一颗心都飘飘忽忽了起来。 吴婉儿的表现更加的不堪,她活了十六年,还从没有和除了父亲弟弟以外的异性有过肌肤接触。即使是好色如酒糟鼻的人贩子,为了把她卖个好价钱也不愿对她加以亵渎。可是现在,爬在了一个陌生男性的背上,身躯和他紧密贴在一起。感受着身下异性厚实的脊背,鼻子里闻着浓郁的男人气息,吴婉儿的心迷乱了起来,脸直红到耳根,脸蛋的热度简直能烫熟鸡蛋! 身体随着陈越在城墙上攀爬起伏,吴婉儿就觉得自己好像到了云端一般。当终于爬到了城墙,连着两人的绳子被解开时,吴婉儿就觉得双腿发软,根本站立不住。 “姐姐。”先头爬上了的陈平连忙扶住了吴婉儿,还以为姐姐是因为害怕而立不住脚。 身体脱离了接触,那种美妙的滋味消失了,陈越也禁不住怅然若失,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城门楼里值班的守军还睡的像死狗一样,于是便收了绳索,带着姐弟二人蹑手蹑脚的顺着马道下了城。 回到家中,陈越惊讶的发现屋子里亮着烛光,父亲陈江河面沉似水的看着自己。 “爹!”陈越有些心虚的叫了一声,有些发愁如何解释身后的女孩的事情。 “干得好事!”陈江河冷哼了一声,指挥着陈越和陈平把自己的那张床抬到外间,并用新买的屏风把内外分开。 “你先去里面睡吧,有事明天再说。”柔声吩咐了吴婉儿一声,又厉声呵斥自己的儿子,“小王八蛋,你往哪去呢,滚到外面和我睡一起!” 陈越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说我也没打算和她睡一起啊,我招谁惹谁了? 吴婉儿脸蛋羞红的向陈江河矜持一礼,躲到了里间再也没了声息。 “你也去睡吧!”陈江河又呵斥了一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陈平,便老神在在的躺在了床上。 “爹,你怎么也穿起了衣服?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和父亲抵足而眠,一股儿浓郁的脚臭扑鼻而来,陈越忍不住没话找话道。 “就在你带陈平出去的时候!闭嘴睡觉吧!”陈江河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一侧身震天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在脚臭和呼噜声的双重夹击下,陈越却怎么也睡不着,刚要翻身起来出去透口气,屁股却被父亲重重的跺了一脚,只能悲催的躺在那里。 一定要早日建几间厢房,好摆脱父亲的呼噜和脚臭!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陈越暗自下了决心。 翻了个身,面对着屏风方向,陈越突然意识到屏风的后面就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若是把她搂在怀里一起睡,脚臭和呼噜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神绪飘忽不知几万里,恍惚间觉得来到了一处房间,和那美人吴婉儿开始同床共枕,搂着怀里的酥软玉体嘴在娇脸上乱蹭着,陈越只觉得飘飘然幸福的无以自加,刚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却被人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起床,该练功了!”陈江河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魔音。 “爹,再让我睡一会儿,你的呼噜和脚臭搅得我一夜没有睡着。”陈越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忙活了半夜再加上失眠搞得他无比的疲惫。 “老子的脚臭吗?是哪个抱着老子的脚在乱啃?”陈江河冷冷的说道。 啊!陈越的脑袋凌乱了起来,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涌上心头,快步出门来到依然漆黑的庭院里,蹲在地上干呕着。 “起床了,小崽子们!”陈江河就像催命的无常一样,把陈平、陈默、陈岩三人挨个踹起,一个个的赶到院里开始练功! 第十八章 做饭难吃的吴婉儿 陈平、陈默、陈岩三人无精打采的站在院子里,在陈江河的指示下蹲着马步。入陈家的第一个晚上,躺在干草堆里的他们都没怎么睡着,激动、困惑、惶恐各种莫名的情绪困扰着他们。而陈平昨夜更是跟着陈越跑了半宿,又因为救出了姐姐激动的睡不着。现在刚刚五更天,天还没明就被撵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是哈欠连天。 慑于家主陈江河的淫威,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只能按着陈江河的动作示范扎着马步。不过看到陈越提着两只石锁扎马步时,一个个的心里顿时平衡了下来。 见三个家丁还算听话,陈江河满意的点点头。这三个人就是陈家未来的班底,也是陈家崛起的希望,陈江河自然要从严训练他们。体力、耐力、武技、枪法都要从头练起。好在这三个孩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正是学武的好时候,只要好好操练两年,就能在战场上派上很大用场! 陈越轻松的平举着两只石锁,扎马步的动作极为标准。力气、耐力、人的下盘的稳定,可以同时训练这三者。据陈江河所说,若是训练好了,在战阵之中任由敌人千军攻来,我自嵬然不动。陈越不知道爹爹是否说的夸张,不过他知道只是经过了几天的这种训练,自己的耐力就有了长远的提高。 两刻钟的时间之后,陈越放下了石锁,提起了木枪,冲着挂在墙上的木耙发起了冲刺。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隔壁的军户杜渊又一次被从梦中惊醒,骂了一声之后,把手放在妻子肥腻的臀部...... 三个家丁排成一排,在陈江河的指导下笨拙的练着拳脚,院墙边,陈越手提木枪,咬牙切齿的对着墙上的木耙发起了一次次的冲击。当吴婉儿起床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吴婉儿昨夜也未能睡好,时刻担心着会有一个人扑到自己床上。好在一夜过去了,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被庭院里的训练声吵醒,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俊俏的脸蛋上满是憔悴。 新来乍到的她还不了解这个家庭的情况,只知道弟弟被这户人家买了做下人,而自己被救了过来,身份也应该是个丫鬟吧。丫鬟就丫鬟,总比卖到青楼当窑姐要好! 既然是丫鬟的身份,就该做丫鬟的事情,家里的男人们都在练武,那么早饭就该自己做了。 草草的洗了把脸,吴婉儿来到了厨房,开始淘米洗菜。可是火炉不知怎么地灭了,她生了半天也点不着火,直弄得屋子里满是黑烟,直弄得白皙的脸庞上一道道黑灰。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庭院里光线渐渐变亮,有雾气升腾而起,弥漫着庭院的上空。哦,不对,不是雾,因为雾是白的,而这是黑烟。训练的众人纷纷回头,就看到厨房里黑烟弥漫,烟雾之中一个倩影正趴伏在地上,用力的吹着火炉的通风口。 陈平脸色发红,下意识的就想去帮姐姐点火,可是看着一脸严肃的陈江河,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刺什么刺,还不滚过去帮人家姑娘生火!”陈江河冲着儿子怒吼道。对儿子私自去搭救一个陌生女子的事情,陈江河极为不满。虽然这姑娘长的很俊,看起来也很懂事,可是她进了门自己又该如何向张婶解释?毕竟两人一直在私下商议陈越和张秀儿的婚事。陈江河下意识的认为儿子是为了姑娘的美色才去搭救,可是他又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儿媳? 陈越无辜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枪,来到了厨房帮着生火。 “我真的很笨,竟然怎么也生不着。”吴婉儿微红着脸,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这种烧煤的火炉本就难生火,你填的干柴太多了。”陈越仔细的看了一下,用手掏出一部分干柴,炉膛里顿时不再堵塞,伏地轻轻的吹了几口气,便有火苗升腾而起。 “谢谢你昨晚救了我!”吴婉儿矜持一礼,向着陈越郑重道谢。 “要谢就谢你弟弟阿平吧,是他央求我救你的。我家没有那么多银子,只有采用这种方法把你救出来。”陈越微笑道。 “可是会不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吴婉儿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担忧的问道。 “放心,还没有人敢到军户家里拿人。只要你不一个人出去,我包你无事,再说了,你的卖身契已经被我烧掉,他们即使找到了又如何证明你是他们的人?”陈越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 卖身契没了?自己竟然已经是自由身了,吴婉儿不由得又惊又喜。可是那又如何呢,家已经破了,父亲死了,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哥哥狠心把自己和弟弟卖掉了现在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唯一的弟弟还在这里做家丁,自己除了这里又能去哪呢? 吴婉儿人长得漂亮,做饭的手艺却很糟糕,米粥被她烧糊,菜肴炒得齁咸就像盐不需要花钱一样,一条鱼被煎的稀烂。 陈江河和陈越父子相对而坐,无言的看着桌上的饭菜。吴婉儿低垂着头站在一边,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吃饭吧。”陈江河淡淡的说了一句,低头开始往嘴里刨饭。陈越呆呆的垂着筷子,不知该如何下嘴。 陈平等三个小崽子吃的倒是挺欢,看得出来他们前段时日没少受苦,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不像陈家父子一样挑三拣四,让陈越不觉得有些羞愧,前几天还在为吃饱肚子而发愁,这才有钱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心里在忏悔,大口往嘴里扒拉着饭食,顿时觉得不那么难吃了。 人长得挺漂亮的,做饭却这么难吃,比张秀儿可差远了!还是娶张秀儿这样的朴实女子做儿媳来的踏实,瞥了一眼一边静静吃饭的吴婉儿,陈江河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至于这个吴婉儿,她要是无处可去留在家里就好,反正也不差她一口吃的,实在不行就给儿子当小妾好了。默不作声的,陈江河为吴婉儿的未来规划了方向。 第十九章 军姿和蜂窝煤 家里多了四口人,三间房子再也住不下了,陈江河便张罗着开建房子。吃过早饭之后便出门去了,他要去联系购买砖瓦木料,以及建房子的工匠。 陈越则准备带着三个家丁还有吴婉儿去购买几套衣服,三个家丁穿的都破衣烂衫的怎么能行,还有吴婉儿一身绫罗和这个家更不协调。先雇了一乘小轿让吴婉儿坐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曝光。陈越还不知道酒糟鼻一伙儿已经在昨晚被陈江河杀死,现在已经没人会来追索吴婉儿了。 一行人来到了成衣铺,陈越为三个家丁各购置了两套棉布的青布短襟服装,衣服完全符合他们家丁的身份。至于吴婉儿,则自己选了一套月白色镶着蓝边的棉布襦裙和对襟袄衫。陈越让她再多买一套时,她却说不如买些针线布匹,以后由自己做衣服。陈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到她做的早饭不由得深深的怀疑她的女红功底。 按照吴婉儿的要求,又再买了些针头线脑,布匹剪刀,在吴婉儿带着弟弟陈平逛杂货铺时,陈越自己则进了一边的书店,购买了些笔墨纸张,让家丁陈岩抱着。 回到家里,吴婉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陈越则开始按照自己的方法训练三个家丁。 陈江河训练的只是三个家丁的武技,而陈越知道一支军队要想有强大的战斗力,光靠武技是不行的,必须得有整体的配合。行止有矩、进退如一,只有这样才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陈越不太懂得训练军队的方法,现在只好按照警校时训练军姿的方法训练他们。等以后再看些兵书,向父亲陈江河讨教讨教,整理出一整套训练军队的方法。 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正步走,以及站军姿,在陈越的训练下,三个家丁开始了无聊枯燥的新兵训练。 和这种枯燥的训练相比,三个人更喜欢陈江河教给他们的扎马步、练拳脚的训练,起码没有这么枯燥无聊啊。 陈越提着一根棍子站在他们的身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纠正着他们的动作军姿,凡是军姿动作不标准者,不由分说的照屁股上就是一棍。这一刻,陈越自己仿佛变身为可恶的警校教练,把自己曾经经受过的痛苦加倍施加在了三个可怜的少年身上。 训练总是枯燥的,哪怕是身为教官也一样。喝令三个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除了眼睛以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许动,至少要保持这个动作半个时辰,陈越自己则回到了屋里,就见吴婉儿在忙碌的整理着屋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房间里好像变样了,比以前整洁了许多。 见陈越进来,吴婉儿抬头微笑了一下,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了。不愿打搅忙碌的吴婉儿,陈越搬了张椅子来到外面,把纸笔放在上面开始趴在椅子上作图,一边作图一边监督站军姿的三个家丁。 见到早上吴婉儿生火做饭的艰难,陈越决定设计出蜂窝煤机,以及和蜂窝煤球尺寸匹配的煤火炉。 后世普通家庭烧水做饭常用的蜂窝煤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这个时代烧煤都是烧的煤块。先把柴禾在炉膛里点燃,然后丢进去或大或小的煤块引燃,等煤块燃烧起来后再在上面烧水做饭。 煤块是从卖煤的店铺购买,是用煤粉掺上黏土做成的大块的球形块状,拿到家里敲碎,即可放在火炉里燃烧。 这种原始的火炉烧煤方式优点是火焰较大温度够高,缺点却非常多。一是太过费煤,据陈越的了解,做一顿饭至少要烧上三四斤的煤块,陈家每月都要购买二百多斤的煤块,这还是父子二人不怎么动火。煤块的价格是一文两斤,算下来一个普通的人家一个月下来至少要花一两百文钱在购买燃料上,若是冬天夜里需要点火取暖,,用在买煤的钱会更多。而若是用蜂窝煤,一块二斤重的煤球做一顿饭是用不完的,至少比原始的煤球省一半以上的煤。 原始的火炉烧煤方式第二个缺陷就是点火很麻烦,每当煤炉灭了都需要重新点燃,很多妇女每天早上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点燃火炉,直弄得屋里屋外黑烟滚滚,白皙的脸上都是灰迹。而烧蜂窝煤就不一样了,不用的时候可以用铁片把上面封住,下面的进风口也塞住,这样没有空气蜂窝煤就不会燃烧,下次再用时把铁片塞子取下即可。根本不需要每天都得点火。 陈越之所以设计制造蜂窝煤,并不只是为了讨吴婉儿的欢心,而是他打算做一番自己的生意。对,就是蜂窝煤生意。 家里虽然现在有一大笔银子,可是坐吃山空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必须有自己进钱的路子。看爹爹陈江河的样子,陈越就知道指望不上。要是他有挣钱的本事,自己父子何至于沦落到那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凄惶境地。那就只有自己来了。 世间赚钱的门路无外乎衣食住行,蜂窝煤用于点火做饭自然是和吃有关,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以它不需每日生火的方便,以及节省煤这两大优点,陈越可以预料的是必然会迅速让百姓们接受。一只煤球也许赚不了多少钱,可是北京却是一个拥有八九十万百姓的庞大城市啊,市场无比巨大。而且是独家垄断生意! 陈越可以想象若是垄断了整个北京的蜂窝煤生意,那将是多么庞大的财源,想想都让人激动。 可是陈越也知道,蜂窝煤的技术很简单,不论是煤球机还是煤炉制作起来没有多少难度,想做独门生意的话很难。而且以自家的实力也做不了垄断的生意。可是即使这样,只要能够做起来,哪怕是只占据几个街道的市场,也将财源滚滚而来。 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站军姿的三个少年,陈越提起笔来,在白纸上开始设计煤球机的图形。蜂窝煤陈越前世的时候经常见到,手工制作蜂窝煤的煤球机他也见过,这种简单的设计对他来说不是很难。 吴婉儿走出房门,疑惑的看着一动不动站着的弟弟陈平三人,再看向伏在椅子上作图的陈越。画的是什么东西啊,圈圈叉叉的看不明白,不过倒是很美观。 陈平艰难的站着,只觉得双腿麻木沉重的如同灌铅一般,又酸又痒,站着一动不动的滋味太过难受,好像有许多的蚂蚁在噬咬着自己,让他忍不住想动一动,哪怕是动一动脖子也好。可是他不敢,因为陈越已经有言在先,只要发现谁乱动,除了打十棍子以外,会罚多站一刻钟的时间。 时间应该到了吧,到了吧,陈默站在那里,就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我不能动,至少不能在陈平之前先动,陈默在心里对自己道。我一定得表现好,让两个主人都喜欢上我,我不能再过颠簸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在三人之中,唯有陈岩站的最为轻松,半天下来几乎一动不动,令陈越大为满意。能吃能睡,力大无穷,服从命令,是个憨货,也是个最好的士兵,这就是陈越对陈岩的评价。 第二十章 建房 中午的时候,陈江河回了家,他已经联系好卖砖瓦梁檩木料的商人,也找好了建房子的工匠。工匠不是旁人,大都是他手下的军户以及军中的几个泥瓦匠。 对陈越训练家丁军姿的做法,陈江河嗤之以鼻,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臭小子爱怎么折腾就由得他吧,只要三个家丁把自己教授的武技训练好。 下午时,各种建筑材料陆续送来,建筑工匠也都到齐,开始撤掉院墙打地基了。陈越收起画好的图纸,也带着三个家丁上来帮忙。 看着跑前跑后的陈越,军户们纷纷向陈江河道喜。 “陈大哥真是双喜临门啊,儿子好了,又建新房,眼看着陈家又兴盛了起来。”小旗官周文笑嘻嘻的对陈江河道。 “哈哈哈......”陈江河笑了起来,“儿子好起来倒是真喜事,至于建新房,想想都愧对祖宗。” “建新房不是好事吗?怎么会愧对祖宗啊!”小旗官郑明不解的问道。 “为了建新房,我把祖传的宝贝都卖了,”陈江河羞愧道,“想想都觉得对不起先人,可是不卖不行啊,阿越都这么大了,总要成家立业,以我的这点薪水怎么够给他盖房娶媳妇啊。” 一旁忙碌的陈越不禁偷偷的为父亲竖起大拇指,这一番话巧妙地把陈家突然有钱的事情圆了过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果然,听了陈江河的话后,众军户都释去了心头的疑惑。一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总旗突然要盖房子,家中还多了几个家丁,这让很多人大为不解,下意识的就想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家几年前可是很有钱,陈江河的父亲还是京营的游击将军,他们家有些祖传的宝贝倒是正常,没有才不可思议呢。对陈江河的解释,没有人认为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阿越长得这么俊,还发愁娶亲吗?要不考虑考虑我家那丫头怎么样?”小旗官肖玉刚看着帅气的陈越,越看越是喜欢。 “快省省吧,就你家那丑丫头,大腿比阿越的腰还粗!”周文狭促的取笑道。 “胖怎么啦,身体强壮能生养,干起活来男人都比不过她!”听到周文取笑自己的女儿,肖玉刚顿时不乐意了。 “都省省吧,陈大哥早就有打算了。”陈家的邻居,也是陈江河手下军户,杜渊忍不住说道。 “啊,阿越定亲了?是谁?”肖玉刚惊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秀儿啊,就是卖包子的张婶的女儿。”杜渊八卦道。 陈越就觉得眼前一黑,不由得怒视杜渊,编排谁不好,非要把张秀儿和自己编排到一起,不知道自己和张秀儿八字不合吗? “别乱说,”陈江河笑眯眯的阻止着杜渊,“没有下定,没有换八字,什么都没有呢。”虽然是否认,但是谁都能看到陈江河对这件事是满满的乐意。 “哈,到时陈大哥娶了张婶儿,阿越娶了张秀儿,这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吗!”周文叫道,众军户顿时一阵大笑。 一下午的时间,把原来的院墙撤除了,又打上了地基。到了黄昏时分,众人停了下来,开始吃饭。饭食是陈越带着几个人去买的,一大筐烤的金黄的炊饼,菜是水煮茴香豆以及咸菜嘎达,汤是吴婉儿熬糊了的大米粥。 都是贫苦军户,众人并不挑食,一个个手里夹着几个大饼,端起碗来喝的唏哩呼噜的。 三十多个男人一起忙活,房子建的很快,只用了八天时间,就垒起了一侧三间共六间厢房。用的是上好的青砖,墙垒的很快,就是上房顶需要一些时间,因为需要把大梁上起,然后在梁上钉檩条,檩条上钉椽子,椽子上面再钉木板。都是些精细的木工活。好在陈家要求不高,不需要再雕栏画柱。 做好木制房顶之后,就是铺瓦了,在木板上覆上掺着茅草的泥巴,然后再把红瓦盖在泥巴上,等泥巴干了以后,瓦和泥巴以及下面的木板就结为坚固的一体。 最后一天,铺好最后一片瓦片之后,陈越带着三个家丁,放起了大盘的鞭炮,惹得胡同里的孩子们奔跑欢呼,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 今天张婶早早的打了烊,带着女儿张秀儿前来帮忙,因为房子盖好之后,都要管工匠们好好吃上一顿,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凑合。张婶是带女儿帮着陈江河给工匠们做饭的。 看到张婶母女的到来,帮忙的军户发出阵阵的哄笑,笑的张婶脸色绯红,笑的张秀儿怒目连连。 吴婉儿感兴趣的看着张秀儿,难道这个清秀儿的少女就是自己将来的主母? 张秀儿很羞恼,她不希望众人老是把自己和陈越连在一起。哪个要嫁给他了,人家要嫁就要嫁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就像吕秀才那样。 张婶和张秀儿母女做饭很麻利,大盘的菜肴很快炒出来,由三个年轻的家丁端着送到外面。院子里摆着四张从邻居家借来的大方桌,军户工匠们围坐着开始大快朵颐。白嫩的豆腐,长长的豆芽,猪肉炖粉条,清炖土鸡,雪白的馒头管够,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军户们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这样好的东西,当下里连放在桌上的酒坛都顾不得碰,一个个的自顾自的往嘴里扒拉。 吴婉儿站在张秀儿身边打着下手,不停地请教着做饭的技巧,张秀儿则好为人师的指点着,两个女孩很快打得火热。对于比自己还要漂亮的吴婉儿,张秀儿并没有生出妒忌的心思,因为她根本不打算和陈越在一起,也就不认为吴婉儿是自己的威胁,相反吴婉儿的出现让她大松一口气,因为有了吴婉儿自己正好有了拒绝母亲让自己和陈越在一起的借口。 以为张秀儿会是自己未来的主母,吴婉儿则小意的奉承着,几句不着痕迹的夸赞使得张秀儿喜笑颜开,立刻把吴婉儿引为知己,当听到吴婉儿凄惨的身世时,张秀儿为之掬了一把难过的泪水。 看着两个打的火热的女孩,张婶儿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创业 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军户们才一个个的相互搀扶着踉跄离去。陈江河早就喝的不醒人事躺在了床上,陈越只好亲自带着三个家丁把喝醉了走不成道的军户一一送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想起看到的各个军户家中的情形,陈越不由得阵阵心酸。每一家都是那样的贫困,大人小孩都穿着破烂的衣衫,比陈家以前的光景好不了多少。朝廷下发的军饷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而且还经常的拖欠,军户们又没有其他手艺谋生,只能靠出卖苦力赚些铜钱,或靠妻子给人家当下人或者缝缝补补,艰难的度日。 大城市开销太大,柴米油盐啥都要钱,一日不干活就一日没有饭吃,可就是这样,这些军户们听说陈家要盖新房,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前来帮忙。他们不是为了巴结陈江河这个上官,而是平日里守望互助惯了的。都是世袭的军户,从好几辈子以前都属于一个总旗,谁家有事都得帮忙。 看着这些人,陈越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何不愿离开北京和自己一起去南方,因为这里就是家啊!这里有着无限的牵挂! 陈越决定得加快蜂窝煤生意的进程了,因为这生意需要大量的人手,在为自家赚钱的同时,也能给这些军户们找到稳定的活干,使他们结束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常挨饿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把画好的蜂窝煤球机以及煤火炉子的图纸再次修改了一遍,陈越便和已经醒酒的陈江河商议此事。 “卖煤球?那能赚什么钱!”陈江河疑惑不解的看着陈越,弄个赚钱的营生自然应该的,总不能坐吃山空,可是干啥也比卖煤球好啊,又脏又累还不赚钱! “爹爹,你看我这个不是一般的煤球,而是蜂窝煤,用它做饭又快又好,不需要每天生火这么麻烦,最关键的是省煤......”陈越巴拉巴拉的说着蜂窝煤的诸多好处,陈江河却听得一头雾水。 “好了好了,我也弄不懂你这什么蜂窝煤,你想做就去做吧。只是不能耽误每天的习武,咱们陈家要靠这身武艺立功名光宗耀祖呢!”陈江河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爹爹你不是一直在铁匠铺做事吗,你看看这两样东西你能不能做出来?”陈越把煤球机和煤炉的图纸递给了陈江河。 陈江河接过了图纸扫了一眼,轻蔑的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就这玩意啊,简单的很。老子在铁匠铺什么没打过?雁翅刀、凤尾箭,三眼铳,连环弩,你这玩意小意思,只需要半日的功夫就能给你打一套!” “那爹爹你现在就帮我去打!”陈越急切地说道。 “这玩意哪里用老子亲自打造,老张铁匠铺随便一个学徒都可以。”陈江河颇不乐意,他想着今天去给张婶儿帮忙,顺便说一下陈越和张秀儿的婚事。只有儿子娶了亲,他才能放下一桩心事。 “不行,必须爹爹您亲自打造,不能让任何人帮忙,更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图纸。”陈越连忙叫道,开玩笑,他还想垄断一段时间的蜂窝煤市场呢,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看到煤球机的图纸! 就技术而言,煤球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是要没有图纸没有实物供研究的话,想做出来的话也很难! 陈越的坚持让陈江河重视了起来,若是这煤球生意真像陈越说的那么赚钱,这煤球机说起来就是自家生意的秘方,图纸和打制方法自然不能轻易让人看到。陈江河决定由自己亲自打造煤球机,中间的过程绝对不让任何人看到。 至于打制的地点就放在自己家中,陈江河打算着把新建的东厢房辟为铁匠铺,再购买打铁所需要用到的铁匠炉、风匣、手锤、砧子、大锤,还有钳子和磨石等工具。这两年来陈江河一直在老张铁匠铺帮工,自认为学到了打铁的全套手艺,不管是百姓家用的铁器,还是军用的刀枪武器都能独自打造,而且技术不比铁匠老张差,所以一直梦想着能拥有自己的铁匠铺,好能大展身手!以前没有银子只能想想而已,而现在正是大好的时机。 对父亲的想法,陈越非常的支持,如此就能保证蜂窝煤技术不会泄密!自家以后肯定要走从军这条路,有了自己的铁匠铺,还能自己设计制作各种武器! 和陈江河商定,由陈江河负责搭建铁匠铺,然后再打制煤球机和火炉,把陈默和陈岩留给陈江河在家里帮忙,陈越自己则带着陈平去联系买煤和场地的事情。 做蜂窝煤生意需要大量的煤炭,制作煤球也需要较大的场地,在自家这个小院子里可不行。 北京的煤炭都来自京西门头沟一带山区,在那里有着数以十计的煤矿,靠挖煤为生的矿工就有数千人,每天往来山区和北京的煤车络绎不绝,从事运煤的脚夫就达上千人。 煤商从矿主手里购得煤炭,再雇佣脚夫用大车把煤运到京城,煤车一般从西便门入城,进入煤商的煤场,掺土与水制成煤块煤球,再销售到整个京城。 所以要想购买煤炭,就需要去西便门一带的煤场。陈越带着陈平来到外城考察了一下,震惊的发现西便门以内的煤场竟达数十家之多。看来煤炭这一行的生意竞争非常的激烈。 按说直接去门头沟煤矿买煤价格最为合算,可是那样需要亲自不远百里前去采购,采购后还得雇佣脚夫运回来,实在太过麻烦,还不如直接从煤场里兑一些煤。反正一开始需要的煤炭不是太多,等生意做大了以后再考虑去煤矿买煤! 而据陈越的问价,在煤场买原煤的价格一般是一文钱两斤,若是大量购买还可以更便宜一些。按照陈越的估算,按照这个价格购买原煤,制作成蜂窝煤之后利润还可以达百分之百。 可是在这之前必须要找到一个制作煤球的场地,需要一个较大的院子。自己去找太过麻烦,陈越干脆直接来到一个专门做房屋租赁生意的牙行。 第二十二章 买场地 “陈公子你想租一个大宅子,这在内城可不容易。”牙人老宋满脸堆笑,为陈越介绍着。 “您也知道北京内城寸土寸金,即使有大面积的空宅也早就被那些达官贵戚占了,建成自家的别院。外城的空宅子倒是不少,您想找个什么样的?” “面积要大,院子至少要在一亩地以上,房子无所谓可以破旧一点,位置一定要靠近西便门。”陈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北京的煤场都在西便门附近,把制作煤球的地方放在那里至少运煤方便。 “西便门啊,莫非陈公子您想做煤的生意?”不愧是常和人打交道的人精,牙人老宋一下子就看穿了陈越的打算。 “正是!”陈越道。 “西便门那块,让我找找。”老宋搬来一本厚厚的帐薄,带上琥珀眼睛,趴在那里细细查找着,账簿里面记录的都是各种房屋的信息。找了好大一会儿,老宋才停了下来。 “符合您要求的宅院有三处,一处在南坊,是一座面积达二亩的宅院,分前后三进,有主房偏房花厅门房二十三间。这是京营一个千户的产业,千户调到了大同任游击将军,便打算把这宅子卖掉或者出租。 另一处在长营街,是一座面积两亩的临街宅院,临街的是两层三间的门面,最适合做生意,院子里还有主房偏房十来间,原来开得是一家客栈,院子本是供客商们堆积货物使用,很是宽敞。 第三处就在西便门内,距离瓮城只有几十步,面积稍微小一些,只有半亩模样,有主房三间厢房五间,因为附近到处都是煤场,房屋的主人受不了空中飘荡的煤味,搬到内城去住了,打算把房子租了或者卖掉。 陈公子您要是有意,老宋我可以领着您到这三处宅院看看。” 听了老宋的话,陈越仔细的考虑着,第一处是三进的宅院,房屋虽多可是并不适合做生意,自然不予考虑。第二处倒是合适,无论是面积还是场地,最关键的是有临街的门面楼,做生意非常的方便。 “你领我去第二处看看吧,不知道租金怎么说?”陈越问道。 “租金?我忘了给陈公子您说,这第二处宅院只卖不租。房产的主人是南方人,年纪大了想叶落归根。这房子他要价不高,只需要一百一十两纹银。” 一栋占地面积达两亩的宅院,又有临街的门面楼,这放在后世的北京绝对是豪宅,又是在三环以内,价值最少数千万,甚至能卖上一两个亿,绝对是豪宅啊。现在只要一百多两银子,确实要价不高,陈越突然间有一股立马掏钱买下来的冲动。 可是,这北京城再过一两年就将沦陷,落入满鞑之手,拥有再好的房产又有何用啊?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陈越现在也能掏得起,可是蜂窝煤毕竟是一件薄利的生意,要卖多久才能挣到这一百两啊! “我手里银钱不多,买不起这么贵的院子,你还是领我到第三处宅院去看看吧。”第三处也好,虽然面积小些,好歹距离煤场近啊,陈越这样安慰着自己。 “好的,陈公子。”老宋合上手中的账簿,打开一个柜子去找钥匙。 这个第三处宅子院子真的很小,除了主屋和厢房以外,就没有多大地方,别说制作煤球的场地,恐怕就连买的原煤都堆不下多少。 看着陈越失望的脸色,老宋也很遗憾,表示手中的宅院就这么多。 “公子,你说咱们可不可以直接买下一个煤场啊?”一路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平突然提议道。 买下一个煤场,不久连煤带场地都有了吗!陈越的眼睛亮了起来。 “陈公子您真打算买一个煤场吗?您早说啊,老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介绍。”牙人老宋眼睛也亮了起来,“我有一个远亲,也开了一家煤场,生意还行。可是年纪有些大了,吃不了这个辛苦,便打算把煤场卖掉。” “煤场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陈越也高兴了起来。 “好好,距离这里不远,咱这就去。”老宋锁上院门,带头往西便门走去。 “等等,难道不是在城内吗?”陈越一把拉住了老宋的衣袖。 “陈公子开玩笑了,城内的煤场生意红火的很,等闲谁愿意卖掉啊!”老宋扭头笑了起来。 城外就城外吧,反正自己做的是蜂窝煤的独家生意,也不怕别人竞争,也就是远了一点。陈越安慰着自己。 好在老宋亲戚的煤场距离城门不远,出了西便门就在护城河外。 好大的一个院子啊,看面积竟然有七八亩之多,低矮的夯土院墙,靠院墙处堆积着大堆的煤炭,在最北面有一排十来间的土房。 整个院子非常大,非常的空旷,这就是给陈越的第一感觉。真是个非常好的制作蜂窝煤的场地,空旷的院子里正好用来晒煤球,土房可以辟出两间用来储存晒干的煤球,其他几间可供制作煤球的工人居住。 老宋的远房亲戚四十来岁,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但一点也不像老宋说的年纪大了,见老宋领人来看煤场,他满脸欢喜的迎了过来,搓着双手嘿嘿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煤场马马虎虎,你打算卖多少钱?”陈越摆出一脸不满意的表情问道。 亲戚犹豫着,把目光看向了老宋。 “陈公子您看,这么大的院子,还有十来间房屋,这么多的煤炭,您接了手就可赚钱。这可不是只卖给你院子,而是把整个生意都转给了你。”老宋笑嘻嘻的对陈越说着院子的好处。 “少来吧,生意?我怎么没看到有顾客上门呢?”陈越不屑的说道。其他煤场这个时候都顾客盈门,拉煤的小贩络绎不绝,把煤球送到千家万户。而这家煤场煤炭上都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前来拉煤球的小贩一个都没有,分明是生意做不下去的模样。 听了陈越的话,老宋亲戚脸红了下来,头也跟着低了下去,真是一个不适合做生意的老实人。 “即使生意不行,还有这么大的场地,这么多的房屋,以及堆积的足有十万斤的煤炭,你怎么也得给八十两银子吧。”老宋脸色变幻着,咬牙出了一个报价。 陈越摇了摇头,扭头就走。这院子也就那堆煤炭值些钱,可怎么也不值八十两银子。 老宋还未出声挽留,他的亲戚忍不住了。 “不要八十两,五十两就卖!”话刚出口,老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只能出三十两银子!”陈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老宋亲戚。 “三十两银子,可,可连煤钱都不够啊。”老宋亲戚脸色非常的难看。 “陈公子你不是消遣人来着吧,这么大的院子你就给三十两?”老宋不满的道。 “你的煤是从西山煤矿运来,连本钱带运费绝对不超过三十两。至于你这的院子,你自己看看是什么地方?看看这城外住的还有没有人?” 现在不比太平年月,由于满清数次入关抢掠,导致京畿的百姓为之一空,北京城墙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敢居住。 “就这破屋子盖起来二两银子也用不了。有了三十两银子,你完全可以到城里买上一套小的四合院,再做个小本的生意,岂不是比陪着这堆破煤一起发烂强!” 听了陈越的话,煤场老板脸色变幻着,就连老宋也闭上了嘴巴。 “能不能再加点儿?”老宋亲戚哭丧着脸,恳求道。 “好吧,我再多给你二两银子!但是你明天必须搬离这里。”看着老实巴交的人一脸的苦相,陈越的心不由得一软。 “好好好,我现在就搬,现在就搬。”老宋亲戚连声说道。 …… “公子,他在这里做不成生意,咱在这做能行吗?”回去的路上,陈平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知道他为什么卖不出煤吗?”陈越笑着问道。 “不就是因为位置不好,在城外吗。这个人太不会做生意了,要是我,只需要把价钱降低一些儿,那些卖煤的小贩还不争着抢着来这里进煤球,哪至于生意做不下去啊!” “你以为就你聪明啊,你看看前面是什么?”陈越笑着指向前面。 “前面,前面是西便门啊!”陈平抬起头来,只看到空洞洞城门以及靠在城门洞里几个歪七八扭的士兵。 “他这生意做不下去就是因为这道城门,你以为那些士兵是吃素的,每个小贩运煤球入城不得被他们扒上一层皮。卖煤的生意本就利薄,再被这些军兵抽水,那些小贩哪里有得赚?既然赚不了钱又怎么会来他煤场进煤球啊!” 陈平看着城门洞里满脸菜色眼睛发着绿光的军兵,瞬间就理解了陈越的话语,不过接下来又有了新的疑问。 “那咱们做煤球生意岂不是也一样,也赚不了钱吗?” “咱们怎么会和他们一样,你忘了咱家是干啥的了?咱也是军户啊,和看城门的军兵是一家人,只需要一点小钱就可以让军兵们放行。而且咱们卖的不是普通的煤球,是蜂窝煤,利润可是他们的好几倍,这一点打点的小钱还是出得起的。”陈越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陈家铁匠铺 出来寻找场地跑前跑后忙活大半天,好在终于搞定了一切,只需要下午去顺天府过户即可。现在就剩下父亲陈江河打制的煤球机了,有了煤球机,蜂窝煤的生意立马就可以做起来了。 回到家中,让陈越惊喜的是,只用了半天时间,陈江河就把铁匠铺搭建了起来。打铁所用的炉子,风箱,手锤、砧子、大锤,还有钳子和磨石等工具一个不少。陈江河还让人送来了一车上好的焦炭,就堆放着院子中。 东厢房三间房两间打通被用作打铁铺,另一间陈江河当作了自己的卧室,家中人口越来越多,还有了一个丫鬟,他不愿再和儿子挤在一间屋里。 陈越回来的时候,陈江河正翻来覆去的看那煤球机的图纸,连和陈越说话都很不耐烦。 这几日吴婉儿得空就去包子铺向张婶儿和张秀儿母女请教,请教做饭的技巧。人贩子酒糟鼻的惨死早就传遍了京城,据顺天府的差役所说,好像是外乡的流民入室抢劫杀死,差役们搜索了四九城,抓了很多流民无赖,据说已经拿住了杀人的真凶。酒糟鼻既死,卖身契又被陈越给烧掉,吴婉儿现在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也不必担心有人查找她的下落。 连日来不断的练习,吴婉儿的饭菜做的越来越好吃了,吃的陈越连声的赞叹。 “好吃,真好吃,这包子做的简直和张婶儿的一模一样。” “那就是张婶儿的包子好不,我上午去包子铺的时候张婶儿送的。”吴婉儿没好气的说道。陈平陈默等人蹲在一边偷笑着。 “哦,抱歉,这汤是你做的吧,不错不错,一点也不糊。实在是太好吃了。”陈越端起汤来一饮而尽,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真的吗?”吴婉儿大喜,连忙又给陈越盛了一碗。 “婉儿你先给陈平他们吃吧,让我缓一缓。”陈越苦着脸说道。 “不,我不喜欢喝汤。都让少爷喝吧。”陈平连忙摆手。陈默和陈岩则把头埋在碗中,怎么也不肯抬起。 “终于弄明白这煤球机怎么打造了!”陈江河满脸的微笑,坐在了桌旁,端起桌上的汤碗仰脖就是一大口。 吴婉儿满脸期待的看着陈江河,想等着他对自己厨艺的评价。 就见陈江河一下子呆住了,脸色难看的扭过头,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口中的汤咽下。 “盐不要钱吗?怎么加了这么多!”一句话让吴婉儿羞红了脸,捂着脸蛋跑进了厨房。 …… 吃罢午饭之后,陈江河没有休息,一头扎进了东厢房。三个家丁中,由陈默和陈平轮流拉起风匣,身强体壮的陈岩则拎着大铁锤,负责和陈江河一起打铁。 陈越和吴婉儿说笑了几句,便出了家门往鼓楼边的顺天府衙门去了,约好的下午和煤场主去顺天府过户。 到了顺天府衙,煤场主和牙人老宋已经等在那里了。房屋买卖过户的手续很简单,顺天府户曹有专门的文吏办理此事,花了五十文的过户钱,又塞给经办文吏半两的散碎银子,房契顺利的过户,从此西便门外那个煤场连同里面十万斤的原煤都是陈越的了。 拥有了自己的铁匠铺,陈江河干劲很大,在打铁铺里忙了一下午不说,晚上竟然要挑灯夜战。可是三个年轻的家丁一个个萎靡不振,累的像死狗一样。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体力耐力根本无法和成人相比。 吴婉儿心疼的看着弟弟陈平,把自己碗里的一块鸡肉悄悄的拨到了陈平碗中。考虑到打铁是很耗费力气的活计,陈越下午回家时特别到市场上买了一只母鸡,自己亲自动手宰杀,亲自动手熬了一锅鸡汤。在前世当警察时,长时间一个人的生活使得陈越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对陈越剥夺了自己的做饭权力,吴婉儿很是不满,可是当吃到鸡汤的味道时,她惊讶差点把手中的碗都丢了。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会做饭? “只要再用一个晚上,我就能把完整的煤球机给你打制出来。”陈江河对陈越道。到底是从来没在世上出现过的玩意,虽然有图纸在,陈江河还是打废了很多次,到天黑时还没有成功。 “爹爹,不用那么着急的,不要累坏了身子,还是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打吧。”陈越劝道。 “没关系,你爹吃得消!”陈江河摆摆手。 你是吃得消,可我吃不消啊,陈平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老爷,满腹的委屈却说不出口。 “老爷,我陪你打,不把这煤球机打造出来绝不睡觉!”一向沉默无言的陈默突然说话了,说出的话语令陈江河无比的高兴。 “我,我也去!”陈岩是个老实人,没有多少心眼,来到陈家这些天来,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能每天都吃饱的生活对他来说不亚于就在天堂,所以对于自己的主人陈家父子是非常的感激。既然主人都要连夜打铁,他自然不能落后。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陈平身上,陈平也只好苦着脸举手,答应继续。 “要不你就算了,看你那小鸡仔一样的身子,别累坏了。”陈江河摆摆手道。 “没关系的老爷,我年轻,吃点苦不算啥。”事到如此,陈平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吴婉儿担忧的看着弟弟进了东厢房,很快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起。 “放心吧,我爹有分寸,不会累坏阿平的。”陈越柔声安慰着吴婉儿。 吴婉儿没好气的白了陈越一眼,意思是说你个身强力壮的怎么不去? “我是少爷啊,这种活怎么轮的到我。”陈越笑嘻嘻的靠近了吴婉儿,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芬芳。当一个二八妙龄的美貌女孩站在面前时,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吸引,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 “我去睡觉了!”吴婉儿脸红到了耳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窜到了里间。 要是没有把卖身契烧掉该多好?她就是我的女仆,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陈越遗憾的躺在了外间的床上yy着。 第二十四章 大明第一只蜂窝煤球的诞生 天不明的时候,陈越豁然醒来,穿起了衣服来到院子里。这一段时间的练武让他形成了自己的生物钟,每到清晨不用人叫都会自己起来。 两侧的厢房静悄悄的,看来父亲陈江河和三个家丁昨夜打铁累的够呛,就是不知道煤球机做出来没有。 陈越提着两只石锁蹲了半个小时的马步,然后又打了一套拳脚,最后拿起长枪,对着墙上的木耙开始了每天一千次的突刺。沉闷的啪啪声再次响起,隔壁的军户杜渊悠然从梦中醒来,手习惯性的向妻子肥硕的臀部摸去。啪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伴随着的是沉闷而压抑的呻吟声...... 练武结束,东西厢房的主仆依然没有起床,陈越便挑着扁担去巷子外的水井挑水,挑满了一水缸的水之后,天才刚刚变亮,吴婉儿朦胧着眼睛也起了床,开始了梳妆打扮。 陈越进了厨房掀开封着煤火炉子的铁板,不出意料的煤火又灭了,陈越只能叹息着自己动手生火。吴婉儿这个女人在厨房里就是个笨蛋,让她生火只会弄得满院子都是黑烟。看来得快点把蜂窝煤制作出来了,有了蜂窝煤,做饭生火将不会这么麻烦! 日上三杆的时候,陈江河才从卧室里出来,一脸得意的递给陈越制作好的煤球机。昨天他和三个家丁打铁打到了半夜,连每天都坚持的练武都拉下了。 陈越拿着手中的煤球机仔细打量着,做的和记忆中的煤球机没什么两样,老爹的手艺真的不错! 吃过“早饭”之后,一家人兴冲冲的来到了城外煤场。对陈越只花了三十两银子就买到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还有十万斤的原煤,陈江河表示很满意。 在陈越的指挥下,开始了制作蜂窝煤的进程。 院子里堆得都是从煤矿里挖出的原煤,大块小块的堆在了院中。要想制作出上等的蜂窝煤,必须要先把大的煤块碾小,再用筛子过滤,滤出非常细的煤粉。然后在把煤粉和黏土掺匀,加水和在一起,和成较稠的煤泥,然后就可打制蜂窝煤球了。 陈越开始进行分工,让陈平和陈岩二人去护城河边拉黏土回来,由父亲陈江河和陈默负责用石碾子把煤块碾碎,再在铁筛子里过滤。陈越自己则负责把黏土和煤粉掺起来和泥。 煤块被碾碎筛成了煤粉,黏土也运来了两大车,陈越按照四铲煤一铲土的比例把煤粉和黏土掺在一起,然后浇水和成了稠稠的煤泥。陈江河和三个家丁瞪大了眼睛看着,看着陈越是如何制作所谓的蜂窝煤。 把煤球机重重的戳在煤泥堆上,煤球机中间的连杆部分便被向上顶起,提起煤球机走到空旷的地方,煤球机底部离地面半尺的高度,轻轻一压被顶起的横杆,便有一只煤球落到了地上。 扁平的柱形,中间排列均匀的十二个孔洞,模样看起来倒是不丑。 “这就是蜂窝煤啊!”陈平等人呆呆的看着,这就是他们花了大半夜的功夫打制出来的煤球机做出来的。 “等晒干了以后就可以放在煤炉里面烧了。”陈越得意的对一群土包子道,蜂窝煤,是他带给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东西,必将风靡整个北京城,引发一场煤炭界的革命! “这东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嘛?”有人却对蜂窝煤产生了质疑,惹得陈越勃然大怒,抬头看时,质疑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老爹陈江河。 “当然好了,爹爹你看,每只煤球都有这么多的洞眼,放在煤炉里就形成天然的通风口,这样煤球就能充分燃烧,至少提高燃烧效率百分之五十以上,像这样一只煤球至少能烧大半个时辰,做好一顿饭完全没有问题。不用的时候可以用铁片把煤火炉子封住,绝对不会灭火,这样只要三只煤球,就能烧上一整天,比用传统的煤炭做饭最少要省一半以上的煤。”陈越巴拉巴拉的说着,陈江河和三个家丁目瞪口呆的听着,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算了,蜂窝煤的好处一时半会儿说也说不清,等晒干了用上一天你们都知道了!对了爹,我让你打制的煤火炉可做好了?”陈越突然想了起来,只有煤球可不行,还必须有尺寸配套的炉子。 “早打好了,那炉子简单的很,就放在我的铁匠铺里。”陈江河不耐烦的答道,伸手从陈越手里取过煤球机,他要亲自动手试试。 一只又一只的煤球打制了出来,在空地上排成整齐的一行,渐渐的煤球越来越多,由一行变成了两行,最后变成了一个方阵。 陈平陈默和陈岩兴高采烈的干着,争着抢着去做打制煤球的工作。陈越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去做。一支煤球机明显打制煤球太慢,还得请父亲多做一些。另外专用的煤火炉子还需要打制,那东西太过简单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完全可以委托别人去做,比如老爹曾经呆过的老张铁匠铺。 蜂窝煤制作一批之后,就要想法推销出去,这恐怕得自己亲自出马,三个家丁中陈平心眼最是活泛,去推销蜂窝煤应该没有问题,陈默虽然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可是也挺机灵的,也可以做推销的工作。至于陈岩?还是算了吧,就让他老老实实跟着老爹打铁吧。 约打制了三四百只煤球之后,陈越让大家停了下来,今天只是一次试验,没必要打那么多。接下来的时间,陈越带着几个人开始收拾院里的几间屋子。屋子总共有十间,虽然是低矮的土屋,可是房顶倒铺了厚厚的茅草,住人是完全没有问题。 原来的煤场主走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东西,只留下了几个房间里黑乎乎的土炕,还有厨房一口黑锅。大部分房间都可以住人,有厨房有仓库,很是宽敞。 陈越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不仅他住在这里,陈平和陈默也得留下来,至于陈岩,则被陈江河带回去帮着打铁。 回去搬被子行李的时候,吴婉儿也非要跟过来住在煤场,理由是明天一早要为大家做饭,陈越左劝右说就是不听,只能让她一块儿跟着了。 第二十五章 蜂窝煤生意大有可为 夜晚,繁星满天,站在院子里,看着不远处的北京城墙,在夜色中宛若一条巨龙一般不见头尾矗立在面前。这是大明的都城,可谁能想到如此雄壮威武的城墙就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农民军轻易突破,再过不久又沦入了野蛮人的手中,华夏大地从此陷入一片黑暗。 陈越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在北京沦陷之前尽可能的增强自己的实力,使父子俩手里能拥有一支忠心的队伍,不是有什么野心,只是想尽可能的在这乱世中求个活命。 “你在想什么呢?”一股芬芳传入鼻端,吴婉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在想啊,如此雄壮的北京城会不会有一天被敌人攻破。”陈越随口答道。 “怎么可能?”吴婉儿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随即想到自己的家乡开封,那可也是一座雄壮的城池啊,不也被攻破了吗?虽然破城的不是敌军而是滔天的洪水,可是黄河终归是人把大堤掘开的吧。 “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陈越敏锐的觉出了吴婉儿情绪的低落。 “哪里有家啊,城破了,家被淹了,父亲死在来京的路上,主母,主母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把我和弟弟卖给了人贩子……”吴婉儿凄婉的说着。 “别难过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感受着姑娘的伤感,陈越笨拙的劝着。 “我没有难过,我很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你,把我从火坑里救出,庆幸有了你,让我和弟弟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吴婉儿的眼睛亮若星辰,火辣辣的看着陈越。眼前的男人和她以往见过的文弱书生不同,看起来有些粗鲁,可是他心思细密,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有一颗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当他把她从人贩子手中救出,背着她爬过高高的城墙时,她的心就沦陷了。 “你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本该在秀房里弹琴作画,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我家却只能粗茶淡饭,还要洗衣做饭做下人的活计。”看着姑娘明亮的眼睛,想起她在厨房笨拙却非常努力的学着做饭,陈越好笑之余又非常的感动。 “我不在乎粗茶淡饭,也不怕吃苦,只要有弟弟在,有,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在乎……”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陈越感受着她浓浓的情意,忍不住伸出手去,把一双柔荑握在了手里。 “啊!”吴婉儿低叫了一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不动了,任由那一双大手包裹着自己的小手,只觉得脸蛋发烫,浑身颤栗着如触电了一般。 摸着掌中柔若无骨的小手,闻着身边诱人的芬芳,陈越迷醉了,微一使劲把姑娘拉到了身边,低头就向那诱人的红唇吻去。 “咳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破了夜色的平静,吓了正陷入情欲中的男女一跳,吴婉儿使劲挣脱出手来,捂着脸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你个混蛋半夜不睡觉,想干啥?”陈越恼火的看着不远处一脸无辜的陈平。 “是老爷让我看着你,不许你乱来。”沉默了一会儿,陈平低声道。陈越只能怒哼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姐姐紧闭的房门,陈平的脸色很是复杂,此刻他的心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对解救了自己和姐姐的陈越,陈平是充满了感激,并发誓要用这一生来报答。可是自己报答也就算了,他不愿意再搭上自己的姐姐。陈平本能的认为自己的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女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学的比大部分读书人都好,这样的女子应该要嫁给举人进士的,陈越虽然好可也只是个粗鄙的军户,又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姐姐?所以当陈江河暗中吩咐让他看着二人之时,陈平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照例是早早起床,操练武艺,恼火陈平昨夜坏了自己的好事,陈越给他的训练多加了两成,害的陈默也得陪他一起受罚。当陈江河和陈岩拿着打制好的两只煤球机和两只煤火炉到来的时候,陈平和陈默还在院子里站军姿。 昨天打制的煤球一夜的时间晾了个半干,已经可以使用。 一只煤火炉就摆在院子里,众人围着看陈越如何使用。 先把柔软的干草放在炉子里最下方的火箅子上,取出火折子用力吹燃,再把干草引燃。然后在燃烧的干草上放上细小的木棍,再放上粗些的干柴,和以往火炉点火没有什么不同。 等火炉中有底火时,陈越用特制的火钳子夹起了一只蜂窝煤,放入了火炉子,特制的煤火炉也是圆筒形,孔径比煤球稍大,刚好允许一只煤球放入。 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看着这东西是否有陈越说的那么好,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有火焰从煤球的孔洞里透出,煤球开始燃烧了起来。 煤火炉的深度刚好容下两只煤球,等第一只燃烧起来一会儿,陈越又把另一只放入,并用火钳子把两只煤球的孔洞对齐,众人便看到有火焰从下面的一只煤球孔洞里冒出,向着第二只煤球孔洞舔去。 煤火炉的顶部设计成一圈凸起,刚好把一只水壶或者锅坐在上面。陈越让陈岩灌满了一铜壶的水,坐在了火炉上,约一炷香时间,便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声,看到壶嘴里冒出的白烟。 “水开了!很快啊!”吴婉儿雀跃道。 “这一只煤球能烧将近一个时辰,做好一顿饭肯定没有问题的。不用的时候就用铁片把上面封住,再把下面的进风口用木塞子堵住,就不会再燃烧。”陈越把铜水壶从上面取下来,给众人示范着。 “会不会被闷灭?再做饭时还得点火。”吴婉儿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因为火炉子每次灭了她都要花费好大功夫才能重新点着,往往弄得满脸的黑灰。 “当然不会了,就算封上两天也不会灭。”陈越的话让吴婉儿放下心来,有了这东西以后做饭就方便多了。 “火头小了一点儿。”陈江河指出了这种煤火炉的缺点。 “火是没有以前那种煤火炉大,但是烧水做饭没有一点儿问题,最关键的是省煤啊,以前做饭一顿饭就得四五斤煤,一天得十五六斤,要是用这种煤球,一天只需要三只即可。”陈越耐心的讲解着蜂窝煤的优点。 “这煤球一只有两斤多吧?”陈江河提起了一只煤球,在手中托着。 “可以称一称啊!”陈越说着取过一支杆秤来,小心的用称钩挂住煤球的孔洞提了起来,把称锤轻轻的拨动直到秤杆平平,刚好两斤重。 “以前一天做饭需要十四五斤煤,现在只需要三只六斤重煤球,这可省的太多了!”吴婉儿惊讶的说道。 “别忘了,每只煤球中还掺了两成的黏土呢!”陈越微笑着提醒。 “这生意大有可为,应该会很赚钱!”陈江河果断的下了结论。 没有蜂窝煤的时代,做饭是很费煤的,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平均一天至少需要用十五六斤煤,人口多的要用到三四十斤。按一文钱两斤煤的售价来算,一户人家一天要花八到二十文钱在燃煤上,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到六百文钱,一年就是二两多到五六两银子。 对于富裕的大户人家来说,这些只是一点小钱,可是对普通的百姓家来说,花在燃料上的就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了,因为对一个普通的人家,全年的收入也就十多两银子。 可是不花这笔钱又不行,这里是北京城是大都市,不是普通的山野农村,可以随便在野地里找柴禾烧。没有燃料就没法开火做饭,而去饭店吃饭,只会更贵。 若是换做蜂窝煤的话,一天下来做饭也就只需三只煤球,就算每只煤球卖两文钱,一天下来也就六文钱,比原来剩下了一到两文钱,一个月下来就剩了五六十文,一年下来就是半两多银子,这对普通的人家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而且蜂窝煤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就是煤炉不用的时候封上不会灭,不用每天都要重新生火那么麻烦。所以陈越可以肯定,若是蜂窝煤推广出去,肯定会受到百姓们的普遍欢迎。 而对于做这生意的陈越来说,一只煤球二斤,但是其中有四两的不要钱的黏土,所以一只煤球的本钱只有0.8文,售价却高达2文,这可是百分之一百五的利润,就算扣下来人工成本各项开支,利润也高达百分之百。虽然说一只煤球顶破天了只赚一文钱,可是北京城却是拥有着八九十万的人口,这是多么庞大的市场!就算有十分之一的百姓选择用蜂窝煤,也会日进斗金的。 当陈越把自己对利润的计算说出来之后,在场的众人人人眼睛里都闪烁着星星,陈越描述的前景实在太过诱人! 第二十六章 推销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传统的力量实在是太强,想让人们抛弃传统接受一个新生事物实在是有些难。 陈越带着陈平陈默二人,作为蜂窝煤销售小组的成员,拉了一辆板车载着两百余块蜂窝煤球和两个煤火炉子,沿着宣武门大街一路推销,半天时间却没有卖出半个煤球。 “这不是傻......阿越吗?怎么做起煤贩子了?你家里不是刚盖起六间大瓦房吗,这么有钱怎么能做这种苦力活呢。什么?煤球?大爷我家里的煤球还有一大堆呢,好孩子去别的地方转转吧,别耽误大爷我下棋。”老马头还是像以往那样不让人说话,随便应付了陈越两句,就自顾自的和另外一个老头厮杀了起来。 “阿越啊,不是婶子我不帮你,你也知道你叔叔瘫在了床上,你长生兄弟每日每黑的干活,挣的钱还不够买米的。” “婶子,这煤球真的很好用的,比你烧以前的煤要省钱,每月省的钱够多买一斗米的了。您看你家里的煤块都快烧完了,要不您留下来点烧着看看?”陈越耐心的讲着蜂窝煤的好处。 “阿越啊,不是婶子我不帮你,你也知道你叔叔瘫在了床上,你长生兄弟每日每黑的干活,挣的钱还不够买米的。” 陈越:“......” “呸,以为我白痴啊,那么一小块煤球就卖两文钱,两文钱我可以买一大堆煤了,自家的炉子还不能用,还得再花钱买一个新的炉子。这个陈家的傻子真是黑了心肠。”等陈越的身影走远,她呸的一声吐到了地上。 陈越垂头丧气的走在大街上,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前世那些推销人员的感觉,到处都是白眼、到处都是怀疑的眼光,若是让陈越再回到前世,他一定会善待那些上门的推销者。 陈平和陈默两人拉着煤车,同样的垂头丧气,自家少爷描述的蜂窝煤前景就像个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就这样被别人无情的一一捅破。 “少爷,要不咱先回家吧,都走了快一个上午了。”陈平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 “卖不出煤球,谁都别想回家,更别想着吃饭。”陈越脸色阴沉的好像要下雨,吓得陈平不敢再言语。 不行,煤球不是这么卖的,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要想让人们接受一个新生事物,,光用嘴说是没有用的,必须让他们见识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亏我还自诩学过销售,怎么如此笨啊,超市刚开业时还会有促销活动,卖瓜的小贩还会让顾客尝尝瓜是否甜,我就这么直眉瞪眼的上门卖煤球给人家,煤球的价格比买煤块又贵得多,谁会那么傻直接接受啊! 忽然间陈越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心里一下子霍然开朗,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坏了,少爷疯了!” “坏了,少爷又变傻了!” 陈平和陈默二人面面相觑,脑子里闪现出同样的想法。 “走,咱们上杜大嘴家卖煤球去。”哈哈笑过之后,陈越也不理会两个家丁的胡思乱想,拉起了煤车就往自家方向而去。 这次陈越选择的推销对象是杜渊家,也就是陈越家的邻居。杜渊的嘴巴大,爱八卦,若是他认可了蜂窝煤,很快整条街的人们都会知道蜂窝煤的好处。 “嫂子,杜大哥在家吗?”陈越进了杜家门的时候,杜渊的妻子马氏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她努力的站直了身子把衣服往绳子上搭,伸手投足间露出了腰间美好的线条,让陈越也不由得暗暗赞叹。 “是阿越兄弟啊,你杜哥没在家,去干活去了!”马氏把衣服搭在了绳子上,回头微笑着。 “唉,我杜哥真是辛苦,每天晚上啪啪啪大半夜,白天还得出去干活!”看着马氏俏丽的面孔,陈越不由得出口调笑了一句。 “吓!”马氏吃了一惊,似笑非笑的瞥了陈越一眼,随口就反击了过来:“我和你杜哥老夫老妻了,每晚啪啪啪很正常,倒是阿越你,年纪轻轻可得悠着点,每天天不明就在啪啪啪,搞的你杜哥和我都睡不着,你小伙子身体壮没关系,那小姑娘水灵灵的嫩葱一样的身子可吃得消?” 陈越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苦笑了,“唉,嫂子诶,我那是在练枪!”每天早上往木耙上一千次突刺,竟然被杜渊两口子当成了啪啪啪,还不知杜渊那个大嘴巴是怎么编排自己呢! “练枪!练得是哪根枪啊?”到底是过来的女人,说起荤话来脸都不红,让陈越这个黄花小伙大感吃不消。 “好了嫂子,莫再开玩笑。我是有正事找你。”陈越连忙打住,谈起了生意,巴拉巴拉的把蜂窝煤的诸般好处向马氏一一说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杜氏的反应。 “嗯,这东西听起来却是不错,要不,我就买上两只吧。”声音很是勉强,看得出来纯粹是为了照顾熟人兼邻居的生意。 “不,嫂子,我不要钱,先送你用上两天,两天后要是您觉得蜂窝煤确实好用,又省钱,您就接着烧,要是您觉得不好,一文钱都不用给我!”陈越对马氏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马氏是个实在人,虽然是邻居,可白拿别人的东西到底不是很好。 “嫂子,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您觉得好,回头让我杜哥在外面多给我夸上一夸!” 陈越把特制的煤火炉子卸下了一只,杜家原来的炉子和蜂窝煤不配套。搬到了杜家的厨房,又指挥着陈平和陈默搬进来十只煤球,然后给马氏示范着蜂窝煤该怎么样用,不用的时候该怎么封火。 “这东西真的不错!”看着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铜水壶的壶底,没一会儿的功夫壶嘴就“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白烟,马氏不由得赞叹道。 “嫂子,这玩意就像每晚的啪啪啪,只要用了就会上瘾,以后您再想不用都不行了。”陈越坏笑道。 “滚吧你,毛都没长齐的小犊子!”马氏笑骂着把陈越赶出了自己的家。 板车上还有一只炉子,这次陈越没有再乱推销,而是拉着板车来到了张婶的包子铺,和张婶儿说了一声,把煮茶叶蛋的炉子换了下来。并在旁边码了高高一大摞的煤球。然后又按同样的方法教张婶如何使用。 “阿越,给你钱!”张婶喊着追了出来。 “不要钱,这是我孝敬您老的。”陈越挥了挥手,拉着板车带着两个家丁径直回了家。 “阿越真是个好孩子啊,有什么事儿都想着咱娘俩!”张婶对女儿张秀儿感叹道。 “他是想让娘你给他当后妈!”张秀儿一句话把张婶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第二十七章 酝酿 “这么多煤球都卖出去啦?”吴婉儿惊喜的迎了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板车叫道。 “一只也没卖掉,都不要钱送人了。”陈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姐姐的问话。 “别听阿平胡说,那不叫送人,叫打广告。”陈越瞪了陈平一眼,微笑着对吴婉儿道。 “打广告?”吴婉儿愣了,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汇。 “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象商家们新店开业都会舞龙舞狮,放鞭炮扭秧歌,像卖瓜的小贩会切开一只瓜请大家品尝,瓜甜大家自然会买。”陈越耐心的解释道。 “我明白了!”吴婉儿笑着点点头,“少爷你是说先让别人试用,用的好了就大家都知道了,以后自然会有人来买。” “就是这个意思,婉儿你真聪明!”陈越夸赞道。 虽然有吴婉儿的善解人意,可一只煤球没有卖出却是事实,这个下午煤场气氛很是压抑,陈平和陈默打制煤球都显得有气无力。 陈江河和陈岩不在煤场,应陈越的要求他们俩要继续大量的制作煤炉,数量不限越多越好。虽然怀疑这么多煤炉会不会卖得出去,陈江河还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儿子。 来张婶包子铺吃早餐的顾客很多人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煮茶叶蛋的炉子旁堆了一排摞的高高的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每一只东西上面都有十多个圆圆的孔洞。 “这是什么呀,干啥用的?”终于有顾客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张婶道。 “这是蜂窝煤,是阿越给我们送过来的。”张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微笑着解释道。 “阿越?是那个变好了的傻子?蜂窝煤,好奇怪的东西啊。” “这东西可好用了,”张婶擦了擦手,来到煤炉前,端起上面装着茶叶蛋的铁锅,让大家看着炉子里红彤彤的火焰,“只要三只煤球就能烧一天。” “三只煤球,这才多少煤啊,怎么会烧一天?”有顾客表示不信,因为在家里煤炉只在做饭的时候才烧,可是即使那样一天也需要比这三只煤球多得多的煤炭! “不是说一天不停地烧,你不做饭的时候可以把它封起来。”张婶说着用一个木塞子堵住了煤炉下面的通风口,于是众人便看到炉子里的火焰迅速的小了下去。 “只要再用铁片把上面盖住,煤球就不再燃烧。”张婶继续给大家做着示范,“下次用的时候把铁片和木塞子拔出就可以了,煤球会再次燃烧起来,不用每次都得生火。” “那这火炉不会闷灭吗?”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会呀,我这炉子昨晚封了一夜,今天不是还着的好好的吗。”张婶儿把茶叶蛋放在了炉子上,继续的煮着。 “这玩意真是太方便了。” “谁说不是呢,省煤不说还不用一次次生火,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生火点炉子了,每次都弄得一屋子的烟,熏得脸上到处都是黑灰。” “我也是,你看这煤球好别致啊,不像从煤贩子手里买的就是黑乎乎圆溜溜的玩意,回家还得咱们自己用锤砸碎,每次都弄得院子里乌七麻黑的,脏的很。” 包子铺里,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谈论着这新奇的玩意。 “我家的煤也快烧完了,要不买点这煤球试试?” “快买吧,等我家的煤球烧完了我也买!” “张婶,你说这什么蜂窝煤是阿越送你的?这煤球是在哪里买到的啊?”终于有人问起了蜂窝煤的来路。 “就是阿越在卖啊,他在城外买了一家煤场,现在就在做这蜂窝煤的生意。这煤球好像是两文钱一只。”张婶很尽心的打着为陈越打着广告。 “两文钱一只?好像有些贵耶,这一只蜂窝煤看起来也没有多少煤嘛。” “阿越说了,这蜂窝煤和其他煤球不一样,做起来非常麻烦,你别看它贵,可是耐烧啊,只要三只就可以做一整天的饭,比你用以前的煤炭划算多了。”张婶不耐其烦的解释着。 “这么算的话也很划算诶,三只煤球才六文钱,我家每天只做中午晚上两顿饭一个月都得花二百多文钱买煤,算起来每天都得八九文钱!”茶叶店的张掌柜算术很好,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张掌柜是个生意人,既然他说蜂窝煤省钱,那准没错!于是众人都接受了蜂窝煤即好烧又省钱的事实,心里打算着等家里的煤炭烧完了买些蜂窝煤试试。 “娘,你干嘛说那么多?都耽误咱们的生意了!”等店里客人少的时候,张秀儿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的母亲抱怨道,刚才张婶只顾着给客人们介绍蜂窝煤的好处,所有的活计都落到了她一个人头上,送包子,盛汤,收钱,洗碗,直忙的她脚不连地叫苦不已。 “唉,阿越的生意不是刚开始嘛,我能帮就帮一点儿。”张婶道。 “傻子的生意又不是咱家的生意,用得着那么卖力吗?”张秀儿嘟囔了起来。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陈家的生意以后还不是你的,你早晚要嫁给阿越啊。”张婶嗔骂道。 “要嫁你嫁,我才不嫁给他呢!”张秀儿气哼哼的,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阿越有什么不好的?人长得俊俏又精神,他的呆病也好了,况且他还很能干,你说,谁能想出卖蜂窝煤这样的生意?”张婶儿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女儿。 “卖蜂窝煤还不是卖煤了,和其他又脏又黑的煤贩子有什么两样?都是破落军户臭苦力!我要嫁就要嫁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 “唉,你这孩子!”张婶知道女儿自小脾气就倔,只要她拿定主意谁也劝不了。 可是女儿啊,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阿越前途远大吗,现在有娘和陈大叔压着,他还能答应下来这门亲事,一旦等人家飞黄腾达了起来,你再想嫁人家可还不想娶呢!那个吕秀才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的,说要考个举人,可是连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上,等他考上举人还不知猴年马月呢。再说了举人就那么好考,很多秀才考了一辈子还不是没考上! ...... 外城的菜市大街,这里是北京城的物质集散地。大街两行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店铺,各种货物从永定门右安门运入,便进入了这里的店铺,然后送到北京的各个角落。 杜渊坐在一家干货店的门外墙边,倚着墙像往常一样吹着牛逼。 “我们宣武门甜水胡同最近可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就是神机营陈总旗陈江河的儿子陈越。 这阿越自小聪明非凡武艺超群,一杆长枪使得那是泼水不进。可就在他十五岁那年,因与人搏斗被人砸中了脑袋,从此变得浑浑噩噩痴痴呆呆。” “嗨,我以为你说的是谁呢,不就是那傻子吗?”另一个苦力不屑的说道。傻子的名字在场的众人大都听说过。 “你以为阿越是真傻吗?错!人有三魂六魄,他只不过是其中一魂两魄离体而出,飘飘渺渺飘到了西方。” “他魂魄去了西方,不是去见如来佛祖了吧!”一个苦力哈哈大笑了起来,和爱吹牛八卦的杜渊逗着闷子。 “什么如来佛祖?是到了昆仑山,被太乙真人收了起来,太乙真人你知道吗,就是那哪吒三太子的师傅!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没有了身躯,正是太乙真人一莲藕为基为他重炼了身躯。”此时封神演义的故事已经在大明流传了开来,大家都听说过哪吒三太子和太乙真人的名号,于是便聚精会神的听杜渊的胡扯。 “阿越的一魂两魄也是飘到了昆仑山,为太乙真人收在紫金葫芦中。” “那太乙真人为何没有为他炼制身躯啊?”一个苦力不解的问道。 “你懂什么?哪吒是因为失去了身躯才得重新炼制,阿越又不是没有身躯,为何要炼?别打岔!”杜渊瞪了这个苦力一眼,“阿越的一魂两魄日夜听太乙真人讲道,竟然有了灵性开了天窍,这一日趁着太乙真人睡觉之时,撞开了紫金葫芦的封口,又飘了回来,于是阿越的三魂六魄变得齐全,又恢复了以前的神志,不再是傻子了。 那阿越的魂魄在昆仑山可没有白呆三年,而是看遍了仙界的东西,学会了许多奇妙的本事。太乙真人爱喝茶,他烧茶的用的是一个紫金火炉,烧的是天上的仙碳,阿越便依据紫金火炉的样式制作了蜂窝煤球,这东西虽然比不上紫金火炉和仙碳,可也好用的很,比咱家用的煤炉子强上太多。”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用过啊?”一个苦力撇着嘴道。 “我当然用过了,我家和阿越家是邻居,关系非比寻常,他特意不要钱送了我一个火炉和几十只煤球,那玩意好用的很,三只煤球就能烧上一天!而且非常的干净,只要不用时封住火,就是过了一天也不会灭!” “有那么好嘛?你不会骗我们吧!”有苦力知道杜渊爱吹嘘的毛病,不怎么相信杜渊的话。 “嘿,我杜渊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撒过谎!不信你们今天收了工跟我回家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说谎了!” 第二十八章 生意来了!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到来,在陈越带着陈平陈默两人努力的和煤泥打煤球的时候,陈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带来了有顾客需要蜂窝煤的好消息。 “你们俩继续打吧,一会儿把那些已经干了的蜂窝煤搬到仓库里。”看着满院子的煤球,陈越吩咐陈平陈默二人道。 “少爷,我帮您拉车吧!”陈平满脸期望的看着陈越,连续两天不停地打煤球,这样的活计太过枯燥,他很想出去遛上一遛。 “有陈岩帮我拉车呢,你还是打煤球吧。从明天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买煤球,咱们这两天打的煤球恐怕很快就会卖完。” 陈越说着,带着陈岩往板车上搬煤球,装了满满一板车,虽然只有一个顾客要煤球,但是陈越有一种潜意识,只要自己这车煤球拉到宣武门大街,恐怕会有很多的人前来询问,这车煤球都不一定够卖得呢! 陈岩很有劲,一个人拉着满车的蜂窝煤走的虎虎生风,根本用不着陈越出手,看来带他来不带陈平是对的。经过西便门城门的时候,陈越笑着和两个守门的老兵打了招呼,两天前陈江河请负责守西便门的百户大吃了一顿,得到了尽管从这里通过的许诺。都是京营兄弟,这点面子还要给的。 要煤球的顾客是宣武门大街一家书店的掌柜,有着秀才的功名,平日里喜欢读书饮茶,又嫌弃以前烹茶的炭炉又费又脏,一眼就看上了这种蜂窝煤,虽然卖相不是很好,可是很省钱啊,比烧香碳省的不要太多,而且这又是个新生事物,还可以在相识的读书人面前卖弄卖弄。 “李相公,您看怎么样?”把炉子安放到书店掌柜的书案之前,亲自为他点着了火,放下两只蜂窝煤球,陈越笑嘻嘻的问道。 “不错不错!”李掌柜仔细的打量着煤炉的造型,看着里面煤球燃烧冒出的橘红色的火苗,非常的满意。 煤火炉子的外形是陈越亲自设计,共设计了高中低三档款型,一档比一档精致好看。最高档的外壳是用纯铜打制,上面有花鸟鱼虫的图案,精致的好像艺术品一样,不过这种需要找铜匠去做,而且售价太高只能卖给真正的有钱人,目前还只存在于图纸上;中档就是卖给李掌柜这只,外壳由生铁打制,内里是用胶泥制作的炉膛,外壳设计以圆柱形为主,非常的小巧玲珑,通体刷上一层防锈的红漆,看起来颜色非常的靓丽;低档的造型就简单了许多,外面也只是刷了一层防锈的桐油。 陈越的车上就带着两款中低档的煤火炉,李掌柜一眼就相中了中档的这个。不过中档的煤炉价格要一百文钱,若是低档的只需要五十文而且第一次购买买一百块煤球可以赠送一个火炉。低档的火炉只是外面包了一层铁,并不值钱,一百块煤球赠送一个煤火炉纯粹是为了招揽生意。 李掌柜犹豫了半天,还是一咬牙买了这个外形非常好看的中档火炉,对他这有些身份的人来说,多花些钱装逼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一炮生意,收入三百枚铜钱,掂着沉甸甸的钱串陈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傻......阿越啊,给我家送些蜂窝煤!”刚出了李秀才的书店,就有一个街坊拦住了陈越的去路,他昨日在张婶儿家包子铺吃早餐,一眼就相中了这种蜂窝煤。 “好的牛伯,我这就送您家去。”陈越笑呵呵的应着,吩咐陈岩拉起了煤车。 “阿越啊,两文钱一块煤球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一些啊!” “牛伯啊,真的不贵,这种煤球制作起来太难了,麻烦得很。虽然您看着有些贵,可是它耐烧啊,比您烧以前的煤炭可实惠的多。而且只要您买一百块煤球,我就送您一个煤火炉,不要钱的啊,这煤炉买起来可要五十文钱呢。” “真的吗?那感情好!”牛伯大喜,他知道自家的煤炉不能烧这种蜂窝煤,本来还担心还得花钱买煤炉呢,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好事。 生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满满一板车的煤球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卖了个一干二净,虽然只有五六个顾客,也只是买了五六百文铜钱,也就半两银子多一点。可是终归是有了好的开头,相信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看到板车空空而回的陈越,迎出来的吴婉儿大喜,知道煤球终于卖出去了。连忙倒了一盆子清水,再兑上些热水,让陈越洗洗手脸。 陈越变戏法的从身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了吴婉儿面前,使得吴婉儿露出了惊喜的面容。 “有我俩的没有啊,有我俩的没有啊!”早已累的半死的陈平扔下了手中的煤球机,大叫着冲了过来。 “冰糖葫芦没有了,肉倒是有一大块!”陈越把一大块足有五六斤重用油纸包裹好的猪肉扔到了陈平的怀里。 “狗子,咱们有肉吃了!”扯开油纸,看着里面肥肥的五花肉,陈平欣喜的冲着陈默大叫道。这年头,普通百姓家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也是有限。 陈默扭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继续和着煤泥。 “阿默歇歇吧!”看着认真干活的陈默,陈越点了点头,这是个老实勤恳能干的孩子。 吃了一只糖葫芦,把剩下的给了陈平,吩咐他和陈默分着吃了,吴婉儿便拿起了红烧肉进了厨房,她现在对厨艺很有兴趣,做饭的水平也每日都在提高。 陈越洗了把手脸,进了自己的卧室,从柜子里取出一本账簿放到桌子上,磨好了墨,提起毛笔开始记账。 既然是做生意,而且是要做大生意,账目不清可是不行。现在生意刚刚开头,自己还能对付着记账,要是以后生意越做越大,就得请专门的帐房了! 书店李掌柜,购买煤球一百块,计铜钱两百文,中档煤炉一只,铜钱一百文,共收入三百文。 头发胡同牛二,购买煤球一百二十块,计铜钱二百四十文。(赠送低档煤炉一只,本金二十文) 铁匠胡同何大头,购买煤球八十块,计铜钱一百六十文。(赠送低档煤炉一只,本金二十文) ...... 把上午的生意一项项的记录了下来,共六单生意,卖出了六百四十块煤球,一只中档煤炉。收入一千三百八十文铜钱,其中煤球一千二百八十文,煤炉一百文。 利润吗,不算人工,一只煤球的毛利润1.2文,约合利润七百六十八文,还不到一两银子。赚的钱不算多,可这只是开始! 第二十九章 扩大规模 午饭陈江河并未回来吃,而是留在了城内自己解决,陈越猜测他多半吃的是张婶家的包子。 陈越吴婉儿连同三个家丁围坐在一个方桌上,开始吃起了午饭。吴婉儿把一大块猪肉全部入了菜,猪肉炖冬瓜做了满满一大盆,另外一个簸箕里堆着摞的高高的炊饼,三个家丁每人抱着一只大海碗,开始了大快朵颐。 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又都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每个人都非常的能吃,簸箕里的炊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着。 一连吃了四只炊饼两大碗烩菜,陈平才喘着气停了下来,烩菜的味道实在太好,简直比他以前家里阔的时候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的多,当然累了吃什么东西都比往常要香。 抬头鄙视的看了陈平一眼,陈默悄没声的又抓起了一只炊饼,开始继续埋头苦吃。 三人中最能吃的要数陈岩,陈默只不过吃了五只炊饼,他一连吃了八只,才打着饱嗝停了下来,却是比陈越还多吃一只。 好笑的看着这几个大肚汉,早就吃饱的吴婉儿端上了茶水,开始收拾碗筷了。 看着仅剩几个炊饼的簸箕以及见了底的盛菜的木盆,陈越眉头紧皱着,看来要养活这些大肚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吃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陈越便带着陈平陈默二人一起出发进城卖煤,只留陈岩一人在家打煤球。三人共拉着两辆煤车,陈越自己一辆,陈平和陈默合拉一辆,一会儿进城后还要分出一人去家里取陈江河做好的煤炉。煤球机共打制了十只,基本上能满足现在及以后的需要,陈江河现在全力开始制作煤炉,这种简单的活计不需要人帮手,陈岩便被打发了回来帮着陈越打煤球。 从西便门通过的时候,送给守门的老卒一人一只吃剩下的炊饼,两个老卒便喜笑颜开了起来。对常年吃掺糠的窝窝的他们来说,很少能够吃上一顿细粮。 陈家蜂窝煤的名声已经传扬了开来,煤车刚到宣武门大街,便有街坊笑着围拢了过来。 这个下午的生意非常的好,好的出乎陈越的意料,半个下午的功夫就卖空了两车的煤球,共发展了十五个顾客,收入的铜钱达三千文之多。 每发展一个顾客卖出一些煤球,陈越都掏出准备好的小本子,耐心的记住对方的名字和地址,承诺等他们煤球快用完的时候会提前送煤球过来,不用他们上门去催。 陈越的态度很和蔼,服务很周到,对每个要煤球的顾客都耐心细致的帮助他们生起火来,示意如何使用并交代不用的时候一定要把火封好,这样即省煤又不会灭火。 陈平和陈默跟在了陈越身后,满脸崇拜的看着陈越与人交流,暗暗地把陈越的举动记在心里。这也是陈越带他们来一起售煤球的原因,以后总不能自己事事都亲力亲为,得注意培养一些销售人员。三个家丁中只有陈平和陈默适合这种销售工作,陈岩榆木脑袋却是不行的。 接下来的几日,煤球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每日里都能售出四五车的煤球,以至于前几天存下来的煤球快要销售一空,陈岩一个人打制煤球的速度远远供不上售出的速度,陈越知道要想把生意进一步做大,必须要再招募人了。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人力不缺,北京城七八十万人口,有的是想找活计的百姓。可是一般人陈越根本不愿找,要找就找那些知根知底的,还有谁比老爹手下的军户更好呢? 和陈江河商议之后,陈江河爽快的答应去帮他召集弟兄,他手下的三十来个军户都是穷的不能再穷,大都靠出苦力维持家里的生计。不过陈江河要求陈越必须多给老兄弟开工钱,要不他觉得对不起人,陈越笑着答应了下来。 听闻总旗的煤场需要人干活,老兄弟们都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反正都是出苦力赚铜钱,在哪干不是干啊,一向仗义的总旗绝对亏待不了大伙儿。 总共三十五个汉子,齐刷刷的站在了陈江河父子面前,站的比军队操练时还要整齐。看着三十五个破衣烂衫的汉子,陈越为难的挠着头,现在的摊子还未铺开用不了这么多人啊,可是留一些撵走一些的话如何能说出口!罢了,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想方设法把摊子尽可可能的铺开生意尽可能的做大,好使他们都有钱赚。 “各位叔伯兄长,既然大家信得过我们父子,没二话,都留下来一起干,只要有我父子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大伙儿!”陈越微笑着说着暖人心的话语,令军户们心里格外的舒服。 三十五人被分为了两组,挑选了十四个伶俐的嘴巴会说的为一组,负责蜂窝煤的销售新市场的开拓工作。剩下的二十一人则分为七组,每组一支煤球机,分工合作负责制作煤球,碾碎原煤,拉运黏土,筛选煤土,和煤泥,打制煤球,这样的工艺要是都由一人完成效率太低,分工合作是最好。陈岩被任命为教头,负责教授他们打制煤球的全过程。 十四个嘴巴伶俐先进行简单的培训,教会他们如何生火放煤球封火等,这玩意非常好学,只要自己操作一遍就可以轻松掌握。 然后陈越每人给他们一辆板车,让他们拉着去兜售煤球。陈越拿出了一张简陋的北京地图,是这些时日陈越根据自己的记忆结合着别人的介绍画的西城区简图,记录了宣武门大街以西的所有大小街道胡同。陈越把后世区域销售的理念拿了过来,结合着地图给每个人分配了两三条胡同,让他们在各自负责的胡同里销售,不许跨界经营。 至于待遇,为了提高他们的积极性,陈越规定按销售业绩提成,每销售一百只煤球给他们提十文钱,陈家蜂窝煤的口碑已经在西城传了开来,按照目前的态势,只要他们肯干,每天卖个三五百只煤球根本不成问题,这样一天下来最少也能赚三五十文,已经比得上去给人家当苦力干一天活赚的了。而且他们自己发展的顾客以后都通过他们手里买煤球,这样过上三五个月,他们的顾客会越来越多,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 负责打制煤球的二十一人同样是按照业绩拿工钱,陈越规定每二十只煤球给他们提一文钱,按每组每天工作八小时算,最少能打制三千只煤球,这样算下来每天都可以赚到一百五十文钱,三人分的话每个人至少分到五十文,而且随着他们经验越多,打制煤球的效率会逐渐提高,以后赚的钱也会更多,可要比去卖苦力好得多了。 除了按照业绩拿工钱以外,陈越给这些打制煤球的军户每天还管上一顿午饭,为此又以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请了两个军户的妻子来给大家做饭,杜渊的妻子马氏就是其中的一个。 第三十章 琐事 城外煤场大院如今变得非常的热闹,二十多个军户每日里干得热火朝天,打制好的的煤球占据了半拉院子,使得军户不得不把晾干的煤球搬运到仓库里面,才使得能有空场地继续晾晒新打制的。按制作煤球的多少拿钱,让这些军户们的干劲格外的足。 杜渊的妻子马氏和另外一个军户之妻顾氏正在厨房边摘菜,一边抬头看着院中劳动着的汉子们一边低低的谈笑。只是洗洗涮涮做做饭就每月挣上一两银子,让她俩很是满足。 陈岩陈平陈默三人一脸苦逼的站在院子一角练着军姿,无奈的任由军户们对他们指点谈笑,相对于这种枯燥乏味的训练,他们三个宁愿去干打制煤球的累活。可是陈越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更不敢生起偷懒的心思。 自从三十多个军户加入了进来以后,陈越和三个家丁就从繁重的劳务中解脱了出来,便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训练。不,不仅是恢复了,强度比以往又加大了许多,对三个家丁来说,军户们每天干多长时间的活,他们三个就要训练多长时间...... 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三个家丁的军姿队列已经有模有样,行进间也有了一股军人得气质,比院子里这些真正得军户表现得更像军人了。再过几日就可以教给他们武技枪法行军列阵等军事方面的知识,陈越是拿他们当作军官培养的。 “左转,右转,向后转,齐步走......”陈越坐在门口的藤椅上,一边指挥着他们的训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生意的事情。 摊子算是铺开了,以后生意能做到多大就要看销售组的能耐了,对十四个负责销售蜂窝煤的军户,陈越已经尽可能的把销售的要领教给了他们,他之所以不再亲自出马卖煤,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比如训练三个家丁,比如抽空设计弩箭火枪的图纸。这个时代的武器是冷热并重,强弓硬弩和火枪火炮并存,可是在现在得朝廷军队之中,由于腐败的原因,军械所生产的火枪火铳大多偷工减料不能使用,而且陈越是偷偷训练自家的私军,没法光明正大的购买武器,必须自己想法制作。陈越前世最爱手工制作,强弓硬弩各种帆船模型他都做过,可是枪械涉及到钢铁铸造他就没有接触过了,所以这些时日也只能抽空把以前做的弩弓的图纸画出来,并设计了一种非常小可以绑在胳膊上的手弩。但等空闲下来去买些相应的材料就可以自己动手制作。 随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距离北京陷落的时间会更加的近了,李自成水淹开封打败了孙传庭的大军,正在中原大地驰骋,怎么算距离北京陷落的时间也不到两年。在那之前,必须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行。父亲属下的这批军户干活还行,若是严加训练也都是不错的士兵,可惜个个拖家带口,需要赚钱养家,怎么可能跟随自己父子转战四方?所以陈越就打着培养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丁的主意,陈平三人只是一个试验,等生意真正赚得钱来,他还要去买更多的男孩进行训练,要在一年之内训练出一支人数至少达到百人的精兵,才能保证自己父子在乱世中尽可能得活下来。可是百人啊,每日又需要多少养兵的银子?以陈越父子现在的财力根本供养不起,必须得加快赚钱的步伐! 吴婉儿端坐在书案之前,算盘珠子被她拨的“噼里啪啦”直响,每算清一笔账目,她都用毛笔在账簿上记录下来,雪白的纸张上布满了她娟秀的蝇头小字以及夹杂在期间的弯弯曲曲的符号,那是陈越教给她的叫做阿拉伯数字的西夷数字,用来计数倒是好用得很。 为陈越整理房间时在桌案上看到陈越的账簿之后,吴婉儿便积极的向陈越提出要求担任帐房的职务,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都通的才女,记账算术这些更是小道。陈越正巴不得有人分担自己日益繁重的工作,便把记账的要求要领说与她听,他前世并非学会计的出身,也只懂得把帐分出账入账分别来记制作记账表格等简单的会计知识,同时陈越又把阿拉伯数字也一并教给了吴婉儿,并打算交给她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的算术知识,谁知吴婉儿只对阿拉伯数字感兴趣,对他教给的所谓公式不屑一顾,算盘被她拨动如飞,竟然比他口算还要快上一分。原来《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她都学过,却是个算术的天才! 有了马氏顾氏两个妇人在,吴婉儿现在已经从厨房解脱了出来,她现在的工作就是记账,每天记录下来每组军户们打制的煤球的数目再计算出他们改得的钱数,记录下来负责销售的军户每天拉出煤球的数目,以及销售掉的数目,并把他们带回来的铜钱入账。 这项工作吴婉儿干的非常的好,经她手的账目几乎分毫不差,使得众军户都对她极为叹服,尊称她为“女先生”。 不过现在的女先生有了一个烦恼,那就是陈越再次拒绝了她让陈平帮着管理账目的事情,她不愿让弟弟每天练武以后走上打打杀杀的武夫之路,可是陈越告诉她这是一个乱世,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在这乱世生存,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想想自己一家的命运,吴婉儿只能无言的叹息。 中午的时候陈江河从城中赶来,自从有了军户兄弟的加入,陈江河就每日里不辞辛苦赶到城外大院吃饭,和众兄弟说说笑笑联络感情。陈越便请他把铁匠铺也搬到城外来,反正这里的地方很大,实在不行就再盖上十多间,现在的陈家有的是财力和人力,陈江河犹豫了好久,不知道是舍不得刚盖好的几间大瓦房还是舍不得张婶儿。 “爹,您还是搬过来吧,这里的摊子越来越大,我一个人顾不过来……”陈越极力的劝说着,把老爹一个人丢在城内的宅子里也不是个事,他来了自己会轻松许多,最起码三个家丁的训练不需要自己再操心。 也许是看儿子确实辛苦,除了忙生意的事情还需要训练家丁,陈江河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下午就会将铁匠铺搬到城外来。 第三十一章 惊喜和失落 杜渊很有些扬眉吐气,自从加入了陈家的煤场,数天来他卖掉的煤球一日比一日多。第一日他只卖了两百只煤球,算下来只能提成二十文钱,可比他给人扛活出苦力要少很多。杜渊很想就此撂挑子不干,却被他的老婆马氏狠狠臭骂了一顿,说他是个没出息的只会卖苦力的男人。 杜渊一怒之下摁住老婆狂啪了一顿,却也打消了撂挑子的念头,第二天早早的起床拉着煤车出去推销。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嘴巴又无比的甜,蜂窝煤又确实是个好东西,第二天竟让他发展了四个顾客,足足卖出去近五百只煤球,算下来一天的提成有近五十文钱,已经比往日去给人扛活赚的要多了。杜渊顿时士气大增,去推销的更加的卖力了,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日都保持在新增四五个顾客上,每日里都能赚上四五十文铜钱,想想老婆在陈家帮忙做饭每月都能赚上一两银子,杜渊的心劲就更大了,就这样干上一年半年,家里就能再盖上两间偏房,等以后有了儿子也不愁住的地方…… 这天杜渊早早地卖空了车上的煤球,拉着空车往城外赶,虽然日头还有老高,他今天不打算再干活了,只想着到了煤场和人吹上一通牛逼,再美美的吃上一顿晚饭,带着老婆一起回家。 卖煤的军户们生活很有规律,一早城门开始出城来到煤场拉煤球,卖上一天的煤球再在傍晚时出城,吃上一顿饭后拿着结算的工钱回家。当然也可以选择回去的时候补充一车煤球拉回,那么第二天早上就不用再次来到煤场,可那样的话也就享受不到煤场管的早饭了,所以很多军户宁愿多跑一趟也要一早再到煤场来。 销售组十四个军户中像杜渊卖掉这么多的没有几个,多数军户一日辛苦下来也只能找到一到两个顾客,卖上一到两百只煤球,若非煤场管饭,拿到的分成连他们的饭钱都不够。很多人来到陈越这里抱怨,要求陈越给他们更换岗位,他们更愿意干打制煤球的工作。每当这个时候,陈越都耐心的劝解他们,劝他们不要为眼前的困难所打倒,要多向成功者如杜渊学习,学习怎么能多发展些顾客,并为他们描绘了美好的前景。 “我为什么要求你们记住每一个顾客的名字地址,因为以后这些人家的煤都由你们来送,你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天长地久的长久生意,想想看,若是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掌握着一两百家烧咱们的煤球的顾客,那么以后你们每个月都能轻松的挣上一两两银子,而北京城可是有十万户人家,做蜂窝煤的却只有咱们一家,只要你不怕吃苦,踏实肯干,以后用咱们煤球的客户会越来越多,也许半年以后,你们每个人手中都掌握着上千顾客,到那时光送煤球你都送不过来,到那时每个月你们都能轻松赚到数十两银子,那时就是不让你干你都不会答应!” 陈越的话语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听得这些军户们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的天,要是我手中真的有上千家顾客,每个月送煤都会累的半死。”一个军户夸张的说道。 “你傻啊你,到那时哪里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送煤,菜市大街有的是没有活计的苦力,只要每天出三四十个铜板,有的是人给你干活!”杜渊不屑的说道。 “那倒是我们不都成了老板了吗?”另一个军户嬉笑道。 “到时大家伙都是老板,都可以躺着数钱,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久!”陈越挥舞着手臂,为大家伙鼓劲道。 “快吃饭,吃完饭领钱了!”陈默和陈岩把桌子抬到了院里,桌子旁边的竹筐里堆满了铜钱,是午饭后陈越带着三个家丁到钱庄里换的。 考虑到军户们都很穷,陈越规定了每十日发一次薪酬,今日正式发钱的日子。 陈江河被请坐到了桌子后面,一会儿将由他亲自把工钱发给在场的军户。陈平手持账薄站在了桌子前,三个家丁中只有他识字,念大伙应得薪酬的事便由他来做,吴婉儿终归是个女子,这个场合不便她出头。 “制煤球1组,周文、贺进、马涛,共打制煤球两万八千四百只,应得铜钱一千四百二十文。 制煤球2组,郑明,贺刚,牛三,共打制煤球两万九千只整,应得铜钱一千四百五十文。 ……” 先发的是制作煤球的军户的薪酬,他们是按照小组分工合作,每念到一个小组的名字,便有三个汉子喜笑颜开的走上前来,从陈江河手中去过他们应得的铜钱,钱到手后他们自己自会平分。 由于刚开始打制煤球,不是很熟练,每一组十天的工夫大都打制了将近三万的数目,按比例分成之后,算下来每个人能分到四五百文铜钱,已经比他们去给人做苦力要好很多,毕竟这里一天还管三顿饭,顿顿都能吃饱! 干得都是一样的活计,也没人会偷懒,制作煤球的二十几个军户挣的钱大都差不多,和他们相比,销售组的差别就实在是太大了。 “销售组,李盛,共售出煤球两千四百只,应得铜钱二百四十文。” 随着陈平晴朗的话语,一个骚眉搭拉的汉子走了出来,无语的从陈江河手中接过一串很少的铜钱揣在了怀里,十天的工夫挣了二百四十文,每天只挣到二十来文钱,连家人的口粮都不够的。 幸亏没有选择去卖煤球,看着平日里也算能说会道的李盛,没想到只卖了这点煤赚了这几个钱,很多制作组的军户心里想道。 陈江河无言的拍拍李盛的手背,鼓励着他,他很想多发些铜钱给他,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销售组,黄三儿,共售出煤球三千一百只,应得铜钱三百一十文。” 这个叫黄三儿的军户要稍好一些,十天挣了三百来文。 随着陈平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念出,军户们或者欣喜或者哀愁的上前从陈江河手中领过自己的铜钱。这些人中业绩差的只能赚到二百来文铜钱,业绩好的却能赚四百多文,相差十分之大。 “销售组,杜渊,共售出煤球七千一百只,应得铜钱七百一十文!”随着最后一个人名的念出,全场立刻一片沉静,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走出领钱的杜渊,没想到他竟然赚到了这么多的钱! “我的天啊,七百一十文,比我足足多出了三百文!”刚刚还在庆幸没有去卖煤的军户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卖煤能赚这么多钱。 “赚这么多的就他一个,想想那几个只有二百来文的!”小旗官周文最为沉静,冷静的提醒着同组的两个组员。 是啊,杜渊赚的虽多,可更多的是赚不到多少钱的,还在制作煤球来的稳当,很多人的心顿时平衡了下来。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赚这么多的!”李盛嫉妒的看着喜气洋洋的杜渊,在心中为自己鼓着劲。 第三十二章 被人嫉恨了 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陈越等人为蒸蒸日上的蜂窝煤生意而欢欣兴奋之时,在一城墙之隔的城内,杨家煤场,煤场主杨老板正喝着闷酒。 “当家的,你少喝点吧!”见男人菜未吃多少,已经醉醺醺的,他的老婆潘氏一把夺下了酒壶。 “现在不喝什么时候喝?等生意让人挤垮了,那时只有喝西北风了!”杨老板叹道。 “咱家生意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丧气话!”潘氏不满的嗔了丈夫一眼。 “你真是妇人之见啊,”杨老板叹了口气,“这半月来每天的出煤量都在减少,下面的好几个煤贩子都来我这里诉苦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咱家的生意就要被城外那新开的煤场抢光了!你说这家姓陈的,你去哪里卖煤不成,非要在宣武门大街和我抢生意!” “都是卖煤的,凭啥他把咱家的生意抢走,他家卖的便宜吗?”潘氏不解的问道。 “不是价钱的事,是他家发明了一种蜂窝煤,这种煤球又省煤又干净,非常好烧!” “既然这种蜂窝煤这么好,咱们也做出来不就行了。”潘氏为丈夫出了一个主意。 “真是妇人之见啊,蜂窝煤要是那么好制还用你说!我派人买回来了一些,研究了好几天了,还没看出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 “要我说姐夫你就不用想这么多,”一直坐在下手闷头吃饭的小舅子潘贵说话了,“既然这姓陈的抢咱家的生意,咱们想办法让他家生意做不成不就行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倒是想个主意啊,别他娘的一天下来就知道吃喝嫖赌的鬼混!”杨老板狠狠的瞪了自家小舅子一眼,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小舅子早就不满了。 “哎,你说阿贵干啥,他还不是在为咱家的生意着急,再说他还小呢!”听丈夫责骂自己的弟弟,潘氏顿时不乐意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小呢?你就护着他吧,早晚这个家都让他败了!”对妻子袒护内弟,杨老板毫无办法,只能恨恨的罢了嘴。 “姐夫你就是瞧不起我,我潘贵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在黑道白道可是交了不少朋友的!姐夫这事你就别管了,不出三天我就给你办利落了!”见姐夫总是瞧不起自己,潘贵也不乐意了,推开面前的饭碗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你就听他吹吧,他要是能帮上我忙,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老板对自己的妻子道。 ...... 陈越还不知道自家的生意已经挡了别人的路,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盘子就那么大需求就那么多,随着自家生意的做大,肯定会挤垮一些其他卖煤的煤场,这是不可改变的,总不能因为因为慈悲放着好好生意不做吧! 这些天煤球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随着蜂窝煤的口碑在宣武门大街一带传扬出去,越来越多的内城百姓选择了使用这种新式的蜂窝煤。每日卖煤的净利润已经超过了十两银子,现在煤场里存的十万斤原煤已经快要用完,陈越已经联系了在门头沟和京城之间运煤的煤商,购买了二十万斤原煤。 销售组的十几个军户每天乐的合不拢嘴,随着生意一天天的变好,他们中销售最差的每日销售所得也超过了制煤球组,这引发了制煤球组的极大不满,很多人找到陈越要求不干制作煤球这种苦差事,转而去销售煤球。 都去跑销售了谁来打制煤球,难道再扩大规模招新人打制煤球吗?虽然说生意扩展的规模越大越好,可是陈越隐隐的内心有些不安,因为这生意发展的太过顺利了,按这种速度扩展下去,总有一天蜂窝煤会风靡整个北京城!可是以自己家的实力北京能支撑这么庞大的生意吗?这也是陈越忧虑之处,也是他迟迟不愿再次扩大生意规模的原因。 陈家只是个普通军户,陈江河只是京营的一个总旗,这样的背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也就行了,若是生意进一步扩大引起过多的人注意,恐怕带来的会是灭顶之灾,生意被夺只是小事,甚至会害了自己父子的性命! 要想生意进一步扩大,必须的尽快找到一个靠山才行!可是陈越仔细寻思了良久,也想不出该寻找什么样的门路,找谁来做自己的靠山! “梆梆梆......”更夫打更的声音隐隐从城中传来,已经到了半夜子时,陈越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来到房外,决定放过水后马上睡觉,再过几个小时还得起床操练呢。 一泡尿尿完,就觉得身子一阵轻松,风从北面吹来,已是有些寒冷,陈越系上裤带正要转身回屋子里时,突然一下子站住了,他听到院墙外面隐隐有脚步声。 这里可是北京城外啊,因为后金兵数次入关强掠,城外早已没有多少百姓敢住,在这样的半夜时分,怎么会有人过来? 来人肯定不怀好意!陈越连忙走进了父亲的屋子,把父亲陈江河悄悄叫醒。然后又进了三个家丁住的房间,把三个家丁挨个推醒,并示意他们不要点灯,更不要说话。至于吴婉儿,还是不要惊醒她为好。 手提着白蜡杆,把枪头拧上,顿时成了一条长枪,陈越一手拿着长枪一手端着手弩透过门缝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动静,手弩是这几天抽空从军中工匠手里买了些材料,陈越自己加工而成,在后世陈越做过各种弓弩,虽然现在的工具不如后世,制作简单的手弩还是可以的。 身后三个家丁则紧握着手中的白蜡杆,神色紧张的看着陈越的背影,还未成年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啊?陈平的嘴巴嗫嚅着,想问陈越又不敢发出声。 陈江河从墙上取下了雁翎刀,神色沉稳站在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陈江河是京营军官,参加过数万人规模的大战,就是凶恶的后金兵也见过,如何会在意这样的阵仗!外边顶多是几个想偷鸡摸狗的毛贼罢了,根本用不着紧张。 “噗通”一声,沉重的声音传来,陈越隐约看见一个黑影从墙头跳了进来,然后摸到了院门处,取下了门闩。七八个黑影闪了进来,来的人竟然还不少!陈越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黑影们走到了房屋前,就见火点一闪,一个黑影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片刻的功夫,另外几支火把也接连点着。 他们竟然要烧房子!陈越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 第三十三章 杀人放火 潘贵站在院子里,看着黑夜下的茅屋,双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出残忍的光芒。姐夫一直说自己没用,瞧不起自己,今天自己就要做一件大事给他看看。 烧了这家煤场的房子,看看他们还怎么和姐夫的煤场抢生意!至于屋里面人的死活,管他作甚,这年头北京城外的乱葬岗上哪天不丢几百具的尸体! 人是潘贵找的京外的流民,专门做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这些人拖家带口的盘桓在京城之外,艰难的求存,为了活命,为了糊口的粮食他们啥都愿干。潘贵只不过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担粗粮,便说动了七八个流民为自己卖命。 杨正平手持火把,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茅屋。他是沧州人,崇祯十一年,后金兵第四次入关抢劫,一路攻击往南,攻破了济南府并数十个州县,他的家乡沧州也是那时沦陷。当后金兵入城之时,父亲勒令杨正平带着怀孕数月的妻子躲在了地窖之中,然后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年迈的父母被金兵杀死,两个妹妹哭喊着被后金兵拖走,为了不使父亲死不瞑目,他只能咬碎钢牙忍着...... 后金兵退出城后,杨正平带着妻子从地窖中爬出,流着眼泪掩埋了父母的尸体,便离开了沧州,流浪到了京师。为了养活妻儿,杨正平啥活都干,什么苦都吃过,然而只靠他一人卖苦力想养活一家三口实在太难。无奈之下便仗着身上的武艺接了些脏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帮人打架抢地盘,追帐,拦路抢劫,这几年杨正平干过了脏活实在太多,按照大明律就是充军八千里也不过分。可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倒是第一次做。看着眼前的茅屋,杨正平眼皮跳动着,这一把火烧下去,屋里的人绝无生理! 杨正平犹豫着,可是他身边的其他流民却一个个的都很兴奋,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很多人连人肉都吃过,又怎么会在乎杀人放火? 流民首领满脸的刀疤,冲着面前的茅屋狰狞的笑着,就要把手中的火把扔上屋顶。 “铮!”的一声,杨正平就是一愣,他能听出这是弩弓的发射声,然后便看到身边的刀疤首领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然后魁梧的身子“噗通”一声仰面栽倒,一支短箭正插在他的咽喉之上,只有少许的尾部露在外面。 屋里竟然有弩手!杨正平大惊,慌忙丢掉手中的火把身子一闪,一支弩箭无声的从他身侧飞过,正插在潘贵的大腿上。 “啊!”潘贵一声凄厉的惨叫,震破了宁静的夜空,随着他的惨叫,一条身影飞快的从房屋里冲出,凌厉的刀光闪烁着,如同追魂夺命的阎罗,每一刀闪过,都有一个流民无声无息的摔倒。 看着父亲陈江河已经杀了出去,陈越收起了手中的弩弓,操起长枪冲了出去,三个家丁手拿着白蜡杆跟在了陈越的身后。 陈江河一连砍到了三个流民,雁翅刀才被一杆长枪夹住,不由得一愣,对面的流民竟然是个难得的使枪高手,枪锋闪烁间极有章法,陈江河的兴趣顿时被勾了起来,挥舞着雁翅刀和对面的流民战在一起。 八个流民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有两个人,一个就是被弩箭射死的刀疤脸,另一个则是和陈江河战在一起的杨正平了,剩下的这些人则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懂武艺的普通人,靠着一把子力气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陈越手挺一杆长枪冲入了人群之中,使出每日苦练一千刺的功夫,枪尖连连刺出,又快又狠,连续刺到了数人,竟然没有人能够躲过! “妈呀!”最后一个流民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同伙一个个被刺到,只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中的铁铲转身就逃。 也不用陈越再次动手,三个年轻的家丁狂吼着追了过去,在这个流民窜出大门前追上手舞着白蜡杆劈头盖脑的乱棍打了下去。 杨正平越战越是心惊,和自己对战的绝对是个高手,刀法飘逸狠辣,总是从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砍来。而那个连续刺倒自己数个同伙的年轻人也是一个用枪的高手,虽然他只是提着长枪站在一旁,杨正平却不得不分心以防他偷袭。 陈江河越战越是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厮杀过了。清啸一声,隔开了对方的长枪,飞起一脚踹在了对方拿枪的手腕上,然后把长刀架在了失去长枪的对手的勃颈上。 感受着锋利的刀锋,杨正平闭上了眼睛,脑中闪现着妻儿的脸庞,没有了自己,他们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多久? 逃跑的流民被三个年轻的家丁生生用棍打死,初次战斗的他们太过紧张,下起手来没个轻重。能活下来的只有被弩箭射中大腿的潘贵,以及被陈江河生擒的杨正平了,爱惜对方的武艺,陈江河没有舍得下辣手。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我家杀人放火!”屋子里,三个家丁举着火把,陈江河居中而坐,盘问着对方的来历。这伙人就是冲着杀人放火来的,不弄清楚是谁对自己下黑手陈江河不安心。 杨正平静静的站在屋子中间一言不发,不是他有职业道德不愿泄露雇主的信息,而是因为雇主就在身边,根本用不着他多说。 潘贵抱着大腿坐在屋内的地上,看着买通的流民先后被杀死,他的胆子早已被吓破。当下里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原委诉说了开来,交代了个底清,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姐夫杨灿身上,嚎哭着哀求饶过自己性命。 是杨家煤场的煤场主的幕后主谋,陈江河和陈越对视了一眼,均恍然大悟,杨家煤场的老板杨灿他们都认识,自家所在附近几个街坊的煤炭都是由他们煤场供应,看来是自家的生意挡了人家的道,这才惹来这场祸事! 只是正常的生意竞争,竟然用杀人放火这样的极端手段,陈越的心中腾地一下燃起了熊熊怒火! 若不是自己因为考虑生意半夜未睡,说不定一家六口被人烧死在了睡梦之中! 杨家煤场,杨灿,这笔帐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算上一算! 第三十四章 打虎不死反被噬 既然弄清楚了这群杀人放火者的底细,接下来自然是把俘虏的两个歹人扭送官府,并上告那杨灿杀人放火之罪了。这样的罪名压下去,再加上人证物证皆在,那杨灿必定罪责难逃,肯定是落个抄家入狱流放的下场,如此再也不用担心他以后使坏了,也算是报了他半夜派人来杀人放火之仇。 可是让陈越惊讶的是,父亲陈江河竟然不愿报官,而是决定把尸体私自处理干净,然后这事就此算了。 “爹爹,这样不妥啊,若是就此放纵了那杨灿,焉知他日不会再对咱们生出歹心来!”陈越劝道。 “听你爹的没错,这次咱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杀了他们七八人,何必再多生事端?若是把此事告知官府,官府必然派人来查来询问,差役们如狼似虎咱们还得花钱打点解释,那样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况且经此一事,那姓杨的已经知道了咱们的厉害,每日里小心提防咱们还来不及,又哪里敢再生出其他害人心思来。”陈江河摆摆手,意思这事就这么定了。 在陈家,陈江河是绝对的家主,有着无上的权威,明知道这事处理的实在欠妥,可是面对执拗的老爹,陈越也无可奈何,只能郁闷的指挥着三个家丁去处理院子里的尸体了。 吴婉儿早被厮杀声惊起,脸色苍白的站在了屋子角落里,陈越上前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吴婉儿两句,吩咐她回到屋里继续睡觉,自己指挥着三个家丁把尸体搬上了两辆板车,准备拉到野地中掩埋起来。 “陈老爷饶命之恩,杨某他日必将报答!”杨正平心跪在地上,向着陈江河磕了三个响头。 “你去吧,要记住我辈练武是为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切不可凭借武力为所欲为,行那烧杀强掠不义之事,以后若是生活艰难,可来我煤场,必然会有你的一碗饭吃!”陈江河站在屋前,对跪在地上的杨正平道。 杨正平重重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转身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是什么啊,捉放曹?七擒孟获?还是义释严颜?陈越迷惑的看着杨正平消失的背影,很是不解老爹到底是什么打算。 “陈老爷,求你也把小的放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见到同伙儿的杨正平被释放,潘贵心中升起了生还的希望,拖着中箭的大腿跪倒在地,向着陈江河连连磕头。 “你勾结歹人来我煤场杀人放火,还想活命吗?”陈江河厌恶的看了潘贵一眼。 “不是我要来啊,是我姐夫杨灿杨老板,他因为您坏了他的生意,这才派我来放火的,这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啊。”潘贵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他姐夫杨灿身上。 陈江河厌恶的挥了挥手,一边的三个家丁一拥而上,把潘贵反绑了起来,嘴巴里塞上了破布,然后抬着扔到了板车上。 陈家父子二人带着三个家丁拉着两辆板车,在夜色中向着旷野而去。 “爹爹,你是不是看上了那杨正平,想收了他啊?”陈越问陈江河道。以陈江河一贯的表现,不该做出这样心善的事情,只有看上了那杨正平的武艺这一种情况了。 “那杨正平武艺确实不凡,不在为父之下,今天只不过你在一边导致心神不宁这才败在我手。而且此人面带正气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观其举止十分讲义气,若是能够笼络到咱们父子手下,必然是一大助力。”陈江河淡淡的道,听其语气,竟对杨正平十分的欣赏。 “既然这样,爹你就更不应该让他离去啊?”陈越不解的道。 “既然要为我所用,就要他心甘情愿才行,他现在有家室牵累,又不了解咱们父子的底细,强行留下恐生嫌隙,我今天施恩于他又露出了招揽的意思,他必然会记住咱们父子的好处,等到穷途末路之时,不来投奔咱们又会去哪里呢?”陈江河道。 “爹爹真是老谋深算!”陈越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嘿,你小子好好学着点,别以为有点小聪明,离你老子我还差得远呢!”陈江河洋洋自得道。 一行人把尸体拉到了一处渺无人迹的旷野,把尸体深深的掩埋了起来,至于未死的潘贵,则被陈岩一棍打在后脑勺上,生生的打死,然后抛入坑中。 折腾了半宿,等回到家里,再草草打扫了院子里的打斗痕迹,掩盖了血迹,天色已经渐渐的发亮了,众人索性不再睡觉,在陈江河的督促下开始操练起武艺。 东方发亮,红日高升,西便门的城门打开,数十个军户说说笑笑来到了煤场,煤场里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到半夜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厮杀。杜渊的妻子马氏和另外一个军户妻子一起烧好了早饭,众军户蹲在地上开始了大吃了起来。 饭罢,打制煤球的打制煤球,负责销售的则拉着煤车进入了城中,开始走街串巷,新的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对父亲陈江河处理夜间事情的方式,陈越始终觉得不是很妥,可是在众家丁面前又要维护陈江河家主的权威,只能妥协了。可是,打虎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那杨家煤场杨灿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岂能罢休?故一天来,陈越无心做任何事,把精力都用在了打听杨灿的底细上了。 经过打听,那杨灿并未多深的背景,家中既没有当官的,其亲戚也没有皇亲勋贵,只是一个再本分不过的商人,陈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也许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那杨灿吃了一个大亏,又害怕自己使人放火的事情抖露了出来,应该会夹起尾巴一段时间吧。 就在陈越以为事情将过去的时候,谁知道第三天,突然有一队衙役冲入了煤场,口口声声说有人告发煤场主陈江河杀人,要封了煤场,把陈江河捉拿归案! 第三十五章 当众打脸 来的是宛平县的一队差役,约有七八人,为首的班头名叫刘能,一进入陈家煤场就大呼小叫,命令煤场内所有干活的人都停下来,他奉命要搜查煤场,捉拿杀人凶手。 “你们到底想干嘛?我们这里可没什么杀人凶手。”当看到官府的差役到来时,陈江河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前晚没有报官私自处理尸体的后果显示了出来,难道是那杨家煤场的杨灿报官倒打了一耙? “有没有杀人凶手可不是你说了算,我要搜查了才行,你是什么人啊?”刘能鼻孔朝天,下巴对着陈江河耀武扬威的喝问道。 “我就是这家煤场的主人陈江河,你有什么事对着我说就行。”陈江河道。 “你就是这家煤场的主人,找的就是你!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刘能挥了挥手,两个衙役手持铁锁就要套在陈江河的脖子上。 陈江河身形微闪,就躲过了两个衙役的锁拿,手臂一带,两个衙役跌跌撞撞的退回了原地。 “大胆,竟敢拒抗官府,你要造反不成!”刘能勃然大怒,伸手抽出了腰间的铁尺,指着陈江河怒斥道。 “哼,你要拿我也得说个理由吧,我可是大明的世袭百户,神机营总旗,六品武官,造反的罪名可安不到我的头上!”陈江河冷哼一声,霸气彻露道。 嗯?刘能闻听就是一愣,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满脸粗糙的汉子竟然是个百户,这下可有些棘手了。 就在今天早上,杨家煤场的场主杨灿告到了宛平县衙,声称陈家煤场谋杀了他的内弟潘贵,恳请宛平县给捉拿凶手主持公道。宛平县典史宋河是杨灿的远亲,在他的运作下,宛平县令当即下令派人封了陈家煤场,锁拿煤场主前来县衙问话,命令一定要找到杀人的凶手。 为了讨好宋典史,刘能主动把拿人的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临出发前,杨灿又私下里塞给了刘能十两银子,让他帮着搜查一种能制作蜂窝煤的东西。 在刘能看来,不就是一些卖煤球的苦力吗,只要自己出马肯定能手到擒来,而且在搜出煤场时又能捞些外快,实在是大大的美差。可没想到煤场主竟然是个百户,这让他感觉有些棘手。 “原来是陈百户,失敬失敬,不过兄弟我奉的是县太爷的命令,身负的是公务,还请陈百户能够配合。”刘能下巴放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陈江河道,既然面前的不是普通百姓,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过百户什么的还真没有放到他的眼里,大明文贵武贱的传统历时已久,军户们的地位比之普通的百姓还不如,虽然说陈江河是个百户,名义上是六品武官,可是那又怎么样?在地方官府的眼里,别说百户,就是将军总兵也不算什么,刘能不止一次的看到县太爷指着京营千户游击参将的鼻子破口大骂,而他们一个个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所以陈江河这世袭百户还真没有放到他的眼里。 “陈百户,跟兄弟我到县衙里走一趟吧。”刘能皮笑肉不笑的对陈江河道。 陈江河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敢违逆官府的命令,只得点头。 “我可以跟你去县衙,但我不是什么罪犯,只为洗脱身上的嫌疑,你不可用铁链锁拿于我。”陈江河道。 “这是自然,太爷也只是让我来传煤场的主人前去问话,还没有开堂问案,陈百户您当然不是什么杀人凶手。”刘能笑呵呵的说着,心想只要你跟我去了县衙,到那里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不过搜查还是要例行搜查的,如此也能洗脱陈百户你的嫌疑不是?”刘能没有忘记临行前杨灿的嘱托,笑呵呵的以一副完全是为陈江河着想的语气说道。 陈江河想了想,所有的尸体在两日前已经趁夜掩埋,血迹等打斗的痕迹也都处理干净,量他们也查不到什么!于是便点了点头。 “且慢!”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却是陈越及时赶回,拦住了正要四下里搜查的一干衙役。 “你是什么人?”刘能眯着眼睛,看着一身劲装,气宇轩昂的陈越,有点弄不清楚他的身份。 “在下陈越,你要抓的陈百户是我的父亲。”陈越站在刘能面前,三个家丁一字排开,阻挡住了要搜查的衙役们的去路。 原来是这陈百户的儿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刘能笑容冷凝了,“你想干什么?想要对抗官府不成?” “对抗官府吗?在下不敢,不过我想问问,宛平县什么时候竟能管到我们军户的身上了。”陈越冷冷的问道。 “你这煤场位于宛平县辖内,这京师中轴线以西所有百姓我们县太爷都管得,如何管不了你们?”刘能气急而笑,这是怎么啦,一个破落的军户子弟竟然敢和官府叫上板了! “京城西面的百姓宛平县自然管得,可是我们却不是普通的百姓,我们是军户!”陈越的语气低沉,字一个一个的缓慢从嘴里蹦出。 “军户怎么了,一群破落下贱的玩意,难道你们敢和官府叫板不成?”刘能勃然大怒,话语不加思考的从嘴里冲口而出,什么时候破落军户敢这么嚣张了,竟敢和自己叫板! “啪!”一声脆响,刘能就觉得脸蛋一疼,就见对面的陈越好整以暇的收回了手掌。 他竟敢打我!竟敢抽我耳光!刘能惊呆了,捂着生疼的脸蛋震惊的看着对面的陈越。 “我们军户再怎么破烂也没有你们这些胥吏下贱,竟敢辱骂我们,真是不知死活!”陈越指着刘能的鼻子怒骂道。 “啊丫丫...”刘能气的火冒三丈,抽出腰间的铁尺。作为宛平县的三班衙役都头,除了官宦贵戚家庭,他在普通百姓面前向来趾高气昂,所到之处也都处处被人巴结奉承,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竟然被一个破落军户当众打了耳光! 刘能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转身过神来就命令手下的衙役们一起上,一定要把这个嚣张的家伙打个半死。然而让他以外的是,手下的衙役们竟然一个个低头耷脑,竟没人敢上前给自己助阵。 刘能连忙回过头来,就看到数十个军户一声不响的围拢了过来,站到了那陈越的身后。 第三十六章 对策 几十个军户,人人都横眉立目,满脸怒气的站在了陈越父子的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刘能等一帮衙役。他们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一些,就有人来煤场找陈家父子的麻烦,若是煤场开不下去,他们就不得不继续过以前那种四处出苦力打零工一月下来赚不到几个铜钱的凄惨生活。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对这些衙役们殊无好感,现在刘能出口不逊辱骂所有的军户,一下子就激起了他们的怒火,一个个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到了陈家父子的背后。 “你,你们想造反吗?”刘能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色厉内荏的说道,话语是那么的无力,他所能依仗的就是官府的权威,这才能在普通百姓面前横行霸道,可一旦有人不害怕官府的权威了,他的依仗也就不再是依仗。 在这北京城中,不在乎区区一个宛平县的权威的人有很多,可以说是多不胜数,可是,面前这些破衣烂衫的下贱军户们有什么依仗啊? “造反?不要动不动就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到别人头上!”陈越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胥吏,打你似乎和造反扯不上关系。” “你,你藐视官府权威,殴打县衙的差役,就是要造反!你就等着官府派人前来捉拿与你,抄家问斩吧!”刘能捂着脸蛋,大声的恐吓着,不过身子却慢慢的往后缩着,躲到了几个手下衙役之间。 “像你这样的狗腿子来一次我打一次,快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捉拿我家父子,必须经过五军都督府的准许,咱们军户虽然贫贱,也不是你宛平县想拿就拿的!”陈越伸手指着煤场的大门,示意刘能等人赶紧滚出去,他现在没工夫继续搭理这些人。 刘能的脸一阵红来一阵白,可面对强势的陈越以及人多势众的军户,他也只能灰溜溜的带人退出了陈家的煤场。 “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临行前回头要说些狠话时,陈越一抬手掌,吓得刘能连忙掉头就走。 “好啊!”“滚你们的吧!”看到刘能等人灰溜溜的离开,众军户们顿时觉得格外的解气,不约而同的大声叫起好来。 “不愧是俺们陈大哥的种,就是霸气!”有军户冲着陈越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 也有比较稳重一些的军户,觉得有些不妥,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毕竟今天对抗的是官府啊,后果实在难料! “大伙该干啥干啥吧!”陈江河示意众人散去,然后把陈越叫到了屋里。 “你今天实在是太莽撞了!”陈江河出口责备道,“那些人虽然不堪,可也是官府的差役,代表的是官府,你打了那姓刘的脸,等于是打了官府的脸,他们岂能罢休!咱们父子恐怕祸事不远了。” “爹爹教训的是,”陈越先低头认错,话锋一转道:“自这些人来到煤场,咱们父子的祸事就已经来了。爹爹您不妨想一想,若是您真的跟他们到宛平县会怎样?” “还能怎样?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再说了即使他们有证据,咱们可也是为了自保杀人,官府又能拿我怎么样?”陈江河脱口说道,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官府审案什么时候都讲证据了啊!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爹爹您还没明白吗,从一开始就有人针对咱们,不断设下了阴谋啊!”陈越摇头苦笑道。 “先是买通流民来放火杀人,一计不成又把咱们告到官府,我敢肯定宛平县早已被他买通,若是爹爹您跟着那刘能去到宛平县,等着您的肯定是屈打成招,至于证据,咱们埋尸体的地方并非十分隐蔽,若是执意寻找的话总能找到,更何况您放走的那个杨正平,若是他被官府找到,咱们可就百口难辨了......” “这狗日的杨黑子,竟然如此恶毒,今夜我就潜入城内,宰了这个王八蛋!”陈江河怒气冲冲的叫道。 “若爹爹您杀了那杨灿,不正坐实了事情是咱们做的了吗,那样恐怕留给咱们父子的只有逃离北京这一条路了。”父子离开北京逃到江南,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躲避战火,快乐的活过这一世,这一直是陈越心中的想法。可是即使是离开,也不能就这样被人算计屈辱的离开啊,那样的话他心里一辈子都不快活! “都怨我啊......”陈江河低下了头,无比的懊恼,若是前天晚上部私下处理尸体,而是报到官府,事情肯定不会如此,发什么善心爱什么才啊!区区一个杨正平又如何有自己父子的性命重要? “爹爹不必懊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咱们现在还没有走到绝路。”陈越安慰道。 “对!怕他娘的个熊,大不了咱们父子逃离这里,这天下之大还没有咱们父子的去处吗?”见儿子如此的冷静,陈江河顿时觉得十分的安慰,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吧?”陈江河发现自从儿子呆病恢复了之后,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急躁凡是不过脑子的陈越了,遇到事情非常的冷静,很多时候比自己这个老子更加的有主意。既然儿子变得如此优秀,陈江河就不愿再动脑筋了。 “很简单,咱们是军户,父亲您又是世袭百户,六品武官,宛平县想要拿您归案,必须征得五军都督府的同意,咱们必须去五军都督府跑跑门路,让他们拒绝宛平县的要求。 然后就是证据了,若是宛平县有充分的证据,恐怕五军都督府也不好拒绝他们的要求,所以咱们得把证据消灭掉。现在唯一的人证就是那杨正平,一定不能让他落到了官府的手里。” “爹爹,咱们家世代都是军户,我爷爷还做过京营的游击将军,咱们在军中应该有些能用到的关系吧?”陈越问道。 “这个嘛!”陈江河脸难得的红了起来,“你也知道当年你爷爷受到了冤屈,军中那帮人都他妈的白眼狼,一个个的都躲得远远的,对这样的势利小人我也不愿再和他们来往......” 听了陈江河的话,陈越只能无语凝滞,正直古板爱面子,这就是自己的老爹,明明在京营有着深厚的根基,却不愿走门路找关系,以世袭百户的军职在京营仅仅担任了一个总旗,家中一贫如洗,搞的父子俩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 “现在总能找到一些门路吧,还有没有关系较近肯帮咱们的人?”陈越希翼的问道。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在神机营当千总,名叫卢文轩,是你爷爷以前的部下,也是你爷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还算义气,不过咱们父子现在如此落魄,人家还肯不肯帮咱们就不知道啦。”陈江河道。 “既然有这样的关系,怎么不见爹爹你和他来往啊?”陈越不解的问道。 “当年你爷爷战死,全军就剩下他一人生还,又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竟然加官升职,我一气之下上门质问,打了他一耳光......”陈江河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吧,陈越只能无语了,这样人家还肯不肯念旧情帮忙真的不好说了。不过有这层关系总比没有要好。 “我今天就去拜见这个卢千总,至于那杨正平,就交给爹爹您了,一定不能让他落到了官府的手里!” 第三十七章 走门路 经过简单商议,决定由陈越去拜访京营千总卢文轩,去寻找五军都督府的门路,陈江河则负责搞定杨正平,使他一定不能落到官府的手中。 卢文轩虽说只是个千总,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差的老远,可这样的人能够由一个普通军户升到千总这样的中级军官,自然有其自身的门道,陈越就是要请他帮忙走通门路。 当然这件事很难,想打通五军都督府的高层关系绝非容易的事情,在都督府担任官职的都是在京的公侯伯等勋贵,能不能为陈家这样普通军户出头还是两说。 当然陈越并不是毫无凭借的托人走门路,他有信心只要能见到五军都督府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就能够说服他为自己出头。 无外乎利益而已,只要利益到了,就是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这样的勋贵也会低头下交。 是的,陈越准备用蜂窝煤这个生意为筹码,找人帮助自己父子渡过难关。也许有人说卖煤球能赚多少钱啊?怎么会放在那些勋贵的眼里? 只有陈越知道,只要推广得力,蜂窝煤会迅速进入每一户百姓的家里,北京城可是有七八十万百姓,每日里烧掉的煤炭能堆成一座小山,这是多么庞大的利润啊!若是垄断了整个北京的蜂窝煤,每年的利润能达到百万两银子! 百万两白银啊,大明一年的国库收入有多少?万历末年,中央财政收入才五百万两银子,崇祯年间,外有后金作乱,内有陕西流贼霍乱中原,为了对付后金,为了剿灭流贼,崇祯帝不断的加收税银,使得财政收入增加到一千多万两...... 而仅仅是垄断了北京城的蜂窝煤生意,年收入就达百万两之多,是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乃至几分之一,陈越不相信这么庞大的利益那些勋贵们不动心! 卢文轩的家是一座三进的府邸,宅子位于宣武门大街东面的绒线胡同。 陈越身穿一身崭新的衣服,浑身打扮的非常的利落,吴婉儿为他梳理了头发,挽了一个发髻,再戴上一顶青黑色的幞头,看起来英气逼人。既然是上别人家走门路,总要自己打扮整齐了,总不能让别人瞧不起! 在点心铺买了四样精致点心包了提在手中,敲开了卢家的大门。 “请问这位公子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仆打开了大门,狐疑的看着陈越问道。 “请老人家通禀一声,故游击将军陈德之孙陈越前来拜见卢千总!”陈越冲着老者一笑,露出了四颗洁白的牙齿,彬彬有礼的说道。 “你是陈游击的孙子?”老仆眼前就是一亮,惊喜的问陈越道。 “您认识我爷爷?”陈越惊讶的问道。 “当然,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我还在军中呢,老了不中用了这才退了下来,蒙卢千总不弃,赏了碗饭吃。你爷爷可是个好人啊,对军中的兄弟很好。”老仆絮絮叨叨的说着,打开了大门请了陈越进去。 这卢千总人不错啊,发达了还想着军中的老兄弟,看着身边絮絮叨叨的卢家仆人老王头,陈越心想。 卢千总四十余岁,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挺拔魁梧,一看就是个正规的军人,就是小腹微微鼓起,显示了其近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 “你是陈将军的孙子,江河兄的儿子,阿越?”卢文轩未等陈越上前行礼,抢先问道,看其神情,竟是格外的激动急切。 “我正是陈越,拜见卢叔叔。”陈越双手抱拳,一躬到底,行着大礼。 “贤侄快快免礼。”卢文轩一把托住了陈越的双臂。 “像,真像,”卢文轩仔细打量着陈越的眉目,禁不住的说道,“和陈将军当年长得真像!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卢文轩叹息道。 这是一个念旧的人,看着卢文轩真情流露,陈越心想。既然他念旧,自己的事情想来他会愿意帮忙吧。 卢文轩拉着陈越的手掌到了大厅,连声吩咐下人去请夫人前来相见。 “你有两个弟弟,不过不巧都不在家中,去私塾上学去了,等下学之后就能见到他们。”卢文轩对陈越道。 卢文轩的夫人是个普通的妇人,长得端庄贤惠,上来和陈越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便下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下人端来茶水点心。 “你父亲现在怎样了?”喝了几口茶水,卢文轩终于忍不住问起了陈江河的近况。 “爹爹现在过的很好,他经常向我提起卢叔叔。”陈越放下茶盏,恭敬的说道。 “你爹啊,就是太过固执了,当年不过争执了几句,就再也不肯登我的门.....”卢文轩叹道。 “今天贤侄你冒然登了我的家门,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贤侄你尽管说来,只要叔叔我能帮得上的,绝没有二话!”卢文轩人非常的精明,一眼就看出了陈越遇到了难事,也不等陈越主动提起,直率的率先说道。 “卢叔叔真是火眼金睛啊,”陈越赞了一句,“不瞒叔叔说,我家真的遇到了事情,全无办法之下,这才来到了叔叔您的门上。” 陈越当下把家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卢文轩说了,当然半夜杀人的事情则隐瞒了下来,只是说杨家煤场杨灿不忿自家抢了他的生意,先是派人来煤场放火未遂,由到宛平县告状,诬陷自家杀人。 卢文轩静静的听着,直到陈越停了下来,这才出声询问。 “那姓杨的煤场主诬陷江河兄杀人呢,可有人证物证吗?” “物证没有,人证吗,应该也没有。”陈越想起了唯一的人证杨正平,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找到他。 “你呀,不愧是江河兄的儿子,脾气一样的火爆,怎么竟敢殴打县衙的差役呢?”卢文轩指着陈越笑道。 “那姓刘的班头太过嚣张,竟敢辱骂咱们是下贱的军户,小侄一时没有忍住这才出了手,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我父亲带到宛平县吧,真要是那样,三木之下,恐怕会屈打成招,我父亲真的会落个杀人的罪名。”陈越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你做的对,总不能让他们把江河兄带走。”卢文轩点头道,“你是否想让我为你在五军都督府疏通疏通,不把江河兄交给宛平县审理?” “小侄就是这样打算的,不知卢叔叔可有门路?”陈越惊喜道。 第三十八章 勋贵子弟 听闻卢文轩一下子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陈越不由得惊喜交加,满脸期盼的看着卢文轩。 “若是卢叔叔能帮忙,那实在是太好了!” “你先别高兴太早,”卢文轩摇了摇手,道:“我倒是有些门路,认识些在五军都督府当家之人,但是你也知道,你卢叔叔只是个小小的千总,位低权轻,人家肯不肯买我面子难说得很。而且这年头想办成任何一件事都不简单......” “我明白卢叔叔的意思,”陈越心中轻叹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这点儿银子卢叔叔先拿着。” 要想求人办事,自然要给别人足够的好处,这个道理陈越还是知道的。 “你把你卢叔叔当作什么人了?”看着银票上的面额文字,卢文轩目光一闪,露出了贪婪之色,嘴里却说着拒绝的话语,“快收起来,咱们两家什么关系,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 “卢叔叔您别拒绝,毕竟您帮我寻门路找关系,也需要花费不是,总不能让您往里垫钱,这点钱您先拿着,若是不够的话我再想法筹措。”陈越笑着把银票放在了卢文轩面前的案几上。 “这样的话,那我就先收着。”卢文轩故作迟疑了一下,这才把银票收了起来,他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起来。 一百两银子,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他一个京营千总,一年的饷银也不过百十两银子...... “走,我这就带去襄城伯府,拜见襄城伯世子去。”收了银子的卢文轩格外的爽快,又知道事情十分紧急,当即就带着陈越出了家门。 “襄城伯李国桢李伯爷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掌握着都督府的大权,叔叔我刚好和襄城伯世子李赞元相熟,这就帮你引荐于他。” 路上,卢文轩向陈越讲述了和李赞元的关系,大肆吹嘘着自己人脉关系之广,并告诉陈越一些有关的注意事项,毕竟人家李赞元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现在是上门去求人家,不能失礼。 陈越微笑着听着卢文轩的吹嘘,不时的不留痕迹的捧着,于是卢文轩的兴致更加高昂,向陈越不停地讲着京城各勋贵子弟的逸闻趣事。 “在京城,最显贵的当属定国公、英国公、成国公三家,人家可是累世的公爵,与国同休,累世经营富贵之极,像咱们这样的人根本巴结不上。次一等的侯爵伯爵在京城有数十号,其中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靠着祖宗留下来的爵位吃老本混日子。真正受到皇帝器重的也就那么两三家,一是嘉定伯周奎,乃是当朝国丈,虽然不掌什么实权,可是凭借国丈的身份在北京可以说是一言九鼎,没人敢招惹。然后就是恭顺侯吴惟英吴侯爷,他现在是京营总督,手中掌握着北京大部分军队,可以说是第一号实权人物。然后便是叔叔带你去找的襄城伯李家了,襄城伯李国桢李伯爷熟知兵事,深受当今崇祯爷信任,被委以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的重任......” 卢文轩对北京勋贵的境况如数家珍,一路上不停的给陈越说着各家勋贵的情况,听得陈越目瞪口呆,不得不暗暗佩服。看着此人能从一普通的军户辗转升到千总的职位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其专营的本事真的很不简单,和他相比,自己的父亲陈江河真的是逊毙了! 说说谈谈之间,轿子到了一处别院。 “这是襄城伯世子的外宅。”卢文轩向陈越低声介绍了一句,上前拍打着门环,一个年轻的仆役打开了府门,冲着卢文轩露出了笑容,看起来二人竟是非常的熟悉。 “阿福,世子爷可在府中吗?”卢文轩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往阿福手里塞了一块两钱左右的碎银。 “卢千总您老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阿福笑眯眯的把银子揣进怀中,“世子爷正在演武场呢,我这就带您进去。” “世子爷真是好样的,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不忘练武,他日定是我大明第一勇将!”卢文轩笑着吹捧道。 “切,卢千总您留着马屁去世子爷面前拍吧,看他会不会大嘴巴抽你。”阿福白了卢文轩一眼道。 “怎么回事啊,说说。”卢文轩用手捅了一下阿福道。 “还不是前些时日,成国公世子提议比武赌斗,开出了赌盘,京城各家勋贵子弟纷纷响应,各自派出了自家精锐的家丁比斗,恭顺侯世子吴逢春不知从哪里寻了个绰号铁狮子的,连续赢了十几阵。我家世子爷很是不忿,派出了府中武艺最强的两个家丁,却都败在了那铁罗汉的手下,光银子都赔了上万两,世子爷心中有火,便每日里在演武场上怄气,家里的家丁们快被他折腾惨了。” 这些勋贵子弟真他娘的闲着无聊,陈越不禁暗暗撇嘴,有这力气搞什么比武赌斗,干嘛不上战场杀敌去,也好给他们的老祖宗长长脸! 说话间,三人到了后院的演武场,就看到一块宽阔的场地上站着十几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的矮胖汉子,正兴高采烈的冲着场中叫嚷。 场地的中间,两个汉子正手持兵器战在一起,刀枪并举打的热闹,可是以陈越眼力看来,这二人虽然战得噼里啪啦,看起来招式绚丽精彩,其实就是花拳绣腿,或者就是在糊弄事,并非真心打斗。 两人又战了十多个回合,那个使刀的汉子用刀背磕开了面前的长枪,抢进一步把刀架在了使枪汉子的脖子上,比武结束。 “好好好,钱贵你打的好,来人啊,赏银五两!”人群中的锦衣矮胖子大声叫好,一扭身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卢文轩。 “小卢也来了啊,你看看我府中的家丁怎么样?”矮胖子正是襄城伯世子李赞元。 “世子爷的家丁当然是威猛无敌,盖世无双了。”卢文轩笑嘻嘻的走上前来,跪地向李赞元行礼。 “你他娘的就知道说好听的糊弄老子!”李赞元抬起脚尖,轻踹在卢文轩的肩膀上。 “小人哪敢糊弄世子爷您呢,您府上的家丁真的是了不起,就这武艺放在京营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就是满北京城也找不到几个武艺比他们好的。”卢文轩满脸谄媚的爬了起来,也不拍打肩头的尘土,继续不要脸的恭维着,听得陈越都跟着脸红了起来,忍不住“哼”出了声来。 “你是什么人,对我府中家丁的武艺不服气吗?”李赞元闻声看了过来,一脸不满的盯着陈越问道。 第三十九章 比斗 “你是什么人,对我府中家丁的武艺不服气吗?”李赞元闻声看了过来,一脸不满的盯着陈越问道。 听了李赞元的质问,卢文轩暗叫不好,一路上他千叮咛万嘱咐,吩咐陈越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在勋贵子弟面前失礼,没想到临了临了陈越还是捅出篓子来。 “世子爷息怒,他是普通军户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卢文轩一面向李赞元赔笑,一面连忙命令陈越赶紧给李赞元磕头赔礼。 陈越下意识的“哼”了一声之后,顿时觉得不妙,然后便是李赞元的质问以及卢文轩的解释。 磕头赔罪嘛?若是磕头能换的李赞元的谅解并帮助自己家解决问题拜托困境,陈越不介意给他磕上十个八个的头。可是陈越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磕头赔罪的话,李赞元也许会原谅自己的失礼,但是绝不会再对自己生出好感,那时再求他办事将难上加难。与其这样,倒不如兵行险着,索性装一回逼吧! “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上不了台面的花拳绣腿而已。”陈越嘴角一撇,以极其轻蔑的口气说道。 “嗯?”陈越的口气太大,李赞元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自己也知道家中的家丁上不了台面,要不然怎么会连战皆败,数次败在那铁狮子之手,平白输了上万两的银子。可是即使自己的家丁再不济事,也不能让一个外人说啊,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李赞元目光一闪,正要大发雷霆时,场中比武的两个家丁却不干了。 “哪里来的狂妄的小子,竟敢胡言乱语,敢和你家爷爷比试一场吗?”手提钢刀的家丁钱贵指着陈越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他好不容易赢得了比试的胜利,也获得了世子爷的赏赐,现在竟然被人说成上不了台面的花拳绣腿,这让他如何能忍住这口气。 “哎呦,我的祖宗诶,你疯了不成?”一边的卢文轩简直要急疯了,这个时候他宁愿自己不认识陈越,可是人可是自己领过来的,出了问题当然要着落到自己的头上,卢文轩不得不拱着手,低声下气的给李赞元赔着罪。 “小卢你上一边去,这厮既然瞧不起我府中的花拳绣腿,就让钱贵秤一称他的斤两吧。”李赞元挥挥手,示意卢文轩站到一边,然后便坐下来津津有味的准备观战了。 “贤侄你害死我了啊,”卢文轩走到陈越身边埋怨着,一边低声叮嘱:“一会儿注意点,小心自己的安全。” “卢叔叔您尽管放心,小侄我自有分寸。”陈越随口敷衍着,闪身向场地中央走去。 陈越个子虽高却身材消瘦,一身打扮看起来却非常的文弱,站在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钱贵面前,显得更加的瘦弱了,看着一旁的卢文轩直啜牙花,陈越虽然比较莽撞,可也是他领过来的,又是老上司的孙子,他当然不愿陈越出事。可是世子李赞元已经发话了,他如何敢再多嘴啊。 “打他,打他!”围观的其他家丁们都兴奋了起来,纷纷给自己一边的钱贵加油助威。钱贵已经是他们中武艺最好的人来,这个外来的小子说钱贵是花拳绣腿,那么他们的武艺岂不是连花拳绣腿都不如? “你用什么武器?”钱贵手提着钢刀,看着赤手空拳的陈越,觉得欺负空手的人有些不好,便出口询问道。在他看来,身材瘦弱的陈越浑身没有二两肉,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便乐得大方了一回。 “就用枪吧,不知这位大哥能不能把你的长枪借我一用?”陈越向刚才和钱贵对战的使枪家丁问道。 使枪家丁向李赞元看了一眼,见他点头之后,便把手中长枪递了过来。 陈越操起长枪颠了颠,上等的白蜡杆制作的枪杆,枪头处镶着一圈血红的红缨,正是军中制式的长枪。便两手握着长枪,松松垮垮的站着,全身格外的轻松随意。 看着陈越松松垮垮的样子,钱贵眼中露出了轻蔑的冷笑,就这副样子也敢嘲笑爷爷花拳绣腿,看我不把你打出屎来! 钱贵也不多言,抢身进步劈头就是一刀,刀光闪烁笼罩了陈越大半个身子,这一刀竟然凌厉之极,完全不是陈越刚才看到的比武时花拳绣腿的模样。 “喺”陈越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心知自己到底是小瞧了此人,躲是来不及躲了,连忙一挺手中的枪杆,格向当头劈来的钢刀。 就听见“咔嚓”一声,枪杆已经被钢刀劈断,陈越手中只剩下了大半截枪杆,枪头以及一小截枪杆掉落到地上。 钱贵手中竟然是一把难得的宝刀,竟然一刀砍断了鸽蛋粗的柔韧枪杆,让陈越不由得大吃一惊! “到底谁是花拳绣腿啊?”钱贵并没有强攻,只是冷笑着用轻蔑的眼神看着陈越。 “钱贵,和他费什么话,快点把他揍趴下!”其他的家丁大声鼓噪着。 “我承认小瞧了你,你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比花拳绣腿强了那么一点儿。”陈越手持剩下的大半截枪杆,冲着钱贵笑道。 “阿越,你疯了吗,快点认输吧!”一旁的卢文轩急的直跳脚,枪都被人砍断了,还嘴硬什么啊,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你在找死!”钱贵不再多言,举起钢刀再一次冲着陈越劈去,这一次他再没有留力! 刀光如闪电一般劈到了陈越面前,陈越身子闪都没闪,就那样站着。 完了!卢文轩一闭眼睛,暗叫不好,这一下不死也得重伤,却让我怎么去面对那个固执的陈江河! “啊!”就在这时,一阵惊呼声连续传来,卢文轩连忙睁开了眼睛,就见到钱贵的钢刀就悬在陈越脑袋上方一尺之处,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持刀的钱贵两眼圆睁一动不敢动的站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就在他的前面,一杆被削成一端尖锐的枪杆正戳在他的喉头。 就在钱贵全力劈下钢刀之时,陈越快若闪电般刺出了手中的枪杆,出枪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快到钱贵根本来不及躲避,更来不及用刀格挡。 虽然没了枪头,可是被削成了一端尖锐的枪杆足以刺入自己的咽喉,那一瞬间,钱贵就觉得死亡是如此的逼近自己,好在最后关头,枪杆竟然奇迹般的停在了自己咽喉处。 快、准、狠,又收放自如,陈越苦练数十日的枪法终于大展神威! 第四十章 差距 “啊!”一旁观战的家丁们发出了阵阵惊呼,武艺最好的钱贵就这样败了,败的措不及防。 “怎么回事啊?”襄城伯世子李赞元尚未看清楚场中的情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败了? “世子爷,那人的枪法太快,钱贵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是个枪法高手。”站在李赞元身边的一个枪棒教头低下身来,在李赞元耳边说道。 “比铁狮子如何?”李赞元眼皮一跳,急忙问道,现在的他最听不得高手二字。 “不好说,他没有完全施展开,也许能打上几个回合!”教头想了想,有些保守的说道。 一股锋锐的杀气直冲喉头,虽然那只是一支被削尖的枪杆,可是钱贵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枪杆就会直刺入喉,对于脆弱的脖子来说,有没有枪头没有什么区别。 “你赢了!”钱贵手一松,“当啷”一声钢刀掉落在地上。 卢文轩呆呆的看着场中的陈越,脸色一片苍白,现在登门求人家办事,这陈越却打败了人家的家丁,这不是给人家找难看吗?他艰难的扭转回头,想着该怎么和李赞元赔罪解释,谁知回过头来,却发现李赞元并没有发火,而是一脸兴奋的站起身来。 “不错,真不错,”李赞元竟然走到了场中,围着陈越转了一圈,越看越是欣赏。 “多谢世子爷夸奖!”陈越收起了枪杆,抱拳施礼道。心中暗想,这宝算是押对了! 陈越从一进演武场就开始暗暗盘算该如何说服这个李赞元帮自家的忙,既然李赞元愿意操练家丁,可见是个爱才之人,既然如此何不用自己的武艺打动他?与其苦苦哀求不如让他对自己感兴趣,这样才会愿意主动帮助自己。 “来帮我做事吧!”李赞元也不多言,直接提出了要求。 “这个......”陈越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不愿意?”李赞元脸色难看了起来,一个破落的军户而已,敢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不是在下不愿意,而是我们家遇到了官司,恐怕会给世子爷您带来麻烦。”陈越连忙说道。 “哦?是什么样的官司啊,我倒是想听听。”李赞元这才想起,此人随着卢文轩来到自己府中,肯定是求自己办事的,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世子爷,是这么回事......”卢文轩知道该自己上了,连忙跑到李赞元身边,弯着腰把陈越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一件小事。这样吧,你帮我打赢一场比武,这件事我帮你抹平!”李赞元对陈越道。军户的事情本来就归五军都督府管理,只要都督府不发文,宛平县根本无权处理,李赞元的父亲李国桢又在都督府中掌着实权,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是小事。 陈越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解决这件事情,总比把自己的蜂窝煤生意拱手让出要强得多。 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再来到这里,参加比武,陈越便随着卢文轩离开了李赞元的别院。回去的路上,卢文轩对着陈越一顿埋怨,陈越只是微笑着听着。 “笑笑笑,就知道笑!你知道要是你这次赢不了,你的事情就算黄了,等着去宛平县蹲大牢吧!”看着陈越的笑脸,卢文轩没好气的说道。 “这件事卢叔叔费心了!”虽然卢文轩收了自己一百两银子,但陈越能看出他是真的在关心着自己,不禁有些感动。 “唉,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那铁狮子不是好惹的,听说一连打了几十场,从来没有败过!”卢文轩叹息道,他不认为陈越能打赢铁狮子。 “对了,卢叔叔,比武有什么规则限制没有?”陈越连忙询问道,既然明天就要去和那铁狮子比武,他必须要弄清楚比武的情况以及对方的底细。 “一对一,武器暗器随便用,一上比武场生死由命。”正因为知道比武的残酷,卢文轩才埋怨陈越的鲁莽,有多少武艺高强的武士败在了铁狮子手中,不死即残! 听卢文轩说了比武的残酷性之后,陈越的脸色这才凝重了起来。看来自己真的有些鲁莽了,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残酷,还没等弄清楚和什么人比武没有弄清楚对手的实力,就仓促答应了下来,那铁狮子能连续击败几十个好手,武艺肯定不同凡响,自己能行吗? 怀着沉重的心事和卢文轩告了别,回到了家中时,发现父亲陈江河已经回到了家,却是已经找到了那杨正平的下落。 “白天不好行事,等晚上我再去找他,最好能劝说他离开北京,不行就只有除掉他了!”陈江河道。 陈越也把自己一天的遭遇告诉了父亲,并把铁狮子的强悍说了。 “这几天我也隐约听说了勋贵子弟间的比武,那铁狮子好像真的很厉害,明天你别去了,老爹我去替你比武!”陈江河对陈越道。 “要不爹爹咱们谁都别去了,咱们趁夜逃出北京,跑到江南算了,反正咱们现在有些银子,足够咱们生活一段时间的。”陈越对陈江河道,去江南寻找一处安全的所在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就是他一开始的梦想。 “说的什么屁话,咱们一拍屁股走了,陈平他们怎么办,这么多跟着咱们的兄弟怎么办?”陈江河指着煤场中忙碌的军户们说道。 “再说了,遇到事情就退缩,岂是大丈夫所为?不就一个铁狮子吗,难道咱们家传的杨家梨花枪就是白给吗,明天你不要去了,你老爹我去会会这个什么铁狮子!” “爹!”看着慷慨激昂的陈江河,陈越突然有些羞愧,爹爹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爱面子不会逢迎,不会经营导致家中一贫如洗,可他身上的这股气概却非自己所能比。 也许自己身上携带的另一个时空的烙印太过深重,身上得过且过的宅男气质一直深深烙在心头,和老爹陈江河相比,自己真的差了许多...... 第四十一章 黑夜中的杀戮 羞愧之余,陈越自己惹来的事情哪里能让老爹替自己背锅?便果断的拒绝了老爹替自己出战,陈江河老怀大慰。 吃过晚饭之后,赶在西便门关门落锁前,陈江河离开了煤场,要去寻那杨正平。杨正平武艺很好,陈越不放心老爹一个人前往,便怀揣手弩提着长枪跟在了陈江河之后。 吴婉儿担心的看着临行前的陈越,陈越笑说没事,事情办好之后会出城回到煤场的,只是夜里城门落锁怎么出城,当然是习惯性的翻越城墙了。 杨正平居住的在左安门内的崇南坊,原来是一片荒芜的空地,自后金数次入侵以来,城外大批的百姓入城避难,这里形成了一处难民居住的贫民窟。到处都是低矮的的棚屋,地面上污水横流,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气味,令陈越忍不住要掩住口鼻。 宣武门外的菜市大街已经非常的破烂不堪了,这里要比那里破烂十倍,这哪像是一国的首都啊,简直像是人家地狱一般,走在黑洞洞的街道上,听着四处传来儿童的哭嚎,妇人的啜泣,闻着鼻中难闻的臭味,陈越心里不禁生出这个想法。 这么脏乱差的环境,肯定是要横生疾病的,陈越心中不由得想到。事实上崇祯末年,北京附近连续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大量的百姓死于传染病。 崇南坊位于外城的东南,从煤场过来需要穿过整个北京城,当父子二人到达崇南坊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整个崇南坊瞎灯灭火,一片漆黑,偶有灯火闪烁,很快又消匿无踪。 陈江河父子沿着白天打探的道路,来到了一处街巷,这处街巷环境稍好一些,不再是那种难民居住的简单棚屋。 “就是这一家了!”陈江河指着前面的一处房屋说道,说完正要过去之时,又一把拉住了陈越退到了黑暗之中。 然后便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五六个举着火把的黑影出现在远方。 父子二人站在黑影中静静的看着,就见这伙举着火把的人来到了杨正平家的门前,为首的一人示意了一下,便有一个手下上前“啪啪”的拍门。 “外面是哪位朋友前来?”一把爽朗的男音从院内响起,屋内灯光点燃,没一会儿院门打开,露出了杨正平的身影。 看到院外大批的人手,杨正平就是一惊,一把握住了了藏于腰间的短刀刀柄。 “我是河间李进,受人之托想请杨兄帮个小忙,能否院里说话?”首领李进说道。 感受着对方的不怀好意,杨正平沉默了一下,方道:“原来是李兄,久仰久仰,只是内子已经入睡,夜里实在不方便,有事情就在这说吧。” “那好,就在这说!”李进也不在意,当下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杨兄在江湖上也大有名声,可是前段时间你做的事情可不怎么地道啊!” “李兄说的是哪件事情,赎杨某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来。”杨正平沉声道。 “杨兄何必装糊涂呢?就在几日前,开煤场的杨老板请你和刀疤等人一起对付一家新开的煤场。刀疤等人和雇主的小舅子消失无踪,只有你一人生还,你总该给杨老板一个交代吧。”李进说道。 “交代,什么交代?我不知道你讲的什么事情,什么煤场,什么杨老板,和我有什么关系?”听了李进的话,杨正平就是一惊,和他直接联系的刀疤和那潘贵已经死在了陈家煤场,怎么还有人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件事情? “都是跑江湖混饭吃的,杨兄这么说有意思吗?”李进冷笑道,“我既然找到了你,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抵赖可不是你沧州杨铁枪的风格!” “好吧,你想怎样?”既然对方已经找到门上,杨正平知道躲不过去了。 “没怎么样,我也是受人之托,想请杨兄再帮个忙,也没别的,只需要去公堂作证就行,证明是那陈家煤场场主陈江河行凶杀人,杀死了潘贵及刀疤等一行人。”李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可能!”杨正平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了,在煤场他失手被抓,陈江河放过了他,现如今他怎么能再忘恩负义出卖陈江河呢! “这事恐怕由不得你了!”李进冷笑了一声,一挥手,他几个手下围了过来。 “就凭你们这几颗烂蒜吗?”杨铁心冷笑了一声,伸手掏出了腰间的短刀。他决心宰了面前这几个人,然后带着妻子和儿子逃离这里,他宁愿再次流亡江湖,也不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我久闻杨铁枪武艺高强,若是没有准备的话又岂敢来到这里?”李进冷笑了一声,拍了拍手。杨铁心便震惊的看到火把从自家院里点起,然后看到一脸苍白的妻子被一个汉子用刀架在脖子上站在屋门口,而睡梦中的儿子也被另一个手持匕首的汉子抱在怀里。 “王八蛋,你找死!”见妻子和儿子落入了对方之手,杨正平只觉得血灌瞳仁,愤怒的扬起手中的短刀,厉声喝骂道。自从父母在面前死去,两个妹妹被后金兵掠走,妻子和儿子就是他仅剩的亲人,他断然不允许有人拿他们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杨兄何必动怒啊,我对嫂子和小侄子并无恶意,只要杨兄肯答应我的请求,自然不敢动他们分毫!”人质在手,李进心神大定,笑呵呵的对杨正平道。 杨正平沉默了下来,妻子和儿子落在了敌手,他实在是投鼠忌器,哪里还敢动弹,罢了,陈恩公,我只能对不起你了,和妻子儿子相比,我只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了。 深吸了一口气,杨正平就要答应李进的要求。就在此时,“铮”地一声弦响,就见那拉着自己妻子的汉子大叫一声,钢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一支不知从那飞来的箭矢插在他的手腕上。另一个抱着孩子的汉子大惊,连忙欲退回屋中,就在这时,又一支箭矢自黑夜中飞出,正插在他的咽喉,“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怀中抱着的孩子被惊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那个被射中手腕的汉子连忙弯腰欲捡起掉落地上的钢刀时,一个黑影跳入了院子,几步掠了过来,手中寒光闪过,人头滚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兔起鹘落之间,两个挟持妇女幼儿的汉子死在血泊之中。为首的李进惊愕的看着院中的场景,直到杨正平冷酷的看过来时,他才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后退逃走时,杨正平挺着手中的匕首杀了过来。 “宰了他!”李进大喝一声,命令剩下的几个手下一起上,自己却悄无声的向后退去。 弦声再响,一支箭矢再次从黑暗中飞出,正插在李进的大腿上。陈越把手弩挂到身后,一挺手中长枪跳下了院墙,从背后杀入人群之中。 短暂的杀戮过后,所有来袭的汉子均被斩杀在夜色之中,看着屋门口安然无恙的妻儿,杨正平满身血迹的收起手中的短刀,跪在地上向陈江河父子道谢。 “此处已经不宜久留,杨兄弟收拾一下,随我离开吧。”陈江河微笑道。 杨正平夫妇连夜收拾了细软,抱着孩子离开了崇南坊,陈江河把他们暂时安排在了甜水胡同老宅,反正现在陈家都搬到了城外的煤场居住,这里基本上空闲了下来,整个胡同及附近几条胡同住的都是京营军户,没有人有胆子敢来这里捣乱。 “恩公救了贱内和犬子,从此杨正平这条命就卖给恩公了!”临走之时,杨正平再次跪在地上,向着陈江河磕头。丝毫不问陈江河父子为何夜里也来到自己家。 对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杨正平来说,在那里都是搏命求个活路,陈江河为人豪爽又赏识自己,投靠他是很好的选择,那意味着一家三口从此有了靠山,不必再过担惊受怕的生活。 “哈哈哈,杨兄第快快请起,从此有我陈江河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陈江河大笑着扶起杨正平,得意的向着陈越眨着眼睛。 安置好杨正平一家三口,陈越跟着陈江河离开了老宅,靠着钩索翻越了城墙,回到了煤场。 吴婉儿和三个家丁都未入睡,看到陈家父子安全回来,方各自回屋去睡了。 第四十二章 比武前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陈越便在陈江河和吴婉儿等人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煤场,赶往卢文轩家。 “若是打不过别逞强,认输就是!”陈江河冲着陈越背影叫道。对陈江河来说,他宁愿自己去坐牢,也不愿儿子比武中受伤...... “老爷,少爷他打得过那个铁狮子吗?”吴婉儿站在院门口,担忧的问陈江河道。 “够呛,那铁狮子成名已久,又久经沙场,经验太过丰富,阿越和他相比,还是太嫩了。”陈江河叹道。 “那您还让他去比武!”吴婉儿眼睛一下子红了,泫然欲泣道。 “他是个男儿,就要勇于挑战直面困难,若是遇事只知道逃避躲闪,那什么时候也不会长大,也不会有出息。”陈江河淡淡道。 赶到卢家时,卢文轩已经焦急的在家门前等着了。 “你爹没有一起来吗?这头倔驴!”看到只有陈越一个人来,卢文轩不禁有些失望。 “我爹说这点小事让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他还有别的事情。”陈越歉然对卢文轩道。其实陈江河一开始是要跟过来的,陈越却拒绝了,因为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离不开人。要安排杨正平新的住处,毕竟住在陈家太过显眼,还要去探查那杨家煤场杨灿的动静,还要安排军户们生产销售煤球,陈越既然不在家,家里就得有人坐镇。 就像父亲说的,打不过认输就是,总不至于送命吧,这点事情还要家长跟着,陈越觉得有些丢脸。至于卢文轩,可能是误会父亲因为不愿见他所以才没有来吧。 李家别院大门外,陈越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具,等候着襄城伯世子李赞元的出门。 一身天青色的武士劲装,腰间束腰带,脚下登着薄底快靴,收拾的非常的利落。武器是一条白蜡杆长枪,以及挂在后臀处的手弩。手弩做的非常的精巧,是陈越参照后世的连弩所做,因为材料的关系,只能在弩机上同时安装三支弩箭,连续发射三支。可是因为弩太小威力也不大,射程只有十几步,威力也差,不过用于近战倒是很好的选择。既然卢文轩说这种比武不限武器不限暗器,陈越便把手弩带了过来,寄希望能派上用场。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府门打开,李赞元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你就这身打扮啊?”李赞元上下打量着陈越一会儿,不满的说道。 “打扮怎么了?”陈越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衫,没毛病啊,不明白李赞元问啥这样说。 “去给他取身铠甲来。”李赞元不再废话,吩咐身边的一个家丁道。 铠甲?不就是比武吗,用得着那么正式吗?陈越愣愣的看着那个家丁飞奔而去的身影。 没一会儿的功夫,家丁回来了,抱着一套沉沉的铠甲。上面是一顶六弧铁盔,尖锐的盔顶上饰着鲜红的盔缨,铁盔下面是一套锁子连环甲,通体由铁丝编制而成。看家丁抱着吃力的样子,整套盔甲怕不得有二三十斤,这恐怕是军中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穿戴的吧。 “等到比武场时换上,别因为没有盔甲输了,平白使老子输了银子,那该多亏啊!”李赞元淡淡的吩咐道,低头上了停在府门口的轿子。 轿子起,一群家丁跟在轿子后面走着,陈越和背着盔甲的卢文轩走在一起。因为一会儿要参加比武,为了保存体力陈越自然不好亲自背着盔甲,只能劳烦卢文轩了。 “卢叔叔辛苦了!”陈越对卢文轩歉然道。 “呼呼,这点事不算啥,这几年老了体力大不如从前,要是几年前,别说这点铠甲了,就是三重铠甲穿着,你卢叔叔也能在敌方大军中杀上几个来回。”卢文轩气喘吁吁的走着,还一边吹嘘着自己当年的英勇。 要去比武的地方是什刹海边的一处别院,属于成国公的一处别业,此次勋贵间的比武赌斗的场地就在这里。 到了别业府门外,早有人等着,把李赞元迎了进去,陈越以及李府的家丁则被从角门领入,安置在一处院子里。 在卢文轩的帮助下,陈越穿上了锁子甲,带上了头盔,又把手弩挂在臀后,便安静的坐下来,等候比斗的来临。 没过多久,便有成国公府的家丁走了进来,带着陈越等人前往演武场。 这是一处空旷宽阔的场地,中间遍铺青砖,场地的边缘树立着几个武器架,上面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 场地的北侧是一溜长廊,长廊上摆放着五六套座椅,十多个衣着锦绣的少年坐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等着比武的开始。 陈越抬头望去,就见到襄城伯世子李赞元就在一群人之中。好像感受到了陈越的目光,李赞元扭过头来远远的看了陈越一眼,吩咐了身边的亲随几句。然后便见到那个亲随快步走出长廊,来到了陈越的身边。 “世子爷吩咐你好好打,他今天在你身上下了重注。若是赢了,你的那件事情不用说,世子爷还会重重有赏!”亲随对陈越说道。若是输了呢?陈越很想问一问,可是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输了的后果了,因为比武已经开始。 一个身似铁塔一般的汉子站在比武场上,他就是历经十余次比武未尝一败的铁狮子。 身穿一身黑黝黝的铠甲,头顶八棱铁盔,放在后世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那里威风凛凛杀气逼人。手持一柄狼牙棒布满铁刺的棒头上到处都是殷黑色的斑迹,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陈越并没有第一个出战,第一个出战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士,听说是英国公府的家丁,若论身材的话不在铁狮子之下。可是武艺就差了好多,只是三个回合,便被铁狮子一棒砸在胸口,胸前的甲叶被砸的凹了进去一大块,口中狂吐着鲜血昏迷了过去。 “呲”陈越倒吸了口冷气,他能看出刚才的这个英国公府的家丁武艺真的不差,一柄关刀使得极具章法,可是没想到在这铁狮子手下竟然走不了几个照面! 第四十三章 大战铁狮子(上) 两个家丁快步跑到演武场上,把昏迷的英国公府家丁拖了下去。 “又败了!”陈越所呆附近的家丁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勋贵府上的家丁叹道,“牛疯子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柄关刀斩杀过数十个流贼的首级,没想到竟然在铁狮子面前走不过五个回合!” “铁狮子已经连败十多个高手了,也不知道谁能打败他。”又一个家丁说道,边说眼睛边往陈越等人身上打量着。 陈越的身边还有两个武士,都是今天要参加比武的人选。看到那个叫牛疯子口吐鲜血的惨状,那两个武士都脸色发白,精神极为紧张。 “输了也就输了,可问题是只要败在铁狮子手下,不死也得重伤躺在床上数月,真是太残忍了。”一个家丁叹道,于是参加比武的几个人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良濮兄不好意思了!”见到自己手下的铁狮子再一次取得了胜利,恭顺侯世子吴克明笑嘻嘻的对英国公世子张良璞道。 “真他娘的晦气,好不容易从军中淘到一个高手,却连五招都没有撑过。”张良璞悻悻的骂道。 “老吴,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样下去可没人和你比武了,你这头狮子太厉害了。我们上哪去找这样的高手啊。”成国公世子朱高贤笑着对吴克明道。 “朱大哥啊,我已经把赔率调到一赔五了,还让我怎么样?只要你们赢了,压一千两我就要赔五千两啊。”吴克明委屈的叫道。 “狗屁,以铁狮子的实力,怎么会输?就是一赔十、一赔一百也是你赚啊!”张良璞呸了一声道。 “那到底要怎么样?要不以后咱们就别比了,不过各位兄长输给小弟的银子可就捞不回去了,哈哈哈。”吴克明得意的笑了起来,惹得众人一片喝骂。 “那就一赔十吧,各位哥哥们,还有没有人在下场了?”也许是铁狮子连战连胜,使得吴克明信心百倍,竟然主动提高了赔率。 一赔十,这个赔率实在太过诱人,在场的勋贵子弟们很多人又动了心。于是战斗再起。 接下来上场的是陈越身边的一人,好像是某个伯爵府的家丁,手拿刀盾,练得明显是地躺刀的功夫,一上场就开始猛攻铁狮子的下路,逼得铁狮子连连后退。 “好啊!”见终于有人能够和铁狮子势均力敌,还逼得铁狮子后退,在场的的众人同时欢呼了起来。看来铁狮子的强悍早已引发众勋贵的同仇敌忾之心了。吴克明看着欢呼的众勋贵,心中冷蔑的笑着。 连退了几步,铁狮子终于不耐烦了,竟然不再躲闪,手持狼牙棒劈头盖脸的朝着地上的家丁砸去。铁狮子浑身穿着铁甲,就是腿上也有缀着铁片的卫足,就是被钢刀砍上,顶多轻伤,而被铁狮子的狼牙棒直接砸上,就是不死肯定是重伤不治! 手持刀盾的家丁不敢怠慢,收回了钢刀连忙翻滚用盾牌护住了身躯。铁狮子一棒砸空也不变招,抬起脚来狠狠的踹在盾牌上。这一脚的力道是如此之大,那家丁手中的盾牌被一下在踹飞在半空,露出了家丁惊恐的脸庞。 铁狮子回首看了一眼,见主人吴克明微微点头,便几步赶上,挥棒砸向刚刚站起的家丁,那家丁满脸露出恐惧祈求之色,再躲闪时又哪里来得及,被一棒砸断钢刀然后拍在胸口,口喷鲜血的飞出场外。 “姓吴的,你赶尽杀绝啊!”那位伯爵世子愤怒的站起身来,手指着吴克明怒吼道。 “技不如人又能奈何?输不起就别玩啊!”吴克明懒洋洋的道。 “你......” “老薛别恼火,不就是一个家丁吗,死了就死了,别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别院的主人朱高贤笑着劝解道,那姓薛的世子方气咻咻的坐了下来。 “喺!”看着摔在面前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家丁,陈越的心就是一抽,没想到比武竟然如此凶残,动辄就是重伤死亡! 他娘的这些勋贵子弟玩的太过了吧!有这力气他娘的去沙场杀敌啊,东北的清兵,内地的流贼,到处都是大明的敌人,如此也不算辱没了他们高贵的家世。可是这些蛀虫一样的东西没有勇气上战场杀敌立功,在这里比武赌斗玩的倒是他娘的爽,还如此的拿人命不当回事,真是让人看了心寒。大明就是有了太多这样的蛀虫,才搞的天怒人怨,四处烽火。 还有这些武艺高强的家丁,空有一身不凡的武艺,却甘愿在勋贵家里为奴仆做那让人赏玩的宠物,更是让陈越十分鄙视。可是陈越随即一想,自己也不是一样吗,为了求人帮忙解决麻烦,不也答应了上场比武吗,如此和这些上次比斗的武士家丁又有何两样? 就在陈越胡思乱想之际,吴克明的亲随来到了陈越的面前,传来让他上场的命令。 “好好比,世子爷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了你的身上,赢了这一场比试,你的所有的事情都好说,世子爷还会有重赏,若是输了,你就死在这比武场上吧,也别让世子爷发火动手!”亲随在陈越耳边冷冷的说道。 “赞元兄,不用玩的这么大吧,虽然说是一赔十的赔率,可也要能赚到才行啊!”吴克明笑吟吟的看着李赞元,嘲讽道。这把李赞元一下子压了三千两银子,真是疯了,他以为这十倍三万两银子就是那么好拿吗? “哼,鹿死谁手还难说呢。”李赞元冷哼了一声,把脸扭向场中。自从开设比武赌斗以来,李赞元已经连续输了一万多两,不仅把他能调动的银子输了个精光,连他名下的两家店铺也押了出去,这次为了捞本他把自己的别院都押了,从山西票号那里借了三千两银子。若是赢了,将捞回以前输出去的一切,若是输了,以后将过上一段艰苦的日子了。 陈越不知道李赞元在自己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注,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输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刚刚被打的重伤垂死的几个人恐怕就是最好的下场! 最后检查了一边身上的装束,把手弩放在随手可抽出的腰后,弩匣里上好三支精钢短矢,只要抽出来扣动扳机就可发射。 站在比武场的中间,陈越立刻感受到铁狮子给自己带来的那沉重如山一般的压力。 第四十四章 大战铁狮子(下) 庞大的体形,穿着厚厚的铠甲如同人形坦克,果然不愧铁狮子的绰号。一支硕大的狼牙棒怕不有四五十斤,端部上到处都是尖锐的钢刺,若是被它扫中,不死也会脱层皮。更让陈越感到窒息的是从铁狮子身上散发的庞大煞气,这是只有久经沙场杀过很多人才练就的煞气,陈越不知道一个如此雄壮的武士,为何会甘愿为一个废物一样的勋贵子弟驱使效力,即使是在军中,在这样一个乱世,靠着这身非同凡俗的武力,也能搏出一个大大的功名啊。 铁狮子站立在场中,轻蔑的打量着面前的陈越,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年轻人恐怕连自己一棒都挡不住。偌大的京城竟然没有一个好汉,这让铁狮子感到十分的失望。他是担负着特殊的使命来到京城,除了站稳脚跟以外,最大的愿望就是见识一下京城中的高手。如今看来,这京城中根本没有高手,都他娘的是废物,怪不得明军屡战屡败,接连丢城失地! 长枪垂地,陈越双手握拳向着铁狮子抱拳行礼:“京营军户陈越,见过铁兄,能见识到铁兄无敌的武功,真乃三生有幸!” 对面的年轻人竟然恭顺有礼,让铁狮子十分意外,出于武者的礼节,便也垂下狼牙棒抱拳回礼。哪知道刚刚垂下狼牙棒,就看到一点寒光直冲眼前。仓促间连忙扭头,一截枪鋒擦着耳朵刺了过去。 陈越知道面对铁狮子这样的强者,唯有抢攻方有一线胜绩,便借着铁狮子垂下狼牙棒回礼之际,一踢枪杆,长枪如箭矢一般直刺铁狮子喉头,没想到铁狮子反应如此之快,仓促间竟能躲过。 “无耻的小儿!”差点被陈越偷袭刺中,铁狮子勃然大怒,伸手向耳侧的枪杆抓去,眼看要抓住,陈越手腕一拧,枪杆如同泥鳅一般从铁狮子手中滑出,右手一抖,枪尖变幻出三朵枪花,直刺铁狮子的双眼和哽嗓咽喉。 “咦?”铁狮子就是一愣,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枪法招式竟然无比的纯熟,逼得他连抬起狼牙棒格挡的时间都没有,慌忙间已然无法躲闪,只能低头的同时抬起左臂挡在双眼之间,就听到“咔嚓”声音响起,陈越的长枪刺在了铁狮子左臂的护腕上,冒出了一串火花。 一刺没有中要害,陈越长枪再抖,长枪如毒龙一般向着铁狮子罩了过去,火花连闪,已经不知道刺中了多少枪,可是铁狮子身上的铠甲竟然是精钢打造,长枪竟然刺不进去,当然这也是因为害怕长枪被铁狮子锁住,陈越力气不敢用的太足。 “好一个杨家梨花枪!”铁狮子大喝一声,不再后退,一手掩住面门,另一手提起狼牙棒横着扫了出去。 害怕枪杆与狼牙棒相撞,陈越只能撤枪后退。铁狮子终于缓了过来,大步上前,狼牙棒竖劈横扫,招招势大力沉,逼得陈越连连后退,枪杆根本不敢与之相撞。 自从偷袭不成,陈越就知道大事不好,以铁狮子的丰富经验,恐怕自己再难取得得胜的良机。其实单论招式的精妙,陈越的枪法不在铁狮子之下,可是铁狮子一身厚实的铠甲使得陈越的长枪很难突破铠甲的防御,除非枪尖刚好刺中甲叶之间的缝隙等软肋,可是铁狮子对自己的软肋防守甚严,使得陈越根本无法得手。 “唉!”见陈越一连串的精妙进攻均被铁狮子的铠甲挡住,廊下观战的李赞元不由得失望叹道。 “赞元兄找的这个人武艺确实不差,可惜啊,依然不是铁狮子的对手。”见到铁狮子已经缓过手来,开始压着陈越进攻,吴克明心神大定,开始有心情调侃一旁的李赞元了。 “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李赞元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是吗,我怎么看到鹿离死已经不远了呢。赞元兄,你的这三千两银子可是又保不住了呢!”吴克明看到铁狮子一狼牙棒砸在陈越的枪杆上,当时把陈越横扫了出去,便笑着再次刺激李赞元道。 “气死我了!”看到陈越被一狼牙棒扫了出去,铁狮子提着狼牙棒跃起追杀,李赞元知道陈越已经完了,便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接下来就听到一阵惊呼声响起,然后那该死的吴克明气愤的大叫:“好一个卑鄙的小子!” 李赞元赶忙把手移开,睁大眼镜望去,就见比武场上铁狮子踉跄着连连后退,连退了几步方用狼牙棒拄在地上这才立住了身子。 然后就见那陈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手弩来,瞄准了铁狮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李赞元郁闷的想道。 时间往回拉回几个镜头,陈越连连后退之时,终于躲不过铁狮子的重击,被一棒砸在枪杆上,靠着白蜡枪杆的反震,陈越贴着地面快速后退,才勉强躲过狼牙棒的重击,可是枪杆却被一击而断,长枪再也无法使用。在身体倒在地面之前陈越扔到手中的断枪,一把抽出身后的手弩,对准飞跃而来的铁狮子扣动了扳机。 铁狮子恼怒陈越一开始卑鄙的偷袭,一定要把这个卑鄙的小子打死在狼牙棒下,便腾起身子跃起追击,却恰好把大腿间的软肋露在手弩之下。铁狮子浑身被铠甲护的严严实实,就连两条腿都有甲叶护住,可偏偏两条大腿内侧无法用甲叶掩护,而陈越的弩箭正好向着他的大腿内侧射来。 而铁狮子身子又跃在空中,弩箭来的又快又急,根本无法躲闪,正好插在他右侧大腿内侧,还好插的位置靠下一些,若是再靠上两寸恐怕他以后就只有进宫当太监了。 要害之处中箭,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任是铁狮子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住,不由得吼叫了起来。 陈越一击得手,哪里再敢给铁狮子喘息的机会,手弩连放,又两支弩箭飞射出去,正射中铁狮子握着狼牙棒的两个手掌,铁狮子两手中箭再也握不住狼牙棒,身子没了支撑终于歪倒在地上。 陈越上前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狼牙棒,抵住了铁狮子的胸口。 “杀了他,杀了他!”这一串的战斗只看得一圈的观众目眩神迷,大呼过瘾,无敌的铁狮子终于被打倒在地更是让众人兴奋的连连大叫,高呼杀死铁狮子的呼声不绝于耳。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大部分勋贵子弟都有家丁败在了铁狮子之手,身死和重伤者不下二十人之多,其中很多人是在场家丁的亲朋好友。对铁狮子,在场的众家丁早已恨之入骨。 陈越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动手,杀死一个全无反抗能力的人,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打赢后的收获 这次的比斗,陈越收获巨大。 首先,他终于和真正的勇士比斗了一场,铁狮子和其他家丁武士完全不同,他的招式大开大合,走的完全是沙场争斗的路数。这场比斗,陈越赢得太过侥幸,若不是恰好用弩箭射中了铁狮子没有防护的大腿内侧,这场比斗肯定输的是自己,而输的代价即使不被铁狮子的狼牙棒打成肉饼,也会身受重伤。正是这场比斗,让陈越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原来自己引以为豪的枪术武艺,在真正的百战勇士面前完全不够看,以后的训练还任重道远。不过真要到了战场上,也不能只逞匹夫之勇,毕竟战斗打的是整体的配合,在千军万马面前,个人的匹夫之勇也不是太重要。 然后就是这次胜利,使得襄城伯世子李赞元赢了足足三万两银子,不仅把以前输了的银子赢了回来,又多赢了两万两。李赞元心里高兴之下爽快的答应陈越,陈家的事情包在他的身上,不用再害怕宛平县去找麻烦。李赞元的父亲李国桢贵为襄城伯又在左军都督府任都督同知,深受当今崇祯皇帝器重,隐隐然有取代吴惟英成为下任京营总督的趋势,摆平小小的宛平县令自然不在话下。 高兴之余,李赞元把借给陈越穿的那套铠甲赏赐了给他,并邀请陈越来府上做家丁。这些勋贵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太久,随着北京的沦陷,他们将会给落幕的王朝陪葬。对于这些已经日暮西山仅剩最后的余晖的勋贵,借取他们最后的余光可以,和他们绑定在一起就不理智了,更不用说投效当家丁了。 陈越当即委婉的拒绝了,解释自己一心经商赚钱的志向。了解到陈越现在开了一家煤场之后,李赞元哈哈大笑,嘲笑着陈越所谓的“经商”,不过既然陈越不愿他也不勉强,也没有动怒,毕竟陈越刚为他立下了大功。而经历了这一系列的赌斗之后,勋贵子弟们也对这种赌斗形式失去了兴趣,陈越的武艺对李赞元来说也就没有了多少用场。 趁着李赞元高兴之余,陈越请求他帮忙给父亲的职位往上挪一挪,毕竟一个总旗的实职实在太低。李赞元笑着答应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不出意外的话,陈江河很快会官升一级,成为一个和他百户世职相匹配的京营把总。 李赞元的许诺很管用,接下来的数日,宛平县果然没有来找麻烦。陈越托人去县衙打听了,宛平知县真的行文给五军都督府,要求把百户陈江河交由宛平县审问杀人之事,却被五军都督府以没有证据为由打了回来,宛平知县很是恼火,亲自上顺天府运作,想请求顺天府帮忙给五军都督府施压,却被顺天府尹严厉斥责,说他不该收人贿赂行陷害之事,这才使得宛平知县消停了下来。 终于摆平了这件事情,庆幸之余,陈越对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杨家煤场老板杨灿更加痛恨了,麻痹的原本只是正当的生意竞争,可是这厮先是派人半夜来煤场放火,试图烧死陈家所有人。阴谋失败后,又伙同宛平县“诬告”父亲陈江河杀人,招招都是想把自己父子逼入死地。对这样的无耻小人,必须要严加惩治,杀一儆百,否知随着蜂窝煤生意的逐渐做大,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蹦出来与自己父子为难! 要想剪除杨灿,必须首先把他背后的后台打掉,如此才能慢慢的整治于他,并不会再担心受到反噬。杨灿的最大后台就是宛平县典史宋河,必须先把宋河搞掉。可是宋河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典史,可也是朝廷官员,要搞掉他肯定会惹上大麻烦,必须的小心筹划才行。 ....... 铁狮子艰难的走在宣武门大街上,曾经雄壮威武的他如今满脸胡须脸颊深陷,整个人是那样的憔悴疲惫不堪。 比武输给了陈越使得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勃然大怒,铁狮子立刻从侯府的座上客变成了人憎狗厌的人物,重伤的他被吴克明派人扔到了偏僻的柴房,再也不闻不问,连一个大夫都没给他请,任他自生自灭。铁狮子自己用牙齿拔出了手掌上的箭矢,然后又咬掉了大腿上的弩箭,用草灰按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小心的趴在柴房里养伤。数日来,除了一个侯府的下人扔给他几个干硬的馒头之外,再也没人理会他这样一个失败者。 铁狮子强自忍受着这种屈辱,躲在侯府的柴房里养着伤,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多的人,若是现在就出去的话,绝对活不到明天的天明。唯有养好伤势,腿能走路,双手能够拿起武器,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躺在充满霉味的柴房,铁狮子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仇恨,相对于把他射伤的陈越,他更恨的恭顺侯世子吴克明! 数日后,两只手掌的伤势终于结了疤,大腿虽然还在隐隐作痛,却也勉强能够走路了。在一天黄昏时分,铁狮子终于走出了恭顺侯府门。 在恭顺侯府,仗着无敌的武力,铁狮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出了侯府,他立刻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伤势尚未痊愈,除了想法弄钱糊口以外,还要小心提防仇人的追杀。这几天来,铁狮子简直度日如年。 在宣武门大街一瘸一拐的走着,铁狮子两眼余光发现有人跟踪在自己身后,便拐进了一条寂静的胡同,躲在了一堵墙之后。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进了胡同,铁狮子闪身出现在二人身后,一把攥住了两人的衣领,双手一用力,把两个人脑袋撞到了一起,顿时撞昏了过去。 正要抽出腰后的短棍再给这两个人狠狠的来几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铁兄莫要再打,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铁狮子霍然回头,就看到陈越笑吟吟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第四十六章 收了两个手下 “是你?”铁狮子眼睛一抽,抓紧了手中的短棍,“你也是来追杀我的吗,不过想杀死我铁狮子可不那么容易!” “追杀?铁兄何出此言啊?”陈越愣了一下,问道。 “哼,别装蒜了,难道你和这两个人不是一伙儿的?”铁狮子冷哼道。 陈越摇了摇头,他在大街上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麻杆和吴良二人,新生好奇之余,想看看这两个混混现在在做什么,便跟踪了过来,谁知道竟然看到了铁狮子把二人打晕的一幕,连忙站出身来阻止了铁狮子继续行凶。 “铁兄误会了,我虽然认识这两个人,却绝对不是你说的和他们一伙儿。更不是你说的追杀你。咱们二人本来就没有仇怨,我为何要追杀你。再说了,我要是想杀你,数日前在比武场上就可以下手,又何必等到今日?”陈越冷下脸来,正色道。虽然他不知道铁狮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不外乎被主子抛弃然后被仇敌追杀而已。 铁狮子凝视着陈越的眼睛,只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半响点点头,选择相信了陈越的话。 “既然你不是和他们一伙儿,那就别管闲事!”说着又扬起了手中的木棍。 “铁兄难道就一定非得杀人吗?难道两条人命在铁兄眼中就如此的一文不值?”看到铁狮子竟如此草菅人命,陈越不由得说道。 “这两人跟踪了我一路,我不杀留着他们给人报信,透露我的行踪吗?”铁狮子冷冷的问道。 “我现在也发现了铁兄的行踪,铁兄是不是也打算杀我灭口?” “现在我杀不了你,”铁狮子摇头道,“再说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也没有必要杀你。”若是身体正常的话,铁狮子肯定不会放射伤自己的仇人离开,可是现在腿上未愈,手上的箭伤刚刚结疤,铁狮子知道若是真的在此打斗,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看着铁狮子通红的双眼,陈越知道这人现在已经走火入魔,风声鹤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给接近他的人带来灾难。 “这是一点银子,你拿着找个地方养好伤,离开北京吧。”想了一下,陈越掏出了一锭银子,扔给了铁狮子。铁狮子陷入眼下的境地,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被自己弩弓射中引发,就算结个善缘吧。 “为什么?”铁狮子伸手抓住了陈越抛来的银子,满脸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陈越就算不是和追杀自己的人一伙儿,可也绝不会是自己的朋友。 “没什么,只希望你有了钱后能够少杀人,早日养好伤。以铁兄的本领肯定能闯出轰轰烈烈的功业,又何必寄人篱下,靠给勋贵取乐博取功名?”陈越淡淡的说道。 “妇人之仁!”铁狮子冷哼了一声,把银子塞入了怀中,拖着沉痛的大腿,蹒跚着离开了胡同。 “一箭之仇就此抵消,咱们至此两不相干。”铁狮子的话语远远传来,陈越不由得摇头苦笑。 用力拍打着麻杆和吴良的脸颊,好大一会儿这两人才悠悠醒来。铁狮子的力气实在太大,差点把这两人的脑袋撞裂。 “你是陈越?”看清了面前之人,麻杆就是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墙角缩去。吴良也惊慌的四下打量着,想寻找逃走的路。 “怕个屁,要不是老子,你们俩早被人打死了!”陈越没好气道。很长时间不见,这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猥琐的活着。 “哦,对了,那个铁狮子呢?”麻杆和吴良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铁狮子?你们怎么认识他,还和他结仇?”陈越故意道,“他看到我后,慌慌张张的逃走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和那样一个猛人结仇?” “我们哪里有资格和他结仇啊,只不过是想赚几个零花钱,多谢阿越你救命之恩!”吴良感激道,若不是陈越出现,现在自己和麻杆可能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叫什么阿越,叫陈大哥!”麻杆敏锐的感觉到陈越对自己两个人的态度有所好转,连忙上杆子爬。对他们俩来说,现在的陈越已经是惹不起的人物。这几天来,在京城流传着陈越大战铁狮子的故事,知道陈越攀上了高枝,再也不是他们两个混混能惹得起了,以前被陈越抢劫银票的过节只能自认倒霉了。 对麻杆和吴良这样的混混来说,面子一点也不重要,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愿意跟在谁身后厮混。现在既然陈越势头已经起来,手底下又有煤场这样红红火火的实业,麻杆和吴良不介意以后跟在陈越屁股后面,也好混碗饭吃。 面对这两人的殷勤奉承,陈越只能摇头苦笑,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自己已经狠狠教训他们解了气,既然这两人愿意和自己化解以前的过节,陈越也就无所谓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人。 简单的聊了几句以后,陈越对这两个人的处境有了了解,自己抢了他们辛苦骗来的银票之后,麻杆和吴良用剩下的一百两银子很是过了一段潇洒的日子,天天大鱼大肉,日夜盘桓在青楼赌场之中。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赌局中,很快输掉了剩下的所有银子,又回到了以前贫困潦倒的日子。此次听说了有人出暗花要铁狮子的命,又恰好看到了铁狮子,这两人便盘算着找到铁狮子落脚的地方,也好靠报信弄几个小钱花花,便出现了今天的一幕。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看着面前猥琐的两人,陈越心里苦笑道。不过转眼一想,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用场,这两个人虽然不济,可也是北京的地头蛇,在市井间厮混了多年,消息最为灵通,若是把他们用好了,可以为自己解决很多麻烦。 “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我混吧,虽然不能让你们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总是没有问题的。”陈越淡淡的道。 “真的吗?阿越你愿意收留我们?”麻杆惊喜的叫道,现在的他落魄之极,陈越肯收留实在是意外之喜。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有人帮我。不过你俩跟了我可要改掉以前的坏毛病,坑蒙拐骗的事情不要再做,青楼赌馆也要少去,你俩能做到吗?”陈越冷冷问道。 “唉,有正经事做,谁愿意去坑蒙拐骗啊,再说青楼赌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坑人坑钱的玩意。”麻杆二人一拍胸脯,保证道。 “嗯,跟着我好好干,攒点钱娶房媳妇,总比把钱扔到婊子身上来的好。”陈越点点头,“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你们帮我去打听一下宛平县那姓宋的典史的,最好摸清他每天的行踪。” 第四十七章 报仇雪恨在今朝 黄昏时分,宛平县典史宋河一身便装从宛平县衙出来,无视守门差役的殷勤打招呼,迳自离开了县衙。他顺着皇城北大街往西,经过太平仓,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宣武门大街。 这个时候华灯初上,按说正是倦鸟归林、行人回家的时候,可是宋河却不愿回家,因为他不愿面对家里那个黄脸婆。身为一县典史,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可好歹也是县里第四号人物,掌管缉捕、监狱,在县里颐指气使,八面威风。可谁也不知道他是个惧内的人,畏妻如虎。可谁让他老婆家世好,是英国公徐家的远支呢,虽说是和现在的英国公府已经远的不能再远,八竿子打不到的远亲关系,可到底是出自大户人家,肯嫁给他这个胥吏已经是很委屈了,宋河又如何敢给她气受? 可宋河也是个男人啊,又是一县典史,如何能忍受连个小妾都不能纳的生活?既然不能像其他官员那样纳妾回家,那就在外面风流快活吧。在北京城,青楼妓院多不胜数,有的是青春貌美的姐儿可供快活,宋河又在县里主管刑狱,经常性的有各种外快可捞,手里并不缺银子。所以从县衙下值之后,宋河经常会去熟悉的青楼,找到相好的姐儿吃喝风流一番,然后再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顺着宣武门内大街往南,进入了西院勾阑胡同,走进了翠云楼中,冲着门口的大茶壶摆了摆手,径直向着二楼走去。 “哎呦,这不是宋大人吗,您又是来找茗烟姑娘,今天可不巧,茗烟她已经有客人了。”老鸨捏着兰花指,挥着花手绢带着一阵香风迎了上来,冲着宋河媚笑道。 “茗烟有客人了?我可是花了钱包了她啊,你怎么敢让她接客?”闻听此言,宋河勃然大怒,这一个月来,他在茗烟姑娘身上花了不下数百两银子,茗烟也对自己千依百顺,常常说要把终身委给他,让他早日给她赎身从良,现在她竟然敢接其他客人。难道说以前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难怪人家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哦,那是什么样的客人呢?”心中越是愤怒,宋河越是不动声色,而是先打听着对方的底细。京城这地方池浅王八多,虽然他是一县典史,可也有太多的人得罪不起。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外乡人,一副破落相,下午就来了,也不是从哪里听说了茗烟的名声,张口就要茗烟陪她,怎么说都不行......”老鸨子偷偷打量着宋河的脸色,翠云楼能开在繁华的宣武门大街,自然有深厚的背景,并不惧怕宋河这个小小的典史。可是毕竟宋河是常来的客人,出手也豪爽大方,她也不愿轻易得罪他,便把那人的底细透露了出来。 “那人说只是喝喝茶听听小曲,我一想这也没啥,便做主让茗烟姑娘出来接待了一下,宋大人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老鸨子巧笑嫣然的向着宋河赔罪。 喝茶喝了一下午吗?骗鬼啊!宋河满心的不信,当下里便往茗烟的房间走去。既然是个毫无背景的外乡人,倒是用不着对他客气! “宋大人,宋大人,您老可千万别动气啊!”老鸨子也不阻拦,只在后面叫道。都是花钱来青楼消遣的客人,她谁也不愿得罪,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争风吃醋的事情她见得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没过一会儿,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楼上传来,老鸨子不禁大惊失色,“杀人了!” 然后便见到一条壮汉从楼上冲了下来,冲开几个大茶壶的拦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老鸨子连忙迈着莲步跑上来了二楼,冲到了茗烟姑娘房间,就见到刚上来的宋河躺在房间内的地上痛苦的抽搐,下身位置血液泊泊流淌,地板殷红了一大片。 “快请大夫!”老鸨子尖声大叫道,便有大茶壶冲出了青楼,很快请回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先生。 “这伤我治不了啊,得找专治刀伤的外科大夫才行。”老大夫看了一眼宋河血迹斑斑的下身,一脸为难的对老鸨子道。他是专门给青楼的姐儿医治妇科病的,这样严重的刀伤可不擅长。 “王八蛋,不知道请治刀伤的大夫吗?”老鸨子冲着那大茶壶脸上就是一耳光,这宋河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若是死在了她的楼内,麻烦实在太大。 被揍了一巴掌,那大茶壶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继续请大夫去了。 “唉,出这么大的血,即使请来了外科大夫,恐怕也来不及了。”白发苍苍的妇科大夫看着气息渐弱的宋河,摇头道。 ...... “杨大哥,那茗烟姑娘滋味可好?”陈越笑嘻嘻的对回来复命的杨正平道。 “嗨,可不敢乱说,我不是按照少爷你的计划行事吗,若是被我那浑家知道,事情可就大啦!”杨正平连忙摆手,让陈越不要乱说。 “杨大哥,别叫我少爷,以后就叫我阿越吧,你和陈平他们不同,不要讲这么多礼数。”陈越客气的说道。 现在陈江河已经升为了京营把总,就负责守卫西便门,杨正平也已经被弄到了军队之中,在陈江河手下充任亲兵。这次通过麻杆和吴良打听到宋河的日常行止之后,陈越便定下了剪除宋河的计策。由杨正平充当嫖客,以争风吃醋为名宰了那宋河,如此即使官府调查也调查不到陈越的身上。 而杨正平又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妓院之中谁也不认识他,由他出手,更是安全的很。只要杨正平躲在军营里不出现,以官府的能力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 “宋河已经剪除,下面就该那杨灿了!”陈越幽幽的说道。 “一切但听少爷吩咐!”杨正平肃立道。 “不,这次就用不到杨兄出手了。这次我要用行商的手段,正大光明的把杨灿解决掉。”陈越笑眯眯的道,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第四十八章 赶尽杀绝 阴谋暗杀的手段虽然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可也太过简单粗暴,一旦暴露后患无穷,若非得以陈越也不愿轻易使用。 而既然杨灿是因为生意竞争的原因才陷害陈家,那么就以生意的手段打垮他吧。陈越盘算过后,叫过了麻杆和吴良二人,让他们前去拉拢杨灿手下的煤贩子,此为釜底抽薪之计。 杨灿开的煤场供应的主要是内城宣武门大街以西一带的居民,靠着手下数十个煤贩子把煤球运到内城百姓家,煤贩子从煤场拉煤再卖给居民,从中赚取差价。若是把杨灿手底下的煤贩子统统拉拢过来,杨灿的煤场再也无法向外出煤。因为杨家煤场的售煤渠道就掌握在这些小贩手里,是这些小贩直接和相熟的居民打交道,即使杨灿再雇佣一批新的煤贩,短期内也会因为没有客户做不成多少生意。 现在陈家煤场蜂窝煤卖的的火热,严重冲击了传统的煤球市场,附属于杨家煤场的煤贩手中的客户逐渐被陈家煤场的销售队伍蚕食,收入日渐减少,若是陈越对他们张开怀抱,允许他们销售蜂窝煤的话,相信绝大部分煤贩子会欣然接受。 麻杆和吴良作为这一带的地头蛇,对这些走街串巷的煤贩子都很熟悉,让他们去收买拉拢最是合适不过。 接下来的数日,麻杆和吴良二人分头在各处街巷走动,见到从属于杨灿的煤贩就上前搭讪,然后把他们拉到陈越面前。对这些愿意转投自己的煤贩子,陈越和他们签订了为期一年的销售合同,约定在一年之内他们必须为自己销售蜂窝煤,而不能再转投其他煤场,否则就要面临着高额的赔偿。合同中约定,每销售一百只蜂窝煤球,可以提成七文铜钱,却是比负责销售的军户们生生少了三成。可就这样,这些煤贩子们一个个的都感激涕零,因为这条件要比杨灿给他们的好了很多,在往日他们为杨灿卖煤,一大车几千斤煤球才能赚到三四十文。他们都是有自己相熟的客户的,而蜂窝煤的名气已经起来了,对他们来说推销蜂窝煤一点难度都没有,对他们来说,每天卖掉几百只蜂窝煤一点都没有问题,这样赚的钱可比以前跟着杨灿时要多得多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第一批几个从属于杨灿的煤贩子转投了陈家煤场并且通过销售蜂窝煤赚钱后,从属于杨灿的其他煤贩子蜂拥而来,纷纷来到陈家煤场,要求销售蜂窝煤。对这些人,陈越一一接纳并签署了同样的合同。陈家煤场的销售队伍几日内扩大了两倍多,达到了五十多人,与此对应制作出来的煤球就有些供应不上,陈越便求助刚刚上任西便门把总的父亲陈江河,要求他号召手下的兵丁们,不当值的时候来煤场兼职。 陈江河现在是西便门把总,手下有一百余号兵丁,这些兵丁以总旗为单位三日一轮换在西便门值守,所以每日有三分之二的兵丁不需要当值,正好可以来煤场帮忙。 来煤场打一天的煤球赚五六十文铜钱,可要比去打零工强得多,大部分军户兵丁自然乐意来煤场干活。随着规模的扩大,陈家煤场每日打制销售的蜂窝煤达到了三万余只,每日净利润达三十余两,可不要小瞧三十两银子,它可是一户中等人家两年的收入,而这只是煤场一日的利润!所以陈家众人每日里乐得笑开了怀。 有人高兴,就有人失意,陈家煤场大赚其钱的同时,一道城门之隔的杨家煤场,东家杨灿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连最心爱的菊花茶都无心品尝。 “斗斗斗,就知道斗,这下好了,我弟弟的命斗丢了不说,现在连煤场的生意都一落千丈,这日子没法过了。”夫人潘氏哭哭啼啼的坐在一边抹着眼泪,让杨灿的心里更加的烦躁。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管用吗,能把煤场救活吗!”实在受不了夫人的呱噪,杨灿一把把心爱的紫茶壶摔在了地上,看着暴怒的丈夫,潘氏的哭泣声小了许多,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斗是斗不过了,现在连宋典史都死了,咱们小门小户的怎么是那些兵痞的对手,关掉煤场,改行做其他生意吧。”盘算了良久,杨灿长叹一声,下定了决心。 “宋典史不是死在青楼里吗,怎么会是他们杀得?”潘氏停止了啜泣,瞪大了眼睛盯着丈夫。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啥,那陈家父子一个比一个的穷凶极恶,听说那姓陈的小崽子武艺高强,打赢了那个天下第一勇士铁狮子,得到了襄城伯的赏识,连顺天府都为他说话,宛平县都拿他家无可奈何,这样的人家豢养几个歹徒又算得了啥,宋典史肯定是死在他们手中!”杨灿冷静的说道,说出的内容竟然直指事情的真相。 “那咱们赶紧把煤场关了,别和他们争了!”潘氏吓得连忙说道。 “不关也不行了,这姓陈的太过阴损,把咱们的煤贩子都他娘的拉走了,咱们煤场里的煤炭一斤也卖不出去了!”杨灿仰面躺在椅子,满脸的都是失落。 “东家不好了,”一个煤场伙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的道:“有人来要账来了。” “要账?我不是和老赵说好了吗,借他的三十两银子半个月后再还,这老赵,怎么一点也没有信誉啊!”杨灿气愤的站起身来,整理衣衫就要出去理论。 前些时日,为了整垮陈家煤场,他勾结了宛平县典史宋河意图陷害陈江河,可想打官司总要花钱的,哪怕宋河是他远房表亲,为了对付陈家父子,杨灿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百两银子,使得煤场的资金出现了紧张,本打算得到陈家的蜂窝煤机以后自己也能制作蜂窝煤好大发其财,没想到现在鸡飞蛋打一切都落了空。 为了维持煤场的生意,杨灿不得不向放贷的老宋借了三十两银子,用来采购原煤,按照以往的行情,只要一个月时间,就能挣回银子,到时连本带利的还给老宋钱,没想到才过了半月,老宋竟然逼债来了。 当杨灿走到院中时,吃惊的发现冲进院中逼债的竟然不是放高利贷的老宋,而是一个英挺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三个更加年轻的半大小子。 “你是陈越!”杨灿一下子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杨老板好眼力啊!”陈越笑吟吟的,一点儿也没有兴师动众的样子,“咱们的帐该算一算了吧。” “你想怎么样?我写给老宋的欠条怎么在你手中?”事到临头,杨灿也冷静了下来。 “不过是把该给的银子连本带利都给了他,又多给了一两银子,他能提早半个月收回银子,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些天来麻杆和吴良早把杨灿查了个底掉,自然知道他向放高利贷的老宋借钱之事,陈越便找到了老宋,把欠条买了过来。 “你想怎么样?”杨灿又一次问道,话语是那么的无力。 “没想怎么样,给你两条路,一是把欠条上银子连本带利还给我,二,还不起的话就把煤场抵给我,然后离开北京城!”陈越冷冷的说道。 “欠条上还钱的日期还有半个月呢!”杨灿有气无力的挣扎道,有半个月时间他可以把煤场卖掉,这样还了钱后还能剩下几十两银子,够他改行做其他生意的了,可他也知道陈越之所以现在前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你也可以选择本个月后归还,不过这半个月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这个世道很乱,前些时日还有一群歹人到我家煤场试图放火,连堂堂的县衙典史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杀死在青楼,真是不太平啊。”威胁的话语从口中说出,陈越竟然觉得是那么的爽,难道自己天生就是当坏人的吗,为何做起坏事竟然这样熟门熟路?不过这姓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给他留条活路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我......”杨灿的脸色剧烈的变幻着,有心要拒绝这野蛮的掠夺,可却兴不起反抗的勇气,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可是真敢杀人的啊!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把煤场都给您......”杨灿还没回答,他的夫人潘氏哭喊着从屋里跑了出来,一头跪倒在了陈越的面前。 第四十九章 组建家丁队伍 有句俗语叫敲山震虎,又有句俗话叫做杀鸡骇猴。很多时候为了震慑群小,你不得不露出自己的利齿尖爪,不得不采取一些并非正大光明的手段,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也许事后你会内心不安,隐隐难过,但是只要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了,很快就会习以为常,会变得非常的自然。 威逼威胁,采用了一系列阴暗强硬的手段之后,杨家煤场被最终打垮,把整个煤场折价三十余两银子抵给了陈越,煤场主杨灿一家离开了北京往淮安投亲去了。不过却也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年多后的北京之难,平平安安渡过了一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打垮吞并了杨家煤场,其他各家煤场也都知道了陈家父子根底深厚,手段强硬,再也没人敢明里暗里使绊子了,陈家煤场就此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阶段。 杨家煤场占地面积足有二十余亩,从属于煤场的工匠煤贩子总人数达一百人之多,是城内最大的煤场之一,在兼并了杨家煤场之后,陈家蜂窝煤的规模扩大了两倍,制煤球销售煤球的人数达到两百余人,完全占据了宣武门大街以西的煤炭市场,并且以较快的速度往其他地方扩张,每日里销售煤球数万只,获得利润近百两银子。 为了管理上的方便,陈越采取了后世区域销售的方法,给每个销售的煤贩子划分一到两条街道的销售区域,不允许越界经营。然后派出麻杆吴良等人,让他们想方设法引诱从属其他煤场的煤贩子加盟,从而扩大市场的占有率。为了提高麻杆和吴良的干活积极性,陈越给他们两人约定,谁拉拢的煤贩子从属于谁,煤贩子每销售一批蜂窝煤,都会给他们百分之一的销售额提成。别小瞧这百分之一,若是他们手下能有几十个煤贩子,每日里销售额会达到百余两,他们就可以提一两多银子,这样一个月就能拿到三十多两,这个收入已经比很多商号的大掌柜收入还要多了,对于两个时常三餐不继的无赖来说,这个工作足以让他们对陈越感激涕零。 麻杆和吴良很卖力,每日里都会拉上一个两个的煤贩子来到陈家煤场,面见陈越签合同。 蜂窝煤的生意就这样快速的扩张着。为了方便管理,为了把自己从繁杂的事务中解脱出来,陈越任命了父亲手下的小旗官周文和郑明分别为城内外两个煤场的管事,负责管理煤场的蜂窝煤生产事宜,然后又聘请了两个帐房,负责两个煤场日常账目往来,并把每日的收入支出账簿交由吴婉儿进行入账汇总。值得一提的是,经常在张婶包子铺吃早餐的吕秀才也来应聘帐房,并顺利的成为了其中一个,负责城内原杨家煤场的账目。 现在煤场的日常生产由周文郑明负责,出煤记账由专门的帐房负责,更有吴婉儿总揽大局,陈越算是从繁忙的经营活动中解脱了出来,开始进行自己的事情,那就是尽快扩充自己的实力,组建自己的家丁队伍。 距离北京陷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要想在这战乱之中生存下来,就必须尽快增加自己的实力。现在煤场有了稳定的收入,日常经营也都上了轨道,陈越便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组建家丁队伍上来了。 原来的三个家丁人数实在太少,所以第一步就是扩建家丁队伍。虽然父亲陈江河已经成了一个把总,手下军户士兵增加到了一百多人,可那一百多人是隶属于朝廷的军队,并非陈家自己的人,也不是家丁。在明末家丁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是完全属于将领的私兵,并不从属于朝廷军队的名单序列。将领调任升降,其手下的官兵并不随他调动,可是家丁却会始终一直跟着将领。哪怕将领谋反背叛朝廷,他手下的家丁也会义无反顾的追随。现在陈越要组建的就是这样的一支家丁队伍。 至于家丁的来源,陈越早就想好,就从人市上购买流民少年,最好是那些失去了家人亲人无依无靠的少年。少年可塑性强,虽然体力耐力不如成年人,可是学习能力服从力要比成年人强得多,也便于对他们洗脑,而这些人被从苦难中救出,过上了吃饱穿暖的生活,对自己肯定感恩戴德,无比忠诚。 想到就做,陈越便亲自带着陈平三个家丁,去了菜市大街的人市,在这里精挑细选购买了五十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选择的标准一是身体条件要好,个子低矮柔弱多病的不能要,二是人要机灵,这些人陈越是打算当作军官种子培养的,太过愚笨的不行,不过人过于油滑的也不能要,这样的进入了家丁队伍后恐生事端,三是要无依无靠,这样才能没有牵挂,会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 精挑细选之下,费了老大鼻子劲,才挑选了五十人,买了下来。陈越把这些少年安排到城外的煤场,毕竟以后要天天训练,舞刀弄枪,放在城内不合适。 为了安置家丁们,陈越前些时日就花了五两银子购买了煤场旁边的一块空地,并在上面建了十来间草房,作为家丁们的营地。和城内土地寸土寸金不同,北京城墙外的地皮格外便宜,一块二十来亩的空地才五两银子。 这些少年都是从人贩子手中买来,吃尽了苦、受尽了折磨,每个人身上都是破衣烂衫肮脏不堪,很多人身上甚至布满了伤痕,看得吴婉儿和马氏等女人心酸不已,吴婉儿想起自己和弟弟阿平被卖到人贩子的那些时日,不禁流下了眼泪。 吴婉儿亲自带人,从城里的成衣铺为这些少年购买了新衣,都是青色粗布缝制的衣服,胜在结实暖和。 大块的煤炭燃起熊熊火焰,架在上面的大锅里开水沸腾了起来,数只大木桶一字排开,每个里面都加满了滚烫的热水,新买的的家丁被勒令脱下了衣服,跳到木桶里洗澡。 陈平捏着鼻子把少年们脱下的衣服一一捡起,丢在火焰烧掉。这些衣服上到处都是虱子跳蚤,传染开来可是了不得。 洗去了满身的污垢,换上了干净暖和的新衣,看着面前香喷喷的饭食,新来的少年家丁们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抑。 第五十章 洗脑和编组 雪白的馒头,大盆的菜肴,萝卜粉条炖猪肉,大桶的小米稀饭,整个院子里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味,五十个少年站成了三排,都在贪婪的看着面前的饭食,一个个喉头蠕动,吞咽着口水。然而却没人敢动,都呆呆的站着,等着主人陈越发话。 陈越并没有说话,而是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挥挥手,家丁陈平便趾高气昂的走到了众少年面前。 陈平身穿一身蓝色的劲装,显得格外的利落,白净的脸庞上写满了自信,额头一道浅浅的疤痕使得他英俊的脸庞多出了一分成熟。这些天来,每日坚持练武训练,陈平早已不是刚到陈家时那个柔弱少年,虽然人依然显得瘦弱,可是瘦弱的身躯里却有无穷的活力。训练之后,便跟在陈越身边协助处理事情,他能写会算,帮了陈越很大的忙。 “你们看到了面前的饭食了没有,白面馒头,萝卜炖肉,小米稀饭,这样的饭食你们吃过吗,一年吃过几次?还有你们身上的新衣,暖和吗? 知道这一切是谁给你们的吗?知道是谁把你们从人贩子手里救出,给你们衣服穿,给你们这么好的饭食吃吗? 是你们以后的主人,陈越陈少爷!是他把你们从火坑里解救了出来,给你们衣服穿,给你们饭吃。你们所有人都要牢记住这些,以后听陈少爷的话,忠于陈少爷,听到了没有?” 陈平声嘶力竭的喊着,对着面前这些少年进行洗脑训话。 “听到了。”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大声点,我没有听到!”陈平厉声叫道。 “听到了,听陈少爷的话,忠于陈少爷!”五十个少年大声喊着,五十个声音汇聚一起,颇具一些威势。 听着这些对话,陈越有一种羞愧掩面的冲动,太他娘的弱智了,这样的洗脑也太逊了,不过想想以陈平的十来岁的年纪,以他的见识,能进行这样的洗脑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要比沉默寡言的陈默和傻大憨粗的陈岩要强。 陈平训过话后,陈越站起身来,走到众少年面前,高大英挺的身躯很有一种威慑感,所有少年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就是他们以后的主人,决定着他们生死荣辱之人。 “各位,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陈家的人了,以后都是我陈越的兄弟家人,从此有我陈越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一口,从此你们不用再担心会吃不饱穿不暖、挨饿挨冻,”陈越清朗的话语如同一缕阳光照耀在少年们的心里,驱走了以往的黑暗,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入了我陈家,就要听我的话,守我的规矩。我的第一个规矩就是一切行为听指挥,凡是守规矩不听命令的,都会被驱逐出陈家。”陈越话语一转,话音中开始带着一丝杀意,震慑的这些少年面色发白。 “现在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你们的队列派整齐,然后排队上前领饭!”看着少年们歪歪扭扭的队列,陈越早就看不顺眼,必须一开始就在他们心中形成守规矩听指挥的念头。 随着陈越的话,陈平陈默陈岩三个走上前来,指挥着少年们整理队列,费了一盏茶功夫,才使得他们队列像模像样。 “吃个饭罢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吴婉儿站在陈越身后,小声的说道。 “很有必要!”陈越低沉的说道,话语异常的坚定,吴婉儿偷偷吐了吐小舌头,不再多言了。 队列弄整齐后,少年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打饭,马氏拿着一个马勺,往少年们的木碗里装菜,另一个妇人则给他们一人发上两个大馒头。 这么好的饭菜,就是大户人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吧,阿越竟然打算给这些下人顿顿吃这些,真是太奢侈了,到底是年轻人啊,有几个骚钱就忘乎所以,真不是个过日子的主!得空得给陈把总说说,让他说说阿越,马氏在心里腹诽着。 吃过饭后,陈越开始给少年们编组,陈越决定把五十人分成左右中三个小队,由陈平陈默陈岩三人任小旗官。 编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五十个人分给三个小旗官。陈越没有自己强制的进行分配,而是决定由他们三个小旗官亲自挑选自己的成员,毕竟自己挑选的手下,以后指挥管理起来也更顺畅。为了公平起见,一人一次挑选一个,轮流进行挑选。 陈平作为左队小旗官,第一个进行挑选。只见他一手捏着下巴,在五十个少年身前一一走过,一一打量了这些少年一番,他没有挑选个头最大最强壮的,而是选择了一个身材有些瘦弱,但是看起来目光灵动非常机灵的一个少年。 陈默作为右队小旗官,他挑选的比陈平更加的仔细,在少年中走了两圈,才选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冷峻少年。 中队小旗官陈岩最为直接,轮到他时,没有像二人一样墨迹,而是直接走到队列中,把早就看好的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少年挑选了出来。 一轮挑完,然后再开始第二轮的挑选,直到挑完为止。不得不说,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三个人中,陈岩总是挑选看起来身材魁梧最强壮的少年,而陈平则优先挑选那些看起来比较机灵会来事的,陈默挑出来的少年则和他一样,大多数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编组完毕,最后陈平和陈默小旗都有十七个少年,陈岩小旗则比他们少了一个,只有十六人。 陈越给他们一一颁发了属于自己的队旗,是一面绣着蓝边的黑色三角旗,中间分别用红线绣着左、中、右,旗杆只有三尺来长,平时就插在小旗官的身后腰带上。 有了队旗,又都穿着颜色样式统一的衣服,五十个少年分三组站在场院中,立刻就有了一丝军队的模样。接下来,就要对他们进行训练了。 第五十一章 疯狂的训练 陈越虽然出身军户,可并不是个真正的军人,对这个时代的军队的训练了解不多,不过他也没有打算按照这个时代的练兵方式进行练兵。说实话,这个时代大明军队的战斗力简直弱爆了,其训练根本没有值得借鉴之处,陈越也不愿进行借鉴,他要按照自己的思路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 在后世,他虽然只是一个小警察,可是毕竟也上过警校,警校的生活和军队没有什么两样,坐立行走都有规范。所以他对如何训练士兵还是颇有些想法的。 按照陈越的训练思路,家丁们的训练分四部分,一是军人养成,二是体能训练,三是战技训练,四是团体配合。 军人养成,其实就是新兵军姿队列训练,后世的很多人包括大多数学生都进行过这样的军训。这种训练虽然枯燥无趣,可是不能不说这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练兵方式,通过半月到一月的训练,就能把一帮子乌合之众揉捏成一丝丝军人的模样。 体能训练顾名思义就是训练体能,训练体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跑步。这五十个少年都是陈越从人贩子手中购买,可以想象他们以前的生活状态如何,所以个个的瘦弱不堪,身体素质极差,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陈越决定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把他们的身体素质给提上去,训练的方式就是每天十公里的长跑,早晚各进行一次,家丁们的军营设立在城外的煤场,城外的旷野有的是地方供他们奔跑。为了循序渐进的训练他们体能,陈越规定,前十天,是徒手跑步,中间十天,是负重三公斤奔跑,最后十天,则是负重十公斤奔跑。 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训练的不仅仅是士兵们的体能,更是锻炼他们的意志,凡是能经历这种高强度训练留存下来的人,都是真正的精兵。不能适应这种训练的,那就只能淘汰了,现在限于自己的实力,也只能走精兵路线,训练几十名家丁已经陈家的极限了,毕竟陈江河只是一个把总。 这样的训练,强度极大,而这些家丁还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成年人,很多人这个岁数都已结婚,可是在陈越看来,十六七岁也才刚刚上高中,身体都还未发育完全呢,这么大的训练强度肯定很多人吃不消。 可是陈越也没有办法,因为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紧太紧,现在已经进入了崇祯十五年十月,满打满算,距离北京陷落的时间已经不足两年。 为了弥补家丁们高强度训练带来的消耗,也是为了尽快增强他们的身体素质,陈越规定,家丁们一日三餐,顿顿都有肉,这种伙食要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大明百姓的伙食要好的多。因为这个时代的很多农民,为了节省粮食,每日是只吃两餐的,而且两餐也只有一餐是干的。至于荤腥,很多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次,就是家有数百亩土地的小地主,也不可能顿顿都吃肉食。当然这样的伙食花费极大,不过以陈家煤场现在每日的收入,倒还能供应的起五十多人的伙食。背靠北京城庞大的市场,粮食肉食菜蔬各种物资采购也很方便。 除了每日两次的跑步以外,还有仰卧起坐、俯卧撑等其他训练体能的方式,陈越规定,前十天必须达到俯卧撑80个、仰卧起坐150个,中间十天,必须达到俯卧撑120个、仰卧起坐200个,一个半月后俯卧撑要求达到300个、仰卧起坐400个,...... 再就是战技训练,陈越经过思考后,决定手下家丁们的兵种暂时设置为两种,一是长枪兵,二是火枪兵。现在已经是冷热兵器混合的年代,只训练冷兵器当然不行,虽然这个时代的火枪问题很多,射击效率低下,很多时候连弓箭都比不上,可弓箭手要进行数年的训练才能形成战斗力,而火枪兵只需要数月,就能熟练操作火器拉上战场,所以从训练成本来说,训练一个火枪手比训练一个弓箭手要廉价的多,这也是为何火枪兵逐渐取代淘汰弓箭兵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目前陈越手中一支火枪也没有,虽然他已经拜托父亲陈江河,想法从神机营里搞到一批,但一是军队对火器控制极为严格,而是这年头朝廷军队的火枪质量实在堪忧,粗制烂造的比比皆是,能安全发射的火枪十中无一,还要冒着炸镗受伤的危险,在神机营的士兵中,大多数火铳手根本不敢开枪。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私自打造火器,所以这些天来,陈江河平时没事时都会呆在铁匠铺,开始自己打制火铳,并且还私下里在军中铁匠老张等人那里下单,高价委托他们打制火铳。这年头火铳的制作全是手工,需要铁匠一锤子一锤子的把铁块卷成铁筒,非常的麻烦,最快一批火铳也得等到十日后才能到手,数量绝对不会超过十只,所以现在战技训练只能训练长枪了。 陈越规定,每天上午训练队列军姿,下午则进行枪术训练,至于训练的教官,则由沧州枪术名家杨正平担任,杨正平枪术高超,教这些新丁绰绰有余,现在是陈越练兵的副手。陈越决定等一个半月之后,等这些家丁们体能军姿队列枪术都有一定基础之后,再训练他们阵列配合、旗号识别等等。 还有最后一项训练,也不能说是训练,应该说是文化教育,鉴于属下绝大部分都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陈越决定开展文化教育,要求每个士兵每天要认识五个字,一个月后要认识至少八十个字,一年之后争取每个人都能进行简单的读写,不要求他们会读四书五经这样的典籍,但是要会读写一些日常对话,会用大白话写书信。这最后一项训练简直有些惊世骇俗,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对士兵们进行识字的要求,在绝大多数军队将领严重,属下的士兵越愚昧就越好管理。可是陈越要训练的不是简单的士兵,而是以后军官的种子,士兵可以不识字,军官可不行,因为军官必须能够读懂军令,会识别地图等等,陈越的野心是非常之大的。 整个训练计划强度很大,也很疯狂,若是被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将领看到,肯定会把陈越当作一个疯子。不过陈越也并没有打算把它给别人看,除了副手杨正平外,就连父亲陈江河都不太了解训练的内容。 第五十二章 练兵一日 清晨,雄鸡报晓的声音刚刚消失,漆黑的夜色渐渐退去,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尖锐的哨子声在大院里响起,震破了黎明的安静,陈平陈默陈岩三个家丁慌忙穿起衣服,催促着自己小旗的队员,让他们赶紧起来到院里集合。 不像后世那些被手机电脑荼毒、不到凌晨不睡、太阳不照到屁股不起的年轻人,这个年代的年轻人还是很纯洁的,没有被后世的网游手机玷污纯净的灵魂,早睡早起是他们的良好习惯。虽然现在天色刚刚微明,很多人已经习惯性的睁开了眼睛,跟着自己的小旗官走出了房间。为了让三个小旗官和自己手下打成一片,陈越规定他们必须和自己的手下睡在一个房间。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五十个家丁连同三个小旗官整队完毕,列成了三排,虽然队列不是很整齐,陈越已经很满意了。 列队报数完毕,陈越开始领着他们慢步跑出院子,开始了早上十公里的长跑。出了院子一直往西南,直到看到拱极城(即宛平)的城墙,然后再折返回来,总路程大约二十里,这就是早上长跑的路线。 崇祯末年的北京城外,一片荒芜,完全没有了一国帝都的繁华景象,所经过的村庄大多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后金兵的历次入侵掠夺,给京畿地区的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无数的村庄被战火焚烧,成为了一片灰迹,在后金兵的杀戮掳掠下生还的百姓不敢在呆在家园,而是选择躲进厚厚的城墙之内,到农忙季节才会出城耕种。 家丁们奔跑在清晨的田野上,对一路所见的荒芜面无表情,他们多是村子经历了战火之后,无法生存这才被父母家人卖掉的,对这种情景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而长距离的奔跑也使得他们没有心思胡思乱想。 跑步很容易,每个人会走之后都会奔跑,可是毫不停歇的连续奔跑二十里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了。虽然这些家丁都是出身贫困的农民家庭,吃苦耐劳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性,可是他们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少年,一个个又都嬴弱不堪,身体其实很差,当跑到五六里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累的喘不过气了。 陈平陈默陈岩三个小旗官奔跑在自己小旗队伍的一侧,不时的为自己的手下鼓劲。陈越已经事先宣布了惩罚措施,三个小旗中最后一个小旗只能喝稀粥,看另外两个小旗吃香喷喷的早饭。跑步第一的小旗会得到奖励,每人多加一个鸡蛋。 而名次的先后是按照最后一个跑回营地的家丁来算,也就是说不管你这个小旗有多少人最先跑回,只要有一个人落到了最后,那么你这个小旗就是最后一名,其他人将陪着一起受罚。陈越的这个规定就是为了训练家丁们的团队性,每一个小旗都是一个整体,奖励则整个小旗一起受奖,惩罚则一个小旗一起受罚。 所以三个小旗官才不辞辛苦的奔前跑后,为手下的家丁鼓劲加油。 先前选择手下的后果呈现了出来,陈岩选择的都是身体相对强壮的手下,而且陈岩本人身体强壮,体力过人,又不辞辛苦的背着一个脚踝扭了的手下跑在最后,所以他不出意料的带着全部手下率先回到营地时。 陈默的手下性格和他很相似,多是沉默寡言,可这样的人多性格坚韧,能吃苦耐劳,所以全队第二个跑回了营地。 陈平的手下多是一些“聪明人”,然而越是聪明人想法就越多,毅力耐性相对就较差,而陈平自己就不如陈岩陈默坚韧,身体素质也差了好多,当艰难的跑了二十里回到营地时,陈平自己都累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都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他的手下了。至于他的手下,跟着他跑回来的不足一半...... 对于这些落在后面的家丁,陈越并不担心,因为杨正平正赶着马车一路收拢呢。 当所有家丁都回到了大院,负责早饭的马氏和另外一个妇人早就把大桶的饭食摆到了院里,猪肉炖萝卜,焦黄的玉米面窝头,熬得稀烂的小米粥,整个院子里漂浮着浓郁的饭香。三个小旗的家丁以小旗为单位,端着盛好的饭食各自围坐在一张简陋的长桌上。 陈平的左旗家丁小口喝着面前的稀粥,一个个把羡慕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两桌,羡慕的看人别人大口的吃肉的样子,一个个的喉头涌动着吞咽着口水。那几个落到最后被杨正平收拢回来的左旗家丁已经哭成了泪人,就是因为他们几个,才害的全队的人只能喝稀饭! 每人一碗肉菜,三个硕大的窝头,右旗和中旗的饭食一样,不同的是陈岩的中旗,每个家丁手里多了一颗煮熟的鸡蛋。鸡蛋啊,虽然很多百姓家里养鸡,可是鸡蛋却是用来卖掉换取铜钱买盐买针头线脑的,很多家丁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几颗鸡蛋,一个个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扒着蛋壳,用舌头舔掉粘在蛋壳上的蛋清。没有鸡蛋的右旗家丁则艳羡的看着别人的鸡蛋,一个个心里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表现好些,争取自己也能吃上。 吃过早餐之后,陈越让众人休息了一刻,然后开始了上午的队列军姿训练。训练的内容参考后世的军训内容,可是陈越小瞧了这个时代百姓的愚昧,在后世对很多大学生高中生来说非常简单的军训,却进行的是那么的艰难。仅仅排成整齐的队列,却费了老鼻子劲,费了半个时辰,排出的阵列还是歪歪扭扭。 当陈越喊出向左看齐、向右看齐的口令时,很多家丁表现的一脸的茫然,他们根本分不清左右是什么。 无奈之下,陈越只能先教他们什么是左右,告诉他们吃饭时端碗的是左手,拿筷子的是右手,就这还有人老实出错分不清楚,陈越了解之后,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左撇子...... 就这样,新兵训练在艰难的进行着。 第五十三章 情挑吴婉儿 陈平陈默陈岩三人已经被陈越操练了近月,对这套军姿队列训练已经非常的熟悉,有他们三个人帮忙,陈越的训练工作轻松了许多,使得他能抽出时间处理很多事情。 在家丁们紧张的训练的同时,一墙之隔的煤场则是另外一副景象。打制煤球的军户们干得热火朝天,一边干活一边开着各种荤素不忌的玩笑。 看到陈越进来,军户们热情的抬起头来,纷纷和陈越打着招呼,对于陈越,军户们保持着比面对上司陈江河还要多的敬意,因为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煤场真正主事的人。 “少东家,有什么吩咐吗?”煤场主事周文迎了过来,殷勤的问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直接呼唤陈越的名字了,称呼陈越少爷陈越又不许,便以少东家称呼陈越。 “没事,我去看看我爹。”陈越笑着摆摆手,示意周文去忙自己的。 “百户在铁匠房里打铁呢,都忙活了半天了也没见他出来。”周文道,他现在很是不理解老上司陈江河的行为,现在煤场的生意如火如荼日进斗金,可他偏偏还放不下那铁匠铺的事情。 对周文的疑惑,陈越不愿解释,因为他知道父亲做的工作对陈家意义重大。因为父亲在为家丁们打造鸟铳! 推开铁匠房的门,一股热浪立刻扑面而来,就看到父亲陈江河赤裸着上身站在炭炉旁,炉子里炭火红彤彤的,照亮了陈江河古铜色的脸庞,斗大的汗珠正从他脸上后背上滚滚而落却顾不得擦拭,陈江河一手拿着铁钳另一手拿着铁锤,在铁锤不停的敲打之下,铁块如同柔韧的面块一般扩展着,渐渐成了铁片。陈越知道,只要再把铁片卷在铁棍上两边铆接起来,就成了一个铁筒,鸟铳最重要的枪管部分就会完成。 “不操练你那批孩儿兵,怎么有空到老子这里来了?”从脚步声中,陈江河就知道进来的是儿子陈越,头也不扭的对儿子道。 “有阿平他们三个训练着呢,我来看看爹爹,对了,这鸟铳什么时候能打制好啊?” “你当这是揉面团啊,不得一锤子一锤子的打吗?把铁块打成铁片还容易些,把铁片卷成铁筒要更麻烦,焊接时稍不注意就会不严密,火枪发射时就会漏气,射出的弹丸就飞不远,且得等五六天呢!”陈江河不满儿子的催促道。 “老张他们的手艺怎么样?别打出来的东西像神机营里的火铳一样,中看不中用啊?”鸟铳完全是手工打制,光是一根枪管就需要一个熟练的铁匠花费十来天的时间才能打制完,光凭借陈江河一人,肯定无法满足家丁们对火器的需要,陈江河便高价委托匠户老张等人为陈家偷偷打造火枪。可是因为神机营里火铳质量实在太差,连带着陈越对为神机营打制火铳的匠户老张等人的手艺也很怀疑。 “不要怀疑老张他们的水平,在北京若论打制火铳的技艺,没有人比他们更好了。之所以神机营的火铳那么烂,原因并不在老张他们。你也看到了,一支鸟铳打制最少需要十来天时间,连工带料打制下来,只要要花费五六两银子,兵部拨付的银子倒是足够,可是搁不住各级将官管事的层层扒皮。兵部为一支火铳拨付了六两银子,可是最后到匠户手里的还不足一两,这点银子连料钱都不够,还能指望着匠户们打制出上好的火铳?” 在老张铁匠铺帮工三年的陈江河,对里面的门道十分之清,“咱们可是足额的给了老张他们银子,一支鸟铳十两纹银,这么好的价格他上哪里找去,要是再打制不好鸟铳,老子敢掀了他的铁匠铺!” 和老爹聊了一会儿,陈越不愿打搅他打铁,便出了铁匠房。上午有陈平他们三个训练家丁们队列,下午是杨正平教授他们枪术,这半天的时间自己去不去隔壁院子倒是无所谓。陈越想了想,便决定去看一看吴婉儿,连续呆在了营地训练数日,对吴婉儿挺想的慌的。 还未进门,就听到房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那是吴婉儿拨动算珠的声音。站在房门前听了片刻,陈越微笑着推开了虚掩的屋门,便看到吴婉儿端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大叠的账簿。 从侧面看去,就见吴婉儿细细的腰肢挺的笔直,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鹅蛋型的脸庞散发着圣洁的光泽。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其实认真做事的女人也很美! 陈越静静的倚在门前,欣赏着吴婉儿美丽的侧影,火辣辣的目光直看的吴婉儿脸蛋微红,慢慢红到了耳根。 “还看,看的人家都打不成算盘了!”吴婉儿气愤的一把拨乱面前的算盘,给了陈越一个无限美好的白眼。 “打不成最好,正要陪我聊聊天。”陈越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轻轻攥住了吴婉儿的玉手。姑娘的手掌纤细柔软,十指细长,握到手心里软绵绵柔若无骨一般,陈越的心不禁荡漾了起来。 吴婉儿脸红红的,任由陈越拉住手掌,但当陈越试图伸手搂住她腰肢时,吴婉儿使劲从陈越手中挣脱了开来。 “阿平现在怎么样?训练这么艰苦他受不受得了啊!”吴婉儿连忙把话题转移到弟弟身上,以阻止陈越的得寸进尺。 “阿平啊,这些天他表现一日好过一日,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倍。”陈越遗憾的收回手来,顺嘴说道。这些天陈平的表现确实越来越好,他手下的左旗一连三天没吃上早饭之后,陈平发奋图强,使出全身的解数把手下捏合在了一起,终于在第四天成功摆脱了最后一名的悲惨命运,如愿的吃上了香喷喷的早餐。 “你晚上准备生炉子了吗?”陈越一眼看到吴婉儿房间里一只精致的煤炉,外壳是纯铜打制,精美的如同一件艺术品一般,正是陈家煤场出品的上等煤火炉。 “嗯,我感觉夜里有些凉,正打算今天在屋子里生火炉呢。”吴婉儿答道。 “嫌冷我陪你睡啊?”调戏的话语在陈越喉咙里转悠着,却没有勇气说出。 “嗯,嫌冷就点炉子吧,不过要注意通风,窗户别封得太严,防止煤气中毒。”关心的话语随口而出,一个念头突然涌上陈越心头。 已经进入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了,煤火炉如此的方便,肯定有好多人家在卧室里点炉子取暖,得提醒他们注意通风小心中毒才是! 第五十四章 再遇坤兴公主 天气越来越冷,为了抵御严寒,肯定有很多百姓选择在夜里生炉子御寒,若是房间封闭的好的话,煤气中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陈越觉得非常有必要提醒使用蜂窝煤的各户百姓,务必要在睡觉时保持屋内空气的适度流通,这样才能避免煤气中毒。 当然他不可能去每一户百姓家里去说,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当然也没必要这样,只要告诉负责销售蜂窝煤的军户和煤贩子即可。 城外煤场的蜂窝煤供应的是隶属于陈江河的军户销售组,这些人几乎每天都会来煤场拉煤,只需要把夜间点蜂窝煤御寒的注意事项告诉做饭的马氏,让马氏转告她丈夫杜渊,杜渊现在是销售组的组长,可由他通知销售组把注意事项告诉各自的客户。 城内煤场蜂窝煤供应的是原来隶属杨家煤场的煤贩子,现在这些煤贩子大部分归麻杆和吴良二人管理,所以也只需要把事情讲给麻杆吴良二人听即可。 事不宜迟,为了防止蜂窝煤中毒的事情发生,陈越立刻告别了吴婉儿,向着城内而去。先进了城内的煤场看了一眼,打制煤球的军户,来拉煤球的煤贩子,忙着记录出货数量的帐房吕秀才,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的。 陈越没有在煤场多呆,迳自进了内城向宣武门内街走去,现在陈家煤场的销售区域还局限在内城西部,宣武门内街西侧一带街巷。陈越并没有再进行盲目无节制的扩张生意,只是靠着麻杆吴良二人去拉拢其他煤场的煤贩子扩展客户。 因为陈越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依然很弱,像现在小打小闹还可以,每月赚个几百两上千两银子,并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可一旦生意扩展的过大,势必会引起无数双贪婪的目光,若是引起了皇亲国戚勋贵们的注意,煤场的生意绝对保不住。 想赚大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匹配才行!可是怎么样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呢?如何才能找到强大可靠的靠山?陈越心里并没有底。像襄城伯世子李赞元那样的人并不是好的靠山,陈越相信一旦让他发现煤炭生意赚钱,也许不等别人来夺他都会把生意攥到自己手中。 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着,一边迳自向张婶家包子铺走去,要想找到麻杆吴良,去张婶包子铺守株待兔即可。 “阿越啊,怎么有空回来了啊?”离大老远,老马头就热情的和陈越打着招呼,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马大爷,我回来办点事。”陈越停下脚步,笑眯眯的和老马头以及其他街坊攀谈了几句,走了老远还能听到老马头的夸赞声。 “我早就知道阿越这孩子是有出息的,你们不知道他做的那个木马那个精致啊......” 街坊们都很热情,让好些天没有回来的陈越颇不适应,进了包子铺,张秀儿满脸微笑了迎了过来更是让陈越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啦,张秀儿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竟然主动对自己露出了笑脸,难道她想通了,愿意听她母亲的话嫁给自己了,这可怎么办,家里还有一个吴婉儿呢!看着张秀儿殷勤的给自己拉出长凳,并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凳子桌子,然后又麻利的端上一盘香喷喷的包子,陈越的内心震惊不已。 “那个,傻,不,阿越,”忙活了一通之后,张秀忸怩的站到陈越面前,问陈越道:“吕相公在煤场还好吗?” 原来是惦记在煤场做帐房的吕秀才呢,怪不得会对自己好,想通了之后陈越的心放了下来,若是张秀儿改变了想法同意嫁给自己,又有陈江河和张婶在上面压着,陈越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好。辛亏,张秀儿还是以前那个张秀儿,嫁给读书人的心依然没变! “嗯,吕秀才很不错,在煤场干得很好,很尽职尽责。”陈越道。 “那个,阿越,能不能求你件事,你别让吕相公天天那么辛苦,他是一个秀才,后年还要参加乡试的,得有时间读书才行。”张秀儿吞吞吐吐的对陈越道。 难道张秀儿会好言好语的对待自己,陈越也不愿让张婶再为自己和张秀儿的糟糕关系费神,便微笑着答应了,答应张秀儿只要吕秀才把本职工作做好,尽可以在煤场读书温习功课。 还科举呢,马上大明都要没了,陈越在心中叹道。 麻杆和吴良并没有在包子铺,估计是窜街走巷拉拢其他煤贩子去了,陈越叫过路过的两个街上无赖少年,扔给他们一串铜钱让他们去寻找麻杆和吴良,便呆在包子铺里安心的等着了。 谁知麻杆和吴良没有等到,倒是两个意想不到的“熟人”走进了包子铺。 大大的眼睛,微翘的琼鼻,小巧的嘴巴,长得漂亮的不像话的“周公子”带着他的那个随从走进了包子铺,看到陈越时,她的两只眼睛放起了光芒,快步向着陈越走了过来。 “他来过包子铺几次了,每次都向我打听你。”张秀儿在陈越耳边低低的说道。她不明白这么漂亮看起来家世又非常高贵的公子,为何会和陈越这个煤贩子搅合到一起。 “哈,陈越,好久不见了!”周公子巧笑嫣然的走了过来,冲着陈越微笑着。 看着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公子,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忽悠她购买自己粗制滥造的木马时的情形,陈越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这可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不把自己当作傻子对待的人啊! “周公子,好久不见了!”陈越微笑道。 坤兴公主蹦跳着走到了陈越面前,一屁股坐到了陈越的对面,看到陈越出现在面前,她的心欢快的跳动着。 “我来包子铺几次啦,都没有找到你,她们说你搬到城外去住了,城外那么远又不安全,我根本没法出城。对了,我找你是有事情要请教你呢?”坤兴公主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语里满是兴奋。 第五十五章 要做生意的公主 干净清纯,就像一朵未被俗世污染的白莲,这就是陈越对对面女孩的第一印象。 第一次相遇忽悠她买木马时,陈越并没有分辨出她是一个女孩。 不是他没有分辨力,实在是后世中性男子实在太多,再加上整容变性,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性别。像那个姓金的名人,陈越就一直不知道她最初的身份是个男人,是经过手术才变成女人的。还有一个姓鹿的明星,看他演的电视剧,陈越总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 在加上对面的这个女孩年纪尚小,胸部平平,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陈越真的以为她是一个男孩。直到后来,当陈越做托骗人呆在嘉定伯府门房时,惊鸿一瞥的看到一个长得和对面周公子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时,陈越才渐渐回过味来。原来她是一个女孩扮成,不仅是她,还有她身后那个年纪较大些的随从,可不都是女扮男装吗! 从她出入嘉定伯时身后庞大的阵仗,有一队锦衣卫护送,可见她的身份绝不简单,她又姓周,多半就是嘉定伯家的千金。嘉定伯是皇帝的岳丈,调动一些锦衣卫应该问题不大吧。此刻的陈越还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是一位公主! “不知周公子找在下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陈越微笑道,既然她扮着男装陈越也就假作没有看出她的女儿身。至于找自己的目的,多半是因为那个木马吧,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帅看上了自己。 “那个蜂窝煤可是你做的吗?”谁知坤兴公主并没有说木马,而是指着包子里的蜂窝煤问道。 “是啊,是我做的,周公子喜欢啊,我送你几只上好的煤炉,以后的蜂窝煤也包在我身上。”陈越笑道,可能是小女孩看啥都新鲜吧,一会儿让人给她送几个煤炉和一车煤球也就是了。 “那这一片的蜂窝煤生意也都是你的了,你很会做生意是吧?”坤兴公主接连问道。 “也不是很会做生意,赚点小钱糊口罢了,怎么啦?”陈越愕然道,女孩的连续问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嘻,你既然这么会做生意,能不能帮帮我?我也想做生意赚钱。”女孩让陈越更加的愕然了。 “周公子不是开玩笑吧?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缺钱的啊。”陈越凝眉道。 “唉,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坤兴公主皱起了小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家现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我父,父亲每天都忧愁,经常大发雷霆,我不愿看到他这样,想帮帮他。” 嘉定伯周奎也会缺钱?陈越感到非常的奇怪,在这北京城,若说最富贵最有钱的除了三大国公就应该是嘉定伯了吧!嘉定伯的贪财贪婪在勋贵圈里是有名的,仗着皇帝是他女婿拼命的搂银子,又怎么会穷呢,难道是他看到了蜂窝煤的前景,想插上一脚?不过看着对面女孩清纯干净的面容,陈越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她想做生意,就随便忽悠她几句吧。 “做生意我也不是很懂,就知道要赚钱的话无外乎从衣食住行着手。 衣,就是和衣服有关,布匹丝绸就是这方面的生意,可以把松江的棉布苏湖的丝绸贩运到北方,可获大利,若是能够打通宫里的关节,专门给宫里供应成为皇商,利润会更加的大。”陈越侃侃而谈道。 “不行,不能和宫里做生意,皇家没钱!”坤兴公主托着下巴很有兴趣的听着,听到这里时插嘴道。若是宫里有钱,父皇又何必为银子发愁!自己又何必为了替父分忧想法赚钱! “呃,”陈越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是嘉定伯府的女儿,肯定经常出入皇宫,对宫里情况肯定知道的很清。确实,崇祯皇帝要是有钱,大明又何至于落到这种情形! “抱歉,在下只是一介平民,不了解宫里情况,”陈越歉然道。 “这是衣,再就是食,民以食为天,小到这家包子铺,大到成为大的粮商米商茶商,做醋酿酒,都是和食有关的生意。开间饭店包子铺可以赖以谋生,可要想赚大钱必须成为大的粮商茶商才行,这需要较多本钱,更需要人脉势力。现在在北京粮商茶商甚至是丝绸生意,多垄断在山西商人以及勋贵国戚们的手里,外人很难插足。”陈越叹道。就是因为有没有靠山人脉,才不敢把蜂窝煤生意继续做大,还不是怕被那些如狼似虎般的勋贵们生吞活剥! “势力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还没有人敢和我家抢生意呢!”坤兴公主摆摆手,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那是,你家是皇帝的岳丈家,谁敢和你们抢啊!陈越腹诽道,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也许这是自己的一个契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借着嘉定伯的势力,把蜂窝煤生意快速扩大,迅速赚上一笔大钱! 陈越先前一直害怕被勋贵们抢夺掉生意,这才不愿把生意做大,可是转念一想,现在距离北京陷落已经不足两年了,若是能迅速赚上一笔大钱,迅速扩大自家的实力,生意被抢又有何妨?自己本来就没打算把这生意一直做下去。 嘉定伯虽然贪婪,可吃相也不是太难看,很少听说他有谋财害命的事情发生,而对面的这个女孩如此单纯,陈越更不相信她会害死自己! “刚才那些生意虽然赚钱,可是插进去却很难,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要想赚大钱,就得做别人没有做的独门生意。我这里刚好有门能赚大钱的生意,你想不想听听?”陈越诱惑道。 “好啊好啊,你快说说,”坤兴公主雀跃道,她来找陈越不就是为了讨主意吗。 每当看到父皇忧心国事愁眉不展时,她都心里无比的难过,可是她又不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父皇捶捶背,哄他开心一下。数日前,她又一次看到了父皇因为国库没钱大发雷霆,摔掉了心爱的镇纸,然后颓然的躺在龙塌之上,满脸的憔悴疲惫。 他可是大明的皇帝啊,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可是看他佝偻的身躯两鬓的白发,哪里像是三十余岁的皇帝!那一刻,坤兴公主的心颤抖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给父皇捶背哄她开心,而是默默的离开了,她发誓要真正的给父皇分忧解愁,国库不是没钱吗,那我就去想法赚钱来! 可是她一个连宫门都没有出过几次的公主,又哪里能想出赚钱的主意。问身边的宫人,还是算了吧,他们要是有主意何至于父皇为难到这种地步。 万般无奈之下,她突然想到了那个送给她木马的陈越,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精巧的玩意,相比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便又借着看望外公周奎的名义出了宫,然后便装跑到这里,当听到陈越又做出了蜂窝煤之后,她的信心大增,这才有了今天来请教陈越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合作 “快说啊,什么生意?”坤兴公主焦急的催促着,雪白的脸蛋上显露着急切。 陈越装模作样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招手示意坤兴公主伸过脑袋来。坤兴公主也不疑有他,站起身来双手撑住桌子,把脑袋凑向陈越,陈越便俯身在坤兴公主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坤兴公主身后,随从宫女雀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公主和一个男子头顶头的私语,眼睛越瞪越大。我的公主唉,你怎么能和一个男子距离如此之近,她有心提醒坤兴注意仪态,却又担心会惹恼公主,只能揪心的四下看着,生怕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 陈越凑在坤兴公主耳边,低低的说着自己的打算。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雪白脸蛋、圆润的耳珠,陈越心中微微荡漾,不由得暗骂自己禽兽,这只是一个连胸都没有的未成年少女,怎么能对她生出异样想法。 “你是让我也卖煤球?这能挣多少钱啊?”坤兴公主打断了陈越的话语,卖煤球的生意虽然不错,可还是不能使她满足,她可是要赚大钱的啊,一点小钱怎么能帮得上父皇? “你别小瞧这煤球生意啊,要是能做大利润不比任何生意小。你知道全北京有多少人口吗?里外城加起来最少有八十万,这么多的百姓生火做饭大半是要烧煤炭的,这是多么庞大的市场,咱们要是把整个市场拿过来,一年的利润最少有二三十万两!”陈越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尽情的忽悠着。 “恐怕不容易吧,卖煤的那么多,咱们怎么可能一家占了整个北京!”坤兴公主是个聪明的女孩,脑子稍微一转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容易是不容易的,可是咱们有蜂窝煤啊,这个东西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做得出,烧蜂窝煤可比烧煤块省钱省的多,只要咱们把生意铺开你想想百姓是选择烧咱们的蜂窝煤还是选择他们?” 坤兴公主来过包子铺几次,对蜂窝煤的好处也有所了解,知道陈越并没有骗自己,又好用又省钱的蜂窝煤,百姓肯定知道如何选择。可是作为一个善良的公主,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问清。 “所有百姓都选择了咱们的蜂窝煤,那其他卖煤炭的煤贩子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饿死?” “哪会啊?咱们抢得的那些煤商的生意,他们都是有钱有势力的主,即使生意做不下去了也可以选择做别的,至于那些送煤炭的小贩,咱们可以把他们接收过来啊,为咱们送蜂窝煤。”陈越的解释很合理,天衣无缝,丝毫也没有提被他赶出北京的杨家煤场掌柜杨灿一家。生意场上的竞争不亚于战场,生意败落下来伴随的也往往是家破人亡。 既然陈越的解释非常合理,坤兴公主没理由不答应下来,一年几十万两已经不是个小数目,肯定能给父皇帮上忙。只是卖煤的生意说出去不太好听,管他呢,反正事情有陈越出面,自己藏在背后没人会知道自己。 “既然周公子愿意合作,咱们就坦诚相待吧。说实话这生意我盘算了很久了,可我自己根本做不了,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军户出身,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所以才需要周公子这样的贵人一起合作。就是不知道周公子您的真实身份?能不能罩住几十万两的生意,不被别人家抢去?”陈越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虽然猜出来对面的女孩是嘉定伯周奎的家人,可还是要确认才好。也就是陈越,来自后世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见惯了太多的女强人在商界政界叱咤风云,才会做出和一个女孩合作这种荒谬的事情。 坤兴公主知道要想合作一起做生意,就应该把自己的底细告诉对方。可是,可是又怎么能把自己是一个公主的事情告诉对方,那不是给皇家脸上抹黑吗? “我,嘉定伯周奎是我的爷爷,锦衣卫同知周云路乃是我的父亲,”坤兴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编了一个谎言,害怕陈越对自己在周家地位表示怀疑又补充了一句,“你别看我只是周家的小公子,我可是经常出入皇宫,皇帝和皇后都很疼我的。” 达成初步合作意向,二人相视而笑鼓掌相庆,接下来又就合作的细节展开讨论。 坤兴公主虽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公主,可又是一个精明的小魔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最大底牌,没有自己身份的庇护,陈越所说的宏图大业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她咬死了自己的利益不放,一定要占到七成的股权。 “哎呦,我的公子爷,你这样我可很难办啊,生意是我的,蜂窝煤是我独家所有,你只是提供了保护就想占到七成,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陈越哭笑不得道。 “我可是嘉定伯府小公子,皇帝是我姑父,皇后是我姑妈,我这样的身份不该占生意的大头吗?”坤兴冲着陈越狡黠笑道。 “是是是,您身份尊贵,确实该占大头,可是事情全是我在做啊,您这样对我是否不公?这样吧,你既然要占大头,就应该再出些银子,咱们生意要想做大,本金一定得充足,只靠我家的这一点银子可是不行。”陈越提出了要求,对自己只占三成份子,他并不在意,若是他的目标能够实现,只需要一年他就能赚到几万两银子,而有了几万两银子,在一年内炼出几百家丁完全没有问题。 “我还要出银子啊?”坤兴公主的话险些让陈越气的吐血,合着她只想赚钱什么都不想投入啊! “生意要想做大,没有资本可是不成的,我这里只有两千余两银子,据我核算,至少还需要三千两银子,生意才能迅速占领北京煤炭市场!”只有有了充足的银子才能迅速的买原煤雇人收买煤贩子,迅速的进行扩张,陈越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只需要一个冬天,就能完全占据北京的市场。 “区区三千两银子,对周公子您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 陈越的话让坤兴公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 第五十七章 小气的周奎和大气的吴三桂 出了包子铺后,随从宫女雀儿朝街上挥了挥手,一顶青布轿子悄无声息的抬了过来,坤兴公主和雀儿上了轿子,四个劲装汉子抬起了轿子,向着嘉定伯府而去。 坤兴公主坐在轿子中,心里是又兴奋又忧愁。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赚钱的生意,可以为父皇分忧解愁,忧愁的是做生意需要本金,她虽然是一个公主,崇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可也拿不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来。 现在皇家穷的内库能跑马,父皇的衣服破了都是母后给他缝补,她一个公主又能有多少私房钱?可是按照陈越所说,没有本金注入就没法扩大生意,而她堂堂一个公主又如何能做出不出一两银子却占生意七成份子的事情,那不是掠夺民财吗! 哎呀,到底去哪里弄钱啊,母后倒是有些体己银子,可要是向她要,做生意的事情肯定露陷,以后别说做生意赚钱,恐怕想再出宫都不可能。 还是朝外公借吧,外公家很有钱的,几千两银子肯定没有问题,坤兴公主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嘉定伯府外,拴马柱上拴着十数匹高头大马,战马旁边肃立着十数个身着盔甲的彪悍军汉,坤兴公主从轿子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心中微感诧异,想不到外公竟然还和军中将领结交。 轿子迳自抬进了伯爵府,在二门外放了下来。坤兴公主下了轿子,还未走入月亮门,便听到花厅里悦耳的丝竹声。 “疏梅带雨开,瘦竹随风摆, 雨和风着意好,为我安排。 临风自惜残香洒,冒雨谁从滴翠来。 清虚界,任风敲雨筛; 掩柴扉,谢他梅竹伴我冷书斋。” 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花厅传出,声音绵软,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 坤兴公主不禁停下脚步,聆听着诱人的歌声。一曲唱罢,余音绕梁,是什么样的女子啊,竟能唱出如此动听的歌声,坤兴公主好奇心大起,信步向花厅走入。 站在花厅门口的两个周府下人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坤兴公主闯了进去。 闯进了花厅之中,坤兴公主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个抚琴的女子吸引,再也顾不上其他,那是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宛若谪仙下凡一样,虽然坤兴是一个女孩,可也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皮肤白嫩宛若烤瓷欺霜赛雪,身形婉约如柳扶风,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坤兴平素也自负美貌,可是看着她的容颜,却不禁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可即便如此,在坤兴的心里也没有嫉妒,有的只是对美丽的欣赏。能让女子都欣赏的美丽,可见美丽到了什么程度! 事实上不仅是坤兴,花厅内其他人也都深深的被抚琴的女子吸引,一个个神情痴呆的看着那个美貌女子。包括坐在主位的嘉定伯周奎以及坐客位的一个年轻英朗的将军。 “老爷,坤兴公主来了。”一个站在周奎身后的老仆轻轻在周奎耳边小声提醒着,嘉定伯周奎这才把目光艰难的转过来,看向了站在花厅中间的坤兴。 “坤兴,你怎么进来了,没见外公在宴客吗?”周奎有些不悦,也因为外孙女看到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有些羞愧,但毕竟坤兴的公主身份摆在哪里,他没有进行训斥。 “外公,我有事儿求你呢!”坤兴巧笑嫣然的走到周奎席边,轻轻提起酒壶,给周奎斟满了一杯酒。 “不能一会儿再说吗?没见到我在宴客。”周奎无奈的说道,然后向客位的那个年轻将军含笑致歉。 “就一件小事,不耽误外公的时间。”除了惊诧于歌女的美貌,坤兴对客厅其他人并不在意,至于那个年轻将军,更是看到没有看一眼。 “好吧,好吧。”面对坤兴,周奎很是无奈。 “外公,我现在有事需要一笔钱,想向外公借三千两银子。”坤兴轻轻的说道,把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外公周奎。 “什么?”周奎就是一愣,“你一个小女,小孩,哪里用得上这么多银子?” 周奎心念急转,坤兴公主向他借钱使他照实吃了一惊,三千两银子他自然是有的,可是素来贪婪视财如命的他却根本不舍得借出,再说了,坤兴一个小女孩哪里需要用到这么多银子?难道是皇帝想通过坤兴试探自己?想让自己捐献银子给朝廷。 最近几年,随着流贼施虐中原,国库的收入年年锐减入不敷出,今年更是连边关将士的饷银都无法发出,这花厅中的将领乃是辽西团练总兵吴三桂,就是为了饷银的事情来拜访自己。 朝廷一直没钱,崇祯皇帝便把主意打到了朝中勋贵国戚大臣的身上,多次暗中示意大臣们捐献银两给朝廷,好使朝廷渡过难关,周奎却一直在装聋作哑。难道这次是皇帝派坤兴来试探自己,看看自己家到底有没有钱? “三千两这么多的钱,外公哪里有啊,后金连年入关强掠,城外的庄子都破烂不堪根本没有收入,外公家现在也全靠那点俸禄活着呢。”周奎向坤兴哭穷道,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绝对不能借出银子,否则有一就有再,自家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钱非得让皇帝借光不可! 看着外公向自己哭穷,坤兴公主满心的失望,她是一个公主,还做不出死皮烂脸纠缠的事情,便悻悻的转身离开了花厅。 客位上的年轻将领目光看向抚琴的歌姬,耳朵却一直偷听着周奎二人的谈话,见到坤兴离去时,他连忙唤过一旁侍候的亲兵,低低的吩咐了几句。 坤兴刚出花厅,那亲兵便追了上来,把一叠银票塞进了她的手里。 “我家将军乃是辽西团练总兵吴三桂,命小人把这点银子送给公子。”那亲兵留下了一句话,便迳自回了花厅,把一脸愕然的坤兴留在了外面。 “吴总兵好大的手笔啊!”周奎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手的吴三桂,心里却在滴血,那三千两银子应该是送给自己的啊,如今却到了外甥女的手中。 “为伯爷分忧解难是应该的,”吴三桂谦逊的笑着,通过偷听的对话,他早就分辨出了坤兴的身份。 坤兴捧着手中的银票哭笑不得,自家外公不肯借自己钱,反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什么总兵巴巴的给自己送上了银子。这银子怎么办,该不该拿啊? 算了,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子孝敬自己也是应该的,至于欠下的人情就让外公还吧,谁让他那么小气不肯借给自己银子呢!至于这个叫吴三桂的,倒是一个不错的人呢! 第五十八章 吴孟明 没从外公那里借到钱,却有人巴巴的给自己送上了银子,坤兴公主虽然不知道送钱人的意图,却不在意,就那样高兴的笑纳了,然后高兴的回了宫。 “公主,你这样让臣很为难啊!”坤兴公主刚回到自己居住的寿宁宫外,一个身穿金色飞鱼服头戴黑纱帽的中年汉子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叹道。 “是吴叔啊!”坤兴公主脸露笑容,偷偷的吐了吐舌头,来人名叫吴孟明,官拜锦衣卫指挥同知,掌直驾侍卫,负责拱守皇宫四门。坤兴公主之所以叫他吴叔,盖因吴孟明乃信王府老人,在崇祯帝还未登基之时,便在信王府当差,和皇家关系极近。 “公主可不敢这样称呼,折杀臣了。”吴孟明无奈的一笑,却是拿坤兴公主一点办法都没有,“公主如此频繁出入皇宫,去见外人,却是不妥,若是传到外臣的耳朵里,皇家颜面尽失,万岁爷也肯定会龙颜大怒的!” “你,你派人跟踪我!”坤兴公主跳了起来,指着吴孟明叫道。完了完了,见陈越的事情露陷了,这可怎么办呢?坤兴公主懊恼着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万金之身,出宫若是臣不派人保护的话,一旦有闪失则臣万死莫辞了。”吴孟明苦笑道。 “我,我见那陈越是为了和他合伙做生意,是为了给父皇分忧解难,你可不能乱想,更不许和父皇说!”坤兴公主都快急哭了,若是父皇知道自己见陌生男人,为了皇家颜面肯定会杀了陈越的! 看着坤兴公主焦急跳脚的样子,吴孟明好笑之余又不禁心生怜悯。每次坤兴公主出宫之时,他都派人暗中保护,这次派出的人更是在包子铺里偷听到了坤兴公主和陈越的谈话。 正是知道坤兴见陈越的目的,吴孟明才会感动才会怜悯。从信王府就跟着崇祯,吴孟明自然知道这位当今天子过的艰难。仿佛要考验磨练一番,上天把所有的困难都加在了这位悲催的皇帝身上,外有清军强敌虎视关外屡次入关抢掠,无数大明的精兵强将败于虏手,内有强悍的流贼攻城掠地,整个中原已经被打的一片糟乱,旱灾,严寒,地震,瘟疫,数不尽的灾难此起彼伏,把尚且年轻的皇帝摧弯了腰愁白了头! 北方的税收收不上来,南方的税银连年锐减,国库里的银子根本不足边关将士的饷银,内库房空空荡荡能跑马。坤兴公主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能想法赚钱为父分忧,其纯孝让吴孟明也不能不为之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他却无法再放任坤兴私自出宫,因为一旦暴露其后果不是他所能承担。 “我不会和万岁爷说的,”吴孟明轻轻的说道,“不过公主以后可不能再出宫了。” “我不出宫我的生意怎么办?我筹到的本钱怎么交给陈越啊!吴叔,你就睁着眼闭只眼好不好,我明天再出宫一次就行!”坤兴公主皱着小脸可怜巴巴的哀求着。 “公主你就是出宫难道还能亲自参与做什么生意吗,还不是什么都由那陈越去做,如此出不出宫又有什么区别呢,至于本钱,公主要是信得过臣就由臣交给他吧!”抵不住坤兴公主的苦苦哀求,吴孟明只能提出这个折中的建议。 “那好吧!”看着吴孟明一脸坚持的样子,坤兴公主知道再想随便出宫是不可能了,“吴叔你帮我把银票交给他,让他好好干一定要把生意迅速做大,还有啊,若是生意遇到了麻烦,吴叔您得给他撑腰,不能让他被别人欺负了。” “好好好,都依公主。”吴孟明苦笑着答应了下来。 ...... “请问您是?”包子铺里,陈越诧异的看着眼前魁梧的中年男子,一面暗暗猜测他的身份。约定好的今日在这里和“周公子”见面,谁知道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昂扬大汉! “我是周公子家的下人,他今天有事不能来,让我把本金交给你!”吴孟明一边从怀里掏出银票,一边仔细打量着陈越。年轻英挺,朝气蓬勃,一脸的坚毅,是个做大事的人! “有劳兄台了!”陈越随口说着,伸手接过了银票。 “想必陈公子也猜出来了我家公子的真实身份,她实在不方便抛头露面,更不适合做什么生意,所以以后这生意的有关事项,都有我和陈公子您直接接触,然后我再回报给我家公子。”吴孟明继续道,坤兴公主的女儿身在有心人眼里瞒不住,这也是他阻止坤兴出宫的最大原因。 “应该的,不过若是生意有了麻烦怎么办?我该找谁解决?”陈越问道,他之所以决定和这个“周公子”合作,看中的就是嘉定伯府的背景,有皇帝的岳丈做靠山,根本不怕生意被人强占。 “我们家的生意,没人敢找麻烦的!”吴孟明自信的一笑,随手把一件东西抛给了陈越。 陈越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块黑色的腰牌,正面刻着“锦衣卫百户陈越”,反过来却是“内值亲卫,出京不用”的字样。 锦衣卫,自己竟然成了锦衣卫百户?陈越震惊的看着吴孟明。 “只是一个身份而已,不需要值守,更没有饷银。”吴孟明笑道,“一般的麻烦,凭此腰牌即可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可去江米巷锦衣卫衙门,找一个叫马全的千户,他自会把消息给我。” “好好做,不要辜负公,周公子的期望!”吴孟明说完之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包子铺。 自己竟然成了锦衣卫百户!看着手中的腰牌,陈越的心无比的激荡。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武职,官阶和父亲陈江河相同,地位却远非陈江河能比。有明一朝,锦衣卫的特殊地位众所周知,哪怕在厂卫地位大不如以前的崇祯朝,锦衣卫也依然无人敢轻易招惹。 虽然自己是个没有职司的百户,可有了这块腰牌,就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很多从前不能不敢用的手段,如今都可以施展出来,狐假虎威也好,仗势欺人也罢,有了它蜂窝煤生意可以尽快的扩大开来。 第五十九章 吴良被打 看着手中的腰牌,陈越满心的欢喜,有了它,自己就有了可以凭仗的身份,以后做事再不必缩头畏尾。蜂窝煤的生意尽可以迅速展开,现在陈家蜂窝煤已经基本占据了宣武门大街以西的内城,以后将向整个内城、外城扩张!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看着气宇轩昂的陈越,张婶儿心里暗叹着。这哪里还是那一月前的傻子啊,已经蜕变为有出息的男子汉了,可比吕秀才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强多了,可惜秀儿没福气啊,放着这么好的儿郎不要,非要嫁个读书人! “婶啊,蜂窝煤快用完了,我回头让我爹给您送来一车。”把玩了一会儿腰牌,陈越才收入怀中,笑着和张婶儿攀谈。 “且能用一阵呢,不急,阿越你坐下歇一会儿,秀儿快去再沏上一壶茶来。”张婶儿吩咐女儿道。 “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呢,不过婶啊,您看看您和我爹这年龄也都不小了,您俩的事情是不是该操办一下啦?”陈越笑嘻嘻的道。 “死孩子,说啥呢?”张婶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操好你自己的心吧,那个吴姑娘在你们家也挺长时间了,瞅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吧!” “哈哈哈,不急不急。”陈越笑着和张婶儿告辞,离开了包子铺。这一个月来朝夕相处,陈越和吴婉儿相互早已生出了好感,对娶吴婉儿一点儿也不排斥。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啊,再有一年多北京将沦陷,自己父子和吴婉儿肯定会踏上逃亡的生活,以后的日子怎么样不好说,成了亲只会给自己增加累赘。 微笑的看着陈越即将消失的背影,张婶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忧愁。陈江河现在高升为把总,陈家的生意又蒸蒸日上,即升官又有钱的陈江河还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半老徐年吗? “陈大哥,陈大哥......”陈越顺着宣武门大街没走一会儿,突然有人在背后连连喊他。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就见麻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怎么啦麻杆?跑得这么急?”陈越皱眉问道,现在的麻杆已经今非昔比了,和吴良一起被陈越委以陈家蜂窝煤外事掌柜的职务,手底下管理着一大帮煤贩子,一身绸袍的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街头混混。 “陈大哥,不,不好了,吴良他正在被人打!”麻杆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道。 “在哪呢?是谁打的?”陈越心就是一沉,吴良现在是为自己做事,必须要弄清楚打他人的身份以及原因。 “就在双河庵胡同,是柳家煤场的人干得,阿越快去吧,去晚了吴良会被打死的!”麻杆满脸的焦急。 柳家煤场?还没有找他们的麻烦,现在竟然找上门来了!陈越吩咐麻杆去召集人,自己则快步向双河庵胡同奔去。 在内城宣武门大街以西的煤炭生意大都被陈家蜂窝煤拿下,在这一带售煤的煤场也大都被陈家煤场击垮,属下的煤贩子也都转投陈家煤场。可还有少数几个煤场还在坚挺着,柳家煤场就是其中一个,麻杆和吴良现在正在拼命拉拢这几个煤场附属的煤贩子,若无意外,不出十日这几个煤场也会被挤垮。眼看着生意一步步被蚕食,这些煤场主肯定不会束手待毙,现在终于起来反抗了! 也许,自己做生意的手段太过简单粗暴了,这样下去也许能最终一统整个北京煤炭市场,可也会夺了很多人的生意砸了人家的饭碗,惹下众多的敌人!生意不能这么做啊! 陈越一边奔跑着,一边暗暗寻思着,刚跑到双河庵胡同口,便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然后看到吴良被一群人围着在地上乱踢乱打。 他娘的!陈越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护短,看不得身边的人被欺负,吴良虽然算不得太亲近的人,可也是为自己做事,岂能任由别人欺负! 陈越怒吼一声,几个箭步飞奔过去,跃身一脚踹在一个正狂踢吴良的人后背上。这一脚力道如此之大,把那人一下子踹飞了起来,越过人群飞出,直直的砸到了人群后的墙上,然后顺着墙滑了下来,鼻中口中冒出了鲜血。 一脚踢出,陈越还不罢休,挥动着双拳向着人群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拳头砸在一个人脸上,砸的他狂喷出满嘴的牙齿,回过肘子狠狠的撞在另一个人的肚子上,这人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像只虾米一样弯下了腰。 如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一样,陈越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声一片。只打的这伙人抱头鼠窜,纷纷逃出了圈外。 “你,你,你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一个身着长袍管事模样的人指着陈越怒喝着。 “怎么?只许你们揍我的人,我就不许揍你们吗?”陈越伸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吴良,对这个柳家煤场的管事冷冷的说道。 “陈大哥......”吴良满脸都是青肿,看着来解救自己的陈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没事就站一边,看我给你出气!”陈越轻轻拍了一下吴良的后背,这厮皮糙肉厚抗击大能力很强,看样子并无大碍。 “滋,没伤到要害,滋......”吴良抽动这嘴角连连吸气,刚才的一顿暴打使得他浑身都疼,可知道不能碍事,便强忍着疼痛挪动着脚步,站到了陈越身后。 “这姓吴的还有那个逃跑的姓麻的,这些天天天挖我们煤场的煤贩子,打他一顿都是轻的!”看着十来个手下又聚拢着站到身后,柳管事心神大定,这陈越虽然厉害刚才也只是偷袭,自己这么多人要是一拥而上未必拿不下他! “如此说来,我打你们一顿也算是轻的了!”陈越淡淡的回道。 “小子,我知道你能打,可是也不要嚣张。北京这地界可不是凭借一双拳头就能吃的开的,你知道我柳家煤场什么背景吗?”柳管事手指着陈越的鼻子,阴恻恻的说道。 “把手从我鼻子上拿开,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的鼻子!”陈越直视着柳管事的双眼,冷冷的说道。 “我指着你怎么啦,你知道我柳家......”话未说完,陈越一把攥住了他伸出的食指,狠狠的一撅,“嘎吱”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惨绝人寰杀猪一般的惨叫。 第六十章 铩羽而归 背景,我管你娘的什么背景呢!对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陈越只有一个回答,撅折了再说。 “啊!!!”手指以诡异的角度歪扭着,柳管事左手抱着右手,在痛苦的嘶吼,其他打手看着痛苦的柳管事,各个脸色发白、战战兢兢,陈越实在太狠,超出了他们的以外。 “还打不打?不打就给老子滚!”冲着这伙色厉内荏的家伙,陈越一声冷哼道。 一伙儿十来个打手,被陈越刚才的突击放到了四个,受伤最厉害的一个好像被踢断了肋骨口中不住冒血,另外一个牙齿掉了好几颗,也是一口鲜血,其他两个要好很多,不过就这已经吓坏了这伙子人。他们本都是京城的地痞被柳家雇佣来殴打挖他们墙角的吴良麻杆,都是些色厉内荏的货色,一遇到狠茬子当时就草鸡了。就是因为知道这些货色的秉性,陈越一开始才下的狠手。 果然,一伙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没有人敢再上前动手,就在此时,远远的呼喝声传来,却是麻杆领着一帮子人赶了过来。 都是附近送蜂窝的军户,一听说有人敢对陈家煤场的人动手,立刻扔掉手里的煤车,跟着麻杆就跑了过来。 见到对方的人也来了,就连人数也比己方多,柳家雇佣的打手们再不敢异动,扶着柳管事就要退走。 “你们可以走,把他给我留下!”陈越一指柳管事道。麻杆带着两个军户冲上前去,不由分说的把柳管事架了起来。 “姓陈的,你不要太过分了!”柳管事一边挣扎,一边厉声喝骂着。 麻杆狠狠的一拳砸在柳管事肚子上,立刻把他的喝骂堵在了嘴里。 “王八蛋,十多个人来堵老子,幸亏老子腿长跑得快。”麻杆喋喋不休的骂着。 “你们回去吧,告诉那姓柳的,带着五百两银子去城外陈家煤场赎人!”陈越淡淡的吩咐道,柳家雇佣的打手不敢多呆,相互掺扶着抱头而去。 陈越带人押着柳管事回到了城外煤场,但等着柳家煤场前来交涉。既然柳家煤场率先闹事,正是杀鸡骇猴的时刻,拿下了柳家煤场,其他煤场再也没人敢来炸刺!这也是陈越扣下柳管事的原因。 他也没等多久,只是下午时分,便有柳家之人来到了煤场。来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多,只是一顶轿子抬着一个人,轿子后跟着一个仆从,来人身穿锦衣腰缠玉带头顶六合帽,脚蹬千层底官靴,拇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的扳指,满身的贵气。 陈越设想过柳家来讨人的方法,或者聚集更多的人手强行夺人,或者告知官府,使官府派出差役拿人,没想到来的仅仅一个人,一个从打扮上看多半是贵戚家人,看来这就是柳家敢于和自己硬顶的底气所在了! “敢问尊驾是?”把来人让进了客厅,让侍候的陈平端上了茶水,陈越客气的问道。 嫌弃的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盏,来人把茶盏又放回了桌子上。 “你可是京营百户之子陈越?听说过安远侯府吗?咱是安远侯府大管家李忠。”来人摆弄着拇指的扳指,两眼望天神情极度倨傲。 安远侯?陈越脑海里立刻想起和铁狮子比武时那个被打的满口吐血的家丁,他不就是安远侯柳家的人吗,还有看台上暴跳震怒的安远侯世子!看来柳家煤场的后台是安远侯府啊。 若是以前,遇上安远侯这样的勋贵,陈越也只能退避三舍,可是如今却不同了,有背后的嘉定伯府这个靠山,大部分勋贵还不放在陈越的眼里,也许这就是小人得志吧! “原来是李大管家,真是失敬失敬,不知李大管家来我煤场有何贵干呢?”陈越语气平静,并没有想像中的诚惶诚恐,这让倨傲的李管家十分诧异,终于把望天的视线放平,看在了陈越身上。 “小子,你装傻不是?挑明了说吧,那柳家煤场掌柜柳星是现任安远侯府远亲,你抢他家生意不说,还打伤扣留了他的人,分明是和侯府做对。你一个小小的百户之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活腻了!”阴恻恻的话语从李忠嘴里说出,满满的都是以势压人。 “我原来并不知道柳家煤场是安远侯的,那李管家来的意思是?”陈越淡淡一笑,平静的问道。 听陈越的语气是要服软,李忠满意的笑笑,他看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不管是再强悍,在勋贵世家们面前也都得低头服软。这大明朝可是皇家和勋贵们的天下! “念你无知,我来给你指条明路,一是立刻释放扣留的柳管事,再就是赔偿被你打伤的人,最后关掉陈家煤场,把煤场兑给柳家煤场!这件事安远侯府将不再追究。” “哈哈哈......”听了李忠的话,陈越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大明的勋贵们真是牛逼真是猖狂啊,就这么轻飘飘的就打算把别人的基业夺为己有。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能牛逼猖狂几天,等李自成打下北京之时,陈越很想看到他们那时的模样! “你笑什么?”听着陈越肆无忌惮的笑声,李忠一下子怒了,指着陈越厉声呵斥道。区区一介平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不把安远侯府放在眼里! “哈哈哈”又笑了片刻,陈越才止住笑声,“我在笑是什么底气使你说出这样的话语,谋夺别人的产业竟然如喝水一般轻松!” “看来你是不知道安远侯的厉害啊,”李忠冷冷的说道,“就凭你打伤并私自扣留别人,我一个帖子就可以把你送进大牢,你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侯爷只要知会一声,就可以把他贬为大头兵!” “是吗,我承认安远侯是有这个能量。可是我扣留人也是有原因的,我怀疑他是闯贼派往北京的奸细,既然你说他是你安远侯府的人,那难道安远侯和闯贼有勾结不成?”陈越冷冷的说道。 “什么闯贼的奸细?”李忠一下子蒙了,“你一个百户之子,就算有奸细也轮不到你过问吧。” “轮不轮得到我管不是你说了算的,”陈越从怀里掏出了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平举着放到了李忠的眼前,“看清了没有,我现在有没有资格拿问他?” 锦衣卫?陈越竟然是个锦衣卫百户,这是李忠完全没有想到的。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自然不会放到世袭安远侯的眼里,可是若无必要,即使安远侯也不愿得罪锦衣卫的人,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一件龙袍放到自己家里,然后再给自己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虽然不至于因为这获罪,可恶心也恶心死个人! “你说他是闯贼的奸细,可有什么证据吗?”李忠挣扎着问道。 “当然有了!”陈越挥挥手,陈默和陈岩押着柳管事走了进来,此刻的柳管事外袍已被扒掉,白色的内衣后背上赫然刺着一个“闯”字! “这,这......”李忠很想说这是诬陷,可是也知道诬陷不诬陷的自己说了不算,涉及到闯贼的事情,事情真的闹大了! “你等着,这件事咱们没完!”他只能留下一句狠话铩羽而归了。 第六十一章 清兵入关! “少爷,事情是不是闹大了,他可是安远侯府,世袭的勋贵啊!”陈平忧心忡忡的对陈越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陈越从哪里弄来了一块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可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还是无法和一个世袭的侯爷抗衡的啊! “闹大了?也许吧!”陈越笑了笑,吩咐陈平带着众家丁们继续开始操练了。既然那吴孟明信誓旦旦的说凭此腰牌可以摆平很多麻烦,那就用这件事称量一下他的能量吧! 陈越料定安远侯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可还未等他等到对方发招,一条消息突然从北方传来,迅速传遍了北京城,立刻使得满城大惊! 那就是清兵再次入关了! 算上这次,已经是清兵(后金)第四次入关强掠了。每一次都给大明带来巨大的创伤,京畿北直隶山东一带,数以十计的城池被清军攻陷,数位大明王爷、数十位地方府县官吏亡于清兵之手,数十万的百姓被肆掠到辽东苦寒之地,成为了满人的奴隶,无数的土地荒芜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 大明就在这一次次失血之中变得无比的孱弱,整个北方渐渐成了一片荒芜,而中原地带又有闯贼献贼作乱,几乎打成了一片废墟,整个大明现在已是千疮百孔,唯有江南一带还算安宁。 然而诡异的是,时间过了一天之后,突然从朝堂上传来消息,所谓的清兵入关不是真的,是边关的将佐为了粮饷抢劫边民,被误以为是清兵入关。据传是大学士周延儒亲自上奏,曰“边塞将佐为粮储劫司农,常套也”。 整个北京的军民战战兢兢,不知道到底是清兵真的入关,还是边军抢劫百姓误传的消息。只有陈越知道,清兵入关是真的,而且这次的入关规模比以往更大,给大明造成的伤害也要深得多。同时陈越也知道,清兵这次的入关也只是抢劫,并没有打算攻打北京,也就是说只要呆在北京城里,就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没必要为清兵的事情分神,倒不如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发上一笔横财。战争,从来都是发家致富的天赐良机! 如何发财,当然要利用手中的职权了。 消息传来的当日,西便门当即戒严,守城把总陈江河全副盔甲上城巡视,严防清兵奸细进城。 陈越带着十几个家丁也穿上了军装,以锦衣卫百户的名义在城门口盘查,一个一个的挨个检查出入城门的百姓。 西便门是西山煤炭进入北京的唯一城门,陈家父子这一盘查,立刻使得入城的煤车统统被堵在了城外,任凭贩煤的煤商好话说尽,就是不许他们入城。 煤商们一个个急的上串下跳,好话说尽也不管用。虽然朝廷说清兵入关的消息是假的,可是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毕竟清兵已经连续三次入关抢劫了,若是这次也是真的,那么留在城外的他们可怎么办啊! 就在煤商们着急上火之时,麻杆吴良二人游走在煤商们之间,说服他们把拉的煤炭卖给陈家煤场。 “不行啊,我这煤炭是送给柳家煤场的,双方说好了的,若是卖给陈家岂不是失信,生意不能这样做啊!”一个侯姓煤商说道。 “老侯你就是死心眼,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信誉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啊,清兵说话间就杀到了北京城外,倒时别说你的煤炭,就是命也保不住啊!”麻杆在一边恐吓着。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都是做生意的,何苦为难大家伙!”侯姓煤商祈求道。 “哪个为难你们了,陈把总和陈百户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清查清兵奸细谁也说不出啥,谁知道你们的煤车里面是不是藏有清兵,就等着一过城门冲出来,和外面的清兵里应外合!”吴良翻着白眼道。 “这,这,这,煤车里能藏人吗?”侯姓煤商哭笑不得道。 大半天过去了,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终于有煤商顶不住了,答应把煤炭卖给陈家煤场,可是拿到的却只是一半的定金,另一半需要过些时日才能给..... 同意卖给陈家煤场的煤车被允许通过了,煤商们在陈家煤场伙计的指引下把煤车拉进了城里,安放在离城门不远的几间大院子里,这些天来,先后六七家煤场倒闭,他们的场地都被陈越低价收购了过来,有的是地方存放煤炭。 天色黑了下来,西便门城门关闭,大部分煤商只能无奈的留在城外过夜。十月底的天气已是非常的寒冷,在野地里冻上一夜绝对能冻出病来,陈越盛情的邀请他们到煤场过夜,煤场十来间房屋,挤挤也能住下,至于他们的煤车,都存放在煤场的院中。 火红的炭炉点起,屋子里暖烘烘的格外的舒服,开水里烫着几壶老酒,桌子上摆着十多个小菜,陈越盛情的邀请着众煤商开怀畅饮。 “来,众位,我陈越是个好客之人,不管大伙愿不愿意把煤炭卖给我,今晚咱们都是朋友!”陈越举杯邀请道。 “唉,这话怎么说的。”前一刻还在威逼利诱大伙把煤炭卖给他,现在又变成了好客的主人,很多煤商极不适应。 “陈百户,也不是我等不愿把煤炭卖你,毕竟卖给谁不是卖,都是一样的赚钱。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做生意的讲的是信誉,若是信誉没了,这生意也没法做了。”酒过三巡,侯姓煤商苦笑着对陈越道。 “这样吧,”陈越端着酒碗,“我也不为难大家伙,煤炭不用卖给我,大家可以先把煤炭存在我陈家煤场,等清兵退了我再原数奉还,大家看如何?” 轻轻的一个转圜,由卖变成了存,陈越不用花一两银子,就有数以十万斤计的煤炭可用,而煤商们也不用担上失信的名声,听起来倒是不错。 “可是,倒是要是你还不上怎么办啊?”一个煤商担忧的问道。 “怎么可能啊?这么多煤炭我如何卖的完?再说即使我卖的完,清兵退了我同样能再从西山购买同样甚至更多的煤炭还给大家,这点还用担心吗?我也是做生意的,不会做出私吞各位煤炭的事情。”陈越笑嘻嘻的说道。 “陈百户好算计啊,一两银子不用出,就有这么多煤炭可用,恐怕等清兵退后,整个北京的煤炭都是您说了算了!”侯姓煤商叹道。 “大家不是平白把煤炭存在我这里,我给大家利润,按照煤炭的进价计算,月息一分如何?”陈越笑嘻嘻的又抛出了一个诱饵,立刻引得大家伙一片心动。 进价一百两的煤炭,月息一份,也就是每月一两银子的息钱,虽然不是很多,可也挺划算了。既然进城进不了,干脆就把煤炭存在这里吧! “我同意把煤炭存给您。”侯姓煤商率先说道。 第六十二章 训练 天明了,闭了一夜的西便门再次打开,开始陆续有百姓通过城门出入北京,很明显入城的人数远远多于出城的,很多人还是携家带口赶着牛车带着大量的行李物品,这是京外村镇大户人家入城避难的,清兵南下的消息传播的很快。 在陈家煤场停了一夜煤车又在脚夫们的拖拽下往西便门而去,这次守城的官兵没有再阻止,也没有再盘查,任由煤车通过瓮城,往城内而去。所有的煤车都将驶往陈家的煤场,它们已经被存到了陈家煤场。这是陈越和煤商们达成的协议。 此刻,陈越却没有出现在城门处,而是带领着家丁们开始了早上十公里的长跑操练。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操练,家丁们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训练,跑步掉队的人已经非常少,已经有好几天杨正平都是独自赶着空荡荡的马车回营。 三个小旗官都很尽职尽责,不论是跑步还是队列战技的训练,都竭尽所能的鼓舞着手下的兄弟,不使一个人掉队。陈越不止一次的看到,休息时,陈平陈默陈岩三人,拉着落后的手下不厌其烦的示范讲解着动作要领。 鉴于所有人都能适应这种强度的行军,陈越便取消了最后一名不许吃早餐的规定,只给最先完成跑步的小旗以奖励,奖励还是每人一个鸡蛋。 大强度的训练,丰富的食物,使得少年们的身体素质明显提高,再也不是刚来时那副面黄肌肉的可怜模样。既然身体素质提高了,陈越也把十公里拉练负重悄然提到十公斤,家丁们除了腿上绑着的总重十斤的沙袋以外,还要背负着自己的武器进行行军。当然,陈越自己以身作则,除了腿上帮着的沙袋肩上扛着的白蜡枪以外,还背着自己的那套锁子甲,总负重达到了三十多斤。 半月来,除了陈江河不眠不休打制的两支鸟铳以外,通过私下下订,京营匠户老张等也为陈越偷偷打制了十支鸟铳,现在鸟铳的数量达到了十八支,其中十一支装备在陈平的小旗,另外一支则在陈越的背后,和锁子甲一起背着。 三个小旗,一个小旗装备鸟铳,另外两个小旗则统统都装备了长枪,远攻近战,兵种相对齐全。为了提高防御力,陈越又托人从京营库房弄来了几十面方盾,每个长枪手发了一面,就背在他们的背后。清兵这次南下肯定是真的,战争已经为时不远,陈越也在竭尽所能的武装着自己的家丁队伍,花在武器上的银子已经有数百两。 而有了鸟铳却还不行,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火铳手还需要严格的训练,要想形成战斗力,最起码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年代的火铳和三百多年后的枪支不同,其装填步骤极为麻烦。 陈越手下的家丁乃是私兵,并非正式的大明官兵,而且火铳这种武器虽然明军大都不乐意用,却依然是管制武器,私兵家丁一般是不允许装备的,而在城墙外的煤场训练火铳射击根本不可能,若是引起城内军民的骚乱,被误以为清兵杀来,以朝廷的敏感陈越的罪过不小。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拉到远离北京城墙的地方训练射击。 这次队伍并未往西南向拱北城方向行军,而是一路向西,慢跑了十公里到达永定河的一个河湾,这才停下队伍。 永定河自西北而来流向东南,在此处拐了一个小小的湾,河湾里原来有着五六栋房屋,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现在村庄明显荒芜了下来,正是早饭的时候,村子上空却一丝的炊烟也没有。 队伍到达河湾之后,陈越下令就地休整,准备吃早饭,杨正平驾着的马车上装载了不少的给养,干粮肉干铁锅盐巴一样都有。 陈越派出了陈默小旗在村子里及周围搜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等在附近。陈岩小旗负责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然后捡拾柴禾生火做饭,由于没有专门设置炊事兵,一切事情都得大家伙自己动手。陈平小旗则把背后的火铳摘下来,开始擦拭熟悉自己的武器。这次长途拉练就是为了训练火铳手,他们不需要参与具体庶务。 陈默带着人回来了,报告村子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并从几栋房子里找到了几张遗留的桌椅,正好方便大伙儿一会儿吃饭。 干柴剧烈的燃烧着,红着的火焰舔着上面的铁锅,铁锅里大米粥早已沸腾了起来,几个家丁往里面放着切的很碎的肉干盐巴,浓郁的香气在整个渔湾上空弥漫。找到的桌子上摆着两大簸箕炊饼,都是昨日从城中采购的。 三个小旗中,陈平和陈默小旗家丁拿出自己的木碗,排队从铁锅里舀了一大碗米肉粥,然后再拿着两张炊饼蹲在院子里开始大嚼。而陈岩小旗则被派到外面为大家警卫,等众人吃过饭后才轮到他们。既然已经出现了敌情,对队伍的安全陈越不敢松懈,不论是行军还是宿营,都会派出专门的哨卫负责大家的安全。 早饭过后,鸟铳训练正式开始,陈平小旗的家丁在永定河边一字排开,每人手里拿着自己的鸟铳,在陈越的教授下开始训练弹药装填。 陈越其实也没玩过这年代的火枪,不过在后世作为警察,他手枪步枪冲锋枪可是都玩过的,这玩意发射的原理基本相同,不过这年头的弹药装填要麻烦的多。 不像后世枪支,弹药是一体的,子弹里面都有发射药,这年头弹药完全分离,给装填造成了极大麻烦。 枪都是前装火绳枪,需要从枪口把火药倒入,然后用一根铁棍从枪口捅进去把火药压死,然后在往枪口里装填弹丸。弹丸是铅做的圆球,由于是圆球形,射出的初速度很慢,射程也近,有效射程只有三四十米。由于枪膛里没有膛线,精度很很差,很多时候连十米外的敌人都击不中,没有办法,这年头的火铳手采用的都是排队枪毙的战术,就是用密集的弹雨来弥补精度的不足。 装填好火药弹丸之后,把点燃的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激发时扣动扳机,火药锅盖打开,火绳点燃火药锅里火药,弹丸发射。发射之后还不算完,要迅速的清理引火孔和枪膛,一般用铁条裹着湿布擦拭枪膛里的火药残渣,准备下次装填火药。 整个流程陈越专门向军中火铳手请教过,在煤场干活的小旗官周文就是火铳手出身,他曾亲自向陈越演示过整个发射流程。 第六十三章 敌袭 河湾之中,枪声阵阵,十余个家丁在陈越的演示下开始了火枪装填训练。按照小旗官周文的经验,家丁们用事先准备好的纸筒把引药装好,放入胸前的口袋里,每次装填时只需要用嘴把纸筒咬开,倒入枪膛中,然后再从另一个口袋中取出弹丸,塞入枪口,用铁条把弹丸火药压实即可。 整个过程说起来容易,真要熟练操作很难,要达到较高的射速更难,而在战场上,紧张之下很多火铳手连正常的一半射速都达不到。 好在陈平小旗的家丁大部分都很机灵,接受能力较强,一个上午的时间,大部分火铳手都初步掌握了装填的流程,剩下的就只是反复的训练了。 就在陈越带着家丁们在训练之时,清兵突然自蓟州南下,迅速开进到北京附近,北京朝廷军民这才知道,清兵破关却是真的,原来入关清军攻破蓟州,随即关闭各处城门戒严,故而便没了后继消息。而满朝的文武以大学士周延儒为首,却以为是边兵肆掠百姓谎报军情。 清兵的南下使得满朝大惊,一时间“畿辅左右,兽骇禽飞”,北京守军赶紧闭门自守,而此时的陈越却还不知道消息,依然带着手下家丁在河边练习火枪。 清兵达到北京附近之后,主帅多尔衮广派游骑,四下里打探巡视,探查附近明军的动静,面对城外呼啸而过的满清骑兵,城墙上的明军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开门迎击。 西便门城头,把总陈江河满怀忧虑的看着城外呼啸而过的满清骑兵,在心里暗暗为儿子陈越祈祷。若有可能,他很想打开城门杀出城去,去寻找儿子的踪迹。可是现在城上有勋贵为将,有左都御史李邦华为监军御史,他一个小小的把总哪里有权力私自打开城门呢! 就在陈江河的担忧之中,陈越和他的家丁队伍遇到了成军以来最大的危机,一支人数只有五骑的满清哨探顺着永定河一路向西,奔驰到了他们所在的河湾,为首的是一个白甲兵,带着两个披甲兵和两个仆从骑兵。 五个骑兵共十匹战马,向着渔湾中的村落冲了过来。 此刻已是中午时分,练了一上午的家丁们正在最大的院落中休整,负责做饭的陈默小旗家丁们正在院子里忙活着。陈越和杨正平坐在桌子边,正在喝水闲谈,聊聊练兵的经验。杨正平虽然武艺不凡,可毕竟没有当过兵,教授家丁们枪法可以,可对于如何训练队伍却不是很懂,也就是这半个月来跟在陈越后面才学了些练兵的知识,杨正平很好学,每到闲暇之时,便向陈越讨教带兵的经验。 二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声尖锐悠长的哨声突然东侧响起,陈越和杨正平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推开茶碗,跳了起来。 遇到敌人了!哨子是陈越用铁片特制的军哨,和后世的比赛用的哨子几乎一模一样,每个放哨的家丁事前都会领上一个,挂在脖子上,遇到险情时,便按照约定的进行报警,而悠长的哨声便代表着有敌人接近。 此处位于京城的西南,乃是大明的腹地,陈越又是锦衣卫百户,手下的家丁名义上也属于明军系列,一般来说除了土匪强盗并无敌人,可是联想到清兵入关的事情,陈越本能的感觉大事不好。连忙催促众家丁赶紧拿起武器集合。 还未等院中的家丁们站好队伍,凄厉的哨声惨叫声接连响起,然后便看到外出放哨的家丁们哭喊着逃将回来,陈岩举着盾牌跑在最后,掩护着前面的弟兄。陈岩带着十个家丁外出放哨,结果能逃回院子里的连他自己只有六人,其他的五个家丁已经不知踪迹了。透过院门往外看去,只见到一队骑兵正在快速奔来,带起了大片的烟尘。 只往外看了一眼,陈越就知道麻烦来了,外面来的绝对是满清骑兵,因为就陈越知道的明军绝对没有这样的威势。 “快关上院门!”陈越厉声命令道,面对满清的骑兵,能阻挡他们的唯有这面院墙了。至于和清兵正面交锋,陈越则想都没敢想,一群只训练了不足一月的十五六岁孩子,让他们去对付凶恶的清兵,那不是笑话吗! 在陈越的厉声呵斥中,杨正平举着一面盾牌亲自带人去关院门,数支箭矢透过院门飞射而来,几支正扎在家丁们举着的盾牌上,还有一支羽箭直射在一个家丁面门,那家丁一声不吭的便倒地死去。 “吱呀”声中,院门被紧紧闭上,然后杨正平把门闩紧紧卡在槽中。 院子里,众家丁们看着倒地死去的同伴,一个个脸色发白双腿颤抖,他们虽然一直在训练,也知道征战沙场是他们的归宿,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没有准备好。 “怎么办?”杨正平退回到了陈越身边,低声询问着,对于院外的清兵,杨正平有着切齿的仇恨,当年他的父母家人都惨死在清兵之后,他和满清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是杨正平也知道以自己的武艺,和一个清兵打斗还可以,可面对清军军队却根本不够看。 仇恨并没有烧坏杨正平的头脑,反而使他更加的冷静,他知道只有靠着大家伙一起发力,才有可能打败外面的敌人。 “先弄清楚对方多少人再说。”陈越冷静的说道,说着便让人去喊陈岩过来。 “有很多战马......”陈岩摸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说道。 “别慌,好好想想到底多少人?” “没,没看清楚。最外面的小五刚吹了哨子,便被一箭射中了面门,其他弟兄们都吓呆了,扔下武器便逃了过来,我记得少爷您说过,身为小旗官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和弟兄们在一起,我便也跟着跑了回来。箭矢像雨点一样,不时有兄弟被射倒在地上,我根本不敢回头看。”陈岩摸着脑壳羞愧的说道。 以清兵的箭法,一个小旗的家丁还能逃回来一半,说明外面根本没有多少人,从陈岩的话语中,陈越得到了这样结论。 “共五个骑兵,十匹战马。”伏在墙头向外观察的杨正平冲着院中喊道,证实了陈越的猜测。 第六十四章 “激战” “共五个骑兵,十匹战马。”伏在墙头向外观察的杨正平冲着院中喊道,话音刚落,一支羽箭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杨正平“噗通”一声滑下院墙。 “贼娘养的满狗,射的太准!”杨正平骂骂咧咧的说道。 只有五个满清骑兵,人数不是太多,陈越稍稍放下了心来,可是他却知道,清兵人数虽少,可是能被派做哨探,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己方人数虽然是他们的十倍,想打赢他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而且清兵都是骑兵一人双马,箭射得又极准,若是在旷野中相遇,自己这五十人早就被他们杀得大败溃逃,死伤过半,而不是现在仅仅死了六个。 打赢他们的希望一毫也没有,现在唯有靠着这个院子,靠着四面围墙坚守,寄希望于清兵无奈退去了,可是仅有一人高的院墙能阻挡住清兵吗?陈越悲哀的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丝丝取胜的办法。己方这近五十人中,只有自己和杨正平战力不差,其他都是一些尚未成年的孩子,连力气都未长成,更不用说战技了。若是训练个一年半载倒是能勉强拉上战场,靠着阵列配合战上一战,可如今训练不到一月,让他们上战场等于送死...... “他们要撞击院门!”就在陈越紧张的思考对策之时,一直隔着门缝观察外面敌情的陈平叫道。 “清兵的弓箭太厉害,咱们还是躲到屋里吧!”小旗官陈默建议道。 “不行,躲到屋里岂不是让人瓮中捉鳖?清兵只需要放把火,咱们所有人都逃不出性命。”陈越还未回答,一个叫李奕的火铳手突然说道。 陈越不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关键时刻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这个李奕很不简单。 稍加思考之后,陈越断然下令。 “大家伙把身边的砖石木材统统扔到院中,然后在东侧院墙下列队。”清兵最可怕的有两点,一是骑兵的速度,二是准确的弓箭。在院中布满砖石木料,可以使得战马不能自由奔驰,也就迟滞了他们的速度。所有人在东院墙下列阵,却是站在了入院门后的右侧,等于站在了弓箭手的右侧死角,这会使得战马上的清兵不方便射箭,当然若是他们人人都会左右开弓,那么这样的站位也就没有了效果。不过能左右开弓的神射手毕竟太少,陈越不相信自己会倒霉的遇到一个。 半个多月的训练,家丁们已经习惯了听从陈越的命令,陈越话音刚落,大家伙立刻行动了起来,人人搬起身边的砖石往院中扔去,顿时平整的院子里布满了砖石木块,锅碗瓢勺,还有几张桌椅,空阔的院子里立刻形成了诸多的障碍。 “长枪手在前举盾,火铳手开始装填火药!”随着陈越的命令,十几个火铳手立刻放下身后的鸟铳,从口袋里掏出纸筒弹丸,开始了紧张的装填,可是紧张害怕使得他们大部分人动作变形,颤抖的手怎么也不能把咬开的纸筒对准竖着的枪管...... “大家不用害怕,清兵也是两个肩膀顶个脑袋,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按照我上午教的步骤装填。”陈越一边装填着手中的火铳,一边鼓励着大伙儿。他的话语使得一些人镇定了下来,已经能把纸筒对准在枪口上了。 就在众人紧张的装填之时,一声巨响,一截粗粗的树干撞破了院门飞入了院中。五个满清骑兵催动战马踏入了院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甲头顶红色羽翎的彪悍骑士,正是满清正白旗巴牙剌白甲兵满德海。 满德海奉命往西北哨探,主要是探查有无从大同宣府而来的明朝援兵,从北京和拱北城之间越过时,却没有明军敢于出城拦截。对明军的连战连胜,使得清兵心里优势极大,哪怕是只有数骑游弋在明朝的腹心之地,满德海依然丝毫不惧,在他看来哪怕有数千明军前来拦截,自己凭借胯下战马也能从容退去。 顺着永定河边官道向西而上,路过这个小小河湾时,满德海远远的看到河湾中有炊烟升起,有炊烟的地方肯定有人,当然要进村探查一番,顺便杀几个人抢些东西吃吃了。 带着属下骑兵奔近村子时,便看到村外树林中有人影晃动,五个清兵抽出弓箭射去,那些人便惨叫着逃了出去,只扔下了数具尸体。 满德海催动战马走近查看被射死的明人,从尸体的打扮以及手中的武器来看,这些人应该是村子里的庄丁。正规的明军满德海尚且不怕,更不用说这些一打即逃垃圾一般的庄丁了。 当下里带着属下直冲进村子,就看到那几个壮丁逃入一处较大的院子里,然后关闭了院门。 院子里一定有油水!满德海不假思索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只有富裕的家庭才能养得起这么多的庄丁。发财了! 冲进去,杀光里面的男人,抢走所有的财富和女人!随着满德海的命令,他属下的四个骑兵寻到了一截树干,用绳子绑住,四个人用绳子吊起了树干,一起催动战马向着院门飞驰,快到院门时扔出手中的树干,巨大的惯性使得树干撞开了院门飞入了院中。 院门刚一打开,满德海便催动战马带头冲入了院中,然后便一脸愕然的看着院中的一片狼藉。 “啪”,“啪啪”,就在这时,零散的火铳声接连响起,满德海扭头看去,就见到东侧院墙下站着两排庄丁,最后一排壮丁的手中举着一杆杆的火铳,火铳口上青烟淼淼。 “混蛋,我还没下令开枪呢!”陈越气的破口大骂着,还未等他下令齐射,不知哪个混蛋便扣动了扳机,一人开火,其他家丁纷纷跟着开火。本来就只有一半儿的人装填好了火药弹丸,零散的开火竟然一枪也没打中。看着院中安然无恙的满清骑兵,陈越只恨的牙根痒痒。 “哈哈哈,愚蠢的明人!”看着院中这几十个乌合之众,满德海禁不住哈哈大笑。 第六十五章 激战(下) 五个满清骑兵都冲进了院子,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五六支火铳陆续射击却一枪也没有射中,也难怪陈越愤怒发火。若是大家都听命令齐射的话,射中一个清兵还是有可能的。心中有火却无法发出,因为陈越知道自己这些家丁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训练的全部时间不足一月,而训练火铳装填也只有一上午,这种情况下有一半的人能够装填好弹药,能够勾动扳机射出弹丸已经不错了。 “大家别慌,按照上午训练的步骤装填弹药。长枪手肩并肩,把手中的长枪挺起来!”陈越高声命令道。半个多月的训练,家丁们对陈越的话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站在前排的十多个家丁纷纷挺直了手中的长枪,把锋锐的枪头对准了院中的清兵。 满德海轻蔑的看了看院中的庄丁们,要抽出腰间弓插里的弯弓时,却发现骑在马上射箭不是很顺手,这些狡猾的明人站在了院子的右侧,要扭过半拉身子才能瞄准射箭,满德海虽然是八旗兵中白甲勇士,但却是老林子里的猎人出身,并没有蒙古人那样马上左右开弓的本事。 院子里都是一些十几岁的明人,看着他们那孱弱的样子,满德海自信只凭自己一人也能够把他们全都杀光。索性便跳下了战马,提着手中厚背大刀向对面的明人逼去。明人害怕八旗兵的骑射在院中抛满了砖石木料设置障碍,却不知道俺们八旗兵最强的其实不是骑射,而是步战!满德海身为正白旗的白甲兵,多次参加过面对明军的大战,每一次大战八旗兵都是靠着重装步兵突破明军的战阵,然后以骑兵冲突追杀。 见满德海跳下了战马,他身后的四个清兵也都下了马,各提刀枪跟着满德海的身后,向着院子右侧的明人逼去。 五个清兵,一个是身穿重甲的白甲兵,另外两个是穿着布罩甲的普通旗丁,最次的两个汉奴包衣也穿着半身甲,背插弓箭手提刀枪,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而反观陈越这边,近五十人只有陈越自己有一套锁子甲却因为吃饭时间并未穿上,和全副武装的清兵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看着前额光秃秃满脸横肉的敌人,家丁们一个个的脸色发白双股颤颤,对面可是穷凶极恶的满人八旗兵啊,自己这些人这么能打得过他们!满人的凶恶早就深入到北方的大明百姓心中,屡次入关抢劫造就的恶名可止小儿夜啼。看着对面逼来的满人八旗兵,这些家丁们还能提起手中的武器已经很是难得。 看着下马逼来的满清白甲兵,看着他那雄壮的身躯、厚实的铠甲,陈越的心里也在打鼓,对方的体魄不在铁狮子之下,气势则更胜铁狮子一筹,只通过观察陈越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满人的对手,即使自己穿上铠甲也是一样,长枪再锋锐枪法再好,也难突破对方如同坦克一般厚实的防御。想要活下来,只能凭借冷静的头脑以及手下家丁的配合。陈越提着手中的鸟铳,却没有发射,他要等对方冲到身前,在最有把握之时再开枪射击,争取一枪命中解除对方的战斗力。 “别害怕,把长枪挺起来!他们只有五个人!火铳手快快装填弹药。”陈越还在竭力的鼓舞着士气,边上的杨正平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是他们,就是这些可恶的满人,是他们使得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是他们屠了沧州,把无数百姓妇孺掠到关外为奴,其中就包括自己的两个妹妹! 杨正平无数次幻想手刃满人,好为父母妹妹们报仇,现在仇人近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压下胸口的怒火! 怒吼一声,杨正平挺着手中的长枪向着那个为首的满人冲去,枪头连点直奔对方的哽嗓咽喉。 满德海只是侧了侧身,便让过了长枪,挥舞着大刀向着杨正平砍去。杨正平收回了枪头,顺势格挡住对方的钢刀,枪杆刀刃相碰,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杨正平就觉得手中一沉,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枪杆,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满德海一击没有效果,提起刀来再次劈下,简单的刀势在他手中虎虎生风,简直有千军劈易之势,杨正平不敢再硬挡,只能收枪后退。 就在杨正平和满德海缠斗之时,另外四个清兵已经对上了家丁们的枪阵。十几个半大孩子拿枪乱刺在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眼中,就如同笑话一般,只是一个横扫,就把对面刺来的长枪挡开,抢身进入阵中,挥刀砍去,便把这个十几岁的明人劈到在地。 不能再等了!看到手下的家丁枪阵根本阻挡不住对方,陈越知道想用枪阵阻挡,然后火铳进攻的打算落空了。等后面一排的火铳手装好弹药,恐怕前面的家丁早被对方杀光了。 抬起手中的鸟铳,陈越瞄准对面清兵首领便扣动了扳机,不到五步的距离,就是鸟铳精度再差也能射中,“砰”的一声响,火光闪出,弹丸以极高的速度出了枪管,瞬间穿透了满德海厚实的铠甲,钻入了他的腹部。 尽在咫尺的射击,就是满德海身穿两层铠甲也难阻挡! 满德海沉重的一刀直接劈断了杨正平的枪杆,眼角的余光扫处,自己的四个手下已经杀入了明人阵列之中,正要放心的继续对付已无武器的杨正平时,就觉得腹部一热,然后便是一阵痛入心扉的剧痛,弹丸穿透铠甲在他腹部搅动着,不知绞断了多少根肠子,其疼痛任是再勇猛的人也难以忍受。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发出,在院子里回荡,四个杀入家丁队列的清兵骇然回头观看,就见他们的首领硕大的身躯正在缓缓的栽倒。 “杀啊!”见面前凶恶的满兵被火铳射中,杨正平劈手抢过身边一个家丁手中的长枪,一个箭步一枪刺在倒地的满德海咽喉,“噗哧”一声,腥臭的黑血溅了出来,悉数被枪头的红缨挡住。 一枪射出,陈越扔掉手中的鸟铳,提起身边的长枪,冲着人群中的清兵冲去,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训练的家丁接连死去,让他简直怒火万丈! “满鞑也是人,也会被杀死,大家都上啊!”陈平高呼一声,也挺着长枪跟在了陈越的身后。 “杀啊!”陈岩怒吼一声,带着手下残余的五个家丁也冲上前去,他要为死去的五个手下报仇! 战力强悍的白甲兵满德海竟然战死,剩下的四个清兵无不心惊。在五个满清兵之中,满德海职位最高战力最强是绝对的首领,他的被杀使得其他清兵一下子士气全无。 首领被杀,对面的明人发疯了一样扑了上来,剩下的四个清兵相视一眼,虚砍一刀转身就逃。只要能跳上战马,就可以从容离去。满清兵也是人,也知道恐惧,当事不可为时,他们也会逃走。 第六十六章 惨胜 可是想逃走又哪里那么容易,院子里崎岖不平,到处都是砖石障碍,他们又都穿着盔甲,速度根本走不快,再加上战马马头冲着院子,想转过马身退出院子又需要时间。 “冯成,阿余,你们俩挡在他们!”一个旗丁冲着两个包衣叫道,危难之际,自然是牺牲这些汉人包衣掩护满人主子了。 叫冯成和阿余的两个包衣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他们也知道停下就会死,可是不顾命令逃走也同样是死,还会连累关外的家人。只希望看在自己拼命的份上,逃走的主子能善待自己的家人吧! “杀啊!”陈越抢步上前,枪尖闪烁,直刺入一个阻挡的包衣清兵胸口,他身上半身甲实在太薄,没有起到防御的效果。 另一侧,杨正平也把长枪从另一个包衣的咽喉收回。 只是阻了一阻,另外两个旗丁已经逃出了院子,他们竟然舍弃了院里的战马,陈越带人追过院门,就见他们已经跳上了备马。五个清兵一人双马,其中五匹战马随他们杀到院里,另外五匹则留在了院外。 “杀!”杨正平快跑了几步,甩手扔出了手中的长枪,长枪如箭矢一般跨跃了长空,直插在一个旗丁后背上,巨大的惯性使得长枪透过布罩甲直刺入他的身体,那旗丁在马上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摔落马下。 “杀!”陈越学着杨正平的样子抛出了手中的长枪,只见长枪如同箭矢一样跨越了长空噗呲一声扎在了地上。 “杨兄这招飞枪实在厉害,以后还请教教小弟。”陈越自失的一笑,对着杨正平道。 “哪里哪里,只要少爷您肯学,我自然不会藏私。”杨正平笑道,亲手格杀了两个满人让他心情大爽,总算为家人稍稍报了一点仇! “这抛枪术用在两军阵前也是不错,能有效的杀伤敌人。”看着被长枪刺下战马的清兵,陈越若有所思。 “就是不及弓箭和火枪远,只能近距离伤敌,若是敌人有盾牌防御这招全然无用。”杨正平道。 看着远去清兵的背影,陈越知道追之不及。自己虽然会骑马,可也是仅仅能催动马匹慢跑,像这样的飞驰根本做不到。不过五个清兵留下了四个,陈越已经很是满意。 可是虽然取胜也是惨胜,手下的家丁死伤的数目远比对方要多。负责放哨的陈岩小旗十七个人死了六个,而在刚刚的激战中,又有四个家丁被清兵杀死。只是一场激战,五十三个家丁死了十人,伤亡已经高达两成! 自陈越以下,所有的家丁都垂头丧气,丝毫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对这些还未成年的少年来说,战争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残忍,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吹牛打屁的同伴就那样死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陈越顾不得悲伤,带领众人开始检查战果,伤亡虽大,可战果却非常的辉煌。最重要的战果就是四颗清兵的首级,在大明朝,检验军功唯一标准就是缴获的首级,一颗首级赏多少银子升多高的职位从来都是明码标价。 而有明一朝,以对东虏的斩获升赏最重,当然也最难获得,在二十余年和东虏的战斗中,明军从来是败多胜少,斩获的首级寥寥无几,哪怕是天启年间最有名的宁远大捷,靠着红衣大炮击伤了老奴,也仅仅缴获了二百余首级。在以后的战斗中,能缴获十余级首级已经是大捷,出战的将领就可以升官发财了。 如今陈越带着家丁们斩杀了四个清兵,在这崇祯十五年几乎没有明军敢和清军正面作战的情形下,已然是难得的大捷了!凭此斩获,足以使一个军士官升三级,从一个普通的军士升为百户,若是把军功按在陈江河头上,也足以使他官升一级,从把总升为千总,成为一个中级军官。 陈越自己并不是京营的军士,练兵也是以陈江河家丁的名义练兵,现在陈江河只是一个百户把总,陈越私练五十个家丁已是逾制,若是升为千总,那么再练几十个也是名正言顺。 除了四颗首级,最大的缴获就是九匹战马,都是真正的辽东战马,并非大明常见的驮马驽马可比。不算首级仅凭缴获的这些战马也能使一个军士官升两级,若是把它们拉到北京的骡马市上,每一匹战马至少能卖到一百两银子以上。 当然,陈越并不打算把战马出手,而是决定用这些战马训练手下家丁们的骑术。决战沙场追亡逐北,必须要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正平兄骑术怎么样,你自己去挑一匹为坐骑吧。”陈越笑着对杨正平道,此战杨正平居功至伟,自然要对他加以犒赏。 “谈不上骑术,只会骑而已。”杨正平不好意思道,他若是精于骑术,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清兵在自己眼前逃走?听陈越说自己可以先挑选一匹战马,杨正平很是感激,想后世男人爱车一样,这年头哪有男子不爱马的,特别是杨正平这样的习武之人。 观察了半天,杨正平挑选了一匹白色的战马,正是刚才被杀得白甲兵满德海胯下的那匹。陈越又把满德海身上的白色铠甲送给了他,身穿白色战甲,胯下白马,手挺长枪,英姿勃勃的杨正平宛若常山赵子龙。 陈越自己则挑了一匹枣红马,剩下的七匹战马没有再发下去,,而是作为训练用的战马由众家丁轮流使用。 战马以外,还缴获了五具铠甲,包括送给杨正平的白色铁战甲,此外还有满德海穿在里面的锁子甲,以及布罩甲一副,半身甲两幅。此外还缴获了弓箭四副,虎枪、顺刀、精铁镰刀等六七把。 除了战马盔甲武器以外,还在几个清兵战马上找到几个包裹,从里面翻检出银子五十多两,数量倒是不多,可能是清兵刚入关来不及抢劫的原因。陈越把这些银子分给了手下的家丁,以安抚他们受惊的心。对于在战斗中表现好的李奕等人,更是额外多赏赐了一两银子。 第六十七章 城门难进 稍加休整,就地掩埋了战死的家丁尸体,陈越带着队伍离开了河湾,赶回北京城。既然这里已经出现了清兵哨探,说明清军大队真的已经入关了,再在野外待下去会十分的危险,谁知道逃走的清兵会不会带着大队清兵前来报复! 现在,唯有逃入厚厚的城墙之后,才能安然躲过这次危机,就陈越所知,这次清兵入关的目的和前几次一样,依然是抢劫人口物质,持续给大明放血,并没有攻打北京的打算。 北风肃杀,陈越骑在战马之上,带着四十余人的队伍往东北而去。旷野里人踪皆无,宁静的使人害怕,一行人战战兢兢的快步走着,生怕满清铁骑突然出现,在这样的旷野中毫无遮拦的和清兵相遇,等待大伙儿的只有死亡。 不过大家的运气很好,直到远远的看到北京高大的城墙之时,也没有清兵的踪迹出现。看着熟悉的西便门,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终于回来了,看着远处的城墙,陈越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可是今日的西便门和往日有所不同,城门外再也没了排队进城的煤车和百姓,有的只是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林立的战旗。 不好,忘了这茬了,如今清兵大举入境,以京营官兵的秉性,肯定会关闭城门的,他们会放自己这伙人进城吗?陈越心中一凉,却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因为父亲陈江河是守西便门的把总,也许通过父亲能使自己这些人安然进城。 然而还未等他接近护城河,城头上乱箭入雨点一般落下来,伴随着还有火铳的轰鸣,吓得陈越赶紧勒住战马,命令家丁们停下脚步。 “我们是城上陈把总的家丁,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在陈越的命令下,陈平举着一面白布独自向城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 城头上,陈江河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城下的陈平,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今天上午时分,突然有探马来报,清兵真的攻了过来,前锋已过了营州,快要逼近北京。这消息直吓得满城大惊,朝廷慌忙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城中的京营官兵名义上有十多万,可能召集起来的也就两万,如何能与清兵匹敌。关闭城门的同时,崇祯下诏命令各地驻军勤王,在宣府大同,在山海关还各有数万精锐军队。 在收到关闭城门的命令时,陈江河心急如焚,因为儿子陈越带着五十名家丁外出未回,这一关城门等于是把儿子关到了城外,在清军大兵压境之下,后果实在是难料。 可是,身为一个大明的军官,服从命令是天职,陈江河只能无奈的下令把城门关上,暗自祈祷着儿子能够平平安安,千万别碰上满清鞑子。 对于清军的入关,朝廷如临大敌,紧急征召了所有京营士兵上城,并在每一座城门都派了一位勋贵守城,还有朝廷大臣作为监军不时的巡城,陈江河这个原来的守门把总现在只有被呼来唤去听吆喝的份,再也没了掌管城门的权力。 负责守城的勋贵乃是丰城侯李开先,和其他的勋贵一样,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人物,对于军事指挥一窍不通,当看到一行人马向城门而来时,不由分说的就下令开弓射击。幸好命令下的有些早,幸好城头的军兵们疏于操练,射术枪法生疏的很,没有伤了阿越他们的性命。 “侯爷,下面的是我儿子和家丁们,还请侯爷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吧。”陈江河跪在丰城侯李开先面前,哀求道。 “真的是你儿子吗?你不过是一个小小把总,如何养得起这么多的家丁?”李开先扶着垛口,打量着城下数十人骑,越看越是可疑,战马都是俊逸不凡的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宝马良驹,城下的人数虽少,但行止有矩队列整齐,这哪里是什么一个把总的家丁啊,分明就是清军装扮而成,就等着打开城门一拥而入,远处肯定还有大队清军接应!看着旷野中北风吹得连绵起伏的荒草,仿佛有千军万马藏身其中,李开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我的儿子,其中有我的几个家丁,还有一些下人,我家开了几处煤场,家里的下人多了一些。”陈江河勉力的解释着,可他的心里也在生疑,因为城下除了自己的儿子和家丁,却为何有多了那么多匹的战马呢? “肯定是清军的奸细,来人啊,准备红衣大炮,给本侯轰射他们!”李开先越看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断然下了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城上的十几个炮兵开始调整炮口,准备装填弹药。 “侯爷,不可啊,城下真的是我的儿子,不是清军的奸细,我愿拿性命担保!”陈江河一把扯住李开先的衣袖,苦苦的哀求道。 “你的贱命值几个钱?我岂能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冒险!”李开先厌恶的一甩衣袖,两个侯府的家丁上前把陈江河扯了起来,推到了一边。 “陈大哥,咱们怎么办?”杜渊周文等军户聚在陈江河身边,焦急的问道。 “去给那炮总刘能,让他把炮口偏上几分!”陈江河悄悄的把一张百两银票塞进杜渊的手中,指着正在瞄准的炮兵百总刘能悄然吩咐道。 杜渊会意的点点头,接过了银票悄悄向着红衣大炮摸去。城头的守军大部分都是京营熟人,对杜渊的走动也没人过问。 杜渊悄悄走到了刘能身边,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刘能回过头来,冲着陈江河会意的一笑,悄然把炮口调高了两分。 火药弹丸装填完毕,刘能把手中烧的通红的铁钎一下子戳在红衣大炮的火门上,点燃了导火索。 随着“滋滋”的声响,导火索燃尽,然后红光一闪,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轰鸣。李开先一捂耳朵,吓得差点出溜到地上,两个侯府家丁一把扶住了他,这才没有丢丑。 陈江河顾不得震得嗡鸣的耳朵,手扶垛口往下看去,就见那颗炮弹划过长空,远远的落到了儿子和家丁们的身后。 “他娘的,给本侯瞄准一些!”看到城下安然无恙的清军“奸细”,李开先勃然大怒,命令炮兵继续开炮。 “出现了什么情况,竟开动红衣大炮了?”就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员走上了城头。 第六十八章 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拜见大人!”看见来人头戴乌纱、身穿绯袍,大红的官袍上绣着锦鸡,城上众将连忙跪下行礼。就连丰城侯李开先也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来人致意。他虽然是超品侯爵,可论权力地位比这上来的要差了好多。 来人六十多岁年纪,年纪虽大腰板依然挺得笔直,一张国字脸上五缕长髯随风飘扬,满脸的正气一身的威风,正是大明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到了。 李邦华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历任知县、御史,光禄少卿、右佥都御史、天津巡抚,河道总督,南京兵部尚书等职位,在位期间,敢于进谏,勇于任事,是大明少有的干吏,也因为做事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攻讦而数次罢官,前后在家闲居了二十年。 崇祯十五年初,李邦华起复为南京兵部尚书,恰逢左良玉军队闹饷,声称要到南京讨运粮米,几十万军队上千艘战船遮蔽了长江,吓得南京文武噤若寒蝉,李邦华亲赴九江,以大义面责左良玉,左良玉理亏羞愧不已,李邦华见机把九江的库银十五万两拨给左军做军饷,平复了左军的动乱。 崇祯帝因此事把李邦华召回北京,任命为左都御史,对李邦华信任有加,多次召到宫里奏对。 此次清军入关,李邦华以左都御史的身份被委以京营监军,负责监察北京的城防,恰巧巡视到了西便门,为红衣大炮的轰鸣所震惊。 “出现了什么情况,是清军攻城了吗?为何动用红衣大炮?”李邦华一脸严肃的走到城头,质问丰城侯李开先道。 “城下来了一伙儿人马,行迹十分可疑,我怀疑是清军的奸细。”李开先解释道。 “哦!”李邦华闻言扒着垛口往下观看,就见城下有四五十人,十来匹战马,看衣着打扮都是大明子民,哪里像清军的奸细! “是不是奸细,喊他们过来问问就是了,左右不过几十个人,难道他们还能打的下北京城?侯爷你动用大炮太过鲁莽,若是惊吓了城中百姓怎么办?”李邦华不咸不淡的责备了一句,说的李开先满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 “喂,城下的是什么人?说出你们的来意身份!”李邦华的一个随从扶着垛口,冲着城下高声喊道。 咦,城下的陈越刚刚被城头的大炮吓了一跳,难道城头的明军疯了不成,怎么冲着自己这些人开炮了!这一炮虽然没有打中,可保不齐下一炮就会落到自己这些人中间。看来这城门真的进不去了,无奈之下陈越就要带着众人远离北京。城外有清兵固然危险,可也不能被城上明军当作奸细用红衣大炮打死,那样死的实在太冤。 就在整理队列离开西便门时,城上突然有人询问,陈越不禁大喜,亲自骑马奔到城门下,高仰着头喊道:“我是西便门把总陈江河之子陈越,跟着我的都是我家的家丁仆人,城上官兵应该有很多人认识我们,还请不要开炮!” 西便门把总陈江河?陈越清朗的声音传到了城上,李邦华听到就是一愣,扭回头来打量着城上众将官,询问谁是陈江河。 陈江河身为一个小小把总,职卑位低,在李邦华带着一帮人来到城上后被挤到了外围,一开始根本插不上话,见李邦华看来,连忙上前几步,跪倒在李邦华面前。 “回禀大人,城下确实是犬子陈越及家丁仆人们,不是清军的奸细。” “你一个小小把总,如何有这么多的战马?”李邦华问道,身为御史出身的他,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关键,陈江河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他不该有这么多家丁,更养不起如此多的战马,其中必有详情! “这......”陈江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自己知道自家事,家里何曾有过一匹战马啊! “我家中本来没有战马,我也不知犬子从哪里弄得。”陈江河低下头来,实话实说道。 “嗯!”李邦华点点头,吩咐随从:“问问那城下陈越,为何队伍中有那么多战马?” “兀那陈越,你队伍中战马从哪里来?快快老实交代!”随从冲着城下高喊道。 “战马是从清军手中夺得,我们遇到了一队清军的哨骑,和他们激战一番,杀败了他们,抢了这些战马!”听到城上的问话,陈越笑了,这才知道因为队伍中的战马被误作为清军的奸细,连忙冲着城头高喊道。 什么?杀败了清兵骑兵,从清兵手中抢得战马!城头众人目瞪口呆,无不怀疑自己听错了。自从满鞑兴起以来,大明与之交战从来败多胜少,野战从未有胜过,只是靠着守城才取得那么一场两场的胜仗。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来,满人连续入关抢劫,多次击败大明的军队,无数精兵良将或死于满人之手,或投降了满人,在所有大明人眼中,八旗兵已经是无敌的神话。 京中尚且有着数万军队,可是却眼睁睁看着清兵大啦啦的从北京经过,四处抢掠,不论是朝廷高官,还是京营众将,没有人敢提出出城和清兵一战! 而城下的陈越只带着几十个家丁仆人,却号称打败了清军骑兵,抢夺了十来匹战马,这不是说梦话吗?城上的所有人上自左都御史李邦华下至普通的小兵,包括陈越父亲陈江河,都表示不敢置信。 “兀那陈越,你说的可是真的?”李邦华强忍着内心的激荡,不顾身份的扒着垛口,探头向城下询问。在这清兵入关满城惊悸之时,若真有勇士能击败清兵斩杀满人,必然能振奋满城百姓之心,使得皇帝龙颜大悦! “有清兵首级为证,此次遭遇了清兵哨骑五人,被我们杀死了四个,逃走一人。”陈越自豪的说着。 “快,快把吊篮放下城去,把首级吊上城来,本官要亲自查验!”李邦华连忙吩咐下去。 少顷,城头官兵把一只吊篮送下城头,陈越吩咐陈岩等人把四枚清兵首级放入了篮中,吊篮缓缓拉上城头。 “是真的满人首级!”城上,几个和满人作战过的京营军官和几个御史共同查看,首级面容狰狞和明人有所不同,头上发茬并非新剃,确定是真满无疑。 “好啊,好啊,真乃勇士也!”李邦华激动的连连赞叹,扭头对陈江河道,“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第六十九章 栋梁之材 北风呼啸,吹得房屋上的茅草刷刷作响,冷冽的空气自门缝里破烂的窗纸钻进来,冷的的人直打寒颤。气候一年比一年寒冷,才是十月底的天气,让人感觉已经到了寒冬腊月一般。这么寒冷的季节也不知道那些关外的满鞑不好好的在家呆着,为何非要来大明作乱? 只有陈越知道,这是到了著名的小冰河时期,整个地球的天气都要比以前寒冷的多,即使在亚热带的两广,到了冬天也会下上鹅毛大雪。冬天极度寒冷,夏天则相继出现干旱和大涝,粮食极度减产,百姓们收成极差导致食不果腹,在加上边事不宁朝廷赋税不减,无路可去的百姓不得不揭竿而起,就像被上天诅咒了一般,大明的最后几十年天灾人祸接连不断。 几十名家丁裹着厚厚的衣服,聚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聚精会神的听着陈越授课,四支巨大的蜡烛点燃了安放在屋子的四角,把整个屋子照的晃如白昼,靠着窗户的地方生着两个煤火炉,有竹管通过窗户把烟雾引到外边,煤炉上坐着的铜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屋中的人谁也顾不得理它。 白天训练,晚上认字,是陈越给家丁们制定的计划,按照要求,每个家丁一个月的时间至少要认识八十个字,一年之后要会简单的读写。授课的教材没有选用孩童识字的三字经千字文,而是陈越自己根据训练编写的识字教材,把训练中用到的口令,对家丁们的要求,以及各种纪律奖罚条列统统列了出来,编撰成一本薄薄的册子,用以给大家学习。 在家丁当中,像陈平、李奕等人是本来就识字的,学习这些自然是毫无困难。有时候陈越为了偷懒,便让陈平李奕代替自己授课。李奕在对清兵一战中因为冷静被陈越赏识,提拔为小旗官,暂时任命为陈岩的副手。 学了半个时辰的字后,家丁们各自散去睡觉,陈越推开屋门站在院中。看着面前黑黝黝的城墙,不由得感慨万千,清兵首级吊上城头,自己等人没再被认作奸细,也受到了城上大官的嘉奖,可是城门却还是没有打开,自己等人依然只能呆在城外,好在还有煤场的房子,有烧之不尽的蜂窝煤,使得大家不会挨冻。 城门虽然没有打开,倒是从城上吊下来很多食物,大米油面盐菜,各种物资足够几十人在外面生活上一个月。陈越不知道城上的大官是怎么想的,为何明知道大伙不是奸细而是立功的功臣,却还是不打开城门让大家进去? 陈越不知道城中人是怎么想的,他能做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进不了城门,那就呆在城外的煤场吧,反正清兵不会攻打北京,这里靠近城墙很是安全,正好趁着难得的清净时间好好操练一下手下的家丁。相信经历过一场战争的家丁们收获颇大,经历过残酷战斗的他们会渐渐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就是不知道父亲陈江河现在怎样了,还有那可人的吴婉儿,以及自己的蜂窝煤生意...... 就在陈越挂念家里的亲人之时,一道城墙之隔的另一间煤场(原杨家煤场),煤场的房屋里同样灯火通明,吴婉儿正喜极而泣,因为她听到了陈越和弟弟陈平安全的好消息。 “总之就是这样,阿越他没事,反而立下了大功,估计很快朝廷会授给他官职,到时说不定会做个千总什么的当当,你弟弟阿平现在也好,我在城头亲眼看见了他。”陈江河劝说了吴婉儿一番,便迳自回房休息了。他执勤到了天大黑,劳累了一天实在疲惫,要不是要把消息告诉吴婉儿,他早就在营房里悍然大睡了。 他没事,杀了几个清兵立了功,弟弟也没事,这一切真好!吴婉儿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烛花,内心欢喜的想要雀跃欢呼。原来挂念一个人是这般滋味,会时刻为他牵肠挂肚! 紫禁城,乾清宫中,两支蜡烛放在桌案两边,照亮了案几上方寸之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光亮却显得那样的微弱。 大明的崇祯皇帝俯身案几上,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奏折,蓟州失守的消息今天才传到北京,而清兵已然到了北京和通州之间,首辅周延儒信誓旦旦的说只是边军闹饷弄出的动静,谁知道却是清兵攻破了蓟州后封锁了消息。堂堂大明皇帝,等到清兵兵临城下时,才知道清兵入寇连失数城的消息。 “边将不足峙,边抚无可依,更恨邮牒无闻,塘报无发,两抚一镇,悉逮尔系之狱,诛之!”崇祯重重把奏折摔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一边侍候的太监王承恩默默的上前把奏折捡起,规整起来放到一边,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再拿起一本奏折,却是总督京营的恭顺侯吴惟英上奏折,言说士卒已经数月没有发饷,军队毫无士气,要求朝廷补发饷银。 而户部则上奏,说国库空空如也,根本拿不出银两,现在连朝廷官员的俸禄都减半并且拖欠了两个月了。 坏消息,到处都是坏消息!整个京城,整个大明,就没有一件让朕省心的事情!崇祯恨恨的一把把奏折扫到一边,靠在龙椅背上剧烈的喘息着。过了一会儿,责任心使得他不得不再次俯身案几上,再次拿起了一本奏折。 这本奏折却是左都御史李邦华上奏,说了一件巡城时发生的趣事,一个小小的把总之子,带着几十个家丁仆人在城外遇到了清兵的哨骑,愤而战之,竟然击败了精锐的清军哨骑,缴获了四枚满人首级。 原来我大明还有勇士啊!这个陈越真是可用,假以时日,必然是满桂曹文诏一般的勇将,这是李邦华在奏折中对陈越的期许。可是大明积弱如此,即使满桂曹文诏健在,又能力挽狂澜吗? “臣以为京营糜烂不堪,已然不可救药。放任陈越入城,如一匹白布掉进染缸,不复原来颜色,倒不如放之旷野之间、危险之地,磨而砺之,或可成为栋梁之材!” 第七十章 苦练本领好杀敌 通州城外,一顶顶帐篷扎在旷野之间,无数的骑兵在原野里驰骋,绣着“清”字的各色旗帜在空中招展。 大营里,士卒们盔甲鲜明,秩序井然,在最大的帐篷外面战列着两排身穿白甲的锐士,环绕护卫着帐篷四周。 十一月的天气极度严寒,大帐里却温暖如春,厚厚的熊皮铺满了地面,帐篷角落里摆放着十来只火盆,火盆里上好的精碳正熊熊燃烧。 满清睿亲王多尔衮虎踞桌案之后,阿济格多铎博洛孔有德耿仲明等满汉八旗诸将分列左右,帐内温度太高,所有人都除去了头上厚厚的毡帽,露出了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子。 “十四哥,要我说咱们应该直接攻破北京,活捉崇祯皇帝,以后这南朝的花花世界都是我大清的了!”阿济格大大咧咧的冲着多尔衮道。 “就是,这南朝的官兵太不经打,一个个的就知道躲在城墙后面,根本不敢和我八旗勇士正面作战,偏偏他们城墙修的如乌龟壳一般,让人好生郁闷。”相对于鲁莽一些的阿济格,多铎显得更加冷静一些,没有驳斥阿济格的狂妄之言,却委婉的指出了北京城并不好打。 阿济格和多铎是多尔衮的同胞兄弟,又屡立战功,战力强横,身受多尔衮乃至满清皇帝皇太极的喜爱。只是二人之间并不对付,隐隐有别苗头之势,也只有多尔衮能压制住他们。 随着两兄弟的话语,帐中其他八旗将领也都纷纷发言,或附和阿济格或附和多铎,帐中立刻热闹喧哗成一片,不过不管如何看法,所有八旗将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明军战力的极度不屑极度轻蔑! “好了!”见帐中越闹越不像话,多尔衮忍不住冷哼一声,顿时帐中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大帐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此次出兵攻明战略早定,不要再说废话!”多尔衮冷冷的横了阿济格一眼,明军虽然孱弱,可依然拥有数十万的军队,在昌平、保定,宁远、山海、中协、西协、昌平、通州、天津各城驻有重兵,别说打下北京城,就连面前这座通州也不是那么好打! “咱们这次出动了十二旗六万旗丁,可以说咱们大清大半的精锐都在这里了,岂能轻易折损人马用来攻城。要记住,咱们出兵的目的不是为了占据明人的城池,而是掠夺明人的人口金银粮食牲畜,抢夺明朝壮大我大清。 咱们满人的性命是宝贵的,任意一条性命都不可轻易折损掉,你们要记住这一点!” “是,王爷!”大帐中,所有清军满汉将领同声响应。 “连这近在咫尺的通州城也不打吗?听说通州可是北京的大粮仓,里面的粮食物质不计其数!”阿济格舔着嘴唇,再次发问道。 “通州城内有王鳌永的三万兵马,附近天津保定昌平一带还各驻有明朝重兵,通州城高濠深,非仓促能够打下。咱们随军并未携带多少粮草,不宜久留这里。明朝的重兵皆留在京畿附近,南方各府县兵力空虚,当然要舍难就易了!”看着一脸贪婪的弟弟,多尔衮不得不再次费口舌解释道。 “咱们上次出兵是往南,攻打沧州济南,山东的北部已经被打的糜烂,想必还未恢复。此次咱们出兵直向西南,避过保定天津等明朝重镇,从保定河间之间向南,攻打临清!” 多尔衮几句话便定下了此次出兵强掠的方向,临清是运河边一个很重要的集镇,那里商贾聚集,繁华之处不下通州,却有没有明军重兵把守,正是很好的强掠对象。而过了临清往西可攻打顺德广平大名,往南可攻打聊城兖州,俱是明朝腹心膏肥之地! 随着多尔衮定下战略,一队队清兵开始拔营前行,弃通州而不顾向南而去,二日之后攻克霸州,杀死明佥事赵辉。 为了迷惑明军,威慑京畿各镇不敢出兵好使自己可以从容强掠,多尔衮留下了三千余骑兵,以霸州为根基,分兵十多路游弋在京畿之南,肆掠乡间,威逼府县,骇的各镇明军噤若寒蝉,只知道把守城池,根本不敢出兵一战,京畿以南十多州县顿成人间地狱,村镇被焚,盗匪横行,无数百姓被掠被杀,侥幸逃脱的百姓离开了村庄,躲避在山野之间,却还要忍受着盗匪的骚扰。 ...... 西便门外,陈越正在更加严厉的训练家丁,经历过和清兵哨骑的一战,所有家丁都知道了训练的重要,只有练好武艺,才能保住自己性命。 家丁们的身体素质已经提高了很多,再加上现在城外很不安全,陈越取消了每天的十公里行军训练,而是整天都训练阵列武技。陈越和杨正平讨论了很久,去繁取简,确定了能用在战阵上的五招枪技,教授给大家。五招枪法均为进攻枪术,攻击对面敌人上中下三路。 战阵之上,讲究的是团队的配合,个人的战技强弱并不是太重要。鉴于家们年龄力气都未长成,若是单个的和敌人较量,别说是面对八旗兵了,就是普通的明军也打不过,陈越便设计了一种小团队战术,家丁们三人为一个小组,训练合击之术。在作战中三人为一个小组,共同对付一个敌人,攻则共同进攻,防御则一起防御。其战术有些类似于后世影视剧中日军的刺刀拼刺战术。 现在家丁们人数尚少,还玩不起多兵种配合作战,陈越只是把家丁们分为火铳兵和长枪兵两种,火铳兵远距离射击,长枪兵近距离刺杀。 在作战时,火铳兵列于长枪兵两翼,以火枪射杀远方敌军,两军靠近时,则以长枪手突刺攻击,火铳手也可以拔出腰间短刀配合作战。 这些时日以来,陈越也看了不少兵书,家丁战术设计参考了戚家军的三才阵以及后世的拼刺战术。这种战术的效果到底如何,一是要靠家丁们的严格训练,再就是需要经历战场的检验。陈越现在能够做的就是督促家丁们苦练战技,练好战场厮杀的本领。 第七十一章 不可思议的任职 西便门外,轰轰烈烈的练兵一直持续着,已经成了一景,城墙上的官兵们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对着城外训练的家丁们指指点点,肆意谈笑着。 “一日三操,陈家的小子傻了吗,他想把那些半大小子累死不成?”一个明军百户满脸怜悯的看着城下训练的家丁,摇头道。京营官兵十日一操尚且有人喊着受不了,也不知道这陈家小子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家丁仆人往死里操练。 “也许人家志向远大,想搏个马上封侯也说不定。”另一个穿着总旗服饰的军官酸溜溜的说道,同是京营总旗,现在陈江河已升为了把总,现在人家儿子又立下大功,眼看着会再次升官,而自己却一当总旗十多年,想想就让人心酸。 “哎,老陈人不错的,这次他家小子确确实实立下大功,听说连万岁爷都知道了,陈家复兴有望了!”陈江河虽然不善逢迎,却急公好义,在军中人缘不错,另一个试百户军官为他说话道。 “唉,谁知道呢,振兴家室、马上封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八旗兵是那么凶恶,满桂、曹文诏那样的勇将都折损在八旗兵手中,戚家军、白杆兵,大明那么有名的军队都全军覆没,卢象升、洪承畴、祖大寿,那么多名帅或死或降,想立战功那是那么容易啊。”百户叹道。 “这次陈家小子立了大功,大伙说说朝廷会给什么封赏?”一个军官道。 “只不过斩首四级,算什么大功?顶破天了官升一级,陈江河由把总升为千总罢了。”那个总旗酸溜溜的说道。 嗯,众人点点头,按照军中制度确实如此,可是由把总升为千总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飞跃了,很多把总一辈子也跨不过这个门槛。 “那陈家小子呢?四枚清兵首级可都是他带人斩获的啊!”那个军官继续问道。 “估计会被任命为总旗吧,他现在连正式的军士都不是,不可能升的太快的。”那总旗撇撇嘴道,想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职位和自己齐平,他的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 众军官点点头,对他的分析表示赞同。 然而五天之后,陈家父子升迁的消息传来,却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陈江河不负众望的被朝廷任命为千总,依然驻守西便门,成为了在场军官们的顶头上司。可是陈越却没有被任命为总旗,而是被吏部下文,任命为西山巡检司巡检! 陈越可是军户出身啊,怎么会被任命为巡检?西便门上众军官不禁大为不解。从来都是文武殊途,巡检虽然只是个九品不入流的官职,可也是有编制的朝廷文官,直属于吏部管辖,一般而言至少要举人出身的有功名着才能担任,最次也得是个秀才。而陈越只是一个军户,竟然会被委任为一个文官,真真是让人不解! 同样迷惑不解的还有陈家父子。当得知儿子被任命为巡检时,陈江河简直要发呆了。陈家祖祖辈辈可都是军户,世袭百户的出身,从来没想到家里会出个文官。巡检虽然只有九品,按官阶远比不上百户的六品,可是一个文一个武,地位远在百户之上,从这点来说陈江河应该为儿子感到惊喜。可是那西山一带从来都匪患横行的地方,现在外面又有清兵入关肆虐,想到儿子远离京师去那样一个地方做官,陈江河不禁为儿子的安全担心。 巡检,竟然是一个巡检!看着手中被城头吊下的任命文书以及那枚小小的官印,陈越苦笑着。 他想过会被任命为小旗总旗,或者干脆正式加入锦衣卫,却从来没想过会被任命为巡检这样的文官,还要去西山那样的匪患之地为官,这不是坑爹吗?其中必然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和猫腻,毕竟这种任命太不符合常理了,陈越暗暗的寻思道。 可是,不管是内情和猫腻,自己都无从探知,一道城墙隔绝了所有,既然任命已然下达,那就只有前去西山赴任了!不过巡检这个职位倒是很合陈越的胃口,有着官方的身份,又远离城市官场不受官方的约束,倒可以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磨练自己的家丁队伍。趁着清兵入关,天下动荡之际,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清兵在大明的境内横冲直撞,朝廷的军队呆在城池厚墙之内龟缩不出,京畿河北一带已经成了没有官府管理的真空,正是自己驰骋的战场。看着手中这枚小小的官印,陈越脸上的微笑越来越盛。 内城之中,棋盘街一处官邸之内,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默默的看着西边的天空,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姓陈的小子,这次是老夫对不起你,咱们素不相识,你立下了战功,我却把你打发到匪患之地为官。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绝不会让你在京营这个大染缸里同流合污,京外广阔的天空是雄鹰展翅的地方,希望你能淬炼自己,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材、中流砥柱! 城内煤场之中,吴婉儿呆呆的坐在椅上,久久不发一言。他安全归来,立下战功,可却又被委任为巡检,远离北京去那凶恶之地任职。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再回返?世道那么乱,清兵是那样的穷凶极恶,他要是遇到大队的清兵怎么办?外面匪患横行,要是遇到大股的土匪怎么办?还有自己的弟弟阿平,他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却要天天从军作战! “你不用担心他们,阿越是个男人,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做男人该做的事情。阿越的武艺是我亲自教的,十个八个的土匪近不了他身,身边又有杨正平这样的好手辅佐,只要不遇到大股的清兵,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看着吴婉儿呆呆的样子,陈江河不得不安慰道。 “老爷不用安慰我,奴家自然知道好男儿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怎能苟安于家中呢。”吴婉儿回过神来,笑着对陈江河道。 既然你在外闯事业,家里就交给我吧,我不仅要把陈家煤场支撑下去,还要一统整个北京的煤炭市场,打垮其他所有的煤场!吴婉儿两眼放出坚定的光芒。 ...... 第七十二章 途遇 紫禁城中,坤兴公主一身太监服饰,正带着同样太监装扮的宫女雀儿,如同一只小老鼠一般贴着墙根走着,寄希望能够混出宫去。蜂窝煤生意进行的怎么样了,那个姓陈的小子有没有偷懒,要是敢贪污本宫的银子,看本宫会如何对付你! 突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遮挡住了半天的天空。 “嘿嘿,吴叔叔,”坤兴公主偷偷吐了吐舌头,向着吴孟明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唉,公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吴孟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吴叔叔,我不是出去瞎玩,我是想找那陈越,看看我的蜂窝煤生意,你就放我出去一次行不行?”坤兴公主皱着小脸,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的蜂窝煤生意很好,已经快要占了半个内城,很多家煤场即将被打垮,所以,公主你还是省省心吧。”吴孟明好言哄着坤兴公主。 “真的,我果然没看错陈越,他可真厉害啊!”坤兴公主兴奋的叫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赞叹着,很是为自己识人的眼光而自豪。 “吴叔叔,你就让我去见见陈越好不好,我,我要去查账,看看他是否敢贪污我的银子。”继而,坤兴公主继续可怜巴巴的求道。 “唉,我的公主啊,我就是放你出宫,恐怕你也见不到陈越了。”吴孟明叹道。 “啊,怎么了,陈越他怎么了?”坤兴公主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 吴孟明只要把掌握的陈越这几天经历向坤兴公主讲了一遍,末了说:“他现在已经被任命为西山巡检司巡检,不日就要去上任了,而且现在北京城门紧闭,没有圣旨谁也无法打开,所以你即使出宫,也见不到在城外的陈越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坤兴公主一下子惊呆了,“城外那么多满鞑,那么危险,为什么不让他进城,反而派做什么巡检啊!再说,他去做什么巡检,我的生意怎么办啊!” “公主不用担心,陈越不在了,还有他父亲陈江河在,而且在陈家还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在她的经营之下,蜂窝煤的生意丝毫没有因为陈越的不在而出现颓势,反而蒸蒸日上一日胜过一日。而且我还暗中帮助陈家,不会让人抢走您的生意的。”吴孟明劝道,这些天来,为了这劳什子的蜂窝煤生意,他可是费劲了心力,暗中不知道派出了多少人手。 “了不起的女子?那是个什么人啊,我倒想认识认识。”坤兴公主喃喃的说道。 拿到巡检的任职文书之后,陈越又在城下呆了半个多月,继续训练手下的家丁。北京的城门一直紧紧关闭着,自清兵破关而入之后就一直没有打开。不过每日里倒是能从城头送下不少的粮食给养,都是吴婉儿派人采购,陈江河带人从城头用吊篮吊下。 这天,随着吊下的给养,陈越还发现了一封信,原以为是吴婉儿有话对自己说,谁知拆开一看之后,却是来自周公子。 “陈越,知悉你将赴任西山巡检司巡检,我很担心。听闻西山乃是匪患横行之地,京畿又有满鞑骑兵施虐,你可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可逞强好胜。蜂窝煤生意我会拜托吴叔叔照顾,你不必担心在意。周。” 看着那娟秀的字迹,陈越脸前浮现出那张清纯漂亮的小脸,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 经过二十来天的训练之后,家丁们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火铳手已经能够熟练的装填发射火铳,并且装填的速度越来越快,据陈越计算,每分钟已经能发射两次,这种速度已经不错。长枪手一起进击时长枪如林,气势极为雄壮,三个一组单独操练对抗时,就是杨正平这样的好手也赢得非常的艰难。经历过一场浴血奋战的家丁们,不知不觉的在快速成长。陈越相信,即使再次遇到清兵,火铳手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害怕的装填不成弹药,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清兵的战斗力,可在各个方面已经比大部分明军要强,当然这是指的团队作战,若单打独斗,还未长成的少年恐怕连一个普通的士兵都打不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在经历了二十多天严格的训练,他们都不再是新兵了,而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士兵。 二十来天以来,每天都有百姓从南方涌来,盘桓在北京城下,为城墙阻挡之后,便流浪在旷野之间。都是家园被清军击破,死里逃生的京畿附近百姓,无处可去的他们选择到京师避难,然而紧闭的城门却隔绝了他们的希望。严寒之下,无处可去的难民们便在城墙外挖出坑来,搭起窝棚躲避严寒,靠着带来的点点食物艰难的生活,每天都在祈求朝廷能够看到他们,打开城门允许他们入城避难。 一开始陈越还施舍些粮食给难民,可是随着难民越来越多,他渐渐发现根本接济不过来,而且有好多流民青壮盯上了煤场,只是慑于陈越等的武力才没有异动。 这么多的人盘桓在北京城外,没衣没食的,时间一长肯定会有大量人冻死饿死,陈越不愿见到这种惨状,虽然家丁还未训练好,便启程了。他要去西山巡检司上任,踏上属于自己的征程。 一行四十余人,九匹战马,两辆由驽马拉着的马车,却是原来煤场所有,载着各种粮食辎重。 九匹战马陈越和杨正平各自骑了一匹,剩下的七匹则驮着盔甲行李,在一辆马车上拉着锅碗瓢勺各种用具,把煤场的各种东西都搬上了马车,另一辆马车则拉着十几石粮食,数量够一行人吃上一个月。 陈越和杨正平一前一后护在队伍两头,四十余个家丁分成两列,把马匹马车护在中间,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之上,奔着西南方向而去,距离西便门城墙越来越远。 城墙上,陈江河一脸担忧的看着城下远去的队伍,心情极为复杂。此去西山虽然不是很远,可前景莫测极为危险,不知阿越能否撑住? 队伍行走在寒冬的旷野上,一路上不时遇到逃难的百姓,三五成群拖家带口,都是满脸的的呆滞无比的凄惨。看到队伍行来时,大部分难民躲避在道路一侧,或艳羡或漠然的看着行进的队伍。 家丁们手上锋锐的武器,陈越等人穿着的明亮的铠甲吓阻了这些难民,没有人敢上前叨扰,很多人紧紧的拉着孩子的手臂,护着背后仅有的一点财物,生怕被这些官兵夺去。明末军队纪律极差,抢夺民财**掳掠乃至杀民报功的事情时有发生,百姓们对官兵殊无好感。 看着难民们警惕的目光,陈越无法解释自己队伍与其他官兵的不同,只能默然的带队走在大路之上。 越远离京城,遇到了难民越来越多,已经看到有数十百姓结伴而行,陈越派人打听了一下,却是一个村子的百姓,害怕清军杀到被抓去关外为奴,这才举村逃离,寄希望逃到城内避难。陈越很想告诉他们,即使逃到北京也入不了城,可是这话却无法出口。罢了,反正清兵不会攻打北京城,只要他们能在城外避过严寒,明年开春时再返回村子也就是了。可是在这极度严寒的冬季,呆在毫无遮拦的旷野之间,能有多少人免于冻死就不好说了。 逃难的百姓越多,其间就有些乡间无赖仗着力气横行霸道,或者抢夺些食物财物,或者欺男霸女。陈越就亲眼看到一个强壮的汉子把一个妇人往路边的荒草丛中拖,妇人的三四岁儿子站在路边哇哇大哭,其他难民都冷漠的看着,没有人去帮助这个可怜的妇人。 陈越用手一指,几个家丁扑向了路边,一阵拳打脚踢,把衣衫不整的施暴男子拖了过来,却是一个豹眼虬髯满脸横肉的汉子,满脸都是凶相,被拉到陈越马前还在挣扎,被陈岩一枪杆抽在腿弯里,这才不清不愿的跪下。 “依仗武力欺负妇孺,着实该杀!”陈越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就要下令把他拉下去处死。 “这位官爷,小人和自家娘子敦伦,又犯了哪家法律?”这汉子直着脖子,冲着陈越嚷嚷道。 自家娘子?陈越狐疑的看着一旁满脸悲色的妇人,皮肤白皙满身娇柔倒是生的不错,可看情形他们哪里是夫妇,分明是这汉子在说谎。 “巧言令色,当面撒谎,拉下去杀了吧。”陈越皱了一下眉头,断然吩咐道。 几个家丁上前拖住了奋力挣扎的汉子,就要往路边拖去。 那妇人脸色变幻着,突然冲了出来,跪倒了陈越马前。 “这位官爷,求求您了,不要杀我家男人!”她仰着脸,对着陈越哀求道。 嗯?陈越就是一愣,难道说他们真的是一家,可是哪里有丈夫在路边干自家女人的啊? “这位大嫂,你不用害怕,更不用因害怕说谎,他以后再也欺负不了你了。”陈越柔声安慰道。 “不,不,不,这位官爷,求你不要杀他,有他在,还能护住我们母子,您杀了他,我们母女以后的日子更加凄惨。”妇人哀求道。 听了妇人的话,陈越默然了片刻,狠狠挥下手去,两个家丁奋力刺出长枪,扎进了汉子腹部,那汉子手抓枪杆厉声嘶嚎一声,很快就垂下了脑袋。 “残民以逞者,凡是我陈越遇到,悉杀之!”陈越冷冷的话语传扬出去,众家丁们无不脸色一肃,同声应诺。 “这位大嫂,你不必担忧再被人欺负,你带着儿子就跟着我们吧,以后可以帮着我们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陈越和声对妇人道。 妇人夫家姓冯,二十三岁年纪,却是比陈越想象的要年青的多。北京城南二十里冯家村人,丈夫去年生病故去,常被村人说成克夫。那个恶汉也是冯家村人,按关系还算她的远房堂兄,却是一个光棍汉。 冯氏丈夫故去后,恶汉便打起来的这小寡妇的主意,经常上门骚扰,被冯氏多次拒绝。而这次清兵入关抢劫,冯家村举村逃难,冯氏孤儿寡母行走极慢,恶汉主动的前来照顾,冯氏一个人太过艰难,也只能勉强接受他的好意。谁知行走半日之后,恶汉便渐渐不老实了起来,对着冯氏动手动脚不说,还竟然要把她拖到草丛里施暴。 冯氏拼命挣扎不果就要认命之时,陈越路过救下了她。当陈越欲杀掉恶汉时,想着若是恶汉被杀,她将在冯家村中再也无法立足,她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太过艰难,早晚要找个依靠,恶汉虽恶,却也能在这乱世中护住娘俩,再加上女人心软,不忍心看着同村恶汉因为自己被杀死,便主动承认他是自己男人,祈求陈越饶过恶汉性命。可是现在陈越杀了恶汉,她除了跟随陈越前去,再也没有选择了。 妇人孩子行走不快,陈越便腾出其中一辆马车的一角,让她母子坐上,队伍继续向着西山而去。 陈越之所以救这对母子,并不是他心软心善,路边的难民那么多,他没有能力去救所有的人。他这个举动是做给手下的家丁们看的,这些家丁们以前都是难民身份,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会被家人卖身为奴,他们的境遇和这母子差不多,而救下了这对母子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共鸣。然后就是,陈越要给家丁们立个规矩,以后绝对不能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情。以后手下的军队也许会越来越多,鱼龙混杂之下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可陈越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军队像其他军队那样,纪律败坏,残民以逞。 在明末,明朝的军队军纪败坏的很,抢劫民财,**掳掠,甚至杀良冒功的事情时有发生,陈越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变成那样,所以要从一开始就要树立起规矩来。 第七十三章 西山巡检司 西山巡检司,驻地北京西南四十八里,位于永定河以西太行余脉东端,卡在太行山到燕京平原的接触之地,良乡和房山之间,由于地处山区和平原交接之处,地形复杂,自古匪患横行,自太祖时期就在此处设立了巡检司,负责缉拿盗匪绥靖地方。 巡检司一般设在交通要隘,又是偏僻之所,很少有设在闹市集镇的,西山巡检司也是如此。这里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古道,向西一直通到蒲阴陉直通山西,四下里都是低矮的山丘,往北七八里即是永定河,地形极为复杂。 崇祯十一年,清军兵分两翼,分别从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而入,密云总督吴阿衡仓促应战被杀,两路大军越迁安,过丰润,会合于通州,沿太行山和运河,分兵八道,向西进攻。北京以西至山西地界,千里之内,多为旷野平原,善于驰骋的满蒙骑兵千千万万,飞驰起来如一股狂风卷地,箭锋指处,明兵纷纷披靡,沿途所过六府城镇皆被攻掠。西山巡检司也在那时被清兵攻破,上自巡检下至普通弓兵俱死于清兵屠杀,从那时起西山巡检司就荒废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一行人到达巡检司旧址,看着断壁残垣、满目苍夷,陈越不禁皱起了眉头。占地足有二十多亩的大院子,院墙参差不齐,两扇大门也不见了踪影,门楼的牌匾还在,却缺了半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上面有“巡检”两个字。进了院子,两进的房子足有二十多间,可几乎所有的房子都破烂不堪,房门窗户不见了踪影,屋顶露着天,屋里面更是一丝的家具装饰也没有,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洗劫一空。 这就是巡检司所在,要想在这里居住的话需要花费大力气整修才行。可是现在已是隆冬季节,天寒地冻的,又如何去休整房屋呢?陈越打量着巡检司情形,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和杨正平说了一声,让他带着几个已经学会骑马的家丁去四处看看,特别是到三里外的西山镇转一圈,要向附近百姓宣告巡检司又建了起来,和各村乡老建立关系,以后可雇佣附近乡民帮着整修房屋。此次前来上任,除了带着的大量物质以外,陈越还带了足足一千两银子,有这笔银子在,巡检司前期花销不成问题。不过虽然有银子,能不能招募到足够的人手还要两说,在清兵四处劫掠之下,附近不知道还有多少乡民敢呆在家乡? 杨正平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家丁去了,陈越则招呼大伙,先整理出几个房间供大家暂且安身。 东厢房尚且有几间房屋还有屋顶,有屋顶就好说,至于消失的门窗,找几块木板拼凑起来即可,只要能遮挡寒风就行。 陈越指挥着众家丁忙碌着,清理屋内的堆积杂物,从废墟中寻找可用的材料,把破烂的木板拼凑起来用铁钉钉起来,堵住空洞的窗户屋门。 推倒几间破败不能修的房屋,把砖石捡拾起来,用来垒成土炕,中间留出炕道和厨房锅灶相连,北方寒冬天气太过寒冷,农村夜晚地方更是滴水成冰,没有温暖的火炕不足以抵御夜间的严寒。 终于在黄昏前整理出五间厢房,并把火炕灶台垒起。五间厢房三间作为家丁们的住房,一间是陈越和杨正平的住处,另外一间则是厨房,冯氏母子也住在那里。 把物资从马车上卸下来,放入房间。冯氏站在灶台前,为大伙做起了晚饭。大米加干肉盐巴熬制的米粥,香味直扑鼻端。冯氏的儿子小宝蹲在灶台里,往锅下添加些干柴,一双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不时的盯着冒着蒸汽的大锅。 天黑之前,杨正平带人赶了回来,带回了附近数里之内的详情。在西山巡检时附近原有十多个村庄,其中以西山镇最为繁华,可是数年前的清军入塞抢劫,这里的乡村惨遭劫掠,大部分乡民或被屠杀,或被抓到了关外为奴,几乎十室九空,只有少部分人逃入山上躲过一劫,在清兵退回塞外之后才陆续回到家乡。 然而经历了一场浩劫之后,大明的各级政权几乎全被摧毁,府县官员差役被屠杀一空,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各地的巡检司也几乎荡然无存,没有了官府的管制,各地强人土匪横行,三五成群,几十人一伙儿,很多时候很多百姓也分不清是民是匪,地方豪强也纷纷结寨自保,局势混乱不堪。 “总之一句话,这里局势很乱!”杨正平总结道。 “哈哈,乱了好,咱们巡检司的职责不就是缉拿匪盗、绥靖地方吗,局势混乱才有咱们的用武之地!”陈越哈哈笑道。 “可是,咱们这些人对付一般的匪盗还行,若是清兵前来呢?咱们这点实力可远不是清兵的对手。”杨正平担忧的道。 “呵呵,杨大哥不用担心,清兵这次是不会来这里袭扰的。”陈越笑道。 “哦?何以见得呢?”杨正平惊疑的问道。 “杨大哥请想一想,清兵入关的目的是什么?”陈越问道。 “当然是强掠金银财富人口了,听说关外苦寒之地,穷得很,这些该死的满人靠着抢劫我大明的财富才壮大了起来。”杨正平想了想,道。清兵已经数次入关抢劫,却没有试图占据大明的土地,可见他们的目的就是抢劫,是一群可耻的强盗。 “杨大哥说得对,清兵入关就是为了掠夺我大明的财富。可是这里在数年前已经被抢过一遭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你说清兵怎么会再来这穷乡僻壤呢? 从京师往南,河间广平、大名东昌,乃至兖州,地势平坦适合铁骑驰骋,俱是我大明膏肥之地,既没有雄关险隘,又没有朝廷重兵据守,清兵肯定会鼓噪而南,绝不会再向西来这穷乡僻壤。”陈越声音渐渐加大,既是为了分析清军的意图,也在安抚属下这些家丁。跟着陈越离开北京来到这里,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生怕遇到清兵来袭。 第七十四章 里长赵离 听了陈越的分析,很多家丁的心安定了下来,既然清兵不会来这一带,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有行走江湖多年见过世间险恶的杨正平知道,还有很多东西和清兵一样可怕。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任职,大家伙面临的困难将很多很多...... 杨正平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两只小狗,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冯氏的儿子小宝吃饱喝足之后,正陪着两只小狗玩耍。陈越看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狗,不禁暗赞杨正平的心细,这两只小东西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可夜里有人接近的时候会吠叫,可以起到很好的预警效果。 冯氏洗刷了碗筷之后,正提着一支木桶往锅里添水,她要烧一锅开水给大家饮用洗脚,行了一天的路,洗过脚后休息会非常的舒服,这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我已经拜会了西山镇的里长,他说等明天会安排乡民前来,帮着咱们修缮房屋,不过这里长并非善类,咱们还需要小心提防才是。”杨正平最后道。 陈越点点头,能在这混乱的地方坐稳里长的位置,太过善良的人肯定不行。不过水来土屯,倒也不用害怕什么。 夜色如水,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半空,在云朵里隐约,微微的北风吹得院里的干茅草刷刷作响。 月色之下,几条人影猥琐的在道路前行,慢慢的靠近了巡检司所在,看着前面夜色中庞大的黑影,慢慢止住了脚步,躲在阴影里暗暗的观察着。 终于,一个黑影止不住诱惑出了阴影,向巡检司大宅摸去,刚摸到空洞的大门出,突然从院里传来一阵狗叫声,“汪汪汪”清脆的狗叫声虽然不大,却吓得黑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畏畏缩缩的后退着,又退回了阴影里。 一会儿之后,狗吠声停歇下来,几个阴影却不再向前,而是不约而同转过身,向来路奔去,奔向几个不同的所在。 “睡吧,几个没胆的蟊贼!”杨正平侧耳听了一会儿,说道。 陈越点点头,翻身躺在了床上,上半夜是杨正平带人值夜,下半夜可就轮到了自己,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众家丁都习惯性的起了床,洗刷一番,开始了操练。陈越带着他们先围绕了巡检司大院跑了几圈热热身,然后是扎马步,俯卧撑等,左后开始操练队列枪技。几十块人形木靶钉在了墙上,近三十个长枪手排成整齐一排,往十步以外往靶子上冲刺二百次,既训练阵列整齐,又练习枪技。 战阵之上,练得就是快准狠,花哨的枪法根本没有,这是陈江河教给陈越的,陈越深以为然,然后又拿来训练家丁们。 近三十个家丁排成整齐一排,小步奔跑着,长枪如林,共喊一声“杀”字,长枪便向靶子刺去。杀声震天,气势骇人,吓得正在做饭的冯氏脸色一变,差点把手中的水盆扔掉。 另一面墙下,陈平带着小旗中的火铳手同样排成一排,开始练习装填瞄准射击,“砰砰砰”爆豆一般的枪声响起,空气中硝烟弥漫。 数里之外的西山镇上,一个身穿蓝色绸袍的中年人听着隐约传来的枪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老爷,这是那群新来的巡检司小子在操练火铳呢,这些人可是来者不善啊!”一个管家服饰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边,报告着探听而来的动静。 “这西山镇一带还轮不到外来的人撒野,今天就让我先去会会他们!”中年人冷哼道。 “可是,他们毕竟是官府派来的巡检,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啊。”管家有些担心道。 “官府又怎么样,这里山高路远,外面传闻又有清兵到处抢劫,几十个人消失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况且咱们并没有得到县府的通知,县府都不知道的又怎么能怪得了咱们呢!” ...... 晨练之后,众家丁吃过早饭,没有再进行操练,而是开始整修巡检司大院,垃圾杂物要清理出去,能修理的房屋要尽快修理好,若是等大雪降落,再动工就不方便了。 杨正平带人出去采购建材物质去了,陈越正指挥着众家丁干活之时,突然有自称是西山镇里长的前来拜访。 满脸胡须的脸上棱角分明,一身锦衣长袍不掩剽悍的身材,就像杨正平说的那样,这个西山镇的里长不像善类。 “不知道巡检大人前来任职,草民赵离拜见来迟,还请恕罪!”里长赵离抱拳,皮笑肉不笑的对陈越道,面前这个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吧,竟然当上了巡检,还不知道走了什么样的关系,这让赵离十分鄙视。 “本官初来乍到,应该是本官前去拜会各位乡贤才是。”陈越微笑着拱手,知道今天会有人陆续前来,他特意穿上了巡检的官服,头戴乌纱官帽,身穿绿色官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小小的鹌鹑,彰显了他九品文官的身份。陈越本来就身材笔挺面容英朗,一身官服穿戴下来,不自觉的就有了丝丝官威。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巡检大人来此任职,按说应该征派劳役,整修官衙,可是大人您也知道,自从上次清兵入塞以来,本地百姓星散,十步存一,再加上连年的天灾,困顿不堪,这劳役实在是征发不起。”赵离对着陈越诉苦道,征发劳役需要县里下文,到现在他还没有收到良乡县的文书,所以不管陈越提何要求,他都决定拒绝不理。 “劳役?”陈越讶然道,“不,本官没有打算征派劳役,再说以本官的身份也没有权力征派。本官是想请里长您帮着雇佣些乡民工匠前来,帮着修缮一下房子。也不是白让大家帮忙,伙食工钱都由本官负责。” 陈越说着一挥手,几个家丁抬出了两只竹筐打开,一只竹筐里满满的都是银锭,另一只里则装满了铜钱。 “天气太冷,工钱比平日里翻上一番,每日里还管一顿午饭,里长您尽管放心,不会让乡亲们白忙!” 看着竹筐里堆满的银锭铜钱,里长赵离喉头涌动,双眼放射出贪婪的光芒。 第七十五章 暗夜阴谋 “大人,咱们这样露财好吗?”陈平悄悄的问陈越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大家都懂,陈平不明白陈越为何把银子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怕什么,该来的都会来的,不抛出兔子怎么能诱出饿狼!”陈越笑道。 里长赵离的效率很高,上午时分,已经有乡民陆陆续续来到了巡检司,帮着休整院子,几十个乡民里有六七个木匠,正聚拢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整修衙门。 于此同时,大量的木料砖瓦从附近村镇运来,一部分是杨正平带人采购,一部分是听说巡检司衙门重建,自发的送建材前来售卖。 建材中竟然有一些成品门窗,一看就是从房屋上撤除的,陈越怀疑其中部分就是从巡检司衙门拆下来的。 只要是经过工匠确认能用的建材,陈越都笑嘻嘻的接收了下来,并付出了比市场上高一些的价钱。看到巡检司确实有钱,来送建材的乡民们兴高采烈的回去了,相约会运送更多的材料过来。 数年前的一场浩劫使得十室九空,有大量的房屋废弃,既然现在有人收购,从废墟上弄些砖瓦来卖还是很不错的。在这样的寒冬季节,很少能找到一个能赚取铜钱的营生。 相对于弄砖瓦木料赚钱,很多乡民更倾向于来巡检司衙门帮工,帮工能赚到些工钱不说,还能混到一顿饱饭,大米饭熬制的稠粥、黄橙橙的玉米面窝头管饱,这种饭食对很多乡民的吸引力很大。 在冬季施工有不好的一点,就是天气冷很容易结冰,好在大部分房子四壁主体还在,就是缺少门窗屋顶,这些多是木工活计,要是垒墙的话就只能等到开春之后了。 里长赵离的能量很大,在这样的冬季动员起来帮工的人数竟然有三四十人之多,按照工程进行的速度,只需要七八天时间就能修整好大部分房屋。 ...... 夜幕降临,西山镇一片静寂,唯有村口一间孤屋窗口透出灯光点点。 里长赵离盘腿坐在屋内炕上,神情自若的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虚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寒风袭了进来,炕桌上的油灯顿时闪烁了起来。一条壮汉走了进来,摘掉头上厚厚的帽子,用嘴巴哈着双手坐到了炕上。 “赵大哥这日子好洒脱啊,有酒有菜的,可比小弟过的强多了。”壮汉笑嘻嘻的端起炕桌上了另一只酒杯一饮而尽,捻了一粒花生扔到了嘴里咯嘣咯嘣嚼着。 “你乌老大少在老子这里哭穷,这几年你的黑风寨呼风唤雨,很是做了几笔大买卖,难道还缺几口吃的不成?”赵离笑骂道。 “咱干得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那里比得上你这官府的人舒服,坐在这西山镇上,只要动动嘴皮子,银子财富应有尽有。”乌老大道。 “少他娘的给老子来虚的,这里有一桩大买卖,你做还是不做?”赵离推开了酒杯,目光炯炯的看着乌老大。 “是什么样的大买卖,我倒要听听。”乌老大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少顷...... “这可是杀官造反,掉脑袋的勾当啊!”乌老大直起了身子,神情凝重了起来。 “切,你乌老大这些年干得掉脑袋的买卖还少了?少说废话,干还是不干?”赵离头都没抬,继续自斟自饮。 “有财不取遭天谴,干了!”乌老大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直砸的杯碟乱颤。 “你他娘的小点动静,还让不让老子吃了!”赵离连忙护住桌子的杯碟,怒骂道。 “嘿嘿嘿,”乌老大干笑了两下,“生意咱是接了,不知咱们两家该怎么分成?” 在西山镇这块地界,什么事情都绕不过地头蛇赵离,既然赵离找他做这桩生意,肯定要给他分润好处,就是不知道赵离的胃口有多大? “我只要所有银钱和火铳,其他的都是你的。”赵离淡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什么?银子你都要,那老子忙活了半天为了啥?”乌老大跳了起来,怒道。 “你激动个啥,除了银两以外,还有九匹战马,都是上好的辽东骏马,还有盔甲武器以及十多石粮食,不都是你需要的吗?”赵离冷冷问道,“别给老子说你没有派人去了解过他们的底细!” “嘿嘿嘿......”乌老大干笑了起来,他确实派人查探过新来的巡检司等人底细,可是没有里长赵离的首肯,他可不敢在这里动手,赵离手中掌握的实力要比他大的多,又是明面上的官府里长,一旦他和巡检司勾结起来,等待黑风寨的恐怕会是灭顶之灾! ....... 夜幕降临,忙乱了一天的巡检司大院安静了下来,家丁们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安排了值夜的哨兵之后,陈越正要回房睡觉,冯氏期期艾艾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啦,冯嫂?”陈越诧异的问道。 “大,大人,”不知怎么的,在这位年轻的巡检大人面前,冯氏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可能是路上陈越淡漠的下令杀掉恶汉堂兄那一刻震慑了她,也可能是他身上所具备的官威让她不敢接近,可是有些话她不敢不说,因为实在事关重大。 “大人,今天,今天我看到干活的乡民中,好像有一个熟人,好像,好像是我邻村的。”冯氏期期艾艾的说道。 “哦?这里和你们村很近吗?”陈越微笑着看着她。 “不,我们村在正南面,离得不近。不,我要说的不是这,”被陈越盯着,冯氏莫名的慌乱了起来,只觉得身子发抖、脸蛋发烫。 “那你要说的是啥?别急,慢慢说。”陈越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年青少妇,都已经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的妈,竟然还如此扭捏害羞。 “那个,那个邻村的人,他现在已经不是良民,一年前听说他上了黑风寨,当了土匪,大人您要小心一些儿!”稳了一下心神,冯氏总算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然后慌张的转身跑进来厨房。 原来如此,陈越若有所思的看着冯氏惊慌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微笑。 黑风寨,土匪,里长赵离,真的很有意思! 第七十六章 一触即发 “赵离本是西山镇一屠夫,在数年前的清兵入塞时侥幸逃过一劫,回到西山镇后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大笔银钱,开始结交地方无赖,贿赂官府,竟被他当上了个里长。西山镇遭劫,大量的土地荒芜下来无人耕种,原来的乡绅或死于清兵之手,或者逃入了城中不敢回来,赵离拿出了大量的银钱购买土地,数年的时间,西山镇大半的田地为其所有,留在镇上的乡民多是其佃户。在西山镇的西侧,他修筑了占地达百亩的田庄,高墙深沟,吊桥寨门,简直如同一座城堡一般。豢养的庄丁打手近百,已经成了地方一霸。 因为清兵屡屡入关,附近府县的惨遭重创,赵离又对新上任的官员大力巴结,在西山这种偏僻之地,有这样的富户帮着维持地方秩序,官府自然非常乐意的。” 房间中,杨正平对陈越讲述着探听而来的赵离底细。 “看来咱们的到来已经威胁到赵离的利益了。”陈越笑道。 “那是当然,据传赵离早把西山巡检司看作自己囊中之物,很早以前就去了房山县运作,希望能获得西山巡检司巡检的职位,您的突然降临一下子使他的希望落空,不恨死您才怪呢。况且赵离从一个屠夫,短短数年之内发了家,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勾当,咱们的到来势必会妨碍到他,他肯定会欲除咱们而后快!”杨正平总结道。 “所以他就勾结黑风寨,欲把咱们置于死地啊。”陈越叹道,说着把冯氏讲的话告诉了杨正平。 “黑风寨位于黑风山上,约有百余人盘踞在哪里,抢劫过往行商,绑票勒索,这几年干了不少坏事,赵离既然和黑风寨勾结,恐怕很快就会对咱们下手,得小心提防了!”杨正平郑重的提醒道。 “嗯,从今夜开始,咱们就要小心提防,夜里要分派岗哨,暗哨要放到一里之外,每人值一个时辰,穿上厚棉衣带上烈酒,小心别冻着了。其他人分成三波睡觉,时刻提防他们夜袭。”陈越吩咐道。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时候,若是陈越选择,也会选择在夜间动手。 “我觉得他们不会在夜里动手!”杨正平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在咱们家丁中有很多雀蒙眼,想必在黑风寨和赵离手下也有很多,在夜间根本看不清楚敌我,又如何进行打战,到时别说歼灭咱们,恐怕他们自己的人都会乱了套。所以我认为他们动手肯定会选择白天。” “杨大哥果然心细,我却是没有想到这点儿,”陈越想了想赞同道,自己有些太过想当然了,把敌方看得过于厉害。须知这年头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很多人患有夜盲症,夜间看物模模糊糊,别说夜袭了,就连道路都瞅不清。更不用说夜间太过严寒,北风刮的如同刀子一般,别说是土匪强盗了,就是正规的军队也绝不会在夜间行动。 “大人思虑很周全,虽然说他们多半不会夜袭,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的。”杨正平道。 “那杨大哥以为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攻打咱们呢?”陈越虚心请教道,杨正平的江湖经验比自己丰富的多,很多时候想的也更加的周全。 “应该是在咱们最不提防的时候偷袭吧。”杨正平想了想,说道。 “吃午饭的时候!”陈越和杨正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 劳累了一个上午,正在大快朵颐之时,若是突然有黑风寨土匪袭击,院内又有赵离的人内应,后果真的会非常严重! “布置下去吧,明天开始所有长枪兵必须三人一组,须臾不许分开,长枪必须时刻在身边,吃饭时也是这样。 明天白天干活的人必然有陌生面孔,多半就是赵离或者黑风寨的内应,一定要暗地里盯死这些人,但也不要让他们发觉。 所有火铳手弹药必须装填上膛,火绳火石时刻准备好。吩咐陈平,带着他的火铳手就呆在外院的大门旁,若有敌人来袭,先用火铳封堵大门,等待剿灭了院内的内应之后再一起对付外敌!” 杨正平肃然得令,转身出了房间,去其他房间传达陈越的命令去了。陈越一个人坐在床上仔细思考着,考虑着计划中有没有漏洞。 第二天一早,家丁们破天荒的没有出操,而是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直到冯氏和几个当值的家丁做好了早饭,大家伙才起床刷洗吃饭。也许今天就会有一场大戏,大家伙必须要养精蓄锐。 吃过早饭之后,干活的乡民们陆陆续续前来巡检司衙门,陈越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许多陌生面孔。除了几个不可或缺的木匠泥瓦匠,还有少部分熟人以外,生面孔竟然有将近一半。 “共有十五个生面孔,都是第一次来!”陈平观察了良久,悄悄对着陈越说道。 “嗯!”陈越点点头,吩咐陈平传下去,盯死这些生面孔,这些估计大部分是土匪的内应。 随着乡民的到来,大院里又热闹了起来,几个木匠指挥着,给最大的房子巡检司大堂上着大梁。二十余个汉子一起使劲,把粗大的房梁吊上了墙顶。在他们干活之时,陈越观察到很多人腰间鼓鼓囊囊,估计是带有短兵器。 “今天是上大梁的日子,要管顿好吃的啊!”匠户头目老梁笑嘻嘻道,对杨正平提着要求。 “最好要有酒肉!”其他工匠也嬉笑说道。 “好好好,酒肉管够!”杨正平笑着答应下来,众乡民顿时欢呼了起来。平日里日子过的苦辣辣的他们,往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酒肉,难得现在遇到了大方的主,当下里众人干得更加起劲了,到了中午时分,三支大梁立了起来,并在上面定好了檩子椽子,只要再钉上木板铺上茅草瓦片,这座大厅就修缮完毕。而以现在的效率人手和齐备的材料,今天下午这些活就能完成。 中午的时候,果然准备了酒肉,肉是来的时候携带的还未吃完的干肉,虽然硬了一些,可是煮了一个上午滋味依然很美,酒是派人骑马从西山镇沽的老酒,虽然掺的水多了一些,依然能够醉人。 众工匠推杯换盏,喜笑颜开的吃喝了起来,并不时的向东家的代表杨正平敬酒。杨正平笑着一一饮过,借着喝酒的功夫观察,发现那些陌生的面孔都借故不肯多饮,而是眼珠不停的乱转,偷偷打量着院内家丁们的动静。 众家丁三两成堆的散坐在院落里,端着饭碗开始吃喝,长枪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两只小狗正在冯氏的儿子小宝跟前撒欢,打着滚逗着孩子开心,突然两只小狗的耳朵竖了起来,“汪汪汪”发出了清脆稚嫩的吠叫! 第七十七章 杀 来了!小狗的急促而剧烈的叫声表明有大群的人接近,独自在房中吃饭的陈越放下了手中的饭碗,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长枪,锁子甲早早的就穿在了他的官服之下,手弩也上好了箭矢挂在了大腿旁。身为九品巡检,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官威,不可能在院里和一帮乡民同桌吃饭。 来了!狗叫的同时,院中吃饭的人都听到了外面隐隐传来的喊叫和脚步声,家丁们立刻放下手里饭碗,拿起了身边的长枪,三人一组的聚在一起。 终于来了!十五个心怀鬼胎的内应丢下手中饭碗,往腰间一抹,掏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刀,跃起身来,往早就瞄好的目标扑去。却惊讶的发现,巡检司的众人早有准备,正手拿武器冷冷的盯视着他们。 箭在弦上,没什么好说的,没有呐喊没有犹豫,早有准备的双方立刻战在了一起。 杀声促起,短暂而激烈。两个黑风寨的内应掏出短刀,就往酒桌上陪酒的杨正平扑去。杨正平抖手扔出酒碗,砸向一个内应的面门,“砰”的一声,粗瓷碗在那黑风寨内应的面门上碎裂,鲜血和着酒水流淌,蒙住了他的双眼。 在身子后退的同时,杨正平右脚一挑,身前的酒桌旋转着向另一个内应罩去。 “杨大哥,接枪!”陈越已经走出了房间,高叫一声,抖手把一杆长枪向着杨正平抛去。杨正平伸手接过长枪,顺势抖了个枪花,挺枪向前刺去,刺透了尚未落地的酒桌,直刺入酒桌后面内应的腹部。 十几个内应暴跳起来,各自向瞄好的巡检司家丁扑去。在他们看来,这些巡检司的家丁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虽然看起来早有准备,拿下他们也花不了多少力气。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怪叫着,提着尺许长解腕尖刀,冲着身边不远的几个家丁扑去,就面前这几个少年消瘦的身材,他相信只要自己扑过去,他们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那三个少年家丁并没有逃走,而是挺着长枪对准了自己。 “刷,刷”两支长枪冲着壮汉刺来,壮汉微皱眉头,拧腰闪过了第一支长枪,挥动短刀把格挡在另一支长枪的枪鋒处,正要发力把枪格出时,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就见到第三个家丁尖叫着挺枪扑了上来,枪势迅疾而沉重,直扎向壮汉的胸口。 “好狠的小子!”壮汉连忙用空着的手疾抓,一把把枪杆抄在手中,然而第三个家丁冲刺的力道太大,他就觉得手心一阵火辣,手掌已被磨破。咬紧牙关,正要劈手把长枪夺过来时,就觉得腰间一痛,“啊”不由得痛叫出声,艰难的低下头看去,就见第一支长枪正扎在腰眼上,长枪的主人,那个瘦弱的家丁正拼命拧着枪杆,身躯里一阵阵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壮汉不由得张开嘴厉声嚎叫,随着叫声殷红的鲜血从嘴里不停地喷出,浑身的力气彻底消失无踪。 沉重的身躯仰天摔倒在地上时,眼睛的最后一丝余光看到那个瘦弱的家丁正面无表情的把长枪从自己身躯中抽出,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巡检司衙门里的内应大都是强壮的汉子,都是乌老大和赵离精挑细选的精锐,无论武艺还是胆识在土匪中都是一等一的。在他们看来,院里的这些巡检司兵丁太过年轻纤弱,也许不等外面的同伙冲进来,就他们这些人就足以把这些少年杀光宰净。然而当他们被长枪纷纷刺到在地时,这才知道自己撞上了铁板。原来纤弱不代表软弱,年轻不代表可欺,经历过和清兵哨骑的一场激战的家丁们,他们的胆气已经成长了起来。精锐的八旗铁骑都能打败,一帮子土匪又算得了什么! 家丁们虽然年纪尚小力气没有长足,可是他们却是经历了近两个月的疯狂训练,特别是半个多月来每日冲着木靶上千次的冲刺,使得他们的枪法迅疾而精准,而且三人一组相互配合,很少有土匪内应能够躲过三个人的连续刺击。在局部往往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在这种战法下,内应们纷纷中招,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毕竟只凭勇力不知配合的乌合之众,永远也打不过有组织的正规军队。家丁们虽然训练时间尚短,组织性配合性已经不再大多数军队之下。 当然,也有特别凶悍的土匪,凶狠之处即使三个家丁也应付的很是艰难,每当这种情况出现时,陈越会射出手中的弩箭,或者刺出手中的长枪。有陈越和杨正平在一旁照拂,家丁们基本上没有出现伤亡。 杨正平的枪法如同蛟龙出海,内着铠甲的他并不在乎土匪们短刀的砍刺,横冲直撞之下,死在他枪下的土匪内应就有五人之多。 当陈越扔掉手弩,把长枪从一个土匪内应身上拔出时,最后一个内应也被杀掉了,死在他手弩枪下的内应也有三人。 战斗发生的短暂而急促,在正在喝酒吃饭的工匠和乡民目瞪口呆之中,一场杀戮迅速的结束了,十五个土匪内应纷纷被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一个胆小的工匠正要大声尖叫时,一支明晃晃锋锐的长枪抵在他的咽喉处。 “老老实实呆在一边,别乱叫!”杨正平冷冷一句话,立刻止住了他的惊叫。 “你们都去那边墙角呆在,战斗结束前不许乱动,乱动着会被当成土匪杀死,别怪没有说事先告诉你们。”杨正平冷冷的吩咐着,工匠乡丁们立刻按照他的吩咐跑到了墙角,来这里是来赚钱的,弄丢了性命可不划算。 “砰砰砰......”就在此时,爆豆般的枪声接连响起,陈平小旗的火铳手已经和外面来袭的土匪交上了火。 “都跟我来!”陈越怒喝一声,当头向巡检司大门跑去。杨正平和众家丁紧紧跟着他的身后。 冯氏把儿子小宝紧紧搂在怀里,一脸紧张的看着陈越等人的背影,呆在巡检司的这几天是她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因为再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别人的欺辱。菩萨保佑,让陈大人他们杀退土匪!冯氏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第七十八章 尔虞我诈 巡检司所在衙门坐北朝南,卡在两处矮山之间的驰道上,过了巡检司衙门往东沿道路一分为二,顺着道路往南二十多里即是房山县城,往北三十多里可达卢沟河,过了卢沟河渡口就是拱北城(宛平城),从拱北城再往北十几里就是北京。 可以说西山巡检司衙门卡在了西部山区进入平原的关键位置,不论是出山区进入平原还是从平原入山区,都迈不过巡检司衙门所在的路口。这也是黑风寨乌老大和里长赵离勾结除去陈越等人的重要原因。若是陈越在这里立住了脚,对乌老大和赵离的“生意”妨碍太大。 而此刻,西侧驰道上,乌老大看着不远处的巡检司衙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带着四十余人趁着午饭之时越过了西山镇赶了过来,谁曾想刚到巡检司大门口,一阵火铳劈头盖脸的射了过来,当场把他的手下打死了四五个。 难道是巡检司里的人早有准备不成?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惨叫声,乌老大突然有些犹豫了。 “他们就十来支火铳,这一轮放空,再装填需要很长时间,乌老大您可别犹豫啊,赶紧趁着他们没有填好火药冲过去!”一个身穿蓝色棉袍,穿着打扮和这些土匪格格不入的中年人站在乌老大身侧,对着乌老大说道。若是有在西山镇生活过的人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里长赵离的管家。 “大哥,冲过去吧,老三他们还在院里厮杀呢!”一个满脸胡须的刀疤汉子也冲着乌老大叫道。 “好,老二,你带着人先冲进去!”一想还有十多个兄弟在里面为内应,乌老大不再犹豫,可出于谨慎起见,并没有亲自带队冲锋,要是被里面的火铳打死那该多冤啊! 刀疤老二一声吼叫,提着大刀带头向着巡检司大门冲去,三四十个彪悍的汉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万幸,火铳没有再响起,看来如同赵离管家所说,官兵真的放空了火铳。乌老大连忙带人紧跟在刀疤老二的身后,也冲进了衙门大门。赵离管家则紧紧跟在乌老大身侧。 狗日的,跟的也忒紧了,乌老大不满的瞪了管家一眼,知道这是赵离怕他私吞缴获派来监视自己的。 冲进了衙门大门,就看到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惊慌失措的拿着火铳往后退去,而刀疤老二正勇猛的提刀冲到最前,眼看着就要撵上那些年轻的官兵。 看来情报没有错,这巡检司衙门都是一些孩儿兵啊,乌老大满意的捋了捋胡须,仿佛看到了大量的战利品摆在自己眼前。八九匹高头大马,盔甲武器,最关键的还有十多石粮食,有了这些东西,黑风寨的实力提升一大截不说,还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然而还未等乌老大yy结束,就听的刀疤老二一声惨叫,粗大的身躯倒退而回,噗通一声仰面栽倒在地上,在他的眼窝处,一支短短的箭杆还在不停颤动。 啊!乌老大惊恐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从衙门里面冲出来一大帮官兵,挡在了黑风寨众土匪的面前。 清一色的青色袍服,头戴挡风的笠帽,手挺着锋锐的长枪,排着整齐的队列涌了出来。官兵队列的前方,站着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个身穿绿色官服、头戴乌纱帽,一只手提着一杆长枪,另一只手却拿着一具两尺长的手弩,看来刀疤老二就是死在他的弩箭之下。另一个人身穿青色袍服,袍服下面一看就藏着盔甲,双手挺着一杆长枪,冷峻的脸上布满了杀气。 队列整齐,长枪如林!这肯定是官兵的精锐,看着涌出来的这队官兵,乌老大就知道大事不好,院里的内应多半已经被官兵解决,自己今天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乌老大,和他们拼了吧!咱们的人数不比他们少,而且赵里长带人正从镇上赶来,咱们两家联合,肯定能够杀光他们。”赵离的管家看出了乌老大的犹豫,在他耳边轻轻的怂恿着。 对面的官军长枪兵不到三十人,自己手下的土匪却有四十多,明显自己人数占优啊,为何还要犹豫? 官兵又怎么样,队列整齐又怎么样?自己手下可都是些杀过人见过血的积年老匪,不是面前这些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崽子能比的。况且赵离正带人从西山镇赶来,此战肯定是有胜无败啊! 盘算了一下之后,勇气又回到了乌老大的身体。 “给老子上,杀光狗官兵!”乌老大自信的向前挥出了钢刀。土匪过的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有的是不怕死的悍勇之辈,闻听老大发话,土匪们“嗷”的一声,提着各式武器向前扑了过去。 然而上的快退回的也快,乌老大就觉得只是眨眼的功夫,冲上去的土匪又退了回来,在前方留下了五六具尸体。 这,这......乌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官兵们手中的长枪,枪锋处滴答的血滴让他心头发颤。 一轮齐刺,刺倒了五六个土匪,包括陈越在内所有人都信心大增,长时间的苦练终于显现了效果,家丁们三人一组向一个敌人同刺,一般的土匪根本难以躲过。 “进步,刺!”激动之余,陈越不再给土匪们喘息的时间。 随着陈越的命令,家丁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快步上前,冲着不断后退的土匪们再次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再一轮的齐刺,又倒下了五六个土匪,这一下所有土匪的胆气被这一轮齐刺消磨殆尽,不待乌老大发话,“呼啦”一声掉头就跑,逃跑的速度比冲进来的速度快的更多。 没有发话,根本来不及发号施令,乌老大就被逃跑的土匪们卷出了巡检司大门,心惊胆战的站在了外面的驰道之上。回过头来看着蜂拥而出的官兵,逃跑的命令就要说出口,就在此时,前方驰道上呼啦啦涌过来一队人马,乌老大不由得心中大喜,赵离的人马到了! “赵......”乌老大冲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赵离挥手正要喊叫时,就觉得后心一痛,话语再也喊不出口,艰难的回头看时,就见赵离管家一脸阴险的从自己后心拔出一柄匕首。 第七十九章 狠中更有狠中手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捅了大当家一刀的赵管家,黑风寨很多土匪都陷入了呆滞,大家不是友军吗,不是相约一起来攻打巡检司,抢银子抢马匹抢粮食吗?怎么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看到赵管家拔出匕首转身就逃时,很多黑风寨土匪这才醒过神来,他妈的这是把黑风寨卖了啊,狗日的赵离不是好东西! “杀了他给老大报仇!”乌老大的一些心腹怒吼着,冲着逃走的赵管家追了过去。更多的土匪眼看着老大死去,老二也刚被巡检司的官兵杀死,老三更是做内应陷在巡检司院子里不知死活,整个黑风寨已经群龙无首,既然这样又何必再去送死,逃他娘的吧! 前面是巡检司官兵,后面被赵离的庄丁堵住了后路,于是很多黑风寨土匪扔下手中的武器,掉头就往两侧的山林跑去,也有一些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了。 看着冲过来追杀赵管家的几个土匪,赵离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他身后立刻涌出来十几个庄丁,挺身挥手,一排短枪呼啸着飞了出去,把追击的几个土匪刺倒在血泊之中。 “做得好!”赵离冲着奔过来的管家笑道。 赵离明面上是里长,有着白道的身份,虽然他想置陈越等人于死地,可明火执仗的和巡检司作战他可不敢,若是不能杀光巡检司的官兵,一旦有人逃将出去把他和土匪勾结杀官的时揭露了出去,即使现在朝廷顾不得理会他这个小人物,可也早晚会和他算账。所以赵离才以马匹粮食为诱饵,诱使黑风寨乌老大前来攻打巡检司,并向乌老大献出派内应的计谋。 派人探得乌老大带人过来之后,赵离又亲自带着大队庄丁赶了过来,打的是乌老大和巡检司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乌老大人多势众,又在巡检司内有内应,肯定能灭了巡检司众人,赵离再发兵攻打灭了乌老大这伙土匪。 倒是不仅所有的战利品都是自己,而且凭借剿匪之功,足以坐上西山巡检司巡检这个位置! 赵离几乎算尽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到巡检司的孩儿兵战力竟然如此强劲,先是消灭了派进去的十多个内应,然后一个照面把黑风寨杀得大败。借黑风寨消灭巡检司的计策落空了,现在唯有洗刷掉和黑风寨的关系,尽力的补救,所以他才夸赞杀了乌老大的管家。 赵离此次足足带了一百五十余个庄丁,可谓是倾巢而出,其中有五十多人部署在各个要道,打的就是不留下任何落网之鱼的主意。跟着他身后的庄丁还有近百人,三十多个庄丁快步前进,冲着跪地投降的黑风寨土匪挥起了屠刀。“啊...”惨叫声接连响起,一个个的土匪倒在了血泊之中。 陈越停下来追击的队伍,冷笑着看着不远处赵离,这姓赵的太过阴狠,怪不得能从一介屠夫混到今日的地位。 “哈哈哈,听说有土匪来骚扰巡检司,我立刻带着庄丁赶了过来,万幸陈大人没事。”赵离下了战马,笑眯眯的带人走了过来,双手拱着远远的就向陈越施礼。 “托赵里长的福,本官没事,只是不知道赵里长为何来的如此及时,好像知道土匪来袭击的时间一样。”陈越冷冷一笑,质问道。 “哈哈,草民可是这西山镇的里长,这方圆几十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须瞒不过我,”赵离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说出的话语却绵里藏针,“大人您已经出任了这西山巡检司的巡检,以后和草民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以后有什么用得到草民的时候尽管言语,草民必然赴汤蹈火。” “别的废话先别说,赵里长还是解释一下为何来的如此凑巧,而且一来就让人杀了所有投降的俘虏,是不是怕他们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语?”陈越逼问道。随着他的话语,紧张的气氛四下弥漫着,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 “陈大人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在下和黑风寨土匪勾结吗?”赵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面这个年轻的巡检太过咄咄逼人,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雏!赵离偷偷的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他手下的庄丁们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给巡检司干活的工匠和乡民都是赵里长你引荐,可是其中竟然藏着多大十五个黑风寨的土匪,赵里长又怎么解释这件事呢?”仿佛没有看到赵离及手下庄丁的异动,陈越继续逼问道。 “陈大人话里话外都把屎盆子扣在了赵某的头上,赵某还能如何解释?”赵离冷笑了道,“就是不知道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赵某呢?” “勾结土匪攻击官员,乃是谋逆大罪,按照大明律当凌迟处死,直系男丁全部斩首,旁系亲属流放三千里,妻女姐妹发放教坊司为奴!”冰冷的话语从陈越口中说出,令在场的庄丁们全都激灵灵打个冷颤。穿着一身官衣的陈越可是代表着朝廷啊,朝廷的威严又岂是一般人敢冒犯? 感受着手下庄丁们士气为陈越所震慑,赵离心里不由得一急,再也不顾的装作深沉,指着陈越冲口叫道:“想把赵某凌迟处死,你姓陈的也得有这个本事。” “各位兄弟,既然官兵不给咱们活路,要把咱们斩尽杀绝,咱们就索性反他娘的!”赵离冲着身后的家丁吼叫道。 既然陈越咄咄逼人不肯善了,赵离知道自己已经别无路走,索性就反了吧。这天下的反贼多了去了,说不定自己也能像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那样,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对面的巡检司官兵只有三四十人,自己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杀光了他们,再趁势打下房山县,竖起旗帜招纳各路英豪,说不定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看着赵离声嘶力竭的样子,陈越冷冷的一笑,扬起手重重的挥了下来,随着手掌的落下,“砰砰砰”爆豆般的火铳声连续响起。 赵离就觉得全身一片剧痛,低下头去,发现身上多了五六个洞孔,鲜血止不住的从洞孔泊泊流出。 第八十章 兵发西山镇 人都有自己的思维惯性,稍有实力时就会得意忘形,就会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赵离身为西山镇里长,拥有附近上千亩的田地,手下佃户庄丁有近二百人。向上结交官府差役,暗地里又和各路土匪强梁勾结,在这一带称王争霸惯了的,也就不自觉的自高自大了起来。 在赵离看来,朝廷的官员是最好对付的,只要稍稍打点一些银子,别说一个巡检司巡检,就是房山县里的县丞主薄也都和他称兄道弟,而且他身后又有上百名手拿武器的庄丁,区区一个巡检又能拿他奈何? 就算这个年轻的巡检知道自己和黑山寨土匪勾结,可面对自己手下这百十号庄丁,也绝对不敢异动,然后只要自己稍加打点,送上几百两银子,大家马上就会称兄道弟。既然自己无法除去这个年轻的巡检,那么就合作一起发财好了。 可是赵离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巡检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无视自己的百十号庄丁,生生的要把谋反的罪名安到自己身上,难道他就不害怕起了冲突引发民变?自己带了这么多人,人数是他的两倍,他就不害怕吗,不怕死吗? 赵离瞪大着眼睛,身子缓缓摔倒,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不能理解陈越为何会这么做,真是死不瞑目啊! 其实陈越想的很简单,既然这个赵离和黑山寨土匪勾结,试图灭了自己,那么他就是自己的敌人,对付敌人自然用不着客气,打就是了! 至于赵离身后的百十号庄丁,就更没有放在陈越的眼里,要是连这些庄丁都对付不了,那么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家丁又有何意义?又如何能够抵抗满清,建立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赵离身为西山镇里长,却和黑山寨土匪勾结,试图杀官造反,现已伏诛!尔等意欲何为?” 随着一阵火铳声响,里长赵离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手下蠢蠢欲动的庄丁们立刻就傻了眼。赵离从一介屠夫混到了里长,成为了西山镇一霸,手下自然而然的聚拢了一帮亡命之徒,这些人跟着他明里暗里干了不知道多少坏事,早就唯赵离之命是从,这也是赵离敢于和巡检司硬顶的底气所在。 赵离在时,这些人自然会唯命是从,可是赵离被乱枪打死,俗话说树倒猢孙散,人死恩义消,为一个死人卖命又有什么好处?至于为赵离报仇,那还是算了吧,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面的可是巡检司的士兵,那代表的可是官府。和官府做对,那就是造反,大明立国近三百年,正统地位早已深入人心,除非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人才会铤而走险以外,一般百姓根本不敢生出造反的念头。当然现在已经到了末世,陕西、河南到处都是反贼,可是其中大部分都或者是活不下去,或者是被携裹。而西山这里距离大明的都城不到百里,时刻沐浴大明的威严,一般的百姓是绝对不敢生出造反的心思的。 “你们也要跟着赵离造反吗?”见赵离手下众庄丁犹豫踌躇,陈越上前一步逼问道。众家丁跟在陈越身后向前迈步,明晃晃的长枪指向庄丁们的胸口。杨正平把长枪插在泥土之中,手中挽着一把硬弓,锋锐的箭头指向众庄丁,任何人要想有所异动,都会率先吃他一箭。 众庄丁面面相觑,在陈越和众家丁的威逼之下不住后退,首领已死,乌合之众的他们没胆子和官府硬顶,可是又害怕受到株连,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放下武器者,一律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当场格杀,家属按照谋逆处置!”眼见庄丁们士气已经降到了极点,陈越又加上了一个砝码。能兵不血刃的降服庄丁们,他也不愿大动干戈,毕竟厮杀起来必有损伤,只有四十多名手下的陈越实在损伤不起。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随着陈越的话语,“当啷当啷”声音响起,不断有家丁把武器抛落到地上。 “别放下武器,他会杀光咱们的!”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庄丁们中间响起,是那样的焦急而绝望,一些庄丁们听了之后又重新握住了手中的刀枪,看来声音的主人在庄丁中很有威望。 喊话不让庄丁们投降的正是赵离的管家,他因为一直跟在黑风寨乌老大身边,知道自己早被巡检司官兵看在眼里,别的庄丁投降后也许能够活下来,而自己身为赵离心腹,又伙同黑风寨土匪攻打巡检司衙门,被官府放过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所以他才竭尽全力的鼓动着庄丁们重新拿起刀枪。而习惯了听从他吩咐的家丁一听到他的话便又犹豫了起来。 “射,射死那个巡检司狗官!”赵管家手舞足蹈,命令几个庄丁弓箭手道。几个弓箭手犹豫着抬起弓箭,正要拉开弓时,“铮”一声弦响,一支羽箭飞来,正插在管家胸口。 “快射......”管家嚎叫催促声一下子被堵在胸口,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仰面摔倒在地。 “再不放下武器者立杀无赦!”陈越抬起了胳膊,十几个重新装填好火药的火铳兵重新举起了火铳,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众庄丁! “别射,我投降!”看着指向自己的火铳,想想刚才被打的浑身血窟窿的赵离,一个庄丁一下子崩溃了,扔下了手中的钢刀哭喊道。 “我也投降。”又一个庄丁扔下了钢刀,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又一个的庄丁把武器扔在了地上,选择了投降。 一百余庄丁,泰半是老实的农民,只有一小撮才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可是人都有从众心理,当一部分人选择了投降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投降,然后所有人都会失去抵抗的勇气。于是,百余家丁全部放下了武器,被勒令坐在了地上。 “下一步怎么办?怎么处理这些人?”杨正平走到了陈越身边,悄悄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兵发西山镇,打下赵离的巢穴了!”陈越笑道。虽然这里的巡检司衙门整修的差不多了,可又哪里比得上赵离的庄园,听说那里可是堪比一座城堡啊。而且赵离在西山镇当地头蛇多年,还不知道积攒了多少财富,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第八十一章 清兵打下房山县 寒风呼啸席卷着山道,阴沉的天空像坠了铅一般,熟悉天气的人都知道,恐怕要下雪了。下雪好啊,大雪可以滋润干涸的田地,更可以杀死越冬的虫卵,给来年带来一个好年成。然而再大的雪也只能把大地染成一片白,却掩藏不了人间的罪恶。 这样将要下雪的天气,一般人都会止步家门,躲在房屋里避冬,然而对正在劫掠的满人来说,大雪将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阿布勒伸出手来,让一片雪花落在手心,感受着那一刻的冰凉,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里下起了小雪,想必关外的家里已经大雪普降了吧,几个小崽子这时肯定已经欢天喜地的在雪地里奔跑,堆雪人打雪仗。走的时候自己盘点过,家中还有五石粮食,百十斤腊肉,这么多粮食足够婆娘和几个小崽子渡过这个寒冬,只要自己这次在大明多抢些钱粮,以后的日子将越来越好过。 嗯,这次要抢上两个年轻漂亮的汉女回去暖床,婆娘虽然是屯子里有名的美人,可是和汉人女子比起来皮肤太粗糙,男人一般健壮的身躯、松垮的肚皮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不过这次要小心一些了,不能再把抢来的汉女弄死。 身为正白旗的牛录额真,阿布勒的生活要比一般的旗丁好很多,在冬季一般的旗丁家丁都节衣缩食甚至食不果腹,他家里的食物倒是非常丰富。 生活在关外苦寒之地,满人的生活要比想象中差很多。关外的粮食产量很低,再加上满人并不擅长种地,粮食再加上打猎收获也远不够吃的。所以才一次次的入关强掠,靠着强盗的手段从大明抢得银两粮食牲畜。 “爷,咱们这次去哪里啊,这雪眼看着要下大了。”何禄满脸堆笑的拿起一件披风,披在了阿布勒的肩上,他自己却冻得缩起了身子,嘴唇发青。 “去哪里是你一个尼堪能问的吗?”被打断了思绪的阿布勒勃然变色,一个耳光甩在了何禄脸上,打的他嘴角出血栽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其他旗兵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何禄脸上隐现出一丝厉色,再抬起头时,脸上却依然笑容灿烂,爬起身来,轻轻抽打了一下自己耳光。“奴才多嘴,给主子爷添堵了,实在该打!” “嗯!”阿布勒点点头,为狗奴才的识趣感到满意,“咱们加快点速度,一个时辰以内赶到房山县,天黑前打下房山,在县城里过夜避雪!” 说着跨上了战马,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马背上,战马稀溜溜一声,窜了出去。 “驾,驾......”其他旗兵也催动战马,紧跟在阿布勒之后。 何禄慌忙也爬上了马背,在飘飘雪花中追了下去。被掠到关外为奴三年,从一个清高自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到现在能骑劣马吹面自干的奴才,再次踏上大明的土地,何禄也不知道该何以自处。 两百八旗骑兵在满天雪花中纵马驰骋,向着几十里外的房山县城扑去,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了房山县那低矮的城墙,紧闭的城门。 说是低矮的城墙,也有两丈多高,自从得知满清入关的消息,京畿以南所有城池都紧闭了城门,防止满兵入城 “满鞑来了!”看到两百多骑席卷而来,城头的明军一片大乱,锣鼓声敲响,一时间满城皆惊。 有兵卒战战兢兢的拉开弓,射出歪歪扭扭的箭,箭矢还未到八旗骑兵身前,被斜风一吹,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房山县只是一座小县城,城中守军不足五百,都是些未经战阵的老弱残兵,见到八旗兵攻来还能举起弓箭就已经不错了。 二百八旗骑兵直扑到城墙之下,不约而同的摘下弓箭,对准城头松开了弓弦,箭矢如狂风暴雨般袭上了城头,射的城上的明军士兵鬼哭狼嚎。 房山县是一座小城,并没有护城河环绕,八旗兵并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根巨木,四个骑兵用绳子吊起,催动战马奔向城门,快到城门时松开了手,巨木重重的撞在城门上。 “咔嚓”声中,城门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四个八旗骑兵收回了巨木,绕了个圈子,再次撞击了过来,十几下后,城门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被撞的四分五裂。 八旗兵来的太过迅疾,简直是毫无征兆,又用弓箭封锁住了城头的明军,使得他们对攻击城门的八旗兵毫无办法,甚至连组织用砖石堵住城门的时间都没有。 二百八旗兵顺着洞开的城门冲入了城中,分出几十人杀上城头,再分出一半杀向其他城门,剩下的骑兵则直接冲向城中心的县衙而去。只要攻占了所有城门,占据了县衙,城中数万百姓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 就在八旗兵在房山县城肆虐之时,几十里外的驰道上,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在雪花中向西艰难的走着。四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家丁走在两边,近百赤手空拳的庄丁被押在中间。 在所有庄丁投降之后,陈越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训话,告诉他们,只要服从自己的命令,将会保证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安全。然后留下陈岩带几个人守着巡检司,自己则带着大部分家丁并所有俘虏杀向了西山镇。 此刻的西山镇还未收到赵离身死的消息,当远远看到庄丁们回来了,守门的庄丁不加分辨的打开了庄门,等大队人马进了庄门时,这才惊讶的看到自己人都空着双手垂头丧气的走在中间,被几十个手持刀枪的官兵押着。 赵离留在庄里的庄丁只有几十人,面对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异动,当听到赵离被打死之后,更是忙不迭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束手投降了。 听到家主死去的消息,赵离家的下人立刻作鸟兽散,只留下几个小妾哭哭啼啼的呆在房中。 家丁们占据了赵离的宅院,打开仓库的房门时,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了! 第八十二章 缴获 赵离的这座庄园位于西山镇的东侧,距离镇子只有一箭之地,原来是一片荒坡,被赵离圈占下来建做自己的庄园。占地约有四五十亩,庄园外围修有一丈八尺高的的围墙,围墙有四五尺厚,顶部能容许两个人并行,每隔四五十步还修有箭楼,可容纳十余个庄丁在上面射箭,可以说是一座极具防御力的堡垒。 在庄园的内部,分布着上百间的房子,是赵离的家眷以及部分庄丁们居住,当然大部分家丁还是居住在外面的西山镇中的。上百间房子中有七八间是赵离的库房,里面装的是赵离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如今库房的门被一一打开,里面的物质看的陈越等人眉开眼笑。 其中有三间库房装满了粮食,小麦、玉米、谷子等各色粮食加起来怕不有一千多担,足够三四百人吃上一年,不过想想西山镇将近一半的土地都归了赵离所有,拥有这么多的粮食也就可以理解。 一间库房装的是布匹,除了几十匹黑色粗布以外,还有十多匹绸缎,二十余匹精制松江棉布,也不知赵离存这么多布匹干啥,不过从一些布匹上隐隐留下的血迹来看,这些布匹多数是赃物。 还有两间装的是各种杂物,锄头铁铲犁头,箩筐等各种农具工具应有尽有。 最让陈越高兴的两间是武库,不过里面有些空,只是摆放着几十把刀枪,还有一些盾牌。想想自己从投降的庄丁缴获的百余把刀枪武器,陈越也就能够理解了。让陈越惊喜的是,在武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两支碗口粗的大铳,黑黝黝生满了锈铳身上箍着数道铜箍,大铳的前部用两个支架支到地上,炮口向上抬起,如虎蹲地。 虎蹲炮!陈越脑子里闪出这个词,这可是戚家军用以对付倭寇的利器,其功能和后世的迫击炮有些类似,是一种曲射炮,不过射程较短,不足一里。炮膛里可以装百余枚五钱重的铅子或小石子,外面再用三十余两的铅弹或者石弹压顶,发射后形成的弹幕覆盖方圆数丈,声势如雷。没想到在这偏远的西山镇中竟然还有这种宝贝。 对于虎蹲炮,陈越只在兵书中看到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不由得上前用手抚摸着,心情是非常的激动。 激动半响之后,又去查看其他库房,却发现有一间房门紧闭,上面挂着一只巨大的铜锁,问时才知道原来此处的库房钥匙没有。此处库房通体是青石砌成,只在房门两侧留了两个通风的小小窗口,却根本钻不进去人。如此严密的库房,想必里面装的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赵离的银库了。 几个家丁押来了赵离的几个小妾,小妾哭哭啼啼的说,这间库房的钥匙由赵离亲自掌握,谁也不知道他放到了哪里。 陈越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寻找钥匙,派人去武库中去娶火药,决定直接炸开库门。在武库里有十多坛子火药,约有二百余斤。 一个家丁抱过来一坛子火药,堆放在库房门口,取出一些来作为引药,然后把坛口再紧紧的封住。陈越命令所有人都远离库房门,然后亲自用火把点燃了引药。只见火光闪烁,像一条火蛇一般向着库房门游动,片刻之后一声巨响,硝烟弥漫了半个院子。 硝烟散后,就见得库房门已经被炸得稀烂。再等了一会儿,等刺鼻的火药味道散去一些,陈越带头进入了库房,就见里面摆放着五六只大木箱,陈平手拿撬棍撬开了其中最大一只的盖子,就见里面堆满了铜钱,穿成串的铜钱足有数百串。 在撬开一支箱盖,银光闪烁,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满满一箱子的银锭,怕不有上千两之多。 箱子一只只的打开,一半的箱子里装的是铜钱,银箱只有三只,不过粗略估计,所有的银钱折合起来也有四五千两,也算发了大财。 赵离不过是西山镇一个小小的里长,也不过是一个地方土豪罢了,没想到他竟然积攒了这么多的财富,陈越不由得非常好奇,十分想知道赵离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做什么生意,才在短短数年,由一屠夫变成拥有上千亩田地折合数万两家产的土豪。可惜啊,赵离已经被打死,想知道原因不那么容易了。 陈平李奕带着几个已经粗通文字的家丁负责查点所有库房的财物,并登记造册,陈越则召集庄园里所有庄丁,向他们训话。 陈越告诉他们,赵离因勾结黑风寨土匪试图杀官造反而被斩杀,他所有的财产包括这座庄园统统被没收充公。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赵离已经伏诛,就不再牵连他们的家人。赵离早年一直单身,这几年发达起来才娶了妻妾,家中共有一妻三妾,还有五个从半岁到三岁的儿女,对赵离妻妾家人,陈越允许她们带着自己的随身细软离开庄园。 至于这些跟从赵离的庄丁,陈越也决定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愿意呆在庄园里的还可以留在这里,不愿的也可以自行离去。 附属于赵离的佃户庄丁总数有一百五十余人,大部分都是西山镇本地的乡民,多数靠着租种赵家的田地为生,这些人自然不愿轻易离开。但也有少部分是赵离网罗的悍匪无赖,并非西山镇本地人,现在赵离已死,虽然陈越已经许诺不再追究,可是这些人还是害怕陈越会秋后算账,便趁着夜色收拾了自己的财物连夜离开。对这些人陈越也不愿再理睬。 当夜,整个西山镇一片大惊,里长赵离被杀,赵家所有财物充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西山镇。有的人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因为和赵离过从甚密而受到牵连,更多的人则鼓掌叫好,为欺男霸女的赵离被打死而无比的高兴。 第二天一早,一道命令从赵家庄园里传出,新任的西山巡检司巡检要召集所有西山镇百姓,对他们进行训话。 第八十三章 自救 西山镇地处要冲,从这里往西南沿着拒马河河谷经蒲阴陉往南可进入山西、往北可直通大同。因地理位置的独特,在这里渐渐形成村落集镇,人口最多时镇中百姓多达四五千人。然而几年前清兵入关抢掠,西山镇被清兵攻占,大半的人口或被屠杀,或被掠往关外为奴。 清兵走后,部分逃到山上的百姓回了来,又有其他地方的人不断来到这里,渐渐又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现在镇里百姓达到两千余人。 整个镇子只有一条东西向长达一里的主街,在主街上分布着十多家店铺,米铺布铺杂货铺山货铺,各种铺子这里都有,其中有一间肉铺却是属于里长赵离所有。 方圆二十里的山民都习惯了来这里买卖,卖掉山货猎物,采购油盐等生活必需品,这也使得镇子相对来说比较繁华。 然而清兵的阴影始终笼罩在镇子的上空,经历了一场大难劫后余生的富人大户都纷纷搬离了这里,或者搬入了房山县中,或者干脆搬入了北京城。留在这里的只是无处可去的平民百姓,离开了耕种的土地他们将无法生存。 和其他地方一样,镇子附近的田地大半都为士绅所有,西山镇最大的地主是侯举人,然而数年前的动乱,侯举人被满鞑抓到了关外,他的亲属便变卖了田地逃入了城中。其中大部分田地被不知如何发了家的屠户赵离买走,也使得赵离成为了西山镇最大的财主。 然而一夜之间,赵离被杀,包括庄园在内的所有财产都落入了新上任的西山巡检手中,而现在新巡检又要他们每家派人在镇外集合,这使得所有镇中百姓不免心中忐忑。 和赵离过从甚密的百姓害怕受到赵离的牵连,谁知道新来的巡检会不会拿他们开刀。而受过赵离欺压欺辱的百姓则感到大快人心,却又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巡检到底想干什么。 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镇子里的百姓出了镇子,来到了镇东的一片空地,这里位于镇子和赵离的庄园之间,原本有座山神庙,向来是镇子举行各种议事的场所,每年的四月初四,西山镇更是有庙会活动,七里八乡的百姓都会来这里聚集。 在几年前的浩劫之中,山神庙被满鞑焚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重建,使得这里更加的破落不堪了。 一夜的飘雪使得大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雪花还在不时的飘落,却不是太过寒冷。镇民们聚集在山神庙前,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老李头,你说这个新来的巡检让大家来这里干啥?”一个浑身干瘦的汉子问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道。 “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大伙儿拉来耍耍威风吧。”山羊胡子故作深沉的说道。 “耍威风?他把赵家灭了还不威风啊,难道还要再杀人不成?”干瘦汉子惊恐的道,因为和赵离是远亲,他被赵离任命为肉铺掌柜,代替赵离经营着肉铺,生怕这个巡检会牵连到自己。 “也许吧,也许他觉得杀得人不够多,谁知道呢!”看着干瘦汉子吓得发白的小脸,山羊胡子满意的捋着胡须笑了。 每家都派了一个代表来到了破旧的山神庙前,等了没有一会儿,就见到赵离庄园的寨门打开,从中走出了一行人马。最前方是一个骑着枣红战马的年轻汉子,身着绿色官袍,头顶黑色乌纱帽,满面的冷峻一身的官威。在他后面跟着一匹白色的战马,战马上是一个银盔白甲的骑士,英气勃勃好似那常山赵子龙。 在两匹战马之后,跟着三四十名官兵,手持长枪火铳,阵列整齐、长枪如林,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锐士,只不过这些锐士的面相太过稚嫩了一些。 一行人来到了山神庙前,最前面的官员和他的随从跳下战马,站到了山神庙前的台阶上,转过身来、双目如电的扫向人群中。 被他的眼光一扫,所有的镇民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一时间山神庙前安静的能听到雪花的飘落。 “各位乡亲,在下京城陈越,乃是这新任西山巡检司巡检。初来乍到,本不该叨扰各位乡亲。然有里长赵离,勾结黑山寨土匪乌老大,试图杀官造反,抢夺本官手里的马匹钱粮。如今,乌老大和赵离均已伏诛,附逆的匪类也都受到了惩罚。 不过本官有些话不得不说,这才请各位乡亲聚集在这山神庙外。 ” 陈越的话语郎朗而出,清楚的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的听着。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山河动荡,内有流寇反贼流传,外有满鞑强敌寇边,我大明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拿这里长赵离来说,表面上是一镇里长,理应协助官府绥靖地方,谁知此人竟然包藏祸心,私藏兵器网罗爪牙,竟有杀官造反谋逆之心。 陈越不才,既然担任这西山巡检司巡检,就要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如今又有满鞑入寇关内,在京畿之南肆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到我西山镇。仅凭本官手下的官兵,想护住全镇实在太难。 古有人云,欲任救者、必先自救,要想免遭满鞑屠戮,需要阖镇百姓共同出力才行。” 啊!全镇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生出同样一个想法,这新来的巡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剿灭了赵家不说又把主意打到了全镇百姓身上,他这样说分明就是让所有人捐献银子军饷啊! 西山镇虽然繁华一些,也就相比其他村子多了些商铺,可那些店铺也大都归大户人家所有,大部分镇中百姓都是靠种地为生,多数是大户人家的佃农,平日里连一日三餐都吃不起,冬天里靠着吃糠咽菜艰难的活着,又哪里出得起助饷的钱! “巡检大人,镇里的父老连饭都快吃不上,都快饿死了,哪里出得起助饷的钱啊!”一个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打断了陈越的讲话。 第八十四章 募兵 “是啊,这大冬天的,家里的粮食都快见底了,再让出钱,这不是要人命吗?” “巡检大人,您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一时间众议纷纭,陈越的话语再也没人听得见。 “肃静,肃静!”陈越一摆手,身后的两个家丁举起火铳,冲天开了两枪。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直冲云霄,骇得众乡民紧紧闭上了嘴巴。 “我有说过要让大家助饷吗?”陈越冷冷的问道。 嗯?众乡民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出了误会,刚刚这位巡检大人只是说让大家自救,一句也没有提出钱的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最先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陈越定睛看去,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破棉袄长流里流气的男子。 “这位兄弟问的好!本官的意思是这样,满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来到西山镇,他们会抢光咱们的财物,杀死咱们的老弱亲人,最后再把年轻力壮者掠到关外为奴。 本官不愿见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才把大伙召集起来,商议自救之策。本官属下官兵只有数十人,远远不足抵挡满鞑,所以有意扩大巡检司规模,招募弓兵,凡是年轻力壮者皆可报名。” 原来是这样啊,众乡民们放下心来。只要不是让出钱就好,至于招募弓兵,往年惯例都是这样,巡检司的弓兵都是从四里八乡招募,在巡检司当弓兵除了可以免役以外还有不少的外快可捞,却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呢。 “巡检大人,满鞑凶恶无比,朝廷的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你现在招募弓兵去和他们打仗,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那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再次说话了,声音在陈越听来是那样的讨厌。 “大能耐说的对,现在可不能去巡检司当弓手,和满鞑去打,那是去送死啊。”干瘦的汉子悄悄对山羊胡子道,山羊胡子点点头赞同干瘦汉子的话。 “送死?你是愿意和满鞑力战而死保护家人,还是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家人被满鞑杀死,妻子被掠到关外为奴?”陈越怒视着那流里流气的青年,冷冷的逼问道。 “满鞑来了,我们可以逃到山上啊,干嘛和他们硬拼?再说,我也没有妻子家人......”在陈越的逼视下,他的话语越来越低。 “满鞑多是骑兵,来去如风,恐怕等到他们来到了镇上,咱们才能发现他们过来,又哪里来得及逃?”陈越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在大明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太多,才使得满鞑横行,几万满兵占据了大明的花花江山。 不过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性,陈越知道单凭言语就想说服这些人从军和清兵作战,实在有些难,必须得拿出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好在他早有准备。 “凡是愿意加入巡检司,当弓兵和满鞑作战者,一律授予五亩良田,免收所有田租作为养家资费,在巡检司当兵还会另有补贴,训练出战之时一日三餐皆有巡检司供应。若是战死,田地则归其家属所有,永远不再追回。” 攻下了赵离的庄园,掌握了赵离所有的财富,包括赵离那多达一千五百亩的田地,地契就藏在赵离卧室的床下。这么多的田地自然要利用起来,可不论是发卖还是其他都非常的麻烦。变卖银子最实惠,可是在清兵施虐的现在,又哪里去找大财主一次性买下这么多的田地?再说变卖土地必须经过官府,田契上必须盖上房山县的大印,可是这些田地都归赵离所有,即使赵离谋反被陈越剿灭,区区一个巡检司巡检也无权擅自发卖土地。 至于利用起来屯田的话,一千多亩地看似很多,打下了的粮食也确实能够供养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可是屯田毕竟太慢,陈越也没有长久呆在这偏僻的西山镇的打算。还不如以这些土地为条件,引诱乡民加入巡检司。毕竟五亩田地已经不少了,即使年景比较差一年也能收获四五石的粮食,又不收取任何的赋税田租,仅这五亩地的收成,节省些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 其实陈越也可以不给田地强行招募弓兵,毕竟给巡检司当弓兵也是服役的一种,在巡检司当弓手可以免除其他劳役,又能落得很多实惠,很多乡民都非常愿意的。 可是,陈越要招募的弓兵并非寻常意义的弓兵,对于一般巡检司弓兵,职责不过是盘查行人缉拿土匪强盗,而陈越要招募的弓兵可是要实实在在和清兵作战的,所以在招募之前必须把话说清楚,免得真正作战之时很多人临阵脱逃。毕竟巡检司弓兵不是军队,没有和外敌作战的义务。 去巡检司当弓手,要和满鞑作战,可又能得到五亩良田,产出足够满足一家人吃的,于是很多乡民便犹豫了起来。至于陈越手中有没有那么多的田地他们倒不怀疑,毕竟剿灭了赵离之后,赵离所有的田地都落到了这个年轻的巡检手里。 “我报名参加!”就在众乡民犹豫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扭过看去,却又是那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在说话。 “我说大能耐啊,你刚才不是一直在质疑巡检大人吗?现在怎么又报名了,别搅合了行不?”一个乡民冲着这个青年笑骂道。 “去去去,谁搅合了,当弓兵消灭满鞑、保家卫国,是每个大明男儿都该做的。我刘大能耐一颗丹心忠心为国,其实你等这些刁民所能理解的?”青年洋洋自得的走了出来,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道。 “切!恐怕你是看上了那五亩田地了吧!”先前乡民不屑的骂道。 “当然,忠心为国是每个男儿应做的,有五亩不用缴田租的田地会更好,有了它说不定我刘大能耐也能讨得到一个老婆呢。”青年哈哈笑道。 “来人,先把他的名字登记上,”陈越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有心不要可他又是第一个报名响应的,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吩咐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刘能,外号刘大能耐......” 第八十五章 编制成伍 人都有从众心里,本来很多人还在犹豫,当有人站出来应募弓兵之后,立刻就有人心里动摇了。是啊,满鞑来不来西山镇还且两说呢,五亩良田却是近在眼前的好处啊。再说了,就是满鞑真的来了,当不当弓兵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该逃就逃!虽然陈越口口声声说招募弓兵是为了和满鞑作战,可是当大队满鞑过来之时,没人认为陈越会真的带人和满鞑去打,还不是躲在山上或者逃之夭夭。 想通了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起来报名了。 然而却不是谁都能当弓兵的,陈越招募士兵也有条件,一是年龄必须在十六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年龄太小的力气不足,年龄太大的反应迟钝不好塑造。 二是必须单身,且并非家中独子。这个条件是陈越思考之后才提出的,完全反应是他的私心。他名义上虽然招募的是巡检司的弓兵,其实却是在打造自己的班底,招募的士兵以后肯定要随他南征北战的。单身的话没有妻儿累赘,可以说走就走。非独子的话家中还有兄弟,不用担心父母没人照顾。 满足这两个条件之后再说其他,一般而言,只要身体没有毛病的都会收下,山村的村民大都比较朴实,是最好的兵员。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招募统计之后,最后报名且适合条件的有二百一十八人。 弓兵招募以后,接下来就是编制成伍,陈越经过思考之后,觉得只设长枪兵和火铳兵两个单一兵种不太合理,要想在战场打败强敌,首先队伍必须得攻守兼备才行。 经过考虑之后,决定采用火铳兵、刀盾兵、长枪兵、弓箭手等兵种组合的编制。一个小旗共十五人,除了一个小旗官以外包括三个火铳兵,四个刀盾兵,两个弓箭手,和四个长枪兵,最后是一个伙夫。装备上,火铳手装备一支鸟铳一把腰刀,刀盾兵装备一把腰刀一支方盾,长枪兵除了装备一支长枪以外,背后还背着三支短矛,用以投掷杀敌,伙夫只装备一支两头尖的扁担,用以挑着本小旗的一些粮食辎重,必要时也可以用尖锐的扁担杀敌。小旗官配备一支长枪,对敌时要站在队伍的最前。每个小旗除了小旗官以外还设两名伍长,作为小旗官的副手。 然后五个小旗一个总旗,总旗官配备四名护兵,一个总旗共有八十人。 两个总旗为一个百人队,队长称把总,把总有一个小旗的护兵,加起来一个百人队共有一百七十六人。 这次共招募了二百一十八个新兵,加上原有的四十个家丁,共二百五十八人,陈越暂时编为三个总旗,剩下的十八人编为一个小旗为自己的护兵。 任命杨正平为把总做为自己的副手,任命陈平陈默李奕三人分别为总旗官,任命陈岩为总旗官,暂时担任自己的护卫队长。陈岩力气大服从命令,就是脑袋不太灵光,用他冲锋陷阵可以,带领队伍却是不行。 队伍中小旗官伍长等都由原来的家丁担任,由他们作为队伍的骨干,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把队伍糅合在一起。 队伍编制后,就是武器分配了,原来拥有的武器加上缴获的兵器,人手一把武器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火铳数量太少,完全达不到每个小旗三支的要求,每个小旗只能分配一支,然后就是弓兵了,弓的数量也是严重不足,仅仅在赵离的武库中缴获了二十多副猎弓,都是一石以下的软弓,这种弓箭对付没有盔甲的人可以,想射死身穿重甲的清兵则完全不可能。 武器中最多的就是钢刀和长枪了,没有办法只能先多装备这两个兵种,等以后想法再弄些火枪弓箭来。 队伍编制好了,武器也分发了下去,可是看着集合在一起的队伍,陈越觉得还是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是服装。原来的家丁们穿的都是统一的军服,是陈越花钱在宣武门大街成衣铺定制,都是清一色的对襟罩甲、长腰军靴,后来天气转冷又为他们每人定制了一件红色的鸳鸯战袄,长齐膝,窄袖,内里装填棉花,兼具防御和保暖的功能。 在陈越带队离开北京之前,光花在家丁们身上的银子就多达两千余两,幸亏有煤场源源不断的进项,才能养得起几十名家丁。 家丁们穿的都是统一的军服,而这些新募的弓兵,一个个穿的却是五花八门的衣服,有光板没毛的羊皮袄,有露着棉花的破棉袄,更有甚者在这样下着雪的冬季,却哆哆嗦嗦的穿着几件单衣,一看就是家里穷的做不起棉袄。 一支军队要想成军,关键一点就得做到服装统一,服装统一了再烂的队伍也会有一些气势。而且统一的服装会增加士兵们的归属感。 于是陈越便决定为新兵们制作统一的军服。在庄园的仓库里有着几十匹棉布,足够给每个新兵做一套军服。派人去西山镇的店铺里购买了大量的棉花,然后以一套衣服五十铜板的价格请镇里的妇女缝制军服,军服的式样就是家丁们穿的鸳鸯战袄。当然因为都是染成了青色的棉布,缝制出来的战袄不再是红色,不过这样也能准确的区分出士兵和军官的区别,穿着青色军服的都是刚入伍的新兵,红色战袄的则是原来的家丁,都是队伍中的军官。 在全镇数百妇女的齐心协力之下,两日之后,所有的军服缝制完毕。当分发下去,每个新兵都船上之后,再站列队伍气势立刻不同,虽然是未经训练,可却有了一丝丝强军的味道。 大雪已经下了三日,却还在不停的下着,整个大地河山一片雪白。再这样飘着雪花的季节,所有人都会选择呆在温暖的家中猫冬,然而在西山镇东面的巡检司司城(即原赵家庄园),呐喊声却不时传来,在整个西山镇上空飘荡,所有的镇民都知道,那是巡检大人在拼命操练那些可怜的家伙。 第八十六章 人才匮乏 新募的弓兵待遇很好,除了下发一身崭新的军服以外,一日三餐,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补贴。 在这样严寒的冬季,对于大多数年轻的乡民来说,整天也就猫在屋子里吹牛打屁,什么活都干不了白费粮食,为了节省粮食很多家庭施行一日两餐或者干脆一日一顿饭,很多人一到冬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 而现在呢,入了巡检司当了弓兵,不禁一日三餐还顿顿都能吃饱,就为这个很多人打破脑袋也想进来,更别说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饷银了。 当入选了弓兵的年轻人休息时跑回家里把情况说给家人听时,他们的父母都高兴万分,庆幸当时没有阻止儿子报名参加。而哪些因害怕和残暴的满鞑打仗而死活也不肯让儿子加入的家庭,则深深的处于后悔之中。 “快回巡检司司城吧,可不敢误了操练!”还未等儿子屁股坐热了板凳,父母们便纷纷催促这儿子出门,生怕因为违反了军纪被巡检大人扫地出门。在发下军服的当日,陈越就宣布了军纪,凡是训练迟到三次,缺席一次则一律清扫出门,一切待遇完全剥夺。 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粮食,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就得相应的付出很多。对这些新加入的年轻弓兵来说,他们付出的就是严格到极致枯燥到极点的训练。 每日早上列队然后围绕着巡检司司城跑十圈,一圈就是一里一跑就是十里,即使天上下雪也不例外。跑圈之后再吃早饭,吃过早饭休息一刻,开始进行队列训练,就在雪地之中,二百多新兵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开始枯燥的训练,仿佛要把以前训练时的郁闷统统爆发出来,刚当上军官的家丁们要求的格外严格,小旗官们人人一支木棒,谁的动作不标准或者出错了,当即照着屁股就是一帮,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远远的传到了院外西山镇,那些家长们一个个脸色发白,担忧的看着巡检司司城方向。 训练一个时辰允许休息一刻钟,休息之时,每个小旗的伙夫慌忙把烧的滚烫的姜汤提了过来,给大家伙祛寒,在寒冷的院中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任是再年轻也冻得嘴唇发青。 大雪封路,根本无处采购肉食,西山镇的肉铺里所有的肉加起来也不够所有士兵吃上一顿。所以每天的伙食以素食为主,蒸的焦黄喷香的玉米掺着白面的窝头,煮的稀烂的小米粥,配上腌制的齁咸的咸菜,炒得喷香的白菜萝卜烩菜,这样的伙食足以使得每个士兵咬掉舌头。 为了这样的伙食,为了能吃饱肚子,哪怕这些训练再枯燥再严格,这些出身山民的年轻人也都咬牙忍着,表现出了良好的吃苦耐劳和服从精神,使得训练进行的非常顺利。 怪不得戚少保募兵从来都是到农村,而不愿接收城市兵,看着这些吃苦耐劳的年轻士兵,陈越不由得发出深深的感叹。 当然,乡民之中也有刁滑者,比如那个绰号刘大能耐的年轻人刘能,可是在被狠狠打了几军棍之后,任是再刁滑的人也老实了下来,乖乖的跟着队伍进行训练。而且刘能的表现越来越好,也许是脑袋灵光的缘故,很多动作要领一练就会,几天的功夫,竟然成为新兵中的标兵。 有任命的小旗总旗官在,训练的事情不需要陈越亲力亲为,他只是制作了一下训练大纲,剩下的训练自然有陈平等人替他执行。 但不需要亲自操练,也并不意味着他能闲着,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操心。 军服的制作,每日里的伙食,素菜油盐各种物质的采购,巡检司衙门的各种庶务,一天下来,陈越发现自己忙的脚不连地,竟然难得有一点的清闲,即使有杨正平协助分担很多事物,却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以前在北京城外煤场的时候,陈越只操心家丁们的训练,像伙食采购等等都有吴婉儿操心,负责让人去购买,还有父亲陈江河不时帮衬,陈越没有感觉有多少压力。 不行了,必须得招募人手帮助自己了,自己和杨正平的精力不能每日里耗在这种俗务之上!于是陈越便写了一张招募巡检司书吏的文告,派人张贴在西山镇街头。 按照明时惯例,巡检司除了拥有巡检这个主官以外,还有负责文书往来的书吏,负责司内事物的胥吏数人,这些人都是编制以内的,可是西山巡检司数年前亡于满鞑之手,所有官员属吏全部殉职,现在等于是陈越这个巡检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当然处理不过来,而杨正平等人要负责军队,不能让他们做这些事情,那就招募吧。每月一两五千的薪酬,一日三餐,就不信不能找到粗通文字能处理各项事物的人。 谁知告示贴出当日,就有人来到司城应募。 “在下单明磊见过巡检大人!”来人三十余岁,身着月白长袍,面容清俊,举止有礼,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人。 “不知单先生哪里人,读过书没有,为何要来做这一个小小的文吏呢?”陈越不愿蘑菇,连珠问道。 “在下乃是南直隶人士,读过几年书有个秀才的功名。”单明磊微微一笑,不亢不卑道。 “原来竟然是位秀才相公!”陈越不由得肃然起敬,在这个年代有功名的读书人地位很高,哪怕陈越对很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如吕秀才那样很是不屑,却也不得不表现出一丝尊重。 “唉,惭愧,不才读书多年,在功名再无进步,数次乡试不第之下,不得不放弃功名出来经商,实指望能在商场做出一番事业,也算不负大好年华。数年之前,在下运了一批上好的松江棉布来到北方,本打算送到大同大赚一笔,哪知道商队刚过蒲阴径便被一伙强盗抢劫,所有的货物被抢掠一空,在下勉强逃得性命。 回到西山镇正打算报官,却又恰逢满鞑入侵,满镇百姓惨遭屠戮,在下随人逃到山上才逃得生天。 几番折腾下来,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能在镇上杂货铺里担任帐房,混碗饭吃。今日看到巡检大人派人张贴告示,这才前来应聘。” 第八十七章 极度自负单明磊 这是一个经历复杂的人,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从他敢于从遥远的南方来北方经商来看,此人胆气魄力非同一般,只不过运气不佳罢了。 “既然单相公你在杂货铺干得好好的,怎么又想到来我巡检司任职呢?须知在巡检司的待遇可未必有杂货铺好。”陈越在心里已经决定接受了此人,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问一问。 “回大人,在下前来应募看中的并不是您给的待遇,而是跟着您的前景。”单明磊道。 “哦?前景,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有什么前景可言?”陈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请大人恕在下冒昧,在您带人刚到西山镇时,在下就打听过您,后来您派人不时来杂货铺采购东西,从您派出的人口里,在下知道了您很多事迹。 大人你以弱冠之年创出蜂窝煤这一新生事物,又能使之风靡北京,可见您的能力无双。训练家丁,带着一帮未成年的家丁和满鞑八旗兵硬顶,又能战而胜之,立下大功,从而以军户出身得以充任只有举人才能担任的巡检,可见大人背景强硬武功了得。 在这天下动乱之际,正是英雄风雨际会之时,像大人您这样有智慧有能力又有武力的人,就如同锥立囊中很快就会脱颖而出,早晚毕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 “轰轰烈烈的事情?”陈越似笑非笑的道,“在大明可是读书人的天下,我虽然是个巡检,归根到底还是一介武夫,轰轰烈烈的事情恐怕只有文官才能做到吧。” “大人此言差矣,在下虽然有着读书人的身份,可是走南闯北多年,早已看透了这个世道。现在大明内有流贼肆虐,外有强敌窥视,说句诛心的话,已是末世之相。 在这天下板荡鼎革之际,非大英雄大丈夫不可结束此乱世,而只会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只能附在大英雄之尾翼。” 单明磊越说越激动,声音铿锵隐有金石之音。陈越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不能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虽然在这一两个月也做出了一些事情,可是离什么大英雄大丈夫可还差的很远。 虽然不知道单明磊心中到底是何打算,可这人的能力确实不差,陈越还是满心高兴的把他留了下下来,委任为西山巡检司书吏,暂时负责巡检司俗务。 单明磊很是干练,接手了书吏职位以后,立刻收拾行礼搬进了巡检司,里里外外忙活了起来,一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使得陈越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小宝,过来,让叔叔抱抱!”轻松下来的陈越看了会儿新兵训练,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回到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了正一个人玩耍的冯氏的儿子冯小宝。 穿着一身崭新的棉衣,圆鼓鼓的好似一个棉球般的孩子十分可爱。 “大人叔叔,”小宝叫着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陈越的怀里。 “要叫叔叔,别叫什么大人叔叔。”陈越逗弄着孩子。 “大人!”冯氏出了屋门,俏生生的立在陈越身边,对于这个救了她母子却有动辄杀人的大人,她心里感激之余又很是害怕。 “看到那个新来的书吏单明磊了吗,冯嫂以后多留意他一下,有什么异动和我说一声。”轻轻的把孩子放下,陈越对冯氏说道。 在心中还是对这个不知跟脚的单明磊不是很放心,巡检司又没有闲人,他只能让冯氏监视一下单明磊。经历过上次黑风寨土匪攻打巡检司的事情,他对冯氏的敏锐还是很放心的。 “是,大人!”冯氏俏声答应道,能为陈越做事让她很高兴,这说明自己不是一个吃白食的人。 ...... 夜晚,喧嚣了一天的巡检司安定了下来,被训练了一天的新兵们都进入了梦想,呼噜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司城。 忙活了一天的单明磊也清闲了下来,用开水烫过脚躺在床上,却依然精力充沛,明亮的双眼盯着黑漆漆的屋顶,脑海里心绪起伏久久无法平定。 他并没有和陈越说谎,把自己的经历毫无隐瞒的说给了陈越听。可唯一说谎的就是对陈越的看好,什么大英雄大丈夫,不过是他欺骗陈越的谎言。 单明磊是很自傲的,第一次考科举就考中了县试案首,那时起在他眼中,举人进士不再话下。谁知道乡试连连不中,从十几岁考到了三十来岁,考得他再也不愿蹉跎年华,便有出来经商,他的眼光很不错的,只要把松江棉布运到北方,起码能赚取两倍的利润,可谁曾想遭遇到了土匪,所有的货物被抢掠一空,跟着他的仆人伙计死伤殆尽,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流落到西山镇上。 自觉无颜见家乡父老的他便在西山镇呆了下来,在杂货铺寻了个帐房的活计聊以度日,实指望能够寻觅时机东山再起,好风风光光的返回家乡。 单明磊的眼里,陈越不过是一个粗鄙的武夫,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武人,虽然有些能力也不过尔尔,根本不是什么明主,可是落泊如他,又哪里有选择明主的余地。最起码和被陈越杀死的屠夫赵离相比,陈越这个巡检还算不错。 姓陈的小子,你的运气真好啊,有我单明磊为你效力,只希望你能争气一些,不要做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在这天下板荡风云际会的年代,只要你肯听我的,虽然不一定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大英雄,可做个拥兵一方的军阀还是有指望的。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看看,看看我单明磊的本事! ...... 在另一个房间之内,陈越也同样圆睁着双眼,久久无法入睡,巡检司新兵训练已经步入正规,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见到效果,可下一步自己又该如何去做呢,如何才能趁着清兵入寇的机会迅速扩大实力? 另外,也不知道父亲和吴婉儿怎样了,还有那个女扮男装的周公子? 第八十八章 一统北京蜂窝煤 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也把北京城变得一片洁白。 城墙上,屋顶上,街道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雪,整个北京成了个冰砌玉雕的世界。 北京城门已经紧闭了一个多月,和外界也已经断了联系一个多月。城外不时有满鞑的游骑呼啸而过,虽然人数不多,却没有人敢冒着京城陷落的危险打开城门,去攻击这些游骑。 崇祯皇帝已经连下了数道圣旨,命令四处的军队进兵勤王,派出传旨的太监有好几个,却没有一点消息回来。 城门的关闭断绝了北京城内外的联系,也使得城内的物质得不到补充,才仅仅一个月,各种物价腾飞的已经十分厉害。米价从五两一担已经升到了八两,朝廷连下圣旨不许粮商囤积居奇限制粮价,并打开常平仓开仓放粮,这才使得粮价没有再涨上去。可是若是城门再关闭两个月,即使有朝廷的命令,恐怕也无法阻止粮价继续上涨。 粮价上涨了,其他各种物价也都上涨,比如煤价,原煤已经由一文二斤涨到了一文一斤,蜂窝煤也涨到了三文钱一只。 这一个月来,陈家煤场大赚特赚,每日里都日进斗金。 陈越去了西山担任巡检,陈江河又不擅长做生意,陈家煤场的重担落在了吴婉儿的身上。 陈越的不在使得其他煤场大松口气,以为获得了苟安残喘的机会,谁知道吴婉儿的手段比陈越更加的强硬更加的灵活,一套组合拳打出使得各煤场苦不堪言。 吴婉儿首先派人在整个北京各个街道租了很多临街的门面,一口气连开了上百家蜂窝煤店面,然后把那些煤贩子统统提拔为店面的掌柜。每条街都有一家蜂窝煤店面,直接面向所有百姓销售。这样煤场打制的蜂窝煤不需要再靠煤贩子挨家推销,也使得销售的效率大大提高。任何先烧蜂窝煤的用户都可以直接到店面里购买煤球,一百只以上还会有伙计亲自给你送到家中,实在是方便的很。 于此同时,吴婉儿雇佣了数量上千的军户子弟,开始大量的制作蜂窝煤,并把制成晾干的蜂窝煤运送到各个店面。 此刻蜂窝煤的好处已经流传了开来,大部分京城百姓已经知道了蜂窝煤,以往限于陈家煤场产能有限的缘故,仅仅在西城流行,现在吴婉儿把店铺开到了其他各城甚至整个外城,无数的百姓对这种能省煤的煤球趋之若鹜。 当然吴婉儿这样做是有底气在的,陈越从煤商手里“借的”数百万斤的原煤是她的底气所在。北京所有城门关闭,外面的煤车进不来,也没有煤商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门头沟煤矿运煤。而手中拥有最多存量的原煤,足以使得她把整个生意铺遍北京城。 蜂窝煤的风靡使得传统煤球的生意大幅下滑,很多煤场一日也卖不掉几斤煤球,按说这种时候正是兼并他们的最好时机,可是吴婉儿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派人主动上门协商,商量大家合伙做蜂窝煤的生意。 陈家以技术入股,大家合作开商号,陈家只占股份的三成,剩下的七成还是他们的。对于生意渐渐到了绝路的煤场主来说,吴婉儿的这一提议不亚于救了他们。 常年从事煤球生意的他们自然知道,蜂窝煤的利润到底有多大,即使分出三成的利润给陈家,他们获得的利润也远远高于以往。 一个月的时间,北京城内的煤场上百家,有八十多家都选择了和陈家煤场合作。征得家主陈江河同意,一个被命名为“义胜隆”的商号悄然成立了,属下掌控的煤场就多大八十多家。大半个北京的煤炭生意都由“义胜隆”掌控,每日售出的蜂窝煤多达数十万只,每日的利润多达数百两银子。而且随着物价的上涨,每日的利润还会继续增加。 当然,红火的生意也惹得无数的人眼红,各种明枪暗箭接连而来。升为千总的陈江河每日派出不当值的军兵就驻守在各个煤场,数日间逮住十多个试图偷窃煤球机的蟊贼。 关键时刻吴孟明也站了出来,连续怼回了数家勋贵试图插手蜂窝煤生意的企图。吴孟明虽然仅仅是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可却是崇祯皇帝眼前的红人,一般人根本不愿为了这个生意得罪于他。 红火的生意为陈家带来大量的银钱,一个月来赚取的银子就多达两万余两,可是这些银钱只能存在银庄,并不能转化为实力,因为不管银子还是物质都不能送到远在西山镇的陈越的手中。 &&&& 陈越有些苦恼,苦恼于火药的不足,从北京出来的时候携带了多达百余斤的火药,在赵离的武库里也缴获了数十斤,可是经过了数十天的训练,火药的数量急剧减少,而在西山镇这种偏僻的地方,即使手中拥有数千两的银子,想购买火药也没有地方。 至于自己制作?首先火药的配方陈越就不知道,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这样的比例,这种化学方程式算出的比例在实际操作中根本行不通。 然后即使知道配方,天寒地冻的又到哪里去寻找材料,木炭倒是能在西山镇找到很多,可是硫磺和硝石又去哪里去找? 若是只用于火铳的话,火药倒是能用上一阵子,关键是还有两门虎蹲炮。 这几天来,陈越已经带人把虎蹲炮好好的清理的一番,把炮膛里的锈迹擦拭干净,检查炮身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缺陷。于是便带人把虎蹲炮搬到巡检司墙上,对着城外进行开炮试射。 陈越看过兵书,又对火炮的原理有一定的了解,这种虎蹲炮类似于迫击炮,炮弹出膛之后走的是抛物线,所以要想准确的命中目标,一定的准确计算好射角。陈越回想了良久,把中学数学学的抛物线的知识回想了起来,然后开炮试射算出火炮的大概射速,进而计算出多高的仰角火炮的射程是多少。 经过了数十次的试射,才算弄清了这种虎蹲炮的射程仰角,并把测试的结果记录下来。然后教给了一直跟在身边学习的亲兵家丁。 陈狗蛋,李大牛,这两人是陈越从家丁中挑选出来的炮兵,负责带人操作这两门虎蹲炮。 正是因为多次试射虎蹲炮,才使得火药的存量极具下降,急需进行补充,使得陈越很是忧愁。 第八十九章 近在咫尺有人才 “巡,巡检大人!”陈越转过身来,看到了刘能站在面前,几日的训练连续的军棍使得这个刘大能耐老实了许多,行立之间也有了丝丝军人的影子,不过满脸的吊儿郎当的气质却依然健在。 “你有事?”陈越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对刘能没有多少好感,这人从面相看就是善于偷奸耍滑投机取巧,并非是当兵的好的人选。 “大人,听说您在为火药发愁,小的不才,倒是有个推荐。”仿佛没看到陈越的不耐烦,刘能笑嘻嘻的凑了上前,说出的话语却让陈越眼前一亮。 “你有主意?快说!”陈越大喜过望,连忙问道。 “大人,火药这东西除了军队使用,民间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放烟花爆竹时会用,而且制作烟花爆竹的工坊要受到官府的严格管制,在西山镇这偏僻的地方是没有这样的工坊的,所以也没有火药出产。”刘能自顾自的说着废话,眼看着陈越的脸色越来越黑。 “不过在西山镇却是有一个会做火药的人,此人原是大同镇军中的匠人,不知为何逃离了军中,来到了西山镇这个所在,这人隐藏的很深,除了我刘大能耐恐怕没有其他人再知道他的底细。”刘能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人在哪里?到底是谁?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墨迹?”陈越一把揪住了刘能的胸口,用力往上提起,奶奶的自己现在愁的要死,这狗日的还在吊自己胃口! “咳咳,大人轻点,我说,我说,这人就在巡检司城,原是一个老庄丁,现在为大人您喂马啊!”刘能喘着粗气迅速的说道。 “也不早说,偏偏这么多废话。”陈越把刘能放了下来,转身向着后院走去,他已经知道刘能说的是谁,肯定是那个叫李雄的老头。 在攻下赵家大院之后,赵离的家人统统被赶了出去,他家里的下人佣人仆人也都遣散了去。大多数都是西山镇附近的人,每人给点银子各回各家。不过倒是有些人不愿离开,这些人并非本地人,离开了这里也无处可去。总数有十几个,七八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五六个年纪较大的男子。 陈越让冯氏负责管理这些妇女,在巡检司做些洗洗刷刷打扫做饭的活计,剩下的男子则在一个叫李雄的老头的带领下为自己养马。 缴获自满鞑八旗兵的九匹战马,加上赵离家的骡马,总共有十五六头,确实需要专门的人喂养。而看起来李雄干得不错,最起码这几天战马没有掉膘。 “大人,我给您推荐了制作火药的人选,您能不能开恩,让我进入夜不收啊?”见陈越径直离去,刘能急忙叫道。 自组建队伍之时,陈越深知哨探的重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军交战如何知彼?靠的就是哨探。所以陈越打算自军中遴选出一些人来,组建自己的哨探队伍,名字按照大明边军的惯例,就称为夜不收。 能成为夜不收的人,必须各方面都非常优秀,而且要经过专门的训练,战技骑术都要一流,陈越打算把九匹战马拨出七匹,留给夜不收用作训练哨探之用,仅剩两匹作为自己和杨正平的坐骑。 既然夜不收是军中的精英,待遇当然远高于众人,各项待遇和旗官相当,军饷补贴是普通士兵的两倍。没想到这刘大能耐消息真是灵通,自己刚放出风声,他就打起了夜不收的主意! “只要你能通过战技骑术的训练,就可以进入夜不收!”陈越远远的抛出一句话道。 刘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战技骑术而已,难道还能难住我刘大能耐? 后院马棚,铡刀铡草的咔嚓声连绵不断,一个人手提铡刀刀把,另一个人把大把的干草往里填,随着咔嚓响声,稀碎的草料出现在铡刀另一侧,两人合作的亲密无间。 一溜儿马槽肩并肩,每个马槽后面都拴着一匹匹骏马,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正端着簸箕,把搅拌好的草料挨个倒入马槽。炒制好的黄豆和草料搅拌,再打上一些鸡蛋,这些战马比人吃的都好。 一开始陈越并不懂养马,缴获的战马在他手里不过几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来到西山镇之后,在这个叫做李雄的老汉等人的照料之下,战马才算又恢复起来。 要想决战沙场,追亡逐北,就离不开骑兵,陈越知道自己早晚要建立一支骑兵,而骑兵就离不开战马,而养好战马又是一门学问,是每一个骑兵都必须掌握的。所以一有空闲,陈越都会来到马棚,亲自照料自己的枣红马,和它建立感情。 “大人,您来了!”李雄恭敬的和陈越打着招呼,轻轻的把手中的簸箕递给陈越。 陈越点点头,端着簸箕来到了枣红马马槽旁,抓起一把草料伸了出去,枣红马伸过头来,伸出舌头在陈越手心里一卷,便把草料卷入了口中。粗糙的舌头在手掌中舔过,麻麻的痒痒的,陈越不禁微笑了起来。 “听说你以前是大同的军户?”陈越又抓起了一把草料喂了出去,随口对恭立在身后的李雄道。 “大人饶命!”噗通一声,身后的李雄跪了下去,冲着陈越连连磕头。 嗯?陈越诧异的回过头来,不明白自己一句话为何李雄如此的惊慌害怕。 “求大人饶命,我等在大同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逃了出来。”李雄连连磕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惊慌。 “大人饶命!”其他几个铡草的男子也都跪倒在地,冲着陈越连连磕头。 哦,陈越这才想起来,是自己的身份使得这几个人如此害怕。 巡检,职责不就是捕获逃军、逃囚、盗贼吗?这李雄几个人乃是大同镇的逃兵,被自己这个巡检察破身份自然害怕。 “呵呵呵,你等不必害怕,只要实心为我做事,往日的事情我不会追究,逃兵的身份会在我这里为你们抹平!”陈越的话语对李雄等人不亚于天籁之音。 第九十章 毒舌 “大人,小人和几个伙计确实是大同镇的军户,小人是匠户,他们几个都是养马的军户。军户的日子苦啊,卫所的田地都是千户将军老爷们的,俺们要给他们种田,还要当差,一年下来田里的粮食当兵的饷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了。很多兄弟都过不下去了,逃离卫所的年年都有。 崇祯十一年,满鞑入关,蒙古科尔心部也趁机攻打大同,俺们统统给调到大同城中守卫,等鞑子退走之后,发现村里的亲人已经惨遭鞑子屠杀。 亲人都没有了,我和几个老伙计商量了一下,便悄悄的逃离了卫所,辗转来到了西山镇,在赵离老爷家里混碗饭吃。” 说起自己等人的遭遇,李雄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湿润的眼角却出卖了他悲伤的心,其他几个养马的老汉更是泣不成声。说是老汉,其实这些人并不老,大都四十余的年纪,可是常年的劳作摧弯了背,摧白了头,使得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对他们的遭遇,陈越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不是军户出身,又何尝没有够过吃不上饱饭的日子呢? “本官也是穷苦军户出身,对你们的日子知之甚深,你们放心,只要跟着本官好好干,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对了,李雄,听说你是军中匠户,会制作火药?”陈越向着李雄问道。 “是啊,大人,小人在大同镇当差的时候,就是专门制作火药的,不管是火铳用的引药,大炮的火药,甚至是神火飞鸦、飞天神龙,乃至烟花爆竹的火药,小人尽都制得。”李雄点头道。 “这些火药难道还有不同吗?”陈越诧异的问道。 “基本上相同,不过不同的火器用的火药稍有差别,像火铳和大炮的发射药,最好用提纯后的颗粒状火药,这样点燃迅速还不留残渣。像飞天神龙和神火飞鸦这样的火器,最好在火药中掺些黄磷,这样更利于放火......”谈起火药来,李雄一脸的严肃,两眼发光,再也不是刚刚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好了,从现在起我任命你为火药局主事,专门为我制作火药,养马的事情交给他们几个做就行了。”陈越随口就封了一个火药局主事,完全也不在意他一个小小的巡检,有何资格成立火药局?反正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自己。 “敢问大人,这个火药局主事是官吗?”李雄满怀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是官,享受总旗官的待遇。”陈越随口道,于是老李雄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其他养马的老汉都满脸羡慕的看着李雄,纷纷上前向老伙计祝贺。 “你们几个也好好干,马养好了我同样有重赏。”陈越对几个老汉说道。 “是大人,您晴好吧!”几个老汉拍着胸脯向陈越保证。 “你刚才提到了神火飞鸦和飞天神龙,这样的火器你都会制作吗?”陈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神火神鸦是用细竹和芦苇编制而成,飞天神龙更是在木桶或竹筒中装填火药,这两种火器好制的很,难制的是弗朗机红夷大炮这样的火器,需要专门的匠人才能制作,属下就不会了。”李雄已经进入了自己火药局主事的身份,向陈越介绍着各种火器。 “嗯,火器的事情先暂且放到一边不说,现在巡检司急需制作火药,木炭在西山镇倒是能买到一些,可是硫磺硝石却是没有,你有什么办法吗?”陈越希翼的看着李雄道。 “大人放心,硝石和硫磺在山西就有,从这里往南百十里的阳泉就有出产硫磺,太原府附近也有硝石矿,只要肯出银子,这两样矿藏很容易买到的。”李雄果然很熟悉制作火药的硫磺硝石产地,随口就说了出来。 “银子本官有很多,只是这大雪如此之大,去百余里外的地方采购不是那么容易吧?”陈越有些担忧道。 “要是大人您信得过,属下愿意为您分忧,百余里的路途,即使有大雪,一来一回顶多一月,就能把硝石和硫磺为您买来。”李雄主动请缨道,活了半辈子了,竟然当上了总旗这样的“高官”,这让老汉无比的激动,干劲十足。 “没什么信不过的,好,那就辛苦李主事了!”陈越李主事的称呼让李雄脸上笑开了花,连连说不辛苦。 拨付了五百两银子,派陈岩带着六个护卫跟着李雄一起上路,为了保险期间,陈越把自己的两具手弩也给了陈岩,以陈越五人的武力,又都身上穿着皮甲,只要不遇到大股的强人,应该能够把货物安全带回。 一行八人踏着厚雪往南而去,随行的还有两辆骡车。 看着队伍最前方挎着腰刀提着长枪腰杆挺得笔直的李雄,陈越不由得微微感叹,一个总旗级别的火药局主事就使得他甘心为自己奔走卖命,看来权势是个男人都无法阻挡。而掌握权势的滋味是如此美妙,谁口一声吩咐就有人为自己卖命,这种滋味让陈越不由得为之迷醉。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麾下只有二百余人马,若是有一天能高据将军总兵,手下数万将士为自己效力,那将是何等的滋味啊? 心中微微感叹着,陈越回了巡检司大院,开始视察起新兵们的训练来。 农村出来的兵就是淳朴听话,哪怕是寒冬腊月在外面训练,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也毫无怨言。 只是经过了五六天的训练,队列训练已经有模有样。 “齐步走,碗筷碗,碗筷碗......”随着带队总旗官的口令,一排排的新兵齐齐迈出了整齐的步伐,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吱响。 “单先生,我属下的兵卒可还威武否?”看着走来的书吏单明磊,陈越笑着问道。 “威武倒是威武,可是却缺乏一股锐气,这样的队伍震慑一下平民百姓也就罢了,一旦投上战场,恐怕就是给敌人送菜的命!”单明磊面无表情的说着,话语却是那样的毒舌。 第九十一章 兵分三等 “哦?单先生也懂练兵?倒要听听单先生的高见!”陈越脸色沉了下来,满心的欢喜消失无踪。这单明磊是有真知灼见还是故作大言、哗众取宠?陈越倒是很期待他能说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见解。 “大人息怒,属下乃是一介文人,虽然读过几本兵书,但并不知兵。 可属下走南闯北多年,也练就了一点眼光。所谓见微知著,这几日管理日常开销账簿,也对花在这些新募之兵身上的银子有所了解。 花在所有士兵身上的银子几乎一样,每个士兵的伙食和补贴完全相同,大人您这样做看似公平,可却使得每个士兵失却上进之心。就如同现在看到的士兵操练一样,每个士兵动作一样,看似行止有矩威风不凡,却每个人都缺少那一丝进取之心,难以炼出精锐。” “你懂得...”呵斥的话语即将出口而出,陈越又强行压制了下来,妈蛋的,通过一本账簿就质疑自己的练兵方式,这个单明磊太过不知天高地厚,看来自己对他的期望有些大,这人只不过是一个嘴尖皮厚的狂生! “两军作战,打的是整体的配合,不是匹夫之勇。对一支军队来说,服从性、纪律性、整体性才是最重要的。 单先生没有从过军,不懂军队训练,也不怪你。”陈越淡淡的随口说了几句,就准备打发了他。 “巡检大人差矣,军队作战队列整齐固然配合无间固然重要,可也必须以精兵锐士为依托。属下尝闻,数万人的大军交战,真正短兵相接也就区区千人,所以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往往不是大军的数量或者队列,而是这双方千人之间的搏斗结果。 所以唐太宗李世民有千余玄甲铁骑为之冲锋陷阵,岳武穆有五百背嵬军为之摧坚拔固、屡破金兵,而如今的满鞑也有白甲兵为军中锋锐,大明各大总兵也都养有精锐的家丁。 故属下以为,巡检大人你也应该从军中筛选锐士,以之为大军锋矛。而不是现在不分强弱所有士兵统统一样!” 嗯?陈越本以为单明磊是故作大言、哗众取宠,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仔细想一想发现他说的一点不差,过往的历史表明,一支真正的精锐往往在战场上起到决定性作用。 也许自己太过注重队列整体,而忽视了精锐士兵的选拔培养。 “请先生教我!”陈越冲着单明磊深施一礼,道。 “从中选优,按照武艺择出精锐,这样的事情巡检大人不需要我教。属下能够建议的是,以高薪养精锐之士,以厚赏鼓励后来者,明阶级,显差别,如此方可源源不断涌现出敢战精锐!” 单明磊一番话说出,不等陈越反应过来,拱手一礼,甩袖而去。 明阶级,显差别,陈越细细的品味着单明磊的话,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 司城西侧大门内,是一块规模达十余亩的空地,原来是赵离操练庄丁的地方,现在则成了巡检司训练士兵的校场。 二百多新兵按照总旗分成三个方阵,队列整齐的聆听巡检大人的训话。 把总杨正平并三个总旗分列陈越身后,各个小旗官则站在各自队列之前。 “从今日起,上午操练阵列军姿,下午开始习练个人武技,所有军士必须练习枪术刀法。 一个月后进行考核,按照考核结果把所有士兵分为上中下三等。以按照等级给付饷银伙食,上等者号为敢战士,饷银每月一两五钱,和小旗官等同,伙食为最优,每日都一顿荤菜。中等者称为战兵,每月饷银一两,三日一次荤食。下等者为辅兵,每月饷银八钱,每日伙食为素食。 以后小旗官伍长的任命,将优先从敢战士中挑选,当然,每逢作战,敢战士当披荆斩棘每战奋前,若有临战退缩者,取消敢战士的称号,轻者贬为辅兵,重则驱逐出去。 而以后每三个月都将会有一次考核,辅兵战兵都可通过考核升级,而敢战士考核不合格也会取消敢战士的资格。 所有士兵,分枪兵、火铳兵、弓箭兵三个兵种进行考核。 枪兵,考核时从二十步外对人形木靶发起突刺,木靶上装有九个木球,分别表示人体九个要害,九次冲刺能刺中六个木球以上者,为敢战士,刺中四次到六次者,为战兵,刺中三次以下者,为辅兵。 火铳兵,一炷香内能射出九颗子弹者可为辅兵,射出九颗以上并且命中三十步外人形靶子六颗者可为战兵,射出九颗以上并且命中三十步外人型靶子九颗者可谓敢战士。 弓箭兵,能拉八斗硬弓射中五十步以外人形靶子,九射六中以上者为敢战士,九射四到六中者为战兵,九射四中以下者为辅兵。” 经过和杨正平单明磊等人商议之后,陈越决定把手下所有士兵分为三等,分别称为敢战士、战兵、辅兵,而考核兵种则按照枪兵,火铳兵,弓箭手三者进行划分,每个士兵可任选一个兵种进行考核。不过目前巡检司中火铳和强弓数量有限,恐怕大多数士兵只能选择考核长枪。 把士兵分为敢战士、战兵、辅兵三个阶层简单明了,不同的阶层有着不同的待遇,考核又有明确的标准(虽然这个标准不见得就很成熟),如此必然能激发所有士兵的训练热情,敢战士和辅兵之间的饷银相差将近一两,他们肯定想尽办法提高自己的技能,如此不需要陈越等军官多做动员,军中必然爆发出训练的巨大热情来,而再非原来那种不温不火的训练场面。 “巡检大人这个法子真的挺好啊!”杨正平笑着冲陈越竖起了大拇指,身为陈越副手的他,主管的就是士兵们的操练,每日里为如何尽快把队伍训练出来费尽了脑筋,可以想象陈越这法子一出,以后根本不需要军官们多做催促,士兵们自己就会积极主动的爆发出训练热情。 ps:推荐一本好友的书,《汉末皇戚》,这是一个老白作者写的汉末三国的书,不yy,没有系统,金手指,喜欢看老白书的读者可以前去看看。 ps2:最后例行的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九十二章 孤独的冲刺 在校场的西侧,靠着寨墙摆放着一溜儿人形木靶,每个木靶上安装着九颗小球,分别代表着双眼、嘴巴、咽喉,左右胸,肚腹、小腹、下阴等九个要害。 每个小旗共用一只木靶,正在排队训练枪技。训练的士兵需要从二十步以外的地方向木靶发起冲击,并刺中九个小球中的一个,才算训练合格。 鉴于火铳的数量太少火药不足,弓箭又太过难练,几乎所有的新兵选择了长枪作为武器进行考核,平时的武器训练也以长枪为主。在很多新兵看来,不就是冲刺刺中木靶上的小球吗?又有什么难的! 只有一些充任各级军官的原来家丁们选择了火铳,毕竟这些家丁们训练了火铳有了一段时间,再就是他们普遍比这些新兵要小上几岁,担任军官已经很勉强了,若是在长枪考核中输了,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威信,所以陈越便建议他们都考核火铳,平时训练也以火铳为主。毕竟以后将是热兵器的天下,若有可能陈越手下将会以火铳兵为主。 “下一个,徐青田!”一个新兵冲刺过后,小旗官张龙喊着下一个新兵出列。 “到!”新兵徐青田答应一声,提着长枪就要跑出来,突然觉得脚下一绊,身子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嘻嘻,哈哈......”身后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瞧他那笨样,就他还想当敢战士呢,真是马不知道脸长!”一个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啊,他从小就笨手笨脚,连种地都种不好,身子骨又纤弱,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倒是猛哥您,身强力壮从小就是打架的好手,若是说一个月后谁会成为敢战士,肯定的猛哥您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徐青田知道那是表兄王猛等人在嘲笑自己。父亲是王家的赘婿,连带着自己从小受尽了别人的嘲笑。徐青田不愿逆来顺受,从小就和表兄王猛经常争斗,可身子骨远没有王猛强壮,从来被揍的都是他。 自从母亲死后,父子三人虽然没有被王家扫地出门,可身份比之下人还不如。这次听说巡检大人要招募新兵,而且只招有兄弟没成婚的,徐青田便一咬牙前来投军,为的只是巡检大人许诺的那五亩不用上缴田租的土地。有了那五亩地,父亲和弟弟就能搬离王家,独立过活了! 当听到陈越宣布兵分三等,第一等敢战士每月竟有高大一两五钱的饷银时,徐青田就发誓一定要达到第一等,有了那一月五两的饷银,自己一家将会活得很滋润。 可没想到的是王猛也同样投了军,还和自己分到了一个小旗,而且处处和自己做对。 爬起身来,恨恨的瞪了王猛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雪花,徐青田起身来到冲刺的线前。 “向着那个木靶冲刺,中途不许停下,奔跑的速度要快,出枪要狠,去吧!”同情的看了一眼摔得满身雪渣徐青田,张龙柔声吩咐道。 “是!”徐青田答应了一声,挺着长枪向着二十步外的木靶奔去。 刚才的那一摔猝不及防,实在有点狠,跑了几步之后,徐青田就觉得肚腹胸口一阵疼痛,可是小旗官的嘱咐犹在耳边,他也不敢放缓脚步,只能咬着牙快步奔跑,可是挺着长枪的双臂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呀!”奔到木靶近前时,徐青田一声呐喊,挺着没有枪头的长枪使劲刺去,瞄准的明明是木靶的肚腹,可不知怎么回事枪头却偏差了很多,擦着靶子滑了过去。 “不中!”木靶前值星的士兵摇了摇手中的小旗,高声喊道。 “我就说吧,就他那样还想当兵,真是给我们西山镇丢脸。”沮丧的拖着长枪走回时,耳边传来的是堂兄王猛挖苦的嘲讽。 “看我的吧!”轮到之后,王猛自信的提起木枪走到线前。 老天保佑他刺不中,徐青田在心里暗暗的祈祷。 “刺中!”值星士兵的声音远远传来,没过一会儿王猛得意洋洋的走了回来,冲着徐青田露出轻蔑的微笑。 ...... 晚饭的时间到了,所有的伙食分为两等,一等有馍有菜,还有香喷喷的小米粥,这等伙食只供给下午训练表现好的吃。二等伙食只有玉米面的窝头就,就着咸菜丝下咽,汤是没有,有的只是一碗开水,所有训练时表现不佳的只能吃这次等伙食。 为了提高训练的效果,陈越和巡检司众人可谓想尽了办法。 低着头嚼着粗硬的窝头,耳边隐隐传来表现好的士兵们的笑声,所有吃二等伙食的士兵都默然无声,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艰难的咽下窝头,徐青田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训练,绝对不再让那可恶的王猛看笑话。 晚饭之后,训练了一天的士兵们都洗了脚,爬到床上休息了。徐青田拿着训练用的木枪,一个人默默的走到了校场。 下了几天的雪已经停了下来,圆圆的月亮高挂在半空,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和皑皑白雪交相辉映,把夜晚的大地照耀的恍若白昼。 站在起跑线后,看着三十步外隐约的木靶,徐青田轻轻吸了口气,开始缓步慢跑,脚步越跑越快,冲到木靶旁时,速度已经到了极限。 “呀!”厉吼一声,长枪刷的刺出,强行停下奔跑的脚步。就见木靶晃了几晃又恢复了平静。 借着月光看去,就见木靶左胸的木球旁边,有一点小小的白印。 “还是没有刺中啊!”徐青田叹了一口气,提着长枪慢慢走回起跑线旁。 凝神静立想了一会儿,回忆着教官和小旗官讲解的出枪要领,慢慢抬起头来,挺起了长枪,双眼充满了坚定。 心中一声怒吼,迈动了双腿,再次向着木靶飞奔而去。皎洁的月光之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在一次次不知疲累的奔跑突刺。 陈越走出了卧室,查看了几处岗哨,信步来到了校场上,看着月光下那个不知疲惫的身影,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九十三章 考核(上) 辅兵和敢战士之间待遇相差太大,不仅仅是每天所吃食物的差别。更重要的是,都是一个镇上的年轻人,很多人之间相互知根知底,若是别人成为了敢战士,而自己却仅仅是一个辅兵,不用别人说,自己就会觉得没脸见人。对这些二十岁左右连媳妇都没有的年轻人来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像徐青田一样偷偷加练的士兵越来越多,陈越很欣慰的看到,一股你追我赶的练兵狂潮逐渐形成。 山中无日月,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儿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前下的大雪早已融化,化作了泊泊溪水流入了拒马河中,派出采购硫磺和硝石的李雄陈岩等人不知为何还未回还,而新兵技能考核的时间已经到了。 校场之上,二百多名士兵排成整齐的三个方队,静等着考核的进行,就在今天,将决出每个士兵的级别,以后是吃肉还是吃素即将见分晓。 先进行的是火铳兵的考核,参加的都是以前的家丁,现在的小旗伍长等基层军官。巡检司所有的鸟铳加起来也就十多支,火药也很有限,只有这些人有条件进行火铳训练。 十只人形靶子摆放在三十步之外,四十个家丁分成四组,轮流进行火铳射击,他们将在半注香的时间接连向靶子发射,能装填发射九次并射中六次以上的,为敢战士,能装填发射九次以上并射中三次以上者为战兵,其他则为辅兵,若不能在半柱香内完成九次装填发射,则不合格,会被赶出火铳兵。 在这个排队击毙的年代,火铳兵考察的不仅是命中率,射速同样重要。 “砰砰砰...”一声声巨大的枪声响起,震耳欲聋,校场上硝烟弥漫。 一次发射完毕,火铳兵们开始紧张的用通条裹着湿布擦拭枪膛,然后再把裹着火药的纸筒咬烂,把火药装填入枪口,再把衔在口里的铅弹塞入枪膛,用通条把铅弹火药一起压实,把点着的火绳压入火绳夹上,再举起火铳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枪声一声又一声的接连响起,半柱香后终于停止了下来。报靶的士兵快速跑向靶子,仔细查验之后,大声报出了各个靶子射中的枪数。 “一号靶,命中五次!” “唉...”叹息声响起,只差一次就能成为敢战士,站在一号靶的年轻家丁无比的沮丧。 “二号靶,命中三次。” “嘿!”这个家丁兴奋的举了举拳头,射中三次意味着他将成为战兵。 “三号靶,射中一次.....” “四号靶,射中四次!” ...... “狗子,你觉得咱们俩谁射中的次数多?”陈平笑着对站在身边的陈默道,“要不要咱俩打个赌?” 陈默默然片刻,方道:“要打赌就比枪术考核,你可是比我多练了一个月的火铳。” “你倒是不傻!”陈平叹了口气道。要知道一开始是陈平小旗被设为火铳兵,陈默陈岩两个小旗的家丁是练习长枪的,在西便门外煤场之时,陈平小旗可是把火铳操练的无比的熟练。 这一月中,反复考虑之后,陈越修改了对原家丁们的考核方法,一开始是要求所有家丁都考核火铳,怕的是年幼的他们比不过大他们几岁的新兵影响威信,因为新兵们都是考核枪术的。 后来想了一想,觉得不妥。威信是靠实力得来,自己不能因为他们最早跟随自己而对他们太过偏爱,军队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没有实力却担任要职会让很多人不服。 于是陈越便规定,所有家丁必须同时参加火铳和长枪两项考核,只要有一项考核为战兵或敢战士就能继续担任小旗官伍长的职务,若是两项考核都是辅兵,那只能从担任的职务上撤下来,贬为辅兵。 “八号靶,命中八次,命中八次!”报靶的士兵声音激动了起来,这已经是今天命中次数最多的,也是唯一一个超过六次的。 “哈哈哈......”陈平仰天长笑了起来,神情欢畅无比,八号靶,正是他的靶子。 “九号靶,射中三次!”陈默静静的听着自己射中的次数,表情无惊无喜。 “恭喜狗子你了,三次,你以后就是战兵了!”陈平笑嘻嘻的对陈默道,表情无比的欠揍。 四轮射罢,四十个(总数四十三个,陈岩和另外两个家丁去采购硝石硫磺)家丁全部考核完毕,射中六次以上的只有陈平一人,射中三次以上的到有二十三个,剩下的十六个射中不到三次,若是在枪术考核中表现同样不佳,只能把他们撤职贬为辅兵了。 接下来的是枪术考核,这次就连陈越和杨正平都上了场。 所有的士兵眼睛睁的大碌碌的,希望能够看到巡检大人和把总大人的精彩表现。 “正平兄,我先上了!”陈越手提长枪,冲着杨正平微笑一声,从线后开始快步奔跑,如疾风一般掠到二十步外,长枪点出,一只木球挂在了枪尖。然后又快步回来,从线后发起了第二次冲刺。 一连九次冲刺,速度始终迅疾不变,枪枪刺中木靶上的木球,回来之后,依然气定神闲。 “巡检大人,九刺九中!”报靶的士兵惊喜的叫声传遍了全场,立刻引得全场动容。 从二十步外冲刺,刺中木靶上九个代表要害的木球,看似简单,每个练过的士兵都知道非常之难。 首先,你要有充沛的体力为后盾,从二十步外发起一次冲刺也许没有什么,可是四次五次之后,你就会气喘吁吁,体力稍差的人就会跟不上。然后就是刺木球,靶子上的木球只有鸡蛋大小,站在地上不动可能很多人都能刺中木球,可是全力奔跑之下想再保持极高的准确度就不容易了,更别说冲刺几次之后体力严重下降。 而陈越之所以能九刺九中,靠的是每天坚持跑步十公里练就的超强体力,和每天刺枪一千次练就的快准狠! “好啊......”全场士兵高呼叫好,为陈越超强的枪法而惊叹。 第九十四章 考核(下) “正平兄,到你了!”陈越向杨正平得意的一笑。对杨正平的能耐他是很佩服的,却也存着一丝比较的心思。 杨正平微微一笑,提起了长枪,从线后向木靶发起了冲刺,行动迅疾,步伐有力,迅速的跑到木靶前,一枪把代表喉头位置的木球挑到了枪尖。 杨正平的动作很稳很矫健,一连八次都刺中了木球,只是第九次不知为何枪抖了一抖,扎在了那代表下阴的木球旁边。 “把总大人,九刺八中!”报靶士兵声音响起,全场立刻掌声雷动,不过和陈越九次九中相比,士兵们的兴奋程度小了许多。 “正平兄,你太过谦让了。”陈越摇头道,知道一向谦虚的杨正平不想在枪法上比过自己,这才故意偏了一枪。 “唉,岁数不饶人,比不得巡检大人体力充沛了。”杨正平笑道,可他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而已。 陈越和杨正平两人考核过,接下来就是四十个家丁,在场的所有官兵都凝神静气的看着,因为很多人对这些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孩子很是不服气。不就是早跟了巡检大人几天吗,这么大点就当上了小旗官,火铳咱没机会练也就罢了,倒要看看枪术你们能强到哪里! 在全场新兵们的注视之下,家丁们神色一个个都非常严肃,自从陈越宣布通过考核兵分三等之后,这些担任小旗官伍长的家丁大都感受到了手下士兵明里暗里和自己别苗头的心思。 陈默面无表情的站在线后,等着冲刺的命令发出。和陈越相比,陈平的神色要紧张许多,一直练火铳的他枪术非常一般。 “嘟嘟嘟”代表冲刺命令的哨子声响起,十个家丁同时向二十步外的木靶发起了冲击。 “一号靶,九刺五中!” “二号靶,九刺三中!” 九轮刺罢,报靶士兵高声喊出每个人的成绩。 “你到底刺中了几个木球?”看着一旁镇定的陈默,陈平心里有些发虚。和火铳射击看不清到底打没打中靶子不同,长枪冲刺自己到底刺没刺中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七个!”陈默微开嘴唇,惜墨如金的突出两个字。 “吓!”陈平立刻不说话了,他才刺中了两次,连战兵的标准都没达到,好在火铳射击得了个敢战士称呼,要不然以后都在这块木头面前抬不起头。 四轮考核完毕,家丁们在枪术一项竟然一点不差,四十个家丁有三个九刺六中以上,获得敢战士称号,其中一个叫卫阳的家丁更是九次八中,成绩和杨正平持平。另有二十八个九刺四中以上,获得了战兵的称号,只有九个九刺三中以下,若是火铳考核也不合格,只能做个辅兵。 这样的成绩完全出乎了陈越的预料,因为长枪冲刺考验的更多是士兵的体力耐力,他原以为这些还未成年的家丁在这方面不行,没想到他们的表现竟然不差。 可是想一想自从收他们做家丁以来,每天雷打不动的十公里跑步,一直坚持了近两个月,这些家丁们的身体素质一日日的都在提高,很多人的个头比刚来的时候高出了一大截。而且自从宣布考核之后,这些人都憋足了劲的训练,吃苦耐劳的程度比这些新兵要更胜一筹。 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被卖做奴隶的无奈悲愤,使得这些孩子危机感很强,到了陈越手下,他们很多人才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饱饭吃,才算过上稳定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他们再不愿失去,所以每天玩了命的训练,生怕会让陈越失望,所以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可以理解。 接下来,就是新兵们的考核。 “六号靶,九次七中!” “好啊,王猛哥好样的!”一阵阵欢呼声传来,伴随着的是王猛的得意洋洋。九刺七中,已经获得了敢战士的称号,在已经考核了的一百多个中,王猛还是第一个。 轻蔑的回头看了一眼还未考核的徐青田,王猛心里发出了冷笑,就徐青田那单薄的身子,还想和自己相比,真是白日做梦!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给这该死的王猛一点颜色看看。站在队列中等待考核的徐青田攥紧了双手,在心里为自己鼓着劲。 “张大牛,王二麻,......,徐青田,出列!” 随着负责考核的军官命令,徐青田和另外九个新兵站立在线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抛开,双手攥紧了长枪,静等着代表冲刺的哨声响起。 “嘟嘟嘟” 徐青田快步迈出,和另外九个新兵一起向二十步外的靶子奔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到靶子上那九个小小的木球。 就是这个时刻,手中的长枪刺出,枪尖正好扎在了代表左眼的木球上,就像一个月来无数次冲刺时那样。 一枪刺中,徐青田信心大增,在接下来的几次冲刺中又都分别刺中。直到第五次冲刺,才感觉有些气喘吁吁。 强自稳定着手臂,把长枪扎在了代表右胸的木球上,再跑回时,徐青田已经开始了剧烈的喘息。以往的训练都是这样,每到第五次冲刺,体力就有些不济。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王猛比下,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徐青田身体里忽然又有了力气,在心中呐喊一声,又开始了第六次冲刺。 这小子到底刺中了几次?王猛皱着眉头看着奔跑的徐青田,心里想道。也许只有三次,或者四次吧,不,顶多三次,就他那熊样顶多当个辅兵! 当再次扎中木球时,徐青田心里乐开了花,九刺七中,成绩已经和王猛持平,看他以后还敢再小瞧自己! 浑身的力气已经耗尽,双腿如同灌铅了一般,就这样吧,成绩已经不差了,一个声音在内心中呼喝。不,我还要继续冲刺下去,我一定得比王猛要多刺中一枪,把他压倒在下面! 一想到能够力压王猛,想到王猛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的鸟样,徐青田突然间又有了力气。大喝一声,向着木靶发起了第八次冲刺。 他还来!看着奔跑的徐青田,王猛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到底刺中了几次啊,难道七次全中?不,不可能的,肯定是刺中的次数不足四次,这才玩了命的继续冲刺奔跑。 二十步的距离,来回就是四十步,很少有人能够不停歇的高速奔跑九次,很多士兵刺中了四次五次之后,获得战兵身份之后,就会放弃了冲刺停止奔跑,只有那些前面刺中次数不够四次的,才会继续冲刺,也许徐青田就是这样!等会儿报靶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底细了,想着王猛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号靶,张大牛,刺中三次!” “二号靶,王二麻,刺中四次!” 这一轮十个士兵冲刺结束,报靶的声音终于传来,王猛凝神静气,等着听徐青田的成绩。 “九号靶,徐青田,刺中八次!”徐青田的成绩传来,王猛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第九十五章,腰牌 “敢战士陈平,上前领腰牌!”一个护卫高声喊道。 随着喊声,陈平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陈越微笑着拿起一块红色的木牌,挂在了他腰带的铜环上。 “好好干,争取三个月后,枪技考核也能获得敢战士称号。”陈越拍了拍陈平肩膀,鼓励道。 “是,大人!”陈平喜滋滋的抱拳行礼道。成为了敢战士,他这个总旗当的实至名归。三个总旗中他和陈默都获得敢战士的身份,只有李奕火铳和长枪的考核都是二等,只能以战兵的身份担任总旗,以后见了自己和陈默算是低上一头。 “敢战士陈默,上前领腰牌!” 随着喊声,陈默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陈越微笑着拿起一块同样是红色的腰牌,挂在他腰带的铜环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陈岩的腰牌和陈平的相似,都是红色的,上面都写着所有者姓名职位,只不过陈默腰牌上雕刻着两支交叉的长枪,陈平腰牌上则是一支喷火的火铳。 为了区别每个士兵的身份,这一个月来,陈越请人制作了大量的腰牌。腰牌分为三种三个颜色,雕着火铳的是火铳兵腰牌,长枪兵腰牌则是两支交叉的长枪,弓箭手的腰牌是一具弯弓。不过这次没有进行弓箭手考核,这种腰牌也就没有颁发下去。 红色绣着云纹的腰牌代表的是敢战士,战兵的腰牌是蓝色,黑色则是辅兵的腰牌。 每块腰牌上都写着主人的姓名职位,并在上面盖着陈越巡检的印章,从挂在腰间的腰牌就能清楚的辨别每一个士兵的兵种身份,一目了然。 这次的考核中共考核出敢战士五名,陈平和另一个叫卫阳的家丁,他们两个考核的是火铳。枪术敢战士有三个,分别是陈默和两个新兵徐青田、王猛。哦,不对,要是算上陈越和杨正平的话,枪术敢战士应该是五个才对。 至于考核为第二等的战兵,数量就有许多了,火铳战兵有二十三个,枪术战兵则有一百三十八人,其中有十个家丁同时获得火铳和枪术两个二等。 最后还是有一百余人只能获得三等的辅兵,他们以后的待遇将会远低于其他两等。值得一提的是,家丁中有八个人在枪术和火铳两方面都是三等,对这八个人,陈越撤除了他们身上担任的小旗官和伍长的职位,若是下次考核再为辅兵的话,将会被驱逐出军队,去干其他事情。 而对表现好的徐青田和王猛两个新兵,陈越宣布他们直接充任小旗官,并规定以后小旗官的任命会先考虑敢战士。 看着挂在腰间红色的腰牌,徐青田心潮起伏,整个人好似做梦一般,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受尽欺辱的赘婿之子,没想到加入巡检大人军队一月,就变成了人上之人,成为了众人仰视的敢战士小旗官。往日鄙视看不起自己的镇中少年,现在一个个都对自己充满了敬意,身边更是经常围拢了一些人。 最让徐青田感慨的是,回到镇里时,镇中父老那一张张的笑脸,往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阎媒婆已经几次上家里为自己保媒。 真是一切大不相同啊,这一切可多亏了巡检大人,没有他,恐怕自己还在村中唯唯诺诺受人欺辱呢吧! ...... 五个少年新兵激动的站在校场上,等着陈越把一条条缰绳放在他们手中。从一个月前,陈越就着手组建自己的夜不收队伍,直到现在,人手才算挑选出来。 五个人是从二百多名士兵中精心挑选,每个都是身手灵活,并娴熟的掌握了骑术,并且每个人都至少是考核二等的战兵,他们的首领卫阳家丁出身,更是火铳一等、枪术二等的敢战士。 这一个月来,除了进行骑术枪术等基本训练以外,陈越又给他们进行了特训,把自己知道的那一点侦察兵的知识悉数交给了他们。 如何化妆进行侦查,如何根据马蹄声或者地上痕迹判断敌军规模,如何潜入敌后进行暗杀破坏等等。当然陈越所具备的也只是后世从警校以及电影电视中学的一点知识,加上从兵书上看到的很少的一些,对侦查敌情了解很是片面,夜不收们的成长还需要不断的实战才行。 刘能刘大能耐神色严肃的站在队列之中,他如愿成为了夜不收的一员。生性跳脱的他不愿每天像块木头一般走方阵,便绞尽脑汁想混入夜不收的队列,一个月来他苦练骑术枪法,练得十分之苦,终于能娴熟的操纵战马,枪术考核也位列二等战兵。 现在的刘能自己都不觉得,他整个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那个流里流气满口胡柴的镇中无赖,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军人,只不过乱转的眼珠、说话时的坏笑还能让熟悉的人看到昔日的影子。 “你们先往房山县侦查,然后折向北方,直到永定河边拱北城。记住一切都要小心,现在冰雪已经融化,说不定就会有满鞑骑兵出没,你们虽然能娴熟的操纵战马,可是论骑术还和那些满鞑差的老远,只要探到满鞑的消息就赶紧回来,万不可和满鞑接触甚至发生战斗。” 这一个月来日子过的太过平静,使得陈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股危险在等着自己。于是不顾只有五人的夜不收队伍实力孱弱,把他们派了出去,目的是查明东面满鞑的敌情。 现在自己手里虽然有了二百余士兵,虽然这些士兵经过训练考核,战技服从面貌各方面已经算是精锐,可是要和凶残的满鞑对抗,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所以必须查明满鞑的动向,若是有满鞑突然攻向这边,则需要赶紧组织西山镇的乡亲们转移。 即使附近没有满鞑存在,也需要查明附近的情形,看看哪里有土匪强盗,招募了这么多士兵,也不能干养着,总需要带他们去见见阵仗。满鞑现在是打不过,剿匪倒是可以的,再说,自己这个巡检的官职,职责不就是清剿土匪强盗,维护地方安宁的吗? ps:推荐一本书《司礼监》,汉儿不为奴作者新书,绝对精彩不容错过。 第九十六章 制作火药 在派出夜不收的第二天,一支十来人的队伍从西面山道而来,迳自进入了西山镇,却是派去阳泉采购硫磺硝石的李雄、陈岩等人回来了。 带回了整整两大马车的硫磺和硝石,看样子足足有三四千斤。 “大人,俺们带着硫磺硝石回来了!”老李雄腰杆挺得笔直,望着陈越微微笑着,一个多月的旅途匆匆使得他满身的疲惫,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灰尘,可是精神还很好。 “少爷!”陈岩只是看着陈越嘿嘿笑着,脸上的喜悦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对陈岩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家丁来说,跟着陈越的这些时日,是他们这辈子最为幸福的时光。没有了噩梦般的奴隶生活,能过吃饱穿暖,又有了尊严,不知不觉的,他们对这样的生活有了依恋,把把他们救出苦海的陈越视为家长而尊敬着。 走的时候连同李雄陈岩共八个,回来的时候却有十五人,多出来的七个是卖家派来的伙计,山路太过崎岖,前不久有下了大雪,采购的货物有些多,这些人一是帮忙把矿石运回,再就是来见见买家,约定下次矿石交易的事情。对开采硫磺硝石矿的阳泉矿商来说,挖掘出来的矿产主要是卖给官府以及大同军镇,间有一些赶制烟花爆竹的商家也会采购,可难得能有一次采购数千斤的大商户,并且出的价钱要比官府高出很多。李雄告诉他们以后采购的数量还会越来越大,所以便派人前来和买主联系,若是买主愿意继续购买,他们会主动,不过要适当加上一些运费。最后就是来看看买主的身份,毕竟硫磺和硝石是制作火药的军用物质,他们不敢卖给身份不明的人。 “阳泉的硫磺矿有好多,伴生出来的也有一些硝石矿,咱们采购的数量不算太多,硝石也完全能满足咱们的需要。”李雄对陈越道,然后就账目方面汇报了一下,总共花了不到三百两的银子。 “主要是路上积雪融化,导致一些地方泥泞难行,很多时候只能在早上趁着冻冰之际通过,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路上倒是遇到过几个蟊贼,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肥羊,多亏了阿岩带然护卫,一阵冲刺,杀死了五六个土匪,震骇的其他人都不敢动弹,这才安全的回了来。” 李雄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路上的惊险。 “哪里的土匪,人数有多少,离这里远吗?”陈越问道,士兵初步练成,正需要通过实战检验,去剿匪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离这里四五十里的地方,在一个叫卧牛山的地方,聚集着不下百余名土匪,我们从卧牛山七八里外的山道经过,幸亏出来抢劫的只有二十来个,若是更多一些,恐怕我们这些人就难以幸免了。”李雄庆幸的说道。 后来陈岩向陈越说道,李雄在和土匪的搏斗中表现的很勇猛,一杆长枪之下至少结果了四个土匪的性命,这才使得土匪惊恐之下退了回去。陈越这才知道,这李雄竟然是个高手,不过想想他边军的身份,也就能够理解了。 既然李雄如此厉害,和他相伴来西山镇现在正在养马的那些老头应该也都有些本事,陈越决定以后好好试探一下,总不能把他们就这样养马埋没了。 给了一些赏银把卖家派来的人打发了回去,约定三个月后再送一批货物过来,陈越并付了一百两的订金。 接下来在李雄的带领下,开始了制作火药。首先用大块的石碾子把硫磺和硝石碾碎,弄成粉末状。 硫磺还好一些,纯度很高,硝石乃是伴生矿,里面的杂质非常多,需要进行提纯。 李雄把硝石粉末放入一个大锅之中,加水溶解成溶液,然后放入胡萝卜和草木灰一起煮,李雄说不出这样做的原因。学过化学的陈越却是知道一些,草木灰曾碱性,可以和硝石水中各种钙盐镁盐铁盐反应,生成碳酸盐晶体沉淀析出。 把硝石水和草木灰放在一起煮沸后,稍微冷却倒入另一个上端覆盖细棉布的大桶,渣滓以及硝酸盐晶体便被滤除。然后再把大桶中的硝石水冷却,便会在上面出现结晶的芒硝。 提存的工艺不算复杂,李雄非常的有经验,带着几个辅兵埋头大干了起来。陈越把那八个枪术火铳考核都为三等的家丁拨给了李雄,这些人明显不适合作为士兵战斗,跟着李雄当技术兵也是不错的。 芒硝提纯以后,再碾碎粉,按照比例和硫磺粉、木炭粉混合。木炭则是镇中碳匠烧制的上好木炭,用作制作火药完全没有问题。 把三种原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再进行搅拌,就成了褐色的粉末组合。李雄用一支杆秤仔细的称量着各种原料的比例,陈越注意到这三种比例并非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而是硝石的比例占得更多,木炭的比例反而不足三分之一。 陈越自己对火药比例成分是不懂的,不懂就不胡乱插言,火药这东西可不能胡乱制作,李雄作为大同镇专制火药的军匠,对他的技术陈越还是信任的。 把三种粉末掺在一起,火药就算做成了,可是李雄说,这种粉末火药可以用作枪炮的引药,但不适合做发射药,因为它们放在枪膛炮膛里燃耗不很充分,会有渣滓残留。 所以要制成上好的火药,需要把这些粉末火药重新溶在水中,然后煮沸,然后把糊状火药晾晒,形成颗粒,这种颗粒火药最容易点燃爆炸。 总之,制作火药的流程很是繁杂,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陈越专门划出了数间偏僻隔离的房子作为工坊,然后划拨出人手物质,交代好注意事项,规定所有人一律不许带明火进入工坊,进入后头发需要用包住防止静电摩擦等等,总之,一切发生事故的可能都要防范。然后,交代若有所缺,尽可以和巡检司文吏单明磊索求,就放任李雄去做了。 就在火药制作刚刚进行之时,派出查探敌情的夜不收们回来了,带回了让所有人震惊万分的消息,满鞑竟然已经占据了房山县! ps:推荐一本好友的作品《奋斗在晚明》,中外乂安,海内殷阜,纪纲法度,莫不修明。 御倭寇,整吏治,一条鞭,万历六年的大明一副欣欣向荣之态。然而按照历史的进程大明帝国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落日余晖...... 然天不亡明,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宁修来到晚明,引领大明走向另一条资本兴国,工业强国的道路。 谁言明之亡亡于万历?资本迸发,工业崛起的大明再无遗憾! 作者写过一本精品书,实力很强,书的内容十分精彩,不容错过。 第九十七章,惺惺作态给谁看? 西山镇位于山区,通往东面的道路崎岖不平,一场大雪封锁了山道,也隔断了消息,没想到房山县竟然被满鞑攻占。想到西山镇距离房山县只有数十里远,所有人不禁暗暗心惊。 “其他人先去洗刷休息,卫阳刘能留下。”陈越吩咐道。 两天的时间,从西山镇出发,把房山县乃是往北拱北城的情况摸了个遍,打探出了入寇清军的消息,来回行程达一百多里,虽然有战马骑乘,这几个夜不收也非常的疲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你们俩先喝口水,再慢慢讲一下房山的情形。”陈越亲自倒了两碗茶水递给了他们。 “谢巡检大人!”刘能喜滋滋的接过了一碗茶水,举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摸了一把下巴处的水迹,对陈越等人讲述起了探查的敌情来。 “我们出了巡检司衙门所在的山口之后,分成两路,一路往东直到房山县,另一路折向东北去永定河边。我和他们约定,不管查探情形如何,一日后都折返回巡检司衙门会合。(巡检司衙门既是原来废弃的巡检司大院,陈越曾雇人休整,后占据了赵离庄园后放弃了那里。)” “我带刘能两人一路往东往房山县而去,上次的大雪很大,有很多从山上滑下来的积雪堆积在山道,尚且没有完全融化,很是难行,我们费了半天时间才通过了山道进入了平原地带。 一进入平原地带,我就察觉到一丝诡异,青天白日之下,路上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虽然说现在是寒冷的冬天,可也不至于路上没人啊,在以往总会有些行商或商队通行,靠近房山县十里的时候,我们不敢再往前走,刘能说在附近一个村子里有熟人,我们便离开官道去了那个村子。 谁知道进了村子,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全无一点生息,各个院子找不到一个活人。每家房子里都乱七八糟,粮食贵重的东西一概皆无,好像是匆匆忙忙搬离了村子。 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另一侧摸进了村子,在各个房屋里翻捡着,我和刘能偷偷跟着上前,摁住了他,原来却是刘能的那个远房亲戚三癞子。 三癞子告诉我们,在一个月前大雪刚下的时候,房山县被一队满鞑骑兵攻占,县城四门被封,只有少部分人逃出城来。 因为天降大雪,消息传的很慢,因为有几个房山百姓逃到了三癞子所在的村子,村民们才知晓。 想到大雪之下,满鞑不肯能冒雪出城洗劫,村民们战战兢兢的躲在自己家里,直到雪停了以后才慌忙寻找逃生的地方。 在村子后面有几座矮山,雪一停,村民们都匆忙收拾了粮食等东西逃向山里,躲在山洞里窝棚里躲避满鞑。” “房山城中的满鞑骑兵到底多少?”陈越打断了刘能的诉说,这厮啰嗦的毛病实在烦人,说了半天还没有进入正题。 “有几百人吧,我们为了弄清满鞑有多少,跟着三癞子到了山里,找到了那几个从房山逃出来的百姓,反复询问,他们也说不清,不过听他们的描述,顶多三四百人。”一边的夜不收首领卫阳道。 唉,陈越叹了口气,这些夜不收还是经验欠缺,连满鞑数量有多少都没能弄清。不过想想他们成立才几日,能探听出消息已经不错了。 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休息,陈越和杨正平单明磊等人开始讨论敌情。 “巡检大人,属下以为满鞑的数量不会太多,恐怕也就三四百人,要不然不至于连城门都封锁不住,导致有房山的百姓逃了出去,而且他们没有派兵往四下乡村袭掠,不符合他们强盗的本性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人手不多。”单明磊捋着稀疏的胡须,信誓旦旦的分析道。 这厮就有这样一个毛病,永远一副自信的模样,什么事情到了他嘴里都好像智珠在胸、成竹在握! “正平兄怎么看?”陈越转头看向了杨正平。 “单书吏分析的有道理,满鞑规模不会很大,要不然绝不会止步房山县,他们生活在苦寒的辽东,大雪不是他们止兵的理由。”杨正平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据闻大队满鞑南下抢劫,属下在想,也许这批满鞑是鞑子留在后面的游军一部分,为的是游掠各地,威吓朝廷各处大军,以便主力全心南下抢劫,他们之所以攻占房山县,恐怕是找个地方越冬,躲过这场大雪。” 陈越赞赏的看了看杨正平,性格沉稳冷静,武艺高强,真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能把这样的人揽到手里,真是幸运啊! “既然满鞑人数不多,咱们应该如何?”陈越再次问道。 “既然满鞑人数不多,咱们又何必理会!”单明磊再次抢先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兵剿匪,在西山山区,有着数以十计的土匪巢穴,咱们一家家清剿过去,夺了他们的财富养军,收编土匪扩充军队,尽快壮大实力,若是巡检大人您能在满鞑回师以前拥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再带着这支队伍回京勤王,朝廷肯定会奖赏您的功劳,给您一个副将总兵也不意外!” 几句话语从单明磊口中说出,有方法有步骤,为陈越勾勒出了一个辉煌的前景。听得杨正平目瞪口呆,听得陈越也心动不已。 位居总兵之职,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在这乱世之中建立一番功业,这不正是自己所想的吗? 可是通过收拢土匪组建的军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与凶悍的鞑子对阵?还不是送菜的命!陈越摇了摇脑袋,把这个诱惑抛了出去。 “单先生的计策很好,本官很是欣慰,不过满鞑占据了房山,满城的百信正在遭到敌人的蹂躏,本官每每想到此处,如芒在心。不能驱逐满鞑,不能绥靖一方百姓,即使高举总兵之位,又于国于民何益?” 陈越的一番话语说出,听的杨正平敬佩不已,单明磊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惺惺作态又给谁看? 第九十八章,我有妙计可破敌 单明磊已经入巡检司一月有余,对陈越的了解越来越深。在单明磊看来,陈越手段毒辣,对敌对的人说杀就杀比如里长赵离;陈越性格狡诈,惯会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忽悠别人,比如赵离的田地按例是要归官府处置的,陈越却以之为诱饵,忽悠西山镇的青年从军;陈越会买人心,不时会拿出一点点粮食物品接济贫民,西山镇百姓乃至原赵离家留下来的奴仆,都对陈越交口称赞;陈越为人大方,目光长远,每天钱粮流水般花将出去,全部用在了手下这二百多号士兵身上,而他自己却不搞什么特殊,吃穿用度几乎和普通士兵一样。 这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从他刚发迹之时就知培养家丁建立势力就能看出,这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能从一个普通的军户之子在短短时间内当上了九品巡检,又拉起了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没有本领可做不到这些。 在单明磊看来,陈越具备了一个野心家的基本素质,可要说陈越是一个忠心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人,单明磊第一个不信。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追随,跟着他自己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够名扬天下、扬眉吐气! “大人忠心为国,属下甚是佩服。”单明磊随口夸赞了一句,“不过以大人的意思,咱们要和满鞑硬肛不成?” 巡检司只有二百多训练月余的新兵,以这样的实力,若是真的和满鞑硬抗,那陈越就不是自大这么简单,而是昏了头了。不过单明磊不以为陈越会头脑发热出昏招,肯定打着其他算盘。 “谁说要硬肛了!”陈越笑道,“满鞑在明,咱们在暗,满鞑人数不多,咱们也有二百多兵,再加上咱们的士兵都是本地人,熟悉地理,地利在我,如何不能和满鞑战上一场?” “可是,咱们士兵训练只有月余,即使和同样数量的满鞑交战,恐怕也没有胜算。”杨正平有些担忧的道。 “正面作战当然没有胜算,可是打仗谁说就一定要正面作战了,偷袭、伏击、陷阱,只要选择好战场,选择好时机,打上一场胜仗还是没有问题的。”陈越胸有成竹的说道。 妈蛋的,虽然我没有带过兵,没有打过大战,可是我脑海中有无数的狗血抗战剧为支撑,难道还打不过几百个满鞑骑兵不成?陈越自信,只要设计好战术,打上一场胜仗是没有问题的。 剿匪固然轻松容易,可是剿灭一百个土匪,也不如砍一个满鞑首级来的功劳大。再说,山里的土匪都苦哈哈的,即使剿灭了他们又能有多少油水,满鞑可不同,他们可是一路洗劫而来,不知道抢了多少财富,打败房山县里的满鞑,才能大发一笔横财啊! 看着两眼冒光的陈越,杨正平担忧的叹了口气,可既然陈越已经下了决定,他也只有服从配合。 果然是个天生爱冒险的人啊,这样的人若是不中途夭折,肯定会做出一番大事,我越来越喜欢他了,单明磊看着自信满满的陈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在原来的巡检司衙门东侧,两条山夹着一条驰道,驰道最窄之处只能允许通过一辆马车,路两旁的山不是太高,却乱石嶙峋,看着极为险峻,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唯有山顶还有覆盖着一点白雪。 驰道约有三里多,出了这段驰道,道路变得开阔了许多,山势渐渐变得平缓,逐渐进入了平原地带。 陈越指挥着众士兵,把两门虎蹲炮拉上了山,藏在了一块巨石后面,然后自己亲自测算仰角,给出了一个大致范围,让陈狗蛋、李大牛两个炮手试射。曲射炮就这点好处,炮弹可以绕过前面障碍物。 “不用怕,这里距离房山县尚有三十余里,不用担心炮声被人听见,一定要调整好,保证大炮射到前面驰道上。”陈越对两个炮手道。 “真的要去房山县引诱满鞑吗?会不会太过冒险?”杨正平还是有些担忧。 “是有些冒险,满鞑的骑术射术厉害的很,能逃过他们的追杀是最关键的,所以我决定由我亲自前去引诱。”陈越道。 “还是由我去吧,你是一军之主,可不能轻易离开这里。”杨正平语气坚定的道。 “全军之中,真正能和满鞑正面作战的,也就你我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再说,这里的安排已经弄好,注意要点也都交代了下去,我呆不呆在这里都是一样。”陈越想了想道。 此战的要点就是把满鞑骑兵引入这段驰道,然后再聚而歼之,计划做的十分周密,但最关键的就是能否把满鞑骑兵引诱过来。 出了驰道就是地势平缓的平原,满鞑马快箭利,在驰道之外才是最危险的。从房山县城到这里足足三十里,想在这么远的地方逃出满鞑的追杀,可不是那么容易。 这样的任务陈越不放心杨正平一个人前去,一定得自己亲自去才行。 把这里的一切布置妥当,然后两门虎蹲炮又进行了试射,装填的弹丸刚好覆盖住整个驰道,陈越吩咐陈平等三个总旗,悄悄告诉他们,一定要约束好队伍,埋伏在山上不要乱动,先不要把和满鞑作战的事情和士兵们说。出发前陈越告诉士兵们只是一次拉练,就怕他们知道实情紧张,还是等把满鞑引诱过来再和他们说吧。 然后便和杨正平带着五个夜不收离开了这里,骑着战马向山外驰去。 “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咱们此战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的话,恐怕满鞑会趁势杀入西山镇,所以必须和镇上的百姓知会一下才行,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杨正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催着战马撵上了陈越,两匹战马肩并肩的奔驰,杨正平大声对陈越道。 “你放心,我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单明磊,他会办好这件事的。”陈越回道,然后催动战马,顺着驰道飞驰下去了。 杨正平点点头,阿越办事越来越稳妥了。 第九十九章 伏击 房山县西城城头,城门楼里烈火熊熊,几个守城的八旗兵正在围坐在火堆边,烤着牛肉喝酒。 “明人真软弱啊,昨夜我连干了他的妻子和女儿,那个明人就在旁边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叫阿克敦的八旗兵眉飞色舞的说道。 “干他妻女算啥啊,我去的那一家,还未等我开口,那个老头就跪着把所有财富捧了出来,哭求着只要不杀人,全家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走。并把两个女儿往我身上推,那个小女儿才十来岁,干巴巴的浑身没有二两肉,我当然不愿意了,一把就把他老婆按到了桌子上,那老东西还笑嘻嘻的在一边端茶倒水侍候呢。”另一个叫呼塔布的八旗兵则讲着他的遭遇。 “他娘的,明人如此懦弱却占据了这么好的地方,长生天真的不公平啊。”第三个八旗兵叹息道。 “嗨,早晚有一天,这大明的花花世界都是咱满人的。妈的,出去放放水。”阿克敦说着就往外走。 “怎么了,阿克敦,是不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才玩了两个女人就成了软脚虾。”呼塔布哈哈大笑道。 “呸,你才不中用呢,老子夜御八女不再话下!”阿克敦回头笑骂道。 “来,别理他,咱们喝,过不了几天这么悠闲的日子了。阿布勒大人已经传出话来,再过几天咱们就要押着城中俘虏开往霸州,和大队汇合。”呼塔布举起酒杯招呼众人道。 “对了,呼塔布,你这次弄了多少银子啊?”一个八旗兵低声问道。 “也没多少,二百来两,交给阿布勒大人七成,剩下的不到四十两呢。”呼塔布得意的说道“银子多少倒不要紧,最让我开心的是抢了两头耕牛,还有两户奴隶,八个成年的男丁啊,这下我那辽河边的一百亩田地可有人耕种了。” “你们快来,城下有骑兵出现。”正在这时,去外面撒尿的阿克敦突然喊道。几个人连忙拿起武器出了城楼,趴在垛口上往下看去,就见到城下果然有两骑在不远处游荡,马上的骑士不时的抬头,打量着城上的情形。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竟如此大胆,看我射死他们!”呼塔布就要从腰间弓插里抽出弓箭。 “省省吧,呼塔布,没见到他们在射程之外吗,你这样是射不中的。”阿克敦嘲笑道。 “谁说我射不中他们的,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百步穿杨的本事。”呼塔布恼羞成怒,就要拉开强弓。 “算了吧,呼塔布,你这一箭下去,他们肯定会掉头就跑,倒不如咱们偷偷的下城打开城门,追过去,两颗首级不说,起码一人能缴获一匹上好的战马!”阿克敦一把按住呼塔布手中强弓,建议道。 “好,就听你的。”呼塔布想了一下,把弓放入了弓插之中,二人顺着城道往城下走去。其他八旗兵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也不去和他们争抢。 可是城外的明军太过狡猾,二人刚打开城门还未等骑马冲出,就见那两个明军已经调转了马头往远处逃去。 “快追,他们跑不远的!”看着那两个明军调转马头时笨拙的样子,阿克敦不禁大喜。 二人连忙催动战马,追了下去。这两个明军的马匹一看就是辽东良马,虽然两个明军骑术不咋的跑得倒是不慢。 阿克敦和呼塔布却一点都不着急,老林子里猎人出身的他们,有的是耐心,以这两个明军拼命抽打战马的举动,跑不了几里速度就会降下来。 果然,也就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前面两个骑士速度降了下来。 “跑,我让你们跑!”看双方的距离越来与近,呼塔布再次抽出了弯弓,搭箭就要往前射去。 “小心!”阿克敦察觉到道路突然变窄,而且路面好像有些异常,连忙提醒呼塔布道。 “什么?”呼塔布就是一愣,就在此时,突然前面两道绳索从地上崩起,呼塔布连忙用双腿夹了一下战马,战马一跃越过了第一条绳索,却被第二条绊了个正着,“稀溜溜”惨叫着往前栽去。 呼塔布扔掉手中的长弓,双腿从马镫里抽出,在战马摔倒在地之际往地上一跃,这才避免了被战马压倒的悲惨,然而仍然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刚要强撑着站起时,战马的踢踏声走进,就见到被追的那两个明军骑士调转马头回了过来。 “中计了!”阿克敦暗叫一声,在绊马索蹦起之时,强行拉住了缰绳,战马惨叫着终于止住了脚步。 从弓插里抽出弯弓和羽箭,阿克敦正打算营救被战马绊倒的呼塔布时,就见到三个明军从路旁跃出,手中提着长枪向自己扑来。 战马失去了速度,在长枪兵面前就是个活靶子,阿克敦连忙调转马头往后退,打算退出一段距离在用弓箭攻击。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阿克敦回头望去,就见呼塔布惨叫着摔倒在地,一个年轻的明军正面无表情的把长枪从呼塔布尸体上抽出。 “呼塔布!”阿克敦惨叫一声,就要调转马头用弓箭射击,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明军端着一支火铳,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不好!”阿克敦暗叫一声,再不敢回头,抽着战马往房山县跑去。明军有备而来,人数有五人之多,火铳长枪骑兵一应俱全,自己今天绝对逃不了好去,倒不如回城搬兵,再来为呼塔布报仇! ****** “别开枪,放他回去报信。”见卫阳就要扣动扳机,陈越连忙阻止。 “咱们竟然杀死了一个满鞑,竟然杀死了一个满鞑!”看着地上死去的八旗兵,刘大能耐激动的不能自已。 “快收拾收拾吧,大队的满鞑骑兵很快就会追过来。”陈越吩咐道。指挥着众人砍掉满鞑的首级,扒掉他的盔甲,弓箭弓插水壶一应装备全部卸下来,装到战马后背上。至于这个满鞑的战马,一只马腿被绳索绊断,已经废了。 陈越不愿浪费,吩咐卸掉战马的四个马腿,带回去好吃肉,然后一行人跨上战马,往回就走。 第一百章 满鞑被吓跑了 在陈越看来,八旗兵被自己设伏死掉了一人,肯定不会罢休,那个逃回去的鞑子肯定会带大队的人马来追赶自己。只要他们被引到伏击圈内,虎蹲炮、飞天神龙,一窝蜂,这些火器在等着他们。狭窄的山道,即使不能全歼他们,也肯定会扒他们一层皮。 上次缴获了四颗满鞑的首级,已经使得父亲升为千总,自己也获得了个巡检的九品官职,若是这次能斩获十几颗,甚至几十颗,把功劳上报朝廷,那么说不定当个游击副将也有可能啊。 不是陈越官迷,而是距离北京陷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必须要尽管扩大自己的实力,才能从容对付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有了相应的官职,才能名正言顺的扩充实力,要不你一个巡检司巡检,却养了几万军队,让朝廷知道的话还以为你要谋反呢。 一行数骑掉头往回奔驰,速度跑得飞快,这里距离房山县只有数里,城中的满鞑骑兵须睨就会追到,若是没有把他们引到包围圈却被追上杀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幸运的是又跑了二十多里,背后的满鞑还没有追来,眼看着就要到伏击圈了,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一个疑问涌上心头,是满鞑没有追上来,还是根本就没有追啊? 回到阵地上,把战马隐藏了起来,陈越爬上了左边的山坡,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一股躁乱的气氛弥漫在这些埋伏的新兵之间。 “怎么回事?”陈越叫过了陈平,问道。 “不知怎么回事,和满鞑作战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些新兵都他娘的胆小的很,一个个的都很害怕。”陈平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羞愧,为没能控制好军队而羞愧。 “嗯,这些人都是新兵,第一次踏上战场,又是和穷凶极恶的满鞑作战,害怕实属正常。”大战当前,陈越也没有追究消息是怎么泄漏的,也许这样挺好,与其让他们现在恐惧,总比等交战时再恐惧的好。 “你把这颗首级拿去,给所有的士兵去看,告诉他们这就是满鞑的人头,是被老子亲手杀死的,满鞑也是人,挨上一枪也会死,咱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有什么好怕的! 告诉他们,斩获满鞑一颗首级,赏银二十两,或官升一级。” 陈越想了一下,吩咐刘能提过那颗缴获的满鞑首级,让陈平拿着去安抚军队。 陈平拿着人头过去没有一会儿,阵地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惊呼中压抑着兴奋。随着陈平的走过,看着那颗狰狞的满鞑人头,这些新兵们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的消失了,是啊,满鞑也是人,也会被杀死,巡检大人不就刚杀死一个满鞑吗? 恐惧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兴奋和期待,也许一会儿自己也能杀死一个满鞑,获得那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呢,有了这二十两银子,自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父母的脸上肯定会露出微笑! 见士兵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陈越的心才算放下来,接下来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满鞑是否会真的如愿前来? 等待从来都是最让人焦急的,可好在并没有等多久,约一盏茶的功夫,隐隐约约听到了阵阵的马蹄上。 终于来了,陈越精神一振,连忙吩咐下去,所有人保持安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马蹄声越来越大,渐如雷鸣一般,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数十骑满鞑骑兵出现在山口之前。 高大的战马,全副披挂的骑士,骑士头盔上高高竖起的细长铁针,虽然只有数十骑,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势散发开来。 听着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很多伏在石头后面的新兵骇的脸色发白,凶残的八旗满鞑真的来了啊,绝大多数士兵都经历过数年前满鞑洗掠镇子时的恐惧,很多人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满鞑留给他们的是深深的恐惧。 隐藏在山上往外看去,陈越看到追来的满鞑骑兵不多,顶多也就三十余骑,这么多的人数其实正好,再多的话恐怕想吃下他们就有些苦难了。 快进山道吧,只要进了山道,自己就传下命令,把几十块石头滚下山坡,阻住他们的退路,然后虎蹲炮,一窝蜂,飞天神龙,一股脑的射出去,给他娘的这些满鞑一些颜色看看。 然而就在满鞑骑兵即将进入山道之时,却突然停住了,陈越不由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就见那些满鞑在山道前停了片刻,也没有派人进来查看,竟然就那么调转马头,转身回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满鞑骑兵的背影消失,马蹄声也渐不可闻。 竟然就这样走了?包括陈越在内,所有的士兵都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山口默默无言。 忙活了大半天,辛辛苦苦布置下来的陷阱,竟然就这么白费了啊!不过叹息之余,更多的士兵心里是一阵的轻松,凶恶的满鞑退了,就不用再和他们打了...... “哈哈哈......”陈越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如此响亮如此欢快,在山峦间隐隐回荡,引得所有士兵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没想到满鞑也会害怕啊,被老子杀了一人都不敢追击!”笑声止歇,陈越大声的说道。 “哈哈哈”士兵们也都笑了起来,向来凶残无比的满鞑竟然被吓跑了,想想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埋伏不成的沮丧顿时消失无踪。 “鞑子也许是出于谨慎,也许是发现了咱们的埋伏,不过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以后得小心提防才是。”杨正平悄悄的来到陈越身边,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了。”陈越点点头,埋伏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真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在撤回西山镇的路上,队伍竟然遇到了大批的西山镇父老,人数足有四五百人,都是被单明磊忽悠前来助战的。 当听说满鞑被吓退之后,这些人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纷纷为巡检大人叫好。 第一百零一章 恨难消 “不是让你通知他们疏散吗,怎么把他们都拉了过来?”陈越悄悄的把单明磊拉到一边,小声质问道。 若是房山县里的满鞑全军杀将过来,哪怕是设下了陷阱,陈越心里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以击败他们,毕竟手下就两百余新炼不久的军队。 万一出战不利被满鞑杀败,自己等人倒可以爬山逃跑,可是要是满鞑杀入西山镇,必定该全镇父老带来灾难。所以在出兵的时候,陈越吩咐单明磊去和全镇父老说明情况,好让他们有所准备。没想到这单明磊竟然把全镇男丁都拉了过来! “子侄兄弟们在和满鞑作战,镇中父老不愿抛弃他们自己逃走,纷纷向我请愿,一定要我带他们赶往战场,帮助子弟兵杀退鞑子。”单明磊手捋着胡须微笑道。 西山镇的乡民有这样的自觉、这样的勇气?看着喜气洋洋手拿锄头镰刀的乡民,陈越将信将疑,这单明磊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忽悠了他们,不过念在他对自己一片好意的份上,陈越决定不再追问。 回到了司城,陈越吩咐搬出几袋子粮食犒劳勇气可嘉的乡民,虽然他们没有帮上忙,但这份情谊不能不领。 乡民们为巡检大人的大方而欢呼着,纷纷回家去拿盛粮食的容器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陈越请镇中木匠帮忙,造一些橹盾,造的数量越多越好,最好每家都有一两只,统统由巡检司出钱补贴。 在陈越看来,满鞑吃了这么个亏,肯定会来报复的,而有了这些橹盾,就会保护很多乡民在满鞑箭下逃生。 陈越请单明磊负责把镇中百姓编组,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有满鞑杀来,或撤入司城大院,或者径直撤到山上。 至于巡检司众人,陈越并不打算撤退逃跑,满鞑就数百人,自己也有两百多军队,又有司城可守,为何不能和满鞑战上一场? 拜死去的赵离所赐,司城这个庄园一圈的寨墙很高很厚,满鞑要是没有火炮的话,想攻破寨墙也不是那么容易。而几百满鞑骑兵,又怎么会随军携带大炮呢? 既然要和满鞑战上一场,那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陈越首先派出卫阳和刘能等夜不收,日夜轮换探查敌情,然后针对满鞑骑兵速度极快的特点,吩咐手下士兵,在司城和西山镇之间这块空旷的地方挖出弯弯曲曲的宽沟,之所以挖的弯曲,就是要阻碍骑兵迅速通过,遏制骑兵的速度。 战马也许能越过一条沟,但绝对不能连续越过后面的。在沟和沟之间的地面上,还挖出一些杯口粗细的深洞,一旦满鞑战马的马蹄踏入洞中,肯定马腿折断。沟渠虽多,却留有道路可供人走,镇中百姓可顺着弯曲道路来往镇中和司城之间。 不论满鞑是想攻击西山镇还是攻击司城,都必须通过这段弯弯曲曲的沟渠区域。当然若是满鞑攻来的话,没有寨墙的西山镇肯定无法据守的,倒是陈越会把所有百姓撤入司城。二者只有一箭之地,撤进司城很是方便。 设计的很好,但现在已是严冬季节,地面被冻得硬梆梆的,很是难挖,乡民们往往用凿子凿半天,才能凿开坚硬的地面。不过在巡检司一日三餐管饱的情况下,所有人还是干得兴高采烈。 “大人,一日管上两顿饭就好,何必管上三顿,这年头哪有人家吃三顿饭的?”单明磊拿着账簿,不高兴的对陈越道。巡检司的粮食虽然还有八九百担,可也架不住这样浪费,这样下去的话,绝对撑不到明年的夏季。 “两顿就两顿吧。”陈越无所谓的说道,粮食多消耗一些在他眼里没什么,反正是进入了人的肚子。再说,难道还会在这里一直呆到夏季麦收不成? 两门虎蹲炮被拖了回来,安放在寨墙内的土台上,炮口的射角早已调整好,对准的正是寨门外面。司城背靠山坡一面正对着西山镇,而唯一的寨门也就开在西侧,满鞑要是进攻的话只能从西侧进攻。 两百四十多名士兵被陈越分成三组,以总旗为单位轮流上寨墙防守,时刻保持着警惕。 陈越又找到了李雄,得知火药已经配了六七十斤,心里这才有了点底,加上原来存的火药,足有百十斤,撑下来一场战争应该没有问题。于是便让李雄停止造火药,改为带人制作“万人敌”等火器,在城池攻防战中,“万人敌”乃是最佳的守城利器。 “大人,既然要和满鞑作战,为何不把战场放在原来的巡检司衙门,那里道路狭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咱们两百余人驻守,足以把满鞑骑兵拒在山外。”安排好防务的杨正平回转了过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当初朝廷设立巡检司的时候,选择地址是极为考究的,原来的巡检司衙门正卡在险要之处,在那里防守肯定要比地势相对空阔的西山镇这里要好许多。 “哪里是不错,可咱们要是真在那里防守,满鞑未必会进攻啊!” 满鞑也许攻打人口稠密的西山镇,却不一定会攻击占据了地利有明军把守的巡检司衙门。毕竟攻打前者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好处,攻打后者只能带来伤亡。 陈越心里是迫切想和满鞑战上一场,这才把战场选择在这里。 “巡检司衙门那里院墙破败,连大门都没有,更别说里面一应物质俱缺,咱们得花大功夫修缮才能防守,且不说天寒地冻不利施工,就恐怕满鞑也不会给咱们时间。”陈越叹道。 “那满鞑到底会不会过来呢?”杨正平禁不住再次问道。 “那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先是咱们杀了他们一个骑兵,又有西山镇这么繁华的地方为诱惑,我就不信带兵的满鞑将领能够忍得住!”说到满鞑到底会不会攻来,陈越也无法确定。 “最好能来,我早就想再杀几个满鞑过过瘾!”杨正平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父母被满鞑惨杀,两个妹妹被掠走,是杨正平心中永远的恨! 第一百零二章 满鞑杀来了 房山县衙大堂,满清正白旗牛录额真阿布勒正满脸阴郁的端坐在桌案之后,静静的听手下旗兵阿克敦禀报事情经过。 死的八旗兵呼塔布乃是他的内弟,一想到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听到弟弟战死时的暴怒情形,阿布勒就不禁心里发颤,对面前这个和呼塔布一起出城却独自逃回的阿克敦更加的恼火了。 “我们在城楼守城时,看到城外有明军游骑,便想着抓来逼问。谁知我和呼塔布出城没多久,便中了明军的埋伏,呼塔布的战马被明军绊马索绊倒,他摔下战马被明军杀死。 明军人数太多,我只能逃回报信,然后在带着人前去为呼塔布报仇。”阿克敦向额真大人叙述着事情经过。 “你不是带人去追了吗?杀死呼塔布的明军首级呢?”阿布勒冷冷问道。 “我,我带着二十多个兄弟追了出去,可,可是追到了西面的山口,山路变得突然很窄,两面山坡怪石嶙峋,我恐怕遭到明军的埋伏,便,便带人撤退了回来。” 阿克敦低着脑袋,等着迎接阿布勒的滔天怒火,自己和呼塔布一起出去,呼塔布战死自己独自逃回,小心眼的阿布勒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阿布勒脸上的怒容越来越盛,整个大堂的空气都几乎冷凝了,几个被抢得年轻女子畏惧的躲在房间一角,生怕阿布勒的怒火会发到她们身上,这一个月来,她们见过太多的人死在这个凶残的鞑子之手。 阿布勒下意识的就要抽出腰间的钢刀,想了想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面前的阿克敦可不是下贱的汉奴,惩罚可以却不能太过分,哪怕自己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没权利轻易把他处死。 “几个没见到踪影的明军就把你吓成了这样,你还配做我八旗的勇士吗?我看你连下贱的尼堪都不如!”阿布勒怒气冲冲的呵斥着,心中拿定了主意,一有战斗就把阿克敦选作死士,让他死在战场上,好消自己心头之恨。 “是,是,请额真大人责罚!”阿克敦单膝跪在地上,低着脑袋道。 “你先下去领二十军棍,然后再去给我查查,杀死呼塔布的到底是哪里的明军!”发了一通邪火之后,阿勒布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冷冷的吩咐道。 “喳!”阿克敦答应着退了出去。 “你,过来!”等阿克敦退出之后,阿勒布一指角落里的一个汉女,冷冷的命令道。 能那女子哆哆嗦嗦的走近时,一把把她拉过来按在了桌案上,扯掉后裳,狠狠地压了上去。心中泄不掉的邪火,就发泄在这些汉奴身上吧! 大堂里顿时传来重重的喘息之声,听得刚走出大堂的阿克敦不住的冷笑。 阿克敦很有效率,刚领过二十军棍,便调查起明军的情形。他逼问好些城内的百姓,得知西面三十多里是一座明人的集镇,然后又以家人的性命进行威胁,逼迫几个明人百姓去西山镇探查明军的情形。 很快,派出的明人百姓回来了,带回来了明军的消息。 “西山镇上有一个明人的巡检司,那姓陈的巡检手下有百十个弓兵,来城下哨探并杀死呼塔布的就是他们。”阿克敦向阿布勒报告着查探的敌情。 “哈,区区一个巡检司也敢捋八旗勇士的虎须,这个明人的巡检胆子不小啊!”阿布勒气急而笑道,然后对着阿克敦怒道:“你好歹也打了七八年仗了,什么样的战斗没有经历过,怎么会被几个巡检司的弓兵吓住,不敢追击呢?” 弓兵只是明朝的一种乡兵,由百姓服役充当而成,用来盘查匪盗的,并非正式的军事组织,和明朝打了多年,多次入关抢劫,对明朝的底细,很多满人非常了解。 想到自己被这样的渣滓吓退,阿克敦也不禁感到羞愧。可那些出来哨探的弓兵可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啊,想到只是很短的时间,呼塔布就被明人杀死,想起那个刺死呼塔布的明人冷冷的眼神,以及明军手里那黑洞洞的火铳,阿克敦本能觉得其中必然有诈。可是看着一脸轻蔑的看着自己的阿勒布,阿克敦知道说出疑惑只会被阿勒布再一次的羞辱。 算了吧,即使那些明人再精锐,又如何是无敌的八旗勇士的对手! 既然查探到那伙明军是西山镇的弓兵,距离房山县只有三十多里,阿布勒就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当即下令,留下一半的八旗兵守城,自己亲自带着另一半百人骑兵亲自赶往西山镇,血洗全镇为内弟呼塔布报仇。 “到了之后,血洗整个镇子,不留活口!抢得的所有东西都归你们自己所有,不过每人得拿出四成分给留守的人,而我不再抽成!”阿布勒大声喊道,立刻引得一百八旗骑兵欢呼了起来。 阿布勒不再抽成,意味着所有的缴获都归自己所有,那可是一座人数两千余人的集镇,其中的财富肯定不少。按照八旗兵出兵的规矩,每次劫掠的财富要上交七成,其中一成归带队将领所有,其他的再上交给满鞑朝廷。 而这次阿布勒宣布不再抽成,那意味着所有缴获的财富都能揣进自己腰包,这让人怎么能不高兴,不过必须得分给留守的人一些,这样大家都有分润才能守口如瓶! 听了阿布勒的命令,所有八旗兵都爆发出欢呼。 一行百骑在阿布勒的亲自带领下,向着西面飞驰而去,誓要血洗西山镇为呼塔布报仇。 百余骑兵四百只马蹄,奔走在驰道上其声如雷,吓得地上寻食的鸟儿惊慌的展翅飞逃。城外的田野渺无人烟,房山县附近村中的百姓早被攻破县城的满鞑吓得举村而逃。 飞驰了三十余里来到了山口,看着狭窄的山道,两侧的嶙峋怪石,阿布勒也不禁暗暗心惊,心中有些理解了阿克敦的举动,若是不了解明军的底细,恐怕自己也不会轻易追赶下去。 不过明军只是百余见不得阵仗的弓兵,即使埋伏又有何怕? 用往前奔驰了三四里,山道越来越窄,远远的看到一骑慌张的掉头逃去。 “追上去,杀了他!”阿布勒马鞭前指,立刻有数骑轻骑离开了队列,快马加鞭追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沟渠拒敌 刘能策马飞驰在山道之上,使劲用马鞭抽打着身下的战马,连头都不敢扭的策马飞逃。 还未巡逻到老巡检司大院,便有上百骑满鞑骑兵杀了过来,他必须赶紧回去报信,告诉巡检大人以及满镇的父老。 可是满鞑骑兵来得实在太快,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 “嘟嘟嘟”惶急之下,刘能使劲吹着口中的哨子,尖锐的哨音在山道间回荡。 “不好!好像是哨子声!”二里外,卫阳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侧耳仔细的听了听,神色就是一变,连忙飞快的跳上战马,掉头就往西跑。为了保证能安全把探到的消息传话,出去哨探的夜不收一般都是两人一组,相互距离二里左右。 “嘟嘟嘟.....”卫阳嘴里使劲吹着哨子,战马打的飞快,一直冲出了山道,少数来往于司城和西山镇之间的百姓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打马如飞而来的夜不收。 “满鞑杀过来了,赶快回家收拾收拾去吧!”卫阳冲着他们大声吼着,降下了马速,小心在弯曲的沟渠间绕行,来到的司城门前。 司城的寨门早已打开,一队队士兵拿着武器冲上了寨墙。 “满鞑真的杀过来了?”陈越对着跳下战马的卫阳问道。 “我听到了刘能报警的哨声,确实是满鞑杀过来了!”卫阳使劲的点头。 “嗯,通知西山镇的百姓,按照事先安排,或者退入司城,或者逃到山上,西山镇中不许留下一人!”陈越点点头,转身命令道。 “是,大人!”护卫在侧的陈岩答应一声,命令手下敲响了铜锣。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锣声骤然响起,在司城的上空荡漾,然后传播出去。 西山镇的百姓们惊骇的抬起头来仔细的听着,知道这是约定好的满鞑来的报警声,于是便立刻惊慌的跑动了起来,慌忙的跑回家带着老婆孩子开始避难。 粮食早就深深的埋了起来,只要收拾了银钱细软,牵着牛羊,带着老婆孩子,就可以逃难。经历过一次满鞑抢劫的他们,对逃难已经很有经验。 避难的方向,很多人选择了近在咫尺的巡检司司城,毕竟那里有两百多巡检司的官兵,其中大部分还是镇中子弟,巡检大人又神勇无敌,肯定会护着自己。 还有很多人选择向西逃入山里,他们害怕司城把守不住,被凶恶的满鞑杀进去...... “二哥,快跟着我上山吧!”刘老三对刘老二叫道。 “不行,我得去司城,狗子在那里当兵呢。让老大和他媳妇抱着孩子跟你上山吧。”刘老二牵着自家的一只山羊,想了想,还是绝得兵分两路比较保险,这样至少能够保证一些人能活下来。 “唉,不让狗子当兵,非要当!”老三跺了跺脚,背着东西匆匆往西走去,刘老二的大儿子和媳妇也跟着一起去了。 进山的往西,去司城的往东,整个镇子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慌慌张张的百姓,拖家带口、抱子携孙,背着包裹,牵着牛羊。 “快举起你们的橹盾!”刘老二牵着山羊刚出了镇口,就听见有人大喊,连忙解下背在身后的橹盾,一只手提着举到了身前。这橹盾由巡检大人出资,用山里的硬木所制,几乎每家都有几只,说是能防满鞑的强弓。 缩了缩身子,小心的把山羊也护在盾后,刘老二从盾中间挖出的望孔往外看去,就见到成百上千的满鞑骑兵出现在了山道里,很多人正弯弓搭箭往这边就射,箭矢如雨点一般“飕飕”的响。 “哚”耳边一声响,一支羽箭射到了盾上,吓得刘老二一哆嗦,顾不得再观望,慌忙牵着山羊顺着沟渠间弯曲的道路往前挪,幸亏巡检大人高瞻远瞩,下令在镇子和司城之间挖了这么多的沟渠,要不然满鞑的骑兵肯定已经径直杀进了镇里。 只要跑进司城就好了,刘老二对自己这样说。 司城内,刘能几乎是滚着落下战马,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生死之间打了个滚,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犹如噩梦一般,是那么的可怕。 箭矢就如同雨点一般追着他而来,射在他马前马后的地上,数个满鞑骑兵在身后呐喊呼啸,吓得刘能连头都不敢扭回,自顾自的抱着战马脖子就逃。幸亏背后背着一面圆盾,身上又套着巡检大人发给每个夜不收一套的皮甲,刘能才能逃过几里的距离逃过一劫,就这样战马的屁股上也被射中了好几支羽箭,也许是剧痛激发了战马的凶性,一路如飞的逃了回来。 “起来吧!”卫阳用脚踹了踹刘能,看着刘能毫发无伤的样子,再看着战马屁股刺着的几支羽箭,不由得暗暗佩服同伴的好运。 “这战马被射了几箭,须赶紧医治,否则流血过多就废了。” “啊!”刘能大吃一惊,慌忙爬了起来,拉着战马去寻找王翔去了,巡检司内能给战马医治的,也就王翔几个养马的老头了。 “冲满鞑放上几火铳,接应乡亲们进来。”看着在山道边肆意放箭的满鞑骑兵,陈越吩咐道。 “要不给他们几炮吧?”一旁的炮手陈狗蛋兴冲冲的说道。 “不行,虎蹲炮够不了那么远,现在不能放,我要到留到最后给他们好看。”陈越断然拒绝道。陈狗蛋遗憾的叹了口气。 西山镇的百姓一部分已经通过了弯曲的沟渠间道路,进入了司城,还有一部分正在沟渠间行走。 而满鞑骑兵一开始试图催动战马越过不太宽的沟渠,杀入逃亡的百姓之中,谁知道沟渠之间的道路遍布杯口大的深坑,人走上去没有问题,马蹄踏上当即就会陷入坑中,然后就是马腿折断的后果。 当数匹战马惨叫着马腿折断,战马上的骑兵被摔将出去之后,牛录额真果断的叫停了队伍,命令手下停止对那些逃亡的明人进行追杀,而是远远的用弓箭进行攒射。 第一百零四章 救人 “额真大人,我带人去杀了这群贱民!”眼看着射出的箭矢大部分被木盾挡住,明人百姓正陆续撤入左侧的城堡中,白甲兵阿穆图对阿布勒道。 按照满清编制,一个牛录有丁二百至三百人,通常出征之时,会留下三分之一的人留守。 这次出征抢劫,为了抢更多的钱粮物资人口,阿布勒把属下的旗丁带出了二百人,家里留守的不足百丁。二百旗丁之中,白甲兵只有十五人,剩下的为红甲兵以及普通的黑甲兵。 这十五名白甲兵是牛录里的最强战力,人人身披三层铠甲,凶悍无比,然而一次出城追击,白甲兵呼塔布被明军设伏杀死,武器铠甲均被明军缴获,再加上呼塔布是阿布勒的内弟,所以他一定要杀到西山镇,为呼塔布报仇。 听到白甲兵阿穆图的建议后,阿布勒摇摇头“明军早有准备,你看这弯曲的沟渠,实在太过阴险,沟渠之间又有专门陷马蹄的深坑,无法骑马追杀,下马的话也需绕过很长的距离才行,而明人百姓从镇子到这庄园走的却是捷径,等你们杀到的话,恐怕他们已经跑入了庄园。” 看着挖的弯弯曲曲的沟渠,阿穆图也很发愁,沟渠看似不宽,若是不穿盔甲的话自然能轻松越过,可穿着重达数十斤的盔甲,手中再拿着刀枪,想越过去就不可能了,可要是绕过沟渠又绕的太远,这明人可真是阴险啊! “难道就放过这些明人百姓吗?”阿穆图不甘心的道。 “哼,哪有那么容易,他们逃入了这庄子中,就等于是钻进了笼子里,咱们就瓮中捉鳖是了。”阿布勒冷笑着道。 “阿穆图,你领着五十人下马冲入镇里,去看看还有没有百姓留下,然后找大量的木板过来,架在这沟渠上。其他人继续用弓箭射击,继续射这些下贱的尼堪。”阿布勒命令道。 “喳!”阿穆图领命带人去了。 “他们干嘛呢?”司城一个箭楼上,陈越杨正平等人正在观察敌情。看着满鞑没有直接攻击逃入司城的百姓,而是分兵两部,站在陈越身后的陈平忍不住问道。 “这鞑子头目用兵很老练啊,他没有下令越过沟渠杀人,却分兵去往镇里,这是准备强攻司城啊。”杨正平赞道,虽然内心对满鞑无比痛恨,可仇恨并未蒙蔽住他的眼睛,这些日子以来,杨正平跟着陈越一起练兵打仗,闲暇的时候也看了不少兵书,对行军打仗也有了一点心得。 “强攻司城干嘛去镇里啊,他们不知道镇里的百姓都逃走了吗?”陈平疑问道。 “百姓逃走了,难道还能带走所有的东西不成?鞑子这是在搜寻帮助攻城的东西啊。”杨正平解释道。 “报,大人,有好多乡亲被鞑子弓箭射中,倒在了沟渠之间,咱们是不是派人把他们接过来?”一个士兵匆匆爬上箭楼,向陈越报告道。 “啊!”陈越闻言往外面看去,果然看到一些百姓伏在地上哀嚎。 满鞑的弓箭实在太准,就是百姓手中有橹盾也难以防范,很多百姓根本不懂防守的技巧,没有把橹盾遮挡住全身,露出了身体的一些部位,然后被满鞑的强弓射中。也有百姓家人口较多,只顾用橹盾护住妻儿,自己却被箭矢射在身上。 细细一数,被射中的百姓足有二十余人,正在拼命的向司城这里求救。 “救,当然要救了!外面的百姓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焉有不救之理!”陈越斩钉截铁道。 “大人!”一直沉默不语的单明磊连忙叫道,但看着陈越严肃的脸色又止住了话语。 “大人!”听了陈越的话,附近的士兵们无不露出感动之色,因为外面受伤的可都是他们的亲人。 “左右两总旗出城列阵救人,中旗留守寨墙。”陈越下了箭楼,大声的命令道。 随着他的命令两个总旗一百六十余人迅速在寨门前列队,盾牌手在前,护住身后枪兵和火铳兵 陈越亲自带队,带着一百六十手下冲出寨门,远远的对着满鞑兵列阵,挡在双方之间的是弯弯曲曲的六七道沟渠。 “明军的数量有些多啊,不就说只有百余人吗!”看着冲出的明人士兵,阿克敦喃喃自语道。 “多上一些又如何,在我八旗勇士面前,都是土鸡瓦狗!”最看不得阿克敦这副懦弱的样子,要不是他过于软弱,自己的内弟呼塔布又怎么会被明军杀死! “一会儿攻城之时,阿克敦你作为选锋要,攻在最前面!”阿布勒冷冷的对阿克敦道。 看着牛录额真那阴沉的眼神,阿克敦心里不禁一突,连忙大声答应。 也不等阿布勒的命令,满鞑中的弓箭手火铳手纷纷向出城的明军射击。箭矢弹丸纷纷飞来,却大都被橹盾挡住。双方相距约有五十步远,即使是火铳,也难以穿透厚厚的木盾。 在满鞑之中是有火铳兵的,其火铳大多是三眼火铳,以及单发火铳,大都是从明军手中缴获,部分是俘虏的明军铁匠打造。 自从在宁远城下被明军打的大败,甚至连老奴都被红衣大炮打伤不久死去,从那以后满清就非常重视火器,八旗兵中装备的火器很多。拿阿布勒带来的这百人来说,装备的火铳就有近二十门,并不比陈越手中的火铳少。 遭到了满鞑的射击,巡检司士兵自然不肯示弱,队列中的火铳手纷纷冲着满鞑开火射击,只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已经到了火铳射程的极限,再加上只有十多只,弹丸的密度太小,给满鞑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反而是满鞑的强弓射程比火铳更远,抛射过来的箭矢给明军造成不小的困扰,虽然士兵们身上穿有鸳鸯战袄,可是对于强弓的防御照实有限,不时有箭矢越过橹盾的缝隙,落在了明军的阵列中,好几个士兵被箭矢射中,发出阵阵痛呼。 趁着双方互射之际,二三十个士兵手举着盾牌,快速冲了过去,把倒在血泊中的百姓搀扶起来,背着他们撤回司城。 第一百零五章 满鞑攻上寨墙 见所有受伤的百姓均已被救回司城,陈越也下令撤退,在这里和满鞑对射根本占不到便宜,已经有五六个士兵被射伤。 阿布勒冷冷的看着撤回城堡的明军,挥手命令手下停止射箭。通过刚在的这轮对射他已经分辨出这伙明军大致的战力,没有弓箭手,只有十几门火铳,武器装备比之普通的边军还不如,而观察他们的举动,列阵虽然比较严整,但士兵动作僵硬笨拙,一看就没有上过战场。像这样战力的明军士兵,一个八旗勇士能打他八个! 若是正面对阵,阿布勒相信自己的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突破他们的队列,然后剩下的就是杀戮。即使是下马步战,自己一百八旗勇士足以击败数千这样的军队! 阿穆图带人从镇子里退了出来,镇子里果然空无一人。带着军队气势汹汹而来,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撤走,既然明人躲进了面前这座城堡,那就攻陷它!杀将进去,屠了所有的明人,抢走所有的财富! 虽然手下只有一百骑兵,阿布勒还是有信心攻进城堡的,盖因这座城堡实在太小,寨墙也实在太矮,一丈八尺高的的寨墙,也许站在马上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只要稍微做些攻城的器械,就能轻易攻入城堡中! 至于面前的这些沟渠,那就更容易了,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去平,只要从镇子里弄些木板覆盖在上面就可。 随着阿布勒的命令,他手下的八旗兵冲入镇里,挨家挨户卸下了门板,然后扛着回到这里,把门板覆盖到了沟渠上,只用了二十多块门板,就铺出了一条通往寨门的坦途。 数十名骑兵策马冲到了寨门之下,对着寨墙齐齐举起了弯弓,下一刻,箭矢如雨,射得寨墙上的士兵抬不起头。 “啊!”惨叫声中,一个新兵仰面栽倒,一支颤巍巍的羽箭插在他的眼窝。 听着他惨绝人寰的叫声,寨墙上所有士兵心中戚然,如此重的伤势,也许等不到医治,他就撑不住。 满鞑的弓箭射的实在太准,羽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个士兵举着盾牌刚伸出头去,箭矢从盾牌和城墙的缝隙射了上来,直插在他的肩膀,这下没有人再敢伸头往下张望。 寨墙上一个总旗的明军,竟然被满鞑几十个弓箭手压制住了,让陈越不由得暗暗心惊,满鞑果然凶悍无比。 “大家都不许再往下张望,长枪兵三人一组,负责守住一段垛口,刀盾兵掩护,若有满鞑攻上来,用长枪把他们刺下去!”陈越传下了命令。 “巡检大人,开炮吧!”炮手陈狗子急不可耐的叫道。 “不,等他们攻城的时候再开炮!”陈越摇头道。攻城的时候,城下聚集的满鞑最多,那时开炮能起到最大的效果。陈越之所以敢守司城,一是满鞑的人数不多,再就是拥有两门虎蹲炮,这玩意虽然射程不远,但是可装填大量的石弹铅弹,射出去就是一大片,对付密集的敌人效果最好! 寨墙上的明军不再露头,唯有杨正平不时探出头去,观察满鞑的动静,他艺高人胆大,偶有射来的羽箭也能轻松躲过。 “满鞑要撞城门了!”看到四个满鞑兵抬着一根长木向寨门走来,杨正平连忙提醒道。 “上去一个小旗的人,用木棍顶住寨门!”陈越吩咐道。 十多个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寻来木棍向寨门跑去。 “咚,咚......”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寨门在剧烈的抖动着,幸好有十几根木棍顶住,才没有被撞开。 可是这寨门只是普通的木料所制,没有包铜也没有包铁,远没有真正的城门那样坚固,也许撞不了多久,就会被撞击的四分五裂。 陈越带着两个总旗的士兵列队在寨门之内,就等着寨门被撞破的一刻,那时也是虎蹲炮开炮的时刻,趁着满鞑被火炮打的头蒙,他将带人杀将出去。 更多的粗棍被拿了过来,死死的顶在寨门之后,看情况也许满鞑要撞更长的时间了。 几架竹梯被阿穆图带人从镇中找出,梯子不高,是村民们修理房顶时用的,可是面对只有一丈多高的寨墙,也足够了,只要把两架梯子用绳索接在一起,足以搭上寨墙。 很快接好的梯子搭在了寨墙上,白甲兵阿克敦作为选锋,被命令首先带人杀上寨墙。 阿克敦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扒着梯子向寨墙爬去,几个八旗兵紧紧随在他的身后。 “大家注意,鞑兵杀上来了!”杨正平伸手摘下一支射向自己的羽箭,提醒寨墙上的士兵们道。所有士兵都紧紧握着手中武器,两眼紧盯着眼前的垛口。 阿克敦率先爬到了垛口,伸手搭在了垛口上。 “杀啊!”看到满鞑出现在自己眼前,负责这段寨墙的几个长枪兵呐喊着齐齐把长枪刺出。阿克敦右手挥刀疾砍,砍断了两柄枪头,然后左手疾抓,攥住了最后一柄长枪。 看到长枪竟然被满鞑攥住,那士兵连忙往后就夺,阿克敦趁机借力往前一跃,跳入了寨墙之上。 踏上了寨墙,阿克敦并不罢休,挥舞着钢刀,向着面前目瞪口呆的明军杀去,钢刀疾砍,溅出了朵朵血花,转眼间数个明军士兵死在了他的刀下。 作为征战了十多年的白甲精锐,阿克敦是真正久经沙场的猛士,又岂是面前这些刚训练了一个月的新兵蛋子所能匹敌? 眼看着满鞑杀上了寨墙,数个士兵惨遭毒手,杨正平不禁大怒,挺着长枪杀将过来,枪花朵朵,招招不离满鞑的双眼咽喉。 阿克敦没想到这个冲过来的明军枪法如此离开,靠着战场上无数次厮杀的经验才勉强躲过数枪,连忙抬起胳膊护住面门,身穿三层铠甲的他,除了面部有数的弱点,其他地方并不害怕长枪。 一连数枪,枪枪扎在满鞑身上,却无法破开他身上的铠甲,杨正平很是着急,眼看着更多的满鞑就要爬上寨墙,这可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六章 逆转 对面的满鞑铠甲穿的像是乌龟壳一般,杨正平的长枪根本无法刺透,让他不由的焦急万分,暗自懊悔应该使用硬木的枪杆,不该使用这种白蜡枪,这种白蜡杆实在太软,较一用力就弯曲了开来,根本无法穿透铠甲。 眼看着又有两个满鞑跳上寨墙,和阿克敦站在了一起,稳住了阵脚,杨正平的心中一下子绝望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即将而来的屠杀。 就在此时,突然一团物体飞过,正砸在阿克敦的护着面门的隔壁上,物体破裂,白粉四溅,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息。 “咳咳咳”阿克敦顿时大声咳嗽了起来,身子连连后退,靠在了寨墙上。 又是两团物体连续飞来,砸在了另两个跳上了寨墙的满鞑头上,白色的粉末顿时撒满了他们的一头。 那两个满鞑匆匆用手抹了一下脸部,接着便发出痛苦的吼叫。 “石灰粉!”出身农家的士兵们顿时明白了过来,有人把刷墙用的石灰粉当作武器投掷了过去,这玩意见水即生热,若是溅入眼睛数量多了,足以把眼睛蚀瞎,看着那满鞑痛苦的表情,很多明军士兵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唰,唰!”趁着两个满鞑拼命揉眼睛的时机,两个明军士兵刺出了手中的长枪,长枪像长着眼睛一样从毫无防护的脖颈透入,那两个满鞑揉眼睛的动作一下子停止,随着长枪的抽出,身体噗通摔倒在地。 “哼!”刺杀得手的两个明军对视了一眼,相互嫌弃的扭过了头去,却是一直在别着苗头的敢战士徐青田和王猛! “你们他娘的别只顾自笑,快来帮忙啊!”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到刘能提溜着半袋子石灰,正在手忙脚乱的用草纸包裹着石灰团。把受伤的战马牵回后院马棚,老马夫王翔看了一眼,说道没有伤到要害,只需拔出箭来上了金疮药就好,刘能这才放下心来。回来时一眼看到马棚角落里放着的一堆石灰,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小的时候打过很多架的他,对石灰的威力十分了解。匆忙寻了一只口袋装了半袋子,又拿了一大叠户窗户的草纸,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寨门边,爬上了寨墙。 “大能耐,真有你的!”一个士兵竖起了大拇指,连忙上前帮忙,用草纸包裹了一团,使劲扔下了寨墙。 其他的明军也都有样学样,一时间石灰包乱舞,如雨点一般扔下了寨墙。 草纸本来就包裹的不严,石灰包在空中就散开了,满天的白粉弥漫在空中,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正在寨墙下强攻的满鞑兵被笼罩在白粉之中,顿时剧烈的咳嗽声四起。 “别照着一个地方扔,有满鞑的地方都要撒石灰!”刘能边包裹着石灰,边叫道,拿着石灰包,跑到了寨门的上面,对着下面扔了下去,随着咳嗽声响起,撞击寨门的声音顿时停止了。 杨正平非常的遗憾,和他交战的这个满鞑经验太过丰富,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没能把他留下来,只能看着他跳下了寨墙...... 杨正平发现,自己苦练多年的枪法在战阵上根本发挥不出来威力,也许用于江湖争斗的枪法根本不适合战阵,花哨繁复的招式在包裹的如同铁乌龟一般的满鞑面前用处不大,因为根本破不开对方的防御。也许自己真的该放弃用惯的白蜡枪,改用硬枪了! “开炮!”陈越紧张的判断着战局,当第一个满鞑兵冲上了寨墙时,他知道开炮的时机已经到了,此刻大部分满鞑都聚到了寨墙下,此刻开炮肯定能给他们以最大打击!没想到刘能突如其来的石灰包攻势给了更大的惊喜,陈越不失时机的下达了命令。 随着陈越的命令,早就按耐不住的炮手陈狗子二人点燃了引线,“轰!轰!”两声巨响,一片火光越过了寨墙,向着城下喷射过去。 一门虎蹲炮里装有百十枚铅弹,射程可达一里,而寨墙下距离炮位仅仅二十多步,这么近的距离弹丸携带的动能基本上没有消失多少,就是钢板也能击穿! 两门虎蹲炮,安装在突出的相距五十余步角楼台上,射角早就调整完毕,弹丸的落点刚好是寨门外,一门往左发射,一门往右,把大半的满鞑兵笼罩在期间,火炮开时,百余只弹丸如雨点一般疾射而出,满鞑的队列顿时如雨大的浮萍一般被打的千苍百孔! 虎蹲炮的威力不算太大,可装的却是散弹,这众情况下威力算是发挥到最大了。 弹幕席卷而来,至少有三四十个八旗兵被弹丸击中,身上的铠甲并不能给他们过多的保护,鲜血如注一般从铠甲泊泊向外流出。 上有石灰笼罩,又遭到了两门虎蹲炮的轰击,整个满鞑的队伍完全被打蒙了,被弹丸当场打死的也就罢了,可怕的是没有打死而眼睛又被石灰迷住的,只能徒劳的挥舞着双手,发出凄惨的嚎叫。 “中计了!”一个念头涌入了牛录额真阿布勒的心头,明军竟然有大炮!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这里不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吗,里面不就是百十个由农夫组成的弓兵?怎么可能拥有大炮? 而且大炮早不发射晚不发射,偏偏等自己所有人聚集在城下等着城破时开炮,这说明城内的明军早有预谋!难道城堡内并非是普通的巡检司弓兵,而是明朝边军正规部队不成?一个念头突然在阿布勒心中升起。 不过无论如何攻城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被沟渠限制在寨门外这处小小的空间已经完全失去了地利,面对拥有火炮又躲在高墙后面的明军,自己现在处于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 “全军撤退!”长叹一声,阿布勒发出了撤退的命令,无敌的八旗勇士竟然被明朝地方巡检司击退,真是耻辱啊!阿布勒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ps:今天推荐票实在太少啊,兄弟们看看手中票还有的投过来啊!冰天雪地打滚求推荐? 第一百零七章 乐得合不拢嘴的陈越 就在撤退的命令刚下之时,又有数只黑色的东西被从寨墙上扔下来,还未等落地便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团团火光炸了出来,变作无数的火点向四周挥洒。 火点落到八旗兵的衣服上,落到战马的身上,开始了剧烈的燃烧,钻心的疼痛袭来,人马俱发出剧烈的惨叫。八旗兵还好一些,毕竟人的忍耐会好很多,战马却不行了,这些久经战阵的畜生火炮尚且不能使得它惊骇,可身上燃烧的火焰却让它们上窜下跳,再也不顾马背上的骑士命令,自顾自的飞奔而去。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弯曲的沟渠,沟渠之间的地面又有众多杯口粗细的陷马坑,于是不时有战马摔落在沟渠中,或者被陷坑折断马蹄! “万人敌!”阿布勒双眼发出了绝望的光芒,这种明军守城的利器,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巡检司司城也有,这下可算撞到了铁板! 顾不得拍打战袍上燃烧的火苗,阿布勒策马转身就走,再呆下去等明军的火炮重新装填完毕,等待自己的只有更大的伤亡! “满鞑撤退了!”寨墙上的士兵高声喊叫着,发出阵阵欢呼。 “开门,追击!”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刻到了,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放任满鞑轻易退走。陈越一声令下,顶着寨门的木棍被一一拿开,寨门打开,陈越亲自帅着两个总旗的手下杀出了寨门。 城外,满鞑兵正在仓皇的逃窜,可限于沟渠的阻挡,只能顺着搭在沟渠的木板上奔逃,有好些双眼俱被石灰迷住的满鞑,双眼痛苦的流着泪水,根本看不清逃走的路径,仓皇间掉进了沟渠之中,却怎么也爬不上来。 其他的八旗兵也自顾自的逃走,根本没人愿意停下来帮助同伙。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强如所向无敌的八旗兵,一旦败逃也溃不成军。 “杀啊!”见此情形,明军士兵士气大振,一个个举着武器追将出去,冲着逃亡的敌人挥出手中的刀枪。 骑马而逃的满鞑骑兵自然追赶不上,他们对付的是那些被虎蹲炮击伤未死,或者被石灰迷住双眼,或者仓皇间掉入沟渠中的鞑子兵,这样的满鞑人数足有数十之多。 长枪如林,向着满鞑刺去,阵阵惨叫接连响起,明军以小旗为单位,向着残留战场上的八旗兵发起了攻击。 一个双眼被迷住的红甲八旗兵嚎叫着胡乱挥舞着钢刀,向着四下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可是他根本看不清敌人在哪里,又如何能够砍中? 五六个明军笑嘻嘻的把他围在中间,趁着他疲惫钢刀舞动稍缓,数支长枪齐齐刺出。 “啊!”红甲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胸腹之处被数支长枪齐齐透入,不是白甲兵的他身上只有一层铠甲,根本抵御不住长枪的突刺。 陈越带着十余个火铳手在沟渠前列阵,火铳前指,防范着逃走的满鞑会杀回放箭,可看着他们仓皇而逃的模样,有胆子回来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残留在战场上的八旗兵很快被清剿完毕,寨门外这片小小的区域,横七竖八分布着几十具人马的尸体,有战马在痛苦的嘶鸣,那是死去八旗兵的坐骑。 刀盾兵一个个皱着眉头行走在战场上,他们必须砍下死去的八旗兵的首级,这可是立功的重要证据。 对这些刀盾兵来说,他们大都是枪技考核为三等的辅兵,只能在战场上充作防守的辅兵。作为辅兵,收拾战场,砍下首级的事情就落到了他们身上。可是,这些人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让从未杀过人的他们生生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可是为难的很。 看着血肉模糊的人头,很多刀盾兵不由得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呕吐,不过呕吐过后还得提起刀来,把敌人的脑袋割下。 一幅幅盔甲被扒下,随即人头被辅兵割下,一具具无头尸体被抬到沟渠里,就地掩埋。战场上遗留的战马被拉回了司城,重伤的战马也被当场分割,马肉会被作为食物给立功的将士们打牙祭。 战场上遗留的刀枪弓箭被一一收拢,分别被拿回司城。 由于逃走的过于匆忙,八旗兵遗留在战场上的东西实在太多,光是驮运辎重的战马就遗留三十余匹,马背上粮食帐篷兵器各种行军的东西应有尽有。 战斗发生的十分突然,结束的也很迅疾。满鞑上午的时候突然来到西山镇,败退之时日头也刚刚偏西。 打败了强大的敌人使得整个司城喜气洋洋,士兵们兴奋的开着玩笑完全忘记了满鞑攻上寨墙时他们那手忙脚乱的模样。 刘能被十几个士兵围在中间,得意洋洋的吹嘘着自己的壮举,不可否认的是,他这突如其来的石灰攻势立功很大,至少有二三十个满鞑兵被石灰迷住双眼。 逃入司城的百姓们也都喜气洋洋,官兵打走了可恶的鞑子兵使得他们免遭荼毒。 士兵们和百姓们可以轻松的休憩闲聊,陈越和单明磊等人却忙碌的很。 缴获需要清点,战功需要统计,战后的事情实在太多。 此次战斗缴获很多,光是满鞑的首级就砍了四十八级,缴获的完好战马有三十五匹,拖回的马尸也有十多匹,很多满鞑一人双马,一马自己骑乘,另一匹则驮着辎重物质。 死在战场上的满鞑,每人身上都至少一套盔甲,有的身上有两套,算下来光是缴获的盔甲就有五十八套,这些盔甲可以套在鸳鸯战袄的外面,有了这些盔甲,士兵们的防御力立刻提升了一截,起码一般的流矢对于穿着盔甲的士兵全无威胁了。 另外还缴获了强弓三十余副,羽箭四十多壶,长枪二十多把,钢刀十多口,单眼火铳十五支,三眼火铳十门。此外还有镰刀、铁斧,骑枪、旗帜等各种武器物质很多。就这些装备足以再武装起一个总旗。 看着缴获的清单,陈越不由得乐得合不拢嘴。四十八枚首级,若是拿到北京,功劳足以使自己升上几级,当上一个游击参将完全没有问题。而火铳等武器的缴获使得自己的武器配置更加完备。三十五匹战马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凭此完全可以组建一个骑兵小旗。就是缴获的银两实在太少,从死去的满鞑尸体上根本没有找到多少银子。不过想想满鞑是来杀人强掠的,不带银子也很正常。 第一百零八章 战后总结 惊险刺激又忙碌无比的一天结束了。司城内的百姓吃了巡检司一顿压惊的饭食之后已经各回各家,他们要查看被满鞑蹂躏过的房屋,看看是否有东西损害缺失,最担心的还是埋藏着地下的粮食... 其实满鞑兵来得快走的也快,也没有进行放火,对西山镇造成的伤害不是很大,最大的伤害恐怕是把好些家的门板卸了下来,不过那些门板都架在沟渠上,只要扛回去重新安在门上就行了。 夜色已晚,繁星满天,除了执勤的以外,士兵们早早的吃过了晚饭上床休息,可无一例外的都失眠了,于是乎便躺在床上吹起了牛逼。 打了一场胜仗当然需要放松一下,伍长等军官也不愿再行约束。 此次战斗立功的士兵很多,像徐青田、王猛,分别就刺死了一名满鞑兵,但要说立功最大的人,毫无疑义的还是刘大能耐,是他想出了石灰破敌的方法,靠着投掷石灰包使得满鞑大乱,徐青田和王猛才趁机杀死攻上寨墙的鞑子兵。 若是刘能在屋里,不需要别人的吹捧自己就会大吹特吹了,不过此时他和其他小旗官一起,被召集到巡检司大厅开会。 大厅里灯火通明,十几只粗大的蜡烛把整个屋内照耀的晃如白昼,二十多人或坐或站聚于一堂,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战斗结束,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陈越把小旗官以上的人召集起来开会,分析问题总结经验。 陈越自认为不是一个天才,对统兵打仗也只能说是半懂不懂,只有不断的总结经验,才能走的更远。 “仗打完了,咱们也赢了,杀死了满鞑四五十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各人的功绩都已经记录在案,随后会有升赏颁发,可是此战也暴露了众多的问题,大家可以想一想,若非刘能拿回石灰攻击满鞑,若非咱们拥有两门虎蹲炮,咱们还能这么轻松打败满鞑守住司城吗?”陈越率先说话道。 众人都满脸笑容的听着陈越讲话,一个个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这次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每个人都会得到不少赏银。可是随着陈越的讲话,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一下子回想起刚刚发生的那场刀枪剑雨的激战来。 满鞑刁钻狠毒的箭矢,凶悍无敌的战技,让很多人想想还心有余悸。特别是对于守在寨墙上的士兵,当满鞑攻上寨墙之后连连杀人而他们却对身穿重甲的满鞑全无办法,那时心中生出的绝望还历历在目。 这场仗赢得着实侥幸啊! “我说说吧,”陈越以下,杨正平职位最高,自然由他先行发言。 “今天我呆在寨墙上负责守城,却被满鞑攻上了寨墙,若非刘能突然出现用石灰包攻击满鞑,说不定寨墙就被满鞑攻陷了。”杨正平满心的懊恼,“所以此战我做的很不好,还请巡检大人责罚!” 说着站起身来,向陈越躬身请罪。 陈越道:“杨把总身先士卒,苦苦顶住了满鞑的攻势,又何罪之有?今天开会,不是追究各人罪责,而是总结不足,以提高自己,他日再和满鞑作战时不再犯此类错误。正平兄你既然一直在寨墙上指挥,就说一下守城的不足吧。” 杨正平点点头,寻思了一会儿,道:“此次守城,表现出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弟兄们经验的不足。首先咱们对守城的准备做的不足,守城用的灰瓶、擂石一概俱无,当被满鞑弓箭压制住时,不能对攀爬的敌人加以攻击,只能被动的等敌人攀援而上,然后对他们进行攻击。 然后是没有预估到满鞑的凶悍,这次首先上城的满鞑是最精悍的白甲兵,身穿三层铠甲,长枪亦不能刺透其防御,再加上那满鞑凶悍无比连杀数人,弟兄们拿他毫无办法。 可是属下以为,对付这样的满鞑,一是可以用火铳近距离射击,长枪不能刺透三层铠甲,火铳则未必。” 当杨正平说到这里时,陈平脸上一红,他当时就在城上,当满鞑攻来时却紧张的无法抬起火铳。 “再就是,可以制作一些钩镰枪,硬拼不是满鞑的对手,可以用钩镰枪把满鞑钩倒在地,然后就好对付了。” 钩镰枪?陈越一下子想起来当年岳家军用钩镰枪大破金兵拐子马的故事来,不由得笑道:“正平兄这个提议很好,钩镰枪可以对付白甲兵,也可以对付满鞑的骑兵,咱们以后就大量打造一些,每个小旗装备两三支。” 杨正平发言之后,其他军官纷纷发言,各自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比如当时可以组织城内的百姓协助守城,他们上阵厮杀不行,却可以为寨墙上的士兵运送木石灰瓶,比如可以在城墙上烧开水甚至火油,往城下泼,烧死爬城墙的鞑子兵。 众人积极发言,提出了很多和满鞑作战见解,有的非常实用,也有的荒谬无比,比如刘能就提议可以做风筝往城外放,在风筝上驮上石灰,从空中抛撒,逼得满鞑睁不开眼。 单明磊作为书吏,负责记录开会的内容,他提起毛笔,把众人的建议一一记录在案。 “大人,属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当众人议论稍弱时,单明磊放下毛笔,对陈越正色道。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先生只管讲来。”陈越笑道。 “大人,通过刚才各位的讲述,以及通过今天的战斗,属下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战斗时有人奋勇上前,有人却畏缩不前。所以为了提高战力,当重监督明赏罚,故应该设立专门的镇抚一职,战时负责督战,畏缩不前者由镇抚斩时,战后统计军功进行赏罚。”单明磊侃侃而谈道。 设立军法官啊!在明军之中,有专门的镇抚官管理军法军纪,巡检司成立以来,因为士兵人数较少,陈越也一直没有想到这点,现在看来已经到了设立的时候了。 “既然先生提议,就由先生担任这镇抚的职位如何?”陈越笑着问道,镇抚必须熟知军律,能读会写,遍寻军中,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第一百零九章 车兵与奖赏 人才匮乏,巡检司一直无法摆脱这种情况,二三百人的巡检司,能识文断字的人连一只手掌都没有。能粗通文字的除了陈越自己,李奕,陈平,还有就是单明磊了。 现在李奕和陈平分别担任总旗,除了单明磊再也找不到合适的镇抚人选。不过单明磊既管巡检司文书,又掌军中赏罚,权力似乎有些过大,有时间还得多招募一些读书人才行。 总结会议之后,诸人散去,陈越伏案而坐,拿着一支毛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冯氏悄悄的走进了客厅,吹熄了四周的蜡烛,只保留桌案上的两支,然后又为陈越沏了一杯茶,又悄悄的回去了。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陈越看着烛光呆呆发愣。刚才军议针对的大都是如何守城,可是若在平地里遇到满鞑军队,那又该如何?面对满鞑骑兵的冲击该如何防御,靠手中的长枪吗,陈越不认为手下这些新兵仅凭长枪能抵御满鞑的骑射。 脑子快速的思考着,突然想起当年戚继光被调任蓟州时,练出的对抗满鞑的车兵来。在空旷的田野,也唯有战车能对抗骑兵了,那么自己能建立一支车兵吗? 拉着的马匹自己已经有了,刚刚缴获了三四十匹,至于战车,可从镇里搜集大车改装,西山镇是两千多人的大镇,找到几十辆大车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在车的一面装上厚厚的木板,十几辆大车连接起来,就可以组成一条可以防范骑兵突击的坚实防线,再在车上配以火铳兵弓弩兵,就可以有效的对付骑兵的突击。 想到这里,陈越不自觉兴奋了起来,低下头来,开始在白纸上勾画了起来。 西侧的厢房,冯氏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大厅内的灯光,不由得叹了口气,巡检大人恐怕又要彻夜不睡了! “你还没睡啊?”一个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吓了冯氏一跳,转过身来却见李雄站在不远处。 “啊,是李大哥啊,我刚为大人沏了茶,就要睡呢,李大哥您这么这么晚没睡呢?”儿子小宝经常跑到后院马棚那里玩,李雄等几个老兵对儿子很好,一来二去的冯氏和几个老兵很熟悉。其实说是老兵,李雄还不到四十,并不算很老。 “小宝不是闹着要木刀吗,我白天忙没时间做,便趁着晚上做了一把,送了过来。”李雄掏出了一把精致的木刀递了过来,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冯氏不放。 “谢谢李大哥了!”冯氏脸色微红,接过了木刀赶紧关闭了房门。 李雄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被任命为火药局主事之后,他却没有搬出去住,依然呆在马棚旁的房间里和几个老伙计一起住。 “怎么样,老李,拿着我做的木刀去献宝,好事成了没有?”一个叫鲁三友老兵笑嘻嘻的问道。李雄对冯氏的心思几个老弟兄们都知道,也都乐意促成他的好事。 “唉,恐怕没指望了,我看冯氏的心应该在巡检大人身上。”李雄垂头丧气道。 “吓,老李你可别玩火啊,惹恼了巡检大人,恐怕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鲁三友吓了一跳,连忙劝解道。 “没那么严重吧!”另一个叫做王成的老兵不以为然道,“巡检大人什么身份,如何会看上一个带孩子的寡妇?” “说的也是啊!”其他人也都点点头,赞同道。于是李雄的双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陈越发布了几条命令,命令征集西山镇所有大车,征召西山镇所有木匠按照自己画的图纸改装大车。 火药局主事李雄向陈越推荐老兵鲁三友,鲁三友乃是大同军匠户,一直在军中负责军械制作,可以为大人效劳。 陈越大喜,让鲁三友带领着西山镇的木匠,开始改装战车,陈越许诺若是改装的好,将会任命鲁三友为军械司主事。 陈越自己则让让取过缴获的强弓来,寻思着怎么把强弓改装成安装在战车上的弓弩。毕竟现在军内,能拉弓射箭的人实在是没有,这些弓放着也是浪费,若是改装成弩的话,再装上瞄准的装置,则普通的士兵都能使用。 陈越自己是会制作弓弩的,把弓改装为弩对他没有多少难度,只是稍加设计既可。 命令下达之后,整个司城顿时忙碌了起来,司城和镇子间的沟渠被平整了一下,弄出可以供车马行走的道路,人们进进出出,不时有大车拉进司城。 对于家里的大车被征用,镇里的百姓表现的很是兴奋,因为巡检司给他们开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价格。至于镇中的木匠,陈越也不白用他们,每日管饭不说,还开出一日一百文的工钱。 自从有了巡检司之后,西山镇的百姓们受益良多,巡检司不仅不欺压百姓,反而买卖公平,给镇里带来了很多的收益,给镇里百姓带来不少活计,镇子比往日繁华了许多。 司城内院摆放着二十多辆大车,鲁三友带着镇中的十几个木匠正在想法改装。外院,二百多士兵除了轮值的以外,都在军官们带领下进行操练,整个司城像往常一样忙碌。 “大人!”单明磊找到了正在改装弓弩的陈越,“兄弟们的立功情况已经统计好了,请大人过目。” 陈越擦了擦手,接过了单明磊递来的纸张,仔细的看着。 一场战斗结束,自然要对立功士兵进行奖赏,如此才能提高士气鼓舞人心,战场上的各人的表现由各个小旗的军官总结,再由每个士兵作证,然后报给总旗,总旗官核对之后再报上来,最后报到镇抚司,由单明磊这个新任镇抚统计报给陈越。 陈越看着立功受奖的名单,总体还是很公平的,头功落在了刘能刘大能耐的身上,其他如斩杀满鞑的徐青田、王猛也都位列名单之上。 除了立功人员的名单以外,单明磊还拟定了赏格,斩杀一个满鞑赏银二十两,杀伤满鞑的也赏银五两,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也有二两银子的补贴,战死的七八个人,每人会得到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第一百一十章 野心家就不能心善 “赏银以及抚恤银有些少吧?”陈越微微皱眉道,他记得缴获一个满鞑朝廷给的是五十两的赏格,上次杀死的四个满鞑首级交上后就得到了二百两银子的赏银,现在只给立功的将士二十两,确实有些少了。还有阵亡的士兵,也是只给二十两银子抚恤,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唉,巡检大人啊,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二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在这西山镇,有多少人家干了半辈子也存不下二十两银子! 再说了,现在咱们银库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您即使想给的多些又拿什么给?”单明磊摇头叹道。 “什么?银库里没钱了!怎么花的这么快?”陈越不由得大吃一惊,自从单明磊来了之后,他就把庶务统统交给了他负责,没想到这才多久,银子就花完了,当初自己带了一千两银子,又从赵离的银库里缴获了四千多两银子,怎么会就花完了呢? 看着陈越狐疑的眼神,单明磊也不多言,掏出了一本账簿递给了陈越。 “属下接手的时候,银库里尚有纹银四千八百两,这一个月来的支出都在账簿上,属下可没有贪墨一文钱!” 陈越翻看着账目,就见上面一笔隽永的小楷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账目。 “十一月二日,您让李雄和陈岩他们去采购硝石,支付了五百两的银子。 十一月四日,雇请镇里妇女帮忙制作军服,工钱和材料费花了近一百两银子。 每日采购肉食蔬菜花二十两,一个多月就是近千两。月末时士兵们的饷银,连士兵带军官共支出了四百六十两银子。 ......” 陈越仔细看着账目,账目记载和单明磊所说分毫不差,仅仅一个月多一点,竟然支出了将近三千两银子,现在账上结余只有两千五百余两。而按照单明磊制定的战功赏银,杀死四十八个满鞑需要支付赏银九百六十两,这是有斩获的,那些参战却没有斩获的也得稍微给一点,再加上战死的受伤的,总的赏银怕不得近两千两银子,帐上的结余刚刚够。若是按照自己的五十两的赏格,却是根本付不起...... 养兵是如此的费钱啊!这才二百多个兵,要是养上几千上万个,每年花费的银子怕是要数十万两!这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养得起的。看来要想迅速积攒实力,首先必须要扩展财源才行,必须得尽快赚银子了,否则凭借剩下的这点银子,连几个月的饷银都支付不出了。 “大人,您花钱太过大手大脚了,再这样可支撑不了几个月,必须得开源节流才行。”见陈越皱起了眉头,单明磊上前劝诫道。 “开源节流,该如何做呢?”陈越皱眉问道。 “开源自然是广开财源了,以大人您的职位,自然是设置路卡收取往来行商银子,不过现在满鞑肆虐,行商渺渺,此法来钱太慢。不过正因为世道太乱,西面大山之中有着无数的土匪巢穴,凭咱们的实力,自然能轻易剿灭他们。夺取匪巢的银两物质以养军,收编土匪扩充兵力,只要数月,大人您的实力将会数倍数十倍的增长。一旦大人您拥有了数千上万军队,便可出兵攻打满鞑收复失地,如此朝廷必然也会认可大人您的地位,给个副将总兵的官职不在话下。” 单明磊侃侃而谈,再一次向陈越提出了他的主张,那就是出兵剿匪! “先生说的剿匪夺取土匪巢穴钱财养军,这就是开源了。那请问节流又如何?”对单明磊的心思陈越知道一些,他屡次向自己进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恐怕还有不少的私心。因为单明磊数年前行商被土匪所抢劫,这才流落到西山镇这个偏僻的地方,所以他应该对土匪非常的痛恨。 “节流,自然是缩减不必要的开支了,大人您花钱太过大手大脚,像请镇里的木匠帮忙改制战车,完全可以以出役的名义,您的巡检,代表的是官府,如今房山县被满鞑攻陷,您有这个权力让大家服役,又何必出银子? 还有,前几天挖掘司城和西山镇之间的沟渠时,你同样又管饭又出钱,这可是为了抗清大业为了保卫西山镇,镇里的百姓自然该出钱出力,您怎么能把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下您不仅不需要花一分银子,反而应该以抵抗满鞑的名义要镇上富户百姓捐献银两,狠狠地捞上一笔!” 单明磊唇舌翻动着,向陈越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捞钱的法门。有些话他早就想对陈越说了,陈越现在是巡检是朝廷的官员,自然要表现出官员的本质,官字两只口不就是上吃朝廷下吃黎民吗,怎么能对百姓如此和善,这不是一个野心家应该表现出的气质! 单明磊的话振聋发聩,让陈越大开眼界,仿佛有一扇门在他面前打开。是啊,自己的朝廷的官员,又拥有着两百大军,为何不用自己的职权捞钱养军,又发的什么愁! “多谢先生指教!”陈越一揖到地,郑重向单明磊道谢。 “不过先生的手段现在不能用到西山镇,恐怕会使得将士离心。”现在手下的士兵多数是西山镇人,前一段时间对他们太好,若是突然变差的话,恐怕真的有很多士兵离心,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嗯,大人顾虑的是,在西山也就这样,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大人再不可心善。”单明磊点头道,“那剿匪的事情如何呢?” “剿匪的事情不忙,呆他日再行吧,反正山里的土匪就呆在那里,也不会跑。”陈越摇头道。 “不剿匪该如何筹措银两?如何养军?”单明磊顿时急了。 “土匪多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聚众为匪,能有多少银子呢?现在正有一笔庞大的银子等着咱们去拿,正有一件天大的功劳等着咱们去取呢!”陈越微笑道。 “大人是指?”单明磊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指房山县里的满鞑?” “正是!”陈越微笑着点头。 “大人您真是胆大包天啊!”单明磊不由得叹服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战前的准备 打了一场胜仗,缴获了四五十枚首级,使得巡检司上下群情振奋,不管是在这些新兵还是在西山镇百姓眼里,满鞑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只要大家奋勇作战,还是能打败他们的。 不过在明眼人眼里,这场胜仗来的太过侥幸,而且是不可复制的。是满鞑战无不胜的狂妄和陈越事先布置好了战场占据了绝对的地利,这才取得了一场胜利。 这样的胜利可一不可再,而凭借这样一场胜利就以为自己比满鞑战斗力要强,那肯定是狂妄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陈越是不是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呢?单明磊不敢肯定,也许陈越已经对如何打败房山县的满鞑有了通盘的考虑,通过这一场胜利,单明磊对陈越再不敢小觑。 相对于出兵剿匪,打败满鞑收复房山县肯定诱惑要大得多。且不说打败满鞑后缴获的巨大财富,仅凭收复失地这一项,足以使得陈越加官进爵,就是封个游击守备也不为过。而满鞑抢掠的整个房山县巨大的财富,将使得养兵再不用发愁。 可问题是,以巡检司现在的实力,有能力从满鞑手里夺回房山吗? “从只有百余满鞑攻打咱们来看,房山的满鞑数量不会很多,顶多也就二百来人,和咱们人数相差不多。”陈越分析着,“可是经此一败,他们的底细已经被咱们知晓,害怕会被更多的明军围歼,势必会丢弃房山县城去和主力回师。 咱们这点实力当然不够攻城,就连和同样数量的满鞑骑兵野战也是必输的局面。可是咱们并不和他们硬碰硬,只要能判断出他们撤退的路径,再埋伏起来给他们一下,肯定能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是不是太过冒险?为何不等满鞑放弃了房山县,咱们再进驻城中,如此收复房山之功还在咱们手里,何必一定要和满鞑硬拼呢?”单明磊皱眉道。 趁着满鞑离开占据房山,凭借手中这几十颗首级肯定能得个收复失地之功,不用打仗就可得到大功,又何必冒着危险去打? “那样是能轻易得立大功,可也少了许多缴获。整个房山县已经被满鞑洗劫了一遍,咱们又能得到多少油水,没有缴获又如何供养的起大军啊!”陈越叹道,他何尝不知去和满鞑作战太危险,可是不这样又如何尽快积攒财富! 此刻的陈越还不知道,在北京城内,他的蜂窝煤生意已经开展的如火如荼占据了大半个北京的煤炭市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别说眼下这二百人的军队,就是两千人也能供养的起。而他却还在为下个月军队的饷银发愁着。 要想别人给你卖命,必须得给足人家好处,这个道理陈越还是懂得,所以一直以来他给家丁们开出最好的伙食,给新兵们也都开出一两多的饷银,这点银两看似不多,甚至还达不到大明边军的平均水平,可是边军的饷银十成能发下三成就不错了,还会京城欠饷,而陈越则从来没打算欠士兵们的饷银。 所以他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攻打房山县的满鞑! 见陈越决心已定,单明磊也就停止了劝说,转而为大军的出击进行准备着。军队离开司城去攻打满鞑,就会进入到行军状态,吃饭睡觉都需要在外面,所以就需要准备大量的物质。 行军时为了简单期间,不可能顿顿生火做饭,所以需要大量随时可吃的熟食,单明磊召集西山镇的百姓帮忙,把大量的麦子磨面和着芝麻黄豆一起炒熟,然后缝制细长的布袋装入其中,行军之前将每个小旗分发一袋,可供十日之用。还要准备帐篷被褥等各式行军物质,天寒地冻之下,不注意防冷的话,军队冻上一夜可能就没了战斗力。总之,这一切都落到了单明磊的身上。 下定决心之后,陈越便派出了卫阳和刘能各自领着一队夜不收,去房山县周围哨探。自从缴获了大量的战马后,陈越把夜不收的数量扩充到了十人,五人一队分别由卫阳和刘能带领。 两天的功夫,二十余辆大车被改装成了战车,战车的右面统一安装了四尺高可以撤卸的厚木板,可以有效防范敌人的弓箭,战车间首尾相连立刻组成一面可以移动的城墙,可以有效遏制满鞑骑兵的冲击。 按照陈越的设计,鲁三友等工匠把缴获的强弓改装成了十字弩,弩箭上装有可供瞄准的照门,每个小旗发了两具,可由士兵拿着在战车上向冲击而来的敌军发射。 战车,强弩,火铳,三者的配合,既有防御,又能进攻,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打败了进攻司城的满鞑,缴获了大量的武器物质之后,陈越手下士兵的装备水平提升了一大截。现在除了一身鸳鸯战袄,有甲的士兵已经占到四分之一,起码伍长以上的军官人人一身战甲。而从满鞑手中缴获的火铳弓箭更是提高了部队的远程攻击力,现在每个小旗已经拥有两名火铳手和两名弩弓手,小旗的配置已经趋于完备。 战车做好之后,陈越立刻下令开始进行战车演练,司城外的沟渠平整了起来,部队在司城内外进行了演练。 每个小旗一辆战车,每辆战车配备一匹驮马,行军之时由驮马拉着战车行进,遇敌时把驮马解下来,战车两两相连,组成车阵。士兵们躲在木墙后面对敌。 对陈越属下的士兵们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术,临战时的配合极为重要,因为你必须在敌军骑兵冲击过来时迅速组成车阵,速度慢的话等待你的就是一场屠杀。 为了检验成阵效果模拟实战,陈越亲自带着十余名亲卫,骑着战马模拟敌军,从二里外地地方向车阵发起突击,要求在骑兵到达之前,车阵必须组成完毕。 紧张的训练进行到了第三天,突然夜不收传回了消息,房山县燃起的熊熊大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明不是满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带人仓皇逃回房山县之后,牛录额真阿布勒越想越怒,无敌的八旗兵竟然被明朝地方巡检司的部队打败,真是奇耻大辱! 自己牛录本来人丁兴旺,成年旗丁加起来有三百多人,可是一战之下竟然死了近五十,可谓是伤筋动骨,等回到辽东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去了男人的寡妇? 有心集结全军再度杀回,可一想那司城外弯曲的沟渠,和那城墙上的火炮,阿布勒心里就是一缩,八旗勇士的性命如何能消耗在这种地方? 郁闷,羞怒,焦躁,各种情绪交替出现,阿布勒恼羞成怒之下,一连杀死了三个俘虏的汉女,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开始寻思该怎么办。 出了这么大的伤亡,必须要报上去,可自己难道能说是被明朝一个地方巡抚司打成这样吗?到时候睿亲王多尔衮恼怒之下,恐怕自己这个牛录额真也别想做了。 必须是和数万的明军大战了一场,经历了残酷的厮杀打败了明军,而自己也死了四十多人,只有这样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也才能保住自己这个牛录额真的位置。 可这样做可是谎报军情,一旦被查实了其罪不小,更重要的是整个牛录这么多号人这么多张嘴,必须保证没有人会露出口风,这可就有些难了。 “爷,要想封住大家的嘴,必须给他们一些实惠才行,恐怕爷您得割肉了。”包衣奴才何禄献计道。 “割肉!”一想到要把到手的利益分割出去一大半,想想阿布勒就觉得心疼。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保住牛录额真这个职位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这几天来,何禄代表着阿布勒四处奔走,向各个旗丁许下了阿布勒的诺言,此次出兵的缴获除了该交给朝廷的,其他阿布勒一文不取,统统归各人自己,另外阿布勒会从缴获中拿出一部分奴隶,分给战死的旗丁家人。 如此种种,费了四五天的功夫,才算把口径统一了起来:阿布勒率领两百八旗骑兵巡逻到房山时,恰巧碰到了大同的明军,阿布勒带领八旗勇士勇猛上前,在数万明军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七次穿透了明军大阵,浴血奋战之下,这才把明军杀退,斩杀明军上千,其他的都逃之夭夭。阿布勒还不罢休,挥兵攻打房山县,一日之内攻破重军把守的县城,斩杀房山知县并县丞主薄等明官(有印信为证),数万房山百姓俱为大清奴仆! 何禄更是把交战过程写在纸上,详细描述了战事的激烈,重点突出了阿布勒大人沉着指挥,身先士众的雄姿,表现了阿布勒大人面对百倍于己的明军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一番文字描述之后,一个英勇善战、无畏无惧的牛录指挥官的身影跃然纸上,只看的阿布勒狗颜大悦,粗糙的老脸笑开了花。 “小禄子,你不错,很不错!”阿布勒伸出大手,使劲拍着何禄的肩膀,直把何禄拍得呲牙咧嘴,却不得不努力挺直了身躯忍受着。 “谢谢爷夸奖,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何禄笑嘻嘻的打千行礼,内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滋味,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却是用来写这种恶心的狗屁文章,想想就觉得羞愧! 数日之后,统一了上下口径的阿布勒心情好转,这才下令全军出发,赶往霸州和大军汇合。 随着阿布勒的命令,凶悍的八旗兵们冲入百姓家中,喝令每户百姓集合,随大军一起开拔。这满城上万的百姓已经被他们视为奴隶,自然要带着一起行军。 谁愿意离开祖辈生活的家园,去往辽东那种苦寒之地为奴? 百姓们哭嚎着,谁也不愿意走,残暴的八旗兵立刻挥舞着屠刀,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展开了屠杀。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被杀的家人抱着父兄的尸体发出惨绝人寰的哭泣,整个房山县到处都是血光,到处都是哭叫,仿佛人间地狱。 在屠刀面前,房山县百姓不得不抛弃了家园,拖儿携女,背着简单的包裹,离开了家园,在满鞑骑兵的押解下,奔往那一片漆黑的前路。 八旗兵抢劫,从来不会放过一点财物,金银细软,牛羊牲畜,铁锅铁铲,各种工具,统统都要带走。这些东西八旗兵自然不会拿着,而是勒令俘虏的男丁扛着,或者装入大车用骡马拉着。 一百五十多名八旗兵,押解着万余房山百姓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而去。看着人数不多的满鞑,一些百姓动了逃走的心思,然而还没等他们跑上几步,呼啸而来的箭矢便把他们钉在了地上,所有想逃的大人小孩都被斩杀殆尽。 看着呼啸来往的满鞑骑兵,很多百姓只能熄了逃跑的心思,认命的跟随着大队前行。 万余百姓拖家带口,又都携带着行礼物品,走的自然不会很快,很多老人妇孺根本走不动,对这些拖后腿的百姓,八旗兵不由分说的就举起了屠刀,吓得其他百姓不得不拼命前行。 明明己方人数是满鞑百倍,只要肯拼命的话,即便杀不光满鞑也能使得大多数人逃出性命,可是面临残暴的满鞑骑兵,却没人敢出头。也许肯出头的勇士早就死光了。 临走之前,阿布勒下令放了一把火,整个房山县冒起了多处火头,火越烧越大,很多房屋连成一片,冒出的浓烟滚滚遮,挡住了半个天空。 几个明军士兵探头探脑的出现在房山城外,看了看城上空冒起的烟雾,飞快的奔回一处树林,一个骑兵跨上了一匹战马,迅速的往西奔驰。 房山城南十五里,有一座孤山,山腰里一个雄壮的汉子正凝神打量着远处天空的浓烟。这大汉虎背熊腰,方面豹眼,一脸的络腮胡须根根竖起,如针一般,若是陈越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消失已久的铁狮子! 一骑飞快的奔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滚鞍落马,单膝跪倒在铁狮子面前。 “报大当家,满鞑烧了房山县,正押解着满城百姓往南而去。” “嗯!”铁狮子点点头,回过头来,满脸的铁须虎虎生威:“召集所有弟兄,咱们要和满鞑干上一场,让他们知道,我大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击 “满鞑放火烧了房山,押着满城百姓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陈越惊怒交加,没想到满鞑强掠财物人口不说,竟然还放火烧城! 不,我绝不能就这么让满鞑轻轻松松的离开,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上万的百姓陷入苦海之中。陈越可以想象,在这种天寒地冻之下,房山这一万余百姓能平安到达辽东的绝对不会超过半数,恐怕大多数人会成为惨死路边的尸体。 不进入这个时代不知道满鞑的残忍,后世辫子戏中阿哥格格你侬我侬的风花雪月,是建立在千百万明人的尸骨之上,历次的入关抢劫使得北直隶山东一代十室九空,提到满鞑的残暴,可以止小儿夜啼,大明北方的百姓简直恨满鞑入骨,也恐惧满鞑到了极点! 刚来到这个世界,陈越还有避世的想法,总想着逃到江南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一生。可当他见到一个又一个的人间惨剧发生,看到满鞑驰骋在神州大地,屠杀汉人如杀鸡宰狗一般的时候,陈越的想法不自觉的变了许多。虽然他仍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却觉得自己总归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身体里流淌的汉人血液,才不枉来到这个世间! “命令,全体集合!”陈越断然传下了命令,亲卫吹响了集合的号角,正在演练的士兵们停了下来,在小旗官的带领下开始列队。 “巡检大人!” “巡检大人!” 陈平、李奕,陈默等几个带队的总旗来到陈越面前,叉手施礼。 看着面前整齐的队列,陈越满意的点点头,历经一个多月的训练,又打了一场硬仗,这些士兵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现在可堪一用了。 “大人,这仗咱们怎么打?硬碰硬的话面对满鞑的骑兵,恐怕咱们会吃亏啊。”虽然心中痛恨满鞑,杨正平却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是非常的冷静。 “硬碰硬肯定不行,咱们这样,”陈越让人拿出一副简陋的地图来,上面画着京畿一带的山川地形,手指着地图对诸人道,“满鞑押解着房山上万百姓一路往南,看方向应该是赶往霸州,若是只有满鞑骑兵的话咱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满鞑携带着上万的百姓,根本行走不快。 咱们只要抄近路,只需要一日的时间,即可赶到他们前面,然后择地埋伏起来,等满鞑经过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必然可获全胜!” 又是伏击?众人不由得想起数日前那次失败的伏击,一个个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满鞑大队行军,肯定会派出哨探为先导探路,虽然伏击未必能成,可总归咱们可以选择战场占据有利地形啊。”知道众人在想些什么,陈越笑着解释道。 这两日单明磊等人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干粮器械各种物质已经装上了大车,士兵们也都知道了即将去打满鞑,除了仍然有些紧张之外,倒是没有多少恐惧的心理,也不用再多做动员。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陈越即下令出发,大军出了司城一路往东而去。 西山镇的百姓们涌到司城之外,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子弟随着大军离开,上次满鞑入侵已经战死了数人,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子弟埋骨他乡,可是既然当兵就要打仗,既然领了那份饷银就不能害怕死亡,这个道理这些淳朴的百姓们还是知道的。 “二狗子,好好干,听巡检大人的话!” “兔崽子,狠狠的揍满鞑哪些狗娘养的,别给你爹丢脸!” 路边不时传来这样的话语,不时有百姓冲了过来,把煮熟的鸡蛋塞到自己出征的儿子手中。可见西山镇的百姓对巡检司的拥护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对子侄参军打仗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 当然这也可能和陈越的征兵政策有关,不要独生子女不要已婚者,很多家庭都有两三个儿子,送出去一个当兵不仅能换的五十亩不用缴税的田地,还能每月带回一笔饷银,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若是打了胜仗,得到的赏银会更多,几天前徐家那个青田小子和王家的猛子不都是得了二十两的赏银吗?这让很多一辈子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银子的家庭一下子红了眼,纷纷暗地里吩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好好作战,也杀个满鞑立下功绩给老子长长脸! 军队沿着狭窄的山道一直往东,出了山口之后又行了半个时辰抵达房山县。 看着城上空冒着的火光烟尘,陈越叹了口气,没有下令进城而是绕城而过,继续往南追赶清军。 陈越一开始设计的伏击计划看起来很好,可是行走在道路之上,才知道计划的浅陋之处。过了房山已经算是出了山区,可是这里的地势依然起伏不定,道路两边是无尽的田地,大半的田地多半已经荒芜。这样的地势骑兵尽可以尽情的驰骋,可是对于陈越属下带着大量的战车步兵,想绕过道路赶往前方伏击,根本就不容易,除非他下令抛弃战车轻装前进,可是那样又如何面对满鞑骑兵的冲刺? 战车只能在官道上行驶,出了官道在原野中寸步难行,这也使得大军根本没法脱离官道,只能跟着满鞑的屁股后面玩命追赶。 一万多人走过,大路两边满是各种痕迹,倒是不虞追不上满鞑。可不时看到路边出现的百姓尸体,让所有士兵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一开始每看到一具尸体,陈越会派出几人前去掩埋,可是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再一一掩埋的话势必耽误行军,他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暂时不再理睬。 顺着大路往前追赶了三个时辰,天已经渐渐的黑了,陈越估计距离满鞑已经不会太远,因为携带着大量的人口的满鞑行军不可能有多快,也许满鞑和百姓们就在前面十多里处! 看着渐黑的天色,陈越下令就地宿营,十八辆战车围了起来,摆成一个车城,士兵们晚上就在里面过夜。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黎明之前 黄昏时分,田野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疲累的百姓,或七八个或十几个聚在一起,相互倚靠着抵御即将而来的夜间的严寒。 一百五十余满鞑骑兵,却要押解上万俘虏,实在是力有不逮,不过阿布勒很有办法,他下令把所有百姓用绳子捆住双手,一条绳子往往能捆七八个或十几个人,串成一长串,这样百姓即使想跑也跑不快。只有吃饭的时候,阿布勒才会允许把绳子解开。这也是百姓们相互聚成一团的原因。 攻打司城损失了近五十个旗丁,阿布勒必须要把这万余百姓安全押解到霸州,如此才能消除上面的怒火。 “爷,夜色已经很深了,小心着凉!”何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把一方毛毯披在了阿布勒身上,阿布勒裹紧了毛毯,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丝丝的暖意。 “爷我先睡上一会儿,你勤跑着一点,多查看查看这些贱民,谁要是想逃跑就给我宰了他。”阿布勒随口吩咐了一声,蜷缩在马腹下面眯起了眼睛。 何禄答应了一声,提着弯刀开始了巡逻,当奴才就得这样,主子可以睡觉你不行,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才是一个奴才的本分。 “军爷,军爷!”巡逻到一处路边时,就听到有人小声呼唤,何禄定睛瞧去,就见一个汉子在低声呼喊。 “怎么?想死不成?”何禄皱着眉头走了上去,轻轻的在汉子身上踢了一脚。 “军爷,您会说官话啊,那太好了。”那汉子很是兴奋,挤眉弄眼的说道,“军爷,我怀里有十两银子,求您帮帮忙,把我手上的绳子松开一点儿,绑的实在太紧了。” 何禄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伸手掏了出来,果然是一块银锭。倒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何禄作为一个包衣,发财的机会根本不多,打下了房山县后,八旗兵们都发了财,一个个私底下弄了不少的银子,可是何禄却搞不到多少,一是他不忍心举起屠刀对着昔日的同胞抢掠,再就是即使抢了银子,也往往会被阿布勒勒令交出。 有了这笔银子,应该可以给那个傻婆娘打个银簪了吧,可是她一个傻子,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何用?何禄心里叹息着。 被掠到辽东之后,放弃了尊严的何禄因为识文断字被阿布勒收为家奴,为了安他的心还指了一个女奴给他。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能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是被掠之后连遭侮辱,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两眼发直成天也不讲一句话。 何禄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粗暴的对待她,而是细心的给她打扮,给她做好吃的饭食,就像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对她,可却还是无法唤回她失去的灵魂。 想到自己的那个女人,何禄叹息了一声,心不可避免的软了下来,弯下腰去給这个男人松了松绳子,把死扣换成活扣。 “别做傻事,跑不掉的!”何禄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留下这个目瞪口呆的汉子迳自离开了。 转了一圈儿之后,何禄回到了自己的马旁,蜷缩在战马腹部,用一张狼皮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就这样还觉得无比的寒冷,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忙从腰间取下一支皮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身上这才有了一些暖意。 冬天的夜晚寒风像刀子一般刮来,自己有棉衣有皮被可以御寒,也不知道那些露宿的百姓如何抵抗这彻骨的严寒,不过有一点何禄知道,等到明天天明时,会有数以百计的尸体被冻僵在这荒野中。队伍中的老人和孩童绝对撑不了几天,只有身体最强壮的年轻人才能安全到达辽东。何禄当年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寒风习习,天上星光灿烂,都说天上一颗星星对应人间一个人,也不知自己属于哪一颗星星?惨死的父母亲人们又是哪些颗星星? 夜色已深,就在何禄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突然不远处一阵骚乱,何禄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定睛看去,好像有很多黑影在奔跑,有人要逃走! “啾啾啾”箭鸣声接连响起,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惨叫,这是八旗兵在夜间开弓放箭,只要是动着的黑影,不由分说就是一箭。 “所有百姓听着,八旗老爷的箭法准的很,谁想逃跑肯定会被射死,千万别做傻事啊!”几个破锣一般的嗓子在喊着,安抚着有些骚动的百姓,何禄知道那是和自己一样在为满鞑做事的汉人,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起身。 火把先后亮起,照亮了满鞑们那狰狞的脸庞以及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何禄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一具属于怀中这十两银子的主人,如果有是否算是自己害了他? 看着地上被拖回来的血淋淋的尸体,所有百姓噤若寒蝉,再不敢生出逃跑的心思,骚乱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一场骚动平息下来花费了一个时辰,等何禄重新蜷缩在马腹之下时,发现东方的天空启明星正在闪烁,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要天亮了。何禄赶紧闭上了眼睛,要趁着最后的时刻多休息一会儿,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走。 就在何禄睡的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又是一阵骚乱,然后便是厮杀声呐喊声传来。 “狗奴才,还不起来!”一只大脚踹到了何禄身上,把他的睡意踹到了九霄云外,慌忙的爬起身来,提起武器,就见前面不远处厮杀声已经响成了一片,无数黑影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杀了过来。 “铮铮铮”弓弦声先后响起,然后便是羽箭划破长空,向着黑暗处飞将过去。所有的八旗兵都默不作声的摘下弓箭,对着远处射击。 何禄手忙脚乱的提起火铳来,紧张的装填着火药,慌慌张张的也不知火药填了多少,闭着眼睛对着黑暗处勾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好似惊雷驱逐了黑暗,何禄再睁开眼时,就见到无数身穿黑衣手提利刃的武士呐喊着杀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陷入绝境的铁狮子 阿布勒很郁闷,他觉得好像老天在和自己做对一般,自从打下房山之后什么事情都不顺。 先是内弟呼塔布被明军莫名杀死,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去为内弟报仇时,又被西山镇一个巡检带着一两百弓兵击退,四五十个旗丁丧命。 而如今自己押解着房山的百姓赶往霸州和大军会合之际,竟然还有人敢趁着天明时袭击,什么时候明军如此大胆了,连夜袭都敢! 可借着微露的晨曦阿布勒发现,远处杀来的好像不是明军,一色的黑衣没有着甲,看起来像是明朝的普通百姓,不过手提利刃凶悍之处不在大明边军之下。 “阿穆图,你带着五十骑兵冲杀过去,一定要把这伙人给我冲散!”看着前方杀来的数百明人,阿布勒冷冷一笑,再强悍的步军在八旗兵铁蹄面前也不堪一击,不过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明军出现,不敢一下子把所有士兵派出,只是派了白甲兵阿穆图带着五十骑前去迎敌。 “喳!“阿穆图得令之后,立即催动战马,率领着五十骑兵向着来袭的敌人迎击过去。 五十个八旗骑兵曾分散队形缓缓加速,向着前面杀来的数百明人席卷而去。阿穆图一马当先,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那个强壮如狮子一般的男人,弯弓搭箭,一箭向前射出,其他的八旗兵也都像阿穆图一样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一般向着前方奔跑的明人罩了过去。 数十个明人一声不吭的摔倒在地,阿穆图震惊的发现那个雄狮一般的男人安然无恙,而且越跑越快。双方已经近在咫尺,阿穆图紧咬着牙关,弯下腰来挥出了手中的长刀,然后就觉得长刀一振,差点握不住飞上半空,连忙振臂手腕长刀转了个弧度,轻巧的划过一个明人的脖颈。 挥棒隔开最前面那个满鞑的劈砍,第二柄马刀又劈砍了过来,铁狮子仰身摔倒在地,在躲过马刀的同时挥出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了战马的前腿上,那战马嘶鸣一声摔了过去,把马上的满鞑抛出了老远。后面的满鞑骑兵连忙躲避前面摔倒的战马,这就给了铁狮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间。 站起身来凝眉看去,五百弟兄正在跟着满鞑骑兵厮杀在一起,数以十计的兄弟被满鞑劈死在面前,也有兄弟嚎叫着飞身跃起抱住马上的满鞑,更有兄弟试图去抱住战马的马腿,却被马蹄踏的骨断筋折肠子流了一地。 短暂的厮杀之后,满鞑骑兵透阵而过,留下了四五具尸体,却给自己带来了二十多人的死伤。 看着前面正在缓缓掉头的满鞑骑兵,铁狮子知道也许只要再一次被满鞑透阵而过,自己手下这批兄弟的士气就会耗尽,就会落荒而逃。虽然他们都是横行京畿山东一带的悍匪,个顶个的都是好汉,可终归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无法和凶悍的骑兵匹敌。 满鞑是真的厉害啊!看着攻掠如风的满鞑,铁狮子发出了内心的惊叹,早就听闻满鞑厉害,今日终于见识了,闯王的骑兵与之相比果真要差上一筹啊! “所有兄弟,聚集起来,长枪指着外面,列阵!”铁狮子大声厉吼着,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靠着密集的枪阵和满鞑骑兵抗衡了。 四百多悍匪在他的命令下迅速聚集,列出了一个圆阵,锋锐的长枪前指,形成了一道密林。阵势虽然不够齐整却足够密集。 于此同时,数十名弓箭手迅速张弓搭箭,箭矢指向奔来的满鞑骑兵。 这伙儿明人竟然短时间内龟缩到了一起,看着面前那个糟乱的园阵,阿穆图嘴角抽搐着,阵列虽然不整齐,可再想用骑兵冲击已不可能,除非付出十多骑阵亡的代价才能砸开他们的阵列。 对付这样的阵势,最好的办法是用火炮轰开阵列,然后再用骑兵突击,可是被派做哨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携带火炮。也可以用弓箭攒射之,看这些明人身上都没有盔甲,也许射不了几轮,他们就会崩溃! 阿穆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他的命令下,所有骑兵勒住了战马,取下弓插里的弯弓。 看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满鞑骑兵,看着那指着自己的弓箭,铁狮子心中忽然生出丝丝寒意,自己到底是太过轻视这些满鞑了,自以为凭借三倍的兵力就能够把他们吃下,谁知道连五十个骑兵都对付不了。 看着缓缓逼近的满鞑骑兵,终于有弓箭手忍不住松开了弓弦,箭矢向着满鞑飞去,却还没有落到满鞑身前就已经落地,一人放箭更多的人也跟着放,结果一轮箭射罢,连满鞑的毛都没有射掉几根。 “他娘的,你们不会等他们走近了再射吗,都等着投胎啊!”铁狮子忍不住大声吼骂着,然后看着这些弓箭手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重新搭箭,忍不住想捂住脑袋。好不容易收罗的弓箭手,这样的表现让他实在汗颜。 “啾啾啾”箭矢如疾风暴雨一般兜头而来,带着无尽的寒意,落入了己方阵列之中,铁狮子挥棒敲飞一支射向自己面门的羽箭,对射向身体的箭矢看都不看一眼,有两层的铠甲在,一般的箭矢根本伤害不到自己的身体。 可是铁狮子有双层铠甲,他手下的悍匪们却没有,绝大多数人连一件皮甲都没有,穿的都是普通的棉衣,一轮箭落下,足有三十余人倒在血泊之中,死了的还好,中箭没死的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铁狮子知道只要再来这么几轮,自己的这些手下恐怕会立刻崩溃,可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又一轮的箭矢飞来过来,一个悍匪聪明的把一具死去的同伙尸体挡在面前,看着尸体上插着的箭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轮箭矢又带来了二十来人的伤亡,“把尸体举起了挡在身前!”铁狮子无奈的下了这个命令。 也许靠着同伙的尸体等阻挡满鞑箭矢片刻,可又能阻挡多久,面前的才是五十个满鞑,若是另外一百人杀来又该如何? 这一刻铁狮子的心里陷入了无限的矛盾之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战车对满鞑骑兵 当确认前面来袭的只有这数百明人之时,牛录额真阿布勒决定亲自带着剩下的八旗兵夹击明人,只要把这伙不知哪里来的明人消灭掉,然后再从容收拾逃走的俘虏。 趁着这伙明人袭击,很多的俘虏落荒而逃,逃的漫山遍野都是,根本就不再估顾忌计八旗兵的箭雨,而阿布勒又无法派兵追赶。 正当阿布勒要带兵前往攻击的时候,突然派往后面的哨骑来报,一支明军从后方追赶过来,距离己方不到五里,看这支明军的旗号竟然是西山镇巡检司的军队。 原来还有援军啊!怪不得这几百人就敢攻打自己,阿布勒心里释然的同时,又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怒火,西山巡检司实在是欺人太甚,刚刚杀了自己近五十旗丁,现在竟然还敢追击,难道他们狂妄的以为能在野战中击败八旗铁骑吗? 一股怒火直冲阿布勒脑门,内弟被杀之仇,损兵折将之辱,让他瞬间丧失了理智,不由分说的催动坐骑,带着剩下的近百八旗兵向着来路奔去。 一定要打败这支巡检司的弓兵,活捉那个鸟巡检,等捉到他之后,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把他的五腹六脏挖出来祭奠内弟的亡灵! 至于这数百人的明人队伍,有阿穆图五十骑兵足够对付他们,而逃走的明人俘虏,逃走就逃走吧,以后再抓就是! 近百骑兵席卷而过,铁蹄踏在道路上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五里的距离几乎瞬间即到,远远的已经看见那伙明军正在手忙脚乱的调整着队伍。似乎在拖拽着马车调头,难道还来得及?阿布勒不禁冷笑了起来。 两百人的队伍却带了那么多大车,这伙明军是行军打仗还是载着货物做生意? 阿布勒脑子里闪现出这个念头,双腿夹着马腹,战马奔驰的越来越快。于此同时从身侧弓囊抽出弯弓,从弓插里抽出羽箭,弯弓搭箭往明军阵列射去。 近百支羽箭组成的箭雨如一片乌云般向着明军罩下,阿布勒也不查看战果,丢掉弯弓拔出长刀,战马催动向着近在咫尺的明军飞驰着。 仿佛就是战马奔驰的这一瞬间功夫,天色由微明变得大亮,奔到距离明军只有十几步时,阿布勒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路可去,三辆大车首尾相连,竟然横着把去路堵了个严实,而哪些原本慌乱的明军竟然大部分逃过了箭雨,躲在了马车之后。 要想攻击明军,就必须跳过这些马车,否则只能拉转战马,从车身两侧冲过去。 一伙儿只知道躲在物体后面的懦夫!这一刻,阿布勒不愿绕着而过,他要堂堂正正的杀入明军阵列,把这些老鼠一样的东西一个个揪出来,宰杀干净。 使劲一拉缰绳,战马飞跃而起,就要越过马车的阻拦,跳到明军阵列中间。 就在阿布勒随着战马跳到半空之时,突然眼睛的余光看到前面的马车上白光一闪,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接下来好像前面有一面墙一般,自己和战马直挺挺的撞了上去,然后又被巨大的弹力弹了回来,在空中凝滞的一瞬间,阿布勒就觉得全身各处无比的疼痛,好象夏天在河里游泳时无数的蚂蟥钻进了身体。 在失去最后的意识之前,阿布勒感觉自己和战马是在直挺挺的下落,向着地下无尽的深渊坠去。 *** 当探知满鞑骑兵扑来之时,陈越就下令立刻摆成车阵,同时命令炮手陈狗蛋李大牛立刻准备好虎蹲炮,准备对着来袭的满鞑开火。两门虎蹲炮就装在前面两辆战车上,这种只有三十六斤重的火炮移动起来非常的方便。 满鞑的骑兵来的太快,陈狗蛋和李大牛刚装填好弹药,还未来得及瞄准,满鞑的箭雨就罩了过来,幸亏有战车上木墙遮挡又有两个辅兵专门为两人举盾掩护,这才没有被箭雨射中。 “开炮!”陈越厉声命令道,陈狗蛋二人慌忙点着火绳,同时把炮口对准前方,随着炮响,百余枚散弹飞出了炮膛,向着斜上方扑去,恰在此时,阿布勒飞马欲要越过战车,正好被刚出膛的百余枚散弹打个正着,人和马在空中被打的停滞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落到了距离战车五六步的地面上。人和战马被弹丸穿透数十个小洞,均是一声不响的死去。 一炮响过,紧接着第二炮响起,又是百余枚散弹喷射而出,出膛后呈扇面喷出,把后续的五六骑满鞑罩在其中。“啊!啊!!”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人和战马栽倒了一地,逼得后面的骑兵不得不紧急拉住缰绳,却又被后面的骑兵撞上,摔成了滚地葫芦。 这条官道约二十步宽,道两边是排水的沟渠,沟渠外面是荒芜的田地,满鞑骑兵都是顺着官道杀来,相互之间间距拉的不是太开,这一下接连撞击直撞的人仰马翻,整个队列一下子乱了起来。 “啾啾”“砰砰”在陈越的命令下,弩弓手和火铳手同时开火,数十支弩箭和弹丸向着不远处的满鞑骑兵飞去,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密集的阵型,根本就不会落空,满鞑骑兵像麦子一般被齐刷刷的割倒了一大片。 “额真大人死了!” “哥哥!” “爹爹、爹爹!”活着的满鞑发出了阵阵凄呼,喊成了一片。 “杀啊!杀了明狗给额真大人报仇!”一个白甲兵怒目圆睁,策动战马绕过倒地的马尸,向着阵列杀去。 “杀光明狗,给额真大人报仇!”其他满鞑骑兵也都绕过了路上的尸体,跟在他的身后,剩下的六十余骑嚎叫着杀了过来,令所有明军骇然变色。 “快装填弹药!”陈越焦急的催促着,陈狗蛋和李大牛二人刚用铁棍裹着湿布擦拭了炮膛,正匆忙装填着发射药,可是看着快要奔到面前的满鞑骑兵,陈越知道根本没有了开第二炮的机会,弩弓手和火铳手也好不到拿去,现在唯一能遏制敌人就是这道战车,可是仅凭这道战车能挡住凶猛的满鞑骑兵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车阵显威 自从第一次和满鞑作战之后,陈越再没有敢轻视过满鞑。萨尔浒之战、开铁之战、松锦大战历次大战明军先后败北,戚家军、白杆兵,最有名的军队均被满鞑消灭,赵率教、满桂、杨国柱、曹变蛟,数以十计的将军总兵阵亡,孙承宗、卢象升等名臣先后死于满鞑之手。 这一切足以说明很多。也许有人会说是明军太弱,陈越不敢否认这一点,因为崇祯末年的明军确实是积重难返,拿他熟悉的京营来说,通常半个月也都不带操练一次,大部分士兵就和一些农民一样。九边的军队比京营要好一些,可也好的有限,也就是一些将领的家丁实力还行。 满鞑和明军不同,他们都是真正的职业军人,特别是满鞑中的白甲兵,那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历经无数次血战历练出来的精兵,而明军中这样的精锐早就战死在战场上。这种战场上血战出来的战技非同小可,拿武艺精湛的杨正平来说,若论武艺他自然在很多人之上,可是他身上就缺乏那种一往无前的杀气,这也是他在和白甲兵厮杀时屡屡受挫的原因,就是陈越自己也不敢说能稳赢一个白甲兵。 所以当看到满鞑铁骑冲击而来,而己方的虎蹲炮火铳均没有装填完毕时,陈越的心情无比的紧张。 满鞑骑兵速度不减的奔驰而来,可这么近的距离不足以战马越过马车,难道他们想靠着战马硬撞翻战车不成? 满鞑骑兵越奔越近,陈越已经能看清楚最前面那个白甲兵冰冷的眼神。 下一时刻,一声巨响,那战马竟然真的撞击到战车上,数百斤的战马加上马上的白甲兵足有近千斤,高速冲击的动量实在太大,就见战车剧烈的晃动着,竟被撞的往后平移了两尺,“咔嚓”一声,两辆战车之间连接的车辕被撞断,两车之间出现了两尺多宽的豁口。 而马上的白甲兵则在战马和车相撞的瞬间飞跃而起,像一只鸟一样跃过了战车,向战车中间扑来。 “举枪啊!”陈越厉喝一声,列在中间的七八个长枪手急忙高举长枪,“噗哧”“咔嚓”几根长枪枪杆被压断,却有几支把那白甲兵刺了个通透。 陈越无心观看这名白甲兵的下场,因为又一匹战马撞在了战车上。再一次巨响,战车又被撞的平移了数尺,两辆战车之间的豁口宽度足以允许战马驰入。 “灰瓶,万人敌!”陈越连忙喊道,手下的士兵们到底经验不足,一个个被满鞑骑兵的决死冲锋弄得目瞪口呆。 听到陈越的呼喊,他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去你娘的吧!”当前的战车上,几名士兵扔出了手中的灰瓶,正砸在飞驰而来的满兵的身上,瓶碎之际生石灰飞溅而出,把这名骑兵裹入其中。 “去你娘的!”如梦初醒一般,其他的明军也纷纷效仿,大量的灰瓶飞出,劈头盖脸向着飞奔而来的骑兵砸去。于是乎刚冲入车阵的满鞑骑兵,还未来得及挥动手中的武器,就被灰瓶弄了个满头满脸,连眼睛都睁不开,生石灰迷入眼睛,疼的嗷嗷直叫。 “杀”徐青田一枪刺出,枪头从打头的那个满鞑骑兵腰肋刺入,那满鞑嚎叫一声摔倒在地,长枪卡在了满鞑身体里,徐青田被带动的转了半圈身子,一股大力传来,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第二个满鞑幸运的没有被灰瓶砸中上半身,一个斜劈,长刀照着徐青田的脖颈砍来。侧着半边身子的徐青田根本没有看到,更不用说躲了。就在此时,一杆长枪疾刺,枪头恰好扎在那满鞑的手腕上,那满鞑哀嚎一声,长刀擦着徐青田的皮甲落在地上。 王猛冷冷的瞥了徐青田一眼,转身继续对付下一个满鞑。 在这里必须说一下明军的车阵,打头的是三辆横着的战车,尾部也同样三辆,然后其他的战车分为两列分布两边,中间是一个狭长的空间,就像一个长长的口字形。明军弓箭手和火铳手都在战车上,长枪手则在狭长的空间列阵,而当满鞑骑兵冲入阵中时,长枪手们被迫紧贴着车站立,用长枪对付敌人。 现在满鞑撞破了头前的战车冲入阵中,若是正常的话肯定能把车阵中的长枪兵撞个鸡飞狗跳,如此车阵也就破了。 可关键时刻,石灰瓶再现神威,打头的几个骑兵被石灰瓶砸了个正着,然后被长枪兵趁机刺死,几根钩子掠过,勾住前面战马马腿,几匹战马摔倒顿时阻挡住这道狭窄的道路,后面的骑兵想跑起来已经不可能了。虽然来不及打造钩镰枪,镇里的铁钩子倒是有好多,绑在长杆上一样能用。 可枪阵终究是被撞出了缺口,后面的满鞑纷纷跳下战马,举着武器顺着缺口冲了进来,不过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如雨点般的灰瓶,然后是趁机跳到战车上的两侧的长枪兵的长枪,等于是遭到居高临下的两面夹击。 战车上的弩弓手终于把弩箭装好,这种陈越设计的十字弩装填弩箭有点费事,因为没有滑轮,需要把弩机竖着放下抵到地上,然后用手拉动弓弦到位置,然后再装上弩箭,才能射击。 面对尽在咫尺的敌人,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勾动扳机,弩箭就会在弹力的作用下飞射而出,然后钻入满鞑的身体。当然对于身穿盔甲的满鞑,可能一支弩箭不足以致命,不过战车上可是有三十余支十字弩。最先冲入车阵的十余个满鞑纷纷中箭,然后在长枪手的攻击下送命。 缺了个口子的车阵就像个口袋一般,一个又一个的满鞑冲入其中,然后在数重攻击下送命,不是他们不勇敢战力不强,而是明军这种无意中的战法太过卑劣,根本不给他们正面作战的机会。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同伙冲入了车阵,却没有掀起什么波浪,后面的二十几个满鞑终于知道大势不好,连忙掉头撤退时,明军的两门虎蹲炮发言了,两百余散弹喷射而出,把他们笼罩其中...... ps:第二更,今天推荐很给力,已经四百多了,五百推荐有望,大家加把劲,我继续码字,争取加更一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何禄归明(第三更) 七零八落的尸体,血迹斑斑路面上的散乱刀枪,远处落荒而逃的二十余骑满鞑,气喘咻咻的手下,看着这一幕,陈越笑的合不拢嘴。 胡乱搞了个战车阵,由百姓家拉货的大车改装的战车,竟然打败了无敌的满鞑骑兵,是满鞑实力太弱还是自己运气太好? 不过陈越知道这次之所以能胜利恐怕更多的是靠运气,微明的天色使得满鞑看不太清己方的布置,过于急于进攻使满鞑第一轮就被干掉了领军人物,那个身穿亮银甲,头顶盔婴老高像根避雷针的肯定是满鞑的将领。将领的战死使得其他满鞑发了疯,不管不顾的发起攻击,结果撞破了车阵却落入了陷阱,被三面夹击之下入阵的满鞑纷纷被杀,然后在虎蹲炮万人敌的攻击下,后面的满鞑死伤累累,不得不仓皇逃走。 战场上的满鞑尸体至少有六七十具吧,加上司城下打死的,缴获的首级已经超过了百枚,自野猪皮十三付盔甲起事以来,还有谁的战绩比自己更大? 凭此斩获,足以封候拜将,前途一片光明啊,想到这里,陈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越高兴,战场上其他的士兵同样高兴,一场胜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战功,意味着银子,独自杀死一个满鞑会得到二十两赏银,合力杀死则大家平分,只要取胜即使没有杀死一个敌人也会获得奖赏。陈越仿照明军制度的奖赏措施足以鼓励大家奋勇杀敌,当然若是有一天赏银供应不上,会不会使得士气低落,那就另说,至少现在是有效的。 砍下死去满鞑首级,这种活计辅兵们已经很适应了,没有人再呕吐,扒下尸体上铠甲,把散落到地上的武器统统扔到车上,巡检大人已经发话,要迅速打扫战场,然后追击下去,前方有更多的缴获在等着大家。 十几个长枪手游走在尸体之间,给没有死去的敌人补上一枪。 “留下一个小旗打扫战场,其他人立刻追击下去!”看着远处原野上逃跑的百姓,还有前方隐隐传来的喊杀声,陈越有些焦急了,前方应该发生了战斗,不知道是有官兵和满鞑作战,还是俘虏的百姓奋起抵抗,不管怎样都得尽快向前了,其他不说,满鞑抢掠的大量财富还未见到,必须得夺到自己手中! 留下了一个小旗两辆战车整理战场,陈越骑上战马,带着其他士兵追了下去。 越往前越乱,道路两旁有无数的百姓在奔跑,看到有军队过来,这些百姓纷纷向远处避去,并不因为是朝廷的军队而过来寻求庇护。 往前赶了数里,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就见二三里外烟尘四起,杀声一片。 不过陈越并没有下令继续往前,因为就在面前,数十辆大车载着大量物品堆积在路边,肯定是满鞑从房山县抢掠的物质! 匆匆看去,粮袋、布匹、铁器各种东西应有尽用,一辆大车上竟然还装着满套的红木桌椅,满鞑倒是什么都抢! “去找一找,银子在哪辆车上!”陈越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吩咐道。其他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满鞑抢夺的银子,有了它,自己这一趟才没有白来,才有本钱给士兵发放奖赏,才有本钱招募更多的士卒。 “我,我知道哪辆是银车。”一个声音突然从陈越不远处响起,然后一个人畏畏缩缩的从陈越身边的一辆车下爬出,爬出时头上的帽子刮落,露出了前额铁青的头皮和脑后细细的金钱鼠尾辫子。 “满鞑!”护卫在陈越身边的陈岩等人立刻拔出刀来,就要上前乱刃分尸。 “饶命,军爷饶命,我是汉人!”何禄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当阿布勒带人奔袭追击的明军时,也不知道怎地,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遂没有跟着前去,而是躲到了一辆货车后面。然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二三十个满鞑败退了下来,也不管货车就那么不顾而去。何禄知道这是重回大明最好的时机,遂躲在车下不动。家人全死,在辽东只有一个傻女人,自己为何还要回去?只不过自己不回,那个傻女人怎么办,会不会饿死?何禄唯有深深一叹。 “嗯,会说官话!”陈岩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收起了手中的刀。 “汉奸更该死!”陈越冷冷的道。 “将军,我不是汉奸,我是被逼的!”何禄可怜巴巴叫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还算眉清目秀的脸,满脸的哀求。选择了回归大明,若是再被当作汉奸杀死,实在是太亏! “快把银子帮老子指出来吧!”陈越不耐烦的道,不远处还在战斗,他可没时间蘑菇。 听了陈越的话,何禄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快步来到一辆车前,用力的扯下蒙着的黑布,露出了十几只大木箱。 陈岩跳上车去,掏出腰间的匕首,用力的撬开其中一个木箱的盖板,只见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锭! “你带人看着这辆车,”陈越对陈岩吩咐道,然后用臂一呼:“其他人跟我上前,杀光所有的满鞑!” ...... 看着远处再次聚集的满鞑骑兵,铁狮子满脸的都是绝望,已经是第四次被满鞑骑兵击穿阵型,五百兄弟就剩下身后这五六十人,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溃逃,然后被满鞑骑兵从背后一个个射死。 虽然也奋力作战,杀死了满鞑十来个骑兵,可是却于事无补。 脸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刀痕,肩头被一个满鞑骑兵用铁棒砸的甲叶飞散,左边半个膀子都没了知觉,一支羽箭更是穿透了甲叶刺入大腿,铁狮子气喘吁吁的拄着狼牙棒,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耳边传来了战马的奔驰声,不过不是前面,而是后方,满鞑终于忍不住要前后夹击了吗?铁狮子脸上露出了绝望。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后面来的满鞑骑兵并没有进攻,而是越过了他这一伙人,径直和前面骑兵会合,然后两方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再向自己进攻。 怎么回事?没等铁狮子疑惑多久,更大的噪音从后方响起,“官兵来了!”一个手下喽啰惊喜的喊道,铁狮子豁然回首望去,就见一杆日月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便看到前方的满鞑骑兵在缓缓后撤。 得救了!铁狮子雄壮的身躯晃了晃,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ps:数了一下,推荐票已经有了六百,兄弟们支持很给力,实践诺言,加更一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复房山 几只碳盆里燃烧着通红的火焰,把屋子烘烤得暖若春天。靠着墙边的一张矮床上,铁狮子被扒光衣裤,仰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十数处伤口血迹斑斑,脸上一条半尺长的刀疤从额头斜着下来直到嘴角,差一点就会把眼睛划瞎,大腿上一支羽箭颤颤巍巍。 一个身穿长衫大夫模样的的中间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前,手拿剪刀剪开因血迹凝固粘在皮肤上的衣服,然后用沾了清水的棉花轻轻润湿衣服,再轻轻一扯,就把破片扯下来,露出伤口。用一把小钳子轻轻把伤口中的衣服碎片夹出来,再用清水冲洗伤口,等鲜血流淌出来时,按上止血的伤药,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把伤口包裹起来。 整个包扎的过程中,铁狮子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一直昏迷不醒,他的几个心腹手下站在床边紧张的看着,一个手下不时用毛巾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大夫动作很快,没多大一会儿便把大部分伤口处理完毕,只留下大腿上的那处箭伤。又拿起了剪刀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仔细看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狗日的,竟然是狼牙箭!” 然后对着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道:“摁着他,别让乱动。” 几个手下连忙上前,摁住了铁狮子的手脚。大夫取出了一柄雪亮的小刀,放在碳盆火焰上烤了片刻,然后用刀子在箭杆处把肉划开,划出了一个十字形刀口,然后右手攥住箭杆用力一拔。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血淋淋的狼牙箭头被拔了出来。 “狗娘养的,疼死老子了!”铁狮子惨叫着醒了过来,欲要动弹时,发现四肢被人紧紧地按住,脑袋转着看去,就见几个手下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 “大哥,你醒过来了!”一个手下激动的喊着,铁狮子认出那是自己山寨的小头目陆大有,自己救过他的性命。 “大有,快把老子松开!”铁狮子命令道。 “不行啊大哥,张大夫让按着您呢。”陆大有为难的道。 张大夫?铁狮子抬起头来看去,便看到面无表情的中年大夫。 “谢谢您救了俺的命,俺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铁狮子感激道。 “不用谢我,是巡检大人让我来给你们治伤的。”张大夫面无表情的说道,把上好了药的伤口包扎了起来,提起药箱离开了房间。 “巡检大人?怎么回事?”铁狮子狐疑的问着几个手下。 “大哥,是这么回事......”陆大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诉了一遍。 “五百兄弟,就剩下了四十七个!”铁狮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旋即又睁开:“要是没有这位巡检,恐怕咱们弟兄都难逃一死,大有,快扶我起来,我一定得亲自前去向巡检大人致谢!” “可是,大哥,您的伤口刚包扎上,大夫说不能乱动。”陆大有为难的道。 “那就把我抬着过去!别废话。”铁狮子不耐烦的道。 ...... 这是一张宽大的红木桌案,后面墙上绘制着红日东升图,图的上面一个黑色牌匾,上面四个流金大字“明镜高悬”! 坐在高背官椅上,看着面前桌案上惊堂木、笔筒、砚台、镇纸,陈越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坐在这里感受着当县太爷的滋味,似乎还很不错。 也许是幸运,满鞑走时放了多处火头,一些街道被烧成一片火海,偏偏县衙却保全了下来。 陈越带兵回师,轻松“收复”了无人看守的房山县城,便把驻地放在了县衙。满鞑入城后,杀死了县令县丞的官员,县衙里的六房吏员以及衙役也作鸟兽散,整个县衙已无主人,陈越进驻这里自然也没人过问。 “派人去外面吆喝几声,让这县衙里的胥吏书吏都回来上班!”想了一下,陈越吩咐站在一边的陈岩道。自己收复了房山县,城内的百姓陆续回城,需要安置百姓,消灭未熄的火头,重建房屋等等。 县里的官员都已死去,诸多的事情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可自己并不熟悉这种具体的事务,自己的手下也没有治理百姓的人才,所以最好把这县衙原有的办事人员召集起来。 陈岩瓮声答应着,便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陈越喊住了陈岩,想了一下,又道:“去查一查,看看县令的官印到了哪里?” 出榜安民,发布命令,需要县令的官印,而且陈越自己也需要官印做其他事情。 “大人!”陈岩刚出去没一会儿,一个猥琐的人影走了进来,点头哈腰的一脸的谄媚。 “何禄,以后不要这副鬼样子,这里是大明,不是你以前呆的满鞑的老窝!”看着来人点头哈腰的样子,陈越没来由的就很生气。 “是,大人!”何禄闻言忙直起腰来,脸上的谄笑也消失了。 “这还像点样子!”看着何禄这张还算英俊的脸庞,陈越满意的点点头。 在战场上投降之后,差点被当作汉奸宰掉,何禄向着众人讲述了自己被掠到辽东之后凄惨的遭遇,以及自己那颗心向大明的红心。毕竟曾经有着秀才的功名,又在满鞑窝子里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何禄把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讲诉出来,重点讲了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立刻得到巡检司众人的同情,特别是杨正平,经历过满鞑的抢掠并且有家人被掠到辽东,对何禄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 同情之后,对何禄的汉奸身份自然是既往不咎,毕竟是被逼得,又主动回归大明。而且何禄除了最甜,还有很多本事,能写会算不说,还骑得劣马,提得长刀,算是能文能武,正是巡检司需要的人才。 所以陈越便把他留了下来,留在身边作为书吏,帮着处理一些文字方面的琐碎事情,单明磊现在是镇抚官,光是军队的事情就忙的不可开交,很多事情已经顾及不到。 “大人,我有件东西献给您!”何禄双手捧着一件东西,上面盖着一方锦帕,毕恭毕敬的放在桌案上。 ps1:不好意思啊,上午去医院给女儿查血,一路堵车加上医院拥挤,到了晌午才回家,发的有些晚了。 ps2:向大家推荐一本书,《反贪大明》,书写的很好,非常精彩,更重要的是,作者是个萌妹子,貌美体柔,不得不推! 第一百二十章 收服铁狮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着何禄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陈越不由得生出了好奇。 “就是大人您想要的东西啊!”何禄笑嘻嘻的掀开了锦帕,就见一方铜印映入眼帘,陈越拿了起来,翻转看去,就见上面刻着四个反体篆字,放到嘴边轻轻的哈了口气,对着桌上一张白纸按了下去,出现了“房山县令”四个鲜红篆字。 果然不错,有种一朝权在手的感觉,拿着也比自己巡检的长方形条记印章体面多了。一个是七品知县的印章,一个是从九品巡检的小官印,拿着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颠着手里的县令大印,陈越问何禄道。 “满鞑打下了房山县,县衙里所有官员都被杀死,胥吏和衙役也逃了一空。牛录额真阿布勒便令我把县里田亩地策,连同官印等物品全部打包封好,说是伪清朝廷的旨意,凡是打下的州县,必须把这类东西统统带走,断不能留给大明。小的不是粗通文字吗,满鞑头目便让我负责把这些东西整理起来。”何禄笑嘻嘻的回答道。 他妈的,抢掠还不忘把田亩地册等物带走,满鞑其志不小,要知道田亩地策是一个县最重要的文件,征发劳役、征收赋税都要靠它来完成,丢失了这些东西,一个县的县务会直接瘫痪下来,再整理好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 “你带几个人把田亩地策等东西统统搬回来,务必要仔细,不可缺失其中一样。”陈越吩咐道。 何禄笑嘻嘻的带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陈岩回来了,禀告已经有县里的差役胥吏陆续回来,陈越便让他们统统来到大堂。 十几个书吏并二十多个衙役差人被带到大堂,看到大堂正中身穿巡检官服的陈越,一个个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行礼。陈越虽然只是个九品巡检,可在县令县丞主薄等官员均死的情况下,已经是房山官职最高之人,再加上他带兵击败了满鞑解救了满城百姓,对他坐在大堂之上,众胥吏衙差认为理所应当。立下如此之功的巡检,被朝廷提拔为县令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陈越以后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官。 “诸位免礼,如今虽然满鞑被打走,可临走放的火烧掉了城内数条街道,等百姓回城之后,会有很多人无家可归,急需官府帮助。如今县令等大人均已遇难,本官并不熟悉房山县务,所以诸多事情还需尔等协助,安置百姓,扑灭余火,使县里万余父老重新过上太平日子。”陈越冲着堂下诸胥吏差役道。 “是,大人!”堂下响起参差不齐的声音。 “嗯,各位还各回本房办公,随时听候差遣,户房的人留一下。”陈越点点头,吩咐了下去,于是众胥吏衙差便各自回去了。 “大人,不知要小人留下何事?”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胥吏冲着陈越施礼,道。 “你是户房的人?”陈越问道。 “户房司吏冯宣见过大人。” “你既然是户房司吏,可熟悉田契之事?” “当然,全县的地契变更,均要通过卑职之手。” “那好,你帮我办点事情,把一些田契过一下户。”陈越命令道。 从赵离手中获得地契两千余亩,陈越答应要把这些统统分给新招募士兵的家属。可是田契的变更必须通过官府才行,私相授受并不合法。现在自己手里有房山县的大印,更改一下田契自然不成问题,把新的田契发给每一个士兵的家属,如此也能安士兵们的心。 “是,大人,一切包在卑职身上!”冯宣笑嘻嘻的答应了下来,这点事情对他来说熟门熟路不值一提,有一个巴结陈越的机会他自然不愿错过。 “大人,铁狮子来了!”陈岩来到陈越身边,轻声禀告道。 陈越点头示意冯宣下去,然后吩咐把铁狮子带上大堂。 铁狮子来了,是被四个手下用椅子抬过来的,他的大腿受了重伤根本不能走路。 “铁狮子谢过巡检大人救命之恩,咦,是你!”铁狮子坐在椅子上抱拳行礼,正在感谢时,一下子看清了陈越的面孔,不由得愣了下来。 “可不就是我吗,铁兄,别来无恙啊!”陈越笑嘻嘻的说道。带兵追击满鞑,恰巧救下了和满鞑作战的一伙人,这伙人五百多人死伤逃亡的只剩下不到五十个,却依然坚持不降,让陈越很是惊讶,更惊讶领头的竟然是个熟人,那个勇猛无敌的铁狮子,他什么时候跑出了北京,竟然拉起了数百人! 好奇之下,又算是熟人,陈越便命人把重伤昏迷的铁狮子带入县城,找人给他看伤。铁狮子手下活着的不足五十,还人人带伤,无处可去之下只得跟着来到了房山。 “你不是个军户吗?如何成了巡检当了官?”铁狮子震惊的问道,他当初削尖了脑袋想着在北京混个一官半职,好完成自己的任务,可结果却是灰溜溜的逃出了北京,当然这一切都是拜陈越所赐,可陈越当初赠送他银两二人算是两清,现在又救下自己的性命,这人情欠的可不小,铁狮子不由得郁闷了起来。 “铁兄能拥众数百,我如何就不能当个巡检?”陈越笑嘻嘻的答道。 “既然你救了我老铁的性命,老铁任由你发落就是!”铁狮子黯然道,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双方的身份恰巧对立,陈越是朝廷的巡检,负责缉拿盗匪,而自己聚众数百打劫为生,恰巧就是盗匪之类啊。 “铁兄说的哪里话,你带众数百和满鞑力战,损失大半之下依然不降,实乃我大明的义士也,我为何要发落与你?”陈越笑道。 仔细打量着陈越的表情,判断出他的话出自真心,铁狮子这才放下心来,随口谦虚了一句“俺老铁这辈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就是不会做投降鞑子当汉奸出卖祖宗的事情。” “如今满鞑入侵生灵涂炭,陈某最佩服的就是铁兄这样敢和满鞑死战的勇士,若是能和铁兄一起并肩和满鞑血战,那真是陈越的幸事。”陈越把炯炯目光看向了铁狮子,若是能收服铁狮子这样的猛将,将如虎添翼! “你是要我归降于你吗?”铁狮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了过来,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是大明的巡检,铁兄是大明的子民,谈什么归降啊?”陈越奇怪的问道。 “哦,这个,我说错了,”铁狮子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心想差点说漏了嘴,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闯军的选锋将了。 “那铁兄以为如何?”陈越把希翼的目光看向了铁狮子。 “大人给我脸,老铁我不能不接着,俺加入你麾下了!”铁狮子爽快的说道。投入陈越手下,自己就有了官方的身份,如此正好完成闯王交代自己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报捷京城 铁狮子手下几乎人人带伤,陈越的部下也伤亡了二十余人,部队这么多伤员,加上城内百姓刚刚逃回,很多因房子被烧无家可归,整个城池乱哄哄的,陈越决定暂时留在房山县,一是为了受伤的部下养伤,再就是安置一下满城的百姓。 县衙里数十名胥吏衙差被派了出去,协助统计归城人口,帮助安置百姓,有房屋被烧毁者,陈越慷慨的拨下银两物质,招募城中男丁,帮助百姓们搭建简易的窝棚。有粮食全被满鞑抢走吃不上饭者,陈越又下令在县衙外摆出大锅,熬制米粥给吃不上饭的百姓。百姓们被抢得物质均在陈越手中,这点银子粮食只是毛毛雨。 不过这饭不能白吃,每户必须派出男丁跟着衙差后面,或者帮助其他人家搭建房屋,或者清理满车的灰迹垃圾,或者修缮破败的城墙,反正在陈越手里,绝对不允许有不劳而获的现象发生。不劳而获会助涨懒惰不说,还会引起很多人更大的贪婪,毕竟粮食也好银钱也罢,都是陈越从满鞑手里缴获的,然而却是满鞑从百姓手中夺走,归根到底都是满城百姓的。 这次从满鞑手中抢回了大量的物质,陈越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全部还给百姓,不是他贪婪,而是他要用这笔钱财来养军,来招募更多的军队。天下大乱的序幕徐徐拉开,陈越手中才二百余人的兵力,这点实力根本不够做点什么。 而且就是陈越想把钱财归还百姓,也无法归还,因为不知道满鞑从每个百姓手里抢了多少,根本就做不到公平。 足足十五万两银子,粮食五千余担,绫罗绸缎,布匹,盐巴,铁器木器,各种物质装满了三十余辆大车,满鞑从房山县抢走的各种物质价值达二十多万两,现在这些都便宜了自己,想想陈越就乐开了怀。 当然百姓们也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一是满鞑也拿不完,而是既然满鞑要把百姓掠走为奴,当然要留给他们一定的粮食衣服物品,所以抢走的都是贵重的物品。 家里的钱财物品被满鞑抢走,现在落到了陈越手中,肯定会有人心生不满,想着如何把银子讨要回来,这简直是一定的,陈越思考着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大人,有县城缙绅联袂前来拜访!”说曹操曹操到,有亲卫进来报告道。 “让他们在偏房等着吧!”陈越淡淡的吩咐着。既然这些人想从自己嘴里拔牙,那就先冷淡一下他们。 “给京城的报捷文书写好了吗?”陈越问道。 这次斩获如此之大,和西山镇斩获加起来,缴获的满鞑首级达到一百二十八级之多,又夺回了房山县城,如此大功最近几年来可真是少见,就崇祯一朝,对满鞑作战缴获首级比陈越多的也屈指可数。斩首,收复失地,这么大的功绩自然要尽快让朝廷知晓,如此才能尽快加官晋级,才有名义和身份快速扩充实力。 “已经写好了,请大人过目!”何禄屁颠颠的跑了过来,把一个折子递到了陈越面前,他现在是陈越手下文吏,这种文字性的东西自然由他负责。 陈越拿着折子看着,何禄的文字很强,文笔流畅极具条理,不愧是曾经有着秀才功名的读书人,不过行文太过夸张了一些,什么陈越亲率属下将士七进七出,杀得满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什么陈越虎威一阵,满鞑颤栗不已,整篇都是浮夸的行文风格,满满的都是对陈越的吹捧,看的陈越自己都觉得脸红不已。 “有些过了,有些过了,”陈越老脸微红,谦虚的道。 “哪里过啊,您率领着西山镇阖镇百姓抵抗满鞑大军,挫败了满鞑攻势,斩首四十多级不是真的吗?大人您亲率大军疾行百里,击破满鞑大军解救上万父老不是真的吗?属下可没有浮夸啊!” 何禄摊着双手,一脸无辜的看着陈越道。脸上展现的满满都是对陈越发自内心的仰慕之情,马屁拍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陈越眨巴着眼睛看着何禄,心说我可没有七进七出,也没有和满酋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把他斩于马下,你确定你写的是战报而不是评书? ...... 就在陈越和何禄探讨着如何上报战功之时,厢房中,三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坐立不安着。 “都半个时辰了,都凉了咱们半个时辰了,这巡检大人好大的谱!”一个头戴瓜皮帽子的缙绅愤怒的嚷道。 “吴兄稍安勿躁,巡检大人可能有些忙,咱们再等一会儿就是。”旁边一个方脸的缙绅劝道。 “哼,你宋掌柜等得起,我可等不起,刚回到城里,家里乱糟糟的一大堆事情呢。”姓吴的缙绅气愤的说道。 “你一大堆事情,谁不是呢,我的山货铺里乱七八糟,伙计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什么事情都得我亲力亲为。”姓宋的方脸掌柜叹道。 “我看,这个巡检根本没打算归还咱们的东西,所以才晾着咱们。”第三个缙绅说话了。 “老洪说的对,根本就是这样。”姓吴的缙绅道。 宋掌柜摇摇头,不再说话了,本来就是求人家归还自己的东西,被晾上一会儿又有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你们那乡绅的谱! “茶也不上一盏,就是马县令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对待过我,我可是堂堂的举人,这个巡检也不知道什么出身,竟然如此无礼!”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吴缙绅的怒火越来越盛,忍不住大声叫道。 “吴老爷慎言!”宋掌柜连忙低声劝道,悄悄用手一指门口,那里两个士兵如同木偶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我怕什么,难道他还敢对我这堂堂举人如何?”吴缙绅降低了声音,却依然嘴硬。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就连养气甚好的宋掌柜都有些坐不住了,吴缙绅早就站起身来,骂骂咧咧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终于,有人走了进来,带来了巡检大人见他们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斗缙绅 走出屋子,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个士兵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领路,道路两边房屋影影绰绰,好象有许多兵士提着武器躲在阴影之中,吴缙绅的怒火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人非同寻常,而是打败满鞑光复房山县的厉害人物,不能当作一般巡检对待。 等到进入二堂,看着烛光闪烁之下端坐桌案之后的那年轻冷峻的面容时,三个人都不自禁的弯下腰来躬身施礼。 “见过巡检大人!” 陈越冷冷的打量着下面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本官公务繁忙,倒是怠慢了几位,还请见谅。” 说着请三人落座,让人送上茶水。 “不知三位来见本官何事啊?”冷落了他们半天,下马威已经给了,陈越不愿再墨迹,遂开门见山道。 听了陈越的问话,三人相视了一下,由吴缙绅代表三人发言。 “回大人,我等前来求见大人,为的是讨要我们家的财物。”吴缙绅正襟危坐,神色严肃道。 “哦?”陈越放下了茶盏,舒服的靠在椅子背上,轻松的回道,“本官倒要请教一下,你们的东西为何向本官讨要?” 啊!吴缙绅愣了一下,不由得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想过陈越会推托,也做出了出一部分血的打算,可没想到陈越竟然完全否认,这分明是要赖了自家的所有财物啊。一想到价值足有近万两的财物,吴缙绅的心在滴血,眼睛一下子红了。 “大人,你莫非在开玩笑不成?”吴缙绅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堂堂一个举人出身,如何能任由别人戏弄! “开玩笑?呵呵,本官忙的不可开交的,可没心情与尔等做戏!”陈越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告诉吴缙绅等人,他是认真的,吃到嘴里的东西哪能再吐出! “大人,在下就直说了,前些时日房山遭到满鞑洗掠,我等的身家财富俱被满鞑抢走。大人赶走了满鞑,夺回了财富,还请把东西物归原主!大人的恩德我等铭记在心,也必然不让大人白忙活一场。”吴缙绅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目光炯炯的盯视着陈越,他倒想看看,这个小小的巡检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是啊,大人,我山货铺里所有的货物银两都被满鞑抢走,现在不仅没法开门做生意,连饭都吃不上了,求大人开恩,把东西赏还给我吧。”同样是讨要财物,宋掌柜语气就要和缓的多。 “嗯,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是把主意打在我从满鞑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上了。”陈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道:“也许里面有些是你们家的财物,可归根到底是我从满鞑手中夺得,已经成了朝廷的财物,如何发落自然要听从朝廷的旨意,我可没有权力擅自处置。” 看陈越一推三五六的样子,吴缙绅一下子恼了,财产的损失,被冷落半天的羞恼,一下子涌上心头,再也不顾及陈越的身份,话语冲口而出。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从九品芝麻大点的小官,有何资格代表朝廷代表官府?快些归还我家的东西也还罢了,否则我修书给京城里的同年,把你这个巡检免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以吴缙绅举人的身份,在房山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和知县县丞向来都是平辈论交,在京城又有做大官的同年,陈越这小小的巡检如何能放在他的眼中。 听了吴缙绅的话,陈越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一个小小的巡检,别忘了,当你们被满鞑俘虏之时,是谁率军击败了满鞑,救尔等于水火? 是我这个小小的巡检!如今对救了你们身价性命的恩人如此说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么?忘恩负义,你真给读书人丢脸,心中可有一点廉耻?” 陈越的话如同重鼓大锤,狠狠地击打在吴缙绅的心头,直骂的他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粗俗,无礼,你一个武夫,竟敢侮辱朝廷的举人!”吴缙绅站起身来指着陈越,嘴唇哆嗦着。 “大人,大人!”宋掌柜连忙上前,一把把吴缙绅拉在身后,陪着笑脸对陈越道,“吴老爷有些口不遮掩,还请大人见谅,我等告退,改日再来拜访。”说着拖着吴缙绅就走。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你给我等着,等着我修书一封,给京城兵部张侍郎张大人,一定要把你这狗官撤掉!”吴缙绅挣扎着,指着陈越破口大骂。 “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陈越脸色一沉,命令道。 几个卫士从堂下冲出,把吴缙绅紧紧摁住,连带着把宋掌柜和没怎么说话的洪缙绅也拿住了。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乃堂堂举人,你竟敢拿我?”吴缙绅简直要疯了,他何曾遭到过这样的待遇。 “你是堂堂举人?不,我怀疑你是满鞑的奸细,早就投降了满鞑当了汉奸!”陈越说着走下堂来,一把掀开吴缙绅头上的瓜皮帽,剃得精光的前额和脑后金钱鼠尾辫子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剃了这样的发型,你还敢说你是朝廷的举人!”陈越轻蔑的说道,他一直看着吴缙绅有些奇怪,因为他帽子下面竟然连一点鬓毛都没有,现在扒了他的帽子,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帽子被拿下,露出了丑陋的金钱辫子,吴缙绅一下子蔫了,苍白着脸解释着,“这是被满鞑逼着剃的,并非是我本愿。” “读书人不是讲究气节吗?你的气节呢,满鞑逼你你就做了汉奸吗?”陈越轻蔑的问道。 “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吴缙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脸上流着泪水喃喃的说道。 陈越又把宋掌柜和洪缙绅的帽子取下,露出了剃的青光的头颅,不过脑后的辫子却不见了。 “还算不是太蠢,知道把辫子剪了,不过也不能改变你们剃发的事实。来人,把这三个人给我关起来慢慢查问,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满鞑的奸细。” 陈越吩咐了一声,几个卫士冲过来,把哭号哀求的几个人抓了起来,往外拖着就走。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陈青天 吴宋洪三人乃是房山县名流的代表,他们来讨要财物的事情房山县很多大户人家是知道的,很多人也都在等着事情的结果,好决定是不是也跟上。 现在吴宋洪三人被抓,很明显这陈巡检是打算把大伙的财产私吞啊,一些人庆幸没有跟着三人一起出头,更多的人则愤怒不已,在私底下暗暗串联,商量着如何让陈越把大伙的财物归还。不过最敢于出头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剩下的这些懦弱之辈想干出点名堂也不容易。 抓了三人之后,第二天,陈越以房山县的名义出具文告,给以吴缙绅为首的三人按上了投降满鞑的罪名,并把吴缙绅上了大枷在县衙门口示众,脱了他的帽子让满城百姓看看他那金钱鼠尾辫子的丑陋模样。 这一手实在太狠,让一些本来打算求情的人望而却步,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其实满鞑占据房山县这一个月来,为了活命,主动或者被逼的有相当一部分人剃去了头发,其中还以这些士绅名流较多,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活命,再龌龊的事情也有人做过。 陈越其实无意追究这些,他做这的目的就是吓退这些想朝自己追回财产者。不过被满鞑抢走财物的非是一家,全城大部分人家都被抢夺过,若陈越坚持把所有东西都私吞下来,势必会得罪满城大部分人。虽然他对满城百姓有着救命之恩,可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救命之恩又算得了什么?这个世界上,忘恩负义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陈越同时在布告中宣布,会择日发还被满鞑抢走的东西,望被抢的人家出具清单,到时来县衙,不过要举出物证证明东西是自家的,否则全县这么多人,谁都说财物是自家的,官府又如何归还。 这一招很狠,毕竟很多东西上没有刻着名字,特别是银钱这种东西,你说是你的,你叫它一声试试,看它答不答应? 不过陈越也没打算贪下所有的东西,除了钱粮布匹以外,绝大部分的东西他都打算分发下去,毕竟很多东西对西山军来说,没有多少用途,军队有粮有钱就可以了。就是粮食,他也会取出一半的粮食,发给全城普通的百姓,毕竟被满鞑抢劫之后,大部分人家都损失惨重,若是官府不闻不问不救济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活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至于发下去的粮食原来的主人是谁,陈越并不在意,那些接受粮食的百姓想来也更不会在意的。 在单明磊和何禄的主持下,在数十名县衙胥吏差役的协助下,物质归还工作进行的井井有条,不断有百姓心怀忐忑的来到县衙,然后扛着粮袋兴高采烈的离开。有户房司吏冯宣等人在,每个前来认领失物的百姓身份都一清二楚,这也杜绝了冒领甚至多次领取粮食的可能。 陈越的举动获得了全县大半百姓的好评,无数的百姓把他看作万家生佛再生父母。救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又分发粮食帮助大家渡过困难的时光,这种心系百姓的好官整个大明朝又有几个?很多百姓把陈越看作海瑞再世,呼之为陈青天。 当然有人高兴,就有人失落,看着本属自家的粮食被那些泥腿子就那么扛走,很多富户的心在滴血,可是有吴缙绅等人前车之鉴,他们又能如何? 被押数日,吴缙绅三人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每日顶着寒风被枷在衙门口不说,还要光着脑袋受百姓们的指指点点,想起被满鞑杀害的家人,看着吴缙绅脑袋上的金钱鼠尾辫,很多百姓愤懑之余,不屑往吴缙绅身上吐着口水。 数日后,三人的家人哭求着,并托大量的人来求情,又送上了大笔的银子,陈越这才答应把人放走。没想到被满鞑抢掠之后他们还这么有钱,其中吴缙绅家为了赎人送来了多达一千两银子,宋掌柜和洪缙绅家也都送来了五百和八百两,陈越很是惊奇他们家的银子都藏在了哪里?估计被满鞑抢走的也只是明面上的浮财。 十几日之后,军队休整的差不多了,很多伤员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就连铁狮子也能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杨正平和单明磊联袂前来,向陈越请示招募士兵事宜,现在有钱有粮,又有缴获的大量武器盔甲战马,把军队扩充到五百人不成问题。 陈越仔细考虑之后,拒绝了他们,不是他不想招募士兵,而是不打算在房山县城招募。因为就兵源来说,城市里的兵源是最差的,很多人贪奸滑,染上了很多不好的习气。 城市人较多油滑之徒,关键时刻靠不住,会开溜,而且还会拉着其他人一起溜。万一被上司抓住,他们又有足够的口才嫁祸于他人。所谓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汤。这种人在军队中,不但不能作战,反而会起到瓦解军心的作用。 陈越看过纪效新书,选兵篇说第一可用,乡野老实之人,这种人黑大粗壮,能耐辛苦,手面皮肉坚实,有土作之色,乡野愚钝之人,畏官府,畏法度,容易听从命令。所以陈越招募士兵只愿在乡下招募农民,而不愿招城市之人。 单明磊言道,既然不愿在城内招募兵员,倒不如离开房山,径直回西山镇,毕竟在房山每日支出的钱粮太多,陈越又不是房山知县,又不打算在这里招募士兵,何必再管这城中的百姓。 每日里缴获的东西大量的分发下去,大都经单明磊之手,单明磊忍不住暗骂陈越妇人之仁! 陈越知道单明磊言之有理,不过他呆在房山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助城内百姓,而是在等朝廷的消息。 上报奏捷文书已经数日了,为何朝廷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反应?从房山到北京也就不足百里,朝廷的人无论如何也该收到了大捷的消息。即使不相信自己真的大捷,也该派人前来查验一番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索要战功 就在陈越抱怨的第二天,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入了房山县城。一共十个人,都穿着普通的百姓衣衫,步行而来。来到房山城外时,却拿出官方的印信给守城的西山军士兵看,言说是朝廷的钦使,特来查验西山巡检陈越所报战功一事。 陈越连忙下令打开城门,亲自接来人入城。 入城之后,这伙人向陈越要了房间,换上随身携带的官服,这才衣冠整齐的和陈越见礼。 “兵部员主事王家彦,奉朝廷之令,特来查验战果。”为首的是个叫王家彦的兵部主事,神色倨傲的向陈越出示了兵部的文书凭证,对陈越的拒不下跪很是不满。在他看来,陈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虽然立下大功,可见了自己这个正六品兵部主事,自然要下跪的。 “下官见过王主事。”陈越笑呵呵的抱拳施礼,灵魂来自后世的他,心里并没有多少等级观念,而且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个兵部派来的办事人员,为何要向他下跪! “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骆家玉,奉命前来查验首级!”王家彦之后,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武官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陈越道。朝廷派了一个兵部主事和一个锦衣卫千户,可见对这次战功的重视。 锦衣卫千户,那可是自家人啊,陈越一下子想起自己锦衣卫百户的身份来,连忙笑着抱拳见礼。 “卑职见过千户大人。” 骆家玉笑着冲陈越点点头,身为锦衣卫千户的他,在来之前自然把陈越的身份查了个底掉,知道他除了西山巡检的官职以外,还有着锦衣卫百户另外一重身份。 见两个人一副言谈甚欢的样子,王家彦不耐烦的咳嗽一声,道:“废话以后再说,现在开始查验首级吧。” 骆家玉向着陈越歉然一笑,对着王家彦点点头。 大明的官员效率都这么高吗?陈越本打算招待他们一番,然后再开始查验,没想到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开干了。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陈越挥挥手,陈岩带着几个人推来了一辆大车,上面盖着一面白布。陈越上前一下子把白布打开,示意王家彦过来查验。 大车上堆满了人头,血淋淋的刀口尚在,不过因为是冬天,血迹已被冻住,也不需进行防腐。 看着车上堆满的首级,看着那血淋淋的脖颈断处,王家彦喉头涌动着,一股剧烈的恶心涌了起来,忙咬紧牙关,才没有呕吐出来。和文官出身的他相比,锦衣卫千户骆家玉就要自然多了,面色不变的看着车上的首级,嘴里还发出啧啧赞叹。 “陈巡检不愧是咱锦衣卫出来的人,一下子就砍杀了这么多满洲鞑子,果然厉害啊!” 几名兵部随员从王家彦身后走过,开始查验满洲鞑子首级,他们想来也是做熟了这种事,几个人上前看到这么多的人头摆着,先是都吸了口冷气,尔后一人拎起一颗满州兵的脑袋就验了起来。验一颗,点一次头,不一会,一百二十八颗首级便被一一核实无误。然后又查验放在一旁的满洲鞑子牛录军旗,以及缴获的牛录盔甲,和白甲兵身上拔下来的白甲。整个检验无误之后,冲着王家彦点点头,示意准确无误。 在兵部官员检验的同时,骆家玉等锦衣卫就在一旁监视着。 “嗯,果然是一百二十八颗首级,本官会把结果如实上报朝廷。”王家彦点点头,看向陈越的眼光温和了许多。 “下官备了薄酒,还请两位上差赏面。”陈越笑着邀请道。 “我路途太过疲惫,就不叨扰了,你让人送些饭食到我房间即可。”王家彦摇摇头,拒绝了陈越的邀请。来的时候北京城门不许打开,他是被从城头吊下城墙,然后又一路奔波步行来到房山,早就累的疲惫不堪,此刻只想着能大睡一场。 “王大人是文官,抵不住路途劳顿,就由我替他赴宴吧。”骆家玉却笑呵呵的答应了。 就在二堂之上,陈越下令摆开了宴席,宴请朝廷使者。骆家玉坐在上手,陈越坐在主位相陪。酒过三巡之后,骆家玉向陈越道,“陈百户年过二十,就立下如此大功,指挥使骆大人听说之后很是欣慰,说你是我锦衣卫的后起之秀。”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陈越是知道的,再想到面前这个人也姓骆,遂问道:“不知千户大人您和骆指挥使的关系?” “骆指挥使乃是家叔!”骆家玉微笑道。 “失敬失敬!”陈越连忙举起酒杯敬道,他妈的原来是一个官二代! “全靠家叔的提拔,我才能位居这千户之职,”骆家玉恬不知耻的说着,“陈兄弟是自己人,我有话就直说了,如今你立下了大功,斩获了一百二十八颗首级,但是以你现在的背景,这么大的功劳你一个人吞不下,不妨拿出一部分来分润一下,由我叔叔在上面照应着,你以后的仕途肯定飞黄腾达!” 嗯?陈越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他妈的是抢功来了!老子好不容易打赢的仗,缴获的满洲鞑子首级,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干,就来分功劳,真是好厚的脸皮! “不知骆大人你的意思是?”陈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百二十八颗首级,大部分还是你的,只需要把零头给我,就在战报上说我率领锦衣卫官兵出城查探敌情,偶遇你和满洲鞑子交战,遂带领部下参战,英勇作战,杀死了二十八个满洲鞑子,帮助你赢得了战争!”骆家玉凑过来脑袋,低声向陈越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说话时嘴里的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靠,你他妈的帮助我赢得战争,老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时,你他妈的在哪啊?陈越厌恶的侧了侧身,距离骆家玉的臭嘴远了一些。 “恐怕不行吧,我已经把战报报给了朝廷。”陈越道。 “那有什么啊?再重新写一份详细的战报,把有功人员的名单加上不就是了。你立下如此大功,首级检验又准确无误,朝廷不会在意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震惊的崇祯帝 冬日的北京城一片萧条,城头的日月旗无精打采的卷着,如同城墙上同样无精打采的守城士兵。 自从满鞑南侵以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开过城门,可满鞑一直没有攻城,连靠近北京城墙的举动都没有,守城的士兵们也由一开始的稍有动静就风声鹤唳,变成了如今的无精打采,懒懒散散。 城墙上,值守的士兵们打着哈欠,看着外面的景色,看烦了就背靠着墙坐着,相互之间吹着牛逼。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才能到头啊,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出去做工,这个年根本没法过了。”一个士兵叹道。 “谁说不是呢,饷银倒是补发了三个月,可物价上涨的厉害,这点银子还不够一家人买粮嚼裹的。他娘的,再这样下去,连做饭的蜂窝煤都买不起了!”另一个士兵跟着叹道。 “唉,谁让咱们没本事呢,要是有陈千总那样的能耐,还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吗。”第一个士兵道。 “陈千总的能耐,半年前他日子过的还不如我呢,还不是生了个好儿子!”另一个士兵表示不服。 “能生好儿子就是能耐,你老王倒是生了五六个儿子,可有一个比得上人家陈千总的?”第一个士兵撇嘴道。 “那比不了,唉,我家的几个小崽子没有一个争气的。话说回来,这次那陈越又立下了大功,陈千总肯定又要跟着升官了,你说他会不会当上将军?” “估计一个游击将军跑不了的,也有可能当上参将副将,就看皇爷开多大的恩了。” ... ... 紫禁城乾清宫,崇祯帝坐在龙椅上愁眉不展,自从数日前有人从城下报喜讯,言说西山巡检司巡检陈越收复房山县,杀败满鞑数百骑兵,斩首百余,崇祯帝当即龙颜大悦。 满鞑内侵,攻城掠地,朝廷的数镇大军各守本地,号令不一,无人敢和满鞑作战,朝堂上整日吵吵嚷嚷,争论着派谁统领各处大军出城和满鞑决战,却一直也吵不出个结果,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也无人敢勇于担任这个任务。霸州、河间、永清、衡水先后失守,朝堂上依然吵不出个结果。在这样的愁云暗淡之下,陈越击败满鞑收复房山的消息宛若一道清流,使得崇祯郁闷愤怒焦躁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原来大明不是没有能战的人! 以崇祯的意思,立刻就要下旨封赏陈越,首辅周延儒却阻止了他,理由是只听陈越单方面回报胜利,并未有人看到,也没有看到缴获的首级,不宜操之过急,应该让兵部派人前往房山查验一番。崇祯想了一下,认为周延儒说的有理,便一心等着查验的结果。 可首辅周延儒走的时候,隐约的暗示,现在户部已经没有了一点银子,恐怕连赏赐战功的钱都掏不出。 按照惯例,缴获东虏首级一枚,要赏赐五十两纹银,现在陈越缴获首级一百多枚,需要赏银五千多两,这点小银户部竟然掏不出?崇祯不由得怒火万丈,堂堂大明,竟然到了如此艰难的境地了吗? 愤怒之余,崇祯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户部没钱已经非是一日,到现在还欠着百官半年的俸禄,京营士兵的饷银也欠了许多。 户部没钱,可内库同样没钱,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崇祯把内库的存银拨了出去,给了京营士兵发饷。 “皇上,可能有一个人能帮您解决这个难题。”看着崇祯苦闷的样子,值守的锦衣卫副统领吴孟明忍不住道。 “谁?是哪家勋贵?”崇祯惊喜的问道。 “不是勋贵,而是,而是您的女儿坤兴公主。”吴孟明微笑道。 “坤兴?她一个女孩家能有几两银子。”崇祯失望的摇头道。 “万岁爷,你可别小看坤兴公主,她现在可是个大财主啊,现在比谁都有钱。”吴孟明笑着把坤兴的光辉事迹仔细的诉说了一遍。 “什么?坤兴她竟敢私自出宫,还和外人做起了生意!”崇祯听后勃然大怒,这哪里是一个公主该干的事情! “还有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早报于我,若是坤兴之事被外人知道,你可担待的起?”崇祯的脸色冷了下来,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吴孟明,了解他性格的吴孟明知道,只要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合他的心思,恐怕等待自己的只有罢官驱逐一途。 “万岁爷,臣知罪,可实在是坤兴公主孝心可嘉,臣才不得不帮她隐瞒啊。”吴孟明说着把坤兴看到父皇忧虑一心为父解忧的事情详细说了,直听得崇祯脸色变幻不定。 想到坤兴一个小小的女孩,为了替自己分忧竟然不惜抛头露面,和人合伙做起生意,崇祯不由得深深叹息,终归是自己这个皇帝无能,才使得女儿如此。 “唉,这孩子倒是一片孝心...”崇祯叹息道,“她和人做的什么生意,又能赚几个钱啊!” 在崇祯心里,坤兴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即使做生意也恐怕就是小打小闹。 “皇上听说过蜂窝煤吗?”吴孟明笑嘻嘻的问道。 “蜂窝煤,倒是隐约有些印象。” “那就是坤兴公主和人合作的生意啊,现在蜂窝煤风靡了整个北京城,生意可以说日进斗金,特别这个月物价飞涨更是大赚特赚,公主这个月的分红大概能有一万多两银子!” “什么?一万两银子!”崇祯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本以为小打小闹,没想到竟然这么赚钱! 要是每月能有一万两银子的收入,那么自己的手头将宽裕很多。 “坤兴到底和谁做生意的?”崇祯忍不住问道。 “这个人万岁爷您也听过,就是那个西山巡检陈越啊。”吴孟明答道,心里也不由得暗自叹服坤兴的眼光,随便找了一个人就如此厉害,经商能做生意赚大钱,上阵能击败满鞑立下大功。 “嘿,原来是他!”崇祯靠坐在龙椅上脸色变幻不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崇祯要夺取蜂窝煤生意 寿宁宫内,坤兴公主两只小手纠在一起,忐忑不安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宫女雀儿侍立一旁,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公主。 “唉,要是父皇发怒怎么办?真不该让吴叔去告诉他我做生意的事情啊。” “可是,我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替父皇分忧吗?不告诉父皇又怎么替父皇分忧?” “唉,早知道我自己亲自向父皇坦白,不让吴叔去,也就不用这样等着了。” 坤兴公主喃喃自语着,满脸都是纠结。 “哎,我的公主啊,您再这样转下去,我的头都大了。”雀儿忍不住说道。自幼伴随坤兴一起长大,二人私底下向来言谈无忌。 “吓,死雀儿,你不帮我出个主意,反而取笑我。”坤兴公主上前一把抓住雀儿,使劲去挠她的腋下,挠的雀儿嘻嘻笑着,连连告饶。 “公主,吴大人来了。”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殿内,向坤兴报告道。 “快让他进来!”坤兴公主赶忙松开了雀儿,整理自己的衣装。 “臣见过公主!”吴孟明走了进来,躬身向坤兴公主行礼。 “吴叔叔快别多礼了,说说父皇是什么反应?”坤兴公主急切的问道。 “皇上啊,”吴孟明叹了口气,“龙颜大怒,很是震惊。” “啊!”坤兴公主顿时脸色苍白,花容失色,“父皇他是怎么说的啊?” “皇上说,坤兴堂堂一个公主,竟然私自出宫,做出这样的事情!”吴孟明一脸的严肃,转述着崇祯的话语。 “完了完了。”坤兴小脸一跨,惊慌的说道。 “皇上还说,本以为坤兴小打小闹,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的大事。”不忍看到坤兴惊慌的模样,吴孟明继续道。 “呀,父皇到底是大怒,还是夸赞我?吴叔你老实说,可不许骗我。”坤兴公主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吴孟明。 “即是大怒,也夸赞了公主,公主你不知道,你这笔银子可帮了皇上大忙。”吴孟明笑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坤兴公主拍着胸脯,神色轻松了下来。 “不过,”吴孟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皇上也说了,你是公主,以你的身份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情,更不许再私自出宫。” “不出宫就不出宫,有吴叔帮着照看生意,我放心的紧。再说了,那陈越领兵在外打仗,我出宫干嘛啊,我可不想再去看那抠门的外公了。”坤兴公主笑眯眯的道。 “唉,公主啊,皇上的意思是生意的事情您以后不能再做了。”吴孟明无奈的解释着。 “我没有做啊,不是一直是陈越家的那个女掌柜在管吗,有吴叔您不时帮我照看一下,怎么用得着我亲自去做。”坤兴公主无所谓道。 “唉,我也不能照料了,皇上让你把生意交出来,以后由宫里直接管。”吴孟明叹道。 “由宫里直接管?谁管?”坤兴诧异的问道。 “可能会派出一位公公吧。”吴孟明也不知道崇祯到底会派谁。 “父皇他怎么能这样啊?”坤兴一下子怒了,“我辛苦和陈越打拼的生意,他说拿走就拿走。若只是我的也就罢了,可那里有陈越无数的心血啊。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才和我合作,并让出了大半的利润,没想到他信任我,我却成了夺取他生意的罪魁祸首。不行,我要去找父皇,他不能这样!” 坤兴公主说着就往外走,任凭吴孟明如何劝说也不肯止住脚步。 ... ... “皇上,坤兴公主闯进来了,怎么也劝不住。”一个小太监惊慌的跑进了寝宫,向着崇祯报告道。 “哎,我的这个女儿啊,脾气和她老子一样拗!”崇祯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奏折,苦笑道,“让她进来吧。” 坤兴公主鼓小脸,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蹲身行了个礼后,气哼哼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我的乖女儿,是谁把你气成这样?”银子的问题解决了,崇祯的心情好了很多,难得的和坤兴开起了玩笑。 “父皇,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生意?”坤兴气鼓鼓的问道。 “什么夺走?你一个堂堂公主搞这些事情干嘛,要是传扬出去朕的脸面往哪里放?以后这些事情朕帮你管着,你就不用再出头费心。 这么大的人了,转过年头就该尚驸马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崇祯爱溺的看着女儿,说道。 “什么嘛?我根本就没有费心,生意都是陈越的人再管,我只是跟着收钱。父皇您不要把生意夺走行不,我做这生意本来就是为父皇您分忧,赚的钱都会全部给您,我,我答应您以后不再出宫!”坤兴公主拉着崇祯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哀求着。 崇祯的脸突然有些发烧,一甩袖子,佯怒道:“说的什么话,好像是父皇贪图银子一样。生意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供应整个北京的煤炭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能掌控在外人手上。不过你放心,该那陈越拿的利润我会一文都不少的给他的。” “父皇,女儿的一切都是您给的,生意您想要自然可以拿去。”坤兴公主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脑子快速转动着想着说辞。 “可是,父皇您能保证把生意拿去之后,获得的收益就比现在多吗?” “嗯,什么意思?”崇祯诧异的看着坤兴,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父皇,现在蜂窝煤每一月获利一万四千多两,我获得七成的分成也有一万两,以后获利还会越来越多。可是父皇,您把生意控制在自己手里,也不会亲自去管,肯定是把它交给宫内某个太监。所以我敢肯定,以后的收益绝对不会比现在多,可能还会越来越少。” “你是说,太监会贪污朕的银子?”崇祯沉着脸问道。 “这是肯定的呀,现在内库里可以跑马,可宫里的大档哪个不是富得流油。而且蜂窝煤是陈越首创,除了他和他家人没人更懂这门生意,您派遣一个即贪婪又无能的太监去接手,以后生意的收益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了坤兴公主的话,崇祯沉思了起来,他自己知道手下这帮太监是什么德行,割去了尘根的他们就一个追求,那就是弄银子。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弄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是每月都有的稳定收入,若是因为胡乱插手导致生意萎缩,那才是真的不划算。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候,还是稳定些比较好!崇祯寻思着。 “生意在陈越手里,可是父皇您可以随时派人前去查账,若他贪了咱们的银子,自然可以把他问罪,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坤兴公主最后的话终于让崇祯拿定了主意,既然能随时监管,生意掌不掌控到自己手里倒是无所谓了,“好吧,生意还由那陈越掌管,朕就不插手了。” ps:明天就要上架了,还请各位读者兄弟姐妹继续捧场啊,作者君先提前谢谢大家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阴谋(第一更) 每月一万余两的银子,虽然不是很多,对崇祯来说,却可以解决很多燃眉之急。在户部一贫如洗,内库空空的今日,能有这么一笔钱,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京营士兵拖欠了三个月的饷银,文武百官也有半年没发俸禄,对于庞大的帝国来说,这点钱虽然是杯水车薪,可也能使崇祯好过许多。由此可见,这位大明天子如今的日子是多么的艰难。 想到银子,崇祯又想起了这笔银子的主人,那个名叫陈越的年青人。能发明蜂窝煤赚取大钱,又能带兵打仗击败满鞑,这可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难道说是上天看到朕的日子太过难熬,才派下英才辅助于朕? 正在崇祯胡思乱想之际,有小太监怀抱着卷轴匆匆忙忙的走进了殿门。 服侍在侧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连忙接过卷轴,打开看了一眼,面容顿时露出喜色。 “是什么事情啊,让你这奴才如此高兴?”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道。 “恭喜陛下,派去房山县查验首级的兵部官员回报,西山巡检陈越上报战果属实,共斩获真满鞑首级一百二十八级!”王承恩语气激动的道。 “真的是一百二十八级!”崇祯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兴奋的问道。 “千真万确,兵部并锦衣卫亲自检验,万万不会出错。”王承恩肯定道。 “好啊,好啊!”崇祯站起身来,激动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真是天降将才于大明也!” 也难怪崇祯激动,最近十多年来,明军对满鞑是屡战屡败,丢城失地,精兵猛将折损无数,到现在已经连敢于和满鞑野战的军队都没有了,只能龟缩在厚厚的城墙之内拒敌,把城外辽阔的土地无数的百姓统统丢给满人,任由满骑屡屡破关而入,在大明的土地上驰骋。 而陈越以区区一个巡检,率领手下二百余弓兵,竟然能够阵斩满鞑一百二十八人,收复房山失地,真可谓大将之才! “陈越真的杀了一百多满鞑?耶!真是好样的,我没看出他。”听了王承恩的话,坤兴公主高兴的跳了起来。 崇祯诧异的看了坤兴一眼,随口吩咐道:“父皇这里还有事情处理,坤兴你且回宫去吧。” 坤兴微笑着点点头,蹲身给崇祯行过礼,高高兴兴的去了。 “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冒冒失失!”崇祯无奈的摇摇头。 “公主天真烂漫,是性情中人。”王承恩笑道。 性情中人?崇祯摇摇头,想到女儿和陈越一起合伙的蜂窝煤生意,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堂堂一个公主,竟然私下里和外面男子合伙做生意,传扬出去,朕的脸面往哪搁? 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已经是及笄的年龄,有时间和皇后说一声,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 ... “砰!”一只手掌重重的拍打在桌案上,直打的杯盏跳起,茶水飞溅。 “好一个破落军户,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手掌的主人脸色铁青的骂道。 “是啊,叔叔,我好说歹说的说了半天,他就回了两个字,不行!看来真的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啊。”骆家玉气愤的叫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就算立了些功劳又算什么,朝廷那么多大将,哪个不是在叔叔您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要不咱们想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弄件龙袍找人塞他家里,就说他要造反!” “呸!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造反!亏你想的出来!”骆养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不成器的侄子,忍不住破口骂道,“他不过是一个巡检,他爹不过是一个千户,有什么能力造反?” 妈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陷害人都学不会了,骆养性很是气愤。 “那怎么办?要不我找人打他爹陈江河一顿,或者想法把陈江河弄进大牢?”挨了骂的骆家玉脸一垮,继续出着馊主意。 “唉,”骆家玉禁不住捂住了半边脸,为有这么愚蠢的亲人感到无奈。 “陈越刚立下大功,已经上闻圣听,咱们这个时候对付他不是惹火上身吗,要缓一缓。”骆养性按捺着性子对着侄子解释道。 “那就便宜了他不成?”骆家玉不满的叫道。 “便宜他?怎么可能,我要是不给他好看怎么对得起身上这身皮!”骆养性阴沉的说道,“不过修理人未必要自己亲自出手,借刀杀人才是最高境界!” “怎么借刀杀人?”骆家玉惊喜的问道。 “那陈越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肯定会重重奖赏他,以皇上急躁的性子,给他个总兵也不稀罕,若真是这样,咱们再想对付他就难了!所以咱们要想法让他不能得逞。做好是让他做个闲职,或者封个爵位也无所谓,然后咱们再找时间慢慢修理他。”骆养性阴沉的说道。 “叔叔圣明!”骆家玉大喜,伸出大拇指赞道。 “屁的圣明,圣明这个词能用在这里吗?小心被人听到了惹下祸端!”骆养性连忙四下打量了一番,低声呵斥道。 “嗨,这里是锦衣卫衙门,咱们的地盘,怕啥啊,哪个小崽子敢大胆说出去!”骆家玉大大咧咧,不以为然道。 “哼,你懂个屁,有的是人等着你叔叔我倒霉,然后取而代之呢!”骆养性冷哼道,“别他娘的说废话了,我写几封信,你连夜给我送去,事情能不能成,就看明天的早朝了!” 说着,骆养性走到书桌前面,提起了狼毫毛笔,在雪白的白纸上写起字来。 一连写了数封信,拿起了信纸吹干墨迹,放入信封里一一封好,然后递给了骆家玉。 “你把这些信按照人名一一送出,记住,要在今晚送到,过了明天就晚了!”骆养性吩咐道。 “这些人会听咱们的话吗?”看着信封上的人名,骆家玉忍不住问道。 “哼,有小辫子揪在老子手中,还怕他们不老实听话吗?”骆养性冷哼一声,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朝议(第二更) 天色刚刚破晓,五凤楼上的鼓已经敲了三通,左、右掖门同时打开,手持金瓜斧钺旗帜的大汉将军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鱼贯而入,然后是钟声鸣响,排好队列的文物百官自左、右掖门鱼贯进入,于金水桥侧按照品级列队,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由于是每日一次的常朝,只有四品以上的京官以及十三道御史才有资格参加早朝。 一个身穿蟒袍的太监手持长鞭来到金水桥上,用力的挥舞起来然后一收,便响起清脆的鞭声,这是早朝开始的标志。于是文物百官们便沿着金水桥进入奉天殿内,文左武右,按照品级站好,等待着大明天子崇祯皇帝的莅临。 站在左侧的是首辅周延儒、次辅陈演、三辅魏藻德以及大学士范景文、李建泰等内阁成员,在后面是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尚书倪元璐等六部官员,并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以及站在最后的十三道御史,六部给事中等官。 站在右侧的则是以勋贵们为主的武将,成国公朱纯臣站在首位,后面则是定国公徐允祯、英国公张世泽,三大公爵。公爵之后则是武定侯郭培民、镇远侯顾肇迹、阳武侯薛濂、恭顺侯吴惟英等。再后面则是兴安伯徐治安、襄城伯李国帧等一应伯爵,以及驸马都尉巩永固等人。站在奉天殿内的勋贵武将足有数十人,大多数都是不管事的闲散勋贵,站在这里纯属凑数。真正有实权的也就成国公朱纯臣、恭顺侯吴惟英、襄城伯李国帧等寥寥数人。 文物百官站定,但等着他们的皇帝莅临。没等一会儿,就见到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崇祯天子迈着四方步子,缓缓从后殿出来,向着宝座而去。崇祯走的很稳很慢,让平日里见惯了他急躁脾气的大臣们不禁暗暗赞叹,不愧是做了十多年的天子,这种帝王威仪无可挑剔。 若是崇祯知道大臣们的心里想法,肯定会忍不住大声骂娘,他哪里是不想走快,而是不敢!因为害怕稍一走快,襟幅摆动过大,会露出龙袍内的破烂里衣。这些年国库入不敷出、内宫用度大幅削减,崇祯已经好几年没有添一件新衣服,衣服破了就缝缝补补继续穿,而且缝补也不敢让宫人缝补,因为缝补的费用太高他很是心疼,便麻烦自己的皇后亲自为自己缝补,这样可以省钱。 堂堂一个大明天子,日子过的如此寒酸,吃穿用度连一普通富户都有所不如,说出去又有谁信? 慢慢悠悠、稳稳当当的走到龙案之后,坐在了皇帝宝座之上,崇祯这才松了口气。 皇帝坐稳,文物百官开始行一跪三叩之礼,礼毕之后开始进入了议事过程。 朝堂的议事往往就是扯皮,一帮子大臣们为某件事情争吵不休,争论半天也争不出个结果,而作为皇帝只能无奈的听着,不耐烦时便呵斥几句,结束争执。所以很多时候,皇帝们都不乐意每日上朝,实在是太过无聊,像嘉靖帝,就曾经二十年未曾上朝,而崇祯的爷爷万历帝更是创下了二十七年未曾上朝的历史记录。 崇祯是个有责任心的皇帝,不愿像祖父那样懒于朝政,而是自登基就立下中兴大明之宏愿,所以才登基伊始便剪除了魏忠贤阉党。然而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登基以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的降临。辽东的后金满洲鞑子一直在蹦跶,而陕西又反了无数的反贼,在整个中原大地四处流窜,派出了无数的精兵强将,却总也剿之不尽。严寒、干旱、蝗灾、瘟疫、地震,一件又一件的天灾接连发生,使得粮田减产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北方的田赋根本征收不上来,朝廷收入锐减,连九边将士的饷银都发不出。 朝廷的精兵先后灭在流贼和满洲鞑子之手,有战力的军队越来越少,眼睁睁看着闯献流贼攻城略地,河南,湖广中原腹心之地任由流贼纵横,洛阳、开封、襄阳名城重镇先后陷入流贼之手,唐王、襄王,众多的宗室王爷死于流贼之手,眼睁睁的看着满鞑破关而入,多次进行抢劫,京畿,河北,山东一带多个府县被满鞑攻破,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被掠到关外为奴,损失的财富数以千万两。 万千的苦难集于一身,压在了崇祯身上,压弯他的脊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崇祯又不想像祖辈皇帝那样对朝政放任自流、得过且过,他不愿让大明亡于自己之手,总想着能够挽狂澜即倒,总想着有朝一日扫平流贼剿灭满鞑中兴大明。所以不管多苦多累,他都咬牙忍着、坚持着,始终不肯不愿放弃,为的就是祖宗的江山绝不亡于自己之手! 可是,任凭他再勤政,哪怕一日只休息两个时辰,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处理朝政,可眼看着局势还是一天天的恶化了下来,任凭他再简朴,吃的是普通的饭食,穿的是缝补的旧衣,可财政还是不断的恶化,到眼前连京营的饷银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 气数尽了,大明的气数尽了,有时崇祯自己都忍不住这么想。可是想过之后,擦干眼泪,再次埋首于无穷无尽的奏折之中。 大殿中,朝臣们还在无休无止的争吵着,为的好像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崇祯不愿去听也不想理会,他的思绪飘荡到九霄云外。 “启禀陛下,前不久西山巡检司巡检来报,言说收复被满鞑攻占的房山县城,击破满鞑五百,缴获首级一百二十八级,兵部并锦衣卫派员前去查验,查的结果如实。那巡检陈越立下如此大功,理应进行封赏,微臣请问该如何封赏之?”终于,朝堂的争吵结束了,一个声音响起,让崇祯不由得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就见到兵部尚书张缙彦立于阶下,正在向自己请示。 封赏立下大功的陈越,这是今日崇祯最感兴趣的事情,尽管他心中对封赏早有定论,却还是想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执 (第三更) “张爱卿以为该如何封赏呢?”崇祯振作精神,向张缙彦问道,张缙彦身为兵部尚书,这种封赏之事他的意见极为重要。 “臣以为,陈越缴获满鞑首级一百二十八级,按照朝廷赏格,一颗首级赏银五十两,陈越作为统帅当另行赏银千两,并擢升其官职,按照斩获可连胜三级,陈越原来有着锦衣卫百户的官职,升三级可为游击将军充任一地守备。”张缙彦侃侃而谈着。 升为游击将军,会不会官职太小,崇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那陈越又立下复地救民之功,收复房山县城,并从满洲鞑子手中解救出上万百姓,按此功劳,可再升两级,擢升为一镇副将,负责一路之守备。”张缙彦继续道。 听了张缙彦的话,崇祯点点头,张缙彦身为兵部尚书,提出的封赏非常恰当。恩出于上,自己只要再稍稍提上一提,就可以任命陈越为一镇总兵了。 “启禀陛下,微臣反对!”就在崇祯要同意张缙彦的提议之时,一个人越众而出,断然反对道。看清此人的面容之时,崇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此人乃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六科给事中并十三道御史合称科道之官,也就是所谓的言官。掌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官品虽小,权力很大。 而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不同之处是,御史是着重监察全国官吏和一般机关的,那么,六科则是按照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业务进行对口监察。而光时亨身为兵科给事中,自然负责的是对兵部的监察。按照朝廷制度,兵部尚书选任武将,要与兵科都给事中一同报告皇帝请旨,武将赴任,亦应先赴兵科在文书上签署同意,可谓权力极大。 不过一般而言,对兵部提出的武将任命人选,除非毛病特别大,兵科给事中一般不会驳斥封回,也就是说他虽然有权力,却不能滥用,否则会引起兵部的不满。 如今兵部尚书张缙彦提出任命陈越为副将,光时亨却反对,虽然心中不快,崇祯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到底有何见解。 “哼,本官的任命有何不妥?”见到光时亨竟然当众反对自己,张缙彦不禁大怒,冷声质问道。 “张大人不必恼火,我只问一句,陈越现在担任何职?”光时亨微笑着问道。 “西山巡检司巡检...”张缙彦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 “哈哈哈,张大人还知道他是巡检啊,”果然,光时亨顺势接过了话茬,“巡检,虽然仅为从九品不入流,可也是文官啊,陈越乃是一介文官,怎么能升任副将总兵?按照张大人刚才的标准,当升五级,从九品升上五级刚好是七品,现如今房山县令殉国,当擢升陈越为房山县令才是!”光时亨笑呵呵的说道。 升为县令?亏你想的出来!张缙彦冷哼一声,根本不愿辩驳。 “呸,姓光的你疯了吗?陈越乃是一介军户出身,大字都不识几个,让他做县令,他懂得如何牧民吗?”果然,不用张缙彦辩驳,一个官员跳了出来,冲着光时亨吼道,张缙彦定睛看去,却是御史卫帧复。 难得两个言官竟然掐了起来,殿中众大臣大感兴趣,不由得看起了热闹。言官们品级低,权力大,平日里最爱抱团,很少出现这种内讧之事。 内阁首辅周延儒睁开微闭的眼睛,扫了左都御史李邦华一眼,卫帧复是李邦华的属下,跳的如此快,肯定是出自李邦华的授意,不过这光时亨反对张缙彦,其背后又站着何人?小小的一个巡检的立功升任,竟然当朝吵了起来,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弄不清背后原因的周延儒摇了摇头,决心置身事外。 “就是,陈越连个读书人都不是,如何能当只有进士才能担任的县令!”其他御史也纷纷加入进来,对光时亨进行了讨伐。在这些御史们眼中,县令必须是只有进士才能当得,要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当县令,那么读书人十年苦读又有何用?光时亨此举,已然引起了众怒。 “诸位,陈越虽然不是读书人,可他毕竟立下了大功啊,”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给光时亨帮腔,众人看去,却是户科给事中吴甘来,“并且我曾听说陈越虽不是读书人却也粗通文墨,故朝廷可以下恩旨,给他一个监生的身份,然后以监生身份勉强也能当县令了吧!” 给陈越一个功名,把他拉到读书人中来吗?这个提议看似荒谬,也不是不行,毕竟陈越立功不小,于是便有御史沉默了下来。 “明明陈越是个武夫,你们非要把他往文官里拉,羞也不羞!”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惹得众人勃然大怒,掉头看去,就见勋贵之中走出一人,腆着肚子冷笑着,却是京营提督恭顺侯吴惟英。 不理睬众御史的喝骂,吴惟英转身向崇祯行礼,“启禀陛下,陈越乃是军户出身,其父陈江河乃是我京营千总,陈越手下多是陈江河家丁,可以说是我京营兄弟,所以陈越实际上仍然隶属于京营体系,故臣提议,可封陈越之父陈江河为京营副将,陈越为参将,如此才为妥当。 眼见陈越立下大功,就硬把他往京营拉,真是好厚的脸皮!众文官不由得暗骂了起来,对很多御史来说,实在不想见到陈越进入文臣队伍,便闭口不言了。 “文武有别,陈越现在是巡检,是文官,如何能进入京营?”光时亨紧咬着这一点叫道,其他几个御史也都跟在后面符合。 “巡检不过带着民兵缉拿匪类抓捕逃兵,又算啥文官了?陈越能杀鞑子,进入我京营才是最为恰当,如今满洲鞑子施虐,随时有攻打京师的危险,正需要陈越这样的勇将守卫京师,我提议他入京营有问题吗?”吴惟英冷哼一声,逼问道。 第一百三十章 七品兵备道(第四更) 吴惟英把守卫京师的理由一说,很多御史立刻哑口无言,在如今这种形式之下又有什么比守卫京师更重要的呢? 老狐狸!首辅周延儒瞥了吴惟英一眼,心中暗骂道,老成精的他自然知道吴惟英的用意,满洲鞑子内侵以来,京营表现可谓极差,朝廷派御史多次巡查京营,得出的结论是京营的战力不堪一击,冒名冒饷者比比皆是,兵册上十几万的兵额,能拉上城墙值守的只有两万余人,大部分名额都被各级军官瓜分,吃了空饷。就这能拉出来的两万余人,也多是老弱病残,兵甲不整,一个月也难得训练一次,这样的战力幸亏满鞑没有攻城,否者京师必然不保! 对京营这样的表现,朝廷自然极为不满,文官们也多次上本弹劾,弹劾京营总督吴惟英尸位素餐,而崇祯也早有换掉吴惟英之心,所以吴惟英这京营总督的职位多半是保不住了,现在他生拉硬拽要把陈越拉到京营,肯定是打算借着陈越立功之举借以保住自己的职位。不过这个算盘多半会落空的。 果然,这些御史们消停了,却又有人跳了出来,和吴惟英打起来擂台。 “恭顺侯说的看似有理,其实不过是打着为公的算盘谋私而已!”襄城伯李国帧站了出来,极尽嘲讽的对吴惟英道。 “我打得什么算盘,又如何谋私了?”吴惟英勃然大怒,怒视着李国帧道。 “你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看上了人家陈越立下的战功,想着夺人家功劳为自己所有,你身为一个侯爷,又提督着京营,却打着这样龌蹉的主意,羞是不羞?”李国帧一上来就夹枪带棒,对着吴惟英极尽嘲讽,听得众官员大呼过瘾,没想到除了牙尖嘴利的御史言官,勋臣中也有战斗力如此强劲之人! “你,你,你简直一派胡言,我吴惟英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吴惟英简直要气疯了,指着李国帧哆哆嗦嗦的骂道。他知道李国帧盯着自己的位置,没想到竟然如此急切,竟然当朝让自己下不来台,偷着看了上面的崇祯一眼,看到崇祯帝面无表情的样子,吴惟英心里就是一突,知道自己的打算多半要落空了。 “满鞑入关抢劫,为的不外乎是我大明的百姓人口财富,他们大军径自往南,只留少部分骑兵再京畿附近,可见根本就没有攻打京师的打算,京师又有京营数万大军在,可以说是安如泰山。陈越乃是真正的勇将,勇将自然要放在战场才能发挥其作用,才能迅速成长,如何能放在毫无出战机会的京营?”李国帧早就猜透了崇祯的念头,把陈越视为新升的将星,自然希望陈越能够快速成长,京营之中叠梁重栋,利益早就被各勋贵们瓜分完毕,陈越要是进入了京营,想获得出头之地可谓极难,更多的可能是泯然众人。 果然,李国帧偷偷的抬头看去,就见崇祯帝脸上露出了微笑。 “可是,若是满鞑攻打京师又怎么办?”吴惟英逼问道,满鞑攻城是他能拿出的最强大的理由了。 “满鞑攻城自然有京营官兵抵挡,你身为京营总督,手下数万京营大军,却要区区一个巡检,二百余弓兵替你守城,真是不知害臊!”看着吴惟英脸色苍白、哑口无言的样子,李国帧心中暗暗得意,知道有这一出,吴惟英这京营总督绝对干不下去了,恐怕到了明天就会有很多的奏章弹劾与他,他下去了,京营就是自己的了。 饭桶,都是饭桶,侍卫在御阶之前得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不禁暗骂,他昨夜连写几封信,就是要吴惟英和光时亨等人配合,把陈越弄到无关紧要得位置,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熊包,看来自己的打算要落空了。 李国帧和吴惟英得争执以李国帧大获全胜告终,吴惟英面色苍白的退回了队列。现在能阻止陈越担任要职的唯有光时亨了,骆养性还埋伏了一招暗棋,就是大学士李建泰,可是眼看着到了如此情形,李建泰还未说话,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光时亨还在不停的咬着陈越是巡检属于文官系统的理由,宝座上的崇祯已经不耐烦了,一大上午的时间,就用在了扯皮之上,让他很是无奈。 “元辅怎么看呢?”崇祯发话,问首辅周延儒道,下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 “回陛下,陈越不宜入京营,可出外任要职,但具体担任文官还是武将,可再议!”周延儒说了一句话后,闭口不再言语了。陈越具体担任何职这种小事和他毫无瓜葛,他犯不上出头,不过他知道崇祯不打算把陈越调入京营,便顺着说了一句。 “嗯,元辅所言极是,不知李卿如何看,当初可是你建议让陈越担任西山巡检的啊!”崇祯又微笑着看向了李邦华。 “这个,”李邦华很是为难,当初他是不愿陈越进入京营这个大染缸,这才建议让陈越担任巡检一职,巡检不过是从九品小官,自然不看在御史们的眼里。可如今陈越立下的大功,按道理说应该让他在外担任副将总兵,招募军队训练士兵,如此才能成为国之柱石,可是巡检这个文官的身份又成为了阻拦,文武之别在很多官员心里看的很重,要是自己发话让陈越担任一路副将,光时亨这些言官肯定针对自己,就是自己手下的御史们也会对自己生出不满,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才行。 寻思了片刻之后,李邦华说话了。 “回禀陛下,陈越立下大功,不能不赏,再加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微臣建议,可任命陈越为西山兵备道,主持京师以西京畿地方练兵事宜。” “微臣反对!”见李邦华竟然让陈越当兵备道,给事中光时亨顿时急了,跳了出来大叫道。 “你闭嘴!”崇祯冷冷的看了光时亨一眼,呵斥道,对此人的上蹿下跳他早就不满,“李卿你继续说。” “按惯例兵备道一般由一省按察副使或者佥事充任,一般是四品官员。陈越原来不过是一个巡检,不入流的小官,即使立下大功也无法升为四品。不过按照他的功劳升为按察使司七品经历倒是可以,如此以经历的身份充任兵备道,国难之际特事特办,也未尝不可!” 以按察司经历充任兵备道?很多官员品味了一下,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叫好,如此既堵住了光时亨等人文武有别反对陈越任副将总兵的借口,又可避免陈越官职太小得不到实权,没有办法训练军队招募士兵,可谓是两全其美的主意。要知道兵备道一般由按察司派出,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其官阶是派出官员原来的品级。当然习惯是派按察副使或佥事充任,为四品官员,可并不是说兵备道就是四品,而是按察副使是四品。现在升陈越为七品按察司经历,委以兵备道差遣,那他就是七品兵备道,品级低了许多可实权和原来一样。当然这种任职方式不合惯例,可国难期间,一句特事特办也足以交代的过去了。 “李卿所言大善!”崇祯脸上露出了笑容,本来他还想着无法顺利委任陈越要职,虽然他是皇帝,也不能随便绕过朝廷私自任命,没想的李邦华这个办法立刻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堵住了光时亨等言官们的口,而且丝毫不影响陈越发挥作用。兵备道,其职权可并不比副将总兵要小,甚至超过许多,希望陈越获此职位,能尽快招募士兵训练军队,为我大明练出一支不亚于戚家军的精兵吧! ps:兄弟们,请订阅一下吧,首订要是过低,就不好混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京(第五更) 西便门城头,陈江河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当中,负责防守西便门的军官们争相和陈江河说着,一个个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陈家现在很了不起,因儿子陈越之功,陈江河被破格提拔为游击将军,神机营左哨指挥,属下士卒一千余人,负责把守西便门。而儿子陈越,则以军户的出身当上了只有文官才能担任的按察使经历、西山兵备道,虽然只有七品,可京畿以西直到太行山数县军务均归其掌管,可谓权力极大,就是副将总兵在其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昔日的破落军户,短短数月间便飞黄腾达起来,父子俱为高官,家里又有垄断了整个北京城的蜂窝煤生意,可谓财源滚滚,对比今昔,让人不由得生出嫉妒羡慕之心。 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在陈江河面前都转化为浓浓的笑意! 陈江河在人群中矜持的笑着,不时的笑谈几句,众军官们便陪着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众人对自己的巴结恭敬,再想想昔日自己落魄时无人搭理,陈江河心中感慨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儿子阿越的缘故啊。陈家今日情形,除了家底尚薄以外,已经撵上了当年最盛之时,可这一切却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不过是搭儿子的东风才得以当上这个游击将军,想想陈江河心中颇不是滋味。 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眼睛往城外望去,就在今日,阿越将进城面圣,并接受西山兵备道的官职。 “江河兄不必着急,阿越贤侄肯定已经快到了。”看着陈江河心不在焉的样子,卢文轩微笑道:“想想才和阿越贤侄两月未见,贤侄竟然已经做出了如此的功业,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两月前陈越被任命为西山巡检,陈江河也当上了千总,卢文轩主动拜会了陈江河,因为卢文轩的帮忙,陈家才能化险为夷,免遭囹圄之灾,陈江河自然得承情,两家的关系便恢复如当年,不,比之当年还要好。 今日陈越回京,卢文轩便赶到城头,陪着陈江河一起等着。 “阿越能有今日,还多亏贤弟你的帮助啊。”陈江河回过头来,冲着卢文轩笑道。 “哪里哪里,阿越英姿勃发、才具过人,绝非久居人下者,既是没有我也肯定会化险为夷的。”卢文轩谦逊的笑道,对陈江河能记住自己的情很是高兴,更为自己当日做出的选择而自豪。瞧现在的情形,陈家会越来越发达的,搭上他们的关系,也许自己将来的职位能更进一步。 就在谈笑之间,就见远方一队人马远远行来,前面一杆赤色的战旗迎风飘扬。 “来了,来了!”城头众人欢呼了起来。 远处的人马越走越近,当前是三十余骑骑兵,清一色的辽东骏马,马上的骑士盔甲鲜明,浑身的锐气。 骑兵之后则是二十多辆造型怪异的大车,每辆车的一侧安装着四尺高厚厚的木板,另一侧则和普通车辆一样,每辆大车均由马匹拉着,看拉车的马匹,竟然和骑兵胯下的战马别无二致,什么时候战马充作挽马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难道这是战车?可有和京营的战车不太一样啊?”城头一个军官喃喃的说道,看似战车,可这些战车的模样实在太丑。 “快看,他们的队列好整齐啊!”另一个军官叫道。 整齐,非常的整齐,就见战车之旁,行走着三列士兵,从城头看去,两百余士兵走成了三条直直的线条,线条中间没有弯曲不齐,就像用墨斗崩出来的墨线一样。 再仔细看去,就见所有的士兵脚步很齐,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时迈出同一边的脚,脚落在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踏踏”声,几十匹战马的蹄声亦不能掩盖! 虽然只有二百余人的队伍,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城头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谈笑,一个个默然的看着这支队伍渐渐的走进。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果然不愧是能打败八旗兵的军队啊!”城头,一个军官喃喃的说道。 其他军官们也都默然无言,先前他们还不理解为何一支巡检司的弓兵能够打败满鞑骑兵,缴获那么多首级,总以为是机缘巧合,或者恰巧满鞑集体生了病,比如集体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这才让他们捡了漏。现在看来,这支队伍能打败满鞑不是没有道理。 城下,陈越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看着不远处的西便门城楼,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过区区数月时间,自己又一破落军户,先是巡检,现在竟然做到了兵备道,掌管数县军事,想想简直像做梦一般。兵备道,放在后世应该是军分区司令这样的职位吧,最少是大校军衔!哦,不,现在的自己不是武将,而是文官,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自己,竟然当上了只有进士才能当的高官,恐怕整个大明算是独一份吧!陈越自己的心里不由得暗自得意。 “正平兄,你带着大家就在煤场宿营。陈平陈岩,你们俩随我进城。” 在满洲鞑子没有撤退之前,北京城门是不会打开的,哪怕是满鞑距离北京很远,城外数十里根本没有满鞑的军队。因为没有人敢冒着城破的危险。故陈越入城面圣不能由城门进入,只能选择坐吊篮吊上城头。 属下这二百多西山军战士是没法跟着进城的,只能把他们安置在城外,好在有煤场在,煤场连同旁边的大院数十间房屋,足以装下这二百余人。 军队由杨正平带着向煤场走去,陈越下了战马,带着陈平陈岩步行走到了城下。 城头早已放下了巨大的吊篮,三人坐上了吊篮,向着城上而去。 跨上了垛口,跳到城墙之上,陈越一眼便看到了殷切看着自己的父亲陈江河,不由得双膝跪倒,眼眶湿润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陈江河一把扯起了陈越,双手把他抱在怀里,用手重重的击打着陈越的后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奏对 父子见过之后,陈越又向城头众将见礼,态度很是谦虚,使得众将连叫不敢。陈越虽然只是七品兵备道,地位已经高出他们太多。 下了城后,跨上早就准备好的战马,向着内城而去。圣旨说的很清楚,让他即刻进城面圣,在见过崇祯之前,他连家都不能回。 今日的北京比往日萧条许多,宣武门大街上少了很多摆摊卖东西的菜农,拜满鞑所赐,城门一直关闭,城外的菜农根本进不了城。 当然,在这个寒冬腊月,也没有多少菜好卖,城门紧闭之下,物价飞涨,百姓们很多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又哪里买得起菜? 张婶包子铺已经封上了门板,城门关闭数月,想必生意也维持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她们母女现在靠什么为生?不过有父亲陈江河在,应该饿不了她们。 一乘轿子静立在街角,轿窗的布帘掀开了一个角,一双妙目透过缝隙往外看着,看着缓缓走进的陈越一行人,当看清陈越以及旁边战马上的陈平时,妙目的主人身体颤抖着,双眼中泪光晃动。 “你既然来了,为何不下去和他说话?”轿子内,张秀儿不解的对吴婉儿道。 “他现在身负皇命,要入宫见驾,耽误不得,还是等他面圣过后再说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吴婉儿不敢回头,生怕被张秀儿看到眼角的泪痕,悄悄用衣袖擦拭去泪花,低声说道。 看着一身锦衣的吴婉儿,再看着自己的布裙荆釵,张秀儿暗暗地叹息,谁曾想当初那个傻子今日竟然如此出息。七品兵备道,吕相公就是考上了举人,不知多少年以后才能当上这样的高官? 这一刻儿,张秀儿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对陈越。也许...... 陈越并不知道吴婉儿在街边偷偷的看他,策马缓步向着皇城而去,心里却是心潮起伏。 只是打了一场小胜,杀了百十个满洲鞑子,竟然被委任为类似军分区司令这样的大官,由此可见大明该有多需要一场胜利又是多久没有过胜利!可是陈越自己知道,之所以能够取胜并不是自己部下有多强,而是特定战场特定形式下的侥幸,再来一次的话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稳赢。 不过既然被委任为兵备道,这对自己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借着这个机会可以迅速的扩大实力,若能在一年内扩充出一支数千人的精锐,在这个乱世也就有了自保的实力。屈指算来,距离大顺军攻打北京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了,形势已经极为紧迫了。 站在承天门前,看着高大的城楼,陈越感觉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会儿,才知道少了一幅画像。 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过金水桥沿着最左边的门洞进入,穿过幽深的城门洞,经午门进入宫城。 陈越前世多次游览故宫,对里面的景色极为熟悉,看着熟悉宫殿楼阁,若不是两边站着的盔甲鲜亮的大汉将军,以及路过的太监宫娥,陈越简直以为回到了另一个时空,正在故宫里参观。 雕栏画柱、亭楼玉宇,到底都便宜了野蛮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乾清宫外,引路的太监把他带入一间偏殿,便有几个锦衣卫士过来开始搜身。靴筒里的短刀、腰后的手弩,都被收起放在一边,几个人把陈越浑身上下彻查了一遍,确保他身上再无半点铁物,然后抱着东西离开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在偏殿等了不知道多久,没人上水上茶,陈越看着殿顶一个人发呆,就在他靠着椅背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告诉他皇上宣他进去。 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太监走进了乾清宫中,早已被告诫不可东张西望,只能低着头往里走。 当小太监闪身退往边上后,陈越噗通跪倒,行一跪三叩之礼。 “你就是陈越!”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陈越微微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穿明黄色袍服的中年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回陛下,微臣正是!”陈越恭声答道。 “汝年龄未过二十,有何能耐击败满洲鞑子?”看着年轻俊朗的陈越,崇祯禁不住问道。 在见陈越以前,在崇祯的印象中,能杀败满鞑之人肯定是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的壮汉,没想到跪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身材不算很壮面门清俊的少年郎。 “微臣能耐一般,能打败满鞑靠的是吾皇龙威,靠的是弟兄们用命!”对崇祯的问话,陈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自己有能耐吧,显得有些骄傲,说没有能耐,却是真的打赢了的。便只能用拍马屁的方式混过去,不过这马屁拍的太过生硬,让崇祯止不住乐了出来。 “朕的龙威吗?要是真有的话,满鞑早就被灭了!”崇祯好笑的说道,“你给朕好好说话,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一旁侍立的大太监王承恩忍不住多看了陈越一眼,这些年来,有无数的大臣们在御前奏对过,还从没有人能使崇祯乐开怀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在天子面前都是诚惶诚恐,哪有敢这样随意的啊! 原本崇祯严肃的时候,整个大殿气氛压抑而沉重,随着他的一笑顿时轻松了许多,就连陈越也不再紧张了。 “陛下,微臣要说之所以能打赢满洲鞑子,凭借的是运气,您会不会把封我的兵备道再拿走呢?”陈越有些摸着了崇祯的脾气,这是一个常年活在压抑气氛下的男人,别人甚至他自己在不停地给他制造压力,使得他的生活无比的苦闷。自己要是严肃正儿八经的奏对,估计引不起他的注意。兵出险招说不定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听了陈越的话,崇祯简直要被气乐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从未见过这么惫赖的臣子。 “说,要是说的清楚说的有理,我把这兵备道给你留着,否者......”崇祯冷哼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吹牛逼吹大发了! “说,要是说的清楚说的有理,我把这兵备道给你留着,否者......”崇祯冷哼道。 随着崇祯的话语,殿内的空气顿时冷凝了起来,继续变得紧张而压抑,难道这就是一个帝王的龙威?陈越心里感慨着。 “回陛下,微臣之所以说凭借的是运气并非妄言,也非自谦,事实真的如此啊!”陈越微笑道,通过现在的接触以及对崇祯往昔所为的了解,陈越基本上摸清楚了他的脾气。 崇祯的控制欲极强,总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自己手中,对大臣们又很苛刻,稍有不如意就会惩罚,所以才有十多年换了五十个大学士、十四个兵部尚书之举。 崇祯自尊心又强,还喜欢推卸责任,每当战事不利之时,会把责任推卸到大臣身上,这才有了袁崇焕凌迟处死,陈新甲主和失误被杀。 崇祯并没有多少识人之明,只要大臣能挠到他的痒处就会被委以要职,当然若是大臣办事不利,崇祯也会把锅全推到大臣的身上。 现在陈越要做的就是尽力挠到崇祯的痒处,好使得他信任自己,然后才能借以大展宏图,迅速扩展自己的实力。 “陛下,微臣刚任西山巡检不过月余,手下也就二百四十名刚训练不久的弓兵,都是招募的西山百姓。这样的实力如何能和久经战阵的满鞑八旗精锐骑兵相比?这就是微臣说能取胜凭借的是运气的原因。” 听了陈越的解释,崇祯点点头,身为皇帝的他每日批阅的奏折成百上千,战事方面的奏折是批阅的重点,绝大部分关于战事的奏折都是以明军战败为结束,很多前线的将军大臣为了推卸责任也把满鞑描述的是无比的凶悍。陈越手下只是一些刚加入军队的百姓,肯定无法和满鞑相比。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取胜的呢?”崇祯的兴趣一下子被挑动了起来。 “微臣派遣夜不收查探到满鞑攻陷了房山城,虽然属下只有这二百新兵,却不甘示弱,臣是大明的巡检,如何能看着满鞑在大明的土地上肆虐?无路如何也要和满鞑大战一场,好解救万民于水火!”陈越的话语铿锵有力,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巡检的形象跃然纸上,听得崇祯心情激荡,看向陈越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起来。 “微臣心生一计,觉得利用山道的狭窄崎岖伏击满鞑,便在一处山道布下了天罗地网,并亲自前往房山城下做诱饵引诱满鞑。 ...... 微臣和部下杀死了一名满鞑骑兵,没过多久百十满鞑骑兵追赶报复,追着属下来到了山道口,可是他们太过狡猾,竟然看破了微臣的埋伏,转身退走了!” 经过陈越之口,一个跌宕起伏的诱杀满鞑的壮举描述了出来,听得崇祯全神贯注,就连一旁侍候的太监们也都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唉!”当听到满鞑识破埋伏退兵之时,崇祯不禁扼腕叹息。 “臣带兵回到西山镇后,知道满鞑肯定会前来报复,西山镇数千百姓的生死就握在了臣的手中,顿感压力巨大。是退入山中还是和满鞑死战?臣的内心矛盾的很。 以臣手中的实力,和满鞑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可要逃的话,天寒地冻,山里很多地方积雪尚未融化,数千百姓逃入山中,肯定会有无数人冻饿而死。 最后,微臣决定,要和满鞑力战一场,哪怕打光了手中的兵力,哪怕微臣战死沙场,也要和满鞑死战,为的就是护住西山镇这数千老弱。臣是西山的巡检,这数千百姓就是臣的子民!” 陈越添油加醋的述说着,拼了命的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义士,一切的行为都是为国为民。 听着陈越的话语,崇祯的目光愈发的柔和了。 “臣自己出钱出粮,带着所有西山百姓连夜挖掘了无数的沟渠,为的就是限制满鞑的骑兵纵横。没过几天满鞑真的来了。 ...... 战事进行的极为激烈,城下满鞑弓箭手厉害的很,城上的弟兄们根本无法露头,满鞑攀援着梯子,轻易的就攻上了城墙。十几个白甲兵穿着三层的铠甲,刀砍不破枪扎不进,眼看着城墙就要失守,关键时刻,那刘能扛着一袋子生石灰越上城墙,一通石灰扔了出去,当下迷瞎了满鞑的眼。” 跌宕起伏的战事从陈越嘴里说出,战场的惨烈刺激血腥扑面而来,听得崇祯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陈越的嘴巴。 崇祯每日批阅奏折无数,对战事也都很了解,可是他看到的奏折都是文臣们艺术加工之后的战报,对战争描述极为笼统,用的多是一炮下去糜烂几十里这样夸张的词汇,又哪里有陈越描述的直接刺激。 陈越用生动的语言把两次战事描述了一遍,重点讲诉了满鞑的凶猛和己方士兵的无畏,着重突出了自己的英明领导沉着指挥,这才能以弱胜强,最终击败满鞑。 “爱卿能取胜实在不易啊!”崇祯听完之后,对陈越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体谅臣子的话语。 一旁侍候的大太监王承恩深深的看了陈越一眼,知道从这一刻起,陈越已经简在帝心。 “爱卿能以两百弱师不惧强敌,击败凶恶的满鞑,可见爱卿一片忠心!可是哪些手握重兵之人,面对满鞑却只是闭关自守,从来不敢主动和满鞑作战,任凭我大明子民在满鞑的屠刀下哭号,真是该杀!”听了陈越的故事,再想想那些拥兵数万的总兵大将,崇祯脸色阴沉了下来,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爱卿,若是给你数万大军,可能击溃满鞑解救万民否?”崇祯殷切的看着陈越。 啊?陈越愣了一下,看着情形是要自己带兵和满鞑主力作战啊!这不是坑爹吗,给我数万大军,哪里的军队,不外乎京营以及京城附近城池的驻军,可是这些军队早已畏敌如虎,怎么敢和满鞑作战啊?真是吹牛逼吹大发了,坑着了自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寡人不吝封侯之赏(第三更,为舵主修炼飞鱼的心酸加更) “若是把密云、昌平、通州、天津的兵马俱都拨付于你,合计有大军八万,可能击破满鞑,解救万民于水火否?”崇祯两眼炯炯的看着陈越,眼神中充满了希翼。 统领数万大军?这个诱惑还是非常之大的,可后果也十分严重,陈越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刚刚的牛逼吹得有些过了,让崇祯以为自己是一个打仗厉害的牛人。大明现在的军队都是些什么货色陈越还是知道的,密云的唐通部或许还有些战力,昌平通州天津都是些卫所军,守城还可以,若是主动和满鞑作战,恐怕没有到战场就会逃走一半儿...... “怎么?你不敢吗?”看着陈越犹豫的样子,崇祯逼问道。卢象升战死,洪承畴投降,孙传庭被李自成部流贼牵制在陕西,大明已找不到能带兵之人。满鞑破关两月,朝廷大臣们无数次争吵,讨论派兵迎敌之策,却无人敢担任统帅之职。崇祯是个性子急噪的人,恨不得一下子把满鞑歼灭在大明境内,所以听陈越诉说他的英勇战绩之后,下意识的认为陈越知兵善用是个能带兵打仗的人。 “陛下,请赎微臣直言,”寻思片刻,陈越决定实话实说,承认自己不行总比被逼着上战场送死要强,“并非是臣贪生怕死,实在是以臣现在的地位不足以胜任这个任务。” “我可以封你为北直总督,持尚方宝剑,总督京畿所有兵马!”崇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委任一个二十岁军户出身之人为总督,恐怕会遭到朝廷所有官员的反对吧!“唉,你现在仅仅是个七品官,任命为总督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你为何不早生二十年啊!” 唉,陈越心里也微微有些感动,崇祯敢于破格任用人才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番交谈之下,相信了袁崇焕五年平辽的大话即委以袁崇焕蓟辽总督、负责抵御满鞑之重任,可惜不能有始有终,当满鞑绕过宁锦防线从龙井关、大安口破关而入之后,崇祯把所有的锅都推到了袁崇焕的头上。 “地位是一方面,其次是京畿之兵不堪使用,别说微臣,就是戚少保复活,恐怕也无法带着这些人打败满鞑。”陈越继续道。 “哦?难道在你的眼里,朝廷的军队就是如此不堪吗?”崇祯微微皱眉,明军的孱弱他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任由满鞑驰骋,可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寄希望能出现一个帅才,带领军队击败满鞑。 “不是不堪,是很不堪!”陈越叹道,看着崇祯变黑的脸色,忙解释道,“微臣出身京营,自然知道军队的许多情况。现在的军队已非大明立国之时,卫所制度已然糜烂,拿通州、密云等地的军队来说,虽然号称有数万大军,人数确实也有数万,可是其中能战之人却少的可怜,恐怕数万人中只有将领的几百上千亲兵可堪一战,其他的都是缺兵少甲的普通士兵,顺风仗还可以,恐怕稍有不利这些人就会望风而逃一溃千里。” 听了陈越的话,崇祯只能默然,这些情况他岂能不知,可又无法改变。 “若是陛下派臣统兵和满鞑作战,且不说那些将领会不会服气微臣,就说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和精锐的满鞑骑兵正面交战?即使勉强拉上战场,恐怕也只有兵败一途。” “难道就任凭满鞑在我大明的土地上肆意驰骋吗?”崇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桌案,喃喃道。 那还能如何?陈越面带同情的看着崇祯,心说再有一年时间,大明就将亡国,陛下您也会在煤山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然后就是满人的天下了。 陈越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只不是一个先知先觉的普通人罢了,他从来没想过能够改变历史,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在这个乱世能够活下去。要说能在一年后击溃李自成的大顺军,打败满洲鞑子,保住大明的江山,陈越自己都不信! 不过虽然心中知道,话却不能这么说,还必须得好言宽慰崇祯,使得他相信自己,给自己更大的权力,好能够快速的扩展自己的实力! “陛下,微臣不才,既然您委任微臣为西山守备,自当招募士兵,训练军队,为陛下炼出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只要给微臣一年的时间,微臣向您保证,肯定能炼出一支足以和满鞑正面抗衡的万人精兵!”陈越拍着胸脯向崇祯保证道。 “有着万人精锐在,满鞑必将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意破关而入,在大明肆意纵横!” 辽东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驻守在锦州山海关一线,若是再有一支精锐部署在北面长城一线,满鞑必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意破关而入,如此自己就可集中精力先剿灭中原一带的流贼,然后再集中全国之力灭了满人!想到这里,崇祯的眼睛复又亮了起来。 “若是爱卿真能练出一支精锐,抵御满鞑于国门之外,蓟州总督的位置就是你的,朕,朕不吝封侯之赏!”崇祯郑重许诺道。 “陛下既然如此信任微臣,微臣不胜感激,不过,招募训练士兵需要武器钱粮,不知......” “钱粮的事情需要你自行筹措,朝廷,朝廷现在没有银子。”崇祯连忙摆手打断了陈越的话语,开玩笑,朝廷要是有钱又如何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这样啊,”陈越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除了钱粮,其他要求你尽管提,朕,朕可以赐你一柄尚方宝剑!”看到陈越脸上的为难,崇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许诺道。 尚方宝剑啊!有了它自己在地方上就可肆无忌惮,啥也不怕了,陈越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袁崇焕拿它就斩了大将毛文龙,有了它,地方上没人敢和自己做对了吧。 “臣谢主隆恩!”陈越真诚的向崇祯道谢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和坤兴公主坦诚相对 面圣了一番,除了得到一柄尚方宝剑,其他的啥也没得到,崇祯帝连一两银子也没拨付,只是一句不吝封侯之赏就把陈越打发了出来。 若是普通的官员肯定会感激涕零,因为尚方宝剑代表着皇帝的无上权威,具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的超常规权力,当年袁崇焕就凭借尚方宝剑斩杀了一品武将的毛文龙。 封侯之赏更是了不得,现在非是南明时期爵位混乱,想获封侯爵必须要有巨大的战功,当年王阳明平定了宁王之乱,也不过封了个伯爵。可见明朝对爵位控制之严! 现在崇祯先是赐尚方宝剑,又许下了封侯的诺言,对自己抱有极高期望尚在其次,恐怕更多的是对大明的局势恶化的无奈。 中原一带被李自成部流贼占据,张献忠部在荆襄江淮一带流窜,陕西山西被打成一片糜烂,半个大明已经不受朝廷控制,而关外的满鞑更是凶猛,松锦之战,十三万精锐一朝尽失,杨国柱、王廷臣、曹变蛟等十数员总兵重将战死,洪承畴、祖大乐、祖大寿等重将降清,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大明在辽东的最后防线仅剩下山海关的吴三桂部。 这种情形之下,崇祯从内心深处生出无比的绝望,常有大明气数已尽之感叹,故对突然出现的陈越抱有极大希望,就像溺水之人抓着一根稻草。 心中感叹着,陈越向宫外走去,“陈越,陈越!”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惊讶的扭头看去,就见到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满脸惊喜的站在道路旁边,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看到这个少年,引路的太监一声不吭的走到了一边,低垂着脑袋静静在远处等候。 “周公子,你怎么在宫中啊?”陈越笑着走了过去,好笑的看着这个男装少女。 “我是进宫看望我姑妈啊,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坤兴公主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笑意,看得出来心情很是高兴。 “真是好巧啊!”陈越饶有兴致的看着坤兴,两月不见,少女的个子长高了一些,却比以前瘦了少许,一双眼睛显得更加大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人家?”被陈越盯视着,坤兴公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忸怩了起来。 “我是在想,恐怕您不是看望姑妈,这宫里就是你的家吧,公主殿下。”陈越微笑道。 “啊!你说啥,什么公主?”坤兴公主大惊,一双眼睛四下的看着,看到所有宫人都离得远远的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宫里是我家,可不敢乱说呀!” “是吗?可是国丈嘉定伯三个儿子六个孙子四个孙女,其中最大的孙女才刚刚八岁,并未听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孙子或孙女。”陈越笑道,自从和坤兴合伙做生意后,他早就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嘉定伯并未一个这么大的孙女,现在又在宫里见到了她,哪里还不知她的身份。 “呀!”坤兴公主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由得用衣袖掩住脸蛋扭头就逃,公主的身份被人识破,真真是丢死个人! 啊?这是什么节奏,陈越连忙伸手一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放手!”手被一个男子拉住,坤兴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连忙回头呵斥,脸上却布满了红霞。 “啊!公主见谅,”陈越连忙道歉,这可不是那个风气开放的后世,怎么能随便去拉一个女孩的手?何况自己拉的还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 “公主先别走啊,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咱们的蜂窝煤吗?”陈越快速说道,希望能留住她的脚步,好容易见了一面,要是她就这么逃走,下次再见不知猴年马月。 “蜂窝煤有什么好说的,生意很好,赚了许多钱。”坤兴公主停下来脚步,背对着陈越,轻轻说道。她听说陈越前去见驾,连忙赶来等着,就是为了和陈越说说蜂窝煤的生意,被禁足宫中想出去实在太难,想再见到陈越更加不易。谁知道刚一说话就被陈越说破了身份,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勇气继续说呢。 “唉,请公主赎臣鲁莽,实在是咱们等闲难得见上一面,既然咱们合伙做生意,就是地位平等的朋友,自然要坦诚相对才行。”陈越叹道。对于长于深宫的公主,恐怕这一生一个平等相交的朋友也没有,她必然向往着友谊吧,自己这么说肯定能够引起她的兴趣。 果然,听到陈越说出的朋友二字,坤兴脸上的红晕消失了许多,激荡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原来他当我是朋友啊,既然是朋友自然要坦诚相对,说起来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很是不该呢。 “对不起,我一开始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坤兴公主是个好孩子,既然觉得自己不对,便果断的回过头来道歉。 “公主不必如此,若是您一开始就向臣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臣才真的会吓一跳呢。”陈越微笑着说道。 “既然咱们是朋友,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主,也别称臣。”有些羞怯的看着陈越,坤兴公主轻轻的说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陈越笑道。 “我的名字唤作媺娖,不过你叫我坤兴就行,父皇都是这么叫我的。”坤兴公主小声道,说道自己名字时,突然觉得很是难为情。 “好的,坤兴,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蜂窝煤的生意呢?”陈越从善如流的叫道。脑中习惯了后世平等的他并未把和一个公主交谈看作多大的事情,却不知道远处很多偷偷打量的宫人已经掉下了眼珠。 一提到蜂窝煤生意,坤兴公主顿时兴奋了起来,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对着陈越诉说了起来,神情里满满的都是兴奋。 和人合伙做了这么大的生意,赚得银子帮了父皇好大的忙,这对坤兴公主来说,已然是这一生最为值得夸耀的事情,这种激动的心情自然要对人诉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尚驸马 陈越面带微笑的听着,当听到蜂窝煤居然已经垄断了大半个北京城,每月带来万两以上的利润时,也不禁为之惊诧。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呆在城外,和家里音信基本上处于断绝状态,而且今日入城时间太紧,和父亲也仅仅是聊了几句,并没有涉及到蜂窝煤生意。 “现在我每月的分红足有一万两银子呢!”坤兴公主眉开眼笑的说道。 “嗨,你一个小女孩要这么多银子干嘛,再说难道皇家还缺钱吗?”陈越笑道。 “谁说皇家不缺钱了,”坤兴公主白了陈越一眼,嘟着小嘴道:“要是不缺钱我为啥要和你合伙做生意,你不知道父皇为了银子都愁白了头,一年到头连一身新衣服都不舍置办呢。” 吓,皇帝也这么穷啊?陈越早知道朝廷财政困难,经常拖欠官员和京营钱粮,可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种境地。 “父皇不许我再出宫,以后再见到你就难了。”坤兴突然说道,“而且,而且他还让母后为我选驸马呢。”说道这里,坤兴公主一脸的愁容,看得出来很不开心。 “怎么?你不想嫁人吗?”陈越笑问道,面前这个女孩才十四五岁,放到后世就是一个初中生,没想到这么小就快嫁人了。 “才不想呢,你不知道嫁人太可怕了!我皇姑姑就嫁给了个丑男人,一身的狐臭,每次进宫都哭哭啼啼的,可怜的紧呢。”说到这里,坤兴公主一脸的害怕。 “怎么会这样?你们可是公主唉!”陈越惊问道,在他心里,皇帝的女儿是天下最娇贵的女人吧,肯定是可着劲的挑选好男人,怎么会如此凄惨? “公主又如何呢?祖宗家法规定,公主不能嫁给勋贵子弟,也不能嫁给官宦子弟,只能嫁给小户人家。皇家和小户人家天地之别,遴选驸马要靠太监们去选,可有些狗奴才贪财收了人家银子,什么样的男人都敢往皇家面前塞。我皇姑姑就是被骗了婚。”坤兴公主说着,满脸都是沉痛。 看着面前小公主忧伤的样子,陈越心里隐隐有些心痛,这么漂亮的女孩,又有着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不该是最幸福的吗?可事实绝非如此,即使她不嫁人,一年后也逃不脱悲惨的命运。当大顺军攻陷北京城时,崇祯帝可是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女儿,其中一个没有砍死,砍断了一条胳膊,应该就是面前的坤兴了! “你放心,你不会被嫁人的,至少一年之内不会。”陈越努力堆出微笑,对面前的女孩说道。坤兴公主,应该就是历史上的长平公主了吧,金庸小说中独臂神尼的原型!可事实上,并没有袁承志把她救走,她先落入了顺军手中,最后又落入满鞑之手,被满清皇帝封为长平公主,一年后悲惨死去。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坤兴公主惊讶的看着陈越,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就是知道,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陈越微笑道。据历史记载,在大明灭亡之前,坤兴公主并未嫁人。 看着陈越严肃认真的脸,坤兴公主将信将疑,要说她对陈越的本事还是非常信任的,毕竟既能做生意赚大钱,又能击杀满鞑解救百姓,这样的人才可着大明也没有多少。可要说陈越能阻止自己嫁人,坤兴却不怎么相信,因为她知道没什么人能够改变父皇的想法。 “打赌就打赌,你要是输了呢?”坤兴好奇的问道。 “我决不会输的,不信你等着瞧!”陈越神秘的一笑,拜别了坤兴离开了。远处引路的太监早已往这里张望了数次,满脸的都是着急。这里可是皇宫内院,自己和坤兴公主攀谈的时间已经太久。 “公公有劳了。”陈越微笑着对引路的太监说道,一张银票没有烟火气息的递了过去。 微微一扫看清了银票上的数字,太监的脸色迅速的缓了下来,“陈大人放心,咱家不会乱说的。不过耽搁的已经太久,您得快点出宫才是。” “是是是,有劳公公了。”陈越再次致谢,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向着宫门走去。 “雀儿,你说陈越他真的有办法吗?”回到寿宁宫中,坤兴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 “什么办法?唉,我说公主啊,您真不该和那陈越在一起聊那么久,而且,而且他还拉了你的手,这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雀儿一脸沉痛的看着自己的公主,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哎,你怎么老打岔,我问起陈越他真的有办法吗?”坤兴公主气鼓鼓的对雀儿道。 “什么啊,什么办法?”雀儿不解的问道。 “哎,是这样,”坤兴把陈越打赌说自己一年内不会尚驸马的事情说了。 “就凭他?”雀儿不屑的说道,“他以为他是谁呢,还能干预到皇家的事情!” “也不能这样说,陈越,陈越他还是很厉害的啊!”坤兴瞪了雀儿一眼,为陈越辩解道。 “是,是,陈越他是很厉害,可是公主嫁人这事他真的帮不上您啊。除非......”雀儿眼珠一转,说道。 “除非什么?你快说嘛。”坤兴一把拉住雀儿的手臂,摇晃道。 “除非,除非他自己想娶公主啊!”雀儿嘻嘻哈哈道。 “啊!”坤兴公主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被取笑了,当即扑了过去,把雀儿摁在了绣床上,伸出双手去掏她的腋窝。 “哈哈哈,哈哈哈,......”雀儿被咯吱的笑个不停,不住的求饶,“公主啊,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看你还敢胡说!”坤兴公主恨恨的停下了手。 “唉,”雀儿整理了衣服,叹气道,“公主啊,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若是那陈越真的成为了驸马,那对您才真的好呢。” “死丫头,别说了!”坤兴羞得捂住了脸。 “我可没有胡说,陈越他年轻英俊相貌好,又能赚钱有本事,本来是最好的驸马人选。只可惜他立下了功劳做了官,再想成为驸马可是难了。”雀儿叹息道。 “唉!”坤兴公主怔怔的看着前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家 走出了皇城,陈越一眼看到军户杜渊正等在路边,和陈平陈岩二人笑呵呵的说话。看到陈越出来,杜渊一路小跑迎了过来。 “唉呀,我的少爷呀,您可算出来了。” “杜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嫂子呢?”陈越笑问道。 “去去去,哪有一见面就问候人家媳妇的!”杜渊佯怒道,“陈将军他老人家军务繁忙,让我过来接您,至于你嫂子,人家现在比我还忙呢。” 杜渊带来了一顶蓝色轿子,陈越却不愿去坐,而是飞身上了战马,带着陈平陈岩二人往家中走去。 “唉,少爷诶,等等我,现在你们家不住在原来的胡同了。”杜渊飞奔着赶了上来,一把攥住了战马缰绳。 在杜渊的带领下,陈越等人回到了“新家”,这是距离原来槐树胡同不远的一处三进宅院,占地月四五亩,在这内城之中已经是很大的了。 前院是一个空阔的练武场,几十个年轻的家丁正苦练着武艺,看见陈越等进门,很多家丁露出好奇的神情,当看清楚陈越面容时,一个个激动的跪地行礼。 “这些都是将军他新收的家丁,大都是军中老人的孩子,都是次子三子,无法继承军中的位置,见将军发达了便送入府来做家丁。现在正在打熬武艺呢。”杜渊在陈越身边介绍道。 陈越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人,其中一些竟是小时的玩伴,都是京营军户的子弟。按照军户制度,每个军户只能有一个儿子继承他的官职位置,其他儿子只能自谋出路,很多军户子弟便选择到将领们家中做家丁,以期望以后能有飞黄腾达的日子。 陈江河骤然富贵,由区区一介总旗升为把总千总,现在又成了游击将军,自然引起了军中子弟们的注意。陈江河原来贫困,家中根本养不起家丁,手下也没有心腹家丁,现在自然是进入陈家的大好时机。很多军户们便上门请托,要求把儿子送入府中做家丁。陈江河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其中大部分人。据杜渊介绍,现在府中的家丁已然有百十个,这院中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大半在跟着陈江河轮值。 在杜渊的陪伴下越过前院穿过中庭,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前,杜渊停住了脚步。 “吴姑娘吩咐过,外人不许进入内院,我就不能陪少爷您进去了。”杜渊歉然站在了月亮门口,止住了要陪着进去的陈平和陈岩。 通过一路的闲聊,陈越已经知道了杜渊现在的身份,乃是陈府第一任大管家。他的媳妇马氏也在府中做事,乃是吴婉儿身边的红人。 和杜渊等人告别,陈越独自一人进入了内院。内院和外院迥然不同,假山池塘,竟然别具洞天,几丛腊梅在墙角怒放,发出诱人的花香。相貌标致的丫鬟们忙忙碌碌,看到陈越之后连忙蹲身行礼,脸上却露出好奇的神情,看来已经得到了吩咐,知道这就是自家的主人回来了。 “爷,您总算回来了!”一阵香风袭来,吴婉儿飞奔出来,宜喜宜嗔的站在了陈越面前。 淡蓝色锦制袄裙,金钗银镯,再配上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庞,婀娜的身姿,既端庄又秀气,看得陈越直了眼睛。与吴婉儿相比,坤兴公主虽然要漂亮得多,却更像一个未长大的少女。 “爷,您先洗刷一下吧,我已经让丫鬟烧好了香汤,您这一身可脏死了!”吴婉儿笑着道。 陈越闻了闻自己,一股馊味扑鼻而来,于是便讪然一笑,在外征战两月,身边的都是粗鲁的军汉,又是寒冬腊月,已经好久没有洗过澡。 房间的四角摆着烧的通红的香碳,整个屋里暖烘烘的,屋子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上方蒸汽淼淼,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陈越卸下了战甲,褪去了外衣,挥手把两个丫鬟赶了出去,脱光了衣服,赤身跳入木桶,被热水一烫,浑身的毛孔扩张了起来,顿时发出了幸福的呻吟。 在这样的环境,能泡上一个热水澡,幸福不过如此。 躺在木桶中,仰头看着屋顶的雕梁,眼角的余光扫过屋子四周垂着的崭新的帐幔,陈越摇了摇头,这吴婉儿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短短两个月的时光,家里竟然变得如此豪奢! 巨大的宅院,成群的奴婢,豪奢的环境,陈越并不介意享受,可知道历史进程的他知道这一切都全无意义,随着一年后的北京陷落,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头枕着桶沿,放飞着思绪,渐渐迷糊了起来,在半睡半醒之中,有人进来了,轻轻给木桶加了热水。 又有人走了进来,一双柔软的小手放在了陈越的肩头,轻轻的揉捏着。 “不用了,你出去吧!”陈越清醒了过来,对身后的人说道,转过头来,却看到吴婉儿那张白嫩羞怯的脸庞。 “吓,婉儿怎么是你?怎么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呢。”陈越连忙说道,欲站起身来又觉得不妥,连忙把全身缩在水中。 “爷,人家是您的奴婢啊,不正该侍候您吗?”吴婉儿红着脸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直视着陈越,娇滴滴的说道。 “谁说你是奴婢了,你可是自由身!”陈越胡乱摆着双手道,“再说这家中谁敢把你当奴婢?” “奴家只是爷您一个人的奴婢啊。”看着陈越健壮的胸肌,吴婉儿羞红了脸蛋低下了头。 看着羞怯的吴婉儿,再没有经验的陈越也知道了她的心意,现在只要伸一伸手,就能把她拉入怀中哼哼哈哈,陈越顿时浑身燥热了起来,小弟弟也昂起来头蠢蠢欲动。 就在他即将伸出手时,却见那吴婉儿腰身一扭,婀婀娜娜的转身就走。 “爷,您的衣服我给您放在了木桶边的凳子上,别洗的太久,小心着凉。嘻嘻......” 好险好险啊,幸亏她没来真的,否则真的把持不住自己。陈越躺在了木桶里,心中暗暗庆幸。现在这个时节,可并非找女人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家事 洗过澡后,换上崭新干爽的衣服,再来上一碗小米粥,只觉得浑身的舒坦。 吴婉儿动作如同跳舞一般,为陈越沏上一杯香茶,然后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陈越。 “爷,我怎么觉得你不怎么开心呢?”吴婉儿突然问道。 “咳咳”一口水呛了上来,陈越连忙放下茶盏,接过吴婉儿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衣服上的水迹。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陈越问道。 “直觉,你不知道,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吴婉儿扭着手帕,轻轻的说道。 “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不过最近的事情太多太忙。”陈越叹息了一声,问道:“这座宅子什么时候买的?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人,连杜渊夫妇都到咱家来了。” “宅子是上个月买的,只花了八百多两银子,便宜的很呢。”吴婉儿小心的看着陈越的脸,继续说道:“现如今老爷的官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游击将军了,爷您也做到了兵备道的高官,咱们陈家也算得上官宦之家,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家里添了些人,采买了丫鬟仆人共二十来个吧。对了,前院那些家丁是人家送到咱们家的,老爷说那些家丁以后就是咱家的根基。” 听了吴婉儿的话,陈越默然无语,正常情况下吴婉儿做的没错,可是现在局势如此危险,再有一年多北京将保不住了,家里的人越多到时候走的就越不利索。 “怎么,我做的不对吗?”看陈越不说话的样子,吴婉儿忐忑的问道。 “唉,也没什么不对,总之以后家里不许再采买下人了。”陈越叹道。 “我知道了。”吴婉儿乖巧的答应了。 “这几个月咱们蜂窝煤越来越好了,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北京城,多亏了爷您在离城前借的那些煤炭呢,不过库存的煤炭已经不太多了,可能,可能撑不过两个月了。”吴婉儿忧心的说着。 北京城门紧关,外面的物质运不进来,现在城内的物价飞涨,很多穷人家已经吃不上饭了,卖儿卖女的情况很多,外城每日都在死人,幸亏是寒冷的冬季,否则肯定会有爆发瘟疫的危险。 当听到吴婉儿述说的北京城内的惨状时,陈越也不禁扼腕叹息。 “好多人家已经无路可走,半袋粮食就把女儿儿子卖掉,有的不要钱不要粮,就为了孩子能讨个活命,我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遭遇,心一软就买了许多。”吴婉儿向陈越委婉解释着为何会买这么多的下人。 “既然你喜欢就经常接济一些儿吧,”陈越叹道,“不过这个世道,仅凭咱们一家根本救不了多少人。” 天下大乱,世道动荡,纵使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啊! 又闲聊了一会儿,陈越便把吴婉儿打发去了,自从得知弟弟陈平跟着回了城,吴婉儿早就坐不住了。 陈江河是傍晚时分换的防,一回到家里就吩咐上了酒菜,父子二人坐在一起对饮了起来。 “咱们陈家现在算是又兴旺了起来,不,已经超过了你爷爷的时候,多亏了阿越你啊!”连喝了几杯酒,陈江河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靠儿子才当上了游击将军成为神机营左哨营统领,在兴奋的同时心里颇不是滋味。 “爹爹您说的哪里话,儿子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若换了您被关在城外,说不定比儿子做的更好。”陈越宽慰老爹道。 陈江河摇了摇头:“也许我单打独斗比你强,可论经营的本事却远不如你,最起码我没本事自己拉起一支队伍。” 这些天来,他收了百十个家丁,花钱如同流水一般,要是没有陈越创下的蜂窝煤为支撑,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才知道创业的艰辛。 “这些人可靠吗?”陈越轻声问道,都是些军中子弟,虽然算得上知根知底,可关键时候会和自家一条心吗? “吃谁的饭效忠于谁,军中向来都是这种规矩,只要咱们不造反,他们就会一直跟着咱家,哪怕是和他们父兄为敌!”陈江河淡然道。 陈越稍加思考,点了点头,确实,在明末,家丁制度已经很是普遍,这些家丁只认自己主将,很多时候连朝廷都不认。家丁们忠于的不是国家,而是自己的主将。 “你明天就要走吗?”陈江河放下了酒杯,看着自己儿子。 “嗯。”陈越点点头,“军队就驻扎在城外,我很不放心,再说我需要尽快去上任,招募士兵训练军队,马上就要过年,满鞑在春天必定回归,也许用不了几个月,朝廷就会调我上战场!” “一切小心!”陈江河举起酒杯和儿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吴婉儿这几个月做的很好,蜂窝煤每月为咱家带来了大量的银钱,现在存了有两万余两了吧,你走的时候把银子带上,好招募兵马。”陈江河吩咐道。 “银子倒是用不着,儿子现在手里有的是钱,这些钱您还是用来养家丁吧,给他们打造些好的盔甲兵器。”陈越轻声道,他手里现在拥有十五万两巨款呢。 “那好吧!”陈江河点点头,他知道儿子的本事,说不需要肯定是有办法。 “对了爹爹,您私下里帮我下些订单,就找军中的匠户,让他们帮我打造鸟铳弓弩,价钱好商量,质量一定要好。”陈越道。现在他手里武器虽然不缺,可是随着募兵,火铳这些肯定不够,而自己打制实在太难,只能从京营里弄,可是京营库存的火铳弓弩质量太次,根本没法使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私下里花大价钱从军匠这里定制。 “你要多少?”陈江河问道。 “数量不限,越多越好!”陈越道。 陈江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这事对他来说非常简单。 “对了,阿越,我这里有几个人你带走吧,都是些有真本事的,应该能够帮得到你。”陈江河突然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展宏图的时候到了 “这些时日,除了军中兄弟往我这里塞人做家丁以外,还有好些人找上咱们家门,要投奔咱们。其中不乏看咱家富贵攀龙附凤之徒,却也有些因为阿越你的战绩,慕名而来,欲投到你的帐下效力。我仔细观察过了,其中有三个人真的不错,是真有本事的人,阿越你明天走的时候就带走他们吧。”陈江河道。 “既然爹爹说好,那肯定不错,我明天带走就是。”陈越点头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个年轻人站到了陈越房间外的院子里。 穿着最破的叫林福成,山西人,为人比较沉默,话语不多。身材瘦小一些的叫张程凯,却是福建人,官话中带着浓厚的闽南腔。 最年轻的一个名叫余枫,却是京城本地人,本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其父亲有着举人功名当过两任县丞,其本人却从小不爱读书,最爱舞枪弄棒,以扫平倭寇的名将戚继光为偶像立志要从军立功封侯,然而其人目光太高,看不上一般的明军军队,最近听闻陈越大破满鞑,斩杀一百多人之后,便哭闹着说服了家人,来投奔陈越。为此他家人送了陈江河一大笔银子,拜托一定好关照他的小儿子。 “这么一个少爷你送到我这里让我怎么办啊?”陈越苦笑着对父亲陈江河道。 “你不要看他年龄小身世好,这小子武艺照实不错,能拉八斗强弓,五十步外十中八九。擅长骑术,能在马上开弓射箭。富人家的子弟就是不一样,从小就有条件练武。更难得的是这小子读过兵书,说话一套一套,只要稍加历练,肯定能够帮上大忙。”陈江河啧啧赞叹道,看他的样子对把余枫给陈越颇为不舍。 “那个苦大仇深的人呢?”陈越指着衣服破旧的林福成道。 “你说的是林福成吗?他的经历太复杂了,他家原来是山西大户,在崇祯七年,满酋皇太极破关而入,攻往大同、宣化方向,数万满蒙军在山西之地纵横,无数百姓惨遭蹂躏,林福成全家遇难,他因年幼被掠回辽东做包衣。在满鞑那里一呆就是四年却从未忘记家国之仇,崇祯十一年,满鞑再次破关而入,林福成作为一个白甲兵包衣仆从跟着进入了关内,却在一次战役中假装战死,借以脱离了满鞑队列逃归大明,流浪在京畿一带。这次听说你大胜满鞑,便来到咱家,苦苦哀求能够从军。 这人在满鞑老巢一呆就是四年,熟悉他们的一切,又能骑会射,跟着你肯定有用处。” 经历倒是和那何禄差不多,却没有沾染上何禄那样的谄媚习性,看起来倒是一个人才。陈越点点头,问最后一个叫张程凯的来历。 “这人是福建人,其家世代经商,靠着海船往来于福建天津之间,然而却在一次出海中海船被倭寇摧毁,全船人包括其父均遇难,张程凯仅以身免,辛苦爬到岸上,投奔在京城的远亲。满鞑入关,城门紧闭,大多数京城百姓日子过的很苦,他那个远亲的铺子经营不下去关了门,他只能另寻出路混口饭吃,不知怎的就找到了咱们门上。我看他会些武艺,又识字会做帐,便想着军中怎么的也需要一些文吏管理粮草辎重,便把他留了下来。” 三个人倒是各有特点,可见父亲陈江河真是用了心。陈越谢过了父亲之后,又和吴婉儿道别,然后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家。 吴婉儿依依不舍的送到了大门口,看着陈越和弟弟陈平的背影小声的啜泣着。 “婉儿是个好姑娘,下次回来你便和她把亲成了吧。”陈江河骑在马上,对身边并行的儿子道。 “我年龄还小,娶妻的事情不急!”陈越轻声道,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坤兴公主那张漂亮的小脸。 “唉,说实话,你的官越做越大,婉儿她倒是有些配不上你,做正室的话不是很好,做个妾室倒是可以。”陈江河轻叹道。 陈越摇摇头,沉默了下来,吴婉儿人是不错,长得漂亮又识文断字,做生意手段了得。可奈何自己对她有的只是欣赏,却没有那种怦然心动来电的感觉。 见陈越沉默,陈江河也不再劝,而是说起来其他事情。 二人一路谈说直奔西便门而去,几个家丁跟在身后。 满鞑未退,无论如何城门是不能打开的,哪怕此刻满鞑主力已经远远的前往山东之地。因为没人敢冒着城门失陷的危险下令开门,也没人敢于承担这个责任。所以陈越等人只能再次坐上吊篮。 吊篮从城头缓缓送下,猎猎寒风袭来,陈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道城墙分隔了两个世界,城里是繁华的人世,城外却是荒漠的无垠原野。 二百余士兵驻扎在煤场大院,早已整理好整齐的队列,欢迎他们的巡检大人回来。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巡检了,陈越已经高升为七品兵备道。 “大人!”杨正平快步迎了过来,惊喜的叫道。 “正平兄,我已经把你的家信给了嫂子,并告诉她你一切都好。嫂子和小侄子也都很好,小侄子现在私塾里读书呢。”陈越笑着对杨正平道。 “这就好,这就好!”杨正平搓着大手,嘿嘿笑了起来。 “你们三个先入我的亲卫队,先好好操练一个月,操练的好了就可以留下来,不行的话就哪来哪去!”陈越对着身后的林福成余枫和张程凯道,挥挥手让亲卫队长陈岩把这三人领了下去。 “这三个是?”杨正平好奇的问道。 “父亲大人给我推荐的三个亲兵,先放在亲卫队学学规矩。”陈越笑道,“正平兄,我已经被陛下任命为西山兵备道,并赐尚方宝剑,从此京西一带咱们最大,大展宏图的时候到了!” “尚方宝剑?”杨正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正是尚方宝剑!”陈越笑着从腰间拽出一柄宝剑,剑鞘上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黑色的剑鞘彰显着华贵。 第一百四十章 下一步的去处 陈越及属下西山军在西便门外煤场停留了三天,一是接受从城头吊下来的物资,再就是确定下一步的去处。 西山军收复房山斩杀了一百多满鞑,朝廷不能不加以封赏,崇祯咬着牙从刚到手的一万两银子中拨付了五千余两,作为斩杀满鞑的奖赏。陈越在面圣的最后,也请求拨付一些武器盔甲,用来招募军队,崇祯帝答应了陈越的请求,亲自给兵部下旨,命其满足陈越的要求。 按照正常的程序,哪怕是皇帝下旨,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扯皮,然后东西才能拨付下来。不过在陈江河偷偷往兵部一位主事手里塞了三千两的银票之后,一切都好说了。 这位主事亲自带着陈江河来到兵部管理的库房,打开库门任凭陈江河选取。到底是一国的武库,里面还真有些东西,各种破破烂烂的武器应有尽有,大部分武器装备一看就是应付差事的粗制滥造,能用者寥寥无几。 陈江河按照陈越的吩咐,没有选择火枪,这玩意质量太差很可能还没有伤到敌人先伤到自己。主要选择了弓弩盾牌,在武库的底部封存着数以千计的强弓,很多强弓的历史能追溯到土木堡之前乃至永乐年间,由于后来火器渐渐普及,弓箭渐渐被火铳取代,到后来成建制的弓箭兵已经在明军序列中消逝,却而代之的是大量的火铳兵。不过先前的弓箭倒是保存了下来,一具具弓身涂满了油脂用绸布包着,摆放着木箱之中,一条条牛筋做的弓弦被放在另外的箱中。由于存储得当,虽然历经岁月,这些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并没有腐烂的痕迹。 陈越之所以讨要强弓,主要是对兵部制作的火铳不放心,自己打制又需要时日,所以先用弓箭过渡。这些强弓会被改成十字弩安装在战车上,一辆战车至少要有两架。武库的库大使得到陈江河塞给的百两银票之后,高高兴兴的指挥着库丁把弓箭搬出来,抬到陈江河带来的马车上,这些弓箭常年累月的不用,还需要按时保养,实在是麻烦。 领了二百张强弓和五百副盾牌之后,陈江河带着家丁把武器运到了西便门城头,然后用绳索吊下城墙,自然有西山军士兵在下面接收。 煤场一间房屋之中,西山军主要人物聚集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动向。 现在陈越被任命为京西兵备道,负责顺天府以西涿州、房山、良乡、昌平数州县的军备防务,可却没有指明具体的驻地,所以下一步的动向需要仔细研究。 “京西数县,房山刚被满鞑攻陷过,城池破旧,不适合作为驻地。内乡距离京师太近,且城池狭小百姓不多,去那里也是不行,昌平说是大人你的辖区,其实那里一直受到宣府镇的辖制,密云总兵唐通在昌平驻有军队,咱们若是前往昌平,必然与唐通产生冲突,所以最好的去处乃是涿州。”镇抚官单明磊侃侃而谈,分析着各州县的优劣。 参加会议的杨正平和铁狮子点了点头,同意单明磊的分析。 “涿州虽好,奈何地处平原,而且满鞑不久前刚往南去山东,虽然没有攻打涿州,但若是回返时顺路攻打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书吏何禄提出了不同意见。 “真乃贪生怕死之辈,怪不得会投降满鞑!”单明磊轻蔑的瞥了何禄一眼,道:“咱们组建军队就是为了和满鞑作战,涿州有高城深壕可守,何怕满鞑攻城?” 何禄涨红了脸,不再言语了,此时的他自知道根基尚浅,没有底气和单明磊打擂台。 “咱们招募军队需要钱粮粮饷大量的物质,只有富裕的涿州能给咱们提供,其他地方可不行。”单明磊的最后一句话让其他人再无话说。 陈越皱着眉头微闭着双眼,轻轻地敲击着椅子扶手,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单明磊的提议虽好,却不是最恰当的,因为西山军下一步最要紧的就是招募军队,涿州城里可不是个招募士兵的好地方。 “兵宪大人!”见陈越一直沉默,单明磊忍不住叫道。 “嗯!”陈越张开了双眼,目光炯炯的看向众人,“单镇抚提议虽好,却遗漏了一处地方,那就是兵源。我早就说过,咱们西山军绝对不能从城市里招兵。” “咱们驻扎在涿州,但可以派人去乡下招募士兵啊!”单明磊道。 陈越摇摇头:“涿州不是西山镇,乡下的百姓没有面对满鞑的直接威胁,又有多少人愿意应征?卫所的军户尚且不断逃亡,种地的百姓又怎愿变成下贱的军户?” 在大明,好男不当兵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当兵打仗是军户们的事情,普通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每人愿意当兵,况且大部分百姓被土地所束缚,受士绅们所管制,士绅们可不愿他们的佃户一个个跑去当兵,那样就少了人给他们种地。陈越现在不愿也没有精力和这些士绅们干仗。 “兵宪大人不是说城市兵不行,最好从农村招募兵员吗?怎么又不行了?涿州不行,哪里的百姓又愿当兵?”单明磊咄咄问道,自认为合理的建议却被陈越否决,让他心里很不服气。 “兵宪大人肯定是胸有成竹了,就别卖关子了。”杨正平跟着陈越最久,自然了解陈越的脾气,看到陈越嘴角的淡淡微笑,就知道他肯定拿定了主意。 “哈哈,本官已经拿定了主意,咱们就去--西山镇!”陈越笑道。 “啊!!”在场众人大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越竟然把兵备道的驻地放在西山,那可是个偏僻的场所,比涿州乃至房山可差远了。 “西山镇虽然偏僻,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易守难攻,而且从西山镇往北方圆数百里人口并不少啊?”陈越笑道。 “兵宪大人您是打北面那些煤矿矿工们的主意?”单明磊最先反应了过来,惊问道。 “当然,在西山镇北部纵横二百里,有着数以十计的煤矿,有着数万挖矿的窑工,这些可都是最佳的兵员啊。”陈越笑眯眯道。相对于散漫的农民,煤矿工人的组织性无疑更好,更适合募兵,当年戚家军不就是从义乌山区的矿工里招募的吗。 单明磊读过纪效新书等兵书,自然也听说过戚家军的事迹,从矿工中招募兵员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他还有其他疑问。 “咱们的粮饷怎么解决呢?”虽然前不久从满鞑手里缴获了大量的钱粮,可要是坐吃山空的话恐怕也花不了多久。 “西山之下埋着无尽的矿藏,挖出来就能卖钱,如何会少了粮饷呢?”陈越笑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西山风云 在京师以西数十里,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体高大,层峦叠嶂,乃是太行余脉。其中海拔千米以上的就有一百多座山峰。 从西南至东北,分布着并行的四列大山,自北向南依次为:灵山-黄草梁-灰金坨-笔架山;白草畔-百花山-老龙窝-髽髻山-清水尖-妙峰山;九龙山-香峪梁;马鞍山-卧龙岗。而西山镇就坐落在最南侧的卧龙山南麓。 永定河自西北向东南穿越四列大山,形成200多里的峡谷和宽山、窄谷。山地切割严重,各岭脊之间形成大小沟谷300余条,地形可谓复杂。 在这广袤的山区,分布着众多的矿藏,其中以煤矿存量最多,也最为有名。在百花山、九龙山两翼,分布着众多的煤矿,其中又以永定河大峡谷间的门头沟煤矿最多,储量最广。 自元朝以来,西山的煤矿一直供应着整个北京,在这里有成千上万的矿工成年累月的在深山之中挖煤,换取钱财养家糊口。 当然,就像种地的农民一样,挖煤的矿工也是处在最底层,煤矿是属于矿主所有,他们不过是卖苦力换得铜钱养家糊口。不过花费的力气比种地要更多,长年累月的在矿坑里挖煤,背负着沉重煤炭爬出,严重的摧残了他们的健康,能活过四十的矿工寥寥无几。 正常年景下,一个矿工挖煤,足以养活一家数口人,而只要几十里外的北京城还烧煤炭,他们就不愁饭吃,这点相比靠天吃饭的农民又要好了许多。 当然,天有不测风云,当北京城不再需要煤炭的时候,大部分矿工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比如今日,由于满鞑的入侵导致北京城门关闭数月,挖上来的煤炭卖不掉,一下子没有了进项的矿工们日子顿时恓惶了起来。 没有了进项,靠着家里的那点存粮铜钱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不到两个月,很多矿工家里已经断了顿。没奈何,很多人只好向矿主借高利贷,然后购买粮食糊口。明知道欠下的驴打滚的高利贷需要他们数年乃至半辈子才能还清,却也毫无办法。 百花山靠着永定河有一处河谷,河谷的高处分布着上百处低矮的房屋,这是一个名叫灰峪村的矿工们聚居的村落。 其中一座房屋中,矿工萧冰正在对同伴感叹,“不行了,再不能这样下去了,要不了多久,咱们所有人都成了狗日的祝屠夫的奴隶,后半辈子都要为其卖命!” 萧冰二十来岁,生的健壮魁梧,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作为矿工收入实在有限,而为了给母亲治病又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导致他二十多了还娶不上媳妇,父亲早死母亲过世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好在几个月前远方表兄李刀子来投,才使得他不再这么孤单。 李刀子和萧冰一样年轻,只不过眉间一道狭长的刀疤使他破了相,本来还算俊朗的脸露出了狰狞,显得很是凶恶。 “你想怎么办?哥哥我全听你的。要不要咱们一起去把那狗日的祝屠夫给宰了!”李刀子狞笑着摩擦着腰间的短刀,本是军户出身的他早已耐不住成天下矿挖煤的寂寞日子。 “说的简单,想宰了祝屠夫哪有那么容易,他家的高宅大院不说,就是豢养的几十个打手也不是咱们所能对付。”萧冰叹道,“再说,咱们要是真的宰了祝屠夫,那可是杀人造反,等朝廷的大军过来,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唉!”李刀子叹息一声,顿时也蔫了,在边军呆过的他,自然知道军队的厉害。 “不过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忍了,咱们要联合更多的矿工,一起去给那狗日的祝屠夫施压,逼迫他取消高利贷,以正常的利益借钱给咱们,不,先预支几个月工钱给咱们。”萧冰的眼睛亮了起来。 “早该这么干了,每日里猪狗一样给祝屠夫干活,还要忍受他高利贷的盘剥,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就忍不下去了。”李刀子重重的拍打着屁股下的木凳,叫道。 接下来的几日,萧冰和李刀子二人四处串联,萧冰慷慨大方,在矿工们中间人缘极好,迅速说服了几百名矿工,同意和他一起去向祝屠夫施压。 就在大年二十八这一天,四五百名矿工聚在矿主祝屠夫的庄子之外,对着里面叫嚣着。 “他娘的,大过年的你们想干啥?要造反不成?”祝屠夫在几个打手的簇拥下爬上了墙头,冲着外面高喊道。 听到造反二字,众矿工静了下来,纷纷把目光看向了领头的萧冰。谁都知道祝屠夫有着深厚的背景,他的后台是京师里的某个贵戚,这样的人不是贫贱的矿工能得罪的起。 “祝老爷,我们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朝您讨要个说法!”萧冰越众而出,仰起脸来冲着墙上的祝屠夫高声道。 “我认得你,你叫萧冰!”祝屠夫冷冷的盯着萧冰,“说吧,朝我讨要什么说法?” “祝老爷,我们这些人您大都认识,都是跟着你挖煤的矿工,很多人跟着你都挖了半辈子了。眼下大家拼命挖煤,你不仅不给工钱不说,借给我们的钱还要那么高的利息,您这是再逼我们家破人亡啊!”面对凶狠的祝屠夫,萧冰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还是强撑着向祝屠夫喊道。 “北京城门都关了,挖出的煤卖不掉,我怎么给你们工钱?你们也不是没有看到,挖出了的煤堆成了山,这两个月来可有一斤走了出去?”祝屠夫阴冷的说着,“既然是借钱,肯定要利息,这是几千年来的规矩,你们不愿掏利益,可以不借啊,又没有谁逼着你们!” “可是我们都是跟着你挖煤半辈子的人啊,您就不能行行好,免了那些利息,借的钱可以以后从我们的工钱扣啊!”萧冰悲声高叫道。 “免去利息?老子的钱是风刮过来的?你萧冰欠了我一两五钱,一个月后就得还我三两,一文钱也不能少!”祝屠夫冷哼道。 看着祝屠夫那冷酷的样子,萧冰知道再求他也没有用,既然软的不行,那只有来硬的了! ps:情绪不高,作者君急需订阅支持。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袭 “祝老爷,您今天做的如此之绝,就不怕他日没有人给您挖煤吗?”萧冰最后一次试图说服着。 “哈哈哈,没人给老子挖煤?你也不看看当今这世道,满鞑入侵,流民遍地,在京师外城菜市大街只需要半袋子粮食就能买到一个黄花大姑娘,至于干苦力的男子,只要老子有钱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祝屠夫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件物体从墙外迅速飞了过来,幸亏一个手下拉了祝屠夫一把,这才躲过偷袭,祝屠夫心惊肉跳的回头望去,却见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 “你们,你们真的是要造反了!”祝屠夫哆哆嗦嗦的指着墙外的矿工们,叫道。 “兄弟们,这姓祝的黑了心肠,家里有着金山银山,却还趁着灾荒盘剥咱们,他这分明是要咱们祖祖辈辈给他当奴隶啊!”李刀子跳了出来,指着墙头的祝屠夫大喊着。 “兄弟们,咱们打下庄园,里面的一切都是咱们的啦,从此以后这里的煤矿都是咱们自己做主,挖出的煤卖的钱咱们大伙平分!” 随着李刀子煽动性的话语,四五百号矿工顿时鼓噪了起来,想想自己断顿已久的家人食不果腹,而这黑了心的祝屠夫却还要榨干大家最后一点血,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再忍受?倒不如打下庄园,抢了里面的粮食财物,干他娘的呢!在朝廷军队围剿之前还能痛痛快快过上几个月,以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打他娘的啊!”随着一声喊,石头如雨点一般向着围墙飞去,直砸的祝屠夫和他的打手们狼狈逃窜,匆匆从墙头跳了下来。 “老爷,不行了,他们人手太多,挡不住的。”一个打手匆匆跑了过来,对祝屠夫道,他脑袋上被砸了一石头,淋漓的鲜血在脸上流淌。 “挡不住?老子养你们这些饭桶干啥?”祝屠夫勃然大怒,一脚把这个打手踹倒在地,挥舞着手臂叫道:“去把库房里的火铳给老子统统拿来,轰他们狗娘养的!” 打手们匆匆跑到库房,取出了十多支火铳来,分发了下去,熟练的装填起弹丸。 “老爷,咱们真的要杀人不成?”管家祝求问道。火铳不是砖石,是真的会要人命的,而一旦出现人员伤亡,局面恐将不可收拾。 “不杀人?他们已经踩到了老子头上了!”祝屠夫阴冷了说道。 “老爷,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梯子武器,是攻不进咱们这深宅大院的,老爷咱们还要一直在这西山开采煤炭的,若是恶名传扬开去,恐怕真的没人愿意给咱们挖煤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便宜了他们不成?”祝屠夫不满的叫道。 “便宜他们?怎么可能!只是杀人何必咱们出手,老爷您这些年可没少给那卧牛山荣老大银子,现在是他报效咱们的时候了!” 荣老大?祝屠夫不禁迟疑了起来,荣老大是卧牛山山匪,早些年干着抢劫勒索的勾当,靠抢劫煤矿主为生,并靠着险恶的地形多次躲过官军的围剿,最后和西山诸煤矿主达成妥协,官兵不再对他进行围剿,可允许他私自挖煤赚钱,然后每年还会给他一笔银子的钱买平安。荣老大虽然有洗白的趋势,但本质上还是山匪,只要给他钱什么样地事情都敢。 “咱们可是官家背景,勾结山匪合适吗?”祝屠夫迟疑道,他的后台是京师勋贵,不愿和山匪搭上更多关系。 “可是我的爷啊,不指望山匪还能指望官军吗?昌平倒是有唐总兵的大军,可是在满鞑入侵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派兵前来的。外面的这些人今日没做多少准备,一旦他们准备妥当,恐怕就是咱们的末日到了。”祝求痛心疾首的说着。 “好,就这么办!你去见那荣老大,只要他按照老子要求去做,以后他挖的煤炭销路包在老子手上!”祝屠夫终于下定了决心,“普通的矿工可以教训一番,那带头萧冰和李刀子必须得死!” 面对着一丈多高的围墙,矿工们鼓噪了半天,却拿高墙后面的祝屠夫毫无办法,萧冰和李刀子试图带人架人梯翻越围墙,却被墙头的打手们用砖石打了下来。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矿工们只能无奈的退去。山风寒栗,又饿又冷的他们坚持不了多少时候。 “明天咱们打造些长梯,再准备一些武器,一定得打下祝屠夫的庄园!”回到家里的李刀子还兴奋不已,喋喋不休的对萧冰道。今日的举动让他有了昔日在边军的感觉,他身上军人的血在复苏。 “唉,即使真的能打下庄园,咱们怎么办?还能真的杀了祝屠夫,抢了他所有的钱粮吗?”萧冰皱着眉头道。 “当然要这样了!”李刀子声音大了起来,“咱们不仅要杀了祝屠夫,还要再抢了所有的煤矿主,以后这西山所有的煤矿都是咱们兄弟说了算!” “你就不怕官兵围剿?”萧冰低声说的。 “围剿?哈哈哈,数万矿工暴乱,距离京师只有几十里远,到时朝廷安抚咱们还来不及,如何会围剿?你看吧,到时咱们兄弟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呢。”李刀子自信满满的道。 二人草草吃了点东西,便躺在床上睡觉了,只是肚子里的那点东西实在太少,饿的两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李刀子跳下了床铺,走到水瓮边,用水瓢舀了半瓢冷水灌了下去,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正要回床铺睡觉时,李刀子突然愣住了,神色警惕的向外看了一眼,然后俯下身子,把耳朵仅仅贴在地面上。 “怎么啦?”萧冰惊讶的问道。 “不好,快穿衣服,有大队的人马向村子开来!”李刀子匆匆把破羊皮袄穿上,从墙上摘下了一把长刀,并把自己惯用的短刀扔给了萧冰。 “肯定是祝屠夫派人来报复!快通知矿工兄弟们,和他们拼了!”萧冰就要拉门出去。 “别傻了兄弟,人家时有备而来,咱们匆忙之下打是打不过了,能保住自己的姓名就不错了。”李刀子说着推开后墙的窗户,拉着萧冰跳了出去。 刚逃到房外,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人狠狠踹开。 “快跑吧!”李刀子拉着萧冰就逃,这时无数的人影冲入了村子,喊杀声接连响起,接着便是火光冲天。 二人慌不择路的逃着,几个黑影紧紧的追赶在后面。 二十八的晚上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一眨一眨,靠着熟悉地形,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同样熟悉地形的追兵手举火把在后面追赶。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脚底板生疼,估计起了大泡,然后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远,渐渐地再也看不到。 “这里是哪里啊?”李刀子扶着腰喘息着,逃了半夜的他浑身都是汗水。 “应该到了卧龙山南边了吧,几里外有个西山镇,咱们到镇上去吧,呆在这山里,冻也冻死了。”萧冰看看地形,对李刀子道。 ps:感冒了,浑身无力,不过还是得坚持码字,命苦啊!感谢叶博士打赏的掌门,我会加更感谢您的,按照起点扑街的惯例,一个舵主加一更,掌门要加五更,不过不是今日,我会记在账上,以后加更感谢!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抹晨曦在东方升起,群山好像一下子复苏了起来。站在山道口,萧冰和李刀子看着那杆赤色的日月旗,惊诧不已。 “怎么办?这里竟然有朝廷的军队!”李刀子惊慌的对萧冰道。 “什么怎么办?咱们做了犯法的事情了吗?”萧冰沉着道,“咱们去镇里打听一下,这是哪个官员的军队,说不定还能帮到咱们呢!”关键时刻,萧冰比李刀子更加冷静。 二人小心地慢慢走近,已经能够听到司城院子里训练的喊叫声,司城的寨门打开,有士兵推着垃圾车走了过来,并没有多看二人一眼,径自的把垃圾倒入一个沟渠中。萧冰注意到,在这城堡和西面的镇子之间,分布着众多的沟渠,看样子竟然像人为挖掘出来。不过沟渠间已经填平了道路,不耽误镇子和司城间往来。 渺渺青烟在西山镇上空飘荡,刚走进镇子,一股喧哗声扑面而来。几个小孩在街道上跑来跑去,后面不时传来大人的呵斥声。 在一个早点铺子坐了下来,要点饭时才尴尬的发现摸遍全身也找不到半个铜板,萧冰和李刀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无奈。 “看二位打扮是山里的矿工吧,怎么却来到了山南面的西山镇?”早点铺子的老板笑呵呵的对二人道,丝毫没有因为二人的肮脏而面露不满。 “老板您好眼力,俺俩正是山里的矿工,昨晚上村子里遭了土匪,到处杀人放火,俺俩便逃了出来,不知怎的便来到了咱们西山镇。”萧冰陪笑道。 “出了这么大事啊,难为你俩翻山越岭来到这里,不过你们可算来着了。咱们兵宪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啊,肯定会为你们村报仇的。”老板说着把一盘包子放在二人面前,说他请客尽管吃! 昨夜都没有吃饱,又跑了大半夜的山路,两人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向着老板千恩万谢一番,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时间太早,早点铺没有几个客人,老板便坐着柜台后面,对着二人吹嘘了起来。 “咱们这位兵宪老爷,那可是了不得,是天上武曲星君下凡,满洲鞑子凶恶不凶恶,在他手里根本不是对手,被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人头滚滚。 ...... 你们不知道吧,我家二小子就在兵宪老爷手下,现在可是敢战士呢?什么是敢战士?来来来,让我好好和你们说说。” 在老板絮絮叨叨之中,萧冰和李刀子每人吃了四个大包子,肚子中这才有了饱意。 “老板您这一饭之恩,我等没齿难忘,等我回了家去了银子,会把饭前给您送来的。”萧冰再次对老板感谢着。 “嗨,几个包子的事情,不值一提,现在俺们可不比从前了,有的是银子,俺家二小子跟着兵宪老爷杀鞑子,得到了四十两的赏银呢,啧啧,四十两啊,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老板又吹嘘了一番自己儿子,然后对二人道:“你们赶紧去司城求见兵宪老爷吧,他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怎么办?”李刀子问萧冰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要去求见这位兵宪大人,求他为咱们做主了。”萧冰咬牙道。 “可是从来都是官官相护,祝屠夫背后可是京师的侯爷,这个兵宪大人怎么会为咱们得罪他!”李刀子摇头道,他的经历比萧冰复杂的多,也见惯了人间的险恶。 “赌一赌吧,就算兵宪大人不为咱们做主,也不会把咱们送给那祝屠夫吧,大不了白跑一趟。”萧冰一咬牙转身向着司城而去,李刀子默然片刻,一跺脚,也跟了上去,现在二人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除了哀求这位兵宪老爷,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堵了,既然镇中百姓夸赞这位老爷,希望他真的是能为民做主的青天! ...... “石坚兄怎么看?”听完了跪在地上的萧冰二人的哭诉,陈越笑着问单明磊道。石坚是单明磊的表字。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大人不是想打入矿区吗,这真是极好的机会。”单明磊笑着恭喜陈越道。 萧冰和李刀子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道上面两位大人说的什么意思,不过听话音,这位兵宪大人不会对自己的事情不管不问的。 “有句俗语说得好,欲救人者必先自救,你们想让本官为你们做主,就必须要做出些事情给本官看看。”陈越扭过头来,对萧冰二人道。 “大人想让我们怎么做?”萧冰小心的问道。 “你们既然怀疑是那祝屠夫派人夜袭你们村子,就要去找些证据。或者说你们必须给本官一个插手的理由。”陈越道。 “啊?”二人相视了一眼,都弄不清这位大人到底什么意思。 “村子被人夜袭,肯定死伤许多,我要是你们肯定不会忍下这口气,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怕他个球!”单明磊在一边补充道。 李刀子还在一边模糊着,萧冰已经反映了过来,跪地朝着陈越磕了个头,道:“草民这就回去做事,不过希望大人能够言而有信,不要让俺们这些贱民们失望!” 陈越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拉着还在迷惑不解的李刀子,萧冰快步出了司城。 “这位大人到底什么意思啊?云山雾罩的我根本没听懂。”李刀子摸着脑袋,对萧冰道。 “还能什么意思,不外乎让咱们回去聚众闹事,他好有借口带兵进入矿区。这位大人肯定对矿区垂涎已久,这次想借着咱们的机会插手其中。”萧冰叹道。 “啊!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他娘的这么阴险!”李刀子呸了一口道。 “只希望他能言而有信,不是平白牺牲咱们吧!”萧冰叹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李刀子问道。 “立刻回矿山,召集所有矿工,聚众闹事,攻打祝屠夫的庄园!”萧冰恶狠狠的说道。 “好!这次咱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一定要攻进去,砍了那祝屠夫的狗头!”李刀子挥舞着拳头大声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西山军进驻矿区 断壁残垣,哀鸿一片,男人们沉着脸修整着倒塌的院门,妇人们哭泣着在废墟中扒拉着能用的东西,只有无忧无虑的孩童在狭窄的街道上奔跑。半夜山匪的袭击,使得灰峪村损失惨重,五六个矿工被打死,十几个人受伤,全村上下被抢个遍,绝大多数家庭最后的口粮也被抢走,这就是萧冰和李刀子回来后看到的惨状。 “阿冰,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山匪抓走了呢!”邻居老王大叔欣喜的跑了过来,拉住萧冰上下打量着。 “阿冰啊,咱们村这下可完了,所有的粮食都被抢走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见萧冰回来,村民们聚拢了过来,哭诉着。 “狗日的祝屠夫不给咱们活路,这次绝对不会与他罢休!”萧冰握着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抢咱们村子的不是祝屠夫,好像是卧牛山荣老大,就是他的疤瘌脸二当家带人抢了我家,把我家粮食抢走不说,连鸡窝里的老母鸡也逮走了。”一个矿工道。 “即便是荣老大抢的咱村,也是祝屠夫指使的,要不荣老大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而且咱们村都是贫困的矿工又和他无冤无仇,他放着大户人家不抢为何非要抢咱们?”萧冰冷静的分析道。 “别说那么多了,既然祝屠夫不想咱们好过,就和他狗日的拼了,先宰了祝屠夫,在和荣老大算账!”李刀子拔出刀来高高举起,厉声喝道。 “对,反正过不下去了,和他们拼了!”一个矿工高喊道。 “和他们拼了!”越来越多的矿工加入了呐喊。 当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将会再无所畏惧。祝屠夫恐怕也没有想道,他只不过指使荣老大一帮山匪给胆大妄为的灰峪村矿工一点教训,山匪们却连矿工们最后一点口粮也抢了个精光,结果使得矿工们再无后路,只能暴起拼死一搏! 灰峪村的矿工们组织了起来,拿着各种工具武器,在萧冰和李刀子二人的带领下,向祝屠夫的庄园再次进发,消息传播了开来,其他矿山的矿工们也纷纷赶来支援,很多都是祖辈挖矿的矿工,相互间都有扯不断的关系。 当矿工们赶到祝屠夫的庄园外时,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余人。 “都是你狗日的出的主意!惹出大祸来了!”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祝屠夫一脚把祝求踹到在地,指着大骂道。 “都他娘的给我精神点,让这帮贱民攻进来,谁也别想活命!”祝屠夫恶狠狠的喊道。在他的命令下,七八十个打手纷纷爬上寨墙,黑洞洞的火铳直指外面。 一千多名矿工向着寨墙缓缓逼来,最前面是二十余架长梯,这次萧冰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轰轰轰!”墙上打手们先后点燃了火铳,弹丸打的山道噗噗作响,因距离远的关系并没有给矿工们造成多大伤害。 “把锅盖举起来,可以抵挡弹丸!”李刀子高声喊道,于是便有几十个手举锅盖的矿工越众而出,走在最前,以锅盖为盾牌,掩护着后面的人。 看着如蚂蚁一般涌来的人群,寨墙上的打手们脸都白了,平日里他们跟在祝屠夫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倒是威风的紧,真正遇到风浪之时,却一个个的都怂了。 “完了,完蛋了。”祝屠夫喃喃的自言自语着。 “老爷,快看,官军!”祝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挨了过来,指着远处惊喜的叫道。 祝屠夫连忙扭头看去,就见山道上一支队伍正开了过来,在队伍的最前,一杆赤色的战旗高高飘扬。 “官军来了,有救了!”墙上的打手们也都惊喜的叫嚷了起来。 外面的矿工们也发现了异状,一个个惊疑的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终于来了!”萧冰和李刀子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姓陈的兵宪大人到底没有食言。李刀子则心中有些遗憾,看来今天不能打杀一通过过瘾了。 “咱们来的正是时候,若是真打了起来见了血,局势就不好收拾了。”陈越对单明磊道。 两百多名队列整齐手持武器的官兵越来越近,逼迫的矿工们不断后退,李刀子面带惊疑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几乎大半的士兵身上都穿着铠甲,如此装备精良的队伍只有总兵副将这些将领们的亲兵才能比得上。 让矿工们稍微放心的是,官兵们并未对他们展开进攻,而是开将过来,把他们和祝屠夫的庄园隔离开来。 “请问下面是哪位大人的队伍?”祝屠夫站在寨墙上高声叫道。 “西山兵备道御赐尚方宝剑陈大人在此,汝岂敢在上面喊叫,还不打开寨门,迎接陈大人入内!”何禄策马上前,指着寨墙高声厉斥道。 西山兵备道,御赐尚方宝剑?祝屠夫仔细想着,却想不起下面的到底是谁,不过看阵容绝对做不得假,便连忙爬下寨墙,踢打着喝令打手们开门。 “祝大见过兵宪大人。”祝屠夫笑着躬身行礼,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兵宪大人面前,你竟敢不跪!” “我可是武安侯郑之俊郑侯爷的人,你怎敢如此对我!”祝屠夫勃然大怒,他从来都是和官差们称兄道弟,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 “把他押下去吧,再把这里所有打手都抓起来,细细拷问!”陈越淡淡的吩咐了下去,余枫和张程凯两个亲卫上得前来,把祝屠夫摁在了地上,用绳索捆绑起来。 陈平和陈默带着百十名士兵分散开来,拳打脚踢,把那些目瞪口呆的打手们打翻在地,然后绳捆索绑拿了起来。 在明晃晃刀枪的威逼下,没有打手敢于抵抗,只是大部分人心中都疑惑不解,从来都是官官相护,现在怎么这当官的竟然为贱民出头来了? 萧冰和李刀子走进了庄园,便看到被捆了一地的祝屠夫和他的打手们。 “谢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萧冰跪在地上,真诚的道谢着,就连李刀子也对这位兵宪大人心服口服。 “你们先把矿工们安抚下来,不要乱动,我会很快给你们一个交代。”陈越淡淡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席卷西山的风暴 陈越说的交代很快,在镇抚官单明磊带人突审之下,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审理出了案子详情。祝屠夫的管家祝求最先扛不住拷打,把他亲自去卧牛山找荣老大的事情交代了出来,当然在他的口中这一切都是受祝屠夫指使,和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有祝求的口供,一切都很好办了,也不管祝屠夫咬死不认,陈越当即下令,以私通山匪的罪名把祝屠夫及一众打手关押下来,庄园所有财产查抄充公。 然后召见矿工代表萧冰李刀子等人,向他们宣布了西山兵备道衙门对这件事处理的结果。 祝屠夫买通山匪罪名成立,矿工们欠下的一切债务统统作废,高利贷不用再还。 稍后兵备道衙门会核查祝屠夫煤矿的账簿,拖欠矿工们的工钱将会一一下发。 作为对灰峪村遭劫的补偿,兵备道衙门会每户拨出二十两纹银,以作为安抚费用,在山匪袭击中受伤死亡的矿工,会另外加以抚恤。 结果宣布之后,矿工代表们相互看着,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从来都是官官相护,官府都是偏向富人,何尝遇到过会为民做主的官员! “谢青天大老爷!”萧冰带头,所有矿工都跪了下来,向着陈越连磕响头。 ...... “恭喜兵宪大人,至此矿工之心尽收矣!”单明磊拜服道。当初陈越要带兵回西山镇,欲掌控矿区之时,他还怀疑过陈越的决策,如今看来陈越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北京城门连闭数月,煤矿挖出的煤根本走不出去,没有了进项这里肯定会出事的,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卖煤的,如何想不通这种事情!”陈越面带微笑,道。 就像大明大半的财富都掌握在士绅们手中一样,矿区的财富也都掌握在煤矿主的手中,仅仅是拿下一个祝屠夫,从他家里缴获的银子就有上万两,再加上几百担粮食,以及其他物质,更不用说堆积如山的煤炭,收获之大难以想象。而自己付出的仅仅是安抚矿工们的一些银子而已,连缴获的九牛一毛都没有。想到这里,陈越也不禁微微自得起来,斗地主打豪绅绝对是发家致富的最佳途径! 想到这里,陈越不由得同情起北京城中的崇祯皇帝来,城中有那么多的贪官贵族,那个家里没有几万两几十万两的银子,随便按个罪名查抄几家,什么九边军队京营官兵的饷银都能拨付得出,又何必为难到那副境地? “大人,那祝屠夫一定要见您。”一个亲卫走了进来,对陈越禀告道。 “走,看看去,看看此人到底想说些什么?”陈越微笑着看了单明磊一眼,道。 “大人请!” “兵宪老爷,兵宪老爷,请赎罪啊,只要您能宽恕了我,武安侯郑之俊郑侯爷肯定会感激您的。”看到陈越走进牢房,郑屠扒拉着栅栏祈求道。 “哦,你和那武安侯到底什么关系?”陈越冷冷的问道。 “武安侯他的第八房小妾是我的妹妹,我是他的大舅子。大人请你放心,只要您宽恕了我,我愿意献给您一半的家产!”看到陈越无动于衷的样子,郑屠夫连忙加起了筹码。 “听起来不错,不过现在好像你所有的家产都在本官的手里吧,你还哪有另一半的家产?”陈越嘴角一歪,谑笑着问道。 “啊!”郑屠夫一下子呆住了。 “听着,现在放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老实交代出所有的事情,也许我还会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陈越冷冷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牢房。 “继续拷问,别不舍得用刑,让他把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的事情都交代出来,”陈越对身后的单明磊道,“特别是他和其他煤矿主间的瓜葛!” “是,大人!”单明磊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看这架势大人是要把西山所有煤矿主一网打尽啊!第一次,单明磊看向陈越的目光有了丝丝敬畏! 回到前厅之后,陈越下令再次把萧冰等人召来。 “现在我有些事情要你们帮我办,你愿意吗?”陈越直接对萧冰等人道。 “大人您是我灰峪村的恩人,只要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萧冰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刀子等其他矿工代表也纷纷保证绝对听从兵宪大人的安排。 “好样的!”陈越赞了一句,继续道:“满鞑入侵,导致北京城门关闭,受苦受难的矿工绝非你们灰峪村一家,整个西山上百家煤矿,其他矿工们的遭遇和你们一样。本官受皇上恩典,得任这西山兵备道一职,顺天府西部所有地方都归本官辖制,本官绝不愿看到下辖子民遭此劫难。 然而本官属下官兵虽然精锐,奈何数量太少,想掌控这么广大的区域,恐怕力有不逮,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 听到陈越竟然有对付所有煤矿主的意思,萧冰和李刀子精神不由得一振,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有一种火焰在燃烧。 “不知道大人需要小人们做什么,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萧冰严肃表态道。 “我需要你们把能召集的矿工都召集起来,组建一支乡兵队伍,直接听从我的指挥。随时听从我的号令,能做到吗?”陈越盯着萧冰的眼睛问道。 “能!不过,”萧冰话语迟疑了起来。 “说!”陈越冷冷的道。 “大人容禀,组建乡兵没有问题,只不过兄弟们现在家家都几乎缺粮断顿,虽然有大人您的接济抚恤,恐怕也难以支撑多少时间啊。”萧冰有些为难道。 “这点你不用担心,既然当了我的兵,自然有我发饷,参加乡兵的矿工,每人每月会有一两的饷银,外加五斗粮食的补助。训练的时候,队伍会管饭食,不训练的时候不耽误下矿挖煤!”陈越把条件开了出来,在现在煤碳卖不出去根本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他相信没人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萧冰等人高兴的答应下来,他们回去后要号召所有熟识的矿工兄弟,都来参加乡兵。 看着萧冰等人的背影陈越微笑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一场剧烈的风暴席卷整个西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动手 “大人啊,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激进?要知道每一座煤矿后面都有着一个背景一方势力,咱们恐怕会把大半个北京城的官员勋贵们都得罪光啊!”杨正平向陈越劝解道。 众人中,到现在为止知道陈越计划的也就杨正平和单明磊等寥寥几人,爱冒险的单明磊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并很是兴奋。而一向稳妥的杨正平却觉本能的得不妥,向陈越进言道。 “正平兄言之有理,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陈越笑道,“不过眼下非比寻常,满鞑入侵非一时半刻能够回归,北京城内的勋贵官员们应该没有精力顾及到这里。” “可,满鞑总归会撤走的啊,到那时怎么办?”杨正平担忧道,满鞑入侵已经不是一次了,每一次都会在劫掠一番之后退去,只为抢劫财物人口并非占地盘,这几乎已经是常识。 到那时怎么办?到那时我已经整合了整个西山煤矿,从矿主那里查抄了大量的财富,又有数万矿工的支持,谁能把我如何?而且,马上就是崇祯十六年了,距离大明灭亡的时间只剩下区区一年,那些勋贵看似风光,已经没有多少好日子可过,还怕他们作甚!不过这话却没法和杨正平说,因为任谁也不会知道大明转过年来就会亡国。 “正平兄,你看这大明气数如何?”陈越淡淡道。 “外有满鞑虎视眈眈,内有流贼四处作乱,大明气数,也差不多尽了吧。”杨正平想了想,悠然叹道。 “大明气数将尽,那些附在大明身上吸血食髓的勋贵们也必然随之灭亡,如此,咱们怕他们作甚!”陈越冷笑道。 怕他作甚!可你也是大明的官员啊,大明若是灭亡你又岂能逃脱,除非?杨正平目光复杂的看着陈越,心中波涛汹涌。 “正平兄不必过虑,只管把这些新加入的乡兵带好,我相信萧冰他们会带给咱们惊喜的!”陈越笑道,“只要咱们能够迅速扩充队伍,再立新功,煤矿这点小小的利益京师里的贵人们不会放在眼里,这点利润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可有可无。” “但愿如此吧。”杨正平叹道。 崇祯十六年的新年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满鞑十余万大军还在山东一带抢掠,已经攻破了兖州等数十个州府。大明朝廷每日里都在争吵不休,就连新年的早朝也难得安宁,京师的城门依然关闭,外面的物质根本运不进来,靠着蜂窝煤每月万余两的利润对崇祯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现在就连百官们应该发的过年的钱都发不出,那些穷到极点的御史言官们绿着眼睛上蹿下跳,逮着什么都狠骂一通。 西山兵备道衙门忙忙碌碌,为了抓紧时间,陈越连年假都没有给手下放,只是每个士兵多发了两个月的饷银已做犒赏。好在军官们都是以前的家丁,而士兵几乎全部都是西山镇人,离家才没有几日。 灰峪村的矿工们几乎全部都报名参加了乡兵,就连附近其他矿上的矿工也来了不少,毕竟煤炭卖不出去,对坐吃山空的矿工们来说,加入乡兵拿些饷银也是不错。 陈越以同匪的罪名查抄了祝屠夫庄园的消息迅速传播出去,几乎所有的煤矿主都知道来了这么一个西山兵备道。年后的几日,陈越的门槛几乎被踩破,来拜见送礼的矿场主络绎不绝。 不过对手持尚方宝剑的陈越来说,这些人的档次根本不够看,他只是命令把礼物留下,人连面都不见就打发了出去。既然注定要拿他们开刀,再见面又有什么意思? 牢房里的惨叫连连不绝,审理出来的文案堆得厚厚一大摞。 祝屠夫和他的手下把什么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包括耳闻目睹的其他煤矿主的逸闻。陈越这才知道矿山到底有多黑,每一个矿洞下面都埋葬着无数条的人命!要论罪名,这些矿主们每一个都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都不算冤枉! 以杨正平为首,陈越数十名亲卫为骨干,把新入的乡兵们编制成伍,由亲卫们充任总旗把总等军官,萧冰李刀子等有威望的矿工则任小旗等基层军官。 陈越并没用指望这些乡兵以后能够打硬仗,硬仗自然由自己的队伍来打,只是用他们对付那些煤矿主们。 由杨正平为千总,共整编了八百余乡兵,又训练了十余日,在正月十六这天,陈越亲自带着二百西山军八百乡兵,一共千人,包围了门头沟最大的煤矿矿主石崇的大宅。 对矿工们来说,挖煤只是一个养家糊口的饭碗,对矿主们来说,煤矿却是一个带来源源不断财富的金矿,为了守住自己的财富,矿主们豢养了大量的打手,修建了高墙深院,而石崇的院子是矿区最高大最豪奢的,据说里面养的打手超过了百人,属下煤矿的矿工有两千多个,又有宫里面某个公公为后盾,在这西山势力算是最大的。 别人柿子爱捡软的捏,陈越却先拿最硬的开刀,只要拿下了石崇,其他煤矿将没人敢反抗! 一千官兵把宅院紧紧围住,明晃晃的武器照耀人眼,面对强大的实力,宅院内的打手们根本不敢抵抗,更不敢往外发一箭一铳,只能缩在墙内慑慑发抖,任凭官兵用巨木撞开了宅院大门! “司礼监随堂太监方正化乃是我的舅舅,你这狗官怎敢拿我?”石崇在两个亲卫手里挣扎着,对着陈越大骂道。 “大人!”这次就连单明磊都露出了一丝紧张来。虽然说崇祯一朝早年间对太监极为打压,收回了派往各地的矿监税使,可是在崇祯对满朝文武均失望之下,今年又有重用太监的趋势,派出在外的监军太监为数不少。而石崇的后台竟然是司礼监太监,在宫中的权势可谓极大。 “你石崇勾连山匪,草菅人命,被你打死埋在在矿坑里的矿工就有数十人之多,别说你舅舅不再这里,就是在,你今日也别想逃得活命!”陈越厉声呵斥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下可解决了难题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紧皱双眉,埋头处理着文案上的奏折。满鞑入侵,正抢掠山东,河南又被闯贼占据,南方已经和朝廷失去了联系,这也使得崇祯的工作量大大减小,不过只是北京城内这一摊子已经够他头大如斗了。 刚刚过了新年没多久,可能是因为没法俸禄年没有过好的缘故,那些御史言官们上蹿下跳,逮住什么事情就狂喷一顿,搞的朝堂依然乱七八糟每日争执不休。 山东的奏报如雨点般而来,满鞑已经攻陷了兖州,鲁王朱以派被俘自杀,满鞑兵分两路,一路向东攻打青州、登州、莱州,一路渡过黄河向南攻打徐州。山东总兵刘泽清一战即逃,逃往徐州淮安方向。 蓟辽总督赵光卞带兵数万驻守通州,手下更有唐通、白广恩两员大将,可哪怕是崇祯下旨连连催促,却不敢带兵往南一步。 于是朝廷便商议,应该派一位重臣为督师,总督京畿四周各路兵马,绝不能让满鞑就这么带着无数财富数十万大明子民从容返回关外。可是议来议去,却无人敢主动担当。盖因敢出头的都没有落得好下场,远有蓟辽总督袁崇焕,近有兵部尚书陈新甲。 最后,责任落在了首辅周延儒的身上,周延儒无可推脱只能主动请缨愿意出城带兵,却以没有粮饷为由,迟迟不愿动身。 崇祯看着面前的奏折,只觉得每一道都像一柄刀子,刀刀扎向他那无比脆弱的心,他的心已经千穿百孔变得无比的麻木..... 吴孟明轻轻的走了进来,把一束纸张放在桌案之上。 “这是什么?”崇祯看了一眼,冷冷的问道。批阅奏章的时候,他最讨厌别人打扰,哪怕是吴孟明这样的心腹老人。 “回皇爷,这是西山兵备道陈越派人送给微臣,求微臣转交给皇爷。”吴孟明轻轻的说道。 “是陈越啊,”崇祯语气缓和了下来,“他也是朝廷的大臣了,怎么做事如此没有章法,有事情怎么不写奏章,由通政司正常上奏?” “可能是事情紧急,他觉得由通政司转送内阁,太过耽误时间吧。毕竟,他现在还有锦衣卫百户的另一重身份。”虽然崇祯语气很轻,他却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起,他是锦衣卫副统领,却与在外领兵的外臣接触,若是崇祯在意的话?想到这里,吴孟明身上生出了冷汗。 “好了,陈越有朕赐予的尚方宝剑,有事情直接给朕说也行,通过内阁又会惹出一堆事端来。”轻轻敲打了吴孟明两句,崇祯便打开了奏章,仔细看了起来。 吴孟明仔细的打量着崇祯的脸色,就见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缓,时而又咬牙竖起眉头,到最后脸色竟然完全舒缓了下来,脸色露出了丝丝微笑。 “好个陈越,真是一个粗鲁军户,做事竟然如此鲁莽!”崇祯说道,只是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一丝责备之意,反而带着丝丝的欣喜。 见吴孟明和侍候的大太监王承恩一脸懵逼的样子,崇祯笑了一下,道:“你们俩也看看吧,看看这莽夫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臣不敢!”吴孟明连忙道,王承恩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看看奏章无妨,他一个锦衣卫副统领,可没有资格观看。 “看看吧,你早晚也会出宫为朕办事,那佟养性这几年办事着实不力。”崇祯轻描淡写的说着,吴孟明精神却是一振,连忙凑到拿起奏折的王承恩身边,一起观看了起来。佟养性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看来崇祯已经对他极为不满。 “五十万两银子啊,想不到这些煤黑子这么有钱。这陈越可真是个福将啊,这下可为朕解决了天大的难题,出兵打满鞑的饷银算是凑齐了。”崇祯兴奋的搓着手,在殿里踱步。 吴孟明观看着奏折,却越看越是心惊,别人不知道那些煤矿主的底细,他却是深知的,煤矿的利润很大,京师内的勋贵官员就连宫中的太监们都牵涉其中,陈越竟然把西山所有煤矿一网打尽,这可真是天大的胆子啊。 第一次,吴孟明有些后悔和陈越的交往,这样的人若是不能青云直上,肯定会坠入万丈深渊,与之交往好处多多,可担的关系也极大。 “皇爷,这陈越的胆子有些大了,他怎么能不加审讯就私自处置这些煤矿主呢,如此把朝廷法纪置于何处?”王承恩轻轻的对崇祯道。 “嗯?”崇祯诧异的看了王承恩一眼,“你没看陈越奏报吗,数千矿工聚齐,险些闹成暴乱,西山距离京师如此之近,矿工就有数万,若是矿工真的暴动后果不堪设想,幸亏陈越处置果断,带兵查抄了矿主们的家,找到了他们私通山匪的证据,这才使得矿工们解了恨,散了去。” “可,可他也不该牵连过大啊。”王承恩轻轻的道,不可能所有矿主都勾结山匪,可陈越怎么把他们都一网打尽了,这分明是贪图矿主们的财产啊!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此事不必再说!”崇祯挥了一下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王承恩叹了口气,捏了捏袖筒里的银票,暗道,王之心啊王之心,皇爷已经被银子迷住了眼,咱家可是没有办法了! 第二天的早朝,当群臣们还为出兵的饷银争论不休时,崇祯突然说会拿出四十万两银子作为此次出兵的饷银,再拿出十万两补发积欠的官员们的俸禄,向来清贫的御史言官们优先补发。 户部尚书倪元潞惊讶的问银子的来路时,崇祯只说了一句你们不久就会知道,然后便宣布退朝,留下了惊诧不已的群臣。 “恭喜元辅了,此次督师和满鞑作战,一定要旗开得胜,击败满鞑,扬我大明国威啊!”次辅陈演站到周延儒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四十万两银子,勉强够出兵的费用,周延儒已经无法再借故推脱了。 看着满脸嘲笑的政敌,周延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陈演微笑了一下,也跟着走出了朝堂。 第一百四十八章 坤兴公主的要求(为叶博士掌门加更第一章) ps:上章笔误把骆养性写成佟养性,抱歉,已修改。 吴孟明查看了宫城各处值守,没有发现懈怠之处,这才信步往外走去。作为执掌皇宫内卫的锦衣卫副统领,他自然不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内宫。 快要出宫之时,突然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公主殿下,不知又有何事?”吴孟明叹息一声道。 “吴叔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坤兴公主神情有些憔悴,大大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什么事,你说吧,不过我先声明,出宫的事情想也别想。”吴孟明无奈道。 “我才没有想出宫呢,我就是想,想让吴叔叔你帮我送封信出去。”坤兴公主取出一封信来,满脸期盼的看着吴孟明。 “是给那陈越的信?”吴孟明没有接信,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坤兴公主,这件事实在太大,坤兴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私下里与一个男子通信,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尽失,他吴孟明的脑袋也难保。 “吴叔叔,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坤兴公主眼泪在眼眶中转悠着,已经快要哭了。 想想崇祯已经下令让周皇后为坤兴选驸马的事情,据说已经初步选定了驸马人选,吴孟明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信封。作为一个锦衣卫副统领,把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他自然能够办到。 这就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管坤兴的事情!吴孟明心里暗暗发誓。 “谢谢吴叔叔,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坤兴公主笑逐颜开,提着裙角跳跃着跑去了。 ...... 翻看着手中的信件,陈越眉头时皱时缓,这是锦衣卫从京师连夜送出,里面除了崇祯给他的圣旨,还包括近期出版的邸报,记载了近期朝廷发生的大小事情,翻到其中一张时,陈越不由得一愣,这张竟然是坤兴公主给他的私信,不知怎的夹在邸报中送了过来。 坤兴公主在信中告诉他了一件事,那就是周皇后已经在张罗着为她挑选驸马,已经初步选定了人选,是一个叫做周显的太仆寺从九品官员的儿子。 从九品的官员,和小户人家差不了多少,也算不得违反祖制,可为何崇祯如此急切的嫁女,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和坤兴公主的事情? 坤兴公主在信中要他兑现誓言,陈越这才想起前不久自己打赌发誓她不会在一年之内嫁人。在历史上坤兴公主直到大明亡国也未嫁人,难道说因为自己这一切会发生改变? 想想宫里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陈越不由得深深一叹。 “兵宪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见陈越脸色变幻,坐在下手的铁狮子禁不住问道。 陈越摇摇头,没有多言,而是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封好了涂上火漆,交给送信来的锦衣卫。 “兄弟辛苦了,麻烦把这封信交给宣武门大街的麻杆吴良兄弟。”陈越笑道,一张银票悄悄的塞了过去。 “兵宪大人客气了!”锦衣卫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家里发生了一点小事,”陈越笑着对铁狮子道,“铁兄,咱们继续。既然你的身体已经恢复,暂时先去乡兵里帮帮正平兄吧,现在已经招募了四五千乡兵,他一个人可是忙不过来。” “兵宪大人,为何不让我去西山军带兵,偏偏让我去无用的乡兵,莫非是看不上我老铁的本事吗?”铁狮子皱了皱眉,问道。 “你铁狮子的威名别人不知,我岂会不知,不过乡兵并非无用,以后会有很多人被选拔入西山军。”陈越笑道。 “等乡兵训练出来后,我会入西山军?”铁狮子瞪着大眼问道。 “当然,右哨把总的位置我给你留着!”陈越正色道。铁狮子能在短短几个月便聚拢了数百的好汉,足见其领兵之能,当一个把总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越已经决定把西山军扩建为一营两个哨,由杨正平和铁狮子分别充任把总,每个哨下面设立三个总旗,加起来总人数达到一千五百多人。现在西山军人数只有二百四十余,这一下子就扩充了六倍之多,多出来的这些人自然由乡兵中的精锐选拔而出。 一千五百精锐的西山军,再辅以三到五千乡兵,这就是陈越打算在近期组建的军队。不是他不想组建更多,实在是因为武器铠甲辎重根本跟不上,他以前打败满鞑缴获的武器铠甲,连同上次从京师兵部仓库弄到的武器,加起来也只够一千五百人用,至于乡兵,就只能使用粗陋的长矛或者竹枪作为武器了。 虽然占领了整个矿区,查抄了所有煤矿主,缴获了大量的银钱物质,可是为了平息自己闯下的祸端,陈越已经把一半的银两送给了崇祯,剩下来的用来养军也不算太多,毕竟这样的缴获也就这么一次。 “虽然铁兄前不久也聚拢了数百弟兄,于领兵一道也颇有心得。不过我西山军不同其他军队,铁兄还需要熟悉我军军制。至于你以前的四十多个兄弟,都先放在我的亲卫队中训练几日,铁兄你看如何?”陈越问道。 铁狮子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的认为陈越是要隔离自己和兄弟,随后想想自己面对满鞑的表现,不由得有些涩然。自己带了五百余兄弟,结果被五十名满鞑骑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而陈越只有两百多人,却击溃了一百余满鞑骑兵,二者的差距可谓极大! “一切都听兵宪大人安排,那些兔崽子也应该好好操练他们一番,省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铁狮子大大咧咧的说道,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也一定要好好操练,学会这陈越带兵打仗的本事。西山军能够打败精锐的满鞑骑兵,恐怕闯王麾下最精锐的老营兵与之相比也颇有不如。 看铁狮子同意自己的安排,陈越微微松了口气,他最怕铁狮子桀骜不驯不听管束,毕竟人才难得,自己手下可没有太多能够带兵的人才!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明清双方共宴饮 三月的莒州,草长莺飞,百花齐放。山谷田野中,一片碧绿,无数的牛羊马匹在惬意的吃着春草,河流岸边,扎着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咋一看,仿佛来到了塞外草原。 事实上,莒州位于兖州和青州之间,隶属于青州,而放牧在山野之间的牛羊也是大明的牛羊,只不过现在换了主人。 自从去年冬天入关之后,满鞑铁骑在齐鲁之间纵横,先后攻破了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八十八个乡镇,鲁王朱以派,乐陵郡王朱宏治、阳信郡王朱宏福、东原郡王朱衣远,安丘郡王、滋阳郡王等数位亲王郡王被杀,俘获了人口四十余万,马牛骡驴羊牲畜三十多万头。 三月分兵攻打登州莱州和海州的各路满鞑回返,在莒州汇合。满鞑自冬季入寇以来,连续征战数月,早已人困马乏。正值春季来临,气候温暖,春草青青,满酋多尔衮下令,就地休整一月,好恢复体力,回返关外。 十余万满鞑就地休整放马,直把大明视作无人之地。 莒州城早已被打下,俘虏的数十万百姓就被圈禁在州城之中,大部分满鞑不愿呆在城中,而是选择了在野外驻马,满酋多尔衮的大帐就在城外沐水边的高地上。 大帐之中,多尔衮多铎兄弟以及一众满鞑将领正在豪饮。入关数月,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明军数十万,却无人敢来一战,只知道龟缩在城中防守,这使得满鞑众将意得志满,在莒州休整驻扎,更是连哨骑都不放。 “此次攻入大明,抢夺了如此多的财物人口,多亏了王爷您的英明指挥,请允许奴才敬王爷一杯!”一个镶白旗的梅勒额真高举着杯子,对着多尔衮叫道,立刻引得其他满鞑将领同声附和。 多尔衮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目光扫处,却看到了豪格坐在一边冷笑。 此次入关抢掠,伪清皇帝皇太极派出了手下几乎全部精锐人马,由睿亲王多尔衮为统帅,却到底不放心这么多的军队尽握于一人之手,而是派出自己的长子豪格为副,协助多尔衮。 “豪格吾侄,汝为何不饮?”多尔衮对着豪格微笑道。 豪格身为皇太极长子,自诩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早就对握有重权的多尔衮兄弟心生警惕,时常暗中与之别别苗头。 听了多尔衮的问话,豪格冷笑了一声,“侄子不是不饮,而是突然想起一事,以至于忘了举杯。” “哦,不知我侄想起了何事?”多尔衮笑容不变的问道,叔侄俩说话之时,大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将领惊疑不定的看着叔侄二人。 “侄子突然想起了叔叔你旗中的牛录额真阿布勒,想阿布勒也是我满洲有数的勇士,没想到却死在明人之手,叔叔,您说说有多少年我大清没有成建制的死过一个牛录的勇士了?”豪格貌似伤感阿布勒的阵亡,嘴角却隐藏着嘲讽的笑容。 多尔衮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紧握着酒杯冷冷的盯着豪格。阿布勒是只属于他的正白旗的牛录额真,豪格这么说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 通州城中,最大的豪宅已经被征用,作为督师周延儒的行辕。 行辕之中,丝竹声声,悠扬悦耳,一众文武汇聚一堂,正在开怀畅饮。 今日,正是首辅大学士督师周延儒的好日子,是他收螟蛉义子的日子。 蓟县总兵白腾蛟跪在地上,满怀敬意的向义父大人献上一杯水酒。作为一个武夫,能拜在当朝首辅的门下做干儿子,这可是他八辈子才能修的福分。 收子仪式进行完毕,堂上文武纷纷举杯向周延儒祝贺,周延儒哈哈大笑,来者不惧一连痛饮十多杯,很快就醉意上头,被侍从扶着下去休息。 最高官员离去,堂上众将再无约束,气氛顿时浓烈了起来,猜拳声接连响起,提耳灌酒笑骂之声不绝于耳,有豪阔者拉住侍候的侍女就开始上下摸索,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一个督师府的幕僚匆匆走上大堂,看着堂上场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过侍候的仆役之后,便匆匆往后堂而去,去寻找醉酒的督师周延儒去了。 “督师大人酒醉不起,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把门的家将横眉立目,阻挡在来人的面前。 “让开,我有朝廷的圣旨,必须立刻见到督师大人!”来人厉声喝到。 “是横山先生吗?快进来吧!”屋内传来了周延儒的声音。 王寅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就看到周延儒悠然自得的坐在桌边喝茶,何曾有一点醉意? “东翁,朝廷又发来命令,催您速速出兵!”王寅收起脸上的异色,恭恭敬敬的把一份卷轴递到周延儒面前。 “搁在那吧,”周延儒示意把卷轴搁在岸上,伸手邀饮道,“我刚沏的明前龙井茶,横山先生不妨尝一尝。” 王寅端起茶盏微微闻了一下,赞了声好茶,然后品了一口,放下茶盏,这才再次问起,“东翁,不知咱们该如何回复朝廷。” “兵马不齐,满鞑势大,无法出战,就这样回复吧。”周延儒淡淡道。 “可是咱们这通州城中已经聚集了十五万大军!” “那又怎样,没有五倍的兵力,岂能与满鞑交战?且等等吧,等山东总兵刘泽清,密云总兵唐通等将俱都到了之后再说!”周延儒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寅暗自叹了口气,就要告退时,周延儒又说话了,“横山先生这些日子帮我处理军机实在辛苦,这么多人马,人吃马嚼的都需要你操心,明日副将何永生拜我为义父,先生不妨暂且休息一日,来赴宴如何?” 王寅连忙摇头道:“以属下的身份,这种场合还是不参加的好,再说军中一刻也离开不得。” “也好,幕中之事就辛苦先生了,对了,那西山兵备道陈越可曾到了?”周延儒突然问道。 “西山兵备道?”王寅想了一下,摇头道,“未曾到来!” 第一百五十章 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沿着永定河岸,行走在蜿蜒群山之间。数百年运煤形成的山道,用来行军倒是很适合。 一千五百西山军主力,再加上三千乡兵,这就是陈越手里全部的实力,是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拉出的队伍。 拜京师城门紧闭煤炭无法运入城所赐,整个西山矿区的矿工们都无法开工,没了收入没了生活来源,所以才会踊跃加入西山军,为的就是挣那每月一两银子的饷银。整个矿区挖煤的矿工就达两万余人,陈越从中精选出五千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壮年,然后又从这五千人中选出了一千多,选择的标准都是非家中独子、未婚的矿工。陈越认为自己早晚会离开北京前往南方,只有这些家中牵挂不大的人,才会一直跟着自己。这一千多连同原来的两百四十名老兵,组成了一千五百人两个哨规模的西山军。剩下的三千余则是辅助性质的乡兵。 不是陈越不想招募太多,实在是他现在力有未逮。所有的兵器连同击败满鞑缴获的盔甲武器,以及上次从兵部武库弄到的武器,也仅仅够武装这一千五百人,而那三千余乡兵则只能拿些简陋的竹矛铁叉等武器。 一千五百主力中,只有伍长以上的军官才能配备铠甲,普通的士兵则只有一件鸳鸯战袄,防御流矢尚可,正面作战防御力实在有限。至于乡兵,则连鸳鸯战袄也没有,每人一方红巾勒头,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马甲,面料乃是丝绸所制内填棉花,倒是也有一定的防御功能。 查抄煤矿主缴获的大量的银钱,可直到招募装备士兵,才知道银钱的不足。若问陈越天底下最烧钱的事情是什么,他肯定说是军队! 武器铠甲,每日饭食,每月饷银,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将出去,缴获的银两转眼就去了一大半。而且以后每月都得支付一万五千余两的饷银,数千两的伙食费,据军中管理辎重文吏所言,现在所余的银两只够三个月所用..... 在陈越看来这些倒是算不得什么,顶多再花费些脑筋搞银子就是,自己现在头上顶着个兵备道的头衔,属下军队自然应该朝廷供养,朝廷没钱,可自己完全可以去找地方官府要银子。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仅仅训练了两个来月的军队,必须马上上战场,而且是要和满洲鞑子作战! 虽然也和满鞑交战过几次,可那都是少数满鞑,最多的也不过是一百余人。而现在呢,面对的可是十余万的满鞑大军!自己可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新兵啊,虽然有新打制的一百二十辆战车,可武器也只有每辆车上一具改造的十字弩,至于火铳则还是原来的火铳加上从满鞑手中缴获的一些,加起来还不足一百支,火炮则还是原来的两门虎蹲炮。这样的武器装备别说武装到牙齿的满鞑,就连普通的明军装备也比不过。至于那三千余拿着竹矛的乡兵,更是和叫花子一般。 这样的军队拉上战场,陈越想想就觉得荒唐,可是他却毫无办法,因为发布命令的是当朝首辅现在的督师周延儒,名义上讲,京畿周围所有的军队都要听从他的调遣,所以陈越无法推托,在拖延了十余日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来到了通州。 陈越带队来到了通州,就见到城外是连绵的军营,看规模怕不有二十多万大军。到达城外不久,一骑从城中驰出,带来了周督师的将令,命令西山军驻扎在城南,就在运河边。 花费了半个时辰,扎下了营盘,以一百多辆战车为依托,战车之间打下木桩,很短的时间便扎成了营盘,营盘里面是几十座帐篷,战车上,帐篷里都可以住人,空间足够几千人休息。这些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已经反复练过,故扎营进行的很快。 刚扎下营盘,陈越便派人前去通州索要粮草,既然来到了通州,粮饷自然应该由督师周延儒支付。派出的是亲卫张程凯带着几十个辅兵,张程凯跟着陈越来到西山军后,很快显示了其经商的天赋,算学功底极深,陈越正感无人可替自己管理辎重粮草,便把他提拔了起来,以亲卫身份暂时署理后勤官,负责粮草工作。 其实西山军的粮草很简单,因为全军携带的都是可以速食的军粮。军粮是用小麦大豆芝麻碾压成粉,然后在大锅中炒熟,然后装入胳膊粗细的棉布缝制的长袋,把长袋两头一系,挂在肩头即可。每只长袋可装二十斤炒面,足够一个士兵半月食用。为了制作这批军粮,才耽搁了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说按照大明军制,军队在境内行军都由地方政府负责军粮。可是以陈越了解的大明地方官府的秉性,知道讨要军粮极难,所以还不如自己携带一些,总不能讨要不到军粮就让部下饿肚子。 张程凯是中午时分去讨要军粮,可知道日暮西山才姗姗而回,带回的只是二十来袋粮食,看数量恐怕还不够军兵们吃一顿的。 “督师府的人说了,军粮只能一日一拨,去领粮的军队太多了,我等了半天才轮到咱们。”张程凯脸色微红,对陈越解释道。 “军粮一日一拨,干嘛整的这么麻烦?”陈越诧异道。 “很简单,这是督师用来控制各部军队的手段,防止大家不听他的命令罢了!”单明磊在一边幽幽道。 陈越想了想,确实如此,不拨给你粮食,你就动弹不得,就不得不听从督师的命令,否者只要停你粮食几日,你手下的军队非生乱不可! “通州乃是北京的粮仓,里面的存粮肯定不少。虽然咱们自己带着一些粮食,可也支撑不了多少天,咱们不能把脖子让督师府卡住,必须从通州搞到些粮食才行!”陈越想了想,道。 “可是,咱们该怎么做呢?去贿赂督师府的官员吗?”张程凯问道 “肯定有办法的,这样,你明天去领粮食时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陈越吩咐道。 “是,兵宪大人!”张程凯领命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流 西山军在通州城外一呆数日,也无人前来过问,更没有收到出兵的消息。陈越倒是在来的第二天入城前去拜见督师周延儒,可能是看他穿的七品文官的服饰,督师府守门的很是倨傲,言说督师大人日理万机,非寻常之人想见就见,言下之意就是索要银两才肯去通报。陈越哪肯理会与他,自然是掉头就走。 故五六日来,这支人数只有四千多人被打发到连营最南侧的西山军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只有每日去领军粮时才显示一点存在感。张程凯打听了一番,知道贿赂一下管军粮的官员,倒是能多领一日的口粮。于是陈越便让他给那官员双倍的贿银,以求能尽可能的多领。 二十多万军队驻扎在通州,每日里人喊马嘶、喧闹无比,各部军队每日里只是在军营闲着,士卒们玩耍赌钱,吹牛打屁,数日间也难得见到操练一次,令陈越暗暗惊奇。 和他们相比,西山军士兵们的日子就要苦逼好多,他们每日里都必须操练一次,练体力、练队形、炼战技。运河边这支军队每日的操练声声传数里,令其他军队士兵暗暗惊奇,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遭到这么残酷的长官。 这日上午,队伍正在运河边训练之时,突然有十余骑自其他军营驰出,来到运河边远远的张望着。正在训练队伍的陈越远远看了一眼,也不做理会。 “老白,你看这支军队如何?”骑兵队伍最前,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三十余岁将军笑着问身边的另一个将领。 “也就是队伍严整一些,但看动作僵硬一看大多数都是新兵,至于战力则看不出来。”另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将领看了片刻,摇头道。 “呵呵,老白你不要太苛刻,你可知道就是这支队伍,打败了满鞑收复了房山县,斩获了一百多枚首级。”唐通笑道。 “原是他们啊!”白广恩惊道,他也曾听闻有这么一支队伍,打败了数量相差无几的满鞑,斩获良多,没想到就是眼前这支,“既然他们战力如此惊人,为何被安置到这么偏僻之地驻军,而且督师大人也对他们不闻不问。” “呵呵,可能是这陈越得罪人太多,引起了督师大人的不满吧,老白你不知道,这个西山兵备道陈越可是个狠角色,就在不久,他可是把西山所有的煤矿全部查抄,收获可是良多啊。”唐通艳羡的说道。 “啊,他疯了,那些煤矿大多都是京中贵人们的产业,他怎么敢?”白广恩震惊无比。 “所以嘛,督师大人才会把他冷落到一边。”唐通笑道。 “咱们走吧,这人树敌太多,早晚没有好下场,咱们别和他扯上关系。”白广恩就要催马离开。 “别啊,说不定以后咱们就要并肩作战呢,好好观察一下他们不好吗?”唐通连忙道。 “怎么可能?督师大人每日醉生梦死,只是忙着收干儿子,根本就没有作战的打算。”白广恩摇头道。 “战肯定是要打的,哪怕是做做样子。这里这么多的军队,能出战的除了你我两部,也就是马科、李辅明了。马科无耻认督师为义父,李辅明远在宁远那边指望不上,别看这里有二十万大军,督师除了派你我出战更有何人?”唐通道。 “可也不至于派他们这几千新军啊!”白广恩指着面前训练的军队道。 “谁让他们以前击败过满鞑呢,虽然只是百余人的满鞑骑兵,这陈越得罪的人太多,恐怕京师里的贵人们巴不得他死在战场呢。”唐通面带嘲讽的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倾轧!”白广恩冷笑道。 “老白,到时候咱们都警醒点,别他娘的把手中这点实力打没了。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中的兵是真的!”唐通道。 “俺老白虽然脑筋没你转得快,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白广恩和唐通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打马离去。 陈越不知道远处发生的这段对话,他只是努力的催促着,督促着部下的操练,唯有把手下队伍实力尽量的提升起来,才是在这个乱世生存下来的根本! 零零散散的消息不断传来,据说满鞑大军在莒州放马修整了月余,已经在北返了,从山东而来的满鞑大军,连同俘获的四十余万百姓几十万头的牲畜以及数以千计拉着财物的大车,前后队列长达四五十里。 这天,终于有督师府的信使而来,言说督师大人召集诸将。陈越精神一振,知道也许大战即将而来。 披挂整齐,外罩七品文官官袍,腰胯御赐尚方宝剑,骑着战马,带着单明磊铁狮子以及二十余亲卫向着通州而去。 进了城来到督师行辕,就见宽阔的府门之外,东一群西一队的,到处都是将领们的亲兵。陈越吩咐陈岩带着手下兄弟寻个地方休息,自己带着铁狮子单明磊二人进入了督师府。 这次没有受到刁难,在得知他是西山兵备道之后,督师府的守门吏员爽快的把他引领到府中,直接送到了大厅。便有负责接待的仆役接住,把陈越三人安排到大厅一处地方。 这个位置距离大厅最里面的首座有些偏远,位于大门不远一个廊柱边上,陈越坐了下来,往左右看去,发现身边坐着的俱是身着盔甲举止粗俗的武将。 “简直太无礼了,竟然把大人安排到这个位置!”身后的单明磊气愤的说道。 “石坚兄不必如此,坐在哪里都是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陈越安抚了单明磊一下,自己脸上却露出了冷冷的杀意。 铁狮子按刀立在陈越身后,一双豹眼四下环视着,魁梧雄壮的身躯散发着极大的震慑力,令厅中其他将领惊疑不已。 “没想到这陈越属下倒有如此猛士!”白广恩惊讶的对身边的唐通道。 “他能以二百多人阵斩百余满鞑骑兵,不是没有道理的,有如此勇士也不足为奇!”唐通笑道。21089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赋诗一首 身穿七品绿色官服的陈越坐在一堆武将之中是如此显眼,众武将们也只是惊疑的打量着他,无人上前攀谈,陈越也不理睬他们,只是自得其乐的坐着,不时捻起一块点心填入嘴中。他妈的座位点心茶水,看情景分明是要摆宴席,哪里是召开作战会议的模样! “督师大人到!”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厅外响起,众武将纷纷起身恭立。 陈越也随着大众站起身来,往外看去,就见一个身穿一品官服头戴乌纱的老者,正是当朝首辅督师周延儒,在几个官员的簇拥下步入大堂,在正中间主座之后坐下。然后挥手示意了一下,众将领纷纷坐了下来。 陈越远远看去,就见周延儒和身边几个人笑谈了几句,然后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骈四俪六的大说一通,陈越上一世没学过文言,这一世也没怎么读过书,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语,只是隐约知道,好像督师大人要收干儿子。 随着他的话语结束,丝竹之声响起,便有一个身着铠甲外罩锦袍的将领走了出来,跪倒在周延儒的面前,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双手捧起一盏茶水,高高的举起。周延儒面带微笑的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认干儿子的仪式宣告结束。 “啧啧,刘泽清总兵真是好福气啊,刚来这没几天就被督师大人看上了。”陈越身边一个好像是游击将军的说道。 “你要是一镇总兵也会被督师看上,这点有什么好羡慕的。”另一个参将不屑道。 “别说话,听听督师大人说什么?”一个副将呵斥道。 于是众人便安静了下来,仔细的听着。陈越也屏住呼吸,往主位看去,隐隐约约听到周延儒在说着什么,只不过中气不足声音太小,坐在大门口距离太远听不很清,好像是夸赞刘泽清来着,然后告诫一番,什么什么的。 训话结束,便有各大总兵带头,向督师大人进献贺礼。 密云总兵唐通、马兰峪总兵白广恩、蓟县总兵白腾蛟、遵化总兵马科、山西总兵周遇吉等各大总兵分别向周延儒敬献贺礼,或者玉璧一对,或者珍珠一斗,或者纹银千两,俱是价值不费。 总兵之后,则是几十员副将,众将官分别上前,阿谀之语不绝于耳,回到座位则各是另一番言语。 “娘的,这个月第六次了,督师大人义子收了一大堆,俺老侯可要倾家荡产了!”那个副将唉声叹气道,其他人也都面带苦涩。 陈越震惊的坐着,他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情形,本来以为是来参加军事会议,没想到竟然是周延儒认干儿子的宴会,可问题是并没有人告诉自己,而自己也没准备礼物啊! “陈大人,该您上前为督师大人祝贺了。”督师府的一个幕僚走了过来,对陈越道,只不过脸上露出了丝丝的冷笑,好像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陈越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上前去。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受到了暗算,分明是有人在针对自己,所以去军营报信的督师府的人才没有告诉自己今天是督师收义子,让自己以为是召开军事会议。 如此看来,督师周延儒也脱不了干系,这分明是想让自己出丑,怪不得这些天对自己不闻不问! 脑子迅速的思考着,陈越走到了主位之前,向周延儒抱拳道:“下官西山兵备道陈越,恭贺督师大人。督师大人收刘将军这样的悍将为义子,如此内有大人坐镇中枢,外有刘将军这样的悍将奔走效力,这真是大明之幸也!” 陈越的话看似恭顺有礼,听到周延儒耳中却不亚于霹雳一般,令其脸色微变,因为陈越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讽刺他以首相之尊却收取大将为义子,内外结合有不臣之心。 “陈大人,不知你为督师大人献上的什么贺礼?”周延儒还未说话,那个引领陈越过来的名叫秦松的幕僚先说话了。 “哦,看陈大人两手空空,莫非是没有准备贺礼吗,这可是有些失礼啊!”秦松冷笑道。 “贺礼吗,倒是真的没有准备,真是对不起督师大人了。”陈越摊了摊手,道。脸上淡然自若,却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情形。 周延儒神色早已平静下来,官做到他这份上早已炼出了处变不惊的本事,他身边的几个文官则饶在有兴致的看着陈越。大堂上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武将都看向了陈越,这个大厅之中的异类。 “哦,没有贺礼啊,督师大人今天的好日子,陈大人您却没有带一点礼物,这可真有些说不过去。难道督师大人竟如此不放在你陈大人的眼中吗?”秦松继续说着,只不过话语越来越冷,话里话外都是在挑拨着。 “陈大人没有礼物没关系,不过既然陈大人做到了按察司经历,又是兵备道,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陈越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太监服饰的人在说话,监军太监李国辅,陈越脑中闪出这个名字,来通州数月,虽然和其他人交往过少,可是对于通州主要人士的名字陈越还是知晓的。 “既然是文官,贺礼就不必限于俗物,陈大人可以当场画画一副,或作诗一首,以为督师大人贺礼!”李国辅继续道。 话语听起来都是在为陈越解围打圆场,可听到几个文官耳朵里,却纷纷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对陈越的生平众人大都知晓,知道他一个军户出身,哪里读过一天的诗书?更不用说会画画写诗了! 对这个混入文官队伍里的军户,在场的文官们都很是鄙视,也乐得看到他受辱,所以根本没人说话。 画画作诗?陈越冷冷的看了李国辅一眼,果然没有卵子的人最为阴险啊!让一个军户出身的人作诗,也就阴损的死太监能想出这个主意! 不过,我虽然没读过书,正经的的诗肯定不会做,就是剽窃抄袭后世的也想不出应景的的诗词,可是随意胡诌几句还是可以的。后世张宗昌都能作诗,我陈越如何不能? “既然这位公公提议,我就赋诗一首,以为督师大人贺。”陈越淡淡说道。 堂上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陈越,没想到他真的作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众文官都面带微笑的互相对视着,等着看接下来的笑话,这将是以后的很大谈资啊! “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诗,陈大人不知道需要几步啊?”秦松一脸的嘲讽道。 陈越也不理他,只是背着双手,在大堂上缓缓走着,嘴里吟道:“堂堂华夏地,” 嗯?众文官相识一眼,这句虽不出彩倒也中规中矩,看来这武夫肚里倒是有些货色,不过他是要做一首五言绝句吗?。 “堂堂华夏地, 虏骑肆意驰; 满堂宴饮者, 尽是螟蛉子!” 一首四言绝句在陈越口中吟出,前两句还好,后两句一出,令得满堂中人脸色大变。21089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虎堂上血光溅 “堂堂华夏地, 虏骑肆意驰; 满堂宴饮者, 尽是螟蛉子!” 这首诗前两句还没什么,只不过是说满洲鞑子如今在华夏大地上横行、肆虐,可后两句话锋一转,说在这种危机的形势下你们不思为国效力,反而在这里大开宴席,认什么干儿子,都他娘的是认别人做父有奶便是娘的人! 这是在骂娘,骂尽了在场所有的人,特别是认干儿子的督师周延儒和他的干儿子们,可以想象,若是这首诗传扬出去,督师周延儒将名声尽毁! 所以听到诗后,周延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了起来,其他文官们的脸色也非常的精彩,本来想看这武夫的笑话,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么一首诗来,而且骂尽了场中之人。这陈越如此作为,如此愤世嫉俗,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他是不是傻啊? 看到周延儒铁青地脸色,秦松跳了起来,指着陈越的鼻子破口骂道:“好你个破落军户,竟敢羞辱督师大人,真是不知死活!” 嗯?陈越的眉头竖了起来,上一次这么指着骂自己的好像是安远侯的远亲的管家,因为生意争执,结果呢,他的手指被直接掘折了!这秦松虽然是督师周延儒的幕僚,可那又怎样? “怎么?你个破落军户还敢打我不成?”看着陈越目露凶光的样子,秦松继续破口骂道,有督师周延儒为后台,他可不怕陈越这个兵备道! 话音未落,就觉得一阵蚀骨入髓的剧痛袭来,嘴里忍不住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啊!!!”等陈越松开手时,再看秦松伸出的手指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竟然是被一下子折断了!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朝廷命官,督师大人还没发话,哪里轮到你这种狗东西在这里乱吠!”陈越松开了手,神情冷酷的说道。 已经确定了有人在针对自己,督师周延儒和这个监军太监李国辅都脱不了关系,所以周延儒才一再的任由他的幕僚对自己挑衅,肯定是查封西山煤矿惹出的事端。这种利益之争已然无法缓和,自己要迅速崛起就必须付出这种代价,既然无法缓和,那就干吧,手握尚方宝剑的陈越并不惧怕这里的任何人! “混蛋东西,你敢羞辱我!”已经回过味来的新收义子刘良佐怒气冲冲的指着陈越大骂道,挽着袖子就要上前。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他来说,一开始根本弄不明白陈越诗的意思,看到周延儒铁青地脸色,秦松的怒吼,连忙问身边的人,这才知道自己被羞辱了。 刚刚还在吟诗,突然就大打出手,整个大堂一片骚乱,一些觉得受了羞辱的将领摩拳擦掌就要跟在刘良佐身后向前,更多的却是满脸的羞愧,觉得陈越好像骂的一点没错,满鞑已经在撤退,前锋已经距离通州不远,可是督师大人还在张罗着收义子,根本没有出兵作战的打算,这样的的督师这样的军队,难道还不该骂吗? 唐通和白广恩相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悄然距离战团更远了一些,就连他们都看不惯刘泽清等人谄媚周延儒的嘴脸。文官队列之中,周延儒的另一幕僚王寅充满欣赏的看着陈越,暗道,如此正气蓬勃的年轻人可真不多见,只不过锐气太盛了。 周延儒看着糟乱的人群,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却一直一言不发,刚刚陈越那首诗深深地刺激了他,他已经能够想象,当诗传回京城之时,必将成为官场的笑柄,自己这个首辅恐怕是做到头了。既然如此,只有狠狠地教训陈越一通,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气,才能稍稍挽回些颜面。陈越作诗是得到自己默许,哪怕是辱骂自己,也没法发火,那样就彻底失了身份失了体统,唯有借刘良佐等人的手教训陈越一通,只要事后训斥刘良佐一顿,也就是了。以后再找机会慢慢修理陈越! 就在周延儒想着心思之事,人群中乱声大作,数个将领惨叫着被踢了出来,一个个口吐鲜血萎缩在地上。 就见铁狮子大发神威,横冲直撞,一连打翻数人。 “都他娘的给我上啊!”刘良佐鼻子被揍了一拳,不住的冒着鲜血,愤怒的吼叫着,他手下的参将游击一拥而上加入了战团。 “嘡啷”一声,白光连闪,就见陈越拔出宝剑,狠狠的劈了过去,血光四溅,很多人惨叫着退出了战团,身上血花迸射。 殴斗已经发展到了武器了,若是继续下去,肯定会有死伤,还未和满鞑作战,自己先死数员大将,传出去真成了天大的笑话!周延儒又惊又怒,连忙大声呵斥,于此同时,督师卫队从外面冲了进来,手持刀枪把战团众人围在中央。 “哈哈,你竟然敢在白虎节堂动用兵器,你死定了!”秦松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手指着陈越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是吗?”陈越手持利剑缓步上前。 “我不信你敢当着督师大人的面行凶杀人!”看着缓缓逼近的陈越,秦松色厉内荏的叫道。 话音未落,就觉得腹部一痛,一股冷意袭上心头,艰难的低头看去,就见一柄利剑直直的刺入自己腹中。 “一个没品没级之人,竟敢搬弄是非挑动朝廷大将打斗,我陈越能饶你,手中这柄尚方宝剑可饶不过你!”陈越冷酷的拔出宝剑高高举起,一束阳光从堂外射入,照在这柄雕龙画凤的宝剑之上,散发着冷气逼人的寒光。 尚方宝剑,在场中人这才意识到陈越手中的兵器,乃是崇祯御赐的尚方宝剑,刘良佐等人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刘总兵,你擅自攻击于我,可是想试试尚方宝剑利否?”陈越锐利的目光刺向刘良佐的眼睛。 刘良佐不禁倒退了几步,脸色发白的道:“陈大人,你虽然有尚方宝剑,可斩不到我这一镇总兵的头上,你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是吗?当初毛文龙也是这样认为,结果呢?你敢带着手下攻击于我,这就是在造反,我如何斩杀不了你!”陈越挥了挥剑,刘良佐等人吓得慌忙再次后退。 “够了!陈大人,尚方宝剑不是这么用的!”主座上督师周延儒终于发话了。 “喔,下官倒要请问督师大人,一帮子武将竟然敢向御赐尚方宝剑的兵备道动武,这大明还有没有规矩?”对这个大战之际还在认义子敛财,畏敌如虎,根本没有和满鞑作战打算的首辅周延儒,陈越没有一点的敬意,这是个只知道官场倾轧官僚,大明就是有了如此多的这样官员,才落到如今之境地! 对陈越的逼问,周延儒沉默不语,文贵武贱是大明的现状,以文驭武更是大明的国策,陈越虽然只有七品的官职,却有着兵备道的差遣,更有着崇祯御赐的尚方宝剑,刘良佐等人辱骂他已是不该,更不用说对他动手,这事若是闹到朝廷,恐怕等待刘良佐等人的唯有罢官问罪一途。 “刘良佐,尔等竟敢对陈大人动武,还不快磕头赔罪!”周延儒冷冷的对刘良佐等人道,事到如今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 “啊!”刘良佐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为了维护周延儒的颜面,结果被砍伤了不说,还得向陈越下跪。可是看着周延儒铁青的脸色,看着陈越手持的利剑,也只能委屈的跪下来,向着陈越磕头赔罪。17089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谋 ps:破电脑兼职郁闷死了,一章码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几百字还是手机码的。求下订阅打赏,好使我赚点钱买台新电脑。 一场认子盛宴最终不欢而散,留给众文官武将的是一个桀骜不驯官场异类昂然而去的身影,啧啧,把御赐尚方宝剑当作武器挥砍,大明立国近三百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至于督师周延儒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更是成为了大家伙的笑资,连自己的幕僚都被砍杀却一点办法没有,如此窝囊的的督师更是前所未闻,看样子他更是没有胆子和鞑子作战的,大家在这愉快的修养些时日,等鞑子退出关外再各自回驻地算了。 不过在熟悉督师周延儒的官员眼中,此时根本没有完,能斗败东林党魁钱谦益并得任首辅,然后倒台后再次复起第二次任首辅的人,其政治手腕不容怀疑。和周延儒相比,那西山兵备道陈越看似占尽上风出尽风头,却连过刚易折的道理都不懂,很可能很快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夜幕降临,督师行辕内室,周延儒一身便服侧卧在矮榻之上,监军太监和一个锦衣千户陪坐一边,幕僚王寅则坐在一旁矮几之后手拿纸笔侍候着。 “唉,真是颜面尽失,颜面尽失,让二位看笑话了。”周延儒哀叹道。 “哪里哪里,此次分明是那陈越仗着手中有御赐尚方宝剑嚣张跋扈,和督师大人你何干?”监军太监李国辅尖笑着安慰道,没有办法,来通州这月余他和周延儒贪污了数万两的军饷,早已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督师大人您尽管放心,今天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传到朝廷!”锦衣卫千户也向周延儒保证道。 一个是监军太监直接向皇帝负责,另一个则是负责刺探内外军情的锦衣卫,有他二人的保证,周延儒心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这陈越可不能再留,督师大人您必须想办法除掉他才是!”锦衣卫千户向周延儒道,来的时候他得到了锦衣卫统领骆养性的指令,现在是除掉陈越的最佳时机。 “嗯,这陈越嚣张跋扈,咱家也以为不能留。”李国辅也在一边道,他和东厂提督王之心交好,早已收到王之心的书信。 “此事我自有计较。”周延儒目光一闪,没想道这陈越竟然连续得罪了东厂和锦衣卫,现在又得罪了自己,真是不知死活啊! “横山先生如何看此事?”送走了二人之后,周延儒问一旁的王寅道。 “陈越虽然是兵备道,手下只有数千兵马,除掉他不难,只是东翁,您确定要除掉他吗?陈越虽然跋扈,却是难得的将才,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王寅面无表情的问道。 “唉,我何尝不知陈越人才难得,可他辱我太甚,又擅自杀死了秦松,秦松好歹也是我督师府的人,如何轮得到他一个七品兵备道处置,若不弄死他,我有何颜面再统领二十万大军!”周延儒叹道。 看着周延儒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色,王寅知道不可再劝,唯有深深一叹。 “以东翁您现在的权势,除掉陈越一点不难,满鞑正在北返,只要把陈越派上战场,借满鞑之手除掉他即可。”王寅面无表情的道。 “这样会不会太过着于行迹?”周延儒不安的问道,以他的权势,自然知道陈越深受崇祯喜爱之事,若是自己陷害陈越的事情传到崇祯耳中,可不是很好。 “两国交兵之际,哪有那么多讲究,陈越既然是一员悍将,自然要把他派上战场,若是东翁担忧,不妨再派两个大将协助他,嗯,就派那白广恩和唐通就行。”王寅淡淡道。 “白广恩和唐通,那可是边军精锐,若是取胜了怎么办,岂不是让那陈越逃脱。”周延儒皱起了眉头。 “当年八大总兵在洪承畴的带领下固守塔山,却还是败在了满鞑之手,现在只余唐通和白广恩两部,他们不临阵而逃就算好的,有何本事能打败满鞑十万大军?至于那陈越,手中不过是数千新练之兵,恐怕根本挡不住满鞑铁骑一击!”王寅淡然道。 “若是陈越他们真的打败了满鞑大军,也是在东翁您的指挥之下,这运筹指挥之首功当然是东翁您的!” “哈哈哈,横江先生算无遗策,真乃吾之子房!”周延儒大笑了起来。 王寅低下了头,心中暗道:“陈越啊陈越,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把最能打的唐通和白广恩都派给了你,若是再打不赢就只能怪我自己没本身时运不济了!” 王寅自从入周延儒幕中,就一直盼着周延儒能力挽狂澜,打败满洲鞑子拯救大明,可是如今看来周延儒空负大名,其实却是个贪婪无耻、没有担当、畏敌如虎的军阀。来到通州月余,周延儒只知道每日宴饮拉拢各镇兵将,却从不思考如何能打败满鞑解救几十万百姓,令王寅无比失望。 和周延儒相比,陈越虽然稚嫩太多,却有无畏的勇气,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敢战之心,令王寅极为欣赏。 “还有,等战斗起时,掐断陈越部的粮饷,让他饿着肚子去和满鞑作战吧!”周延儒眼中闪着寒芒,让王寅不寒而栗。 “嗯,你现在就写封奏折,就说我统领大军坐镇通州,排出军队和满鞑前锋作战,小胜一场,如今满鞑十几万大军兵临通州城外,我誓于通州共存亡!”周延儒哷着胡须道。 谎报战功!王寅手持毛笔迟疑着,一点墨迹从笔尖落下,掉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是那么的显眼。 “怎么?”周延儒诧异的问道。 “东翁,这样好么?若是被皇帝被朝廷知道该如何收场?”王寅迟疑道。 “哈哈,东厂和锦衣卫都和我一伙儿,朝廷中一半是我的人,皇帝如何会知道?再说了,满鞑撤退,必然抛弃曾经攻占的城池,我一座座收复过去,如此立下收复失地之大功,任谁也将无话可说!”周延儒得意洋洋的大笑道,“这怎么是谎报战功呢?” 看着周延儒那无耻的嘴脸,王寅突然觉得是那样的恶心,连忙低下头不使自己表情外露,手中笔快速在白纸上写着,把心中的愤懑化作一个个凌厉的字迹。 89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三月末,在莒州休整了月余的满鞑终于开拔离开了莒州,十万满蒙汉八旗军押解着四十余万俘虏的百姓,赶着数十万头的牛羊等牲畜,数以千计拉着财物的的车辆,迤逦北返。整个队伍绵延达三四十里,非常之壮观。沿途尚未陷落的各城明军紧闭城门,根本不敢出城邀战。 三月底,满鞑大军通过卢沟河,共过了三天所有人还未过完,卢沟河距离通州不到百里,督师周延儒下令,命令西山兵备道陈越,总兵白广恩、唐通,各带本部人马,攻击半渡之满鞑。 三人之中,两个总兵,一个兵备道,按照大明以文驭武的传统,当然以兵备道这个文官为主,更别说陈越手中还握有尚方宝剑。于是唐通和白广恩来到陈越军中,商议出兵的章程。 “卢沟河两岸地势平坦,正利于骑兵驰骋,咱们在这里和他们作战根本不占优势,更不用说咱们三部加起来兵力不到三万,满鞑总人数足有十万之多!”唐通道。 “督师他自己安坐城中,却要咱们过来送死,真是岂有此理!”白广恩气愤的道。 陈越静静地看着面前表演的两个人,唐通满脸的狡黠却故做诚恳,白广恩一脸的忠厚,眼神里却隐藏着狡诈,都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老子早就不侍候周延儒,没得惹一肚子鸟气,什么鸟督师,只知道敛财认干儿子!”白广恩呸了一口,骂道。 唐通仔细的看着陈越的脸色,却失望地发现陈越一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连白广恩故意骂周延儒时也是如此。 “嗯,我明白了,不知二位总兵的意思是?”陈越客气的问道。 “在卢沟河附近和满鞑作战肯定不可以的,不论天时地利皆不在我,要打就得另外换个战场。”唐通爽快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哦,不知唐将军以为,咱们应该把战场放在哪里?”陈越问道。 唐通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纸来,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确实一副地图。指着其中一处地方道:“就是这里,盘山!满鞑此次肯定是从原路返回,盘山是其必经之所,只要咱们把队伍埋伏在盘山附近,等其大军过了大半之时狠狠地攻击其后队,必能在满鞑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即使斩获几百枚几十枚首级,也是难得的大胜,若是能再解决出一些百姓,功劳简直可以封爵。” 说到这里,唐通眼里冒出光芒,大明边军的精锐接连消耗在于满鞑的战争中,他和白广恩属下以及山海关宁远吴三桂等部,是大明最后的精锐,若是真的能打上一场胜仗,对大明来说不亚于一场及时雨,即使封侯也不为过! 看着面前的地图,陈越脑子快速的思考着,唐通二人的战略很明显要比周延儒的什么半渡而击要好得多,可是这计划并没有受到督师周延儒的认可,若是战斗失败的话,恐怕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在自己身上,而唐通和白广恩之所以屁颠屁颠的放低姿态来找自己商议,恐怕他俩的目的也就在此,找一个替他们背锅的人。 他娘的,这大明的文官武将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陈越寻思了一会儿,决定还是采取唐通的方法,把战场放到盘山,必经这样获胜的希望更大。至于违抗周延儒的军令,若是此战打胜一切好说,若是打败了还能逃出升天,那就直接奔回西山,陈越可不会傻到回到通州任凭周延儒发落。 “好,就把战场放在盘山!”陈越狠狠地锤了一下地图,毅然道。闻听此言,唐通和白广恩双目相对,露出会心的微笑。 经过商议之后,决定三部开拔,绕过通州城,从东面折向北,和满鞑大队距离数十里的地方往盘山行军。满鞑的哨骑顶多放出十多里,根本发现不了这支明军。等到了盘山之后再折行往西,攻击后撤的满鞑后军。不过这个战略三个人谁都不准备向督师府报告,因为在三人看来,周延儒就是一个不通军事的棒槌,让他指挥大家作战,恐怕众人会死的更快些。 不过在开拔之前,要先向督师府讨要粮草,按照行程来算,至少要半月的口粮。谁知道,督师府以战场距离通州不过几十里,只肯拨付十日的粮草,陈越前些时日一直让张程凯贿赂管粮的文吏,现在军中积攒了大约半个月的口粮,更不用说还有在西山时自己做的炒面干粮,省着些吃足够数千人一个月之用,于是陈越慷慨的把拨给自己的军粮让给了唐通二人。 在这个年代几乎很少人肯把自己手中的粮食让出,感激之下,唐通二人把军中的火器送给了陈越一些,共有虎蹲炮十门,各式火铳四五十支。陈越也向督师府请求拨付火器,却遭到了拒绝。 三月二十九日,三部军队绕过了通州,往北而行,很快消失在远处。 “什么?陈越他们没有攻击渡河的满鞑,竟然向北逃走了?”周延儒接到报告大惊之余,复又喜出望外,“太好了,陈越他竟敢不听命令,擅自逃离战场,大明的国法军纪绝饶不了你。来人,快快研磨,我要亲自书写奏章,狠狠地告陈越一状!” 王寅看着兴高采烈的周延儒,有心提醒他一下,陈越和白广恩唐通三人绝非不战而逃之人,可是看着周延儒兴高采烈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 “督师大人,是否继续派遣军队攻打半渡的满鞑?”王寅问道,在他看来,趁着满鞑半渡之际,挥师攻打,即使打不败满鞑,也能解救出大量的百姓,如此善莫大焉! “打?还打什么打,陈越擅自逃走使得军心涣散,各军哪里还能出战?对,我要把陈越逃走使得军心涣散这条添加上。”周延儒自语道。终于可以把部分责任推卸出去,此刻的周延儒心情愉悦至极。89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触即溃 两万余大军晓行夜宿,一路向北。沿途不断派出哨骑夜不收,探查周围情形,生怕满鞑发现自己的行迹。从通州到盘山不到二百里的距离,竟然走了八日。 派出的夜不收回报,满鞑后队正在二十里外的地方通过,陈越和唐通白广恩三人连忙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满鞑通过的是盘山山道,往北直通长城,经过界岭口出边墙回到草原,附近几十里就这一条山道,咱们只需要等到他们过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出击,狠狠地咬他们一口,必能缴获不少首级。”唐通指着前方道,他身为密云总兵,对附近的地形极为熟悉。 “嗯,满鞑的前部已经大半通过,先头部队早已出边墙回到了草原,现在后面的满鞑骑兵根本没有多少,以咱们的兵力,打一场胜仗不难。”白广恩点头道。 这两人根本没有和满鞑硬拼的打算,只不过是想捡漏弄些军功好飞黄腾达,怪不得他们一路压着行军的速度,不到两百里竟然走了八天!陈越感慨着。 “既然满鞑已经过了大半,咱们没必要再等,直接出兵攻打就行,早一刻开战,就能早解救一些百姓。”陈越道。 唐通和白广恩对视了一眼,同意了陈越的决定。 “二位将军麾下各有骑兵千余人,此战就由二位将军为主力,向满鞑发起进攻,我带着本部为后队,随时支援二位。”陈越命令道。三人中,唐通和白广恩各有千余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兵,另外还有各有步兵五六千人,实力要比没有骑兵的陈越强大得多,当然他俩是决战的主力。 “陈大人就在后面压阵吧,有俺老唐在,必然能打败满鞑,解救出百姓。”唐通笑嘻嘻的保证道。白广恩也连声符合着,直让陈越以为这二人真的是无畏的勇士,忠贞的将军。 这二人带着军队径自而去,陈越想了想,叫过了刘能,命令他带着属下夜不收,一人双马,紧随在这两部大军之后,一有情况,马上快马来报! 看着刘能数骑远去的背影,陈越的心稍安,下令部下缓缓而行,追随着大军向西而去。 军队到了这里已经是山区,道路崎岖不平,陈越部下有着一百多辆战车,马拉的战车根本行走不快,有时候还需要士兵在后面推着才能艰难的前行。 行走不过一个时辰,突有夜不收飞马来报,说唐通所部已经和满鞑接触,正交战在一起。陈越下令全军迅速向前,要尽快进入战场,没走十里,又有夜不收来报,唐通和白广恩两部骑兵正在和满鞑骑兵激战,战况十分激烈。陈越正要催促全军继续向前事,突然一下子勒住战马。 “怎么了大人?”一旁的铁狮子问道,他正摩拳擦掌要和满鞑战上一场,称量一下满鞑的功夫呢。 陈越骑在马上沉默着,脑子里快速的思考,从脑海深处的记忆来看,明朝后期对满清根本没有取得哪怕是一场胜利,唐通其人更是历史上有名的逃跑将军,在战场上先后数次不战而逃,后来先是投向了李自成,后又投向了满清,要说他会和满鞑不计损失的血战,陈越第一个不信! 不好,也许下一个时刻,唐通和白广恩就会不战而逃,若是继续向前,被窥兵一冲,恐怕自己这几千人也逃不了好去! “全军立刻停下,列战阵!”陈越厉声喝道。 “什么?”铁狮子狐疑的看着陈越,这还没有看见满鞑的影子,列什么车阵啊?车阵是防御满鞑骑兵冲锋的,摆成之后刻没法移动。 “立刻,快!”陈越焦急的催促着,也许下一刻,败兵就会冲击而来,他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马蹄声在远处轰鸣。 得到陈越的命令,西山军士兵们迅速的拉动马匹,把拉车的驽马从车上卸下,战车首尾相连,冲着西方摆出一列战阵。四十余辆战车首尾相连,组成一个长方形的车阵,所有士兵战马都进入阵中,只在两翼之处留出出击的通道。 靠外的车厢上竖起厚厚的木墙,有锋锐的竹矛斜着从木墙孔洞中伸出,形成一片矛阵,可以有效的阻击满鞑骑兵的冲击。在战车的内侧,更是用数条粗棍支撑,防止战车被铁骑撞塌。 一百多架十字弩,弩箭上弦,锋锐的箭头指向西方,连同唐通二部赠送的十门虎蹲炮,共十二门火炮弹药上膛,炮口指向远方。火铳手站在战车上,上好弹药的铳口从木墙空中伸出,刀盾兵们则站在一旁,为火铳手提供防护。长枪手们站在阵中,随时准备对冲入阵中的敌人展开刺杀。三千多乡兵手持木盾竹矛,神色紧张的列在阵中,准备随时补上主力的位置。 就在车阵刚刚布置完毕,就见几个骑兵打马如飞,飞速奔驰而来。 “是刘能他们!”一旁护卫的陈岩叫到,陈越也早已看到夜不收头盔上那特制的黑色翎毛。 有士兵迅速搬开堵着通道拒马,刘能几人飞马奔入车阵之中。 “兵宪大人,败了,败了。”刘能气喘吁吁的道。 “喘匀了气,说清楚!”杨正平厉声喝道。不过这时已经不需要刘能多说,就见远处一条黑线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哭喊声,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我带人跟在唐总兵大军之后,走了二十多里就进入了战场,看到满鞑大军挟裹着百姓正在往北而行。唐总兵带着属下骑兵不由分说的就杀了过去,当时就杀了满鞑一个措手不及,整个满鞑的队列全乱了。可是没过不久,就从背面飞驰而来一支满鞑骑兵,战马飞驰根本不顾路上的百姓和他们自己的士兵,就这样直愣愣的冲到了正在砍杀的明军阵列。只是刚一接触,唐总兵部下的亲兵就乱了,很多人不由分说的掉头就逃,后面的步兵还未进入战场,就这样被挟裹着逃了下去。属下一看大事不好,连忙飞马赶了回来。”喘匀了气的刘能在陈越耳边介绍着,而此刻唐通和白广恩两部的败兵已经快接近了车阵。89 第一百五十七章 磐石 当先溃逃而来的是数以百计的骑兵,一个个打马如飞就好像有恶魔在后面追赶,远远地向着西山军车阵就奔逃了过来。看着溃逃的己方骑兵不管不顾的模样,车阵里的西山军士兵一个个脸色发白,若是没有列阵的话,被这些骑兵一冲,恐怕己方这些人也只能加入溃逃的行列。 “往前方五十步放箭!”陈越冷冷的下令道。看着些溃兵不管不顾的样子,真的敢就这么冲击己方阵列。 “啾啾啾”弩兵勾动了扳机,上百支羽箭飞射而出,直插在溃兵前方不远处,形成了一条松散的线条。 看着前方不远处落下的箭矢,唐通大惊,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西山军严整的队列,连忙拉动缰绳,策马擦着车阵逃去.在箭矢面前,溃兵们自动的拉动战马,改变了溃逃的方向,沿着车阵的两侧奔逃。 远远地逃到车阵之后,唐通拉住战马,回头看着后方如磐石一般的西山军阵列,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你说他们能挡住满鞑骑兵吗?”白广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逃了回来,策马跑到了唐通身边。 “看着架势,应该能阻挡一时三刻,不过咱们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手里的这点人马非跑光了不可。”唐通叹道。二人各自摇头,策马去收拢各自手下骑兵去了。步兵可以随意消耗,手下的这些骑兵都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亲兵,消耗一个都会心疼无比。好在没有和满鞑骑兵硬顶,再加上逃走的及时,手下亲兵们损耗不大,各自收拢清点之后,损失了不过二三十骑。这让唐通和白广恩心神大定。 亲兵们消耗不大,可手下的普通步兵就惨了,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一个个的都落在了后面,能跟着逃回的寥寥无几。不过若是没有步兵的遮挡,他们这些骑兵也无法安然逃到这里,早就被满鞑骑兵追上了。 唐通和白广恩策马跑到一处山坡高地,尽力往西侧看去,就见山道上步兵们正在狼狈而逃,如狼似虎的满鞑骑兵正好整以暇的追在后面砍杀。一追一逃渐渐接近了西山军阵列。 虽然在唐通和白广恩这些边军将领看来,步兵都是消耗品,可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手下,看着就那么被满鞑砍杀,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要不别逃了,和他们拼了吧。”白广恩犹豫着道。 “还是看陈越能不能顶住吧,若能顶住,咱们就从两翼杀出,杀满鞑一个措不及防!”唐通想了想,道。 白广恩和唐通的两千余骑兵逃过,又过了片刻,便见到无数明军步兵哭喊着狼狈逃来,一个个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为了逃得更快一些,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就这样奋力奔跑着。有不慎摔倒的士兵,还未等爬起,就有无数的脚丫从他身上踩过,转眼间就无声无息。在溃兵之后,数千满鞑骑兵好整以暇的追逐着,刀砍箭矢,肆意的好像在游猎,而根本没有明军士兵敢于回头,只是在亡命的奔跑,只希望能逃出生天,嗯,最起码也比同伴跑的快一些。 看到了前方西山军的阵列,这些溃兵们如同见到了爹娘,哭着喊着向着阵列跑了过来,寄希望于能躲在友军的身后,逃过可怕的满鞑骑兵的追杀。至于是不是会把友军阵列冲乱,则谁也顾不得了。 “啾啾啾”数支弩箭射来,把逃在最前方的几个溃兵钉在了地上,远远地就听到友军阵列有人在呼喊。一些机灵的逃兵猜到了友军喊得内容,便改变了逃走的方向,向着阵列侧翼逃去。而一些溃兵逃得蒙了头,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当又一批人被射杀之后,所有的溃兵都知道该逃往哪里,如同被巨舰划开的波浪一般,向着西山军阵列两翼逃去。 “吁...”多铎勒住了胯下战马,惊异的看着远处出现的明军阵列,主帅一停,其他满鞑骑兵也都渐渐停了下来,圈回战马,在多铎身后列阵。三千骑兵转眼间列成整齐的骑兵队列,锋锐的武器齐齐指向前方的明军。 “王爷,我去冲阵!”贝勒尼堪请令道。 看着前方明军阵列上空飘荡的战旗,多铎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西山军是明军那支军队,估计是一支新建的地方军吧。无敌的八旗兵从来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不管对面的是那支军队! “你带领本部骑兵,务必要一击破开明军战阵!”多铎命令道。 尼堪领令之后,立刻催动战马,带着一千骑兵向着明军阵列扑去。和明军交战数十年,满鞑军队对付明军已经非常有经验,对付这样的以战车为依托的步兵,只需要撞破战车防线,冲入进去,剩下的就是一场屠杀。 五十余白甲骑兵为先锋,人马俱着重甲,无视明军弩箭的射击,直挺挺的向着车阵撞击过去。后面的满鞑骑兵则张开强弓,箭矢如蝗向着明军阵列罩了过去。 西山军车阵之中,百余架强弩同时发射,箭矢向着奔来的满鞑骑兵射去,然而令人震惊的是,箭矢落在满鞑阵列却没有掀起多少波澜,满鞑骑兵连一骑都没有摔倒。五十步的距离,弩箭根本破不来满清重骑兵的厚甲。 就在此时,如乌云一般的箭矢落了下来,西山军盾牌兵们连忙高举起盾牌,遮挡住自己和身边的战友。上千张盾牌举起,遮挡住整个天空,就听见“噗呲噗呲”的声音响起,那是箭矢射入木盾里的声音。然而盾牌不足以遮挡住整个天空,还是有箭矢从缝隙中漏下,不时有士兵惨叫着中箭摔倒。 “砰砰砰”当满鞑骑兵距离车阵三十步时,火铳手们开火了,百余支火铳同时开火,三十步的距离正是弹丸动能达到最大之时,足以破开满鞑的重甲,先头的二十余匹战马嘶鸣着摔倒在地,马上的满鞑骑兵惨叫着摔在地上,这么高的速度,即使不被后面的骑兵踩到,也难以活命。 陈越站在中央的一辆战车上,冷冷的看着奔驰而来的满鞑骑兵,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碰撞。89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继火铳之后,虎蹲炮也依次开火,把数以百计的散弹射入满鞑骑兵的阵列,因为火炮发射的后坐力较大,容易撕裂战车,虎蹲炮是安放在车阵之后事先调好的射角,弹药刚好越过战车的木墙曾抛物线斜着从半空向着满鞑骑兵射去,弹幕把最前方数十骑满鞑罩在其中,满鞑骑兵如同雨打的浮萍一般纷纷掉落马下。 然而几十个骑兵的摔倒并不能阻挡满鞑的脚步,后面的骑兵越过前面的尸体,直愣愣的撞击了过来。西山军的火铳火炮到底数量太少,没有给冲阵的满鞑骑兵造成太大的伤亡。 越过弹雨之后,前面就是明军的战车,满鞑骑兵首先面对的就是木墙上林立的竹矛阵,无数支竹矛从木墙孔洞中伸出,斜斜的指向空中,若是直接撞阵的话,先要停过竹矛的攒刺。十几匹战马嘶鸣着,想调转马头,无奈上面的满鞑骑兵拼命的勒着缰绳,逼迫战马直愣愣的撞上了战车,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战马就像肉串一般被串在了战车木墙上,长长的竹枪透过战马的身躯露出血红的枪尖。然而撞击过后,战车只不过部分位置有了一些裂痕,整体还是嵬然不动,车身内侧顶着的粗棍足以抵挡住这样的撞击。 十多个骑士连同战马被竹枪穿在了木墙上,看的后面的满鞑骑兵心里发寒,不自觉的就扯动了缰绳,战马顺着木墙往两边驰去。在坚固的木墙无数的竹矛面前,满鞑骑兵和战马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一千骑兵沿着车阵向两边奔驰,试图找出车阵的漏洞,就在此时,无数纸包从天而降,砸在了奔驰的满鞑头上身上,纸包崩裂,白灰飞溅,弥漫在整个车阵之外。“咳咳”有满鞑骑兵咳嗽着,更多的是觉得眼睛一涩好像有灰尘迷住了眼,用手去揉时,一阵阵剧痛袭来,不由得痛呼出声。西山军法宝之一生石灰再次建功!足有一半的满鞑骑兵和战马被石灰迷住了眼,惨叫之余再也分不清攻击的方向。 “撤退!”贝勒尼堪紧闭着眼睛,凭感觉拉动战马,往己方阵列就逃,其他的骑兵纷纷跟随其后,也有眼睛被迷住的根本分不清方向,围着车阵就转起了圈子。 满鞑的攻势竟然被挫败了!唐通瞅准了时机,和白广恩一起带着手下骑兵从两翼杀出,黏着撤退满鞑骑兵的尾巴就杀了过去。当时就打了满鞑一个措手不及。 明朝边军的战斗力很低,可将领们的亲兵却是久经训练,若论战力,唐通和白广恩手下的亲兵战斗力不在普通满鞑之下,平日里败多胜少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死战的勇气,这些将领视亲兵为自己的私产,稍有折损就心疼不已,所以根本不愿打硬仗,只愿意打顺风仗,就比如今天,只愿跟着撤退的满清骑兵尾巴追击。 此时满鞑十万大军大部分已经越过边墙撤到了草原,仅仅留下多铎带领三千八旗兵断后。一千骑兵在车阵前碰了个头破血流已经退了下来,主将尼堪眼睛甚至被生石灰迷住。看着衔尾杀来的明军骑兵,多铎脸色一冷,亲自带着剩下的骑兵逆着败兵就迎了过去,和冲过来的明军骑兵撞在了一起。 两支队伍人数相差不多,可关键是多铎手下八旗兵为了躲避溃逃而回的己方骑兵,速度根本无法提上,而唐通白广恩两部骑兵的速度则提到了最高。骑兵作战,打的就是速度,没有速度的骑兵连普通的步兵都打不过,两军的相撞的结果就是无数的满鞑骑兵被撞到马下,唐通二人带队撞破了满鞑的阵列,在身后留下百十具尸体。 “他娘的,真爽啊!”刚刚一刀把一个满鞑骑兵劈下了战马,又率众穿透了满鞑阵型,左右看看己方亲兵损耗不多,唐通不由得心里大爽,忍不住叫道。 “奶奶的,今天就索性杀个痛快吧!”白广恩也高叫道。二人带了部下骑兵转了个圈子,又兜头杀了过来。今日的作战对这二人刺激很大,自以为是边军精锐的他们仅仅一个照面就逃了回来,两万大军被满鞑骑兵兜尾追杀,损失惨重,而陈越部一支刚刚成立几个月的新兵却顶住了满鞑骑兵的攻击,这让唐通二人觉得很是羞愧。 他娘的,自己打了多年的仗贵为一镇总兵,却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比不了,这种感觉很不好,羞恼之余,二人再不保留实力,冲锋在前,与满鞑展开了殊死决战。将乃兵之魂,将军都冲了上去,下面的亲兵们士气大振,也呐喊着冲杀过去,屡战屡败的唐通白广恩两部,这一刻竟然难得的爆发出来极大的战斗热情。 两千余骑兵在两位总兵的带领下,再次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和满鞑骑兵缠斗在一起。 这两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了?看着远处战场上的厮杀的唐通白广恩,陈越不禁有些愣神。 “兵宪大人,咱们也杀过去吧!”铁狮子早就耐不住性子,嗷嗷叫着请令道。 “铁兄,你带着长枪兵出击,接应唐通二人。正平兄,你去收拢唐通二人手下的步兵,带着他们第二波投入战场!”陈越沉声命令道。铁狮子和杨正平各自领令去了。 在车阵的后方,隶属于唐通和白广恩的步兵陆陆续续逃回了五六千人,这些人虽然被满鞑杀破了胆子,不过他们到底有着庞大的人数,带到战场最起码起到壮声势的作用。 至于陈越自己,则命令剩余的士兵把战车套上驮马,驱赶着战车向战场进发,只有依靠战车,自己手下的步兵才能有效的抵抗满鞑骑兵的攻击,前面的满鞑虽然只有数千,可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满鞑军队过来增援? 战团之中,看着奋不顾身的明军骑兵,再回头看看远处逼来的明军步兵,多铎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多铎知道绝大部分八旗兵已经越过了边墙,留在大明境内的唯有自己手下这支骑兵。若是陷入明军骑兵和步兵的重围,那么自己这三千骑兵将会损失惨重,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什么时候明军竟然这么英勇了?看着前赴后继的明军士兵,多铎恨恨的想道。 “王爷,贝勒他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一个八旗兵在多铎耳边叫道,多铎霍然回头,就看到尼堪的双眼流下殷红的血迹。必须得立刻施救,否者他这双眼睛会保不住!尼堪是老奴的孙子,广略贝勒爱新觉罗·褚英的第三子,也是多铎的侄子,若是伤在这里,多铎自己都不好回去给皇太极交代。 想到这里,多铎只能恨恨的下令,全军立即撤退! 满鞑骑兵在多铎的带领下,冲破唐通白广恩部的阻拦,留下来数百具尸体,向西狼狈逃窜而去! ps:下班后,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回到了老家,累的不行,状态不是很好,仓促码了一章,大家凑合着看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瓜分战利品 战争就是这样,打的是士气,士气高的部队往往英勇敢战坚韧不拔,士气低的稍有挫折就会望风而逃。由于明末军制的败坏,财政崩溃,使得军队的待遇奇差,普通士卒往往连肚子都填不饱,这样的军队哪里有士气可言?而满鞑生活在苦寒之地,产出根本不够他们的消耗,唯有不断的抢掠才能生存下去,所以作战的欲*望比明军要强得多。 所以二十多年来,两军无数次交战,明军从来败多胜少。而一次次的胜利使得满鞑面对明军有着极强的心里优势,打起战来士气更加高昂,而明军则恰恰相反,一次次的失败使得精兵锐卒消耗殆尽,面对满鞑根本不敢战,稍有挫折即望风而逃,很少有明军能死战不退的。 然而今天,受到了西山军挫败满鞑攻势的鼓舞,唐通和白广恩两部竟然难得的提起了作战的勇气,他二人手下的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兵,单个战力并不在满鞑之下,当率军击破满鞑阵型之后,心里不由得生出满鞑也不过如此的念头,士气顿时高昂了起来。 事实证明,满鞑也是人,无敌的八旗兵也不是铁铸钢造的,当见不到胜利的希望时,他们也会逃走...... 看着满鞑骑兵落荒而逃的背影,唐通忍不住挥舞着拳头。 “老唐,快追杀啊!”白广恩打马过来,高声叫道。 唐通心情激荡着,下意识的就要带兵追杀,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见好就收吧,别回头再中了满鞑的埋伏,今天的战功够咱们分得了!”唐通故作平静道。 回头看着战场上遍地的人马尸首,白广恩赞同的点点头,看样子战场上最少有三四百具满鞑尸体,两人每人能分一百多颗首级,功劳已经很大,确实没必要再追杀了。事实上想追杀也追杀不了,因为此刻二人的部下正在争抢着战场上满鞑的首级,首级代表着功劳赏银,更别说满鞑尸体上的盔甲,怀中带着的财物,以及战场上遗留的战马,对于明军士兵来说,追杀敌人哪有抢战利品来的安全爽快! “住手,这个满鞑是老子劈下马的,首级和财物应该归我!”一个属于唐通部下的明军骑兵高叫道。 “是你的,你喊喊他应是不应?”另一个明军士兵是白广恩部下,冷笑着一刀砍断了脚下满鞑的首级,把人头绑在了马鞍旁。 “你妈的,竟敢抢老子的功劳!”唐通部骑兵顿时不干了,挥舞着拳头冲了过去,二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这......”正在交谈的唐通和白广恩二人闭上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战场上的情形。 “去传令,让他们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唐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命令身边亲卫道,满鞑还未走的太远,自己人这边倒是争夺起军功来了,想想都觉得丢脸。 白广恩也传下了将领,命令手下骑兵不许争抢。 “老白,你看这事闹得,都是自家兄弟争来争去没得意思,不如咱俩个商量一下,把功劳分了吧!”唐通道。战斗打起来的时候十分混乱,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杀死的满鞑。 “嗯,这里的首级,咱俩二一添作五吧。”白广恩爽快的道。二人的军队差不多,平分功劳倒也合理。 “恐怕不好,还有陈大人呢!”唐通摇摇头,指着远处率军而来的西山军道。 “那就三家平分吧!”白广恩道。虽然二人的军队要比陈越多出很多,可是此战没有西山军挫败满鞑第一轮的攻势,根本就不会有这次的胜利,所以首功肯定是西山军的,唐通二人脸皮再厚也没脸去抢。再说,西山军也缴获了一些首级,所有首级三家平分也算公平。 “三家平分?”陈越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我没有意见。”他带领后续车兵赶来,战斗已经结束,达成协议的唐白两军士兵正在打扫战场,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唐通和白广恩顿时松了口气,他二人生怕陈越不乐意。 “缴获的首级有四百二十三级,平分的话每家一百四十一。”唐通道,所有满鞑的首级都已经收集过来,装满了两辆大车。 “一百四十一颗满鞑首级啊!”白广恩两眼冒起了小星星。从军二十多年,仗打了无数,也当上了总兵,可还从未立过这么打的功劳。和满鞑交战也有数十战了,别说一百颗首级,就连十颗也从没有缴获过! “这么多的首级,应该能封个将军了吧!”唐通希翼的说道。二人虽然都是一方总兵,可身上却没有将军的称号,若是挂上个将军,如平贼将军左良玉那样,才真正称得上一方军阀,地位迥然不同。 “一个将军就满足了吗?要是一个伯爵呢?”陈越笑道。 “伯爵?不太可能吧!”唐通吃吃的说道,现在还不是南明爵位泛滥的时期,朝廷的爵位控制的极严,被封为伯爵,两人想都不敢想。 “一切都有可能,只要二位总兵像今天这样英勇善哉,忠于朝廷,一个伯爵算得了什么?”陈越道。像刘泽清之辈后来还混了一个伯爵,若是这二人不投降满鞑忠于明室的话,获得个伯爵甚至侯爵的爵位根本没有问题。 “承陈大人吉言了!”唐通拱手道。对陈越,他的态度与以往迥然不同,西山军强劲的战力让他不得不钦佩,而要是没有西山军,他今天肯定又是一次溃逃,哪里有这么酣畅淋漓的胜利,所以对陈越钦佩之余隐藏着感激。 “西山军初创,陈大人看中了这些缴获尽管拿去好了!”唐通慷慨的说道,除了首级以外,还缴获了数百幅的盔甲,弓箭枪刀火铳各式武器很多,就连完好无损的战马都有一百余匹,按照先前的协议这些缴获自然是三家平分,为了感谢陈越,唐通愿意放弃部分战利品。 “陈大人的本事俺老白佩服的很,这些东西您尽管拿去!”白广恩也慨然道。 说实话,西山军现在武器装备急缺,毕竟好多乡兵现在连正儿八经的武器都没有,拿着竹矛当武器呢。可是陈越知道,这些东西自己不能白拿。 “这样吧,缴获的首级我只留三十余颗,剩下的一百颗就送给二位总兵,好换取这些东西。”陈越想了想,提议道。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唐通和白广恩二人相视一眼,不禁大喜过望。对他二人来说,这点战利品还真不放在眼里,毕竟是有驻地的一方总兵,家大业大,两人每人都有着自己的地盘,日子要比西山军好过太多。武器装备好获得,而满鞑首级却太难弄到了。 “就这么定了!”陈越笑道,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第一百六十章 开城门喽! 瓜分了战利品之后,打扫战场的事情就由西山军负责。唐通和白广恩二人率军继续西进,一是查看满鞑是否全部撤出边墙,再就是去安抚逃回的百姓。这一场胜利的结果就是,满鞑骑兵仓皇而退,遗留下万余未曾出关的百姓,这些百姓本以为就此背井离乡却给野蛮人当奴婢,谁知道最后关头竟然被大明军队救了下来,一个个感激涕零,对着朝廷的军队千恩万谢。 立下大功的唐通白广恩二部官兵,享受着难得的百姓的拥戴,顿时就不再好意思去抢夺百姓身上那仅剩的一点粮食物质,反而和蔼可亲的帮助百姓暂且安置下来,朝廷的命令,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百姓会被遣返还乡。 打扫完战场的西山军也西进和两部回师,就在盘山通往塞外的山道口处扎下营盘。军民安置完毕,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功,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肯定要把战果告知朝廷,顺便为自己请功。 由陈越军中文吏何禄执笔,三人联名写下了一封报捷的文书,秉持着何禄一贯夸张的风格,把战况夸大了十倍写了上去。在战报中,三支联军在兵备道陈越的指挥下赶上了撤退的满鞑,和满鞑殿后的三万铁骑大战了一场,大明军兵艰苦奋战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最终把满鞑打的狼狈而逃四横遍野,斩杀满鞑五千余人,缴获的首级就有四百二十三颗,解救大明百姓一万余人。当然能获得如此大胜,上多亏了吾皇万岁隆福,中有兵备道陈越和唐白两位总兵的英明指挥,下有两万士兵的浴血奋战,巴拉巴拉的。 看着何禄书写的告诫文书,陈越不由得有些汗颜,唐通和白广恩却看的津津有味,不停地摇头晃脑。夸大战功是明军一贯的做法,常有一场大战斩杀敌人数万缴获首级几颗这样的战报,与之相比,这次的战报真实了好多。毕竟其他不说,那四百多首级可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不论是陈越还是唐通和白广恩,都不自觉的把督师周延儒抛到了脑后,按说战报应该首先报给督师周延儒,再由周延儒上报给朝廷,这才是正常的流程。可三人都非常默契的忘了这点。 在陈越看来,周延儒处处和自己作对,早就是自己的对手,这次自己又不听命令,没有在卢沟河边攻打渡河的满鞑而是选择了盘山这个战场,现在周延儒不知道憋着什么坏要整治自己呢,说不定弹劾自己的奏章已经送到了朝廷。既如此,为何再把军功分给他! 而在白广恩和唐通看来,若是把战报报给周延儒,肯定会多出很多人瓜分自己的战功,虽然缴获了四百多首级,可这是自己拿命作战得来的,为何要便宜通州哪些脑满肠肥的家伙! 于是,三人默契的选择把顶头上司督师周延儒遗忘掉,而是把报捷文书派人直送京师。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周延儒的报捷文书早已送达了朝廷。 ...... 自去年十一月以来,北京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将近半年,这半年来外面的物质无法运进来,里面的同样也无法运出。偌大的北京几乎成了一个被隔离的世界,与外面的通信靠着从城墙上用吊篮吊上吊下。别的不说,吏部选拔外派的地方官员就有两百多之多,却因为紧闭的城门,一直留在城中无法前往上任! 而就在今天,在通州督师的首辅周延儒再次传来捷报,在他的英明指挥下,在二十万明军士兵浴血奋战下,可恶的满鞑终于被赶出了边墙,撤退到了草原之上,京畿附近再无一个满鞑骑兵!这也意味着京师真的安全了,所以崇祯皇帝在嘉奖了周延儒之后,下令打开城门! 城门紧闭数月,城内有太多的物质需要补充,粮食,蔬菜,肉食,就连烧火的煤炭早就没有了,很多百姓家里做饭都把自己门板劈了....... 城门紧闭数月,城内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运出,每日排泄的粪便堆满了茅房,堆满了街道,整个城池都臭烘烘的。虽然并没有满鞑攻城未发生作战,可是城内有着七八十万的人口,每日里都有死人,然后随着天气的转暖,肮脏的环境更使得疫病出现,内城和皇城还好一些,外城已经病死了多人,再这样下去可能整个城池都会出现瘟疫。现在城门打开,尸体终于可以运出城外掩埋。 城门紧闭数月,物价腾飞,大米涨到了八两银子一担,蜂窝煤也需要五文钱一只,普通的百姓人家早就撑不住了,饿死人的现象时有发生,若是再关上两个月的城门,恐怕整个城池都会崩溃! 好在城门终于打开了,通州粮仓的粮食物质源源不断的运入城中,城外的百姓也把种下的蔬菜拉到城中。西便门外,一长溜儿的煤车成百上千,排着队把西山的煤炭运入城中。 粮食的价格落了下来,大米降到了三两银子一石,蜂窝煤球又恢复了以往两文钱一只的价格,百姓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不感谢把满鞑赶出边墙的功臣们。 而作为总督所有军队的督师周延儒,自然是最大的功臣。这个月来,周延儒报捷的文书摆满了崇祯帝的桌案,每次都打了胜仗,收复了失地,使得崇祯大喜过望。 少傅,太子太傅,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这是崇祯打算封赏周延儒的荣衔犒赏,只等着周延儒班师回朝。 然而让崇祯为难和不解的是,他赋予重望的西山兵备道陈越,在这次大战中没有做出成绩,没打胜仗不说,反而惹出了很大麻烦。嚣张跋扈,目无同僚目无长官,周延儒已经数次弹劾陈越。而这一次弹劾语气尤为激烈,竟然弹劾陈越不听命令,临阵脱逃!而监军太监李国辅,派往军中的锦衣卫千户也证实周延儒的弹劾,并有军中数位总兵副将在奏章上的联合签名,似乎确定了陈越临阵脱逃的事实。 可是,那个年轻人真的会不战而逃吗,这一刻,崇祯心中不由得回想起数月前接见陈越时的情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满朝汹汹讨陈越 崇祯十六年四月十五日,督师周延儒携大胜满鞑之功,班师回朝。满朝文武齐聚永定门外,迎接首辅大人的得胜回还。 周延儒带着通州文武,进了京师,立刻得到了崇祯皇帝的召见。崇祯大大夸奖了老首辅一番,然后由太监向周延儒宣布了嘉奖的圣旨。少傅,太子太傅,意味着周延儒已经走到了人臣的顶峰。君臣相谈甚欢,却都不一而同的没有谈起那个陈越,这种场合不是说这个的时机,明日的早朝才是最终决定陈越命运的时刻。 十六日早朝,满朝文武齐向崇祯恭贺,崇祯面带微笑的接受朝贺,内心却苦笑不已。说是赶走了满鞑,连战连胜,可周延儒连像样的缴获都没有,斩获的满鞑首级寥寥无几,这就是所谓的大胜吗?恐怕是人家满鞑自己大摇大摆的撤走,周延儒带兵跟在后面欢送,顺便收回失地罢了。可崇祯也知道,在城门紧闭数月的今日,整个京师都已经风声鹤唳,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哪怕是一场掺着水分的胜利。 朝贺已毕,几个词臣也向皇帝敬献了贺胜的诗词。早朝议事正式开始,户部尚书倪元潞照例诉了一通苦,什么户部银库空空如也,拿不出犒赏得胜官兵的赏银,什么城内的粮价太高,很多百姓吃不上饭,希望朝廷采取措施,什么外城出现了疫病,已经死了很多人。 针对这些问题,朝中大臣们又讨论争执了半天,到底也拿不出太多的主意,毕竟做什么事都需要银子,而现在偏偏朝廷最缺少的就是银子。 “陛下,臣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弹劾西山兵备道陈越,不听上峰调遣,临阵脱逃,恳请陛下下旨,斩杀陈越,以儆效尤以正国法!”该来的总是要来,御史光时亨再一次站了出来,充当针对陈越的马前卒。 “陛下,陈越此人以区区军户身份,蒙陛下隆恩充任西山兵备道要职,其却不思报陛下隆恩,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羞辱同僚,不敬上司,不听调遣,临阵脱逃。其罪恶滔滔,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又一个御史站了出来,慷慨陈词,在他的口中,陈越已经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奸诈小人民族败类。 宦海沉浮了几十载,又是当朝首辅,周延儒身边自然聚拢了一帮亲信,足有数十人先后陈词,不一而同的要求把陈越罢官免职,锁拿问罪!陈越在西山查抄煤矿得罪的人很多,就连好些勋贵们也纷纷插言,要求治陈越之罪。满朝文武气势汹汹,陈越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陛下,臣以为还是派人前往军前,找到西山兵备道陈越,听听他是如何说,然后再做定夺吧。”终于,有人发出了不同声音,却是左都御史李邦华。 “李大人,难道元辅所言不实?难道数位总兵副将都说谎不成?陈越临阵脱逃已是事实,无可推托,你为何还要为他辩护,莫非是收了他的好处不成?”光时亨站了出来,对李邦华冷嘲热讽道。 “姓光的,注意你的言辞,李大人乃是老成持国之言,何以在你嘴里如此不堪!”李邦华身为左都御史,都察院第一把手,手下自然有心腹御史,御史卫桢复站了出来,呵斥光时亨道。 “哼!”光时亨冷笑了一声,不再攻击李邦华,毕竟李邦华是御史们的长官,攻击他会引发言官们的大战,得不偿失。x3 不过李邦华毕竟势单力孤,他手下好多的言官也受到了其他人的拉拢,在满朝汹汹讨伐陈越的今日,他一个人的话语力量太弱。 御阶之前,锦衣卫统领骆养性冷笑着,上次对付陈越的失败让他极为不爽,这次他派往军中负责探查消息锦衣卫带回了陈越的情报,他立刻知道报复的时机到来了,立刻进行了串联,要不然这些御史怎么可能知道那么详尽的情报? 陈越,要怪就怪你嚣张跋扈,得罪了太多的人!等你被罢官免职,看我怎么修理你! 崇祯神色复杂的坐在宝座上,这一刻心中无比的气馁失望,有锦衣卫以及监军太监李国辅作证,还有数位总兵副将们的证词,陈越的临阵脱逃看来是真的,这让崇祯心中无比的气馁,因为他对陈越给予了厚望,一个七品兵备道得受尚方宝剑,这是多大的信任多大的恩赐,可这陈越竟辜负了崇祯的期望,这让崇祯心中恼火万分。 崇祯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或者说急功近利,他很容易相信别人,但最讨厌的则是信任的人的欺骗。比如袁崇焕,当袁崇焕夸下大言能五年平辽之后,崇祯立刻给了他极高的信任,任命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整个辽东的财权人事军事全操在袁崇焕之后,就连袁崇焕擅杀东江总兵毛文龙,崇祯都忍了下来。可以说他给了袁崇焕极大的信任。 可是信任给的快,失去的也快,当后金兵绕过宁锦防线,绕道草原从蓟州北面破关而入,直逼京师,在京畿附近大肆抢掠之时,崇祯对袁崇焕是非常的失望。我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却还是让满鞑攻到了北京城下,让朕的颜面尽失,真是不杀你不足以平朕心中之恨。所以在满朝弹劾袁崇焕之时,当有人说袁崇焕和后金私通,通敌卖国之时,崇祯不再维护,而是爽快的给了凌迟处死之刑。虽然崇祯知道,袁崇焕是绝对不会投敌的! 而今日,当满朝弹劾陈越之时,崇祯的心中再次充满了挫败感,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双手紧紧的抓住案几上的镇纸,发白的骨节显示了他的内心已经非常的狂怒,看着崇祯的模样,李邦华叹了口气,知道结果无可避免。 就在崇祯暴怒之下,就要下达捉拿陈越的圣旨之时,突然有禁卫从远处向大殿跑来,然后禁卫统领吴孟明走进了大殿。若无大事,在朝议之时是绝对不许有人打扰的,看着面带微笑走来的吴孟明,崇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画风突变 ps:第三更(还账了,以前欠了叶博士打赏掌门的四章,还有三天单更,还欠六章) 看着渐渐走进的吴孟明,崇祯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骆养性却皱起了眉头,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吴孟明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负责皇宫宿卫,管理着大汉将军,他的进入意味着发生了大事,就连正在狂喷的御史言官们也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吴孟明走到御阶前,躬身双手托起一本奏章,站在崇祯身侧的王承恩下来取过卷轴,走回御案边,把奏章放在崇祯面前。 崇祯屏住了呼吸,轻轻的打开了封面,就见第一列字写着“臣西山兵备道陈越并密云总兵唐通、马连峪总兵白广恩谨奏:......” 殿中,群臣们屏住呼吸,打量着御座之上的的崇祯帝,就见崇祯脸色快速的变幻着,刚才急躁暴怒神情缓和了下来,变得平静了许多,然后嘴角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读奏章的崇祯,首辅周延儒心中突然升出不好的感觉,难道事情出现了变故?今天满朝讨伐陈越是出自他的授意,陈越在通州的嚣张深深刺激到了他,因陈越有尚方宝剑当时他无法处置陈越,可周延儒乃是当朝首辅,受到了羞辱自然忍不下这口气,这才以陈越不听调遣没有在卢沟河阻击满鞑的名义弹劾陈越。在周延儒看来,陈越手下只有几千新兵,肯定是自知不敌满鞑带队逃走,根本没想过陈越能够打胜仗,几十万大军都畏缩不前,那么多的总兵副将都不敢主动和满鞑交战,陈越他一个七品兵备道,手下只有几千新兵,他凭什么能打胜? 崇祯一连读了两遍奏章,这才轻轻的吁了口气,放下了奏折,其脸上的轻松欢愉之色任谁都能轻易看出。 “去,把这封报捷奏折给首辅并一众大臣看看。”崇祯吩咐道。王承恩便取过了奏折走下御阶,把奏折送到周延儒面前。 周延儒打开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一旁的次辅陈演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奏折,大声的读了出来。 “臣西山兵备道陈越并密云总兵唐通、马连峪总兵白广恩谨奏:臣等统领大军于四月十二日在盘山追上满鞑,立刻与之交战,......,臣陈越率领西山军以车阵阻击满鞑骑兵,挫败其攻势,复以火炮火铳石灰杀敌,杀得满鞑大败,总兵唐通白广恩趁势带骑兵从两翼杀出,直冲满鞑阵列,......” 就在陈演阴阳顿挫的声音之中,一场激烈的大战在群臣面前徐徐展开,西山军的坚如磐石,唐白二位总兵的英勇向前,两万官兵的浴血奋战,一幕幕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何禄的吹嘘功夫不同凡响,把整个战事描写的跌宕起伏,把诸将的英勇描述的淋漓尽致,而选择性的把唐通和白广恩一开始一触即溃的情形忽略掉。22 此刻,在群臣心中,陈越的镇定指挥,唐白二人的勇猛无敌,就这么展现在众人面前。 “此战,臣等以两万三千军队,与三万满鞑骑兵激战,斩杀满鞑五千余人,缴获首级四百二十三颗,盔甲武器无数,解救我大明百姓两万余人,恳请朝廷能妥善安置这些百姓。” “这不可能!”听完了陈演读奏折,周延儒突然声嘶力竭的道:“陈越他们只有两万余人,凭什么打败满鞑三万骑兵!老臣恳请陛下治陈越欺君之罪!”若是战报属实,那周延儒刚刚弹劾陈越的就成了笑谈,人家不仅没有临阵而逃,反而主动攻击满鞑并立下的大功,而自己身为人家上司,不仅不为部下表功,却弹劾人家临阵脱逃,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一刻,周延儒竟然失态了! “陛下,陈越肯定是虚报战功,好掩盖他不听指挥临阵脱逃的事实,臣恳请治他欺君之罪。”光时亨也跳出来大叫道。 “哼,是不是虚报战功,只需要朝廷派员去查看就是!”李邦华冷哼道。光时亨顿时哑口无言。 于是崇祯下令,由兵部、锦衣卫,以及司礼监,同时派人前往盘山,查看西山兵备道陈越所言报捷是否真实。兵部由兵部侍郎王家彦带队,锦衣卫则是由指挥使骆养性亲自前往,至于司礼监,崇祯派出了秉笔太监王承恩,如此庞大的阵容,可见崇祯对这次战况的重视。 在崇祯看来,若是战况属实,陈越他们真的打赢了仗,则大明又出现了一栋梁之才,说不定还有扭转局势的希望。在这个到处都是坏消息到处都是败仗的时期,崇祯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自己,告诉自己大明还有希望。崇祯太需要能出现一些人才,好帮助自己中兴大明! 朝议就这样结束,对陈越的处理暂时搁置了下来。陈越到底是虚报战功还是真的打了胜仗,所有人都在等着调查的结果。可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已经不需要调查就能得到结论。陈越也许会夸大战功,但绝对不会以败为胜、谎报战功,毕竟战报上缴获的人头说的清清楚楚,朝廷肯定会派员核查。 既然陈越打了胜仗,那首辅周延儒弹劾陈越的自然就成为了笑谈,属下打了胜仗,他这督师竟然一点不知道,这不是笑谈是啥?而在私底下,周延儒大肆认干儿子、一个月不敢出通州一步的事情也在流传,通州城距离北京近在咫尺,打没打过仗,打没打过胜仗根本经不住有心人的调查,周延儒可以买通锦衣卫,却买不通所有的人,更不用说他在朝廷还有劲敌,比如次辅陈演! 于是在朝廷派员调查陈越这几日,私底下一股暗流在不断涌起,各种消息漫天飞舞,就连陈越大闹白虎堂,用尚方宝剑杀掉搬弄是非的周延儒幕僚,砍伤数员大将的事情也流传了开来。陈越几月前打败满鞑收复房山,整理西山煤矿,查抄作恶多端的煤矿主,得罪了恶势力,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打击报复,派遣陈越孤军阻击满鞑,幸亏陈越机灵,选择了盘山这个有利地形作为战场,这才有了这场大胜,不知在何方势力的宣传下,一个为国为民却奸臣饱受打压的英雄形象焕然而出!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计中计 面对暗潮汹涌的局势,周延儒自知大事不好,以过寿之名召集心腹之人商议该怎么办,然而往日靠拢追随的大臣们都借故不肯前来,让周延儒知道大势已去,恐怕倒台之日近在眼前。 “元辅您不用过虑,陈越即使立下大功又能如何?也逃不了不听指挥私自进军的罪名,只要咱们咬死这一点皇上就拿您无可奈何,若是人人都如陈越这样不听指挥擅自行事,这军法军纪岂不是乱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道,因为蹦的太厉害,已经没法下船,只能跟着周延儒一条道跑到黑。 看着府中聚集的寥寥无几的官员们,周延儒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宴会结束,官员们各自散去,周延儒和心腹幕僚王寅对坐一起,再次商议对策。 “横山公,此次恐怕老夫在劫难逃了,本打算为你安排个出路,以你的举人功名,以你的才华横溢,足以出任一府之尊,可现在恐怕做不到了。”周延儒对王寅歉然道。 王寅看着垂头丧气的周延儒,不由得心中暗叹。王寅字横山,京畿人士,乃是天启二年的举人,之后连续科举三次不中,便熄了功名之心,转而研习兵书战册天文地理纵横之术,博览诸家所长,终有所得,遂出山欲辅助名臣成就一番大业。 然而此时孙承宗、卢象升、杨嗣昌已死,洪承畴投降满清,孙传庭远在陕西山河相隔,大明的名帅大多凋零,后被首辅周延儒招揽,在其幕中任职。 周延儒出镇通州,统领京畿数十万大军,王寅也踌躇满志,欲凭胸中所学一展抱负,辅助周延儒打败满鞑,中兴明室。谁知道周延儒口中说的倒好,到达通州之后却畏敌如虎,根本不敢和满鞑作战,每日里想尽办法拖延时日,为了掌控军队笼络各军,拉下脸面大收义子,堂堂首辅大学士和一群军汉搅在一起。 开始王寅还以为周延儒是为了控制住军队,更好的和满鞑作战,谁知道王寅却根本没有出战的打算。一个多月来,王寅为周延儒提了无数个建议,让他派兵守住卢沟河一线,在北岸构筑工事严防死守,务必把满鞑留在中原,等待各地勤王之师云集,好把满鞑一举歼灭。在王寅看来,京畿的明军就有二十万之多,山海关有吴三桂等六七万军队,宣府大同还有十多万军队,徐州江淮更有黄得功高杰等二三十万大军,这么多军队只要指挥得当,围歼这十余万满鞑根本不成问题,而满鞑总人口才有多少?失去了这十万人必将一蹶不振,从此再不是大明的威胁,如此就可腾出手来对付中原的闯贼献贼,大明中兴可待! 可是周延儒的一系列作为让王寅心中极为失望,有如此畏敌如虎、毫无作为的首辅督师,大明气数尽矣! “王寅本闲云野鹤,志不在朝堂,本打算追随东翁成就一番事业,做不做官倒不在意。”王寅垂着眉头淡然道,“不过东翁倒是不必太过焦虑,局势并没有恶化到不可挽救。” “哦?难道还有转机不成?”周延儒欠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刚刚光时亨说的很对,那陈越再是立了大功,却无法洗脱不听指挥擅自从事的罪名,您咬死了这点,皇上就无法治罪。”王寅道:“不过这样您的威望会尽失,首辅之位恐不可保,那陈越只要当官一日,您就是朝堂上的笑柄。所以,要想继续担任首辅之职,就必须把陈越搞下去。” “可是那陈越应该是真的立了大功,怎么可能把他搞掉?”周延儒叹道。 “别人不行,您可以啊,东翁您任职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哪个不给您几分薄面。”王寅道。 “他们要是肯给老夫面子,今日的宴会就不会门可罗雀了。”周延儒摇摇头,气馁的道。 “这些人不过是看东翁您处在下风,趋利避害而已,可是若那陈越陷入必死之局,他们很快就会掉头重新投入您的怀抱。更何况东翁您还有一个天然的盟友,他手中掌握着这些人的把柄,只要这个大杀器一出,由不得这些人不听话!”王寅阴恻恻的说道。 “你,你是说,佟养性?”周延儒惊问道。 “嗯,就是他,上次陈越任西山兵备道之时,就是他指使光时亨等人拼命阻挠,听说是因为他侄子骆家玉向陈越索要战功不成,恼羞成怒因而结怨。再通州之时,东翁您不是和他合作愉快的很吗?”王寅道。 “可是,骆养性已经去盘山了啊。” “骆养性不在,不是还有骆家玉吗?他可是更恨那陈越,只要咱们蛊惑他一番,还怕他不为咱们所用不成?陈越从在京师做蜂窝煤,再到房山,再到西山煤矿,得罪的人无数,只要咱们再派人联络这些人,大家群起而上,攻击那陈越,形成满朝围攻之势,所谓众口铄金,不怕皇上不治那陈越之罪!” 周延儒寻思了良久,知道别无他法,只要陈越在,自己这首辅就当不下去!苦读寒窗十数年,宦海沉浮几十载,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他怎么愿意就这么失去? “干了,老夫和那陈越小儿绝不罢休!”周延儒一握拳头,恶狠狠道。 走出房间,回过头来,看着窗纸上周延儒那佝偻的身影,王寅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而去。 “好你个王横山,明着是为首辅大人着想出谋划策,恐怕最盼望着首辅倒台的就是你吧!”刚转过一个墙角,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寅不由得脸色大变,扭过身来,就见一个黑影站在墙角阴影里。 “本来只要首辅大人坚持弹劾陈越不听调遣擅自出兵,虽然不至于把立下大功的陈越拿下,但首辅大人并无多少过错,只要脸皮厚点,还能分得一点统筹之功,毕竟那陈越乃至唐通、白广恩都是首辅的部下,如此只要皇上不恼,继续当首辅毫无问题。可你偏偏蛊惑首辅大人继续攻击陈越,还非要形成满朝围攻之势,须知皇上最反感的就是臣子结党,不论是阉党魏忠贤,还是东林党钱谦益,都是因为结党或被捉拿查办,或赶出朝廷。让皇上怀疑首辅大人结党,继而罢官免职,这就是你王横山的阴谋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题 心中的计策被人突然叫破,王寅却没有慌张,而是淡然自若的站在那里,“原来是可立小兄弟,既然知晓了老夫的计谋,何不去向首辅大人告密?” 阴影中的人走了出来,却是一个长身玉立翩翩少年郎,正是周延儒幕中负责文书的幕僚,秀才袁可立! “呵呵,我要是想告密,何至于再次等候横山先生您呢。”袁可立笑道,“首辅大人如日暮之西山,垂垂老矣,他并无一丝进取之心,满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这样的人位居高位只会尸位素餐于大明毫无益处!大明如今病入膏肓,非大气魄大毅力之人不能拯救,把周延儒之流拿下,换上更有能力有魄力的臣子,如此才有希望!” “呵,即使周延儒罢官,换上的也不过是陈演、魏藻德之流,比之周延儒又能好到哪里?”王寅冷笑道。 “陈演、魏藻德和周延儒不过是一丘之貉,不过横山先生您既然设计搞掉周延儒,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让晚辈猜上一猜,是不是把宝押在那陈越身上?”袁可立笑道。 “陈越不过是一军户罢了,虽然当上了兵备道,可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人,如何能称得上大明希望?”王寅淡然道。 “哈哈,横山先生何必诳我,既然一军户能当上兵备道,自然可以当上巡抚督师,也许他不能入阁拜相,可做一个澄清寰宇的一代名将却没有问题。如今时日,大明缺的不是内阁的官僚,是能统领千军横扫满鞑流贼的统帅!”袁可立笑道。 王寅淡淡的注视着袁可立,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 ...... 接下来的数日,朝廷上又热闹了起来,数以百计的官员们连上奏章,弹劾西山兵备道陈越,罪名从杀人粉尸,到欺压商户欺行霸市,再到抢掠缙绅钱财,杀害大明子民,冒领战功欺君妄为,霸占煤矿杀戮矿主抢人钱财,罪名足有数十条之多,每一条都极为详尽有凭有据。不仅朝中官员上表弹劾,就连许多勋贵也凑热闹,他们的一些煤矿被陈越抢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见陈家蜂窝煤生意如此之好,更是嫉妒万分,若是拿下了陈越,陈家蜂窝煤生意自然不能保住,如此自然能够分一杯羹。 内阁班房,每个大学士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次辅陈演正在自己房间内悠然自得的沏茶,东阁大学士范景文闯了进来,没好气的对陈演道,“形势如此紧迫,发圣兄还有时间饮茶?” 陈演微笑着看着急匆匆的范景文,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有条不紊的继续沏茶,拿出一只盒子,从中取出一个茶团,心疼的掰下一块,分为两份放在两只茶盏中,然后用烧开的水冲泡半杯,倒掉,然后再冲入大半杯开水,举手示意范景文品尝。 看着袅袅升起的蒸汽,闻着淡香优雅的茶香,范景文的急躁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举起杯子品了一口,不由得啧啧赞叹。 “如此淡雅,细品犹有余味,莫非是龙团胜雪不成?”范景文惊喜的问道。龙团胜雪是南宋名茶,后来宋灭失传,听闻又被人制作了出来,范景文久闻其名,却一直没有得见。 “梦章兄果然见闻广博,正是龙团胜雪,还是当年熊文灿任福建巡抚时送与老夫,一直舍不得喝,倒是便宜了你这匹夫!”陈演笑道。 “真的是龙团胜雪?一定得分我一半!”范景文大喜道。 “分你分你!”陈演心疼的道。 “外面局势汹汹,弹劾西山兵备道陈越的奏折堆满了内阁,为何发圣兄你如此沉得住气?”饮过茶后,范景文继续问道。 “陈越不过是一小小七品兵备道,却发动如此大的阵势弹劾,可见某人已经狗急跳墙了。”陈演淡然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不闻不问,什么也不做吗?”范景文急切的问道。 “干嘛要问?干嘛要做?天欲其灭亡,必令其疯狂,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等待其自寻死路罢了。”陈演笑道。 范景文皱起了眉头,寻思片刻,终于恍然大悟! ...... 乾清宫中,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崇祯紧皱着眉头,如此多的奏折,大半都是弹劾陈越的,想不到陈越区区一个兵备道,竟然得罪了如此多的人,真是个惹祸精啊! 对于陈越的所为,崇祯自然有所知,毕竟贵为一国之君,手中的锦衣卫不是摆设,自从陈越崭露头角,锦衣卫早把他查了个底掉,上次任兵备道时就已经有人弹劾过陈越一次。不过今日又多了许多新的罪名。 肆无忌惮、肆意妄为,这是陈越留给崇祯的印象,可是在崇祯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陈越能训练好军队,能打胜仗,这些小毛病都不是问题。可是让崇祯不解的是,为何那么多朝臣整日里正事不干,偏偏和一个小小的兵备道过不去? 给事中光时亨,御史左世来,礼部侍郎毛文宣,工部尚书熊阳星,大理寺卿凌义渠,庶吉士魏学廉,......,崇祯翻看着奏折的署名,从六部到六科十三道御史,再到通政司翰林院,足足数百人遍布所有衙门,群起而上弹劾陈越。陈越再跋扈,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备道,从来没有在朝廷任职,如何竟然得罪这么多人? 朋党!这一刻,一个念头涌到崇祯心头,让他不由得面色一寒,胸中怒气蓬发。 满朝的文武正事不干不思报国,竟然结党攻讦一个为国打仗尽忠的忠臣,真的是岂有此理! “全部留中不发,等待去查看战功的结果!”崇祯咬了咬牙,把所有的奏折推到了一边,冷冷的命令道。一旁侍候的太监们连忙把奏折抱起,整理后存放起来。 就在朝廷波涛汹涌之际,远在百里外盘山的陈越却对这些一无所知,打了胜仗的他每日里优哉游哉,日子过的潇洒的很,全然不知危险已经到了头顶。 第一百六十五章 核查战功 ps:第三更,为了叶博士再次打赏一百元加更。晕,还欠六章! 自盘山大战已有数日,几日来,陈越并唐通、白广恩两军,都驻扎在盘山脚下,等待着朝廷派人前来核查战功,以及接下来的奖赏安排。一万多被救的百姓也都暂时安置在附近,等待着后续的安排。这么多的人必须由官府统一安置回乡,若是任由他们自发回去,这么多人过境,肯定会引发大事! 百姓们被满鞑劫掠而来,家里的财物尽失,好在满鞑被击退后仓皇逃走,也有大批的物质遗留了下来,对这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民用物资,陈越和唐白二人自然不感兴趣,至于满鞑抢劫的银两都被优先运到了关外,竟然没有丝毫缴获,好在缴获了一些粮食,百姓们身边也都带着一些口粮,再加上漫山遍野都能挖些野菜,百姓们倒不至于饿肚子。 连续行军八九日,又打了一场大战,部队急需休整,受伤的士兵也需要医治,陈越下令放缓了训练强度,每天只训练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士兵们休养身体。一场大战下来,而且是和数千满鞑骑兵的大战,西山军彻底得到了锻炼,士兵们也渐渐成熟了起来,这样的一场大战,抵得上数月的训练。 记录战功,分发奖赏,战后总结,各项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各级军官各司其职,军法有单明磊管着,训练有杨正平铁狮子还有陈平陈默李奕等协助,后勤有李雄、鲁三友,张程凯等,陈越这个最高长官不需要事事过问,过的优哉游哉潇洒的很,每日里不是带着几个亲卫去山上打猎,就是和唐通白广恩一起喝酒吹牛。 军中最佩服的是有本事能打胜仗的人,虽然陈越只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比唐通白广恩小了许多,可对陈越的本事,唐白二人佩服的很,再加上陈越慷慨的让出一百级首级,唐白二人更是感动,常常邀请陈越一起宴饮,三人间以兄弟相称。 陈越毕竟刚领兵不过数月,自知军事知识经验匮乏,常向二人请教带兵布阵之事,唐白二人也都不藏私的慷慨讲解,二人都是老行伍,虽然没打过多少胜仗,经验倒是丰富的很,使得陈越大有收获。 “你每日训练强度如此之大,士兵们如何吃得消?”唐白二人对陈越的西山军也非常好奇,经常来观察西山军的训练,在二人看来,训练的内容平平无奇,可强度实在大出二人意料之外。 “都是些矿工出身的苦力,每日里在矿井中干重活惯了的,这点训练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陈越淡然道。 “怪不得西山军能打胜仗,招募的士兵可比军户出身的强的太多。”唐通赞叹道。 日子就这样悠哉过了数日,直到这天,突然有人自北京而来,向陈越通报了一些消息,惹得陈越勃然大怒。 “好一个无耻的周延儒,自己畏敌如虎罢了,竟然还攻讦老子!”陈越怒道。 “吴统领让我来告诉陈大人一声,让大人心中有点数,另外朝廷核对功劳、查看首级的人估计明天就要到来,锦衣卫统领骆养性就在其中,吴统领让我告诉陈大人一声,一定要小心骆养性!”来人是吴孟明的心腹,特意来告诉陈越京中的动向。 “哼,骆养性他和周延儒勾结,欺瞒朝廷谎报战功,恐怕也得意不几日了。你把这些材料带回京城,交给吴统领,搬到骆养性由吴统领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刻到了!”陈越说着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了来人,里面记录了他在通州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包括周延儒大肆收取义子,谎报战功,若是没有锦衣卫的配合,周延儒怎敢如此? 陈越知道崇祯最恨别人欺瞒于他,若是知道骆养性的行为,肯定会果断的把他身上的锦衣卫指挥使职位拿下。 果然,次日上午,一队朝廷的使者来到了盘山,前来核对战功。为首的是兵部侍郎王家彦,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骇然在侧。如此庞大的阵容,足见崇祯对此次大战的重视! 一行人稍微休息了片刻,离开开始了战功的核查,王家彦一脸严肃,喜怒不形于色,官职做到部堂高官的他,没有必要对陈越唐通白广恩等稍加辞色。王承恩倒是笑容满面,对陈越连连夸奖,赞他立下大功,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对于这个崇祯身边的红人,日后陪着崇祯上吊的唯一之人,虽然他胯下没有小鸟,陈越还是非常敬重,毕竟整个皇宫数千太监,能随着崇祯殉国的只有这一个。陈越对王承恩恭维了几句,和何禄唐通白广恩之流混久了,陈越对逢迎拍马已经很适应,自己拍来也随意的很,直恭维的王承恩喜笑颜开,当接到陈越偷偷塞给他的银票之后,王承恩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至于骆养性,对这个一直和自己做对的仇家,陈越没有多做理会,毕竟,自己和锦衣卫副统领吴孟明交好,和骆养性天生就是对头,根本没有缓和关系的可能。 骆养性倒是和蔼的很,笑容可掬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指挥使,对陈越的无礼毫不在意,反而称赞陈越的带兵有方屡立战功。 四百多颗真满鞑的首级就摆在那里,丝毫也做不了假,核对战功进行的很快。再确认了首级的真实之后,王家彦又带人去军营询问士兵打仗的经过,并派人去百姓之中询问,非常的敬业探查的非常仔细。王承恩倒是不管这么多,在确认了首级无误之后,便向陈越要了个帐篷,躲在里面休息去了。 “陈大人,前些时日,小侄无状,得罪了大人,本官代他向你赔罪了。”出乎陈越意料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竟然避开旁人,向自己赔罪。他可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啊,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 “骆大人说的哪里话,骆千户和我只是一点小摩擦,不值一提。”既然骆养性放低了姿态,陈越也不为己甚,连忙道。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到,大不了背后再捅刀子! “陈大人放心,以后您就是我得兄弟,锦衣卫就是你的后台,在整个北京将再也没人敢惹你!”见陈越上道,骆养性面上露出了微笑,暗道不过是个小人物,怎敢真的和自己做对! 骆养性知道,陈越已经简在帝心,这点就是他也无法阻止,立下的这么大功,肯定要进京面圣述职,为了防止他在崇祯面前告状说自己坏话,骆养性这才放低了姿态,主动赔罪。锦衣卫虽然厉害,也只是对哪些文官而言,而对陈越这样拥有军队的军阀,就连骆养性也生出了无力感!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周延儒倒台 来核对军功的几人并没有在盘山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返回了京师。陈越和唐白二人依然留在盘山,等待着朝廷下一步的圣旨,不过陈越知道京师马上就会有一番波澜,等待自己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京师,随着核对战功的王家彦等人归来,证实了陈越等确实击败了满鞑立下大功,疯狂上奏章攻击陈越的节奏缓了下来,毕竟攻击一个刚立下大功的功臣,稍微要点脸的人都干不出。首辅周延儒已经绝望了,因为这么多奏章送入内宫,犹如石沉大海,崇祯丝毫没有下旨查办陈越之心。也许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头了,周延儒黯然对自己道。 他猜的很准,没过多久,便有左中允刘理上奏弹劾周延儒,弹劾他虚夸战功实则龟缩通州一动不动,弹劾他大势收受贿赂、大肆收总兵大将为义子,怀疑以首辅之尊勾结外面大将,有不臣之心。随着刘理的弹劾,第二天又有数位大臣上奏弹劾,把周延儒在通州的一举一动都说了出来,就连陈越那首诗也赫然出现在弹章之上。 “周延儒以首辅充任督师,面对满鞑却不敢出通州一步,坐视百姓惨遭蹂躏被掠走为奴,却发动党羽攻击一位打败满鞑解救百姓之功臣,其行为令人发指,其卑鄙令人不耻,如此尸位素餐、寡廉鲜耻之人,有何面目宰执天下?”一位陈演系的大臣在弹劾奏章上如此骂道。 当然周延儒的党羽也发起了对战,拼命为周延儒辩解,说周延儒身为督师自然要坐镇通州指挥各路军队和满鞑作战,陈越白广恩唐通三人不就是在他的统筹指挥之下才取得大捷?而陈越等若是肯完全听从周延儒的指挥,在卢沟河边攻击半渡的满鞑,说不定能把满鞑全部留在大明境内,而陈越却违背命令擅自选择了盘山作为战场,就这样周延儒还不计前嫌戮力为国,丝毫没有克扣三部的军饷钱粮,足见首辅大人宽广的胸怀和为国为民之忠心! 首辅周延儒和次辅陈演两系又发起了一轮轮的大战,就如同以往的朝争那样。 照例,受到了弹劾,需要上表自辩请辞。周延儒在刚开始受到弹劾之时,便上了请辞的奏章,然后搬离了内阁班房回到自己家中。按照以往惯例,皇帝肯定不会轻易罢免一位首辅,肯定会加以挽留。不过崇祯并非是一般的皇帝,在他登基这十多年,已经换掉了无数个首辅...... 崇祯最讨厌的就是党争,当周延儒致使手下拼命攻击陈越之时,崇祯已经对他十分不满,而当吴孟明把陈越写的周延儒的黑材料递到崇祯面前,看清楚了周延儒到达通州之后的所作所为,崇祯对他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不过周延儒终归是一朝首辅,在他任督师时又对满鞑打了一场胜仗,崇祯也不愿逼迫过甚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故不再追究周延儒的过错,只是在他请辞的奏章上批复了一个“准”字。于是,一朝首辅便黯然下野! 周延儒下野,按照惯例,由次辅陈演升任首辅,三辅魏藻德升任次辅。朝堂格局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好在京师的大臣们早就熟悉了这种变动,因为没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区别就是会不会有人在变动中人头落地丢了性命,比如前兵部尚书陈新甲。好在,也许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原因,崇祯皇帝心情较好,没有人在这次变动中丢掉性命。 就在周延儒倒台的第二日,另一道圣旨从宫里发出,免去了骆养性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由副指挥使吴孟明接任。 新的内阁成立之后,崇祯命令他们抓紧时间确定对有功之臣的奖赏。经过商议之后,内阁把确定的奖赏报到了崇祯面前。密云总兵唐通以战功升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挂平北将军印,调任蓟州总兵。马兰峪总兵白广恩以战功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挂征北将军印,调任宣府总兵。都督同知是从一品的武将,挂将军印标志着他们正式成为了一镇军阀,就如平贼将军左良玉一般。 而对于立下首功的陈越,内阁初步拟定的赏格是,由正七品的按察司经历升为正五品的按察司佥事,仍任西山兵备道。从正七品升为正五品,可谓连升四级,足以酬功,内阁拟定的封赏不可谓不厚,也考虑到了崇祯对陈越的喜爱。然而封赏的奏章送上去之后,对唐通和白广恩的封赏顺利的批复了下来,对陈越的升赏奏章却留中不发,也不知道崇祯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此同时,一道旨意从宫中发出,召西山兵备道陈越进京觐见述职。 “也许皇上准备大用陈越,说不定会委以重任,比如蓟辽总督!”一个官员低声道。 “不会吧?那陈越才多大年龄,怎么可能做到如此重要的职位!”另一个官员表示不可能。总督职位往往会挂兵部尚书衔,陈越虽然立下大功,也不可能升到部堂高官这么高吧!这让很多奋斗了半辈子依然在五六品上熬着的官员们怎么活? “怎么不可能,皇上现在最忧心的一是中原的流贼,再就是满洲鞑子,其中更以满洲鞑子为心腹大患。陈越既然能屡次打败满鞑,为何不能任蓟辽总督,有陈越在,想必满鞑不能再轻松入关!”第一个官员道。 “唉,若是真的能阻挡住满鞑,陈越任蓟辽总督倒也不是不可。” ...... “叔叔,那吴孟明已经取代了您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若是陈越再出任蓟辽总督,他们一内一外,咱们家恐怕再也没有起来的希望了。”内室之中,骆家玉满脸沮丧的对骆养性道。 “哼,想任蓟辽总督,也要看老子答不答应!陈越小儿先是同意和我和解,又背后下了黑手,真是欺人太甚,我骆养性必不和他善罢甘休!”骆养性阴沉着面孔,咬牙切齿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陈越回京 “恭喜二位大哥升官发财,愿二位大哥再立新功,封侯指日可待!”山道边,陈越笑嘻嘻的对唐通白广恩道。朝廷封赏的圣旨已经到来,他二人现在就要走马上任去了。 “好兄弟!”唐通看着陈越心情激荡着,他自己知道若是没有陈越,自己无路如何也不可能立下军功,升任都督同知挂将军衔,这几乎已经是一个武将的顶峰!“好兄弟,你这次回京肯定会被陛下委以重任,再出来时说不定会成为哥哥的顶头上司,到时咱们兄弟再齐心协力,一起杀满鞑!” “陈兄弟没说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以后若是有用到我老白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白广恩大大咧咧拍着胸脯道。 两支军队各奔西东,慢慢消失在山道之间。看着两支队伍的背影,陈越微叹一口气,通过这一场胜利,很明显唐通和白广恩两军的士气已经起来了,但愿这二人对大明能忠心不二,不再像历史上那样! 拔营起寨,西山军也准备南返。朝廷已经派遣了官员前来,组织这些解救出来的百姓还乡,再也不需要陈越操心。 大群的百姓聚在道路两侧,默默看着西山军行进。 “谢陈大人的大恩大德!”突然,一个老者跪在了地上,高声喊着磕下头去。 “谢陈大人的大恩大德!”无数的百姓随着跪了下去,向他们的救命恩人磕头。若是没有陈越,没有西山军,他们这些人都会被拐到关外为奴,将永远不能再返回故乡! 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看着满地起伏的头颅,陈越的眼睛微微湿润。这些都是大明最普通的百姓,他们知道感恩知道好歹,他们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吃饱穿暖平静的生活。可是在这个年代,这一切都是奢望,天灾使得田地减产,沉重的税赋压弯了他们的脊梁,还有可恶的满鞑破坏了他们的家园,杀了他们的亲人,再把他们掠走为奴。自己不过是尽自己朝廷官员的职责,和满鞑作战随便解救了他们,可这就使得他们感恩戴德,完全忘记了这一切都是朝廷给他们带来的苦难! ...... 一百多里的距离,西山军用了两日的时间回到了京师。当再一次看到北京那高达巍峨的城墙时,陈越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北京城那就是自己的家,里面有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人!想想即将和家人相见,陈越的心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在京师城门之外,有兵部的官员前来迎接,告知只允许陈越带着少量亲卫由德胜门入城,其他军队只能停留在京师城外。陈越简单的安置了一下,让杨正平带着全军仍然去西便门外煤场驻扎,自己则带着陈岩等五六个亲卫从德胜门入了城。 陈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兵备道,虽然立下了战功,却不足以惊动朝廷,更不用说有大臣们前来迎接,他只是在一个兵部小官的带领下悄悄的入了城,然后向着皇宫而去。必须先觐见过崇祯皇帝,然后才能回家。沿着上次的道路入了宫,然后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目不斜视的向着皇帝的寝宫乾清宫而去,然后在旁边偏殿里搜身更衣,一切如同以往。 不过这次没有久等,崇祯很快就宣陈越觐见。 “陛下,您瘦了!”一跪三叩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崇祯日益消瘦的身形,两鬓斑白的头发,陈越忍不住说道。 “嗯?”崇祯愣了一下,内心突然升起一丝丝暖意,当皇帝这么久,在这里召见过无数的官员,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那些官员们一个个只知道争权夺利,有谁关心过君王的身体? “休得乱语,朕问你,为何不听周督师命令,擅自改变作战地点?”崇祯脸色一暖又很快严肃下来,冷冷的质问道。 看着崇祯故作严肃的脸色,陈越心里却是无比的轻松,他早已知道周延儒已经倒台,既然崇祯拿下了周延儒,就是认可了自己,现在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好使自己不得意忘形而已。 “陛下,臣冤枉啊!”陈越大声叫起了屈来。 “少他......”看着陈越矫揉造作的样子,崇祯心中就是好笑,竟差点爆了粗口。 “少胡说,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陛下,微臣真的冤枉,微臣听说好多人弹劾微臣,说微臣不听指挥,嚣张跋扈。其实不是这样的,微臣可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啊!”陈越叫道。 “噗”听陈越自封老实人,崇祯差点笑出声来,老实人敢一言不合拔尚方宝剑杀人,老实人敢肆意查抄西山所有煤矿? “真的,不是臣不听督师大人的命令,实在是他不懂装懂,瞎指挥啊,若是按照他的命令,别说打赢了,恐怕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结果。”陈越委屈道。 “怎么会?半渡而击乃是兵法所言,周延儒哪里瞎指挥了?”崇祯问道,周延儒发出的攻打满鞑的命令副本崇祯都看过,就派陈越唐通白广恩三人攻击半渡的满鞑这场,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半渡而击,说的好听,满鞑十万骑兵,卢沟河又非黄河大江,宽度有限,满鞑架起了几十座浮桥,同时过河,卢沟河两岸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最适合骑兵奔驰。臣属下只有四千余新兵,加上唐白二位总兵也就两万多军队,在宽阔平坦的河岸哪里打得过满鞑骑兵!周督师派臣半渡而击,不是想消灭满鞑,而是欲借满鞑之后铲除微臣,好报白虎堂削他颜面之仇!”陈越道。 听了陈越的解释,崇祯点点头,这解释也能说通。 “不过你也不该不听上官指挥,这不是不听命令嚣张跋扈又是什么?”崇祯敲打道,“不过,念你立下战功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定以国法处置!” “是是是,微臣不敢了!”陈越连忙说道,可是看他一脸随意的样子,哪里是真心认错,崇祯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陈越的惫赖很是无奈。 “说说吧,把在盘山和满鞑作战过程仔细说于朕听!”崇祯命令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有主意弄银钱! 盘山之战的过程?这些早就在战又报上详细写过了啊,如今崇祯再度问起,陈越知道他想听的不是战报的重复,仔细寻思了一下,便决定实话实说,把整个战斗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唐通和白广恩一开始被杀得落荒而逃的事情都说了,再无一点隐瞒。 “先是一触即溃,后奋勇作战,这唐通和白广恩表现何以前后差别这么大?”听完陈越的讲解,崇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陛下,这其实是军制问题,家丁制度兵为将有,人人都是只知道保存自己的实力,打顺风仗尚可,一遇到苦战便无法坚持。还有就是军队的待遇太差,拿唐白二部来说,虽然总人数有两万余人,可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精锐只有两个总兵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兵,普通士兵常年欠饷,再加上将领克扣,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又如何能够打仗?”陈越苦笑道,“这次之所以能赢,因为满鞑留在后面骑兵数量只有三千,和唐白二部亲兵数量相差不多,再加上在西山军阵前受挫,唐白二部又奋起苦战,这才逃了去,着实赢得侥幸。” “可是,你一连数次和满鞑作战,都打胜了,这还是侥幸吗?”崇祯直直的看着陈越,他之所以对陈越如此容忍优厚,就是因为陈越对满鞑一直打胜仗啊。 “若是微臣说真的是侥幸,陛下您会不会失望?”陈越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崇祯越来越黑的脸色,赶忙继续道:“当然运气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敢战,从臣到臣部下每一个士兵,都有一颗决战到底的心,都有一颗忠贞为国之心,所以才能一直取得胜利。” “敢战,敢战......”崇祯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发的把陈越的自吹自擂过滤了去,“若是我大明所有士兵都敢战,又何惧满鞑和闯献流贼!”崇祯感叹道。 对十多年来和满清的历次战役,崇祯都很清楚,每一次大战,总是会有一部分军队率先溃逃,然后引起连环溃逃,最终导致全军崩溃,所以敢战二字说起来简单,却是很难做到。 “你是如何做到让部下敢战不怕死的?”崇祯目光炯炯的看着陈越,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微臣也没有特殊的办法,唯有足饷厚赏而已。”陈越苦笑道,这个世界的军队不是后世,没有什么高尚的理想支撑,士兵们当兵打仗为的就是混口饭吃。 “微臣部下的军队,饷银不算太高,但从来都是足额发放从不克扣,每次打仗,对立功的士兵给与厚赏,对受伤阵亡者给予抚恤,在臣的部下当兵,足以养活一家人毫无问题。而对于敢临阵脱逃者,一律除以重罚,所以臣的部下才能死战不退,哪怕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满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足饷厚赏!”崇祯苦笑了起来,若是朝廷有钱,又何至于落到如今之境地!如今漕运断绝,江南的税赋运不过来,北方又打成一团乱糟,朝廷的财政早已崩溃,借鉴陈越的办法也不可能。 “若是朕任命你为蓟辽总督,你可能为朕守住北疆,不使满鞑破关!”崇祯在殿内焦急的踱着,突然停下脚步,对陈越道。 蓟辽总督?陈越先是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狂喜,总督的职位,几乎到了官员的顶点,等于把北京北方所有的军队,边疆所有城池墩堡都交给了自己,就连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在名义上也是自己的部下,只要自己苦心经营一年,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毫无问题,到时等待天下大变之时,或挥师勤王,或带兵南下江南进而自立,都可以应对自如! “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越拍着胸口保证道。 “朕不要你死,要的是守住北疆的办法!”崇祯不耐烦的道,“若你为蓟辽总督,有何办法守住北疆?”若是能守住北疆,使得满鞑不再入关,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中原的流贼,倾整个大明之力,崇祯不信就剿灭不了流贼! “办法?”陈越眼睛快速的转动着,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兵书都没有读过几本,满朝文武,像卢象升洪承畴这样才智卓绝之人都无办法,他又能想出什么主意。 “北疆长城防线破损,才使得满鞑屡屡破关而入,若是微臣为蓟辽总督,必定先广修墩堡,堵住一个个的缺口,然后训练精兵,使之镇守墩堡,如此守住防线当五问题。”陈越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戚继光为蓟镇总兵的时候,大肆修筑长城,在各个关口修筑堡垒,建立了牢固的防线,以之抵挡住蒙古人的入侵的故事,便现炒现卖道。 “广修堡垒,训练精兵,那需要多少钱粮啊!”崇祯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自然知道嘉靖年间戚继光守蓟镇的方法,陈越能提出这个方法也不足为奇,可是现在不是平定了倭寇的嘉靖年间,哪里有钱粮做这些事情? “漕运断绝,北方的税收征收不到,九边军队的饷银已经拖欠了数月,朝廷大臣们的俸禄也积欠了半年,陈越啊陈越,若是你能替朕想出一个弄到大量银钱的方法,这蓟辽总督的位置就是给你又有何妨?” 陈越也知道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娘的,在这个局面下让自己想出能阻挡满鞑入侵的主意,可真是为难自己,要是有主意,那么多才智之士早就想出了,又如何轮得到自己。归根到底,大明落到如今局面是因为财政崩溃,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切问题都将迎难而解。 若是有钱,拿出大量的钱粮安抚灾民,减免赋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造反。若是有钱,大量招募军队打造兵器铠甲,就是堆也能把满鞑堆死。可是没钱,一切都将免谈。 看崇祯失望的表情,陈越知道蓟辽总督的职位即将离自己而去,心中顿时无比的失望,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生出,连忙叫道:“陛下,微臣有主意,可以能弄到大量钱财。” 第一百六十九章 蓟辽总督的官职没了 听陈越说有办法搞到钱财,崇祯心中就是一喜,对陈越赚钱的本事他一直很是信任的,陈越搞出的蜂窝煤为宫里赚了大量的银钱,也使得崇祯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虽然这点钱对整个帝国来说杯水车薪,可对于宫中的花销却是足够了。 “爱卿你真的有办法?”崇祯立刻激动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冒出了光芒。 “陛下,臣有个主意不知行得通行不通?”陈越有些犹豫了,因为这个办法一旦说出,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在整个官场再也朋友。 “你尽管说来,不管行与不行,都恕你无罪。”崇祯急切地道,大明已经走到了绝境,不管是什么主意他都愿意一试。 “陛下,这大明有亿兆子民,数亿亩良田,每年生产出的粮食,制造出的财富无穷无尽,可是现在朝廷库房空空如也,普通百姓嗷嗷待哺民不聊生揭竿而起。诺大的帝国竟然连士兵的饷银、官员们的俸禄都开不出,微臣请问陛下,这么多的财富都到了哪里?”陈越咬了咬牙,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的办法和盘托出,至于崇祯会不会采用,敢不敢用,那就和自己无关了。自己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对得起崇祯赐予的官职,对得起陈家世代军户的身份。 “朝廷没钱百姓没钱,钱到了哪里?自然进了士绅、勋贵还有宗室们的口袋。士绅们仗着身上有功名在不需要缴纳赋税,大肆接纳百姓们的投献,大明七成的土地都在他们的手中,剩下两成的土地则在宗室勋贵们的手中,天下九成的土地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而朝廷的开支,官府的运转,上百万军队的饷银,这些都着落到耕种剩下一成田地的普通百姓身上,这才逼得朝廷无钱,百姓们也都一贫如洗。这大明不是没钱,而是钱在少数人的手中!只要陛下您能让这少数人把钱再吐出来,用于国家,则不论是扫平流贼还是抵抗满鞑,需要的钱粮将不成问题!” 陈越说完,静静的立在那里,等着崇祯的决断。若是崇祯有魄力,敢拿这些勋贵官员们开头,陈越决定舍出性命陪他疯上一次,为了这汉人的天下,为了神州不再沉沦,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是说,让我拿勋贵、宗室,还有士绅们开刀?你可知道,士绅是大明的根基,勋贵们往日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宗室则是朕的骨肉至亲!”崇祯听完陈越的话,心里十分的失望。官员们是士绅们的代表,在朝为官回乡为绅,别的不说,若是这个消息传出,恐怕官员们非爆炸了不可,朝政立刻崩溃都是轻的,崇祯都不敢想象那种场面。这陈越到底是年轻,就会胡思乱想,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啊! “陛下,这大明的根基不是士绅,而是万千百姓,宗室勋贵更是可有可无,取了他们的财富,而利于大明利于万民,何乐而不为?”陈越苦口婆心的劝道。 “说的轻巧,你已经把我这朝廷所有人都一网打尽了,谁来为我办事?就凭你一人吗?”崇祯冷笑道,决定结束这场荒唐的谈话。 “陛下,咱们又不是拿所有人开刀,您可以编制罪名,比如贪污等等,先抄一部分人的家,取得银两用于国事,这北京城内有钱的人很多,随便拿下几家就足够给京营士兵发放饷银,然后再用来招募士兵,没了钱再操家就是......”陈越絮絮叨叨说着行动方法,没注意到崇祯的脸却越来越黑。 “你说的什么狗屁办法!朕可是一国之君,行事自当正大光明,你让我构陷罪名查抄臣子的财富,是想让朕做过千古骂名的昏君吗?”崇祯怒叫道,若不是事先说过不会因言治罪,他恐怕会派人把陈越拉下去狠狠处罚。 啊?陈越抬头,惊讶的看着崇祯暴怒的脸色,心想你他妈的国都快亡了还计较这么多作甚,留下千古骂名也比自挂歪脖树上要好吧! 可是看着崇祯暴怒的表情,陈越知道多说无益,一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人,根本没有魄力做这样的事情,天要其灭亡不是自己一人之力就能扭转!自己还是想法多赚点银子多招募士兵,等大乱到来时有自保之力算了,这摇摇欲坠的大明不是自己能救的。 崇祯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看着陈越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歉意,毕竟陈越出主意的初衷是为他着想,只不过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罢了!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功臣。 “你先回去等待圣旨吧。”崇祯叹道。 “那我的蓟辽总督?”陈越小心翼翼的问道,明知道可能得不到这个官位,陈越还是满外期待的问道,毕竟若是有了这个官职,自己才能迅速的积攒实力,等待天下之大变! 看着陈越这副官迷的样子,崇祯忍不住莞尔一笑。 “蓟辽总督的职位没了,以你的年龄资历根本担当不起这样的要职!”崇祯板着脸说道。 “当不了总督啊,要不陛下您给臣一个巡抚,”陈越试探着说道,“要不然让臣当个一镇总兵也行,臣不在乎文官武官。”不管是巡抚和总兵,都算作地方上的土皇帝,比这个有名无实的兵备道要强。兵备道说起来好听,可以监管一地军事,可实际上哪有军队肯听自己的,还不如当个有地盘的总兵来的实惠,像唐通白广恩都有自己的地盘,手下有无数的军户,可以随意从军户子弟中招募士兵。 崇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陈越,真是什么都不懂的惫赖小子,把这宫中当作什么地方,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吗? “你先给朕滚回去,稍后会有圣旨与你!”崇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于是陈越只能无奈的退去。 “陈大人,你今天出的主意可太过大胆了。”王承恩把陈越送到殿外,念在前几日在盘山的交情,对陈越说了一句。 “怎么?”陈越问道。 “总之,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这宫里从来不是能藏的住消息的地方!”王承恩摇了摇头,转身回殿了,一丁点的交情不值得他说太多。 第一百七十章 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 ps:在此良宵佳节之际,祝愿每位书友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愿本书和大家一块度过无数个美好时光! 宫中从来不是藏得住消息的地方!陈越愣了一下,王承恩这句话意有所指,难道说今天自己和崇祯的一番对话会传出去不成?若真的那样,自己可真的成了官场上的公敌!一个鼓动皇帝随意查抄大臣勋贵们家产的家伙,能有谁会喜欢? 陈越摇了摇头,算了,管他娘的呢,反正这大明已经剩不了几天,即使多树些敌人又能如何?只希望崇祯能尽快封赏自己一个官职,哪怕仍然会西山任兵备道也可,远离北京这个是非之地,尽快扩充军队增加实力才是当前最该做的。 在还是上次那个太监的带领下向宫外走去,陈越快走了两步,和这个太监并行。 “还不知道公公高兴大名呢?”陈越说着一张百两银票没有烟火气息的递了出去。 “咱家名叫刘沫,陈大人太客气了。”偷偷扫描了一眼银票的面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了怀中,太监刘沫满脸露出谄媚的笑容,“陈大人力抗满鞑,解救百姓的故事已经传遍了京师,咱家也佩服的很呢!” 随意的谈笑了几句,二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了许多,当走到上次的地方时,刘沫很有眼色的走到了远处,陈越往旁边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坤兴公主一身宫女的打扮笑面如花的看着自己。 “陈越!”看到陈越,坤兴公主非常的兴奋,雀跃着跑了过来,陈越紧张的四下打量着,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远处的刘沫竟然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 “坤兴您最近可好啊?”陈越微笑着问道,看到这个可爱的少女,一股平和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军旅的忙碌、君前紧张的奏对所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数月不见,少女个子又长高了一些,身材就如同春天的qi嫩枝抽条一般变得婀娜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大眼更加灵动有神。 “不好!”听到陈越的问候,坤兴公主的小脸一垮,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神情。 “你可是公主诶,陛下最心爱的女儿,这宫中还有人敢给你气受吗?”陈越微笑道。 “唉,这皇宫就如同一只大的鸟笼,好生无趣,想出去转转也出不去,闷得要死呢。”坤兴公主可怜巴巴的道。 “已经很好了,最起码宫里有吃有喝有人侍候,你可不知这外面可是乱得很,很多人想过平静的生活也不可得呢!”陈越劝道。 “我听说外面到处在打仗,满鞑残暴的很,杀了好多人、抢掠了很多百姓,这些都是真的吗?”坤兴公主眼睛一眨一眨的问道。 “是真的,数十万百姓被满鞑掠往关外为奴,路边死去的饿殍遍地都是,我西山军亲手掩埋的尸体就不下千具之多。就是这京城之中,每天也都有人饿死,这世道实在太乱太乱!”陈越叹了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怪不得父皇每日里唉声叹气,愁白了头!” 陈越摇了摇头,决定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 “上次接到你的来信,说陛下要为你选驸马,不知道这事如何了?” “已经初步选定了一个叫周显的小官的儿子,我父皇正命令工部建造公主府,说不定很快就会让我嫁人!”说到这里,坤兴公主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满脸都是难过,眼泪在眼眶中转悠着。 不应该啊!在另一个时空直到明朝灭亡坤兴公主也未嫁人,难道这个时空因为自己的到来会改变吗?陈越郁闷的想到,他却不知这件事真的是由他而起。在另一个时空,因为国库内库都没有钱,坤兴公主的婚事一直拖着,哪怕是选定了驸马,而现在因为陈越和坤兴公主合伙的蜂窝煤生意赚了大钱,使得崇祯手里银钱宽裕了许多,所以坤兴的婚事才迅速提上了日程 看着少女悲伤难过的样子,陈越莫名的有些心痛,竟生出不愿让她嫁给别人的念头。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如同心爱之物被别人夺去的感觉一样。这种感觉在另一世也出现过,那是警校的时候,看着班上暗恋已久的警花上了一辆宝马,那种失落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那一次,陈越用一瓶老村长麻醉了自己,喝了个大醉,后来一直单身直到穿越。 “你要是真的不想嫁人,我帮你!”鬼使神差一般,陈越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一脸紧张的看着坤兴公主。 “你?还是算了吧!你帮不了我的。”坤兴公主想起陈越以前和自己打的赌,也想起两个月前当听到母后为自己选择的驸马人选确定时,自己惊慌之下给陈越写的信。不过后来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命,哪怕她是皇帝的女儿,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陈越只不过是一个外臣,虽然有些本事,又如何能够干涉到父皇母后的决定,别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他。 “你放心,我有办法的,只要你不想嫁人!”看着坤兴一脸的落寂无奈,陈越的心隐隐作痛。 “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坤兴一脸惊喜的看着陈越道。 “那是,我是谁?连残暴凶狠的满洲鞑子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不用说你这点小事!”陈越拍着胸脯保证道。 “太好了!”听到陈越的保证,看着陈越自信满满的表情,不知为何坤兴竟然相信他真的会做到,脸上顿时容光焕发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又打赢了满洲鞑子,能不能和我说说怎么打的啊?听说满洲鞑子都是身高八丈豹头熊身,可怕的很呢!”在大明百姓之中,一直流传着的就是满鞑的残暴凶恶,身高八丈豹头熊身之类的更是吓唬爱哭的小孩时常用的语言,不知为何坤兴公主耳朵里也听到了这些,简直令陈越哭笑不得。 “满鞑是很凶恶可怕,不过长相嘛,和咱们汉人差不多,没有那么夸张,改天等有时间我详细给你讲一讲我和满鞑作战的故事。”陈越笑道。 “可是,我可没有办法再出宫呢?”坤兴皱了皱小鼻子,为难的说道。 “别担心,一切有我,出宫这点小事就包在我的身上!”陈越拍着胸口保证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陷害 太监刘沫已经多次频繁的往这里回顾,宫中人多眼杂,陈越也不好多留,和依依不舍的坤兴告别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里,早已收到消息的家里人满脸欢喜的迎候在门前。进了主屋,陈江河早早的告了假等候在家里,陈越向着父亲陈江河磕头问安之后,父子二人坐在一起叙话。看着饱经风霜变得棱角分明的儿子的脸庞,陈江河微微一叹,感觉自己越发的老了。 当晚,陈府摆下酒席,父子二人对坐而饮,陈越向父亲讲述沙场奋战之事,听得陈江河两眼直冒星光,恨不得能以身相替,替儿子上战场。 “不知爹爹在京营如何?”期间,陈越问父亲道。 “唉,还不就是那样,整个京营宛如一潭死水,早已烂到了家,我虽然是神机营左哨统领,很多事却无法决定,就连稍微提升训练强度,把半月一操练改为五日一操都不可能,因为上面不肯拨付额外的银两,没有钱粮士兵们也根本不愿多加操练。”提起京营,陈江河摇了摇头,无比的失望。 “京营已不可救药,别说爹爹您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哪怕你是京营提督,也无法改变这个局面,您只管训练好咱家的家丁就好,他们才是咱们的根本!”陈越劝道。 “你老大不小了,趁着这次回京把婚事定了吧,婉儿姑娘人不错,能写会算,把咱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配你绰绰有余!”陈江河对儿子道。 “唉,还是算了吧,最近局势太过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得上战场,就不是确定终身大事的时候。”陈越推托道,吴婉儿人是很好,可奈何自己心里又有了旁人。 陈江河摇了摇头,不再多说。父子二人边谈边饮,直喝了个酩酊大醉,双双被下人抬进了卧房。吴婉儿看着大醉的陈越,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房间,那里有还有大堆的账簿需要她核对。 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洗刷之后吃过早饭,得知父亲陈江河已经去京营当差,就连吴婉儿都去了煤场坐镇,城门新开,城外的煤炭大量的运送过来,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决定。无所事事的陈越信步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宣武门大街,刚在一处茶馆坐定,麻杆和吴良二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数月不见,这二人比之往昔精神了许多,穿金带银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吴良的身材粗了一圈,麻杆却一如既往的瘦。 “老大!”二人满脸堆笑的看着陈越,毕恭毕敬的站在陈越面前。 “坐吧。”陈越随口吩咐了一声,“听说你二人已经成了这西城一带的大哥,很威风嘛!不过麻杆你怎么还这么瘦?” “嗨,这还不是托老大您的福,我二人才有今天。”麻杆笑嘻嘻的道,“至于我,就是顿顿山珍海味也还是这个样,吃不胖。” 麻杆和吴良二人现在可了不得,靠着推广蜂窝煤手底下聚拢了一大批混混,都是军户子弟能打的很。这二人现在很有钱,出手也很大方,背后又有陈越这个靠山,就连官府都卖他俩三分颜面,隐隐然已经成了西城一带地下的老大。 “嗯,”陈越点点头,“那件事情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老大您说的是那叫周显的吧?我已经查清楚了,他是太仆寺一个小官的儿子,算得上是官宦子弟,不过他爹的官职太小,又是京官没什么油水,他家里情况一般的很,比普通百姓人家强不了多少。 这人读过几年书,却连一个秀才都没能考上,真是一个废物!不过不知道最近这废物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皇家看上,要招他为驸马,他们家这下可要抖了起来!”麻杆笑嘻嘻的把自己打听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对陈越说了,吴良在一边不时的做着补充。 “这人人品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劣迹?”陈越问道。 “人品嘛,还行,没听说过他做过太出格的事情,这人不嫖不赌,每日里就爱抱个书本苦读,可人太笨,屡次科考连府试一关都过不了。没有什么劣迹,他家只是个小官,势力有限,他就是想像勋贵一般欺男霸女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麻杆笑道。 陈越点点头,人品不错,又是一个老实人,难怪历史上说,满清攻占了北京之后,伪帝顺治把该封为长平公主的坤兴仍然许给了周显,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不过,这样一个庸人又岂能配得上坤兴! “来,我有一件事要你们帮我去做!”陈越招了招手,示意二人靠近一些,然后小声在二人耳边轻轻说了起来。 随着陈越的话语,麻杆二人脸色越来越白。 “老大,他可是未来的驸马,皇帝的女婿,咱们这么做好吗?”麻杆犹豫着,一副为难的样子对陈越道。虽然他现在有了一定的地位,号称什么西城老大,可毕竟是一个下三滥的小混混,根本摆不上台面,让他设计坑害未来的驸马,那可是和皇帝做对!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胆子。 “什么驸马?也得等他娶了皇帝的女儿再说!”陈越冷哼了一声,道。 “老大,兄弟冒昧的问你一句,这周显是得罪了您吗?”一边的吴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老子只是看他不爽,不愿看到他娶到公主!”陈越冷哼一声道,事情的原委怎么能告诉这两个混混! “你们要是不愿帮我,就算了,当我今天没有来过!”陈越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这二人快滚! “别呀老大!”陈越的一句话直唬得这二人魂飞魄散,他们之所以有今日,可全靠了陈越提携,若是惹得陈越不高兴,免了他们代理蜂窝煤的差事,立刻就会把他们打回原形。因为没有了进项谁还会跟在他们身后厮混? “老大,这事我俩做了,为了老大,我麻杆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瞬间想明白了利害关系,麻杆吴良一起忙拍着胸脯叫道。皇帝再厉害可是远在皇宫之中,面前的陈越可掌控着他们的前途,得罪了皇帝只要不传出去没什么影响,得罪了陈越可会让他俩生不如死! ps:推荐一本书《大明狼人杀》!一个小兄弟写的,还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周显的艳遇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陈越毫无办法,因为他没有办法也不可能改变崇祯皇帝的决定,可是他却能拿那未来的驸马周显下手,栽赃也好,陷害也罢,总之要把周显的名声搞臭,陈越不信崇祯会招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为驸马。方针已经提出,具体的过程由麻杆吴良二人负责实施,至于他们怎么做,具体的细节陈越不愿管,他只要自己想要的结果。 至于那周显是否无辜,陈越只能说抱歉!为了心仪的女孩不受伤害,有些事情陈越不得不做,虽然他知道自己和坤兴也毫无结果,自己恐怕也改变不了坤兴那悲惨的命运。 下午,陈越又去了另一家茶馆,坐下一杯茶没有喝完,吴孟明行色匆匆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去锦衣卫衙门,非要让我来到这里,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吴孟明口中抱怨着,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你那衙门门槛太高,我现在去不方便。”陈越笑道,“怎么?忙着清理上任指挥使的人吗?” “唉,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把一些人清理出去我怎么掌管住锦衣卫。”吴孟明叹道。 “呵呵,那你慢慢的清理,不过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陈越正色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话!”吴孟明慨然道。正是靠着陈越提供的黑材料,他才找到了上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周延儒勾结的证据,崇祯帝对骆养性故意隐瞒前线情报极为生气,这才做出了由吴孟明接替锦衣卫指挥使的决断。所以,可以说陈越在吴孟明升官这件事上帮了大忙,再加上两人以前的关系,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同盟。 陈越探出头来,悄悄的在吴孟明耳边说着,吴孟明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不行,这件事我做不了!”吴孟明断然拒绝道。 “我说吴大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兄弟我就求你这点小事,你也好意思拒绝?”陈越不满道。 “小事,你说这是小事?”吴孟明简直要气乐了,“你让我私放坤兴公主出宫,坤兴可是即将尚驸马的,你到底想干嘛?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传出,你哥哥我脖子上这颗吃饭的脑袋难保!再说了,我也没那个本事,我现在升官了不假,可内宫警卫的事情已经不再负责。” “有那么严重吗?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小事,我不信你没有办法把坤兴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宫来,让谁也察觉不出,你当了那么多年锦衣卫副统领负责皇宫内卫,我不信这点小事你做不到。”陈越不以为然道。 “不行,这件事干系太大!”吴孟明摇头道。 “呵呵,”陈越笑了两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摆放在吴孟明的面前,“这件事我只有请吴大哥您帮忙,我答应过坤兴帮她出宫,我不能食言而肥。这点银票吴大哥拿去,请下面帮忙的兄弟喝茶。” 看着银票上的巨额数字,吴孟明的喉头蠕动,暗地里咽了一口唾沫,一千两的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兄弟,你到底图啥?坤兴是一个待嫁的公主,你的前程远大,和她拉扯对你可没有多少好处。”吴孟明苦口婆心劝道,身为崇祯身边的近人,他自然知道崇祯对陈越的喜爱,不出意外的话,陈越这次肯定会再次升官,即使做不了蓟辽总督,也很可能升到一任巡抚,那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我不图啥,吴大哥你也知道我,我是一个军户出身,能做到兵备道的官职纯属侥幸,我和坤兴公主相识于微末,又一起合作创立了蜂窝煤,现在她就求我这样一点小事,我若不能帮她,实在过不去心中这道坎。吴大哥,你要当我陈越是朋友,就帮弟弟这次!” 吴孟明看着陈越严肃的面容,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情之一关最为难过,哪怕是横扫千军的勇士! ..... 周显呆呆的走在街道上,神情无悲也无喜。他是一个读书人,一直以考取功名为人生最大目标,可是年近二十的他,却连一个秀才都没能考上。当父亲张罗着让他娶公主当驸马时,周显一开始是抗拒的,因为那样他再也无法考功名做官,再也无法实现心中的理想。可父亲苦口婆心的劝他,只要娶了公主,就可以做驸马都尉,这一生将再也不用发愁,有多少读书人苦读一生耗白了头,却还不是一事无成穷困潦倒! 周显知道父亲说得对,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就是拗不过心中这道坎,不过父亲既然做出了决定,生性懦弱的他也只能听着。 唉,娶了个公主,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再也无法事先了,周显垂头丧气的走着,没注意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然后便听到一声娇声痛呼。 周显连忙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妙龄美貌女子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一脸的痛苦,回想到刚刚身体相撞时那绵软的触感,周显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平日里苦读诗书并未和女人打过交道,当时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公子,你能不能把妾身拉起来,我胸口痛得很实在站不起来。”那女子红着脸羞怯的说道。 “哦哦哦,真是对不起,我刚刚只顾走路没有看道。”周显连忙道歉,然后伸手去扶,肢体相触时一种美妙的触感传来,让他心中就是一荡。 那女子红着脸站起身来,向着周显矜持一礼,然后便离开了。看着女子婀娜的身姿,周显不禁怅然若失。 身为一个即将娶公主的未来驸马,再读四书五经已经没有用处,可是不读书周显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啥,只能无聊的到处转悠。 第二天,他再次转悠到这条街道,却没有遇到昨日那个妙龄女子,只能心中一叹,便转身离开,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旁边巷子里一个女子呼救声,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坤兴出宫 周显紧走了几步,定睛看去,就见果然是昨日那个美貌女子,正被两个街痞逼得连连后退,发出令人怜惜的喊叫。 一股怒火直冲周显顶门,他快步走进巷子里,厉声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两个街痞回过头来,看到是一个读书人时,忍不住发出了冷笑。 “我说书呆子,没有你的事,快给老子滚!”一个街痞冲着周显骂道。 “哼,路见不平自然要管,你们二人年轻力壮却欺负一个弱女子,羞是不羞?快走吧,否则我一定把拉你们见官!”周显一脸正气呵斥道。 “呵,倒真碰上一个不怕死的,既然这样,爷爷成全你!”一个街痞挽着袖子走了过来。 色厉内荏是一般读书人的通病,当看到对方逼上来时,周显忍不住连连后退,惊叫道:“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你不过是一个穷书生罢了,难道还能是皇亲国戚不成?”那街痞冷笑着,一把揪住周显的胸口衣襟,举起了拳头。 “我就是皇亲国戚,我是当朝驸马,你打了我就不怕杀头吗?”眼看着拳头即将挨上,周显连忙叫道,把自己的身份叫了出来。 “哼,你是驸马,瞧你这穷酸样,你是驸马我还是皇上老丈人呢!”那街痞根本不信,挥着拳头就要砸。 “我真的是驸马,马上就和当今崇祯皇帝的女儿坤兴公主完婚!”周显用手护住面门,叫道。 “等一下,”另一个街痞突然叫道,“前段时间皇上为女儿坤兴公主还选驸马来着,好像选了一个叫周显的人。” “我就是周显啊!”周显连忙叫道。那街痞将信将疑的松了手。 “驸马爷,真的对不住了!”另一个街痞拱手笑道,拉着第一个街痞快步离开了巷子。 “谢谢驸马爷!”那美貌女子走了过来,蹲身向周显道谢,然后好像认出了周显就是昨天那人,脸上就是一愣,“是您啊!” “你没事吧,那两个是什么人啊?”周显和声问道。 “他两个是附近的流氓,一直对奴家心存不轨。”女子脸红红的,低声说道,看着女子妩媚的脸蛋羞怯的表情,周显心中就是一荡。 “驸马爷,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把我送回家,我害怕那两个人再堵住我。”女子羞怯的向周显道。 “没问题,我正好没事!”周显连忙道。 ...... “老大,他进去了!”麻杆快步走上茶楼,低声对陈越道。陈越站起身来走近了窗户,通过敞开的窗户看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书生陪着一个女子走进了一个院子。 “这人老实的很,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没经过事情的雏,真好骗!”麻杆笑嘻嘻道。 “事情别做的过分了,不要闹出伤人的事情。”陈越淡然道。 “哪能呢,兄弟们有分寸!”麻杆拍着胸脯保证道。 陈越点点头,挥了挥手,麻杆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好戏已经上演,剩下的就是等着观看即可,就是不知道坤兴公主能不能赶上。 ...... 坤兴很兴奋,她无聊的在宫中走动时,突然接到一个小太监递过来的字条,打开看时,上面写着化妆出宫四个字。坤兴眼珠子转了转,便想起陈越许诺的能帮她出宫的事情,便连忙带着雀儿回了自己的寝宫,让雀儿取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小太监的服饰。 “我说公主诶,你别试了,皇爷下了严令,您根本出不了宫的。”雀儿无奈的劝道。 “不试试怎么行?”坤兴自顾自的脱下了宫装,换上了太监的服饰,“对了,前几次之所以出不了宫,肯定是你跟着我目标太大,这次你就别去了。” “啊!那怎么行啊,我是您的贴身宫女,您去哪我就必须去哪!”雀儿连忙叫道。 “别废话了,你就在宫门口守住,若是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在睡觉呢,一定得帮我蒙混过去!”坤兴自作聪明的吩咐道,然后不顾雀儿的阻拦,悄悄的向宫外走去。 悄悄的从玄武门出了宫城,把门的几个禁卫正自顾自的聊天,没人往这个小太监身上看一眼,悄悄的出了城门,坤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往日里这道城门最为难过,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 宫城是皇帝嫔妃未嫁的公主居住的地方,出了宣武门就是皇城,这里有着二十四监衙门,整个皇宫数千太监宫女大半都在这里。太监宫女们不当值时是允许出皇宫的,不过只能走最北面的北安门,所以坤兴想混出宫去也只能走这里。 宫中的小太监有太多,低着头的坤兴一点也不惹人注目。不过当她走到北安门时,却傻了眼,就看到有负责看门的太监还有锦衣卫守在门前检查,主要是检查出入太监宫女的腰牌。 腰牌代表着太监宫女的身份,每人只有一块,坤兴可是没有。这可怎么办啊?眼看着只要出了这道门就出了皇宫,陈越说不定就等在外面,坤兴公主的心里格外的着急。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她前面走来,和她轻轻的撞了一下。坤兴公主一个趔趄站直了身子,却见那小太监就那么不顾的走了。 “什么人啊,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坤兴公主喃喃自语着,转过头来时,却看到面前的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块黑色的腰牌。 看了看附近无人,坤兴迅速的把腰牌抓进了手里,拿在手中看去,就见腰牌上写着“番经局火者罗攀”几个字。原来是叫罗攀的小太监啊,真是粗心大意,不过却是便宜了本宫,坤兴公主得意的笑着。 有了腰牌,有惊无险的出了北安门,坤兴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却不禁发了愁,自己却是该到哪里去找陈越? 就在此时,一顶小轿行了过来,走到她身边停下,“是陈越陈公子派我们来的!”前面的脚夫对坤兴公主轻轻道,坤兴公主一双大眼顿时笑成了月牙。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场好戏 坤兴公主怀着激动的心情坐上了小轿,掀开轿帘好奇的看着街道上景色,街道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看的坤兴目不转睛。两个轿夫抬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地方。坤兴公主下了轿子,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茶楼门前。 “陈公子在二楼等着您呢!”为首的轿夫轻轻的说了一句,便抬着轿子迅速的离开了。 哼,整的还挺神秘的呢,坤兴嘟囔一声,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快步走入了茶楼,顺着木楼梯上了二楼,便看到陈越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坤兴的心就如同放飞的风筝一般的欢快,两只大眼笑弯成了月牙。 雀跃着飞快跑到了陈越身前,“哈,陈越你可真厉害,说可以让我出宫就真的做到了呢!” “那是,我是谁,我可是连满洲鞑子都能打跑,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陈越自吹自擂道,“不过话说这么俊俏的小太监可真少见啊!” “哈,没办法,为了出宫随便找了一身衣裳。”坤兴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太监衣服,也笑了起来。 “不过陈越,你为啥让我来这里啊,干嘛不去那张婶的包子铺,我挺想那里的大包子的。”坤兴笑眯眯问道。 陈越顿时想起第一次和坤兴见面时,她请客自己一口气吃了八只大包子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可是有全北京最好的小吃,驴打滚、焦圈、褡裢火烧,不比那肉包子强?”陈越指着桌上的小吃笑道。 “我就想吃张婶家的菜肉包子!”坤兴看着桌上的点心,摇头道。 “好好好,以后我带你去,你可真不像个公主。”陈越笑着摇头道,“不过今天,我要请你看上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啊,好玩吗?”爱热闹的坤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马上就要开演了!”陈越笑着站了起来,邀请坤兴一起来到窗边。坤兴从窗户上伸出头,就看到街道上人来车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哪有啊?”坤兴刚要扭头问陈越,就听到嘈杂声突然响起,然后从对面的小巷里冲出一个赤条条的人来,后面还有一个人拿着菜刀追着大叫大喊。 “奸夫休走!”后面那人一直喊得好像是这句话。却见到前面那人也不回话,自顾自的飞跑。 “快拦住他!”后面追赶的人高声喝叫,便有街上行人聚拢了过来,不知是谁伸出一只脚来,一下子把那个逃跑的人绊倒在地上。 追赶的人上前一脚踹在逃跑人胸口,把他踢翻在地,然后一脚踏上,高高举起手中的菜刀。 “住手,光天化日可不敢行凶杀人!”有街上的行人劝阻道。 “这厮趁我不在家,和我老婆勾搭,被我捉奸在床,你们说我该不该砍了他?”此人手举菜刀悲怅的叫道。 按照大明律,捉奸在床立杀勿论,闻听此言,劝阻的行人顿时不说话了,相反还有其他人高喊杀了他! “不,你不能杀我,我可是皇亲国戚,你杀了我你全家都逃不了干系!”逃跑的人惊慌的叫道。 “呸,就你还是皇亲国戚?有这样穷酸的皇亲国戚吗?”追赶的人不由分说,举起刀来就要劈下。 逃跑的人慌忙举手掩住面门,然后惊慌的说道,“我没说谎,我是当朝驸马,崇祯天子把他女儿坤兴公主许配给我,很快就要完婚了!” 啊!看着茶楼下街道上那人,坤兴公主一下子惊呆了,难道这奸夫竟然是自己将要嫁给的驸马周显? “你真的是驸马?”举着菜刀的人有些犹豫了。 “真的,我叫周显,马上就要迎娶坤兴公主,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你若是杀了我,皇上绝对饶不了你!”周显色厉内荏的说道。 “后生,你别忙着杀人,若他真是驸马,恐怕你会惹下大祸!”一个路人劝阻道,拿菜刀的人更加的犹豫了。 “要不,把他送到宛平县衙算了,我们陪你一起去,若他不是皇上的驸马你再杀他不迟,若是真的是,就交给官府处理吧。”第三个路人劝道。 拿菜刀的人想了想,同意了他的提议,探身一把拉起了周显,菜刀架在脖子上推着就走。围观的行人也都一脸兴奋的跟着,去看热闹去了。 “啧啧啧,没想到你这位驸马这么没品,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陈越偷偷的打量着坤兴的脸色,嘴里啧啧赞叹道。 “他不是我的驸马,我们还没完婚!”坤兴咬着嘴唇,坚定的道。 “这事是你策划的吧?要不然你为何偏偏让人把我带到这里,还口口声声说要请我看上一场好戏!”坤兴公主气鼓鼓的看着陈越,质问道。 “啊!嘿嘿,你看出来了?”陈越心虚的笑道,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结果?” 坤兴公主一双大眼狠狠的瞪着陈越,半响噗哧一笑,“我很喜欢,周显这下声名狼藉,父皇应该不会再逼着我嫁给他了吧。不过,你这招太损了,皇家的颜面尽失,父皇不知道多么生气呢,还有那周显可是有些无辜呢。” 坤兴公主是个善良的姑娘,虽然不想嫁给周显,却也不愿他平白受到这样的陷害,这可是害了人家一辈子的名声呢? “他无辜吗,可没人逼着他上人家姑娘的床!”陈越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官府顶多打他一顿板子,还不至于杀了他。” “那就好。”坤兴闻言顿时放了心。忧心的事情一下子没了,坤兴公主的心情就好比出笼的小鸟,格外的欢快,和陈越谈谈说说,把桌上的点心拼命的往嘴里塞。 “慢点慢点,”陈越殷勤的把茶水推到坤兴身边,“喝口水别噎着,话说你可是一个公主唉,难道宫里的食物还没这里好吃吗?” “宫里的食物?一言难尽,连父皇每日都是四菜一汤,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坤兴公主白了陈越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下去。 “陈越,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坤兴公主突然问道。 “啊!”陈越愣了一下,这个问题问的他措手不及,犹豫了一会儿,方道:“咱们不是朋友吗?朋友见就该相互帮助不是?” “朋友?”坤兴公主咀嚼着这两个字,半响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一百七十五章 火铳和工匠 ps:求个打赏订阅吧,看在我假期不休息坚持更新的份上。 其实对坤兴公主,陈越的心非常的矛盾,坤兴是他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其漂亮其天真烂漫深深的打动了他,可是她的身份让陈越非常犹豫,压力太大。 先且别说能不能和坤兴在一起,就算能够在一起,那就意味着把自己和大明绑到了一起,可是大明眼下已经气数已尽回天无力,绑在一起也意味着同归于尽。毕竟以崇祯的性格,按照另一个时空历史的发展,崇祯既不会和满鞑流贼妥协,也不会轻易逃走,而是选择了和江山共存亡。好不容易再活了一世,陈越可不想轻易送命,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岳丈。 而事实上,陈越觉得自己和坤兴在一起的可能性无限的小,按照大明的惯例,崇祯也绝不会选自己为驸马! 所以,面对坤兴清澈的眼神时,陈越非常的犹豫。 二人又聊了好久,说了很多没有营养的废话,让陈越惊奇的是,自己对这些废话一点也不烦,反而觉得很轻松时间过的太快。 坤兴到底是偷偷出宫的,若是在宫外呆的久了肯定露陷,在保证下一次一定请她吃张婶的菜肉包子之后,陈越亲自把她送到了北安门外,看着她偷偷的潜回皇宫,这才回返。 忙完了坤兴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事,据吴孟明所说,圣旨估计近几日就会下来,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会担任一地巡抚,崇祯到底没有亏待自己这个功臣!既如此,自己在京师呆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处理完自己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去接收上次预定的火铳。几月前离开京师出任兵备道时,陈越请父亲陈江河四下里给京营的工匠下了订单,采购大量的火铳,多多益善,现在时间过了几月,也不知他们为自己打造了多少? 宣武门大街铁匠胡同,这里聚集着京师内的大部分铁匠匠户,陈越的父亲陈江河就曾在大匠刘贺的铁匠铺里帮工数年,陈越的火铳订单也是直接下给刘贺,由他私下里找其他匠户打制。 按照朝廷匠户制度,匠户们每年有几个月时间要为兵部打制各种武器,剩下的时间便由他们自己支配。为兵部打制武器是赚不到任何银钱的,所以养家糊口还需要自己接私活,打制些寻常的铁器去卖,好赚取糊口的银子。为兵部打制武器赚不到钱自然没有动力,而且兵部拨付下来的材料钱经过七扣八扣层层克扣之后,基本上所剩无几,这也导致打制武器质量极差,兵部武库里的火铳成千上万,却没有士兵愿意使用,只能放在那里生锈。 所以陈越才不愿去搞兵部的火铳,而宁愿自己花大价钱去下订单,一支上好的鸟铳十两纹银,这就是事先谈好的价格。这个价格比市价至少高了两成,不过为了尽快得到这批火器,陈越咬着牙认了下来。 既然花了大价钱,自然是要验货的,当拿起打造好的鸟铳时,陈越不禁为这个时代工匠精湛的技艺而惊叹。 细长的枪管非常的直厚度非常的均匀,就和后世制作的枪管简直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焊接的痕迹,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枪管可是铁匠一锤子一锤子把铁砸成铁片,再卷制成枪管。枪管上涂着一层防锈的桐漆,发出淡蓝色的光芒。枪托是用胡桃木所制,在桐油里不知道泡了多久,摸上去纹路细密极有触感。 只是看了一眼,在手里颠了一颠,陈越就知道这绝对是一把好枪。 “上等的精铁打制,光这根枪管就耗费了半月的时间,绝对对得起你这十两的纹银。”铁匠刘贺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却满满的都是自豪。 “所有的火铳都是这样的质量吗?”陈越问道。 “一共五百四十六支,一百多个工匠日夜不停的打制,才制作了这么多,都是按照我设计的图纸,尺寸样式完全一样。这样的火铳你满北京也找不到几支。我们在城外山里实验过,射程达一百步,五十步的距离能击穿山文甲,三十步距离能击穿两层铠甲,二十步以内就是满鞑的三层铠甲也能击穿!”刘贺自得的道。其实大明工匠的水平真心不差,军队的武器之所以糟烂,是因为军制以及崩溃的财政导致。 “真不错!”陈越竖起了大拇指。这批火铳加上军中的火器,足够组建一支千人的火铳兵,自己的实力将大大增强。这批工匠的实力真不是盖得,要是能弄到自己手下一些将更好,那样自己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火铳。可是陈越知道想把这些工匠挖走很难。 “刘伯,可不可以请你到我军中任职,我马上就会当上巡抚了。”陈越试探着问道。 “不行啊,我的家在这里,全家老小都在这里,离不开啊。”听到陈越要当巡抚时,刘贺很是羡慕,然而却断然拒绝。他虽然只是一个匠户,可是靠着自己的手艺过的极好,生活比绝大部分军户强得多,而居住的又是京师这样的大城市,自然不愿意轻易离开。去哪里都是打铁,又何必离开熟悉的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刘伯,若是您肯去我军中,我委任您为千户之职!”陈越一咬牙,开出了一个很大的价钱。刘贺虽然不缺钱,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下贱的匠户,能打动他的就只有当官了。千户可是正五品的武官,陈越就不信这刘贺不动心。 果然,当听到自己能当上千户时,刘贺眼中立刻爆发出光芒,成为千户意味着他家从此脱离下贱的匠籍,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让我儿刘三跟你去吧,他的手艺已经学成,技艺不在我之下,这几支火铳大半都是三儿打造的,我老了,恐怕经不住军中的生活!”寻思半响之后,刘贺叹道。他旁边的刘三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陈越打量了一下刘三,眉目灵动很是机灵,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刘伯您帮我问问,会打制火铳的这些工匠还有没有愿意到我军中的,只要愿去我一律委任为百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汤若望 按照朱元璋制定的制度,匠户就是匠籍,子孙后代都是如此,不能科考不能当官,地位比农民要低很多。若是陈越真的能像许诺的那样免去他们的匠籍,并任命他们为百户官职,绝对有一大批人愿意跟随。可是...... “陈大人,我们这些人只会干活制作东西,您要我们当官,我们可不会啊,更不会带兵打仗!”刘三激动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谁要你们打仗了,我虽然给你们千户百户的官职,却不会让你们带兵,你们还是负责为我打造武器,不过不再是匠籍,而是有了百户身份。”陈越笑道。 “原来这样啊!”刘三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既能从事自己熟悉的领域,又能获得一个官身,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这样刘三,只要是会制作军械的工匠,有多少我要多少,一律给以百户的官衔,我将成立一个匠作营,由你任主事,官衔千户。但是你必须保证每一个从军的工匠都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决不允许出现滥竽充数!”陈越严肃道。 “大人您放心,这满京师的军匠谁有本事谁草鸡我刘三清楚的很,不过按照朝廷规矩,匠户是不许随意离开的,要是朝廷追问怎么办?”刘三担忧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陈越道,好歹自己父亲陈江河是京营游击将军,调几个工匠这样的小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你认识不认识会造红衣大炮的?”陈越问道。在大明,威力最强的火器要数红衣大炮了,攻城和守城都离不开它。陈越打算先找一些会铸造火炮的人才,能以后有机会再大肆造炮。 “红衣大炮太麻烦,我们可造不了。不过大明大多数红衣大炮都是洋大人帮着造的,咱们的匠人造些虎蹲炮之类还行,红衣大炮就不擅长了。”刘三有些羞涩道。 “杨大人?”陈越就是一愣。没听说一个姓杨的会造炮的啊! “嗯,他是一个西洋人,深目高鼻,一头的金发,和咱们大明人长得迥然不同,对了,他姓汤名叫汤若望,不过大伙都喜欢叫他洋大人。”刘三解释道。 汤若望!竟然是他!陈越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这可是明末清初最有名的传教士,懂天文历法,会造火炮,望远镜,熟知近代科学知识,是真正意义上一个牛人!虽然他是为了传教而来,却把毕生的心血花在了东西方交流之上,为东方带来了近代基础科学知识,可惜不管是大明还是伪清,只是把他当作造炮编撰历法来用,对他满腹的科学知识根本看不上。 这样一个人才,若是能攥到自己手心里那就好了!陈越暗暗想道,不过陈越知道这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汤若望并非一个普通的传教士,而是朝廷钦天监的官员!不过不管怎样,陈越都决定去试一试,若是能够得到这样一人才,以后的军械制作将再也不用发愁! “好了,就这样吧,你这两天抓紧时间给我联络一下愿意跟我的工匠,另外把火铳准备好,我明天派人前来接收。”陈越道。 ...... 离开铁匠胡同之后,陈越便思考着怎么去说服汤若望,让他能跟着自己前去任职。汤若望做到了钦天监监正,是正五品的朝廷官员,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随自己去的,必须投其所好才行。可是一个洋人,又喜欢什么呢?金钱,美女?不不不,这些传教士不远万里来到大明,都是有着崇高理想追求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世俗的东西,他们真正在乎的恐怕只有上帝了!上帝?想到这里,陈越的眼睛亮了起来。 汤若望居住的地方陈越是知道的,因为就在宣武门附近,是北京城唯一的一座天主教堂,占地规模很小,就是一户两进深的普通宅院,若不是尖尖的哥特式房顶以及房顶上一支十字架,和其他宅院简直没有区别,这座教堂名叫“无玷始胎圣母堂”,是西方传教士利玛窦把自己在北京的住所改建而成,利玛窦死后,这里就成了其他传教士的住所。汤若望不在钦天监当值之时,都会呆在这座小小的教堂里。 铁匠胡同距离教堂很近,陈越步行很快就到了这里。就看到教堂大门敞开,可里面空空荡荡并无人影。西方传教士来到大明已经很久,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的学习大明语言文化,可是传教的效果还是微乎其微,根本没有发展出多少真正的学徒,因为对于大明人来说,他们崇拜祖先,信仰玉帝龙王财神等无数神灵,和主张一神论的天主教形成了天然的矛盾,而习惯和传统是最难改变的。直到二百年后,一个落魄的穷秀才改良了天主教教义之后,天主教才迅速的在南半个中国传播开来,而落魄秀才凭此一跃成为了天王上帝的儿子,从而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 陈越信步走进了大门,经过静悄悄的院子,然后推开了教堂的门,这才看到一个人弯着腰在教堂里打扫。而教堂只不过是一个有尖顶的房子,里面的空间和普通的民宅一般无二。 听到有人进来,那个打扫的人回过头来,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穿着普通的青布,衣服洗的发白却非常的干净。 “请问您找谁啊?”青年彬彬有礼的问道。 “请问汤大人在吗?我找他。”陈越回道。 “我义父正在后院和客人下棋,要不您等一会儿?”青年微笑道。 “你是汤大人义子?”陈越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叫潘学忠,是一个孤儿,十年前汤大人去长安传教的时后,救下了快死的我,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跟在义父的身边。”这个叫潘学忠的青年看起来很喜欢说话,没等陈越询问,便巴拉巴拉的把自己的身世说了。 “我能不能去后院看看汤大人下棋,你放心我绝不打扰他们。”陈越笑着问道。 潘学忠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寅 穿过教堂的后门进入了后院,只见后院种了很多草药,各种不知名的花开的怒放,院子中间有一个小小凉亭,凉亭里有两个人正凝神对弈。 若是只看汤若望的打扮的话,你完全猜不到他是一个西方洋人,身穿长袍便服,头戴逍遥巾,一只手拈着棋子凝神思索,另一手赫然摇着一把折扇,只是苍白的肌肤,高鼻深目金黄色的头发暴露了他西人的身份。 和汤若望对弈的是四十岁的中年人,面目清俊,举止潇洒,好一副风流文士的做派。不过陈越看着他却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方想到在通州周延儒的白虎堂好像见过他,好像是周延儒的一个幕僚,叫王寅来着。 见到陈越进来,汤若望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把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和他对弈的王寅倒是诧异的看了陈越一眼,然后也把精神放在了棋局。 陈越凑近看去,就见棋盘上黑子白子纠结在一起,却也看不懂到底谁占优势,若是象棋的话他还会上一些,围棋就完全一窍不通了。 汤若望和王寅落子很快,很快棋盘上就无多少空地。汤若望拈着棋子凝神思考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把棋子放回,推盘认输了。 “王,你的棋艺实在太棒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汤若望的官话字正腔圆,说的很棒。 “哪里哪里,今天是汤大人您让了我一局。”王寅谦逊了一句,便闭口不言,直把眼睛在陈越身上上下扫视着。 “哦,我年轻的朋友,请问你是听从了上帝的召唤,来到我这里吗?”汤若望笑着和陈越打招呼。 “汤大人,在下陈越,正是听从了上帝的召唤,所以前来您这里,有一帮迷途的羔羊需要您来指明道路。”陈越笑道,既然这汤若望是传教士,传教是他最重要的任务,可是就陈越所知,尽管崇祯帝放开了传教,好像汤若望传教的效果依然很差。要想他为自己所用,只能拿传教来诱惑他,在西山有数万的煤矿工人,陈越完全可以以这为凭借,邀请汤若望前往西山。 “老汤啊,你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吧?他可是大明最年轻的兵备道,力拒满鞑的英雄呢!”王寅突然在一边说道。 “原来是击败满鞑解救百姓的英雄,我早就听说过您的事迹,真是失敬了。”汤若望赞叹道,“不过你说的迷途的羔羊是怎么回事?”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现在任西山兵备道,在整理西山煤矿时,了解到西山矿工们的惨状,在西山有着数以万计的矿工和家属,他们常年生活来贫困的山区,缺衣少食少药,正是天主教传教的宝地,所以我来请汤大人到西山看一看。”陈越道。 “陈大人有什么事,请直言吧!”在大明生活了二十多年,汤若望非常熟悉大明人的秉性,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来到大明这么多年,他还从未遇到过地方官员主动邀请他去传教的事情,于是便问起了陈越的目的。 “是这样,我想请汤大人帮我造些红衣大炮,以及一些其他的火器。”陈越实话实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拐弯抹角浪费时间。来的目的就是邀请汤若望造炮,给出的报酬就是帮助他在矿工们中间传教。造炮需要数月的时间,等大炮造成恐怕李闯军也攻向了北京,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汤若望留在军中,为自己效力。 汤若望来到大明二十多年,发展的信徒总数加起来却不到百人,和教廷给他的期望相差甚远,所以当听说可以去数万人的矿区传教时,汤若望是很心动的,可是想了一想之后,他摇了摇头。 “我现在是钦天监监正,没有皇帝的命令无法离开北京。”汤若望拒绝道。 啊?数万人都诱惑不了,你的崇高理想呢?难道在你心里做官比传教还要重要?陈越不禁郁闷了,看来这老汤也不是虔诚的天主徒啊,来大明几十年已经被改造的和明人差不了多少。 “我是没法离开北京,不过我的义子潘学忠可以代替我去。”汤若望话锋一转道。 潘学忠,那个扫地的青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有什么本事啊?陈越心中很是失望。 “潘学忠跟了我十多年,他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学的很扎实,数年前也曾经跟着我造过大炮,对造炮的流程很熟悉。我会把我刚写的《火攻挈要》这本书让他带去,这本书里记录了我所有火器方面的知识。”看出了陈越所想,汤若望解释道。 陈越点点头,既然这老汤不愿离开北京,把他的义子潘学忠带去也行,只希望这潘学忠的本事有老汤说的那么好吧。 “孙子兵法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交兵,其下攻城。陈大人,火炮对于战斗只是补充,并非决定性力量,要想一直取得胜利,您需要真正的人才啊。现在有一个大才就坐在你面前,你怎么不闻不问?”汤若望笑道。 坐在我面前的大才,难道指的是这王寅,陈越诧异想道。这王寅是周延儒的幕僚,周延儒这样的无能之辈,他手底下的人又能有多少本事? “大才可不敢当,只是稍微懂些兵略罢了。”王寅谦虚的摆摆手,话锋一转道,“不过陈大人那里我是不去的,因为他很快就要大祸临头。” 你娘!你不来老子这里算了,反正老子也没打算邀请你来,不过如此诅咒老子作甚? “哦,还请王兄说说,我是怎么个大难临头了?”陈越冷笑着问道。 ps:抱歉了,这几天写的很慢,剧情也慢,实在是假期比平时还要忙,在家一天到晚都是事情,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码字。今天下午两点开车回郑州,快六点才到,累的要死,不过还是咬牙坚持码了两章。好在以后除了上班就没其他事情了,以后的更新会比现在好,另外,大剧情很快就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刺杀 陈越知道自己惹了不少麻烦,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自己刚立下大功,即使朝廷不加封赏也断然没有降罪的道理,如何会大难临头,恐怕是这个王寅不忿雇主周延儒的倒台,故意危言耸听吓唬自己吧。 “开设蜂窝煤场垄断了整个京师,夺去了无数人的饭碗。在房山诬陷士绅通敌,借以豪夺士绅们的家产,兵进西山霸占了所有煤矿,靠着武力豪夺无数的财富。陈越陈大人,那西山煤矿大半都是京师勋贵和宫内公公们所开,陈大人你自己说说,这北京城里的文官勋贵宫内的太监,你得罪了多少?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立下军功,靠着陛下的赏识你才能嚣张一时,若是有朝一日你稍有挫折,比如吃了败仗,文官勋贵们群起而攻,恐怕陛下会先拿你开刀,昔日督师袁崇焕就是你的下场!”王寅冷笑着道。 妈蛋,你要是听说了我昨日给崇祯的提议,估计更会说我马上要完,陈越心里暗道。可是对王寅的话他却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 “俗话说,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遇事一味横冲直撞不知变通,只会加速败亡,凡是三思而行,多交些朋友少树些敌人,方是长久之道。 陈大人,你的才智能力不容置疑,欠缺的只是官场的经验、和人交往的智慧,若是能注意这些加以改变,他日必成大器,可为大明之中流砥柱!” 王寅神色严肃的看着陈越,言语里却充满了谆谆善诱,恰似一个师长对喜爱的弟子的苦口教导。陈越从他语气中听到了真诚,和对自己的关心,不由得心中疑惑了起来。 “王先生,你不是周督师的幕僚吗?按理说我和周督师是敌人才对,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陈越问道。 “我只是周督师的幕僚,并非他的下属或者家仆。周督师为官之时,我自当为他效力出谋划策,可他现在已经罢官,我也恢复了自由身。也许你和周督师有过节,咱们两个却并非仇人,相反我却很佩服你屡败满鞑解救百姓之行为,不忍心你因年轻而行差走错,故好言相劝一二,交浅言深还请陈大人你不必在意。”王寅淡淡的道。 “如此请教王先生,我以后该当如何?”陈越拱手一礼,正容请教道。现在的陈越就如同未遇到卧龙的刘备,只知道横冲直撞,对未来基本没有什么规划。除了知道一点历史大势,陈越自问自己的见识能力也就中人之资,迫切希望有一个智者能为自己指点迷津指明方向。 “陈大人,王先生,你们在此慢慢的聊,我还有事需要去教堂一趟。”见二人逐渐说道私密的话题,已经成精的汤若望知趣的告辞离开了凉亭。 “敢问陈大人的志向?”王寅没有回答陈越的话,而是问道。 志向?陈越顿时迷糊了起来,他哪里有什么志向,刚穿越时只求每日一天三顿能吃饱,再赚些钱逃到南方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安然度过这一生。后来为父亲陈江河所激励,萌生出为国尽忠的想法,于是便招募训练家丁,等到后来机缘巧合才做了官,靠着打鞑子官越做越大。可要说志向,陈越还是有些模糊。 “怎么?不好说吗?”王寅再次催问道。 “我身为大明的兵备道,志向自然是消灭满鞑流贼,扶保我大明江山了!”想不出具体的,陈越只好说道,起码这个志向政治上正确无比。 “嗯,这个志向很远大,和文人们常说的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王寅随口赞道,“不过还是太笼统。我且问你,你是选择像前宋岳武穆一样,以驱逐满鞑为生平志向,丝毫不计个人荣辱,还是愿为曹操,为了扶保汉室宁我负人不叫人负我,做个乱世权臣?” “曹操可是奸臣!先生怎能拿他做比喻?”陈越不满的说道。 “曹操是奸臣?可他辅佐汉室,而刘备孙权才是野心自立之人吧。至于篡汉那是曹丕的行为,与曹操何干?”王寅语气平淡,却说着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语,只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越不放。 这...... 陈越充满犹豫的看着王寅,搞不清他这样问的目的,是敌人派他前来,为的是抓住自己的把柄致自己于死地?可是这里只有自己两人,自己即使说了什么,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年代又没有录音设备,即使自己说了什么,又有谁能证明? “岳武穆虽然名垂千古,忠君爱国世代受人敬仰,可终归不过是迂忠罢了,他只行为我不取。而曹操明明有篡汉的实力和野心,却爱护名声一直不动,非要把逆臣的名声让儿子承担,如此更让人不屑。若我为岳飞,根本不会听从朝廷的命令回师,哪怕有十二面金牌催促,我会挥师北进杀入开封,进而兵进河北直逼幽州,只要能够驱逐金兵恢复汉人河山,就是背上个不忠的骂名又能如何?”陈越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 “只要能驱逐金兵恢复汉人的河山,就是背上不忠的骂名又能如何?”王寅喃喃的重复着陈越的话语,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王寅不才,愿追随大人身边出谋划策,为击败满鞑保我汉人江山竭尽全力!”王寅站起身来,冲着陈越一躬到底。 啊?陈越一下子愣住了,画风转变的太快了吧,一开始还说自己大难临头,怎么一下子又纳首而拜投奔自己? “不知先生为何如此?”陈越连忙扶住王寅,惊疑的问道。 “满鞑肆虐虎狼而行,文官贪婪只知内斗,武将怕死畏敌如虎,我大明百姓遭受了太多苦难。王寅不才,自出山以来就以驱逐满鞑保我汉人江山为己愿,可惜周延儒只会内斗畏敌如虎,王寅所保非人。可遍观文臣良将,竟无一个可以辅佐之人。唯有陈大人你,不畏强敌奋勇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若有能力敌满鞑者,非陈大人莫属!可陈大人你以前的行为实在是让我不安,故言语相探。” “那试探的结果让你满意了?”陈越问道,到现在他还是一头雾水。 “自然,从结果看,大人您并非迂腐之人,也知道权变的道理。有武力有能力,又知道变通,如此便具备了成大事的可能。王寅既然追随大人,自然希望能跟随大人成就一番功业,不愿数年之后随着大人您的倒台黯然离去。” “哦?那你说什么岳飞曹操又是为何?”陈越再次问道。 “因为王寅不愿自己辅助的东主是只知迂忠的岳飞,那样虽然落了个好名声,却于国于民无益,若是您真的能灭了满鞑,就是篡了这大明的江山又如何?”王寅淡淡的说道。 “先生切莫乱说?我陈越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陈越慌忙道,妈蛋,自己随口说了不会学岳飞,竟然被这王寅误会了自己有乱臣贼子之心,可事实上自己根本没有啊,就自己这点实力和满鞑和李闯相比,那就是个渣滓,哪里有一丝篡明的本钱。 “呵呵。”王寅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不再说这个话题。 “王先生,我以后该如何啊?”陈越再次请教道。 “离开京师,拥兵自重!”王寅淡淡说出八个字。 离开京师肯定要离开的,崇祯也不会让自己在京师为官,可拥兵自重有些太过,这王寅难道要鼓励自己造反? “陈大人你在朝中树立了太多的敌人,说是满朝皆敌也不为过。”王寅道。 “还有那么一两个朋友的。”陈越喃喃的道,他想起一直帮自己的李邦华,还有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 “陈大人你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处处都是破绽,只是因为你刚立下大功,又受到皇上的赏识,才没人动你。可是只要有人忍耐不住,满朝文武必将一拥而上,像食腐肉的秃鹫一样把你吃的一干二净。”王寅继续道。 “哪有如此严重啊?”陈越忍不住叫道。 “蜂窝煤一月数万两的收入,西山煤矿每年几十万两的收益,这些本来属于京师诸多的势力,可你生生把这块肥肉从别人口中抢走。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不,比杀人父母之仇更大,你可知道这京师又多少人想置你于死地?你可是先前周延儒为何处处针对于你?不就是你抢了他那一方实力的生意吗!那时有次辅陈演为了首辅之位,利用了你,方才让你得以一直逍遥到现在。可是现在周延儒已经去职,满朝文武加上勋贵内宫,有太多的人想要你性命。你自己想想,若是继续留在京师,下场如何?那些人即使不能明着对付你,可暗地里呢,你能保证自己能躲过明枪暗箭?”王寅续道。 王寅的话让陈越只觉得遍体生寒,“宫中从来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地方”觐见崇祯离开时,王承恩告诫自己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回想,若是自己和崇祯的对话真的传扬出去,王寅说的这些恐怕十有八九会发生。 “可是皇上还未下旨,我的新官职还没有着落啊?”陈越犹豫道。 “皇上既然已经召见过你,不日自然有圣旨发下,你在城内和在城外又有什么两样?只要你躲进军营,手中握着数千士兵,拥兵自重,这些人自然会顾忌许多,至少暗箭不会再有。明枪吗,有你前些时日的战功打底,朝廷顶多把你远远的打发到边关,而不会喊打喊杀逼反于你,只要手中有兵在,就是你的最大仰仗。平贼将军左良玉畏敌如虎、屡战屡败,有残暴害民,可手中有十几万军队,就连皇上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加官晋职笼络与他,生怕把他逼反到流贼一方。?” “我走了,可是我的家人怎么办?我父亲还在京营任职呢!”陈越又问道。 “只要你安全,谁都不敢动令尊,毕竟谁都不敢得罪一个有着数千私军的将军,害怕你的报复!”王寅淡淡道。 “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离开城里,出城前往军营,先生您现在和我一起去吗?”陈越问道。 “我还要安排一下家中的事情,大人您先走,明日我自去和你汇合。”王寅道。 陈越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这里,路过教堂之时,汤若望笑眯眯的拦住了陈越,把义子潘学忠正式介绍给了他。 “陈大人,我已经和潘学忠说好,由他代替我前往西山您的辖区,请您离开的时候带上他。”汤若望道。 “陈大人,请您以后多多关照!”潘学忠向着陈越躬身行礼,腼腆的笑道。 “好好好,潘兄弟能来,本官高兴的很,你先收拾一下,改天我派人引你前往军营。”陈越笑着答应道。 和汤若望潘学忠闲谈片刻,陈越立刻告辞而去。汤若望看出陈越有事,也没多挽留。 出了汤若望家,陈越快步向着自己家而去,此刻跟在他身边的只有陈岩和一个叫严成浩的亲卫,因为铁匠胡同和汤若望的教堂离家很近,三人都没有骑马,也没有着甲,身上也只有一把短兵,若是真的像王寅所说有人朝自己施放暗箭,恐怕还真抵挡不住。 只要回到家里,召集府上的亲卫家丁,骑上战马立刻出城,那就安全了! 从汤若望家上了宣武门大街,往北走了一里多,再拐入一个胡同,穿过胡同进入一条偏街,就是陈越的新家。走进胡同没一会儿,突然看到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为首的竟然是麻杆吴良。 “老大!”看到陈越,麻杆惊喜的叫道,领人迎了过来。 陈越微笑着迎了过去,有麻杆吴良带人在此,至少回家的路安全了。 “老大,小心啊!”突然,跟在麻杆身边的吴良厉声叫道,陈越顿时大吃一惊!然后便看到一个人一刀捅入吴良的后心,吴良惨叫着摔倒在地。 ps:四千字,懒得分成两更了。感冒了难受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救兵 眼看着吴良被刺倒在地,一旁的麻杆愣了一下,顿时萎缩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挟裹着他们的十几个街痞打扮的人也不理会坐在地上的麻杆,抽出藏在身上的武器,呐喊着杀了过来。 眼看着吴良被杀,二十步外,一群人蜂拥着冲了过来,陈越哪里还不知道大事不好,暗箭终于到来了! “你们两个护住我的后背,跟着我杀出重围!”陈越厉声吩咐道,拔出腰间的佩刀,就要迎着人群反击。虽然对方有十几个,数量是己方的数倍,但又怎样,满洲鞑子尚且不怕,又何惧这些鼠辈! “大人小心!”亲卫严成浩惊叫一声,进步挡在了陈越左侧,“啾啾啾”三支羽箭先后飞来,射入了严成浩的身体。陈越抬头望去,就见到左侧的墙上站着三个弓手,正在重新拔箭拉弓。 “去死吧!”陈越从腰间拔出手弩,冲着墙头连连扣动扳机。从汤若望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从不离身的手弩也上好了弩箭。 到墙头只不过数步距离,根本不可能射空,三个偷袭的弓手惨叫着纷纷掉落墙头,无一例外的被射中梗嗓面门。 “成浩,你没事吧?”陈越扭过问道。 “大人,你快走,不要管我!”严成浩艰难的说着,嘴里鲜血不住的流出。 陈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扔掉手弩挥刀迎了过去。只要杀出重围,到了偏街,就会有自家的亲卫前来接应。面前的敌人虽然有十来人之多,却还没有放在陈越的眼里。 “成浩你坚持住!”陈岩对严成浩叫了一声,然后跟着陈岩杀了过去。 双方很快接触在一起,一个体型彪悍的汉子兜头一刀劈了下来,陈越也不躲闪,挺着长刀向他撞去。刀是狭长的燕翅刀,还是陈越当锦衣卫百户是吴孟明所送,长足有八十多公分,那彪悍汉子的刀还未落到陈越头顶,狭长的燕翅刀已经刺入他的腹中。 撞击之下,刀像刺豆腐一般破体而出,直到护手,那汉子一下子僵住了,手中的钢刀当啷落地。陈越一拉他的身体,挡住了左边敌人劈砍,抬起一脚,把右面砍来的敌人踢翻在地。然后一脚踹在彪悍汉子的身体上,把他踹入敌群的同时,也抽出了自己的长刀。 身后的陈岩虎吼一声,挥刀杀入人群之中,壮硕的身体如同坦克一般,把来袭的敌人撞得东倒西歪,钢刀连连砍出,一连砍翻了两个人。 陈越挥刀劈断一个敌人拿刀的手臂时,心中暗叫不好。被连杀了两三个人这些人还拼死不退,如此悍勇哪像是普通的街痞,分明就是将领身边的亲兵!若是身上有铠甲有长枪,就是再有这么多人陈越也不惧,可偏偏今天乃是去见人,身上既未穿甲也未携带长兵,到底是托大了,刚才应该转身而逃的! 就在陈越格挡住身前敌人的刀剑厮杀之际,身边的陈岩已经连连发出痛楚的吼叫,已经连连被敌人砍中,受了重伤。 “石头!”陈越悲叫着,躲开一个敌人的劈砍,挥刀把另一支刺来的长剑格开,快步来到陈岩身边,再看陈岩已经浑身是血,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两个人背靠着背,抵挡着八九个偷袭者的围攻,只希望厮杀的声音能传到数百步之外,那里是陈越的家,那里尚有陈家几十名亲卫。 ...... “玉林,前面巷子里好像有人打斗啊。”一个身高八尺、腰间别两只短棍的壮汉对身边的同伙道,短棍粗大的头部满是暗红色的痕迹。 “什么打斗,分明是在打仗杀人啊!都动上弓箭了!”一个中等身材、身形矫健的年轻人看着巷子里几具中箭的尸体,皱眉道,“闯子,咱们不要惹事了,快去陈家拜见陈大人吧,早日投入西山军。” “玉林你就是怕事,这里离陈大人的府上这么近,说不定打斗和陈大人有关呢。再说咱们要是不从这个巷子过又得绕远。”叫闯子的壮汉摇了摇头,放下肩头的行囊,从腰间拔出短棍向着小巷走去。 叫玉林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也从腰间摸出了两把短刀,跟在了闯子后面。 “兄弟,前面是什么人在打斗?”闯子扶起奄奄一息的严成浩,问道。 “快,快去陈府报信,有人暗杀陈越陈大人!”频死的严成浩眼睛了放出光芒,拉住闯子的衣服哀求道。 “你说前面被围攻的是陈大人?”闯子急切的问道。 “快,快去报信!”严成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奶奶的,连杀满鞑的陈大人都敢围杀,好大的狗胆!”闯子放下严成浩的尸体,提起两只粗大的短棍,咆哮着冲了过去。 玉林则一声不吭的捡起地上掉的强弓,把五六支羽箭同样捡起,插在了身前的地上,然后拈弓搭箭,箭似流星越过了奔跑的闯子的身体,向前飞去,直射入一个围攻者的面门。 “陈大人莫慌,俺马闯来救你了!”壮汉大吼一声,挥动着两只短棒冲入人群,所过之处刀剑折断、人仰马翻。 陈越正被围攻的手忙脚乱之时,突然砍向自己的一个敌人面门中箭一声不吭的死去,然后伴随着一声大喊,一条壮汉冲了过来,如同饿虎扑入了狼群,搅得偷袭者的阵势一片大乱。 救兵来了!陈越拄着长刀喘息着,十来分钟剧烈的厮杀,隔挡着十来个人的围攻,已经累得不行。 “啾啾啾”羽箭不断的飞来,每一箭都会有一个敌人被射倒,这下这些偷袭者终于撑不住了,扔下了五六具尸体,仓皇逃了去。对方有了强悍的救兵,又有一个弓箭手偷袭,今日偷袭刺杀陈越的任务已然失败。 “壮士不必追赶!”见那壮汉挺着木棒就要追赶逃兵之时,陈越连忙叫住了他。这些杀手不过别人派来的棋子,多杀几个少杀几个算不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陈府,迅速带人出城和手下军队汇合,那样才算彻底的安全。 第一百八十章 出城 “多谢两位壮士相救!”眼看着来袭的敌人全部退去,陈越收起兵器,向壮汉和走过来的年轻人拱手行礼道谢。 “您,您真的是陈越陈大人吗?”壮汉闯子扔掉手中沾满鲜血的短棒,慌忙抱拳回礼,声音中带着兴奋和激动。 “正是本官,您二位是?”陈越答道。 “我叫马闯,他叫李玉林,我们是前来投奔大人您,加入西山军的!”壮汉马闯兴奋的叫道。跟着他的年轻人李玉林腼腆的笑着点头。 “好,两位壮士看得起我陈越,自然是欢迎之至。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间,咱们先离开这里,回到陈府再说!”陈越道。 二人点点头,马闯主动背起重伤的陈岩,陈岩身体受了数处刀伤,已经快支持不住。 “那位兄弟已经死了。”见陈越回头看向严成浩,李玉林低声道。 陈越默默无言的走到了严成浩的身边,把他抗在了自己肩上。 “这个人怎么办?”马闯用脚踢着瘫在地上的麻杆,问陈越道。 陈越看了一眼麻杆,只见他坐在地上浑身哆嗦,屁股下的的地面湿淋淋的,一股尿臊味扑鼻而来。 “把吴良背上,跟我走!”陈越淡淡的命令道,听了陈越的话,麻杆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吴良惨死的尸体,泪水滚滚流淌而下。 一行人迅速穿过巷子走到了背街,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鲜血淋漓的样子,纷纷惊叫着逃去。 “少爷,怎么了?”管家杜渊迎了上来,看到陈越等的模样,大吃一惊。 “杜哥,别问了,快召集亲卫,把战马迁来,我要立即出城回军营!”陈越低声命令道。 “我这就派人去通知老爷!”杜渊急道,看模样肯定出了大事,必须要同知家主陈江河。 “来不及了,我爹在军营值守,不等他回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先到了,到时就走不脱了!”陈越冷静道。这里发生了惨烈的厮杀,肯定会有人报官,等到官府中人前来,自己肯定会被带走询问。自己只是一个七品兵备道,在正三品顺天府尹面前根本不够看,而顺天府尹蔺琦是次辅陈演的人,曾经弹劾过自己,绝对不会对自己客气。到了顺天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些文官勋贵们还不可了劲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十个自己加起来也比不过他们! 随着陈越的命令,府上的亲卫家丁们迅速聚集。陈越带进城的亲卫只有六人,严成浩已死,陈岩身受重伤,剩下的只有余枫、林福成、金鑫等三个亲卫。不过府中还有父亲陈江河训练数月的五十余名家丁,都是武艺高强的精兵锐士。 不过家丁虽多,府上战马却只有二十余匹,陈越无奈,只能带上二十多人,翻身上了战马,出了府门,往城外奔驰而去。 “少爷,我该怎么和老爷说啊?”杜渊在背后焦急的叫道。 “受伤的陈岩不是留给你了吗,快把他救醒,问他就行!”陈越远远的叫道。 ...... 陈越带队出了府门没有一会儿,一队顺天府的差役赶到了附近,为首的竟然是顺天府尹蔺琦。蔺琦看着小巷里满地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呢?”蔺琦身边的展捕头问道。 “去陈家,捉拿杀人凶手陈越!”蔺琦冷冷的说道,带头向着陈府而去。 “那陈越可是杀满洲鞑子的功臣,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人是他所杀?”展捕头惊讶的问道。 “本官自然有本官道理,你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蔺琦阴冷的看了展捕头一眼,直看的他遍体生寒。 蔺琦带着顺天府的差役刚走到陈府门前,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在一个百户的带领下也来到了这里。两伙人合成一伙儿,把陈府包围了起来。 “砰砰砰!”两个差役上前拍打着大门,然而拍打了好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 “撞门!”蔺琦有些不耐烦了。 十几个差役从旁边一户人家抬过一根圆木,抬着向陈府大门狠狠撞去。“咔嚓”一声,两扇大门应声而倒,露出了里面手拿武器全副武装的三十余个陈府家丁。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陈府,可知道这是杀满洲鞑子的兵备道陈越陈大人家吗?”杜渊站在家丁们队前,怒吼着质问道。 “本官顺天府尹蔺琦,陈越他在哪里?”蔺琦走上前来,冷冷的问道。 “我家大人乃是御赐尚方宝剑的兵备道,他去了哪里是军事机密,岂能告诉你!”看到竟然是顺天府尹亲自带队而来,杜渊暗叫不好,却还是强撑着叫嚷道,并且把陈越的尚方宝剑抬了出来。 “哼,尚方宝剑可以号令地方,却用不在这北京城,更别想在本官面前抖威风!你快把陈越叫出来,他连杀数人,必须到顺天府听候调查!”蔺琦冷冷道。 杜渊估计拖延了这会儿,陈越应该已经走远,说不定已经出了城,便哈哈笑了起来,“我家大人不在府中,府尹大人您要是不信尽可搜查。” “大人,大人!”一个差役跑了过来,在蔺琦耳边低低的说着,蔺琦顿时脸色大变,狠狠的瞪了杜渊一眼,一言不发的带人掉头就走。 “这就走了啊!府尹大人,您不由分说打坏了我家府门怎么说,必须得赔偿!”杜渊在身后不依不饶的叫道。 ...... 二十余匹战马奔走在街道上,立刻引得行人一片混乱。陈越小心控制着战马,不使它撞翻行人,好在宣武门大街足够宽阔,纵马飞驰完全不成问题。可是陈越也知道,这样一来肯定闹得满城皆惊,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快了,快了,宣武门城楼已经在望,一队士兵匆忙从城上下来,正试图关闭城门,可是宣武门是连接内外城的重要城门,每时每刻都有人员车辆经过,想要关闭哪有那么容易,士兵们拼命推攘着,才把城门洞里的行人清空,两个士兵匆忙推着城门,其他士兵胆战心惊的拦着门前,举着刀枪试图阻挡着一行人马。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狼狈 宣武门近在咫尺,却有守门士兵拦截,要想出城必须得硬闯了!守门士兵平日里懒懒散散,今天却出现的这么及时,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射箭,吓唬他们一下!”随着陈越的命令,他身侧的余枫拔出弓箭,拉弓就射,羽箭划过长空,插在正在关闭的城门侧上,距离一个士兵的手只有数寸,那士兵惊叫了一声,再也顾不得关门掉头就跑。另一个士兵看了颤巍巍的羽箭一眼,也跟着跑了。 新加入的李玉林不甘示弱,也取出弓箭,一箭射去,羽箭正插在阻挡去路的守门百户的盔樱上。那百户看着迎面飞来的羽箭,就觉得头顶一震,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上,胯下一热,尿液滚滚而出。 二十余骑滚滚而前,“轰隆轰隆”的马蹄声摄人心魄,虽然还有数十步之远,庞大的威慑已经扑面而来,战马飞驰的巨大冲击非肉体所能抵挡,更别说阻挡的只是一些疏于训练混日子的京营官兵。连坐在地上的百户长官都顾不得,所有士兵呼啦一声,往两边就躲! 那百户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体型庞大的战马带着惊人的动量冲击而来,满心的恐惧之下不由得大声嚎叫了起来,而身子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就那么嚎叫着看着数十骑骑兵迅速接近。 一匹战马冲着他奔了过来,马上的骑士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拉缰绳战马飞跃而起,从他身上跃了过去。几十匹战马从身侧依次驰过,马蹄声震人心魄,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可对这百户来说却好久好久。等所有骑兵都飞驰而过,消失在城南之时,百户才脸色苍白站起身来。不顾湿淋淋的裤子,百户抬头看去,就见城楼上一个锦袍男子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从锦袍男子张闭的嘴型来看,分明就是在骂“废物”两字! 过了宣武门,陈越的心放了下来,虽然还未出北京,可只要沿着西沿河街往西,很快就能到达西便门,西便门一直是父亲陈江河在驻守,出城当毫无问题。至于这些对自己暗中下毒手的认,以后有的是时间玩死他们! ...... 就在陈越一行通过宣武门时,在宣武门北侧临着大街有一座装修华丽的高档茶楼,名曰“燕回楼”,燕回楼的二楼,一个靠着大街的包间里,两个人正临窗观望,恰好看到陈越等人飞马奔驰。 “这是什么人?竟敢在内城大街上奔马?”两人中的老者震惊的问道,这老者穿锦带玉,打扮豪阔之极,若是坤兴公主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此人乃是她的外公,嘉定伯周奎。 和周奎在一起的也不是一般人物,而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骆养性透过窗户,看着嚣张飞驰的陈越一行,一张脸顿时黑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捏着,把手中的扇子捏的嘎吱作响。 “国丈爷,这人你应该听说过。”骆养性回头冲着周奎笑道。 “哦?难道是哪个国公的世子不成?不过即使是国公的儿子,也不能这样在内城奔马吧,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是摆设不成!”周奎止不住诧异道。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算什么,在这人面前根本不够看,你看那守城的士兵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了吗!”骆养性指着冲出宣武门的陈越一行背影笑道。 “果然够嚣张!”周奎啧啧称奇,“不过这到底什么人啊?”满北京的勋贵文官武将就没有周奎不认得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这人啊,就是刚大破满鞑的西山兵备道,御赐尚方宝剑陈越!国丈您肯定听说过。”骆养性笑道。 “原来是他啊!”周奎摇了摇头,复又坐到了座位上,“只不过是一个兵备道罢了,在这北京城连芝麻大的官都算不上,如此嚣张,恐怕离死不远了。” “不会吧,听说陛下前几天还召见了他,这次很可能会提升他为巡抚呢,这可是简在帝心的人啊,怎么会倒霉?”骆养性故作不解道。 “简在帝心的人多了,孙元化,袁崇焕,陈新甲,哪一个不是简在帝心?”周奎冷笑道。对这位皇帝女婿的秉性,周奎了解甚深,知道是一个极没有耐心的。 “不过这陈越却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不仅会打仗不说,就连做生意都有一套,这几乎垄断了整个北京的蜂窝煤就是他的生意,我家也在用,着实好烧呢。”骆养性啧啧赞叹,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他对陈越真的敬佩呢。 听到蜂窝煤,周奎的脸色沉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比他清楚蜂窝煤的底细了。一开始坤兴公主找他借钱为的就是和陈越做蜂窝煤生意,那时他不愿借给她,谁知道上门拜访的吴三桂却冒了出来,主动给了坤兴几千两的银票。 若是我那时肯借给坤兴银子,也许现在就可以插手蜂窝煤生意了,这可是每月几万两银子的利润啊,生生便宜了这陈越小子。 “若是这陈越真的倒霉的话,这偌大的蜂窝煤生意肯定保不住,国丈爷,您和皇上最近,说不定这生意能落到您的手里呢。”骆养性笑眯眯的说道。 周奎闻言苦笑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知,蜂窝煤最大的股东就是坤兴公主,即使陈越真的倒霉,这蜂窝煤生意肯定会掌控在女婿崇祯手里,崇祯岂会让别人夺了女儿的生意,而这生意赚的银钱大部分都到了崇祯手里,填补了内库的空虚。 可若是坤兴公主也倒了霉呢?坤兴和陈越走的甚近,多次借着拜访自己的名义去和陈越相会,这些周奎都是知道的,若是有大臣弹劾坤兴行为不检,私下里和外臣幽会,并合伙做生意与民争利,以崇祯的好面子,肯定断然否认,然后蜂窝煤生意利润再大他也会不顾,那时只要自己和当皇后的女儿说一声,这生意肯定会落到自己手中。 可是坤兴可是自己的外孙女,选定的驸马周显又刚出了丑闻,崇祯已经下令退婚,自己又如何忍心如此待她!周奎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幕后黑手 策马一直冲到西便门边,看到西便门内外那一长溜运煤的煤车,陈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西便门一切如常,自己彻底安全了。 “少爷,您怎么了?”今日负责守门的是百户周文,随着陈江河的连续升官,这个昔日的小旗,陈家煤场的雇工,也升到了百户。见到陈越带着二十余骑兵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周文很是震惊。 “我有急事要出城,对了,我爹可在城上?”陈越勒住战马,拥挤的西便门已经不适合在飞马奔驰。 “陈将军他在城内京营衙门轮值,并不在城头。我马上为少爷您疏通人群。”看陈越样子很急,周文不敢多耽搁,连忙带人冲到城门,喝令运煤的煤车靠着一边,给陈越一行让出一条出城之路。 “陈大人。” “陈大人!” 运煤的煤商很多都是陈越的老相识,看见陈越纷纷上前打招呼。 “陈大人,您可是把我们坑的好苦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让陈越不禁一愣,扭头看去,不由得乐了,站在身边的却是煤商老侯,如今的老侯再也没了以前洒脱的样子,竟然一身布衣短装亲自拉着煤车。 “我说老侯,你怎么成了这样,你可是一个大掌柜的,怎么能干这样的体力活呢?”陈越忍不住笑道。 “大人,您还笑呢!当初您硬生生借走了我的几万斤原煤,您赚的盆满钵满,老侯我却凄惨的很,现在已经雇不起工人了,不自己拉煤就要饿死。”老侯苦兮兮的说道。 “嗨,说的什么话,我借你的煤不是给你利润了吗,我听说后来我家吴掌柜按照市场价把所有的钱都付清了,你落到这个境地又岂能赖我!”陈越笑道。正式靠着“借”这些煤商的几百万斤原煤,陈家蜂窝煤才垄断了整个北京市场。当满鞑入侵的数月,北京城门始终关闭,其他煤场早已没有了煤炭,只有陈家煤场还有源源不断的蜂窝煤,想不发财都难! “我到底算是违约,赔付了煤场的定金,您给的利润根本不够,再加上物价上涨,坐吃山空数月,家里的那点银子根本经不起花,现在只能自己带着儿子去拉煤了。”老侯叹道。 “都是老朋友了,这样吧,下次你去西山拉煤的时候,报我的名字,进价给你便宜一些。”陈越道,占了人家老大的便宜,终归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吗?真是太感谢您了!”老侯顿时惊喜了起来,有了陈越的许诺,势必能多赚很多银子,自己家的生意恢复有望了。 陈越点点头,不再多聊,带着手下骑兵径自出了西便门,向着原来的煤场驰驱,自己手下的数千军队驻扎在那里。 杨正平和铁狮子迎了上来,告诉陈越军营一切正常。 陈越进入了大帐,稍微洗刷一番,换了身军装,喝令把麻杆带进来。 马闯提溜着麻杆的衣领,把他提到了帐内。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越淡淡的问道。 “老大!”看着脸色平静的陈越,麻杆心里有些打鼓,试探着叫道。 “不要叫我老大,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陈越终于暴怒了起来,“和别人勾结偷袭于我,枉我赏识你,把你从一个地痞提拔为煤场的管事,每天进账大把的银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老大,我没有!”麻杆噗通跪在了地上,惊恐的叫道。 “没有?没有你为何当时一脸微笑的和我打招呼,为何吴良向我示警你却一言不发?分明就是勾结敌人,试图谋害于我,却还在狡辩!”陈越越来越怒,几步走到麻杆面前,一把提溜着他的前胸衣服,拉了起来。 “老大,我,我是被逼的啊!他们威胁,若我不听他们的就会杀了我,不仅杀了我还会杀光我的家人!”在陈越强大的威慑面前,麻杆终于撑不住了,眼睛躲闪着根本不敢看向陈越。 “威胁啊,那你就说说他们是谁,是怎么威胁你的!”陈越松开了麻杆的衣襟,任由他瘫在地上,冷冷的问道。 “那人是恭顺侯府的一个管事,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他来找我说,说,大人你很快就要失势,让我帮他。我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可是他立刻翻了脸,不仅威胁杀了我,还要杀了我的家人。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了。 老大,我是对不起您,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他说你得罪了太多的人,从首辅大人陈演,到大部分公侯勋贵,甚至宫里的公公们,都想要您的命。我即使不听他们的,你的命也保不住。” “哦?是不是他们还许诺,要是你肯听他们的话,引诱我进入陷阱,他们还会给你一个前程,让你当个官什么的。”陈越冷冷的问道。 “没,没有。”麻杆哆哆嗦嗦的否认道,不过看他犹豫的样子,陈越知道自己猜对了。 “除了恭顺侯吴惟英,还有什么人?”陈越再次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就认识恭顺侯府的管事,其他人都不认识啊,不过我感觉那些人之间好像也不熟悉,可能除了恭顺侯府还有其他的人。”麻杆想了想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老大,饶命啊,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份上,饶了我吧!看在吴良的份上,您饶了我吧!”最后,麻杆涕泪横流的哀求道。 看着苦苦哀求的麻杆,陈越有些犹豫了,面前这个人和自己有着复杂的关系,打小一起长大,后来经常欺负傻了的自己前身,自己穿越后靠着从他身上夺得的银子才有了第一桶金,不过后来也救过他的性命,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前程。按说这种关系已经非常的亲近,可是在别人的威胁面前,他还是出卖了自己。 按说自己应该杀掉他,可是想想往日的交情,想想提醒自己惨死的吴良,陈越到底下不了手。 罢了,他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小混混,杀之无益! “滚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陈越冷冷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对策(第三更,求订阅) 陈越之所以没有杀麻杆,一是因为麻杆也是受人胁迫,并非出自本意,再就是像麻杆这样的小人物已经不再放在了陈越的眼里。现在陈越的对手是城内的勋贵,朝廷的大员,而非麻杆这样的下层小人物。杀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人,除了出口恶气以外再无任何好处。 杨正平、铁狮子、单明磊等军中要员匆匆进入大帐,向陈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越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铁狮子第一个炸了。 “这姓吴的狗贼竟敢派人行刺大人,我这就带人进入城中,趁夜杀了吴惟英全家!”铁狮子还记着曾经被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弃之如敝赶出吴府的事情,那次要是没有陈越给他的银子,他很有可能会死。 “据麻杆所说,偷袭我的并非是吴惟英一家,好像还有其他勋贵参与,围攻我的十余人俱是好手,仅凭吴惟英一个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看来京中的勋贵们参与此事的不少呢。”陈越想想,说道。看来自己真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导致他们要把自己从肉体上消灭。 “管他娘的谁呢?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宰了!”铁狮子拍着胸脯叫道。 “休得胡说!吴惟英乃是恭顺侯,世袭的侯爵,若是杀死了他,岂不引得满朝大惊,更别说再杀死其他的勋贵了,你想让大人成为大明的敌人,举兵造反不成?”单明磊狠狠的瞪了铁狮子一眼,呵斥道。 “铁兄切莫鲁莽,此时还需从长计议。”杨正平也劝了铁狮子一句,转身对陈越道,“既然大人已经击败了来袭的敌人,为何不把俘虏押送衙门,请朝廷为咱们做主?” “朝廷为咱们做主?”陈越冷笑了一声,把王寅对自己分析的话语又说了一遍。 “喺...”在场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满以为刚立下大功,正等着朝廷的赏赐嘉奖,没想到竟然到了满朝皆敌的境地。 “形势如此危险了吗?”单明磊喃喃的说道,往日里一向智珠在握一般的他现在也没了主意。 “这下可麻烦了!”杨正平搓着两只手,喃喃的道。 “怕个球,大不了咱们大杀一场,带着这几千人马杀入城去,把所有的狗官都他娘的宰了,反他娘的!”铁狮子大声嚷嚷道,神情竟然极为兴奋。若是真的能突然杀入城中,凭着这几千精锐,说不定能够闯入皇宫,宰了狗皇帝,到时大明群龙无首,正是闯王推翻大明的天赐良机。 然而让铁狮子失望的是,在场众人都呆呆的以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铁狮子愣住了,摸着后脑勺疑惑道。 “姓铁的,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竟说出如此疯狂的话语!你想害死大人吗?”单明磊指着铁狮子,嘴唇哆哆嗦嗦的骂道。 “铁兄慎言,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会害了大人的。”杨正平也道。 在众人看来,大明虽然风雨飘摇,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凭这三四千人马,又岂能撼动大明的根基,至于造反,在场的人除了铁狮子外没人敢有这个想法! “铁兄莫要胡说,我陈家世代都是大明的军户,岂能做出叛乱的勾当。”陈越淡淡的说了铁狮子一句,继续道,“不过眼下朝中的勋贵和文官们已经勾结了起来,咱们也必须加以防备。铁兄,你这就出去整理军队,下令所有人弓上弦刀出鞘,全军戒备,不许任何人任何军队轻易接近军营。正平兄,你带着一些人立刻进城,把打造好的火铳迅速运出城,我害怕敌人反应过来,从武器补给上卡死咱们。” “是,大人!”铁狮子和杨正平抱拳行礼,转身出帐去了。 “大人,我呢?”单明磊忍不住问道。 “石坚兄你拿着银两,去采购粮食,买的越多越好。”陈越想了想,对单明磊道。 “何禄,你发什么呆?”等众人出去以后,陈越看着案几之后脸色发白的何禄,忍不住骂道。 “大,大人,咱们已经如此危险了吗?”何禄心惊胆战的问道,好容易才重回大明,眼看着有了一个好前程,若是陈越真的被朝中大员谋害,西山军星散,他又将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哼,只要我手中有着数千军队,我倒要看看谁能奈何得了我!”陈越脸色阴沉的道,说出的话语让何禄心安了许多。 “快研磨,帮我写一份奏章,我要弹劾恭顺侯吴惟英,偷袭朝廷功臣,有不臣之心!” 由何禄帮着写弹劾吴惟英的奏章,陈越自己则写了两封私信,一封是写给父亲陈江河,向他说明眼下的情况,如有可能请陈江河来到城外和自己汇合,只要父亲愿来,陈越将再无所畏惧,手中有这支军队,天下大可去的,实在不行投奔李闯也行。也许有了自己的帮助,李闯未必会输给满清,到时也能做给开国的功臣。不过以陈越对父亲陈江河的了解,他不会来自己军中,更不会跟着自己做出有违朝廷的事情。 另一封信是写给了吴婉儿,告诉她尽快把生意处理一下,带着所有的银两财富出城。事情已然闹大,蜂窝煤生意也算做到头了。 几封信写好,派出亲卫火速入城送信。陈越则呆在营里,等着事情的结果。事情已然发生,一切都将不受自己控制,就看朝廷,就看崇祯对这件事如何处置。毕竟自己是受害的苦主,又是立下战功的功臣,陈越相信崇祯应该不会完全听信文臣勋贵们的谗言,下旨处置自己。 然而让陈越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已经迅速的传扬开来,在事情的宣扬中,他非但不是受害的苦主,反而成了居功自傲,飞扬跋扈,残民以逞,的奸臣。就在当天,十余封奏章送到了内阁,经首辅陈演批阅以后,再送到了内宫,放到了崇祯皇帝眼前。崇祯看了以后,不禁勃然大怒!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朝堂 “臣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启奏陛下......那陈越依仗战功,骄横跋扈,与人稍有争执即打开杀戒,动用弓弩利器对无辜行人展开屠杀,可怜我京师百姓,竟然惨死在自己的官兵屠刀之下。陈越其人如此残暴害民,视人命如草芥,臣恳请陛下把陈越捉拿归案,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以告慰惨死的无辜百姓的亡灵!” 看着光时亨弹劾陈越的奏章,崇祯皱起眉头,光时亨和陈越不对付崇祯是知道的,在历次弹劾陈越的行动中光时亨都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所以对他奏章上描述的陈越残杀十余个的路人的说法崇祯将信将疑。 然而接下来数封奏章,却均是弹劾陈越,都是不一而同的弹劾陈越当街杀人,滥杀无辜。 当看到顺天府尹蔺琦弹劾陈越杀人潜逃的奏章后,崇祯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若未滥杀无辜,为何潜逃?竟然飞马闯出城门,肯定是自知罪孽深重,害怕受到国法的惩处! 好你个无知的小儿,鲁莽的匹夫,枉朕对你如此信任,即将提拔你为蓟镇巡抚,以二十余岁军户出身,得任封疆大吏,朕对你的恩典还不够重吗,你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崇祯越想心中越怒,下意识的就要下旨,命令锦衣卫去把陈越捉拿归案。 “陛下,也许应该派人去问问陈越事情的始末,再下旨不迟。必经陈越乃是刚立战功的大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拿下他,恐怕会寒了将士之心。”眼看着崇祯越来越怒,一旁侍候的秉笔太监王承恩忍不住劝道。侍候崇祯多年,王承恩自然知道性格急躁的毛病,很容易被人几句话挑拨起来。在王承恩看来,即使陈越真的杀了几个百姓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人才难得,只要训斥几句即可,没必要大动干戈。 嗯!听了王承恩的话,崇祯渐渐冷静了下来,这才想起陈越的好处来,确实,若是因为这点事即对陈越捉拿审问的话,确实有些不合适。可是想想陈越夺门而出逃入军营的事情,崇祯又恼火万分,你个兔崽子,难道朝廷难道朕就这么可怕?若是朕真的下令抓你,你是否会带着军队继续逃跑? 肯定是自知死罪,所以才拼命潜逃,算了,国法固然重要,人才更是难得,还是留着他这条狗命为朕杀满洲鞑子吧!崇祯深深的叹了口气,神情是那样的无奈。 “去,把吴孟明喊来,让他派人去陈越营中询问事情真相。另外,把尚方宝剑给朕收回来,免得这小子以后再仗势妄为!” 王承恩微笑着答应了下来,服侍崇祯躺下休息之后,自己出了乾清宫。刚回到司礼监坐下安排了人去给吴孟明下令,东厂提督王之心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公公,你为何要替陈越那厮说话,难道他害得咱家还不够惨吗?”王之心叫道,他在西山的煤矿被陈越查抄,损失了大量的银子,一直憋着要好好报复过来,不过崇祯时期的东厂不比以前,在崇祯的严格控制下,在满朝文官们的监视下,根本没有多少作为,而陈越又是深受崇祯信任,哪怕王之心对陈越恨之入骨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眼看着陈越犯了事,被文官们弹劾,即将被崇祯下令捉拿,只要陈越进了诏狱,哪怕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和陈越交好,王之心也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买通几个狱卒在饭食里下毒,这样的小事轻而易举! 可是却因为王承恩的多事,使得盘算落了空,西山的煤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手中。 “你不要只看着自己眼前那点利益,陈越什么人?是能杀败满鞑的大将,有这样的人在,才能抵抗住满鞑,保住大明的江山,大明的江山在,咱们这些人才能安享富贵。”王承恩阴下脸来,冷冷的训斥道。 王承恩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之下整个司礼监的第二号,而若论受崇祯信任的话,却是宫中所有太监第一人。所以哪怕王之心是东厂提督,地位也远在王承恩之下,受到训斥后只能恭声听着,然后含恨退出。 看着贪婪愚蠢的王之心,王承恩叹了口气。 ...... 内阁之中,另一场关于陈越的谈话也在进行。 内阁首辅陈演满面微笑的亲自沏茶,招待前来拜访的左都御史李邦华。 “孟暗兄,来,尝尝,新到的西湖龙井茶,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千辛万苦的从海路运到京师,得之十分不易啊。”陈演微笑着道。 “果然好茶,”李邦华轻轻的品了一口,放下了茶盏,“元辅,如今朝中官员气势汹汹,弹劾西山兵备道陈越,不知道元辅您怎么看这事?” “哦,孟暗兄说的这事啊,我看过弹劾陈越的奏章,说的是他当街连杀十余人,然后纵马强闯城门潜逃之事。这事自然应该由有司调查,然后按照国法行事。明日早朝,我会向陛下请示,命名刑部大理寺会同锦衣卫一同审理此案!”陈演云淡风轻的说道。 “元辅大人,事情才刚刚发生,就有十几位御史大臣群起而上弹劾陈越,然后满城风声四起,谈论的都是陈越杀人之事。为何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是否这件事早有预谋,是否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李邦华盯着陈演的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他要判断陈演是否早就知道这事。 “哦?孟暗兄是否想多了,北京城不就是这样么,闲人太多,消息传播的也快,稍有事情发生即是满城风雨。说道有人预谋推波助澜什么的,也只有查清楚了才能知道。”陈演神色很平静,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能做到首辅这样的高位,早已修炼成了千年的狐狸。 “首辅大人,陈越必经是立过大功的功臣,又是难得的大将之才,现在朝廷正是风雨飘摇之时,正需要这样的人为大明保驾护航,咱们不要做出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啊!”李邦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斩草除根 皇城东面的明召坊,里面尽失高官显贵们的府邸。其中有一家四进的高门大宅,正是恭顺侯吴惟英的府邸。吴家本是归顺的蒙古人,第一代恭顺侯是跟着永乐帝靖难的功臣,后在洪熙朝进封恭顺侯,一直传承了两百余年。两百多年的京师贵族生活,使得吴家早已没有了一点蒙古人的影子,各方面已经和汉人无异。 内宅的书房,这一代的恭顺侯吴惟英正对着儿子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是谁让你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白天派人刺杀那陈越?若是刺杀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他逃了去,你嫌咱家还不够倒霉吗?还是想让万岁爷把你爹头上的这个侯爵也免了去?” 吴惟英气的脸都青了,刚被免了京营提督的位置,转眼儿子又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自家参与刺杀之事,真是爵位丢了都是轻的。 “爹,自从有了这姓陈的,我先是比武输了三万两的银子,然后您又丢了京营提督的位置,咱家派人在西山开的煤矿又被他查封,您让我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吴克明气愤的叫道。 “怎么就忍不了,这京城里的勋贵又那么多在西山开煤矿的,就连东厂提督王之心都开了,怎么没见人家动手?偏偏你的笨蛋,别人一忽悠你就上了,你是不是傻?” 真正让吴惟英生气的不是儿子策划了刺杀,而是被别人忽悠着挺身自己上了,刺杀陈越的十余人一半都是吴家的家丁,都是从江湖上搜罗的好手,结果死伤了干净没杀到人还惹了一身骚。 “爹,您不用担心,镇远侯世子、西宁侯世子他们都派人参加了刺杀,成国公世子朱高贤虽然没有派人,却向儿子传话,会帮着摆平这件事情。爹,难道您不知道,今天有十多个御史言官以及朝廷的大员,都上奏弹劾了陈越,他们把这次刺杀说成了是陈越嚣张跋扈惨杀和他冲突的路人呢!”吴克明兴奋的叫道。 “哼,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你们露出了那么多的破绽,只要皇帝下令,以锦衣卫的手段,自然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我问你,咱们的人都撤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吴惟英担忧的问道。 “人都撤了,我已经安排他们离开了北京,用的武器都是京营制式武器,也没什么特殊的,应该牵连不到咱家。不好!”吴克明脸色一下子白了。 “怎么了?”吴惟英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为了确保刺杀成功,我收买了那陈越的两个伙计,许诺他们给以百户的官职,让他们帮着把陈越引入陷阱。虽知道其中一个临战反水,这才使得刺杀功亏一篑,那个反水的被当场杀死。另一个,另一个却不知去向。当时陈越有强援杀来,兄弟们急于撤退,竟然谁也没注意那个叫麻杆的怎么了。”吴克明脸上满是沮丧。 “那麻杆知道你们的身份吗?”吴惟英沉着脸问道。 “知道的,是咱们府上管事吴福策反的他,麻杆好像和吴福认识。” “你这混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吴惟英简直被气疯了,“你还不赶快去派人寻找那麻杆的下落!不,先把吴福宰了尸体处理掉,然后再把麻杆等知情者全部杀死,斩草除根!” “是,爹,我这就去,我亲自去!”吴克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答应着,快步跑出了房间。 ...... 夜幕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北京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盏盏灯火逐渐熄灭,整个城池大半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行七八个黑影悄悄的行走在安静的宣武门大街上,然后又转入了一条胡同。 “世子爷,那就是那麻杆的家。”一个黑衣人指着前面一栋普通的房屋低声道。 “查清楚了吗?麻杆是否回来了?他家有几口人?”吴克明低声问道。 “回来了,手下兄弟亲眼看到麻杆进了家,再没有出来。他家除了麻杆以外,还有他老娘,以及他哥嫂,连同他哥嫂的儿子共五口人。” “嗯,去吧,记得把麻杆留下我有话要问他,其他全部杀掉,斩草除根!”吴克明阴冷的吩咐道。 “是!” 五六个人快步向宅子奔去,只留两个人跟在吴克明身边护卫,到底是身骄肉贵的世子爷,这种厮杀的场面他没必要参与。 一个人蹲在了地上,另一人踩着他肩膀翻上了墙头,然后从里面打开了院门,然后吴克明看到手下顺着打开的院门进了院子。没过一会儿,院内便传来了闷哼以及低声惨叫声,不过声音很低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这帮兔崽子,干这事倒是拿手。”吴克明笑了,觉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两个从人向院子走去。他要亲自审问那麻杆,是如何逃脱的,有没有对别人泄露了秘密,不问清楚终归不能放心。 刚进了院门,便有很大的血腥味传到鼻子里,想必是麻杆的家人已经被全部杀掉,这帮兔崽子干活倒是满利落的。 “怎么不点上蜡烛?”见到面前的房间黑洞洞的一片,吴克明站在门前不悦道,这瞎灯灭火的进去太不方便,再说杀人已经结束并没有惹出多大动静,即使点上了蜡烛又有什么? “是!”隐约间一个人在屋里答应了一声,然后便有一点火光闪现,然后便有一支蜡烛燃起,吴克明满意的点点头,借着蜡烛之光终于走进了屋里。 “麻杆呢,留没留下他的命?”吴克明刚说了一句话,就听到“咯吱”的声音,身后的屋门突然被关上,然后便是两声闷叫,吴克明霍然转身,便看到跟着自己进来的两个随从的身体正缓缓往地上滑落,而两个狞笑着的男子正捂着随从的嘴巴,从他们身体里拔出血淋淋的短刀。 “啊!”吴克明一声惊叫,却被一脚踹倒在地,然后一支蜡烛缓缓移动了过来,照亮了吴克明脸的同时,也照清楚了围着他五六个人的脸庞。看着这几张陌生的脸庞,吴克明知道自己掉入了陷阱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圣谕 ps:第三更,还欠五更。另外,最近追订越来越少,跪请大家能够订阅一下别跳订,又多少书都是订阅差而太监的,希望本书不至于这样。 一支火把就怼吴克明面前,强光照的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这人是谁?你认识吗?”一个低沉富有磁性声音响起,吴克明睁开眼来,就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支手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寒光闪闪的刀刃上犹有鲜血淋漓。 “他好像是恭顺侯世子,我曾远远的见过他一眼,好像是他。”另一个稍嫌猥琐的声音响起,一个鼻青脸肿身材高瘦好似麻杆一样的男子凑在自己脸上仔细看着,一股恶心的口气扑面而来,吴克明忍不住扭过了脸去。 “什么好像不好像的,滚一边去!”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毫不客气的推了麻杆一把,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拎着一个人拎了过来,竟然是吴克明的一个手下,被绳索紧紧地捆着,嘴巴里塞着一块破布。 “说,他是谁?敢说谎老子一刀砍了你!”壮汉恶狠狠的威胁道。 “别问了,我就是恭顺侯世子吴克明,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绑架于我!还不赶快放了我,想落得个满门抄斩吗!”事到临头,吴克明倒也光棍,索性自己承认了身份。 “哈哈哈,守株待兔,没想到真的等了一条大鱼,陈大人真的英明啊,这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真的高。”壮汉咧着嘴乐道。 “还用你马闯说,大人是什么人?那是连满洲鞑子都能打败的英雄,对付这些人岂不是小菜一碟。”李玉林白了马闯一眼道。 “好了,都别说了,既然已经把主谋抓住,有什么事情等回头再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收拾收拾残局,咱们立刻就走。”领头的亲卫余枫不耐烦道。 “你们,你们是那陈越的人?”吴克明的心一下子凉了,这下落到了仇人的手里,恐怕性命真的难保。 “正是陈大人的手下。我说小侯爷,你要是识相点就配合咱们,否则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立刻要了你的性命,满洲鞑子老子都杀了好几个,你这小侯爷在老子眼里屁都不算!”余枫冷冷的威胁了一句,挥挥手,两个手下立刻用绳子把吴克明紧紧绑起,然后嘴巴里塞了一块破布。 看着余枫那阴冷的眼神浑身的杀气,吴克明相信这样的人说得到做得出,只得乖乖的配合,一点也不敢乱动。 “头,他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瘫在地上的麻杆问道。 “还用问吗,背叛了大人的人,留在世上作甚!”余枫阴冷的说道。 “各位爷,饶命啊,我,我是被逼的,我和你们陈大人可是从小一块长大,有十多年的交情啊!”眼看着一个亲卫手持利刃逼了过来,麻杆从地上爬起,磕头如捣蒜祈求着。 “慢!”李玉林突然制止道。 “怎么?”余枫冷冷的看着李玉林。 “回总旗,属下以为这麻杆不能杀,大人让我们前来只是抓住幕后的黑手,可没有让我们杀人!”李玉林道。 “背叛大人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余枫阴冷的问道。 “当然该死,可是不能现在杀。现在大人蒙冤受屈,而这麻杆是刺杀大人一案关键的证人,若是咱们杀了麻杆,到时如何向朝廷说清楚被刺杀的事?”李玉林冷静的道。 “这?”余枫寻思了一下,不由得倒出了一身冷汗,李玉林说的很对,若是自己真的杀了麻杆坏了大人的事情,那罪过就真的大了! “好,把麻杆也一起带着,咱们出城回营!”余枫知错就改,果断的说道。 “谢谢各位爷,谢谢,谢谢!”麻杆语无伦次的道谢,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惊吓之余,他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行人押着吴克明和麻杆出了麻杆家,一路躲过更夫巡逻军兵,来到了西便门附近的一个煤场,这里是陈家的产业,晚上在煤场干活的工人早就各自回家。一行人找了个房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赶着城门刚开之时出了城,回到了西山军的军营。 听说把幕后主使抓了来,陈越点点头,也没多说,吩咐带将下去仔细盘问,务必问清幕后到底有多少人指使。至于吴克明,陈越则没有兴趣和他说话,戏弄一个手下败将并不能使他感觉有多么的爽。 陈越站在营门前,焦急的看向了城门,自己的奏折昨日已经递出,不知道为何还没有回音,这件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陈越实在是焦急不安。可是眼下无论如何却不能入城,只有这城外的军营才是最安全的。这一刻,陈越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根基的浅薄,偌大的北京,成千上万的官员,竟然没有多少是自己的朋友,也没人给自己传递消息。 就在陈越焦急的等待之时,突然一队人马冲出了城门,飞鱼服绣春刀,吴孟明带着一队锦衣卫向着军营而来。 “大人,是锦衣卫!”单明磊焦急的说道,锦衣卫的恶名传遍了整个大明,单明磊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朝廷派人来抓陈越的。 “呵呵,来的好!”看到带头的吴孟明,以及陪在他身侧的父亲陈江河,陈越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既然崇祯把吴孟明都派了出来,肯定不是抓自己这么简单。该来的总归要来的,陈越倒想看看崇祯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爹!”陈越先向父亲问候了一声,内疚的看着父亲那担惊受怕的脸色,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太让父亲担忧了,可真是不孝。 陈江河摇了摇头,示意陈越不必惊慌,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吴大哥,是陛下派您来为小弟洗刷冤屈的吗?”陈越又回头冲着吴孟明微笑道。 然而吴孟明却没有理会陈越的嬉皮笑脸,而是神色严肃的站在那里,沉声说道:“有圣谕!” “臣陈越听旨!”陈越连忙跪倒在地,身后的单明磊及一干亲兵也都跟着跪倒在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问话 “陈越,带兵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是真的吗?汝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吴孟明质问道,话虽然是出自他口,却是转述的崇祯的原话。 “回陛下,并无残杀百姓之事,事实上是臣受到了一伙人突然偷袭,无奈之下才杀人闯出重围。具体事情经过臣已经上奏。”陈越委屈的说道,他回答的每一句话吴孟明都原话转述给崇祯听。 “朕问你,为何带领骑兵白日闯出城去,是不相信朕不相信朝廷,还是你自知有罪才故而潜逃?”问话的语气越来越重,可见崇祯说这话时是何等的愤怒,他最怒的不是陈越杀人,不过杀了几个路人而已以陈越的战功很容易摆平,最怒的是陈越杀人后立刻带兵逃出城去,这算什么?若是朕下令捉你,你是不是会带着军队跑路?如此之人其实忠心为国之人? “回陛下,不是臣想逃,而实在是有人蓄意想要臣的性命,参与刺杀的是恭顺侯吴惟英的家丁,其他数家勋贵也都参与其中,并且有很多文官为之掩护,满朝大半的官员都想要臣的性命,若臣留在城中,恐死无葬身之地也。臣本是一粗人,只知道带兵为国杀敌,可是臣在沙场为国和满鞑厮杀、血染战袍,无数儿郎死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有些人在京师坐享荣华富贵不说,拼命弹劾不说,却还要暗算为国杀敌之人,不惜使出卑鄙的暗杀手段,非要除掉臣而后快。臣百思不解,想问问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何却容不下奋勇杀敌的忠臣!”陈越越说越怒,语气渐渐强硬了起来。对着北京城内的满朝文武,包括崇祯皇帝,他已经无比的失望。 “孽障,怎可对陛下说出如此愤懑之言!”见陈越越说越不像话,陈江河焦急了起来,连忙喝骂道。在陈江河看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如此抱怨,埋怨天子!要相信皇帝,相信朝廷主持公道。 “陈将军,无妨。”吴孟明摆摆手道,“本官奉旨问话,自然要听到陈越他的真实想法。”说完请陈越站起身来,表示崇祯的问话已经结束。 “陈越,你这次真是太过鲁莽,你带兵冲出北京,是想凭借手中的兵力要挟朝廷不成?”吴孟明看着陈越,很是无奈的说道,他和陈越现在牵连甚深,自然不愿看到陈越倒霉。 “吴大哥,我哪敢啊?”陈越委屈的道,虽然心底就是这种想法,可又怎么可能说出嘴? “您不知道,当时的情势十分危急,我就带了两个人,在小巷子里被十多个手持利刃弓箭的人围攻,都是厮杀格斗的好手,若不是有两个义士挺身救援,吴大哥您现在就见不到我了。而且事情发生没有多久,顺天府尹即带人去捉拿我,然后宣武门的守兵竟然要关城门,肯定是受人指使。吴大哥,若我真的不逃,而是跟着去顺天府,肯定会死在大牢之中。”陈越委屈的道。 “怎么可能,你可是朝廷的命官,即使坐牢也应该进我锦衣卫的召狱,顺天府顶多传你问话,有什么权力把你下狱!”吴孟明不以为然道,他很是埋怨陈越的小题大做、不知轻重。 “我的大哥啊,您才统领锦衣卫多久?您就能保证锦衣卫里的人全都听您的?里面有多少是骆养性的心腹?别忘了,是咱们两个把骆养性赶下台的,您才当上的这个指挥使。若是我进了锦衣卫的召狱,说不定死的更快!”陈越摇头道。 “这......”吴孟明语塞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情,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根本没有来得及清理里面的人,里面到底有多少骆养性的心腹他也说不清。 “他们既然使出了白日行刺的手段,那是铁了心的想要我的命,我城里的家不安全,您的锦衣卫衙门也不安全,安全的地方只有我这军营了,有数千将士保护,我看哪个敢再呲牙?”陈越冷冷的说道,一股杀气顿时散发开来。吴孟明这才惊醒,面前的人不再是原来那个请自己给蜂窝煤行方便的军户小子,而是一个统率千军,和满洲鞑子浴血厮杀的沙场勇将!这样的人岂是轻予之辈,那些暗算者恐怕都要崩掉牙齿了吧! “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吴孟明反复吩咐了一番,便要回城复命。 “吴大哥别忙着走,有两个人您一起带走吧,只要盘问一番他们,你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知道是不是我说谎!”陈越说着让人把麻杆和吴克明提了进来。 “这是什么人?”看着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吴克明,吴孟明惊问道。陈越手下的询问手段太过残暴,为了逼问出所有的事情,吴克明被打的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好肉,十根手指被撅断了六根,就连肋骨都被打断了一半。 “吴大人,救我,我是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啊!”见到吴孟明,吴克明仿佛见到了救星,语气虚弱的喊着,娇生惯养的他从小到大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没有挨过,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苦? “怎么回事?”吴孟明的脸色沉了下来,陈越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捉拿了一位小侯爷! “没什么,旁边这人是麻杆,参与了昨天对我的刺杀,是关键的证人,可昨天这厮亲自带人去杀人灭口,恰巧被我派去保护证人的兄弟抓住,拿了回来。”陈越语气轻松的说道。 吴孟明点点头,有这样两个关键的证人,恭顺侯家刺杀陈越的事情就算坐定了,那吴惟英这次恐怕连恭顺侯的爵位都保不住。 再次嘱咐陈越不要乱来之后,吴孟明带着人离开了,当然临走的时候没有忘了收回崇祯赐予陈越的尚方宝剑。 无比难过的看着尚方宝剑被收回,陈越知道从此自己狐假虎威的依仗没了,从此自己就只是一个芝麻大的七品兵备道,而明天之后,这个七品的官位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玉良言 “阿越,你没事吧!”陈江河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昨日下值之后,便从苏醒的陈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立刻便担忧了起来。儿子竟然被白日刺杀,这得罪了什么人啊?尤其是听到顺天府竟然一口认定陈越是杀人凶手时,陈江河气愤的同时,也知道事情不妙,不过城门已经关了,他再担心也没法出城去询问儿子。 夜晚的时候,消息灵通的卢文轩来了,告诉陈江河今天朝堂发生的事情,听到竟然有那么多人弹劾儿子,陈江河脸都白了。 “阿越这次得罪了太多的人,恐怕大事不好,陈大哥你得早作打算才是。”卢文轩叹息着离开了,这次事情实在太大,他根本插不上手,能来告诉陈江河一声,也是看在了往日的交情上。 陈江河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便早早起来,想托人打探消息。可他不过是一个京营游击,又哪里能打听到多少消息。恰巧遇到奉旨出城的吴孟明,便跟了出来。 “爹,这次事情真的有些大,有很多人故意陷害整咱们。”陈越叹道。 “那怎么办?要不,你辞官不做吧。”看着唯一的儿子,想想他受到的刺杀,陈江河的心已经乱了。 “辞官,若是手中没有了军队,恐怕我死的更快!”陈越断然否决道。 “那结果会怎么样啊?有那么多的人弹劾你。”一想到那么多文官,陈江河就觉得很是害怕,实在是因为这些年武将的地位实在太低,哪怕是他这个京营游击,也无法在一个七品御史面前高声说话,被呼来唤去如同孙子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不出兵营,就没有什么危险。”想想吴孟明的态度,陈越也大致知道崇祯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够打仗,崇祯断然不会处置自己。 见到儿子没事,陈江河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中午时分,三个人联袂来到了军营,令陈越很是好高兴。来的是昨日约好的周延儒前幕僚王寅,汤若望的义子潘学忠,以及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人。 “横山先生能来,陈越真是不胜欣喜!”陈越向潘学忠点头示意之后,笑着对王寅道。现在的他对朝局时常一头雾水,对朝廷上很多事情往往不知道如何处理,往往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做事,非常需要王寅这样的熟悉朝廷官场的人协助自己。单明磊虽然也聪慧异常,可毕竟只是一介秀才,对官场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大人,我给你引荐一个年轻俊彦,”王寅笑着对陈越道,说着一指身边的年轻人,“袁可立袁文昌,十五岁中秀才,才华横溢,可谓一时俊彦。和故兵部尚书袁公同名,他日成就当不在袁公之下。” “横山公谬赞了!”袁可立谦逊的笑道,长身玉立,一身白衫的他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浊世佳公子,风流少年郎。 “横山公谬赞了,可立不过是区区一介秀才,如何敢和袁公相比。况且可立早已放弃了科举,此生恐也做不了袁公那样的高官。” “陈越见过文昌兄,文昌兄能来陈某这里,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陈越客气的对袁可立道。看王寅的模样,分明是把这袁可立拉来一起为自己效力,对于人才,陈越自然是无比渴望,多多益善才好。 寒暄过后,陈越立刻向王寅请教如今的局势该如何破局。 “事情我已经尽知,陈大人,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之争罢了。大人您的功绩远远没到功高震主的份上,满朝官员之所以针对你,不过是因为你的行为挡了他们的财源,你的胆大妄为让文官们心里生出警惕之心罢了。”王寅捋着胡须微笑道,“其实破局非常简单,只要你肯放弃眼前的利益,比如蜂窝煤,比如西山的煤矿,他们对你的行动自然会结束。” “放弃蜂窝煤,放弃煤矿,那我拿什么来养军?”陈越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蜂窝煤每月可以带来万两银子,西山煤矿以及矿工更是眼下西山军的根基,哪能轻易舍弃。 “京师就是个泥潭,只有走出去,外面才会有更加广阔的空间。陈大人,以你今日的战功,当个巡抚总兵都不为过,可为何偏偏这么长的时间您还盘桓在北京,还受到文官勋贵们无休止的攻击,你就没想想这个道理吗?只有舍弃了眼前的利益,才会有更大的前途。只要您当了封疆大吏,这蜂窝煤区区每月万两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还发愁搞不到银钱养军吗?”王寅道。 “雄鹰就该于九天翱翔,真龙就该在四海翻腾,大人,您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物,心中应该有更大的格局。京师这里的文官勋贵如同冢中枯骨,就知道盘算那点蝇头小利,真正能为国考虑的又有几人?大人何必和他们一般计较,假以时日,等您大破满鞑剿灭流贼,立下不世功勋,载誉归来,看谁还敢不把您放在眼里!” 王寅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字字敲打着陈越心头,让陈越犹如拨云见日,眼前一片光明。是啊,这些天来,自己只是斤斤计较处处和这些文官勋贵们针锋相对,其实又何必呢。只需要不到一年的时间,等李闯大军攻打北京之时,这些文官也好,勋贵也罢,都将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横山公真是句句珠玉良言,陈越受教了!”陈越恭恭敬敬的向王寅行礼。 “我马上上奏,请求把陈家蜂窝煤上交朝廷,西山的煤矿也一并交出,请朝廷派人管理。”陈越道。 孺子可教也,王寅满意的点点头。 “慢!”袁可立突然道,“一味示弱只能让人轻视自己,大人您再上奏的同时,还要施以霹雳手段,狠狠的惩戒一下那些冒犯您的人。如此以后才不会有人当您是软柿子,再针对您的时候,自然会好好思量一番!” ps:可能最近写这些朝廷之争确实让人感觉不够爽吧,不过很快就结束了。至于和公主的事情,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因为作者想写的有逻辑,合理一些。 第一百八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按照王寅的筹划,眼下最当紧的是尽快搞定陈越新的官职,离开北京这座泥潭,所以一些必要的利益当放弃的要主动放弃,如此才能使那些文官勋贵放弃弹劾。至于惩戒那些偷袭刺杀自己的幕后黑手,也应该同时进行,如此以利益为交换,以武力为威慑,才能震慑住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寅亲自捉笔,替陈越写了一封奏章,上书朝廷,言说如今南方漕路断绝朝廷财政维艰,西山守备陈越忧心国事夙夜难眠,愿献出家中蜂窝煤生意,交由皇家管理,另外西山初定,数十家煤矿关系着整个北京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也恳请朝廷派员西山,管理这些煤矿,陈越自己乃是一介武夫,只愿带兵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尽忠。 王寅乃是举人出身,又在周延儒的幕府干过,其见识眼界水平自然非半吊子的何禄能比,写出来的奏章比之何禄何止高出了一大截。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冠冕堂皇中隐含着利益的交换,以陈越放弃蜂窝煤和西山煤矿为条件,换取文官们闭嘴放弃弹劾,进而不会在陈越的任职上作梗。而以陈越刚立下对满鞑的大功,获得巡抚或总兵的职位并不是很难,二十多年对满鞑的战斗中,立下陈越这么大功绩的又有几人?王寅相信在文官中也不乏清醒之辈,一味攻击陈越这样的猛将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王寅的分析判断很准确,随着奏折的递出,朝堂上针对陈越的气氛为之一变,上奏弹劾的奏章数目明显减少。 皇城内的内阁值房,首辅陈演微笑着对心腹礼部侍郎毛文宣道,“这武夫倒也识趣,竟然懂得了进退之道,倒也难得。” “应该是背后有高人支招吧,不过能够果断放弃这么大的利益,这陈越当真不可小觑。”毛文宣笑道。 一年几十万两的银子,哪怕是陈演和毛文宣这样的高官,看着也很眼红。当然对陈演和毛文宣来说,有了今日的地位,其家自然靠着其权势聚集了大量的田地资产,还不屑于为了这点利益出手。可对朝廷中众多的中低级官员,特别是那些清贫的御史言官来说,一年几百两银子足以让他们红了眼,为了钱替人做脏活的事情也就可以理解。 “嗯,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又能带兵打仗立功,这陈越当真是个人才,那些人闹得着实有些不像话,你传话下去,让那些言官们都闭嘴吧!别人给了一点骨头就跟着上串下跳,哪里还有一点清流言官的风骨!”陈演不悦的吩咐道。 陈演身为首辅,身边自然聚集着一帮清流言官,他的话还是有人听的。很多弹劾的言官消停了下来,一些跟风弹劾的人也停止了动作,这使得内宫里的崇祯皇帝也松了口气。 “这陈越还知道点进退,难得难得。”崇祯笑着对王承恩道。陈越的让步让崇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文官们蜂拥的弹劾他不能置之不理,对陈越这样的功臣却又狠不下心来处置,事情发展下去唯有让三法司去调查陈越杀人一案,虽然吴孟明带回了人证,可是大理寺和刑部又如何查案,结果难以预料,倒不如事情就这样轻松了结。 “回陛下,眼下应该确定对陈越的封赏,让他尽快上任了!”王承恩轻声说道。 “嗯,你这就拟旨,明日朝堂上宣布任命,蓟镇巡抚,真是便宜了这个小子。”崇祯心情难得的轻松了起来。 就在从皇帝到内阁都轻松了下来之时,另一股暗流却在涌动着。 夜晚,位于棋盘街的嘉定伯府书房,却灯光如昼。 “国丈,您必须得下等决心了,到了明天,这每月数万两的蜂窝煤都收归朝廷,和您无关了。”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冲着嘉定伯周奎焦急的催促着。 “可,可那坤兴到底是我的外甥女,我这么做于心何忍?”周奎拧着眉头在书房里踱着步,内心之中满是挣扎。 “我的国丈爷啊,这可是每年几十万两银子啊,再说了,即使事情宣扬出来,坤兴公主顶多名声受损,她还是大明尊贵的公主,谁还能拿她如何?顶多等她将来尚驸马之时,国丈爷您多给她一些银子,好好补偿她一下也就是了。”骆养性低声说道。 “这件事你自己干就是,你当了那么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有许多相得的官员,为何非得拖我下水?” 尽管心里充满了对银子无比的渴望,周奎内心却还是满是挣扎,让他亲自去害自己的外甥女,皇帝的最心爱的女儿,却还是有些下不了手。最好就是什么事都是骆养性去干,自己装作不知就是。 骆养性丢掉官位之后,便迅速投靠了周奎,靠着自己当锦衣卫指挥使多年掌握的人脉秘辛迅速得到了周奎的信任,这些天来也为周奎弄到了不少的银子。周奎也许诺他,会找个时机为他在崇祯面前说话,锦衣卫指挥使肯定当不了了,不过会为他谋取其他官职。 “我的国丈爷啊,要是我一个人能做下这件事,又岂敢麻烦您呢?”骆养性委屈的道,“坤兴公主和那陈越一开始的事情只有国丈您了解啊!这件事既然要揭露出来,自然是细节越清晰越好,如此才能起到重击陈越的目的,如此才能使得陛下没有面目接手蜂窝煤,只要您稍加运作,蜂窝煤的管理权就会落到您的手中。” “好吧!”寻思了良久,周奎终于止住了脚步,拿定了主意,喟然叹道:“我可以把坤兴当初和陈越交往的事情说给你听,不过你要保证把火力尽可能的击中到陈越头上,不要牵连坤兴太多。再就是,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你一定要切记!” “当然,国丈爷您放一百个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和您有关!”骆养性拍着胸口保证道,心里却暗暗唾了一口。 ps:推荐好友的书《独断大明》,正在大封推,写的很棒。 第一百九十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的早朝,一开始非常的风平浪静。各项议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全然没有了往日凡事争吵的火药味。满朝文武都在心不在焉的等着,等着西山守备陈越一事的处理结果。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出班上奏,奏报了自己调查的结果,把恭顺侯吴惟英世子吴克明指使手下家丁暗杀陈越一事说了出来,并且人证物证俱在,然后吴克明亲自带人趁夜去杀证人麻杆,更是使得这件事板上钉钉。 听者吴孟明罗列的一系列证据,朝堂上的大臣们皆默默无言,刑部尚书张忻和大理寺卿凌义渠也一言不发,丝毫不为锦衣卫主导了这件案子有所异议。而在大部分文官的心中,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暗杀的手段。有什么手段自然应该在朝堂上使出,阴谋陷害也好,背后插刀也罢,大家各凭本事做伐,而暗杀这种手段太脏!若是人人都用这种手段,那么所有官员再没了安全感。所以对恭顺侯世子吴克明这个突破了大伙儿底线的傻逼,大部分文官都出自内心的反感,没有人试图为他说话。 崇祯听到结果后勃然大怒,下令把吴克明收入召狱,并大力斥责了吴惟英教子无方,罢黜了他恭顺侯的爵位。 既然陈越残杀路人之事是子虚乌有,那么论功行赏升任官职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提了出来。 但是在崇祯刚要下令,宣布拟定好的对陈越的封赏时,突然有御史跳了出来,还是那个令人讨厌无比的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臣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弹劾坤兴公主和西山兵备道陈越勾结开设煤场与民争利!”光时亨的话让崇祯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竟敢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儿头上,简直视朕如无物! 然而光时亨的话却如同一块块冰雹一样,接连向崇祯抛了过来。在奏章中,把坤兴公主私自出宫和还是军户的陈越相遇,然后一起做起蜂窝煤的生意,后来陈越依仗皇家的势力排挤其他煤场独霸整个北京煤炭市场,后来坤兴又多次出宫和陈越私会的事情详细的描述了出来。 整个奏章中,虽然只是弹劾的陈越和坤兴勾结,可暗地里一个不守规矩私自出宫,和陌生男子私会的公主形象却跃然纸上,让崇祯无比羞恼的同时,也让满朝的大臣们暗自昨舌。而一个未出格的公主,却与外臣私通,这种事情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你,你大胆,竟敢污蔑坤兴!”崇祯脸色都气的通红,指着光时亨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自家的女儿,堂堂的公主,整个隐私被人揭露了出来,让崇祯简直觉得颜面扫地。而崇祯的心里更是忧心无比,坤兴是他最心爱的女儿,这件事传扬开来,让她如何见人? “臣愿意项上人头担保,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言!”光时亨跪在阶下,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冒犯了坤兴公主极大的扫了皇帝的面子,任是他这种胆大妄为的人也是胆战心惊。可是他的把柄抓在别人的手里,再加上那巨额的银两,使得他不得不如此。 崇祯气恼羞恼暴怒,然而却发现拿这阶下的光时亨无可奈何,因为光时亨是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上奏弹劾本就是他的职责。而大明,却从来没有杀言官的传统,若是今天他下令把光时亨拿下,整个朝堂非乱了不可。而在当今的局面之下,崇祯再也经受不住一次朝堂的乱局。 崇祯闭着眼睛,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强自压着自己的怒火。在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既然光时亨提出了弹劾,就要处理,拖下去的话,若是光时亨以及更多的言官接连弹劾,自己的女儿又如何禁得住这种流言一次次的攻击?而那该死的陈越,既然受到了弹劾,任职的事情就得继续拖下来,没法前去上任。 想起那该死的陈越,崇祯突然恼怒万分,都是这狗东西,竟然敢勾搭自己的女儿,想想坤兴,那是多么孝顺乖巧的孩子啊!这一刻,崇祯竟然对陈越生出了杀心! “陛下,小小的蜂窝煤竟然生出这么多的事端,老臣以为这蜂窝煤虽然利润巨大,却不适合再由皇家经营。”看着脸色发青的皇帝,首辅陈演不能不站出来说话了,若是崇祯暴怒下来下令杀了光时亨,他这个首辅脸上实在无光,而到时朝堂必然大乱,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身为首辅,宦海沉浮几十载,陈演自然知道事情的关键,无非是利益之争罢了,这光时亨背后的人不愿看到蜂窝煤落到了皇家手中,想从中分一杯羹,这才拿坤兴公主做伐,而崇祯皇帝顾及颜面,也没脸再把蜂窝煤收归宫中。 “至于那陈越,行为不检,性格鲁莽,不适合担任蓟镇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陛下还得谨慎任命才是。”既然事涉陈越,就必须对陈越处罚,如此才能把这件事遮掩下去。 陈演的话丝毫没有提到坤兴公主,让崇祯不由得吁了口气,这件事就此解决了也好,至于蜂窝煤,哪怕每月给他带来了大笔的银子他也丝毫不愿再沾染,至于那该死的陈越,还是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元辅,陈越刚立大功,岂能以区区一点小事就加以处罚,如此怎么能让将士们安心!”左都御史李邦华忍不住了,挺身而出,对着陈演叫道。 “孟暗兄莫急,我只是说陈越不适合担任巡抚,也没有怎么他啊,”陈演自然知道李邦华对陈越的赏识,微笑道:“陈越不过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出任一镇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委实有些拔苗助长,不过当个一城的守备官还是可以的。但等他日再立下功勋,巡抚总督这样的官职也就水到渠成了。” “就这么定了,让陈越去青石口当个守备吧!”崇祯断然说道,这一刻,他再也不想听到陈越的名字。 第191章 凯歌 巍峨的北京城雄立在晨曦之中,城西的西便门大开,城门外数以千计的百姓聚集,和城头默然而立的京营官兵们一起,看着一支军队的撤离。 护城河外的煤场大营,所有西山军士兵列队整齐,今天是他们离开北京这座喧闹的城池,随同他们的主将去北方赴任的日子。 陈越站立在队伍最前,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庞大的城池,也许再回来时,这里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深居庙堂之人,是否还会如今日这般从容自如? “陈越,希望你不要对陛下、对朝廷生出愤懑之心,前路艰难要好之为之。”左都御史李邦华是唯一前来相送的朝廷官员,看着面带愤意的陈越,只能叹息着劝说道。 “哼,我们大人击败数千满鞑斩杀数百,解救了上万百姓,朝廷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吗?不给高官厚职也就罢了,还把我们大人打发到长城边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让人寒心。”铁狮子在一边嘟囔着。 李邦华听了也只能苦笑而已,对陈越,对西山军,朝廷确实太过亏欠。 “铁兄莫要妄言,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朝廷如此对我们自然有他的道理。”陈越训斥了铁狮子一句,转身对李邦华微笑道:“李大人放心,我陈越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表,我陈越不过是一军户,蒙圣上恩典,能出任一城之守备,实在是感激涕零,还请李大人回禀陛下,我会如往日一般,奋勇杀敌。” 李邦华看着陈越脸色若有若无的冷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唯有一叹而已。 陈江河站在城头,看着起拔的西山军队伍,心中无比复杂,昨日和儿子的对话依然在耳边萦绕。 “爹,您辞去这京营的官职,和儿子一起去青石口吧,游击的职位虽高,可京营盘根错节,哪里有您的用武之地。而跟着儿子到了青石口,整个城池所有军队都是咱家的,那里才能更好的施展您的抱负。”陈越苦口婆心的劝道,对陈越来说,只要父亲能到自己军中,他将再无畏惧,也没有了掣肘。 陈江河心中挣扎好久,还是摇了摇头,他心中自有骄傲,去了青石口也许会受到那里所有人的尊敬,可他也只是陈越的爹而已。我陈江河正值壮年,岂能靠着儿子混吃等死? “阿越,我在京营挺好的,现在局势如此混乱,以后也肯定有带兵打仗的机会,你爹我还没老,身上有的是力气,我可不想跟着你混吃等死。”陈江河笑道。 “阿越,满洲鞑子几次入关都从青石口过,你去了那里千万要小心,若是满鞑前来,能打就打,不行就带军撤走,一定得保护好自己!”陈江河嘱咐道。 看着父亲担忧的样子,陈越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诉父亲,其实最安全的地方正是青石口,因为满鞑再次入关走的山海关不是蓟州,而京师反而是最危险的,再过大半年,李自成将会挥兵东下,经山西攻打北京。可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底,说出来根本没人会信。 会过头来,看着成墙上父亲依稀的身影,陈越叹了口气,跨上战马,带队出发了。他知道父亲不肯跟自己还有另一层考虑,毕竟陈越是在外带兵的大将,父亲要是弃官跟着自己的话,岂不是告诉朝廷自己有不臣之心!吴三桂在山海关当总兵,他爹吴襄以及妾室陈圆圆还不是居在北京,自己又岂能例外? “横山公,现在小子只是一个小小守备,真是委屈您了!”陈越满怀歉然的对身边的王寅道。本以为会出任一镇巡抚,结果却只当了一个小小的守备,还是边疆一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城堡,陈越实在有些愧对王寅。 当巡抚的幕僚和当守备的幕僚说出去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自己的官职是以按察使硷事充任青石口守备,算起来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员。 “大人不必多想,王寅效力的是您这个人,而非您身上的官职。”王寅笑道,“青石口虽然偏僻,却沟连内地和草原,正是用兵的大好之地。大人到了那里如同龙入深渊,前途无限光明。” 当圣旨下来,得知陈越并没有升任巡抚,王寅和袁可立并没有离去,而是坚持跟随陈越,这让陈越很是感动。 “潘兄弟,我不回西山了,没法帮助你的传教大业了,你为何还要跟着我呢?”陈越笑着对汤可望的义子潘学忠道。 “京师太过无聊,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潘学忠腼腆的笑着。 大军迤逦北上,路过一个三岔口时分为两部分,一部跟着陈越向北,另一部则向西回西山。四千五百军队中,有三千多是西山煤矿工人组成的乡兵,这些人都是有家有口,如今北京城门打开,煤矿里的煤炭又能运送京城,他们不用担心赚不到钱养家,所以不愿在跟着陈越北上。 对这些人,陈越自然无法勉强,只能发下银两让他们离开,这些有牵挂的人注定无法和自己同行。不过军中还有一千多来自西山煤矿的士兵,都是无家无口,或非家中独自又未娶亲者,他们见识了外面精彩的世界,自然不甘心去黑乎乎的煤矿继续挖煤。 不过看着同伴们西去的背影,这些选择留下的士兵还是禁不住有些伤感,继续北上意味着远离家乡,再回来时不知何年何月,一股伤感在军队中弥漫。 “兄弟们,咱们唱首歌吧!”看着情绪低落的属下,陈越笑道。便高声唱了起来。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满鞑兮,觅个封侯!” 陈越的歌声不是很动听,却胜在声音醇厚很有感染力,当第二遍歌声唱起时,便有人不自觉得跟着唱起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唱了起来,雄厚的歌声在大地上回荡! ps:突然停电,这章大半是用手机码的,手机码字实在太累,第二章只能等来电了。 第192章 青石口 青石口位于燕山山脉,是山间的一处缺口,过了青石口便进入了绵延无际的草原。青石口城堡是当年戚继光为薊镇总兵之时,亲自督建,乃是长城之上一处重要的堡垒,当年常年驻守着数千官兵,以青石堡为依托,牢牢控制着上百里的边墙。 然而仅仅过去了几十年时间,当年以墩堡为根基,以边墙为依托铸造的固若金汤的长城防线依然荡然无存,边墙残破,墩堡失修,满洲鞑子数次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原来在山下河谷边,开辟着大量的农田,是驻守青石堡的军户们的田地,在河谷的高地,矗立着上千栋房屋,那是军户家属们居住的地方。然而满鞑数次入关,青石堡被摧毁殆尽,数千军户及家属早已不知所踪,唯有河谷高地的断壁残垣,河谷平地上丈高的茅草叙述了昔日的胜状。 “城堡已经完全被满鞑摧毁,连一间能住人的房屋都找不到,咱们只能露天宿营,还有附近数十里没有人影,咱们想购买些蔬菜肉食都买不到。” 新任参谋的袁可立向陈越报告了青石堡的情形。 来的时候,从京师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足够全军一千五百余人食用半年。可是人也不能只吃粮食,需要蔬菜肉食为补充。 “这些好办,这河谷里有着大片的土地,派些人平整一下伐去茅草,撒些蔬菜种子很快就有菜吃。至于肉食,这燕山山脉山林间不乏野物,可派兵打一些。实在不行,就派兵出塞,从蒙古人那里抢牛羊就是。”王寅笑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修整房屋,尽快驻扎下来。现在已经到了五月,马上就进入了雨季,没有房屋遮挡风雨可是不行。” “可是这青石堡已经破败的不行,已经没有了多少防御力,咱们要把原来的城堡修筑起来,再建房屋,现在砖石啥都没有,修建起来恐怕费时良久,最少要三四个月时间。”袁可立指着面前破烂的城堡道。 依山而建卡在山间缺口上的青石堡,总面积怕不有数千平方米,有南北两道城门,整个城堡原来是条石为基青砖砌制,在靠北对着草原一面分为两层,下层开有望孔可以住人,上层则是有堆碟箭孔的敌台。城堡内有马栏房屋,可驻守士兵千人。河谷外房屋则是士兵们家属居在的地方。 然而今日,整个城堡的青砖全部被满鞑撤退时拆了带走,就剩下土堆条石形成的断壁残垣,想恢复旧貌肯定需要耗大量时间。 “先修整一下北面的城墙,在墙外挖出壕沟,装上城门,其他的城堡部分不用修整。让大伙伐木修筑营地,先安置下来再说。”陈越想了想,命令道。 “不需要把整个城堡建起来吗?”袁可立惊异的问道。若是不修筑好城墙,建好完备的防御体系,等冬天满鞑再次前来怎么办? “不需要,只要眼下能抵挡蒙古部落骑兵就行。”陈越道,他知道明年满鞑不会再从这里入关,而是会选择和吴三桂勾结从山海关进入。 “就按大人吩咐的办吧!”王寅让袁可立出去传达陈越的指令。 “大人,莫非您认为明年满鞑不会再入关吗?”王寅问道。 “入关肯定会入的,可是能灭大明的恐怕不是满鞑。”陈越叹道,李自成眼下已经占据了中原一带,正帅兵攻打西安的孙传庭,等他占据了陕西之后肯定会统兵渡过黄河,攻打北京,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是说李闯流贼!”王寅脸色陡然一变,他一直以满鞑为假想敌,才主动跟着陈越来到这里,希望辅助陈越建立一支强大军队,好能打败满人。 “大明气数已尽,若是李闯挥师北上攻打京师,恐怕没人愿意阻挡,到时我军又何去何从?”陈越问道。 “到时留在这里以无意义,只能回师勤王了。”王寅叹道。若是不能长久留在这里,城堡建的再好又有何用? “可是李闯流贼真的能打败孙督师吗?”孙传庭手中尚有数万秦军精锐实力不差,武昌还有左良玉数十万大军,怎么会让李闯轻易进攻北京? “大厦将倾,孙传庭独木难支。至于左良玉,一只知保存实力的鼠辈尔!”陈越不屑道。 王寅点点头,将信将疑。 接下来的时日,陈越把手下这一千五百多人分成数部,或修筑城墙挖掘壕沟,或砍伐树木建筑营地,毕竟要在这里过大半年的时间,没有遮风挡雨的营房可是不行。 杨正平和铁狮子各带三四百人分担修城和修筑营房的任务,单明磊则带着一些人平整河谷的土地,准备种上一些蔬菜粮食。卫阳和刘能二人各带夜不收骑兵往长城外的草原查探,查探附近草原上蒙古人的踪迹。满鞑已经撤回了辽东老家,可这北方草原上还有不少蒙古人的部落。 袁可立则被陈越派了出去,和附近其他明军联络。唐通在西面的宣府,白广恩则在南面的蓟县,这二人都是陈越的战友,和他们联络应该能得到一些帮助。 在一个新的陌生的地方立下足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需要大量的物质。虽然军中现在不缺银子,以前在房山,在西山煤矿,或抢或夺,弄得银子还有四十多万两。可是在青石口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钱想买到足够的东西也不容易。于是,出自商人之家会做生意的张程凯被派了出去,去宣府采购物质。自己有银子,自然能够买到想要的东西,有一群人叫做晋商,去宣府找他们就可。只是不知道这些黑心的商人会扒自己几层皮。 半个月的时间,北面的城墙磊了起来,没有砖石,只能把其他地方的条石拔了用上。粗木城门也安了上,城墙外挖了深深的壕沟,最起码北面骑兵不能轻易策马而入。 木制的营房也搭了起来,虽不是很坚固,倒也能抵挡风雨。 有了城墙,有了营房,西山军在青石口终于算立住了脚。 ps:一直没来电,这一章还是手机码的,两个小时,累的手指头痛,手机都没电了。好痛苦。 另外,感谢叶博士飘红打赏,我以后会加更感谢! 第193章 范天宇 青石路城堡原来并没有往北通往草原的城门,不过满鞑第三次破关之时,硬生生的扒去了一段长达二十余丈的边墙,从此由这里自由出入。 按说休整城堡时,应该把这段边墙完全封堵,这才能隔断南北。不过陈越没有这样做,而是下令留出了一个允许马车出入的通道,然后砍伐山上松木,做成了一道厚实的城门,为的是将来自己军队也能进入草原。 把这道边墙修补好后,并没有再建两层的堡垒,而是紧靠着边墙,修建了一排排土木房屋。以伐下来的木料为基,用木板夹着,往中间填塞和了茅草的湿泥土团,垒制成墙,房顶上铺上木板,木板上覆盖晒干的茅草,用湿泥团把茅草和木板黏在一起。只需要月余时间,等房顶和泥墙干了之后,就是一座足以遮风挡雨的房屋。这样的房屋建了三百余栋,每栋里可以居住一个小旗的士兵,所有房屋若是住满的话能容纳五千余人,陈越这是为以后的招募士兵做着准备。 所有的土房都是靠着边墙而立,到冬天的时候,厚实高大的边墙能够挡住猎猎的北风。在城堡的中间,立着数栋远比其他土屋高宽阔的多的条石垒成的房屋,所有的条石都是从原来废弃的城堡上拆下来的,这几栋房屋是整个军队的仓库,粮食军械大量的物质储存在这里。其中一栋则是陈越的官厅,房屋中间是一个大厅,两边隔开分成几个小的单间,是整个青石口的中心,陈越以及他的几个幕僚就住在这里。 官厅的南面这是一大片空地,这是预留的校场,每日出了轮值的官兵以外,其他士兵都要在这里操练。 就在一千多官兵忙着建造自己的营地之时,离去半月的张程凯从宣府回来了,和他通行的还有一支商队,带来了大量的生活日用物资。 商队的主人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名叫范天宇,乃是山西范家的旁枝。据张程凯所言,他到了宣府之后,先是拜访了宣府总兵唐通,听闻陈越出任青石口守备之后,唐通很是热情,盛情款待了张程凯一行,但是当张程凯请求援助一些物质的时候,,唐通却连连叫苦,说也是刚到宣府,上面还有兵备巡抚等一众大员,他并没有多少实权,军需供应都掌握着文官手中,无法自主,所以仅仅援助了几石盐巴和一些特产,让张程凯带回,不过唐通却引荐了范家大少爷范春给张程凯认识。 得知西山军要在青石口建堡之后,范春很是热情,立刻下令从各地抽调大量的物质,由族弟范天宇亲自带队,带着商队前往青石口。 范天宇一看就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极善言谈,往往几句话就能让人生出好感,如沐春风。不过谈起货物的价格时,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一口铁锅竟然要三钱银子,价格是京师的三倍,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被褥棉衣,席子木盆,各式日常用品的价格都要高出京师许多。 “你这价格未免过高!”陈越摇头道。 “大人啊,您不知道,这些货物都是从山西太原等地采购而来,千里运到宣府,然后又从宣府走了二百余里的山路到了这里,路途之辛苦您闻所未闻。护卫的薪俸,人马的嚼裹,这个价格已经很实惠了,念在和大人您是第一次打交道,几乎是以成本价格给您。”范天宇连连叫屈道,“大人您也知道,眼下时局动荡,各种物质价格飞涨,俺们商家也是难做!” 若是只看范天宇的表情只听他的言语,任何人都会相信于他,然后会毫不犹豫的付银子。可是陈越知道明末清初山西商人的秉性,这些人靠着战乱发家,把大量的物质走私到关外,给蒙古人乃至满鞑运送粮食铁器布匹等大量的军用物质,赚得盆满钵满。正是有这些商人的存在,使得明朝对满鞑蒙古人的物资禁令封锁形同虚设,也使得满鞑有了足够的物质补给,能够多次对大明发起进攻。 若有可能,陈越很想灭了八大家晋商,不过却不是现在,现在西山军却还要靠着这些人运来急需的物质。 “就这些东西,竟然要八千两银子,实在太贵!”陈越摇头道。 “我的大人啊,这可是能满足数千人使用的物质啊,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八千两,很便宜了!”范天宇委屈道。 “不行,必须打个八折!”陈越一口咬死道。爱卖不卖,不卖的话自己派人去京师采购,一来一往顶多二十天,能剩下一半的银子。 “好吧,八折就八折!”范天宇寻思了一会儿,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不过我想请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陈越警惕的问道。 “我想请大人在青石堡划给我一块地,我想在这里建立一个商铺。”范天宇道。青石堡有一千多军队,若是每年的军需采购都由自己把持,这也是一笔很大的银子,而从青石堡出关向北,更是能和蒙古喀尔喀部交易,范天宇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对范天宇的盘算,陈越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以每年一百两银子的地租,允许范天宇在这里建立商铺。 到了六月份,随着边墙房屋的建好,整个青石堡终于稳定了下来。而随着范家在青石堡开设商铺,附近山上的山民们也都时常下山,来这里采购日用所需。这里的山民部分是附近屯田的百姓,部分是原来逃亡的军户,为了躲避满鞑,选择逃进了山中,现在青石堡的建立,使得满鞑以及草原上的蒙古人轻易不能越过边墙,这些人很多也都选择下了山,毕竟在渺无人烟的群山之中生活十分不便。 对这些愿意下山的人,不管原来是山民还是军户,陈越都欣然接纳,并不追究他们的过往,并且划拨田地给他们种,只需缴纳三成的收获为田租。虽然陈越知道,明年三月李闯就会攻打北京,也许自己连一次田租都收不到,不过为了安这些人的心,还是提了出来,若是对他们太好,他们反而会心生疑虑。 而有了山民的下山,青石堡渐渐繁荣了起来。 第194章 西山军编制与建设 一切步入正规之后,陈越便开始了整训军队。通过和王寅、袁可立等的商议,决定把西山军进行微调整编。整编为左右两个哨,分别由杨正平、铁狮子任哨千总。每哨下面设三个百人队,以及一个直属千总的总旗,共人数六百余人。杨平的左哨,由陈平、李奕、萧冰为把总,徐青田、王猛、李刀子等为总旗官,小旗官都是最早跟着陈越的那些少年家丁以及军中敢战士以上精锐担任。铁狮子的右哨则由陈默金鑫、陆大有为把总,铁狮子加入西山军时的五十余老部下也都安排在右哨之中。左右两哨共一千二百军队都是以车兵为主,配以长枪火铳阵。 每个哨的基本建制为小旗,每个小旗十五人,配备一辆战车,十五人中小旗官一名,伍长两个,分别管着四个士兵。十五人中,除了小旗官外,有三个火铳兵,三个刀盾兵,一个弩弓手,和三个长枪兵,一个负责驾驭战车的驭手,以及两个火炮兵,负责发射撞在战车上的虎蹲炮,最后是一个伙夫。当然眼下军中虎蹲炮较少,火炮兵也只是名义上存在。由于历次大战,从满鞑兵手中缴获了大量的铠甲武器火器,这一千五百军队的装备还是非常齐全,水平在大多数明军之上。小旗以上的军官都有铠甲,普通士兵都有半身甲或者皮甲,最不济的也有鸳鸯战袄。 剩下的三百人,抽调一百骑术精湛的为夜不收骑兵,历次缴获的战马由二百余匹,足以使这一百骑兵一人双骑。每个骑兵配备一支三眼火铳,一副手弩,一把长刀,一副半身甲,可谓装备精良。由卫阳担任骑兵把总,刘能副之,分统一个总旗五十名骑兵。 再剩下的两百人,都是陈越的亲卫,正在京师老家养伤未回的陈岩为亲卫把总,其他如余枫、林福成,马闯、李玉林等,都为总旗小旗官。亲卫的武器只有两种,火铳和长枪,以及每人一匹战马,这支军队是陈越手中的预备队,肩负着战斗时攻坚的任务。 每日里,除了在城墙上轮值的军队以外,其他官兵都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开始进行严厉的训练。 除了这一千五百建制军队以外,陈越又另外成立了军械司,负责西山军火器军械战车等的制作工作。以李雄为军械司主事,京中名匠刘贺的儿子刘三副之,二人都是千户衔。军械司以下,设立火药司,火铳司,战车司,火炮司,四个分部。李雄兼任火药司的管事,负责全军火药及神火飞鸦、飞天神龙、万人敌等火器的配制制作工作。刘三兼任火铳司管事,带领从京营匠户中招募来的三十多个铁匠,负责打制火铳,现在全军火铳只有三百余支,还不到军队的四分之一,数量实在太少,陈越准备每个小旗十五人中最少有六个火铳手,所以需要的火铳还很多。战车司管事有木匠鲁三友担任,副千户衔,带领着营中二十余个木匠,负责战车的制作与维修,拒马木盾等和木器有关的工作。火炮司的管事是汤若望的养子潘学忠,也当着副千户的官职,负责火炮的铸造,不过目前他还是光杆司令,陈越打算拨给他一些铁匠以及后勤官兵,辅助他铸造大炮。造炮需要大量的钢铁煤炭,更需要搭建高炉,煤炭容易,派人回西山传个口信,自然会有大量的精制煤炭运来,至于钢铁,除了采矿,就只能从商人哪里采购。陈越向范天宇下了订单,以一斤铁二分五厘的价格大量采购精铁,这个价格是市场价格的两倍,不过精铁这种军事物资,也只有晋商才能大量采购。 军械司成立后,就在河谷的高地上,建立了各自的营房,各个工匠们开始了紧张的工作,陈越给他们的待遇很高,只要是技艺精湛的大匠,一律享受百户的待遇,每月有饷银三两五钱,光这五六十个工匠,每月的饷银就近两千两,陈越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早在从京师出发的时候,陈越就向选择回西山的乡兵约定了运送煤铁,在西山除了大量的煤矿以外,还有几个小型的铁矿甚至金矿,不过产量非常的低,年产量也只有数万斤,产的铁主要供应京营。不过既然陈越需要,西山的铁矿挤也会挤出一些来。不过随着以后由朝廷派员掌控西山,煤矿和铁矿肯定会落到勋贵太监以及文官们的手中,再想弄铁就不那么容易,所以只能从晋商手中采购。 进入了六月以后,先后从西山运过来三四千斤生铁,以及十数万斤的煤,工匠们已经能够正常的开工。 潘学忠带着几个人,在河谷边选择了一处地方,立起了一座高炉,炉子用谷底的胶泥糊制而成,据潘学忠所说,这种泥极耐火烧,隔热性强。陈越以前只是个警察,对炼钢一窍不通,只能看着潘学忠忙忙碌碌,指挥着几个铁匠把铁矿石和精制的煤炭混在一起倒入炉子中,然后开始点火烧炉,却也帮不上忙,出不不了主意。 不过潘学忠乃是汤若望的高徒,手里又有汤若望授予的《火攻挈要》一书,对制作火铳乃至大炮很是熟悉。而造炮自然要融化钢铁,这点对他不难。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陈越只是给潘学忠提出了一些要求,要求制作的火炮以小型火炮为主,虎蹲炮要造最少五十余门,争取每个小旗都有一门,平日里就安放在战车上,因为虎蹲炮只有三十多斤,移动时放在战马马背上也行。 除了虎蹲炮外,就造四五百斤重的佛朗机火炮,这种炮虽然威力小射程斤,可是质量轻,便于移动。而且这种佛朗机火炮又分子母铳,一个母铳配备四五个子铳,子铳安装火药,放时装入母铳中,可以大大节省火药装填时间,提高射速。陈越亲自画了图纸,要求战车司主事鲁三友按照图纸打制安装火炮的炮车,有了炮车后,只需要一匹驮马,就可以拉着火炮移动。 ps:第二更,去下点面条,吃过晚饭后看看能不能再写一章。 第195章 养军难(两合一的大章) 从无到有,在这绵延的群山之间,出现了一个城堡,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边墙、营房,军械司工匠们的工坊都搭建了起来。重新整编过的军队也开始了日常正规训练,虽然中间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士兵们生活物资短缺,军械司所需的工具材料短缺等等,但是有晋商中的范家在,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完满的解决。当然,范家也在青石堡建设的这两个月中赚的盆满钵满。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随着范天宇开设的日用商铺的出现,晋商中的田家和黄家也闻着味一般来到了这里,拜见了陈越,要求在青石口开设商铺,陈越当然很高兴的答应了他们,同样以一百两银子一年的租金给他们划拨出一块土地,让他们建设商铺。范天宇当然非常不满,因为这意味着他将不能垄断青石口的生意,可陈越却不理会他,多一家商人入住,物资的采购也多了一种选择,价格自然会便宜很多。 很短的时间,田家和黄家的商铺都建立了起来,三家商铺的出现,使得青石堡的物质极大丰富了起来,粮食布匹油盐酱醋,各种生活物资应有尽有。附近山里的山民们也越来越多的选择了下山,在青石堡定居。他们本来逃入山中是为了逃避满鞑逃避战乱,很大部分山民还都是以前的军户,不过山中的生活到底不便,各种物资极为短缺。现在陈越愿意把原来属于青石堡的军田重新分给他们,只需要每年缴纳三成的租子,就可在这里建房定居,生活可比山里好很多。不过陈越同样有条件,想回到青石堡的话,一家必须有一个青壮加入西山军,当然这点对这些山民前军户们不成问题。他们本来大多数都是军户,加入军队再正常不过,而且家中有了士兵,能每月赚到一两多银子的饷银不说,以后也没人敢欺负。 时间慢慢进入到了九月,这些年天气越来越寒冷,寒风从西伯利亚吹来,越过茫茫无际的蒙古草原,然后经过燕山山脉继续向南,而位于燕山山脉和草原交接地方的青石口,气候又比京师冷上许多,才到九月,已经不得不穿上厚衣。 而随着天气的变冷,随着陈越派人进山劝说,越来越多的山中百姓选择了下山,来到青石堡定居。青石堡这里原来就有数千守兵,随着满鞑攻打青石口入关,一部分守兵战死,部分投降,还有相当一部分携带家眷逃入山中,和原本的山民混居在一起,据负责安顿下山百姓的袁可立估计,附近几十里的山民总数当有数万之多。 西山军一开始建造了数百栋的土屋,而一千多西山军只居住在靠着边墙的一百多栋,剩下的大半原本空着。一开始很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建这么多房,随着山民不断的下山,这才明白陈越当初的这样做的目的。 一家山民分配一栋房屋,三百余栋很快就被下山的山民住满,以至于后来下山的人不得不在谷地平地另行建造,陈越命令木匠头目鲁三友带着手下几十个木匠,帮着建设房屋。 每一户山民下山,西山军就会多出一个新兵,等到了十月初,这批新兵的总数竟然达到七百余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军户出身,都会一些战技,只要按照西山军的方式稍加训练,都是不错的事情。 如今西山军的总数达到了两千二百多人,随着人数的增多,粮饷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两千多士兵,每日消耗的粮食就达四五十石,虽然从京师来的时候采购了两千余石粮食,可随着这几个月的消耗,以及这些下山的山民家属也都缺衣少食需要补贴,据管理粮秣的张程凯估计,眼下军中储存的粮食顶多吃到过年。虽然理论上说西山军的粮饷都应该由朝廷拨付,可陈越知道如今朝廷的底细,国库空空如也,哪里有多余的粮食拨付自己!而且以自己和文官们的恶劣关系,想要到粮饷更是千难万难。 粮食尚且不说,士兵们的饷银又是很大一笔开销。两千多士兵,按照新制定的饷银标准,普通士兵一月一两五钱的饷银,战兵二两,敢战士二两五钱,至于军官,则更是有军官的补贴,从数量到数十两银子不等,再加上军械司的工匠,每月支出的饷银就达七千五百两银子之多。再加上军队的各种开支,每个月没有一万五千两根本过不去。养兵之难可见一斑,陈越很怀疑哪些动辄拥兵数十万的明末将领,比如左良玉拥兵二十多万,其他如吴三桂唐通白广恩刘泽清等总兵,也各有数万不等的军队,现在朝廷饷银根本指望不上才,陈越很是好奇他们从哪里弄到的养兵的银子。 不过想想唐通和白广恩军中,穿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普通士兵,陈越也就能够理解了,数万的军队恐怕大部分士兵平日里连温饱都不可得,只有将领的亲兵待遇稍好,哪像西山军,两千余士兵都是粮饷充足,饷银按月直接发放到士兵手里,从来没有克扣的现象。 然而,随着每月巨大的支出,虽然军中还有着三十万两银子,都是从房山满鞑手中,从西山煤矿主那里的缴获,可陈越还是觉得压力巨大。自己的军队肯定要继续扩充,银子还会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就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必须要开辟新的财源。 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青石口,又哪里找到赚钱的门路?而且是赚快钱的门路!陈越很是忧虑。 有句话说,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靠着蒙古大草原,是不是应该从蒙古人身上打主意?满鞑出兵入关抢掠,很多蒙古部落也参与了其中,抢得了不少的人口财物,若是能够找到一个蒙古部落抢上一把,应该能弄到很大的好处,最不济也能弄到一些牛羊吃吃! 不过想法虽然很好,蒙古骑兵可不是好惹的,虽然没有满鞑八旗兵厉害,可是在空阔无边的草原,想打败迅疾如风的蒙古骑兵,可真的不容易。而且即使想去蒙古人那里打草谷,也得找得到蒙古部落才是!卫阳和刘能的夜不收骑兵,也多次派人进入草原,深入达二百余里,可是却没有发现大的蒙古部落。 就在陈越发愁之时,范家商铺的掌柜范天宇前来拜访。 “范掌柜有什么要求,尽管讲来吧。”看着桌子上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陈越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几个月来,范天宇最少从自己手中赚取了两三万银子,现在却只肯送自己这点银钱,这商人可都他妈的小气! “咳咳,”范天宇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面对陈越,他时常有一种压迫感。 “是这样的,陈大人,如今快要进入冬季,草原上牛羊正是肥的时候,我范家想派出一支商队,往草原上收些牛羊,还请陈大人您恩准,能够打开城门,让商队进入草原。” “是这样啊!不过你们范家不是一直从张家口进入草原的吗,今年为何要走我青石口?”陈越诧异的问道,晋商八大家通过张家口出入草原,和满鞑以及蒙古人做生意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这些在大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虽然违反了朝廷对鞑子物质禁运的禁令。可是晋商在朝中在边军有着强大的靠山,据陈越所知,范家就有子弟在朝中当着三品高官,内阁大学士李建泰更是晋商们的靠山。晋商一系的官员在朝廷势力庞大,所以哪怕明知道晋商走私,朝廷也无可奈何。不过,既然我陈越在青石口,定然不会在允许这种卖国的事情发生! “张家口那里是我们少东家在管理,他也会组织商队从张家口进入草原。不过蒙古草原面积极大,一支商队又哪里能够?所以老东家让我带队从这青石口出去,还请大人您能通融一下。”范天宇谦卑的说道。 “嗯,你们去草原是为了收购牛羊,不知道去的时候会携带什么样的货物?”陈越问道,去草原和蒙古人做生意利润极大,陈越自然是知道这一点,茶砖布匹乃至铁锅等都是草原上不可或缺的物质,把这些贩卖到草原倒也无可厚非,可这些无耻的晋商会运送生铁粮食入草原,和蒙古人满洲人交易。生铁可以打造箭矢刀枪武器,粮食更是不产粮食的草原最受欢迎的物资,这些都是大明明令禁止出口的物质。 “呵呵,不过是一些茶砖布匹漆器罢了。”范天宇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这样啊,容我考虑考虑!”陈越端茶送客了。 “大人您是怎么想的?”范天宇走后,王寅微笑着问道。 “先抻他几天再说,这范天宇就送了二百两银子,真他妈小气!想让我放行,不大出血哪里能行!”陈越笑道,他已经想明白了,若是真像范天宇说的,运送茶砖布匹等生活物资入草原,只要没有生铁粮食,就放行,毕竟即使自己这里不允许他们通过,他们也会走其他地方,倒不如借此弄些银子养兵。 “大人有没有想过,借着范家商队进入草原之际,咱们做点什么?”王寅笑道。 “横山公您是说?”陈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大人您不是一直派人往草原,想弄清楚蒙古部落的驻地吗?现在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 “对,就这样办,咱们往范家商队派人,和他们一起进入草原,去查清楚蒙古人的底细!”陈越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也许真的到了去草原的季节,范天宇很是着急,仅仅过了一天,就再次前来拜访。这次,为了能够进入草原,他可是下了血本,足足送来了五百两的纹银! “大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尽管心里着急,范天宇表现的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不迫。 “我说范掌柜啊,听闻去草原做生意,能够赚取十倍的利润,这是真的吗?”陈越把玩着手中的银票,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哪里赚那么多啊?只不过赚上一些辛苦钱罢了!”范天宇脸上露出了一脸的委屈,心中却暗暗叫骂陈越的贪婪。 “每逢冬天进入草原,气候冷的很,风就像刀子一般,蒙古部落居住的又很分散,往往要走数百里甚至上千里的路,若是一路平安也就罢了,可在草原上有了无数的马匪,只要碰到一支马匪,赔了所有的货物不说,恐怕连命都会丢掉。这真是拿命赚的辛苦钱。”范天宇向陈越讲诉着去草原经商的艰难,满心都是心酸。不过对他,陈越却没有一丁点的同情。 “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陈越感叹了一下,“不过赚钱这是肯定的,范掌柜啊,您去草原赚大钱,能不能让我跟着弄点汤水喝喝?” “啊!”范天宇一下子呆住了,难道这姓陈的想和自己合伙做生意,或者是想入个干股,若是那样可真是太贪婪了!难道七八百两银子还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刚才范掌柜您不是说吗?草原上马匪很多,很不安全。你看,正好我手下这些儿郎也闲着,能不能派给你一些作为护卫,帮着你对付马匪,顺便也赚一点佣金,你也知道养兵不容易,每天人吃马嚼的,靠着朝廷拨付的那点粮饷,根本不够啊!” “这......”范天宇犹豫了,他商队自然有自己的护卫,并不愿有陌生人加入,可看陈越的模样,若是不答应的话,恐怕就不能轻易从这里通过。 “好吧,不过我商队本来就有些护卫,要不了太多人。”范天宇犹豫道,“顶多,顶多要三十人。” “这么少啊!”陈越很是失望,“你看,我这里这么多士兵没事干,要不给你派三五百人?” “别,别,能多三十个人!”范天宇下了一跳,他商队还不到百人呢。 “那这佣金?”陈越搓着手,一副财迷的样子问道。 “这样吧,每人三十两银子的工钱,总共九百两,算了,我再多加一百两,凑够一千,大人您看怎么样?”范天宇咬牙道,正常情况,他雇佣的一个刀手护卫,走一趟顶多二十两银子,现在加了足足一半的银钱,“不过大人您得给我派能打的会骑马的精锐啊,那些马匪可不容易对付。” 第196章 局势已经十分紧张 对范天宇必须派出精锐士兵为护卫的要求,陈越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陈越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等商队回来的时候,必须为青石堡采购至少两百匹上等战马,陈越愿意以市价收购。对陈越的这个要求,范天宇想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为明军收购战马,这是出口的商队能够安然进出长城必须要做的一个交换,不论是宣府大同的明军,还是山海关的明军,军中数量众多的战马都是这样来的。 而陈越给的市价这个条件更是诱人,在冬季的草原,一块茶砖就能换得一匹战马,拉到京师,一匹上等战马能卖到一百两银子以上,即使在这长城边的前线,一匹上等战马也值六十两银子。二百匹战马,这是非常大的一笔生意,范天宇哪里有拒绝的理由?至于能不能搞到战马,这点更不用担心,每逢冬季,蒙古人都会处理掉多余的战马牛羊,严寒的冬季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草料喂养,每逢冬季,都会有无数的牛羊马匹冻死饿死。 范天宇的动作很快,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大量的货物从各地汇集到青石口,组成了一支百人规模,六七十头骡马、四五十辆大车的商队,大车上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从青石口出发,向北只需要经过几个矮丘,就进入了茫茫无际的草原,而由于满鞑的几次从这里入关,早就形成了一条足以行驶马车的山道,这也是范天宇选择从这里出去和蒙古人做生意的原因。若只论道路好坏,这里要比张家口更加优越。 陈越派出了刘能带领的十来个夜不收,以及余枫带领的十多个亲卫,作为护卫加入了范家的商队。三十人都脱下了军服铠甲,换上了厚厚的羊皮袄,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精锐剽悍程度让范天宇极为满意。刘能能说会道,善于和人打交道,余枫读过书能写会画,他将负责一路绘制到蒙古部落的地图。 商队十月三日出发,通过了青石口边墙,进入了茫茫的草原。站在边墙上,看着渐渐消失的商队背影,陈越摇了摇头,这一刻他深感自己实力的孱弱,已经快要到了崇祯十六年的冬季,闪过年后,在神州将会发生一场剧变,甲申天变,李闯攻进北京,吴三桂降清勾引满鞑入关,神州大地转眼陷入膻腥之中,沉沦近三百年。若有可能,陈越真希望自己能够改变这一切,可是,仅凭自己眼下的这点实力,又能做什么? “大人,两个月前,蓟州总兵白广恩奉朝廷之命去了陕西,和孙督师一起围剿李闯流贼,眼下这蓟州的边墙,就剩下咱们这几千军队了。”袁可立向陈越报告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就在五月,朝廷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随后升为兵部尚书,改称督师,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负责对河南中原一带的李闯流贼展开总攻。崇祯已经下定了决心,尽早剿灭流贼,为此,他调集了北方各部边军,白广恩马科,以及刘泽清高杰等部,再加上武昌的左良玉,二三十万大军俱归孙传庭统领,以期望能够一举灭了李闯。 这种行为已经有些孤注一掷,因为除了不能抽调的山海关吴三桂,宣府大同的唐通,以及蓟镇的陈越等边军,崇祯几乎把所有的精锐都交到了孙传庭的手里。若是能打败李闯还好,若是再次失败,则大明将再无能够机动的兵力,黄河南北将只能任由李闯纵横。 “这次若能一举灭了李闯,则局势尚有可为!”王寅叹道,可是就连他说话都没有底气。现在李闯席卷了整个河南,洛阳开封两个重镇都被他攻破,手中拥兵数十万之多,又岂是轻与? “没希望的!”陈越摇头道,只有他知道,很快就会传来孙传庭战死,十数万大军被闯军击溃的消息,大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咱们怎么办?”袁可立色变道,若是局势继续恶化,留给西山军的选择已经不多。 “还能怎么办?尽快招募士兵,打造军械,训练军队吧,能增加一点实力就增加一点实力!”王寅叹道,眼下西山军只有两千人,若是能够扩充到两万人,那时就要从容许多,可是想扩充军队又哪是那么容易。 “我去派人游说各地山民下山,往各处派人游说军户们投奔咱们西山军!”袁可立急匆匆的去了,在这北方长城一线,宣府大同蓟州,九边的军户数十万,虽然说都各有主将统领,但只要诱惑到位,还是会有不少人愿意投奔。 “大人,应该对出兵草原做准备了!”王寅对陈越道,即使袁可立招募到了人数众多的军户,可是没有粮食没有饷银,又拿什么养军?现在整个北方粮食极为紧缺,现在晋商已经把粮价提高到八两银子一石,江南的漕粮运不过来,,北方连年减产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很多时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要想解决军粮问题,唯有把主意打到蒙古人的头上! 蒙古部落分散在数百里的草原上,在这寒冷的冬季要想数百里奔袭,没有充足的准备可是不行。行军的干粮饮水,战马的草料,士卒们身上穿的冬衣,一件件都得准备妥当,在冬季的草原作战,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打仗,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有劳横山公了!”陈越拱手道,王寅曾是周延儒第一幕僚,对军务非常熟悉,把这些事情交给他负责,陈越很是放心。至于,陈越自己,则负责训练军队,以期尽可能的增强军队的战力!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底,寒风呼啸从高原吹来,整个大地一片萧瑟,河谷里的河水结了厚厚一层的冰,整个北方已经彻底到了冬季。而此时,刘能余枫人,此刻正坐在蒙古人的厚厚的帐篷里,围了火堆,吃着香喷喷的烤羊肉,喝着奶酪,在观看蒙古少女的载歌载舞。 第197章 马匪 刘能余枫等人随着商队进入了茫茫草原,十月的天气,草原上的草早已枯黄,远远望去,无边无际肉眼所见尽是苍黄。商队往北行了两日,又折向东行,一路上余枫悄悄的记忆着沿途所见,并把行走路线记录在图纸上。他走之前,陈越特意从潘学忠那里要了一个指南针给他,为的就是记录正确的行走路线。 看得出来,范天宇多次进入草原经商,他商队里也有认识路途的老人,一路奔波尽管劳累,可也无惊无险,范天宇先前说的马匪并没有出现。 十月的草原,天气更加的寒冷,整个商队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头上带着能护住耳朵的毡帽,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范天宇也是如此。刘能和余枫带着手下骑马护卫车队两侧,在傍晚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余枫偷偷的查看过,有几辆货车下面装载了生铁。在草原上,生铁的价格堪比白银,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走到第十日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座矮山,其中一座上面尽是黑色的石头。 “黑山到了,大家警醒着点!”范天宇如临大敌,冲着护卫们喊道,商队雇佣的刀手们立刻箭上弦刀出鞘,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东家,怎么了?”这些时日,刘能显示出他那强大的交际能力,已经和商队所有人打成了一片,和范天宇也很是熟悉。 “这黑山一带经常出现马匪,咱们得小心一点,告诉你手下的兄弟,打起精神来。”范天宇看了刘能一眼,吩咐道。 刘能点点头,策马回到了西山军士兵们身边,和余枫对视了一眼,低声传下了命令。所有西山军的士兵都默契的聚拢在一起,从皮囊里取出三眼火铳装填了起来,每个骑兵都有一把三眼火铳,另外腰间还有一副手弩。论骑术论骑射他们比不上满蒙骑兵,陈越便在武器上下了大功夫。 商队又走了一会儿,便看到远处出现了许多黑点,向着这边迅速接近。 “有马匪!”范家护卫头子老铁厉喝一声,下令把车队围成一个圆,所有人躲在车队中间。看远处马匪的数目,怕不有近百骑兵,这已经是一支很大的武装。虽然商队也有百人,可护卫加起来也就六十余人。 尽管范天宇是商队的掌柜,可遇到敌情时老铁是战斗的实际指挥,在他的命令下,商队的伙计们迅速的把马车围拢了起来,首尾相连,组成一个车阵。 所有人刚躲进车圈中间,远处的马匪已经呼啸着奔驰了过来,首先而来的是一片如同乌云般的箭雨,刷刷刷的箭矢插在了车辕上,插在货物上,也有部分射入了车圈内,几个中箭的伙计在惨叫。有经验的刀手护卫早就躲在了货车或者马匹之后,只有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伙计才傻乎乎的立在车阵中央。 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马匪们,刘能余枫等西山军骑兵小心翼翼的藏好身子,等着马匪的靠近,满鞑数千骑兵攻打的阵仗他们都经历过,这区区几十名马匪算不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时,射了一轮箭给了个下马威后,这些马匪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停下战马站在了二十多步的地方,其中一个首领摸样的人高声喊叫着什么。 “好像是在让咱们投降。”亲卫中的林福成在满鞑那里生活过几年,和蒙古人打过交道,能听懂一点蒙古语,低声对众人道。 “我们是山西范家商队,对面可是黑山的朋友,请给我范家一点面子,让个路出来,我范家必有厚报。”范天宇站了出来,冲着对面高喊道。 “@#¥%…………”对面的马匪首领又喊了起来。 “他好像是要咱们商队留下一半的货物,才会放咱们过去。”林福成翻译道。 “靠,竟然要一半,这么黑啊!”刘能张口结舌道。 “别和他们蘑菇了,大家听我号令,举铳,先打战马!”余枫见马匪距离车队仅仅二十余步,完全在三眼火铳射程之内,便不耐烦的命令道。 三十余西山军士兵不约而同的举起了火铳,瞄向了对面的马匪。 “你们干什么?”护卫头子老铁刚喝问了一声,就听见一阵阵霹雳乒乓的响声,有硝烟弥漫在车队上空。 火铳接连不断的响起,三眼火铳,三个铳镗火药室相互连通,点火后三管连射,威力很大。就听到对面马匪队列连连传来惨叫,噗通噗通战马摔倒的声音陆续传来。 震惊的看着对面的马匪连续摔倒,老铁惊骇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冲过去杀了他们!”余枫把放空的火铳插回腰间,翻身上了战马,冲着老铁高喝一声,带着手下三十余骑就从马车的缝隙中冲了出去。 “杀出去吧!”本来这种事商队经常遇到,谈判后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大家就可相安无事,没想到这些新加入的护卫如此不懂规矩,可既然已经开打,就只能打下去了,老铁无奈,带着手下刀手们跟着冲了出去。 一轮火铳,马匪们被射倒二十多人,剩下的一片大乱,身边不断有战马摔倒,其他人不得不策动战马躲避。就在这时,商队中三十多骑冲了出来。 “杀了他们......”马匪头目大怒,冲着奔来的明人吼道,就在这时,一片箭矢飞了过来,一支弩箭正插在他的咽喉,把他后续的话堵在了喉咙中。 三十名骑兵每人都有一支手弩,上面可装三支铁羽弩箭,九十支弩箭近距离发射,其威力非同小可,本来就被火铳弄得一片混乱的马匪,再挨了一轮箭雨之后,彻底的乱了,再加上首领被射死,一个个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乱动,有的嚎叫着策马前去厮杀,更多的人却悄悄转过马头,向着来路奔回。 当老铁带着三十多个刀手护卫进入战场,所有的马匪都知道逃不了好去,一个个策马飞快的逃跑了,只在地上留下数十具尸体,十多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嘶鸣。 第198章 喀尔喀部落(第三更,求订阅求打赏) “你这人怎么不同命令,我还没发话呢,你就开打了!”老铁冲着余枫不满的叫道,可慑于余枫手下强大的战力,他也不敢语气过硬。 “马匪吗,不打难道还投降不成?”余枫一句话把老铁顶得说不出话来。 范天宇却没有埋怨余枫等人,他看重的是结果,既然己方能够全无损失的把马匪打败赶跑,自然要比叫上一笔过路费强得多。他温言抚慰了余枫等人,许诺回去的时会给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奖赏。 战场上马匪遗留下十多匹战马,按照谁缴获归谁的原则,这些都归了余枫等人,老铁等也没有异议。收拢了战马以及马匪尸体上遗留的弯弓马刀,余枫等人骑着战马跟着商队继续前行。往前又走了两日,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异状。 这一日上午时分,远远的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汪碧绿的湖水,弯弯的湖面犹如月牙一般,在湖水的周围,洁白的蒙古包就如同天上的白云。 几匹战马奔驰了过来,马上的蒙古人看清了商队模样之后,发出了大声的欢呼,一个蒙古人唱歌一般和范天宇在说话,其他的人则飞马回去报信。 商队又走了一会儿,距离这个蒙古部落越走越近,远远的就看到部落中,每个蒙古包里都冲出来很多的人,冲着这边欢呼着。 “各位兄弟,喀尔喀部落到了,大家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吃烤羊喝奶酒,再享受一下蒙古少女的热情!”老铁冲着商队高声喊着,众伙计护卫们发出会心的笑声,一路奔波半个月时间,所有人都非常的疲惫。想到温暖的蒙古包,热腾腾的食物,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余枫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蒙古部落约有一百顶蒙古包,大概一千余人的规模,蒙古人都长着圆圆的脸庞,被烈日晒得发红,看相貌和大明人差别倒不是太大。 迎接出来的都是衣衫整齐,穿锦带绣的蒙古人,一看就是蒙古人中的头人贵族及其家人,余枫打量到远处更有一大批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正在蒙古营地里劈柴挤奶,干着各种活。看来蒙古人也有阶级之分,有富人有穷人。 商队被簇拥着迎接了进去,一个满脸皱纹的蒙古老者正拉着范天宇的手亲切的说着什么。在一处蒙古包前,货车停了下来,驭马被从车辕上解下,有大批的蒙古奴隶走了过来,把商队所有的骡马牵走。 “放心,他们会照料的很好,不会亏待你的战马的,更不会有人贪了你的战马!”看余枫等人不愿战马被牵走,老铁笑着解释道。 商队所有人都被热情的蒙古人迎入了蒙古包中,余枫和刘能作为三十个西山军士兵的头领,范天宇特意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进入了蒙古头人的蒙古包。至于其他的士兵护卫,自然有其他蒙古人带他们去休息吃饭。 这蒙古包无比的庞大,里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三四十人,商队的六七个人,连同十多个蒙古人分坐在矮桌之后,很快便有一队蒙古少女端进来热腾腾的奶酪。一只被剥的干干净净的羔羊被一个大汉提了进来,挂在了蒙古包中间的铁架子上,下面火焰翻腾,油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一个圆圆脸蛋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蒙古少女站在余枫桌前,从羊皮袋子里为他倒上大腕的奶酒。所有的客人面前都有一个蒙古少女侍候,随着蒙古头人端起酒碗,范天宇也带着商队众人一起举起了酒碗。 马奶酒喝下去香香滑滑,带着一股奶味,又有一点辣,余枫品了品一饮而尽,那个蒙古少女微笑着又为他倒满了酒碗。担心误事,余枫不愿多喝,转而向着烤羊肉发起了进攻。 蒙古人很热情,蒙古少女更是热情洋溢,远方而来的客人们不知不觉的迷醉在这异域他乡。 “别喝醉了,一会儿有好事呢!”刘能向余枫挤了挤眼睛,目光却瞄向了身边的胸脯鼓囊囊的蒙古少女。 余枫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他。 欢迎的宴席结束了,商队的人们被引去帐篷里休息,蒙古人专门为他们搭建了一个个小小的帐篷。至于货物,就堆在帐篷之前,等一觉醒来休息好后,明天再进行交易。至于货物则根本不需要人照看,在这部落里没人会偷商队的财物。 刘能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一个娇小的蒙古少女抿嘴笑着跟在他的身后,一起钻进了帐篷。余枫震惊的看到,大部分商队的人都领着蒙古少女进了帐篷。难道这里的风俗如此开放,蒙古人竟然会用妻女待客?余枫惊讶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别惊奇,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恶劣的条件,常年的战乱,部落里的男人数量很少,只有这样,才能更多的繁衍人口,不使部落没落下去。贞洁,在大草原上就没有这个词!”范天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余枫的身后,感慨的说道。 “东家您怎么不领个蒙古女人进帐篷?”余枫好奇的问道。 “呵呵,蒙古女人一股膻味,我更喜欢大明的女人。”范天宇笑道,“不过你真的可惜了,刚才给你敬酒的可是头人的女儿,你应该把她拉进帐篷的。” 余枫摇了摇头,他可不想随便找一个女人,哪怕只是露水姻缘! 当夜,不时有呻吟娇喘声从附近传来,余枫却裹着被子充耳不闻,心中却暗暗盘算着。观这个部落的规模,当有男丁三四百人,以西山军的实力,应该能够轻易吃下。只要能够打下这个部落,就能得到上千匹的战马,牛羊牲畜数万头,足够整个青石堡的人渡过这个冬天! 就在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即将入睡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响了起来,然后帐篷的厚帘子被一下子掀开,一个身影进入了帐篷。余枫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正要起身摸刀之时,羊皮被褥被一下子掀开,然后一个温热的躯体滑进自己怀中。 ps:第三更,终于还了一章的债,应该还欠十一章,为毛欠这么多? 第199章 落寂 烈烈北风从北方吹来,越过连绵起伏的群山,吹得野草枯黄,吹得山上无边落叶滚滚而落。陈越站在边墙之上,遥望着北方的草原,心情就如同这冬季的草原一般寂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从一个缺衣少食的军户到现在掌握数千军队,在这青石堡称王称霸的守备军阀,这个经历说出来也算值得自傲。可陈越心中有的却是无边的落寂,因为他知道,在滚滚历史的大潮面前,自己手中的这点实力根本就不够看,不论是关外的满洲伪清还是河南陕西的李闯农民军,都不是自己这点人所能对付。自己能做到的就是想法尽量使自己和家人能够在这乱世生存下去,而已! 对于拯救大明,对于父亲陈江河强加给自己身上的责任,陈越有的只是无奈。有满朝只知道蝇营狗苟的文武大臣,有刚愎自用却一点不肯为属下担责任的崇祯在,这个大明已经无可救药!天使其灭亡,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 拿自己的遭遇来说,自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被发配到这个清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满朝文武不知道眼下朝廷的危机?不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吗?一个个却还在为自己的那点眼前利益而斤斤计较!也许在这些高官们的眼里,朝廷,家国,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大明灭亡了,他们可以跪着加入新朝,不管是李闯也好,满鞑也罢,总需要有人替他们治理这庞大的国家,所以这些文人有恃无恐。 既然拯救不了,那就不管他娘的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着穿越者的身份,归根到底还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也没有超人一等的见识。一个前世普普通通的警察,到了这一世就能成为救世主?说出去陈越自己都不信! 这一刻,陈越只想找个温暖风景秀丽的地方,和自己的家人,和自己挂牵的人,平平安安渡过这一生! 遥望着远方的草原,陈越心中叹息着感慨着。可是感慨罢了,却只能挥一挥头,甩去心中的思绪,抖擞精神,走下边墙,脸上挂上自信的笑容,开始处理军中的事情。平安快乐的渡过一生,谁都想,可在这个乱世,平安就是最大的奢望,满鞑的铁骑将席卷整个华夏大地,哪里又能找到一方乐土? “大人!”王寅有些担忧的看着陈越,他能看出陈越脸上的强颜欢笑。 “横山公,我没事。”陈越微笑道,“出击的准备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一千人一月所用的熟食,白面芝麻大豆混合炒制而成,另外雇佣了军户家属们烙了数千张大饼,再陪着肉干,食物当没有问题。战车也进行了改造,车底加装的辐板,即使下大雪,只要把车轮卸下,可由马匹拉着在雪地里滑行!” 王寅向陈越报告着准备的情况。去蒙古人那里打草谷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下来,不论是安然渡过这个冬季解决食物的缺口,还是进一步扩充军队招募兵员,都需要短期内弄到一笔巨大的财富,大明内部已经无法可想,唯有把主意打到蒙古人的身上。 “大人,您别心太善了,在这个时刻,尽可能的扩充咱们的实力是最紧要的,别再讲什么家中独子不独子了,只要是青壮男丁,都要弄到军队里来,尽快把军队规模拉起来才是正经!”王寅劝说道。 陈越只肯每个军户家庭招募一个士兵,而且不是独子,最好没有婚配的做法让王寅极为不解,在这种局势下,只要是能战的男丁都要拉入军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陈越一直想着自己肯定会带着手下逃到南方,害怕那些家中有牵挂的跟着自己,其家人会没人管没人问。可是想一想,整个天下都沦陷了,又怎么能顾忌那么多! “好吧,只要是愿意加入军中的,统统接收过来!”陈越心中暗叹了一声,点头道。现在从山上下来的山民前军户已经有数一千多户,把所有男丁都招入军队的话,又能多招募千人,这样自己手下就有了三千军队。 “大人,听说西山煤矿现在的遭遇很不好,朝廷派员管理煤矿之后,所有煤矿又到了那些官员勋贵们的手中,矿工们的日子过的大不如前。您看,是否把那些乡兵再招集过来?”王寅向陈越建议道。 “他们不是想着回家挖煤照顾家人吗?还肯过来当兵?”陈越诧异道,好男不当兵的想法深入人心,除了注定要当兵的军户们,绝大部分百姓只要有口吃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兵的,这也是那些乡兵们一听到北京城门打开,煤炭又有了销路,就着急忙慌回家挖煤的原因。 “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心中肯定有不同的想法。当兵打仗固然危险,可日子过的却比每日下井干背着沉重的煤炭这种活计要潇洒自在的多,”王寅笑道,“没有当兵打仗的时候,他们对打仗充满了恐惧,跟着您跟满鞑干过一仗,获得大量的银钱奖赏之后,很多人回到煤矿,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安心挖煤了。前些时日,来送煤炭的矿工不止一次说起这些乡兵的想法,好些人想着能重新回到军中。” “那感情好!”陈越不禁大喜道,回到西山煤矿的乡兵有三千多,这些人都经过粗浅的训练,熟悉军队的条律,又跟着自己和满鞑干过一仗,基本上消除了对战斗的恐惧,都已经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若是他们肯回来,自己的实力平添了一倍!不过这样的话,后勤粮饷的压力就更加的大了,而且还需要大量的武器军械铠甲。 “不知道刘能余枫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陈越道,只有刘能余枫等人回来了,带回了蒙古部落的底细,如此才能去偷袭他们,才能夺取蒙古人的牛羊战马物质,来武装自己。 在这个时刻,掠夺敌人才能迅速的壮大自己。 第200章 汉奴 当一具温热的身体滑入怀中,余枫身子就是一僵,手本能的去摸枕下的短刀,可是鼻孔里闻到的幽香,身体接触到的美好触感让他停止了动作。 “你是谁?”余枫低声问道。怀中的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用热烈的动作回应了他,两片温热湿润的香唇印了上来,把余枫后面的话堵在口中,余枫的脑子嗡的一声,消失在这无尽的温柔之中。 “春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清晨,余枫醒来,怀中的玉人依然不在,唯有被窝中靡靡的气息显示昨夜并非是一场春梦。余枫回味着昨夜的温柔,苦笑了起来,他已经非常确定,昨夜那女子就是给自己倒酒的蒙古头人的女儿。然而当再见到她时,也只看到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并没有表露出别的东西。 一夜的休息消除了旅途的疲惫,在范天宇的指挥下,商队的伙计和护卫们把货物从货车上卸了下来,在蒙古包之间的空地上摆放开来,开始了最重要的贸易。就在靠近月牙湖的地方,喀尔喀部落的首领为商队划出了一块很大的地方,专门用于交易。 无数的牧民男女牵着牛羊抱着羊皮来到了这里,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盐巴茶叶,还是针头线脑,铁锅铁铲,都是牧民们必不可缺的东西。 不过范天宇携带的最多的货物还是茶砖。茶叶,是草原上吃肉的牧民必不可少的物品,没有茶叶消食刮油,常年吃肉的人可是经受不住,大量的油脂在体内积存,会严重损害人的寿命,所以大部分草原牧民身体固然强壮,寿命却普遍不高。 余枫观察的仔细,这茶砖是用碎茶叶沫子冲压而成,用的是最低等最次的茶叶,可是在这里却非常的值钱,范天宇很黑,一块二斤重的茶砖他竟然要人家一匹战马,偏偏那些牧人还欢天喜地的进行了交换,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自己吃亏。 余枫暗地里估算了茶砖和战马的价值,发现利润何止十倍之多! 在草原,牛羊战马是草原的特产,牧民们来交易的时候也多用这些牲畜或者皮毛,但是余枫也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牧民来买东西不是以货易货,而是直接付得银子或者银器,多是一些银的首饰,如戒指耳环手镯。而商队负责交易的伙计对这些银器连称都不称,直接估堆,从货堆里拿出一包盐巴或者一块茶砖递了过去,而那牧人也就那样高兴的走了。 “这些首饰都是从咱们大明抢夺来的,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当然不心疼。”刘能在余枫耳边轻轻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余枫转过身来,震惊的看着刘能。 “你没看到好些首饰上还留着血迹吗?”刘能耸了耸肩膀,低声道:“今年的满鞑入关抢掠,这喀尔喀部落也派出了两百骑兵参加,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从大明百姓手中抢夺的。你要不信,往北走半里,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余枫默默的看了刘能一眼,拔脚往外走去,一个商队的伙计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 顺着蒙古包中间的间隙往北走,余枫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蒙古部落的营地,发现蒙古人的扎营很有特点,蒙古包间的间隙很大,散落有致,最中间的是首领头人的大蒙古包,其他蒙古包成环形护卫着它,余枫很容易想象到,若是有事,剽悍的蒙古牧民各自从自己蒙古包里出来,跨上战马,只需要很短时间就能聚集到首领的蒙古包前。 一路上遇到不少牧民,看到余枫都微笑着点头,有的还叽哩哇啦的问着好,几个蒙古少女爱慕的看着英俊的余枫,相互低语着,然后发出格格的笑声。 “这位汉人少年,你是寻找吉吉格的吗?”一个胆大的蒙古少女拦住了余枫的去路,用结结巴巴的汉话问道。 “吉吉格,是谁啊?”余枫诧异的问道。 “吉吉格是我们喀尔喀部落的明珠,也是我们头人的女儿,昨夜刚和你度过美好的夜晚,你都忘记了她,你们汉人都是这么薄情的吗?”蒙古少女不满的瞪着余枫。 “原来她叫吉吉格啊。”余枫汗了一下,然后惊喜道:“你会说汉话?” “嗯,我家帐篷里有好多汉奴,和他们接触的多了,就学会了一点,不过说的不是很好。”这名蒙古少女骄傲的说道。 听到汉奴两字,余枫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能带我去看看这些,这些汉奴吗?”余枫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请求道。 “他们有什么看的,又脏又臭,走吧,我去带你找吉吉格。”少女笑嘻嘻道。 “拜托了,我就想去看看。”余枫从腰带上解下一只香囊,塞到了少女手中。 “哇,好漂亮,真香啊!”少女把香囊放在鼻端闻着,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好吧我就带你去看看。” 余枫没想到,看似和谐宁静的蒙古部落,竟然有这样一个角落,成片的牛羊“咩咩”“哞哞”叫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男女正在其中干活,铡草喂养,捋羊毛,挤牛奶,清理着地上的粪便。 已经进入了冬天,风冷的像刀子一般,可是这里很多人穿的裸露着身体,手脸上到处都是冻裂的口子,一个个麻木的干着自己的伙计。 “他们怎么不穿厚衣服啊!”余枫指着一个还穿着单薄的夏衣的男牧奴问道。 “放心,这些汉奴冻不死的,夜里有羊给他们暖身子。”少女不以为然的道。 “你们这部落很大啊,奴隶都这么多。”余枫在探着蒙古少女的话。不得不说,牧民还是很实诚的,远远没有汉人的狡猾,在余枫的引诱下,少女欢快的说着,很快把部落的底细说了个清清楚楚。 这喀尔喀部落已经算是附近较大的部落,能骑马开弓的骑士就有六百多人,整个部落加起来有两千余人,部落里的汉人奴隶有四百多,都是近几年出兵跟着满清入关抢掠而得。在部落里,汉奴干着最累的活计,牧马放羊什么活都干,吃得却如猪狗一般,蒙古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作人看,只是干活的工具。 看着奴隶们那寒风中颤抖的身体,余枫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第201章 万事俱备(第三更,求订阅) 虽然说喀尔喀部落今年也曾派了几百骑兵随同满清八旗兵入关抢劫大明。不过他们这些人并非满清自己人,连蒙八旗都算不上,入关后也只能打些外围,实质的好处根本轮不到他们,从大明抢回来的物质有限,多是一些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所以商队的前来,让很多牧民喜出望外,有了商队带来的各种物质,他们接下来的一年的游牧生活才有了保障。 月牙湖边的交易进行了五天,商队带来的大量的货物一一卖出,换回来了大量的银子牛皮羊皮,以及四百多匹的战马。虽然满清对大明有战马禁运的严令,可是满清皇帝的圣旨却管不到这里,而相应的,商队也给部落带来了一千多斤生铁,以及五百余担粮食,这些可都是蒙古牧民拿钱也买不到的物质。毕竟,人不能天天吃肉食,五谷杂粮还是要吃的,而生铁是打制箭矢刀枪的军事物质,有了它,一个部落才算有了牙齿。 “范先生,您能不能再来一趟,远方还有好些部落的牧民正在赶来。”喀尔喀老头人和范天宇商议着,请他今年再来一趟。这次范天宇商队携带的物质较少,远达不到蒙古部落所需,而在北方,还有从属于喀尔喀部落的几个小部落,他们也都需要来自大明的物质。 “这个......”范天宇有些犹豫了,眼看着就要到了十一月,也许很快就会下大雪,再来一次的话一是在雪天行走非常不易,再就是物质货物也不好凑齐。 “范先生,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们大明不是有句话吗,叫做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喀尔喀部落不会忘记你的。”老头人继续道。 范天宇想了想,重重的点点头,虽然再来一次非常的困难,,可他知道一个商道开拓的重要性,只要被喀尔喀部落看作自己人,不管是黄家也好田家也罢,再也没有其他商队能和自己抢生意,以后喀尔喀部落的生意都将是自己垄断! 再一次的痛饮之后,商队众人顶着烈烈的寒风,开始往会走。货车上的货物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大车的羊皮牛皮,扬鞭鹿茸,以及四百多匹战马。每个护卫控制着四五匹战马,奔驰在旷野的草原,几百匹战马奔驰的威势极为惊人,就连马匪都远远的躲了出去,根本不敢来找晦气。在草原上虽然马匪众多,可也只是一些流浪的牧人的组合,规模也都没有多大。因为只要是稍大些能威胁到部落存在的马匪,肯定会被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一起剿灭。 货车轻了,马匹多了,回去比来时更快,十一月六日,只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一行人就从喀尔喀部落回到了青石口。 看着入关的大群战马,陈越乐得合不拢嘴。 “陈大人,一共四百二十三匹战马,按照咱们约定的,其中三百匹卖给您,价钱就按这边疆的价格,一匹上等战马四十两银子,您看可好?”范天宇道。 陈越知道,在京师一匹上等战马大概需要六七十两银子,还不一定能够卖到,四十两确实不贵。 “四十两就四十两,也别三百匹,你把这所有的战马都留下来吧。”陈越大手一挥,爽快的说道。有了这四百多匹战马,加上军中原来的三百多匹战马,自己就能组建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新加入的山民军户中,有的是会骑马的好手。 “好吧!”想想自己还会再入一次草原,那时又有了一批战马,大不了答应宣府守军的战马晚一点给他们,范天宇便答应了陈越。 因为要尽快筹集货物商品,范天宇拿了卖马的银子很快离开了,他要从宣府从京师调集货物,争取在下雪前再次进入草原。 “怎么样,去蒙古部落的路径记住了没有?”陈越把余枫喊来,问道。 “记下来了,”余枫把画的地图拿了出来,“不过大人,这范家商队会再一次进入草原。”余枫把在草原喀尔喀部落的见闻向陈越一一说了。 “再一次去贸易,马上就下雪了,这范天宇真是赚钱不要命啊!”陈越摸了摸下巴,摇头道。 既然范家商队会再一次进入草原,自己偷袭蒙古人是在他们之前还是他们之后? “大人,我有个主意,您听听这么样?”余枫四下看了看,把自己一路上仔细寻思想出的点子凑在陈越耳边悄悄说着。 听着余枫的话,陈越的眼睛越来越亮,重重的在余枫肩头擂了一拳,“你小子脑瓜真灵光,不错,是个好办法!” “话说,听说你在蒙古部落找了一个情人,还是蒙古头人的女儿,怎么?难道你不担心你那情人会受到伤害?”陈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余枫,说道。 “大人,您少听那刘能胡说八道,什么情人,他刘能夜夜换新娘,还说我呢!”余枫一下子急了,“他们蒙古人就这规矩,女人根本不看重什么贞洁,今天跟我睡,明日就会上别人的床。” ”哈哈哈,逗你呢,还急了。”陈越大笑了起来。 在陈越的暗中命令下,会些骑马的士兵都被召集到一起,每日里在山谷间骑马飞驰着,训练着马上的功夫。军械司打造的三眼火铳和手弩也分发了下去,保证一个骑兵拥有一支。 新召集的四百骑兵连同原来的一百亲卫,共五百人,若是再加上卫阳和刘能的夜不收,总共六百骑兵。这四百人一半是从新招募的军户中选出,常年生活在边疆的人,特别是这些世代的军户,好多人都会骑马,还有一部分是从军中骑术尚佳的士兵中选出。虽然骑兵有了一定的规模,可是和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蒙古人还是没法相比,陈越也没打算让他们在马上和蒙古骑兵厮杀,而是把他们作为骑马步兵使用,所以火铳弩箭大量配置,甚至一个小旗还携带一门虎蹲炮。 出兵的军队也确定了下来,除了这六百骑兵以外,还有铁狮子这一哨步兵,总人数一千二百人。至于杨正平,则带着本部,以及刚招募的新兵还有从西山煤矿而来的三千余乡兵,一边练兵,一边守卫青石口。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范天宇的商队前来。 ps:第三更,老任还是很勤奋的。还了一章的债务,还欠十章! 第202章 翻脸 山西范家的实力终于显露了出来,半个月的时间,大量的货物从各处云集而来,把范家的货栈堆得满满的。黄家和田家商铺的掌柜艳羡的看着范家商铺的忙忙碌碌,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对手出口的贸易赚取了多少利润,想着自己也要和陈守备打好关系,争取明年也能从这里出关。 “大人,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王寅忧心的看着陈越,在试图劝阻,“一个范家也许无足轻重,可是大人啊,您不知道范家背后可是整个晋商集团,咱们动了范家,意味着和整个晋商为敌。虽然说晋党在朝中不显山露水,可其背后蕴藏的能量谁也不能小觑,大人您在朝中树立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何苦再把晋党得罪到死!” “横山公担忧的是,若是在平日里我自然不愿这样做,可眼下已经顾不得了。横山公您也知道,就在上月,孙督师的十万大军被闯军击败,孙督师也阵亡,这也意味着在中原腹地,朝廷再无一支能战的军队可以阻挡闯贼,也许闪过年来,李自成会率领大军东征,从陕西攻打京师。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陈越叹道。 王寅也知道局势的严重性,知道眼下最当紧的是尽快提高西山军的实力,所以草原之行是势在必行,可他还是有些忧心。 “大同总兵姜瓖、宣府总兵唐通,都和晋商瓜葛很深,从朝廷到地方,再到军队,晋商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咱们所能撼动。”王寅叹道。 “我会注意分寸,不会胡乱杀人,也就是利用一下范家的商队,横山公不必过虑。”陈越知道王寅担心自己树敌太多,也是在为自己为西山军考量。 ...... 十一月十六日,范家的商队终于再次组建以来,携带了比上次更多的货物,想赶在下雪之前进入草原。这次不能陈越说起,范天宇主动提出请西山军派出一队护卫,上次对马匪的作战让他对西山军骑兵战力印象深刻,有这样的护卫在,他才能安心进入草原。陈越当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然而,当关门打开,范天宇刚要出边墙之际,陈越却突然翻脸,一声令下,数百手持利刃的西山军士兵围了过来,把商队的活计护卫围在中间。 “陈大人,您这是为何?”范天宇大惊失色,本来合作的好好的却突然翻脸,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范掌柜,你已经赚得够多的了,何不把这次的生意让给陈某,放心,货物的本钱等从草原回来我会如数给你的。”陈越笑嘻嘻的说道。 “姓陈的,你这是巧取豪夺!我范家不会放过你的!”范天宇简直要疯了,范家从事口外贸易这么多年,边墙的守将再贪婪也从没有像陈越这样,敢于把商队所有的货物一口吞了的,谁不知道山西范家乃是晋商中的翘楚,范家二爷在朝中担任三品侍郎之职,和当朝大学士李建泰又是亲家! “哼,不放过我,我倒想问问掌柜,你货车里为何装了那么多的粮食和生铁,难道你不知道朝廷禁止生铁出口的禁令?这么多年,关外的满鞑之所以在灾荒的年份能屡次渡过难关,都是你们这些黑心的商人为了赚钱不顾国家朝廷,屡屡向满鞑贩运军事物资,这才使得他们一点点的做大,成了朝廷的大敌!我拿下你又有何错?”陈越声色俱厉的训斥着。 “可是,我们也为朝廷采购了大量的战马,若是没有我们,九边数十万大军的马匹又从何来?”范天宇辩解着。 “范掌柜,你不用多说了,咱们总归有点交情,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在我这青石堡居住一段时间,等我从草原回来,货物的本钱会一文不少的还给你,你并没有多少损失。” 陈越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上来把范天宇押了下去,而商队的伙计们也都被一起押下,关在青石堡之中,在大军从草原回来之前他们都不能离开这里。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陈越并没有把借范家商队偷袭喀尔喀蒙古部落的事情说出,整个青石堡还以为陈越是眼红范家从口外贸易获得的巨大利润,这才仗着兵力抢劫。 六七十号范家的伙计护卫都被关押了起来,刘能和余枫带着原先的三十名士兵换了装束,扮作商队的伙计。他们已经去过一次喀尔喀部落,部落的人都认得他们,由他们冒充简直天衣无缝。王寅也随着一起,脱去了长袍换上羊皮袄,他扮演着商队的掌柜一职,整个青石堡除了他再也找不到气质接近的。为了行程的快捷,商队里原来的大部分货物被留了下来,陈越可不愿拉着沉重的生铁粮食行军,车上装载的都是较轻的棉布茶叶,以及其他的一些日用物品。 王寅带着刘能等五十余人,押着二十余辆货车,扮作商队先期出发,越过边墙进入了茫茫草原。 陈越亲自带领六百骑兵并铁狮子所部六百车兵,趁着黑夜悄悄的出了青石堡,害怕泄露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虽然是去偷袭千里以外的蒙古部落,可这种军事行动还是能保密就保密的好。 至于青石堡,则留给杨正平把守,袁可立在旁协助。随着西山煤矿的乡兵陆续过来,现在青石堡多了几千军队,全部军队加起来有六千之多。不过这些乡兵也好,新加入军队的山民军户也罢,必须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才能尽快形成战斗力。所以杨正平身上的责任巨大。 王寅领着商队在前,陈越带着大军随后,双方保持着二十里的距离,行走在茫茫的草原之上。凄厉的北风呼啸,刮得膝盖深的牧草唰唰作响。大军百日行军,晚上则会找到被风的地方扎下营盘,以战车为遮挡,扎下厚厚的帐篷,士兵们躲在其中,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却依然感到彻骨的冰寒。草原的冬季,气候要远比长城以南冷的多,幸亏范天宇商队为了抵御严寒,携带了大量的烧酒,这也便宜了西山军的士兵,喝着烧酒,感受着从心底生出来的暖意,士兵们才能勉强睡去。 第203章 大雪 沿着商队留下的痕迹,陈越带着一千二百军队行走在草原上,第六日的时候,天上突然飘下了雪花。一开始,还只是碎碎的雪沫子,落在脸上凉熙熙的,慢慢的雪越下越大,整个草原变得白茫茫的。北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打的人睁不开眼睛,雪从人的脖子上的缝隙灌进衣服,凉熙熙格外的难受。所有士兵都缩着脖子,用毛巾把头脸裹得紧紧地,在风雪中继续跋涉。 道路一下子艰难了起来,拉着货车的骡马打着喷嚏拼命的走着。骑兵们再也坐不稳战马,只能从马上下来,牵着战马前行。 “这天阴沉沉的,且有的下呢!”四十来岁的老军户孙玉厚看着天空,叹道。他是前青石口的守军,几年前满鞑入关的时候带着家人躲到了山上,上个月才下上重新回到了青石口,因为骑术好被挑选为骑兵。 “老哥,你说还会继续下吗?”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士兵低声问道。 “草原上的雪往往一下就是好几天,看这天气,这才哪到哪啊?看这情形,恐怕到了明日,雪会没了膝盖呢。”孙玉厚叹道。 看着面前飘荡的雪花,陈越忧心忡忡,这么大的雪给行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车轮在雪地里一走一滑,要靠着士兵在两边推着才不至于翻到。而骑兵根本在雪地里无法奔跑,统统变成了步兵。本来到达喀尔喀部落剩下仅仅四五天的路程,这下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 天快黑的时候,陈越终于下令宿营,就在雪地之上,把帐篷扎了起来,人和战马都躲在了帐篷里,躲过这漫长的黑夜。从货车上取下事先准备好的干柴,就在这大雪中升起火来,为了御寒,再也顾不得被人发现踪迹,不过在这满天大雪之中,相信也遇不到什么人。一堆堆的篝火燃烧起来,铁锅架在上面,大堆的雪被铲倒锅里,很快沸腾了起来。长途的跋涉,寒冷的天气,对人的脚损伤最大,有多少人都是在这样的天气把脚冻伤。水烧开之后,所有士兵都用热水泡了脚,在吃上热腾腾的饭食,便躲进帐篷里酣然大睡,这样的天气连岗哨都不用放,根本不惧有人偷袭。 夜晚,雪花落在帐篷上,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奔波了一天的人们,便在这雪花声中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掀开帐篷的门,雪一下子涌了进来,整个帐篷几乎被厚雪掩埋,走在雪地里,大雪几乎没了膝盖,数十辆战车被厚厚的大雪掩埋,成了一个个雪堆。雪还在下着,却比昨日小了许多。 所有人一起动手,把战车从雪地里扒拉出来,把战车的车轮卸下装在车厢里,车厢下面都安装了宽宽的幅板,变成了可以在雪地里滑行的雪橇。这么大的积雪已经没法生火,所有士兵只能啃着干粮就着雪草草吃过早饭,然后继续跋涉。 人和战马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战马拉着雪橇,却省力许多,非常的轻盈,于是便把所有负重都装在车上,士兵们空手前行。 前方商队的踪迹已经被大雪覆盖,不过有画好的行军地图,商队没过不远就会立下一杆木棍作为标记,倒也不虞双方失散。 就这样在大雪中行走着,两日后前方突然出现几座低矮的山丘,其中一座通体黑色,就是大雪也无法掩盖其本色。 “喀尔喀部落快到了!”看到黑山,陈越不禁大喜,从黑山折向东北,再有两日的路程就会到喀尔喀部落所在的月牙湖。 王寅带着商队同样艰难的走着,因为队伍规模较小行走的比后面的大军要轻松许多。雪实在太大,这样艰苦的行军王寅根本吃不消,只能坐在改为雪橇的货车上行军。这辆货车专门为王寅改造,车厢上面安装了顶,外面覆盖厚厚的羊毛毡,风雪都不能侵入,可即便是这样,王寅依然感觉吃不消,对他这样身体单薄的书生来说,这样的行军实在有些为难。 好在,喀尔喀部落终于要到了。这天,在前面开道的亲卫送回了喜讯,距离月牙湖只有二十多里的距离。王寅下令留下一个人等着后面的军队,把目的地到了的消息通报给他们,自己则带着商队继续前行,向着月牙湖进发。 “大明的商队又来了,顶着大雪来了!”月牙湖畔的喀尔喀部落沸腾了,众多的牧民冲出帐篷迎接商队的到来。 “你们真是信守承诺啊,不过范掌柜呢?”部落的老头人拉着刘能的手感慨着,然后问起了范天宇。在上次来贸易的日子,刘能和部落所有人都混的很熟。 “我们范掌柜禁不住长途的跋涉,回去后就生病了,实在无法前来,便有我们老掌柜亲自带队过来,他可是范掌柜的族叔呢。”刘能笑嘻嘻的把王寅介绍给老头人。 王寅长得儒雅非凡,又在首辅周延儒幕中任过职,接触的都是起居八方高官显贵,见闻气场比范天宇胜出何止一筹。看着王寅面容,老头人丝毫不敢生出小觑之心,连忙过来招呼,王寅则微笑着礼貌回应,几句话下来便让老头人生出好感。 依然是接风的宴饮,热腾腾的羊肉,香滑的马奶酒为旅人们洗去了浑身疲惫,驱走了满身的严寒。蒙古少女们的载歌载舞更是让众人大饱眼福。 酒宴罢了,众人依然是去帐篷里休息,交易等到第二天再进行。是夜,又有不少蒙古少女钻进了客人的帐篷,以享受那种男女之间的欢愉。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蒙古部落,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 黎明时分,余枫霍然醒来,推开了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少女的玉臂,默默的穿起了衣服。 “撒尿就在帐篷里好啦,这么冷的天干嘛到雪地里去。”济济格咕哝了一声,翻个身继续酣睡。 看着羊毛被下沉睡的少女,余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硬起了心肠,拔出了钢刀狠狠砍了下去...... ps:收藏一直掉,订阅也不行,没人打赏,老任心情无比郁闷,难道写的真的太差? 第204章 里应外合 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从帐篷里钻出,沉默不语的站在余枫身旁,雪光反射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个脸上的血迹在雪光下是那么的刺眼。 “开始吧!”王寅暗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众人一声不吭走到货车旁边,把上面的货物取下放在旁边,然后从底部取出一件件的火器,火油弹,飞天神龙,神火飞鸦,由军械司制造的各种火器拉了足有两车之多。 “嘿,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听到动静的牧民男人迷迷糊糊的掀开帐篷,冲着外面嚷道,他很奇怪,天还未明,这些商队的人为何就急着卸货了。 回答他的是一支锋锐的劲弩,正插在他的咽喉,于是他便一声不吭的翻身栽倒。 “快,加快速度,先攻击喀尔喀头人大蒙古包!”王寅急忙吩咐着。 马闯一声不吭的拿起一颗火油弹,点燃之后使劲扔在了大蒙古包厚厚的门帘上,陶制的罐子碎裂开来,里面的火油四下里飞溅,火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短短的瞬间燃成了一片。 五十余人三个一组,迅速的散开,向着附近的蒙古包展开了攻击,火油弹不愧是放火的利器,短短时间内十多个蒙古包陷入了火海之中。 “着火了!” “敌袭!” 蒙古包燃烧着,高温使得很多牧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火海之中。蒙古包内部是以木材支撑,外面蒙着厚厚的羊毛毡,都是易燃之物,虽然顶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却仍然在剧烈的燃烧。羊毛毡这东西点燃起来,冒出浓厚的黑烟,发出难闻的恶臭气味,很多牧民男女还没来得及逃出,就被这种气味熏到,剧烈的燃烧抽空了蒙古包的空气,很多牧民死在窒息之下。 喀尔喀头人所处的大蒙古包因为太大,燃烧起来就需要一些时间,几个蒙古男子用刀划开厚厚的羊毛毡,避开了烧着的出口从一侧逃了出来,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如飞蝗一般的火箭。飞天神龙,一具装填一百二十枚箭矢,以火药推动,点燃起来箭矢乱舞,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这些牧民刚从睡梦中醒来,哪里来得及穿铠甲皮甲,一个个穿着单薄的内衣,面对飞蝗一般的火箭没有一点抵御能力。 随着惨叫声中,一个又一个的牧民倒在了血泊之中,喀尔喀头人瞪着昏黄的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到死也不明白,这些昨日还被自己盛情款待的客人,为何现在对着自己举起了屠刀。 整个喀尔喀部落占地范围很大,蒙古包足有数百顶,王寅带着的五十士兵根本不可能给所有的蒙古包放火。看着附近的十多个蒙古包着起了大火,王寅果断的下令全队集合,聚在一起,所有的飞天神龙放在前面,两个人一具,看到哪里有蒙古人聚集,就向哪里发射。 此刻,所有的蒙古人都已经从梦中醒来,男人们提着刀子冲出了蒙古包外,外面的大雪实在太厚,实在不适合骑马,牧民们便聚齐起来,挥刀拿弓,试图向来袭的敌人攻击,然而还未等他们聚合起来,等待他们的是一支支如飞蝗一般的火箭。 厮杀声,火药弹的爆裂声,烈焰燃烧的噼啪声,牧民女子孩童的哭喊声,整个营地里乱成了一团。此刻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虽然有雪光反射,依然弄不清来袭的敌人到底在哪里。再加上头人首领们被火箭射死,等不到聚兵指挥的号角,很多牧民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下意识的向着着火的帐篷奔去。 “横山先生他们得手了!”看着第一蓬火光燃起,早已趁夜潜到营地三里外的西山军士兵无不精神振奋了起来。为了不被敌人发觉,他们在距离营地三里外不敢再前进,而是就在雪地里等待着王寅他们的进攻的信号。黎明的雪地里无比的寒冷,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嘴里喝着御寒的烈酒,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哆嗦,现在终于打起来了,不用在干等着挨冻,所有士兵都振奋了起来。 “冲进去!”陈越一声令下,带头向着蒙古人营地冲去。大雪里作战,战马战车已经成了累赘。留下一个总旗的士兵看守战马,所有人全部变成步兵,按照平时训练的队形,向着营地跑去。 三里的距离,很快就到,此刻营地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以总旗为单位,从各处杀进去,见人就杀不留活口,注意,咱们的人头上帮着红巾,不要误杀了自己人!”陈越吩咐道。所有士兵以总旗为单位,从各处蒙古包间隙冲了进去。一个总旗八十人,面对已经陷入混乱的蒙古牧民,足以摧毁遇到的所有抵抗。 明军士兵从外围杀入,遇到蒙古包不由分说先是一阵火铳和强弩攻击,弹丸和弩箭把蒙着的羊毛毡射的如同马蜂窝,然后手持长枪刀盾的士兵便杀将进去,结果了里面所有的蒙古人。就这样一个一个蒙古包的清理,以肃清所有可能存在的敌人。 陈越则带着三百亲卫沿着大路迅速往里闯,他要去接应里面的王寅等人,然后击溃尚能集结起来的敌军。按照情报,这个部落只有两千余人,能战的战士顶多四五百人,这还要把能提起刀的所有男人算上,面对这样的对手,三百精锐亲兵足以摧毁一切抵抗。 想象中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一路遇到的也只是零星冲来的个别提刀的蒙古人,还有不少躲在暗处施放暗箭的牧民,不过亲卫们身上穿着的厚袄,袄外面披挂的厚厚的铠甲,只要不是被射中面门要害,足以抵挡住一切的冷箭偷袭。亲卫们举起火铳,向着偷袭的方向还击,脚步却一点不停,向着营地中央径直冲去。 “大人,大人!”前面突然有高呼传来,借着黎明的曙光,能看到人头上那鲜艳的红巾。是王寅他们,陈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205章 缴获 “大人!” “横山先生,这么样?有没有受伤?”陈越拉着王寅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军中能为自己谋划的人才就这么一两个,他可不愿看到王寅受到伤害。 “大人,属下没事。”王寅感激的说道,轻轻的把胳膊从陈越手里抽出来,“大人,喀尔喀头人及一众首领已经被射死,这仗咱们赢了。” “怪不得一路攻来这么轻松呢!”陈越哈哈笑了起来。 “大人,眼下当务之急是把马厩攻占,防止蒙古人放走战马。另外,喀尔喀部落的牛羊牲畜都在北面的羊牛圈中,对了那里还有四五百个汉人奴隶,一定得保住他们性命,他们将是咱们把牛羊赶回青石口的好帮手。”王寅急促的说道。 “好的。”陈越点点头,吩咐道:“余枫,你带着一百士兵去攻下马厩,一定要守住里面的战马,一匹也不许给我放走。卫阳,你带着一百人去北面的羊圈,守在那里。” 余枫和卫阳两人答应着各自领人去了。陈越便和王寅带着剩下的一百五十余人就守在部落营地的中间,哪里有成建制的蒙古牧民出现,就向哪里进攻。 天渐渐亮了起来,整个营地内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在雪地里流淌,很快便冻结了起来,白雪变成了红雪。 铁狮子等将领各自带着队伍从各处杀了进来,在营地中间会聚,整个营地已经被犁了一遍,所有的蒙古包都被攻陷。在有组织武装到牙齿的西山军面前,无法跨上战马驰骋的蒙古牧民就如同雄鹰折断了翅膀,再加上整个营地陷入混乱失去了首领的指挥,他们只能进行绝望的抵抗,然后一批批的被屠杀。 天色终于完全亮了,一千多人明军聚在营地中央,所有的抵抗都被镇压,所有反抗的敌人都被消灭。部落里数百男丁几乎被如数斩杀,只有少部分人逃入茫茫雪原之中,不过如此严寒的天气,即使逃走也很难活命,无衣无食的他们绝对走不了多远,就会冻死在雪地中。 此刻,营地中,只剩下千余牧民妇孺孩童在痛哭啜泣,妇女们惊恐的搂着孩子,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一队队的明军士兵,冲入蒙古包中,把她们驱逐出来,然后翻捡着里面所有的财富。 “大人,战马已经统计完毕,共缴获了两千五百二十匹战马!”余枫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向着陈越报告着好消息。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陈越兴奋的搓着大手,有了这批战马再加上以前所有的,自己足以组建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这在九边的军队之中,可以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了。 “大人,这里的奴隶被全部放了出来,共四百五十多人,其中男丁三百,剩下的都是青壮妇女。不过,不过这些人很惨,一个个缺衣少穿的,惨的很。”卫阳也过来报告道。 “去把缴获的蒙古人的衣服给他们啊,再让他们吃顿饱饭,等回去时把他们带上。”陈越吩咐道,“对了,缴获的牛羊有多少?” “据那些奴隶所说,牛有两千多头,羊有三万多只。”卫阳道。 “这么多啊!”陈越先是一喜,然后又发愁道,“这大雪天的,怎么把这些牛羊赶到青石口啊!” “大人,咱们在这里休整两日吧,这大雪天的,也不怕受到其他蒙古部落的攻击。”王寅建议道。 “嗯,这些天兄弟们在雪地里行军,确实累的够呛,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正好借着这蒙古人的营地,大伙儿好好歇歇。”陈越答应道。 “那些喀尔喀部落妇孺怎么办?”王寅问道。 “横山先生你说呢?” “按说斩草除根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杀俘终归不详,大人您前途似锦,可别因为这个染上晦气。这些人都是些妇孺孩童,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吧。没有了男丁没有了食物,这些人能熬过这个冬季的恐怕一成也没有。” “就按先生说的办,”陈越点点头道,“先把他们关在原来奴隶住的羊圈中吧。” 战场清理完毕,三里外的战车和战马也接回了营地。所有士兵钻进了温暖的蒙古包中,惬意的露出了微笑。 火堆生了起来,架子上烤着剥好的羔羊,铁锅里煮着香喷喷的油茶。被释放了的原奴隶们换上了干净温暖的衣服,用雪擦净了脏兮兮的面孔,男的操着刀子剥着羊皮,女的在忙活着煮奶茶烤羊肉。 “来,各位兄弟,咱们痛饮一杯,庆贺这来自不易的胜利!”陈越笑吟吟的举起了酒碗,众将欢声应诺,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半个多月的辛苦,今日终于有了巨大的收获,这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的愉悦。 “咱们在这休整两日,后天回青石口!对了,大家想一想,怎么把大群的牛羊运回青石口!”陈越道。现在的他非常的发愁,仗虽然打赢了,也缴获了良多,两千多匹战马,两千多头牛,三万多只羊,在蒙古人的帐篷里还缴获了多达上万件的金器银器,首饰银碗银盆,价值达五六万两银子。还有数以千计的牛皮羊皮各种皮毛,光这些东西就足以装满所有的大车,牛羊实在是没法运回青石口。 可是没有了这批牛羊,如何养活青石口的数千军队?什么都能放弃,这些牛羊绝对要运走! 听了陈越的话,众人都愁眉苦脸了起来,想想来时空手行军的艰难,回去时带着这么多的物质,还要再带数以万计的牛羊,真是难为死个人! “要不,等冰雪融化了再走?”铁狮子试探着说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行不行。” “各位将军,我有个主意。”一个正在烤肉的奴隶突然抬起头来,冲着众人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只要有用,我会重重的奖赏你。”陈越闻言大喜,许诺道。 “大人,我不要重赏,我只想加入军中,为您作战。”这人道。 “好,我答应你!”陈越点头道。 第206章 崇祯十七年就要来了 ps:打个商量行不,大家尽量多订阅,我每天多更新,订阅一天比一天少,都没心劲写了。在此郑重承诺,均订只要过一千,我将由每日两更改成三更,绝不失言,说话不算是小狗。说明一下啊,现在均订九百零五! 两日的休息,十多天行军的疲劳一扫而空,士兵们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准备着回师的事情。 一件件缴获的物质装上了改装成雪橇的战车,不止是金器银器毛皮鹿茸,弓箭弯刀,部落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装了上去,包括蒙古人用的锅碗瓢盆。来时那几十辆战车货车当然不够,不过蒙古人自己原本就有大车,他们常年追逐水草而迁徙,没有马车怎么能行。现在这些马车也都卸下了车轮,改装成雪橇的样式。 雪橇自然需要牲畜拉动,不过不能用战马,因为这么严寒的天气让马来拉,很可能对战马造成身体上很大的伤害,也许十多天后这些战马再也不能在沙场上驰骋。战马这东西太过娇贵,太过难得,陈越可不舍得让它们损耗在这地方,这也是他一开始为难的原因。两千多匹马中,真正的战马也许不到一半,可是再差的马也是马,不能用于沙场冲锋,用作驮马也是可以的。可是不用这些马拉雪橇又能怎么办? 而那个叫做任宇的奴隶献出的主意让陈越的心放了下来,他提议让牛拉雪橇,这个点子不是没人想到过,可是草原牛不比内地驯化的耕牛,想让它们出力简直毫无办法,非把雪橇给你拉翻不可。可是任宇道,只要给这些草原牛刺上鼻环,保证它们一个个的听话,内地的耕牛也都是穿上鼻环才能用以耕田的。 于是,这两日,整个营地里牛的哞哞声响成了一片,一千多士兵齐齐动手,好不容易才给所有的牛都穿上了鼻环,当然没有那么多铁做的鼻环,都是用皮绳将就着。 两千多只牛,由这些被解救的奴隶牵着,足以拉动上千架雪橇大车。至于那几万只羊,先驱赶着在雪地里行走,能跟上的跟着,跟不上队的就地宰杀,扔到大车上拉着。 营地里牧民们存储的草料也被装了许多到大车上,长时间的行军,这些牲畜没有草料可是不行。 就这样,第三日,大军开拔,向着青石口赶了回去。至于那一千余蒙古人妇孺孩子,则被仍在营地里自生自灭。 队伍前头的是余枫带着三百骑兵一人双马开路,虽说是骑兵,可为了保护战马,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下马步行。 中间的是陈越王寅带着大队车队,一千辆大车改装的雪橇在两千多头牛的牵引下,在雪地里欢快的滑行。四百多被解救的汉人奴隶加上数百名官兵竭力的牵引着两千余头牛,虽然鼻孔被刺穿,这些牛依然不好控制,不时有人被顶翻在地。最后还是任宇想了个办法,用一支棍子绑在了牛的头部,棍子的末端绑着一束干草,有了干草作为诱惑,这些牛儿才老实了许多。 雪橇的两侧,是数百士兵驱赶着的三万多只绵羊,这些羊在雪地里的速度实在太慢,严重了拖慢了队伍的行军,没办法士兵们只能用鞭子用力驱赶,很多绵羊跑着跑着一头栽进雪窝里一动不动。对这些拖了后退的羊,士兵们直接用刀宰杀,然后扔到了牛拉的大车之上。 一千多军队,数万只牲畜,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就如同是一支部落的迁徙。冰雪的天气行走的速度根本不快,一日里顶多走个三四十里,这样算下来回到青石口至少需要二十多天,恐怕等回到青石口就即将过年! 白天行军,夜晚宿营,没有那么多的帐篷供牛羊避寒,拉着雪橇的牛会每头盖上一只毛毯,至于羊儿,只能在雪窝里休息。每日都有大片的绵羊冻死,到最后冻死的羊的尸体堆满了雪橇,陈越知道,恐怕等到青石口,将不会有一只羊活着! 这么多的羊的尸体靠雪橇是拉不完的,最后不得不给每匹战马驮上两只,就这样还有数以千计的羊的尸体仍在了雪原之上。 军队艰难的行走着,茫茫的雪原也不知道什么是个头,很多士兵的脚趾手指冻得早已没了知觉,严重的冻伤恐怕只能截肢。等到第十五日的时候,已经有士兵撑不住发起了高烧,却只能用雪擦拭身体降温。陈越再也顾不得怜惜战马,让战马驮着这些生病的士兵行军。 陈越悲哀的发现,和蒙古人的战斗没有损失几个,恐怕严酷的行军会使部队出现大量的减员。可是,无论如何,队伍不能停下,停下来会有很多人再也迈不动步伐,会永远的睡在雪原之中。 前方不时有战马的尸体出现,陈越的心已经麻木,他只希望能够早日走出雪原回到青石口! 浑浑噩噩间不知道又过了几日,当所有人都绝望之际,前方出现了一条蜿蜒起伏的巨龙,那是边墙,青石口到了! 当看到边墙的那一刻,好多人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他们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战,击溃了蒙古人的部落,又穿过茫茫雪原,终于回来了! 无数的人影穿过了城门,向着雪地里跑来,那是青石口的同袍,前来接应立功归来的将士! “阿越!”杨正平一把拉住陈越的胳膊,看着陈越干涸发青的嘴唇,心疼的叫了起来。 “少爷!”陈平也扶住了陈越的另一只胳膊,两人把他从战马上架下。 在二人的搀扶下,陈越艰难的在地上走着,两条腿麻木的很,仿佛不是自己的。 “正平兄,热汤饭食可都准备好了?”陈越虚弱的问道。 “热汤热饭都好了,还有烧的火热的土炕,阿越你就放心吧。”杨正平道。 “这就好,这就好,对了,有许多兄弟生了病,尽快给他们请医问药。对了,现在是哪一天啊?” “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今日是腊月二十三,再有七天就是新年了。” “已经快到了新年了吗?马上就是崇祯十七年了啊!”陈越发出幽幽的叹息。 第207章 范家的反击 一连休息了三天,陈越这才缓了过来,好在他年轻身体棒,这才能在如此的行军中坚持下来。 一个多月的雪原行军及打仗,寒冷彻骨的天气,满天飞舞的大雪,能在这种天气里长途奔袭上千里,并没有多少士兵掉队,放眼天下,能做到这些的又有多少?就连陈越也不禁为自己的部下而自豪,经历了这一次长途跋涉的远袭,这支队伍已经具备了强军的特质。 可虽然胜利了,损失也大,部队冻死的士兵四十多人,另外还有数十人冻伤截肢,再也无法握起战刀,可以说损失人数几乎达到百人,占出击的队伍的近一成,而让人痛惜的是,他们并非是死伤在和敌人的战斗中,而是严寒和大雪造成的。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胜利了,因为带回了大量的物质,一万多头羊的尸体,足以让青石堡这七八千人吃上一个多月,更不用说还有两千头牛,以及缴获的奶酪糜子等大量的食物。据负责后勤粮食的张程磊所说,这些东西加上原本的粮食足够所有人吃到来年的四月,而陈越知道,自己根本在这里呆不到四月,因为崇祯十七年三月,将会发生一场巨变! 粮食,武器,战马,西山军样样不缺,陈越现在很期待巨变早点发生,因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带着军队,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北方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完全不可收拾,陈越自认为没有本事去对付李闯和满清两方大军,他能做的就是带着队伍退到南方,凭借手中的实力,占据一方地盘成为一方军阀完全没有问题,刘泽清高杰之流能成为四镇军阀,自己肯定要比他们强。只要再给自己一段时间安静的发展实力,陈越相信就是逆转这天下的形势也并非不可能! 身体恢复之后,陈越第一时间召集心腹进行会议,参加会议有两哨哨长杨正平铁狮子,西山军镇抚单明磊,首席幕僚王寅,参谋袁可望(袁可立和故兵部尚书重名,很多人觉得别扭,以后均改为袁可望),以及负责记录的文吏何禄。 出征了一个多月,青石堡积累的事情肯定不少,有些事情只能由陈越这个最高首领解决。 “部队的守卫训练一切正常,又有不少山中百姓选择了下山,现在青石口算上军队总人数将近万人,幸亏有大人您带回来的巨大缴获,这么多人才不至于缺衣少穿。”陈越走后,留守的杨正平便是青石口最高长官,负责训练和守卫事宜,把军队的事情向陈越一一说了,总之这里一切正常。 “大人,就是前些时日,青石口的几家商号纷纷撤走了他们的人,眼下堡里各种生活物质比较匮乏。”袁可望皱着眉头,向陈越报告道。 “哦,怎么会如此?”陈越就是一惊。 “还不是您出发前把范家商队的人全部抓了起来,导致其他商号人人自危,纷纷从这里撤离。”袁可望无奈的说道,对陈越的这种做法,他一直心里颇有微辞。 范家、黄家、田家,几个商号虽然是竞争关系,可毕竟同气连枝,都属于晋商一系。陈越不由分说毫无理由的扣押了范天宇等人,并且把所有商队的人员都抓了起来,抢走了所有的物质货物,这让黄家和田家极为惊恐,陈越现在能这样对待范家,他日就能这样对黄家、田家。在自身安全都无法得到保证的青石口,已经失去了经商的前提。 先下,青石堡的生活物质极为紧缺,再过些时日,恐怕连油盐都供应不上。 “前些日子,范家数次派人前来质问,连他们的大少爷范春都亲自过来,不过大人你不在堡中,我不敢答应放人。”杨正平道,“宣府总兵唐通也写了书信过来,让您看在他的面子上别为难范家。” “哼,这些奸商官商勾结,走私军国物资,查抄了他们的一点东西就心疼了。要我说大人你干脆以范天宇等人为人质,逼迫范家再送些银两物质过来,然后才能放人。”铁狮子撇里撇嘴,向陈越提议道。 “咱们大人又不是绑匪,如何竟索要起赎金来了?”袁可望不满的瞪了铁狮子一眼,如此军国大事,一个莽汉又懂得什么? “怎么不能,既然咱们能够靠刀子从蒙古人那里抢来物质,如何不能从这些奸商手里抢一些?俺老铁最恨这些卖国之人,不杀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们!”铁狮子瞪着一双环眼,不满的嚷嚷道。 “铁兄暂且息怒,咱们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恐怕这满天下的商人再也没人愿意和咱们做生意,总不能咱们自己派兵去各地采购物质吧。”陈越微笑着对铁狮子道。 铁狮子欲要再争辩时,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便闭上嘴巴不言了。 “大人您既然身处官场,自然要按照官场的规矩来,范天宇等人先放了吧,然后再想法圆了此事。”一直沉默的王寅说话了。 直到现在,陈越才意识到自己扣押范天宇夺下所有货物的举动有多鲁莽,因为范家等晋商走私粮食铁器给满清,自己心里一直下意识的把范家等当作敌人。 殊不知人家在大明根深蒂固,朝堂军中民间都有着强大的势力,现在人家还没有其他的动作,仅仅撤出所有商号一招,就已经让自己很是难受,自己总不能派人去北京去宣府采购油盐等生活物质吧?而且陈越知道,即使自己派人去北京,恐怕也买不到足够近万人生活的物质。这京师的商贸,就把持在这些商人手里啊,恐怕自己的举动已经传遍了京师,哪里还有人会和自己做生意! 而弹劾自己奏折,现在恐怕已经堆满了崇祯皇帝的书案! “横山公,您有什么好办法吗?”一听王寅说想法圆了此事,陈越连忙虚心请教。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就是大人您亲自写一封奏章给朝廷报捷,咱们剿灭了归附满清的一个蒙古部落,总归是为朝廷立了功,而范家掌柜范天宇深明大义,为了帮助大人您,不惜把整个商队借给您使用,正是在范家商队的掩护下,咱们西山军才能顺利的骗过蒙古人,里应外合拿下了这个部落!” 第208章 陈越论农商 妙啊,陈越越想越觉得妙,王寅的这个主意实在是秒到了极处,如此便把陈越扣押商队掠夺财物的事情遮掩了起来,而把范家说成主动和军队配合为对付敌人做出了牺牲,范天宇留在青石堡也完全是害怕消息泄露使得敌人得到消息。 对自己是被扣押,还是主动配合军队行事,相信范家会选择后一个说法。毕竟配合军队也算立下了大功,而不配合被扣押则是只顾自己不识大体,所以哪怕满心的不情愿,范家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把这事情认了下来。 而且范家走私粮食铁器于敌人的证据也握在陈越手中,若是继续不依不饶的话,闹到朝廷恐怕会声名扫地。对于生意人来说,利益是最重要的,即便为了能把被扣留的物质拿回来,相信范家也会做出正确选择。 西山军扣押商人的屎盆子被摘掉,即使范家不再来做生意,各地的商人如黄家田家,自然会云集而来,眼下青石口有夺自喀尔喀部落的大宗货物,牛羊各种皮毛数以万计,相信这些足以让所有商人动心。而范家恐怕是第一个跑过来,来分一杯羹。 阳谋,真正的阳谋,所用的手段明明白白告诉了对手,而对手还不得不按己方的指令行事,王寅不愧是首辅周延儒的首席幕僚! “这些通敌卖国的商人,只顾自己的利益心中完全没有家国,稍有损失便上串下跳,真是国之蛀虫!”袁可望恨恨的说道,王寅的计策虽然把青石口当前遇到的难题完全消除,可是却便宜了范家。二十来岁的袁可望还是一个愤青,想想范家商队里的生铁粮食,他就无比的气愤。 “商人,都是只知道逐利,哪里顾得上国家!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国家所有的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下任何的罪行,哪怕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而从大明到草原,一块三四斤重最普通的茶砖就能换取一匹战马,这利润何止十倍!”陈越叹道。 听了陈越的话,王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大人您对这些商人的分析可谓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陈越的老脸微红,这哪里是自己说的,分明是老马说的,自己不过是稍稍改变了一下。 “士农工商,商人乃是最下贱之人,从古至今概莫如是,朝廷早就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束,而不是放任自流。”接受正统儒家教育的袁可望对商人最为反感,认为他们都是些不劳而获者。 “可望兄这话又错了,士农工商,缺一不可,他们之间并没有等级贵贱之分。没有农民,大家都没有粮食吃,这个咱们都知道,可是没有商人,商品就没法流通,拿咱们青石堡来说,若是没有范家田家黄家这几家晋商,又如何能迅速发展起来,人口士兵达到如此规模。”陈越笑道。 袁可望脸色涨的通红,想要反驳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商人逐利乃是本性,只要善加控制,也可做到利国利民,只不过咱大明对商人的制度太过奇葩,因为大明根本就没有商籍。所有的商人,又都是士人,自己或者家里都有着进士举人的功名。而朝廷对这些人是不征收任何税收的,于是乎士人们的生意做遍了整个天下,日进斗金家资百万,而朝廷却得不到丝毫的好处。” “朝廷能收到的商税也就是每年百万两的盐税,可是其他税收呢,整个大明数亿子民,生产交易的货物不计其数,若是所有的商人都缴税,所有的贸易都纳银,则朝廷的每年的税收何止数千万两之多,又何必在那可怜的农民粮税上打主意!” 陈越冷笑道,来到大明越久,他对大明各种奇葩制度就无比的好笑,明太祖朱元璋设计了这么多奇葩的制度,大明还能存在近三百年,可真是幸运。 “朝廷岂能与民争利?”袁可望忍不住反驳道,“若是朝廷什么税都收,小民该如何生存?” “小民如何生存?你怎么不问问农民该如何生存,士绅们占据了天下七成的土地却不用缴税,士绅们做生意不用缴税,朝廷所有的税收都落在无权无势的农夫头上,朝廷的士大夫们怎么不问问这些农夫该如何生存?为何这天下乱民四起,可望兄应该好好想想。” 王寅摇了摇手,制止了袁可望继续反驳,而是把炯炯目光盯着陈越脸上,缓缓问道:“若是大人您掌权,该如何对待商人?” 陈越谈的兴起,慨然道:“若我掌天下之权,当实行士绅一体纳税,不论士绅也好,皇亲宗室也罢,乃至是皇帝本人,只要做生意的,统统都得缴税。有庞大的商税为支撑,国家也不用再在农民的田税上面打主意,至于种地的农民,则减轻他们的负担。而农民只要税赋不重,能吃饱肚子,这天下就不会乱!” ...... “横山公,大人他,他简直是奇谈怪论!”会议后,袁可望找到王寅,犹自气愤的说道。 “怎么,你觉得大人他说的不对吗?”王寅似笑非笑的看着袁可望道。 “当然不对,简直,简直是叛经离道之极!”袁可望不假思索的道。 “那要是朝廷一开始就按照大人所说的方法施行,你觉得这天下会不会乱?”王寅继续道。 “我......”袁可望细细的回想着陈越的话,突然说不出话来。 “若是士绅们都肯纳税的话,朝廷又何至于没钱,何至于连九边将士的饷银都拿不出,为了剿灭满鞑不得不增加赋税?朝廷要是有钱,又何必在天灾人祸之时屡次增加赋税?若不增加赋税,各地的农民何至于吃不上饭铤而走险造反?仲先啊,这样的道理你就没有想过吗?” “恐怕满朝官员士绅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却没人愿意说出,因为那将在他们自己身上动刀。可是若是大明都不存在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又有谁去保护?” “大人他,他说的难道真的是对的?”袁可望结结巴巴的说道。 “大人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天生见识非凡,一字不识而通六经,恐怕不止太祖一人!”王寅摇摇头,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张口结舌的袁可望。 第209章 ps:第三更,算上昨天的加更,还欠八章,争取这月还完债。大家别忘全订啊! 范天宇等人被放了出来,气哼哼的离开了青石堡,不过陈越相信,他很快还会再回来,因为他的奏章已经递出,年前应该能够到达京师。 青石堡暂时没有商铺营业也好,有着从喀尔喀部落掠夺回来的大批的物质,至少过个肥年毫无问题,有酒有肉有粮食,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跟着远征草原的将士们的奖赏分发了下去,每人奖赏二十两银子,战斗中有斩获的另加奖赏。镇守青石堡的士兵每人也发下十两银子的过年费,在青石堡有家庭的每家发两只羊一袋子面。从喀尔喀部落除了牛羊以外,还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器物,价值数万两之多,足够给将士们颁发过年的犒赏。 临近过年,训练也基本取消,除了边墙上值守的少部分哨兵,其他士兵全部放假,整个青石堡顿时变得喧闹无比,而听闻西山军发了大财,各处的小商人纷纷蜂拥而来,西山军和范家的龌蹉对这些摆摊卖吃食各种玩物的小贩们毫无影响,平日里和青石堡的人接触多了,知道这里的官兵并不会随意欺负百姓。 为了避免年轻的士兵们无事生非惹出事端,陈越下令由袁可望负责,在堡里组织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袁可望根据堡中战马众多,便设计了马术比赛,以及马球比赛。数千士兵齐动手,把堡内外的积雪清扫一空,在保外的向阳平谷清理出一条长达三里的平地,这里就是比赛的场地。 规定正月初八举行正式比赛,之前这些时日,所有会骑马的士兵都可以在此训练。 而对于不会骑马的步兵,则准备了另外的项目,枪术比赛,格斗比赛,乃至火枪弓弩比赛。每种比赛设初赛复赛决赛三级,只要打进复赛就会有奖赏,能挺进决赛乃至夺冠者,除了奖赏以外,还会被任命为军官。 在袁可望等人的组织下,所有的士兵们都热热闹闹的参与了进来,整个年关前后青石堡热闹非凡。 和热闹的青石堡相比,紫禁城中就冷清了许多,已经到了大年三十,却毫无一点过年的年味,小太监们悄无声息的在各处宫殿门口贴上对联,再把去年用过的大红灯笼取出,挂在了殿门口,这就算是过年了。 乾清宫中,崇祯帝的身形更加的佝偻,头发几乎白了一半,残酷的现实让他已经心力交瘁,哪里有心思过年。 十月的时候,传来了孙传庭战败的消息,十余万大军被闯贼击溃,孙传庭狼狈逃到潼关。崇祯帝当时就勃然大怒,下旨斥责孙传庭,罢免了他尚书督师的官职,勒令待罪立功。哪知道没过多久,噩耗再次传来,潼关被闯贼攻陷,孙传庭死于乱军之中! 孙传庭所部的秦军,以及白广恩陈永福高杰等总兵,已经是中原一带大明最后的精锐,孙传庭战死,秦军被击溃,白广恩等人狼狈奔逃,中原乃至关中已经再无可用之兵。 崇祯能想到,闯贼下一步肯定会攻占整个陕西,然后渡过黄河,经过山西攻打京师,大明危矣! 这一刻,崇祯心如死灰,整个人陷入了绝望之中,虽然他是皇帝之尊,名义上拥有整个天下,可如今却是一筹莫展,全无一点主意。 “王大伴,我能见见父皇吗?”乾清宫门口,坤兴公主亭亭玉立的站在殿门口,几月不见,她的身材又长高了一些,可是人更加的消瘦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满是憔悴,两只圆圆的大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自从和陈越的谣言传出,她便被勒令呆在宫中,不许出宫一步。对坤兴来说,谣言也好,禁足也罢,都无所谓,可是让她难受的是,从此再也听不到陈越的多少消息。派出宫女雀儿捻转打听到,陈越被发配到了边疆青石口,满鞑就是从那里数次破关入侵。 若是满鞑再次从青石口入关该如何是好啊,坤兴每天都在为陈越担忧,而就在今日,雀儿又打听到,陈越擅自抢掠商队,弹劾他的折子已经摆满了内阁案几。 这可如何是好,他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父皇最近心情不好,若是迁怒于他,那可怎么办?坤兴焦急的走来走去,最后下定决心,不顾禁令来到了乾清宫,向王承恩哀求能够见到父皇。 看着坤兴公主憔悴的面容,王承恩忍不住有些心痛,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进殿通传。 “坤兴来了,让她进来吧。”这一刻,脆弱的崇祯特别希望能够得到亲人的慰藉,早已忘记了对坤兴下的禁足的旨意。 “父皇!”坤兴跪在地上,看着日益憔悴的父亲,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好孩子,过来让父皇看看你。”几月没见最疼爱的女儿,崇祯的心这一刻柔软无比。 “父皇,你,你可得保重身体啊。”看着崇祯额头的白发,坤兴无比的心痛。 “好孩子,是父皇没用啊,没钱为你造公主府,没法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看着日渐憔悴的女儿,崇祯的心也很痛。 “父皇,听说,听说很多大臣弹劾陈越,......”坤兴吞吞吐吐,怯生生的说道。 “别和我提那竖子!”一听到陈越的名字,崇祯突然暴怒了起来,若不是陈越,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声名狼藉,想选个合适的驸马都不好选。本来他对陈越寄予厚望,哪知道这根本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整日里就会惹事端。抢掠商人财物的事情都敢做的,哪一天说不定就敢四处杀人放火! 发了一通脾气以后,崇祯脸色缓和了下来,看着战战兢兢的女儿,心又软了下来,好言抚慰了一般,便让女儿离去了。 “那竖子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崇祯冷静了下来,便决定先处理陈越的事情,这些天弹劾陈越的奏折摆满了案头,若不是年关他早就派遣锦衣卫去青石堡把陈越革职查办!可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些天过去了,那竖子竟然连一份辩解的奏章都没有。 第210章 罪己诏 弹劾陈越的奏章已经连续上了半月,加起来也有几十本,可是陈越却没有一封自辩的奏章,难道他抢掠商队的事情是真?这竖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皇上,陈越倒是上了一份奏章,今日才由通政司转来。”王承恩想了下,从一大堆奏章的底部扒拉出来一份。临近元旦,文武百官们都纷纷上了贺表恭贺新春,王承恩知道崇祯根本没有心情看这些,便把他们放在一边,而陈越的奏折就夹在这些贺表中间被送了过来。 崇祯把陈越的奏折接了过来,仔细的翻阅着,王承恩在一旁侍候着,就见崇祯脸色变幻着,由愤怒到释然,然后叹了口气。 “给,你也看看吧!”崇祯把奏折扔给了王承恩,自己在大殿里慢慢的踱起步来,每当有犹豫不决的事情时,他都会这样踱来踱去。 这一刻,崇祯是非常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对陈越处置的轻率,只不过因为害怕流言而发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若是陈越被委以重任,和白广恩一起派到陕西配合孙传庭一起围剿闯贼,则当不至于有此大败!这个念头在崇祯心里萦绕着,如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 “原来陈越是为了攻打归附满鞑的蒙古部落,这才借商队掩护行事,我就说嘛,看那陈越也不像是鲁莽之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王承恩知道崇祯对陈越是又怒有爱,而陈越又是大明难得的将才,便小心的在一旁敲边鼓道,他真心希望崇祯能够重用陈越。 “哼,攻打蒙古部落是真的,抢掠商队也是真的,这竖子只不过是害怕人家的反击,这才说是范家和他配合!”崇祯冷哼道。 “那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置?”王承恩小心的问道。 “把这份奏章抄发内阁六部,让他们都看看,看看有些人还有没有脸面再弹劾陈越!”崇祯怒道。一点小事就蜂拥而上,而面对闯贼摧城拔地却全无对策,他对这些朝臣们已经厌烦透了。 翌日,早朝。 这是崇祯十七年第一天,按例京城四品以上文官、公侯伯各级勋贵、驸马都尉,都要上朝恭贺新春。 崇祯端坐在宝座之上,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祝贺。按照惯例,作为皇帝,他要发表一番感言,感慨过去的成绩,以及对未来的展望,然后给百官们赏赐些财物,这个早朝就算结束。 而今日,崇祯根本没有按照惯例行事,而是脸色阴沉着,说出了一番让群臣汗流浃背的话。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 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义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 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 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 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这哪里是恭贺新春,分明是一道罪己诏,向天下忏悔他这个皇帝的过失!在痛悔自己识人不明的同时,而又言辞激烈的发出对满朝大臣们武将们指责! 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就是指着满朝文武的鼻子大骂,一个个尸位素餐不干正事!国家陷入如此境地,朕背负责任,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臣有罪!”在首辅陈演的带领下,所有文武都跪在阶下,去掉官帽,齐声称罪。 “朕有罪,你们每个人也都罪责深重,以后当戮力同心、为国效劳、为朕分忧。”崇祯疲惫的靠在龙椅上,看着这满殿的大臣,若有可能,他真想把这里大部分人都赶出朝廷!可是若不用这些人,又能让谁来替自己治理国家? 文武百官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各自归班站立,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他们已经习惯了。 “陛下,民生凋敝,反贼四起,山河动荡,皆臣之责也,恳请陛下准许老臣辞去首辅之职,并治罪!”首辅陈演却跪倒在阶下,把官帽放在了面前的地上。皇帝下了罪己诏,就必须有人为这动荡的局势承担责任,除了他这个首辅又有谁能承担? 崇祯深深的看了陈演一眼,淡淡的说道,“准了!” 看着陈演蹒跚离去的身影,殿中很多大臣都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思,一朝首辅就这样被罢职,连一句挽留都没有,君王之无情可见一斑! 陈演罢相,次辅魏藻德顺位升为首辅,站在了左手第一位。大学士范景文、李建泰升迁为次辅、三辅。 “众爱卿,如今李闯流贼已经打破了长安,占据了关中,朝廷该如何应对?”崇祯迫不及待的问道。局势已经如此危机,他哪里管今日是否元旦。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大部分官员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默默无言。新任首辅魏藻德同样是一言不发,拿不出任何办法。 “回陛下,臣以为当命令山西守军,各地府县,整饬士卒,严防闯贼渡河。”兵部尚书张缙彦站了出来,勉强说道。别人可以不说话,他这个兵部尚书不能不开口。 “嗯。”崇祯点点头,闯贼攻占陕西之后,下一步肯定会渡河攻打山西,进而攻向京师。命令山西守军严加防备是应有之义,“然后呢?” “然后,然后可命令平贼将军左良玉,命其率军攻打荆襄四府,以攻闯贼后路,同时可以往中原各地派出使者,联系各地心向朝廷的缙绅,命令其起事,推翻各地闯贼统治,使其没有精力觊觎京师。” 不得不说,张缙彦作为兵部尚书,提出的应对之策还是很有调理。可是崇祯知道,只凭借这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陛下,臣建议迁都南京,以解朝廷之危!”有人突然站立出来,说出了让崇祯心跳不已的话语。 第211章 南迁之议 迁都南京,恐怕是历代大明君王心中愿望。说什么天子守国门,若有选择哪个天子愿意呆着这北方苦寒之地,往北几十里外就是草原,时刻担忧着草原上的鞑子破关而来。 南京多好,六朝金粉之地,有长江天险可据,即使北方陷落,也可以凭借守住江淮,效法前宋保住半壁江山。更何况南京有秦淮河之风流,又有鱼米之乡之富庶,正是作为国都的最好地方。 如今外有满鞑虎视关外,内有闯贼盘踞中原,大明已经到了败亡的边缘,若是能迁都南京,据守江淮,保住半壁江山当无问题 ! 崇祯怀着激动的心情定睛看去,说话的乃是左中允李明睿。 “陛下可带着太子诸王以及百官迁都南京,北京只需留一重臣留守。南京六部齐备,可以江南的税赋征募士兵,如此只需数年,即可回师北伐,与闯贼决战中原,恢复故土。有南宋之故事在前,陛下可效法之。” 李明睿侃侃而谈,把迁都的好处一一说出。崇祯怀着激动的心情,仔细的听着。 “诸位爱卿,左中允之言如何?”崇祯微笑着看向了自己的辅弼们,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不管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六部的尚书侍郎,乃至詹事府翰林院光禄寺的九卿高官,一个个低着头,没人肯发言,没人站出来附和李明睿的话。 崇祯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如同当头被浇了一桶凉水。 “元辅,你的意见呢?”崇祯问向新任首辅魏藻德。 “陛下,迁都的事情乃是大事,不可不谨慎,不可不想清楚,臣以为当思虑清楚当迁不当。”魏藻德说了一通,却没有明确表示出是支持还是反对。 “你们的意见呢?”崇祯又问向了其他大臣,让他失望的是没人站出来,附和迁都之议。 “陛下,臣以为李中允所言甚是,应该迁都南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崇祯闻声看去,失望的发现说话的是驸马都尉巩永固。巩永固只是一个无一丝权力的驸马,即使赞成又有何用? 其实也不能怪大臣们不言,盖因为崇祯的行为已经伤透了大臣们的心。在位十六年有余,崇祯已经换了五十个首辅,平均每个首辅任职不到四个月。换了十一个刑部尚书,十四个兵部尚书,诛杀总督七人,杀死巡抚十一人、逼死一人。 在崇祯朝当官,每个人都得战战兢兢,有功了不说,若是稍有过失肯定会受到严惩。 拿迁都来说,恐怕大部分人都认同迁都这个建议,能在温暖富庶的江南为官,当然要比北京这苦寒之地好得多了。可是却没人敢附和,迁都的同时肯定会有大臣留守北京,若是自己附和迁都却因此被留下来,不就成了替死鬼!即使自己不留下而是随同前往南京,可一旦北京陷落自己因为附和过迁都之议,说不定也会替人受过。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还是老实闭上嘴巴,让他人出头吧! 于是,便出现了满朝大部分官员都内心赞同迁都,却无人敢出声附和,这一奇葩的现象。 关键时刻,又出现了搅局者,更是把迁都之议彻底粉碎。 “陛下,李明睿迁都之议乃是妖言邪说,臣请斩李明睿以谢天下!”兵科给事中光时亨跳了出来,指着李明睿叫嚣道。 “怎么是妖言邪说了?”崇祯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满是厌恶的看着光时亨。 “自成祖迁都北京以来,已有二百二十余载,靠着天子守国门,以九边为依托,抵挡住了蒙古、满鞑的无数次进攻,这才保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若无天子守国门,恐怕整个北方已经不复大明所有。 大明的每一寸疆土都是太祖皇帝带着先烈们流血打下的,岂能轻言放弃?附和此言论者,皆是苟安误国之佞臣! 李明睿说什么效法南宋之故事,南宋是开封被金兵攻下之后,高宗才定鼎南京。眼下北京尚在,九边尚有数十万将士,京营也有数万精锐,岂可轻言弃守?李明睿此言,分明是诅咒北京不保社稷不存,如此奸佞之人,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正国法!” 光时亨的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即使崇祯也被说的哑口无言,放弃北京等于丢弃祖宗的基业,谁敢承担这个后果? “陛下,迁都之议却是不妥,”这个时候,左都御史李邦华也站了出来,又提出了其他意见,“不过老臣以为,眼下确实已经到了断续存亡的时刻,不得不有所准备。 陛下乃是一国之尊,自当守社稷以鼓舞士气人心。不过也不能不做两手准备,可令太子南下南京监国,同时分封诸王,如此若是北京有失,太子可于南京即位,如此我大明不会出现无君之乱状。太子带领南京六部文武,也能以南方为根基,保住我大明半壁江山!” 啊!崇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若是按照这个办法,自己留在北京依然逃不了命,即便如天之福,各路军队抵住了闯贼保住了北京,太子监国南京,说不定会重演唐肃宗灵武登基的旧戏,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可不愿做那唐明皇! “哼,”崇祯越想越火,冷笑道:“先生说的是甚道理?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能济,哥儿们孩子家做得甚事?先生早讲战守之策,此外不必再言!” 感受着崇祯浓浓的怒意,李邦华长叹一声,闭口不再说话。李邦华的建议不能说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人都有自私之心,崇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牺牲自己让儿子去南京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迁都南京,而留下太子在北京监国。 事情议到现在,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崇祯碍于自己的面子,无论如何不会主动说出迁都的话,大臣们明哲保身明知道皇帝的心思却谁也不愿挺身而出,又有光时亨这样的搅屎棍子在,再议论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崇祯只能长叹一声,宣布退朝! 第212章 天津巡抚 ps:第三更,为飞扬的大胖子万赏加更。还欠盟主叶博士、堂主巴依老爷他爷爷八章加更。另,求全订! 君王死社稷,说的好听,更多的是无奈的选择。只要是人,都不想死,崇祯也是如此。 可是他无法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说出,因为那涉及到帝王的颜面! 满怀郁闷的回到了乾清宫,崇祯左思右想,秘密派人去把李明睿召了进来。满朝文武之中,就只有李明睿知晓他的心意,能商议事情的唯有此人。 李明睿应召来到了乾清宫,叩拜之后,崇祯挥挥手把身边所有侍候的太监宫女都打发了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心腹太监王承恩。 四顾无人之后,崇祯向李明睿推心置腹道:“卿所言迁都之事甚合朕意,朕有此志久矣。汝意与朕甚合。诸臣不从,奈何?尔且密之。” “若以卿所言迁都,当如何进行?从哪里去往南京,护卫如何解决,沿途所用粮饷如何筹措,北京如何留守?”崇祯一连抛出了数个问题,都是他心中苦想很久。 “陛下,臣以为既然要迁都,当早日确定!行走的路线当经过临清走运河,经徐州淮安扬州,过江至南京。这条路线有运河为凭,可以乘船省去很多气力。 但是如今中原一带为闯贼所占,当防止闯贼切断运河阻止我南归。如此必须做两手准备。” “何为两手准备?”崇祯心急的问道。 “两手准备,一就是走运河,再就是走海上。陛下可任命心腹为天津巡抚,命其在天津准备海船,一旦运河被闯贼切断,则可以走海路经长江直赴南京。不过海路艰难,风高浪大,以陛下万乘之尊,若非紧急不可冒此风险。” “至于护卫的兵员,也不需要太多,轻车简从,只需要数千精锐保护陛下兼程南下即可。数千人不需要多少粮饷补给,沿途府县当可筹措。 留守的人选,最好是留下太子监国,再留一内阁大臣辅佐太子,有京营数万将士,九边还有二十余万军队,或可保北京不失。” 说到这里,李明睿声音越来越低。就因为知道北京保不住,才有迁都之议,留下谁留守都是送死。可是京城重地,不留下人防守又不可能,而太子就是最佳的人选。 “嗯,卿言甚当!”崇祯点点头,对李明睿的筹划很满意。不过护卫的人马,以及天津巡抚的人选,还得好好想想才行。 ...... 和李明睿交谈良久,针对南迁的具体事宜一一商讨。便满意的把李明睿打发了出去,只等着合适时机,再次提出南迁的事情。 “这天津巡抚的人选你看由谁做合适?”崇祯向王承恩道,这个位置太过重要,若是走海路,能够搜集到足够多足够坚固的海船是重点。走陆路的话又会经过天津,天津巡抚将是护卫南下的主要人员。 “这种军国大事,那是奴婢能够说的。”王承恩低眉顺眼道。 “什么屁话,你是司礼监秉笔,朕的内相,有什么不能说的?”崇祯骂道。 “以奴婢之见,青石口守备陈越最是合适。”王承恩道。 “什么?你说那个竖子,以他的年轻鲁莽,如何能当此大任!”崇祯哑然笑道。 “陛下,奴婢以为您的安全最为重要。陈越行事虽然荒谬鲁莽,可他能打啊!击败数千满鞑骑兵,远赴千里剿灭蒙古部落,这样的战力在大明军队中可谓首屈一指,恐怕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都不及他。 陛下您数千里赶赴南京,一路上将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身边有一直战力强大的军队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陈越行事鲁莽,有陛下您亲自管着,他还能上天不成?” 在后宫上千太监之中,王承恩无疑是对崇祯最忠心的一个,他推出陈越并没有任何私心,而是全心为崇祯的安危考虑。 “这样说倒也不是不可,不过那陈越野惯了,恐怕不容易控制吧,若是他半路闹起幺蛾子怎办?”陈越能打是不假,可也是最让人不省心的,崇祯生怕他像贺人龙一样不听命令,像左良玉一样无法无天,那该如何是好,崇祯万万不会允许自己被武将挟持! “陛下何必忧心,听闻那陈越父亲陈江河最是忠心爱国,陛下不妨任命陈江河为锦衣卫副指挥使,随侍在您的身边,有陈江河在,那陈越再怎么也不敢乱动!”王承恩阴阴的一笑,说出了以陈江河为人质的主意。 “哈哈,这办法好!”崇祯大笑了起来,有陈江河为人质,陈越无论如何也不敢不听自己的话。 “陈越这一年来,也算是为朕立下了不少的功绩,现在又以按察副使充任青石口守备,用人之际,提拔他当个巡抚也不是不可。不过,恐怕内阁和六科那一关不好过吧。”崇祯有些为难道。 按照大明的制度,任命巡抚这样的官员必须经过朝议,由内阁发出委任旨意,经过六科给事中同意之后,交由司礼监盖章,这是一般的程序。可是以目前陈越和朝中官员们恶劣的关系,想通过他巡抚的任命恐怕太难。别的不说,兵科给事中光时亨那厮就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而六科又有封驳圣旨之权,如此想任命陈越为天津巡抚实在太难。 “陛下,您就是太迁就那些朝臣了,别忘了您可以不经过内阁直接任命啊!”王承恩道,玉玺就在皇帝手中,干嘛事事看那些文臣们的脸色。当然这样的圣旨为中旨,不经内阁审议而发出的中旨任命会被所有文官抵触,被任命者会被同僚们耻笑,而拒绝接受任命。 可是陈越不一样啊,他本就是没有功名的军户出身,机缘巧合才做了文官,如今成为封疆大吏这么大的诱惑等着他,他怎么会在乎有没有面子,更何况,他知道正常的圣旨和中旨的区别吗? 崇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整天和那些文官们斗心眼,都快被他们带到沟里忘了自己还有发中旨的权力了。 “好,就发中旨,任命陈越为天津巡抚!” 第213章 大顺立国 就在北京因孙传庭的阵亡秦军的溃败陷入一片绝望的时候,两千多里外的西安府,则是一片欣欣向荣,所有的闯军将士欢欣鼓舞,看到了推翻大明取而代之的希望! 崇祯十六年十月初,闯军攻陷了潼关,阵斩了明督师孙传庭。十一月十一日,李自成亲率大军占领了西安,明秦王朱存枢被活捉,陕西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炯被杀,布政使陆之祺等投降。 占领西安之后,闯军并没有停止进军的步伐,李自成亲率一只虎李过所部后营和刘方亮所部左营大军,向北追击明总兵高杰,发誓要把这个拐走他妻子给他带绿帽子的淫贼抓住挫骨扬灰。面对气势汹汹的闯军,高杰完全不敢抵抗,仓皇间一路北逃,趁着黄河结冰由陕西逃到了山西,还是不敢停留,一路经向东南逃到了江苏。 自己带兵北征攻打榆林等地明朝边军的同时,李自成命令田见秀南下汉中,攻打明总兵高汝利部,打通南下四川的通道,同时命令大将刘宗敏、贺锦、袁宗第等带兵向西攻打逃走的白广恩部,攻去宁夏甘肃西宁等地,彻底占据整个西北。 等到十二月底,榆林被李过带兵攻下,陕北的边墙各城堡都控制在闯军手中。于此同时,田见秀攻下了汉中,明总兵高汝利被迫投降。刘宗敏带兵到达固原,白广恩投降,总兵陈永福曾在开封时射瞎李自成一只眼睛,害怕受到报复不敢投降,李自成折箭为誓,保证不算旧账,于是刘永福等西北各部相继降闯,宁夏、甘肃、西宁各地相继被闯军攻占。 至此,闯军已经占领了整个西北,河南大部以及湖北西部,面对大明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崇祯十七年正月一日,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国号大顺,改元永昌。改西安为长安,称西京。以秦王府为宫殿,追封曾祖以下为皇帝,册封妻子高氏为皇后,妾侍陈氏为贵妃。 大封功臣,大将刘宗敏、田见秀、谷英、李过、刘芳亮、张鼐、袁宗第等封侯,刘体纯、吴汝义、马世耀、李友、白广恩、陈永福等封伯爵。 更定官制,改内阁为天佑殿,设大学士平章国事,以牛金星为丞相,宋献策为军事。中央机构改六部为六政府,以顾君恩、杨永裕等为尚书。 改翰林院为弘文馆,六科为谏议,御史为直指使,一切仿照明制却在名称上稍有不同。 既已立国,消灭大明,一统天下就是应有之意。事实上在十二月底,削平整个西北之后,李自成就已经派李友、白鸠鹤等率领先头部队于十二月十八日渡过黄河,占领了山西荣河等县,为大军东征做好了准备。 十二月下旬,大顺军传牌山西各郡县,檄文如下: “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兆于民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特遣本首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征为前锋;我主亲提兵百万于后。所过丝毫无犯。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兵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为攻打北京,已经做好了准备。 崇祯元年正月初八日,留下权将军田见秀和皇后高氏等留守西安,李自成和刘宗敏以及牛金星宋献策等统率着大顺军主力由西安出发,开始了向北京的进攻。 大顺军主力渡过黄河之后,于正月二十三日到达平阳,明知府张麟投降,稍事休整之后,即向太原进发。 于此同时,镇守陕北榆林的大将李过也带领部下也渡过黄河,向大同方向进军,牵制大同等边镇的守军,以策应李自成攻打太原。 于此同时,李自成命令大将刘芳亮带领左营,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后,沿着黄河北岸进军,经怀庆府、潞安府,向卫辉、漳德进军,然后北上大名,攻取河北各府县,然后和李自成会师在北京城下。 大顺军的进军如同沸汤融雪,山西各处军民纷纷投降。这些年来,山陕一带屡受天灾,田地减收,民不聊生,而顺军的三年不征的政策让无数百姓向往。“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的民谣在各地流传,百姓们箪食壶浆,欢迎着闯军的到来。 而李自成也一改往日的流寇做派,提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鲜明口号,不再骚扰平民百姓,军纪肃然。至于大顺军所需的粮饷,统统来自所占地缙绅大户人家。所以顺军所到之处,平民百姓欢欣鼓舞,豪强缙绅则如丧考妣! 大顺军在西安建国改元和渡河东征的消息传到了北京,崇祯骇得坐立不安。他自己知道,连孙传庭统率的秦军精锐都败亡了,现在山西的守军绝对挡不住闯贼的步伐。 必须的调遣军队,入山西增援。可是虽然京畿附近还有数支军队,京营更有几万士兵,调兵总是需要粮饷,没有粮饷哪怕自己是皇帝,那些丘八也绝对不会听从命令。可饷银该从哪里来,如今国库内库皆空空如也,就是几万两银子也拿不出。 万般无奈之下,崇祯只能打起朝廷官员们的主意,希望他们能够把自家的银子献出一部分给朝廷,帮助渡过难关。可是面对他的暗示,文官也好,勋贵也罢,都是装聋作哑,装作不懂皇帝的意思。无奈之下,崇祯只能通过皇后找到国丈周奎,希望自己的岳丈能够带头献银。 周奎对着女儿一通诉苦,万般无奈的周皇后只能把卖掉首饰积攒的五千两银子给周奎,让他献给崇祯。然而周奎却私自扣下两千两,只把剩下的三千两献给了朝廷。其他勋贵官员们也都只肯捐献一点点银子,最终筹集的银子只有区区数万两,离所需还差了老多。 面对如此情形,崇祯知道,大明的气数已经尽了!他再一次,打起了撤向南京的主意! 第214章 兴奋无比的陈越 虽然崇祯心里想着迁都南京,可是这件事情得由大臣们主动提出,最好是内阁大学士提起,然后他才能半推半就答应下来。可是眼下除了一个左中允李明睿,其他的大臣们全都对此事装聋作哑,崇祯无奈之下也只能再等时机。 不过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就在正月十九日,崇祯派遣太监刘沫往青石口传旨,任命陈越为天津巡抚,命令他带领所部火速前往天津上任,并且给了陈越一道密旨,命令他到达天津之后收集海船,做好经天津出海逃往南京的准备。 圣旨是由宫中发出,并没有经过内阁,更没有经六科的复核。已经发出,朝堂内顿时议论纷纷,很多官员义愤填膺,认为崇祯此举有违大明制度,因为登基这么多年,这还是崇祯第一次未经内阁发出的中旨。很多官员,特别一些言官,相约一定要在次日的朝堂上好好和皇帝理论一番。 谁知道第二日早朝,叩见完毕,还未等官员们发话,崇祯自己已经痛哭流涕。 “朕非亡国之君,然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尔!”说罢掩面痛泣。 皇帝如此难受,群臣们谁还敢用陈越这样的小事来骚扰他。一个个跪在阶下,向皇帝谢罪。 其实对崇祯的这一番话,那些品级低的官员也就罢了,内阁的几个大学士都是心领神会。崇祯虽然哭着说要亲自督师御驾亲征,其实还是让他们表态,希望有人能挺身而出,带兵前往山西,抵抗李闯的进攻。 虽然明知道督师就是去送死,可是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做臣子的就只能表忠心。于是自首辅魏藻德之下,内阁的成员们都挨次报名请替代皇帝出征。 崇祯虽然心中早就打好了迁都的主意,可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能够抵挡住李闯的进攻,保住北京。而即使保不住北京,为了给南下南京争取时间,也必须派兵去抵挡一番。毕竟迁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至于领兵出征的人选,督师这一级别最少得是六部尚书的级别,或者内阁大学士。而人选崇祯早就想好,那就是大学士李建泰! 李建泰乃是山西曲沃人,做官几十年家里早就积攒了数万亩良田的庞大产业,可以说是山西有数的大财主,家资何止几十万! 崇祯派他为督师,就是希望李建泰回到山西,能够拿出自己家的家财,充作军队的粮饷。现在的崇祯已经没有了一点办法,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李建泰也知道皇帝的意思,可他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若是老家曲沃被闯军攻陷,万贯家财都便宜了闯贼。倒不如把它们都主动拿出来,如此也能博得一个急公好义、破家为国的好名声! “陛下,臣家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西征!”李建泰站出来,慨然请命道。 见李建泰如此识趣,主动站出,崇祯不禁大喜,“卿真乃忠君爱国之士也,如此卿就做督师,代朕亲征!” ....... 就在崇祯朝廷委任李建泰为督师,决定派兵入山西,抵抗大顺军的进攻时。青石口,陈越等到了前来宣旨的太监,却是宫中的老相识刘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按察副使、青石堡守备陈越,远征敌军于千里之外,斩杀蒙古鞑子数千人,扬我大明国威.......特封陈越为天津巡抚,带部克日上任!” 太监刘沫一脸严肃的宣完圣旨,然后满脸堆笑的请陈越站起。 “陈大人您以弱冠之龄即为封疆大吏,放眼大明二百多年,可真是少见啊。”刘沫笑嘻嘻的恭维道。 “哈哈,蒙陛下信任,陈越真是诚惶诚惶,倒是劳烦公公您远途而来,真是辛苦了。”陈越笑着摆摆手,早有亲卫端着一只托盘送来。 轻轻掀开盖着锦布,刘沫的眼睛顿时被布下的灿灿银光晃花了眼。满朝都说陈越是个鲁莽野蛮的武夫,怎么咱家倒是觉得这人很不错呢。于是刘沫的笑容更加的盛了。 “好叫陈中丞得知,令尊大人蒙陛下隆恩,现在也担任了锦衣卫副指挥使。贵家父子俱为高官,放眼整个大明也没有多少啊。”刘沫笑眯眯的道。 啊!这下陈越是真的愣住了,自己当上巡抚也就罢了,没想到父亲陈江河竟然也做上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高位。崇祯为何对陈家如此隆遇?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私自攻打蒙古部落立下的这一点点功劳? “陛下对陈家之恩天高地厚,若有差遣,陈越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越收起了脸上的面容,严肃的表着忠心。 “好,好,好!”对陈越的表态,刘沫很是满意。 “这里还有皇上的一份手诏,不用下跪,你拿去看吧,万万不能泄露给别人。”刘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道黄绫,递到了陈越面前。 陈越接过崇祯的手诏,细细的看了几遍,这才明白了崇祯对自己父子加官进爵的原因。 原来是想逃跑到南京啊!这是看上了自己能打,希望自己能够护送他到南京呢。 自己本来就想着逃到南方,现在皇帝也想逃,这道圣旨倒是真合了自己胃口。如此自己既能名正言顺的带兵逃到南方,还会因为有着救驾之功,从此成为崇祯身边真正的心腹,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从此前途无限光明! 而若是崇祯真的逃到了南方,大明再也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出现各自为政各自抗清的局面。当了十七年皇帝的崇祯有着绝对的权威号令整个南方。 如此以富裕的南方的粮饷,征募大军,把满鞑挡在长江以北当毫无问题,如此大明保住半壁江山绝对的可能的。 而只要大明在,陈家就会因为救驾之功,和大明同存,自己说不定会被封为侯爵公爵,从此子孙后代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而说不定崇祯一高兴,还会把坤兴公主许配给自己,哈哈哈! 这一刻,陈越的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生活充满了无线的希望。 第215章 再闻坤兴公主的消息 刘沫除了来宣旨以外,还有另一重使命,就是被崇祯派来作为监军太监,留在西山军中。 在明末,几乎所有的军队,崇祯都会派有太监监军,为的就是控制军队,防止将领不听调遣,虽然并没有多少鸟用。 而青石口西山军却很是特殊,因为陈越的残暴鲁莽,几乎没有多少太监愿来,有职司的那些太监们都躲着,最后竟然便宜了刘沫这个原本品阶不高的小太监,也因为刘沫和陈越有点交情,不太害怕陈越,这才主动前来。 刘沫一路旅途劳顿,宣过旨后,陈越便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青石口主要人等,聚在一起议事。 对陈越能够当上天津巡抚,堂上众人都是欢欣鼓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巡抚,已经是封疆大吏,意味着陈越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而作为部下的他们,一个个自然也水涨船高。 “大人你以后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了,巡抚啊,这可真是一方诸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何禄第一个上来拍马屁,语无伦次的恭喜着,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无比的激动。是啊,陈越当了巡抚,他这个掌文书的书吏也水涨船高,以后说不定能跟着混个六七品的官职,前途可是无限光明。 堂上众人也都能够理解何禄的喜悦,他们哪一个不是如此。拿袁可望和王寅来说,给一个守备当幕僚和给巡抚当幕僚,无论是名声和自我感觉那可是完全不同! “大人,天津乃是京东重镇,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皇上让您巡抚天津,可谓是信任有加啊。”袁可望微笑着道,神情中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寅捋着胡须微笑着,神色间却露出了丝丝的疑惑。这个时节,崇祯不调陈越去抗击李闯的前线,却去天津当巡抚,肯定另有其他意思。不过崇祯给陈越的密旨已经被陈越收到怀中,王寅也只能暗暗的猜测。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天津?”待众人祝贺完毕,王寅向陈越问道。 “您也听到了,圣旨上说越快越好,估计近日里咱们就得动身。”陈越道。 “那可得好好准备了,眼下青石口士兵五六千人,连同下山的士兵家属,加起来八九千,哪些跟你上任,哪些留守,可得好好筹划准备一番。”王寅道。 虽然来青石口只有短短几月时间,可西山军在这里也攒下了庞大的家业,军队由一千五百扩充到六千之多,光军中的战马驭马就有两千余匹,还有军械司从属的各种工坊,要想都搬去天津,并非短时间内就能做到。 “六千军队不能全都跟着,这青石口也必须留人防守,那些在青石口有家眷的就留下吧。剩下的士兵编成三营,每营两哨,一千二百人。正平兄为左营指挥,铁兄为右营指挥,然后再建立亲卫营,指挥暂由陈岩担任,骑兵都放在亲卫营。你们看如何?” 陈越仔细思虑一番,道。青石口现在的军队六千余,不可能都跟着去天津,因为陈越知道自己这个天津巡抚根本做不长,很快就得护送着崇祯去南方,那些有家眷累赘的带着也没有用处。 “这样的话跟着咱们去天津的顶多四千来人,且有两千人被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好容易招募的军队,就这样放弃了两千,杨正平想想都很惋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兵贵精不贵多。把军中的精锐都挑选上,那些打不了仗的老兵油子留着干甚?”王寅道,眼下的军队虽然六千余,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山上下来的老兵油子,这些人一打硬仗就退缩已经成了习惯,即使没有这个机会,王寅也想找时机建议陈越重新整理军队。 于是,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众人各自回去,开始忙碌了起来。王寅却留了下来,作为陈越的首席谋士,他必须弄清楚去天津的真正意图。 陈越默不作声的把崇祯的密旨递给了他,王寅看过之后微微一叹,“果然还是要迁都啊!” 说实话,作为京师人,王寅自然不愿看到崇祯抛弃京师去南方,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大明的都城将沦入闯贼之手。可是想想眼下的局势,好像崇祯也别无选择。 “北京是守不住的,去南方也好,至少能保住半壁江山。”陈越轻轻地说道。 “这样也好,大人您护送着陛下去南京,以后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如此对大人您,对咱们西山军也算是好事。”王寅叹道,“不过想迁都恐怕不易,以朝廷的效率,若是所有大臣都赞同还可以,就怕没有人敢主动出头承担此事。” 陈越知道王寅说的对,以崇祯朝廷官员们的尿性,和崇祯不愿担责的秉性,想办成此事太难,另一个时空不也是没有弄成? “不过不管怎样,天津还是要去的,青石口这个地方太过局限,不利于咱们西山军的发展。”王寅笑道。 ...... 稍晚的时候,陈越来到了监军太监刘沫的住所,向他打听朝廷现在的动向。 “皇爷召见了左中允李明睿几次,商议迁都南京的事情,不过朝廷大臣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明知道皇爷想去南京,一个个嘴巴扎的跟油葫芦一样没人肯主动提议。以光时亨为首的言官们说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力抨击提议迁都的李明睿,皇爷为难的紧呢。” 刘沫向陈越介绍了北京现在的局势东西,他虽然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太监,当时宫里从来不是能藏得住消息的地方,他对朝廷发生的大事还是知道很多的。 “眼下,皇爷委任大学士李建泰为督师,命令他带领几万军队去山西总督抗闯事宜,不过以咱家看来,李建泰这人即贪婪又为无能,根本不懂军事,不可能是闯贼的对手!” “那为什么还派他去?”陈越惊道。 “没办法,皇爷他穷啊!”刘沫叹道。 “对了,不知,不知坤兴公主她现在可好?”陈越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唉,不怎么好。皇爷对公主下了禁足令,不许她再出宫一步,咱家经常看到公主忧伤的望着宫墙之外。”刘沫摇头道,他熟知公主和陈越的故事,也曾经为陈越传递过消息,对坤兴公主自然十分关切。 “不过眼下皇爷穷,拿不出建公主府的银子,所以尚驸马的事情耽搁了下来。陈大人,您一定要早日去天津,这样就能早日和公主见面!” 身为监军太监,刘沫自然知道陈越被委任为天津巡抚的使命,便催促道。 第216章 天津卫 探听到坤兴公主的近况,陈越心放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对着这个可爱的公主总有那么丝丝的牵挂。可能是前世所知道的坤兴公主可怜的遭遇,以及独臂神尼的传说,深深地影响了他,让他不自觉的对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公主多了很多异样的感觉。 若按照历史的发展,再有几个月,大顺军将会攻陷北京,而坤兴公主也会被绝望的崇祯砍掉胳膊,开始她悲惨的生涯。现在无论如何,陈越不愿看到这事再此发生,他从内心里不愿那个可爱的公主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必须得尽快整理行装,整肃军队,尽快的启程去天津了,陈越对自己道。 主将紧张了起来,底下的人办事自然效率就高,只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就确定了留守以及跟着去天津的人员名单。 青山口这地方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所以被留下来的都是有家眷在此,以及一些老弱士兵,青壮精锐都被编入了三个营中。杨正平的左营和铁狮子的右营现在都扩充到一千二百多人,部下车兵、步兵混编。 而包括夜不收在内的所有骑兵都编入了陈越亲自指挥的亲卫营,当然亲卫营名义上指挥是伤愈归队的陈岩,亲卫营下设五队,由卫阳、刘能、余枫、马闯、李玉林任队把总,各自统领着一部骑兵。 若是再加上军械司、辎重营,跟随去天津的军队总人数达到五千人。这么多的人,加上军械司众多的工具物资,搬迁清点起来,非几日所能办到。 这几个月,军械司为军中打造了三百支火铳,改造弩弓五百余具,火药弹飞天神龙等火器数以百计,潘学忠更是铸造了虎蹲炮、佛郎机火炮八十余门,强大的制作能力已经初步显露了出来。所以对他们,陈越有着非同寻常的耐心。哪怕是心忧如焚,也要等所有工具物资都清点完毕装在大车上,这才率队出发。 这一走,再回来就遥遥无期,回首看着生活了数月的地方,很多人百感交集。 被留下来的军民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大军的离去,没了陈越没了西山军,可以想象这里会迅速的没落。也许朝廷会派出新一任的青石口守备,可是又如何会做到像陈越一样爱民如子,秋毫无犯! 再在走之前,为了给这些留下来的人补偿,陈越下令把从喀尔喀部落掠夺来,卖剩下的牛都送给了他们,前段时日,通过晋商,把两千头牛卖掉了大半,又得到了数万两银子。 这样每家一头耕牛,又有陈越留下的屯田,这些军户不至于饿肚子,就有了在这里活下去的希望。至于天下局势变幻,以后是闯军还是满清占了这里,陈越就无法管得了了。 崇祯十七年、二月二日,陈越统帅五千大军,离开了青石口,踏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向着天津而去。 大军迤逦七八里,晓行夜宿,于八日后抵达天津卫。 天津卫,原名直沽,当年永乐帝带领大军从这里出兵渡河靖难,从侄子建文帝手里夺得天下后为了纪念这个龙兴之地,赐名天津。 天津,东临海,西临河,南通漕粟,北近上都,武备不可一日弛也,永乐帝遂下令在此筑城,设立天津三卫,调拨卫兵一万六千余人在此屯守。 然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承平日久,海滨晏安,武备渐趋荒疏。昔日的精兵劲卒,已经沦为只知操锄抡镰的农夫,再无一点儿战力而言。 天津卫为卫久矣,却名存实亡! 与此同时,因为天津位于运河枢纽,船辑往来不绝,商业非常之繁华。 因境内有长芦盐场,长芦盐运司在直沽设立批验所,大量盐商遂在卫城之外海河东岸买地筑仓库,囤积食盐贩运往各地。 更因为天津是漕粮中专之地大量粮商同样在此云集。然后带动了此地极大的繁荣,无数商家聚集于此,经营范围极广。 商人,漕丁,卫所军户,加上其他迁徙而来的百姓,天津境内居住的人口何止十万! 因为天津三卫庞大的名声已经朝廷对这个南方卫城的重视,满清历次入关抢掠,抢了河北山东,却从没来过这里。这也造成在北方一片糜烂,而天津卫却有一种畸形的繁荣。 在兵备道原毓宗卫指挥使曹友义、娄光先等的陪同下,陈越留大军于城外扎营,自己带着亲卫入卫城,和原巡抚冯元飏交接。然而直到进入了卫城瓮城城门,也未见到冯元飏的面孔。随行的参军袁可望已经脸上露出了怒色。 按照管理,新官上任,原官员一般会迎出城外,冯元飏却不肯露面,分明是对陈越的蔑视。 原毓宗等人满脸尴尬的随在陈越的后面,生怕这个新任巡抚不满。对陈越的底细他们都已经了解,一个能抗满鞑的猛人,若是发起飙来绝非他们能够应付得了。 然而陈越却不理会这些,而是怡然自得的观看着城内的景色。 和城外商贾云集、架梁叠栋相比,卫城内却屋瓦萧条、半为篙莱。 高大的卫城城墙内,到处都是低矮破烂的草屋,街道上污水横流,路过的军户衣衫破烂、满脸菜色。 “只是一道城墙之隔,为何城内城外差别如此之大?”陈越不解的问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由兵备道原毓宗答道,“回禀中丞大人,按照军制,这卫城之内不许卫兵以外的百姓居住,故商人们只能在城外建筑商铺住宅。卫兵的困顿由来已久,这里不比九边边军,从来没有拿过朝廷一文饷银,不仅如此,每年还要上缴朝廷粮赋钱税,每年粮万石银万两之多,哪里有钱整修房屋街道? 不瞒中丞您,这城内士兵们的吃水以前都是远远的从城外河中汲取,前任巡抚李继贞李中丞在任时,带人引流入城,军民们这才能在城中吃上水呢......” 原毓宗一路上絮絮叨叨,向陈越讲述着城内卫兵们的艰苦。 第217章 冯元飏的嘱咐 ps:第三更(还欠七更),求个全订! 和原毓宗等人谈谈说说,进入了巡抚衙门。陈越也知道了前任巡抚冯元飏已经调任保定巡抚,就在天津的隔壁。 冯元飏并没有想象中的对陈越有成见,出言讽刺,而是微笑着和陈越见礼,并对自己没有亲自去城门迎接表示歉意。 “陈某乃是一介武夫,虽然脑袋上带着文官的帽子,当上了这个天津巡抚,实乃机缘巧合,和冯中丞您进士出身的当然没法比。” 陈越笑呵呵的道,他自己也知道以自己出身军户没有任何功名,竟然做到了封疆大吏,而且还不是经过廷推乃是由皇帝中旨任命,实在是让很多人瞧不起。冯元飏要是真的去城门迎自己才是笑话。 冯元飏对陈越的坦诚有些惊讶,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像一些文官那样说出什么讽刺性的话语,让陈越感觉这人还不错。 既然陈越到任,冯元飏爽快的开始了交接,他也还等着到保定上任。 冯元飏的幕僚把一系列的文档抱出,由王寅袁可望带人清点。 “这不是横山先生吗?您怎么到了陈中丞的幕中?”看到王寅,冯元飏眼中露出了惊疑之色,去年周延儒当督师对付入关的满鞑时,冯元飏在通州见过王寅,对周延儒的这个幕僚很是赞赏。 “见过冯中丞,王寅不过是一介白丁,蒙陈中丞不弃,赏碗饭吃。”王寅神色自若道。 “哈哈哈,冯大人您可不知道,我可是久慕横山先生的大名,死乞白赖的才把横山先生请到幕中帮我呢。”陈越笑道,话语中显露了对王寅的重视。 冯元飏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一方大印放在了陈越面前。 看着手中这枚越三寸见方的银制官印,陈越心情不由得有些激动。有了这枚官印,代表着自己正式步入封疆大吏的行列! 等交接清点完毕,冯元飏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挥挥手让自己手下随从退出。陈越知道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便也让众人退下。 “陈大人,我不知道你如何谋得这天津巡抚的职位,我也不想知道。”冯元飏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不过你知道这天津巡抚的职责吗?知道这天津的重要性吗?” “嗯?”陈越就是一愣,“巡抚的职责圣旨上说的很清楚,管理海防事务,统辖天津道府所属州、县、营、卫,并武清、滦州、乐亭等附属卫所,凡一切海防兵马事务并地方平兵马盗贼,保甲城守事宜俱听便宜从事。” 冯元飏点点头,“陈大人,别怪本官多嘴,这天津巡抚不同其他地方,管得大多是军务,盖因天津位置重要海河交汇。陈大人你既然知道自己职责,当尽自己本职,莫要做出越界扰民之事。” 陈越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看来自己的坏名声已经传到了这里,连着冯元飏都警告自己不要扰民。 “不劳冯大人您多言,本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冯元飏点点头,转换了话题,“陈大人见谅,本官之所以屏退众人,是想私下里问问陈大人,对眼下局势如何看,山西能否守住?或者能不能保住北京?陈大人乃是大败满鞑的名将,当有以教我!” 啊?这厮为什么这么问,按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天津巡抚,如何能知道远在山西发生的战事?陈越疑惑不解。 “按闯贼势如破竹的势头,山西过半保不住,至于北京嘛,只要君臣同心,也许,也许能守住吧。”陈越吞吞吐吐道,和这姓冯的根本不熟,他不愿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陈大人何必诳我!”冯元飏摇了摇头,“你本就是京营军户出身,比我了解京营军队的底细,何必说谎。这京师,十有八九是守不住的。” “若是京师不保,该怎么办,陛下该怎么办?是死于国难,还是离开京师以图再举?”冯元飏继续问道。 “陛下当然应该离开京师,前往南京了。”陈越不假思索的道,他这才明白过来冯元飏问这番话的意思。 “呵呵,我前些时日刚刚上书朝廷,奏请陛下迁都南京,并积极筹集海船,准备护送陛下从海路南归。谁知道仅仅数日,这巡抚的位置就变成了陈大人您。”冯元飏苦笑着叹道。 啊!陈越这下是真惊了,原来这冯元飏竟然也想着崇祯能够逃到南京,看来是为数不多的有远见者。 陈越想了又想,决定和他说实话。 “不瞒冯大人,其实下官来天津任巡抚时接到过陛下的密旨,......”陈越把崇祯密旨中让自己召集海船,做好从海路准备的事情一一说了。 “陛下让下官担任天津巡抚,让大人您当保定巡抚,也许是做着两手准备,或者从陆路南下,如此毕竟保定,大人您便可护送陛下南归。或者走海路,则由本官负责。”陈越分析道。 “睿智无过于我皇!”冯元飏眼含热泪道,“天佑陛下能够顺利离开北京到达南京,如此我大明还有希望!” 既然两人的任务相似,一下子便热络了起来,冯元飏也收起来了对陈越的成见,细细的为陈越介绍着这些时日他做的准备。 “我已经把海防营召集了过来,共收集了海船二百艘,水师官兵两千二百人,每艘能容纳士兵一百人,只要陛下能出京师走海路,这些船足够陛下南归使用! 我离开以后,你要把海防营掌控在手里,这二百艘海船不许任何人调离!还有,万万不许消息泄露,以防生变!” 冯元飏细细的嘱咐着陈越。陈越点点头,示意自己完全记下了。 冯元飏终于离去了,离开天津赶往保定上任。陈越亲自把他送到天津卫城十里之外,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这大明的官员中并非都是只知道内斗的贪婪之辈,还是有些能官干吏,陈越心中感慨道。可惜啊,如冯元飏这样的人却不能位列中枢,内阁中尽是周延儒、陈演、魏藻德、李建泰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崇祯啊崇祯,你可真的没有一点识人之明! 第218章 竹杠敲不成 进驻天津卫城的第一步,就是安置手下军队。经过考虑之后,把亲卫营军械司后勤司安置城中,左右两营均驻扎城外,分住在海河两岸。 亲卫营进入卫城,立刻从卫兵手中接过城防事宜。天津三卫在籍的军兵有一万出头,但大部分都分布在滦平武清等各处卫所屯田。在城中负责防守的卫兵也就一千余人,陈越干脆也把这些人放了出去,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以后不比再来轮值。 不用轮值,就有更多的时间经营自己家的事情,无论官兵都欢喜万分,兴奋的放下武器出城去了。 “中丞大人,这样有些不妥吧。”兵备道原毓宗劝道,把军户都放了鸭子,若是一旦有事,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我的标营足够守城的,等有事情时再把他们召集起来就是。”陈越不以为然道,这些卫所兵毫无战斗力,让他们聚集起来根本顶不上事,纯粹浪费粮食,倒不如解散让他们去种地呢。 “以后这各处卫所兵就由原大人你负责吧,春天马上要到了,该春耕了,别让他们耽误了时令,每年卫所征缴的钱粮可不少呢。”陈越随口吩咐道。兵备道,负责的就是这些卫所兵的战备工作,这一摊子事情就交给原毓宗负责吧,离北京沦陷只有一个月了,陈越实在是没工夫理会这些事情。 下午时分,有城外大商户联合下帖子,邀请新任的巡抚大人去云清楼赴宴。 地方官上任,当地的大户自然要表示一番,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对陈越来说,这也是大捞好处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兴冲冲的带着几十个亲卫前去赴宴。 云清楼,乃是天津卫最大的酒楼,装饰豪奢之极,是豪商们聚会的第一选择。 今晚,整座酒楼都被包下来,天津卫数得着的商人们联合宴请巡抚大人。陈越带人来到酒楼,众商户满脸堆笑的迎在门口。 亲卫们上楼检查了一遍之后,陈越微笑着走入楼中。酒宴就在二楼,推开窗户,能看到海河的奔流,运河上的舟楫,风景优美之极。 陈越当先坐在了主位,商人们自我介绍后,按照彼此的身份分坐两旁,陈越随意听着,来的有盐商三个,粮商五人,另外还有丝绸商人两个,茶商一人。他们既然能够参加这个宴会,都应该是天津最有实力者。 介绍完毕,丝竹声响起,一阵清香传来,美貌妙曼的歌姬步入楼中,娇笑着分坐众人之旁。 “中丞大人,这可是翠云楼的头牌香香姑娘,可是来自扬州的瘦马。”一个穿着锦袍的盐商色迷迷的对陈越笑道。 陈越微笑着看了身边的香香姑娘一眼,没有说话。他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可在这个紧张的局势下却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他之所以肯来赴宴,就是打着敲一笔竹杠的主意。反正闯军要过来了,这些人的财富最终不是还是便宜闯军,到不如拿出一些给自己充作军费。 虽然军中还有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天津卫城的粮库也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钱粮总是不嫌多的,有了钱粮,以后才能组建更多更强的军队! “中丞大人,今天是您第一天商人,咱们天津卫的众商户一起备了薄酒,为您接风洗尘,我们敬大人您一杯!”那盐商好像是商人的首领,笑眯眯的端起了杯子,其他商人也都一起举起。 陈越似笑非笑的捏着杯子,却没有端起的意思。于是众商人都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巡抚大人是何打算。 “呵呵,这位什么什么,抱歉,我忘了你的名字了。你说这是薄酒,可是这桌酒席本官长这么大却从未见过啊。”陈越微笑道,那盐商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自诩算是天津卫名流,谁知道陈越竟然正眼都不看他,心中顿时生出羞恼感。 “不仅我没见过如此丰盛的酒席,恐怕我军中所有的兄弟都未见过。唉,想想前些时日还在吃糠咽菜,弟兄们连一顿饱饭都不可得,现在眼前有了如此丰盛的宴席,本官倒是不知该如何下手了呢!” 听话听音,在座的能成为大商,哪个不是人精,陈越抱怨军队饭食差吃不饱,何尝不是向他们这些人发信号,让他们捐出银子助军。可是又有谁愿意把自己的银子捐献出来呢?于是一个个满脸微笑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巨商,哪个身后没有强硬的背景,很多人身上还都有秀才举人的功名,心中并不是很惧怕陈越。之所以肯出面宴请陈越,不过是官场上的惯例而已。 见这些人不接招,陈越无所谓的笑了笑,现在自己是天津巡抚,掌控着天津卫,手下有精兵五千,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人。 宴会不咸不淡的进行着,期间有人提议行酒令,陈越也毫无兴趣的样子,于是酒宴便草草结束。陈越拒绝了和香香姑娘共渡巫山的提议,带着手下亲卫离开了酒楼,直接回了卫城。 “这姓陈的什么意思啊,咱们好心好意的宴请他,竟然做出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分明是不给咱们这些人面子吗?”送陈越离去后,这些人又重新回来,一个赵姓盐商抱怨道。 “很明显吗,他是想让咱们捐献银子犒军,可是咱们的银子又不是风刮来的。”另一个商人道。 “别理他就是,他连功名都没有,算个什么玩意,我就不信他敢对咱们动手,还反了他了!”另一个盐商仗着朝中有人,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他姓赵的无福享受这些美人,就让咱们好好乐一乐吧。”商人中的首领搂着香香姑娘淫笑道。 “啊,老钱,你怎么把香香姑娘抢走了,不行,今天你得让给我。”赵姓商人怪叫着大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淫笑声响成一片,远远的传了出去,在夜风中渐渐飘散。 第219章 大沽口 ps:老家有点事,下午开车从单位回老家了,旅途奔波,身心俱疲,又勉强码了一章,今天就这么多了。抱歉! 既然这些商人如此不识趣,陈越也不再对他们客气。留下铁狮子的右营卡住运河,以严查闯军奸细为名拦截一应过往商船。以铁狮子对豪绅富商的痛恨态度,相信这些人会被不止被扒一层皮。 至于陈越自己,则带着杨正平的左营前往大沽口而去,他要到那里查看海防营水师,看看冯元飏留下的海船到底如何,并决定把这些海船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杨正平的左营负责控制海船。 既然接到了崇祯的密旨,整顿海船当是第一要责,陈越必须做到一切尽在掌握。 从天津卫出了东门,往东要一百里,才能到达大沽口。陈越自己调用了三艘官船带着两百亲卫顺着海河而下,杨正平带着左营一千多人,沿着河岸前进,第三日到达了大沽。 而海防营的水寨就在海河南岸,记忆中,在后世这里有着著名的大沽炮台遗址,满清末期,帝国主义列强多次强攻大沽口,从这里登陆入侵。 嘉靖年间,为了防止倭寇入侵,在大沽口同样设立了炮台,上面安放大炮十余门,同时设立海防营,负责守卫海河入海口,作为拱卫京师的第一条防线。 不过随着倭寇被消灭,海防日渐松弛,火炮年久缺乏养护已经不敷使用,海防营的士兵也早已沦为了屯田的军户,没有了多少战力。 直到万历末年,随着辽东建奴的崛起,为了防止建奴入寇,又重新建立海防营,负责海上防卫任务。 官船顺流而下,很快抵达了海防营水寨,海防营的众将领早已闻讯前来,候在水寨码头等着。 陈越身穿巡抚的大红官袍,第一个下了官船,海防营的众将呼啦下跪,拜见新任的巡抚大人。 海防营的主将是游击将军吕泰,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满脸的风霜,脸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这人很老实,话也不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游击,竟然成为了这两千余海防士兵的将领。 跟在吕泰身后的是海防营的两个千总、十来个把总,千总还好一些,起码穿有皮制的盔甲,把总们都穿着破旧的军衣,很多人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至于远处的海防营士兵,那就更没法看了,也许只有他们手中的长矛能表示出他们军人的身份。 二百余盔明甲亮的亲卫跟着陈越的身后下了官船,整齐的队列,齐齐的脚步声,经历过数次血战所拥有的杀气,深深的震撼住这些海防营士兵,更不用说还有那林立的长枪,数以百计的手弩火铳,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看看人家的装束,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寒酸样子,很多海防营的士兵不由得自惭形秽,身体不由得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杨正平带领左营也从陆路抵达大沽口。看见新任的巡抚竟然带了这么多军队前来,吕泰等人心里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吕将军,本官来此,为的是查看海船情况,大沽口是从海上入京师的门户,轻忽不得,吕将军不如先带着本官去查看一番,如何?”陈越对吕泰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中丞大人您请!”吕泰诚惶诚恐的躬身行礼,在前引路。 “正平兄,你先带着弟兄们安置下来,就不用跟我去了。对了,吕将军,你得派人引领一下,给我带来的这些兄弟安置个宿营之处。”陈越对吕泰道。 “中丞大人,您也看到了,这水寨寨小地狭,根本没有那么多空置的房屋啊。”吕泰苦着脸道。大沽口水寨也就几百栋房屋,两千海防营士兵刚刚够住,哪里有空的房子,难不成给巡抚大人带来的兵腾房,把自己手下的兄弟撵到外面住?吕泰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不需要房屋,只要块宽敞的空地就可,他们会自己扎营。”陈越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吕泰放下心来,喊过手下一个把总,吩咐一番,让他领着杨正平去了。 “中丞大人,您如何带这么多军队来?”吕泰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嘛......”陈越故作犹豫了一会儿,“告诉你也无妨,你也知道如今闯贼暴起,占据了大半个河南,严重威胁了南方的漕运,京师的粮米大半依赖于江南,运河漕运受到了威胁,朝廷便打算开启海运,用海船把粮米从江南运入京师。而大沽口乃是海河的入口,海船可以从这里直达天津卫,实在是海运的最佳终点。 既然这里是海船的终点,海防当为重中之重,故本官奉朝廷之命,要重建海防营,休整炮台,以后还要大量建造战船,争取把海防营的规模扩充到一万余人。” 崇祯打算从天津走海路去南京的事情自然不能泄露,陈越只好随意编造了一个谎言。 “啊!”吕泰一下子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这种事情他可是第一次听说,若是漕船都走海路,这大沽口肯定会迅速繁荣起来,海防营扩大五倍,自己的官职是否会再升上一升?吕泰的心中迅速盘算着。 “吕将军你熟知海防事物,等海防营扩建之后,说不定能做个参将副将也未为可知呢。”陈越笑嘻嘻的话语让吕泰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还请中丞大人栽培一番!”吕泰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中暗暗寻思,回去后要把家里的财物清点一番,给巡抚大人送上一份厚利,自己这把年纪了,要是能够再升上一升,恐怕这是最好的机会。 “好说好说,刚才的杨将军乃是我标营的游击,他带的这一营人马将会编入海防营,以后的日子,吕将军你要多多指点一下他们,虽然他们斩杀过无数的鞑子,可对于操弄海船,可完全是外行。”陈越道。 “中丞大人放心,一切包在末将的身上!”吕泰拍着胸口保证道。 看模样那位杨将军是巡抚大人的心腹,说不定以后这海防总兵的职位就是他的,自己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番,争取给未来的上司留个好印象。至于自己做这新海防营的总兵,吕泰连想都不敢想,因为那绝不可能! 第220章 势如破竹 在吕泰的带领下,陈越查看了水寨中的海船。查看的结果很是失望。 船只的总数确实有两百艘,可大部分都是独桅帆船,排水量也就几十吨的样子,比渔船大不了多少。只有二十余艘二桅帆船,还都是只能近海行驶的平底沙船。 这些船作战的时候每艘倒是能载五六十到百十人,可是要是用它们从海上撤退,肯定装不下多少东西,别的不说,自己军队里近两千匹战马、驭马肯定很难运走。 到底是用来防卫大沽口的水师,根本不具备远洋的能力。就这大部分船只来说,在平静的渤海湾里尚可,若是进入大海遇到真正的风浪,就这些船只,不知道多少能安然渡过风浪! 只靠这些船只肯定不行,只是自己就有五千大军,崇祯南迁肯定还带着不少从人,这些船只肯定是不够,要想实施这个计划,必须弄更多的大海船,至少要三桅大海船五十艘,才能把自己这五千人马装下,可是又上哪里去寻这么多的大船?恐怕只有南方江浙一带才有! 这一刻,陈越对从海上撤退计划,产生了怀疑。只从海上把崇祯撤走肯定能够做到,可问题是,自己还有五千大军! 看到陈越脸上皱起的眉头,吕泰心中诚惶诚恐,以为是陈越对自己的工作不满,连忙解释着。 “中丞大人,这些船只一半儿是原来大沽口水寨所有,剩下的一半都是冯中丞从其他地方调集。船上的弓弩火炮确实不够,上面不拨末将也没有办法。” 船上的武器装备确实很差,火炮少且不说,船上连必要的弓弩火箭等海战武器都很少,吕泰生怕陈越不满,这才解释。不过陈越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又不是和人打海战,武器多少他并不在意。 “嗯,这些本官了解了,以后朝廷自会调拨的。”陈越微微点头道。 看来仅凭这些船只根本不够,可是又从哪里去弄更多的海船呢?陈越深深的思考着。 就在陈越在大沽口查看海防营海船之时,千里之外的山西,大顺军终于碰到一枚硬钉子。 自从正月初八率军向北京进军之时,大顺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少遇到抵抗。山西的百姓望顺军有如大旱之望云霓,迫切等待着大顺军的到来。 山西巡抚蔡懋德亲赴平阳部署防河事宜,妄想扼守黄河渡口。但是守军缺兵少饷,蔡懋德请求封在平阳的两位郡王西河王和交城王,能够带头劝缙绅士民捐饷,然而却没有一人答应捐钱。此时晋王又派人催他回守太原,无奈之下,蔡懋德只能弃守黄河渡口。 大顺军一路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明军民纷纷投降,二月初六,大顺军进抵太原城下。 在蔡懋德的劝诫下,晋王朱求桂拿出三千两银子,送到城头募死士杀敌,负责一段城防山西提学黎志昇却从中克扣,用记功纸票代替现银。城头守军士气低落之极。 初八早晨,巡抚标营将领张雄开南门投降,大顺军轻松攻占太原。一省首府、山西重镇,就坚持了两天时间就告城破。 城破之后,巡抚蔡懋德自杀殉国,自晋王朱求桂一下,布政使赵建极,寻宁道毕拱辰、守宁道毛秉文。督粮道蔺刚中、太原知府孙康周等均被处死。 李自成在太原停留八天,休整兵马,设置地方官员,拘捕明朝士绅追赃助饷。此刻的李自成早已不是当年的流寇,心中早已生出取明代之一统天下的雄心,他现在每攻下一地,都会留下兵马驻守,委任官吏治理。 二月十六日,李自成统率大军北上进攻宁武关,在这里才遇到了进入山西的唯一抵抗。 驻守在宁武关的是山西总兵周遇吉,手中拥有兵卒三千余人。周遇吉是大明少有能战敢战的将领,从军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无数浴血奋战,和后金、流贼经历过无处次大战,就在去年,周遇吉在杨柳青截击从山东强掠而回的满鞑兵一部,靠着手下五百骑兵屡次偷袭后撤的满鞑兵,激战了数日杀死满鞑百余人。是陈越和唐通白广恩之外,唯一敢向撤退满鞑发起进攻的明军将领。 宁武关位于山西中部,是由太原北上大同的交通要道,明朝景泰年间建筑关城,与偏关、雁门关一起成为防御鞑靼骑兵的山西三关之一,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原本是修来防止鞑子从北面进攻拱卫省府太原,如今却被用来对付自南而来的大顺军。 李自成进抵宁武关城下,看着卡在山道里的巍峨雄关,顿时犯了愁,这种关城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地形限制,根本展不开兵力,最是难打。 就在此时,投降大顺的原明朝总兵尤世禄仗着和周遇吉原来有几份交情,立功心切,自告奋勇前去劝降。 面对劝降的尤世禄,周遇吉假意答应投降,并下令打开城门,可是在顺军入城之时,突然放下千斤闸,把入城的两千多顺军陷入瓮城,然后城内伏兵杀出,箭矢火铳雨点一般落向顺军头顶。两千多顺军,被轻易的包围消灭。尤世禄入城较晚,勉强逃过性命。 自入山西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损失,李自成勃然大怒,命令全军强攻宁武。城上城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大战,周遇吉手下虽有三千士卒,但是其中只有精锐家丁四百余人,其他都是战斗力不高的普通士兵。而顺军却是连连大胜,兵精粮足,士气高昂之极。 虽然周遇吉率军进行了英勇的抵抗,却还是抵不住奋不顾身的顺军的强攻。顺军百余门火炮同时发射,关城城垣不断坍塌,城头守军根本立不住脚,死伤惨重,三日后,关城告破,周遇吉战死城头,顺军冲入城中,对城内的守军展开了屠杀。周遇吉的夫人刘氏素来勇健,带领几十名妇女拒守公廨,登上屋顶向大顺军放箭,全部被大顺军放火烧死。 攻陷宁武关后,李自成刘宗敏率领大军继续北上,三月初一到达大同。大同是九边重镇,城内尚有守军数万,可是看着气势汹汹的顺军,大同总兵姜瓖根本不敢也不愿抵抗。眼下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明已经是日暮西山,而大顺却如同东升的朝阳,与其为大明守节赴死,不如投奔新朝,也可做个开国的功臣,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姜瓖做出了和大多数明军将领一般的选择。 大同投降,驻守阳和的宣大总督王继谟弃城而走,阳和兵备道于重华郊迎十里,迎接李自成入城,通往北京的道路一片坦途! 第221章 绝望的京师 在李自成和刘宗敏率领大顺军主力,取道太原、宁武、大同、入居庸关,一路扫荡宣大沿边各镇边军,从北面向北京进军的同时,刘芳亮率领顺军左营,也按照部署展开了南线作战。 刘芳亮二月自蒲坂渡过黄河,沿着黄河北岸向东进军,下旬,进抵河南怀庆,镇守怀庆的副将陈德投降。 封在卫辉的潞王朱常淓吓得魂不附体,在总兵卜从善的保护下携带财物家眷渡河难逃,附近府县纷纷效仿,官员逃跑一空,南路顺军兵不血刃,一路攻占数十州县。 刘芳亮分派部将,各自带少数兵力扫荡河北诸府,所过之处根本没人抵抗。 三月十日,大顺军进入广平府,然后从广平出发,继续北上收邢台河间等地。三月二十一日,进抵京畿重镇保定,遇到了明督师李建泰带领的大军的抵抗。 李建泰于正月二十六日带领两万拼凑起来的兵马出发,到山西抵挡闯贼,准备破家为国,用自己的家产充作军饷,招募更多的死士守住山西。谁知道还未进山西,老家曲沃已经陷入了闯贼之手,再去山西已经没有意义,李建泰便带军折向南,准备去驻守保定。 李建泰虽然不晓军事,可能做到大学士也不是饭桶,他分析过,大顺军要想攻打北京,无外乎南北两路,北路就是经宣府大同,那里有数镇大明的边军,人数足有十数万,抵挡顺军应该没有问题。再就是南路,北京以南一马平川,乃是平原地带,若是闯贼选择从山西进入河北,再往北进攻,比从大同一带更加容易。而保定是京师南面重镇,闯贼攻打京师必经之地。 所以李建泰分析,朝廷之忧在保定而不在宣大,遂将兵往保定而去。 李建泰统率的乃是拼凑起来的军队,战斗力低下,士气低落之极,一路上,不时有士卒逃亡。而明朝地方官员,深知道朝廷军队的秉性,为了避免城内百姓受到骚扰,对经过的李建泰大军都采取了闭门不纳的态度。 按明朝制度,大军在境内行军,均由地方官府提供粮草,然而李建泰带了这么多人,地方官府哪里有能力供应的起,这也是各县紧闭城门的重要原因。 一路之上,明军士兵缺衣少饷,士兵不断逃亡,行至定兴县时,大军疲惫之极,定兴县官吏闭门不纳,李建泰勃然大怒,竟然下令攻城,小小的定兴县哪里能挡住大兵的进攻,很快被攻破,士兵们一拥而入,疯狂抢掠了起来,军纪自此败坏之极。 李建泰虽然为督师,却控制不住军纪散乱毫无战心的军队,等到保定时,大军逃亡的仅剩一半。而此时刘芳亮统帅大军,正在南面攻城略地。 ...... 当太原失陷的消息传到京师时,崇祯朝廷陷入一片惊恐之中。 因为没有大臣肯主动担责提出南迁,又有光时亨等人搅局,崇祯放弃北京迁都南京的计划一直无法进行,好面子的他不肯自己主动提出,事情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随着部分京营士兵被李建泰带走,北京的兵力薄弱之极,而此刻北京周边能抽调的兵力已经不多。宣大的军队要抵挡闯贼,南方的几支部队要抵抗来自闯贼南面的进攻。此刻能抽调的唯有调任蓟镇总兵的唐通和驻守宁远的辽东总兵吴三桂了,哦,还有就是天津巡抚陈越所部,不过陈越部只有几千人,兵力微弱,还没有入朝臣们的眼。 此刻闯贼倾巢来攻,不调集军队肯定不行。在调集吴三桂时,朝廷出现不同的意见,因为宁远是大明在关外仅存的唯一城池,直接面对辽东的满鞑。 而在宁远,虽然有数万军队,可其中真正的精锐也就是吴三桂手下五千关宁铁骑,吴三桂一撤退,剩下的明军根本无法抵挡满鞑的进攻,意味着将彻底放弃关外的所有土地,从此大明就只有一座山海关可以据守。 崇祯不愿自己担责任的毛病又一次变现了出来,他希望由大臣们主动提出放弃宁远调吴三桂来北京。而随着袁崇焕、陈新甲的被杀,大臣们也早就学精了,没人愿去承担丢失土地的罪名,唯恐崇祯以后算账,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自首辅魏藻德以下,纷纷反对调吴三桂部。 兵部尚书张缙彦甚至把问题挑明,“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与不弃,两言而决耳。” 崇祯卸责于下的算盘落了空,只好自己决策放弃宁远。可是崇祯朝廷惯于扯皮的毛病再次出现。首辅魏藻德为了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再次召集大臣们合议,意在分担责任,在廷议通过之后,他还在千方百计拖延时间。就这样事情迁延了一个月,直到二月底的时候,吴三桂入关之议仍然没有付诸实行。 唐通被调到北京,没过多久,就传来宁武陷落,大同守军投降的消息,大同沦陷,京师以北就剩下居庸关一处关口。于是朝廷匆忙又把他打发到居庸关,指望他能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三月十五日,大顺军进抵居庸关,唐通却和监军太监杜之秩率军投降,号称天险的京师“北门锁钥”的雄关就这样陷落了。 消息传到京师,整座城池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 大臣们在朝房商讨对策,一个个但相顾不发一论,谁都知道大明气数已尽,已经非人力可以挽回! 崇祯呆呆的坐在宝座上,虽然神色镇定如常,实则心乱如麻,此刻的他再一次生出逃亡南京的主意。 可是南方闯贼攻打河北各地的消息已经传来,沿着陆路南下不大可能。看来只能走海路了,好在自己派了陈越去天津,已经做好了准备。 于是,崇祯便秘密下令,让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派人火速赶到天津,调陈越火速入京。陈越那里还有数千军队,都是能和满鞑硬抗的精兵,有了这支军队保护,崇祯才能安心逃亡。 第222章 陈越勤王(两章合一) 陈越在大沽口呆了数日,进行整肃海防营。 虽然海防营海船数量太少,尽是小船,可毕竟这是一条可以逃往南方的路径,说不定会用得上,必须得经营整肃一番。 几日来,陈越恩威并施,先是发下大量的犒赏,不仅补发了士兵们几年积欠的钱粮,还给每个士兵赏赐五两银子,以收士卒之心。同时,严肃军纪,狠狠处理了几个违纪的士兵,一通大棍打将下去,把犯纪律的士兵打的死去活来的,其他的士兵骇得面无人色。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只用数天时间,整个海防营秩序井然,再无以前散漫景象。 陈越宣布成立新的海防营,由杨正平任海防总兵,吕泰任副将,把杨正平的左哨和原海防营两千二百士兵混编在一起。然后开始了练兵,仿照西山军训练模式,开始残酷训练,上午开始训练队列武技,下午则训练出海操船。 原海防营士兵哪里经得住如此强大的训练强度,一开始自然叫苦不迭,可叫苦虽然叫苦,却没人敢懈怠,害怕军法只是一方面,另外就是舍不得陈越给出的极好的待遇。只要参加训练,每日三餐管饱,顿顿都有大米白面,两天还有一顿肉食。 对这些士兵来说,就是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伙食,他们虽然名为海防营,其实还是屯垦的军户,平日里靠着种田为生,一个个日子过的苦哈哈的,能吃上顿白面就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既然巡抚大人给的待遇这么好,那还有什么说的,咬牙坚持训练就是! 为了迅速把这海防营整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陈越可谓下足了本钱,下令从天津紧急调拨大量粮食,并派人四处采购肉食。 陈越现在是天津巡抚,自然有粮食调拨之权,天津又是漕粮的中转站,粮食自然是不缺的。至于钱吗,陈越现在手中还有近二十万两,而且他把铁狮子留在天津卫,不出意外的话,铁狮子会给他弄来大量的钱财。 陈越在大沽口呆了十天,再也呆不下去,因为每日都有消息从天津而来,天津卫已经乱成一团糟,兵备道原毓宗、卫指挥使曹友义、娄光先,甚至留在天津卫的监军太监刘沫都派人送信,要求陈越尽快回去。 留下杨正平在大沽口继续训练海防营,陈越带着亲卫火速赶回了天津。还未进城,便有很多人哭喊着迎了上来,请求巡抚大人手下留情。 “陈大人,您怎么才回来啊!”监军太监刘沫欣喜的迎了出来,然后低声埋怨道,“你还是管管那个铁狮子吧,他做的太过火了。” 原来陈越离开的这些天来,铁狮子派兵封住了运河,严格盘查一应船只,专门针对天津卫的那些粮商盐商。 一开始有的盐商仗着自己朝廷中的后台,并不把铁狮子派出的人放在眼里,甚至想强行通关。于是铁狮子一声令下,数百只火铳同时开火,当场把盐船上的盐丁打成了筛子。西山军士卒冲上了盐船,把吓瘫的掌柜捉了下来。一船盐没收不说,还以攻击官府的名义把掌柜定为暴民,关进了巡抚大牢。 经此一事,其他的盐船粮船再也不敢藐视铁狮子,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接受了检查,可是不管船上拉的东西合不合法,铁狮子都能从船上查出毛病,然后开出巨额的罚银,若是肯老实交付也就罢了,不肯的话,船只连同货物一概充公。 这简直就像土匪一般,这些商贾在天津经营了多年,哪里见过吃相如此难看的官兵? 震惊之余,一个个暴跳如雷,能在天津卫这地方经营生意的人,哪个身后没有庞大的背景。拿钱盐商来说,其是山西人,背后靠的就是内阁大学士李建泰,赵粮商的后台更是英国公府。 正是有着强大的后台,连天津巡抚平素也得敬着他们,现在吃了如此大亏,如何肯善罢甘休。 巡抚陈越不在,他们便纷纷找到兵备道原毓宗、监军太监刘沫,送上厚利,要求惩处截断运河的铁狮子,施放扣押的人,归还大家伙的财物。 这些身上大多都有举人、监生的身份,一个个围了过来,兵备道原毓宗暗暗叫苦,他虽然在天津是除了陈越以外第二号人物,可又如何管的住陈越的部下铁狮子。无奈之下只能给陈越写信,让他回来处理这件事情。 陈越把铁狮子留下来,就是为了敲打这些商人,没想到铁狮子做的比自己想的还要过火,简直和闯军追赃助饷有的一比。 不过既然是陈越自己下的命令给铁狮子,他惹下的事情自然要陈越自己承担。毕竟陈越现在的身份是天津巡抚,职责是保护境内的子民百姓,哪里有劫掠子民自肥的道理?可以想办法让这些商人捐钱助饷,却不能像铁狮子这样明火执仗。 陈越回到巡抚衙门,立刻把所有涉及此事的商人都召集起来,以家国大义训斥了他们一顿,告诉他们现如今大明已经非常危险,他们这些人靠着大明才有了今日的财富地位,自然有责任有义务为朝廷效力,而不是趁机发国难财。 而如今闯贼正在攻打山西,焉知天津没有闯军的细作?铁狮子奉命盘查来往船只,又有何错,你们这些人竟敢对抗盘查,莫非私下里与闯贼私通,或者粮食食盐是运送给闯贼大军去的? 陈越的一番话吓得这些人面无人色,铁狮子还只是硬抢了他们的船只,而陈越却生生的诬陷他们和闯贼勾结,按照这个罪名,陈越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杀掉,家产全部查抄,虽然他们有着强硬的后台,可是在如今混乱的局势下,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陈越话锋一转,说相信里面和闯贼私通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深明大义的良善百姓,我身为天津巡抚,朝廷命官,自然会严格审理,绝不会做出冤枉好人的事情,等事情查得清楚,自然会释放扣押的人以及船只财物。 话说道这个份上,这些“良善百姓”哪里还不明白陈越的意思,虽然满心的不甘,也只能向巡抚衙门缴纳大额银两,以证明自己不是私通闯贼的奸细,以求尽快把被抓的人和扣留的船只领出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天津卫陈越最大,手中又有着精锐的数千标营,这些商人哪怕家资巨万,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交银子赎人。至于这些人背后会如何,陈越却不愿去理会。 一番操弄下来,手中操弄的银子又多了十多万两,那家闯关的粮船被扣留了下来,劫下的粮食一万多石,天津卫粮库尚未中转的粮食还有许多,这样算下来,至少两年之内,陈越都不需要再为手下这支军队的粮饷发愁。不过两年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就算眼前,谁又能猜透局势该如何发展,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三月,据闻李自成的大顺军正在攻略山西,已经打下了太原,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打到京师,陈越非常担心京师的局势,毕竟他的家还在那里,那里还有很多自己牵挂的人,父亲,吴婉儿,张婶,对了,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公主。 虽然自己现在的任务是搞到船只,守住天津卫,保护崇祯从海路前往南方。可是,陈越很是怀疑崇祯能不能离开京师,来到天津。毕竟,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崇祯最后根本没有逃出,而是在大顺军破城之后选择自杀殉国。 就在陈越忧心局势之时,一骑从京师飞速而来,带来了朝廷的圣旨,命令天津巡抚陈越,带兵火速进京勤王!并且带来了封赏的圣旨,封天津巡抚陈越为平南伯,赏赐白银五百两! 平南伯,这可是超品伯爵,在大明只有立下巨大战功才能得到。即使上次陈越在盘山击败数千满鞑骑兵,也没有封爵。可现在,什么还没有做,就轻松得到这个爵位。 陈越心中没有多少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这说明崇祯已经拿不出太多的东西让将士们为他效力。 仔细询问朝廷来的使者,陈越才知道,崇祯早在给自己封爵下圣旨之前。已经封了吴三桂为平西伯,封唐通为定西伯,命令他们火速带兵勤王。眼下吴三桂还不知道什么动静,唐通则率部前往居庸关防守。 陈越询问使者之后,知道眼下闯贼已经攻破宁武,斩杀山西总兵周遇吉,大同总兵姜瓖投降,现在正攻向居庸关,不知道蓟镇总兵唐通能不能挡住? 居庸关地势险要,若是唐通真心阻挡的话,肯定能够抵挡一番,陈越不知道唐通会不会抵抗。和唐通并肩作战过,陈越对唐通还算了解,若是面对的是满鞑的话,也许唐通会打上一仗。可现在面对的是已经开国建元的大顺军,大明气数已尽,代明者除了大顺还能有谁?面对未来天下的主人,唐通会选择像周遇吉一样为大明尽忠,还是带领部下投奔新朝,继续荣华富贵? 在另一个时空,唐通选择了投降大顺,被封为定西侯、山海关总兵,而现在的他又会如何选择? 不管唐通如何,陈越自己肯定会去京师勤王,知道历史发展的他,知道大顺军兴起的快,亡的也快,自然不会打算投降大顺。 去京师的目的,就是救出自己的家人,顺便看看能不能救出崇祯,把他送到南方。陈越相信,若是崇祯能逃到南京,大明不会灭的那么快。以崇祯的威望,号令整个南方当无问题。这样,至少能够两分天下,这大明未必会沦入异族之手,沉沦长达三百年。 既然早就做好了勤王的打算,陈越立刻开始部署去京师的事情。眼下杨正平在大沽口训练海防营,天津卫只有亲卫营和铁狮子的右营,加起来三千余人。陈越便打算带着这三千人前去勤王,派人去大沽口召回杨正平,让他坐镇天津卫。北京要救,天津也不容有失,因为这里是自己的唯一后路。 军械司辎重营被留了下来,王寅也被留下来总管天津事情,其他人陈越并不放心。在举国皆降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指望他人忠于大明? 若是大顺派遣使者前来劝降,兵备道原毓宗,卫指挥使曹友义、娄光先这些人又会如何选择?陈越可不放心他们。 有王寅掌总,性格沉稳的杨正平坐镇,陈越相信,哪怕是数万大顺军攻打,天津也能无忧! 安排好防守事宜之后,陈越带着三千将士火速出发,日夜兼程向京师而去。 天津距离北京两百五十余里,陈越是三月十四日出发,十七日早上即抵达北京,到达永定门外。 而此刻,整个北京已经乱作一团,据悉,大顺军的军队已经占领了离北京只有数十里的昌平,大顺军的前锋骑兵已经抵达了北京城北。 看到一支军队突然出现,城头的守军一片大乱,很多人乱奔乱跑,一些人举弓就射,根本不顾来的是敌人还是友军。 看着城头混乱的样子,陈越皱起了眉头,如此的表现,如此的战斗力,拿什么去抵挡久经沙场了李闯? 三千西山军将士静立在城外一箭之地,轻蔑的看着城上明军的表现,他们虽然静立无言,可是一股摄人的杀气却往四下弥漫,慢慢的城头的明军安定了下来,这才注意到来的并非闯贼,而是友军。因为队伍上空的旗帜飘扬的依然大明的日月星辰旗,上面绣着大明二字。 大顺军围城,朝廷的大臣勋贵均被派到城头值守,负责永定门防务的正是兵部尚书张缙彦。派人询问过后,知道来的是天津巡抚陈越的军队,张缙彦不禁大喜,连忙命令打开城门,放西山军入城。 有了西山军这支精锐,守住永定门将无问题! 陈越带领军队进入了城中,立刻接管了永定门的防务,派铁狮子负责城门的守备,自己带着亲卫营则为预备队,毕竟亲卫营都是骑兵,不太适合守城。 陈越向张缙彦提出要求,要求觐见崇祯,张缙彦道,他会派人上报皇帝,让陈越只管等着就是,很快就会有圣旨过来。 第223章 劝降 陈越一边安排永定门的城防,一边焦急的等着崇祯的消息。眼下大敌当前,北京所有城门都紧紧关闭,陈越所在的永定门乃是外城城门,去见崇祯要进入内城,没有崇祯的命令,恐怕防守内门的明军官兵也不会允许陈越进入。 虽然心急如焚,陈越却唯有等待,等待着崇祯的命令。然而他却不知道,兵部尚书张缙彦满口答应了会派人报告朝廷陈越要求觐见的事情,可转过头来却忘了此事。不过是一路援兵,老老实实协助防守就是,皇帝是你想见就见的? 城上京营士兵的防守毫无头绪,仿佛一团乱麻,各种守城器械倒是不少,可看着士兵们紧张慌乱、茫然无措的样子,若是闯军攻来,很多人会吓得转身就逃,哪怕有着坚城为凭。 陈越看不过眼,便亲自安排防守的事情,以铁狮子的右营为主,每个西山军士兵负责防守一个垛口,再配两三个京营士兵协助,把灰瓶擂石一一摆放好,架起了铁锅,铁锅里准备好了金汁,锅下摆好了干柴,就等着闯贼的攻城。 虽然还未看到闯贼的踪影,但所有人都知道,数十万的闯贼已经兵临北京城下,很快就会来到南城。 永定门原来的守军将领是京营的一个千户,负责的大臣则是兵部尚书张缙彦,还有一个王德化的太监作为监军。眼下随着陈越的到来,张缙彦便借口巡视其他城门,迳自离开了。眼下这城头就属陈越的官职最高,当然奉旨监军的王太监例外。 对宫里的太监,陈越并不像其他文官那样反感,也不会歧视他们。太监,终归是一种职业而已,人家舍弃了自家的鸟儿去宫里侍候皇帝,获得些权势也是应该。相反,陈越很是敬佩这样的人,毕竟能狠心给自己一刀的都是了不得的人,至少陈越就做不到对自己这么残忍。 刚安排好城头防务,就听到一片骚动,城头上明军神色紧张的往西面看去,就见一支庞大的军队,如同一片乌云一般席卷而来。 前面的是一支骑兵,飞速奔驰的如同一阵旋风,沿着城外护城河席卷而来,在距离城上二里的地方站定。然后便是一片乌泱泱的步军,跟着骑兵的后面迅速接近。 骑兵的马蹄声如同奔雷,一声声敲在城上守军的心头,看着闯贼骑兵那庞大的威势,很多京营士兵骇然变色。再等到闯贼步兵列队城外时,很多士兵已经惊慌失措。 俗话说,人到一万无边无沿,而看城外闯贼的规模,步骑加起来怕不有数万之多,这还只是攻打南城的守军。 举着手中的千里镜,陈越仔细的观看着闯军的阵容。镜中的闯军阵列严整,士兵的脸上都透着一股骄悍之气,陈越知道,这是接连的胜仗所形成的高昂士气。而反观城头的明军,除了自己部下的西山军以外,其他京营士兵一个个惊慌失措,仗还未打就已经输了一半。 这种情况下,要想守住城池,唯有想法挫一下闯军的锐气,好鼓舞城上明军的士气。 最好的办法是派出一支军队,攻击立足未稳的闯军。可惜啊,自己的手下只有三千人,还承担着护送崇祯离开的任务,不能轻易折损,要不然,陈越真想带兵和闯军打上一仗! 陈越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有一支明军和闯军干在了一起! 守城自然不能全军缩在城中,那样会彻底陷入被动。必须派出军队于城外,背靠着城墙,和城上的守军配合,如此才能做到攻守兼备。 这在军事上是常识,而大明兵部自然不乏知晓兵事之人,做出的守城策略也是如此。所以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就带着京兵三大营,在城外设立阵地,担任着阻击闯贼攻城的重任。 李自成在昌平、北京之间的沙河巩华城设下临时总部,由大将刘宗敏担任前敌指挥。刘宗敏带着军队直扑北京城下,不由分说的就对李国桢的京营发动了进攻。 上万顺军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明军阵地扑了过来,京营的士兵吓得心惊胆战,无数人哭嚎着转身就逃,可背后就是北京城墙,城门早就紧紧关闭。他们只能哭嚎着顺着护城河狂奔试图从其他城门入城。更多的京营士兵扔下武器,直接跪在地上举手投降。 李国桢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席卷而来的顺军骑兵,再看着身边如鸟兽散的京营大军,一颗心顿时悲凉了起来。 “伯爷,咱们快跑吧!”一个家丁拉着李国桢的袖子,紧张的叫道。 “跑,往哪跑?”李国桢木然摇头,“大厦将倾,徒呼奈何?” 说完,抛掉手中的宝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着命运的降临。 ...... 北京城的城墙分内城外城,所谓的外城其实并没有完全围着内城,只不过是在城南圈了一大块地方,然后和内城东南角西南角相接,整个北京城墙呈现“凸”字形,而‘凸’字下部就是外城,相对内城来说,外城城墙厚度高度虽然和内城差不多,防御力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最起码的箭楼角楼的数目,城外护城河的宽度,都远远不如内城。 所以,刘宗敏把城南的外城当作了进攻的重点。刘宗敏亲率大军,逼近防守最为薄弱的南城,指望着从这里打将进去。 不过在强攻之前,肯定要劝降一番,这是攻城的惯例,随着顺军东渡黄河,已经尝到了太多劝降的好处,太原、大同、居庸关,数以十计的名城险关,都一一的不战而降。这才使得顺军的进军简直就像游玩一般。 而今日,自然也要劝降一番。若是能够劝服崇祯投降,那么最为理想,最不济也要劝说守城的将领投降这样也能兵不血刃的进入城中。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点道理大顺国君臣还是懂得的 于是,刘宗敏派出了在宣府投降的太监杜勋,命令他进城去劝说。 第224章 铁狮子劝降 远远的看着一个人骑着战马高举着白旗走来,慢慢靠近护城河,陈越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是劝降了,陈越暗道。 城上的守军也都紧张的看着来人的接近,整个城头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看着那人骑马慢慢的走进了城门口架在护城河上的石桥,然后在桥便立住了战马。 “城上的兄弟们莫要放箭,咱家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咱家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那个马上的人抬起头来,冲着城头大喊着,尖利的声音在城头飘荡。 “啊,真的是杜公公!”陈越还未言语,城头的监军太监王德化惊叫道。然后一下子扑到了垛口,往下观看着。 “哼,宣府都投降了,他一个宣府镇守太监来此作甚?”陈越冷哼道。 “肯定是投降了啊,这有什么好想的。”铁狮子笑呵呵道。 “杜公公,咱家王德化啊,您怎么来这里了?”王德化冲着城下高喊道。 听着王德化的声音杜勋脸色微红,颇有些无法面对昔日一起割过鸟的同僚。不过想想刘宗敏的命令,摸了摸脖颈上的脑袋,还是硬着头皮回话了。 “咱家,咱家是奉闯王的命令,来见皇上的。王公公,还请您打开城门,让咱家进城。” “这,”王德化顿时为难了起来,“咱家虽然被陛下派来守城,可是没有圣旨,这城门咱家也无权打开,杜公公,要不委屈您坐上吊篮入城吧。” 一只竹篮晃晃悠悠被绳索送到城下,杜勋跳下战马,坐在了吊篮之中,然后又被两个明军拉上了城墙。 “你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宣府都降了,你现在是为谁效力?”陈越冷哼着看着面前这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冷冷的问道。 “咱家,咱家,”杜勋结巴了起来,投降毕竟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咱家也是没有办法啊。” “陈大人,他是来见皇上的,你就别多话了。”王德化不满的看了陈越一眼,命令道。虽然陈越是官位最高的人,可是身为监军的他却代表着皇帝,可以说真正掌权的是他这个监军太监。 “哼,没鸟的人就是没卵子啊!”陈越冷哼道。杜勋的脸色一下子血红一片,就连王德化都恼怒了起来,陈越的这番话可是连他也骂了。 “粗鲁!”王德化怒喝一声,转身对杜勋道,“杜公公,还委屈你在这城楼呆上一会儿,我这就派人回禀皇上。” “喂,王公公,你让你的人和皇上说一声,就说天津巡抚陈越求见。”陈越笑着对王德化道,张缙彦已经去了半天,自己还没有收到朝廷让觐见的消息,难道是张缙彦没有把自己来的事情禀告崇祯?还是崇祯放弃了逃跑? 王德化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陈越,而是挥了挥手,一个小太监领命骑马去了。 “杜公公,您说说外面什么情况吧。”王德化引着杜勋去城楼,边走便问道。 “唉,大顺军太过厉害,明军根本打不过啊,你是不知道......”二人相携进入了城楼,声音渐渐变得微不可闻。 对一个投降了前同僚如此客气,陈越知道,这王德化多半也打着投降的心思,所以根本不敢得罪杜勋。 大厦将倾,各人都要寻找活路,一个太监也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力,虽然陈越不耻这样的人,却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现在看来,顺军不会马上就进行攻城,自己要想法尽快与崇祯取得联系,眼看着城外顺军越来越多,再耽搁下去想逃恐怕也逃不了了。 就在陈越满心担忧的等着崇祯的消息的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 看着城外顺军大营连绵无际灯火,陈越愈发焦急了起来。 “中丞大人!”铁狮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的站在陈越的身边。 “铁兄。”陈越点点头,继续看着城外顺军的大营。 “大人,您在想什么啊?”铁狮子轻轻问道。 “我啊,我再想,那李自成是否在对面的顺军大营,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陈越顺口答道。 “呵呵,大人您有没有想过,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铁狮子笑了一下,突然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守城了!”陈越随口说道,救崇祯出城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秘密,除了王寅再无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那大人您有没有想过,这城能不能守住?那么多城池都被闯军攻破了,以眼下北京城内的这些京营兵还有诸多的百姓,能守住吗?”铁狮子继续问道。 “铁兄你到底想说什么?”陈越微微皱眉,问道。 “大人,我是想说,您有么有考虑过,咱们干脆降了大顺算了。看眼前局势,大明气数已经尽了,大顺代明已经是天下大势。大人您何不顺应局势,带着弟兄们献城投降,如此也算立下大功,相信闯王他不会亏待您的,至少做个开国功臣没跑。”铁狮子劝道。 “哈哈哈,”陈越笑了起来,“什么大顺代明是天下大势,就凭李自成?他能够一统天下?” “大人您为何这么说?如今大顺已经占据了半个大明,九边各镇的军队大半投降,大明现在还哪里有精锐的军队可以抵抗,这北京的陷落是迟早的事情啊!”铁狮子争辩道。 “呵呵,那又怎样?李自成即使打下了北京,也未必能坐稳天下!”陈越笑道。铁狮子生出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到北京陷落已经不可避免,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李自成也根本在这里呆不了几天啊!不过这种事情又没办法对人解释。 “大人,您为何这么说,老铁实在是不明白!”陈越口口声声说闯王不能得天下,铁狮子恼怒之余却十分不解。 “呵呵,很简单啊,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李自成瞎了一只眼睛,自古至今,你见过哪一个瞎子当过皇帝?自从李自成被射瞎那一刻起,他就没了天子相了,又如何能够做皇帝。”陈越神迷的一笑,故弄玄虚道。 第225章 城破(两章合一) 这年头人是很迷信的,讲究相由心生,所以大明科举的时候,相貌是必过的一关,一个举子只有相貌堂堂,才有资格做官,若是长得獐头鼠目、猥琐不堪,对不起,哪怕你才华盖世,也绝不会取得功名。 当官要讲究官威,更何况是一国之君,皇帝!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既然李自成瞎了一只眼,破了相,那就没有了做皇帝的可能,从古至今,你见过瞎眼的皇帝吗? 面对陈越戏谑性的嘲弄李自成的瞎眼,铁狮子内心突然生出强烈的怒火,可是他却偏偏发作不得。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一早,闯军开始发动试探性进攻,一门门缴获的火炮摆列阵前,对着城头开始发射。炮声隆隆,直震得满城皆惊! 北京城墙上修筑了诸多的炮台,这个时候自然要对闯军反击。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众多的大炮却没有几门能够打响,关键时刻,火炮不是炸膛就是灭火,京营炮手的训练强度可见一斑。很多人已经太久没有摸过大炮,炮膛里锈迹斑斑也从来没有清理过,武备松懈竟至如此! 炮声隆隆,城头被炮弹砸得砖石乱飞,一枚炮弹径自落在城头,高速转动着从一个京营士兵身上擦过,那士兵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一条胳膊已经被炮弹削去,炮弹去势未减直撞在另一个士兵胸口,那士兵一声不坑的栽倒在地,身体被撞得像个面团一样瘫在了地上。炮弹在地上滚动着,直接撞上了女墙才停了下来,京营士兵们的惨呼还在不绝于耳。 城下,借着炮火的威势,一队队的闯军士兵举着云梯向城墙扑来,要对外城发动强攻。虽然已经派出了谈和的使者,可为了给明军施加压力,攻城还是必要的。 看着乌泱泱扑过来的闯军,城头上的明军战战兢兢,几乎举不起手中的武器。城内的京营部队先是被李建泰带走一批,然后襄城伯李国帧又带走了三大营于城外迎敌,现在就连战斗力孱弱的京营兵也只有两万多,分布在长达数十里的城墙上,一个人需要守数个垛口。没有办法,官府下令,征发城内百姓守城,规定每户需要派一个男丁上城。每人塞给一件武器就给赶上了城墙。 所以城墙上的百姓要比京营兵还要多。京营兵尚且不济,更何况这些被强征的普通百姓,闯军稍一进攻,很多人吓得屁滚尿流,哀嚎声响成一片。 城墙上,唯一能够正常反击的,就只有守卫永定门的西山军了。 在陈越的指挥下,火铳兵和弓弩手一人占据一个垛口,举着火铳张开弓弩,冲着下面的闯军开始发射,弹丸如幕、箭矢如雨,把蜂拥而来到达城下的闯军笼罩其中,这些被驱赶着攻城的大都是刚投降不久的明军,身上穿着的还是以前的破衣烂衫,根本没有盔甲防护,只是一轮攻击,便有百十个闯军惨叫着倒在了箭雨弹幕之下。 城头的西山军数量一千五百人,将近一半都是弩弓手和火铳兵,强大的攻势一下子把攻城的闯军打蒙了。看着身边不时有人死在箭雨之下,这些前明军们惨嚎一声,拔腿转身就退。投降了新主子并没有让他们的勇敢多出几分。 一些闯兵撤退,带动了更多的人跟着撤退,呼啦一下,攻打永定门的闯军就撤了下去,只在城下留下了百十具尸体。 远处一支闯军精锐迎向撤退下来的闯军,举起刀枪不由分说的处死了逃得最快的几个,然后开始整理逃兵的队列。 闯军也不知无敌的,也能被打退啊!城头的百姓和京营兵见西山军如此善战,心不由得放了下来,一个个的也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了。 一场小胜根本不足以让陈越动容,因为他知道只要肯守,以北京城墙的坚固,守上几个月也绝没有问题。 而城外的闯军也没有多么的精锐善战。可问题是,面对汹涌而来的闯军,面对着天下滚滚大潮,又有多少人愿意死守,多少人想着献城投降,想着在新主子面前邀功请赏? 永定门是守住了,其他城门呢? “大顺军进城了,大顺军进城了!”就在此时,一片喧哗声从远处传来,然后便见到一骑飞快而来,顺着马道直接上了城墙。 “中丞大人,西便门监军太监曹化淳开门投降,闯贼已经从西便门攻入外城!”刘能急促的冲着陈越禀告道。 啊!陈越大吃一惊,他能想到迟早会有人投降,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这才多长时间?大顺军围城也才一天,都还没怎么正儿八经攻城呢,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撤吧,撤往内城!”陈越叹息了一声,吩咐道。 局势进行到这个份上,自己来勤王看来是真的错了,说不定救不了崇祯还会把自己搭上。 随着陈越的命令,城头上的西山军士兵开始鱼贯下了城。 “陈巡抚,你干嘛去呢?”监军太监王德化正在城楼里招待来劝降的杜勋,闻声出来惊问道。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便门已经破了,我要带军去内城。”陈越随口说道,转身就要走。 “王公公,你看我没说错吧,归顺大顺乃是大势所趋,您再犹豫可就来不及了,赶快下令打开永定门投降吧!”杜勋在一边喋喋不休道。 “怎么?王公公你要献城投降?”陈越闻声停下了脚步。 “这个,陈巡抚啊,你看情况已经这样了,咱们再守下去也没有意义,要不,要不咱们一起降了吧。”王德化犹豫了一下,对陈越道。 “呵呵呵,”陈越冷笑了起来,“我陈越可以降,这些士兵们也可以降,可是你王公公怎么能降?你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家奴,他把这永定门城守交给了你,你就这样降了,对得起陛下吗?” “我,我,我......”王德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陈大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势比人强,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得为你的部下们考虑考虑啊。”见王德化被骂的说不出话来,杜勋硬着头皮劝道。 “哼,我陈越只知道为人臣子则当为君分忧,出卖主子卖国求荣的事情可不干!”陈越冷冷一笑,“你们既然选择了投降闯贼,落在我陈越手里就只有一死!” 说着挥了挥手,两个亲卫举起了手中的手弩。 “别别,陈大人,我可是大顺派来议和的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不能杀我!”杜勋惊慌的叫道。 “屁的两国交战,李闯只不过是大明的叛贼,屁的使者,既然李自成想和谈,为何又要攻城!”陈越冷冷的骂道,抬起手来就要挥下。 “来人啊,快把叛贼陈越拿下!”王德化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他是监军太监,是这城上名义上的最高首领,当时就有一些京营的军官士兵围了过来。 “怎么?王德化要献城投降,你们也想跟他一起吗?”陈越冷冷的看着这些京营士兵,重重的挥下手去。 两支弩箭离弦而出,直插在王德化杜勋二人的哽嗓咽喉,这两个没鸟之人一声不吭的扑倒在地,一起见阎王去了。 “敢献城投降者,这二人就是下场!”陈越冷厉的眼神瞅了城上京营官兵们一眼,带着西山军士兵下城去了。 陈越杀人也不是说他多有正义感对大明多忠心,也不是有多痛恨这些投降的人,大顺军不比满鞑,都是汉人的军队,取代大明陈越还真不在乎。相反若是大顺能打败满清坐稳了江山,陈越估计会第一个投降。 就是知道李自成干不过满清,所以陈越才不愿投奔。才想着能够带着崇祯逃到南方,另开局面,如此大明说不定还有挽回局势的可能。 杀王德化的目的只有一个,防止有人再开永定门投降,为自己带队赶往内城争取时间。 “咱们怎么办?”一个京营百户看着城墙地面上王德化和杜勋的尸体,颤抖着问自己的上司道。 “还能怎么办?没听说西便门失守了吗,这外城守不住了,逃吧!”那千户长叹一声,带头逃下了城,至于紧闭的城门,没有人有胆子把它打开迎接外面的顺军入城。 陈越带着三千士兵,顺着大街往北疾行,直奔正阳门而去。而此刻,整个外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人喊马叫。 而到达正阳门城楼的时候,却看到城门紧闭,城头上明军官兵刀剑出鞘,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是天津巡抚陈越,奉圣旨前来勤王,外城已破,请求入内城!”陈越策马来到队前,冲着城门楼上喊道。 “陈越,本官李邦华!”一个头戴乌纱身穿大红官袍的人从垛口处露出头来,冲着陈越喊道,“本官问你,外城真的失守了?” “回李大人,我的人探到,西便门镇守太监曹化淳打开了城门,闯贼已经进入了外城。大人您能不能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陈越高声叫道。 “李大人,不能打开,若是这陈越投降了顺军,来赚城可怎么办?”正阳门城头,一个禁卫将领焦急的对李邦华道。 李邦华闭上眼睛默然片刻,然后猛然睁开,“若是陈越也投降了闯贼,则这大明就真的完了!放不放他入城也没什么两样。若是陈越没有投降,以他的武力,说不定还能守得住这内城!” “开城门吧,出了一切问题都有我负责!”李邦华威严的冲着禁卫将领道。 “这......”那禁卫将领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命令手下去打开城门。李邦华身为左都御史,负责镇守正阳门,在这里他最大,所有正阳门的军队都要听他的。 “陈越,这,这外城为何丢的如此之快?”李邦华拉着了跳下战马的陈越的袖子,神情焦急的问道。这种情况下,就连这个历经官场数十年的老人也失去了冷静。 “还能为何?不就是城门被自己人打开,献城投降了呗!”陈越摇头道,“太原、大同,乃至居庸关,都是如此,现在又轮到北京了。” “唉,大厦将倾,气数已尽啊!”李邦华丢开陈越的袖子,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 看着李邦华这副样子,陈越突然心里有些难过了,若是这大明还有忠臣,这李邦华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李大人,”陈越拉着李邦华的袖子,轻轻的说道,“李大人,您能不能帮我进宫,见到陛下。” “你要见陛下作甚?”李邦华皱眉问道。 “实不相瞒,”陈越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我奉了陛下的圣旨任天津巡抚,其实是为陛下守住从海上撤退之路,这次来京勤王,也是想着能救陛下去南方。” 说着,把崇祯给自己的密旨递给了李邦华,看着手中的密旨,李邦华仔细辨认,确认是崇祯亲笔手书无疑,神情一下子惊喜了起来。 “你,你可有把握?”李邦华拉着陈越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虽然他当初反对崇祯自己去南京,而主张让太子去。可现在情势如此,若是陈越真的能够救走崇祯,则大明还有可为。 “把握不大,毕竟现在城外有着数十万的闯贼大军。可越是这个时刻闯贼越松懈,若是能把陛下接到军中,趁着城陷之际,杀出城去。凭着我手下的这三千儿郎,冲出城门应该没有问题。天津距离北京只有二百余里,日夜兼程,只要两天就能到达天津,然后乘船出海,从海路直奔南京!应该说还是有可能逃出去的。” 陈越低声对李邦华说着自己的打算。眼下虽然自己带人来到了内城,可是这件事只凭自己一个人却不容易办到,必须得有人和自己配合。而在这大明朝廷,值得信任的人本就没有多少,李邦华就是其中一个。 “你想让我怎么办?”李邦华悄悄的问道。 “以我现在外臣的身份,想见皇上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李大人您先得帮我见到皇上才行。” 第226章 绝望的崇祯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呆呆的坐在案几之后,内心已经陷入了绝望。 唐通那厮连挡都没有挡,就献城投降,导致居庸关失守,闯贼兵临城下。这让崇祯内心陷入无比的绝望。 宣大蓟州的边军泰半都叛国投降,连被自己封为定西伯的唐通都降了,自己还能指望谁? 吴三桂吗?圣旨已经发出了好些天,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却始终不见动静。 陈越?崇祯已经知道陈越进了城,可是陈越只有三千人,外面可是有着闯贼数十万大军,三千人又能济什么事?若是陈越早来数日,赶在闯贼围城之前,还有可能把自己护送出城,而现在什么都晚了! 况且以陈越的跋扈,崇祯并不能相信他会对自己忠心,说不定会和唐通一样临战投降,再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闯贼。 朕是大明的皇帝,一国之君,就算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绝不被俘受辱于贼!想到此处崇祯的神色坚定了下来。 “皇爷,皇爷,”王承恩一脸的惊慌,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崇祯冷冷看着王承恩,故作冷静,可颤抖的声音显示了他的紧张不下于王承恩。 王承恩勉强镇定了心神,跪拜下来,悲声道:“皇爷,西便门失守,闯贼已经进入了外城!” 啊!崇祯闻言就是一哆嗦,手抖处,龙案上的白玉镇纸打翻在地,摔为数段。 完了,闯贼进入了外城,这京师真的守不住了! “皇爷,要早想办法啊!那李自成不是派了杜勋来谈和吗,提出把整个西北割让给他,封他为西北王,然后就会罢兵。要不,要不皇爷您答应他算了!”王承恩期期艾艾的说道。 杜勋来和谈的第一时间王德化就派人来送信,带来了李自成的条件,就是把陕西甘肃西宁等整个西北之地封给李自成,封他为西北王。闻此条件,朝廷人心浮动,崇祯却不置可否,只是让朝廷先商议一下派出议和的人选,实则指望能够通过议和拖延一点时间。 “糊涂!眼下已经如此,闯贼都攻下了外城,换做是你还会谈和吗?西北和整个大明的江山哪个更好?”崇祯怒斥道,“再和谈,不过是平白受辱而已,朕就是死,也绝不担上这个恶名!” “那,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王承恩呆呆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朕可以死,但是大明的江山不能完!你派人去把太子和永王定王叫来。”崇祯吩咐道,如今,他不得不安排后事了。 很快,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三人被喊了过来,哭哭啼啼的站在殿中。 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崇祯心中发酸,形势如此危机,他自己已经一心殉国。可是却硬不下心思让三个儿子跟着一切死。心中隐隐还有一个指望,希望儿子们能逃出生天,逃到南方登基。这大明不能没有主人! 王承恩抱着几身粗布衣服进来,和几个宫人一起侍候着帮着三人换上。脱掉身上的太子王爷服饰,换上了平民的衣服,可是娇嫩的肌肤眉宇间的气质却还是与平民家孩子迥然不同。 崇祯拉着太子朱慈烺的手,慈爱的目光看了又看,细心的叮嘱着。 “我儿今日是太子皇子,明日皇城一破就是普通小民了,都逃生去吧。朕和母后都将以身殉国,自愧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 汝趁乱逃生,需要改名换姓,在离乱中小心隐匿行迹,不要让人识破你们的身份。见到年长的老人呼之为翁,年轻一些的呼之为叔伯,见到年幼者以兄弟相称,其他文人、官人、军人各有称呼务必小心谨慎加以区别,嘴巴要甜一些。 万一能逃出北京保全性命,则兼程赶往南方,去南京登基。他日当提大兵来为父母报仇!” 言语毕,崇祯呜咽不能成声,三个儿子则放声痛哭,左右侍候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掩面而泣。 “父皇!”太子朱慈烺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我和弟弟们该去哪里啊?” “按理说,去你外公家最为安全,可是他的目标太大,早晚会被闯贼搜查到。哪些文官勋贵们也不可靠,闯贼入城后同样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你们最好逃到平民之家,想法躲藏起来,等乱象过后,在想法出城。”崇祯想了想,吩咐道。时至如今,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托付太子之人! 城内的文官勋贵们一一在崇祯心中想过,他在想,到底谁能保护自己的儿子。突然,一个人的名字映入心头。连忙扭头问身边的王承恩,“陈越现在在哪里?” “啊!”王承恩愣了一下,道:“他入城后负责防守永定门,可如今外城陷落,就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了。多半,多半......” 崇祯的眼睛一下子闭了起来,外城陷落,面对数十万蜂拥而入的闯贼,陈越只有三千人,即使不投降多半也无幸理。 “罢了,你派人带着他们出宫,想法藏匿起来吧。”崇祯黯然吩咐道。 王承恩答应一声,带着太子兄弟三人出门去了。 看着一步一回头的三个儿子,崇祯忍不住热泪横流。 安置好儿子之后,崇祯思虑再三,却全无主意,只得传下圣旨,命令守卫紫禁城的禁卫们加强防守,不许放任何人接近。可他也知道,若是内城再被攻破,凭借这皇城和宫城的城墙,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坐在龙椅上,只听得炮声隆隆,喊杀声步步紧逼,崇祯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于是便带着几个太监往太和宫而去,他要召集群臣,商议该怎么办。 一路上,到处都是太监宫女在宫中乱跑,一个个背着包裹只顾逃命,看到崇祯一行时,也只是远远的避去。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大难来临,与其留在宫中陪着一起送死,倒不如逃出宫去。当然临走之时,顺手拿些宫里的物品以做生活之资也无可厚非。 见到这些乱窜的宫人,王承恩大怒,厉声呵斥时,崇祯却阻止了他。 “算了,让他们去吧!”崇祯长叹一声,面容无限的落寂。树倒猢孙散,概莫如是! 伤心过后,崇祯冷静了下来,吩咐人去把皇后及嫔妃们喊了过来。 很快,周皇后和 第227章 铁狮子倒戈 陈越和李邦华商议妥当,喊来铁狮子,让他带着右营协防正阳门。正阳门后就是棋盘街,分布着朝廷众多的衙门,肯定是闯贼攻击的重点,必须死守以为自己争取时间。 “大人,您要去哪里?”铁狮子疑惑的问道。 陈越看了李邦华一眼,见其微微摇头,便道:“我带亲卫营就在棋盘街,哪里吃紧就增援哪里。” 铁狮子点点头,亲卫营全是骑兵,用作预备队没有什么不对的。 “大人!”见陈越转身要走时,铁狮子忍不住叫道。 “怎么?”陈越微笑着回过头来,问道。 看着陈越脸上坚毅的表情,铁狮子犹豫了良久,终于道:“没事,大人您一切小心。” 陈越点点头,转身去了。 “大人他的家眷都在城中,他肯定是回家收拢家眷去了。”心腹陆大有在铁狮子耳边道。 “大哥,咱们可不能再犹豫了,否则您在闯王那里怎么交代啊!现在陈越走了更好,这里就是您最大了!” 铁狮子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却很是沉重。 正阳门北面就是大明门,通过大明门往北是承天门,过了承天门就是皇宫。大明门并非正阳门承天门那样的城楼,就是一个单檐歇山顶的砖石结构建筑。门外有下马碑,到此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门内就是皇家御道,除皇帝、皇后、皇太后的龙车凤辇外,其他人只能步行通过。中门只得遇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才能开启,其他人均走侧门。 大队的骑兵当然不能通过大明门,均被留在了门外的广场。陈越下马之后,想了一下,叫过了陈岩,让他带人火速赶往自己在宣武门大街的家中,把父亲陈江河还有吴婉儿等人带来,只要接到崇祯等人,就要强行闯出北京,自己的家人可不能留在这里。 又嘱咐了余枫等将领一番,让他们死守在这里,不要听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闯军突入内城!现在明军的指挥系统混乱至极,内城九门由文官和太监们分别负责防守,号令不一,说不定就会有人想着把这支队伍拉走去其他城门协防。 安排妥当之后,陈越跟着李邦华从侧门通过了大明门,顺着左侧的千步廊向着承天门而去。 正阳门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李邦华离开之前,兵部尚书张缙彦来到这里,他和司礼监太监高时明一起负责正阳门的防务。 见陈越带着亲卫营骑兵离开,铁狮子使了个眼色,陆大有会意的向右营士兵们中间走去,开始串联铁狮子的心腹士卒。 数个月来,右营士兵从训练到升赏,都是铁狮子一人把持,再加上铁狮子武艺高强、为人豪爽,处事公平,深受右营士兵们的爱戴,在右营的威信不在陈越之下。再加上铁狮子原来的四十多名手下都成了各级军官,更使得他掌控军队如指臂使。 陆大有去掌控军队,铁狮子自己则向正阳门最高长官,兵部尚书张缙彦走去。 张缙彦正在城头和高时明一起商讨防务,突然见到一个军官向自己走来,从盔甲上看出是天津巡抚陈越的人,便示意手下把他放过来。 “你有什么话说?”张缙彦勉强抬眼看着铁狮子,也就是看在现在用人之际,他才愿意和这样的中级军官说上几句话。 “张大人,现在大顺军已经攻入了外城,很快就会攻打正阳门。大明气数已尽,与其死守玉石俱焚,倒不如开城迎接大顺军,如此也能保住身价性命荣华富贵。”铁狮子站在城头,紧盯着张缙彦的眼睛缓缓道。 “你,你是什么人?想造反不成?”张缙彦大吃一惊,身体连忙后退,他身边的几个亲卫拔出刀来,挡在他的身前,恶狠狠的看向铁狮子。 “哈哈哈,某乃西山军右营指挥铁狮子,不过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大顺军裨将郝摇旗。”铁狮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奉李自成之命潜入北京,打的就是将来攻击北京之时为内应的主意。 对一年前的李自成来说,他才刚刚攻破开封,占据大半个河南,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像现在这么顺,铁狮子不过是他提前下的一步闲棋,预备着他日攻打北京之时能够里应外合,顺利攻占北京夺取大明的江山。 铁狮子来到北京,机缘巧合认识了陈越,加入了西山军中,随着陈越到了天津,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谁知道陈越又带着他来北京勤王。现在,大顺军已经进入了外城,只要自己打开正阳门城门,北京就算是破了,如此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 “啊!”张缙彦心中一沉,继而就是无尽的恐惧,闯贼的奸细竟然已经入了内城,这该如何是好? “你既然是闯贼,闯军的人,那陈越呢?”张缙彦绝望的问道。 “唉,陈大人他不识时务,这个时候还想着能守住北京,可惜了!”铁狮子摇头叹道。 “张大人,眼下这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大明已经晚了,下令打开城门投降吧。”这城上除了一千多自己手下的右营,还有诸多的其他明军,若是能劝服张缙彦让他打开城门,将不必经过厮杀、兵不血刃迎入大顺军。 “混账玩意,来人啊,杀了这个闯贼的奸细!”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太监高时明突然扯着嗓子叫道,随着他的话,几个锦衣卫手提利刃向着铁狮子杀来。 铁狮子冷哼一声,挥动着手中粗大的狼牙棒,一棒一个把杀来的锦衣卫砸翻在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锦衣卫,高时明尖叫着转身就跑,铁狮子扬手扔出狼牙棒,粗大的棒头正撞在高时明的后心上,清脆的“嘎吱”声传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根骨头被狼牙棒撞断。 看着狂喷鲜血在地上抽搐的高时明,张缙彦脸上的肌肉抽着,强烈的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一股尿意忍不住涌了上来,裤裆里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淌着。 “大人,可以下令投降了吧?”铁狮子如恶魔一般的笑容出现在张缙彦面前,张缙彦木然的点点头。 ps:昨日有事只更了一章,这一章算是补昨天的一更。 第228章 陈越的心思 陈越相跟着李邦华沿着千步廊向着承天门而去,一路经过六部、宗人府各个衙门,但见各个衙门冷冷清清,根本没有多少人走动,估计在办公的更少。 走过了千步廊后,便进入了长安街,前面便是承天门,后世被称为天安门。过了承天门便算进入了皇宫。 李邦华有着出入宫禁的腰牌,可以进入皇城中,陈越也穿着三品大员的官服,把守承天门的禁卫都认得李邦华这位御史台大佬,并没有阻拦,只是诧异的看着二人一眼,这个时刻,官员们大都从皇宫往外走,还没有见到进皇宫的。哪怕是内阁大学士魏藻德等,昨日出宫以后也没有再进来。 二人相跟着刚过了午门,突然有一个锦衣卫校尉飞奔着跑了进来。 “怎么了,老李!”一个禁卫军官扬声问道。 “正阳门破了,闯贼攻入了内城!”这个叫老李的锦衣校尉叫着,脚步不停地跑了过去。 “啊!”禁卫们相互看着,一个个惊骇欲绝,内城都破了,这宫城怎么能守得住! “头,要不咱们也走吧!”一个禁卫小心翼翼的对禁卫统领道。 “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那统领长叹一声,甩手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其他禁卫也相跟着一哄而散。 陈越和李邦华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就在他们面前,守卫宫城午门的禁卫就这样放弃了他们的职责,放弃了宫里的皇帝,各自逃生了。 “不好!”陈越大叫一声,止住了脚步,守卫正阳门的是右营士兵,正阳门被破,那意味着右营士兵已经覆灭,而在大明门外可还有着自己的一千五百多亲卫骑兵,没有自己的指挥他们肯定会死守在那里。不行,自己必须要迅速回到队伍之中,带着他们逃出一条生路。 “怎么了?”李邦华惊叫道,一把拉住了陈越的袖子。 “李大人,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回到军中,你要不也和我一起去吧。”陈越急促的道。手中有军队,在这个乱世才能生存下来,没了军队即使想投大顺也不能成。眼下右营晚了,这亲卫营不能再完,必须得掌控在自己手中。 “陈大人,内城破了,接下来闯贼肯定会攻打皇宫,陛下的安危,大明的存亡就看你的了。快跟我进宫,去救陛下!”李邦华死死的攥着陈越的衣袖,大声叫道。 “哎呀,我的李大人啊,这外城内城都破了,大明已经完了,我陈越一个人如何能救得了陛下,救得了大明?”陈越苦笑着,无奈道,这老头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他竟然一时间摆脱不了。 “陈越!你家世代是大明的军户,祖辈都是京营的军官,难道你竟然要弃君王于不顾,做个不忠不孝之人吗?”李邦华厉声喝骂道。 “李大人,这城中那么多大臣,那么多勋贵武将,您不去找,干嘛非要找我?我现在也是无兵无将,一个人济得什么事?即使我救得了陛下,又怎么逃出京城?”陈越分说着,只希望能够摆脱李邦华的拉扯,迅速回到军队中。 李邦华到底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力气如何能和陈越相比,陈越一手攥住他的胳膊,生生的把衣袖从他手中拽出。 “陈大人啊,你就是救不了陛下,好歹也把太子带出去啊,这大明可不能亡啊!”李邦华坐在地上,冲着陈越悲呼着。 哼,时间这么急,我连崇祯都没时间救了,何况他的儿子!陈越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时,突然一张笑面如花的面孔映入心中。 陈越走了几步,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坤兴公主的面容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一颦一笑如同魔力一般牵扯着他的心神,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天真。 不行,已经到了这个时刻了,我也顾不得你了,陈越在心中向坤兴公主道着歉,强行抬起了脚步。可是腿像灌了铅一般,却怎么也迈不动,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场景,崇祯手持利剑,大吼着“你不该生在帝王家”,然后一剑斩去,剑落血溅,一条胳膊掉落在地面上! “啊!”陈越突然大叫了一声,内心就像被刺了一剑一般疼痛。想到坤兴即将受到的伤害,以及接下来的悲惨而短暂的一生,一股难言的剧痛涌上心头,疼的他再也迈不开脚步。 陈越这才意识到,那个可爱的小公主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若是任由她受到伤害,即使自己能够逃出北京,逃到南方安全之地,心中的伤痛恐怕再也不能愈合,那又有何快乐可言! “陈大人!”见陈越停下了脚步,李邦华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心中又生出了希望,惊喜的叫道。 陈越神色复杂的看着李邦华一眼,一声不吭的向着宫城走去。李邦华连忙站起身来,提着长袍的前襟,小跑着跟在陈越的身后。 正阳门被破的消息此刻已经传遍了皇宫,宫中到处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宫人,守卫宫城的禁卫早已消失无踪,陈越和李邦华经过午门一直走到太和殿前都无人过问。 过了太和殿,就是中和殿、保和殿,然后才是崇祯所住的乾清宫,可是让李邦华迷惑的是,陈越过了保和殿后,并没有一直往前走,而是拐弯往东北而去。 “陈大人,你走错方向了吧?”李邦华气喘吁吁的问道。 “没错,陛下现在不在乾清宫。”陈越随口说道。 “啊!你怎么知道?”李邦华简直惊讶了,看着径直往前走的陈越,又看了看左侧的乾清宫,一咬牙跟着陈越而去。 ...... 崇祯带着王承恩要往太和宫走去,想要召集群臣议事,刚出乾清宫,突然外面传来喧哗之声,“正阳门破了,闯贼已入内城!”一些太监大呼小叫着,四散而逃。 崇祯顿时呆若木鸡,他没想到内城失守如此之快,既然如此,还召集群臣有什么作用! 既然城破已是定局,我决不能让皇家的颜面再受辱!最后的时刻,崇祯的神色坚定了下来。 第229章 挥剑 崇祯带着王承恩迳自向着坤宁宫而去,坤宁宫和其他宫殿一般混乱,侍候的宫娥太监已经逃得十有八九。 周皇后肃容迎入自己的丈夫,崇祯环视左右发现田贵妃和袁妃也在。 “陛下,内城真的破了吗?”周皇后嘴唇颤抖着问自己的夫君。 当看到崇祯点头时,一众嫔妃立刻泣不成声。 看着自己的皇后,相敬如宾近二十年的皇后,崇祯心如刀割,忍不住垂下泪来。看到皇帝哭泣,众嫔妃放声大哭。 “皇后,大势去矣,你为一国之母,断然不可受辱于贼人!”哭泣了一小会儿,崇祯收起了眼泪,硬着心肠对周皇后道。 “妾身服侍陛下十八年,今日同死社稷,亦复何恨?”周皇后明白崇祯的意思,收起了眼泪,深深的望了丈夫一眼,走向了后殿。 看着周皇后的背影,崇祯不禁想起十八年来自己和她相处的朝朝暮暮,想起刚娶她时二人的如胶似漆,想起在信王府时,自己读书她为自己红袖添香,想起她贵为皇后,为了节俭宫里开销,带头做针线女红,为自己缝制龙袍的往事,一连串的泪珠滚滚从崇祯的脸颊上流下。 “陛下,皇后已经自缢了。”一小会儿之后,王承恩在崇祯耳边轻轻道。 崇祯收起了眼泪,阴森的目光看向了田贵妃等人,“皇后已经自尽,你们还等什么?” 田贵妃站起身来,向着崇祯矜持一礼,提起裙摆,一头向身侧的廊柱撞去,“咚”的一声响,田贵妃一声不吭的软到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她头顶泊泊涌出,在地下流淌。 “陛下,妾身,妾身不想死。”袁妃只有二十余岁,吓得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向崇祯哀求着。 “唉,朕不得不如此,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朕不愿像前宋的徽钦二宗,妻女任人凌辱!你既然不愿自尽,就让朕送你一程吧。”崇祯说完拔出宝剑,向着袁妃走去。 看着步步逼近的皇帝,袁妃惊恐的哀求着。 看着自己的女人,崇祯硬起了心肠,狠狠的举起了宝剑,一剑砍出,复又是一剑,直到袁妃停止了惨叫,这才住手。 此刻,崇祯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狰狞的面容直吓得宫里的宫娥们惊叫连连,纷纷四散奔逃。转眼间,坤宁宫中人去殿空,只有王承恩随在崇祯身后。 皇后自尽,又杀了众嫔妃,崇祯突然响起了自己的女儿,不行,我绝不能让女儿被贼人凌辱,她是我大明的公主,是天下最高贵的人,朕宁愿死,也不能让她们受到这样的侮辱! “坤兴呢?”崇祯转过头来,冷冷的问王承恩道。 “公主殿下她自从奉旨闭门思过,就再也没有出过寿宁宫。”王承恩轻声说道。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崇祯喃喃自语着,提着宝剑向着寿宁宫而去。 看着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的皇帝,王承恩叹了一口气,小跑着赶了过去。常年服侍皇帝的他,跟着崇祯已经成了习惯,哪怕现如今京师陷落,哪怕皇宫顷刻间也会被闯贼攻陷,哪怕跟着崇祯赴死...... 从坤宁宫去坤兴公主居住的寿宁宫,中间经过昭仁殿,崇祯便见到六岁的女儿昭仁公主哭泣着向自己跑来,崇祯咬了咬牙根,一剑砍了过去,可怜的昭仁公主还未接近父皇的身体,便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杀了自己幼小的女儿,崇祯的心已经麻木了起来,他提着宝剑,健步如飞,径直向寿宁宫而去。 坤兴公主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对外面隆隆的炮声充耳不闻,贴身宫女雀儿满脸担忧的站在她的身侧。 自从年前和陈越私会,被御史们揭露出来,作为抨击陈越的罪证,使得崇祯龙颜大怒,从那时坤兴被严令禁足,再也没有出寿宁宫一步。 一个妙龄的少女,被圈禁在这小小的寿宁宫中,只能每日看着头顶的天空,数着树下的蚂蚁,日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可是坤兴公主知道,自己不能再惹父皇生气,因为这大明的江山已经压弯了父皇的腰,已经使得父皇华发早生。 既然父皇不让自己出宫,那就不出吧,反正陈越也不在了北京,即使出去了又能如何? 无聊的时候,坤兴便看书解闷,指使宫女们去皇家书房寻些闲书过来,这几个月倒是看了不少的书籍。 可如今,听着宫外隐隐传来的炮声和厮杀声,她再也无法安静的看书。 闯贼已经打了过来,就在刚才,宫里的太监告诉她闯贼已经入了内城,让她想法逃命。 可是,太监宫女们可以逃走,没人会理会他们,可我又能去哪里呢?这皇宫就是我的家啊! 坤兴不愿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她的心中,隐隐然还有一丝幻想,会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白甲,骑着白马,带着千军万马前来,前来解救自己,解救父皇,解救这大明的江山! 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坤兴公主扭头看去,就见到自己的父皇,崇祯皇帝提着血淋淋的宝剑,红着双眼闯了进来。 “父皇!”坤兴惊叫着站起身来,向崇祯迎去,“父皇,你这么如此模样?” 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崇祯疯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这可是自己最喜爱的女儿,是自己掌上的明珠,若有选择,自己怎么会忍心把她毁掉? “孩子啊,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崇祯长叹一声,就要挥出手中的宝剑。 “公主!”雀儿一声尖叫,飞身扑在坤兴身前,锋锐的宝剑从雀儿腰背上划过,鲜血如泉水一般往外喷涌。 “雀儿!”坤兴抱住雀儿的身体,就见雀儿嘴巴喃喃着要说些什么,想要仔细听时,雀儿却脑袋一歪,再也不动弹了。 “父皇,为什么?”坤兴放下了雀儿的尸体,愤怒的冲着自己的父皇叫道。 “孩子啊,内城已破,闯贼很快就会攻入皇宫,我不能丢下你让闯贼凌辱,我皇家的颜面不能丢失。孩子,别怕,就一下,不疼!”崇祯柔声抚慰着自己女儿。 一瞬间,坤兴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便重重的点头,闭上了眼睛。 看着女儿那娇嫩的面容,崇祯硬下心肠,挥剑砍了下去! 第230章 金蝉脱壳 ps:今天第四更了,能否求个打赏全订。本来想把坤兴写成重伤,想想,还是算了,再虐就有人该弃书了! 坤兴公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宝剑临身,脑海中却不由得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笑脸,若有来世,我不会再做公主! 一道寒风向着自己脖子袭来,然后便听到“叮”的一声,坤兴就感到腰腹间一阵冰凉,张开眼睛看去,就见到腰腹间插着一柄宝剑,而剑柄却没有握在父皇手中。 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怒吼着冲了进来,一把把父皇推到在地。 “陈越!”坤兴顿时激动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坤兴!”陈越一把把坤兴揽在怀里,惊恐的看着那柄插在她腰腹的宝剑。到底还是来晚了! 不顾李邦华的问话,陈越在宫中快步走着,他要找到坤兴公主的寝宫,带着她逃出宫去。可是内宫这么大,不熟悉地形的他又哪里能轻易找得到? 当陈越抓住一个小宫女逼问坤兴的宫殿时,李邦华终于明白了陈越的目的,不由得气的胡须都竖了起来,指着陈越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本以为陈越进宫是为了救皇帝,没想到却为了救坤兴公主,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女私情,李邦华觉得自己瞎了眼。 不愿再跟着陈越胡闹,李邦华扭头就走,迳自往乾清宫而去。 从小宫女那里逼问出坤兴的住所寿宁宫,陈越快步跑了过去,跑进殿门的一刻,便看到崇祯对着坤兴挥出了手中的宝剑,大惊之下,拔出手弩抬手就射,弩箭出弦正钉在落下的宝剑剑脊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崇祯握不住剑柄,宝剑随着箭矢一起落了下去,没想到还是伤着了坤兴。 “没事,不怎么疼!”坤兴躺在陈越的怀里,虚弱说道,话音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福。 陈越颤抖着去看宝剑时,却惊讶的看到并没有多少血迹流出,定睛看去,却见宝剑刺破了坤兴的衣衫,尖端插在了地上,却未真正伤到坤兴。 “哈哈哈......”陈越大笑了起来,一把攥住剑柄把剑拔了出来,“没事没事,没伤着。”一边说着,一边把坤兴扶了起来。 见自己并没有被宝剑刺穿,坤兴忍不住破涕为笑,然后才发觉父皇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和陈越。 “呀!”坤兴惊叫一声,连忙上前去搀扶崇祯。 “你好,你很好!”崇祯坐在地上,阴冷的对陈越道,被臣子推攘到地上,让他感觉无比的羞辱。 “对不住了陛下,我看到你要杀坤兴公主,就忍不住出手了。再说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怎么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陈越忍着怒火问道,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说不定坤兴已经香消玉损了。 “我不杀她,难道让她被闯贼凌辱吗?她是帝王的女儿,自然要用死来维护皇家的颜面!”想想死去的皇后嫔妃,以及幼小的昭仁公主,崇祯突然愤怒了起来。 “你陈越还是不是我大明的臣子?若是,就提起剑来,杀了坤兴和朕!大明亡了,就让朕和朕的女儿为它殉葬!” 看着陷入疯狂的崇祯,陈越只能无奈的摇头。 “我不会杀公主,更不会杀你的。再说,大明未必会亡!”陈越看得出来崇祯已经存了死志,只能好言说道。 “大明不会亡,当然不会亡,即使朕死了,朕的儿子也能逃出北京,去南京登基。他会提着大兵北来,为朕复仇!”崇祯哈哈大笑着。 “陛下,臣在宫外还有数千精兵,能保护着您和公主杀出重围!”时间紧急,陈越不愿再蘑菇,冲着崇祯大声吼道。 “啊!”崇祯被陈越吓了一跳,神志这才恢复了过来,“你说你在宫外还有数千精兵!” “是的,陛下,臣来的时候带着三千精兵,其中一千五百骑兵就在大明门外守着,定然能把陛下您带出北京。”虽然知道想把崇祯救出非常的艰难,陈越却不能不尝试一番,这就是一场赌博,若是赌赢了能够安全逃出北京,从此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和坤兴的事情将再无障碍。 虽然说如今数十万闯军围城,可在眼下城破之极,局面也最为混乱,自己带着精锐骑兵逃出的可能不是没有。 听着陈越自信的话语,崇祯宛若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虽然他存了死志,可也只是绝望之下无奈的选择。若是能够逃出北京,卷土重来,他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你,你有把握吗?”崇祯声音颤抖着问道。 “数十万敌军围城,要说有十足的把握,肯定不可能。我知道陛下您已经存了死志,大不了失败了您接着寻死也就是了。”陈越一句话说得崇祯噎住一般。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墨迹! “那就走!”崇祯跺了一下脚,带头向外面走去,王承恩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陈越搀着坤兴跟在后面。 “等等,我们还要去救母后!”坤兴急切的叫道。 “别说了,快走吧!”崇祯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公主啊,皇后她,她已经......”王承恩两眼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坤兴顿时明白了过来,两行泪珠从雪白的脸颊上滚滚落下。 一行人走进了乾清宫中,就见李邦华呆呆的坐在宫门外老泪纵横,看见崇祯走来,李邦华惊喜的爬了起来,跪着给崇祯见礼。 “快出宫吧,别多礼了!”崇祯不耐烦的道。 “陛下,咱们不能就这样逃了!”陈越突然站住了脚步。 “怎么?”崇祯疑惑的看着陈越。 “咱们若是这么一逃,闯贼势必会满城搜捕,并会派出大量的追兵。所以陛下,得有人替您假死,以为金蝉脱壳之计。如此咱们即使逃出,闯贼也绝不会在意一支逃走的小部队。”陈越道。 “好主意!”李邦华大喜,赞叹道。 “可是,谁能替朕假死,又去哪里找到合适的替身?”崇祯明白了过来,皱眉道。 “陛下,国破之际,您丧心欲绝,意图一死以殉大明,遂在寝宫举火自焚。所以只需要一具男子的尸体即可!” “可是,闯贼又如何能够辨认出死者是朕?”崇祯疑惑的问道。 “很简单,这内宫中就只有陛下您一个男人,即使尸体烧焦,从雄性特征中也能猜测出是您,若是再有一个贴身之人陪死,那闯贼将再不会怀疑。”陈越说着,把目光看向了王承恩。 “老臣愿意替陛下一死!”李邦华说着就脱官服,“请陛下脱下龙袍,换上普通的衣服。” “老奴,老奴愿意自缢在乾清宫门前!”王承恩犹豫了一下,跪在地上毅然道。 “好好好......”看着忠心的臣子和奴仆,崇祯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邦华穿上了崇祯的龙袍,登上龙靴,毅然向着宫内走去。 “陈越,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看着老迈的李邦华,坤兴公主拉着陈越的衣襟哀求道。 “大明会记着他们的牺牲的。”陈越摇摇头,不是他心狠,是真的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转移闯贼的主意,若是被闯贼知道自己救走了崇祯,再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 一根白绫悬在殿内的房梁上,王承恩最后冲着崇祯磕了头,毅然决然的爬了起来,站到了凳子上,把脖子伸进白绫中,轻轻一踢脚下的木凳,整个人便悬挂在了白绫之上。 有火苗轻轻燃起,点燃了殿内的帐幕,火焰迅速的燃烧了起来,把龙床席卷其中。熊熊的火焰之中,一个苍老的身影在哈哈大笑。 第231章 血战棋盘街 火焰席卷,越来越大,看着火焰中那苍老的身影,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声不吭的换上李邦华脱下的衣服。红色的二品官服固然耀眼,可相比龙袍好了许多,仓皇间又去哪里寻找普通的服饰? 坤兴公主嘤嘤的抽泣着,一是感念李邦华和王承恩的舍身牺牲,再就是想起了去世的母后,豆大的泪珠滚滚而出,在雪白的脸庞上流淌。 “陛下,咱们快走吧。”听着宫外传来的喊杀之声,陈越焦急的催促道,自己的部下不知道现在处境如何,为何正阳门破的如此轻松,那里可是有着自己右营一千多士兵协助防守啊! 现在陈越心急如焚,正阳门失陷,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留在大明门外棋盘街的亲卫营,他们能挡住闯军的攻击吗? 听着陈越的催促,崇祯一声不吭的起身就走。 “公主,让我背着你吧。”陈越对坤兴道,坤兴身着裙装,体质又弱,刚才从寿宁宫到乾清宫这段距离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我,我自己能走!”坤兴公主偷看了一眼父亲崇祯,脸上有些发烧。她虽是喜欢陈越,可到底是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如何能让陈越背着,更何况当着父皇的面。 “唉,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就别拘这些俗礼了。” 陈越叹了一声,蹲在了坤兴的面前。坤兴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就见崇祯头也不扭的走着,便不好意思的伏在了陈越背上,一张小脸红的仿佛要沁出血来。 坤兴公主身体非常的轻盈,陈越站起身子,丝毫没有感到有多少重量。便迈开了大步,快步向大明门而去。 “陈越,你如何知道我在寿宁宫?”在陈越赶上的一瞬间,崇祯突然问道。 陈越愣了一下,随口道:“抓住了一个小宫女,问出来的。”崇祯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正阳门陷落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一路上遇到不少狼狈逃窜的宫人侍卫,相遇时也只是抬眼看了背着坤兴的陈越一眼,丝毫没有兴趣看陈越背的是谁,至于换了衣服跟在陈越身后低头走路的崇祯,更是没人有兴趣看上一眼。 北京共有四道城墙,外城、内城、皇城、宫城,每一道城墙都有完备的防御,午门是宫城的城门,承天门则是皇城的城门,可是如今连过两道城门,每道城门都是大开,原本安排守门的禁卫已经逃去一空。外城内城皆已陷落,又如何能守得住皇城宫城,原本负责的禁卫都是一些勋贵子弟旁枝,本来就是一些战斗力为渣的样子货,这个时候,更是都只顾自己逃命去了。 看着空洞洞的城门,陈越突然想到父亲陈江河,他现在是锦衣卫同知,这个时候又会在哪里?自己派出的人能否找到他?以自己父亲的性子,陈越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呆在家中,要是找不到父亲又该怎么办?这一刻,陈越心乱如麻! 刚出了承天门,迎面几个士兵跑了过来,陈越愣了一下,抬手端起了手弩。 “中丞大人!”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喊叫,却是亲卫马闯带着几个人迎了上来。 “中丞大人,铁狮子反了,未必张缙彦打开了正阳门,闯贼杀了进来,兄弟们正在棋盘街抵抗。余枫把总让我过来接应您。”马闯气喘吁吁的道。 铁狮子反了!陈越的脑袋嗡了一下,顿时有些天旋地转,自己看中了他的武力和领兵才能,拿他当兄弟对待,把整个右营都交给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大人,大人!”马闯欲搀扶时,陈越摆摆手,自己努力站直了身子。 “弟兄们还有多少?伤亡大不大?”陈越嘶声问道。 “还有两千多人,铁狮子叛变,右营的很多兄弟不愿跟他,逃回了棋盘街。现在弟兄们正在死守,等着大人您的回来。”铁狮子道。 “好好好!”陈越这才感觉有些欣慰,自己辛苦拉出来的军队,其基干大都是以前的家丁以及西山镇的乡兵,凉铁狮子也无法全部拉去。 “你去弄两身衣服给他们换上,什么也别问!”见马闯眼睛在自己背的坤兴和崇祯身上打量,陈越瞪了一一眼,命令道。 “是,大人!”马闯挥了挥手,带着两个手下冲入了千步廊相连的一个衙门,一阵鸡飞狗跳伴随着惨叫声之后,拿着两套衣服追了上来。 坤兴和崇祯各自换上了马闯弄来的吏员的服饰,这才不是那么显眼。 棋盘街上,二十几辆大车横着摆放,把棋盘街大道堵得严严实实,几百西山军步兵躲在战车后面,正和进攻的闯军厮杀在一起。 倚靠着战车的掩护,西山军的火铳手和弩弓手轮流发射,棋盘街面向正阳门的大道上已经伏尸累累。 数百名闯军手持巨盾,冒着箭雨缓缓逼近,更远处闯军的弓箭手正在抛射,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在西山军的阵地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伤亡。 “砰砰砰”随着火铳的发射,不时有进攻的闯军摔倒在地上,近距离火铳的发射,足以射穿盾牌射进后面闯军的身体。 可是闯军的士气极其高昂,竟然完全不顾牺牲,虽然身边的同袍不断摔倒,其他人依然脚步不停,向着车阵艰难的进发。 火铳威力虽大,到底装填速度太慢,因为街道宽度有限,守在战车上的只有三百多人,其中火铳也就一百多支。眼看着闯军已经逼近了战车,车上的长枪手站起身来,自上而下用长枪狠狠的戳去,闯军士兵则举盾相迎,挥刀反击。近千人在街道上厮杀在一起。 “大人!” “大人!” 见陈越终于回来,带着骑兵在大明门外广场列阵的余枫等人惊喜的叫道。 “我爹他们来了吗?”陈越冲着迎来的众人叫道。 “老爷他带人在宣武门值守,只带回了吴姑娘他们。”一个亲卫回道,“不过陈岩统领已经亲自去宣武门接老爷去了!” 听到没有接到父亲,陈越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感谢批评与建议,基本调整了过来,继续更新。以后争取写的更精彩一些,更爽一些,回报大家的支持。 第232章 冲阵 虽然心忧父亲,可此时陈越也不顾上太多,战事正焦灼,闯军肯定会越来越多,先想法打退眼前的敌人再说吧。 父亲陈江河没来,吴婉儿还有张婶母女以及杜渊夫妇都被亲卫带来,陈越把坤兴带到吴婉儿面前,让吴婉儿照顾,至于崇祯,则换上了一身亲卫服饰,命令陈岩小心保护。 “少爷,她是?”吴婉儿看了坤兴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她和陈越好久没见,没想到再见面时陈越竟然带着一个其他女人,虽然坤兴穿着小吏的服饰,可身条已经长城,苗条的身躯一眼都能看出。 “周公子,是你啊!”张秀儿惊叫道,坤兴以周公子的身份去她家包子铺多次,她哪里认不出? “叫什么公子,该叫周姑娘才对。”张婶白了女儿一眼,笑眯眯道。 “坤...周姑娘,你先跟她们在一起吧,让她们照顾你,我得去指挥作战了。”陈越深深的看着坤兴一眼,柔声道。 “陈越......”坤兴眼泪汪汪的,母后死去,国破家亡,她现在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了依靠,可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陈越离去。 战事还在焦灼,陈越知道必须得迅速击溃面前这伙儿闯军,摆脱他们才能想法逃出城去。 “你带着两百骑兵,一会儿冲杀一阵!”陈越看了看战场,对余枫道。从大明门到正在厮杀的战场,足有三百余步,足够战马速度起来。 “是!”余枫答应了一声,自去准备了。两百骑士翻身上了战马,马头冲着南方。 战团中,闯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完全不顾自己的牺牲。这些人都是闯军老营的士兵,不是那些新投降的明军。 正阳门上,闯军前敌指挥的主将刘宗敏站在城墙上观看战场,铁狮子,不,应该叫郝摇旗,微笑着站在他身旁。 “郝兄弟这一年辛苦了,也算立下大功。”刘宗敏铁匠出身,身材粗壮魁梧不在郝摇旗之下,说活更是粗声大气。 “唉,”郝摇旗却苦笑着摇头,“没想到咱们闯军发展的这么快,一年时间就有了几十万兄弟,即使没有我,也能轻易打下内城。” “哈哈哈,别说你想不到,我老刘也想不到。咱们出山时就十八个兄弟,短短三四年的时间,就打下了半个大明,士兵发展到几十万人,真是像做梦一样!”刘宗敏哈哈笑了起来。 “权将军,我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看着狂笑的刘宗敏,郝摇旗小心翼翼的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尽管说来。”刘宗敏一摆手,豪爽的说道。 “权将军,您看能不能停止进攻,咱们想法招降陈越啊?” “不行,这陈越部是唯一敢抵抗咱们闯军的明军,必须灭了他们展现咱们大顺的军威!”刘宗敏断然拒绝道。 “唉,权将军,那陈越可是难得的人才啊,杀了他太可惜了。”郝摇旗继续劝着,一丝痛苦之色在眼中一闪而逝。 “哼,什么人才不人才的,你放心,等彻底占领了北京,有无数像陈越这样的人哭着喊着投降。再说了,出征这几个月了,还没有好好打过一仗,弟兄们早就不耐烦了。” 刘宗敏不再理会郝摇旗,专心的看着下面的战场。 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已经越来越向闯军倾斜,明军被勇猛的闯军将士打的节节后退,已经有数量战车被闯军攻占。 “传令下去,命令冯贵带着一千士兵进入战场,但等车队被攻占,立刻杀进去,彻底消灭这伙明军!”刘宗敏命令道。 “是,将军!”一个传令兵举起了号旗,站在城墙上挥舞着。正阳门内,一支闯军锐士聚集了起来,整肃待发。 虽然闯军号称数十万,其实主力也就是原来的五大营,精兵不过十万人,其中部分主力留在荆襄防御左良玉,部分军队留在西安,还有左营随着刘芳亮从南面进攻北京。所以跟随李自成的兵力也就六七万人,虽然说一路上有十多万明军投降,可是对这些新降者李自成并不放心使用,进攻北京的主力还是他部下的老营精兵。 而刘宗敏作为前敌总指挥,带着主力攻打北京,不过其大部分兵力用来去攻打内外城各门,此刻跟在他身边的也就三千多闯军。他派出一千精锐闯军进攻已经算是看得起这支明军了。 “杀啊!”在数百闯军的奋勇攻击下,那支靠着车阵防守的明军终于撑不住了,不约而同的一哄而逃。进攻的闯军却没有急着追赶,而是选择把堵着大街的战车挪到了一边,开辟出进攻的空间。 随着战车被挪走,大顺军威武将军冯贵带着一千精锐闯军杀了过来,他们要一举击溃这支明军的抵抗。 看着龙精虎猛朝气蓬勃的手下,城墙上的刘宗敏满意的点点头。 “不好!”一旁的郝摇旗突然叫道,刘宗敏不满的就要呵斥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忙扭头看去,就见前方的官场上,一支明军骑兵从一条小巷中冲出,正在迅速加速,向着进攻的一千闯军狠狠扑去。 余枫带着两百骑兵冲出了小巷,向着三百步的明军狠狠扑去,这里的街道足五六十步宽,能容纳二十余匹战马并排冲刺,距离一百米的时候,骑兵们举起了三眼火铳,“砰砰砰”随着火铳响起,数十个闯军倒在血泊之中。 “竟然使用骑兵,竟然在街道上使用骑兵,这就是你说的难得的人才?”刘宗敏简直要愣住了,扭头问郝摇旗道。 在城市里面用骑兵,这该有多么弱智才能做出这个决策,只要自己的兄弟挡住一轮骑兵的冲击,那么呆在马上的明军就将是一个个靶子。 “权将军,不可大意!”郝摇旗苦笑了一下,别人不知道,他哪里不知道陈越的本事。 刘宗敏冷笑了一下,不再理会郝摇旗,转身专注的看向战场。 闯军不愧是久经战阵,突然受到骑兵攻击,离开龟缩了起来。前面的士兵停下脚步,把大盾立在地上,一排排的长枪从盾上伸出,就像刺猬展开了身上的乱刺。 一千士兵龟缩成一团,组成了一个方阵,把整个街道堵得严严实实,如此厚实的阵列,明军骑兵就是再厉害,也绝对冲不过去! 看着部下娴熟的动作,刘宗敏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明军骑兵肯定会止步阵前。 果然,在一柄柄锋利的长枪面前,前面的明军骑兵放缓了马速,然而还未等刘宗敏笑出声来,突然一个个黑点从明军骑兵手中抛出,扔到了闯军阵列上空。 “那是什么?”刘宗敏一句话还未说完,一连串连环的爆炸声传入耳中,就见闯军阵列中,伴随着一声声巨响,耀眼的火光连闪,无数的碎片就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四下飞舞。一千闯军士兵就如同雨打的浮萍一般被炸的东倒西歪,数以百计闯军将士随着爆炸声摔倒在地上。 “冲啊!”余枫抬起手中的长枪,指向前方,胯下的战马再次加速,向着溃不成军的闯军阵列撞去! 第233章 宣武门 火药弹! 两百骑士每人手中一枚火药弹,两斤多的黑火药装在瓦罐中,中间的凹处绑着一米长的绳索,点燃引线之后,甩进闯军的阵列。 如此多得火药弹分布在密集的闯军队列之中,一半以上的在落地前爆炸,还有很多落在地上瓦罐破裂,火药流淌,证明这种火器还不成熟。不过爆炸的这些火药弹也给了闯军巨大的杀伤。 主要是闯军聚集的阵容太过密集,为了迅速击溃明军,一千余人聚成了一团,给火药弹的杀伤提供了用武之地。连环的爆炸声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整个阵地上空硝烟弥漫。 也不等硝烟散去,余枫带着两百骑士径直冲入了阵列,而原本密集的闯军步兵阵列已经随着爆炸变得四分五裂,哪里还能阻挡骑兵的冲击? “杀出去!”陈越一声令下,西山军将士护着崇祯坤兴等人冲了出去。 ...... 正阳门城楼,看着一千精锐顷刻间土崩瓦解,刘宗敏目瞪口呆。 “这王八蛋手里有如此利器,你为何不早说?” 连环的爆炸依然在刘宗敏的脑海中回映,他一把抓住郝摇旗的胸口的衣襟,歇斯底里的问道。 “权将军,这种火器只装备在陈越的亲卫营,我的属下没有啊!我哪里能想得到。”郝摇旗苦笑道。在西山军中,各种火器向来掌控在辎重司,只有临战时才会下发到军中。 “给我追!我要亲自斩杀陈越,为手下兄弟报仇!”刘宗敏狠狠的把郝摇旗甩到一边,噔噔噔下了城楼,他要亲自带兵前去追杀! “权将军,您可是大军主帅,不可如此啊!”郝摇旗在后面焦急的喊道,然而刘宗敏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郝摇旗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寻思了一下,带着几个亲卫下了城墙,骑着战马向城外跑去。 ...... 如今内外城皆破,整个北京到处都是喊杀之声,陈越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城门出城,只能指挥着士兵往西往宣武门而去。父亲陈江河在宣武门协防,陈越无论如何不能舍弃父亲独自奔逃。 火炮的轰鸣、震天的喊杀,早已吓坏了满城百姓,所有人都关门闭户,根本没有人敢露头,整个街道空空荡荡,只有战马的蹄声和士兵的脚步声。 看着空荡的街道,陈越放下心来,至少说明前面的宣武门还未被攻破。 宣武门城楼,一具身着太监服饰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那是宣武门监军太监张殷。 城墙上,锦衣卫指挥同知陈江河顶盔掼甲,手持一张强弓正在垛口旁往外发射,“啾”的一声,羽箭扎在一个闯军喉头。 兵部主事刘养贞气喘吁吁的抱起一块石头,从垛口上推了下去,然后背靠着城墙一屁股坐了下去,剧烈的喘息着。 城楼的东面,一道由砖石匆匆垒砌的矮墙隔断了城墙,把宣武门以东隔断开来,几十个明军士兵据墙而守,正阳门失守的消息已经传来,陈江河下令修筑了这道矮墙,以之抵抗来自东面的进攻。 当城外闯军的又一次攻势被挫败之后,宣武门城头,所有的明军士兵都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陈江河,等待着主将的下一步命令。 自从斩杀了要投降的监军太监张殷之后,陈江河就是宣武门的最高指挥。正是他带领一百余家丁和锦衣卫的奋勇厮杀,才挫败闯军几次进攻,也使得城上几百未逃的明军心稍定。 感受着部下的目光,陈江河内心却只能苦笑,局势如此,他又能有什么好的主意。现在虽然凭借城墙打败了闯军的进攻,可是在其他城门失守的情况下,宣武门还能抵抗多久? 北京失陷已经不可逆转,这一刻,陈江河想的不再是皇帝和朝廷,而是儿子陈越。我的儿,你现在又在哪里? 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陈江河自然知道陈越带兵勤王昨日入京,镇守永定门之事,不过职责所限加上内城九门紧闭,他无法去寻陈越。 如今,外城沦陷,儿子又在哪里?是带兵逃了出去,还是......陈江河已然不敢想象,不论是陈越阵亡,还是投降李闯,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大人,您的家人寻您来了!”一个手下禀告打断了陈江河的沉思。陈江河扭头看去,就见到陈岩匆匆爬上了城楼。 “石头,你来了,阿越呢!”看见陈岩,陈江河大喜,声音颤抖着问道。 “老爷,少爷他现在带兵在正阳门,让我来寻老爷你去相会,少爷说,这北京城已经守不住了。”陈岩很高兴终于看到了陈江河,忙把陈越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到儿子安全的消息,陈江河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可是,正阳门不是已经失守了吗?就在刚才还有一队闯军试图从城墙上攻占宣武门,被自己用火炮轰退了回去! 对正阳门失守的消息,陈岩也很惊愕,因为他出发来寻陈江河时,正阳门还好好的啊,况且又有数千大军把守,怎么会沦陷的如此之快? 不好!陈江河脸色大变,正阳门的防守的兵力远多于宣武门,却轻易失守,可见是出了内鬼,说不定就像宣武门一样,守城的监军太监和文官共同投降,那儿子?陈江河已经不敢想象了! 正阳门失守,儿子陈越下落不明,再守宣武门还有何意义?这一刻,陈江河不再想皇帝和朝廷,只想和自己的去寻找儿子的下落。 “走,去正阳门!”陈江河一咬牙,下令道。正阳门方向,厮杀声还在隐隐传来,说明还有明军在抵抗,说不定就是儿子陈越带着他的军队,再和闯贼厮杀。就是死,也得和儿子死在一起! “陈指挥,你走了这宣武门怎么办?”兵部主事刘养贞一把拉着陈江河的衣襟,哀求道。 “正阳门失守,很快其他城门也保不住,刘大人,你和我一块去吧。”陈江河叹息道。 “不!你们都走吧,都去投降闯贼吧,我刘养贞生是大明的臣子,死是大明的忠魂,我要和宣武门共存亡!”刘养贞松开了陈江河的衣襟,圆睁着双眼,冲着城头的明军士兵大叫道:“凡是我大明的士兵,就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和闯贼死战到底!” 然而,随着陈江河带着家丁下城,其他的明军士兵相视一眼,避开了刘养贞的目光,也都跟着下城去了。转眼间,宣武门城头,就剩下孤零零的刘养贞还有他的五六个家丁。 一杆血红的战旗还插在城头,然而绣着“大明”的旗面却有气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继续正常更新,想通了,一本书有人喜欢有人骂很正常,作为作者的我,把自己的想法,把自己心中的世界展现出来,写给喜欢的人看,就足够了。 第234章 自缢(第二更) 陈越带队向着宣武门急走,刘宗敏带着两千余人紧紧在后追赶。 西山军除了亲卫营千余骑兵外,还有千余步兵,又得护送着崇祯坤兴以及陈越自己的家眷,又是在城内街道上行军,想摆脱追击不是那么容易,只能且战且走。 刘宗敏贼行天下十多年,领兵打仗的经验远在陈越之上,一边带人猛追,一边派人绕背街小巷去前方阻击。 五百余闯军绕到前方,突然从小巷中杀出,把前行的道路截断。数以十计的拒马架在了街上,阻住了西山军的去路。 闯军弓箭手箭如飞蝗,冲击的西山军骑兵纷纷落地。先锋骑兵只得下马,用火枪和手弩和他们展开对射。 “火药弹呢?用火药弹!”担任先锋的余枫厉声呼道。 “火药弹就那么多,刚刚的一波已经用完了!”他的副将叫道。 “无论如何得马上把这支闯贼击溃,我带兵正面强攻,马闯,你带着一百人从小巷里过去,翻墙攻击他们的侧后。”余枫毅然道,从一个部下手里抢过一面盾牌,就要带人亲自杀过去。 就在此时,对面的闯军一片大乱,百余名明军从背后杀入了闯军队列,一员大将跨着高头大马,手中大枪舞动之处,所遇闯贼纷纷惨叫着摔倒在地。 在他的身后,百余名精锐明军如狼似虎,手持刀枪把闯军杀得鬼哭狼嚎。 “老爷!”看清了马上大将的面容,余枫愣了一下,复又大喜,原来对面冲来的正是陈江河,在陈家当过几天家丁的余枫,还是陈江河亲自推荐给的陈越。 陈江河和余枫两路夹击,顷刻间把数百闯军杀得大败,把拒马推倒路旁,去路变得畅通无阻。 “爹爹!”陈越打马赶到,惊喜的冲着陈江河叫道。 “走!往阜成门!”形势危急,陈江河也不多言,匆匆对儿子道。阜成门还未传来失守的消息,是出城最近的一道城门。 至于还未丢失的宣武门,即使出了宣武门又能如何,外面的外城已经被闯贼攻占。 陈越点点头,跟着父亲陈江河往北而去。只要能出了城,以自己手下剩余的千余骑兵,怎么也能逃出一条生路。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刚顺着宣武门大街往北行走没有多远,派做先锋的余枫派人回报,阜成门已经沦陷,数以千计的闯军正杀入城中。 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西山军这两千余人顿时进退维谷! 前方阜成门大开,闯贼主力陆续进城,想杀出去绝无可能了。 后面,刘宗敏指挥着数千闯贼衔尾追击,金鑫带着几百步兵正在阻击。 两千余西山军被堵在了宣武门大街上,境况已经十分危险。 “这里可是不行,若是闯贼从小巷里进攻,咱们就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境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小巷,陈江河担忧的道。 “这里不能久呆,去宣武门吧!”陈越咬牙道。 好歹宣武门还有城墙城楼,又有瓮城可以防守,去那里无论如何比守在大街上要好。 于是队伍掉头往南,直奔宣武门而去。 陈江河不顾陈越的反对,骑着战马亲自开路,率领着手下的家丁横冲直撞,把尾随追击的闯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刘宗敏正故技重施,往两侧小巷派出了上千名士兵,指望着手下从小巷中冲出,把明军截为数段。不妨明军突然掉过头来,向着己方狠狠杀来。 闯军摆的是进攻的队形追杀明军,根本没有防御,在陈江河带队冲击之下纷纷溃逃。 刘宗敏勃然大怒,要亲自上马和那么骁勇的明将单挑之时,却被手下纷纷拉住,急向后撤。 杀退了追兵之后,西山军折向南,陈江河一马当先,冲上了宣武门城头,他心忧留在这里不肯走的兵部主事刘养贞。 冲到城门下时,就见内侧的城门打开,瓮城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人。陈江河不由分说打马进入了瓮城,然后由马道冲上了城墙。 然后便听到城门楼里传来了阵阵哭声,陈江河心中一紧,下了战马,迈着沉重的脚步步入了城门楼,就看到刘养贞自缢在城楼内的横梁上,身子随着白绫轻轻晃动,他的几个家仆跪在地上正在悲声痛哭。 “混蛋,你们怎么不救人!”陈江河勃然大怒,重重的踢了面前刘家的一个家仆一脚,就要扑过去救人。 “陈指挥,老爷他要殉国成仁,您万万不可坏了他的名节!” 一个刘家的家仆一把抱住了陈江河的双腿,哭泣道。 宣武门有内外两道城门,两侧有城墙相连,城上还有箭楼两座敌台一座,上面安置着数门火炮。 在两道城门间形成了宽四十步长约五十步的空间,即是所谓的瓮城。 瓮城的城墙城楼,连同瓮城内的藏兵洞,以及内部的空间,足以容纳数千大军。 瓮城外侧更是有宽大几十丈的护城河和外城相隔,只要放下城门闸,凭借翁城足以抵挡数万敌人的进攻。 而最危险的不是来自内外两道城门的进攻,而是敌人从两侧城墙攻来,所以陈越一进入宣武门,立刻下令扒掉城砖,修筑数道矮墙,把宣武门瓮城和东西两侧城墙隔离开来。 刘宗敏带着手下追击了过来,看着放下的城门闸,只能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城墙上砖石如雨,纷纷落下,他只能带着闯军缓缓后退,与进城的闯军大队汇合。 “传令下去,命令田虎带属下从正阳门城墙向宣武门进攻,命令武显祖带兵从西便门城墙上往宣武门进攻,天黑之前,一定要打下宣武门,活捉陈越!” 刘宗敏恶狠狠的叫道,最近这几年来,闯军连战连声,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和陈越的西山军缠战不过几个时辰,死伤已达一千多。 宣武门城楼,一身普通士兵装束的崇祯呆呆的看着吊在城楼里的刘养贞,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有朝臣都可杀!”这样的话语他曾在内宫说过多次,可现在他再也说不出来。 第235章 绝望 宣武门瓮城两侧,垒起了数段胸口高的矮墙,把瓮城东西两方向完全隔绝。每道矮墙后面都有数十个明军防守,火铳弩弓手和长枪兵配合。 数以百计的闯军从东西两侧城墙杀来,却被矮墙阻挡,在明军火铳手的轰击之下,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但士气高昂的闯军士兵完全不惧牺牲,顶着火铳扑了过来,隔着矮墙用长枪和明军对刺,喊杀声震天而起,双方不时有人中枪倒地。 闯军的兵力无穷无尽,前方战死了,后面的闯军及时补了上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拼杀。后方的弓箭手拼了命的把箭矢射倒矮墙之后,完全顾不得伤及同伙。 在闯军的拼死冲锋之下,第一道矮墙很快陷落,后面的几十个明军士兵全部阵亡。闯军们兴奋把矮墙推倒在地,向着第二道矮墙攻去。 “轰轰轰”十来道黑影从矮墙后扔了过来,凌空爆炸成无数的碎片,把进入到第一道和第二道矮墙中间的闯军士兵笼罩在其中。百余名闯军被炸的鬼哭狼嚎,后面未被波及的闯军惊慌后退。几十名明军趁机越过了矮墙冲杀过来,把倒地嚎叫的闯军一一刺倒在血泊中。然后把尸体摞在被推倒的矮墙上,重新垒起一道矮墙。 双方反复厮杀着、争夺着,靠着矮墙防御,靠着军中的大量火器,西山军损失了一百余人,却牢牢地把瓮城控制在自己手中。 夜幕降临,鸣锣声响起,闯军如潮水一般无奈的撤去。 城楼之中,刘养贞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用一块白布覆盖放在一边。城楼里闲杂人等都被驱赶了出去,这里作为中军使用。城楼门口,陈岩亲自带人守门。 崇祯一身普通亲卫的服侍,站在角落里,看着刘养贞的尸体呆呆发愣。 “陛下,吃点东西吧!”陈越对崇祯轻轻道。为了避免崇祯在军中的消息外泄,陈越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崇祯的消息。当然,父亲陈江河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自然见过崇祯,根本隐瞒不住,也没必要隐瞒。 “陈越,你说朕是否是昏君?”崇祯突然问道。 “陛下为何如此说?”陈越愣了一下,微笑道,“陛下您勤政不怠,勤俭节约,又不贪恋女色,如何能是昏君呢?” “是啊,朕每日里批阅奏折长达七八个时辰,休息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朕吃的不过是四菜一汤最普通的饭食,半夜里连一顿夜宵都不舍得。 朕已经数年没有添一件新衣,里面的衣服破了都是由皇后亲自为朕打补丁。朕的后宫不过几位妃子,就这朕都没有时间临幸。 朕艰苦若此、勤政若此,可这天下为何如此之乱,竟然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境地!” 崇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陈越,低声的咆哮着。 看着陷入绝望中的崇祯,陈越心中暗自叹气,到了这个时候崇祯还未意识到他自己的问题,这积弊深重的大明,紧靠勤政节俭就能治理好吗? “陛下,这大明积弊已久,天灾人祸,落到今日的境地也无可奈何。不过江南半壁江山尚有,只要咱们能回到南方,定能重整河山,恢复旧土!” 事到如今,陈越也只能好言抚慰,不过心中一句话却不吐不快,“臣尝听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切不得。只要陛下以后能够选贤任能,知人善任,中兴大明指日可待。” 崇祯的性格缺陷太大,太过急躁,急功近利。刻薄寡恩,根本做不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出了事情不愿承担责任,喜欢推责于臣下。正是如此多的缺点,使得大明短短十多年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现在,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治大国如烹小鲜,呵呵,”崇祯品了一下陈越的话,失望的摇了摇头,“大明积弊如此,哪里有时间啊。”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如何懂得治理国家!只是因为陈越的救驾之功,这句话崇祯没有说出口。 “陈越,朕有一个要求。”崇祯突然道,“看眼下的局势,想突出重围已经很难,若,若事有不协,你可杀了朕,把尸体秘密埋葬即可。朕绝对不愿落到闯贼的手中受辱,丢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崇祯对陈越郑重道。 “陛下!”看着毅然求死的崇祯,陈越内心感慨着,若论性格的刚烈,崇祯在历史上所有的皇帝中首屈一指,比李后主之流的要有骨气的多。 “都怪微臣,若是来勤王的时间更早一些就好了。”这一刻,陈越内心非常的懊悔,若是早来数日,也不会落得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 其实这也不能怪陈越,以他对历史的一知半解,只知道北京被李闯攻陷,然后是满清入关。哪里知道北京陷落的具体时间,更不知道大同居庸关等重镇竟然不战而降,闯军几天的功夫,就从大同杀到了北京城下。 “我死之后,你可投降闯贼。不过务必隐瞒坤兴的身份,以后,以后就让坤兴跟着你,做个普通人吧!”崇祯岿然一叹。 “陛下说的哪里话,有我父子在,必然保护陛下和公主无恙!”陈江河巡营回来进入城楼,刚好听见崇祯最后一句话语,当下跪倒在地,发誓道,“我陈家世代为大明的武将,绝对不会做出卖主求荣之事,请陛下放心!” “爱卿快快请起!”见陈江河如此,崇祯内心很是感动,陈家父子个个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为何自己早没有发现,没有重用他们,若是陈越为居庸关守将,有何至于让闯贼轻易突入到北京城下! “阿越,可有把握突围?”安置了崇祯休息之后,陈江河私下里问陈越道。 “外城已经被闯贼攻占,城外更是有闯贼数十万大军,咱们就这点人,哪里有把握啊!”陈越摇了摇头。 “我带人死守瓮城,你带着几个心腹趁夜带着陛下离开,隐藏起来。等上几日,等闯贼松懈之际,再逃出北京。”陈江河想了想,对儿子道。 第236章 李自成(求订阅,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万万不可,咱们父子俩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对父亲的提议,陈越断然拒绝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陈江河顿时急了,“咱陈家就剩咱们爷俩,都死在这里岂不是绝了后!爹老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得关系,你不行,你要为咱们陈家传宗接代!” “呵呵,爹你今年刚过四十,哪里老了!”陈越笑道,“再说,事情还未必到了绝望的时候,说不定咱们父子都不必死!” “你有主意?”陈江河惊喜的问道。 陈越神秘的一笑,突然道:“爹,咱们投降如何?咱们现在手中有皇帝,以之为礼物,想必李自成会重重的嘉奖咱们,做新朝的从龙之臣,封伯封侯也不是不可能,倒时爹爹您和张婶成了亲,再娶几房小妾,......” 陈越故作兴奋的说着,就见到陈江河脸色越来越黑。 “我打你个不忠不孝之人!”陈江河提起打铁练就的蒲扇手掌,朝着陈越脸颊重重扇去。 陈越连忙一低头,躲过了这一掌,委屈道:“爹,我只是提个建议,你怎么打人啊!” “我打你?我还要宰了你个兔崽子呢!”陈江河越说越气愤,“当啷”一声,从刀鞘里抽出了狭长的绣春刀。 “爹,爹,不是真投降,诈降,诈降。”看着陈江河气愤的样子,恐怕会真的劈了自己,陈越连忙叫道。 “哼!你给老子讲清楚!”陈江河举着长刀,刀尖指着儿子,看那样子若是一言不合恐怕会继续劈下。 “爹,是这样,如今外城已经被闯军占领,咱们这些人想杀出去不太可能,即使能冲出去恐怕也损失惨重。倒不如假装投降,现在投降闯军的明军数之不尽,也不多咱们这一支,他们不会防备的。 投降后,他们肯定不会让咱们驻扎在宣武门这么重要的地方,多半会把咱们打发到城外驻扎。如此,逃走的机会就来了。” 陈越轻轻的对陈江河讲了自己的计划。如今投降闯军的明军多大十几二十万,闯军根本没有时间甄别和改编,己方只需要退出城去,即可立即撤往天津。 “这样也不是不可,不过咱们今日杀了那么多闯军,他们还会允许咱们投降吗?”陈江河已经被陈越说服,自己父子的身家性命,还有崇祯皇帝更是万万不容有失,若是诈降能逃出生天,那有何妨?不过陈江河还有疑虑。 “我担心的也是这点,所以咱们肯定不能主动投降,若是他们肯劝降就好了。”陈越叹道。 ...... 距离北京三十里的闯军大营,连营数十里,灯火映红了半边天。 中军大帐里,顺天倡义大元帅闯王李自成虎踞帐中,平章政事牛金星,军师宋献策陪坐一旁,几十个文官武将分列左右,整个大帐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虽然已经在西安立国,可李自成尚未正式登基称帝,他要等着灭了大明攻占北京之后,才正式登基即位。) 自从东渡黄河,仅仅两个多月,就打到了北京城下,大顺军这一路的进军可谓顺利无比。 眼看着已经攻入了北京城中,相信很快就能肃清城内的残敌。这大明,已经算是亡了!大顺代明已经无可逆转,帐中的都是顺军的重要人物,他日李自成登基之后,各个都是开国功臣,又如何不喜! “陛下,眼下刘侯爷已经带兵攻入北京,前方传来消息,城中的明军大部分投降,皇宫也已经攻占,只有宣武门少数几处还在抵抗。刘侯爷说,今晚就能肃清残敌,请陛下明日入城。” 军师宋献策捋着几根稀疏的鼠须,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欢笑,想他一介游方的算命先生,靠着坑蒙拐骗为生,竟然也混到了如今身份地位,成为开国的军师,和诸葛亮刘伯温同一级别的人物,想想往日,真是人生如梦! “哈哈哈,宗敏干得好!”李自成一只独眼精光闪烁,爽朗的笑声震的帐篷顶部的灰土扑扑下落,“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入北京!” 这一刻,昔日的驿卒意气风发,人生的事业达到了巅峰! “报,陛下,郝摇旗将军求见!”一个侍卫步入帐中,抱拳对李自成禀报道。 “郝兄弟回来了,快让他进来!”李自成大喜,连声吩咐道。 没过一会儿,郝摇旗快步进入了帐中,冲着李自成抱拳施礼,“末将郝摇旗拜见闯王。” “郝将军,现在陛下已经开国建立了大顺,以后不要再叫闯王了,要叫陛下!还有,见了陛下要跪下行礼!” 牛金星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闯王,听着就是流寇的匪号,现在大顺已经监国,李自成已经是一国之君,这个称呼已经不合时宜。原来的大顺将领都是不知礼义的草莽之辈,让身为宰相的牛金星很是头疼。 “是,末将郝摇旗拜见陛下。”郝摇旗犹豫了一下,跪倒在地,再次说道。 “哈哈哈,郝兄弟辛苦了!无需多礼!”李自成大笑着快步上前,一把把郝摇旗拉起,拉着胳膊仔细打量着,然后一拳捶在了郝摇旗肩膀上,“比以前壮实了好多!” “末将,末将愧对闯,陛下!”郝摇旗有些羞愧的说道,他一年多前奉命来北京,为的是他日闯军攻城时作为内应,可如今却没有发挥出多少作用,让他自觉很是羞愧。 “哈哈,郝兄弟,你打开正阳门,立了大功,有什么好羞愧的。”李自成笑道,“不过你不在大将军的手下效力,为何来到这里?” “末将来见陛下是有一事相告。”郝摇旗道,然后把陈越的事情对李自成一五一十的说了。 “陛下,那陈越实在是难得的将才,末将恳请陛下能够招降于他,他日必然有大用!” “哦,如此说来,这陈越倒是不错,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刘大将军提议招降?”李自成诧异的问道。 “大将军和陈越交战,损失了千余士兵,已经打红了眼,不肯接受陈越投降。所以,所以我才来见陛下。”郝摇旗一脸期盼的看着李自成,和西山军士兵一起处了这么久,他实在不愿看到陈越和西山军两千余人全军覆没。 “这样啊!”李自成犹豫了起来,陈越固然人才难得,可是刘宗敏毕竟是自己心腹大将,他的面子也得维护。 “陛下,微臣以为,既然陈越人才难得,自然还要招降为是。陛下您进入北京代明登基,正是海纳百川的时候。陈越既然对满清八旗兵连战连胜,自然是一员难得的骁将。投降的明军将领虽多,如陈越这样善战的倒是罕见。既如此,为何不招降于他? 再说了,陈越如今还有两千余人,死守着宣武门瓮城,若是强攻,咱们也肯定会损失良多,倒不如招降于他,如此我军没有损失,又平白得到一员悍将数千精兵,何乐而不为!” 军师宋献策在一旁笑道。 李自成略微寻思,爽朗的笑了起来,“不就是伤亡了上千人吗,宗敏也算是统兵数万的大将,这点损失如何放在眼里。俺连射瞎了俺眼睛的陈永福都能接受,为何不能接受陈越投降。” “陛下,要称‘朕’,不能说俺!”牛金星在一边焦急的提醒道,身为宰相,他必须时刻提醒李自成注意礼仪。 “嗯,朕!”李自成从善如流,“郝兄弟,朕给你一道旨意,由你负责,去招降陈越。告诉他,只要肯投降,往事一律不究!朕还会封赏于他。对了,郝兄弟,他现在当着什么官职?” “陈越现在是明皇亲封的平南伯,天津巡抚。”郝摇旗轻声道。 “嗬,官当的倒是不小。这样吧,朕也封他为平南伯,至于官职吗,等朕进了北京再说,大顺没有巡抚,封他当个节度使还是不成问题。”李自成爽朗的说道。 第237章 降 夜幕降临,闯军退去后并未再趁夜进攻,估计是惨重的伤亡让他们也承受不住,全城大部分明军均已肃清,北京已经基本上攻占。眼看着立功受赏、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这个时候谁还愿意拿命去碰这颗硬钉子? 虽然刘宗敏意欲连夜进攻,全歼这伙顽固的明军,可一是他手下的老营闯军分控各个城门,他又是全军的主将,不能把精力放在宣武门这一处地方,也只能下发命令,命部将负责攻下宣武门,自己去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刘宗敏一走,负责进攻的闯军将领就松懈了下来,夜间进攻不可控因素太多,没人愿意打夜战,姑且围着等待天明吧。等天明后调集足够的大炮过来,总能攻破明军的防守。 艰难的一夜慢慢过去,西山军士兵小心戒备着,却没有等来闯军的进攻。然而,瓮城之内已经人心浮动,一片绝望的气氛弥漫在队伍上空。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队伍已经深陷绝境,处于四面皆敌的境况。整个城市夜晚到处都是灯火和狂欢,那是闯军士兵在欢呼,在肆意的抢掠,在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 满城皆敌,身处数十万大军的重围,这支队伍该何去何从? 虽然人心浮动、士气低落,可摄于陈越往日之威,以及军中领兵的基层军官大多是出自陈越的家丁和西山镇的乡兵,这些人往日深受陈越的恩惠,早已把陈越视作主公效忠,可以说这支军队就是陈越的私军,和其他明军将领的家丁无异,他们效忠的并非大明朝廷,而是陈越这个人。 所以虽然士气低落,军中却没有骚乱,士兵们都默默的擦拭着武器,或靠在城墙上闭目休憩,他们相信就是深陷绝境,他们的主将也会带着他们杀出一条生路。 漫漫一夜就这样过去,黎明再次到来。就在西山军士兵厉兵秣马,准备新的一天厮杀之时,等来的却不是闯军的进攻,而是一个让他们痛恨的熟人。 郝摇旗空着双手在数千双愤怒的目光怒视中走入瓮城,看着城墙上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暗自神伤。虽然他本来就是闯军的人,也谈不上背叛,可还是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惆怅涌在心头。郝摇旗之所以单身前来劝降,就是为了弥补心中的痛。 但愿陈越能听得进自己的话语,这样的话大家以后还能做兄弟,以后同在闯王帐下效力,那该多好!郝摇旗暗暗的祈祷着。 “铁狮子,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卖主求荣的无耻之辈,你还有脸回来!”余枫站在城楼门口,指着铁狮子破口大骂。 “杀了他,杀了他!”其他的西山军士兵也都鼓噪了起来。一些人举着手中的武器,向着郝摇旗逼来。 不过杀不杀的,只能由主将陈越决定,在无数士兵愤怒的目光中,郝摇旗走进了城楼。 “铁兄,你还有脸来见我吗?”陈越面沉似水,冷冷的冲着郝摇旗呵斥道。 郝摇旗叹了口气,抱拳行礼,“闯王帐下裨将郝摇旗见过中丞大人!” “郝摇旗?铁兄,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是不是做了背信弃义之事,觉得原来的名字无法见人?”陈越嘲讽道。 “我在崇祯四年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了闯王,崇祯十三年,闯王带领十八骑出商洛山挺进河南,其中就有我。”郝摇旗摇了摇头,道:“崇祯十五年,闯王破开封之后,闯军已经发展到十万多人,占据了半个河南。这时闯王他就起了争天下取明而代的心思,遂派我来到北京,一是打探明朝的动向,再就是在这里扎下根基,他日当闯王北伐之时,以为内应。 为了迅速在北京扎下根基,我选择了投靠权贵,靠着自己的武力为恭顺侯世子吴克明做打手,实指望得到他的赏识,能在京营谋取官职,积攒实力,如此等他日闯王大军攻打北京之时,我为内应,里应外合配合闯王打下北京。” “如此说来,你一开始就是闯军的细作了?”陈越神色凝重了起来,他本以为铁狮子是为了荣华富贵这才出卖了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一早就是李自成的人,而且还是闯军的大将。 “正是。”郝摇旗点点头,终于把事情说开了,他感到一阵阵轻松。 “如此说来,事情也不能怨你,怪只怪我陈越有眼无珠,错把敌人当作兄弟,遭到背叛纯属活该!”陈越自失的一笑,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一个闯军的奸细,自己竟然把他当作心腹,任命为一营统领,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以后我得建立专门的内卫组织,负责严查军队内的细作!陈越对自己道。 “陈兄弟,虽然我郝摇旗身为闯王的人,可是这些时日朝夕相处,我对咱们西山军,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这支军队里也有我的心血。至于陈兄弟你,曾救过我的命,是我最钦佩的人。我不想看到你,看到咱们西山军走到穷途末路。 如今北京已经被我大顺攻下,这明朝也算是亡了。陈兄弟,投降吧,我已经向闯王他推荐了你,只要你肯归降,闯王他会重用你的,如此咱们还是兄弟!” 郝摇旗语气诚恳的对陈越道。为了接受陈越投降,他刚刚和刘宗敏吵了一架,靠着李自成的命令才把刘宗敏压服,同意不再进攻。 “呵呵,郝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投降那是不可能的。”陈越笑了一下,直接拒绝道。虽然心中早就打了投降的主意,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起码条件还是要谈的。 “陈兄弟,我知道你是忠心耿耿之人,可是大明都亡了,我军已经攻占了皇宫,皇帝都没有了,你还为谁效忠啊?”一听陈越不愿投降,郝摇旗顿时急了,苦口婆心的劝道。 “闯王说了,只要你肯投降,封你为平南伯,你手下的军队还归你统领,你原来不是天津巡抚吗,我大顺没有巡抚这个官职,闯王说会封你为节度使,那可是媲美巡抚总督的封疆大吏!” 啊!陈越一下子惊了,李自成竟然对降将如此宽厚?不削兵权不说,还委以重任,这心胸气度不可谓不宽宏。 “可是,我昨日还和你们交战,杀死了那么多的闯军士兵,闯王会既往不咎?说不定我投降之后,再算旧账?”陈越将信将疑道。 按照记忆中的历史,李自成是个反复无常的枭雄,更是个嗜杀无度的屠夫,他会这么宽宏大量吗?陈越有点不信。 “嗨,你这算得了什么!知道大明原河南副总兵刘永福吗?开封之战的时候,他伤了闯王的一只眼睛,就这闯王都既往不咎,折箭为誓,以后绝不报复。”郝摇旗笑道。 “心胸开阔,气度恢宏,不愧是统领千军万马纵横中原的闯王。”陈越赞道。 “如此,陈兄弟你愿意降了!”郝摇旗惊喜的叫道。 “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闯王如此英雄,我陈越能为他效力,真是三生有幸!”陈越笑道。 第238章 闯王进城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或者说大顺永昌元年三月十八日,大顺国主奉天倡义大元帅闯王李自成,带着大军从德胜门进入北京城。 所过之处,百姓们涌出家门箪食壶浆,迎接闯王的入城。孩童们唱着“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的歌谣,追逐在大军之后。 自从立下夺取天下的雄心壮志之后,李自成严整军纪,严令禁止抢掠普通百姓**掳掠的事情发生。所以闯军进城之后,除了少数几起抢劫事件,整体上对百姓们的骚扰还是很轻的。 而对于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沉重赋税压弯了他们的腰,满鞑历次的入侵更是让他们苦不堪言,眼下大顺以犁庭扫穴之施横扫北方,一个强大的政权即将诞生,而且这个政权竟然不向平民收税!如此仁义如此爱戴百姓的政权去哪里找? 整个北京的百姓满怀着激动的心情,迎接着闯军的入城,向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独眼汉子发出出自内心的欢呼。 李自成头戴笠帽身穿青布衣,跨下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缓步踏入北京城中。在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等文武大员的陪同之下,这个当年的驿站马夫,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承天门外。看着象征封建帝国无上权威的皇城城楼,李自成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忽然,他拿起弓来,搭上一支羽箭,照着承天门上的门匾射去,他要射中那“天”字,以彰显自己的武力和取得了天下。文武大臣,以及所有的大顺士兵,都静静看着那支羽箭,等待着它射中“天”字的时刻。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一向百发百中的李自成竟然失手了,那支羽箭没能射中“天”字,而是射在了它的下面。可见有的时候,装逼并不能一定能装成功。 李自成愣住了,在场的文官武将以及士兵们也都愣住了。 “好啊!射在了‘天’字的下面,意味着这天下都是陛下您的了。”一旁牛金星连忙说道,以消除这尴尬的气氛。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了起来,在场的众人也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一旁的军师宋献策艳羡的看了牛金星一眼,如此不着痕迹的马屁让他佩服之极,怪不得人家能做丞相,而自己只能当个军师。 承天门金水桥旁,三个身穿破衣烂衫的少年颤栗着跪在地上,那是被抓获的太子朱慈烺和他的两个兄弟,逃逸民间的他们没有躲过闯军的搜捕。 李自成策马来到兄弟三人面前,静静的打量了片刻,让手下把他们扶起。 “尔等莫怕,今日即同我子,不失富贵!”夺得了大明的江山,李自成心中舒畅之极,不介意表现出自己的慈悲和宽宏大量。 崇祯居住的乾清宫已经烧毁,于是李自成进宫后便临时居住在武英殿中。 第一件事当然是确定崇祯的下落,对崇祯是否真的被烧死,李自成将信将疑。可是,搜遍宫中,再也找不到崇祯的尸体,便盘问宫人。有姓费的宫娥,口口声声说被烧死的就是崇祯本人,并描述了崇祯烧死前的情形。 “陛下,经过检查,虽然那尸体已经烧焦,可依然能够发现其雄性特征,再加上其心腹太监王承恩吊死在乾清宫门口,基本上能够肯定,崇祯是真的自尽了。”负责搜寻的闯军头目禀告道。 “皇后上吊,崇祯自杀,真是烈性之人啊。”李自成叹道,对这种刚烈之人,连心硬如铁的李自成也不由得感叹。 太子朱慈烺兄弟被带了过来,为崇祯送行,伏在焦糊的尸身上,朱慈烺兄弟三人放声大哭。 “你家为何失天下?”待朱慈烺哭毕,李自成笑着问道。 “误用庸臣周延儒等人!”朱慈烺回道。朝臣个个该杀,这样的话语崇祯不止一次在儿子面前说起。在尚有的朱慈烺心中,大明之所以落到今日境地,都是周延儒这些庸碌的官员们导致。 “哈哈哈,你一个孩子都知道,为何你父竟然不知。”李自成大笑道,出身草根的李自成自然对大明贪婪的官员们深恶痛绝,对朱慈烺的话很是赞同。 “快杀了我吧,让我追随父皇而去。”朱慈烺伏地泣道。崇祯性格刚烈,他的儿子也不是孬种,朱慈烺虽然年青,却一直接受正规的皇家教育,自然知道大明亡了,等待这个亡国太子的只有无尽的羞辱。李后主、徽、钦二宗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你并没有罪,我不会杀你的。”李自成摇摇头,他是痛恨大明的皇帝和官员,正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才会活不下去造反。可是随着灭了大明,随着崇祯自尽,心中的那点恨意早已消失无踪。他并不愿再拿一个孩子撒气。至于斩草除根,李自成对此嗤之以鼻,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李自成堂堂男儿岂能如此! “恳请大王能以礼葬我父皇母后,不要骚扰我祖宗的寝陵,不要杀我百姓。”朱慈烺请求道。 “哼,你父子若真的爱民如子,这天下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李自成冷哼道,“至于你父母,我会以王侯之礼安葬他们!” 李自成当场下旨,册封朱慈烺为宋王,朱慈炯兄弟均为公爵。“宋”者通“送”,意味着这大明的江山是朱家父子拱手送给了自己。 占据了皇宫,自然要搜寻宫中的财富宝贝,然而让李自成惊讶的是,搜遍了内库和宫中,也只找到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堂堂的大明皇宫,竟然只有这么一点财富! 通过拷问宫中的太监,李自成这才知道,原来崇祯的内库早就一贫如洗,崇祯和周皇后已经节俭到了极致,平日过的日子连普通富裕百姓人家都不如。 “俺原以为皇帝肯定吃香喝辣,天天山珍海味,是天下最富有的人。没想到崇祯如此贫困,不过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连弄银子的手段都没有,活该他丢掉江山!”李自成不屑的说道。 第239章 坤兴哭了 约定好投降事宜之后,郝摇旗离开了,他要回去向李自成回报,然后决定西山军的驻扎地点,宣武门这块地方太过重要,不可能由西山军一直驻扎下去。 虽然是诈降,可为了遮掩消息,诈降的事情是不能公然宣布的,只能由少数人知道,因为一旦让闯军知道,等待西山军的就只有死亡。 所以到目前,知道是诈降的也只限于陈家父子二人,当然有一个人必须告知,那就是崇祯皇帝。商议过后,便由陈江河私下里去和崇祯说。 陈越则把军队集结了起来,宣布了要投降的消息,绝大部分士兵一片默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都知道再打下去等待所有人的只有死亡。既然主将要带着大家投降,给大伙儿找一条生路,那就投降就是。忠于朝廷?别开玩笑了,在这些大头兵眼里,就只有给他们发粮发饷的主将,又哪里有国家概念! 不过还是有人反对投降的,骑兵把总余枫就跑到了陈越面前,大吼着陈越不该投降,看错了陈越云云。想到此人出身官宦之家的身份,陈越也就能够理解了。 “兄弟们,我们是大明的官兵,就该为朝廷尽忠,哪怕是马革裹尸、粉身碎骨!岂能背叛国家,投降闯贼?兄弟们,有不愿投降的,都给老子站出来,老子带着你们杀出重围!” 就在陈越眼前,余枫手持着长枪,对着西山军士兵慷慨激昂的鼓动着,鼓动着大伙儿站出来拒绝投降,然而等待他却是一片沉默。 “陈大人,我最后再称你一声大人,当初我主动加入西山军,看的是您抵抗满鞑的英勇行为,在所有明军畏敌如虎之时,唯有您敢带着少数军队和满鞑硬抗,并且能战而胜之。那时的我认为您是抵抗满鞑入侵的英雄,是真正的忠贞之士,所以我才不顾家里的反对,投身军中,为的是有朝一日跟您一起,外灭满鞑内剿流贼,扶保大明江山! 没想到您却和其他将领一样,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做出叛国投敌的勾当!陈越,我真是看错了你!” 余枫义愤填膺的冲着陈越大嚷大叫道。 “愚蠢!我身为一军主将,自然要为大家的生命负责。我们没有和闯军奋勇作战吗?我们没有英勇杀敌吗?如今北京破了,皇宫也被攻占,皇帝都没了,咱们又为谁效忠?”陈越冷冷的呵斥道,然后一摆手,“把他给我捆了,押下去等候处理!” “谁敢抓我?”余枫瞠目大叫,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余兄弟,听话,把枪放下。”陈岩带着几个人围了上来,冲着余枫道。 “绝不!”余枫怒吼着,就要杀出去,冷不防背后一人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双臂。 “余兄弟,凡事好商量,自家兄弟何必动刀动枪。”马闯紧紧抱着余枫,笑眯眯说道。 刚把余枫押了下去,张绣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阿越,快去看看吧,周姑娘哭的很伤心,要寻死觅活呢!”张绣儿一脸紧张的对陈越道。 我晕!陈越用手捂住了额头,只顾得军队这档子事,倒把坤兴公主忘了,更忘了和她说是诈降。 挥手让大家伙儿各自回去,做好拔营的准备,陈越自己则连忙跟着张绣儿往坤兴公主的帐篷走去。 坤兴公主和吴婉儿等家眷安置在瓮城内的一个藏兵洞中,陈越过来的时候,见到吴婉儿满脸忧虑的站在洞口。 “婉儿。”陈越轻轻的叫道,看着吴婉儿娟秀的脸庞,心中微微有些内疚,这一年多来,自己整天忙于军队,和她想见的时间实在太少。 “少爷,”看到了陈越,吴婉儿脸上立刻焕发出了光彩,惊喜的叫道。这两天来的激烈战斗吓坏了她,对未来的恐惧更是让她无限忧虑,她担心陈越会受伤,更担心若是西山军战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直到现在,看到了陈越,她焦虑的内心才平复了下来。 “婉儿,周姑娘她怎么了?”轻轻地握住吴婉儿的纤手,陈越问道。 “自从少爷你要带着大伙投降的消息传来,周姑娘就开始哭,谁也劝不下。”吴婉儿皱了皱鼻子道,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少爷啊,那周姑娘到底什么身份啊?” 陈越把坤兴公主交给吴婉儿和张绣儿照顾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坤兴的身份,张绣儿也只是周姑娘周姑娘的叫着,可是在出身大户人家的吴婉儿眼里,坤兴表现出的气质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虽然换上了张绣儿的粗布衣服,荆钗布裙却难掩其高贵的气质,皇家正规教育下的公主和平民女子之间的那种差别是如此的明显,哪怕是穿着同样的衣衫。 不像出身贫民性格直率的张绣儿,主管陈家蜂窝煤生意的女掌柜吴婉儿却很是敏感,一直在暗暗猜测着坤兴的身份。 “以后再告诉你吧,”陈越叹了口气,“现在别问了。”他不愿骗吴婉儿,可崇祯父女的身份关系着全军的生死,实在不能泄露。 “好吧。”看陈越一脸为难的样子,吴婉儿知趣的闭上了嘴巴,脑子却迅速的转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会让陈越三缄其口? 看到陈越,坤兴公主哇的一声哭的更痛了。 “阿越,你好好劝劝她吧。”张婶儿无奈的说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痛哭了起来,怎么劝也劝不住,也不说什么原因,真能让人急死。 “好的婶子,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好好说说。”陈越微笑着道,哪怕是和父亲关系暧昧的张婶,有些话也不能让她听道。 “怎么了,哭的脸像小花猫一样,眼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啊。”看着梨花带雨的坤兴,陈越打趣道。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和我父皇送给闯贼?”坤兴一边哭着,抽噎着问道。 “谁说的?没有的事!”陈越断然否认,“我可是大大的忠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第240章 崇祯病了 “你就别骗我了,你要是忠臣,怎么会,怎么会投降?陈越,我求你不要把我父皇交出去,好不好?” 坤兴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越,“你把我献给闯贼好了,母后死了,我,我可就剩下父皇这么一个亲人了。”说着又痛哭了起来。 看着坤兴这幅伤心的样子,陈越心中突然莫名的难过,再也没有了打趣的心思。轻轻的伸出了大手,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粗粝的手掌抚过自己娇嫩的脸蛋,坤兴没有躲闪没有羞涩,反而挺起胸来,勇敢的睁着眼睛看向陈越,寄希望自己能够打动这个自己心仪的男子,使得他能放过自己的父亲。 身为一个公主,她自然读过史书,知道前宋被金兵灭亡时,赵家那悲惨的遭遇。而现在,自家父女的命运就掌握在面前这个男人手里。只要能救出父皇,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以身体去侍奉凶恶的闯贼。 “傻丫头啊,”陈越怜惜的看着坤兴,“我没有骗你,我并非真的投降,更不会把你和陛下交出去的,只是诈降而已!” “诈降?”坤兴止住了悲声,惊喜的看着陈越。 “嗯,假装投降,然后趁闯贼不备,咱们再杀出去,逃往南方。”陈越轻轻地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把我和父皇交给闯贼的。”坤兴公主破涕为笑,悲伤和绝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那是,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小公主啊,我就是死了,也不舍得把你送给闯贼的。”陈越笑眯眯道。 “呀!”听着陈越这赤果果的话语,坤兴连忙捂住了脸蛋,就觉得脸蛋火热火热,热的简直能烫熟鸡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她一个长于深宫的少女,平素连男子都见不到几个,哪里听过这火热的话语。 “好了,放心吧,很快咱们就会逃出北京,逃到南方去。”看着坤兴这幅羞怯的样子,陈越再不敢调戏,“你在这里好好的,我还要去处理军务。” “嗯。”坤兴轻轻嗯了一声,“你,你要小心。”假装投降,若是被敌人识破后果不堪设想,坤兴虽然不懂世事,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轻轻地嘱咐道。 把张婶儿和吴婉儿喊了进来,嘱咐她们好好陪着坤兴,陈越便离开了藏兵洞,投降在即,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陈越离开的时候,吴婉儿张嘴要喊住他,却又闭上了嘴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瓮城内,所有士兵都在紧张的收拾着,马上要离开这里,所有的武器和物资不能留下,统统要打包装上大车。 陈江河走了过来,告诉陈越已经安抚住崇祯。 巳时二刻,郝摇旗在此到了瓮城,带回了李自成的命令,命令西山军退出瓮城,到永定门外暂驻。北京的守卫工作完全由大顺军老营负责,所有投降的明军都不许在城内驻扎。为了消除西山军的戒心,郝摇旗留在西山军中,直到撤出城外。 “郝兄,以后同在闯王帐下效力,还请你多多关照啊。”陈越冲着郝摇旗笑道。在撤退的全程中,他都陪着郝摇旗身边,不想让熟悉军中情形的郝摇旗观察出异状。 “陈兄弟你别寒碜我了,我老郝什么德行我自己知道,带兵冲阵我行,论运筹帷幄之中差你遥远,陈兄弟你以后的前程远在我之上。”郝摇旗真诚的说道,经历冬天千里袭击蒙古部落一事,对陈越的才能胆识他一直是佩服得紧,这种胜仗哪怕是闯军最精锐的部队也打不出来。 大顺虽然占领了北京,可是也只是占领了小半个大明,以后且有仗要打呢,像陈越这样的将才很快就会脱颖而出,而凭着自己和陈越的关系,大家互相扶持,必能在大顺军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是郝摇旗这个粗鲁的汉子打的小算盘。 “郝兄能不能和我说说,闯王会封我一个什么官职?”陈越突然问道。 “这个嘛,闯王只是说还给你平南伯的爵位,至于官职只说让你做个节度使,至于哪里他倒是没有说清楚。”铁狮子道。 “那能不能拜托铁兄去和闯王说说,封我为江淮,或者徐州那边的节度使,我愿意带兵为闯王攻下江淮之地!” 陈越对铁狮子道,若是李自成真的封自己为徐州节度使,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撤往南方。 “陈兄弟有这样的心思,闯王肯定非常高兴,应该没有问题!”郝摇旗高兴的道,出身李自成嫡系的他知道,在使用降将方面,李自成向来是用人不疑的,明朝投降的诸多将领都被委任要职,连个监军都不带派的,更是往四川甘肃西宁各处派出了好些节度使,都是任命的投降的明朝官员。 二人谈谈笑笑,带领着军队退出了城外,就在永定门外面扎下了营盘。不等西山军扎营完毕,郝摇旗匆匆的去了,他要去迎接李自成进入北京。 “陈兄弟,我会在闯王面前为你说话的,估计很快闯王他就会召见你。”临走之前,郝摇旗如是说道。 看着郝摇旗的背影,陈越暗暗摇头。若真像郝摇旗所说,李自成对待降将可谓宽宏信任之极,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即不整编投降的军队,也不往军中派出监军,连最起码的限制手段措施都没有,又如何能保证降将的忠诚? 也许是李自成过于自信,相信自己强大的武力下没人敢异动,从没想过自己会再打败仗。可是就陈越所知,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一片石大战败于吴三桂和满清联军之后,原本投降他的明军又转过头来,纷纷向清军投降。 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这就是陈越对李自成的评价。 就在西山军撤退到永定门外,等待着合适的逃亡时机之时,崇祯却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这使得西山军的逃亡更加的困难起来。 第241章 医治 由于害怕消息泄露出去,崇祯假作扮作亲兵和陈江河住在一间屋子,陈江河睡在外间,他睡在里间。一日三餐,也都是由亲兵送入房中,二人一起吃。 早上起来的时候,陈江河半天不见崇祯动静,进去看时,就见到崇祯依然躺在床上,喊了几声也不回应,陈江河上前一摸额头,滚烫滚烫。 陈江河大惊,慌忙派人喊来了陈越,父子二人商量对策。 “眼看着咱们出了城,只要休整一下就可逃往天津,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却病了,唉!”陈江河搓着双手,眉头紧皱。 “陛下他是累的心力憔悴,这才病了啊。”陈越叹道。 若说这个世界过的最苦的人,崇祯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当然他贵为一国之君,无论如何吃穿不愁,苦的是他的心。每日里天不明就起来,上朝听朝臣撕逼,下了朝以后更是把全部时间用来批阅奏折,直到深更半夜。 他是如此的勤政,放眼大明近三百年,十多位皇帝,也唯有太祖朱元璋在勤政方面能强过他。可是崇祯的能力却远远不如他的祖宗,虽然勤政,可大明在他的治理下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如一日。 军事上,面对满鞑流民连打败仗,名帅悍将折损一空,最后竟然落得被流贼兵临北京城下,守军纷纷投降众叛亲离的下场。 经济上,在东林党人的蛊惑之下,崇祯收回了他爷爷万历皇帝时期派出的矿监税使,严厉约束厂卫,使得皇帝的爪牙尽失,再也没人为他敛财,只能任由文官们愚弄,朝廷的岁入每况愈下,根本养不起庞大的军队,没办法只能靠加派税赋度日,这也使得百姓哀声哉道,饥民四起,天下迅速进入动乱状态。 到了最近几年,流贼终于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中原重镇先后被攻陷,数以十计的亲王郡王被杀,整个北方已经完全失控。 而满鞑数次攻入边墙,在京畿河北山东侵掠,无数的百姓失去了家园被掠到关外为奴。 坏消息接连不断,哪怕是在强大的心脏,也承受不住如此反复的打击,崇祯早已心力交瘁,只不过为了祖宗的基业,在勉力维持着。而如今,京师被攻破,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完全消失。 虽然陈家父子忠心耿耿,要把他救到南方,意图再举,可当他突然从繁重的事务中突然闲下来时,整日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终于生病了。 知道崇祯生病的原因,可陈越也无可奈何。既然病了,就得赶紧医治,陈越派管家杜渊去请大夫,杜渊是北京人,地头熟,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好的先生。 可是虽然随着闯军的进城,李自成严整军纪,市面安定了下来,可是一听说要去城外的军营,那些大夫都摇着头不愿前来。 杜渊好说歹说,许出了几倍的诊金,京城名医张一指才答应出诊,不过并不是他自己前来,而是派了他刚出徒的儿子。 “你会瞧病吗?”陈越挥挥手让杜渊下去,狐疑的看着这个叫张仲平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的有些过分。 “既然不相信在下的医术,那就算了,在下告辞!”这张仲平很倨傲,竟然转身要走。 “慢!”陈越连忙喝住,“既然来了,就瞧瞧吧。” “这位将军,您既然不相信在下的医术,何必再让在下瞧病,若是出现意外,是否会说在下庸医害人?在下可承担不了这样的罪名!”张仲平昂着头并不不回身。 “是本官刚才失言了,请先生莫怪!”这个时候再去哪里请好的大夫,崇祯的病耽搁不得,陈越只得赔罪道。 张仲平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回来,坐到了床边,为崇祯把脉。 “怎么样?”见张仲平放下手来,陈越连忙问道,他最害怕的是崇祯得了伤寒染上瘟疫,随着战事发生,城内的一些尸体得不到及时处理,眼下已经出现了疫病的迹象。这种在后世已经消失的传染病,在这个时代可是个大杀器,一经传染很难控制,会有大量的人死亡。 “脉象平稳,跳动有力,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应该是积劳成疾心力憔悴所致。”张仲平沉思一下,道,“我先开个方子,你让人熬药,先把高烧降下来,然后细加调养,即可痊愈。” “有劳先生了!”陈越大喜,拱手道。 张仲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坐在桌前开始写药方。 “李自成匹夫,朕要把你挫骨扬灰!”突然,陷于昏迷中的崇祯叫了起来,让陈越大惊失色。 “皇后啊,你莫急着走,朕很快随你去了。昭仁我儿,别怪父皇心狠。太子,太子......” 听着崇祯的胡话,正在写药方的张仲平手一抖,一大团墨迹落在白纸上。 “他,他,他是皇上?”张仲平身体剧烈抖动着,指着床上的崇祯说不出话来。 “少说废话,快开方子!”陈越低声呵斥道,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事后杀了他灭口。 张仲平勉强镇定精神,坐稳了写下药方。 “三碗水煎成半碗,连服三日,即可痊愈。”张仲平轻轻道,“他,他真的是皇上吗?” 陈越点点头:“事到如今,也不瞒张先生你了,他确实是当今圣上。闯贼攻城,我把他从宫中偷偷救出,藏在军营,等待时机逃往南方。” “陛下啊!”张仲平突然跪倒在床前,冲着昏睡的崇祯磕头,“我张家是太医世家,我父亲就是宫中太医。闯贼攻下了北京,我父亲伤心的难以自持,想要自杀殉国,被我和母亲阻拦了下来。没想到陛下还活着,若是我父亲知道,不知该有多高兴。大明有救了!” “这事不能让你父亲知道,就连你,从现在起也不能离开军营!”陈越道。 “我知道,我知道。”张仲平点头道,他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那你给你家写一封信,就说我军营伤兵很多,我把你留下医治。我派人把信送到你家中,以后,你就呆在军营吧。”陈越轻轻道。 第242章 荒诞 派人拿着药方去城里抓药,张仲平则为受伤的士兵们医治伤口。 崇祯病成这样,需要人照顾,陈家父子都是粗鲁的男子,哪里会照顾人。陈越想了一下,决定请张秀儿帮忙,照顾崇祯,女孩家心细温柔。至于坤兴公主,还是算了,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懂得照顾人。 得知父皇得病,坤兴伤心的哭泣着,非要亲自侍候生病的父皇。陈越没奈何,只能让她和张秀儿一起,住在了这间房里。至于陈江河,则搬到了其他地方。同时,陈越暗暗吩咐陈岩,加派人手守着这间房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通过和张仲平交谈,陈越得知城内出现了疫情,立刻紧张了起来,这种传染病在这个年代染上了几乎没治,他万万不允许疫病带到军中。 经历过非典的日子,陈越虽然不知道怎么治病,却知道传染病的预防。于是下令严整营中卫生,所有士兵不许随地便溺,生活的垃圾都要及时处理。所有人都要勤洗手脸,保持个人卫生,所有人都不许喝生水,营房更要经常开窗保持空气流通。同时,采购了大量的生石灰,遍洒整个营中。 陈越把自己知道的防范传染病的方法都使了出来,同时派军中镇抚单明磊专门负责此事。 “大人,是否小题大做了?”单明磊不解的问道,因为营中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例患上疫病者。 他身为军中镇抚官,负责军纪奖惩,随着右营统领铁狮子叛变,左营统领杨正平在天津,而陈岩只是名义上的亲卫营统领,其实就是陈越的亲兵头子,所以现在军中高层除了陈越就剩他了。 可是单明磊最近发现,陈越做事神秘兮兮的,竟然什么事都不和他商量。投降闯军更是一人决断,根本没有征求他和大伙儿的意见,这让单明磊感觉有些受伤。 “疫病一经出现,会立即传染,那时再防治就晚了。”陈越叹道,“单镇抚你受累一下,无比把此事办好。” “是,中丞大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单明磊肃然答应,觑了一下四周没人,轻轻对陈越道:“大人,莫非您真的打算跟着闯贼不成?” “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啊?”陈越意外的看了单明磊一眼,轻轻的道。 “大人啊,你投降闯贼属下能够理解,毕竟那时咱们陷入了绝境。可是眼下咱们就驻扎在城外,只要大人您愿意,咱们可以趁夜起兵离开北京,就算是北京内外有闯贼的几十万大军,可是只要咱们想走,以咱们西山军的行军速度,他们休想追上。” “哦?可是咱们就算逃走了又能如何,难道你看不出这天下已经是大顺的天下了吗?” 救崇祯南下的事情太过机密,整个军中除了王寅以外再无他人知道,也包括单明磊。现在陈越很想听听单明磊对局势的看法,因为这意味着军心。 “闯贼想取得天下,那是做梦!”单明磊不屑的说道,“虽然他们看似强大,可是他们能打过满鞑吗?再说了,眼下整个北方已经打烂,虽然他们占据了北京,人数也发展到了几十万人。可是他们从哪里去筹集粮饷来养活这几十万军队?大明朝廷有江南的漕粮用来供应北京庞大的军队人口,他们闯贼有吗? 只要大人你带兵返回南方,守住江淮一线,就是饿也把闯贼们饿死了,更不用说他们还要直接面对关外强大的满鞑。眼下南方还是大明的天下,北京陷落南方肯定会另立新军,以大人您的武力威望,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到时咱们以江淮为根基,招兵买马积攒实力,等闯贼和满鞑打的两败俱伤之极,举兵北伐,到时大人您就是中兴大明的功臣!” 单明磊越说越兴奋,两眼闪烁出光芒,这个盘算在他心中已久,今日终于对陈越说了出来。眼下天下大乱之极,正是英雄用武之时。陈越有武力有谋略,在这个乱世肯定能够做出一番功业,就是,就是一统天下取明代之也未尝做不到,自己作为最早跟随陈越的心腹,他日必将水涨船高,名扬天下!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陈越轻轻说道,他很欣慰单明磊能看到这些,在今日,几乎大部分人都以为大顺取代大明乃是不可逆转,乃是天下大势。能看到大顺自己存在的危机者,可以说寥寥无几。陈越自己是穿越者,后者后世的见识,这且不说,而单明磊能根据漕粮的供应想到这些,这才令陈越感到意外。 看来自己是因为单明磊只有秀才功名而小觑了他啊,陈越心中暗道。 “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听陈越也有这个打算,单明磊顿时激动了起来。 “不急,我已经和郝摇旗说了,让他在李自成面前美言,任命为我徐州节度使,等任命下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军队回到南方,而不用担心闯军的追杀,估计李自成很快就会召见我了。”陈越轻轻的道。 接下来的几日,在张秀儿和坤兴的悉心照料下,喝了张仲平开的药之后,崇祯的病情稳定了下来,高烧消除了,神志也恢复了情形。张仲平再次诊治后,告诉陈越,只要再修养几天,病就彻底好了。 本来也是,崇祯的身体根本没病,这次突然发病也只是因为心力憔悴导致,眼下有女儿坤兴的陪伴,又难得的不用再管任何事情,得到了充足的休息,身体自然快速恢复中。 张秀儿也知道了崇祯的身份,紧张过后,照料的更加细心了。陈越严厉警告她,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哪怕是她的母亲张婶儿。 就在西山军休整、崇祯养病的几日,北京城中一幕幕荒诞的剧情在上演。几千名文官,一个个跑到大顺宰相牛金星的官衙,哭着喊着要为大顺效力。于此同时,也有少量的忠贞之辈,因为国破君亡,心丧之下,选择了自尽殉国。 第243章 忠臣和识时务者 在说顺军进城后后,原来大明官员们丑态百出的一幕之前,很有必要介绍一下顺军进城后的举措。 在陈越后世看到的一些网络作品描述中,大顺军入北京之后,军纪败坏,对全城百姓开始了大规模的烧杀抢掠,这样的段子在后世的的网络中广为流传。 然而事实呢,就陈越目前看到听说的,顺军进城之后,军纪并没有那么败坏,当然刚开始攻城之时,肯定是杀了些人,也有些士兵行抢掠之事。不过自李自成入城之后,立刻开始严整军纪,稳定城内秩序。 有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身份不同,行为举止当然不一样。当年李自成带着一帮流民被明军撵的上天入地没处钻的时候,只能靠打家劫舍抢掠为生。可是眼下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他已经成了大顺国的国主,即将登基称帝,这北京就是大顺以后的都城,满城的百姓也就是大顺的子民,他又岂能允许军队对百姓过多骚扰? 事实上,早在崇祯十三年,李自成十八骑入河南,短短时间内发展到十多万军队,攻下了重镇洛阳之后,在牛金星顾君恩等谋士的劝诫下,已经改变了流寇作为,严整军纪,禁止杀掠,提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鲜明口号,已经有了攻取整个天下,消灭大明的雄心。 从那时起,闯军军纪严明,深得河南百姓爱戴,迅速席卷了大半个河南。 大顺军入北京后,鉴于明军已经停止了抵抗,立即就停止了杀人。顺军将士俱白帽青衣、御甲负箭,队列整齐在街道行走,遇到避在道旁的百姓也不加以诘问,更不上前杀人抢掠财物。 李自成派了整肃秩序的马兵入城,在各个街道巡视,发现有违反军纪的士兵,立刻斩杀整肃军纪,同时剿灭趁乱行洗劫之时的地痞无赖。 短短数日,整个北京秩序井然,大顺军在城中有了极高的威信,百姓们对大顺军的恐惧消失之余,开始憧憬这个新生的政权带着他们过上太平富足的日子,街道上商铺已经开始正常营业,城中的一切趋于稳定。 与此同时,大顺开始接管和清理明朝廷各衙门。就在李自成入城的次日,即发布命令,命令各文武官员于次日投职名,二十一日见朝。愿为官者量材擢用,不愿者听其回籍。 命令一公布,无数的官僚们争先恐后的报名,一部分心怀观望的官僚,也在身边亲随的督促下前往应点。 少詹事项煜就大肆宣传说:“作为大丈夫已经名节不全了,那就学学管仲和魏征(都曾换过主君)立盖世功名!” 给事中时敏赶往报名时吏政府大门已经关闭,一时情急,敲门大喊我是兵科时敏!才得以进门。 考功司郎中刘廷谏朝见时,大顺军丞相牛金星说:“你老了,胡子都白了。”刘连忙分辩说:“太师我还不老,只要您继续用我我胡子自然会转黑”。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就连身为首辅的魏藻德,也第一时间前往大顺吏政府拜见牛金星,以求能够得到大顺政权的任用。李自成召见时问他,皇帝都自杀殉国,你身为首辅为何不跟皇帝殉死?魏藻德无耻的回答我正准备效力新朝廷,哪敢去死? 崇祯不屑道,你身为首辅,竟使得国家陷入如此境地,可见是个乱国的庸臣,大顺岂能启用你这样的人!魏藻德狡辩道,我是书生,不懂政事,是皇帝无道,才导致这样的。 李自成勃然大怒,大骂道:“你做官三年就升为首辅,崇祯哪里对不起你,竟敢诬他为无道昏君!”命人把魏藻德赶了出去。 到了三月二十一日,报名各官,皆青衣小帽于午门外匍匐听点,无论是平日老成持重高官大员,还是自负文名能言善辩翰林院词臣,或者那些昔日嚣张狂妄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言官,此刻皆缩首低眉,植立如木偶,任两旁站立的大顺士兵嘲笑羞辱,皆充耳不闻、唾面自干。 在这些官僚们心中,比之昔日的寒窗苦读和将来的荣华富贵,此刻的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获得大顺政权的认可,就能威风八面的重新做官,大丈夫能屈能伸,又何必和这些狗屁不通的丘八一般见识。 不管是大明还是大顺,治理国家就需要官员,官员从哪里来?还不得用自己!难道还能让军中那些大字不识的丘八管理百姓? 不能不说,这些官员们打的主意很正,哪怕是再看不上这些人昔日的作为,新成立的大顺政府也不得不从中挑选官员,替自己治理百姓。从二十一日开始,先后选出了数百名官员,或者充实到了大顺各个衙门之中,或者委任为地方官,派往各地任职。 在无数的文臣选择改变门厅,投效新主子的时候,也有少数忠于大明的官员,选择了自杀殉国。 大顺军入城,听闻崇祯殉国的噩耗之后,东阁大学士范景文留下遗书曰:“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然后跳井自杀。 兵部车驾司主事金铉,听到崇祯皇帝的噩耗之后,金铉痛骂流贼,然后里面穿上孝服外面套上冠袍入皇城打探消息。当看到宫女和太监不断往外逃出,金铉知道崇祯皇帝的噩耗基本属实了,痛哭之后,跳入金水河自尽。其随从的仆人把他死的消息带回家中,得知消息后金铉的母亲章氏、妻子王氏也都跳井自杀! 三月十九日,都城彻底陷落。驸马都尉巩永固用黄绳子把五个子女绑在不久前去世,尚未来得及下葬的乐安公主灵柩上,说——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堆积柴薪于房中,阖室自焚死。 大顺军攻克北京后,新乐侯刘文炳及其二弟左都督刘文耀投井自杀,其母、妹、妻妾等登楼自缢死,并由“家人共焚楼”,“阖门死者四十二人”。 不管是选择自杀殉国的忠臣,还是改换门庭投靠新主的识时务者,百年之后都会化为一抔黄土,其声名任人评说。 第244章 追赃助饷 范景文巩永固等官员勋贵选择了一死为大明殉葬,更多的官员勋贵选择忘记了昔日效忠的朝廷,转而向新主献媚。然而等待大多数人的不是新主的信任,而是远比殉葬者要凄惨的命运。 这还要从大顺军的追赃助饷政策讲起,大顺军现在的政策还是延续之前三年不征的政策,“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是其凝聚百姓人心的口号,这个政策并没有因为在西安立国,乃至攻占北京而改变。 也就是说,大顺治下的百姓是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的,可是百姓不交税,庞大的军队以及政府的开支又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富人身上收刮了。所以大顺军所过之处,官员乡绅富户们就倒了霉,本人被处死不说,家产往往会被抄掠一空,田地也被分给贫民所有。 眼下大顺军规模已经发展到了数十万人,庞大的军队需要的粮饷乃是天文数字,进北京后从国库皇帝的内库中查抄的银钱寥寥无几,如何供养军队的庞大开支,自然要从北京城里的富人们身上打主意了。 在北京城内,有着数以百计的勋贵,数以千计的官员,其他如太监厂卫一众人等数以万计。大顺朝自然不需要前明的勋贵们效忠出力,而在李自成等大顺领导人的眼里,明朝的官员就没有不贪的,其他太监锦衣卫等更是清扫的对象。只要从这些人身上搜刮财富,即使征税赋税,足以供应大顺军队朝廷数年的开支,而数年之后,天下肯定已经一统稳定了起来,那时再征收赋税便是。 所以,稳定了北京的局势之后,李自成立刻开始了追赃助饷,由大将刘宗敏负责,向京中的勋贵大臣们举起了屠刀。 成国公朱纯臣在大顺军进攻时,打开了齐化门投降,后来更是和前首辅陈演一起率领百官劝进,请李自成登基为帝。可就在三月二十二日,李自成下令,处死了朱纯臣,家产查抄一空。 文官们对大顺朝还有些用,毕竟需要他们替大顺治理国家管理百姓,可是这些前明的宗室勋贵们,对大顺可就完全没有用处了,在刘宗敏的命令下,大顺将士们冲入了勋贵们的家中,不管是当权的公侯,还是闲散的伯爵,一律当场锁拿,大刑侍候追缴财产,皮鞭夹板齐上,把这些昔日的贵人打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不得不把藏匿于地下的银钱一一吐出。 国丈周奎,当初崇祯令大臣们献银助饷之时,让身为国丈的他带头,周奎很不情愿的缴纳了五千两银子。而如今,在凶恶的顺军士兵皮鞭之下,周奎一下子交出了三十万两银子,以求能得到顺军的宽恕。然而刘宗敏等人对这些前明的国戚毫无同情,非得榨干他们所有的银子为止。顺军将士对周奎乃至他的家人进行了严刑拷打,周奎妻子和儿媳忍受不住屈辱上吊自尽,周奎的长子被当场打死,他和次子也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不得不交出所有的财富,只白银就达一百万两之多。 对于宗室皇戚勋贵采用了严刑逼供的形式追赃助饷,对于文官们,顺军的手段要温柔很多。那些已经被吏政府录用的官员只需要缴纳少数银两,而对于其他的文官,则采用了明码标价。内阁大学士十万,部堂、京堂七万,其他或五万或三万,等等,完全按照官员的品级明码标价。 能够如数缴纳银两的文官,则既往不咎,抗拒不纳或纳不及数之人,用夹棍刑追。顺天府宛平县刑部大牢锦衣卫召狱的刑具统统取了出来,用在了昔日的官员身上。而这些昔日动辄刑讯百姓屈打成招的官吏,今日终于也尝到了刑具加身的滋味。 仅仅做了一个月首辅的魏藻德在被夹棍夹断十指的威逼下交出白银数万两,然而刘宗敏绝不相信一个内阁首辅仅有几万两白银,继续用刑。魏藻德在狱中呼喊,之前没有为主尽忠报效,有今日,悔之晚矣!五天五夜的酷刑后,魏藻德因脑裂死于狱中,他的儿子随即被处死。 前任首辅陈演被抓进大狱后,主动缴纳十万两银子,而被刘宗敏释放,不过他最终也没有逃出一死的命运,没过几日,吴三桂叛乱,李自成在大军攻打吴三桂之前,因害怕明朝旧臣趁机在北京作乱,决定杀掉一批明朝旧臣,陈演遂被杀掉。 在这个文官贵戚一片哀号的气氛之中,也有少部分人献媚成功,获得了刘宗敏的信任,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是其中一个。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主动交出四万两银子之后,被宣布释放,然骆养性却主动向刘宗敏提出,愿意帮助刘宗敏完成追赃助饷。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骆养性身为前任指挥使,对京中官员们的境况自然十分熟悉,谁家富裕有钱,谁家境况一般了如指掌。 有这样一个人效力,刘宗敏很高兴,毕竟这将大大提高追赃助饷的效率,能够大大节省时间,毕竟刘宗敏身为大顺第二号人物,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这件事上。 而有了骆养性的帮助,追赃助饷的效率果然大大提高,短短数日内,追缴的财富折合白银七千万两之多!而骆养性也通过此事获得了刘宗敏的信任,于是趁机向刘宗敏进谗言,说驻扎在城外的陈越身为天津巡抚,非常有钱,鼓动刘宗敏把陈越捉拿起来,追赃助饷。 刘宗敏仔细思考之后,摇了摇头,拒绝了。陈越并非一般的明朝官员,而是统兵的大将,若是拿他开刀,必将引起其他投降明军将领的恐慌,势必引起动乱。而如今北京附近有军队近二十万,可是其中大顺军老营兵只有七万余人,其他的都是投降的明军,若是生乱必将危及大顺的统治。 骆养性是和陈越有仇的,见陷害不成只得打其他主意,听闻陈越曾经在大明门和顺军作战,而大明门北面便是皇宫,便派手下开始调查陈越入内城后的事情。 第245章 坑爹的郝摇旗 一个新王朝的建立,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攻陷了北京,“逼死”了崇祯皇帝,可大顺也不过是占据了小半个大明,直接掌控的土地不过河南大部荆襄四郡以及西北之地,而就连北京周围,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攻占,比如东方的辽东山海关。 故,在刘宗敏带人进行严酷的追赃助饷的同时,李自成和自己的谋臣们也在积极的部署,以求尽快的接管地方,掌控整个北方,然后才能聚集兵力,进行南征。 鉴于整个黄河以北都没有了明朝多少军队,李自成便从随军的文士以及选拔的明朝降官中任命了大量的地方官员,发给印信,派遣他们去河北山东各地接管地方,当然随同前往的也有少数军队。 这些大顺官员接管地方政权后,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两件,一是在地方上追赃助饷,查抄地方士绅的家产,二是均田,把乡绅们的田地均分给地方的平民。由于施行的是三年不征的政策,追赃助饷得来的银子财富可以用来供养官府和养军,均分田地给平民,可以立刻获得绝大部分百姓的拥护,可以帮助大顺迅速稳定地方,巩固统治。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顺政府的政策就是掀起一场土地革命,若是能稳上两年,取得整个天下当无意外。可惜此时的大顺还只是一个新生的政权,虽然明军已经被他们打垮,可是还有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无比强大的敌人,窥伺在一侧,正准备分上一杯羹。而在东方的山海关,还有一股强大的明军未曾解决,那就是辽东总兵吴三桂和山海关总兵高第两部。吴三桂的宁远军有三万余人,高第的山海关也有一万人马,两部加起来四万多军队,是一支不弱的力量。 在攻下北京不久,李自成即召集谋臣们商议,是否继续派出军队攻打辽东。由于轻松攻下北京,大部分顺军将领意得志满,并没有把宁远山海关一带的关宁军看在眼里,对于打败他们没有任何异议。不过军师宋献策道,没必要再派遣大军征伐,眼下明帝崇祯已死,只需要一道诏书,辽东总兵吴三桂和山海关总兵高第就会带兵来降。 经过商议后,由李自成亲笔写下招降诏书,并让被俘的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写一封亲笔信,派人前去招降吴三桂和高第,并命令他们带兵到北京投降。 在所有人看来,吴三桂和高第肯定会带兵来投降的,不过山海关必须得有人防守不是,所以得派出军队接替吴三桂部。 京师的大顺军老营只有七万余人,人数虽然不少也不算太多,必须留下来震慑各地投降的明军,自然不能轻易派出。那么就只有派降将前去了。 此刻在北京的明朝降将很多,除了留在大同的姜镶和宣府的王承胤,其他如白广恩牛成虎郑家栋、左光先、陈永福和唐通等在北京。经过考虑后,决定任命唐通为山海关总兵,带领本部八千人前往山海关接替吴三桂,盖因唐通有着和满清八旗兵厮杀的经验,是很合适的人选。 就在此时,果毅将军郝摇旗突然建议,应派遣陈越同往山海关,并向众人讲述了陈越以往对满鞑兵的辉煌战绩。李自成听后很感兴趣,和众人商议后,决定任命陈越为辽东节度使,和唐通一起往山海关。 “坑爹啊,真是坑爹啊!”当郝摇旗兴奋的来见陈越,告诉他好消息的时候,陈越在心里怒骂着。 “我说郝兄啊,我想的是徐州那边做个节度使,好带兵南伐,为陛下先锋攻伐大明。你,你怎么让我去辽东啊!”陈越苦笑道,若是能被任命去徐州那里,将可以名正言顺的逃向南方。去山海关,那里有吴三桂,关外有虎视眈眈的满鞑,就自己这点实力,如何能够在山海关立足? 再说了,自己去了山海关,崇祯怎么办?应该尽快护送他去南京啊,若是晚了,史可法马士英等人恐怕会像历史上那样拥立福王做皇帝! “明朝的军队都是菜鸡,只要咱们顺军一到肯定会纷纷投降,打他们有什么意思?咱们西山军是最强大的军队,陈兄弟你不是一直以满鞑为最大的对手吗,如此说来,辽东才是西山军,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啊。”郝摇旗自作聪明的说道。 “郝兄,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陈越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如何不当你是朋友了?”郝摇旗吃惊的说道,“我要是不把你当朋友,怎么会据理力争,为你争得辽东节度使这个职位。要知道,节度使可是我大顺在地方上的最高官职了。” “哼,做了辽东节度使又能怎样,关外是彪悍的满鞑骑兵,就凭我和唐通的实力,打得过满鞑能收复关外的土地吗?还不是守在山海关等着满鞑前来攻打,即使守住关口,又能挣得多大功劳。 而若是能当上徐州节度使,作为陛下的先锋攻打明军,南方还有十数省的土地等着去攻占,肯定能够立下无数的战功,岂不是比守在山海关好上十倍?”陈越故作愤怒的说着,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 “啊!”郝摇旗的嘴巴长大了,“我,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以为,以为陈兄弟你的志向就是攻灭满鞑,所以,所以才......” “我的志向当然是灭了满鞑,可是郝兄你也知道我是一介降将,对大顺并无一点功绩,只有先在攻打大明的战场上立下足够多的功劳,陛下和朝廷那里才会对我真正委以重任吧。要不然,虽然有个节度使的名义,可仅凭我手中的这点兵力,又如何能够灭了满鞑呢?”陈越苦笑道。 “可是,陛下的命令已经下了啊,并且委任了董学礼为淮镇制将军,命令他带兵往徐州宿迁一带,并且任命刘暴为招降使,派他去招降明将高杰、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等人。说不定,说不定不需要打仗,明军都会投降的。”郝摇旗为难道。 患懒癌,周六周日看了两天电视剧,突然发现,码字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艰苦的写作才是最大的幸福,于是继续更新! 第246章 决策 “怎么办?”郝摇旗走后,陈越立刻和父亲陈江河以及单明磊商议对策。 “绝对不能去山海关!”陈江河负责崇祯的保卫工作,每天都要面见崇祯,知道崇祯现在是多么迫切离开北京去往南方。 “去山海关也未尝不可。”单明磊沉吟着,缓缓说道。 “你胡说什么?”陈江河勃然变色,“山海关乃是虎狼之地,外有满鞑内有闯贼,咱们如何再逃出?莫非你真打算就此投降闯贼?” “老大人莫急,我是这样想的,山海关吴三桂和高第有四万余军队,咱们和唐通又有一万人,加起来就有五万大军,若是能把这五万人掌控在手里,是不是足以和顺军对抗?” 单明磊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若是出其不意,说不定能击破闯军夺回京师。那时中丞大人可就成了力挽狂澜、定鼎大明的功臣,必能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陈江河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没想到单明磊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语,若是真的能像单明磊说的那样,自己父子可真的成为足以和中山王比肩的功臣啊!一颗心不由得砰砰跳动了起来。 “石坚兄说得固然美妙,只可惜没有操作性。”陈越摇头笑道。没想到单明磊竟然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怎么没有操作性?唐通乃是大人您的旧识,和大人关系很好,说服他当无问题。”单明磊急道。 “唐通乃是反复无常之人,凭借我和他的这点交情想说服他太难。这样的人也不足以一起谋大事,说不定当面答应转头就会出卖咱们。”陈越摇头道。 重兵防守居庸关天险,却一箭不发就放顺军入关,这样的人对大明哪有一点忠诚之心,想让他举兵反正,不亚于与虎谋皮。 “不行,不行就杀了他并其军!”单明磊咬牙道,“以咱们西山军的实力,吞并他们当无问题。” “嗯,解决唐通这八千人不算难。可是吴三桂呢?他手下可是有数万军队啊!”陈江河也冷静了下来。 “吴三桂更好办了,因为他会主动反正的!”单明磊微微一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想必二位大人听说了,闯贼正在城中搞什么追赃助饷,几乎所有的勋贵宗室大臣都被他们抓了,严刑拷打追索银子。 听闻,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也被抓了起来,连吴三桂留在京师的小妾都被刘宗敏霸占。家产父母家眷尚且不能保全,吴三桂又岂会甘心投降闯贼?” 不得不说,单明磊说的极有道理,至少陈越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吴三桂最终没有投降大顺,不管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好,还是有其他心思也罢,反正是没降李自成,而是打开了山海关,投降了满清。 这个时空有了自己,能否说动吴三桂不降满清忠于大明?陈越摇摇头,很难!像吴三桂这样的军阀,心中想的只有利益,大明已经是日暮西山,他岂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吴三桂也许会因为被抄家不投大顺,可也不一定就忠于大明。”陈越道。 “不投大明他又能去哪?投降关外的满鞑吗?”单明磊问道。 “有何不可?要知道他舅舅祖大寿已经投降了满鞑,关宁军投降满鞑的将领不知道有多少,他为何不能投奔满鞑?”陈越皱眉道。 “也许大人您说得对,不过大人别忘了,咱们手中可是有一个天大的筹码,吴三桂肯定会动心的!”单明磊自得的一笑。 “什么筹码?”陈越奇道。 “呵呵,大人啊,事到如今您何必再瞒我。皇帝啊!”单明磊笑道。 “啊!”陈江河几乎要跳了起来,崇祯的身份目前就父子二人知道,如何单明磊竟然也晓得了! “老大人莫惊,我身为西山军镇抚官,若是连营中多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都不知道,又岂能称职?联想到到大人您在大明门时私自进入皇城,带出了两人,我要是再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可就太鲁钝了。”单明磊道。 陈越和陈江河相视一眼,只能摇头苦笑。在营中多了两个人,又是重点保护的对象,想一直瞒下去根本不可能。 “既然皇帝在咱们军中,若是由皇帝亲自向吴三桂许诺,大加封赏,封侯封公,吴三桂如何会不感动。他即使投了满清,还是外人,满清终归是满人的天下。相反,扶保皇帝就不一样了,一旦成功,可以做世袭罔替的贵族,他吴家可以与明同存,这样的富贵他岂能不心动?” 单明磊侃侃而谈,对着陈家父子讲述吴三桂拥护崇祯的好处,就连陈越都无法反驳。毕竟满清虽强,在大部分明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人口几十万的小部落,根本就没有实力占据大明的江山,而且又是异族。眼下崇祯尚在,只要保崇祯就是大功,哪怕攻不下北京,只要保着崇祯去南方,也肯定会位极人臣。现在大明控制着十个省的疆土,而且都是富裕的南方之地,哪怕以大顺军的强悍,也休想轻易灭明! 在陈越的心里,则又是一番思量。在原来的时空中,吴三桂先是和大顺军作战,然后满清突然冲出偷袭,这才打败了顺军。若是能说动吴三桂,使他不降满清,恐怕满清再想轻易击败大顺就不是那么容易。然后趁着顺清双方在北方拉锯之时,自己和吴三桂保着崇祯回到南方,有崇祯在,明朝各地就不会乱,只要用上一段时间整顿,以南方的富庶,训练出几十万大军毫无问题。虽然说不一定能够击败顺军和满鞑,至少保住半壁江山毫无问题! 这一刻,陈越极为心动。就连陈江河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过这事太大了,需要请示陛下才行!”陈越叹道。谁知道崇祯是怎么想的,他是否愿意赴险地说服吴三桂,还是一心逃到南方做他的皇帝? “去山海关!朕要亲自去见吴三桂,朕就不信,我大明的军队都会降贼!”崇祯神色无比坚定的道,“北京沦陷,朕的皇后和皇子们俱遇难,朕有何面目去南京?” 在崇祯的心中,丢失都城是绝大的耻辱,他睡梦之中,经常会梦到自缢的皇后,和被自己亲手杀掉的女儿昭仁公主,这让他没有一日不处于煎熬之中。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夺回北京击败闯贼,哪怕希望再渺茫,他都愿意一试! 第247章 面见李自成 第二天,郝摇旗早早的来到了西山军大营,他要引领陈越去觐见李自成,见过之后,西山军将会开拔前往山海关。 带着几个亲卫随着郝摇旗出了大营,策马入了永定门。 街道上静悄悄的,很少有行人上街,唯有巡逻的顺军士兵从街道上经过。 “这外城中出现了疫病,陛下下令隔离处置,百姓无事不许随便走动。”郝摇旗道。 “只隔离不行吧,必须采取措施防治才行。”陈越皱眉道。在这个年代,疫病是很大的灾难,特别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 “放心,陛下已经下令召集所有太医,免费为百姓们治病。”郝摇旗道,“对了,陛下已经派出了使者去招降天津的守军,你最好派出一人随同前往,千万别出了岔子。” 眼下的天津卫是杨正平带兵防守,没有陈越的命令他绝不会轻易投降,天津距离北京如此之近,大顺朝廷肯定不会忘了。 “郝兄放心,我会派人去天津,命令杨正平归降。”陈越答道,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天津是自己最后的后路,必须得掌握在自己手里。看来必须的尽快做出选择了! 从正阳门入了内城,在大顺门(注1)外遇到了同样被召见的唐通。 “陈大人,咱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见到陈越,唐通喜出望外。 “唐总兵。”陈越笑嘻嘻的和唐通打着招呼。 两个降将相视而笑,昔日并肩作战的经历,如今同为降将的身份,让二人倍感亲切。 “陈兄弟,我还有事物在身,就不陪你进去了。”郝摇旗和陈越打了个招呼,自顾去了。 “那不是你营中的铁狮子吗,怎么?”唐通惊疑的回首打量着离去的郝摇旗。 “人家原本就是顺军的将领。”陈越淡然道。 “啧啧,顺军的手段果然高明!”唐通寻思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啧啧赞叹道。 二人一同入了大顺门,向着皇宫而去。 “陈大人,你听说了吗,成国公被杀了。”唐通悄悄对陈越道。 “我听说了,没什么好意外的,成国公身份虽高,可那是在大明,大顺如何会放过这样的贵戚。”陈越淡然道。 “唉,说的也是,这些勋贵宗室被杀这是肯定的。不过你说,大顺会不会拿咱们这些人开刀?”唐通低声说着,眼睛咕噜噜的往四下看着。 “应该不会,他们用得着咱们。”陈越安慰道。 “唉,咱哥俩真是命苦,被派到山海关那种地方,和满鞑对阵!”唐通愁眉苦脸道。 把守承天门的顺军士兵已经得到了通知,陈越和唐通二人畅通无阻的入了宫城。这宫城陈越已经来过数次,对道路自然熟稔无比,宫殿依然巍峨壮观,四周景色依旧,不过变换了主人。 原本皇帝居住的乾清宫在陈越上次来的时候烧毁,李自成眼下住在武英殿中。在一个顺军军官的引领下,二人来到了武英殿外,立刻得到了李自成的接见。 “末将唐通拜见陛下!”唐通熟稔的跪在地上,冲着殿中坐着的李自成磕头行礼。 陈越迟疑了一下,也跪了下来。 “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快快起来。”上面立刻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陈越便站起身来,抬头望去,打量着御座之上那个大顺国的国主。 李自成,只要稍微了解历史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历史课本上把他成为反抗暴明的英雄,而网络上却有另外一种说法,说他是祸乱天下的流寇,明朝之所以会被满清取代,中华沉沦了三百余年,就是因为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瞎胡闹,这才使得满清有了可乘之机。 毁也好,誉也罢,有一点不能否认,面前这个人在这段历史上,是谁也无法轻视的风云人物,他给大明朝廷带来了无尽的噩梦! 可是在陈越眼里,坐在上面的不过是一个身材粗壮、穿着普通的老兵。普普通通的青布军服,头戴白色的毡帽,唯有一只闪烁着精光的独眼彰显了其身份的不同。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李自成啊!来到这个时空,陈越耳朵里充满了此人的传说,如今终于见到了真人,可就面相来说,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你就是陈越,郝兄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果然是年轻有为!”李自成从御座上下来,走到了陈越面前,仔细打量过后,称赞道。 “陛下过赞了。”陈越正视李自成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说道。 “二位既然投了大顺,要尽心尽责,为朕效力,再不可像以往在明朝时那样。”李自成说着侧脸向唐通看去,独眼在唐通脸上扫视着,直看的唐通冷汗直流。 “是,陛下。”二人同时躬身向李自成行礼。 “如今你们两个一个是辽东节度使,一个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已经放弃了宁远城,山海关就直接面对满清,朕常听闻满清八旗兵战力惊人,不知二位有何对策御之?”李自成问道。 “回陛下,八旗兵虽强,俺们也不是白给,去年末将和陈大人就在盘山打败过满清骑兵,陛下尽管放心就是。”唐通道。虽然他内心对八旗兵很怵,可在李自成面前却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唐将军勇气可嘉!”李自成随口夸了一句,又转过头来看向陈越,“陈越你说呢?” “陛下尽管放心,以山海关的险要,有臣和唐总兵的一万军队,足以抵挡满鞑十万大军。眼下大顺攻明,正是满鞑浑水摸鱼的时机,他们未必会选择攻打山海关,而多半会像往年那样从蓟镇的边墙南下,还请陛下一定要小心提防。”陈越想了想,说道。 “陈卿所言深合朕意,朕虽然没有去过山海关,却也知道其险要,这也是只派你们带一万军队去防守的原因。若是满清选择强攻山海关那是最好,即使打下了也必然损失惨重,那时朕会亲率大兵往援,就在山海关下把他们歼灭。 不过估计满清不会选择强攻山海关,那朕就带着主力军队呆在北京,等着满清八旗兵南下,在这北京城下和他们决战!朕不是崇祯,朕的大顺军也不是孱弱的明军,只要他们敢来,朕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李自成铿锵有力的说着,声音中充满着豪气。 陈越仔细思考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李自成选择的策略,不由得暗暗赞叹。 第248章 毒蛇 在另一个时空,李自成被吴三桂和满清联军轻易击败退出了北京,很多人就非常蔑视顺军的战斗力,认为李自成只是个不通战略的流寇。而事实上,顺军的战斗力并不是那么差,而李自成也不是没有谋略之人,最起码在陈越看来,现在的顺军采取的策略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顺军高层已经意识到了满清将是顺军最大的敌人,所以七万顺军主力呆在北京没有妄动,派往各地的都是投降的明军,包括山海关这个战略要地。实在是因为顺军老营兵力有限,根本没法分兵。 短短的两三年时间,李自成由十八骑发展到了十余万大军,招降纳叛之下,现在兵力达到二三十万,可其中真正的精锐也就是五营主力,兵力不过七八万人。而满清八旗兵全民皆兵,可以动用的军队达十万之多,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岂敢分兵。 眼下顺明双方交战之际,满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入主中原的天赐良机,他们攻击的方向不外乎东面的山海关和北面的边墙,山海关依山傍海,是辽西走廊的最窄处,从南面的大海到北面的茫茫群山只有数里的宽度,墙高关固,地势险要,满清要想强攻势必付出极大的伤亡,而那时李自成自然会不断派出援军,让满鞑在山海关下把血流尽。 所以,满清肯定不会选择从山海关进攻,而会沿着前几次入侵的路径,从北面的边墙破关而入。经过数次的入侵,北面的边墙残破不堪,根本不足以抵挡满清的进攻。而李自成也根本没打算在边墙处抵挡。他选择放满清进关,以坚固的北京城墙为依托,把满清消灭在北京城下。 当然,仅靠顺军这七万主力,未必能一战消灭满清八旗兵,所以李自成命令吴三桂带领手下关宁军来北京,因为他知道关宁铁骑是投降的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 按照顺军这个策略,打退满清的入侵当无问题,顺军主力和关宁军配合,足以打败满清的进攻,哪怕是满清倾国来攻,毕竟即使满清总动员,顶多有十万军队。 可惜啊,打算虽好,却没有想到吴三桂会造反,反过来攻下了山海关,转过头来就降了满清! “汝二人到达山海关后,当整饬关防,做好满鞑进攻的准备,放心,若是满鞑真的由山海关进攻,朕会派出援兵增援。只要你二人能守住山海关就是大功一件!”李自成嘱咐道。 “必不负陛下重托。”陈越和唐通同声答应。 “对了,陈越,天津卫是不是你的部下驻守?朕将会派人去收复天津,你写一封信命令你的手下归降吧,别生出其他误会。”李自成突然对陈越说道。 “臣来北京前,在天津留下了一千多士兵防守,为首的是臣的部将杨正平,臣这就回去写信,命令他向陛下投降。”陈越赶忙道。 李自成点点头,非常满意,“汝二人好生为朕做事,他日封侯不再话下!”说完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陈越犹豫了一下,向李自成道。 “哦?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李自成道。 “听闻陛下下令追赃助饷,对大顺的国策臣不敢质疑,不过有一人希望陛下能够放过。”陈越道。 “哦?”李自成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越,“听闻你和前明的文官勋贵们关系很是恶劣,怎么,要为他们求情吗?” “臣不敢,臣说的这个人既不是勋贵也非文官,而是宁远总兵吴三桂的父亲吴襄,”陈越道,“听闻陛下要招降吴三桂,为了稳其心,希望陛下能够放过吴襄,以免吴三桂反复。” 其实就陈越自己的利益而言,顺军查抄吴家拷打吴襄对陈越非常有利,只有这样,吴三桂才会心生恐惧,不敢投降大顺,如此才有可能说服吴三桂重归大明。 可是在陈越的心里,对能否说服吴三桂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关宁军不是只有三四万军队那么简单,还有几十万的家属。想靠着关宁军夺回北京实在太难,更不用说还有满清虎视眈眈,最好的结果就是说服吴三桂带兵返回南方。可是三四万人可以跟着崇祯返回南方,几十万家属怎么办?那些关宁军怎么会放弃自己的亲人? 所以对吴三桂来说,重归大明实在是最差的选择,相反投靠满清也比跟着崇祯南下要好。而与其让吴三桂投靠满清,还不如让他跟着大顺,这样顺军和关宁军联军就有了和满清八旗兵抗衡的实力。而满清也休想迅速击败大顺占据北京,如此南明也就有了喘息之机,对大明整个华夏来说,这种选择乃是最好! 听了陈越的话,李自成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对,追赃助饷一直是刘宗敏将军负责,朕没考虑这么多。朕这就下令,命令刘宗敏放了吴襄。”李自成道。 ...... 位于刑部的大牢的刑房内,两个差人正使劲拉着一副夹板,犯人的十指被夹得鲜血淋漓,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没过一会儿惨叫声戛然而止,已然昏迷了过去。 “用水把他泼醒!”骆养性冷冷的吩咐道。 一个差人提过了一桶冷水,劈头浇在了犯人的身上。被冷水一激,那犯人呻吟一声悠然醒来。 “吴襄,你想必也知道骆某以前是干啥的,赶紧老实的把家里的财产交出来,否则锦衣卫的十八般刑罚老子一样一样的用在你的身上。”骆养性阴冷的说道。 “骆大人啊,咱们以前好歹还有一些交情,请您放过我吧,我家的钱已经全部交出来了啊。”吴襄抬起头来,苦苦哀求着。 “哼,只有两万两银子,你吴家怎么可能就这么点钱!”骆养性冷哼一声,一摆手命令继续用刑。 “住手!”一声厉喝喊来,骆养性抬头看去,就见刘宗敏身边的亲卫将领李文走了进来。 “奉陛下圣旨,停止对吴襄用刑。把他送回家去,不再追赃助饷。”李文走进了刑房,轻蔑的看了骆养性一眼,吩咐道。 “李将军,为何要放过吴襄啊?”骆养性陪着笑脸,悄悄地递上一锭银子,小心的问道。 “听说是一个叫陈越的向陛下求情,大将军这才让我过来传令。”捏着袖中硬硬的银锭,李文脸色缓和了下来。 两个跟着李文的兵丁把吴襄架起,带了出去,李文略一点头,也走了出去。 “陈越!”骆养性的脸色迅速的阴冷了下来,咬着牙齿恨恨的道。 离开了刑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骆养性想了一会儿,命人喊来一个昔日的手下。为了追赃助饷的方便,骆养性禀告刘宗敏,收编了好些以前的锦衣卫手下。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骆养性冷冷的问道。 “回大人,属下已经查出,那陈越确实进过宫,可是进去干什么却是不知。”手下道。 “不知道不会去查啊?废物!”骆养性怒喝道。 “可是大人,咱们现在可不是锦衣卫了啊,听说那陈越在顺军有后台,得罪他不值得啊!”手下委屈的说道。 “哼,你懂什么?陈越入宫肯定有古怪,若是能查出来禀告刘将军,肯定是大功一件。咱们要想在大顺立足,不立功怎么行。这样,逃出宫的太监宫女不是有好多吗,你悄悄地找他们打听,一定要问出陈越进宫干啥?”骆养性吩咐道。 第249章 欲把公主许功臣 觐见之后,陈越和唐通一起出了皇宫。 “陈兄弟,咱们什么时间去山海关啊?”唐通笑着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今天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开拔吧。”陈越道。 “这么急啊?咱们不过是去和吴三桂换防,又不是去打仗。”唐通苦笑道。 “我说唐兄啊,咱们刚刚投了大顺,寸功未立,自然要小心谨慎好好表现,万不能再把以前的懒散样子带出来。再说了,今天还有大半天时间,足够咱们做好出兵的准备了。” 李自成已经派人去接受天津,陈越很担心杨正平的反应,因为那里是最后的退路了。 “陈兄弟你说得对,咱们是得表现表现给顺王看看。”唐通点点头,赞同陈越的话。 二人约定明日一早出兵,便拱手而别。 带着两个亲卫骑马穿过外城,回到永定门外的营中,陈越立即下令,召集把总以上军官,他要部署明日拔营之事。 以陈岩为首,卫阳、刘能、金鑫、马闯、李玉林等军官被召集了起来,就连被押着的余枫也被带了进来。 陈越居中,陈江河和单明磊分坐左右。陈越把拔营出兵的事情对众人说了,要求众将回去带领手下士兵,做好拔营准备。要求除了兵器战马,再带够十日的干粮,其他辎重一概不要。 “大人,战车也不带吗?”金鑫惊问道。右营一千五百人除了跟着郝摇旗叛变的,还剩下六百余人,都由金鑫带领。右营是车步兵,没了战车该如何作战? “把拉车的驭马卸下来,用来驮虎蹲炮,至于其他的物质都抛了吧。”陈越道,又不是真的去山海关,而是要逃命,自然得轻装简从,带着战车实在拖累行军的速度。 “是。”金鑫苦着脸答应下来,没了战车,右营战斗力锐减不说,没了那些辎重大伙儿恐怕得露天宿营了。 众将散去之后,陈越把目光看向了呆立一言不发的余枫。 “几天了,你想通没有?”陈越冷冷问道。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投降闯贼!”余枫抬起头,倔强的看着陈越。 “你会改变想法的,”陈越笑了起来,转身对陈江河道:“请父亲带着这头犟驴去见见那个人吧。” 陈江河笑着点点头,拉着余枫去了。只要让他见到崇祯,相信余枫会马上理解自己的做法。在诸将之中,若论带兵能力余枫首屈一指,陈越已经准备重用于他。 “大人,您是否和唐通唐总兵沟通过了,他的想法如何?”待众人散去,单明磊问陈越道。 陈越摇了摇头:“唐通这人朝秦暮楚,心中没有一点忠义,我试探了一下,他现在满心的是为新朝立功,好加官进爵。再加上李自成待他不薄,已经封了他为定西伯,想劝动他很难。” “不行就杀了他,吞并他手下的军队。”单明磊狠狠的说道。 “石坚兄,去山海关真的是好的选择吗?”陈越目光炯炯的看着单明磊。 单明磊一听顿时急了:“大人,咱们昨日不是说好的吗,您怎么这么犹豫?为将者不可优柔寡断啊!” 陈越摇摇头:“不是我犹豫,事情发生了变故。今天见李自成的时候,他明确告诉我要派人去天津招降,并且命令我当场写下了书信,让杨正平把天津交给新派去的大顺官员。天津可是咱们最后的退路,一旦有失,咱们这些人再想退往南方可就难了。” “那就不退,让杨正平带兵和咱们会合,一同去山海关,如此咱们的兵力增加到五千人,更有胜算!”单明磊咬牙道。 “就算一切顺利,咱们能够并了唐通军并且劝说吴三桂投降,可是有一件事你想过没有,眼下陛下活着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南方都还以为陛下殉国。一旦咱们在山海关耗时太久,南京肯定会拥立新君,那时咱们怎么办?带兵和新朝廷厮杀争夺帝位吗?” “这......”单明磊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这种情形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若是真的像陈越所说,南京又拥立了一位皇帝,自己这些人该何去何从?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情形肯定会出现,毕竟国不可以一日无君。新君肯定不会甘心再把皇位还给崇祯,到时势必发生内乱。 “咱们只要带着陛下顺利赶到南京,就是天大的功劳,以后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又何必节外生枝,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陈越淡淡道,事情的利害他已经完全想清楚。 单明磊默然无言,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苦思的计策被否决,这让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石坚兄你好好想一想吧,我去向陛下禀告此事。”陈越拍了拍单明磊的肩膀,起身离开了大帐。 走到崇祯居住的房间外时,就见到余枫满脸激动的走了出来,见到陈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我错怪您了!”余枫低着头,满脸都是羞愧。 “这事也不能怪你,事情太大,陛下活着的消息不敢轻易泄露。”陈越点头道。 “是,属下绝对守口如瓶!”余枫发誓道。 “嗯,去吧,你还是带领原来的手下,赶紧去做拔营出兵的准备!”陈越命令道。 余枫答应一声,施礼而去。 ...... “这位余将军可是个大大的忠臣呢。”内室中,坤兴笑着对崇祯道。 崇祯点了点头:“我大明还是有很多忠臣在的,比如余枫,比如陈越父子。” “父皇您以后得重用他们,特别是陈越,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咱们救出来呀。”坤兴公主说道。 崇祯笑着点点头,看着自己美丽可爱的女儿,一个念头突然在心中升起。 “坤兴,你觉得陈越怎么样?” “很好啊!父皇你怎么啦?”坤兴公主诧异的问道,不知道崇祯问话的目的。 “要不我把你许给陈越,让他做你的驸马如何?”崇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 “呀!”坤兴公主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心如同小鹿一般怦怦直跳。 “嘻嘻!”看着坤兴公主娇羞的可爱模样,一旁侍候崇祯的张秀儿禁不住笑了起来。 “父皇,你欺负我!”坤兴羞得再也呆不下去了,使劲跺了一下脚,转身往外跑去。 第250章 败露 看着羞怯逃出去的女儿,崇祯微笑着摇摇头,痛楚愤懑的心情好了许多。从皇宫里逃出来已有十来日,崇祯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 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自身不得不躲在一间小屋中苟且偷生,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他的身上,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唯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他才能崭露出一点笑容。 可是看着女儿,他时不时的又会想起了死去的皇后和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幼女昭仁公主,以及落入闯贼手中的三个儿子,痛苦的无以复加。 很多时候他都想直接死去,可却深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且他不甘心,不甘心祖宗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愿死去,他要亲手把失去的江山重新夺回来!这才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最大原因! 当然,想击败强大的敌人,夺回失去的土地并非那么容易,他必须把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必须要有心腹得力之人可以使用。而救出自己的陈越父子将是自己重新登基掌控天下的最得力的助手。 陈越有救驾之功,手中又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崇祯必须得把他笼络住。而崇祯现在孑然一身,皇帝的威严尽失,在没有到达南京重做皇帝之前,所谓的加官进职不过是一句空话。现在他能拿出的唯有自己的女儿坤兴公主。 当然崇祯也不仅仅是为了笼络陈越才把坤兴许给他,因为他知道女儿对陈越的心意,也知道陈越对坤兴有情。陈越进宫直奔寿宁宫不就是为了救出女儿吗,至于自己这个皇帝不过是顺手救出,哼,在这混蛋的眼里自己还没有坤兴重要!崇祯恨恨的在心中骂道。 “张秀儿,你觉得把坤兴许给陈越好嘛?”看着一旁巧笑嫣然的张秀儿,崇祯突然问道。 “当然好了,阿越长得俊,公主也漂亮,他俩真是郎才女貌啊。”张秀儿笑道。她只是一个平民的女儿,说不出好听的话语,只是觉得陈越和坤兴公主很配。 ...... 坤兴就觉得心里揣着一头小鹿一般怦怦直跳,羞怯的只想逃出去,谁知道刚出了内室的门,一头撞在陈越的怀里。 “怎么了,坤兴?”陈越连忙扶住坤兴的肩膀,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惊讶的问道。 “呀!”见自己竟撞到了陈越的怀里,坤兴公主更加羞不可耐,一头扎在了外间的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像鸵鸟一般一动不动了。 “这是怎么了啊?”陈越喊了两声,见坤兴不动弹,只得走进了内间。 “陛下!”陈越行礼过后,问张秀儿道:“公主怎么了?” “好事。”张秀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陈越。 “爱卿此来何事?”崇祯问道。 “回陛下,山海关不能去了,联合吴三桂夺回北京的计策已不可行。”陈越当下把李自成派人去接收天津卫,以及自己分析南京会另立新君的想法说了。 “他们敢!朕还活着呢,哪个敢这么做!”崇祯勃然怒道。可是愤怒过后,也只能悲哀的接受现实,因为南京的大臣是真的敢。 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以于谦为首的群臣不是拥立了景帝登基!而现在北京陷落,自己生死不明,他们如何不能另立新君? 一想到皇位落到其他人手里,崇祯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之所以忍辱偷生的活着,为的就是去南京重立朝廷再整河山,若是连皇位都保不住,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别管什么吴三桂了,马上去南京!”崇祯急切的说道。 “臣也是这么想的,吴三桂是否愿意重归大明尚且两说,若是耽搁了陛下回南京,臣就成了大明的罪人。”陈越道。 就在此时,陈岩突然走了进来,冲着崇祯施礼之后,对陈越道:“大人,巡营的兄弟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说是您的熟人。” 陈越点点头,看向崇祯。 “爱卿去忙你的事情去吧,有坤兴和张秀儿陪着朕就好。”崇祯摆了摆手。 “臣告退。”陈越行礼后退了出来。 “抓到的人叫什么?”陈越边走边问道。 “好像是叫吴孟明!”陈岩回道。 “吴孟明?有意思。”陈越微笑了起来。吴孟明是锦衣卫指挥使,自己进宫救崇祯的时候没有见到他,陈越也问过父亲陈江河,他也不知道吴孟明的下落,没想到这个时候出来了。 走进了关押吴孟明的房间,就见到吴孟明灰头土脸被绳子紧紧捆着。 “快给他松绑,”陈越挥了挥手,笑着对吴孟明致歉道,“不好意思啊吴大人,下面人不认识您。” “先别说这些,”吴孟明一把拉住陈越的胳膊,盯着陈越的眼睛问道,“我先问你,陛下是否在你营中?” 陈越心头一紧,冷冷的盯着吴孟明:“吴大人何出此言?什么陛下,是大顺的陛下还是大明的陛下?” “谁管李自成那厮是死是活!我当然说的是大明的陛下,崇祯皇帝!”吴孟明严肃的道。 “陛下不是已经殉国了吗?大顺朝廷已经昭告天下,莫非吴兄不知?”陈越搞不清吴孟明为何突然出现,哪肯把真相告知,“倒是吴大人你,为何突然出现。” “我知道陈越你信不过我,”吴孟明松开了陈越的胳膊,“若是陛下在你营中,一定的小心了,骆养性恐怕已经知道了真相。” “到底怎么回事?”陈越脸色严肃了起来,若是崇祯在这里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事情可就不妙了。 “北京陷落的时候,我正在朝阳门守城,听闻正阳门陷落之后,我逃离了城墙,”吴孟明叹息了一声,讲诉了自己的经历,“由于顺军攻入了内城,回家的路隔绝,我只得藏在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宅子里。然后顺军开始追赃助饷,我乔装偷偷回家的时候,看到一队顺军抄了我的家,恐惧之下我只得逃回。 毕竟在这北京生活了半辈子,对城里大街小巷无比熟悉,我小心翼翼的躲过了这些日子。可是就在不久前,我出去寻找食物时,在一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熟人,那是我原来的一个手下,被他盘问的人我也认识,是在乾清宫值守的一个宫女。处于好奇我躲着偷偷的听了,听到他问道你。那宫女看到了你进入了乾清宫,也看到了你背着陛下出去。” 听了吴孟明的话,陈越的脑袋翁了一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救了崇祯出来,匆忙之间不可能没有人发现,虽然李邦华替死、火烧了乾清宫,又有王承恩上吊佐证,做出了崇祯自焚殉国的假象,可是只要有心人仔细盘查,还是能查到真相的。不过这些天过去了,大顺一直没有找自己的麻烦,陈越还以为事情已经遮掩了过去,没想到最终还是暴露了。 “骆养性!”陈越咬紧了牙关,这厮就像阴魂一样,一直纠缠着自己。 “陈越你先别担心,我已经杀了那个盘问的人和那个宫女,处理了他们的尸体,事情还能瞒上一些时间,不过你必须得早做准备了。”吴孟明道。 第251章 兵至通州 听吴孟明说完,陈越顿时感到时间的紧迫,虽然骆养性派出调查的人被吴孟明杀了,可事情肯定遮掩不了多久,也许很快骆养性就会报告上去,若是李自成下令盘查可就大事不好! 只希望明天之前骆养性不报上去,只要自己离开了北京就一切好说。至于现在就逃走,那怎么能行,出兵的时间已经报给了大顺军政府,若是不按时间出兵肯定会引起大顺军注意,事情反而更糟。再说,拔营出兵也得做好准备才行。 怀着复杂的心情,让人领吴孟明去见崇祯,同时吩咐陈岩,多派几个人死死盯着吴孟明,一有异动格杀勿论。因为陈越不能确定吴孟明是否说谎,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一点的错误都不能再犯。只要度过这个夜晚,明日一切好说。 于此同时,派人秘密下令,全营外松内紧,并命令刘能派出哨探,往各城门埋伏起来,一发现有顺军主力出城的动向立刻报知。 到天黑时,各种需要随军携带的物质都整理完毕,全军做好了开拔的准备,只等着明日一早拔营出兵。 ...... 夜色已深,棋盘街附近的一个院子,书房里依然亮着灯。 骆养性紧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派出调查陈越的属下麻九一直未回,让他心中生出了焦虑。 “大人!”一个属下匆匆进了书房。 “找到麻九了吗?”骆养性焦急的问道。 属下摇了摇头:“我去了麻九的家,也去了他常去的酒馆赌场,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发现他的一点踪迹。” “肯定出事了!”骆养性道,“要不然麻九不可能不回来,你再去找,多带上几个人!” “不行啊大人,”属下露出了为难之色,“现在已经宵禁,被巡查的顺军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骆养性叹了口气,今日已非往日,他如今不再是昔日的锦衣卫指挥使,一声令下就有数以百计的锦衣校尉为他效力。现在的他不过是刘宗敏羽翼下的一个打手,手里能用的也不过聚拢的五六个手下。若是违反了顺军的宵禁,查夜的顺军士兵可不管他是谁,说不定会直接下令射杀。 “明天吧,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立刻出去查探!对了,查探的重点就是皇城北安门以外的雨笼胡同,宫女太监们大都居住在那一代,麻九说不定就是在那里出的事。” ...... 卯时一刻,大营内的鼓声响起,士兵们匆匆从营房里出来,伙食兵早已做好了早餐。卯时三刻,全军进餐完毕,开始列队,此刻天色刚亮。 两千人排成整齐的队列,骑兵步兵组成了两个方队,陈越骑在马上,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默然片刻,挥了挥手。 卫阳带着一部骑兵在前,率先出了大营,他们负责为大军开道,接着是金鑫带领的步兵,陈越带着亲卫营跟在步兵之后。崇祯和坤兴张秀儿张婶等女眷坐在几辆轻便的马车上,被大军架在中间,由陈江河吴孟明带人保护,余枫带着三百骑兵为大军断后。 马车缓缓启动,崇祯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墙,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北京城,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回来。 不,我一定会再回来的,我将带着数十万大军再次回来,重新夺回朕的江山!崇祯在心里发誓道。 ...... “找到了麻九没有?”骆养性阴冷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已经日上三杆,听闻陈越已经带兵开拔,自己这边还迟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没,没有。”属下低着答道。 “混账,废物!”骆养性咆哮着,“快去再找,不,别找麻九了,你们都去给老子打听,一定要弄清陈越到底进宫没有,进宫干了啥,宫中这么多太监宫女,我就不信没人看到过陈越!” 把手下统统轰了出去,骆养性自己在院子里焦急的转着。他已经听到了陈越出兵的消息,自然知道时间的紧迫,可是没有证据他可不敢去找刘宗敏,毕竟现在陈越是李自成信任的降将,有着平南伯的爵位官拜节度使,没有任何证据骆养性可不敢构陷于他,万一惹得刘宗敏发火杀了他都有可能。 在骆养性焦急的派手下调查陈越的时候,陈越带领军队正行走在往东的官道上。由于是轻装简从,队伍行进很快。一上午时间就走了三十里。 对西山军来说,这种规模的行军就是小意思,可对于后面跟着的唐通军,已经是苦不堪言。 唐通属下的军队虽然原来也是大明的边军,可是平日里也不怎么进行训练,除了他手下五百名亲兵以外,其他普通士兵一个月能操练三四次就已经不错。 听了陈越的话,唐通也是早早就下令出兵,几乎是和陈越同一时间开始行军。一开始的时候,他手下的军队还能赶上西山军行军的速度,可是二十里后一些士兵就开始叫苦不迭。等唐通督促着手下赶到西山军休息的地方时,西山军已经吃过了午饭休息了小半个时辰。 “陈大人,有必要走的这么快吗?”唐通从马上下来,一屁股坐到了陈越身边,有气无力的问道。 “当然有必要了,咱们刚刚离开北京,若是现在都拖拖拉拉,让陛下怎么看咱们,说不定还以为咱们这些降军都是一些饭桶。”陈越笑道。 “唉,我手下都他娘的是一些兵痞,哪里比得上你的军队训练有素啊。”唐通哀叹道。他以前对陈越还是不怎么服气,现在只是半日的行军就已经心服口服。 “加把劲吧,距离通州只有不到二十里,今晚咱们就在通州扎营。”陈越鼓励道。 “好吧,不过明日你们可不能再走这么快。”唐通悻悻的点头,抓起陈越面前的一块大饼狠狠的嚼了起来。 下午时分,西山军就已经到达了通州城外,常年的战乱,现在的通州此刻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几百个降军驻守。 陈越并没有带兵入城,而是在城外的运河边扎下了大营,并且好心的为唐通军选择了一里外的地方作为营地,派出人为他们垒砌了锅灶,烧起了热腾腾的汤水。 天快黑的时候,唐通带着八千大军才到达了宿营地,看着妥贴的营地、热腾腾的汤水,唐通军士兵无不露出感激的神色。 ps:第三更,人品恢复中! 第252章 袭营 “大人,查到了,查到了!”傍晚时分,一个手下冲了进来,神色激动的向骆养性禀告道。 “快说!”骆养性也兴奋了起来,急促的问道。 “属下找到了一个在乾清宫洒扫的小火者,他亲眼看到一个年青的武将和一个文官进了乾清宫。武将他不认识,那个文官却认得,乃是左都御史李邦华。” “李邦华,怎么牵扯到他?”骆养性疑惑的问道。 “大人别急,属下又找到了一个在皇城值守的侍卫,威逼之下,那侍卫说见到陈越往外走,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人,好像一男一女,不过遮挡着面目他没看清,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男的绝非李邦华。” “他怎么知道出去的是陈越?内城破时,宫里的侍卫太监都慌着逃走。”骆养性沉声问道。 手下古怪的一笑,道:“他是午门执勤的大汉将军,陈越和李邦华进宫时他正在午门。没过一会儿,突然传来正阳门失守的消息,守宫的侍卫校尉们顿时做鸟兽散,这小子胆大包天,想趁着混乱之际入宫弄点宝贝,便见到了陈越出宫。” “进宫的是陈越和李邦华,出宫的是陈越和其他人,乾清宫着火,崇祯自焚,我明白了!”骆养性喃喃的道。 “烧死在乾清宫的不是崇祯,李邦华做了替死鬼,王承恩吊死在乾清宫殿门口,让人误以为烧死的是崇祯,好一个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手段。”骆养性啧啧赞道。 “大人英明,不过还有一个女的跟着陈越出宫,会是谁呢?”手下疑问道。 “多半是坤兴公主,顺军攻入宫城时,皇后和嫔妃们都自尽,昭仁公主被杀,三个皇子逃出宫后来被顺军拿获,唯有坤兴公主失踪不知下落。 现在看来坤兴公主是被陈越救出了,早就听说陈越和坤兴有暧昧,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冒这么大危险!”骆养性叹道。 “难道陈越不是为了救皇帝进的宫?”手下不解的问道。 “这男人啊,若是冒着极大危险去做一件事,不是为了权势财富就是为了女人。至于忠心,哼哼……”骆养性冷笑了起来。 “大人,咱们怎么办?” “你带人继续收集证据,我立刻面见刘大将军,把陈越救走崇祯的事情禀告给他。陈越带兵才走了一日,一切都来得及!” 骆养性说完匆匆向刘宗敏府邸跑去,到达之时被告知刘将军正在处理军务,让他等着。 “请您务必禀告刘大将军,我有急事,天大的急事!”骆养性焦急的对守卫府门的军卒道。 “哼,就凭你能有屁的急事,不外乎又出卖了几个昔日的同僚罢了。” 军卒轻蔑地看着骆养性,鄙视的说道。出身是普通农民的他对昔日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有着天然的厌恶。 “混账,我查到了崇祯皇帝没有死,被陈越救走了,你赶快通知刘大将军,晚了就追赶不及了!”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骆养性急的直跳脚,再耽搁下去,今天就无法出兵追赶了。 “你敢骂老子!”那军卒勃然大怒,就要揪骆养性的衣服时才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崇祯狗皇帝没有死?” 骆养性重重的点头:“快通报大将军吧,晚了你吃罪不起!” “你们几个看住他,我现在就去报告大将军!”军卒对着同伴交代了一声,撒腿就往府中跑去。 没过一会儿,那军卒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让骆养性赶紧进去,刘大将军要召见于他。 “你确定崇祯真的没有死?”见到骆养性后,刘宗敏劈脸问道。 “是的,崇祯没死!”骆养性将属下查到的结果简略说了,然后焦急的说道:“大将军快发兵吧,晚了恐怕那陈越就要逃远了。” “好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刘宗敏啧啧赞道,话语中竟然对陈越很是赞赏,“就让我再来称量一下你的斤两吧,上次没有打过瘾。” “去把杜青喊来,让他点起三千骑兵,老子要亲自带兵追赶陈越。”说着刘宗敏就要去取挂在架子上的盔甲。 “权将军不可!”本来正和刘宗敏议事的顾君恩忍不住了,连忙阻止道。 “顾兄弟你先回去吧,等我宰了陈越那小子抓住狗皇帝崇祯,咱们再继续商议。”刘宗敏对顾君恩道。 “权将军且听我一言,”顾君恩一把拉住了刘宗敏的手臂,“如今咱们大顺已经建制,五百人以上的军队调遣必须报知兵政府并由陛下盖印,无诏出兵是为谋反,权将军不可不察!” “恁地麻烦,我和陛下什么关系,难道他会认为我刘宗敏谋反不成?”刘宗敏不屑的说道。 “就因为权将军您和陛下关系密切,您才得带头维护他的权威啊。”说着顾君恩俯身刘宗敏耳边轻声道,“眼下大顺初立,陛下很在乎他的权威,您别因为这事和陛下起了隔阂,他现在毕竟是君!” 听了顾君恩的话,刘宗敏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想起昨日李自成埋怨自己追赃用刑过度的事情,若在以往,自己杀人多了,该杀的不该杀的李自成听了也只是哈哈一笑。 “你说该怎么办?”刘宗敏问道。 “去告诉陛下请旨出兵啊。”顾君恩轻轻道,“反正现在天色将黑,今日无论如何都出不得兵了,去向陛下请旨,明日一早出兵就是,不差这一夜的。” ...... 通州城外,运河边,天色微明,所有的西山军士兵都被叫醒,一个个默不作声的穿戴上盔甲,提着武器集合。 一千三百骑兵,七百步兵,排成整齐的队列。 看着一里外的唐通军大营,陈越默然片刻,挥了下手,一千骑兵缓缓出了营地,向着唐通军的大营奔去,一里的距离,足够骑兵速度提到最大。 “狗日的陈越,怎么这么精神,天还没明呢!”感受到西山军营地的动静,唐通喃喃的骂道,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然而动静越来越大,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几千只马蹄踏在地上的巨大震动使得唐通霍然惊醒,暗叫大事不好! 第253章 披靡 马蹄声轰鸣如雷,打破了凌晨的宁静,上千骑兵席卷而来,如狼似虎般杀入了唐通大营。 唐通军的营地本就是陈越为他选址,地势平坦无遮无拦,加上昨日唐通军天快黑时才赶到宿营地,行军一日早已累得疲惫不堪,根本就没有精力构筑防御,而是草草吃了晚饭就躺下休息。 将领们尚且有一顶帐篷用于遮风挡露,普通的士兵干脆裹了一件被子席地而卧,就那样睡去。好在已经是四月,天气不算太冷,即使露天宿营也没有多少问题。 构建营地尚且如此讲究,更不用说派出巡哨守卫了,不远处就是顺军占领的通州城,一里外是陈越的西山军大营,距离北京城也就六十里远,从主将唐通到普通的小兵,没谁认为会在这里遭到敌人的袭击。 然而袭击却真的发生了,仓皇跑出帐篷,看着不远处狂奔而来的西山军骑兵时,唐通的一颗心立刻冰冷一片。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在大明时大家都是朋友,也曾面对凶恶的满鞑并肩作战,现在归顺了大顺,更应该唇齿相依互相扶持才是,为何陈越竟然攻击自己? 这一刻,唐通心中深深的迷茫,迷茫过后则是无比的愤怒。好你个陈越,老子一直敬你是汉子,当你是朋友,你狗日的竟敢背后捅老子一刀!老子和你拼了! “传令下去,立即集合,挡住他们!”唐通操起大枪,厉声命令道,随着他的命令几个亲兵一声不吭的掉头而去。 唐通的大帐位于营地正中,当他跨上战马,聚集起三百余亲兵时,西山军骑兵已经破营而入,一千骑兵分成数股在营地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哀嚎一片,无数的唐通军士兵哭喊着狼狈而逃,整个营地一片大乱。 睡梦中被袭营,哪怕再强悍的军队,也会陷入混乱,虽然唐通也下令手下集合抵抗,可仓促间哪里能聚集的起来? 看着营地的混乱,看着无数的兄弟倒在了西山军马蹄之下,唐通目眦尽裂,两眼通红,怒喝一声就要迎着西山军骑兵杀去。 “将主不可!”一个亲兵一把拉住了唐通的马缰绳,“大势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不,我要杀了姓陈的王八蛋!”唐通怒叫着,手下这八千士兵是他最后的本钱,一旦失去这支军队,在大顺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然而手下的亲兵们却不顾唐通的怒喝,连拉带攘,挟裹着他向西狂逃而去。对这些亲兵们来说,唐通就是他们的主人就是他们的天,无论任何时候保护将主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在睡梦中被偷袭,本来就来不及抵抗,而随着唐通的逃跑,整个大营再也没有一丝抵抗,面对奔驰而来的西山军骑兵,大部分唐通军士兵哭嚎着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跑的则跪地投降,敢拿起武器抵抗的寥寥无几。 余枫带着二百骑兵如同一阵风一般卷过了唐通军营地,就如同一把尖刀切豆腐一般,短短的时间便穿破了整个大营,所过之处留下了数以百具的尸体,大部分死在了战马的撞击和马蹄践踏之下。 冲出了营地兜了个圈子,调转马头再次向营中冲去,而此刻唐通军的大营,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刘能卫阳马闯李玉林等各带一支骑兵,在营地中冲杀,把整个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虽然营地里有八千大军,是西山军人数的数倍,然而在奔袭而来的西山骑兵面前,却如同待宰的羔羊。 “杀得好,一定要把唐通狗贼抓来,朕要亲自斩了他!”看着不远处混乱的唐通大营,崇祯心中很是兴奋很是激动。 正是由于唐通的不战而降,使得顺军轻易突破了居庸关兵临北京城下,使得崇祯没有逃跑的时间,皇后嫔妃惨死,三个儿子也落入了闯贼之手,所以崇祯根本没有招降唐通的打算,而是命令陈越一定要把唐通活捉。 “是,陛下!”虽然心中不以为然,陈越还是派人前去传令,命令务必抓住唐通。 在单明磊和金鑫的指挥下,剩下的七百步兵收拢营帐,做好拔营的准备。陈岩带着三百骑兵护卫在陈越和崇祯身边,同时防范着通州城。 在通州城内有着一千顺军驻守,都是刚投降不久的明军,这些人战斗力不成,估计也不敢出来。但若是加入战场,也会产生一些变故,不能不防。 攻打唐通军大营用的时间很短,不过半个时辰,便有消息传回,已经彻底攻占了唐通大营,杀敌一千多人,俘虏两千多,剩下的人都四散而逃,至于主将唐通,在西山军骑兵冲入营地时,就带着几百亲兵逃走了,根本来不及追赶。 听闻没有抓到唐通,崇祯叹息了一声,温言抚慰了陈越。以一千军队击破唐通八千大军,已经是非常的了不起了,崇祯也无法苛责。 “若是我大明将士都如卿的部下这么英勇,大明何至于到了今天。”崇祯对陈越道。 “以有备攻无备,杀了他们个措不及防罢了,当不得陛下夸奖。”陈越谦虚道。 既已经击破了唐通军,自然要尽快南下天津,陈越下令,命令余枫等人尽快收拢兵力,准备出发。 俘虏的两千多唐通军来不及整编,杀了也不妥,便放任他们逃去。缴获的武器物质很多,却也无法携带,便只带了缴获的三百多匹战马,其他物质放了一把火烧掉。 今日击破了唐通大军,北京的大顺朝廷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派出追兵。这里距离北京不过六十里,陈越不敢多耽搁,带着手下迅速出发,向南而去。 通州城头,顺军将领秦一帆看着远去的西山军眉头紧皱,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两支顺军竟然自相残杀? “报告将军,以及查清楚了。平南伯陈越叛变了,带兵攻破了唐通总兵的大营。”一个手下匆匆爬上城头,向秦一帆报告道。 “来人,快马去北京向朝廷报信,就说陈越叛变,击破了唐通大营,通州守备秦一帆带兵力战,挫败了叛军的攻城,现在叛军狼狈逃往天津。”秦一帆淡然吩咐道。 第254章 天罗地网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脂粉丛中,温柔乡里,李自成乐不思返。只有享受到这天下最极致的享受之后,才觉得以往腥风血雨披荆斩棘,所受的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陈越奏对时建议李自成善待吴襄以及吴三桂的家眷,以收吴三桂之心。李自成很以为然,亲自去刘宗敏府邸劝告刘宗敏,可当他看到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之时,李自成一下子迷失了,迷失在陈圆圆那国色天香的容貌之中。 刘宗敏也知机的献上了陈圆圆,让李自成带回宫中。 于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李自成睡到了日上三竿犹不愿醒,只愿沉醉在这温柔乡中长眠不起,这一晚,他仿佛回到了少年刚成亲之时,搂着温玉软香旦旦而伐,一夜七次犹不嫌多,直到天色大明之时,才沉沉睡去。 所以,当侍卫在殿外高声呼唤之时,李自成的恼火可想而知。 不过当听到是助手刘宗敏有大事禀告时,李自成还是强压着怒火起了床,在美人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衫,腰酸腿疼的蹒跚着走入了正殿之中。 “我说黑子,你有什么事大清早的打扰老子睡觉!”李自成不满的对自己的助手骂道,黑子是刘宗敏的外号,现如今也只有李自成敢叫。李自成又冲着和刘宗敏一起来的顾君恩点了点头,端坐在了龙椅之上,摆摆手让两人坐在一旁。 “大哥啊,太阳都晒着屁股了,还大清早呢?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刘宗敏不满的说道,一直以来,他和李自成同甘共苦,说话也非常随便,今日一早就来到宫中,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李自成,这让刘宗敏极为不满。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自成不悦道,说着吩咐人端上饭食,一夜的劳碌使得他又累又饿,可接下来刘宗敏的一句话让他的饥累一扫而空。 “狗皇帝崇祯没死,被那陈越救走了!”刘宗敏叫道。 “什么?”李自成一下子站了起来,微侧着头一只独眼死死的盯着刘宗敏。 顾君恩站起身来,把骆养性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对李自成说了,李自成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攻破了北京,崇祯自杀,可以说大明已经亡了,以后抽出手来只要派少部分兵力南下,大明剩下的疆土传檄可定。可若是崇祯没死,那一切都不一样了,再想攻下南方各省难度无疑要加大许多。 “根据骆养性调查的结果,可以断定崇祯确实没死,眼下藏匿在陈越军中,咱们必须得尽快派兵追赶,陈越军刚走不过一日,又有唐通八千大军随行掣肘,一切都来得及!”顾君恩道。 “唐通会不会被陈越劝服?”李自成问道,若是唐通也和陈越一伙儿,唐陈两人联兵一万余人,那事情可就大了,至少要派出数万人去追赶。可眼下北京城内顺军嫡系也才七万人,又要威慑山海关的吴三桂以及关外的满人,哪里派的出几万兵,至于投降的明军,让他们去追赶他们以前的皇帝?还是算了吧。 “应该不会。唐通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自然看得出大顺现在如日中天,又岂肯为大明殉葬。况且他献出了居庸关,这才使得顺军兵临北京城下,肯定会担心崇祯清算,又如何会再投大明?”顾君恩摇头道。 “大哥,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给我一道旨意,我带兵前去追赶!”刘宗敏不耐烦的催促道。 “追赶肯定要追,不过这点小事让孩儿们去也就是了。你可是我顺军大将,岂能轻易出动?这北京城内这么多事务,你走了难道让我一个人处理吗?”李自成摇了摇头,否决了刘宗敏亲自带兵追击的打算。 “那不行,我必须亲自去把陈越小儿的脑袋拧下来,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刘宗敏执意要亲自带兵追赶。在正阳门外的战斗中,他被陈越打了个落花流水,三千嫡系手下死伤了千余人,这口气一直没消。 “权将军,我觉得陛下说得对,您还是别去了。”顾君恩忙劝解道,“眼下北京城内可离不开你,陈越不过两千余人,哪里值得大将军你亲自动手。” 刘宗敏是李自成以下第二号人物,若是带兵能打败陈越捉住崇祯还好,若是失败了,肯定会动摇他在大顺军中的威望,恐怕会颜面尽失,实在是得不偿失,顾君恩向来和刘宗敏交好,自然要为他打算。 见顾君恩也反对自己带兵追击,刘宗敏只能恨恨的罢了。 陈越肯定要逃,逃走的方向肯定是天津老巢,和他留在天津的部下汇合。三人商议过后,决定派义侯张鼐带领三千骑兵追击,张鼐是李自成的义子,骁勇善战,其统帅的骑兵乃是顺军精锐,对付陈越两千部下应该没有问题。 同时,派出快骑,去追唐通军,给唐通密旨,命其捉拿陈越。此刻的李自成还不知道唐通军已经被陈越击溃的消息。有唐通的八千大军,再加上张鼐的三千骑兵,怎么也能消灭陈越的两千人。 为了保险期间,李自成下令,命人快马给保定的刘芳亮传旨,命令刘芳亮率领顺军右营,火速往东进发,攻向天津。刘芳亮的右营有一万多闯营主力,即使陈越能从唐通和张鼐的手里逃脱,也绝对无法从刘芳亮手中逃出。 “陈越肯定要带着崇祯南逃,沿着运河南下,经临清徐州至淮安,是最佳捷径。不过陈越小贼狡诈,未必会走运河回天津,因为对他来说只要把崇祯安全带往南方,就是大功一件,留在天津卫的一些手下丢了也就丢了。 也许其会轻骑奔逃,从北京往南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其有可能沿着任何一条道路逃走,陛下可下令给河间、沧州德州顺德各府县下令,命令他们广派人手探查,一旦发现叛贼的踪迹,立刻报告,同时命刘芳亮将军为主帅,总领各府地方军队。” 顾君恩盘算过后,向李自成建议道。 “好,如此就张开了天罗地网,谅陈越小儿插翅也难逃!”李自成哈哈笑道。 ps:生了一场病,耽搁了十来天,实在不好意思了。以后会努力更新,回报大家的。 第255章 路上 随着李自成的决断,顾君恩在一旁案几上快速写就数封文书,加盖印玺,很快数骑从朝阳门和永定门出城,往东往南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支数量为三千的骑兵队伍在制将军张鼐的带领下冲出了朝阳门,沿着官道往通州方向进发。 张鼐是李自成的养子,从小在孩儿营中长大,虽然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在战场上厮杀多年,骁勇善战,一直统领着李自成的亲卫骑兵。 然而崇祯实在太过重要,加上西山军已经走了一天,其他军队未必能够撵上,不得已李自成把手中这支纯骑兵派了出来。 在李自成的麾下,虽然有五营十万主力军队,但骑兵也就一万多人,张鼐统领的这三千精骑是其中战力最强者,其中大部分都是投降的秦军精锐。 三千铁骑冲出了北京城,快速向东方奔驰,张鼐一马当先跑在最前,然而还未走多远,就遇到了通州派来报信的使者,得知陈越击溃唐通军,已经逃往天津的消息。 张鼐派出手下回京报信,自己则带兵继续追赶下去。 李自成正和刘宗敏顾君恩等人商议其他事情,得知唐通军被陈越击溃的消息不禁大惊。 “这唐通果然是个饭桶,八千人啊,竟然被两千人轻易击败,这样的饭桶留他何用?”还未等李自成发话,刘宗敏气哼哼的叫道,他一直对明朝的降军很是瞧不起。 “唐通败了也就败了,不过陛下,这山海关总兵的人选得重新选择了。”顾君恩道。 唐通是被派做往山海关接替吴三桂的,眼下被陈越击败,已经无法成行。 “大哥,别再派这些废物降军了,派些老兄弟去吧。”刘宗敏建议道。 “唉,我何尝不知道这些降兵无用,可是北京城内咱们的老营也就七万人,抽调不出人手啊。”李自成叹道。大顺崛起的速度太快,两三年的时间从十八骑发展到几十万军队,军队成分复杂,士兵多为河南百姓和投降的明军构成,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是整编出来的五营老兵,五营中跟着李自成身边的也就三营,其中右营还在刘芳亮的带领下在保定。 以区区七万军队控制北京城本来就捉襟见肘,哪里还能抽调出多余的兵力。 “让白广恩接替唐通为山海关总兵!”李自成寻思了一会儿,“命令李过带本部并两万降军立刻出发,攻打天津卫。” 陈越能轻易击溃唐通的八千大军,可见其军队战斗力非同凡响,李自成担心张鼐未必能打败陈越攻破天津,毕竟张鼐的手下都是骑兵,不擅长攻城。 ...... 再说陈越,击败唐通军后,丝毫不敢停留,带着军队沿着运河南下。余枫带着两百骑兵为前锋,金鑫带着右营步兵为后卫,陈越自己带着亲卫营保护着崇祯父女为中军,两千军队沿着运河旁的官道疾行,前后拉出三里多的队列。 刘能骑在马上,随着队伍行进,不时的扭过头来看向队伍中的那几辆马车,他知道在中间的马车里是大明的皇帝。 那可是皇帝啊!想想刘能就觉得不可思议,在出西山镇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巡检司的巡检,连房山县令都没有见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皇帝!这让这个原来的西山镇地痞如何能不激动。不能不说,陈越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直到军队到达通州,袭击唐通军的前一刻,大多数士兵还不知道皇帝就在自己军中。 这次大伙儿救了皇帝,大人肯定会被封个大大的官吧,自己肯定也能水涨船高,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副将总兵,这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刘能心里美美的想着。 和刘能不同,卫阳心中没有什么光宗耀祖的念头,因为他记不得自己的祖宗到底是谁,现在他只知道自己要保护好身边马车里的皇帝,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因为这是大人吩咐的。 卫阳原本是个流浪儿,被人贩子拐卖,然后蒙陈越搭救才有了今日,所以在卫阳心中,陈越就是自己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天,他的心中只有陈越的命令。 马车的另一侧,吴孟明骑在战马上心潮澎湃,这些日子的遭遇如同梦里一般。从闯贼入城的那天起,他如同一只老鼠一般东躲西藏,眼看着自己家被闯贼闯入,自己却无能为力,眼下也不知道家人到底如何?想想家中的妻儿,吴孟明心情沉重之极。自己这一生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北京,也许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了! “吴叔,吴叔!”一个清脆的声音轻轻呼唤着,吴孟明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微笑。 “公主,有什么吩咐啊?”吴孟明拍马和坤兴公主的马车并行,看着马车的窗户内的坤兴公主,微笑着问道。 “吴叔,你能不能把陈越喊来,我有话对他说。”坤兴公主脸上露出了一点羞涩,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吴孟明的脸。 “臣这就去叫陈大人。”吴孟明微笑道,策马向前赶去。 坤兴公主轻轻吁了口气,放下了窗帘,转过头来时,却看到张秀儿脸上古怪的笑容。 “我,我就是有事问问他。”坤兴心虚的解释道。 “呵呵呵。”张秀儿笑了起来,坤兴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 “吴大人。”看到吴孟明骑马跑来,陈越愣了一下,“可是陛下有事找我?” “陛下倒是没事,是坤兴公主想要见你。”吴孟明微笑道。 “额!”陈越愣了一下,向吴孟明道谢之后,策马向坤兴公主的马车跑去。这些天来,只顾得逃跑的事情,倒是冷落了坤兴,这一刻陈越也很想看到她。 看着陈越骑马到了坤兴的马车边,隔着车窗和坤兴说着什么,吴孟明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想了一下,骑马来到了崇祯的马车边。 “吴卿上来陪朕说一会儿话。”崇祯隔着窗户对吴孟明道。 吴孟明答应一声,下了战马,爬上了崇祯的马车。 第256章 天津突变 崇祯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衣袍服,端坐在车厢内。没有了龙袍冠冕,普通的衣服,消瘦的脸庞,此刻的他不像一个皇帝,更像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只不过双眼睁处,眼睛里闪烁的寒光依然带着无尽的威严,彰显着他帝王的身份。 吴孟明跪在车厢内,恭敬敬敬的磕头,然后站起身来,垂手肃立。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崇祯盯着吴孟明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问话没头没尾,可是吴孟明知道崇祯想问的是什么。 “回陛下,陈大人年轻有为,乃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吴孟明恭声道。 “可那是我唯一的女儿!”崇祯冷哼道。 “公主总要嫁人的,她和陈大人情投意合,是好事。”吴孟明轻轻道。 崇祯冷着脸沉默不语。他心中何尝不知道是好事,陈越是救驾的功臣,自己以后更要倚重于他。可是,他只想把女儿嫁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而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武夫。而且按照惯例,公主只能嫁给普通人家,要防贵戚专权,虽然事情没有到那一步,也不能不考虑。 “皇后新丧,公主她需要守孝三年,事情不急。”吴孟明知道崇祯是怎么想的,轻轻的劝道。 是啊,不急,崇祯的脸色也和缓了下来。 坤兴公主趴在车窗上,掀开半边窗帘,兴奋的和陈越说着,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从来没有出过北京城的她,现在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就是大运河啊,好像也没有那么宽,怎么河中的船只那么少呢,不是应该千帆竟流吗?”坤兴指着不远处的运河,失望的对陈越说。 “若是以往,这运河中到处都是船只的,漕船、商船、官船络绎不绝。不过眼下闯贼占了河南山东,截断了运河,南方的漕粮过不过来,这运河冷清了许多。”陈越耐心的解释道。 “那咱们为什么不坐船呢,坐船比走路要省力的多。”坤兴不解的问道。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船呢,哦,坐过,只是在太液池里泛过舟。 “这一段运河堵塞严重,船行走的太慢,再说,咱们上哪里找那么多船啊。”陈越笑道。 “那以后你带我坐船好不?”坤兴充满期盼的看着陈越道。 “当然可以,以后我带你坐大海船,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中乘风破浪,比在这狭窄的运河里爽多了。”陈越笑着许诺道。 “好呀,你不许骗我!”坤兴公主兴奋叫了起来。陈越微笑着点头。 “大人,天津来人了!”陈岩走到陈越跟前,轻声的禀告道。 陈越点点头,和坤兴公主说了一句,策马向前方迎去。 在道路一侧,几个骑士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路边,其中一个竟然是袁可望! “袁兄,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陈越跳下了战马,沉声问道。 “大人,天津发生了变故!”袁可望一句话让陈越的心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陈越冷静的问道。 然而在袁可望的诉说中,陈越的眼睛越睁越大,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留守天津的是杨正平的左营以及军械司辎重营共两千人,王寅和袁可望等幕僚也留在了天津,负责的是守住一条退路。 在这些时日里,杨正平负责整肃军队同时还要负责大沽的海防营,王寅又和天津卫的商人们接触,想法弄到了几艘大海船。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很快,闯贼攻陷北京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于此同时,陈越也派人送回了消息,告诉王寅已经救出了崇祯,但是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诈降,只能等待机会逃回。 得到陈越的消息后,王寅和杨正平的心定了下来,既然已经救出了崇祯,估计很快就会撤往南方了,于是众人开始进行撤离前的准备。 又过了几日,从北京来了大顺朝廷的使者,带来大顺朝廷的诏书,命令天津的明军投降。天津的明军除了杨正平的西山军左营,还有本地卫所的明军,这种情况下,虽然卫所明军将领曹友义、娄光先等很是心动,但杨正平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投降。 杨正平和大顺使者虚与委蛇,口称只听从天津巡抚陈越的命令,陈越让降他就降,这才有了后来李自成让陈越写亲笔信劝降的事。 第二批使者很快过来,带来了陈越的亲笔信,于是杨正平便答应投降,但是对大顺朝廷要求他带兵撤出天津的命令却置若罔闻。 很快使者就不耐烦了,原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和使者勾结,劝服了卫指挥使曹友义、娄光先等卫所将领,就在今日清晨突然发难,数千卫所兵攻入了天津卫城。 留在天津卫的西山军有两千人,可是有一半在大沽口控制海防营,在卫城里的军队不足千人,在卫所兵的袭击下措不及防,很快被攻入城中。迫不得已,派出了数路使者,一路往大沽口调海防营来平叛,一路前往北京来向陈越报信。 “眼下杨将军正带着几百人死守巡抚衙门,形势岌岌可危,还请大人迅速前往援救。”袁可望快速的把事情经过向陈越说了一遍。 天津是南逃的必经之路,若是被卫所兵攻占,必然给撤退带来很大的麻烦,再加上杨正平和王寅被困在城中正在遭受叛军围攻,陈越知道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余枫刘能马闯,你们各领本部骑兵跟我前往天津。”仔细寻思了一下,陈越果断下令,自己亲自带领六百骑兵前往天津,大队人马则由父亲陈江河带领继续前进。 眼下距离天津还有五十里的距离,骑兵快速前进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应该还来得及。 嘱咐了父亲几句之后,陈越一马当先带着六百骑兵飞驰而去。 “怎么了?”吴孟明惊骇的看着远去的骑兵背影,向陈江河问道。 陈江河叹了口气,把发生的事情讲了。 “咱们也得加快行军速度了。”吴孟明神色严肃了起来。 就在大军的后方五六十里外,一支三千人的骑兵正在快速奔驰着。 ps:以后正常更新,这个月的目标是全勤! 第257章 银钱炮弹 天津卫城,炮声隆隆喊杀震天。 数千穿着破衣烂衫的卫所兵围着巡抚衙门,发起了强攻,然而在守军犀利弓弩火铳的射击下不得寸进。 “杀啊!”十多个卫所兵在小旗官的带领下抬着一根粗大的撞木狠狠地向巡抚衙门大门撞去,“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厚实的大门在撞击下剧烈的的抖动着,木门上被撞出丝丝裂纹。 “啪”的一声,一团黑影从门后扔出,越过门楼正砸在撞木上,溅出千万点水花。 一个卫所兵摸了一下溅到身上的液体,放到鼻端嗅着,“火油!”他发出了一声惊叫,话音未落,数点点火光出现在上空,正落在撞木上,火焰燃烧起来,迅速的蔓延着。一个卫所兵恰巧被一支火把砸中,浸油的衣衫燃烧了起来,他惊叫着慌忙拍打着,却阻不住火焰的蔓延,转眼间全身的衣服都燃烧了起来。 看着他的惨状,其他撞门的卫所兵惊叫着远远的逃了出去。 十几架梯子架在墙头,在军官们的威逼下,几百个卫所兵畏畏缩缩的顺着梯子往上爬,然而脑袋刚露出枪头,从院内射出数以十计的弩箭,一个个一声不吭的摔落在地上。 “来人,调火炮来!”眼看着攻陷了卫城,却拿面前的巡抚司衙门毫无办法,负责指挥的卫指挥使曹友义厉声命令道,他准备用火炮轰塌府门。 在天津卫城墙上有着数十门火炮,只要调集来一门,就能轰塌面前的巡抚司大门,自己属下的三千士兵就能杀将进去,把里面的几百西山军残兵杀个一干二净。想想巡抚司库房里堆积的大量银两,曹友义的一颗心火热了起来。 手下的一个百户带人去了城墙调炮,曹友义命令暂且停止进攻,只是把巡抚司紧紧围了起来。 “杨将军,外面如何了?”巡检司大堂,王寅焦急的向进来的杨正平问道。 “横山公勿忧,一时半会儿叛军攻不进来。”杨正平温言道。 “大意了,太大意了。没想到原毓宗竟然和闯贼使者勾结,造咱们的反!都是我的责任啊。”王寅懊恼的说道。陈越走前,把天津卫的事物都交由自己负责,现在弄成了这个局面,让王寅自觉无言面对陈越,内心无比的自责。 “横山公莫要自责,守卫天津卫本来就是末将负责,让叛军攻入城中,责任应该由末将来负,不关您的事。”杨正平摇头道。 “城中军队不足千人,叛军数量是咱们数倍,又是突然袭击攻占了西门,责任不该由将军来负,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谁担责的时候,杨将军,我且问你,咱们能守多长时间?”王寅问道。 “咱们尚且有五百多士兵,若是单纯守的话,凭借火铳兵和弓弩手,守两天没有问题。”杨正平答道。通过刚刚和叛兵的厮杀,杨正平很清楚叛军的战斗力,和其他明军战斗力没有两样,只不过占了突然偷袭的先机,这才攻入了城中,加之人数是西山军数倍,这才把自己压制在衙门中。 “两天的时间,足够海防营从大沽过来了。”王寅松了一口气道,这巡抚司衙门里堆着西山军大部分家当,原有的银子加上前一段时间从天津城外巨商那里收刮的银子,足足有五十多万两,再加上城中数千石军粮,实在是丢不得。 杨正平一开始就提议保着他突出重围,凭借这五百余士兵,足以杀出天津。可王寅想后却拒绝了,就是因为城中存下来的这么多钱粮,这是西山军以后迅速发展的凭借,一旦丢失,再想积攒可就难了。 “敌人调过来几门火炮,正向府门过来。”正在二人交谈之际,一个在房顶上观察敌情的哨兵大声喊道。 火炮!杨正平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府墙虽然高大却不是城墙,若是任凭叛军用火炮轰击,短时间内就会被轰塌,那时只能陷入和叛兵短兵相接的苦战了。自己手下只有五百多人,可经不起血战的消耗。 杨正平寻思了一下,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横山公,我想请您从银库中调出一些银钱,银锭铜钱都可。”杨正平对王寅道。 “要银子干嘛?”王寅讶然问道。 ...... 巡抚司对面的大街上,有五门火炮被陆续运来,有两门是一千斤的元戎炮,另外三门则是弗朗机火炮。天津卫是大明三大卫所之一,城头的火炮足有数十门,其中更有三千多斤的红夷大炮十门,不过太重从城头运下来不易,仓促间也只能靠近从西城运下来这五门。不过对于巡检司衙门单薄的府墙,这五门火炮也足够了。 在炮兵军官的指挥下,五门火炮一字排开,炮口直指巡检司府墙,炮手们在紧张的进行火药弹丸的装填。 “快看!”一个叛军士兵突然指着巡抚司大门叫道,其他人问声望去,就见到无数小点从墙内扔出,滚落在大街上。 银灿灿,黄彤彤,所有叛军士兵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就见到从府中扔出的竟然是数以百计的银锭和无数的铜钱。 银钱还在陆续的被抛掷出来,在空中形成了银铜之雨,哗啦啦的落在大街上,似梦似幻,卫所叛兵们呆呆的看着,就连炮手们都忘记了装填。 无数的财富从天而降,这恐怕只有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吧!一个叛兵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捡起一枚滚落到身边地上的铜钱,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硬硬的触感显示了真实。还未等他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以判断自己到底是否在做梦,“嗷”的一声,无数人从他身边涌出,如同扑灯的飞蛾,向着大街上的银锭铜钱扑去。一个个丢掉手中碍事的刀枪武器,向着那面前的财富扑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叛军的队形一下子全乱了。 “都给老子回来,不许捡!”指挥使曹友义冲着手下的士兵徒劳的吼叫着,却根本没人理睬于他,就连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也加入了捡拾铜钱的阵列。 第258章 重夺卫城 “混蛋,快回来,不许捡!”曹友义拔出宝剑,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却哪里有人肯听从他的话语。 卫所兵乃是天下最贫困的人,他们只有训练出征时才有一些钱粮军饷,大部分时日从卫所里拿不到一点银子。他们所分的土地就是他们军饷衣食的来源,不需朝廷花费一钱一粮就可供养百万可用之兵,这是太祖皇帝设立卫所的初衷。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普通卫所军户应分的田地早已被军官们霸占瓜分完毕,他们只有靠给军官当佃户为生,日子过的比普通农户还不如,是这天下最贫困的人。不仅如此,他们还被剥夺了干其他行当的权力,被束缚在卫所的土地之上,祖祖辈辈成为了军官们的奴隶。 对这些军户来说,一年到头能吃饱肚子的日子屈指可数,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成锭的银子,现在无数黄灿灿的铜钱在眼前的街道上滚动着,无数的银锭就在自己眼前,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巨大财富触手可及,这让他们如何还能忍住。 抢吧,只要能够捡拾到一锭银子,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上一年,抢啊,有了银子,自己就能向赵家姑娘求亲,就能讨到老婆。 “狗日的,这是我先看到的!”一个叛兵一拳砸在同伙的脸上,把他打到在地,伸手就去夺银锭,这枚银锭足有十两,在地里劳作两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然而同伙虽然被打的满脸是血,却死死的抱住银锭不放手。 就在曹友义面前,他手下三千士兵一片大乱,争着抢着向地上的银钱扑去。 就在叛兵们争抢银钱之际,巡抚司大门悄然打开,数以百计的西山军士兵涌出了府门,一个个手举明晃晃的刀枪。 “砰砰砰!”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响起,百十个正在争抢银钱的叛兵倒在血泊中。火铳之后,则是一轮如飞蝗一般的弩箭,射向了叛兵丛中。 大势已去!曹友义长叹一声,拨转马头,撞开手下的士兵,向着城门而去。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杨正平手持铁枪冲在了最前,枪锋闪烁,三个叛兵梗嗓中枪倒着血泊中,在他的身后,二百多长枪手挺着长枪冲向了混乱的叛兵队列。 靠着人数的优势,卫所叛兵才能把西山军围在衙门中,然而争抢银钱使得他们失去了阵列,使得他们自相争夺,很多人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在冲击而来的西山军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只是一轮冲杀,就杀死了三四百名叛兵,剩下的人哭喊着掉头就逃。杨正平带着手下追赶在后面。 这些卫所兵的战力比普通的百姓强不了多少,占优势时还可,一旦出现败绩则无不望风而逃,这也是大多数明朝军队共同的特点。而如今,主将曹友义已经望风而逃,这些普通的士兵更加不敢抵抗。三千余人哭喊着奔跑在大街上,被五百西山军士兵杀的狼狈奔逃。 天津卫城只是一座二里见方的小城,巡抚司衙门位于城的正中,只有纵横两条主要街道,通往四个城门。杨正平当即下令,命令陈默李奕萧冰三个把总,各带百人追着叛兵的屁股向四门杀去,他要重新夺取城门,把天津卫控制在自己手中。 狼奔猪突、一溃千里,说的就是叛军这种情形,虽然人数依然是西山军五倍以上,可却没有人敢停下来抵抗,听着身后同伙的惨叫,一个个只知道拼命奔逃,顺着大街,往城门逃去。 此次叛乱,是因为大顺派来劝降的使者侯智不满杨正平拖延不肯带兵离开天津,兵备道原毓宗为了向新朝献媚,劝说了卫指挥使曹友义、娄光先一起叛乱,暗地里调集了天津附近的卫所兵五千余人,趁着早上城门初开之时,杀入了城中,攻占了四门。 然后由曹友义带领三千兵负责攻打巡抚衙门,剩下的两千多人则在娄光先的带领下在城外抄掠。 天津卫非常繁华,可繁华的地方并非卫城,而是卫城之外的城厢,因为卫城的军事功能,并不允许军队意外的平民商人居住,所以商人大贾们的宅邸就位于城外运河两旁。 既然发生了叛乱,当然要趁势发大财,城内虽然有银库粮库,可城外却有数以百计的商人们的店铺,虽然原毓宗竭力控制想控制着军队,好在大顺使者面前好好表现,可是对这些穷疯了的军户们来说,如何肯放过这个正大光明的抢掠的机会? 军户们三五成群,几十个一组,向着商人们的店铺宅院扑去,哭喊声、喝骂声响彻在运河两侧。 城外最大的酒楼九河楼三层,大顺使者侯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喧闹,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大人,这些丘八都穷疯了,下官这就下去约束他们!”兵备道原毓宗满脸都是冷汗,对侯智道。 “无妨,按照我大顺的追赃助饷之策,这些商人们也都属于查抄的行列。不过,查抄的财物要上交大顺国库,用以养兵。”侯智淡淡道,不过是一些商人罢了,在大顺军这些年的征战中,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自己趁机可发上一笔大财,也不枉出了这样一趟差。 “是是是,我这就下去传令,命令他们把抢来的钱财上缴,汇总后交给大人。”原毓宗心领神会的说道。 “好好干,等我回去在陛下面前美言,说不定这天津巡抚的职位就是你的了!”侯智拍了拍原毓宗的肩膀,鼓励的道。 “多谢大人栽培!”原毓宗顿时激动了起来。 原毓宗下了酒楼,立刻命人去喊指挥使娄光先,让他命令手下把查抄的财物大部分上缴。 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卫城方向一片大乱,骇然看去,就见到无数的卫所兵哭着喊着从城门逃了出来,一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怎么会这样?不是把剩下的几百西山军围在了巡抚衙门了吗?原毓宗震惊的看着逃奔而来的指挥使曹友义,满心的都是挫败。 第259章 回师天津 六百骑兵奔驰在官道之上,战马连续奔跑五十多里的距离,速度明显减慢了下来。 “大人,前面就是天津卫了,让战马喘口气吧。”余枫高声喊道。连续奔跑这么远的距离,对这些战马来说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再跑下去很可能会有损伤,算下来今日已经走了一百二十里,已经接近了人和战马的极限。 “距离天津卫还有多远?”陈越下令休息片刻,众骑兵都下了战马。 “距离卫城只有十里了,再往前三里就是盐关!”袁可望说道。盐关就是朝廷稽查盐政的地方,天津卫城以北的北运河上。 “刘能,你带人去探查一下盐关以及浮桥的动静,其他人休息一刻钟,给战马饮水。”陈越吩咐下去。 “是,大人。”刘能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夜不收去了。因为天津卫城建立在海河和南运河交汇处东南角,从官道到达天津卫城要通过两道浮桥,一道浮桥架在北运河上,另一道架在海河上。若是有叛兵重兵把守浮桥,则必然会给到达卫城带来困难。 陈越从马鞍上取下一只小袋子,倒出了一把黑豆,开始喂马,等战马吃过之后才举起水囊自己喝了几口。所有的骑兵也都同陈越一样侍候着自己的战马,喂食之后才进行休息。 “大人,浮桥上没兵把守。”没过多久,刘能骑马跑了回来,向陈越报告了好消息,“而且天津卫城城厢一片大乱,好像是乱兵在进行抄掠!” “卫城怎么样?”袁可望焦急的问道,他出来已经半天时间,很担心叛兵攻破巡抚司衙门。 “我只是看浮桥能够,就赶紧回来报信,没有接近卫城。”刘能摇头道。 “说不定叛兵已经攻破了巡抚衙门,这才有时间进行抄掠。”袁可望沉痛的说道,满脸都是绝望。王寅和他亦师亦友,关系非同一般,他实在是不希望王寅出事。 “杨正平手下不是还有五百弟兄吗?没那么容易被杀光!”陈越淡淡的说道,虽然心里同样焦急,可身为统帅的他要保持镇定,至少不能在手下们面前表现出慌张。 “对,叛兵不过是一些破落军户,哪有什么战斗力,不会出事的。”余枫也在一边说道。 “大伙儿都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马上出发!”陈越说完率先跨上战马。 休息了一阵之后,战马的体力明显增加,三里的距离一晃而过,很快一道浮桥出现在眼前,狭窄的浮桥通体由木板搭建而成,跨在北运河上,可以允许马车通过,不过晃晃悠悠的根本无法策马奔驰。 站在浮桥边往对岸看去,果然没有士兵防守,就听见哭喊厮杀声隐约传来。 余枫部还是作为前锋,二百骑兵下了战马,拉着马小心翼翼的通过了浮桥,直到过了桥也没遇到一点阻拦。 过了浮桥,建筑就多了起来,运河岸边错落有致分布着众多的建筑房屋,有运河船工聚集的村落,也有豪商大贾建立的豪宅,就在靠近运河的官道两旁,分布着数以百计的商铺。 天津,在北方是仅次于北京的城镇大邑,这里聚集了足有二十万的人口,已经非常的繁华。但繁华的不是天津卫城,而是卫城之外临着运河的城厢。因为天津卫有着坚固的卫城,有着三卫上万的军户,这里是朝廷重兵布防之地,再加上距离北京很近,故历次满鞑入侵都没有试图攻破天津。 这里已是北方少有的繁华之地,靠着运河这条大明的黄金水道,无数的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们在此开店,钱庄粮行,绸缎庄茶叶店,各种各样的生意这里应有尽有。 然而今日,天津城厢彻底遭劫,无数的卫所叛兵冲入了店铺之中,杀人奸淫,掠夺放火,整个城厢哭声一片。陈越带兵冲过浮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 一路所经之处,到处都是乱兵在抢掠,一个身穿破衣烂衫的叛兵从一家店铺里拖出店铺掌柜,正要举刀杀人时,震惊的看到沿着官道开来的西山军骑兵,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把总大人,怎么办?”一个手下问余枫道。 “不管他们,先去卫城!”余枫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不理这些乱兵,一马当先向卫城冲去。 二百骑兵快速在街道上奔跑着,隆隆的马蹄声响成一片,无论是前面街道上的是百姓还是乱兵,丝毫不能阻止战马的速度,街道上的人们纷纷躲闪奔逃。 “西山军骑兵杀回来了!”有叛兵认出了来袭的骑兵身份,惊慌的喊叫着,再顾不得抢掠,拿着抢到的财物四下奔逃。 四海楼下,原毓宗正厉声呵斥着从卫城败出的指挥使曹友义,三千大军竟然被巡抚衙门里五百人杀败,这让原毓宗愤怒无比,好在西山军并没有追杀出城,而仅仅守住了城门,这才让逃出来的卫所兵有了喘息之机。 “你赶紧收拢军队,准备强攻卫城。另外,派人去找娄光先,告诉他不要在抢掠了,若是天津卫打不下来,抢再多的银子也是虚的!”原毓宗厉声命令道。 “是。”曹友义苦着脸答应着,说的容易,败兵逃的哪里都是,想收拢起来哪那么容易? “将军,不好了!”一个手下亲兵慌张的跑了过来,惊慌的对曹友义道。 “守军追出来了?”曹友义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连声问道。 “骑兵,有支骑兵杀过来了!”亲兵喘着粗气,手指着北面叫道。 若同雷鸣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地面微微颤动着,不用亲兵再说,经验告诉他有一支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看了看周围,聚拢在身边的只有三四百溃兵,曹友义顿时绝望了起来。 “快,快挡住他们!”原毓宗一把拉住了曹友义的胳膊,急促的命令道。 “挡?怎么当?”光从声势,至少有数百骑兵,别说自己手下这点人,就是三千军队没有打散,也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自己挡吧!”曹友义使劲一甩胳膊,把原毓宗甩到的摔倒在地,自己则跨上了战马,带头向远处逃去。 第260章 南下之策 陈越带兵来到卫城西门,惊喜的看到城头竟然插着西山军的军旗。 “快打开城门,大人回来了!”袁可望冲着城头高喊着,很快城门打开,杨正平一脸惊喜的迎接了出来。 “大人您回来了!”杨正平激动的叫道。 “嗯,回来了。袁兄说卫城失守,被叛军攻陷,杨兄你困守在巡抚衙门,这是怎么回事啊?”陈越惊疑的指着城头军旗问道。 “嗨,我发起了反击,把他们赶了出去。”杨正平腼腆的一笑,简略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哈哈哈,杨兄有勇有谋,真是大将之才。”陈越赞道。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杨正平问道。 “当然是要剿灭叛军了。杨兄,你和余枫各带五百人前去剿杀叛军,卫城留一百人守城足够了。一定要把原毓宗还有那个什么闯贼的使者给我抓住。”陈越沉声命令道。 “是!”余枫和杨正平同声答应,各自带兵去了。 此时,曹友义带着几百人逃跑,四五千叛兵散布在卫城之外的城厢,大部分人都在拼命的抢劫,根本形不成有组织的抵抗。 一千西山军百人一组,沿着运河两岸挨次清剿。火铳兵和弓弩手在前,长枪兵随后,遇到叛兵先是火铳弓弩攒射,然后长枪兵冲过去刺杀,直杀得叛兵鬼哭狼嚎。 偶有大股的叛兵聚集,长枪兵则列成枪阵,长枪如林,阵列而击,往往一个照面就把叛军阵列冲散,剩下来就是追杀。至于叛军抢到的银钱财富,则统统落入了西山军手中。 “发财了,发大财了!”看到运回来的一车车的银钱财物,何禄乐得眉开眼笑,带着一帮文吏统计着缴获的数目。 “只等着陛下来到天津了。”形势一片大好,陈越心情好了起来,笑着对王寅道。 “陛下什么时候能到啊?”王寅问道。 “后面的都是步兵,为了援救你们,战马都被我带了过来,估计差不多天黑吧。”陈越想了想,分开的时候距离天津有五十里的距离,以行军的速度天黑前差不多能到天津。 “大人袭击了唐通的军队,肯定引起了大顺朝廷的注意,也许追兵很快就会到了,咱们得想一想该怎么离开天津去南方了。”王寅道。 “横山公说的是,您以为咱们该如何撤退呢?”陈越虚心问道。 “咱们的军队连同海防营接近五千人,还有众多的辎重物质,物质我已经陆续的运到了大沽口海防营,陈平正在那里驻守。不过咱们目前只有一百多艘海船,肯定装不下这么多人,更不用说还有近两千匹战马,得分兵南下。”王寅道,在天津的这些时日,他日夜思虑着该如何撤离。 “就筹措不够足够装下所有人马的船只吗?”陈越问道。 “天津卫船只很多,运河里的河船成百上千,可是大人您也看到了,都是只能在运河里行驶的河船,根本经不起风浪,能在大海里走的海船太难弄到。”王寅叹道。 陈越点点头,他也明白事情的为难之处,天津卫毕竟不是后世海港,距离大海还有一百多里,在这里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海船。 “我已经想好,咱们分两路南下,一路就是走海路,步兵携带物质辎重乘船南下,绕过山东半岛,经海州到达黄河口,沿着黄河而上,到达淮安。另一路则是所有骑兵,沿着陆路往南,经德州兖州,过徐州到淮安,两路军队在淮安汇合,再一起顺着运河南下去南京。”王寅侃侃而谈,把自己思虑良久的撤离路线向陈越描述。 “海路凶险,随时有海船倾覆之险,海防营海船虽多,大海船却没有几艘,其实并不适合远距离航行。可是没办法啊,闯贼已经占据了整个大明北方,从天津卫到南京数千里的距离,随时都有可能遇到闯军的拦截,想全军而下太过艰难。可海船又运不了这么多人马,只有分兵南下了。”陈越叹道。 “好在纯骑兵走陆路,速度灵活度快许多,不必担心闯军的拦截。又可以作为疑兵,让闯贼误以为陛下在军中,分担海路的压力。”陈越想了想,赞同王寅的筹划。 ...... “老大人,后面有闯贼骑兵追过来了!”金鑫听完探马的报告,急忙赶到陈江河的面前。 “什么?有多少人?”陈江河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距离天津卫还有十多里,竟然被闯贼追了上来,这可如何是好! “大概有两三千骑兵,距离只有三四里的路程,咱们绝对不是对手,老大人,您先带着陛下赶紧撤退,我带人列阵挡住他们!”金鑫急忙催促道。 陈江河抬眼往北望去,已经能够看到远处官道上荡起的灰尘,知道事情已经非常的紧急。 “吴大人,你护着陛下先撤,我带人挡上一挡。”大敌当前,陈江河冲着吴孟明道。 “咱们,咱们一起撤吧!”吴孟明脸色苍白,对着陈江河道。 “不,阿越把这后军交给了我,我不能临阵而逃,吴大人您不用多说,保护陛下和公主的安全要紧。”陈江河催促道。 吴孟明深深的看着陈江河一眼,护着崇祯的马车快速而去。 “陈家父子都是真正的忠臣啊。”崇祯放下车帘,暗自叹道。 “江河,你,你小心点。”第二辆马车经过陈江河身边,窗帘掀起,张婶伸出头来,担忧的对陈江河道。 “没事!”陈江河微笑着对张婶摆了摆手,内心中充满了温馨。 在金鑫的指挥下,几十辆战车横在官道上,摆出了厚实的车阵,战车上,车弩张开,一门门虎蹲炮被紧急安放,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着北方。 留下的一千士兵,刀盾兵在前,和战车上木墙配合,形成一道防线,在刀盾兵之后,则是火铳手,正在紧张的进行弹药装填。 而远处,闯军骑兵越来越近,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响彻耳边,一团烟尘滚滚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面前。 第261章 激战 自从哨骑发现前方西山军的踪迹之时,张鼐的心就火热了起来,不顾两日来急行军的疲惫,催促着手下快速追赶。从昨日中午从北京出发,一天半的功夫行进了二百五十余里,这对于闯军骑兵来说已经接近了极限。 可是眼看着敌人就在前方,张鼐浑身的疲敝顿时消失无踪,狗皇帝崇祯就在那里,只要再追赶几里,就可以斩杀狗皇帝立下大功。自从郝摇旗回归以来,西山军的善战在顺军之中广为流传,张鼐也很想见识一下西山军的战力。大多数明军战斗力太过孱弱,和强军较量一直是他心中的夙愿。 终于追上了,看着不远处仓促变阵的西山叛军,张鼐冷笑了起来,挥了挥手,一员偏将带着五百骑兵冲杀了过去,车阵吗,若是给你们充分的时间也许能行,可仓促之下想阻挡骑兵却是妄想! 五百闯军骑兵携带着雷霆之势冲杀过来,只看得陈江河冷汗直流,他从军二十多年,也曾随着死去的父亲在辽东战场上和满鞑厮杀,父亲死去后他便一直在京营任总旗,也就经历过几次八旗兵的围城,真正的战场厮杀经历的并不算太多,指挥作战更是从没有过。 而眼前的一战实在太过重要,关系着皇帝的生死和大明的存亡,陈江河顿觉身上的压力无比巨大。 “金鑫你来指挥吧!”陈江河艰难的说道,对西山军的战法不熟悉的他不愿瞎指挥,便把指挥权交给了把总金鑫,自己则攥紧了长枪,甘做普通一卒,随时准备和敌人厮杀。他之所以留下来,那是因为他是陈越的父亲,皇帝可以退,他却不能,若是连他都退了,留下阻击的士兵们必然士气全无。 大人的父亲就在身边,和大伙儿一起迎敌,看着陈江河坚毅的面容,在场的所有士兵的心顿觉静了下来。虽然闯贼骑兵数千,可那又怎样,西山军连凶恶无比的满洲八旗兵都打败过,又何惧几千闯贼! 闯军骑兵来的很快,车阵还未完全不好,先锋骑兵已经冲击上来。 “开炮!”看着近在咫尺的闯贼骑兵,金鑫厉声命令道。 “金把总,弹药还未装填好!”炮手头目陈狗蛋紧张的叫道,从固定好到装填火药弹丸至少要一刻钟时间,可是从发现闯军的踪迹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一刻钟,很多战车都来不及摆放好,更别说从战车上卸下虎蹲炮了。 二百多火铳兵同样在车后紧张的装填着,随着金鑫的命令,只有一百多架弩弓来得及发射,射出了一轮箭雨。 一轮箭雨落在闯军骑兵队列,这种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跑在最前方的几十匹战马被射的人仰马翻,摔倒的战马又阻挡住了后面的战马的去路,出击的五百骑兵一片混乱。 官道的左侧就是运河,依托官道,西山军仅仅布置了宽度十来丈车阵,闯军骑兵急于冲破西山军阵列,不管不顾的冲杀而来,骑兵的阵型太过密集,遭到箭雨的射击,受到倒地战马阻挡,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不过还是有几十骑避过了箭雨,顺着战车的缝隙杀入了阵列。 “杀!”陈江河大喝一声,催马迎了过去,手中长枪疾刺,扎进最前方一个闯军士兵的前胸,两马交错,手中的长枪穿透了闯军骑兵的身体再也无法收回。 一个闯军骑兵看到机会,冲着陈江河劈头就是一刀,陈江河身体仰卧在马背上,锋利的钢刀从鼻子上端削过,挺身坐起,顺手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长枪兵黏住他们,火炮手继续装填!”金鑫高声命令着,抬枪夹住了一把砍过来的钢刀。仅凭车阵看来无法阻挡后续的闯贼骑兵,只有寄希望于火炮了。 听了金鑫的命令,车阵内的长枪手们舍生忘死的向冲入的闯贼骑兵扑去,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长枪向着冲入的骑兵以及战马刺去。乱枪之下,冲入的闯贼骑兵纷纷落马,可是后面的骑兵已经黏了上来,顺着冲破的缺口陆续杀入了阵列。 “好机会!”看到先锋骑兵已经冲入了西山军车阵,张鼐知道破敌的良机来了。命令副将带着一千骑兵绕过旷野去堵住西山军的退路,自己则带着主力骑兵向西山军车阵冲去。 占据车阵缺口的一部分闯军骑兵下了战马,拼命把战车往两边拉扯,其他骑兵则和西山军士兵厮杀在一起。 眼看着车阵缺口越来越大,陈江河挥舞着长刀,拼命的劈砍着,所有西山军士兵也都拼了命,和冲入车阵的敌军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刀枪入体的噗呲声、士兵们受伤的痛呼声交汇在一起,然而这么多声音却压不过雷鸣般的马蹄声。 地面剧烈的震颤着,轰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在而前,金鑫抬起头来,绝望的看着一团黑色的烟尘如同飓风一般,正席卷而来。 灰尘越来越近,首先露出来的是几十面迎风招展的战旗,战旗的下方是凶神恶煞般的上千敌骑,正席卷而来! 岌岌可危的车阵,远方狂奔而来的敌军主力,这一刻,从金鑫一下,几乎所有的西山军士兵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终于装填好了!”炮手头目陈狗蛋一声欢呼,用点燃的线香戳在了虎蹲炮的点火孔上,“滋滋”的声音响起,炮膛底部的火药点燃,在狭窄的空间内火药快速的燃烧,产生巨大的能量,顺着炮膛向外释放,上百粒弹丸铁屑被这股巨大的能量推动,顺着炮管往远处释放。 一百多粒小弹丸喷薄而出,笼罩了方圆数丈的空间,越过车阵,向着远处激射而去。 张鼐一马当先,向着西山军车阵正在奔驰,一声巨响之后,空中传来了滋滋的破空声,好像无数的马蜂在空气中飞行,常年的战斗使得拥有非同一般的战场嗅觉,慌忙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就听见“噗嗤”的入肉声接连响起,战马发出稀溜溜的嘶鸣,嘶鸣过后,战马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262章 敌退 身体随同死去的战马摔倒在地,后背在地上摔得生疼,张鼐顾不上把脚从马镫上抽出,艰难的抬头四顾,就见到足足有二十多个骑兵像自己一样摔倒在地,就在自己身边,亲卫队长柱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正从胸口的几个小洞里泊泊流出。 几十个骑兵被虎蹲炮轰倒,对一千五百骑兵来说损失微乎其微,大多数奔驰的骑兵并不知道他们主将的倒地,除了部分骑兵被摔倒的人马阻滞以外,其他的骑兵或越过摔倒的战马,或者从战马尸体旁飞驰而过,继续向着西山军阵列冲去。 张鼐艰难的把脚从马镫里抽出,刚坐起身子,就听到一声声巨响陆续响起,伴随着巨响,就如同前方拉起了无数条绊马索,又如同巨浪撞到了山崖,跑在最前方的骑兵如同浪花一般纷纷坠落在地。 那不是一骑两骑,而是成百的骑兵同时摔倒,前方骑兵的纷纷摔倒,后面奔驰的骑兵再也躲闪不及,和倒在地上的人马撞在一起,整个骑兵队列一片混乱,后方的几百骑兵强自拉住了战马,这才避免了碰撞。 虎蹲炮!西山军竟然在车阵之后安放着这么多门虎蹲炮!张鼐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身子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年纪虽小,张鼐从军也有十余年,对明军的各式火炮十分熟悉。 虎蹲炮在战场上也经常使用,但这种火炮射程很短,只有三四百米的射程,比一般的大炮短了很多,所以很多军队不太爱使用。因为在战场上这种火炮只有在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才能使用,而这么短的距离,已经在弓弩的射程之内,也许只要一轮覆盖性的箭雨,炮兵就会被全部射杀。 顶多开上一炮,双方士兵就会冲杀在一起。真正摧城拔寨,还是要用红夷大炮,再坚固的城墙只要不停地用红夷大炮轰击,总能轰塌。可是就是这种不起眼的火炮,在西山军手里却玩出了花样,以车阵拒敌,在阵后安放炮阵,趁着敌人攻击时队形密集之时,开炮轰击,一炮往往喷射出上百枚小弹丸,二三百米内威力足以穿透重甲。 仅仅是五六门虎蹲炮的陆续开火,就给闯军骑兵造成三四百骑兵的伤亡。当虎蹲炮依次发射之后,则又是一轮火铳的轮射,两百余支火铳的陆续射击,给闯军骑兵又造成了五六十人的伤亡。 巨大的伤亡直看的张鼐目眦欲裂,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立刻后撤,短时间内已经无法破开西山军的车阵,继续打下去等虎蹲炮重新装填好弹药后,肯定又会带来另一轮的伤亡。 等等,是否应该等一下派出包抄西山军后路的骑兵呢?张鼐犹豫了起来。 “将军快看!”一个幸存的亲卫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惊慌的叫道。 张鼐抓住身边一匹空马的缰绳,翻身跃上战马,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西山军车阵的后方数里之地,一大团烟尘正在快速接近。 那是敌人救援的骑兵!几乎是一瞬间,张鼐就明白了过来,既然敌人援兵赶到,包抄的骑兵再也没有机会,如今只有后撤一途了。 “鸣金收兵!”张鼐咬着下唇,恨恨的命令道,掉过马头带头往来路跑去,这一刻他的心在滴血! 看着敌兵哗啦一下子向远处退去,陈江河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老大人,您还无恙?”余枫带兵奔驰而来,看到敌兵退去这才放下心来,可当看到陈江河满身的血迹时,他的心顿时非常的紧张。 余枫本来带队清剿城厢残留的卫所叛军,吴孟明带着三百人护送着崇祯逃过了运河浮桥,并派骑兵过来报信,余枫得知闯贼骑兵追了过来,大人的父亲正带兵阻击,来不及向在卫城里的陈越禀告,带着手下骑兵快速增援而来,他手下的骑兵一部分正在围剿抢劫的卫所叛兵,仓促间能集结起来的也就二百余人。为了解救陈江河,他也顾不了许多,带着这二百多骑就杀了过来。 “我没事,都是闯贼的血,余枫,你来的很及时!哈哈哈。”一场厮杀之后,虽然身体疲惫之极,却从内心往外透着爽快,陈江河哈哈笑了起来。 “幸亏闯贼退了下去,若是他们再坚持一时半刻,恐怕事情就不妙了。”回首看着后方绕着退去的敌骑,余枫庆幸的说道,他手下的骑兵数量比敌人差了许多,若是正打起来肯定会吃大亏。 “是啊,他们分出了一路骑兵攻击咱们的后路,若是等这股敌人绕到咱们后方攻击,可就麻烦了。”陈江河赞同道。在车阵所在的官道左侧是运河,右侧则是一片不小的沼泽地,不利于骑兵奔驰,张鼐分出夹击的一千骑兵绕了几里的路程,还没来得及跑到车阵的后方,便看到了来援的余枫所部,张鼐又发出了撤退的命令,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撤退。 “他们来的太快了,来不及布成完整的车阵。否者的话挡在他们很容易。”金鑫摇头道,西山军的车阵连八旗骑兵都挡过,更不用说战力差上一筹的闯贼骑兵了。 “老大人,他们既然退去,咱们也该撤了。”金鑫对陈江河道。 陈江河闻言点点头,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夕阳,道:“咱们也撤,争取天黑前赶到天津卫城下,不过得防备他们趁着咱们行军时偷袭。” “有我在,老大人尽管放心就是。”余枫拍着胸脯道。 在余枫部三百骑兵的护卫下,金鑫指挥着部下收了车阵,简单打扫了战场,把立了大功的虎蹲炮装在车上,继续往天津卫城进发,又走了三里多,越过架在北运河上的浮桥时,天终于黑了。也许是闯贼伤亡过重,也许是两日的不眠不休的追击太过疲累,直到全军越过了浮桥,再没有闯军骑兵进行攻击。 过了浮桥之后,陈江河果断的下令砍断浮桥,闯贼骑兵既然追来,后面说不定还跟着更多的军队,砍了浮桥起码能过延迟敌人半天的时间,为西山军从天津撤退争取时间。 第263章 撤退 在余枫率部出发救援陈江河之后,陈越才得到顺军骑兵追过来的消息。顾不得清剿残余的卫所叛军,立刻下令所有军队集结,当然此时叛军也逃的差不多了。 留下王寅等人安置惊魂未定的崇祯皇帝,陈越自己则带兵迅速往北,往北赶了五里,遇到了回来的后军,知道已经击败了来袭的闯军骑兵。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适合继续行军回卫城,索性大伙儿就地宿营。命令刘能带领所部在运河边驻扎,夜里派出哨探探查对岸动静,防止顺军趁夜渡河,虽然浮桥已经烧掉,可十几丈宽的运河河面根本挡不住大军,不过夜间渡河难度太大,顺军应该不会。 因为白日里卫所叛军的抢掠,运河边好多店铺被抢劫一空,好多店铺里的掌柜伙计惨被杀掉,或者仓皇逃跑,这里的房子空了许多,倒不担心晚上没有地方居住。 在一间较大的酒楼的二楼,陈越和陈江河父子对坐交谈。陈越向陈江河说起了撤退的计划。 “海船数量不足以运载所有人马,我打算亲自带领骑兵沿着陆路撤退,海路就拜托父亲大人您啦。”陈越郑重的对父亲道。 “就不能咱们父子一起乘船去淮安吗?”陈江河问道,河北山东都已经被闯贼占据,从陆路南下要冲破闯贼重重包围,要经过无数场激烈的搏杀,他实在不忍心让儿子冒这么大的危险。 “要不,干脆别带这么多东西,战马也抛了算了,挤一挤的话一百艘海船应该能装得下这四五千人吧。”陈江河试探着道。 “那哪行?这物质和战马是我西山军战力的保证,没了它们实力最少下降一半。”陈越摇头道。 即使能够逃到南方,拥立崇祯继续做皇帝,可是大明依然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局面,手中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如何能保证父子在南方立足? “就是苦了阿越你了!”陈江河难过的说道,在敌境行军上千里,这是何等的危险。不过陈江河没有说自己代替儿子这样的话语,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足以控制陈越手下的兵将,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对西山军情况的不熟悉。 “父亲放心,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比去年我带兵冬季进入草原冒着大雪千里奔袭蒙古部落差了许多。”陈越笑着安慰父亲道。不过是从天津跑到淮安罢了,自己手下都是骑兵,又是在一马平川的北方,即使大顺军派出千军万马堵截,又岂能拦住机动灵活的骑兵? “倒是父亲大人您的责任更加巨大,毕竟您要保护好皇帝和公主,还有海上凶险,要冒着惊涛骇浪,父亲您还需要小心才是。” 崇祯就是陈家父子以后发达的保障,可万万不容有失! “只要我在,陛下必然安然无恙!”陈江河坚定的说道,在他的心里崇祯是大明的皇帝,重要性丝毫不比自己父子的性命要差。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留下余枫部留在运河边,防范着顺军渡河,陈越自己带领军队回到了卫城。立刻开始部署撤退事宜。 顺军骑兵既然已经追来,后面肯定跟着更多的军队,而且保定河间各府都有顺军的军队,在保定有刘芳亮带领的两万多顺军主力,再不走的话等他们围了上来,就麻烦了。陈越可不想在天津来上一场守城之战。 好在回归之前,王寅已经把天津卫的物质陆续用船运到了大沽海防营水寨,天津卫的运河里有的是河船,陈越当即以天津巡抚的身份下令,雇佣运河上的河船,把卫城剩余的物质一股脑的运往大沽,西山军步军两营,也随同船队一起出发。 说是撤退,其实和搬家差不多,盖因西山军的家当实在太多,天津卫粮库的漕粮有上万石,因为天津是漕粮的中转站,山海关的关宁军一部分军粮要从这里中转,故存了这么多的粮食。当然这么多的粮食当然无法全部运走,陈越也只是下令带走足够大军吃三个月的口粮,其他的粮食则作为报酬发给雇佣的船工。 王寅雇佣了三百多艘河船,都是运送漕粮的粮船,又雇佣了上千名码头上的苦力,帮忙把钱粮物质装到船上。工钱则用粮仓里的漕粮折抵,在这个动乱的年月,粮食可比银子还要金贵,一条货船往返一趟给十石粮食作为工钱,并且粮食先付,足以让这些船工乐开了花。 积攒下来的几十万两银子肯定要带走,原来剩余的银子,加上前些时日铁狮子勒索天津富商的财富,已经刚刚剿灭卫所叛军时缴获的脏银,加起来还有五十余万两,这些全部都要带走。 还有就是原来的军械,七十多门虎蹲炮,上百架改装的强弩,以及军械司工匠们的各种工具,原来这些是装在战车上的,可眼下步兵要乘船赶往南方,战车体积太大当然无法装船,行走速度太慢也无法同骑兵一起沿着陆路南下,所以这些军械只能用海船运走了。 足足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所有携带的物质装运上船,足足征发了三百多艘河船,船队在卫河中排了将近二十里。卫河就是海河,南北运河在天津和卫河汇聚,从天津卫城沿着卫河往东一百里,就进入了大海。有着丰厚的粮食作为报酬,船工们才不管西山军要去哪里,对这些在河上争扎求活的苦命人来说,活命的粮食才最重要。 为防万一,分出一部分步兵在河船上负责押船,另一部分则由杨正平和金鑫分别带领,沿着河岸步行行军,为的是防范敌人可能的袭击。 这么大规模的撤退,肯定无法保密,同时又携带着这么多的财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好在,虽然闯军骑兵已经追赶了过来,不过在运河的对岸,想渡过运河来袭不是那么容易。而天津卫所叛军已经被打垮,为首的兵备道原毓宗被活捉,指挥使娄光先在清剿时被火枪射死,虽然另一个指挥使曹友义逃走,但仓促间他肯定也无法再纠集一支能够威胁到船队的军队来。 第264章 分别 卫城北门,卫河码头。苦力们忙碌着,正把粮食物质从城内运出,装载到河船上。 一部分苦力负责把城内的物质用大车运到码头,另一部分苦力赤着上身,扛着沉重的粮袋从码头踏上颤巍巍的木板,装上货船,雇佣了足足上千名苦力,整个场面很是喧闹。 一队队的西山军士兵全副盔甲,手按武器在城内码头各处巡视,防范着可能的暴乱。 在码头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百名全副盔甲的武士分布在茶楼内外,不管是苦力还是普通百姓一律禁止靠近。 茶楼内二楼的雅间,坤兴公主眼泪婆娑的看着陈越。 “好了,别哭了,你不是想坐着海船乘风破浪吗?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应该高兴才是。”陈越伸出大手,笨拙的去擦拭坤兴脸蛋上的泪珠,少女皮肤嫩嫩的滑滑的,让他的心微微荡漾了起来。 “你说过要亲自带我坐海船的。”坤兴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说话会算话的,不过这次不行,海船坐不了这么多人,我得带着剩下的人沿着陆路撤退。你放心,等你们乘着船到了淮安的海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陈越柔声安慰道。 坤兴虽然是生长于宫里的天真少女,可是这些日子的苦难经历让她成熟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幼稚。她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眼下对父皇对大明都到了关键的时刻,而陈越手中掌握的兵力则是大伙能否在南方立足脚的关键。 没有军队作为依仗,哪怕父皇还是大明的皇帝,也未必能让各省的督抚重臣总兵将军们顺服。所以她明白陈越为什么非要带着骑兵走陆路南下,而不是选择丢掉一切累赘从海路撤退。不过她也知道路途的凶险,一千多里的路途,要从闯贼占领的区域经过,这是何等的危险啊! “你,你一定要小心!”坤兴拉着陈越的大手,声音颤抖着嘱咐道。 陈越重重的点头,伸出手去,把少女轻轻的揽在了怀中。 ...... 坤兴公主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上了船。陈越向即将上船的崇祯躬身行礼。 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儿的背影,崇祯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爱卿此去务必小心,卿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崇祯温言鼓励道,眼下是逃难的途中,封官加爵太过草率,因为皇帝的印玺全部丢失,根本无法草拟圣旨,等到南京再说吧! “陛下放心,有我父亲在,有两千西山军士兵在,肯定能把陛下安全护送到淮安,臣带领骑兵在淮安等着您,那时咱们再一起迁都南京!”陈越恭敬道。 崇祯点点头,在吴孟明的搀扶下上了船。 送崇祯上船之后,陈越又走到了父亲陈江河面前。 “爹爹,您也小心,王寅先生足智多谋,遇到事情可以和他商议。还有,海上行船不比路上,原海防营游击吕泰经验丰富,可由他指挥船队的行止。” 陈江河点点头,示意记下了。父子二人又交谈了几句,陈江河嘱咐儿子一番,也上了船。 陈越又和王寅袁可望杨正平等人一一话别,所有的物质均装上了船,船队起锚开拔。 海河河水湍急,在河里行船速度极快,只要一日夜的时间,就能赶到大沽口。 看着远去的船队,陈越的心情很是复杂,海上的艰难凶险不比路上差多少,海防营的海船大都是些单桅海船,载重量也就一两百吨,根本经不起多少风浪,这也是陈越设计路线时让他们从淮安上岸,而不是经长江到达南京的主要原因。 一百余艘海船,能够安全到达淮安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在现在是春季,正好是西北季风,还适合船队南下,若是到了夏季,东南季风起,再南下可就难了。 船队一走,天津卫城一下子空荡了起来。现在留在天津的就只有一千一百骑兵,以及全部的战马。战马的数量有一千八百多匹,尚且做不到一人两骑。去年冬季剿灭蒙古喀尔喀部落时,缴获了两千余匹战马,那时全军的战马足足两千五百多匹,基本上能做到一人双马。可是经历了北京勤王,与闯军的连番作战,战马折损严重,虽然在偷袭唐通军时,又缴获了三四百匹,可现下战马的数量也只有这么多了。 此去南方,更是失去了弄战马的渠道,以后战马会越来越少,这也是陈越一定要选择陆路南下的原因。 有余枫率领本部骑兵在运河这边防守,再加上运河上的浮桥被烧掉,张鼐的骑兵被挡在了运河对侧。虽然张鼐也组织了几次渡河,派人去上下游弄了几十条河船,想着靠着河船运兵过河。不过在西山军弓弩和火铳的射击下,船上的闯军士兵纷纷掉落河中,在远程火力方面,张鼐的骑兵和西山军差了许多,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渡河。 不过虽然顺军过不了河,陈越也不能选择立刻南下,而必须要守上一天,因为船队到达大沽口再装上海船也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必须争取出来。 崇祯没死的消息应该已经泄露了出去,也许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闯军前来进攻,陈越决定再守一天的时间,明天一早立刻南下,赶在闯军合围之前冲出去。为此,他派出刘能所部的夜不收,命令他们沿着运河,往各处打探消息,特别是往南静海青县方向。刘能带着几十个夜不收,一人三马,迅速南下了。 运河的对面,空阔之处,新立了一座兵营,这里是张鼐骑兵的驻地。虽然没有成功渡河,但这一天来张鼐也没有闲着,他派出了大量骑兵沿着运河而下,搜集足足上百条的河船。而且他派出的哨探带来了令他高兴的消息,李过带领两万新附军已经过了通州,距离天津只有二十多里。而在西面,刘芳亮带领的右营也在往这里赶来,并且刘芳亮分出了几支军队去了青县沧州,陈越小儿南下的路途已经被截断。 “将军,快看!”一个属下慌张的指着运河对岸叫道。 张鼐抬头看去,惊讶的看到一支船队正沿着卫河往东驶去。 “东面可是大海啊,他们去海边干嘛?”张鼐疑惑的问道,西山军叮叮当当的从城里运出大量物质装载上船的事情他看在眼里,他还以为西山军是要沿着运河南逃,没想到他们却是去海边。 “不好!”张鼐突然惊叫了起来,“他们肯定在海边备了海船,这可是要从海上逃走啊!” 第265章 骑兵对决(4000字大章) 虽然张鼐从来没有去过海边,可他也知道从天津卫顺着卫河往东,就是大海。对于生于内陆长于内陆的大顺军将领们来说,大海是那样的陌生,从张鼐再到大顺皇帝李自成,所有人都知道陈越带着崇祯要往南逃走,可却从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沿着海路逃走。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大海对他们太过陌生!乘船从海路南逃,自然能逃到南方,可这种办法谁又能料到? 这下可不好了,若是崇祯真的乘船从海上南下,那想追可也追赶不及,张鼐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若是不能抓住崇祯,可如何向闯王他老人家交代? “架浮桥强攻吧!”张鼐对副将道。 “不行啊将军,叛贼骑兵就在对岸,他们的火铳太厉害了,而且还有好几门虎蹲炮,强攻伤亡太大。”副将苦着脸道,早些时候的渡河损失了二百余兄弟,可真伤不起了。 “你没看到他们要从海路逃走吗?晚了就追不上了!”张鼐怒道。 “要不,要不咱们往南绕些路程,再偷偷的渡河!”副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好吧,就这么办!你带着一半兄弟在这里佯作渡河,吸引他们的注意,我带着另一半兄弟绕过去。”张鼐想了想,点头道。 张鼐带着一半的的骑兵,悄悄的向南而去,为了避免被运河对岸的西山军骑兵发觉,特意往西绕了几里,直到视线中看不到运河,这才折往南而去。 知道西山军有哨探,张鼐害怕被西山军哨探发觉而使渡河功亏一篑,往南又跑了二十多里,这才折返回到运河边。这里已经远离了的天津,到处都是空无人烟的旷野,运河上也空空荡荡,连一条小船都没有,战乱使得昔日繁忙的运河萧条了起来。 运河河面的宽度虽然只有十数丈,可也不是骑兵轻易能够趟过的。要想渡河必须找到渡船,或者搭建浮桥,看着空空荡荡的河面张鼐顿时犯了愁,没办法只能派出手下去寻找渡船。 费了半天的功夫,手下好不容易找来了十来条小船,可是天已经黑透了。部下中大多数都是旱鸭子,就连张鼐自己都不习水性,没奈何只得暂且宿营,等待明日天明再渡河。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张鼐就把手下一个个踢了起来,吃了干粮喂了战马之后,立刻开始架设浮桥。十几艘小船横贯河面,首尾相连用缆绳绑住固定,架成了一道窄窄的浮桥。 然而拉着战马上浮桥时,战马却嘶鸣着不住倒退,这种浮桥颤悠悠就连战马都感受到了危险,强拉着呵斥着,骑兵们强自把战马拉上了浮桥,小心翼翼的从一条船上跳到另一条,向着对岸而去,直到踏上对岸坚固的地面,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一千三百多骑兵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才全部渡过运河,就这样还有十几个人马掉落了运河,等全部到达运河对岸时,已经半上午了。 “立刻出发!”张鼐整理好队伍之后,带头往北疾驰,然而还没有行二里路,就听到前面如同雷鸣般的蹄声传了过来,一团灰尘快速接近着。 这,这是一支骑兵,一支人数不亚于自己的骑兵队伍!张鼐顿时惊呆了,他本打算悄悄的跑到天津卫附近,偷袭击败运河边的西山军骑兵,接引另一半手下过河,然后再往东去追赶逃走的狗皇帝崇祯,没想到刚过河,就有一支骑兵向着自己冲了过来。肯定不是自己留在河对岸的手下,应该是西山军骑兵发现了自己渡河杀了过来。 “杀!”张鼐怒喝一声,拔出了马刀,刀尖直指前方,双腿夹紧马腹,战马稀溜溜叫着,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干上一场! ..... 来的自然是西山军骑兵,昨日陈越带兵守了一日之后,感觉船队差不多快到了大沽口,即使现在闯军追击,也绝对追赶不上。 海路撤退既然无恙,陈越自然不会再耽搁下去,时间就是性命,说不定顺军大队人马正在来天津的途中。 于是今天一早,他就下令全军出发,放弃了天津卫城,全军往南而来。 刚走了没多久,夜不收骑兵来报,有一支闯军骑兵正在十里外渡河。陈越便下令全军火速前进,这是一个半渡而击的好机会,谁知道来的到底有些晚了,闯军骑兵已经全军渡过了运河,正在往这里杀来。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干上一场了! 以余枫部为前锋,马闯部为左翼,李玉林部为右翼,陈越自己带着大队为中军,摆出了一个偃月阵型,向着对面的闯军骑兵杀去。 双方的兵力相当,西山军的战马要比闯军多上一些,这是一场明顺之间的骑兵对决,作战的双方都是最精锐的骑兵。 在以往,闯军也没少和大明骑兵作战,起义早期的时候,闯军都是一些流民组成,根本不懂骑兵作战,常常被明军骑兵杀得落荒而逃。后来,随着投降的明朝边军越来越多,满满的闯军自己也组建了自己的骑兵队伍,当然骑兵大多数都是投降的明军。所以论战斗力,闯军骑兵和明军骑兵差不多,毕竟双方的士兵原来都是同一个阵营。 可是,现在的西山军并非一般的明军,这支队伍从一开始的建立就是自成系统,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法,都和以往的明军迥异。 在西山军骑兵中,至少有一半的人装备三眼火铳,另外的没有火铳,但也至少有一具改装的手弩。建军的时候,就是以满鞑八旗骑兵为假想敌,可是陈越自己知道,自己的手下根本不具备八旗兵那样的骑射能力,特别是蒙古旗的八旗兵,人人都能骑射。 西山军骑兵,大部分都是刚刚学会骑马而已,与其说是骑兵,还不如说是一支骑马步兵,其中真正精通骑术的不足三分之一,想靠着骑兵冲阵的话难度太大,除非是遇到战斗力渣渣的部队。所以,陈越想尽一切办法,给骑兵们装备了三眼火铳和手弩,为的是提高骑兵的远程攻击力。 当然,对西山军骑兵的情况,张鼐根本无从得知,他还以为对面冲来的是普通的明军骑兵。还是按照以往的作战方式,双方对冲而已,刀对刀枪对枪,大家火并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至于阵型什么的都不重要! 谁知道双方距离一百米的时候,突然就见到对方骑兵纷纷举起了火铳,然后便是“砰砰砰”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响起,张鼐就觉得耳朵嗡嗡直响,“滋滋”的破空声在耳边回荡,那是明军的手弩在射击,然后便是一声声的惨叫和接连不断掉落战马声音。 冲在最前方的闯军骑兵不断被火铳射中,掉落马下。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火铳声响起,张鼐惊怒的看到身边前后的骑兵不断落马。可这个时候想后撤也来不及,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 虽然没有回头,张鼐也知道己方吃了大亏,可他也没时间多想,因为敌方骑兵已经近在眼前。高举起长刀,对着迎面冲来的敌骑狠狠的劈了下去,却见那个敌人不慌不忙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当啷一声,长刀砍在了铳管上。 两马交错,张鼐顾不得理会冲过去的敌骑,正要抽刀再砍时,另一个敌骑举着一个棍型东西狠狠的砸了过来,却是把放空的三眼火铳当作了短棍使用。张鼐连忙举着长刀格挡,兵器相撞时,张鼐就觉得虎口巨震,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而出。 陈越跨在战马上,他并没有使用三眼火铳,而是手中提着长枪,随着队伍向前,仔细的观看着战场的情形。接触前西山军士兵一轮火铳,至少射中了三四百敌人起兵,顺军骑兵队列的前部几乎一空。 按照战术,前面的骑兵火铳发射之后会放慢马速,后面的骑兵会加速越过同伴,继续火铳发射。西山军采用的的偃月阵型,阵型看似单薄,却从三个方面把来袭的闯军骑兵夹在中间,这种阵型能够充分发挥火铳的威力。骑兵放空三眼火铳之后,便提着手柄把三眼火铳当作短棒使用,即使与闯军短兵相接也毫不吃亏。 从相距一百米时火铳开始发射,到双方阵列撞在一起时,短短的时间大部分骑兵都放空了火铳,可就是这一轮轰击,给闯军骑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几百名闯军骑兵被射杀的同时,使得后面的闯军骑兵无不心惊,而前面己方人马的纷纷摔倒使得闯军骑阵更加混乱不堪,可以说未等真正短兵相接,闯军已经露出了败相。 双方真正短兵相接,敌我骑兵相对冲击,混在了一起,陈越这时也无暇仔细观察,舞动着长枪和对面冲来的敌军战在一起。 一个敌骑向着自己冲来,马上的骑兵高高扬起了长刀,对于砍落的长刀陈越根本不顾,手中长枪疾刺,直刺入对面骑兵的腹部,那骑兵的长刀再也无法落下,从陈越的盔婴上方无力的划过。 战马高速奔驰之下,长枪刺入对方的身体再也无法收回,陈越果断的放弃了长枪,从腰间拔出了长剑。等他再次把一个敌骑劈砍到马下时,对面就是一空,再也没有了敌人。 左右前后观察,发现身边的骑兵数目减少不多,陈越心里大定,知道这一轮冲击己方没有吃亏。遂发出指令,听到陈越的命令,紧跟在他战马后的亲卫舞动起了战旗,看到了旗号,所有骑兵缓缓停了下来,重新整理了阵列。 稍微打量了一下,发现手下损失不到百骑,陈越点点头,陆续发出命令,所有骑兵纷纷调转了马头,准备着第二轮的冲杀。 回过战马,就看到身后的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倒了数百匹战马士兵的尸体,旗帜武器散落的到处都是。不远处,闯军骑兵也在重整队列,双方准备第二轮厮杀。 “将军,死了五百多兄弟!”副将脸色难看的向张鼐道,“不能再打了!” 只是一次冲杀,手下的骑兵阵亡四成,余下的胆子已寒,西山军的火铳太多太厉害,而自己手下骑兵根本不具备远程攻击能力,这仗真的没法打了。 看着对面正在列阵的敌军骑兵,虽然他们没有立刻冲来,张鼐知道原因,肯定是在装填火铳。没法再打了,也许只是再一次的冲杀,己方骑兵就会所剩无几。张鼐紧紧咬着下唇,一股腥热的液体流入咽喉,他嘴唇已经咬破。 既然不能再打,就只有撤退了!看着再次缓缓逼来的敌骑,张鼐叹了口气,下令后退。 “敌人退了!”西山军士兵一阵阵欢呼。陈越下令打扫战场,救治受伤落马的兄弟,顺便杀掉受伤的敌人。从战场上找到了二十多个掉落战马的己方骑兵,缴获了五十余匹无主的战马,把伤兵紧紧的捆在马背上,下令全军继续撤退。 张鼐伏在马上,快速的奔驰着,满心都是挫败感。自从跟从李自成起兵以来,特别是最近几年,面对明军接连胜利,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次战斗把张鼐心中的傲气打击的一干二净,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大顺军无敌的这种幼稚想法。 不仅是张鼐,几乎所有闯军士兵心情都无比灰暗,生怕西山军追赶过来,一个个抱着马脖子仓皇而逃。 “将军,他们没有追赶!”听着部下的喊声,张鼐这才放缓了马速,回过头去,就看到西山军正快速的撤去。 “将军,咱们怎么办?”所有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主将。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张鼐在心里苦笑了起来,双方的战力相差太大,再追赶下去有何意义? “刘芳亮将军已经派兵往青县方向,肯定能够截住他们!”张鼐道,心中却没有一点底,连自己都被西山军骑兵打败,刘芳亮的军队都是步兵,能够挡住他们吗?还有,他们不是要从海上撤退吗,为何这支骑兵又从陆路往南?这一刻,张鼐的心中非常的迷茫。 第266章 海上 蔚蓝的天空,一片片的白帆好似蓝天下的云朵,几十只海鸟在追逐着海船在桅杆旁飞翔。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支百余艘海船组成的船队在乘风破浪。 在最大的一艘二桅帆船的艉楼上,坤兴公主扒着船帮神情无比的兴奋。 “张秀,你快看,好大的鱼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鱼?”坤兴兴奋的指着海里叫道。 “您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啊,”张秀儿说着把一件披风披上坤兴公主肩头,道:“您都看了好长时间了,还没有看够啊。” “怎么能看够,陈越说得对,在大海中乘风破浪可比河里乘船爽多了。这天是那么蓝,大海一眼看不到边,还有那么多的鱼。”坤兴公主笑眯眯的说道。 “唉,海船有什么好的,晃晃悠悠难受死了!”张秀儿却没有坤兴的兴奋,苦着脸说道,她的胆子没有坤兴大,根本不敢往海里看。 “唉,要是陈越也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看了一会儿海鱼,坤兴突然想起来陈越来,“说好的带我一起坐海船,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坏蛋!” “唉!”看着坤兴提起陈越时一脸的幸福,张秀儿也不禁叹了口气,本来母亲和陈江河一直在撮合陈越和自己,可那时自己却因为陈越是傻子而根本不愿搭理他,谁成想陈越竟然好了,而且变得这么厉害,竟然当上了大官成为了伯爵。据母亲说因为救了皇上,以后陈越说不定会当上国公成为大将军。 要说心中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又如何能抢的过坤兴公主!至于以前喜欢过的吕秀才,此刻的张秀儿已经把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见识了这么多好男儿,她如何会再喜欢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呢。 “秀儿,陛下又呕吐了,快帮娘一把,给陛下做碗鱼汤!”张婶儿匆匆爬上艉楼,冲着张秀儿喊道。 “来了来了!”张秀儿回头喊了一声,扭过头来对坤兴道,“公主,我不陪您了。” “你快去吧,我也下去看看父皇。”坤兴说着,跟着张秀儿一起下了艉楼。 第一次乘海船的人很多人会晕船,崇祯尤其晕的厉害,入大海两天了,其他人都已经渐渐适应了,比如坤兴经过短暂的晕船呕吐后,现在已经能自在的欣赏海景。可是崇祯却不行,晕的厉害,呕吐的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有气无力的躺在狭窄的床上,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坤兴公主走了进来,轻轻的给崇祯捶着背,好大一会儿崇祯才停止了干呕。 “父皇,父皇没事儿。”崇祯勉强露出了微笑,对坤兴道。 张秀儿端着做好的鱼汤走了进来。 “我喂父皇吧。”坤兴说着就要去接张秀儿的汤碗。 “还是让秀儿姑娘喂朕吧,你笨手笨脚的别把汤喂我鼻子里了。”崇祯道。 “哼,父皇你看不起人!”坤兴扭着身子嗔道,却没有再去接汤碗,昨日喂汤时她就泼了崇祯一胸口。 张秀儿抿嘴一笑,坐在床边,用汤勺舀起一勺鱼汤,细心的吹凉,喂到了崇祯嘴边。 指挥舱内,陈江河、杨正平、王寅和袁可望等人围坐在一张矮桌旁,正在议事。 “原海防营士兵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异动没有?”王寅问道。 “我暗地里命人注意着呢,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杨正平回道。 整个船队运载的士兵接近四千人,其中一千余人是原来的海防营士兵,整个舰队都由这些人负责操纵。可是这些人不比原来的西山军士兵,他们都是大沽当地的军户,家都在大沽附近。现在去南方可谓背井离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归,肯定会有很多人不乐意,故必须小心提防以防生变。 “有吕泰的家眷在船上,这些海防营身上也没有武器,每艘船上咱们的人数量又多于他们,应该没事。”杨正平道。 “还是小心些吧。咱们西山军士兵都不懂得操船,离开他们不行。”王寅叹道,“对了,陈大人,好像秀儿姑娘一直在服侍陛下是吧。” 陈江河点点头:“是的。” “好啊,好啊!”王寅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横山公,您提到张秀儿是什么意思?”散会后,袁可望悄悄的问王寅道。 “呵呵。”王寅笑而不言。 “您是说陛下会纳张秀儿为妃子吗?”袁可望想了想,问道。 “你说呢?陛下仓皇出京,皇后以及后宫尽失。张秀儿姑娘年轻貌美,又朝夕侍候在陛下身边,陛下是男人,岂会不心动?”王寅笑道。 “若是秀儿姑娘真能入宫,那对咱们大人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袁可望喜道,“大人他立下了如此大功,他日到了南京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又和公主两情相悦,再加上宫里有秀儿姑娘,以后的朝廷中,大人的地位将会无比稳固啊。” 一支骑兵沿着卫河旁的道路在疾驰着,为首的将军寒着一张脸,马鞭拼命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战马稀溜溜的叫着,奋力的在奔跑。 “将军,歇歇吧,在跑下去战马非累死不可!”副将奋力的催动着战马,冲着张鼐叫道。 张鼐看了看身后越拉越长的队伍,感受着胯下战马在颤抖,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勒住了战马。随着他的停下,后面的闯军骑兵一个个也都停了下来,蹒跚着从战马上爬了下来,东倒西歪的躺坐在地上。 “将军,咱们耽误的时间有些多,肯定是赶不上了。”副将苦着脸道。 “赶不上也得赶,狗皇帝崇祯肯定是乘船逃走,不可能在那伙逃走的骑兵中。”张鼐冷冷的道。 “还是先派哨探去探探吧,咱们再跑下去,这些战马都废了!”副将无奈的道。 “我带着几个人去探探,你带着大队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赶路!”张鼐命令道,说着点了十来个人,上了战马继续往前疾驰。 同样数量的骑兵被陈越叛军杀了个大败,若是留不住逃跑的船队,该如何向闯王他老人家交代?想想张鼐内心就无比的愤懑。 道路越来越狭窄,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前方隐约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继续奔跑了一会儿,蔚蓝的大海映入了眼中,海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一只海船,张鼐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第267章 武邑县 静海县,位于天津南六十里的运河边。一座座兵营建立在运河两侧,无数面旗帜迎风招展。一万大军截断了运河,也堵住了天津往南的道路。 县城中,大顺制将军刘芳亮站在城头垛口,往北看着。 “这么长时间了,狗皇帝怎么还没有来?”刘芳亮心中很是疑惑。从天津往南,静海是必经之地,所以他才率军从保定而来,目的便是截断明军逃跑之路。 “报!”一匹战马沿着运河从北方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跳下战马匆匆爬上了城头。 “报,将军,张鼐将军派人来报,明军分海路陆路两路逃走,一支千人骑兵冲破了张鼐将军的拦截往南而来!张鼐将军带兵去追明军船队去了,让我报信请将军拦截南逃明军骑兵。”哨探气喘嘘的道。 “冲破了张鼐的拦截?张鼐他是干什么吃的,他可是有三千骑兵啊!”刘芳亮顿时怒了。 “据张鼐将军派的人说,张鼐分兵渡河夹击,遇到明军突袭,这才被明军逃了出来。”哨探道。 “呵呵,他带兵追击明军船队,他的骑兵莫非会游泳不成?”刘芳亮顿时冷笑了起来,“既然明军骑兵南逃,人呢,为何我一直没有见到明军骑兵?” 听着刘芳亮的怒骂,哨探垂着头一声也不吭。 “明军竟然从海路逃走,这谁也想不到。”一旁副将摇了摇头道,“可是那支南逃的明军骑兵咱们应该碰到才是,莫非他们躲了起来?” “传令下去,加派哨探,往东西方向探查,同时命令各府县注意,严防明军从境内逃走。”刘芳亮冷着脸命令道。 “咱们这一万多人怎么办?一直在这里等着吗?”副将问道。 “还能怎么样,等着吧。”刘芳亮叹道,本以为明军是全军南逃,谁知道只是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骑兵的机动性要比步兵灵活得多,若是他们不沿着运河旁的官道逃走,这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随便往哪个方向逃去,想追上可就难了! 刘芳亮带了军队在静海一呆就是三天,派出了无数哨探,却一直没有发现那支骑兵的消息,期间张鼐带人前来汇合,刘芳亮震惊的发现张鼐三千骑兵竟然损失了近千人。 在第五日的时候,有文安县官府派人来报,一支军队数日前从境内经过,往南去了。那支军队没有打旗帜也不知道是什么军队,刘芳亮详细盘问,听到那是一支纯骑兵部队时,这才知道,这支明军骑兵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渡过了运河,往西一百多里避过了顺军的拦截,然后往南去了。 刘芳亮制止了张鼐要带兵追击的想法,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再想追可就难了,只能寄希望于地方官府发现这支明军骑兵的踪迹并拦截他们了。可以这支明军的战斗力和机动力,刘芳亮知道那很难。 在第六日的时候,从北京来了大顺朝廷的使者,带来了李自成的圣旨,命令二人带兵火速回京。问过使者时候,二人这才知道,山海关的降将吴三桂在往北京的路上反了,带兵回击山海关,击败了大顺派出的山海关总兵白广恩。李自成大怒,要带兵往山海关讨伐吴三桂,命令二人火速往北京会合。 ...... 武邑县,县令钱枫林有限的端坐在二堂里喝茶,一个丫鬟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纤纤玉手正在轻柔的为他捏着肩膀。 钱枫林是崇祯十一年的同进士出身,做县令已经做了六年,本有机会升上一级,谁知道大顺军打破了北京。钱枫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听闻北京陷落后,立刻派人往大顺朝廷递了降表,遂得以继续担任这武邑县令。 前些日子,不断有顺军的军队经过武邑县往南,那时大顺朝廷派出的收复河北山东各地的使者,也有使者来到武邑县中,向钱枫林宣布了大顺朝廷的政策,要求他进行追赃助饷,查抄富户士绅们的家财分发田地给普通百姓。 这个命令使得钱枫林很是犹豫,在武邑县当官几年,他和地方士绅合作非常愉快,关系一直良好,每年也从士绅富商的手里得到了大笔的银子,这让他有些下不去手。 当然下不去手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手里根本没有军队,对上士绅们根本没有胜算。唉,说是让我追赃助饷,也不派军队帮我,靠着这些饭桶衙役吗,对上士绅们的家丁家仆和送死差不多。 就在钱枫林为士绅们的财富心动却又无法下手之时,突然一支军队来到了县城。这年头实在太乱,城门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 “你们是?”钱枫林匆匆来到城头,惊疑的看着城下的军队,没有收到有朝廷的军队过境的消息啊。 城下的军队千人之多,竟然都是骑兵,穿戴整齐队列严整,旗帜上斗大的“顺”字迎风招展。不愧是大顺的威武之师。 “我们是刘芳亮将军的部下,奉命进驻武邑县进行追赃助饷。”为首的军官很年轻,说话很是温和。 可算是派兵来了!钱枫林闻言大喜,慌忙命令打开城门。 “太爷,小心有诈啊。”衙役班头轻轻的提醒道。 “会有什么诈啊,整个河北都被大顺占据,哪里还有明军的军队。再说了,城下的这支军队如此威武,怎么可能是明军?”钱枫林不耐烦的说道,明军士兵什么德行他不是没有见过。 在钱枫林的命令下,城门缓缓打开,城外的军队陆续开进了城中。 “请问将军贵姓?”钱枫林下了城楼,迎了过去,弯着腰陪着笑脸,向为首的将军问道。大顺不比大明,没有什么文贵武贱,此刻的钱枫林早已放下了进士的身段。 “在下陈越,大顺皇帝御封的平南伯,官拜辽东节度使。”对面的年轻将军笑眯眯的说道,神态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彬彬有礼。 “啊!”钱枫林大吃一惊,惊慌之下不住的后退,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268章 武邑知县钱枫林 “你,你,你......”钱枫林指着陈越,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身为武邑县令,他自然听说过陈越的名声,就在年前陈越打败满鞑铁骑的事迹广为流传。 北京被大顺攻破后,再也看不到邸报,北京的消息就再也传不到这里。可是,就在数日前,大顺的制将军刘芳亮传来了将领,命令地方官府严防叛军陈越部从境内经过,钱枫林这才知道陈越又叛顺归明。由于武邑县在天津西侧,没在天津南下的道路之上,钱枫林根本没有想到陈越竟然带兵来到了武邑。 “怎么?钱县令听说过陈某的名字?”陈越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枫林。 在陈越的盯视下,再看到一队队彪悍的骑士,钱枫林冷汗直流,脸色灰败无比。 “听,听说过陈大人您。”钱枫林身体哆嗦着,勉强说道。想到自己投降了大顺,和陈越已经是敌对的关系,他生怕会被杀掉。 “听说过你还愣着干啥,我军行军数日疲惫不堪,还不赶紧派人去整吃的。”陈越不耐烦的吩咐道。 “啊!是是是,下官这就去。”陈越的话对钱枫林来说犹如天籁之音,他慌慌张张的向陈越行了礼,迅速的跑去,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所有的衙役忙碌了起来。 “这种叛国奸臣,干嘛不杀了他?”余枫不解的问道。 “杀他有什么用,投降大顺的官员多了,杀不完的。”陈越摇头道,这些文官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气节之人,当官只为了发财,根本没有任何忠贞之心,大顺得势投降大顺,等清兵入关又会迅速剃头降清,杀掉一个钱枫林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己方骑兵从天津出来已经三日,连续行军疲惫不堪,需要好好休整一下,饭菜伙食,战马喂养,需要人侍候,这没有骨气的钱枫林是个好的人选。 当日,一千二百骑兵就在武邑县城内驻扎,马闯李玉林卫阳等各自守住县城四门。钱枫林带领一帮衙役,殷勤的侍候着大军,很快弄好了热腾腾的饭食,侍候的非常陈越非常顺心。 “陈伯爷,”钱枫林侍立一旁,小心翼翼的侍候着陈越吃饭,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伯爷,下官投降大顺实属无奈,闯贼大将刘芳亮占据了保定府后,往河北各县派出了使者,下官若是不投降,恐怕满县的士民百姓都会被闯贼屠戮啊。” 陈越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满满的嚼着,肉做的肥而不腻,可见厨子的水平不差,连续吃了数日的干粮,嘴巴淡出鸟来,今日终于可以大快朵颐。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舒服的喘了口气,“这么说你投降还是迫不得已了?你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啦?” “是的伯爷,下官真是为了满城百姓着想啊。下官是三榜进士出身,苦读圣贤书,自然知道忠君爱国礼义廉耻,岂能做不忠不孝的叛臣。若不是为了满城百姓的性命,下官早就殉国了,怎么会背着叛臣的骂名呢?”钱枫林说着眼睛挤着,试图挤出几滴泪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无奈之下只能用衣袖擦着,把眼睛擦得通红。 “钱县令忠君爱国之心可嘉,且放心,本爵不会拿你如何的。”陈越满脸好笑的看着钱枫林的表演,演技着实不差,这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给一千二百人弄来热腾腾的饭食,又组织百姓给近两千匹战马弄来了草料,可见组织能力很是不差,不是一个庸官。 “据闻,大明督师李建泰率军出征之时,京畿各府县对朝廷军队纷纷闭门不纳,搞的大军数日得不到食物,你是如何组织百姓为本军将士提供饭食的啊?”陈越饶有兴趣的问道。一个时辰内,给一千二百余人做出饭食,哪怕钱枫林是县令,这种组织力也非同小可。 “不过是恩威并施,威逼利诱罢了。”钱枫林讪笑着道。 “哦,愿闻其详?”陈越感兴趣的问道。 陈越的话钱枫林不敢不答,当下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的办法很简单,派出衙役往城内各户家里派饭,当然不是硬派,而是有偿派饭,做出什么样的饭食,会加倍给与饭钱。若是不做的话也很简单,他会引士兵们直接去他们家。 这年头,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军队,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也是李建泰带兵出征,各府县闭门不纳的原因,害怕军队抢掠。 “下官没敢把伯爷的身份说出去,城内的百姓士绅还以为进城的是大顺的军队,他们早就知道大顺三年不征税的命令,所以其实对伯爷您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钱枫林小心翼翼的看着陈越的脸色,艰难的说着。 身为地方官员,对明军和顺军军纪的好坏差别他知道的很清楚。刘芳亮带领大军过境之时,真正做到了秋毫无犯,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投降大顺的主要原因。可是这些话可不能和面前的这位平南伯说。 “哦!”陈越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对钱枫林的怎么想的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没把西山军的身份说出去的原因陈越也知道,肯定是打着继续在大顺当官的主意。 “你真的会给这些百姓付钱吗?要知道供应一千多人的饭食可不少钱啊。”陈越好奇的问道。 “当然会付钱。下官在武邑县当官数年,人品众所周知,绝对不会失信于百姓的。”钱枫林信誓旦旦道。 “你自己掏腰包吗?我可没有银子给你。”陈越笑道。 “下官怎么会要伯爷您的钱,至于这饭钱吗,嘿嘿,......”钱枫林讪笑了几下,“下官想和伯爷您打个商量,能否请大人派出一些军队协助下官追赃助饷?” “哦?”陈越疑问道。 “是这样的,”钱枫林一咬牙,把心中的打算向陈越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大顺朝廷的命令早就传来,命令各地官府进行追赃助饷,查抄本地士绅豪强财富,分发土地给普通百姓。可是由于手中没有军队,武邑县的士绅豪强力量太过强大,没有军队的支持紧靠手中几十名衙役钱枫林根本不敢进行追赃助饷,甚至不敢把打算说出,因为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县里文吏和衙役早已被士绅们渗透,轻率行事的话,追赃助饷不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你想让我的军队帮你追赃助饷吗?亏你想得出!”陈越不禁笑了出来。 “有伯爷您的军队在城中威慑,县里的士绅们不敢乱动,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下官就能把他们的家全部查抄,抄得银子财富分伯爷您三成,您看如何?”钱枫林道。 他心中知道县里士绅们的财力,算的也很清楚,即使分了陈越三成,还能弄到最少十万多两,大部分运去大顺朝廷足以使得自己加官晋职,自己还能落个上万两银子,是一举多得的好事。眼下大顺朝廷新立,急需要大量官员,自己只要表现出强大的能力,当个知府乃至道台布政使不在话下。至于和陈越叛军合作的事,叛军打的还是大顺的旗帜,只要自己不说谁能知道? “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分给我三成是不是有些少了?要知道没有我的军队,你做不成这事。三七分吧,我七你三。”陈越笑眯眯的问道。 “五五分,一家一半,不能再多了。”钱枫林一咬牙,说道。 “好,做了!”陈越点头道,“我可以派给你两百士兵,不过只是去做威慑,动手查抄银子得你自己来。” 一夜之间能够弄到几万两银子,这样的生意可以,至于弄到的银子怎么携带,查抄时肯定会弄到不少的骡马牲畜,拉过来驮运银两也就是了。既然这个钱枫林提出了如此奇葩的建议,陈越很有兴趣和他合作一把。 所有士兵吃过晚饭之后,天色接近黄昏,除了把守城门的士兵以外,其他士兵就在南门大街上扎营,这里有一座城隍庙,城隍庙前是一个广场,也是本县的集市所在,正好用于扎营。 马闯部二百士兵却被陈越派出,负责协助钱枫林进行追赃助饷,临行前陈越吩咐,只需要前去威慑,不许进士绅家里翻查银子财富。一是为了军纪不能养成劫掠的习惯,再就是明日一早还得出兵南下,不能浪费体力。至于查抄之事,由钱枫林带人去干吧,自己坐等着去收银子也就是了。 当天夜里,武邑县城一片大乱,如狼似虎的差役冲到县城士绅大户黄家、田家、林家等的家中,面对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军队士卒,各家士绅哪怕家家都有几十名乃至上百名的家仆庄丁,也根本不敢抵抗。任由衙役们冲入家里,把家里一杆男丁绳捆索绑,押入县城大牢,然后衙役们开始兴奋的查抄财富。 临行前,钱枫林已经对众衙役进行了训话,查抄财富的一成会作为他们的辛劳,但是不允许任何人进行私藏,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整个查抄的过程中,马闯带的西山军士兵就在一旁坐着看戏,也有部分士兵心动,可慑于西山军严格的军纪,没有人敢于以身试法。 忙碌的一夜过去了,钱枫林一夜未休息,却一点也不觉得困。一夜之间,县城里最有名望实力最强的士绅大户全被拿下,当场查出的银两就有将近十万两,其中还没有算店铺房屋土地以及其他财富,更不用说还有很多没有拷问出来的银子,这些士绅们都善于藏财富,肯定有更多的银两不知道埋藏在什么地方。等陈越的西山军走后,自己再慢慢拷问就是。 所以,虽然说查抄的银两要分给陈越一半,可是更多的财富陈越根本无法带走,所以大头还都在自己手中呢。 在半夜时,马闯带领着士兵都回营休息去了,根本没有参与整个查抄的过程,不过钱枫林也不敢少给陈越银子。粗略的统计了一下缴获的银子之后,命人分成两堆,把大的一堆下令打包,用一个个箱子装了起来,然后把士绅们家中的骡马统统拉了出来,把银箱统统装到骡马背上,然后用绳子捆好,亲自送到陈越营中。 “钱县令辛苦了,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陈越端着一碗小米粥,稀溜溜的喝着,笑眯眯的问道。此刻的他对钱枫林非常满意,在查抄银子的同时,竟然没有忘记继续派饭,西山军士兵们刚刚醒来洗涮过后,就有衙役引着百姓们送来热腾腾的早饭。 “谢伯爷,下官不饿。”钱枫林一脸的亢奋,看样子西山军今日就要走了,这武邑县又是自己的了。城内的几家士绅大户都被拿下,以后的追赃助饷再无阻力。想想巨大的财富以及远大的前程,钱枫林简直要兴奋的跳起来。 “还是吃点吧,吃过饭后回家收拾一下,咱们早点上路。”陈越拿起一根油条吃着,淡淡的吩咐道。 “啊?”钱枫林惊了,他不明白陈越什么意思,“伯爷您是说?” “你不是一直心向大明吗,不是投降伪顺是迫不得已吗,今日我就要带兵离开武邑县,去往南方,你就和我一起走吧。现在南方各省还在大明的治下,你到了南方一样可以当官。”陈越淡淡道。 “我,我,......”钱枫林目瞪口呆,简直都要哭了。辛苦了一夜,为的是发财升官,可是陈越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这一切全部击碎了。 大顺代明已是大势所趋,陈越说的虽好,大明还拥有南方数省,可是北京都被轻易攻破,崇祯皇帝已经自尽,若是大顺一旦派兵南伐,南方数省又如何能够守住。 在日落西山的大明和旭日东升的大顺之间,钱枫林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可是知道又能怎样,自己根本掌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钱枫林很想说一句不愿,可又害怕话一出口,面前的这个平南伯会立马翻脸,这可是一个敌视文官残暴无比的人啊,在以往的邸报上,钱枫林知道陈越的秉性。 第269章 山海关惊变 永平府玉田县,旌旗招展,枪矛如林,一队队士兵行走在大道上。 队伍的中间,是数千骑铁甲骑士,跨乘高头大马,各个顶盔掼甲全副武装,就连战马的面部前胸都挂有铁甲,正是久负盛名的关宁铁骑。 吴三桂紧皱眉头,骑马行走在队伍中央,此刻的他对未知的前途十分迷茫。 早在三月初,当他还固守宁远城之时,就接到了崇祯下令勤王的圣旨。可是宁远是抗清的最前线,除了属下四万军队外还有八九万士兵的家属,岂能说退就退。若是他带兵不管不顾往北京勤王的话,等于是把家属百姓留给了满清。 不过身为大明的将军,皇帝的圣旨吴三桂自然不敢不听,接到圣旨的当日即下令撤出宁远城。军队在宁远驻扎,家属们跟着在宁远安家,即使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家当太多什么都不舍得扔,四万军队护着八九万百姓,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从宁远撤入了山海关,驻扎在山海关至滦县、昌黎、乐亭、开平一线。 而此时,吴三桂刚与山海关总兵高第部汇合,还未等前往北京勤王,已经传来了大顺军攻陷北京的消息,不得已只能驻守在山海关,观察动静。 而对此刻的吴三桂来说,根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关外是满清的势力,关内则已经被大顺军占领,四五万军队困守在山海关所在的永平一府,仅靠永平府根本无法供养着几万军队,而失去了大明朝廷的支持,粮饷也就失去了来源,过不了两个月军粮就会耗尽,留给吴三桂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上对现在的吴三桂来说,也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投降大顺,因为他的父亲吴襄以及全家三十四口都在北京落入了李自成的手中。 所以当白广恩带兵到达山海关,带来了李自成的招降诏书之后,看到李自成所许诺的父子封侯的语句之后,吴三桂果断的决定投降。遂把山海关留给了白广恩部,自己和高第带着军地按照李自成的命令往北京而去。 据白广恩所说,唐通,姜瓖,牛成虎、王承胤,左光先、陈永福等大明总兵尽皆投降,都得到了李自成的重用,这也是吴三桂愿意投降李自成的原因。不过再怎么受到重用,也并非李自成的嫡系,以前那样身为一镇总兵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吴三桂暗自叹道。 “将主!”一骑从前方匆匆跑来,骑士跑到吴三桂马侧,俯身在吴三桂耳边轻轻低语,话未听完,吴三桂脸色大变。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吴三桂厉声命令道,随着他的命令,五万大军缓缓停了下来。 “你慢慢说,说清楚些!”几百亲兵骑士散开,隔离出一个大圈,圈内吴三桂脸色铁青的看着来人,沉声命令道。 “将主,老爷已经被李自成抓了起来,咱们在北京的府邸已经被查抄,大顺权将军刘宗敏下令拷打老总兵,索要白银二十万两,我逃出来时老爷已经被刘宗敏打的吐血。就连,就连少奶奶都被刘宗敏掠走,据说,据说成了刘宗敏的侍妾。”家将垂着头,哭泣的说着。 “爹!”吴三桂一下子跪倒地上,“李自成,刘宗敏,你们欺辱我父,抢走我的女人,却还要我归降你们,实乃欺人太甚!” 吴三桂指着西方,厉声痛骂着。就在刚刚,他还在为如何在新朝立足脚而思虑,转眼间就给了他劈头一桶冷水。什么圣贤之主?什么贤明新君?自己连家室财富都不能保全,即使按照李自成的命令到达北京,又会有什么下场? 再想到国色天香的侍妾陈圆圆,正在刘宗敏李自成等人的胯下婉转承欢,吴三桂的心在滴血,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刘宗敏,李自成,我吴三桂与你们不共戴天! “将主,怎么了?”副将杨坤,游击将军郭云龙,幕僚李友松、刘泰林、高选等人匆匆而来,向吴三桂问道。还未到宿营的时间,突然军队停了下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不去北京了,掉头返回山海关!”吴三桂冷冷的说道。 “啊!”众人尽皆大惊。 “李先生,你去请高总兵前来,就说我要和他议事。”吴三桂先向李友松道。 李友松点了点头,也不多问,骑上战马向后军而去。 “杨坤,郭云龙,你二人带着所部骑兵立刻准备,等高第一过来就带兵出发,去把高第部围住。”吴三桂继续道。 杨坤和郭云龙相视了一眼,抱拳而去。 就在当日,吴三桂软禁了山海关总兵高第,把高第所部一万军队吞并,然后带领大军返回山海关,向着措不及防的白广恩发动了进攻。 白广恩军队只有不到一万人,面对突然返回的吴三桂部五万军队根本无力抵抗,被迫退出了山海关,率领残部驻扎在一片石,立刻派人六百里加急,赶往北京向李自成报信。 得知吴三桂降而复叛,李自成极为震惊,下令把吴三桂之父吴襄释放并好生安抚,命令吴襄给吴三桂写信劝吴三桂投降,于此同时,下令召集京畿军队,做好平叛的准备。 北京城内大顺军主力只有六万余,另外张鼐所部骑兵及刘芳亮的右营正在天津围剿陈越部。李自成顾不得再去追赶陈越,命令刘芳亮和张鼐二人火速带兵返回北京。和吴三桂的五万关宁军相比,陈越的两三千军队就是疥癣之疾,哪怕陈越军中携带着狗皇帝崇祯。 因为陈越带着崇祯跑到南方并不可怕,大顺军对明朝军队有压倒性的心里优势。吴三桂的五万军队就在距离北京三百里之外,对北京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必须得迅速剿灭。 静海,刘芳亮得到武邑县的报告,发现陈越部取道武邑县南下。还未等他出兵追击,就接到李自成的撤兵旨意,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追赶。 第270章 兵至徐州 钱枫林痛苦的乘坐在一匹战马上,两条大腿内侧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疼痛已经过去,现在两条大腿麻木无比好似不是自己的。 三日前被强迫随从南下,他一家三口被迫从军。妻子和八岁的儿子还能乘着一辆马车前行,他却只能乘坐战马。为了防止摔下马去,两条腿被绳子紧紧的捆住。 身为三榜进士、一县之令,走动都是乘坐轿子,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可即便如此,钱枫林也丝毫不敢出声抱怨,身家性命俱操于别人之手,他能做的只是忍受。 队伍从武邑县出发南下,日行一百余里,对骑兵来说速度并不是很快。 钱枫林不懂军略,可他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平南伯陈越不会无缘无故的带着自己行军,因为自己一家三口对军队来说其实有些累赘,因为妻儿是妇孺只能乘坐马车,而马车的速度可比不上骑马。 自己是一个背叛了大明的贰臣,陈越没有杀掉自己却不顾辛苦带着自己行军,肯定是看上了自己什么,想要自己为他效力,对这一点钱枫林不用怎么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虽然知道大明已经日落西山,可身家性命都在别人手里,钱枫林也无可奈何。效力就效力吧,最起码身家性命无忧。 钱枫林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以后的前程都在这位平南伯手里,而能不能飞黄腾达就要看自己表现出的能力。从和陈越的接触得知,逢迎拍马对这位平南伯没有太大的用处,想要得到重用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才能。 所以,一路行军,钱枫林不顾的身体的痛楚,而是努力的观察学习着行军的知识,不懂的地方不耻下问,放低身份向身边能够接触到的军官乃至普通的士兵请教。 比如现在,他就知道了为何明明行有余力,可每天只走了一百余里陈越即下令休息,哪怕太阳还高高的挂在空中。 比如,行军的时候,要往前后左右派出大量的哨骑,时刻探查周围数十里的动静。 比如,每日为何要花费半个多时辰,挖掘沟渠砍伐树木搭建营地,虽然是温暖和煦的四月天气,明明露天宿营也不冷,却还要不辞辛苦的搭起帐篷。 等等等...... 队伍一路打着的还是大顺的旗帜,行走在广袤的平原上,一路过州越县,跨越河流,速度不快不慢的一路前行。 虽然一路经过的州县名义上都是大顺的治下,因为绕过了州府大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军队拦截。 当然,钱枫林有些情况并不知道,大顺地方官府早就发现了这支军队的动向,分别从德州,广平,顺德派出军队拦截。却一一被陈越派出的哨骑侦查到,骑兵不时改变方向,凭借高度的机动力,避过了这些军队的拦截。 在无边的平原上,像靠步兵拦截一支高度机动的骑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河北山东都被大顺占领,可地方的守军一是数量不多,二都前明军改编而成。顺军的主力现在都在北京,已经被李自成带着前往山海关攻打吴三桂去了。 所以,在钱枫林的感觉中,好像还行走在大明的土地上一样,一路行来并没有遇到顺军的拦击。 过了东平府,进入了兖州境内,派出的哨骑再也探查不到截击的顺军士兵。陈越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拦截的军队甩到了身后。算算时日,今日已经是四月十二日,李自成应该已经率领军队到达山海关了吧,现在恐怕正在和吴三桂激战中,多尔衮带领几乎全部的满清军队,倾国而来,就躲藏在山海关外,正等待着时机给李自成一击的吧。 过了兖州,一路经过的府县均都打着大顺的旗帜,可是却没有多少顺军驻守,整个山东现在几乎处在权力的真空期。只要五千军队就可以占据整个山东,若不是要和会合崇祯去南京,陈越真想带着手下军队打下整个山东,然后以山东为根基,和满清进行抗衡。 可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山东西北一带历经满清劫掠,早已残破无比,只有胶东半岛登州青州一带人口还算稠密,可胶东一带历来贫瘠,根本供养不了多少军队。 打着大顺的旗帜很有好处,一路行来竟然得到了很多百姓的欢迎。百姓们见了军队不像往常那样害怕,甚至有人担着牛羊前来犒军,让陈越很是惭愧。 到达金乡县时,这里的县令还是明朝朝廷委任,当得知一支顺军经过境内时,金乡县令竟然打开了城门前来投降,带领阖县父老投降大顺。陈越默不作声的带着军队进入了县城,然后在金乡县休整了一日,祛除了疲劳补充了粮食给养之后,笑眯眯的和金乡县令告别,许诺会在大顺皇帝面前为县令美言。 金乡县令亲自陈越到县城十里之外,这才洒泪而别,内心赞赏着这位大顺平南伯的和蔼可亲,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回到县城。 过了金乡县就是徐州府,这里已经到了大明的治下,为了避免误会,陈越下令取下大顺的旗帜,挂上了大明的日月旗。 两日后,队伍来到了一条大河边,看着滚滚东去的黄河,陈越的心定了下来。终于有惊无险的一路走来,过程要比想象中容易的多。只要沿着黄河向东南,就可抵达淮安,和从海路而来的崇祯皇帝会合。 队伍在黄河边驻扎了一日,陈越并没有急着过后,而是广派哨骑,探查徐州境内的动向,他要搞清楚徐州乃至淮安一带明军的情况。 按照记忆中的历史,南明朝廷有江北四镇,刘泽清高杰等人。陈越知道高杰是流贼出身,给李自成带了一顶绿帽子的人,不是什么好鸟。而刘泽清原来是山东总兵,李自成攻打北京的时候,他不仅不敢前往北京勤王,反而带着军队南下,眼下应该驻扎在徐州附近。 这些大明的军队外战不行,内部倾轧一个比一个的擅长,自己手下就这一千来人,又有着将近两千匹战马,这在别人眼里可是一块肥肉,陈越可不想一头扎进别人的口中。 第271章 继统之争 当然,若论打仗陈越自然不会惧怕高杰刘泽清之辈,不过毕竟手下只有一千余骑兵,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接了崇祯往南京,不能耽搁时间。 因为按照陈越记忆中的历史,北京陷落之后,史可法和马士英等人拥戴福王朱由菘登基,建立了弘光朝廷。 陈越不知道现在朱由菘登基没有,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接到崇祯,最好是在朱由菘即位之前赶到南京,否者一旦朱由菘当了皇帝,崇祯将无可奈何,自己这一番辛苦也将彻底失败。 黄河滔滔,流向东南,在淮安汇入淮河,往东流入大海。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历史上多次改道,眼下的河道并非是后世的由河南经山东流入渤海,而是从曹县往东南经徐州直至淮阴,万历年间,潘季驯治黄河,修筑了从曹县徐州至淮阴的大堤,在淮阴黄河水大部分流入洪泽湖中,少部分往东流入大海。 不过常年泥沙淤塞严重往大海的河道几乎废弃,黄河水全部汇入洪泽湖,形成了浩荡数百里的湖泊。陈越派人沿着废黄河往东探查,发现河床远远高于两岸,河流狭窄之极,顶多行走小船,海船绝对无法通行。海船到了之后也必须下船沿着陆路前往淮安才行。 至于徐州一带的明军,据查,徐州确实驻有高杰军,不过眼下高杰军的主力却不在徐州,徐州城内只有少部分兵力驻守。 陈越知道弘光朝廷是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四镇所立,高杰肯定是带兵南下,保着福王朱由菘登基去了。陈越顿觉时间的紧迫,匆忙带兵沿着黄河北岸前进,他要迅速赶到海边,去接从海路而来的崇祯。四月八日自天津出发,今日已经是四月二十日,不知道一切来不来得及。 ...... 陈越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带兵刚从天津出发时,北京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京。 三月上旬,南京接到了崇祯的勤王圣旨,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立刻调集南京的军队出兵勤王。四月初,史可法带兵渡过长江到达浦口,北京陷落的消息已经传来。四月八日,淮安巡抚路振飞通过塘报宣布了北京陷落之事。 既然北京沦陷,勤王已经没有意义,史可法遂驻扎在浦口,焦急的等着北方的消息,他要确认崇祯是否还活着。然而各种消息纷纷而来,有的说崇祯殉国,也有的说崇祯已经沿着海路南下,众说纷纭、莫一是从。 几日后,原大学士魏炤秉从北京南下,逃到了浦口,证实了崇祯自焚殉国的消息,史可法彻底死心。 既然崇祯身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从藩王中挑选一人登基称帝。史可法身为南京兵部尚书,南京文臣之首,挑选藩王登基的事情当然着落在他的身上。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南京方面的情况。南京作为大明两京之一,和北京一样设有六部都察院御史台等各个衙门,政府机构完全和北京一样,甚至各部官员的品级也和北京完全相同。只要新帝登基,南京政府机构立马可以运转。当然,此时的南京没有内阁,所以掌握兵权的兵部尚书就是文臣之首。当然另外还有两个管事的,一个是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另一个是南京守备忻城伯赵之龙,和兵部尚书史可法一起是南京三巨头。 当然史可法文官的身份,使得他的地位远在韩赞周和赵之龙之上,可以说由哪个藩王即位可以由史可法一言而决。 按照血统的远近来算,崇祯殉国,理应由他的儿子继位。可是崇祯的三个儿子都沦陷在北京无一逃出,而崇祯也没有兄弟在,不过崇祯祖父神宗朱翊钧倒是有其他子孙在。比如福王朱由菘,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灜。另外潞王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子,血脉也不算太远。 从伦序来说,应该先考虑福王惠王和桂王,而三王之中,福王则最为合适,因为福王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是神宗的第三子,惠王是第六子,桂王则是神宗第七子。而且福王朱由菘和崇祯同辈,由他登基可以援引兄终弟及继统,而惠王桂王都是崇祯的叔叔,则不是太合适。 所以一开始,史可法的心里是偏向福王朱由菘做皇帝的。而当时一些有识之士也都主张有朱由菘继统,比如淮安巡抚路振分,给史可法的信里就赞成福王继统。给事中李清、章正宸,进士郑元勋等也持同样的态度。 可是南京的大部分官员却反对福王登基,因为历史的原因,南京六部的官员大部分是从北京贬谪而来,大部分都是在崇祯朝失势的东林党人。比如兵部侍郎吕大器、户部尚书高鸿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广等,而在籍的原礼部侍郎钱谦益则是东林党的党魁。 钱谦益两次从老家常熟赶往南京,面见史可法,强烈反对福王登基。原因是朱由菘的祖母是备受神宗宠爱的郑贵妃,神宗喜欢郑贵妃的儿子老福王朱常洵,多次打算废掉崇祯父亲光宗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改立老福王朱常洵为太子。 围绕着储君之争,东林党人和万历以及郑贵妃进行了多达几十年的争斗,“妖书”、“梃击”、“移宫”一系列的事件发生。经历了东林党人坚持不懈的斗争,神宗和郑贵妃希望立福王朱常洵为太子的图谋才化为泡影。 所以,东林党和福王一系是有深仇大恨的,钱谦益等人害怕福王朱由菘登基之后,会对东林党进行报复。 而史可法本身也是东林党一员,他是东林党重要成员左光斗的弟子,和东林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心理上也对拥立福王有所顾忌。 钱谦益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但是史可法心里,却还是认为应该按伦序立神宗的儿子。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子,在血统上偏远,史可法担心舍亲立疏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然而南京群臣大都支持钱谦益,群起而立潞王。无奈之下,史可法暗自决定前往浦口同凤阳总督马士英商量在桂王和福王之中选立一个。因为马士英是凤阳总督,江北的军队如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部都受他的节制,权势颇大。 而对马士英来说,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参与了拥立,立有拥立之功,以后他将是史可法之下第二人,入阁拜相不在话下。 史可法和马士英密商的结果是,以亲以贤,惟桂乃可。福王和桂王都是神宗的子孙,而福王人品能力比不上桂王,所以立桂王最为合适。至于神宗的另一个儿子惠王朱常润迷信佛教,不懂世事,不再考虑之列。 二人商议之后,由史可法给南京群臣写信,邀请他们到浦口议事,共同做出迎立桂王登基的决定。按说,这个折中方案,既迎合了东林党人不愿立福王的心思,又保证了由神宗的儿子登基,可以说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需求。但是南京的东林党人非常的傲娇,他们认为马士英不过是一个地方督抚,无权召开朝议,拒绝来浦口议事。事实上东林党人是想把马士英排挤出拥立皇帝的阵列,为的是将来权力之争。 被南京群臣鄙视之后,马士英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返回凤阳。 然而让马士英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往浦口见史可法的时候,他的老窝凤阳发生了大变。事情的起因是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镇守太监是总督之下第二号人物,位高权重。关键是卢九德曾经侍候过老福王朱常洵,和福王朱由菘关系密切。 眼看着帝位即将旁落,福王朱由菘自然不会甘心,秘密联系了卢九德,然后由卢九德出面,说服高杰刘良佐黄得功等将。 在江北四镇中,刘泽清早早的表态,支持东林党人。高杰刘良佐和黄得功则无所谓,按照大明文贵武贱的传统,谁当皇帝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可是卢九德代表福王而来,轻易的就说服他们,同意一起拥立福王。对高杰等人来说,立有拥立之功将会使他们地位剧增,福王登基之后必然会犒赏他们,封赏爵位不在话下,从此他们将从普通的总兵上升到一镇军阀。 马士英回到凤阳之后,震惊的发现卢九德已经说服了高杰等人,高杰和刘良佐甚至带着军队到了凤阳。眼看着手下大将全部自行投向福王,马士英知道若是自己再坚持和史可法的协议的话,就会被手下架空、被淘汰,权力的欲望使得他顾不得什么信义,立刻向福王表态宣誓效忠。 而对于福王来说,支持他的势力有武将(高杰、刘良佐、黄得功),有太监(卢九德),恰好缺一个文官重臣,于是非常高兴的接纳了马士英。 而此刻,史可法却还蒙在鼓里,他还给马士英写信,说福王“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不可立的理由。 和优柔寡断的史可法相比,马士英随机应变的能力要强得多,他立刻意识到现在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使得自己走到人臣的巅峰。史可法的来信把福王骂的一钱不值,等于把权力的剑柄叫到马士英手中。有这封信在,史可法就已经失去了福王的信任,在未来的朝廷中将再也没人能和自己抗衡! 马士英立即以凤阳总督和三镇的名义正式给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去信,宣布拥立福王朱由菘。当南京众大臣被韩赞周邀请到家里传阅马士英的书信时,众人大惊,复又大怒,可是惊怒之后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手中根本没有兵权,当然他们也可以联合刘泽清左良玉以及江浙的军队拥立其他藩王,可那样势必造成大明的分裂,这是所有大臣都不愿看到的。 当然,这时心里最郁闷的当属史可法了,从北京陷落到消息传来现在将近一月,他的优柔寡断,使得他失去了拥立皇帝之功,造成了皇帝由军阀拥立,若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而史可法这个南京朝廷文臣之首,因为拥立的失策后来被排挤出了南京朝廷,被马士英赶到了扬州督师。 而江北四镇军阀因为拥立之功,一个个变得飞扬跋扈,从此再也不肯听从朝廷的旨意。而南明朝廷也失去了节制地方军阀的权威。这也造成了南明覆亡的直接原因。 当然,在这一世,有了陈越,于是便有了变数。 当马士英在凤阳宣誓拥立福王之后,伙同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带着五万军队护送着福王从凤阳出发之时,陈越带着一千二百骑兵来到淮安城北,隔着一道黄河看向淮安府城。 而此刻的淮安城中兵力空虚,驻守淮安的山东总兵刘泽清刚刚转换了阵营,宣誓效忠福王朱由菘,并带着军队去凤阳去了。 陈越遂派人收集船只架设浮桥,欲渡过废黄河。 此刻淮安城内,以巡抚路振飞为首,得知一支军队到达河对岸之后,路振飞立刻派人和陈越联系,知道是平南伯天津巡抚陈越带着军队从北方而来。 对路振飞来说,当然是愿意看到大明的实力越强越好,对缺乏骑兵的南方军队来说,陈越的这支骑兵会极大增强大明的实力。 于是路振飞积极派人搭建浮桥,接引陈越部过河。 过河之后,军队驻扎在淮安城外,陈越立刻向路振飞询问南京方面的局势,他要确定现在福王是否登基。 当路振飞说道福王已经去了凤阳,在四镇军阀的拥立下即将往南京即位的消息。陈越大惊,崇祯还没有接到,若是让福王当了皇帝,一切都将晚了! “崇祯皇帝没有驾崩,正从海路而来,你必须立刻派人前往南京,告诉他们这个消息!”陈越抓住路振飞的肩膀,恶狠狠的说道。 ps:花费了一些笔墨,把福王即位的缘由解释了一遍,查阅了很多资料写的有点慢,更新的晚了些,好在还是赶到了十二点之前。 第272章 淮扬巡抚路振飞 ps:上一章修改了一下,删除又加了一点内容,所以衔接处有些不同,建议各位再去看一下上一章的结尾。 当听闻一支打着大明旗号的军队来到黄河对岸时,淮扬总督路振飞不禁皱起了眉头,前不久的一连串事件让他对一些大明的军队深恶痛绝,极为失望。 四月份以来,北京陷落的消息传到了南方。 于此同时伪顺也派了军队试图接管淮扬。李自成命令制将军董学礼带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进攻江北,于此同时任命降臣吕弼周为淮镇节度使取代大明淮扬巡抚路振飞,同时任命投降的进士武愫为防御使招抚徐、沛。 自当了淮扬巡抚兼漕运总督以来,路振飞就一直为抵御顺军的南下做着准备,他带领淮安士绅,编练团练兵,训练出劲卒两万余,同时派遣金声桓等十七员将领分道巡河,从宿迁到淮安建立了坚固的黄河防线。 和积极备战的路振飞相比,高杰刘泽清等人表现的就差了很多。闯贼围攻北京时,刘泽清带着军队就在临清,他根本不敢去北京勤王,而是带着军队一路南下,烧杀抢掠经徐州来到了淮安。路振飞不许刘泽清部入淮安城,命令他往宿迁驻守抵挡南下的顺军,刘泽清畏敌如虎根本不敢抵抗,竟然越过淮安府逃往扬州方向去了。 高杰的表现比刘泽清好不了许多,董学礼带着顺军南下时,他同样不敢抵抗,顺着运河逃到了淮安,鉴于顺兵即将到来,路振飞不许高杰渡河,命令他去宿迁迎击顺军,无奈之下高杰折向西绕过洪泽湖往凤阳方向去了。 刘泽清高杰都是被顺军吓破胆的,路振飞也根本没有指望他们,自己带着编练的团练兵向来袭的顺军发起了进攻,击退了董学礼,生擒了吕弼周和武愫。 而这就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对这些南逃的明军,路振飞是极为轻蔑的。 不过当听到这支军队的主将是天津巡抚陈越时,路振飞还是决定见上一见。一是陈越的官职和路振飞差别不大,身上又有着平南伯的爵位,以文臣而封爵,这在大明非常的少见,这意味着陈越为崇祯朝廷立下的大功。 虽然和陈越没有交集,可在以往朝廷的邸报上路振飞见过陈越的名字,也了解陈越的事迹,知道陈越和高杰刘泽清之流不同。再就是陈越从北京南下,应该会知道一些北京朝廷的消息,比如崇祯帝是否还活着,三位皇子何在? 简单的思考之后,路振飞就决定和陈越见上一面,遂派出船去,接引陈越过河。 和部下交待了几句,陈越带着两个亲卫踏上了路振飞派来迎接的渡船。船夫用力摇着橹桨,渡船向着黄河对岸而去。 此处名叫清江浦,黄河在此和运河交汇,形成一个三岔口,在三岔口的东北一侧,冷冷清清空空荡荡,连一只小船也没有。在三岔口以南的运河中,船只云集,在宽阔的运河中舟橹相接,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淮安是漕运的中间,连接着运河和黄河,实乃天下有数的繁华所在。 可是看着黄河南北截然不同的景象,陈越脸上露出了苦笑。黄河南北景象差别如此之大,说明了路振飞对船只的控制是如此的严密,若没有得到路振飞的同意,自己这一千多骑兵是别想能够渡过黄河到达淮安。在南岸不远处,旌旗招展,数千士兵手持武器在河岸边列队,虎视着北岸的西山军。 渡船驶到了南岸,靠上了码头,陈越下了船,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老者在十几个人保护之下站在那里。 中等身材,清瘦的脸庞,五缕花白的胡须,身穿大红官袍,不怒自威的站在那里,从面相看,这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 在陈越打量路振飞的同时,路振飞也在不住的看着陈越,内心里充满了惊讶。 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封疆大吏,得封伯爵,让路振飞心中充满了苦涩,二十岁时自己在干什么呢,刚刚考中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呢! “对面可是漕运总督、淮扬巡抚路大人,下官陈越,见过路大人。”沉默了片刻,陈越率先向路振飞见礼,双手抱拳躬身,以下官拜见上官的礼节给路振飞行礼。 “不敢,陈大人你可有超品伯爵的爵位,地位远在本官之上。”路振飞侧着身子,不敢受陈越这一拜。因为若按品级,路振飞虽然是漕运总督淮扬巡抚,他的本官却是右佥都御史,仅仅正四品,而陈越却是超品的伯爵。 “不过是侥幸打了几场胜仗,蒙陛下恩典赏了个爵位罢了,当不得真。”陈越直起身子,微笑道。 谦逊有礼,少年得志身居高位而不自傲,虽然没有正经的功名出身,表现却远远超出同龄的读书人,这让路振飞对陈越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路振飞迫切的想知道北京方面的消息,想知道崇祯和三位皇子的确切下落。 “陈大人,你可是从北京而来?可知道陛下和皇子的确切消息”路振飞焦急的问道。 “我确实是从北京南下,至于陛下吗,”陈越看着一脸急切的路振飞,沉吟着闭口不言。因为陈越不知道路振飞现在的立场,不知道现在福王到底做没有做皇帝,路振飞到底是和福王一伙儿,还是反对福王登基? “陛下怎么了?”看陈越欲言又止的样子,路振飞更加焦急了,同时一个念头在心中闪现,难道崇祯他还活着? “敢问路大人,现在南京的局势怎样,福王他登没有登基?”陈越没有回答路振飞的问题,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 “还没有,你知道福王要登基?”路振飞惊讶的问道,陈越从北方而来,是如何得知福王要继统的消息的? “北京陷落,听闻福王潞王等藩王驻陛淮安,不过按照伦序南京诸君应该会拥立福王吧。”陈越道。 路振飞点点头,陈越的解释合情合理。 “唉,继统之事一言难尽,不过眼下福王确实在马士英等人保护下往南京去了。”路振飞叹道。 “那就是说福王还没有当皇帝了?”陈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除非......”路振飞定定的看着陈越,他知道陈越明白自己话的意思。 “除非陛下还活着,”陈越微笑着接道,通过一番对话,陈越已经明白了路振飞的立场。 若是崇祯真的殉国,路振飞肯定会拥戴福王继统,可路振飞也绝非醉心功名利禄的人,换句话说,路振飞和马士英高杰之流绝然不同。 “陛下他真的还在?”路振飞顿时一阵狂喜,听陈越的意思崇祯没有死,若是这样,还有什么继统之争?只要崇祯到了南京,南方的局势马上就可以稳定下来。 陈越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路振飞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福王曾驻陛淮安,路大人手里又掌握着数万精兵,为何路大人您不带兵拥立福王继统,却把拥立之大功让给马士英等?” 路振飞闻言一怔,苦笑了起来。 “也有人劝我拥立福王去南京,但是我身为淮扬巡抚,身上担着守土之责。伪顺不久前刚刚派兵攻来,若我去了南京,淮扬必然不守。淮扬不守,顺军必会逼近长江窥视南京,如此大事去矣。 拥立之功自当让给南京群臣,谁做皇帝理应由南京议定。路某不过是一个地方督抚而已。 若真按陈大人你说的那样,带兵直接拥立福王去南京,若是南京群臣不赞同怎么办,那时必然会引起争斗。那样的话不等闯贼到来,我大明将会自相残杀,如此我就成了大明的罪臣!” 听了路振飞的话,陈越不由得肃然起敬。为了身上担负的责任,竟然能主动放弃泼天的功劳,路振飞的操守和大局观远在史可法、马士英之流之上。 可也正是因为太过正直,路振飞不为马士英之流所喜,弘光朝廷建立后,马士英主掌内阁,借故罢免了路振飞淮扬巡抚的职位,让亲信田昂待之。否则若是路振飞在,凭他手中掌握的数万淮扬团练劲卒,即使清兵南下,又如何会轻易打破扬州攻入南京? “路大人高风亮节,在下佩服。”陈越拜服道,面对路振飞,陈越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如何去夸赞。大明正直有能力的人不是没有,可为何总是庸臣身居高位? “路大人,陛下他还活着。”看着路振飞期望的目光,陈越轻轻的说道。 “陛下可在你的军中?”确认了崇祯真的活着,路振飞顿时欣喜若狂,激动的一把抓住陈越的手臂,连声问道。 “陛下没有在我军中,而是从海路南下,......”陈越轻轻说道,把事情一五一十向路振飞说了一遍。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陛下无恙,实乃我大明之福!”路振飞抬起头来,激动的老泪纵横。 “陈大人您救陛下于危难之际真乃我大明的柱石之臣!” “呵呵呵,”陈越微笑了起来,得到路振飞的夸奖,顿觉一个月来的辛苦全是值得的,从此自己将踏上人生的星光大道,荣华富贵将唾手可得。 “路大人别多夸我,我会骄傲的。”陈越笑道,“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先把我的部下接到南岸,然后再去海边迎接陛下。最重要的,可千万不能让福王当了皇帝,一旦他登基,则一切都晚了!” “陈大人放心,我这就调集船只接贵部过河,然后咱们一起去海边迎接陛下,”路振飞笑道,“至于福王,只要我给史可法大人写一封信,告诉他陛下还活着即将南归,福王就别想再做皇帝的美梦!” 路振飞叫过一个幕僚,轻轻的吩咐下去。那幕僚看了陈越一眼,点了点头,快步而去。 随着路振飞的命令,在黄河边严阵以待的巡抚标营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回了营。没过多久,百余艘平底河船从运河经过三岔口进入了黄河,到达北岸去运送西山军骑兵过河。 路振飞则邀请陈越进淮安城休息,等他写好给史可法的信后,大家再一起去海边迎接崇祯归来。至于西山军骑兵过河后营房以及伙食,自有巡抚衙门官员负责。 既然路振飞把一切安排妥当,陈越当然乐于听从,吩咐了陈岩几句,便随着路振飞进了淮安城。 路振飞进城之后立刻写好书信,请陈越看后,立刻派人火速送往浦口。淮安到浦口也就四百里,快马加鞭顶多两日就到,一切都来得及。 路振飞可以确定,只要史可法看到书信,得知崇祯还活着并且即将到来的消息,绝对不会再拥立福王。而没有史可法的支持,马士英一伙儿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 看到路振飞如此轻松,陈越也放松了下来。 当晚,路振飞盛情招待了陈越以及西山军诸将,由淮安城内众官员以及士绅名流作陪,让陈越感受到了淮扬菜的美味,淮安官员们的热情,以及扬州瘦马的风情万种。 同时,陈越也认识了好些人,比如抚宁侯漕运总兵朱国弼,比如淮安知府徐庸,淮扬巡抚标营副将王燮,副将金声桓,等等。 崇祯从海路南下的消息路振飞在席间说了出来,众官员们闻言无不振奋。也许崇祯刚愎自用,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可他到底是大明的君王,是所有人的君父。 “见白兄没有随从福王南下,放弃了拥立之功,难道就看到了今日吗?”席间,路振飞的同乡好友,苏州商人席本祯凑到路振飞耳边,轻轻的说道。 “胡说,”路振飞笑骂道,“我若是早知道陛下活着,岂会上书南京提议福王继统?” “我原来还为见白兄放弃拥立之功而惋惜,而今可是峰回路转啊,该是您的功劳怎么也跑不了。”席本祯笑眯眯道。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73章 浦口,坐落在长江北岸,和南京城只有一江之隔。如今数万兵马在浦口江边摆开,结成连绵十余里的军营。 江浦县城,城内富商沈家的四进大宅如今成了福王朱由菘的驻陛之所,客厅中正在进行一场宴饮。 福王朱由菘、凤阳总督马士英、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以胜利的姿态款待从南京过来的史可法一行。 马士英率领高杰等部五万大军,护卫着福王来到浦口,距离南京只有一江之隔。面对着煌煌兵威,南京城内东林诸君子顿时哑然失声,再也没人敢叫嚣着立潞王的话语。 这充分证明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千古不易的道理,在刀枪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苍白。 有江北军队的支持,南京城内镇守太监韩赞周以及勋臣如意伯刘孔昭等也发言支持福王继统。东林党众臣在南京还做不到一手遮天,群臣商议之后,只能无奈的接受了由福王继统的现实。 于是,兵部尚书史可法亲自带人过江来到了浦口,来迎接福王到南京。 宴席上,三巡过后,福王退席而去,把大堂留给了众文武官员。 “道临兄,小弟敬你一杯,向你谢罪。”马士英举起酒杯,来到史可法身边,面容上满是歉意,眼神深处不经意的却流露出一丝丝胜利者的喜悦。 如今福王即位已无疑问,作为拥立之臣的他虽然地位上还是不如史可法,可却是福王心中的第一人。和将来的权势地位相比,背信弃义的那一点点内疚不值一提。 可是尽管如此,马士英也不敢在史可法面前露出一点点自得,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史可法,是南京兵部尚书,是清流之首! 史可法身材瘦小,面庞黑瘦,脊梁却挺得笔直,一双细目发出湛湛精光,仿佛能看透人的身体。被史可法目光一扫,席间哪怕是高杰、刘良佐这样的桀骜之辈,也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大声。 “瑶草兄言过了。”史可法手里捏着酒杯,淡淡的道。他知道马士英说的什么意思,却不愿回应。被人捅了一刀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再豁达也满是心寒。不过为了大局,史可法也只能忍着,把满腹的愤懑化作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中堂大人,末将敬您一杯!”刘泽清舔着脸端着酒杯走到史可法面前。 史可法坐立不动,更没有端起酒杯,只是淡淡的看着刘泽清,一言不发。 被史可法目光看着,刘泽清局促不安了起来,忸怩着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谄笑慢慢消失了。然而却丝毫不敢发怒,更不敢流露出一点儿不满,一口把杯中酒喝了,黯然回到了座位。 “嗤”低低的笑声传来,刘泽清愤怒的看去,就见黄得功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刘泽清想抬手去指黄得功,却又放下,黄得功有着靖南伯的爵位,地位远高于他不说,手中的实力更是在刘泽清之上。 对马士英,史可法不得不虚与委蛇,可是对刘泽清等人,他连一丝笑容也不愿露出。一群粗鄙的武夫,怎么配和他同桌共饮,更不用说这些人竟然敢干涉帝位更迭! 又饮了几杯,史可法离席而去。他会在这浦口呆上两日,然后陪着福王一起回南京。 随着史可法的离去,席间顿时惹恼了起来,众将推杯换盏叫嚣了起来,等马士英送史可法回来,酒席上一是一片狼藉。 “马总督,末将敬你一杯。”高杰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冲着马士英道。 “高总兵醉了,还是去休息吧。”马士英淡淡道。 “我没醉,这点酒算什么?”高杰努力的站直了身子,笑呵呵的道,“马总督,这次咱们立下了大功,将来福王殿下登基,怎么也得封个爵位吧。” “是啊,是啊。最少也得封个伯爵吧!”刘良佐也跟着叫道。 马士英笑了起来:“少不了你们的,至少一人一个伯爵。” “好啊!”高杰等人顿时大笑了起来,这几个人已经做到了总兵,若是再有了爵位,可就是真正是一镇军阀了。带兵拥立福王不就是为的这些吗? “等福王当了皇帝,哥几个都是伯爵侯爵,马总督您也肯定会当上内阁首辅,咱们干一杯,庆祝庆祝!”刘泽清满脸兴奋的提议道。 “好,干一杯!”马士英也欣然响应,虽然他从心底看不起这些粗鄙的武夫,不过也知道没有他们的支持不行。 “对了,马总督,能不能打个商量啊?”高杰又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什么事,高总兵你尽管说。”马士英瞥了高杰一眼,淡淡道。 “马总督您看,末将我带着兄弟们一路南来,军中还跟着不少的家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等福王殿下登基后,马总督您到时肯定会入阁,到时还请您和朝廷说一声,就让我驻扎在扬州吧。”高杰笑眯眯的说道,他早就听说扬州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一直想去见识见识。 “这个啊,”马士英想了想,“可以!” “高兄弟去扬州,那我就去淮安。”刘泽清也叫道,被淮扬巡抚路振飞拒绝入城之后,刘泽清心里一直堵着气,封爵之后地位就会在路振飞之上,到时倒要看看路振飞是什么嘴脸。 “一群土包子!”黄得功不屑的看了一眼高杰和刘泽清,在心中骂道。 仿佛感受到了黄得功的蔑视,高杰扭过了头,狠狠的盯了过来。 一队歌姬走上堂来,随着丝竹声载歌载舞,把堂上的气氛推上了高潮。 就在丝竹声中,一个身穿盔甲的军官走到了门口,往里看了几眼,匆匆向高杰走来,却是高杰部下参将李成栋。 “怎么了?”高杰愣了一下,莫非是营中出了变故。 李成栋向堂中看了一眼,把嘴凑到高杰耳边,悄悄的说着。 “什么?”高杰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碰到了桌上的盘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随着这声响,丝竹声戛然而止,堂上众人都惊讶的看了过来。 第274章 抉择 “怎么了?”马士英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惊讶的看着高杰和李成栋。 “中丞大人,大事不好。”高杰目光呆滞,艰难的说道。 马士英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堂上的歌姬侍从纷纷退去,房门被带上,堂上就剩下他和高杰几人。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马士英淡淡问道。 “你说吧,如实讲!”堂上的几个人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高杰冲着李成栋道。 “是,将主。”李成栋答应了一声,对众人道,“中丞大人,各位将军,就在刚刚,我军中的几个兄弟在营外的山道上巡逻,抓住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兄弟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把他弄下了马来,从他的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那几个兄弟也不识字,就把信拿回了营中,找到识字一看,竟然是淮扬巡抚路振飞写给史可法史大人的,信中说,说......” 说道这里,李成栋犹豫了起来。 “信中说什么?你尽管说!”马士英不耐烦的道。 “信中说崇祯皇帝没有死,被天津巡抚陈越从北京城中救出,现在正从海路南下,不日就到淮安。”李成栋一咬牙,把信中的内容和盘托出。然后长出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只是一员参将,可他也知道信中的消息所带来的震撼。 “啊!”马士英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什么?”刘泽清和刘良佐一下跳了起来,冲着李成栋大叫道。 “皇上他没有死?”黄得功也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信使呢,快把他带过来!”半响之后,马士英反应了过来,冲着李成栋急促的说道。 “弟兄们用了绊马索,那马跑得太快,信使他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李成栋心虚的道。 “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了淮扬巡抚签发的文牒以及随身携带的腰牌。”李成栋说着把腰牌和缴获的书信一起递到了马士英面前。 马士英接过信纸,仔细的看了几遍,确认是路振飞的笔迹无疑,他和路振飞一个是凤阳总督,一个是淮扬巡抚兼漕运总督,是江北地位最高的两个人,虽然不常见面却时常有书信公文往来,认识路振飞的笔迹,再加上盖着淮扬巡抚大印表示信使身份的文牒,已经确认了信是真的。 信是真的,那信中所说的消息也是真的,也就是说崇祯皇帝真的还活着,马上就要到南方了! “呵呵呵......”马士英顿时苦笑了起来,他费尽心力的参与拥立,不惜背信弃义的伙同高杰等将领拥立福王,为的是得到拥立之功,为的是自己将来的权势地位,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可是随着这封信,先前的一切都成了白忙! 只要崇祯还活着,他就是大明的皇帝,什么福王桂王潞王,统统都得靠边站! “这信肯定是假的,路振飞在说谎!”刘泽清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叫道,“距离北京沦陷已经一个多月了,崇祯要逃出来早应该回来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肯定是路振飞不想福王殿下登基,才编造出这个谎言。” 在场人中,最不愿看到崇祯活着的恐怕就是刘泽清了,当初闯贼从山西攻打北京时,他早早的接到了勤王的圣旨,那时他就在山东临清,距离北京也就六七百里,可是他却没有带兵去北京勤王,当刘芳亮带着大军沿着从河南杀来时,他根本不敢接战,带兵一路南逃。 若是崇祯安然回到南方,在南京继续当皇帝,别人不说,他刘泽清恐怕肯定会受到清算。 “应该是假的,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带着福王去南京登基吧。”刘良佐也在一边说道。 福王登基,在场的人都有拥立之功,封伯封侯可谓一方诸侯。若还是崇祯当皇帝,自己等人也不过就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这帐谁都算得清! “两位刘兄说得对,还是请福王殿下赶紧登基为好。”高杰是流贼出身,本身就对崇祯对大明没有多少感情,他在乎的只是自己以后的利益。 “这,这不是造反吗?”一直默不作声的黄得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叫道。 “什么造反,造谁的反?北京沦落皇上殉国,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早日请福王殿下登基有何不对?”高杰转过身来,凶恶的看着黄得功。他身边的李成栋收按住了腰间的刀柄上,但等着高杰的一声令下。 刘泽清和刘良佐默不作声的向门口移动着,封住了黄得功的退路。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黄得功又惊又怒,厉声呵道。 “黄总兵,眼下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你现在有了靖南伯的爵位,又有自己的驻地地盘,兄弟几个却是丧家之犬,以后的荣华富贵就在这一伙儿,你要是答应和兄弟们一起也就罢了,若是不然,只能对不起了!”高杰阴恻恻的说道,“当啷”一声从腰间拔出刀来。 随着高杰的话语,李成栋和刘泽清刘良佐也拔出了身上的武器,把黄得功围在了中间。 “住手!”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火并,一直发呆的马士英回过神来,怒斥道,“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还不把刀剑给我收起来!” 短短的时间,马士英已经想清楚了,高杰几个人没了退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是崇祯继续当皇帝,就凭他联合地方军队越过南京拥立福王继统这事,以后在大明再无前途可言! 罢官贬职,牢狱之灾,一切都有可能。相反若是拼上一次,成功拥立福王登基,那么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黄将军,且不说崇祯活着的消息是真是假,可即便是真的,你我也没了退路,以军队干涉帝位更迭乃是大忌,崇祯绝对不会容忍。而且崇祯在位十多年,搞的天下大乱乃至京师沦陷大明几乎灭亡,这样的人如何能继续做天子?相反福王殿下仁厚,他做皇帝大明必能中兴。” 马士英走到黄得功跟前,苦口婆心的劝着。 黄得功看着手持武器围着的众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一切单凭中丞大人做主!” 第275章 希望在,梦就在 虽然内心的不情愿,可看着手持刀枪虎视眈眈的高杰等人,黄得功也不得不选择屈服。 虽然在他心中崇祯还活着就不应该再立福王,可马士英有话也没说错,崇祯当皇帝这十多年,大明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也许,也许换个皇帝说不定会有所改变。 可是,福王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见黄得功最终屈服,高杰等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剑,眼下杀黄得功容易,可外面还有黄得功的军队,若是己方起了火并,史可法肯定会看出端倪,还是大事要紧。 “你先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高杰把刀插入鞘中,低声对李成栋道。 李成栋看了黄得功一眼,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马士英赞许的看了高杰一眼,转身回到了座位坐下。 事情到了现在,马士英已经想清楚了,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黄得功还可以退却,因为他是武将,本身又有靖南伯的爵位,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时,即使崇祯重新做皇帝也不会怎么样他。 高杰和二刘纯粹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搏一把,想做从龙的功臣,马士英自己其实已经做到了总督,主张江北一应军民事物,可以说官职已经到了顶峰,除了入阁秉政以外已经到了极限。 按说马士英是不用再冒险的,可现在他不冒险已经不行,一是他这次把史可法坑的不清,等崇祯到了南京,以史可法的地位肯定会被任命为首辅,那时史可法肯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再翻出此事,以崇祯的多疑,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再就是,高杰等人已经杀了使者夺了书信,已经把自己架了起来,想下船也不可得,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想清楚之后,马士英立刻恢复了冷静,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高总兵,你命令手下继续巡逻,防止有其他信使漏过去,派人严密监视史可法,在出发之前不许他见陌生人,也不许陌生人接近他的驻地。”马士英对高杰道。 “路振飞派信使不会只派一个,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可能会有信使同时从水路到南京,刘泽清,你命令属下水军,在长江上盘查,严查一切东面来船!”马士英继续命令道。 “信使是按照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前来传信,不过消息现在肯定已经在淮安传开,咱们再怎么也无法严格封锁,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到这里,传到南京。所以咱们要打一个时间差。我一会儿就去面见福王,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然后同知史可法,明天一早就立刻过江去南京。 只要福王到达南京,第一步就会当上监国,那时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能得到南京勋贵大臣们的投靠,即使崇祯活着的消息真的传来,也肯定会有好多人希望福王当皇帝。咱们手掌兵权,再想法得到南京军方的同意,特别是赵之龙刘孔昭等实力勋贵,那时即使史可法等人反对,也掀不起多少大浪,大不了咱们用军队直接推福王登上宝座。” 马士英侃侃而谈,把自己心中的构思应对之策一一说出,听得高杰等人神情振奋深感佩服。 高杰这些人打仗也许有一套,可若论阴谋诡计,和久历官场的马士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崇祯他活着,已经得到了路振飞的支持,若是咱们在拥戴福王登基,岂不是有两个皇帝,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咱们大明可经不起大乱了!” 黄得功尽着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马士英能多想一想。 “没事的,福王登基,封崇祯个太上皇就好,只要福王登上皇位,得到南京群臣的支持,路振飞也会掩旗罢鼓,我了解路振飞,他是一个以大事为重的人,到时为了避免内乱避免自相残杀,他也不会再支持崇祯。” 像黄得功这样头脑相对简单的武将,还是很好忽悠的,马士英一番话说出,尽管心中将信将疑,黄得功还是闭上了嘴巴。 “靖南伯,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大明好。事实证明,崇祯已经不适合当皇帝了,若是他继续在位,等待大明的只有灭亡一途。你既然选择了和大伙儿一起支持福王,可不能再三心二意,否则对你对大明都没有好处!”马士英严肃的看着黄得功,敲打道。 沉默了片刻,黄得功重重的点头,“请中丞大人放心,我会全力支持福王的!” “好,你们各去准备吧,我现在去见福王,这件事情必须立刻禀告他。”马士英挥了挥手。这件事的主角是福王,肯定要得到福王的同意,不然的话哪怕自己等人再上蹿下跳,也都是无用功。 “末将告退!”高杰等人躬身行礼,同声说道。 马士英点了点头,向着福王居住的宅院行去。 自从洛阳沦陷之后,福王就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颠簸,身边跟着的没有几个人,马士英进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太监卢九德陪伴着福王朱由菘。因为当年侍候过老福王的原因,朱由菘对卢九德极为信任。 “中丞大人来了,出了什么事了?”卢九德笑眯眯的和马士英打着招呼,却看到马士英一脸的严肃。 “出大事了,崇祯,崇祯他还活着。”顾不得向朱由菘行礼,马士英直接道,句话吓得卢九德和朱由菘大惊失色。 “这,这,马卿家,你不是孤开玩笑的吧。”朱由菘肥胖的脸蛋抖动着,勉强对马士英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臣哪敢和王爷开玩笑。”马士英一脸的严肃,让朱由菘彻底放弃了幻想。 “完了,完了。”朱由菘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满以为会捞个皇帝做做,做到自己父亲都没有做的事情,谁知道美梦还没有几日,就不得不醒来。 “我只想问王爷,您还想不想当皇帝?”马士英冲着朱由菘问道。 “皇帝谁都想做,可崇祯回来了,还怎么做啊?”朱由菘呆呆的说道。 “只要福王您想,我就有办法把你推上皇位!”马士英的话让朱由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又充满了希望。 第276章 杀机 史可法最近很郁闷,自从被马士英摆了一道之后,他的心情就很差。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次继统之争中犯下了大错。 身为兵部尚书群臣之首的他,一开始就应该拿定主意,不管是立嫡也好,立贤也罢。只要一开始他拿出坚定的态度,不是到处征求别人的意见,也许继统的事情早就定了下来。而不至于想现在这样弄得不可收拾。 其实史可法并不是太在乎拥立之功,他只想着该如何使大明变好,能渡过目前这个动乱的局势。而皇帝关系着一切,选那位藩王继统就不能不慎重,所以史可法才犹豫着,才会举棋不定。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慎重却被别人利用,带来了沉重的后果。自己能不能在新的朝廷中当上首辅主掌大权史可法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次继统之争,让高杰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等将领参与了进来。军队参与了夺嫡之事,必然带来将领的跋扈和朝廷威严的丧失,很可能造成尾大不掉的后果! 不过既然形势已经这样,也无法可想,只能来迎接福王继统。 可是让史可法意外的是,本来说好的是三日后陪同福王一起过江,马士英却找了过来,要求明日一早立刻出发前往南京。 “瑶草兄,不是说好的是三日后吗,四月二十九是黄道吉日,适合福王启程,为何如此仓促?”史可法不解的问道。 “哈哈,是,是说好的三日后。可是道临兄,兄弟我反复思考了之后,觉得还是尽快过江为好。眼下闯贼攻下了北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举兵南侵,留给咱们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就不要介意什么吉日不吉日了,福王殿下早一日登上皇位,大明早一日稳定下来,咱们就能早一日商议对付闯贼的事情。时不我待啊,道临兄!” 马士英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通盘都在为大明着想,史可法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却也弄不明白不对的地方在哪里,只能表示赞同。在史可法心里,既然福王继统已经成了定局,早些即位更好。可是马士英表现的也太急迫了些,从古至今,哪个帝王继统,不得三请三辞啊,这样急切,可有失体统。 见史可法答应明日启程过江,马士英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史可法同意。 “道临兄,有一事还得和你商量。福王的意思,把刘泽清部改编为御林左卫,刘泽清任指挥使,随同福王一起渡江,这事还得道临兄您同意。”马士英笑道。 “南京本来就有卫军,军队也有三万余人,何必调外军入城?”史可法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 刘泽清部的军纪差是众所周知的,若是进了南京城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福王入了南京,南京就真的成了大明的都城,偌大的京城只有三万军队哪成?刘泽清部好歹是和满鞑和流贼都打过仗的,战斗力不是南京城里那些一辈子没有见过血的卫军可比,以刘部为根基,把整个卫军编练起来,也能提高卫军的战斗力,假以时日必能训练出数万精锐!” 马士英振振有辞的说道,眼下崇祯还活着,消息很快会传过来,到时南京群臣肯定会有很多人变卦,只有军队跟着,才能保证福王顺利登上帝位。 史可法摇摇头,不肯同意刘泽清部入南京,刘泽清部本来就是望风而逃的败军,战斗力本就不行,指望他训练南京的卫军,那不是笑话吗?像刘泽清高杰这样军纪极差的军队,留在外面对付闯贼就行。军队自然要招募整编的,可招募整编只能慢慢来。 “道临兄,这可是福王殿下的意思,难道这点小事你都违拗他的旨意吗?”见史可法还是不同意,马士英沉下脸来不悦的问道。 阴恻恻的话语让史可法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想到自己写给马士英的那封信,在信中,自己可是说福王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简直骂了个狗血喷头。马士英肯定已经把信给福王看过,福王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想而知,若是自己在违拗他的意思,坚持不许刘泽清部跟随,福王会不会认为,自己还是不肯同意他登基?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左思右想之后,史可法只能长叹一口气,选择妥协。 “刘泽清部军纪极差,奸淫掳掠的事情多有发生,你必须告诫他约束军队,南京不比地方,是大明帝都,若是他部下胆敢违反军纪,须知国法不容情!” 虽然同意了刘泽清部入京,史可法还是告诫道。 “当然,当然。我会把道临兄这番话说给刘泽清听的,若是他的部下有扰民之举,不用道临兄发落,我就会下令把违纪的士兵军法从事!”见史可法答应下来,马士英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堆起了笑容,拍着胸口保证道。 又和史可法聊了一会儿,商议好明日启程渡江以及南京有哪些大臣会到燕子矶江边迎接等事情之后,马士英满脸微笑的告辞,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高杰等将领已经在等着,黄得功却没有在这里。 “我已经和史可法说好,由刘泽清总兵带领所部随福王一起进京。”马士英道。高杰刘良佐二人顿时满脸羡慕的看向刘泽清,陪同福王去南京登基,这可是一个大大的美差,可比在外面拼死拼活要强。 “别羡慕他,他肩上的担子不轻,福王能不能顺利登基就看他的了。”马士英笑道,刘泽清闻言挺了挺胸脯,向马士英表着忠心。 “崇祯既然活着,陈越还有路振飞肯定会很快送他去南京。为了福王顺利登基,崇祯绝对不能活着,只要他活着,福王这皇帝就当不安稳。 听闻陈越部战力强劲,所以高总兵、刘总兵你们二位肩上的任务更重。”马士英看向高杰刘良佐。 “中丞大人你是打算?”刘良佐和高杰震惊的互相看了一眼。 “在崇祯南下的时候半路拦截,杀了他斩草除根,彻底根除后患!”马士英狠狠挥下了手。 第277章 君临(第一章) 用军队击杀崇祯武力夺取帝位,这件事太过疯狂,任是高杰刘良佐这样的残暴跋扈之人,听了马士英的话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怕什么?崇祯南下顶多陈越部数千军队随行,你们两个部下的军队两万多人,是他的数倍,还怕事情不能成功吗?”马士英冷冷的看着高杰和刘良佐二人,尽力的鼓动着。 “只要崇祯活着,福王就别想顺利当皇帝,你们也就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福王殿下许诺,只要杀了崇祯,你们两人都会封侯。高杰,你不是想驻扎扬州吗,只要杀了崇祯,扬州就是你的了。刘良佐,福王会把庐州封赏给你。” 听着马士英的话语,高杰和刘良佐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侯爵,而且是有封地的侯爵,这在大明可是史无先例啊,只要拼命干上一仗,就可以达到人生的巅峰! 看着二人激动的模样,马士英微微一笑放下心来。武力夺取帝位看似疯狂,在大明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寻。朱棣靖难,从侄儿手里夺取皇位;夺门之变,英宗成功从弟弟景泰帝手里夺回了帝位,这些都是成功的先例。当然不成功的也有,比如宁王伊王的造反。 福王朱由菘是崇祯的堂弟,神宗的孙子,当然有资格当皇帝。即使举兵攻伐崇祯,也不过是帝位之争,朱家自己的家务事。只要能够成功,各地督抚肯定会拥戴新帝,就和朱棣靖难一样,这和造反又不同,始作俑的自己也不会被看做乱臣贼子,这一点马士英非常的清楚。 不过这件事实在骇人惊闻,为了稳妥起见,马士英甚至不敢让黄得功参与,只能依靠功利心强的高杰和刘良佐二人。至于刘泽清任务更重,他的军队是压服南京卫军,保证福王登基的凭证。 暗地里布置好一切之后,第二天,马士英陪同福王在刘泽清部军队的护卫下渡过长江,抵达燕子矶,南京群臣纷纷前来拜见福王。数以百计的船只运载着刘泽清部上万军队,江面上帆船遮天蔽日,看着被大军簇拥的福王朱由菘,前来拜见的大臣无不心惊。 就在福王抵达南京之时,陈越和路振飞正站在海边,焦急的往北张望,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崇祯的阴谋正在逐渐展开。 按照时间算,从天津出发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崇祯也应该到了,为何还迟迟不见船队的踪影?这一刻,陈越的内心无比的焦急,因为船上不仅有崇祯,还有他喜欢的坤兴公主,以及他的父亲陈江河! 汹涌的波涛一浪又一浪的向岸边席卷而来,撞击在岩石上化作万千水花,陈越站在海边一块巨石之上,往北张望着,从早到晚已经站了一天。 此处名为庙湾镇蛤蛎港,是淮安以东海边唯一的港口,港口不大,水也不深,不过足以容纳海船入港,毕竟这年头的海船都不算很大。 淮扬两府临近东海,海岸线漫长,可是适合船舶停靠的港口却少的可怜,大部分海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盐碱地,芦苇杂草丛生,也是熬制海盐的所在,并不适合船只停泊。所以船队要到淮安,只能在蛤蛎港停靠。为了指引船只,陈越下令在港口里点燃狼烟,黑色的烟柱扶摇而上直冲天空,哪怕是几十里外的海面也清晰可见。到了晚上,则在岩石的最高处点燃一大堆篝火,作为指引船只的灯塔。 “陈大人,船队还没有到吗?”路振飞又一次的来到陈越身边,一起往北方张望。 “海上行船靠的是风,速度不好估算,不过应该到了。”陈越苦笑道。这年头的海船完全靠风为动力,顺风顺水速度极快,若是海上无风则寸步难行,四月份,东海这边东南季风未起,西北季风逐渐变弱,本就不太适合行船。 “唉,要是从陆路走就好了,海上风高浪险......”路振飞一脸的担忧,欲言又止。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大海变幻莫测凶险无比,实在是天堑一般。陈越自己带兵从陆路过来,却让崇祯走海路,这让路振飞很难理解。 “当时有数千闯贼骑兵追赶,南面又有几万闯贼步兵堵截,让陛下走陆路太过冒险。”陈越轻轻的解释道,虽然他带着骑兵轻易绕过了刘芳亮部的封锁,可要是换做步兵同行的话,机动力大大减少,想安全突围出去可就难了。 路振飞点点头,陈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能带着崇祯安全从北京冲出来,辗转腾挪来到南方,已经是非常的了不起了,换做其他人绝对难以办到。 夜幕渐渐降临,眼看着一天就要结束,岩石上的篝火已经点起,火焰熊熊燃起,照亮了半边天空。陈越和路振飞离开了海边,回到了宿营地,草草吃过东西,刚要休息时,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 “有船来了!”一阵欢呼声隐隐传来,陈越飞步冲出营帐,跑到了海边,就见岩石上观望的士兵们正在跳跃欢呼。 陈越往海中望去,就见一艘海船从夜幕中冲了出来,冲到了篝火的照耀范围内,然后又是一艘。一艘又一艘的船只从夜色中冲出,驶入了海港。在每艘船的船头桅杆上都吊着防风的灯笼,灯笼照亮了桅杆,桅杆上挂着的“明”字旗在随风招展。 “终于到了!”路振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越身边,看着海中隐约的海船,满心充满了惊喜。 一艘小舟从舰队为首的二桅海船上放下,迅速的向着岸边驶来,几个士兵上前,拉住了小舟的缆绳,一个人从舟上跳下,冲着陈越露出灿烂的笑脸。 “陈平,你小子!”陈越拳头击打在陈平的肩膀上,直打的他呲牙咧嘴,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陛下呢?”路振飞匆匆迎了过来,冲着陈平问道。 “王先生让我告诉大人,夜里太暗无法下船,陛下今晚就在船上休息,等明天一早再上岸。”陈平看了路振飞一眼,转过头来对陈越道。 陈越点点头,王寅考虑的很周到。 “路大人,咱们一起去船上拜见陛下吧。”陈越微笑着向路振飞邀请道。 第278章 封侯之赏 虽然崇祯夜里不方便下船上岸,可是作为臣子,陈越和路振飞自然要上船拜见崇祯。 乘着小舟,顺着垂下的绳梯,二人爬上了二桅海船,海船的甲板上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手持武器肃立各处,环卫着船舱的入口,看到上船的陈越,这些人脸上露出了微笑,都是西山军的兄弟。 崇祯身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袍服,神色严肃的看着跪地行礼的二人,一身戎装的陈江河和吴孟明侍立在左右。 “臣陈越,路振飞,拜见陛下。”陈越和路振飞恭恭敬敬的行一跪三叩大礼,陈越的神色还算平静,路振飞身体激动的几乎难以自持,声音都带着颤抖。 “爱卿平身!”崇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向站起的陈越看了一眼,转过脸来对路振飞道,“路振飞,天启五年进士,去年朕擢升你为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朕且问你,如今淮扬局势如何?” “回陛下,淮扬局势尚且平稳,虽半月前有闯贼数千试图攻打淮扬,不过已经被臣击退,擒获贼淮镇节度使吕弼周、防御使武愫,皆斩杀之。” 路振飞知道崇祯想知道的是什么,先粗略的报告淮安现在的局势还算平稳之后,又把福王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因北京沦陷,陛下您下落不明,传言纷纷,多有说陛下殉国者,前大学士魏炤乘逃到淮安,也说陛下自焚殉国。微臣鲁钝,信以为真,曾向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提议,拥立福王继统,特想陛下请罪!” 说着路振飞跪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做的没有错,因为当时都流传着崇祯已死,可毕竟现在崇祯还活着,很难说他以后会怎么想,所以现在必须消除崇祯心中的芥蒂。 “爱卿一心为国,何错之有?”崇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生死未卜,三个皇子也沦陷在闯贼之手,南方的大臣们肯定会生出其他心思,这是难免的。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有没有立藩王当皇帝? 路振飞知道崇祯想听什么,沉思片刻整理了思路之后,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崇祯一一说出,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自己的猜测,只是说出了真相。 “数日前,在平南伯陈大人带骑兵到达淮安之前,凤阳总督马士英联合总兵高杰、刘良佐、刘泽清,还有靖南伯黄得功,带着五万军队护送着福王前往浦口去了,臣已经派出了数路信使往南京送信,把陛下您安全归来的消息报告了南京,想必不日南京群臣就会派人前来迎接陛下。” 听了路振飞的话,崇祯脸色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也许路振飞会以为只要崇祯安全南返消息传出,福王继统的图谋就会化为泡影。可是崇祯却绝不会这么想,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多疑的人,对人对事都习惯了往最坏处着想。 在崇祯看来,也许路振飞是真心拥戴自己的,可是却不能保证南方这这些大臣们人人如此,特别是南京群臣,一个个都是又臭又硬的东林党人,当初自己费劲了心里才把他们赶出了朝堂。 自己虽然是大明的皇帝,可也是一个丢掉了国都丢掉了皇后太子诸王乃至整个朝廷仓皇难逃的皇帝,和一个丧家之犬没有两样。如今的自己,在群臣眼里肯定威信全失,说不定很多人把北京陷落大明几乎灭亡的罪过全归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他们又如何会继续拥戴自己这个丢失了国都的皇帝?当年唐玄宗仓皇出逃,人还活着大臣们不久拥戴了肃宗李亨登基?现在他们拥立福王朱由菘代替自己又有何不可,北京沦陷,整个北方陷入闯贼之手,这样的责任实在太大,也只有自己这个皇帝才能担的起吧! 越想,崇祯的心情越是沉重,虽然安全到了南方,可是整个人却没有一丁点的轻松,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权势这东西太让人沉迷,享受过这个滋味之后再也不想失去,虽然当皇帝这些年,崇祯的日子过的并不快活,甚至在他看来,在海上在船上这些天,反而是一生中最快活最放松的时刻。可是一旦坐到了这个至尊宝座,那就绝对不想再失去! 几乎瞬间,崇祯就想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南京群臣不值得期待,哪怕是自己曾经很赏识的史可法,眼下也很难说清他的立场。 现在自己能够凭借的唯有身边的这些人,除了忠心耿耿的陈家父子,也就面前这个淮扬巡抚路振飞了。路振飞能亲自前来拜见自己,足以说明他的立场。 想清楚处境之后,自然要制定对策,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身边这几个人牢牢拉拢住。拉拢的办法不外乎加官晋职! “蒙太祖庇佑,在陈爱卿父子的拼死护卫下,朕才能得以安全南巡。此次朕得脱大难,陈越居功至伟,陈越原爵位为平南伯,现升为平南侯,任江北都督,开镇扬州。” 崇祯的声音平缓,可听在在场众人耳里却不亚于滔天巨浪。 陈越刚过二十,就已经封侯!江北都督,那意味着崇祯把江北的军权悉数交到了陈越手里,从此真正成为了一镇军阀。 路振飞神色复杂的看着陈越,以后自己这个淮扬巡抚可就成了陈越的下属,不过他又无话可说,功莫大于救驾,陈越能从几十万闯贼手里把崇祯抢出并安全护送到南方,这些也都是他该得的,陈越本身就有伯爵的爵位,现在升为侯爵也不为过。 “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忠心耿耿随侍帝侧,进爵镇北侯,封为京营总督,节制南京所有卫军。”崇祯继续道,吴孟明舍弃了家室跟着他来到南方,已经证明了他的忠心,虽然还没有到达南京,可是也必须加以封赏。 “原锦衣卫指挥同知陈江河,忠肝义胆,护卫有功,进爵忠义侯,封锦衣卫指挥使。”崇祯再次道,陈江河虽然功劳不大,可却生了陈越这个好儿子,此次得以封侯更多的是看在陈越的面上,至少老子的爵位不能比儿子还低吧。不过陈江河赤胆忠心,能力也是不错,这些崇祯自然心里有数。 一门两侯啊,路振飞震惊的已经要说不出话来。就是陈越自己,也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想过崇祯会重重的封赏自己,可没想到封赏如此之重!要是再把公主赏给自己就好了,陈越心里偷偷道。 “路振飞治理地方有功,更兼赶走闯贼生擒贼首,特封为右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崇祯的话继续传来,落入路振飞耳中,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右都御史,正二品的高官,武英殿大学士,这是要入阁的节奏啊! ps:本来今天想多写一章,可是下午有出了点事情,导致这第二章现在才弄好。其实我很努力,可生活总是各种无奈。 第279章 辈分乱了 陈越父子和吴孟明都被封侯,路振飞被封为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封赏还没有结束。 杨正平被封为淮安总兵,陈平陈默金鑫等各被封为副将参将游击将军,陈越的属下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袁可望被封为右中允随侍帝侧,王寅被封为户部侍郎,这二人都有着秀才举人的功名,又是随同一起从北京逃路,自然被崇祯当作未来的心腹使用。 当然这一切封赏要想落实,必须得等崇祯到了南京,方能加盖玉玺正式落实。不过有了崇祯现在的口头承诺,只要崇祯还是天子,封赏就是板上钉钉。 封赏过后,陈越和路振飞向崇祯解释了明日启程到淮安的安排,便双双告退。退出船舱的时候,陈越微微扭头,就见到张秀儿扶着崇祯往后舱去了。 吴孟明担负着护卫之责,由陈江河亲自送路振飞和陈越到岸上。陈越站在甲板上左张右望,始终看不到坤兴公主出现,只好暗叹一声,顺着绳梯下了海船。 知道父子二人有话要谈,上岸之后,路振飞寒暄了两句,便自行回营帐休息去了。 “阿越!”借着篝火的微光,看着儿子坚毅的面庞,陈江河内心无比的自豪。到现在他还像做梦一般,陈家当年最胜的时候也不过是游击将军,眼下却是一门两侯,这种隆遇整个大明又有几人,恐怕也只有徐家一门两国公可以相比了吧。 和陈江河满心的激动相比,陈越却要冷静的多。这种乱世的爵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越是乱世之时,爵位就越不值钱。在另一个时空,江北四镇个个都是伯爵侯爵,黄得功后来甚至被封赏为国公,王之仁方国安黄斌卿,这些稍微有些兵权的后来也不都被封为伯爵侯爵乃至国公。到了永历时期,爵位更为泛滥,郑成功李定国孙可望等人甚至被封为郡王亲王! 所以一个侯爵并不足以使得陈越激动多久,他更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爹,张秀儿她?”陈越忍不住问道,离开船舱时看到的一幕让他疑窦丛生。 “张秀儿她以后就是皇妃了。”陈江河微笑道。 “啊!”陈越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有什么好奇怪的,陛下初次出海身体不适,晕船呕吐多日,都是秀儿服侍的他,一来二往时间久了就成了陛下的人。”陈江河瞪了陈越一眼,心说老子以前说要把张秀儿许给你,兔崽子你一直不情不愿的,现在看人家和皇帝好上了心里不舒服,早干嘛了? “嘿嘿嘿,”陈越摇了摇头,突然道:“爹爹你将来要是取了张婶儿,岂不是成了陛下的岳丈?如此我岂不是陛下的小舅子,以后我要是娶了坤兴公主,又成了陛下的女婿,这,这辈分该怎么论啊?” “啊!”陈江河目瞪口呆,一脑门的黑线,整个人都零乱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崇祯下了海船上岸,陈越终于看到了坤兴公主,可怜兮兮的站在崇祯身后,一双大眼在陈越身上瞟啊瞟。 由于常年的泥沙淤积,黄河河道的水位很浅,根本不足以行驶大船。事实上现在绝大部分的黄河水都流入了洪泽湖,此处的黄河故道基本是快要废弃。 物质人员统统从海船上卸下来,再沿着陆路前往淮安,光是卸载船上的物质就需要大量的时间,毕竟船上装载了四五十万两银子,还有近百门虎蹲炮,原来西山军的大部分家当都装载在船上。 考虑到形势的急迫,陈越根本没有时间耽搁。留下杨正平何禄等负责把物质辎重从船上卸下,再慢慢运到淮安。至于这百十艘海船,暂时留在庙湾海面,等形势安定下来在做其他安排。 陈越和路振飞护送着崇祯沿着陆路回了淮安,驻陛清晏园,不久前福王就住在这里,由吴孟明带兵负责守卫。 黄河风景、运河落日,淮安名胜风景极多,可崇祯根本无心欣赏,一安置下来立刻召集陈越路振飞议事,搞得陈越和坤兴公主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路卿,形势到底如何?”崇祯目光炯炯的看着路振飞。 “回陛下,数日前我就派了数路信使前往南京浦口,按道理信早该送到了,不知为何却没有回信。”路振飞疑惑道。 “没有消息就是消息,看来有人不想我到南京啊!”崇祯幽幽说道。 “怎么可能,陛下您是大明的天子,谁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路振飞惊叫道,声音却越来越低。 从他派出信使到现在已经五天时间,从淮安到南京信使快马加鞭足以赶一个来回,可是现在却一去不返,足以说明事情出了意外。 “陈越,你怎么看?”崇祯转脸问陈越道。 “些许跳梁不足为惧,可由路大人以淮扬巡抚的名义往各省各路送信,把陛下安全南巡的消息昭告天下,并命令江北各省地方官员前来淮安拜见,陛下乃是大明的天子,自然会得到天下官员的拥护。”陈越道。 崇祯本身就是大明的象征,只要他还活着的消息传扬开来,那些捣鬼人就不得不思量一番,陈越不相信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拥立福王。 “以臣看来,陛下还是应该尽快前往南京为好。”路振飞想了想,道。一个皇帝,只有在国都里才会有天子的威严,若是让福王掌握了南京朝廷,将会非常的麻烦。现在福王登基的消息并没有传来,想来南京群臣还在犹豫,只要崇祯出现在南京,则福王将再也没有机会。 “路大人您说的自然有道理,不过您别忘了,福王现在可是有高杰刘良佐刘泽清等人的支持,他手里可是掌握着军队!”陈越神色凝重的道。 “难道他们敢做出弑君之举?”路振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 “为了权势,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什么不敢?”陈越轻轻的说道,路振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280章 形势 商议的结果是必须尽快前往南京,毕竟一个皇帝,只有在国都里才有皇帝的权威,才能通过朝廷控制天下。 不过在去南京之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是要探查清楚各方的动静,比如南京群臣的打算,马士英为首的四镇总兵的动向。再就是己方也要做好出兵乃至战争的充分准备。 经过商议,探查各方动静的事情交由陈江河负责,毕竟他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陈越把刘能为首的夜不收一百多人拨给了他,再召集了淮安府里老练的官差衙役,组成了一支三百余人的锦衣亲军。刘能手下的夜不收马术精湛装备战力惊人,淮安府官差是地头蛇熟悉本地情形,由他们组成的这支锦衣卫用来探访各方动向再恰当不过。 陈江河好歹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半年多,熟知锦衣卫的规矩和运作,简单的几条纪律约束宣布下去,又经过了一番整饬,这支新成立的锦衣卫便被放了出去,派往凤阳扬州浦口乃至南京。 西山军步兵陆续从庙湾沿着陆路来到了淮安,连同骑兵营,陈越手里又有了五千多精锐,哦,现在陈越已经当上了平南侯江北总督,开镇扬州。以后,扬州就是这支军队的驻地,这支军队也就成了平南侯陈越的亲军,并有了新的名字,平南军,西山军已经成为了历史。 原来以吕泰为首天津海防营已经编入了平南军中,现在平南军有骑兵一千二百余,步兵两千五百余人,水军一千五百人。陈越仔细思虑后,把手下军队编为一个骑营,由余枫任统领,两个步营,分别由陈平金鑫统率,水军一营,由吕泰任统领,杨正平升任总兵,作为陈越的副手,负责军队日常管理工作。 现在没有时间,等有时间以后陈越会再建立一个平南侯幕府,毕竟以后的军队会越来越多,必须得建立有效的军队管理机构。 陈越手下兵力五千,路振飞的淮扬团练兵也有两万余人。现在路振飞已经升任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生,他手下的军队自然由陈越这个江北总督接管。这样算下来陈越手中的兵力接近三万,这么多人足以护送崇祯安全前往南京,哪怕福王现在有高杰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四镇五万余军队。 对这些南明的军队,陈越并没有放在心中,一群残兵败将乌合之众而已,若是这些人有战斗力,另一个时空也不至于遇到清兵纷纷投降,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不敢。 陈越的平南军五千人陆续从海边到了淮安,可是淮扬的团练兵却分散在各地,当初路振飞分派了十七个将领在黄河各处渡口驻守,所以大部分团练兵在黄河防线上,还有一部分驻扎在下面各县。把他们召集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且,路振飞对陈越召集淮安所有军队的做法颇有微词。 “平南侯,若是淮安所有团练兵都跟着前往南京,那整个淮扬将极为空虚,若是闯贼顺势来袭怎么办?”路振飞皱着眉头,对陈越道。 “闯贼?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攻打淮安。半年以内,哪怕淮安没有一兵一卒,也稳如泰山。”陈越神秘一笑,对路振飞道。 “嗯?还请侯爷解惑。”路振飞将信将疑道。 “你知道我从天津沿着陆路往淮安为何一路这么顺利?一路经过闯贼辖境上千里,却没有受到多少拦截?那是因为就在我离开天津不久,本已投降闯贼宁远总兵吴三桂骑兵造反,李自成匆忙召集北京附近所有军队前往山海关攻打吴三桂去了。北京的闯贼主力也就不到十万,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组织南征。”陈越笑道。 “平西伯真是大明的忠臣!”听到吴三桂正牵制了闯贼主力,路振飞禁不住赞叹道,“不过以平西伯的实力,恐怕挡不住闯贼李自成的进攻吧?” “他是挡不住,不过关外还有满清八旗兵呢!吴三桂,李自成,满鞑,嘿嘿嘿,现在山海关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陈越禁不住笑道。 ...... 和陈越想的不同,此刻的山海关战役已经结束。和另一个时空历史一样,李自成率领着七万顺军主力攻打吴三桂的军队,却不知道吴三桂已经投靠了满清,满清倾国之兵十万八旗军在多尔衮的带领下就驻扎在山海关外。 吴三桂的军队只有四万余,当然抵挡不住大顺军的攻击,吴三桂军抵挡不住顺军攻击之时,清兵突然从山海关冲出,从侧翼向顺军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连战数日的顺军根本抵挡不住八旗兵的突然袭击,虽然拼死抵抗但强弱易行,面对以逸待劳的八旗兵短时间内就败下阵来。李自成见到败势已定就下令撤退。然后就一路奔逃溃不成军,八旗兵尾随追杀,顺军损失惨重,大将刘宗敏重伤。 一路狂逃上百里,顺军才摆脱了八旗兵的追击,清点之下,损失过半,一怒之下,李自成把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当场斩杀。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就在崇祯乘船抵达庙湾之时,李自成率领着败兵回到了北京,杀了吴三桂一家三十六口。 本来李自成还打算死守北京等待各地援军,但是经过斟酌之后,李自成还是决定放弃北京。因为此时他手中的兵力不足五万而且士气低落疲惫不堪,而援军却远在千里之外,当然在大同宣府还有十余万的明朝降军,但是这些军队根本不值得信任。若是被尾随而来的八旗兵和吴三桂联军围在北京,恐怕凶多吉少。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崇祯到淮安的次日,李自成匆匆在武英殿登基称帝,然后匆匆带领军队撤出了北京,撤退时一把火烧掉了明朝宫殿以及各城门城楼。 当然,这里的详情陈越此时并不知晓,但是他能肯定的是,此刻的顺军根本没有功夫攻打淮安,而满清也正在全力对付大顺军,至少在今年,淮安非常安全。 第281章 群臣 在陈越整编军队,并下令召集淮安团练兵的同时,路振飞也没有闲着,在配合陈越的同时,带领着淮安知府淮阴县令一众官员,做着圣驾南下的准备。 崇祯从北京逃出时太过狼狈,皇帝的一应物品全都没带,连玉玺都丢在了皇宫。现在既然要去南京,当然不能太过寒酸,起码龙袍仪仗等等都得弄起,总不能让沿途的百姓嘲笑。 接到淮安发出的诏令之后,江北各府县的官员纷纷启程,来到了淮安,拜见他们的皇上。 不管是知府还是知县,只要是有品级的官员,崇祯都一一接见,不厌其烦的进行叙话抚慰。见到皇上真的活着,众官员无不热泪纵横。 抚宁侯漕运总兵朱国弼匆忙从扬州赶到淮安,面见崇祯。见到第一个向自己拜见自己的勋贵,特别听到朱国弼手下还有数千士兵,崇祯大喜,当即加封朱国弼为保国公,他属下护漕兵编为御林右卫。 距离崇祯到淮安六七天过去了,淮扬乃至徐州各府县的官员来了许多,甚至有松江苏常的地方官渡过长江赶来淮安,可是南京群臣却一个没来,就连距离淮安只有洪泽湖相隔的凤阳府也很少有官员前来,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形势已经非常的明了,南京必然发生了变故,有人不希望崇祯去南京。 ...... 南京城 福王在刘泽清部的护卫下,在兵部尚书史可法的亲自陪同下,于四月二十六日渡江到达燕子矶。次日,南京群臣纷纷前来拜见福王,并于当日拜谒孝陵,进入南京城,驻于内城守备府。 福王既然到达,百官朝见后商议立福王为主究竟应该立即登基为帝还是暂用监国名义发生了分歧。马士英力主福王立即登基,勋臣刘孔昭赵之龙等赞成,也有一部分大臣认为虽然崇祯殉国,但是三位皇子下落不明,是否缓一段时间登基。而兵部尚书史可法则举棋不定。 二十七日夜晚,史可法府内灯火通明,以史可法为首,兵部侍郎吕大器、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广等人济济一堂,就连前礼部侍郎钱谦益都赶回了南京。 “诸公,马士英区区地方督抚,却干涉帝位之事,竟悍然带兵直逼京城,如此跋扈之辈亘古未见,吾辈不能听之任之!”兵部侍郎吕大器气愤填膺的喊道。 “俨若兄,事已至此,咱们还有选择吗?除了立福王又能立何人?息怒,息怒啊。”姜曰广劝道。 “马士英现在就如此跋扈,若是福王登基,那还了得,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道临兄,你怎么也不制止他?”吕大器矛头直指史可法。 史可法顿时苦笑了起来,他倒是想立潞王为天子,谁知道马士英竟然勾结了四镇军阀,人家兵权在手自己能怎么样?难道真的不承认福王,以南京卫兵和福王真刀真枪干仗? “俨若兄,这事就不要多说了,现在咱们还是商议是让福王立刻即位为帝,还是先让他做监国?”史可法劝道。 “当然是先当监国了,说不定先帝皇子还在呢!”吕大器气愤的说道。 “还是先当监国吧,且不说三位皇子能不能逃出,即使不能逃出,福王登基也不能这么仓促,毕竟登基大典要充分准备。”张慎言赞同道。 高弘图也点点头,同意福王先任监国。 “牧斋公,您的意思呢?”史可法向一直不言的钱谦益问道,钱谦益是东林党的党魁,在群臣中德高望重,他的意见举足轻重。 听史可法问钱谦益,在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吕大器都停止了争吵,众人皆扭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钱谦益。 “咳咳,”钱谦益咳嗽了两声,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环顾了众人一眼,道:“我看,既然福王登基已成定局,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关系,既然福王想极早即位,干脆就满足他的心思吧!” “啊!”吕大器顿时长大了嘴巴,在场众人也都目瞪口呆。在场众人中最不想福王当皇帝的,钱谦益就是其中一个。当初正是钱谦益上下串联,劝说史可法,鼓动群臣不立福王,要立潞王朱常淓继统。可是这才几天啊,钱谦益转变竟然如此之快! “各位,既然咱们无力改变福王登基,就不要再持反对态度了。相反,咱们要积极劝进,上奏章请福王尽快即位。如此才能在福王心中留下好的印象,才能在新朝占据一席之地,各位总不想看到将来的朝廷完全把持在马士英这样的人手中吧!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心中的一点点不痛快又算的了什么?” 钱谦益苦口婆心的劝道,听了他的话,群臣顿时默然。 “牧斋公说得对,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咱们得以大局为重!”张慎言当即道,赞同钱谦益的话。其他人也都默然无言,吕大器张了张嘴巴刚要说话,看到史可法使来的眼色,遂又闭上。 “诸位,”史可法见众人意见统一,刚要说话时,却看到幕僚秦奋径直冲了进来。 “东翁......”一向稳重的秦奋慌里慌张的,嘴唇颤动着竟然说不出话来,令史可法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史可法不满的道。 秦奋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史可法身边,递上了一封信。 在场众官员都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的看向了史可法,再愚钝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到史可法脸色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使劲拍了一下椅子把手,大声叫好,“好啊!” “怎么了,道临兄?”吕大器禁不住问道。 史可法没有回答,再次看了一遍书信,然后把信纸递给身边的吕大器,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吕大器接过了信纸仔细看去,神色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陛下,陛下他还活着!” “啊!”在场众人无不大惊。 第282章 马士英的决断 “陛下,陛下他还活着?”张慎言一把抢过吕大器手中的书信,看了起来。 “这是淮扬巡抚路振飞派人送来的信,言说陛下从海路南下即将到达淮安,应该错不了。”史可法笑道。 “这下好了,再也不用为福王登基还是做监国发愁了,既然陛下还在,福王他就那凉快哪去吧!”吕大器哈哈大笑着。 在场众人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在场众人都是东林党人,都自命为正人君子,都是清流。清流嘛,自然是要把君臣大义挂在嘴上,虽然其中很多人其实不喜欢崇祯,比如被贬谪罢官的钱谦益,可是听到君王还活着的消息,也不敢不表露出喜悦。 “来人,上酒席,今日咱们好好宴饮一番,不醉不归!”这些天来一直愁眉苦脸的史可法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声冲着外面吩咐着,既然陛下活着,这些糟心的事情都将过去。 守备府,府内外戒备深严,原来的守备士兵都被刘良佐所部换下。 福王殿下旅途劳累,早已搂着漂亮的侍女休息去了。 府内正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笑声震天。 马士英高居首位,太监卢九德和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陪在左右,数十名高官勋贵济济一堂。 福王登基已成定局,马士英作为最大的功臣肯定会受到重用,虽说不一定能当上内阁首辅,可次辅的位置则是板上钉钉,面对这个新朝的宠臣,南京的文武自然不愿放弃巴结的机会。 马士英自家知道自己的情况,路振飞派出报信的信使虽然被高杰干掉,可保不齐路振飞还会派出其他信使,崇祯还活着的消息根本隐瞒不了多久,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拉拢南京的文武,尽快把福王推上皇帝的宝座。 所以,对来投效的文武群臣,马士英来者不拒,凡是有分量的亲自接待,并把他们留下宴饮。 见马士英如此和蔼可亲,群臣无不感激万分,谄媚之词纷纷送上,向马士英表着忠心。 酒过三巡,堂中开始了歌舞表演,请的是秦淮河上的名妓,舞蹈优美,歌声动人,在场的官员无不看的色与魂授。 马士英借机从后堂走出,招了招手,幕僚林聪和刘泽清跟了过来。 “中丞大人,末将向魏国公如意伯还有忻城伯那里下了帖子,可是他们只是派人送来了些礼物,本人却不肯前来。”林聪向马士英禀告道。 “哼,这些人真是不识抬举!”刘泽清愤愤不平的骂道。 “他们白日间已经拜见过福王,表明过立场。勋臣吗,都是超品公侯,自然矜持一些。”马士英笑道。 “国公啊,大人您真舍得!”刘泽清在一旁羡慕的直流口水。 “哼,只要你好好干,等福王登基,至少一个世袭的侯爵跑不了,不用羡慕别人。”马士英看了刘泽清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谢中丞大人,不,谢马阁老!”刘泽清兴奋的叫道。 马士英摇了摇头,“对了,史可法他们在干什么?” “据我派出的人回报,钱谦益、高弘图、张慎言、吕大器一帮人去了史可法府,关上门正在商议什么。”刘泽清道。 “哼,肯定是在商议该不该立刻让福王殿下即位,有些人就是不死心啊!”马士英叹道。 “他们虽然位高权重,可是手中并没有兵权,怕他们什么?”刘泽清不以为然的说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马士英摇头道,他心里知道史可法等人的分量,若是没有他们的支持,福王当皇帝就名不正言不顺。 “严密监视史可法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报我!”马士英吩咐道,挥挥手让刘泽清离去。自己想了想,没有回宴会厅,而是转身进了书房,他要好好思量,该怎么办! 到了书房,马士英坐在椅子上,挥退了了侍候的仆人,独自思索了起来。 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显,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说不定什么时候,崇祯还活着的消息就会传到南京,到时事情将会无比艰难,所以,要尽可能的让福王尽快登基,越早越好。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史可法等人吐口,怎么样才能在朝堂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东林党的清流大臣都聚拢在史可法的麾下,根本来不及拉拢,现在唯有指望着能得到赵之龙刘孔昭等勋贵的支持。 魏国公徐久爵是南京勋臣之首,赵之龙身为南京守备,掌握着南京卫营的兵权,刘孔昭则担任操江总督一职,掌握着南京水军,只要他们三个肯支持福王,则南京所有兵权都尽皆在手,福王登基再无阻挡! “中丞大人。”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马士英突然听到刘泽清在外面叫道。 “怎么了?”马士英连忙坐直了身子,命刘泽清进来。 “手下人回报,史可法府中众臣一直未出来,现在竟然和咱们一般在进行宴饮。”刘泽清道。 “消息确切吗?”马士英神色严肃了起来。 “是史府一位仆人说的,消息肯定没错。” “不好!这种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思宴饮,难道,难道是他们知道了崇祯还活着的消息?”马士英疑问道。 “不能吧?江北有咱们的人严格盘查,我也派出了十余艘船只巡江,一旦发现淮安的信使立刻擒拿,消息怎么可能传的过来?”刘泽清不解道。 “哼,长江那么宽,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咱们必须得做最后的打算了。你立刻派出人手,把住史可法府邸外各处路口,一旦发现史府有人出去,立刻拿下盘问。”马士英命令道。 “是!”刘泽清知道事态紧急,答应一声出去了。 马士英想了想,命人喊来心腹幕僚林聪。 “林先生,你分别去一趟忻城伯和如意伯府,告诉赵之龙和刘孔昭,只要他们明日赞成福王立刻登基,则可以封他们为国公!不过话要说的婉转一点,知道吗?”马士英冲着林聪道。 情形已经非常危急,看来只有用武力强推福王登基了,赵之龙和刘孔昭的兵马是南京城唯一的变数,只要拉拢住他们或者他们保持中立,则谁也无法阻挡福王即位! 第283章 逆 对现在的马士英来说,他陷得太深,基本上已经无路可走,若是退的话会是万丈深渊,以后再无仕途可言,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既然退不得,那只有进了,只要把福王扶稳皇位,则从此天下将由自己说了算。福王为人昏庸,贪婪好色,根本没有明君之相,可这样更利于自己大权独揽。 马士英自信,只要自己真正掌握了大明的权力,必定能够重整旗鼓,中兴大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者的终极理想必然能在自己身上实现!想到这里,马士英内心无比的兴奋! 一道道命令从守备府里发出,一队队士卒冲出营房奔跑在黑夜里,而此刻,以史可法为首的清流官员却依然懵懂无知,还沉迷于崇祯安全南归的喜悦之中。 一个黑影从洪武门冲出,在夜色中向太平坊史可法的府邸跑去,然而还未看见史府的围墙,却被两个身穿盔甲的武士拦住,雪亮的钢刀反射出逼人的寒光,黑影陡然停下脚步,嘴巴张开还未来得及发声,一道寒光闪过,一切又陷入静寂之中。 忻城伯府,赵之龙按着剑鞘在大厅里紧张的走动着,须发怒张,眼神深处则露出深深的恐惧。马士英的幕僚林聪则淡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品着茶碗里的香茗。 “林先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派兵围了我的伯爵府?你们想干什么?”赵之龙站到李聪面前,愤怒的吼叫道。 “没什么啊?奉马总督的军令,来保护伯爷您啊。”林聪放下茶盏,笑道。 “保护我?哈哈哈,真是笑话!”赵之龙冷笑了起来,“我是忻城伯,南京守备,现在南京所有卫军都归我统领,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看马士英敢不敢和我废话!” “伯爷,以您的地位杀我当然如同杀一只鸡一般容易,可是伯爷,你又何必如此?马总督他可是没有恶意,只要您今晚保持平静,不胡乱发布军令,等待明日,您就是我大明的国公了,这买卖可是做得!”林聪微笑道。 “你以为就凭外面这几百人就能奈何得了我?我这伯爵府中可是有三百家丁,府外不远就是府军前卫的驻地,只要我派人冲出去调集卫军,就你们这点人可不够杀得。”赵之龙冷笑了起来。他一个堂堂的伯爵,南京守备,掌控着南京所有的军队,现在竟然被人围在府中,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窝火。 “我的伯爷啊,您还是别试的好。您自己说,您手下的这些家丁,可打过仗见过血?他们一个月操练过一次没有?而外面的军队呢,跟着刘总兵打过满鞑,剿过流贼,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苦命人。您的家丁都是精致瓷器,何必和他们这些瓦砾相碰?”看着赵之龙愈来愈黑的脸,林聪知道一切尽在掌握。 赵之龙闷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福王登基即位已经成了定局,本爵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马总督还要如此?”心中的愤怒消失,赵之龙平静了下来。 “伯爷您当真不知?”林聪惊讶的问道。看着赵之龙懵懂的样子,林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之龙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崇祯活着的消息。 他可是南京守备啊!如此后知后觉,不是饭桶又是什么?亏马总督还派出军队小心提防,林聪的心里狂笑了起来。 ...... 黎明,史可法早早的醒来,只觉得头有些痛,昨晚喝的有些多,不过他现在的精神却无比的振奋。 在老仆的侍候下洗漱了一番,就着咸菜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碗小米粥后,便站起身来,传令下去备轿。 “老爷,事情有些不妙!”管家史福忧心忡忡的对史可法道,“昨夜城内好像有些动乱,我派了家里的仆人阿庆他们去查,却没有回来报信。” “阿庆是不是去喝花酒去了?这混账!”史可法神情很是不悦。 “阿庆不会这么不知道轻重,肯定是出事了!”史福摇摇头,满脸都是忧色。 “嗯!”史可法沉默片刻,神情凝重了起来。 “派人去找找吧。”史可法吩咐道,已经定好了今早议事,他不愿为这点事情费神。 坐着轿子出了府门,史可法掀开轿帘往外看去,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由于南京只是陪都,没有皇帝也没有内阁,紫禁城皇宫当然是不开放的,史可法的兵部衙门就是群臣们议事的地方。 轿子经太平坊向西长安街行去,史可法坐在里面闭眼休憩。 “老爷,好像不对劲,”管家史福走到轿子旁,悄悄说道,“这长安街上的士兵好像多了许多。” 史可法霍然张开眼睛,掀起轿帘往外看去,就见街道两旁驻立着一队队士兵,从破烂衣甲来看,并非守卫皇城的禁军分明是刘泽清部下的军兵。 “老爷,要不要掉头回去?”史福紧张的说道。 “继续往前!”史可法放下轿帘,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哪里还能退的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马士英到底想干什么?史可法心中狠狠的说道。 轿子到了兵部衙门,刚要进去时却被一队士兵拦住。 “奉马中丞将领,请史大人到皇极殿议事!”一个百户模样的军官恭敬的冲史可法轿子行礼,说道。 “皇极殿?马士英他到底想干什么?”史可法掀开轿帘,冲着军官愤怒的斥道。 “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仅史大人您,其他的大人们也都去了皇极殿,福王和马中丞正在皇极殿等着您。”军官恭敬的说道。 “福王!”史可法神色大变,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是看看空无一人的兵部衙门大门,再看看手持刀枪的几个士卒,史可法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哼,既然你们让去皇极殿,我就过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做到哪一步?只要有我史可法在,我就决不允许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变天! 第284章 福王“登基” 轿子越过千步廊,来到了承天门,在这里哪怕史可法是兵部尚书南京文臣之首,也必须下轿子了。 从轿子里出来,走过幽深的承天门门洞,进入了皇城,依次走过了端门午门,一路行来,道路两边,城墙之上,都是全副武装的刘泽清部士兵。 走过了午门,就进入了宫城。南京虽然也是大明的国都,但是皇帝一直在北京,这里的皇宫已经二百多年没有主人居住,虽然里面留有太监火者负责打扫,可也禁不住岁月的侵蚀。 沿着台阶向上看去,就见皇极殿的廊柱斑斑驳驳,廊柱下的台阶生满了绿色苔藓。 皇极殿内,已经有数位大臣等候,吕大器也在其中。看到史可法进入,众臣都围了过来。 “道临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吕大器低声询问道。 “我从家里出来,也是被直接请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史可法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无奈。 “是不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陛下已经安全返回南方?”吕大器惊叫道,“难道他们想铤而走险?” “什么陛下已经回来了?吕大人你说什么啊?”殿中有大臣并没有参加昨晚史可法府中的聚会,闻言惊叫道。 “陛下当然是当今天子,崇祯皇帝,他在天津巡抚陈越的护送下已经到了淮安了。”吕大器道。 “啊!”群臣顿时惊叫了起来。一些人兴奋的说着笑着,一些人则面容露出了凝重,看着殿外士卒,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看着诸多大臣兴奋的样子,史可法心中安定了下来。从目前看,绝大多数大臣对崇祯的回归神情兴奋,那么人心就在我,今日无论如何也得阻止马士英的阴谋。 就在众臣讨论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大臣走了进来。礼部侍郎钱谦益也走入了殿中,史可法欲和他打招呼时,却见到钱谦益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立队列里,连身旁的人打招呼也都不理。 南京六部的尚书侍郎,翰林院詹事府的官员,南京四品以上的文官尽皆到场,在殿内排成了两列。以魏国公徐久爵为首的勋臣们也都到了场,站在右侧交头接耳。 文官武将尽皆到齐,福王朱由菘在凤阳总督马士英太监卢九德韩赞周的陪同下从后殿走了出来。 看到福王朱由菘迳自做到了宝座之上,史可法眉毛一挑,脸上顿时怒容满面,侧了侧头,对站在旁边的吕大器点了点头。 “福王殿下,您现在似乎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吧?”吕大器越众而出,冲着宝座上的福王冷笑道。 “呵呵,”福王朱由菘尚未搭话,马士英走了出来,“吕大人,福王殿下即将登基,那个位置早已是他的,坐在那里有何不可?”此刻,马士英的心里也充满了苦笑,这福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哪有一来就直接做到宝座上的? “即将登基,那就是没有登基了,福王现在既非太子也非监国,只不过是一个藩王,岂能坐在至尊的宝座。如此急迫,致大明的礼仪何在,失却体统岂不为人所笑?”吕大器冷冷的说道。 “你......”马士英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指着吕大器鼻子正要斥责,朱由菘却满不在乎的从宝座上起来,漫步走到了阶下,“好了,本王下来就是,置什么气啊!” 马士英狠狠的瞪了吕大器一眼,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诸位,今流贼肆虐,社稷动荡,京都沦陷,先帝蒙难殉国,然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主,福王殿下乃神宗之孙,血统高贵,当登基继统,为我大明之主!” 马士英面对群臣直接说出了今日朝会的目的,虽然在一些还不明真相的大臣们看来,福王登基无可逆转。可是福王和马士英表现的也太过急切了吧?说好的三请三辞呢?哪能表现的如此急切,福王甚至赤膊上阵,直接坐在了宝座上。 按照皇帝的即位流程,应该先确立福王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比如先当监国,然后再由群臣劝进,福王推辞,再次劝进,然后再辞。连续推辞三次之后,再勉为其难的接受皇帝的位置,这才是正常的流程才对!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知道事情的原委,那就是崇祯已经回到了南方,逼得福王已经没有办法了! “呵呵,马大人啊,谁说先帝蒙难殉国了?”马士英话音刚落,吕大器再次出班,冲着马士英冷笑道,“就在昨日,淮扬巡抚路振飞派人送来信报,说陛下他已经南下,在平南伯天津巡抚陈越的护卫下已经到了淮安!” “是啊,马大人,陛下他还活着,而且已经到了淮安,福王登基的事情好像不用再提了吧。”张慎言也站了出来,冲着马士英冷笑。 “对啊,陛下他已经回来了,不用再拥立福王了。”很多大臣也都叫了起来。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马士英大声斥道,“先帝蒙难是众所周知,早已得到证实,说什么陛下已经到了淮安,统统是一派胡言!你们竟然妖言惑众,分明是不把福王殿下放在眼里!” 随着马士英的话语,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了殿中,锋利的刀枪对准了殿中群臣。 “哼!马瑶草你好大的威风,是想戮尽这殿中的群臣吗?”在众人惊惧之时,史可法越众而出,瘦小的身躯站立大殿正中,黝黑的脸庞上满是决然。 “陛下南返到达淮安的消息是路振飞派人送信给我的,怎么?你怀疑本官说谎吗?”史可法看着马士英的眼睛,冷冷的问道。 “道临兄,路振飞肯定是弄错了,你不可轻易信啊。”面对史可法,马士英很想直接下令把他杀死,可是终究还是说不出来。杀死史可法容易,可那样的话,福王和自己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也许可以用强力压服殿中的群臣屈服,可是地方上的督抚官员们呢?他们岂会服从如此残暴的朝廷的命令? 第285章 绝望的史可法 “若是陛下确实殉国,我等自然要立福王殿下为天子。” 史可法看了福王一眼,继续道:“可是,既然路振飞写信说陛下已经从海路南归到了淮安,路振飞堂堂淮扬巡抚、漕运总督,自然不会说谎。 既然陛下尚在,还需要立什么新帝?我这里有路振飞的亲笔书信,马瑶草,你可以鉴定一下真假。” 史可法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冷冷的看向马士英。 “即使书信是真的,你怎么知道路振飞不会说谎?”站立在福王身边的太监卢九德突然尖声叫道。 “眼下闯贼攻占了北京,肯定会带兵前来攻打南京,形势已经这么危险,咱们哪里有时间耽搁,早一日立新的天子,就早一日做好对付闯贼的准备,你史可法堂堂一个兵部尚书,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呔!阉竖,朝廷大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尚在,你就要立福王为天子,是想我大明陷入内乱吗?” 史可法还未说话,一旁的吕大器指着卢九德厉声骂道。 “你,你!”卢九德指着吕大器,气的说不出话来。 马士英听着吕大器和卢九德的争吵,不耐烦的咳了一声,可是吕大器却根本不理睬他,依旧指着卢九德大骂。 马士英脸色沉了下来,锋锐的目光向右面站着的勋臣队列扫去,盯在了如意伯刘孔昭的脸上。 刘孔昭面色变幻着,最后一咬牙,站了出来。 “即使崇祯还活着又能怎样?他还有资格当皇帝吗?” 刘孔昭大声喝道,一句话惹得全场大惊。 “崇祯身为一国之君,却丢弃了国都仓皇而逃,把宗庙社稷、祖宗的寝陵乃至一家老小满朝文武都丢给了流贼,只顾自己逃命,这样的人配做天子吗?” “残酷凶暴,生性多疑,屠戮大臣,滥杀忠良,视满朝大臣为猪狗不如的奴仆,自登基以来,数十位大臣死于他的屠刀之下,十七年更换首辅达五十多次,如此不仁之人配做天子吗?” “生性贪婪,虐待百姓,屡次增加赋税,搞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无数百姓揭竿而起,整个北方满目苍夷,乃至京师沦陷,如此无能之人又如何能继续做天子?” “现如今,大明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时,正需要一位仁君拨乱反正,岂能再由崇祯继续糟蹋大明的江山?” 刘孔昭站立出来,慷慨激昂,矛头竟然直接对准了崇祯。 “反了,反了!” “刘孔昭,你混账!” 殿内顿时群情激奋,很多人神情激动的指着刘孔昭厉声咒骂。崇祯再如何也是一国之君,是自己的君父,天地君亲师,岂有臣子非议君王之过的道理? 可也有人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说实话,这些年崇祯这皇帝当的真的不怎么样,可是这一切罪过都应该归到崇祯头上吗? 刘孔昭却不再言语,神色平静的看着激愤的众臣。 “吼什么,吼什么?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吗?社稷都快保不住了,当然得重新立皇帝了,莫非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刘孔昭不说话了,忻城伯赵之龙却站了出来,指着众人斥道。 “我呸,你赵之龙和刘孔昭一样,世受我大明的国恩,是与国同休的伯爵,却也做出乱臣贼子的事情,还有脸在这里狂吠!” 吕大器勃然大怒,指着赵之龙大声喝骂道。 在吕大器等大臣和刘孔昭赵之龙对骂的同时,史可法脸色越发的难看,内心已经陷入了无限的绝望之中。 虽然勋臣之首魏国公徐久爵还未发声表示立场,可赵之龙和刘孔昭都是手掌兵权的勋臣,这意味着南京城内的兵力已经全部被马士英掌控,大势已去了! “你敢骂我!”赵之龙的脾气却比刘孔昭火爆的多,举着拳头怒目圆睁着,向吕大器走去。 眼看着一场殴斗即将发生,两旁站立的士兵们都已经看呆了,原来高高再上的大臣们竟然也想泼妇一般骂街殴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马士英内心矛盾着,他原本就知道自己的威望不足以控制局势,想使得福王“和平”登上皇位非常的艰难,这才设法取得了赵之龙和刘孔昭的支持,威逼利诱,许下国公的爵位。以求掌控整个南京的兵力,那时想必大臣们看清形势不再顽抗。 可是没想到,吕大器等人如此的顽固,如此的不识时务,难道非要逼我动刀不成? 虽然只要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些顽抗的大臣们杀光,可是马士英却犹豫着无法发出命令。 杀光人容易,可没有了大臣们的朝廷还是朝廷吗?如此又怎么能够得到各省地方官员的支持?那时即使福王当了皇帝,即使有数万军队的支持,恐怕迟早也只有败亡一途。 正当马士英犹豫之时,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一声厉喝之下,骚动的群臣们安静了下来,就连吕大器都闭上了嘴巴,马士英定睛看去,出来的人却是东林党魁,礼部侍郎钱谦益。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钱谦益喝住了众人。 “忻城伯和如意伯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京师陷落,社稷动荡,生灵涂炭,虽然这些不能全部由陛下来扛,可是我大明也到了该变变的时候了。” 钱谦益哀声叹道。 “眼下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咱们必须得好好想一想了。陛下已经丢掉了半个大明,若是再由他当皇帝,只怕剩下的半个也保不住啊!” “这......”见钱谦益竟然赞同刘孔昭的话,殿里的大臣们顿时惊慌失措。 好些人顿时沉思了起来,一些人欲要反驳,可钱谦益不同刘孔昭赵之龙,他可是东林党的党魁,很多人的精神领袖,斥骂的方法根本行不通。辩驳吗?事实已经很清楚,崇祯丢掉了大明的半个江山,又该如何为他辩驳? “牧斋公,”在众人无言的时候,史可法站了出来,向钱谦益问道。 “就如同您说的,陛下丢掉了半个江山,不可继续为天子。我想问,即使福王登基,他就比陛下强吗?” 第286章 弘光 “即使福王登基,他就比陛下强吗?” 史可法站了出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钱谦益,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钱谦益会临阵倒戈,昨日大家说得好好的啊,一起反对福王登基,怎么现在就变卦了? 迎着史可法的目光,钱谦益内心满是苦笑,他又何尝想改变立场,可是眼下马士英已经掌握了南京全部的军队,再反抗有何意义?难道要被杀戮干净吗? “福王有一点肯定比陛下强,那就是对内阁对臣子的信任!”钱谦益眯着眼睛看着史可法,缓缓道。 “......”史可法沉默了下来,他明白钱谦益话里的意思,大明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情形,和崇祯的性格又莫大的关系。 个性猜忌,做事急躁,急功近利,不敢担责,这些是崇祯致命的缺点。不管是袁崇焕还是杨嗣昌,乃至卢象升孙传庭,对于这些有能力的督抚重臣,崇祯从来没有还不怀疑的信任过他们,只要一遇挫折,就会拿他们开刀。 福王朱由菘肯定比崇祯贪婪好色,也肯定不会像崇祯一样勤政,和自律的崇祯相比,福王完全附和一个昏君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皇帝更好掌控,由福王当皇帝,只要给他财富美女,他肯定不会像崇祯一样揽权,如此内阁的权威将得到加强,不会再出现朝令夕改的情况。 如此,只要没有党争,朝堂不出现混乱,则完全有时间重整旗鼓,招募兵马征调粮草,训练士卒,完全可以把闯贼挡在长江以北。 “福王殿下,若您登基,您会信任内阁,信任前线的将士吗?”钱谦益不再搭理史可法,转身面向福王,郑重的问道。 “当然,哈哈哈,”福王再愚钝,也知道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慷慨许诺道,“孤王可不像崇祯那样猜忌不仁,若孤当了皇帝,肯定会信任各位爱卿,相信大家会和衷共济,保住我大明的江山。” 此刻,福王已经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皇帝的宝座已经只有咫尺之遥,父王啊,您的皇位儿子要为您抢了过来了! “福王真乃仁君也,臣钱谦益恭请福王殿下登上宝座,继承我大明皇统!” 钱谦益“噗通”跪了下来,向着福王高声叫道。 这是拥立啊!低头看着满头白发的钱谦益,福王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尼玛?看着率先跪下的钱谦益,马士英心情复杂,太不要脸了,太会见风使舵了,现在搞的他成了第一个拥立之人。自己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扶保福王即位,这厮只不过费了几句的唇舌,生生的把功劳从自己手里抢去了一大块! 可是心中再不爽,马士英也不得不承认,钱谦益此举帮了自己大忙,现在恐怕大半的朝臣已经心中动摇,再慑于兵锋之威,恐怕还敢犟着的没有几人! 被钱谦益抢了先,马士英也不敢怠慢,“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 “臣马士英恭请福王殿下登上宝座,继承大统!” “臣赵之龙恭请福王殿下登上宝座,继承大统!” “臣刘孔昭恭请福王殿下登上宝座,继承大统!” 随着赵之龙和刘孔昭的跪下,殿中的其他勋臣也先后跪了下去。 魏国公徐久爵面色复杂的看着先后跪下的勋臣,心中暗叹一声,也跪了下去。 勋臣都跪了下去,意味着南京的武将对福王的支持在场的文官们互相对视着,终于也有人跟着跪下。 钱谦益是东林党的党魁,南京又是东林党的老巢,他的威望不要太高,他都率先支持福王,受他影响和他交好的也都默不作声的跪了下去。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陆续跪倒,史可法脸色难看至极,内心已满是绝望。 不过他的心却没有动摇,也许福王当皇帝对大臣们来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崇祯皇帝任命的南京兵部尚书,崇祯就是我的君王。马士英钱谦益等人的举动和谋反背叛没有什么两样,你钱谦益不顾及身后的名声,我史可法却绝不当乱臣贼子! 慢慢的,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向福王跪了下去,朝堂上只剩下史可法吕大器等寥寥数人,就连昨晚在史府参与议事的姜曰广、张慎言也都跟着跪下。 跪在地上的马士英回过头来,看向史可法等人一眼,挥了挥手,殿里的士兵手持刀枪向着史可法等人逼了过去。 “陛下,史可法等人虽然冥顽不灵,不过陛下您今日初登大位,正是大喜的日子,不易进行杀戮。” 跪着的钱谦益连忙高声向坐在宝座上的福王道。 福王想了想,点点头,“钱爱卿说的有道理,先把他们押下去吧!” 看着被士兵押走的史可法等人,马士英目光微缩,心里暗自警惕了起来。钱谦益此举无疑是在收买人心,看来自己在朝堂上有对手了!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福王朱由菘在南京紫禁城正式登基,改元弘光。封马士英为华盖殿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入阁执政,以钱谦益劝进之功,封为武英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内阁次辅。 同时封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左侍郎东阁大学士和原大学士王铎一起入阁辅政,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高弘图为户部尚书,召刘宗周为左都御史。 勋臣方面,赵之龙和刘孔昭以拥立之功,都被封为国公。赵之龙为忻国公南京守备,刘孔昭为护国公操江总督。 刘泽清带兵护着福王到南京,功劳很大,被封为左都督、太子太师、东平侯。 高杰被封为太子太保、兴平侯,刘良佐被封为太子少保、广昌侯,黄得功被封为太子少师、靖南侯。 原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被封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了内宫太监之首,原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则被封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力不在韩赞周之下。 一应从龙之臣俱得到了封赏,弘光小朝廷正式成立。至于冥顽不灵的史可法、吕大器等人,则被打入了天牢听候发落! 第387章 对付崇祯的计策 弘光朝廷新立,第一件事就是要考虑该如何处置崇祯皇帝。 崇祯现在在淮安,又有平南伯陈越淮扬巡抚路振飞的支持,陈越手里有三四千嫡系军队,能从北京杀到南方,可见战斗力非同一般。 路振飞担任淮扬巡抚虽然不到一年,却借助于淮安地方士绅,编练出两万余团练兵,甚至带领团练兵打败了南下闯贼大军,实力不容小觑。 若是双方真的打起内战,受到损失的必然是大明朝廷,若是闯贼顺势南下,大明的江山很可能瞬间亡于闯贼之手。当然,此时的南京还不知道大顺军已经被清兵打败的消息。 福王登基的当日,马士英刘泽清钱谦益赵之龙刘孔昭等弘光朝廷核心人员开始议事,商讨对付崇祯的策略。 “还是派人去淮安劝说吧,崇祯虽然不能做皇帝,但是可以当太上皇,地位依然尊崇,只希望他能够认清现实。”钱谦益叹道。 “哼,皇位都是打出来的,他手中有兵有将,岂会轻易认输?”成功扶保福王登基,被封为侯爵,刘泽清底气也足了起来,像钱谦益这样的文官重臣在他心中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路振飞为人愚直,不过却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可以把当前大势说与他听,想必能够放弃继续支持崇祯。” 钱谦益道,弘光的登基使得武将的地位急剧上升,若是再任由他们开战对付崇祯,必然会造成尾大不掉,相应的是朝廷权威的下降。 “即使路振飞不愿意归顺朝廷,可是他手下的团练将领呢?要知道团练兵并非正规的官军,其将领都是淮安地方的士绅,士绅都是读书人,在淮安有家有口,他们必然不愿看到在淮安起战火,所以说服他们归降应该很容易。” 听了钱谦益的分析,刘孔昭和赵之龙都点头称是,这时最不愿意打仗的就是他们了,虽然是世袭的勋贵世家,却已经二百多年没有上过战阵,他们哪里还懂得带兵打仗? “牧斋公说言甚是,团练兵肯定能分化瓦解,牧斋公名望遍天下,就请牧斋公给淮安的士绅们写信,劝说他们支持弘光朝廷如何?只要他们肯归降朝廷,一应的赏赐官位均有牧斋公做主。” 马士英点点头,同意钱谦益的办法,话锋一转,却道,“团练兵好解决,不过平南伯陈越却是一个大麻烦,他能够不远数千里保着崇祯从北京来到南方,绝非言语官位所能动摇。” “陈越!”钱谦益皱起了眉头,他离开北京官场多年,对这个新崛起的人物所知不多。 “陈越此人不好对付。”在座人中,最熟悉陈越的就是刘良佐了,去年清兵抢掠北返时,他身为山东总兵,在督师周延儒的麾下听用。就在通州,他眼睁睁看着陈越杀死了周延儒的幕僚,而周延儒却拿陈越毫无办法。 “陈越手下的军队虽然不多,却是能和满洲八旗兵作战却能打赢,此任桀骜不逊,而且据说和坤兴公主有私情,想让他归顺恐怕难如登天!”刘泽清道。 这就不好办了,虽然钱谦益也许能说服淮安的一些士绅归顺,可是有陈越在,那些士绅们必然会迟疑不决。 “既然这样,那就打吧!”马士英断然道,“我有一策,你们听听如何?”说着把思虑很久的主意说了出来。 “先封锁消息,福王殿下登基的消息秘而不发,然后以史可法的名义给崇祯发信,解释南京的事情,就说得知崇祯南归之后,南京群臣放弃了继续拥立福王,请崇祯火速南下。然后咱们再派兵于半路袭击,一举击杀他们!” “史可法肯定不会同意写信的,他是南京兵部尚书,没他的署名崇祯不会信的。”赵之龙摇头道。 “署名的事情很简单,史可法的笔墨我那里就有好些幅,只要稍加练习即可模仿他的笔迹写信,然后再加盖兵部尚书的印章即可。”钱谦益道。 “不过,元辅您说的半路袭击,这事可有把握?要知道那陈越肯定带兵一路护送崇祯,可是不好对付。” “陈越的军队再强,也不过三四千人,我早已命令刘良佐和高杰暗中往淮安方向移动,高杰属下军队接近万人,刘良佐手下军队更有一万五千,总兵力是陈越的六七倍,又是半路袭击,岂有不胜的道理?” 马士英笑吟吟的说道,早在来南京之前,他就想好了对付崇祯的事情。 “元辅的计策实在是高,先封锁消息让崇祯误以为南京群臣还是支持他当皇帝,当他高高兴兴南下的时候,再突然发兵袭击,绝对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刘孔昭竖起大拇指赞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计策!”刘泽清凑趣着,拍着略显生硬的马屁。 钱谦益不懂军事,不过对阴谋诡计却很熟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马士英的计策不错,只要能把崇祯成功骗出淮安,从淮安道南京的路途数百里,总能找到合适的袭击地点,以六七倍的兵力攻打毫无准备的敌人,应该能够取胜。 只要崇祯被擒或被杀,哪怕再有人反对福王登基也无可奈何了。这是最快稳定局势的办法,要比旷日良久的交战强得多。 “不过还有两个问题,一是福王登基的动静弄得太大,此刻想必南京城内已经人尽皆知,要想封锁消息可是不容易。 再就是,崇祯来南京到底该走哪条路一定得弄清楚,他是走陆路直接到浦口,然后渡过长江到南京,还是沿着运河南下,在瓜州渡过长江到镇江,再从镇江来南京,行军的路线必须得搞清楚。” 钱谦益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跪下支持福王登基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前途已经和福王绑在了一起,自然不愿看到福王失败。 “嗯,牧斋公提的意见很重要,”马士英赞道,“封锁消息,就请忻国公和东平侯一起,负责南京城防,关闭外城所有城门,严防消息泄露。 诚国公您是操江总督,请您吩咐手下的水军,直接封锁长江,这些时日内不许任何一条船只渡江到达江北。 然后派遣细作前往淮安,弄清楚崇祯南下行军的路线。” 第288章 军中琐事 这几天陈越难得的清闲了起来,营中事务由杨正平陈平等人帮着处理,后勤由张程凯负责,军械修整补充有李雄刘三等人,军务根本不用他费心。再加上路振飞尚在淮安,淮安的政务也用不着陈越操心。崇祯由陈江河等人陪着,每日里忙着接见江北各地的地方官,崇祯身边的事情由王寅和袁可望帮着处理,陈越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闲人。 闲了也好,这样就有时间陪陪坤兴公主,看看黄河风景、运河落日。自小生在在宫里的坤兴公主何曾如此自由自在,何曾看过如此的美景,每天一早就派人前来叫陈越,相陪着到处游玩,高兴地简直要疯了。 不过这日,陈越再也没法陪着坤兴去玩,因为军中出了棘手的事情。 一个多月的作战奔波,整个平南军上下皆都疲惫不堪,到了淮安后,陈越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每日里对他们严格训练,除了留下值守营地的士兵,其他人都放了假。 士兵们或在营地里睡觉休息,或者干脆入城逛街采买物品。 平南军饷银赏银很高,又从不克扣,士兵们身上大都有个几十两银子,军纪又好,这让他们成为淮安城内最受欢迎的人。 淮安街道经常出现一些身材高大北方面孔的士兵,一开始淮安的百姓还警惕的看着他们,因为这个时代的军队军纪都奇差无比。慢慢的,他们发现,这些北方的士兵出手大方,态度温和,并没什么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更没有人奸淫掳掠。百姓们惊喜之余,相互打听,这才知道这是扶保皇帝的平南侯爷的军队。 于是,再有平南军士兵入城逛街时,淮安的商户会主动热情的接待他们,一些百姓甚至热情的把他们拉到家里款待,打听着平南侯的英雄事迹。 没过几天,平南侯爱民如子,属下士兵军纪良好,饷银奇高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百姓来到军营,愿把女儿嫁给平南军的士卒。对于一些贫困的百姓来说,平南军士兵丰厚的饷银和赏赐极有吸引力。 “我军中有好几个兄弟向我求告,想让我同意他们娶媳妇,没有办法,我只能来禀告侯爷您。”步营前哨哨总萧冰对陈越道,现在萧冰虽然还是哨总,却已经有了游击将军的军衔。 “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旺的时候,我害怕出事啊。”萧冰叹道。 一直以来,平南军士兵连续奔波,根本没有停留修整的时候,也顾不上考虑自身的人生大事。当初考虑到会南下,陈越募兵的时候主要招募的就是单身的男子,所以军中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单身。 现在来到了南方花花世界,腰里也有了鼓囊囊的银子,再加上看看南方温柔似水的女子,很多人心里有些忍不住了,若非有着夜晚必须回营的严令,肯定有很多人会夜不归宿。 这种情况陈越自然明白,堵是堵不住的,必须加以疏导,可是眼下又不是士兵们成亲很好的时机,因为陈越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继续打仗,毕竟福王已经在四镇军队的拥护下去了南京,很难说南京方面会不会立福王当皇帝。 “都是单身的小伙子,想成亲无可厚非,但是咱们毕竟是军队,不能没有了规矩,这样吧,你先让我想一想,定个章程再说。”陈越对萧冰道。 ...... “侯爷。”吴婉儿端上了一杯茶水,放到了陈越桌上,转身整理着房间。 看着吴婉儿美好的身影,陈越心里微微生出歉意,吴婉儿对自己的情意显而易见,可这些天来自己陪着坤兴公主玩耍,却未曾在意过她,可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服侍着自己,默默的做着事情。 感受着背后灼灼的目光,吴婉儿突然转过身来,勇敢的看着陈越的眼睛。 “咳咳”,正在喝水的陈越一下子呛住了,茶水喷的到处都是。 “哎呀,喝茶都能噎住。”吴婉儿连忙走了过来,为陈越擦拭着衣服上的水迹。 闻着身边淡淡的幽香,陈越不觉得心神俱醉,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吴婉儿白玉般的手腕。 “侯爷!”吴婉儿脸“嗖”的一下红了,挣扎了一下,低着头任凭陈越握住手腕。 轻轻的拥住吴婉儿的娇躯,闻着她身体的淡淡幽香,陈越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侯爷,军中有了什么麻烦了吗?”良久,吴婉儿轻轻推开陈越的搂抱,低声问道,刚刚萧冰匆匆而来的事情她看在眼里。 “是有点事儿,”陈越想了一下,便把事情向吴婉儿说出,吴婉儿曾经掌控北京蜂窝煤诺大的生意,能力可见一般,也许她有不错的主意。 果然,听过陈越的诉说之后,吴婉儿轻轻一笑,道:“这事儿好办。”说着,在陈越耳边低语了起来。 翌日,陈越召集三军将领,步营、骑营、水营哨总以上的军官均参加会议。 在会上,陈越对他们宣布了针对士兵们成亲的处理办法。 规定,年龄必须二十岁以上,职务总旗以上的军官可以现在就成亲,总旗以下,军龄必须超过三年。军中的士兵大多数军龄只有一年多,再过一年多这南方的局势肯定能够稳定下来,到时自然应该考虑兄弟们的安家事宜。 规定宣布之后,略显躁动的军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对于很多士兵来说,虽然他们还不具备成亲的条件,可也看到了希望。 陈越许诺,只要他们符合条件成婚,他会亲自主持他们的婚礼。 一条规定,阻挡了普通的士兵,可是总旗以上的军官却也很多,不过令陈越意外的是,并没有军官向陈越申请成婚,最后还是吴婉儿解了陈越心中的疑惑。 因为这些军官们知道,跟着陈越,他们以后的官职肯定会步步高声,也许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成为千总游击,现在他们成婚顶多娶一个贫民家的女儿,过上几年肯定能取上一个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小姐。 所以现在成婚很不值! 第289章 金声桓 清闲的的日子是相对的,淮安城内外表面上很是平静,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对崇祯极其身边的人来说,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将决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南京方面是欢迎崇祯继续做皇帝,还是会另立天子,谁也说不定。毕竟福王已经在军队的护送下去了南京。 若是南京群臣肯放弃拥立福王还则罢了,否者的话一场战争将不可避免。 不管是崇祯,还是护送他一路南下的平南军,都绝对不肯把皇位让与他人,否则一场奔波辛苦岂非白费。 而对坚持正统的路振飞等淮安官员,既然把崇祯接到了淮安,他们也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在陈越属下平南军正在休整之时,淮安城内一众官员却忙碌无比。 崇祯在忙着接见江北各府县的官员,抚慰他们,以求江北地方能够支持自己。 路振飞则忙于和淮安地方士绅们沟通,征调各地团练兵来淮安。 虽然淮安有两万余团练兵,都是路振飞上任以来为了抵御闯贼南袭招募而来的。 不过这些团练兵和正规明军不同,本质属于地方民兵。因为军队大都是由地方士绅们负责招募,士兵的来源都是士绅们附属的佃户农户。 在大明,皇权只能到达县一级,广袤的乡村实际统治者就是这些乡绅,绝大多数的土地都在他们的名下,种田的农民也都是他们的佃户。 当初路振飞刚刚上任的时候,地方兵备松散,淮扬两府根本没有有战斗力的军队,漕运总督下辖的漕兵战斗力为渣,和其他的明军军户没有什么两样。 为了迅速招募一支军队,路振飞不得不和乡绅们妥协,由官府和乡绅们合作招募团练兵。官府出一部分训练用的粮饷,训练打仗所需的大部分钱粮则有乡绅们提供。 当年流民军一路而来,火烧凤阳府,烧杀抢掠的行为吓坏了两淮一带的乡绅,也不用路振飞多劝,他们就自发组织了团练兵。 同时,为了练兵,路振飞借调了不少军官将领用来练兵,比如担任一营主官驻守宿迁黄河边的金声桓,本来就从属于平贼将军左良玉的麾下,是路振飞从左良玉哪里借调过来的。 正是这支组建了不足一年的团练兵,抵挡住了李自成派来占领两淮的军队,击退了来袭的大顺军董学礼部,生擒了大顺派过来的淮镇节度使和宿迁防御使。 所以,这支部队虽然是一支新军,但战斗力着实不弱。 不过团练兵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全部士兵都是由淮安本地的农户组成,为了保护家乡,他们会拼死作战。可要是征调他们去外地打仗,比如去南京,战斗力就很难说。 而且,乡绅们在团练兵中的影响非常的,绝大多数军中的军官都是乡绅们的子弟担任。 所以与其说团练兵是从属于淮安官府,更不如说他们是地方乡绅的私军。想要掌控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 在另一个时空,除了击败来袭的大顺军以外,这支团练兵再无作为。在路振飞被马士英诬陷罢官回乡之后,再随着四镇军阀的崛起,这支团练兵就罢兵为农,重新变为了农民。 好在,路振飞是团练兵的创始人,在淮安府威望很高,他的话士绅们还是听的。 路振飞和王寅等人商议之后,禀告崇祯,宣布以后团练兵的粮饷将全部由官府提供,以之为条件把各地团练兵调到淮安。 淮安本就是漕粮的转运地,北方沦陷,堆积在淮安的漕粮达几十万担之多,原来路振飞只是个地方巡抚,没有权力动用漕粮,现在则不同了,这些漕粮正好可以用来养军。 粮饷全部由官府提供,对乡绅们来说再好不过,归根到底,团练兵还是朝廷的军队,而且皇帝就呆在淮安,敢违背官府的调令的几乎没有多少。 这几日,不断有团练兵到达了淮安,淮安城外聚集了一万多军队。 名义上陈越现在是江北提督,所有的军队都归他指挥,不过眼下他对这支军队并不熟悉,团练兵的将领们也只认路振飞,仓促交接指挥权恐怕会引起混乱。所以陈越并没有试图插手团练兵的指挥。 而对于团练兵的将领们来说,平南军本来就是客军,自然也很难让他们有好感。这些团练兵的将领一部分是路振飞从各地征调而来的军官,一部分是士绅子弟,来到淮安后也只去拜见路振飞以及淮安知府徐庸等官员,对陈越并没有多做理会。 当然,也有明眼人,比如一个叫做金声桓的军官,就主动前来拜见了陈越。 金声桓,原本是左良玉属下游击将军,在和顺军的交战中,金声桓手下的军队被顺军袁宗第部击溃,他仓皇逃到武昌,原本左良玉要杀了他,正好路振飞来了书信要求左良玉派一些军官帮助训练军队,左良玉遂把金声桓派到了淮安。 在陈越面前,金声桓把自己过往的经历详细的说了。 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浑身充满了爆发力,金声桓本人绝对是天生的军人。聊天中得知,金声桓果然是世袭的千户,从小练习武艺。其人也会领兵作战,前些时日路振飞打败顺军,金声桓就立下大功。 陈越的明末历史学的不是很好,有限的历史知识都是来自警校同学,那个疯狂的明粉,隐约的记得,这个金声桓在清兵南下时是投降了满清,后来不知为何造了清朝的反,重新归到大明的旗下。 有能力,有眼色,竟然知道自己前景远大,刚来到淮安就巴结自己,这个金声桓有前途! “侯爷您屡败满鞑,又从数十万闯贼手中把陛下救出,真乃我大明的英雄也,末将不才,愿归于将军属下,为将军效力,万死不辞!” 临了,金声桓跪在地上,向陈越表着忠心。 “哈哈哈,金兄弟严重了,都是为皇上效力。不过,以后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了,不许再这么客气!”陈越一把拉起金声桓,笑容可掬道。 翌日,崇祯下旨,升金声桓为副将,带领所部军队划入平南军中。 第290章 将计就计 南京终于来信了,一个叫做何秉贞的兵部主事来到了淮安,把一封奏章递到了崇祯面前。 在奏章中,史可法代表南京群臣,恭请崇祯前往南京,重建朝廷,史可法会带着群臣渡江到浦口亲自迎接崇祯。 奏章中,史可法还解释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福王在马士英的拥护下入了南京,试图登基。不过得到崇祯活着回到南方的消息,史可法等人极力的进行了反对,中间福王和马士英试图以军队相威胁,不过史可法等人在魏国公徐久爵和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的支持下,挫败了福王的图谋。 现在马士英已经被抓了起来,福王也被囚禁在守备府中,不过刘泽清率军就驻扎在南京城外,为了掌控局势,为了解决刘泽清部,史可法等大臣现在抽身不得,故派遣兵部主事何秉贞前来,恭迎崇祯去南京。 崇祯和路振飞王寅等人详细盘问了这个何秉贞,其话语说的和奏章上一模一样,并且把这几天事情的经过说的非常的细致。 “是史部堂的笔迹。”看着奏章上那熟悉的笔迹,盖着的兵部大印,以及附名其后的南京守备赵之龙、镇守太监韩赞周等人的签名和印章,路振飞点点头,对奏章的正确性确认无疑。 “史可法等人还是知道大义的,是我大明的忠臣。”尘埃落定,福王已经被解决,崇祯脸上露出了笑容。 “陛下是我大明的天子,是所有臣子的君父,没有人敢做出忤逆之事。”路振飞躬身笑道。 “哈哈哈!”崇祯爽朗的笑了起来。 “就让臣带兵护送陛下去南京,只要有臣在,必然保护陛下无虞。”抚宁侯漕运总兵朱国弼站了出来,向崇祯表着忠心。 这厮在顺军南下时,所部漕运兵根本不敢迎战,还试图抢劫淮安粮仓的漕粮漕银逃走,被路振飞带兵阻止后,一路逃到了扬州,现在崇祯到了淮安,便从扬州赶回了淮安,巴巴的每天跟在崇祯身边侍候。 “抚宁侯忠心可嘉,不过护卫的事情还是由平南侯负责吧。”崇祯笑道。北京沦陷,北京的勋贵们全部没于闯贼之手,现在大明仅剩的勋贵也就南京城里了几十个了,对崇祯来说,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当然是最为忠心的人。 不过朱国弼再忠心,崇祯对他手下漕运兵的战斗力根本部信任,又如何肯把自身的安全交与他手。 “爱卿就跟随朕一起去南京吧。”想了想,崇祯继续道。 “是,陛下。”朱国弼兴高采烈的的答应了下来,漕运总兵职位往昔油水很厚,可现在北方沦陷,以后根本就不再存在漕粮,也就没有了什么油水,哪里比得上去南京金粉之地做富贵的侯爷啊! “陛下,事情会不会有诈?”王寅微皱眉头,对崇祯道,他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不妥。 “会有什么诈?朕已经到了南方,史可法等人难道敢放弃朕立福王当皇帝,那也要看看天下官员百姓答不答应!”崇祯道,对奏章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史可法是他亲自任命的南京兵部尚书,徐久爵赵之龙是大明世袭的勋贵,韩赞周也是宫里派出的太监,崇祯不相信这些人会欺骗反对自己。 王寅却没有崇祯这么自信,正要继续再劝说时,看到陈越对他摇头,便闭上了嘴巴。 ...... “侯爷,难道您也相信这其中没有蹊跷吗?史可法坐镇南京没法前来,可是为何韩赞周赵之龙徐久爵等人也不过来迎驾?”散会之后,王寅随着陈越来到军营,屏退了旁人,急切的向陈越问道。 “怎么会没有蹊跷?刘能派人来报,高杰和刘良佐带领手下军队离开了浦口,正悄悄往淮安方向移动,虽然他们行军非常隐蔽,远离了城池都是在乡野中行军,可又如何能躲过我军中的夜不收?” 陈越冷笑道,到达淮安之后,他就派出了刘能等人往凤阳浦口方向探查,目的就是要弄清高杰等四镇总兵的动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两年来不断的打仗,陈越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王寅震惊的看着陈越,刘能等夜不收和淮安府的一些差役成立了新的锦衣卫,归属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指挥,可锦衣卫却是皇帝的亲军,为何刘能等查探的消息没有告知崇祯? “这重要吗?”陈越皱眉道。刘能等人一直是他的属下,把消息直接传给自己很正常。 “不重要吗?”王寅反问道,“毕竟刘能现在是锦衣卫,已经不再是你平南军的人,这么做可是有些不恰当,至少这消息应该禀告陛下才是。” “我明白先生您的意思,不过我有自己的考量。”陈越点点头,他知道王寅是在为自己着想,虽然现在自己受到崇祯信重,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专权,以崇祯多疑的性格,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对自己产生疑虑,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只能对皇帝本人负责。 王寅点点头,不再多言。 “从高杰等人的动向看,福王和马士英根本没有接受失败,而史可法等大臣没有一个来到淮安,这说明一件事,南京现在已经不再史可法的控制中。”陈越冷笑道。 “你是说这奏章是出自福王和马士英的授意,来引诱陛下前往南京,然后高杰和刘良佐带领军队在半路上袭击陛下?”王寅震惊的问道,他想过不妥,却没想到福王和马士英竟然如此大胆。 “恐怕就是这样了。”陈越叹道。 “那为何你刚才不阻止陛下南返?要知道南返的旨意已经下了,陛下命令这两日商定南下路线并做好准备,三日后,陛下就要启程去南京了。”王寅焦急的问道。 “阻止,为何要阻止南下?高杰和刘良佐既然打着半路袭击的主意,正好将计就计,一举灭了他们,然后以雷霆之势兵发南京!这样岂不是比守在淮安城中慢慢打要好。”陈越冷笑道。 支持福王的军队也就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只要迅速击溃他们,崇祯自然能到南京登基。眼下顺军应该已经被清兵打败,到明年清兵就会南下,留给大明重整旗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291章 泥沙 “相传高杰和刘良佐部战斗力不差,兵力也多,侯爷您有把握吗?” 高杰和刘良佐两部加起来两万多军队,平南军连同水营也就五千人,兵力和敌人相差甚多。虽然知道陈越的计划是快速稳定局势的唯一选择,可王寅还是有些担心。 “要说十足的把握,肯定没有。可是咱们现在还有选择吗?” 陈越叹道。时间已经到了五月,李自成战败的消息已经传来过来,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或者能够迅速击溃高杰刘良佐进而攻占南京,或者干脆带着崇祯继续逃亡,放弃继续争夺。旷日持久的战争会丧失大明最后一点生机,不可取! “想不到啊,看似繁花似锦的大顺,竟然就这么败了!我怎么就有些不信呢?” 王寅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大顺攻明一路势如破竹,招降纳叛之余占据了整个北方,就这么被满鞑轻易打败?若不是这话是陈越说的,王寅绝对不会相信。 “也许再过十天半月,消息就会传来,留给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陈越不愿多言。 ...... 第二日,崇祯手下重臣们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议去南京的事宜。为了迷惑对手不使消息泄露,王寅按照陈越的要求守口如瓶,高杰和刘良佐部的动向连崇祯都没有告诉。 崇祯本来打算取道凤阳去拜祭祖宗寝陵,就是那被张献忠烧掉的朱元璋父亲朱五四的陵寝,可是这个念头被重臣极力阻止。 凤阳和淮安有洪泽湖相隔,绕道太远,太过耽搁时间。 从淮安去南京无外乎两条道路,一条是沿着陆路先往浦口,然后渡过长江就是南京。路程也就四百余里,陆路行军十日可到。 再就是走水路,乘船沿着运河南下,在瓜洲渡过长江到达镇江,然后从镇江沿陆路到达南京。这一路虽然路程稍远,但是从淮安到瓜洲顺风顺水,乘船非常省力。 至于到达瓜洲后为何船队不从瓜洲经长江到南京,那是因为是逆流而上,瓜洲到南京这一段长江江道较狭,水流湍急,逆流而上旷日良久,而且还需要征调纤夫拉纤才行。而镇江到南京也就一百五六十里的路程,都是上好的官道,只需要三日就可抵达南京。 经过商议之后,众人选择了沿着运河南下这个方案,毕竟有船可乘将会大大省力,而且时间并不比走陆路多多少。 商议之后,禀告了崇祯,决定五月五日出发,前往南京。由平南侯陈越带领所部负责护送,随行文武加上军队人数达五千余人,至少需要征调二百余艘河船。 一路上的补给粮饷,出行的仪仗,士兵们的兵甲等等都需要妥善准备,出发前的这两日,淮安的文武忙了个团团转。 在金声桓的陪同下,陈越查看着征调而来停泊在运河里的河船。 一部分是征调的漕运衙门的漕船,都是能装载四百石粮食的平底沙船,两头设有舱室,搭有遮挡风雨的棚子,用以载人的话可以装载四五十人。 还有一部分则是征调而来的运货的商船,淮安乃是运河枢纽,漕运衙门所在,这里的舟船不要太多。 征调船只都是淮安官府出面,用银子把船只租了下来。 这是一艘高达两层的官船,长足有十五丈,第一层甲板上设有炮位,可以安放十余门火炮,当然都是些数百斤中的小炮,数千斤的红夷大炮这种船根本撑不住。 第二层甲板则装有木制的樯垛,士兵可以凭此和敌人展开对射。整艘船可以装载二百余士兵,舱室宽阔舒适。 这艘船乃是漕运总兵的座船,现在当然是崇祯皇帝的座船。 整个码头都被平南军士兵把守,外人根本不许靠近。 一队队士兵抗着粮袋,往各条船上装载,每条船上都装了四五十袋,露天堆放在甲板上。 “侯爷您真是爱民如子啊,这种体力活竟然征调民夫,由弟兄们亲自干。”金声桓跟在陈越身后,笑嘻嘻的奉承着。 “屁的爱民如子,你自己去看看麻袋里装的什么?”陈越笑骂道。 金声桓闻言走到了麻袋旁,伸手往麻袋摸去,触手处结实细密,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大米,而应该是泥沙。 “侯爷?”金声桓走回陈越面前,脸色严肃了起来。往船上装载泥沙的作用他当然知道,就是为了放火攻!难道会有敌人攻打这支护送皇帝的军队? “知道了就好。此次南行,不想表面上那么风光。其危险可能会超出想象。”陈越淡然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金声桓。 “愿为侯爷效死!”金声桓没有犹豫,直立着身子慨然道。 此时金声桓知道,陈越不会无缘无故叫他陪同,肯定是有任务要交给他,这可是一个崭露头角的良机,若是做得好,自己的名字肯定能进入到皇帝的耳中,从此将会是一片金光大道。 至于危险,从进入军队的那一刻起,金声桓就没有害怕过危险,他怕的是没有机会! “这次南行,会有敌人袭击船队,你的任务是带领你的部下,协助我平南军的水营一起守住船队,保护陛下的安全。”陈越吩咐道。 “敢问敌人是谁?兵力有多少?”金声桓沉声问道。 “敌人是高杰和刘良佐部,兵力大概有两万余人。船队里有我平南军水营一千五百兄弟,你本部的团练兵一千人,我会在划拨给你两千士兵,是淮扬巡抚路振飞的标营。船上兵力共有四千五百,全部由你指挥。能抵挡住两万敌军的攻击吗?” 金声桓咽喉涌动着,就觉得喉咙发干,以不到五千人抵挡两万多人敌人的进攻,而且皇帝就在船队里,这个任务实在艰巨。 “我需要大量的弓箭,还有火炮。”金声桓紧张的思考着,艰难的说道。 这个任务非常的艰巨,可要是完成了的话,功劳将无比巨大。至于陈越为什么这么做,金声桓没有多问,带兵打仗也有十多年,陈越的这么做的目的他自然明白。 “最后一个问题,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攻打船队?” 第292章 船队南行 从天津南下,西山军的一百多门虎蹲炮用海船也运到了淮安,现在,陈越把这些火炮都安放在了漕船甲板上,以油布覆盖,混迹在麻袋之中。 军中的两百余架弩弓也都放在了船上,交给了水营的兄弟使用,并且按照金声桓的要求,调集了淮安武库所有的弓箭,足有五百多副,交给了金声桓。虽然弓箭这东西,没有长时间训练肯定没有准头,可是若是数量多了,则可以用覆盖性的射击弥补准头的不足。 平南军水营统领是吕泰,这个原来的天津海防营游击现在已经做到了副将,统帅着一千五百水营,陈平是他的副手。现在的水营是原来的海防营和一部分西山军混编而成,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战斗力远在一般明军之上。 不过吕泰和陈平的经验都不足,根本无法担任指挥数千大军的重责,所以陈越才把指挥权交给了金声桓。和出身军户世家的金声桓相比,吕泰和陈平还差了很多。 至于平南军的步营和骑营,四千人马,在杨正平的带领下,乘着两百余条船只,趁着夜色,消失在了碧波荡漾的洪泽湖中,他们会从盱眙上岸,再沿着陆路隐蔽的向南行进。 五月五日,清江浦,在淮安地方官员的送行下,崇祯踏上了二层官船,整个船队二百余艘,长达数里,停靠在运河上。 咦?怎么金声桓的手下穿上了平南军的军衣,也打起了平南军的旗帜?路振飞目光炯炯,打量着身边的士卒。他已经被崇祯升为内阁大学士,自然要随同崇祯一起去南京。 团练兵是路振飞一手募集训练,他自然能分辨出士兵的不同。整艘官船上的士兵都是团练兵,整支船队除了部分平南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团练兵和他的标营,陈越的主力军队去了哪里? 借着崇祯和前来送别的淮安知府徐庸等人叙话之际,路振飞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陈越身侧。 “平南侯,你的骑兵营怎么没有看到啊?”路振飞脸看着前方,低声问道。 “骑兵营?”陈越扭头看了路振飞一眼,诧异道:“前面不是吗,你看士兵们不是正把战马往船上拉吗?” 路振飞侧脸往前方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些士兵正在往船上拉战马,可是看战马的数量也就百十匹,可平南军的骑兵可是拥有接近两千匹的战马! “平南侯是在耍弄本官吗,本官识数!”路振飞不悦的说道。 崇祯的身边路振飞的官职最高,实际上整支船队的行止也都由路振飞负责,早就说好的是由平南军负责船队的安全,可平南军大部分军队的去向却不知,这让路振飞如何能够安心? “呵呵,路大人您也知道,战马太大,不太适合乘船,所以骑兵营会从陆路行军。”见搪塞不过去,陈越只好苦笑道。 不是他不愿告诉路振飞实情,实在是这场仗太过重要,而且是以少打多。 陈越不想节外生枝,他要防止任何可能泄露军队行踪的可能出现。 路振飞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 皇帝出行,整个淮安府官员士绅们一起送行,场面无比浩大,为了安全期间,数千团练兵把守在运河码头,严防任何人接近。 而在团练兵的外围,则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在观看着这盛大的场面。 人群中,几个身穿短衣的男子却没有去看皇帝老儿出行,而是把目光看在随行的船只和军队上。 运河的船队里,每艘船上都站满了士兵,船上旌旗飘舞,除了皇帝座船挂着的象征皇帝的龙旗,其他漕船上都立着高高的旗杆,旗杆上“平南侯陈”四字迎风飘扬。 “看到没有,那都是平南侯的军队,可厉害了,连穷凶极恶的满洲鞑子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闯贼厉害吧,凤阳的皇陵都被他们烧了,可平南侯硬生生从几十万闯贼大军中把皇帝救了出来。” 看着船队上飘扬的旗帜以及船上站着的彪悍士卒,一个看热闹的百姓发出啧啧赞叹。 “你懂什么,凤阳皇陵不是闯贼烧的,是献贼!”另一个百姓抬杠道。 “别管闯贼还是献贼,不过平南军的军队厉害这是不假吧。不仅厉害,听说他手下的士兵都很有钱,随便一个兵卒腰里都有几十两银子。” “这么有钱啊!怪不得邻居老王想把他女儿嫁给一个平南军士兵呢,我还以为他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当时还骂他一顿呢。” 听着身边百姓的议论,几个短衣汉子相互看了一眼。一个首领模样的汉子低低吩咐了一声。 随着他的吩咐,一个汉子从人群里挤了出去,飞快的沿着运河往下游跑去,跑出了五六里地,把平南军还未起航的船队远远抛到了身后。 然后从运河边芦苇丛里拉出一匹战马,跨上马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 皇帝的出行不同普通百姓,自然要有一套完整的礼仪流程,哪怕崇祯这个已经丢掉了国都的皇帝。 官员送别,乡绅代表叙话,喝过送行酒,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船队才拔锚起航,向南而去。 从淮安到瓜洲这一段运河河宽水深,船只行驶在运河中顺畅无比,不向北运河那样堵塞严重。 由于淮安东的黄河故道堵塞眼中,黄河水大部分注入洪泽湖里,洪泽湖只是一个内湖,水多了自然要往外泄洪,湖水便顺着运河河道一路往南,注入到长江中。 所以从淮安往南,可谓顺风顺水,这也是众官员选择从水路南下的主要原因。 崇祯皇帝在张秀儿的服侍下回到了船舱中,随行的重臣,陈江河王寅路振飞吴孟明等都和崇祯乘坐一条官船。 整支船队的行止调度都由路振飞安排,军队的管理则由陈越负责。 不过士兵们都是乘船,又没有战事发生,陈越很是清闲,被坤兴公主拉着在船头观赏运河风景。从小生活在宫里的女孩看什么都新鲜,小嘴扒拉扒拉讲个不停,陈越耐心的听着,和坤兴在一起,他感到无比的轻松。 第293章 刘良佐和高杰 天长县白马塘,湖光连天、碧波荡漾,湖水岸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芦苇叶子随着微风唰唰作响。 在湖边有一个小镇名唤白马镇,此刻白马镇内外住满了大军,镇中的千余百姓正惨遭军队的蹂躏。 街道上俯尸处处,暗红的血液顺着街道流淌,流入街边的沟渠,再缓缓流入湖中。 每一户宅院都住满了身穿破衣烂衫的士兵,追鸡打狗声,士兵的嚣张狂笑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惨叫声,妇女孩子的哭泣哀求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在村子的上空弥漫。 镇里最大的一间房屋里,两个面容娟秀的女子正哆哆嗦嗦的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刘良佐正据案大嚼,骨头吐得满地都是,刘良佐边吃便把淫邪的目光向两个女子身上扫去。 “将主!”亲兵百户跑了进来,“高杰派人来报,说崇祯的船队已经从淮安出发,随行的士兵接五千人马,都是平南伯陈越的军队,整个船队有二百艘船只,在运河中绵延四五里,预计三日后会到达扬州。” “知道了,高杰这贼痞子探的还挺细致。”刘良佐撇了撇嘴道。 “高杰派人说,原定的计划不变,请咱们明日启程,到邵伯湖埋伏。”亲兵百户继续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滚你的吧。”刘良佐不耐烦的把百户哄了出去,擦了擦油腻的嘴巴,向屋角缩着的两个女子走去。 高杰不过是一个贼痞子出身,若不是马士英以福王的名义指定由高杰负责指挥此次作战,刘良佐怎么会甘心听他的? 百户知趣的退出了房间,小心的把房门关好。 “啊!”就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然后便是撕扯衣服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喘息声和女人的求饶声交织在一起。 百户淫邪的笑了笑,吩咐门外的两个亲兵小心守卫,转身离开了大宅。 ...... 距离白马塘不到二十里,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名曰冶山,到处都是荒山野岭,山岭间分布着数处铜矿,不过经历了几千年的采集,露天的矿脉几乎采尽,只留下巨大的矿坑。 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驻扎着一支近万人的军队,士兵们虽然同样的破衣烂衫,军纪却比刘良佐部要稍好一些,最起码在山道各处放有哨卫,士兵们的扎营行止也颇有规律。 高杰从十多年前跟着李自成起义,再到后来拐了李自成的老婆刑氏后投降了官军,十多年的军律生涯大部分都是在路上渡过。 当义军时,是被官军撵的到处逃亡,从陕西逃到山西,在从山西逃到河南,然后荆襄汉中关中,跑遍了半个大明。 投降官军之后,日子过的稍微安稳了一些,却还是处于不停地作战之中,不过作战的对象从明军变成了义军。 高杰不是一个太有野心的人,他追求的也就是自己和心爱的女人孩子能够在这乱世里好好的生存下去。 可是活下去却是最难的,眼看着被他绿了的李自成飞速崛起了起来,大军发展到了数十万,占了大片的土地。 当李自成带兵攻略西北,东渡黄河攻打北京的时候,无数的明军将领先后投降,可是高杰知道自己没法投降,他只能继续奔逃。 带着手下的数千兄弟一路的逃亡,经河南山东一路向南逃到了徐州,一路上没有补给没有粮食,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城池都不允许他这支败军进入。 为了活着,他纵兵四处劫掠,为了活着,他甚至打出了昔日在李自成部下时“翻山鹞”的匪号。 到了徐州,往南进入淮安时,却被路振飞阻止在黄河对岸,看着对岸严阵以待的淮安团练兵,高杰知道再想往南是行不通了。 谁知就在这时,在淮安的福王突然派人前来联系他,让他护送着前往凤阳,并许诺登基之后会大肆封赏他,给他一个富裕的驻地。 对流浪惯了的高杰来说,一个安定的驻地是那样的有吸引力,未来皇帝的许诺更让他无比的兴奋,几乎没有思索,他就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四镇一起拥戴福王的事情。 可谁承想福王还未登上皇位,崇祯却又从海路到了淮安,眼看着大好的前途即将化为泡影,这一刻,高杰的心是非常的痛苦。 崇祯继续做皇帝,自己的拥立之功化为泡影,也许崇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是想得到重用却绝对不可能,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和以前一样,被驱使着继续作战,直到一日死在战场上。 不,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的命运得有自己掌控!所以当马士英决定派自己袭击杀掉崇祯时,高杰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袭击的对象是当今的皇帝,那又怎样,难道还能指望一个曾经造反的流贼对皇帝有多忠心? “夫君,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若是不能成功,恐怕大明再也没有了咱们的容身之地了。” 老婆刑氏皱着娥眉对高杰道。她三十多岁了,却依然面容娇媚身形婀娜,难怪当初高杰会为他给李自成带上一顶绿帽。 刑氏不禁人长得美,为人却识大体,更擅长算术,帮着高杰把军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军中威信颇高。对她的话,高杰向来言听计从。 “夫人说的对,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我都派人探听详细了,崇祯身边只有五千军队,咱们的军队再加上刘良佐部加起来有两万多人,以五倍的兵力攻打又是偷袭,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高杰安慰道,说着为妻子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 “唉,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崇祯是皇帝,咱们悍然攻打皇帝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刑氏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食,娟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什么大不了的,杀了崇祯,咱们就是弘光朝的功臣,留着崇祯,咱们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过着流浪颠沛朝不保夕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和孩子再受苦了。” 高杰轻轻的把妻子揽在怀里,抚着她的秀发轻轻道。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我都不怕!”刑氏抬着头,迷恋的看着高杰英俊的面容,喃喃的说道。 “可是我不想。凭什么他一个马夫却当了皇帝,我却只能像一个丧家犬一般到处流浪!我不服!” 高杰的话语让刑氏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再也无法劝动身边的男人。 “好吧,只要你想,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下油锅,我都陪你!”依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刑氏目光迷离的喃喃说着。 第294章 序幕 翌日,高杰和刘良佐两支队伍先后开拔,向着东方而去,有骑兵不断来往于队伍之间,相互交换者消息。 高杰和刘良佐虽然同属统一阵容,相互之间却心存顾虑,谁都不肯和对方合在一起行军。 一路之上,不时有哨探飞马往来,报告观察到得船队的消息,当大军行到距离运河只有二十余里时,天近黄昏,高杰命令军队停了下来,于此同时,刘良佐的军队也在数里外停下了脚步。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会引起船队的注意。 取出一副简陋的地图,高杰仔细的观察着,手指在运河旁边的湖泊移动着,这片湖泊名叫邵伯湖,方圆百十里,和洪泽湖一样是由黄河水汇集而成,只在湖口和运河相连。 按照船队的速度,应该会越过邵伯湖,在前方十多里处宿营。这么大的船队,船只首位相连,夜间在相对狭窄的河道里行船会有碰撞倾覆之险,所以夜间船只会下锚停泊的。 既然判断出船队夜间停泊的地点,接下来就好办了,趁着黎明时分发动进攻,以沉船堵塞住船队前后的河道,把整个船队困死在运河里,然后用火箭,派火船发起火攻,然后封锁住两岸等着船上的皇帝及一众官兵上岸就是! 在心中拿定主意之后,高杰骑马向着刘良佐军中而去,既然是两军联合行动,必须得和刘良佐沟通清楚。 “来了。”看着阔步而来的高杰,刘良佐点点头,把手中的酒壶抛了过去。 刘军士兵三五成群的或坐或躺在路边地面上,一些伙夫正在手忙脚乱的生火烧饭,此处距离运河足有二十里远,倒是不虞被河中的船队发现。 “刘总兵,我是来和你商量攻打船队的事情。”高杰一把抄住了酒壶,并没有去喝,而是正色道。 “好,你是指挥,你尽管说怎么打就是。”刘良佐命令手下去的远一些,邀请高杰坐下来细谈。 “主意是不错,不过我还得补充一点,要想攻击运河中的船队,起码咱们自己也必须有船只,所以,这一夜咱们两军可都不轻松。”刘良佐咧嘴道,和属下多是北方军队的高杰不同,刘良佐手下大半都是两淮一带的士兵,对河流的熟悉,水性要比高杰熟悉的多。 这边的运河要远比北运河要宽,像烧掉对方的船队不是那么容易。 “还请刘总兵指教。”事关重大,高杰态度很是谦逊,让刘良佐非常满意。 “你看到没有,这北面不远处就是邵伯湖,在这邵伯湖边可是有着十多个渔村,每个村里都有几十条上百条渔船,咱们趁夜袭了渔村,把所有渔民和渔船都征集起来,然后顺着湖面悄悄往南,等到黎明时,以渔船载着士兵突然向船队发起进攻,就按照你说的先以沉船堵塞河道,再展开火攻,然后趁着船队大乱攻上船去,必然能占了所有船只杀掉崇祯。” “嗯,不过咱们这次可不能杀人,最好进了渔村一人不杀,可以以渔民们的家眷为要挟,逼迫他们驾船帮着进攻,毕竟我手下的兄弟大都不怎么熟悉水性。”高杰道。 “我知道轻重。”刘良佐点点头,“不过这次船队里护送崇祯的是平南伯陈越,听刘泽清那厮说,这陈越可是挺厉害,咱们也别两岸夹击了,还是集中兵力由一面进攻,运河另一侧派出少量军队袭击渡河的敌军就是。” “好,就按你说的办!”高杰点点头。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商定了行动的细节,高杰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 所谓南船北马,此处已经属于南方,河流湖泊密布,特别是在这运河西面,黄河夺淮入海,更是造成了众多的湖泊沼泽,此处的百姓几乎家家都船只,以种地打渔为生。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邵伯湖西岸众多的村子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大明农民们的习惯。 然而就趁着最后一抹余晖,一队队官兵冲入了各个渔村。来的士兵实在太多,村民们根本无从反抗,只能悲哀的等待着凄惨的命运发生。 然而这次的官军没有像传说中那么残***淫杀人的事情没有发生,只不过所有的妇孺老弱被看押了起来,所有的男丁被聚集在一起。 为首的将军向他们说了,只要他们肯用自己船只帮着运送官军,官军并不会杀人,事后还会给他们赏银。 对于赏银,村民们不敢奢望,只希望官老爷能够言而有信,只希望自己的妻儿老小免于屠戮,所以,对官兵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 夜色中,一条条渔船载着官兵在这邵伯湖中划动着,向着南方的敌军船队而去,虽然是夜间划船,可对于生活在这片湖荡的渔夫们来说,只需要船头的一点渔火,他们就不会担心走错路。 浩荡的邵伯湖里,数以百计的渔火在湖面上荡漾,在湖水的映照下好似那天上的繁星。 半夜时分,船队即将抵达运河,所有的渔船都停靠在湖岸边,船上的渔民们震惊的看到,在湖岸上乌泱泱的停着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所有灯火全部灭了,所有人原地休息!”命令从岸上传来,船上的灯火都逐渐熄灭。此处距离运河里的船队不足十里,再往前就会被对方发现。 ...... 运河里无数的灯光闪烁着,那是每艘船头挂着的防风灯火。已经是半夜时分,船队里绝大部分官兵已经进入了睡眠。 在船队的中央,靠近最大的二层官船旁边,一艘较大的漕船上,船舱里却依然点着蜡烛。 黑暗里,一艘小船无声无息的靠近了漕船,一个身影翻身上了漕船。 “怎么样?”灯光下,陈越一身戎装,目光炯炯的看着来人。 “如侯爷所料,刘良佐高杰两支军队合在一起,就藏在北方十里处的邵伯湖里,杨总兵也带着弟兄们迂回到位,就等着对方的进攻开始。”刘能仰慕的看着陈越,声音里透着激荡。 “嗯,走吧!”陈越吹熄了蜡烛,钻出了船舱,跳到了小船之上。船桨划动,小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95章 敌袭 一轮弯月如同娥眉一般高高的挂在天空,慢慢的向西转去,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漆黑的天空里繁星闪烁,整个运河河道乌黑一片,就连挂在船头的大多数风灯都已经熄灭。 黎明时分,万籁俱寂,就连叫嚣了一夜的蛙声都渐渐停息了下来,繁星躲进了云层,大地更加的黑暗。 一个士兵迷迷糊糊的走到船尾,解开裤带冲着河道酣畅淋漓的放水,尿过之后正要系上腰带继续睡觉时,就看到运河的北方,数里之外无数火点闪烁,正在向着船队快速接近。 这是什么情况?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一支船队过来,这个士兵揉了揉眼,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铮铮铮”清脆的锣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船队的宁静。 “敌袭!敌袭!”那是事先安排好值夜的士兵在高声呼唤。 整支船队顿时从睡眠中惊醒,士兵们匆匆起来,抓起了身边的武器。昨夜睡觉之前,陈越已经传下了将令,全军将士衣甲不解枕戈而眠。 若是在陆地,遇到敌军突然袭营再强的军队都会惊慌失措,更别说船队五千士兵,其中只有一千五百多是平南军水军,其他的都是淮安团练兵。 不过这是运河船上,每艘船上数十名士兵,士兵可以活动的区间只有本船,不会出现乱走乱跑的现象。所以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在船上军官的呵斥下,大部分士兵都镇定了下来。 整理身上的甲衣,把弓弩放在顺手的位置,紧张的向运河的北方张望的,等待着将领的命令。 负责指挥的漕船的桅杆上一串红色的灯笼渐渐升起。 “侯爷有令,所有船只戒备,防备敌军火攻!” 看到红色的灯笼,每艘船上的指挥军官都大声叫道,命令着手下的士兵。于是,甲板上一袋袋的泥沙被解开了袋口,一只只木盾被竖了起来,船上的士兵紧张的忙碌着,等待着敌军的突袭。 在负责指挥的漕船上,负责指挥的平南侯陈越已经不知去向,此刻负责指挥作战的则是金声桓,不过是以陈越的名义指挥。 虽然金声桓只不过是员副将,也并非原来的西山军嫡系,不过考虑到另一个时空他诺大的名声,以及投降满清后对南明军的战绩。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金声桓带领军队就打下来几乎整个江西,所以对这厮的指挥才能陈越还是比较放心的。 站在船头,冷眼观察着北方快速靠近的敌船,一连串的命令从金声桓口里传出,再由手下亲兵把命令以挂在桅杆上灯笼的形势发出。 所有船只上的指挥军官都在观看着指挥船上的灯笼号令,并随着号令做进一步的动作。 船锚被从水中拉了上来,船只就有了机动的能力。四五十艘小船从船队里使出,每支小船上都有十来个精通水性的团练兵,在船队的外围形成了一条防线。 ...... “怎么了?”被突入起来的锣声和呐喊声惊醒,崇祯霍然从床上做起,冲着外面吼道。 “回陛下,有敌人船队来袭!”船舱外,吴孟明的声音充满了颤抖。 崇祯顿时大惊失色,这可是在大明的境内,竟然有军队夜里前来袭击自己。 崇祯慌忙穿起了衣服,来到了外舱,吴孟明路振飞和陈江河已经候在这里。 “是闯贼吗?”崇祯声音里满是颤抖,即希望是闯贼又希望不是。 若是闯贼的话,说明闯军已经做好了南下的准备,大军已经开到了南方。可是自己却还没有到达南京掌控局势,又如何能够对付闯贼的进攻? 可若不是闯贼,攻击自己的必然是福王手下的军队,则说明南京已经被福王掌控,如此内战将起,自己想安然登基已不可能。 “陛下莫惊,应该不是闯贼。”路振飞安慰道,淮安的团练兵大部分还在淮安,闯贼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越过淮安来到这里。 不是闯贼就是支持福王的军队了,崇祯的脸色更加的灰暗。 “陈越呢?怎么没有看到他?”此刻能指望的只有陈越了,希望他能够再创奇迹,救朕于水火之中。 “平南侯正在指挥作战呢。”路振飞指着不远处漕船桅杆上的几串灯笼低声道。 崇祯定下心来,扒着船舷栏杆往四下看去,一盏盏灯笼在各条船只上点燃,灯火下,士兵们正在紧张的忙碌着,所有船只并没有出现慌乱。 “陛下还是回舱休息吧。”吴孟明低声劝道,此刻,敌船已经越来越近,渐渐逼近了己方战船,一场战斗即将展开,崇祯再呆在甲板上十分危险。 “就拜托各位爱卿了!”崇祯恢复了镇定,转身回了船舱。 ...... 然而,就在所有官兵紧张的看着北方,等待着敌船来袭之时,突然,无数火点从运河西岸升上了天空,向着船队快速罩来。 “举盾!”看着半空快速落下的火点,船上的指挥军官厉声吼叫着,话音未落,“扑哧扑哧”的声音响起,数以千计的火点落在了船队中。 不知什么时候,敌军步兵已经运动到了运河西岸,用火箭向船队展开了攻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有多少士兵被火箭射中。有火箭落在船上,射中了船舱顶部的苇席,火苗迅速的燃起。 “灭火!”负责指挥的军官再次喊道,于是便有士兵铲起袋里的沙土,覆盖在了火苗上,或者提起水桶,胶管在燃烧的棚顶。 “飕飕”一轮又一轮的火箭落下,虽然把船只上的士兵弄了个手忙脚乱,却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有甲板上大量的泥沙,有河中取之不尽的河水,紧靠火箭燃烧那一点火头,很容易扑灭。 指挥船上挂起了一串绿色灯笼,那是自由还击的命令。于是每艘船上的指挥军官断然下令,船上的弩弓手端起了弩弓,向着黑暗中的对岸火箭来的方向射去。于此同时,大船上的火炮兵正在紧张的装填,要给黑暗里的敌人还以颜色。 第296章 火攻 高杰和刘良佐商定,由更熟悉水性刘良佐军一部负责监督着渔民驾着船只从邵伯湖向运河里的平南军船队发起进攻,高杰军和剩下的刘良佐军则悄然逼向船队所在的河岸。 当船队里的敌军紧张的观察着渐渐靠近的己方船队时,己方的千余弓箭手突然以火箭向船队发起进攻。 此处的运河宽四十余丈,船队却都停泊在河中心,恰好在岸上弓箭的射程之内。在高杰看来,只需要以火箭连续射击,引燃河中的船只,必能逼得河中的敌军大乱,然后从北方过来的己方船队在趁机进攻,以多攻少,解决河里敌人杀掉崇祯没有问题。 看着河中船队在火箭射击下燃起的无数处火头,看着火光下敌人那手忙脚乱的样子,高杰得意的哈哈大笑,命令弓箭手继续向河内船队射击。 然而还未等高杰笑的太久,“飕飕飕”破空的声音传来,无数的箭矢从黑色的夜空中落下,落在了河岸上的士兵阵列。 夜色中,也看不到到底有多少人被箭矢射中,只闻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妈的,反应倒是很快!”高杰一把推开亲兵护着自己的盾牌,继续往河中打量。 “轰”“轰”“轰”,火炮声连续响起,高杰震惊的看到河中的敌军船只上火光连闪。 竟然用火炮攻击,黑夜中火炮也能装填,也能瞄准吗?高杰脑海中闪现着这样的问题。 确实,装填可以借着船上的灯光勉强进行,火药的数量也都是事先称好以牛皮纸包装的,不过瞄准就有些难了。 运河中水的波动虽然不大,可是现在正在紧张的和来袭的敌军作战,船只晃动的有些厉害,再加上河对面的敌军都处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这些都给瞄准带来了困难。 几十门虎蹲炮同时开火,给高杰军造成的损伤却微乎其微。 “噗噗噗”的破空声就在身边响起,陆续有手下发出凄惨的叫声。近三十丈的距离虽然在虎蹲炮的射程之内,除非射中要害,其威力却不会太致命。 “是虎蹲炮,官军船上竟然这么多大炮!”副将李本深在高杰身边叫道。 “喊什么喊,命令弟兄们放低身子,前面的举起盾牌,豆子大的弹丸还能要了你们的命?”高杰训斥道。 两军箭来箭往,展开了对射,让高杰有些失望的是,河中的船队并未燃起大火,火箭引燃的诸多火头也先后被敌军扑灭。 看来以火箭攻击的方式想打败敌军是不行了,必须得靠船只进攻。 刘良佐带着五千士兵,乘着二百余艘渔船从邵伯湖里进入运河,向着南面的平南军船队而来。 刘良佐之所以自告奋勇担当短兵相接的作战任务,打着的是率先登船抢夺对方钱财战利品的主意。 在刘良佐看来,己方军队是对方五倍,又是以火攻的形势突然发动袭击,敌人不可能不乱。只要敌军一乱,他就可以带兵趁机杀上对方的大船。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双方距离还有四五里时,对方竟然已经惊醒。 看着远处船队陆续亮起的灯火,听着那代表敌袭的锣鼓,刘良佐知道趁着敌军不知不觉的偷袭已经完不成。 不过那又怎么样,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路进攻,在运河西岸还有近两万军队和千余弓箭手,局势依然尽在掌握。 果然,无穷无尽的火箭如同流星一样从岸上向着船队射去,前方的船队到处都是火光。 “敌人已经陷入混乱。何劲松,你带着五十火船直接从正面发起进攻,马林,负责沉船淤塞河道堵住他们北逃之路。其他船只随同我绕到西面河岸,接应大队人马,从正面向敌军船队发起进攻!” 刘良佐冲着手下两个副将命令道。 “是,将军!”两个副将同声答应,各自带着船队去了。 “将军,你们说过,把你们送到地方之后会放我们回家的。”听着刘良佐的命令,被抓来的渔民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要把他们逼上战场,而且还要拿他们的渔船作为火船,怪不得临行时还往他们船上装了那么多干柴。 “将军,放过我们吧!”被派做火船的五十条船上的渔民在船上跪了下来,对着船上的官兵苦苦哀求。 “少废话,老老实实听命,等打赢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一条破船算得了什么,看见河里的官船没有,到时赏你们更大的漕船。”副将何劲松忽悠道。 现在是用人之际,要靠这些善于划船的渔民才能接近对方。 五十条渔船两条一组,前面一艘堆满了干柴茅草,船头装有十余只长枪,只要撞到漕船之上,长枪就会把火船和漕船紧紧的连在一起,火船上的火焰就会烧到漕船之上。火船上的士兵渔夫可以跳到后面跟着的渔船上逃走。 然而,在靠近船队还有一里的时候,数十条敌人的小船迎了过来。何劲松皱了皱眉头,命令二十多艘渔船迎了上去,和划来的敌船展开厮杀,剩下的火船则继续向着船队划去,火攻的计划不变。 就在这漆黑的河面上,双方的船队混战在了一起,这可真是一场混战,双方连对方的面孔都看不清,自顾自的把船只划的靠在一起,然后刀枪并举,武器拼命向对方船上捅去。“噗通,噗通”不时有落水的声音响起。 借着己方船只挡住迎来的敌船之际,何劲松带着十余艘火船冲破了敌人的堵截,向着河中的船队迅速冲去。 船上的士兵和渔民一起,共同划动着船桨,近了,更近了,距离船队已经只有百十步之遥。 “放火!”何劲松厉声命令道,火镰打起了火来,引燃了泼了菜油的木材堆,很短的时间内,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借着巨大的惯性,火船快速向着前方的船队冲去,火船上的士兵渔民一起跳入了河中,向着后面的渔船游去。 “嘭”的一声响,火船撞上了漕船,船头安装的长矛把两者固定在一起,熊熊火焰借着撞击之势向着漕船燎了过去。 第297章 争吵 平南军的船队在运河里是一字排开,虽然金声桓下令调集了数十艘小船前往截击,却还是无法阻挡对方的火攻。眼看着最北面的十余条漕船先后被火船攻击,火焰径直烧到船上。 火焰之下而上燎了上来,漕船很快燃起了火焰。 “救火!”漕船上的团练兵们慌忙担沙挑水,向着火头泼去,但是想灭了堆满干柴剧烈燃烧的渔船却不是那么容易。 大团的火焰冲天而起,产生的炙热让人根本无法靠近,很短的时间内,被攻击的漕船陷入了火焰之中,上面的团练兵“噗通,噗通”跳入了河水中。 幸亏在金声桓的命令下,所有的船只都把船锚从河中提了上来,旁边的漕船赶紧开始划动,远离着火的船只。 十几艘漕船陷入了火海,整个船队的北面顿时一片混乱。 一艘漕船上,陈平站在甲板上,紧张的看向北方,燃烧的漕船照亮了半个河面,整个战场的可见度大大增加。 着火的漕船北面,喊杀声正隐隐传来,那是派去迎接的几十艘小船再和来袭的敌人激战。近处的河面上,数以百计的团练兵在河水里游动,这是从着火的漕船上跳下河的团练兵。这些人都是淮安的土著百姓,几乎所有人都熟悉水性。 “往北划动,接这些落水的兄弟上船。”陈平沉声传下命令,几十名水兵用力划动着船桨,向着着火的漕船划去。 一个又一个的落水士兵攀着船帮爬上了船,躺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幸亏安排着北面的漕船上都是淮安团练兵,他们一是熟悉水性,再就是身上没有盔甲,才能在河水里自如的游泳。 附近的几艘漕船也跟着移动了过来,落水的团练兵大部分被接到了船上。虽然这十来艘漕船没救了,人员的损失却不是太大。 指挥船上,金声桓紧张的观察着战场的局势,北面的那十几艘着火的船只让他心情非常焦灼。团练兵毕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事,面对对方火船攻击一下子就乱了阵脚,这才让对方得手。 每艘船上都有十几支三丈长的竹矛,足以把来袭的火船抵在远处。出发前就教过防止火攻的办法,为何这十来条漕船上的士兵不用? 不过金声桓心中也庆幸着,庆幸敌军不是采取大举进攻,只是派出了几十条火船试探性攻击。若是上百条火船同时来攻,此刻的自己肯定是手忙脚乱。 好在,看到燃烧的船只己方有了准备,再想用火船来攻就不是那么容易。 一串红蓝相间的灯笼升到了桅杆上,那是命令所有船只严防对方火攻。 整个船队里两百余艘船只,五千士兵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进攻。 战斗从来都应该一鼓作气,趁着对方混乱之时发起更大的攻势,如此才能迅速扩大战果击溃敌人。 刘良佐从军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却没有把所有的船只全部压上,而是沿着运河西岸来到了主力军队的旁边。 因为他突然发现敌军并未陷入预料中的混乱,高杰指挥的火箭攻击没有给对方带来更多的损失。 若是继续进攻的话,等于自己的军队和敌军硬抗打接舷战,而高杰却只是用弓箭配合坐收渔翁之利,这是刘良佐所不愿看到的。 夜间作战,哪怕自己的军队再强,陷入混战也会伤亡重大,更不用说自己的军队只有三千人数少于对方,船只也都是一些渔船,根本没有对方的漕船大。 于是,刘良佐便指挥着船队转了个方向,没有直接冲向河中敌军船队,而是向着西岸的主力军队划去。 “好啊!”当看到平南军船队燃烧的十余只漕船时,高杰兴奋的挥动着拳头。 西岸的高刘联军士兵也纷纷叫好,就这样进攻,烧他娘的!在这一段时间和船队的弓箭对射中,至少有百十个士兵被船上射来的弩箭、虎蹲炮的散弹射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敌军船只突然被点燃,这让联军士兵顿时士气高涨。 但是,怎么没有敌船接着被点燃了? 高杰睁大了眼睛,努力的向北面的河水望去,借着船只燃烧的亮光,就见河道中一团团黑影正在向自己这边移动。 “刘总兵,为何不继续火攻?”高杰迎了上去,脸色难看的对跳下渔船的刘良佐道。 夜里,看不清高杰的脸色,不过能从话音中听到高杰的怒意,刘良佐顿时不高兴了。 “还怎么火攻,我把所有的火船都派了上去了,其他的船只上没有干柴。”刘良佐没好气道,老子辛辛苦苦从各个渔村弄来船只,并烧掉了对方十来条漕船,你小子就在这里干等着,却指责起老子来了! “为什么不弄更多的火船?即使没有火船,你也可以趁着敌人的混乱杀上去夺船啊!” 多么良好的战机啊,竟然生生被这厮错过!等对方重整旗鼓,再想轻易得手可就难了,高杰痛心疾首的想道。 “我倒是想都弄成火船,可是抢夺的渔船就这么多,都弄成火船怎么装载士兵? 趁着敌人的混乱?老子还想问你,敌人哪里混乱了?你他娘的带着主力在这里,说是要以火箭突袭,把他们的船只陷入火海。老子问你,火海在哪里呢?” 刘良佐气吼吼的质问道,高杰顿时哑口无言。原本以为只需要火箭袭击,就能让船队陷入火海陷入混乱,谁知道竟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 一场精心设计的夜袭,竟然打成了这般模样,二人谁都不肯承认是因为自己,都向着把责任往对方推。 不过相对于暴怒的刘良佐,高杰却还是有着几分理智,这么多年的流贼加官军生涯,无数次的战败,锻炼出了高杰强大的神经。 他知道,眼下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还是得齐心合力才能把仗打赢。 高杰闭嘴不说话了,刘良佐吼叫了一番后,也终于闭上了嘴巴。于是二人又坐到了一起,开始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298章 孤注一掷 此战关系着二人的前途,所以再不情愿,还得继续进攻。 商议之后,决定还是以火攻为主,毕竟黑夜里抢夺敌船的话不是很容易,既然刚刚以火船进攻取得了很大成果,依葫芦画瓢就是。 虽然刘良佐还想着船上的战利品,皇帝老儿出行,带着的财富肯定不少。可是眼下取得胜利是首要的,也顾不得这么多,大不了战后派遣水性好的士兵下河打捞就是。 派出了大量士兵,往各处寻找燃火之物,寻找干柴茅草,好在不远处河岸就有一处破烂的库房,原本是一处商人的仓库,后来废弃了下来,此处就成了靠运河搬运拉纤为生的苦力们的住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当然,突如其来的战事吓坏了这些人,他们携家带口纷纷逃入了黑暗中,远远逃离了运河。 联军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冲入了村落中,开始强拆村落的各种木料,大部分房屋都是木料和竹竿搭建而成,各个院落里也堆放着许多干柴茅草,用以引火做饭。 很快,大量的干柴取了过来,堆满了五十条渔船,每艘船上站立七八个士兵,再加上四个渔民。都是从联军中选择的悍勇之人,至于渔民,他们没有选择。在火船的后面,绑着一条更小的小船,一旦火船撞击上敌船,船上的士兵和渔民可以跳上小船撤离。 为了鼓舞士气,高杰把自己的私存银两都取了出来,每个出击的士兵赏二两银子,就连渔民都有。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丝晨曦,眼看着黑夜就将过去。必须趁着天亮前发起进攻,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在高杰的命令下,所有的火船都被点燃,百余条渔船一字排开,飞快的向着运河中的船队划去。 在火船之后,三千余名士兵上了剩下的百余艘渔船,跟在火船之后,他们要借着火船带给敌人船队的混乱,向船队发起进攻。而此次的进攻,由高杰带兵亲自进攻,三千士兵有一千是他手下的亲兵,为了取得胜利,为了自己的前程,高杰决定孤注一掷了! 每艘渔船上,四个渔民负责划船,六七个士兵则高举着盾牌,掩护着所有人。已经点燃的火船肯定会被敌人发现,他们又如何会任由己方进攻。 果然,火船没有划出多远,“飕飕”的破空声扑面而来,无数支箭矢越过黑暗的长空,向着进击的火船当头罩落。 “梆梆”的声音接连作响,那是箭矢射入了船体和士兵手中的盾牌上,当然更多的箭矢落入了河水之中。 幸亏有着盾牌的保护,火船上的士兵和渔夫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五十余条火船速度越来越快,就连船上士兵也分出了大部分加入了划船的队列,再也顾不得空中飞来的箭矢。 因为船上柴堆燃烧的火焰越来越大,灼热的温度就连他们自己也受不了,也许用不了一会儿,火焰会把他们逼得无处可呆。 “放炮!”不需要金声桓再次下令,各艘漕船上的指挥军官就自行下了攻击命令。敌军的火攻太厉害,那十余艘漕船还在燃烧,他们万万不敢让对方火船接近自己。 船上的虎蹲炮和弗朗机炮各自开火,这次不再轰击对岸火箭攻击的敌军,而是向着河中飞速驶来的火船射去。 不过这年头火炮的命中率实在太低,更不用说是攻击移动的目标,眼看着一轮火炮射罢,大部分火船驶过炮火安然无恙的继续冲过来,只有两三艘火船恰巧被火炮命中,无数的火星绽放,船体开始在河面上打转,那是碰巧被弗朗机火炮的实心炮弹击中。 船队中火炮百余门,其中绝大多数是虎蹲炮,有十来门则是从天津卫城炮台撤下来的火炮,都是百十斤到三四百斤的佛郎机火炮,因为再重的火炮不好运走,所以撤退时,炮台上那两门三千重的红夷大炮被陈越下令炸了。 在陈越看来,佛郎机火炮因为是子母铳的结构射速虽高,射程也远,可是若论攻击力,却比不上虎蹲炮,因为虎蹲炮一次可以安装百余枚弹丸,开炮一轰一大片。当然虎蹲炮射程只有一里地,往往临阵只能发一炮,就会被对方接近。 而这次,又是虎蹲炮建了功,近百门虎蹲炮对着河道连续发射,射出的小弹丸铺天盖地。火船上还未来得及撤离的高刘联军士兵和渔夫就听到空中“嗡嗡”作响,好似有大批的马蜂迎面飞来。 持盾的士兵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到盾牌上,握盾的手腕一阵酸疼,盾牌虽大,不足以护住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肢体突然一阵剧痛,这疼痛噬骨吸髓,可比马蜂刺到身上疼了无数倍。 “啊啊啊!”惨叫声惨绝人寰,划船的渔民和士兵抛下手中的船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庞。若是在白天的话,能看到他们脸上多了好几个坑洞,细小的弹丸射穿了他们皮肤肌肉,深深的嵌入骨头中。 “噗通”“噗通”忍受不了小弹丸带来的剧痛,渔民和士兵们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入河水中。 而无人的火船却借着前进的巨大惯性,继续向着数丈外的漕船船队扑去。 “抵住它!”看着快速扑来的火船,漕船上的士兵在指挥的军官的命令下,举起了手中的长竹枪,使劲向着扑来的火船刺去。 数支三丈的竹矛抵住的过来的火船,竹竿被冲击力撞的弯曲了起来,其他士兵赶忙用更多的竹矛抵上。终于,火船被十数支竹矛抵住,动量消失停了下来,就在距离漕船三丈远的地方独自燃烧。 由于平南军船队准备的充足,高刘联军此次的火攻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不过亲自带兵攻击的高杰已经顾不了这些,指挥着船队向河中的漕船飞速扑去。幸亏平南军船队中所有火炮都对火船发起了攻击,使得高杰带领的船队躲过了虎蹲炮的狂射。 空中箭矢在飞舞,不停地落在船只上,落在河水里,更多的羽箭越过了进攻的船队,如同一支支流星一般,向着河中的平南军船队落下,那是刘良佐指挥的弓箭手在掩护进攻。 在十多个渔民和士兵共同的划动下,渔船行进的飞快,很快接近了被抵住还在燃烧的火船,向着平南军船队扑去。 看着被长矛抵住的火船,高杰目光微缩,知道火攻之策已然失败,让敌人船队混乱的打算落空,眼下等着自己的恐怕是一场血战。 不过这并没有使得他退缩,反而激起了高杰的血勇,他手举着锋利的钢刀,向着眼前的敌船高声吼叫。 第299章 吃惊 高杰本是造反的流贼出身,并不缺乏血勇之气。其部下多是陕地流民或秦军悍卒,战斗力不可小觑。 若是对上蒸蒸日上的李闯军的话,高杰及手下也许还会犯嘀咕,可对面船队里却是普通的明军,虽然其中有传闻很厉害的平南伯陈越,可那也仅仅是传闻而已。 几十只熊熊燃烧的火船照亮了整个河道,也照亮了漕船上明军那紧张的面容、僵硬的动作。 看到对方士兵的表现,高杰心神大定。可见传闻并不准确,什么平南伯陈越,手下军队也不过是一些没怎么打过仗的新兵! 在高杰的指挥下,一百艘渔船三四艘一组,向着河中的漕船扑去。若论船只的灵活性,装运货物的漕船远比不上渔船。而三四艘渔船上的士兵要比一只漕船多,以多打少很容易夺取对方的船只。 至于高杰自己,则盯上了河中央那只最大的二层官船,看样式,狗皇帝崇祯肯定呆在官船上,只要打下官船,战争就将结束! 在高杰的指挥下,副将李成栋亲自带着十来只渔船向着官船扑去,却被挡在外围的两只漕船抵住。 船上作战,最重要的武器自然是弓箭。双方弓箭手拼命拉开弓弩,向着对方射去,箭矢如梭如雨,在空中交织飞舞落下,每时每刻,都有士兵惨叫着落入运河水中。 在钢刀的威胁下,被挟裹而来的渔民们拼命划动船桨,渔船迅速向漕船靠去。 这么近的距离,船上的火炮已经不能发挥威力。船上的弓箭手和火铳手拼命地向对方发射。 可是平南军主力现在并不在船上,船队里的火铳手数量不多,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更少,虽然占有以逸待劳之优势,却在对射中占不了多少便宜。 高杰带着进攻的手下一半人是他的家丁亲兵,剩下的也多是军中的主力,所以装备还算齐全,最起码每个士兵身上都有一件盔甲,哪怕是防御力不怎么样的皮甲。 近距离弓箭威力虽强,能射透铠甲,可是只要不射中要害,并不影响继续作战。所以,很多士兵身上挂着几支羽箭,却依然在拔刀奋战。 而漕船上的士兵,平南军属下的水营还好,起码大部分人身上能有一件皮甲,不过淮安团练兵就装备都差了好多。 所以,在双方靠近的过程中,漕船上团练兵中箭死伤的数量远比高杰军要多。 眼看着身边不时有同伴惨叫着倒在箭雨下,其他的团练兵已经有些胆寒。 在渔民快速划动下,双方船只靠在了一起,高杰军士兵呐喊着,向漕船杀了过去。 漕船上的官兵则用长枪猛戳,防止对方跳上己方船只。 ...... “嘭”铳声响过,一个身高力壮的高杰军士兵晃了两晃,仰面摔倒掉入运河之中。 “顶住!”陈平猛吸了口气,就在刚才,那个强壮的敌军士兵一把钢刀杀得他险象环生,跳上来后一个人就守住了甲板,更多的敌军从他身后涌上了漕船。 高杰的这些手下大都是西北人,身材要比南方人高大,搏斗技巧更胜一筹,单打独斗的话就连平南军也无法与之相比。 现在已经有十来条漕船被高杰军夺取。 可是陈平知道,他再不能退,因为自己漕船的后面,就是崇祯皇帝的官船,而侯爷的父亲,自己的姐姐也都在船上。 激战之中,天渐渐亮了起来,火船还在燃烧,现在却不需要借助火光已经能够看清同僚和敌军的容颜。 ...... “怎么样了?是哪里的军队袭击?”官船舱里,听着外面震天的杀声,崇祯坐立不安。 “是明军,看岸上他们的旗号,应该是高杰和刘良佐的部队。”吴孟明走进了船舱,低声禀告道。 “叛军已经快要杀近官船了,陛下,咱们应该尽快撤离。” “什么?快撤啊!”崇祯大惊,连声命令道。 “不能撤!”一旁的路振飞连忙阻止,“中军已经下令其他船只过来增援,咱们这只官船是全军的旗舰,若是仓皇撤退恐怕会引得全军大乱。” 吴孟明和崇祯不懂,路振飞看的明白,己方军队吃亏就吃亏在阵形上,全军二百余艘船只呈一字阵形停在四五里的河面上,首尾不能相顾。而高杰叛军却是猛攻己方船队中央,形成了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 现在天色已明,只要官军应对得当,南北的船只过来增援,就能把叛军船队击退,毕竟叛军的都是一些小船。 “陛下,我去平南侯的座船,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路振飞向崇祯请令道。船队里一半以上的军队都是淮安团练兵,自己出现肯定能够鼓舞士气。 “好的,爱卿去吧。”崇祯点点头。 “陛下就交给二位了。”路振飞向陈江河和吴孟明道。 “请路大人放心,有陈某在,必然保护陛下无恙!”陈江河郑重的许诺。吴孟明也连声保证。 路振飞点点头,跳上了一艘小舟,两名亲兵划着船桨,向着负责指挥的旗舰驶去。 此刻,整个河面杀声震天,鲜血已经把河水染红,河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 高杰军占据了十几条漕船之后,派回了渔船,又一批两千人的士兵加入了进攻的队列。 南北的漕船已经回转了过来,也陆续进入了战场,整个河面上所有船只都陷入了交战,战场一片混乱。 叛军是从西面攻击过来,路振飞的小船从船队的东面避开了厮杀,向着旗舰划去,在船行的同时,路振飞小心的观察着战场的态势,思索着对策。 崇祯的官船和旗舰相距不是太远,没多大会小船就靠了过去,路振飞爬上了漕船,直接往船头冲去。 “平南侯!”路振飞冲着船头指挥的将领高声叫道,却一下子止住了脚步,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陈越,却是自己以前的部将金声桓。 “你,你,你......”路振飞指着金声桓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怎么是你,陈越呢?他在哪里?” 第300章 溃败 今天的仗打起来,路振飞就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从叛军刚开始的袭击时,己方的应对。到叛军大举进攻时,己方所进行的防守。一切都是中规中矩,也说不出有多大的失误。 至于现在被叛军压制着攻打,被烧掉了十几艘船只,被夺取了近二十条漕船,那只能说明敌军袭击的突然性使得己方措不及防。 可是能在敌军夜袭中保持军队不乱,保证大部分船只还在己方控制之中,这充分说明今天的指挥没有多少失误之处。 可是,路振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在他看来,仗打到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平南侯陈越的水准。 若是陈越就这种水平,如何能屡次击败满洲八旗兵,如何能从几十万闯贼手里把崇祯救出? 还有,陈越的嫡系骑兵哪里去了?陈越对自己说是因为太多战马不宜用船载在陆路行军。可是这一路上,自己并没有看到一个骑兵的身影。 叛军突然来袭,难道陈越就没有察觉?他的骑兵营是干什么吃的? 所以,这些怀疑让路振飞坐不住了,他必须亲自来到陈越旗舰看个清楚。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陈越并未在船上,而一直负责指挥的却是金声桓。 “陈越到底去哪里了?”路振飞一把拉住金声桓连声问道。 “平南侯他半夜就下船去了,不过他现在也该出现了。”面对自己的老上司,金声桓不敢隐瞒,把事情的真相简要的说出。 原来如此!陈越他派金声桓指挥,船队的士兵大部分也都是淮安团练兵,他分明是把崇祯及一杆大臣当作了诱饵,引诱叛军来攻,自己却带着主力在外等待时机,好把叛军一网打尽。 计策是一个好计策,可这陈越的胆子也太大了!若是金声桓他顶不住,让叛军杀得大败怎么办?若是皇上的官船被叛军攻陷,落入敌手又怎么办?这些陈越可曾想过? 己方的船队在叛军的攻击下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溃逃的危险,这幸亏是在河中船上,若是在陆地,恐怕早就被叛军击溃! 但愿吧,但愿陈越来的及时一些,但愿己方的将士能够顶住! 仿佛听到了路振飞的内心呼唤,运河的西岸突然出现阵阵惊呼。路振飞赶忙抬头看去,就见不远的西方,一支庞大的骑兵奔驰着映入视野,数千只铁蹄踏在大地上,声音如同雷鸣,压过了河中战场上的厮杀声。骑兵高擎的旗帜上,斗大的“陈”字迎风招展。 西岸上还有着一万五千余叛军军队,可是叛军此刻人人都看着运河里的厮杀,根本没有想到一支骑兵突然从背后杀来。当回过头来看着冲向自己的大队骑兵时,一个个震骇的肝胆欲裂。 若是正面作战,一万五千军队列成整齐的战阵,一支千余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可是现在,高刘叛军哪里有功夫列成队列? 刘良佐慌忙下令整理队列,并派出一员副将带着手下千余人前去迎击,指望能够迟滞一下敌人骑兵,好留给他时间列阵。 这千余人刚迎出去,“砰砰砰”平南军骑兵举起三眼火铳就开了枪,前面的百余名叛军士兵死于三眼火铳的弹丸下,后面的叛军士兵立刻掉头就逃,直直的往己方战阵逃去,一下子把刚刚整理的队列撞乱。 骑兵队中,陈越跨坐在一匹红鬃马上,锋利的长刀刀刃朝前就架在马鞍上。纵马从背后追赶上一个个逃走的叛军,也不需要用力劈砍,锋锐的刀刃轻轻划过叛军的后背,一下就是一条长长的伤口。这种伤口虽不致命,但因为太长根本无法自行止血,而逃走只会加快流血的速度,被砍中的士兵很快就会死于鲜血流干。 乱了,全乱了!刘良佐震惊的看着己方的军队陷入了一片混乱,所有人惊慌失措夺路而逃,无数人被挤下了河岸掉入了运河。 还未等敌人骑兵杀到面前,己方阵脚全乱。这时即使有再多的军队又能如何? 刘良佐扭过头去看向河中,运河里,己方的士兵已经取得了压倒性优势,攻占了不下三十条漕船,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敌方船队击溃。 也许,只要自己能够坚守半个时辰,高杰就能把狗皇帝崇祯擒住,到时这攻打过来的骑兵就会不战而逃,刘良佐心中侥幸的想到。 “都给老子顶上去,他们就千把人,咱们人数是他们十倍!” 刘良佐声嘶力竭的鼓动着,命令着身边的士兵迎击袭来的骑兵。 “将军,守不住的,他们后面还跟着的有大批步兵。”家丁队长拉着刘良佐的马缰绳,声音里满是颤抖。 刘良佐惊恐的看去,就见敌方骑兵的后方,一支两三千人的步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压来,渐渐接近了战场。 和骑兵一往如前始终不停相比,这支步兵却步步为营,整齐的阵形在行军的过程中丝毫不乱。 在距离战场五十步之时,这支步兵停下了脚步,最前方的火铳手和弓弩手同时举起了手里的火铳和弓弩。 数以百计的弹丸和数以百计的箭矢射入了叛军的阵列,仿佛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上万人的叛军队列轰然散开,再也没有人试图抵抗。 虽然就人数而言,攻来的平南军数量依然远少于高刘叛军,可是先是受到骑兵的突袭,然后又是敌人弓箭和火铳的攒射,叛军士兵被打的晕头转向,仓皇间谁还会注意人多人少。 跑吧!败了,无数叛军士兵惊慌奔逃,再也顾不得回头观望。 刘良佐抱着马脖子,在百十个家丁的保护下向南方逃去,再也不看背后一眼。至于战场上的己方士兵还有运河里依然还在苦战的高杰部,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 高杰站在一条抢来的漕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西岸上的战场,此时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向敌军进攻彻底打垮这支船队,抓住狗皇帝崇祯,还是率兵逃跑? ps:今晚有些事回家的晚了,匆匆码了两章,并不是很满意,为了能在十二点前更新也只能这样了,来不及修改,抱歉。 第301章 末路 对高杰来说,现在已经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岸上的主力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攻击船队的自己再无后援。 是破釜沉舟继续进攻,攻下官船抓住崇祯,还是现在就逃,趁着敌人没有围拢之极逃出生天? 现在,对高杰来说,选择是那么的艰难。 继续攻击的话也许能够抓住崇祯,取得最后的胜利,可若是失败,自己将再无时间逃走。可若是就这样逃了,高杰心中十分不甘,因为这意味着一番辛苦付诸东流,自己的前程也将化为泡影。手下这三四千人能逃走多少也很难说,以后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整个大明再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进,还是退?高杰犹豫不决。 可是战场上那容他细细考虑清楚,陈越带领铁骑击溃了运河西岸的高刘主力军队,这无疑给正在苦苦作战的运河平南军水营和团练兵打了一剂兴奋剂,使得他们士气顿时高涨。 此刻,再也没人有退缩之心,士兵们呐喊着向叛军士兵反攻过去。 而看到己方主力被击溃,高杰手下的士兵士气狂降,再也没有了死战恋战之心,纷纷从作战的漕船上脱离,跳入了来时的渔船。 在高杰还未下命令是攻是逃之时,他的很多部下已经自己做出了选择。十余艘渔船脱离了战团,顺着运河向南逃去。胜则一往无前,败则一溃千里,这本就是这个时代明军的通病。 高杰军军中虽然不乏敢战锐士,可是战败之时,再勇敢的将士也没有死战之心。毕竟,从潼关到陕北,从陕北到山西,再到河北山东乃至徐州淮安,他们是一路狂逃而来。这样的军队若是有决死之心,恐怕谁都不信。 “舅舅,快走吧!”家丁千户外甥李本深冲着高杰喊道,不由分说抄起一柄木桨在河水里狂划。 高杰顿时惊醒了过来,忙不迭的下令撤退,都什么时候了,保住性命要紧。 高杰军四千余士兵驾着八九十条渔船,和三十来条漕船就往南逃。可是平南军船队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 金声桓一声令下,全军追击的号旗升上了桅杆,平南军一百多艘船只向逃走的敌船发起了进攻。 本来双方就曾交织作战状态,高杰手下船只想脱离战场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让他们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眼看着交战不利,被他们强掠过来负责操舟的渔民们不愿再卖命,纷纷一声不吭的跳入了河中,向着河岸游去。 渔民逃走了,高杰军士兵只有自己划船,可是他们中大多数是北方人,虽然通些水性,可在划船上如何和南方人相比。 眼看着用的力气很大,船儿非但不往前行,反而在原地打转,只看的追击而来的平南军哈哈大笑。 退无可退,又无战心,能做的就只有投降一途。于是,高杰军士兵纷纷抛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船上举起了双手。对这些士兵来说,除了性命一切都不重要,投降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中很多人本就是流民出身,跟着高杰投降了朝廷,而其中很多人甚至多次变换阵营,和农民军作战失利时他们会投降,摇身一变成了农民军和官军作战,被官军击败后再次摇身一变投降成了官军,投降对他们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至于说忠心,除了高杰嫡系的数百亲兵来说,没有人会为了高杰死战尽忠。 高杰带着数百亲兵,驾着二十余条大小船只突破了平南军的拦截,径直的往南逃去,只要顺着运河一直往南,就能得到自己部队的增援,在仪真,还有黄得功的军队。 然而还未等他们逃出多远,“咔嚓”一声,逃在最前面的漕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停在了河面上,再也无法前进。 坏了!撞上了沉船。高杰这才想起,在设定攻击的策略时,为了防止崇祯逃走,刘良佐用沉船堵塞了南北的河道,指望着把平南军船队尽数歼灭在运河中,没想到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 “弃船上岸!”高杰连忙命令,这时,也只有上岸逃走了。然而还未等他手下的船队调转方向,追击的平南军船队已经赶了上来,十几条船只绕了过来,堵住了逃往河岸之路,若论操舟的本领,高杰的手下差了平南军水营太多,就连团练兵他们都比不上。 百余条船只把高杰余部二十余艘船只围在中间,直围的水泄不通。 漕船上,弓弩上弦,火铳装弹,几十门虎蹲炮也都装填完毕,弓弩枪炮对准了孤零零的几百叛军。 看着官军船上明晃晃的武器,叛军士兵人人胆寒,可最后的忠心让他们强握着手中刀枪,因为他们都是高杰亲卫家丁,因为一直以来高杰给他们的待遇是其他士兵的两倍之上,现在,到了他们回报高杰的时候了! “丢下武器,饶尔等不死!”路振飞踏上船头,声色俱厉的对被围的叛军叱道。大局已定,他不愿多做杀戮。 “饶我们不死!哈哈哈......”高杰狂笑了起来,在率军从徐州逃到淮安时他见过路振飞,当时路振飞不允许他经过淮安,逼得他绕路去了凤阳。 “路大人,我率兵攻打当今皇帝,犯下了弑君之罪,这样的罪名也能赦免吗?”高杰的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路振飞默然片刻:“不能!” “不能还呱噪什么?耍老子们吗?” “就是,这些当官的大头巾没有一个好东西,和他们拼了!” 高杰手下的士兵顿时鼓噪了起来。 “都给老子住口!”高杰怒吼一声,止住了手下的鼓噪,河面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路大人,你是君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高杰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原本就没打算活命。只是,你真的能放过我的部下和我家眷吗?” 凶悍如高杰,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祈求的神色,他在这乱世征战多年,并不怕死亡,可是让他放不下的还有妻子刑氏,和尚未成年的儿子。只要能给妻儿换得一条后路,高杰愿意一死。 第302章 惨胜 “将主!” “大哥!” “舅舅!” 闻听高杰此言,他手下的好些亲卫家丁顿时大惊失色。不过更多的人却默默无言,垂下了手中的刀枪。 “舅舅,不能啊!”高杰外甥李本深大叫道,“咱们可以杀出去的!” “别傻了,杀不出去的!”高杰凄凉的看了李本深一眼,扭转过头,把众多亲卫家丁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的外甥李本深、族侄高进库等满脸的激愤,而其他他一直看重的将领如李成栋、郭虎、胡茂祯等,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于是,他便知道,若是真的拼死突围的话,这最后的数百手下,大半不会再听从自己的命令。 高杰不再多言,只是两眼死死的盯着路振飞,目光中更多的却是无言的期盼祈求。 路振飞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尔等也是受到福王蒙蔽,才做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念尔等愚昧,我可向陛下进言,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听了路振飞的话,高杰神色顿时轻松了下来。 “谢路大人!”随着话语,高杰横着抬起了手中的钢刀。 “舅舅!”李本深一声惊呼,伸出手臂想去拦时,却慢了一拍,就见到寒光一闪,一股鲜血飙出,飞溅入了河水之中。 高杰身子呆立了片刻,仰面摔倒在船面上。 “舅舅!”李本深一把抱住了高杰的尸体,泪水顺着脸庞滚滚流淌。 ...... 运河西岸,一万五千叛军已经溃不成军。 刘良佐带着数百亲卫骑兵狼狈南逃,把大军丢在身后不顾。 在陈越亲自带领骑兵的冲击下,叛军阵列早就七零八落,再无阵形可言。 杨正平带领两千五百步营从西面杀来,强弩火铳,锋锐的长枪阵列,使得叛军根本不敢抵抗。 不能抵抗,就只有逃走,平南军步营从西面杀来,东面是宽阔的运河,他们只能往南或往北而逃。 很多士兵跟着刘良佐往南逃走,也有很多往北而逃,甚至有很多士兵慌不择路跳入了运河,完全顾不得自己不习水性。 当然更多的士兵选择了跪地投降,都是明军,都是自己人,他们知道只要投降对方绝对不会杀俘。 陈越把杨正平留下收拾战场,自己带着骑兵径直往南追击。 刘良佐是此战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走。 一千二百骑兵被陈越分成两队,分出一半由余枫带领往北追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六百骑,往南追击。 然而前面的逃走的叛军步兵实在太多,虽然陈越不愿理会他们只是纵马撞击过去,并未纠缠厮杀,可也因此使得速度严重迟滞。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良佐带着几百骑兵远远逃去。 妈的,这厮逃的真快!陈越暗骂着拉住了战马,带着骑兵返回了河岸。 此战,在天色刚明之时,靠着骑兵突然袭击,短时间内就击溃了叛军主力,双方根本没有陷入缠战,战斗顺利的超乎想象。 其实事情也不难理解,高刘联军两万余人,可是高杰军中的主力亲兵以及刘良佐的一部主力都被高杰带去了攻打运河中的船队。 岸上的士兵人数虽然有一万五千之多,可却大半都是战力普通的士兵。众所周知,在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是主将亲卫家丁,一万余人的军队,主将家丁的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千,而剩下的人大多数都普通的士兵,属于打酱油的。 这次战斗,最有战斗力的都跟着高杰去攻打河中的船队,剩下的这些普通士兵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们,所以战斗如此顺利也就可以想象。 一万五千多人,逃走的不足三千,被杀死的掉进河里淹死的也就一千出头,剩下的一万余人全部丢下了武器投降。 战场上,一片狼藉,刀枪武器各种物质丢的遍地都是。 一部分步兵看押着投降的叛军,剩下的则在整理战场。 陈越带领骑兵回到了战场,把骑兵留下来弹压投降的叛军,自己则跳上了小船,两个士兵操起了船桨,向着运河里船队划去。 越靠近河中间,陈越越是心惊,河中的战斗要比想象中惨烈,几十条船只还在燃烧,袅袅青烟弥漫在运河上空。 河水里到处都是浮尸,鲜血染红了半个河面。 很多漕船上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正在相互包扎着伤口。 看到陈越的小船时,平南军的水营发出了阵阵欢呼,并不熟悉陈越的团练兵诧异的看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蜚声遐迩的平南侯。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天空照来,照到了陈越的面孔盔甲上,英挺的身形是那样的挺拔,明亮的盔甲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这一刻,陈越仿佛神袛一般降临人间! 所有的士兵呆呆的看着河中的那条小船,诺大的河面数百艘船只,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侯爷!”一条漕船突然迎了过来,一个人站在船上大呼小叫,陈越闻声看去,却是自己的家丁陈平,现在的水营副将。 陈越冲着陈平点了点头,上了金声桓的指挥船。 “侯爷以骁勇之姿一举击溃了叛军主力,真是让属下敬佩万分。”金声桓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的拍着并不是那么娴熟的马屁。 “呵呵,金副将与叛军浴血奋战,力保船队不失,保护了陛下的安全,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 陈越冲着金声桓笑道。以战力一般的水营和刚成军不久的团练兵力挡高杰的狂攻,金声桓的指挥虽不出彩,却也中规中矩,此人可堪一用! “唉,损失惨重,侯爷的夸奖末将愧不敢当。”听了陈越的夸奖,金声桓心中充满了欢喜,脸上却是一脸的黯淡。 损失真的很重,在激战时,被叛军焚毁的漕船就有十多艘艘,夺去的漕船三十余艘,这些船上的士兵无一生还。整个战斗,阵亡的士兵就将近一千人,受伤的也有近两千,对于这支人数不到五千人的船队,伤亡已经过半。 “幸亏是在船上,南北航道被叛军用沉船堵塞,大家无路可逃,不得不死战。若是陆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金声桓叹道,战斗的惊险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第303章 坤兴公主的心事 惨胜自然是惨胜,不过结果并非难以接受。 此战,己方士兵的人数,陈越手中的平南军五千人,再加上金声桓所部千人,以及路振飞的标营,总人数也就八千余人,却一举击溃了高杰刘良佐两万大军。 高杰自杀,刘良佐败逃,余部大部分投降。 只此一战,支持福王的四镇军队折了一半,其他两镇也肯定胆寒。 此长彼消之下,各省的督抚官员自然知道如何选择,天下的百姓自然知道人心所向。 福王,已经不足为虑! 运河中的战场,可以由金声桓负责清理打扫。此刻,陈越必须前去面见崇祯,向他报告战斗的经过。 这场战斗,说白了陈越就是以崇祯为诱饵,用突然袭击取得了战斗的胜利,若是崇祯因此生出芥蒂,则非常的麻烦,所以陈越必须去抚慰崇祯。 “平南侯莫走!”正当陈越要乘着小船去崇祯的官船时,路振飞处理好了高杰余部投降之事,也乘船赶了过来。 于是,二人便共乘一条小船,向着崇祯官船而去。 “平南侯运筹帷幄,以区区三千余兵力,击败叛军一万五千大军,孙吴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路振飞对陈越道,虽然话语是恭维,可听到耳里却让人感觉满满的都是嘲讽。 “路大人过誉了吧,陈越不过小小打了一场胜仗。靠着突袭攻其不备,才打败了叛军,况且叛军主力都在河里强攻咱们的船队,岸上的人数虽多,却不过是一些鱼腩。如此小胜,岂敢和兵圣比肩?” 陈越淡淡的回道,整个人警惕了起来。 “呵呵,上兵伐谋,平南侯能够料敌先机,把骑营和步兵主力派到敌后,以团练兵冒充平南军主力,以船队为诱饵,使叛军完全不知我军虚实。再趁着叛军猛攻船队之时突然杀出,把数万叛军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计谋,如此洞察先机的手段,又何必自谦。” 路振飞灼灼目光盯着陈越,把料敌先机四字说的格外重,有提到了诱饵两字,于是陈越便知道他已经看破了自己所有的筹划,话语中隐隐含着对自己的敲打,批评自己不该胆大妄为,把崇祯皇帝置于危险之地。 “事态紧急,不如此不足以迅速击破叛军。”陈越平静道,心中无愧,也不愿过多解释。 路振飞点点头,不再多言。虽然他对陈越隐瞒军情置崇祯于危险之地非常不满,可是此战的结果如此完美又让他说不出什么。 ...... “两位爱卿快快平身!”见到二人,崇祯龙颜大悦,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虽然遭到敌军袭击时,崇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听闻福王竟敢派出军队杀他更是让崇祯愤怒万分。可最终还是取得了大胜,杀掉了攻打船队的叛将高杰,击败了岸上两万叛军,这让崇祯心情无比愉悦,看向陈越的目光满满都是欢喜。 “让陛下受到了惊吓,微臣万死。”陈越请罪道,说着把战斗经过讲了一遍。 “在淮安时,微臣便探得高杰和刘良佐两部有异动,但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敢悍然袭击船队造反。当时为了谨慎期间,臣派了平南军骑营和步营在陆路行军,一路隐藏行迹,小心保护船队。 谁知道歪打正着,半夜时听到手下来报,说有大量军队逼近。为了不引起船队的混乱,我命令金声桓副将负责指挥,自己找到了平南军骑营和步营,带着他们回援船队,幸亏有金副将指挥英勇指挥,我军将士浴血奋战,保住船队。 臣带着骑营和步营也及时赶来,击溃了叛军主力。” 陈越把战斗的经过仔细讲述,把一切都归结与偶然,轻描淡写的洗刷掉了自己拿崇祯为诱饵的事实。 崇祯也没有多想,战斗能够打赢足以让他兴奋不已,哪里还会想太多。当下连声夸赞着陈越和金声桓,神情无比的愉悦。 路振飞神色复杂的看着陈越,却也没有多言。 ...... “父皇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官船二层船尾,坤兴公主靠在栏杆上,轻轻的用脚踢着船帮,愉悦的对陈越道。 闻着少女身上淡淡幽香,陈越心情无比的平静,微笑着看着坤兴,也不多言。 “我感觉我好没用哦,看着你在浴血厮杀。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了,只能在船舱里提心吊胆的坐着。” 坤兴话音一变,脸上又露出了哀愁。 “哈哈,打仗厮杀当然是由我去做,你一个堂堂的公主就该在宫里安享太平啊!我负责打仗厮杀,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陈越调笑道。 “我不,我不要天天呆在宫里什么也不干,那和废物有什么两样?”坤兴脸蛋微红。 “那你想怎样?”陈越摊了摊手,笑问道。 “我,我经常做梦梦到母后自尽的样子,梦到妹妹昭仁倒在血泊之中,梦到至今下落不明的太子和永王定王。我不恨父皇逼母后上吊,也不恨他杀了昭仁,因为他是为我们好,不想让我们落到闯贼手里受辱。 这一切,都是因为闯贼,大明到了如此境地,都是闯贼作乱造成。 我想为母后和妹妹报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两行泪珠从坤兴洁白的脸蛋上落下,她的神情充满了悲伤。 一切都怨李自成等人吗?陈越笑了下,也不愿多做解释。坤兴自己应该非常无聊,自己也没有时间多陪她,也许,给她找些事情做也好。 “报仇不一定要亲自上阵,打仗从来也不是只是作战这么简单。粮饷武器辎重,这些都决定能不能打赢的重要因素。 你是一个女子,没法上战场厮杀,不过却可以多读些书,也许能从其他地方帮助陛下。比如在北京时,咱们合伙做的蜂窝煤,是不是为陛下赚了好多银子?若是大明有了足够的钱财粮饷,还怕灭不了闯贼流寇?” “对,上次的蜂窝煤真的帮了父皇的大忙,可惜被那些大臣弹劾,最后蜂窝煤被外公占了去。陈越,你说以后我还能做生意赚钱?”坤兴兴奋的问道。 “当然可以,而且以后看谁还敢弹劾咱们!”陈越笑道。 第304章 决断 刚经历了残酷的战斗,这一日自然无法继续行军。 而通过这一战崇祯以及众大臣终于认清了事实,那就是前几日收到的来自南京的奏章有很大的问题。 那奏章是史可法亲笔所书,盖有南京兵部尚书、镇守太监以及南京守备的大印,肯定不是伪造。 可为什么会有高杰刘良佐军队半夜突袭?书信中不是说福王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吗?那他又如何命令高杰和刘良佐前来偷袭。 若是没有福王的许诺,高杰和刘良佐绝对没有这么大胆,竟然悍然弑君! 反应过来之后,崇祯立刻命令提审过来送奏章的南京兵部主事何秉贞,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亲自去了何秉贞所在的官船,却遍寻不见何秉贞的身影,据船上的士兵报告,敌军突袭船队时,何秉贞索要了一艘小船,声称要去护卫皇帝,带着几个随从划着小船去了,以后再也没见他的身影。 崇祯勃然大怒,传旨全军搜索,务必抓住何秉贞,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何秉贞没有死于乱军中,这时多半已经逃了,再想找到恐怕很难。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何秉贞带来的奏章虽然不假,但肯定是一个阴谋,目的是引诱崇祯出淮安,然后再半路袭击杀掉他。 这说明南京肯定已经被福王控制,不然不可能史可法和镇守太监南京守备同时在奏章上签名盖印。 既然福王掌控了南京,此刻就不能再冒冒失失前往,必须商量出应对之策。 于是,船队在这里停了三日,一是崇祯要和群臣商议对策,二就是需要时间清扫战场,部队休整,处理俘虏。 其实也没有好商议的,要想夺得皇位,就必须前往南京,可是想就目前崇祯掌握的军队来说,想打下南京无疑很难。那么,是返回淮安调集各方军队,等有了足够的大军之后再兵发南京,还是就凭借现在这几千人前往南京平叛? “陛下当了十七年皇帝,毫无疑问是我大明的正统。微臣不信,南京群臣都会伙同福王马士英之流叛乱,会甘心当乱臣贼子!”路振飞掷地有声道。 “闯贼占了北京,虽然现在正和入关的满鞑交战,不过不管是谁胜了,肯定会发兵南征。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王寅叹道。 王寅和路振飞都赞成继续前往南京,进行平叛。 “可是,咱们现在军队人数就六七千人,怎么能打下南京啊?”吴孟明担忧道。 船队中有军队五千,经过一夜激战折损了一千多,现在就剩三千多人,陈越带领的平南军步营和骑营损失不大,现在还有三千五百多人,加起来全军也就七千。这么点人马肯定无法攻下南京,更何况就在距离扬州只有百里的仪真,还有支持福王的黄得功大军。 黄得功的军队将近两万,己方这点人恐怕连他都打不过。 “平南侯,你怎么看?”崇祯目光看向了陈越。这支军队,陈越的平南军是绝对的主力,他的意见举足轻重。 “咱们既然已经出发,没有再退回淮安的道理,否则岂不是向天下人说咱们怕了福王和马士英?”陈越缓缓道。 “什么怕不怕的,这可是打仗,不是儿戏!”吴孟明忍不住插嘴道,昨夜的激战惊险之极,叛军差一点攻上了崇祯的官船,他万万不想再让崇祯经历一次这样的危险。 “打仗,打的就是一股气!咱们刚刚击败了高杰和刘良佐联军,黄得功肯定已经胆寒,只要再打败了黄得功,支持福王的军队就所剩无几,到那时,天下的督抚南京的群臣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陈越冷冷的道。 坚固的城池从来就不是依仗,南京虽然有数万京营守军,又是虎踞龙盘的坚城,可那又怎样? 当年燕王朱棣靖难之时,坚固的南京城可曾挡住朱棣的军队? 在另一个时空,满洲八旗兵南下之时,南京的军队可曾抵抗? 现在崇祯是大明的正统,只要能接连打胜仗,削弱支持福王的军队,等到达南京时,南京的群臣和京营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平南侯之言甚善!”路振飞点头附和陈越的见解。 “可是......”吴孟明还要再言时,却被崇祯挥手止住。 刚经历的一场大胜,使得崇祯的心气达到了极点,对陈越的信任也达到了顶峰。既然陈越说能够打败黄得功,崇祯绝对相信陈越不会说谎。虽然现在只有七千军队,人数只有黄得功的三分之一。 “平南侯所言甚合朕意,休整两日之后,大军继续前进,兵发南京!”崇祯慨然道。 “遵旨!”众人连忙回道。 “咱们此战不是俘虏了一万多叛军吗,可以把他们全数编入军队,这样咱们就也有了两万多人,在人数上已经不比黄得功少。”吴孟明寻思了一会儿,突然建议道。 崇祯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于是他对打败黄得功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这个,镇北侯,打仗并不是人数越多越好。”陈越还未发话,王寅苦笑着对吴孟明道。 “这些叛军刚刚投降,还并未收心,现在根本无法为我所用。若是就这样把他们驱赶上战场,一旦出现变故,引起骚乱,后果极为严重。” 王寅熟读兵书深知兵略,又跟着陈越半年之久,其对战争军事的理解不是吴孟明这个锦衣卫出身的人能比。 “横山先生说的是,投降的叛军数量是我军的两倍多,根本不好掌控,必须花费时间整编之后,才能驱之上战场。” 陈越符合王寅道,他可不想带着一支无法掌控的军队上战场。那样的话会有太多的变数。 “不过镇北侯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咱们军队人数实在太少,这样吧,可以从降军中挑选忠厚老实者两三千人,补充到咱们的军队中,凑够一万大军,其他降军,派人带他们会淮安整编几个月再说。” 陈越也不想吴孟明面子上挂不住,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第305章 整编降军 战斗中被烧毁了十多艘漕船,它们的残骸沉入了河底,夜袭时刘良佐派出船只堵塞了南北的航道,也必须把沉船打捞出来,船队才能继续前行。 河面上浮尸数千,河底里到处都是掉落的刀枪武器以及各种物质。浮尸需要打捞上来掩埋,刀枪物质捞起还能使用。 整个战斗中,受伤的士兵一千多,轻伤的需要包扎救治,重伤不能继续行军作战的则派人送回淮安养伤。 最麻烦的是俘虏的处理,一万五千余的俘虏,这个人数太过庞大。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淘汰老弱病残,这些不能打仗的一律发放二两银子放其还乡,无家可归者可到淮安,有官府负责安置。 高杰军中士兵都是从陕北一路逃亡过来,老弱病残大都死在行军途中,活下来的都是强壮年。不过刘良佐军中就有些良莠不齐,为了扩充军队,携裹了很多百姓从军。最后,刷下去的老弱约有一千多,这些人都发放了一笔安家银子让其还乡。 然后,陈越再次下令,所有不愿继续从军的降军也可以领取二两银子还乡,当下里又走了一批,剩下的却依然有一万二千多。 因为对于大多数士兵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当兵吃饷从军打仗,让他们放下武器反倒不知道干什么。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之所以当兵基本上是活不下去,即使回到家乡也无法谋生。特别是高杰的属下,他们的家乡远在数千里外,根本是无家可归。 当然,也有愿意领银子回乡者,比如李本深和高进库。 路振飞答应高杰不会株连,所以李本深和高进库并没有因为是高杰的亲信而受到牵连。不过这两人自知无法在平南军混下去,便带着高杰的妻子刑氏和幼子离开了。陈越也没有为难他们,给了一笔银子放行,当然只是他们本人离开,不允许他们带走武器和军队。 对这些降军的使用,陈越很是为难,最省事的办法当然是还让原来的军官领兵,一切都如以前,这些降军不需要怎么训练就可以拉上战场。可那样自己也就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力,而这些军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次背叛自己。就像投降李自成的明朝军队,当李自成败了之后,又纷纷投降了满清,就是因为李自成根本没有对这些军队进行改编。 所以,必须对这些降军进行整编,然后才能使用,当然这很麻烦,也需要时间。 明末的军队,从来都是兵为将有,士兵几乎是将领的私产。为了打破这种模式,为了割裂降军中军官和以前的家丁亲卫的联系,陈越下令,所有总旗以上的军官都跟从大军攻打南京,当然,这些军官不许带任何亲卫。 这批军官人数有四百余人,陈越把他们和六百平南军步兵编制成一个营,号称教导营,由陈越自己亲自担任统领,调陈平为副将。 不管是降军中的副将还是参将游击,入了教导营都从小兵做起,学习平南军的军制以及军规戒律。 陈越告诉他们,平南军和其他明军不同,想要在平南军任职,就必须先适应平南军的各种条例。陈越许诺他们,等他们适应了平南军之后,依然会在新整编的军队中任职,至于官的大小要看他们的能力,以及是否立下战功,当然他们从前的官职也会被参考。 当然,不肯从小兵做起也行,也可以离开军队,拿着银子走人。对怀有野心很难驾驭的人,陈越不愿迁就他们。 出乎陈越意料的是,大多数军官都选择留了下来,哪怕现在只是当个小兵。这让陈越很是不解。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因为对这些军官来说,拿钱离开后他们将会一无所有,失去了军队想活下去都难。而留在军中,好歹还有重新当官希望,而且这希望非常之大,因为整编过后的降军肯定需要大量的军官,而以陈越被崇祯信任的程度和崛起的势头,以后的军队肯定会越来越多,跟着陈越,他们的前途还是很光明。 不过再想像以前那样把军队看作自己的私产,侵吞军饷欺压士卒的事情就不能再想。 离开则一无所有,留下来还有希望,这选择不难做。 把降军中所有军官掌控在手里,接下来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整编降军了。陈越下令,从降军中挑出两千面相老实者编入军队,补充各部损失。把步兵又恢复了左右两营,分别由李奕金鑫任指挥,其中李奕营基本是原来的西山军老营,共一千五百人,以保证战斗力。金鑫营则有五百老兵一千降兵。 剩下的一千降兵一半补充入吕泰的水营,在运河里的战斗中,他的水营损失很大,两千士兵损失将近一半。另一半降兵则补入了金声桓的团练营,现在团练营的规模达到了一千五百余人。 剩下的降兵还有一万,命令杨正平为新编军总兵,带领五百平南军老兵负责对这些降兵进行编制训练。等训练数月改造好后,会对这些降军重新编制,那时也是平南军急剧扩张之时。 杨正平带着一万降军去了淮安,在那里进行整训,这些未经整编的降军,陈越不愿也不敢带他们直接上战场,索性打发回淮安。崇祯下旨,命令淮安知府徐庸全力配合杨正平,一应军饷粮草暂时由淮安府拨付。 淮安是重镇大邑,又是盐粮集散之地,其富庶不下扬州,养一万军队应该没有问题。为了整编的顺利进行,陈越又私下里交给杨正平二十万两银子,只这些银子就够军队半年所用。西山军历年的积攒,一路经海上陆运的辛苦,好不容易带到南方的五十多万两银子,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现在,军中的兵力有两营步兵三千人,一营骑兵一千二百,金声桓的团练营和吕泰的水营各一千五,再加上由副将王燮带领的淮扬巡抚的标营一千五百余人,以及陈平带领的教导营,总兵力九千多人不到一万,这就是用来攻打黄得功,夺取南京的全部兵力。 尽管兵力远少于敌人,可是一场胜利之后,全军士气高涨,根本没有把前面的敌人放在眼中。 第306章 崇祯的心思 两岸青山,碧波荡漾,白帆朵朵,船队行驶在宽阔的运河之中。看着两岸如画一般的美景,崇祯不由得心神俱醉。这是朕的天下,这是朕的江山! 说起来可怜,崇祯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从来没有出过北京城,做了皇帝之后,十七年来更是没有出过紫禁城一步。曾几何时,他非常羡慕那些四处游学的士子,羡慕他们能踏遍名山大河,走万里路,而自己虽然是皇帝,虽然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越远没有这些士子自由自在。 说什么天子富有四海,却不过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可怜虫,紫禁城不过是囚禁自己的牢笼。 若不是北京被流贼攻破,自己这一生恐怕也无法离开北京,也见识不到这秀丽的河山! “皇爷,外面风大,还是进舱休息一下吧。”张秀儿走到崇祯身边,矜持一礼道。 这些日子来,张秀儿如同在梦中一般,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当上皇妃,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虽然崇祯还没有正式册封她,不过是口头许诺,不过他是皇帝,自然是金口玉言不会欺骗自己。 曾几何时,张秀儿也只是想找个读书人为夫君,那时的她还曾经看上了穷秀才吕相公,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 “都快要进入夏天了,吹吹风什么打紧。”崇祯宠溺的看着张秀儿,笑道。 张秀儿长得并不是十分的漂亮,不过是面容清秀、青春气息逼人罢了,不过不知为何,在张秀儿的身上,崇祯竟然看到了一丝丝周皇后的影子。 当年自己还是信王的时候,皇后也是张秀儿这般的青春少女,因为是小户人家出身,并不知道多少礼节,和张秀儿一般的青春烂漫。 “对了,公主在干什么?”和张秀儿聊了几句,崇祯问道,往常坤兴没事时经常会来陪自己,可这两日,也就是每天一早给自己请安,然后就不见人影。莫非坤兴她每天在和陈越那小子呆在一起?想到这里,崇祯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虽然崇祯现在对陈越极为欣赏很是喜欢,也愿意把坤兴嫁给他,可是到底是一个父亲,想想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不陪自己,却去陪他人,崇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公主这两天正在用功读书呢!”张秀儿抿嘴一笑,说道。 “啊!”崇祯这下是真惊了,坤兴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不过读的多是一些女训女戒之类,她也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而且身为公主读书也没什么用,什么时候她竟然如此好学了? “坤兴她读的什么书啊?”崇祯顿时起了好奇。 “听说是九章算术什么的,由婉儿姑娘负责教她,每日用弯弯曲曲的符号算题。”张秀儿道,神情满是羡慕,她连一天书都没有读过,也难为记住了九章算术这个名字。 “九章算术?坤兴她什么时候竟然喜欢看这种书了?”崇祯不解的道,他原以为坤兴不过是看些诗词歌赋之类的。 “听说,婉儿姑娘还在教公主记账,婉儿姑娘可厉害了,当初陈家的蜂窝煤开遍整个北京城都是她的功劳呢!” 张秀儿叽叽喳喳道,当初在吴婉儿的主持下,陈家蜂窝煤的生意飞快发展壮大,那时张秀儿就跟在吴婉儿身边,对吴婉儿的能耐佩服的五体投地。 “蜂窝煤!”崇祯脸上顿时露出了复杂之色,他知道那是坤兴为了为自己分忧,和陈越合伙做的生意,后来也给自己带来了几十万两银子,可惜,因为文官们的大肆弹劾,甚至往坤兴身上泼脏水,逼得自己不得不禁了坤兴的足,并把蜂窝煤交给了嘉定伯周奎掌控。 当时的崇祯每日里为国事所忧,无暇顾及女儿的心思,现在想起来,蜂窝煤是坤兴对自己这个父皇的一片孝心,实在为自己分忧解难啊!而自己当时竟然以有失皇家体统禁了她的足...... 难道坤兴她现在学九章算术,跟着吴婉儿学记账,为的是以后还做生意,帮着自己赚钱为自己分忧? 想到这里,崇祯的心莫名的一颤,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坤兴若是一个男孩就好了!”崇祯喃喃的道,太子和永王定王深陷闯贼之手,身边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坤兴是男孩,大明以后就有了继承人。 而太子和永定二王虽然读书很多,也是受几个学士的教导严格教导,可他们就灵性方面,根本无法和坤兴相比。 坤兴若是男孩,就可以为自己这个父皇分担一二,眼下的大明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外有建奴流贼肆虐,内有福王悍然造反,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虽然自己到了南方,可是面对这种局面崇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抵御住闯贼的攻击,保住大明南方的半壁江山?这一刻,崇祯很是迷茫。 女儿坤兴尚且知道为自己为大明分忧,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让祖宗的基业毁在朕的手中,否则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虽然眼下还未到达南京,未曾击败福王的图谋,可是崇祯觉得有些事情现在就应该去想,应该着手去做了,那就是现在就得决定以后的大明何去何从! 当然,仅凭崇祯自己,他并没有太多的主意,不过好在身边有不错的大臣谋士,比如路振飞,比如王寅,都是见识超群之辈,崇祯决定找他们商议商议。 崇祯不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也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可他有一个旁人难及的优点,那就是勤政。为了政务,他可以牺牲自己一切休息娱乐,牺牲一切的享受。 “你先自己回舱吧,朕还有事情要做。”崇祯轻轻的对张秀儿道,温柔乡的滋味虽好,可现在远不是享受的时候。 “是,皇爷。”张秀儿顺从的答应了,既然皇帝不需要自己陪,她便去找自己母亲张婶儿去了。 “来人,宣路振飞,王寅见驾!”崇祯沉声对船上的侍卫吩咐道。 第307章 大明的顽疾 密室之中,君臣三人,开始就大明以后的国策前途进行商议。舱室外,京营总督吴孟明亲自站岗,严禁一切人等靠近。 虽然现下船队中位高权重之人大有人在,可平南侯陈越有指挥船队之责,正在为如何击败驻守仪真的黄得功费心,崇祯不愿他分心。 吴孟明和陈江河都是侯爵,也都位高权重,但武夫出身的他们见识方面就差了好多,也不会有什么好见解。所以,崇祯也就是找来路振飞和王寅一起商议而已。 路振飞在淮扬巡抚任上卓有成效,是难得的能臣干吏。王寅虽然以前没有为官,可他身上有举人功名,学识也一点不差,再加上在周延儒幕府任过职,这一年来又跟着陈越南征北战,熟知军略、广有良谋。崇祯很想从他二人口里听听以后应该如何办。 “陛下,微臣以为,施政首要是清刷吏治,整肃朝纲,只要君臣上下一心,文臣武将各尽其职,则大明必能国祚绵延。” 稍微思考一下,路振飞率先道。 崇祯点点头,路振飞所言虽然是泛泛而谈,却是治国之必然之路。可是想要清刷吏治,想要君臣上下一心,哪里是那么容易! 在大明,党争朝争无处不在,哪里有一日的和平共处? “路卿所言甚是,不过朕现在更想知道,眼下我大明存在哪些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崇祯道。 大明存在的问题吗?路振飞苦笑了起来,那实在是很多很多,而且很多已是顽疾,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根本无法解决,很多人连提都不敢。 “陛下既然问及,微臣不敢不言。但我大明存在的问题很多,微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路振飞苦笑了一下,道。 “路卿但说无妨!”崇祯鼓励道,为何他辛辛苦苦处理朝政,论勤奋历朝皇帝无人能及,可是大明却每况愈下,这个问题若是弄不清楚崇祯寝食难安。 “那微臣就从田地说起吧。”路振飞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毕竟民以食为天,只有足够的土地才能养活子民。若是所有的子民都有地可种,都有饭可吃,那么就没有人会铤而走险,我大明的江山也就稳若泰山。” “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曾经下令丈量清查全国土地,丈量的结果我大明共有可耕田地八百万顷。当时我大明刚刚立国,经历了元末的动乱之后全国的人口急剧减少,各省更是有大量的荒芜田地。 后来随着人口的不断繁衍,大量的土地被开垦出来,耕田的数量应该不断增多才是。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永乐年间,再一次丈量耕田的结果是,全国的耕田只有七百万顷。而以后,在册的耕田年年减少,到了正德年间,户部在册的耕田只有三百八十万顷。 万历朝,张公居正力行变法,清查出耕田七百万亩,可自从张公去世之后,耕田的数量又逐年减少,到了我朝,想必陛下您也清楚,户部的粮册上,在册的耕田只有四百万顷。 人口不断繁衍,大明的子民越来越多,耕田却逐渐减少,越来越少的耕田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朝廷的税收连年减少,百姓食不果腹、进而揭竿而起,再加上满鞑崛起于辽东,为了清剿他们耗费了大量的国力财力,大明也就到了今日之窘迫境地。” 路振飞缓缓而谈,话语虽然不多却道尽了大明最大的顽疾,崇祯听得神色无比的凝重。 “我大明的耕田到底去了哪里?”崇祯轻轻问道,话是在问路振飞和王寅,更是在问他自己。 虽然以前崇祯也意识到了土地的问题,可是满朝文武群臣却没有谁对他主动提及。 “那是因为有很多的人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这些消失的耕地就在他们手里。宗室,勋贵,乃至士绅。” 路振飞轻轻的说道,当说道士绅时,他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他自己就是士绅的一员,也是既得利益者啊! 宗室,勋贵,士绅,崇祯口里喃喃说道,眉头越皱越深。这三者可是大明的国基啊,宗室是自家的亲戚,豢养宗室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国策,自己若是在他们口里夺粮,必然被骂做不仁。 嘉靖年间,御史林润曾经上过奏折,说的很清楚。在嘉靖年间,天下供应京城的粮食,每年四百万石,但各王府消耗国家的粮食,每年却有八百万石。 具体到地方上,军事重镇山西省,每年存留粮食一百九十万石,但当地王府消耗粮食,却有三百多万石。河南省存粮九十四万石,当地藩王消耗粮食,却有一百九十多万。也就是说,全国的税粮加起来,也填不满藩王的嘴。 藩王如此,更不用说还有数不清的郡王将军中尉了,随着大明立国二百多年,太祖的子孙已经繁衍到了近百万人,每一个人都需要大明进行供养,大明的粮食,有太多用来供养这些无用的宗室上。 至于勋贵,虽然田产也不交税,但因为大明非军功不能封爵的惯例,全国的勋贵数量也就那么多,占有的土地远不能和宗室相比。 能和宗室相比的就是士绅了,在大明可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只要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有不交税赋的特权。全国的进士虽然不多,可举人数量却多得很,举人全家是不需要交税的。而且在大明投献成风,为了避税,有太多的百姓主动把家里的田地投效给有功名的乡绅们。 全国超过一半以上的耕地被宗室乡绅们侵占,只能用一小半土地的赋税供养整个国家,供养百十万军队,为了对付渐渐崛起的关外建州后金,崇祯登基后连续加税,终于把百姓逼得活不下去揭竿而起,于是,也就到了现在这种局面。 “想要大明中兴,就必须解决土地侵占之顽疾,可是这些又何其难。眼下大明内忧外患,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更是不易大动干戈,陛下许谨慎才是。”路振飞最后无奈的劝道。 明明知道问题所在,偏偏无法进行解决,这真是让人痛苦的事情。 只要依照张居正故智,派出能员干吏清查全国田亩,把隐瞒起来的土地一一查出,粮税必然激增,有了财源粮食,自然能够招募兵马,外御满鞑、内抗流贼。 可是,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年张居正秉国之时,倭寇已灭,蒙古没落,老奴努尔哈赤刚刚出生,整个大明海晏河清。可就那样,张居正的变法依然充满了阻力,最后流于失败。因为变法挡住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财路,士绅、宗室、勋贵,几乎整个大明上层都是新法的敌人。 眼下的大明内忧外患,根本不是一个改变的好时机。 “耕地之顽疾由来已久,非短时间内能够奈何。”崇祯艰难的说道,明知道问题所在,却偏偏没有办法,哪怕他是大明的皇帝,这种感觉让人太过窝火。 “王卿,不知你有何高见?”崇祯把转向了王寅。见此情形,路振飞深深一叹,知道崇祯没有勇气和整个士绅阶层做对。 “路大人的见解针砭时弊,命中了我大明最大的弊端,微臣鲁钝,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王寅谦虚了一下,方道,“微臣赞同陛下的观点,解决耕田兼并之事只能缓缓图之,对现在的大明来说,如何解决当前的危局才是关键。” 崇祯闻言眼睛就是一亮,连忙问道:“该如何解决?” “闯贼攻破了北京,北方国土沦陷,我大明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重整旗鼓,依靠江淮防线,把强敌挡在北方,保住我大明半壁江山。 所以,当下要做的不是什么变法拿士绅们宗室们开刀,而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眼下眼下武昌有平贼将军左良玉数十万兵马,勉强能抗衡闯贼,可是江淮地带却兵力空虚,根本没有一支强军。 若是闯贼大军从江淮进攻,以现在的兵力根本无从抵挡。所以必须要招募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可是招募军队需要大量的银钱。衣甲、粮饷、武器,那一样都需要银子。十万军队一年最少一百万两银子,所以陛下抵达南京之后,征调钱粮募兵才是当务之急。” “一百万两银子啊!”崇祯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往年一年的国库收入也就这么多银子啊,而现在大明又丢掉了整个北方。 “所以,以后陛下抵达南京后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弄钱,只要有钱粮,就能建立牢固的防线,就能把闯贼挡在北方。 而今虽然不知闯贼为何没有迅速南下,不过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淮的军队每年需要一百万两银子,那武昌的左良玉大军呢?湖广江西的军队呢?又需要多少银子?”路振飞禁不住问道,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若是大明有钱,则一切均可解决。 “慢慢想办法吧,不过千万不能再加田赋了,大半的田赋都着落在小民的头上,北方已经因之大乱,江南不能再乱了。”王寅提醒道。 “不加田赋该怎么弄银子?”崇祯禁不住问道,他登基这十多年,每当没钱时做的一件事就是加赋,根本没想过有第二种方法。 “办法还是有的,比如像万历爷那样征收矿税,再比如开市舶司,以大明的丝绸瓷器等物向海外换取银两,或者广收商税,凡是经商者一律缴纳税银,等等等等。”王寅笑道。 崇祯眼前顿时一亮,万历天启年间,皇帝曾广派矿监税使,可是崇祯登基后,受到东林党的蛊惑,说什么皇家不该与民争利,把所有外派的矿监税使都收了回来。现在看来,自己当初根本是受到了东林党那些该死的文官们的蒙蔽,自己倒是不再与民争利,可所有的好处也都被这些该死的士绅们侵占。 什么与民争利,什么弹劾,这些文官们一个个满嘴的道德文章,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经历了北京的生死危局之后,这些时日以来崇祯想了许多,也总结了许多,把登基这十多年所有的事情在心里都过了好多遍,发现了自己以前做的很多错事。一些是因为自己行事太过急躁,还有很多是受到了这些文臣们的蒙蔽。 经历了一场生死危局,崇祯的性格也变了许多,现在的他远比以前更加稳重,对事情的理解也深刻了许多。 今日召集王寅和路振飞二人攀谈,询问对局势看法对策倒是其次,关键的是他想弄清楚王寅和路振飞二人,弄清楚这二人的能力和品行,看看他们到底对自己是否绝对的忠心。 北京失守前,满朝文武面对自己装聋作哑,即不肯献出家财为国分忧,更不主动建言献策。就连自己任命的首辅大学士魏藻德,也对国事朝局装聋作哑,每次问策时都沉默应对不发一言。而闯贼进入北京后,这些文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新主献媚投降。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让崇祯对这些文臣早就寒了心,对他们口口声声的忠君为国早就不信。 可是,要想掌控大明稳定朝局,又不能不用这些文官。但是,即使要用,也必须要用对自己真正忠心的人,建立属于自己的班底,于是崇祯便借着问策之际,对二人进行观察。 观察的结果是,这二人可用! 路振飞能主动说出大明的顽疾是宗室和士绅,说明此人对大明的忠心要在自己的私利之上,这是一个纯臣。 王寅能准确说出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说明此人思路清晰,能力出众,再加上他只是一个举人,以前没有出仕为官。没有中进士没有出仕也就没有很多同年同僚,也就不容易结党,只有依靠朕,他才能在未来的朝廷中立足,所以崇祯对王寅也很放心。 对到达南京以后的朝廷,对未来的施政,崇祯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就等着到达南京之后立刻施行。 ps:两章合一,十二月又坚持了下来。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作者君祝愿所有书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新年新气象,也祝愿本书在新的一年成绩越来越好! 第308章 崇祯驾临扬州 用了两日的时间处理战后事宜,搜寻战场、救治伤员,处理降兵。第三日,船队继续出发,顺着运河水路并进,一路南下。 平南军的骑营和步营都加入了行军的队列,却没有选择乘船,而是徒步行军。此次不再是隐匿踪迹,而是大张旗鼓,护送着船队堂皇而行。 近万的军队沿着运河南下,摆出了数里长的行军队列,百舸争流,旌旗招展,途径运河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纷纷退避靠岸。 平南军击溃高杰和刘良佐联军的消息早已沿着运河传播开来,崇祯帝带着大军南下平定福王之乱的消息也传遍了两淮。从北方逃来祸乱两淮的高杰军被歼灭,这让两淮官绅百姓纷纷称赞。 由于没有驻地没有补给,地方官府又不愿供应大军所需物质粮饷,高杰军一路南来,只能靠抢掠度日,军纪涣散之极,烧杀抢掠事情屡屡发生,给两淮的百姓带来的无数的痛苦,今日被灭,让地方官绅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淮安、扬州、凤阳的地方官员或者亲自追赶船队面见崇祯,或者派遣亲信前来犒军,向崇祯表示着自己的忠心。 战场邵伯镇距离扬州也就一日的船程,扬州知府马名录亲自带人迎接于扬州城外十里的运河边,恭迎崇祯皇帝莅临。 扬州是江北重镇,是淮盐的集散地,天下富商云集,这里的繁华不下去苏杭二州。现如今,北方已经沦陷,他日扬州又必然会成为抵御北虏的前沿重地,起着拱卫江南的重要作用,所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既然到了扬州,自然需要盘亘数日,一是接见各地地方官员,宣示崇祯这个大明天子的威权,同时给南京方面施加压力,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再就是,就在距离扬州一百多里的仪真还驻扎着黄得功的军队,这可是支持福王的军队。在没有解决这支军队之前,大军不能轻易过江。 在扬州知府马名录的迎接下,崇祯暂住扬州城北的寿芝园,开始接见地方官员,名流巨商,忙的不可开交。 经历了生死之变之后,崇祯的性情改变许多,至少学会了对这些人假以辞色。 天下富裕之地,一是苏杭,再就是淮扬,淮安崇祯已经去过,现在他就想要见识一下扬州的繁华,好对他的江山有更多的了解。 在淮安之时,虽然感受到了南方的繁华风貌,可淮安毕竟相比扬州还要差上许多,富商大贾虽多,可慑于皇帝以及路振飞的威严,没有人敢腆颜试图面见。 可扬州却不同了,这里的富商是真正的豪商,一个个真正的富可敌国,而且每一个人都有着深厚的政治背景,家里进士高官不再少数,而自身绝大多数都有着举人的功名或者监生的身份,自然有资格跟在马名录身后迎接崇祯。 而寿芝园正是扬州盐商林家的私宅,皇帝南巡,林氏盐商便把自家园林献了出来,让崇祯驻跸。 住进了寿芝园之后,崇祯才真正见识到了南方的繁华,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别具匠心,满园的竹涛让人流连忘忧。这个园林虽然不大,可却精致的很,当然远比不上北京皇家园林的雍容大气,却也另有一番风致。 至于房屋以及里面的摆设,处处都是彰显着园主人的富贵豪奢,座椅屏风,廊柱花瓶,乃至杯碗碟等等,更是无一不精。 若在以前,崇祯根本不会注意这些,毕竟在他这个皇帝的眼里,这些再精巧也比不过皇宫。可是经历了一路的逃难之后,崇祯可以说真正见识到了地方的困苦。北方衣衫褴褛的流民,天津卫沿街乞讨的乞丐,贫穷不堪的海防营士兵,乃至普通的市井百姓,这些崇祯都见识过。 在细心的注意下,他也知道了治下百姓的生存状态,比如一户普通的百姓之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十来两银子,用来购买粮食也仅仅够糊口,若是遇到灾年粮价上涨,则要饿肚子。崇祯曾经在船上和海防营的士兵聊天,知道普通的军户,每家租种二十来亩军田,田产除了上交上官的田租以外,还需要缴纳给朝廷赋税,一年下来剩余的粮食连糊口都不够。 地方上的贫穷让崇祯触目惊心,平南军的士兵,淮安团练营的团练兵,无一不是最下层的普通百姓,可他们大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每日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自己和家人能够吃饱。 与之相比,这些豪商大贾,生活的也太优越了! 入住了寿芝园之后,崇祯才知道什么是人间至尊的享受,让崇祯痛心和悲哀的是,他这个大明的皇帝,从前的生活质量,竟然连扬州一个普通的盐商都比不上。 他平日里的膳食也不过是四菜一汤,可这里却是山珍海味很多菜肴他闻所未闻。他平日里节俭的舍不得填新衣,龙袍破了甚至让皇后缝补后继续穿,大明的士兵很多人更是衣衫褴褛,一年还发不上一套新的军服。可这里就连仆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绫罗绸缎到处都是! 一个盐商,何以聚敛了这么多的银子?何以比他这个皇帝更加的富有? 大明的财富都到了什么人的手中? 在以前,在皇宫之中,崇祯还以为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使得大明哀鸿四野民不聊生,在他的眼里,大明的百姓大都是无比的贫穷。因为很多时候,就连他的大臣他的岳丈也会在他面前装穷。 可现在,崇祯知道,大明并不缺财富,不缺银子。 一个普通的盐商,普通的士绅就这么有钱,那么更大的盐商,更多的士绅呢? 地产万物以养人,大明有这么多的土地,这么辽阔的国土,每年的产出数不胜数,不过大多数的产出大部分的财富不在百姓手中,也不在他这个皇帝的手里,而是被极少数人篡夺。 大明穷的是百姓,穷的是朝廷和他这个皇帝,而有些人一点也不穷,这就是崇祯莅临扬州第一天,所得到的印象。 第309章 黄得功的决定 和“悠闲”的崇祯相比,陈越要忙的多。崇祯带着大臣们上了岸,却把征伐黄得功的事情统统留给了他,这是对他的信任,但给他的压力也很大。 黄得功驻守仪真,虽然是一座江边小城,可却拥有近两万大军。自己所有军队加起来不足一万,要攻击两倍的敌人,这种压力不可谓不大。 虽然连战连胜,让平南军上下信心百倍,并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可是陈越却还是谨慎无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没有到可以藐视任何敌人的地步。 毕竟自己的军队只有对方的一半,又要主动进攻敌人。这种攻坚战不好打。 战争从来都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涉及到的因素很多,粮草武器军械,天气气候变化,军队的士气,乃至地理条件等等。也就是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从来不是一拍脑袋说打就打这么简单,打仗,从来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而战斗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通过打败高杰和刘良佐联军,平南军的士气已经到了顶点,其善战的威名也传遍了两淮,想必也传到了黄得功军中。也许黄得功此刻的心情无比的忐忑,正处于矛盾之中。 打败了高杰和刘良佐,陈越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威严,平南军也在江北取得了很高的口碑。把皇帝从百万闯贼手里救出,不远数千里护送到南方,然后打败了叛乱的强敌,在加上军机良好从不扰民,这些天来,平南军的威望口碑迅速传扬,在百姓心中已经可以和前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可比。 这种威望有助于陈越将来在扬州迅速立足,掌控江北的局势。所以现在对陈越来说,继续攻打黄得功立下更多的功绩已经没有必要。 在陈越的印象里,另一个时空的黄得功很英勇也很忠心。他是江北四镇中唯一没有投降满鞑血战而死的将领。当然高杰也没有投降满鞑也死于北伐,可是他死于自己的自大,死于自己人的手里,根本无法和黄得功相比。 所以对黄得功,陈越不想赶尽杀绝,而是想着保留这么一支尚有战斗力的军队,和自己的平南军相互扶持,共同抗击北方的强敌。 按照历史,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满鞑就会大兵南下,留给自己招募训练军队的时间已经不多,只靠自己的力量,陈越无法保证能够击退满鞑守住南方,所以,现在必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以黄得功另一时空的名声来看,这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对象。 所以,在积极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陈越也向崇祯请令,请求派出使者,说服黄得功放弃福王。总是同室操戈,并不是大明的福音。 对陈越的分析判断,路振飞和王寅也同意支持,王寅甚至对陈越的大局观极为赞赏,在崇祯面前多次美言。于是崇祯便写了一封手诏,叫来扬州知府马名录,命令他派人前往仪真,给黄得功传旨。 扬州推官汤来贺自告奋勇,要亲自带人去仪真,说服黄得功来降,崇祯嘉勉了他一番,便令他出发了。 ...... 仪真,古称真州,这是一个靠近长江的小县城,附属于扬州治下,如今是黄得功大军的驻地。 在拥立福王到达浦口之后,因为对崇祯活着的态度暧昧不明,黄得功不像高杰刘良佐刘泽清三人那样受福王和马士英的信任,福王在南京“登基”之后,黄得功也只是爵位提了一级,成为了靖南侯,要知道在福王没有登基之前他已经有了靖南伯的爵位,地位远在高杰等人之上。 因为不信任,马士英不敢带他到南京帮助福王登基,也不敢让他参与攻打崇祯船队,生怕他会临阵倒戈。 于是黄得功便被打法到了仪真,驻扎在了长江边。只要黄得功肯老老实实呆在仪真,对于福王来说就是一种助力,因为在拥立表上有黄得功的签名。而黄得功的两万军队在江北也是一支非常强大的力量,正是有这支力量在,很多地方官员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支持崇祯,而是在情况不明之下选择了中立。 而对现在的黄得功来说,他也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中,到底是该继续支持福王,还是转过头来拜在崇祯这个“老“皇帝的脚下,黄得功在犹豫着。 马士英多次给他写信陈明厉害,告诉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支持福王,在崇祯眼里就已经是叛逆的罪人,从古到今逆臣哪里有好下场的!所以摆在黄得功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跟着福王一条道走到黑,支持福王做皇帝干掉崇祯! 虽然知道马士英说的有道理,可黄得功却过不了心中的坎。在他看来,既然崇祯还活着,既然大明的皇帝在,福王就已经没有了登基的理由。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明如何能有两个皇帝? 现在强敌在北,时刻会发兵南下,大明已经岌岌可危,又如何能够内乱? 马士英此举,是造成大明内乱的根源,如果自己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真的和保护崇祯的平南军干仗,兵连祸结致使大明灭亡,自己岂不是成了大明的罪人! 而致使黄得功犹豫的另一个因素,就是高杰和刘良佐的联军被平南军击败的消息已经传来,甚至刘良佐带着几千残兵已经仓皇逃到了仪真,就驻扎在仪真城北。 黄得功也见到了刘良佐,并给他送去了一些粮食给养,不过对于刘良佐提出了联兵一起继续攻打的崇祯船队的提议却敷衍着。 随着刘良佐残军的过来,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在军中蔓延,那就是平南军的无敌战力使得营中人心惶惶。与此同时,平南军孤军护送皇帝南来的事情也在军中传说,于百万军中救皇帝,破关斩将一路南来,平南侯陈越的忠肝义胆可堪与汉之关云长相比。 若是自己和平南军做对,悍然攻打皇帝,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这让很多黄得功军中将士忧心忡忡,黄得功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他的军队依然士气大降。 第310章 忽有持节使者来 “营中现在已经传遍了,平南侯陈越千里走单骑,护送崇祯皇帝南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把陈越说的如同关云长一般。营中兄弟都在议论着,根本止不住。” 中军帐里,亲兵千户翁之琪垂头丧气,气馁无比的对黄得功禀告道。 “可恶!”黄得功重重的拍打着桌子,剧烈的震动使得茶盏崩起,茶水顺着桌子流淌。 “他陈越是关云长,是忠肝义胆,难道我黄得功就是白脸的曹操,就是奸臣吗?”黄得功气愤无比的吼道。 翁之琪垂着头默不作声,事情已经明摆着,人家陈越是护住的忠臣,和他最对的肯定就是奸臣了。 “姐夫,到底该怎么办,您得尽早拿主意啊!刘良佐一日三催,催着咱们进兵攻打皇上呢。”等黄得功发完火,翁之琪劝道。 “都说了,在军中不许叫我姐夫!”黄得功狠狠的瞪了翁之琪一眼,斥道。 “是,总兵大人。” 黄得功阴沉着脸,在帐中转来转去,迟疑不定。就在此时,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有朝廷的使者来到军营。 “朝廷的使者,哪个朝廷?是南京的弘光朝廷还是扬州的崇祯?” 黄得功还未发话,翁之琪冲着亲兵怒声呵斥道。 “是,是扬州的崇祯皇帝派来的使者。”亲兵连忙回道。 “嗯。”黄得功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快速变幻着。 “姐夫,总兵大人,咱们见不见?”翁之琪连忙问道。 “见,当然要见。快传他进来。”黄得功忙不迭的说道。 很快,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文官跟在亲兵身后走了进来。 “汤大人,是你啊!”看到来人,黄得功的神色轻松了下来。来人汤来贺,扬州府推官,庐州人,和黄得功算得上半个同乡,也有着数面之缘。 “本官现在代表着天子而来,黄将军,咱们先说公事再论私谊吧。” 汤来贺淡淡说道,说着面南背北肃立,双手捧起一支卷轴,高声道:“有圣谕,靖南伯黄得功跪接圣旨!” “啊!”黄得功被弄得措不及防,脸上变幻了几下,试探道,“汤大人,你把圣旨拿来让我看看就是,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哼,什么复杂不复杂,本官宣读的是当今圣上的旨意,作为臣子的自然要跪地接旨。难道靖南伯你竟敢藐视皇上不成?”汤来贺冷冷问道。 “你......”黄得功指着汤来贺欲斥骂,却又不知该如何骂起。 “什么靖南伯,我家总兵大人现在已经是靖南侯了,你说话小心点。”见黄得功发怒,一旁的翁之琪连忙指着汤来贺斥道。 “哦?倒是不知道这靖南侯是哪个皇帝封的?”翁之琪似笑非笑的看着翁之琪,问道。 “当然弘光皇帝了,”翁之琪还欲说时,黄得功扭过头来,凶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翁之琪连忙捂住了嘴巴。 “原来是弘光帝啊?靖南伯,本官倒要请教一下,弘光是哪个国家的年号啊,我怎么不记得我大明改了年号?” 汤来贺冷笑着看向黄得功,逼问道,黄得功铁青着脸默默无言。 “久闻靖南伯黄得功克明大义、忠勇可嘉,打闯贼,败献寇,为我大明立功无数,蒙崇祯天子隆恩,得封靖南侯的爵位。怎么,现如今崇祯天子尚在,靖南伯您就要转换阵营,甘愿做叛国的奸贼了?” 汤来贺的话语如同刀枪一般,砍在了黄得功的心头,直骂的他脸色苍白,转而变红,然后发黑,却偏偏发作不出。一直以来,黄得功以朝廷的忠臣良将自居,把名节看得比天还重,可现如今到底做出了有失臣节之事,欲分辨又该如何说起? “汤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奉有崇祯皇帝的圣旨,可是崇祯殉国的消息已经传的天下皆知,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再说了,崇祯殉国,大明不可一日无主,我拥立福王继统理所当然,即使崇祯天子生还,也不能就说我是叛国的奸贼吧?” 黄得功定了定心神,勉强争辩道。 “哼,崇祯天子南巡,淮扬一代见过圣颜的官员士绅数不胜数,有两榜进士出身的淮扬巡抚、淮安知府、扬州知府等等,又有勋贵抚宁侯漕运总兵朱国弼大人,寓居淮安的藩王潞王、惠王尚在淮安,他们都认可陛下南巡是真,你却说什么真假难辨,你黄得功到底是何居心?” 黄得功被骂的脸色铁青,只能默然不言。在另一个时空黄得功跋扈,却也看对什么人,对弘光朝廷,他因有拥立之功自认天子都是自己所立,在面对弘光朝文官时自然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可如今崇祯还在,十七年的天子威严在,大明文贵武贱的传统在,面对咄咄逼人的扬州府推官汤来贺,黄得功却丝毫也跋扈不起来。别说像另一个时空那样撕烂圣旨,连喝骂朝廷使者他都不敢。 因为他知道,若是现在胆敢撕毁圣旨喝骂使者,等于是和崇祯站到了对立面,面对汹汹大势,面对能够击败高杰刘良佐联军的平南军,黄得功没有必胜把握,就是他心中的那道坎他也过不去! 见自己姐夫窘迫的样子,千户翁之琪不得不帮言了。 “既然淮扬文武认可,陛下南巡自然不假。可是汤大人,我家总兵先前不知陛下生还的消息,这才做出了拥立福王的事情,陛下能够对我家总兵的先前的行为既往不咎吗?” 汤来贺深深的看了翁之琪一眼,语气缓和了下来,“追捕追究,要看靖南伯的表现。若是执迷不悟,则必不宽恕,逆贼高杰就是下场!” “可,可,可平南侯的军队不到一万,你们难道就有必胜的把握吗?”翁之琪兀自挣扎道。 “呵呵,不信可以试一试。”汤来贺淡然一笑,目视着黄得功,冷冷道,“靖南伯,你到底接不接旨?” 黄得功脸色变幻良久,内心挣扎着,终于来到了汤来贺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第311章 将功赎罪犹未晚 见到黄得功终于跪了下去,汤来贺心神大定,不觉得汗流浃背,五月的天气竟然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刚才的他其实一直在强撑,毕竟面对的是手握重兵的军阀,若是黄得功执迷不悟,选择跟着福王一条道走到黑,那么自己很有可能被黄得功杀了祭旗。 不过汤来贺选择了做这个劝降的使者,来时也早就把后果想的很清楚,此行危险是危险,可能把黄得功劝服,收获也无比巨大,此刻的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就摆在自己面前。 按捺了激动的心情,汤来贺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展开圣旨朗朗读了起来。 圣旨中,崇祯斥骂了黄得功,对他支持福王的行为进行了斥责,语气极为严厉,并撸夺了黄得功靖南伯的爵位,但保留了他总兵的官职,命令黄得功戴罪立功,格杀叛逆刘良佐,剿灭刘良佐部叛军。 听着圣旨,一旁跪着的翁之琪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黄得功却面无表情的跪着,直到汤来贺念完,方磕头谢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 “黄总兵要及早行事,陛下已经定下了两日后就渡江。”汤来贺笑呵呵对黄得功道,然后意得志满的跟着黄得功的亲兵去休息去了。 “姐夫,你怎么能接旨答应?他们可是夺了你的爵位啊!”翁之琪焦急的叫道。 一边是弘光封了侯爵,这一边却悍然连伯爵的爵位都夺去,待遇可谓天差地别,一般人绝对无法接受,让翁之琪不能理解的是黄得功为何不发火竟然甘之若饴。 “你懂什么?”黄得功冷冷的看了翁之琪一眼,呵斥道。 “我怎么不懂,崇祯他太不把姐夫你放在眼里了,就算不封赏一个侯爵,可至少也要让您继续当靖南伯吧,这倒好,连爵位都没有了。”翁之琪愤愤不平道。 “哼,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若是皇上他升我为侯爵,那我才真的不心安呢!”黄得功冷哼道。 “啊!”翁之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快去传令,命令副将马得功、参将田雄立刻来见!”黄得功命令道。 翁之琪忙去传令。少顷,田雄和马得功二人来到帐中,向黄得功抱拳行礼。 “二位,看看吧。”黄得功把崇祯的圣旨递到二人面前,淡淡道。 田雄和马得功对视一眼,接过了圣旨小心翼翼看了起来。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黄得功淡然道。田雄二人是他的得力臂助,不得不征求一下二人的意见。 “陛下,陛下他对总兵您太过苛刻。”田雄吞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 “嗯,还有呢?”黄得功继续问道。 “没什么说的,我坚决服从总兵您的任何决定。”马得功慨然道。 “总兵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田雄也连忙表着忠心。 说实话,这几天来,自从刘良佐到了仪真,军中已经人心惶惶了,高杰和刘良佐联军都被平南侯陈越打的大败,高杰战败自杀,这让刘良佐军中众将极为忐忑,对和平南军作战,他们是一点也不想。 “既如此,田雄,你亲自去邀请刘良佐,请他来我帐中议事,就说商议出兵攻打崇祯船队。马得功,你和翁之琪各自带着本部出营,绕个圈子向刘良佐军移动,只能我一声命令,立刻发兵歼灭刘良佐军。记住,所有士兵全部杀掉,不留活口!” 黄得功冷酷的话语让三人一起打了个冷颤,连忙同声称是。 ...... 刘良佐军驻扎在仪真县城北,在邵伯镇运河惨败之后,刘良佐仓皇逃到仪真,投奔黄得功,当年他和黄得功一起带兵剿杀流贼,交情非同一般。 逃出的时候,刘良佐只带了数百亲卫骑兵仓皇而逃,躲过了平南军骑兵的追赶之后,停下来一路收拢败卒,竟聚拢了两三千人。 在往仪真的一路上,刘良佐带着败兵一路抢掠,强行携裹百姓入伍,到达仪真时竟然军队规模又达到了五千多。 仪真知县自然不肯让刘良佐部入城,有黄得功在,刘良佐也不敢放肆,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城北,天天催促黄得功起兵,一起攻打崇祯。 对于几天前的失败,刘良佐心中其实很不服气,因为交战中他完全没有防备,遭到了来自后方的平南军骑兵的突然袭击,这才导致溃败。 刘良佐相信,若是正面作战,以自己军队的实力,平南军绝对逃不了好! 败的真是太冤了,每每想起,刘良佐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怒火。 若是自己警觉一些,早一些发觉来袭的平南军骑兵,必然不会失败,而自己军队不乱,运河中高杰也必然能够击败平南军船队,杀掉崇祯。胜负只是一线之隔啊! 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却败得如此之惨,这让刘良佐无颜去见马士英和福王,只能灰溜溜的来到仪真,试图说服黄得功一起攻打平南军,只要能把船队截在长江以北,杀掉崇祯,那么自己将有功无过。 所以,当看到前来邀请自己去议事的田雄,刘良佐满心都是欢喜。 “哈哈,老黄终于下定决心了!真是太墨迹了。”刘良佐笑呵呵的说道。 田雄陪着笑脸,躬身行礼。 “好了,别多礼了!”刘良佐摆了摆手,对田雄道,“田二你现在怎么才是一个参将,要不来我军中吧,我给你一个副将干干。” “呵呵,多谢侯爷赏识,末将感激不尽,不过这事你得和我家总兵大人商量,末将哪里做的了主。”田雄苦笑道,“侯爷啊,咱们还是快点去议事吧,别让我家总兵等急了。” 刘良佐哈哈大笑了起来,带着十来个亲兵,跨上战马向黄得功营地驰去。田雄也上了战马,紧紧跟在刘良佐马后。 两家的营地相距也就十里左右,快马飞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快到黄得功大营时,就见到营地里旌旗挥舞,尘土大起,似有大量军队在调动,刘良佐不由得勒住了战马。 第312章 刘良佐授首 “侯爷,怎么了?”见刘良佐勒住了战马,田雄连忙策马跑到他身边故作诧异的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有大军调动?” 刘良佐指着前方的军营,面带凝重的问道。 “哦,我家总兵大人接到消息,崇祯船队到了扬州,不日就要继续向南过长江,所以下令大军准备,随时攻击崇祯的船队。”田雄语气随意的说道。 刘良佐点点头,对田雄的解释也说不出什么。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前方有很大的危险在等着自己。这是他多年征战形成的直觉,这种直觉曾多次救过他的命。 “我突然想起营中有些事没有处理,等明日再来和黄总兵议事吧。”刘良佐说着掉转了马头。 “别呀,侯爷,都到了营门口了。再说战机稍纵即逝,等到明天肯定来不及了呀!” 见到嘴的肥肉竟要逃走,田雄大急,连忙劝道。 刘良佐却不再回话,用马鞭抽打着战马,快速向来路奔去。他带着的十来个骑兵也纷纷调转了马头,跟在了他的后面。 娘的,想逃走!田雄心中暗骂,再不迟疑,果断的从腰间弓囊里抽出角弓,左手拿稳,右手从箭壶里拔出三支羽箭,搭上了弓弦。 弓弦一拉即放,箭似流星,向着刘良佐后背射去。就听一声惨叫,箭矢正射中刘良佐的右肩,刘良佐“噗通”一声衰落战马。 “保护侯爷!”刘良佐属下亲兵们顿时大惊,纷纷勒住了战马,四五个亲兵策动战马,用自己和战马围了一个圈,把地上的刘良佐护在中央,其他的亲兵则调转马头,冲着田雄张开弓箭回击。 田雄又射出了两支羽箭,一支射中了刘良佐一个亲兵胯下战马,战马一下子摔倒在地,那亲兵也被摔倒的战马抛落。另一支羽箭则被一个亲兵横刀格飞了。 再取羽箭时已经来不及了,五六支羽箭迎面飞了过来,田雄连忙抛了手中的角弓,翻转身子躲在马腹另一侧。五六支一半射中了战马,战马悲鸣着缓缓栽倒,田雄把脚从马镫里抽出,用力一蹬马腹远远滚落到了一旁。然后立刻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钢刀。 乌飞兔走之间,打斗迅速展开,短短时间内,刘良佐被射落马下,田雄也同样掉下来战马。田雄带来的两个亲兵慌忙策马上前,把田雄护在身后。而重伤的刘良佐也被救上了战马。 而不远的黄得功大营,营门正在打开,营门后有大队的骑兵聚集。 “别恋战,快走!”刘良佐强忍着伤痛,反手折断了右肩上的箭矢,强自坐稳了战马,向着己方大营驰去。 田雄跨上了手下亲兵让出的战马,看着逃跑的刘良佐等人冷笑着。 营中的骑兵很快奔了过来,带队的正是中军千户翁之琪。 “刘良佐已经重伤,咱们快速追赶过去,不给他喘息之机。”田雄对翁之琪叫道,也不回营跟着翁之琪骑兵向着刘良佐追去。 五百余骑兵顺着刘良佐的背影狂追而去,于此同时,大营中号角声响起,更多的军队涌出了营地。黄得功端坐战马上,调兵遣将,一连串的命令发出,近两万大军分成数路,向着十里外的刘良佐营地包围过去。 此刻,刘良佐大营,数千士兵正处于茫然无知之中。没有谁会想到黄得功军队会突然向自己发动进攻,毕竟大家前一时刻还是友军。 整个大营,五千余士兵,正在乱糟糟的各干各的,有的还在床上大睡,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嬉戏。当刘良佐带人飞马回营之时,营地中众士兵睁大了茫然无知的眼睛看着,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传令,全军集合,防备敌军来攻!”刘良佐战马不停,嘶声高喊着,跟着他马后的亲兵则吹响了聚兵的号角。 “呜呜呜......”沉闷悠远的号角声响起,营中的士兵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慌张的爬了起来,抓起武器向营中空地集合。 敌人来袭?到底是什么敌人,难道是凶恶的平南军骑兵杀了过来?这一刻,还未接战,刘良佐军士兵们已经惊惶失措。 然而还未等他们列成阵列,数百骑兵已经撞破了营门,冲击了过来。 “哄......”看着飞速撞来气势磅礴的骑兵队列,还未完成集结的刘良佐军士兵一阵大乱,无数人哭爹喊娘的掉头就逃,根本不受军官的约束。 前文说过,刘良佐败逃之后,收拢的败兵也就两千多,剩下的都是一路挟裹强行征入军队的百姓,这些人根本没有见过打仗,更不用说看到大队骑兵的高速冲击,光是那扑面而来的气势就足以震骇的他们脸色发白,哪里还能提起抵抗的心思。 只是骑兵一下冲击,刘良佐营中数千士兵就像用沙土堆积的一般被撞得四分五裂,无数人哭嚎着到处而逃。 骑兵们狂笑着冲着逃亡的士兵飞马撞去,钢刀飞舞间,血液飞溅,人头滚滚而落。 田雄并不理睬四散奔逃的的刘良佐士兵,而是带着几个亲兵径直往刘良佐中军追击。 刘良佐并没有指望手下这些新兵能够抵挡住黄得功军骑兵,只不过希望手下能够延缓一下敌军追击的速度,能给自己逃走带来一些时间。 回到中军,下令手下亲兵立刻集合,他手下还有三百余亲兵,这些人是他东山再起的根本,有这些亲兵在,就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可是还未等众亲兵集结,田雄带人已经追到了中军,箭矢如飞蝗一般向中军射来,刘良佐的十几个亲兵接连被射死射伤。 “黄得功狗贼,背信弃义的混蛋,我刘良佐就是化作厉鬼也饶不了你!” 被围在中军营帐,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黄部大军,刘良佐脸色苍白,强忍着肩部的剧痛冲着外面破口大骂。 没有人理会他,外面的黄得功部军队只是把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入帐中。 喊杀声接连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黄得功的近两万大军已经把刘良佐大营团团包围。听着外面的动静,刘良佐终于绝望,“当啷”一声,手中的钢刀掉落在地。 第313章 惺惺相惜 京杭大运河迤逦自北方而来,绕过扬州城东向南而去,汇入长江。 越接近长江,运河河面越宽,数十丈的水面几与大河无疑,有宽达十丈的沟渠从运河分出,绕过扬州城墙,形成护城河。 扬州城分新旧两城,两城间有城墙相隔,城墙间同样有护城壕沟,这条内河也就成了勾连运河和内城的水道。 城外运河上,桅杆林立,各式船只川流不息,好一派繁华景象。在扬州城北,有一湖名曰保障湖,后世则称作瘦西湖者,湖面方圆千亩,碧波荡漾,风景秀丽之极。在湖边有一座庄园,名唤寿芝园,正是崇祯皇帝的驻跸之所。 寿芝园内外,有重兵把守,不远处的运河中,则停泊着两百余艘大漕船,船上旌旗招展,正是护送崇祯南下的兵船。 寿芝园内,主宅花厅之中,崇祯皇帝正襟危坐,路振飞王寅等大臣肃立一旁,殿中站着以青袍官员,却是去黄得功大营传旨的扬州府推官汤来贺,正向崇祯及一众大臣报告此行事情。 “回陛下,黄得功已经斩杀了叛将刘良佐,歼灭了刘良佐所部五千叛兵。黄得功正携带着首级在外面候着。” 汤来贺把此行向崇祯讲述了一遍,最后道。 “好啊,汤推官能够劝说黄得功来归,免去了我军征伐麻烦,真是立下了大功。”崇祯听完,不禁龙颜大悦。 黄得功来归,岂止是避免大军征伐这么简单?简直是解决了很大的难题。 黄得功部可是有近两万人,就盘踞在距离扬州瓜洲都不远的仪真,不解决这支军队,大军想从瓜洲安然渡江都不可能。若是攻打的话,且不说黄得功兵力是己方两倍,即使能够打赢,也必旷日良久,而对于崇祯和大明来说,现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陛下乃是我大明天子,是我大明的正统,黄得功能够幡然悔悟,还算识相,还请陛下宣他进来,训诫慰勉一番。” 路振飞笑着向崇祯道。 崇祯点点头,下旨宣黄得功觐见。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虬髯壮汉走进花厅,精赤的上身背后悍然捆着几根荆条,黄得功竟真的负荆请罪而来。 “罪臣黄得功拜见陛下!”黄得功快步走进花厅,向着崇祯行一跪三叩之礼。 “黄得功,你可知犯了何罪?”崇祯语气凌厉的问道,眼神中却露出了笑意,黄得功如此作为固然有做戏的成分,却也说明了自己这个皇帝的威严尚在。 “罪臣不该听信凤阳镇守太监卢九德和总督马士英之言,误以为陛下殉国,试图拥立福王登基。” 黄得功垂下头颅,老老实实的回道。不过话语中却把自己摘了出来,我是认为你崇祯死了才拥立的福王,并不是要造你的反,这不,听说你还活着,我立刻斩杀了刘良佐不是。 “哼,你到还算不糊涂。”崇祯冷哼道,“不过还没有彻底认清到底错在哪里!” “啊!”黄得功愣了,他除了拥立福王并没有其他错啊,攻打崇祯船队的是高杰和刘良佐,和他可没有关系。 “黄总兵,陛下是说,以你的身份,就不该参与拥立之事。即使陛下真的不在,有南京朝廷众大臣在,立哪位藩王登基自然应该他们做主,你一个地方武将参与此事已经失了本分!” 见黄得功一脸懵逼的样子,路振飞叹了口气,站出来替崇祯说道。 闻听此言,黄得功脸上的冷汗顿时滚滚而下,立刻叩下头口称死罪。 “罢了,念你幡然悔悟斩杀刘良佐的份上,就饶了你这次,将功赎罪吧。”崇祯又敲打了黄得功一番,令他退到一边。 接下来开始商议去南京之时,既然黄得功军队已经解决,商议决定翌日立刻出发前往瓜洲渡江。 崇祯还是有陈越带着平南军护送,至于黄得功,崇祯封他为庐州总兵,命他带领所部大军赶往浦口,从北面威胁南京,做出夹击南京之势。 ...... 议事结束,黄得功拜别崇祯,赶回仪真大营,陈越亲自为黄得功送行。 “陈大人年纪轻轻就得封显爵,他日必然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看着陈越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黄得功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他从军二十年,打过无数次的仗,负了十多处伤,才被封为靖南伯,只犯了一点点错误,伯爵的爵位又被撸去。而陈越年方弱冠,却已经被封为平南侯,江北总督,以后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让人去哪说理去! “呵呵,立了些微薄之功,蒙陛下厚赐,得封侯爵,实在惭愧。”陈越谦虚道,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自得。他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片警,混到退休顶多混个派出所所长,何曾想过能有今日的地位? 看着陈越喜气洋洋的样子,黄得功心中更不是滋味了,他原本就莽撞粗鲁,不怎么会说话,现在看到陈越这么得意,顿时就忍不住了,“早听说平南侯英勇善战,能在百万军中救出陛下,无法和勇冠三军的平南侯决战沙场,真是人生憾事。” “嗯?”陈越眨巴眨巴眼,看着黄得功,这是嫉妒了,还是嫉妒了? “呵呵,凡是和平南军决战的,大都已经灰飞烟灭,所以还是不要决战沙场的好。”陈越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着黄得功。 “闯贼占据了北方,满鞑在关外蠢蠢欲动,我大明以后有的是强敌可杀,真正的将军,应该在沙场上和外敌决战,而不是同室操戈、阋墙于内!” 黄得功闻言沉默良久,心中的酸意顿时去了,再抬头时双眼锋芒毕露,“好,以后就在战场上看谁是真英雄吧!” 说完拱手一礼,上马径直而去。 “这是一个真汉子啊!”看着黄得功的背影,陈越叹道。 “呵呵,不过是一个不知变通的莽夫罢了,和侯爷您相比,可是差得远了。” 被征为幕僚的前武邑县知县钱枫林笑道。二人相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314章 钱枫林议设幕府 自从被陈越挟裹着从武邑县南下,钱枫林心理上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恐惧无措试图逃走慢慢变得随遇而安,到现在已经彻底融入平南军。 钱枫林是武邑知县进士出身,见识自然比旁人要高,他早已看出了大明气数已尽,而大顺作为一个蒸蒸日上的势力取代大明已是必然。 所以在一开始他就果断的投降了大顺,可是谁承想陈越竟然带兵路过武邑县,不由分说的把他挟裹着南下。 一开始时,钱枫林还害怕陈越会以叛逆的罪名杀掉自己和家人,后来慢慢的看出陈越根本没有恶意,这才变得随遇而安了起来。 对钱枫林,陈越并没有安排他的职事,只是作为一个幕僚使用。陈越是看他能力很强的份上,不愿他留在北方这才带他南下,毕竟满鞑会很快出关占据北方,钱枫林这样有能力的官员陈越不愿把他留给满鞑。 在跟随平南军南下这些时日,钱枫林渐渐见识到了这支军队的不同。 军纪严明,严禁劫掠百姓,就这一条已经把平南军和其他明军区分开来。 高强度的训练,严整的队列,令行禁止,使得这支军队有了远超大部分明军的战斗力。 一路南下,在闯军控制了的区域行进两千余里,如入无人之境,这让钱枫林对这支军队有了更深的认识。 慢慢的,他开始主动的帮着军中处理一些事情,毕竟既然已经身在军中,总不能吃白饭不是。 若是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当钱枫林看到自海路归来的崇祯时,他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不知不觉的竟然把崇祯皇帝从北方救出,陈越的能力和野心可真大!这大明,说不定真的能够中兴! 从这时,钱枫林的心不知不觉发生了偏移,他有了犹豫,不再认为大顺代明是必然。 也许,有崇祯安然到达南方,有这支军纪严明的平南军在,大明还可以挽救。 陈越曾向钱枫林许诺,会帮他运作一个新的官位,重新做一个知县。不过钱枫林拒绝了,他更愿留在平南军中,因为他对陈越的将来非常看好。 送别黄得功,陈越回到了营地,如今拔营出兵在即,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侯爷,张成凯刚刚来了,说军中的存粮不足一月,急需补充,向侯爷请示。” 在帐中刚刚坐定,何禄手捧着一份文书走了过来,向陈越道。 “发文给扬州知府,命他速速准备军粮。”陈越道。 “我已经写好文书了,请侯爷过目。”何禄满脸堆笑的对陈越说道,把手中的文书递给了陈越。 在陈越看文书的同时,何禄手脚麻利的洗了洗杯盏,给陈越沏上了一杯茶。 “给钱县令也沏上一杯。”陈越结过了茶盏,随口吩咐道。 “啊!”何禄咧了咧嘴,满心不情愿的给钱枫林倒了一盏。 自从王寅和袁可望被崇祯索去做官,何禄就以陈越属下第一幕僚自居,可谁成想又有了一个钱枫林,有着越来越被陈越器重的趋势。 到底没有功名啊,要是我也有举人进士的功名,侯爷他必然对我更加信任,何禄自怨自艾的道。 “侯爷,李主事求见。”亲卫头目陈岩走了进来,对陈越道。 “让他进来吧。”陈越点了点头。 “侯爷啊,咱们军中的火药所存可是不多了,上一场仗和叛贼高杰打了半夜,消耗了一大半的火药,必须进行补充了,你看是不是采购硝石硫磺,咱们自己造火药?” 将做营主事李雄老头走了进来,对陈越嚷嚷着。 “还有,鲁三友那老东西让我问问侯爷,是不是需要做些战车,咱们的战车当初从天津出来的时候可都丢下了,没有了战车,步兵兄弟们怎么携带盔甲给养,总不能以后都让人来背吧。 还有,有了战车,就得弄拉车的骡马,是不是现在就去采买骡马?” 李雄啰里啰嗦的说着,听得陈越头都大了。 “停停停,李主事,骡马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不是缺火药吗,现在时间急,没必要咱们自己造,我写文书,你去扬州府讨要,在扬州府库里,火药应该不缺。” 陈越连忙制止了李雄,命令何禄写讨要火药的文书。 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三四批人前来请示,都是军中的各种琐事。 “唉,真是片刻不得清闲啊!”好容易所有人都打发走了,陈越对一旁的钱枫林道。 “侯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钱枫林欲言又止道。 “什么事,尽说无妨。”陈越摆了摆手。 “侯爷,您是一军主帅,不能每日里为这些琐事所困,您应该增设一些幕僚文吏,帮着处理军中的事情。”钱枫林道。 “我也想啊,可是你也知道这一路行来,都是在行军,没有片刻安稳的,哪里有时间去寻人啊。”陈越叹道。 原本还有王寅和袁可望帮着处理一些事情,现在二人被崇祯要走,何禄能力有限,钱枫林对军中事物不太熟悉,很多时间就落在了陈越自己身上。 “侯爷,我说的不是找几个幕僚这么简单。您现在是平南侯,又是圣上亲封的江北总督,以后位高权重,整个江北的军务都将由您处置,不是现在这支不足万人的军队可比。 到那时,您属下的军队多达数十万,辖境数府几十个县近千万百姓之民,各种事物岂是找几个幕僚就能处理? 属下建议,您应该像朝廷或者府县那样,设立专门的职司管理专门的事情,比如管粮食的,管后勤辎重的,管武器火药的,乃至管参赞军务行军作战的,等等。” 钱枫林两眼放光,语气急促的对陈越说着自己的建议。 “你是说,设立幕府吗?”陈越缓缓道。 “对,就是设立幕府,不过朝廷肯定不会给侯爷您幕府这样的称号编制,不过一应职事官员给予军职,这在侯爷您的权限范围内。” 按照大明的管理,不管是总督还是巡抚衙门,有编制的朝廷官员没有几个,为了处理庞大的事物,地方督抚都会自行征募幕僚。 幕僚并非朝廷正式官员,没有具体的官职,所以来去自由,也不方便管理。 钱枫林建议陈越成立的幕府仿照幕僚的形式,却又不是幕僚,而是和朝廷六部县衙六槽一样,主事的幕僚都有正式的职位。 当然这种职位想得到朝廷的认可是不可能,也没有文官愿意担任这种职位,不过以陈越的权限,给于一些百户千户的武职还是可以的。 听了钱枫林的提议,陈越怦然心动。 按照钱枫林的建议,设立的不仅仅是幕僚这么简单,而是一个衙门专门帮助自己处理各种军务,这会使军中的效率大大提高。 各种庶务有专门的人负责,主将可以把全部精力用来行军打仗。 后勤粮饷军械和指挥权也可以剥离,这样就可避免手下将领专权。 同时也可以设立纠察部门,专门监视各部将领是否有异动。 有了这个幕府,将使自己对手下军队的控制达到极点,而这个幕府完全由自己私人设立,即使朝廷也无法直接下命令。 这钱枫林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真是一个大才啊! 陈越目光灼灼的看着钱枫林,只把他看得脸色发红。 “侯,侯爷,莫非有什么不妥吗?”钱枫林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结结巴巴的问道。 “妥,非常妥!”陈越哈哈大笑了起来,重重的拍打钱枫林的肩膀。 “这件事就由先生你负责,该设立哪些部门,名称职事,以及该有多少下属吏目,你细细思虑之后,写一个文书给我过目。” “是,侯爷!”揉着被拍打的剧痛的肩膀,钱枫林心里充满了欢喜。 第315章 瓜洲渡大军过江 “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岁漕船数百万,浮江而至,百州贸易迁涉之人,往还络绎,必停泊于是,其为南北之利”。 上面这句话说的就是瓜洲,所谓京口即和瓜洲一江之隔的镇江,建康者南京也。 京杭大运河在瓜洲和长江交汇,这里也是渡江前往南京的渡口。船队到达瓜洲就没法再走水道了,因为瓜洲到南京这段水道水流湍急又是逆流而上,想靠行船到南京速度极慢,很多江段还必须用纤夫拉船才能前行。 在没有蒸汽机作为动力的年代,风帆桨橹作为船的动力,逆流而上花费的时间要比走陆路更多。 所以大军会从瓜洲渡过长江到镇江,然后在南岸经陆路前往南京,这是到达南京的最快捷的路径。 瓜洲作为连接长江和运河的中枢,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故筑有城池在,瓜洲城周长一千五百四十三丈九尺,高二丈一尺。在城内还设有同知署、工部分司署、管河通判署等衙门。 大军达到瓜洲渡口,并未入城,而是径直渡江。 当然,渡江之前要查看对面动静,毕竟现在福王就在南京,焉知不会派出军队阻止大军过江? 站在瓜洲渡口,举目往对岸望去,就见江面足有三四里宽,滚滚江水浩浩荡荡自西而来,奔腾向东。无论是江面的辽阔还是水流的湍急,均非运河所能相比。 在这个年代,这条宽度数里的大江就是天堑一般,把江山分为两半,江南江北情况迥然不同。在过往的岁月里,就是这条大江无数次让北方的军队望江兴叹,止步于此。前有曹操赤壁之败,后有南宋凭江而立保留半壁江山。 当然,再宽的天堑再厚的城墙,只能挡住外敌,却从来挡不住内部的敌人。当张弘范之流的汉奸为蒙古人的先驱之时,当刘良佐李成栋之类的汉奸投降了满鞑之时,这道长江再也挡不住异族的大军。 当然,在这个时空,刘良佐已经被杀,李成栋等还没有投降满清,陈越决心不让历史重演,他要阻止汉人在这个时空沉沦。 看着滚滚的江水,陈越感慨着,看着船只在江水如同浮萍一般被江水冲击的摇摇晃晃,陈越才知道在这个年代过江是何其不易。 远的不说,若是黄得功部没有投降,而是选择继续支持福王和平南军做对,就凭他那支军队,足以牵制自己无法渡江。若是再趁着自己渡江之时半渡而击,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败亡之途。 而若是江对岸有一支敌军据守,己方的船队恐怕也无法安然靠到对岸。 一艘快船在江心中出现,快速向着北岸划来。 “侯爷,一切正常,没有发现敌军船只军队出现。”刘能跳下了船只,向陈越报告道。 “那对岸的镇江城呢,可有什么动静?”陈越问道。 镇江城内可是有守军,谁知道他们是否投靠了福王,若是趁着船队靠岸之时突然出城袭击,就很麻烦。 “没有任何异动,城门大开,百姓出入,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军队活动的踪迹。” “好,命令吕泰带领五十只大船为前锋,先行渡江,渡江后立刻上岸,建立防线,随时防范一切可能之袭击。” 陈越当即下令道,虽然知道镇江守军不可能敢拦截己方船队,可行军作战并非儿戏,一切都得当作有敌军进攻来部署。 随着陈越的命令,很快五十艘大船扬帆起航,向着江对面行去。可由于刮得是偏南风,虽然横帆尽量偏转去迎风,可受风的面积很小,船速依然不快,漕船上所有士兵不得不一起划起了船桨。 漕船本来就是运送漕粮而设计,装货物可以装的很多,却并非作战用的战船,无论灵活性还是航速都无法和战船相比,这也是陈越小心谨慎的原因。 若是在庙湾的那百十艘海防营海船在就好了,陈越突然想到。崇祯的船队自海上到达淮安,海船却无法进入淤塞严重的废黄河,不得不停在了庙湾。若是有那一百艘海船在,陈越有把握对付任何可能出现的敌船。 担忧的看着渡江而去的先锋船队,好在敌袭一直没有出现,五十艘漕船安然到达了对岸,透过千里镜隐约看到己方士兵已经下船布防。 五十艘漕船带去了两千余士兵,有这支军队在,足以抵挡任何可能的进攻,陈越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于是下令,渡江继续进行,接下来过江的就是崇祯皇帝和一应大臣。 剩下的一百艘余艘船只径直渡江,然后它们会回来一次,再把剩余的人马载上,由于军队里有一千多匹战马,想全部渡过大江,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看来镇江的守军没有被福王控制啊,看着陆续向南而行的船只,陈越放下了心来。 ...... 镇江府,兵备衙门,兵备道程峋正在招待南京弘光朝廷的使者。 “程大人,首辅大人许诺,事后会让你担任苏松巡抚一职,以后当上总督乃至入阁都不在话下,您到底肯不肯听旨?” 看着默不作声的程峋,林姓使者满脸的都是焦急。崇祯的船队即将渡江,再不拦截可就来不及,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镇江兵备道程峋手下的军队了。 当高杰和刘良佐联军攻击崇祯船队失败的消息传到南京时,马士英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调集军队,只能派遣使者来到镇江,试图说服镇江守军能够站到福王一边,阻止崇祯过江。 “呵呵,呵呵,哈哈哈......”看着使者气急败坏的样子,程峋哈哈大笑了起来。 “程大人,你笑什么啊?”使者简直都要哭了。 “哈哈,知府大人,您都听见了。”程峋没有再理会这个使者,转身冲着屏风说道。 在使者目瞪口呆之中,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正是镇江知府陆明容。 “知府大人,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听从这位福王的使者的吩咐,派兵攻击皇上的船队啊?他们可是许了我一个苏松巡抚的官职呢,啧啧,巡抚,这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啊!”程峋笑着对陆明容问道。 “哼,你程峋可是一个贪图高官厚禄的人吗?乱臣贼子,理他作甚,还不快快把他处理了,咱们好出城迎接陛下。”陆明容哼了一声,根本不理睬这个所谓的使者,不耐烦的对程峋道。 “哈哈,就听知府大人的。”程峋摆了摆手,两个士兵冲了进来,如抓小鸡一般把面色苍白的使者拖了出去。 第316章 突闻满鞑破京师 对福王和马士英许诺的苏松巡抚一职要说没有一点心动那是假的,辛辛苦苦考功名为的什么,不就是当高官吗,程峋和陆明容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在很多信奉儒家的读书人心里,忠孝礼仪还是存在的,而且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所以当有的人厚颜无耻卑躬屈膝的拜倒在异族脚下时,也有很多读书人奋起抵抗流血牺牲。 在程峋和陆明容等人眼里,崇祯就代表着大明正统,若是听从福王和马士英的吩咐袭击过江的船队无异于造反,那就是乱臣贼子。 当然,在二人心里,平南军既然能干脆利落的歼灭高杰和刘良佐联军,又逼降了黄得功部,这样的实力也不是区区镇江守军能够抵抗的。所以何去何从,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就能做出选择。 拿下了福王派来的使者之后,二人立刻出城来到江边,亲自迎接崇祯的驾临。 对这二人公然表现立场拿下了福王的使者,崇祯虽然觉得理所当然,却还是表示了赞赏,随口夸了几句。 “陛下,臣愿带领镇江守军为我皇先驱,为歼灭叛逆献出绵薄之力。”兵备道程峋表态道。 “南京城高濠深,又有叛军数万,轻易不好攻破,还请陛下在镇江驻跸数日,下旨征召苏松常各府卫所守军,共同征伐叛逆。” 见到平南军只有不到一万的军队,镇江知府陆明容很是担忧,提议道。 “这......”听二人如此说,崇祯也有些担忧了。他虽然不懂打仗,却也知道以不到一万军队去攻打数万守军把守的坚城,想攻下来恐怕很难。 当初进兵时,陈越和路振飞等都一力主张应该兵贵神速,火速攻伐南京,并未征发淮安扬州的地方军队,现在攻打南京的军队除了平南军也就是黄得功攻向浦口的军队了。就这么多人真的能攻下南京吗?崇祯自己也有些怀疑。 不过自从南下以来,崇祯性格发生了很大改变,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急躁。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是皇帝,可很多事情更应该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现在军中最会打仗的当属陈越了。 “还是等平南侯到了再做商议吧。”崇祯道。 程峋和陆明容二人点点头,平南侯陈越现在是大军的实际指挥者,自然应该听一下他的意见,好在陈越现在就在江北瓜洲,很快就能跟着军队到达镇江。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打仗当然兵越多越好。不过征召各地地方军队旷日良久,咱们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陈越带着后军从江北过来,对众人叹道。 “什么没有时间,平南侯不要危言耸听,苏松常距离镇江这么近,征召军队也就十数日就能赶到,哪里需要太多时间。” 程峋不满的说道,在他看来就不应该把军队指挥的大权交给面前这年轻人,虽然他很骁勇,虽然他在保护从镇南归立下的大功,可是大明以文御武乃是传统,攻打南京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应该由一个文臣负责,比如淮扬巡抚路振飞就是一个更好的人选。 “这位是?”陈越眨巴眨巴眼,看着程峋。 “这位是镇江兵备道程峋程大人。”路振飞向陈越介绍道。 陈越点点头,没有再理会他,一个兵备道而已,自己又不是没有当过这个官职。 “陛下,就在臣过江之前,突然收到来自北方的消息,满鞑击败了闯贼大军,已经攻陷了北京,贼首李自成退往山西。”陈越一句话引得众人大惊。 “爱卿,此言当真?”崇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震惊的问道。 “臣不敢说谎。”陈越说着命带过一人来。 陈越在瓜洲带领最后的军队即将过江时,突然有淮安知府徐庸派人前来,送来了一个叫陈洪范的人并徐庸的一封奏章。在和这个陈洪范交谈之时,陈越终于得知了满鞑入关的准确消息。 “陛下啊,臣陈洪范叩见陛下,陛下真的还活着啊!”来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向着崇祯连连磕头痛哭流涕。 “陈洪范,可是都督同知顺德总兵陈洪范?”崇祯惊问道。大明的文臣武将实在太多,崇祯自然不可能全部认识,这陈洪范曾经和左良玉一起大破张献忠贼军,崇祯这才记在心里,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正是微臣啊,陛下竟还记得臣的名字。”陈洪范连连磕头,激动的难以言表。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崇祯沉声问道。 “是,陛下,”陈洪范的脸突然红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臣本来带兵驻扎在归德一代,就在今年三月,闯贼自关中渡过黄河攻打山西,臣奉命带领本部到真定抵挡闯贼,闯贼刘芳亮部沿着黄河攻伐河北,臣和他奋勇作战,终于寡不敌众,被迫退往归德休整。” “后来北京就被闯贼攻陷,臣原以为陛下已经殉国,发誓一定要为陛下复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陈洪范说着揉了揉眼睛,又挤出了几滴泪水来。 “就在臣重整兵马决心去北方和闯贼决战之时,就在四月底,突然从北方传来一个消息,平西伯吴三桂以为陛下复仇的名义,借来了满鞑的大军,在一片石大战,平西伯和满鞑大军联手击溃了闯贼大军。 后来闯贼退回北京,听闻李自成在武英殿匆匆登基,却没敢停留,火烧了皇宫和各大城门之后,带兵退出了北京,向山西退去。 微臣一开始很是兴奋,甚至准备带兵去北京和平西伯汇合,可是后来一想,满鞑也跟着平西伯进了北京。满鞑狼子野心,既然进了关又岂能轻易退去?他们以后肯定会发兵南下,攻打南方。 臣的军队人数太少,别说和满鞑打,就是闯贼的部分军队也打不过,所以臣必须得向南京报信,好让我大明南方做好准备。所以臣就轻骑南下,晓行夜宿,千里奔波,终于来到了南方,见到了吾皇万岁。” 陈洪范说着,又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第317章 闯贼满鞑皆死敌 吴三桂引满鞑入关...... 李自成被击败退出了北京...... 这陈洪范带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崇祯乃至一众大臣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久久不能出言。 当然,陈越除外,这个结果他早就知晓,却根本无法向众人说出,现在这个陈洪范的到来终于印证了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走向发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化。 至于这个陈洪范说的话当然是真的,至于其他细节嘛,陈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陈洪范,莫名的笑了。 什么被刘芳亮击败退回归德,然后探听到满鞑入关才往南京报信?这陈洪范对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这厮肯定投降了闯贼,说不定还参加了闯贼和吴三桂满鞑的作战,闯贼战败这才找机会逃到南方! 不过虽然猜了出来,陈越却没有说破,这厮没有投降满鞑而是选择了南归,说明还有可取之处。 被陈越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好像能够看透自己的心底,陈洪范不觉得冷汗直流,勉强抬起头来向陈越满脸堆起了笑意。 “好一个平西伯吴三桂,真乃我大明的忠臣也!”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让陈越一下子愣了,扭过头去,就见到镇江知府陆明容正在击掌赞叹,“听闻京师沦陷吾皇殉国,吴三桂不仅没有投降,反而想法为我大明复仇,真乃义士也!” “这......”陈越一下子愣了,怎么竟然夸奖其吴三桂了啊! “怎么?平南侯不赞同本官的话吗?”陆明容不悦的看向了陈越。 “当然不赞同了,吴三桂引满鞑入关,实乃汉奸行为,有什么好夸奖的?”陈越冷冷道。 “平南侯说的有些过了,”陆明容摇头道,“平西伯吴三桂为的是替我皇复仇,当然他不知道陛下没有殉国,这才借兵讨贼,此乃权宜之策也,如何能说是汉奸。” “呵呵......”陈越冷冷的看了这厮一眼,不再说话,以往的多次事情说明,他根本争吵不过这些文官,既然他说吴三桂是忠臣,那就忠臣吧。 “吴三桂是忠是奸姑且不说,不过击败了闯贼终归是一件好事。”路振飞笑道,“闯贼退出北京,恐怕没有能力再南伐了,平南侯你刚才说的咱们没有太多时间,实在大谬啊。”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陈越惊讶的发现,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就连崇祯也是如此。 “诸位,难道你们都认为这是好事吗?”陈越终于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好事,闯贼退出北京,自然不会甘心失败,如此在北方闯贼满鞑势必陷入纠缠之中,他们两方交战,岂不是给我大明争取了更多的时间?”程峋也笑道,眼睛撇了陈越一眼,眼神中隐含着丝丝的蔑视,一个武夫又懂得什么大势? “那诸位以为,我大明最主要的敌人是流贼还是满鞑?”陈越再次问道。 “还用问吗?当然是流贼了!满鞑再凶悍,不过是化外异族,只是一个人口数十万的部落,哪里有吞下我大明的能力,即使他们有这样的胃口,噎也噎死他们了。”程峋笑道。 “是啊,满鞑没有吞并我大明的能力,更没有吞并大明的心思,为的不过是劫掠我大明的粮食财富罢了,要不然历次入关为何不占据土地而是又退出关外呢?闯贼则不然,他们分明是要灭亡我大明,三年不纳粮的口号又鼓动无数穷人的心,无数的人纷纷跟着造反,他们才是我大明的死敌。” 陆明容也道。 陈越向崇祯看去,就见崇祯也频频点头,赞同这二人的话,顿时心里悲凉了起来。他妈的从皇帝到大臣都是这样的见识,怪不得大明会亡国! “咳咳”陈越怒目正要大声反驳时,突然王寅大声咳嗽着向陈越猛打眼色,陈越愣了一下,便闭上了嘴巴。 “陛下,不管是闯贼和满鞑,都是我大明的死敌。相比闯贼,恐怕满鞑要更难对付一些。不管他们两方交战谁胜谁败,胜利的一方肯定也会发兵南下。所以平南侯说的有道理,留给我大明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王寅咳嗽了两声,对崇祯道。 “嗯,爱卿所言极是,闯贼和满鞑,都是我大明的死敌!”崇祯赞同的点点头,闯贼固然带给他了最大的羞辱,可满鞑带给他的痛苦不予多让,无数精兵猛将灭于满鞑之手,这才使得闯贼做大,这二者都是大明的死敌。 “诸位爱卿,现在还是说说,咱们该怎么讨伐南京的叛逆吧。”崇祯冲王寅赞许的点点头,把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平南侯的军队还不足一万,人数实在太少,微臣建议,征发江东各府守军,以及吴淞口金山卫的卫所军,只需要半月,必能征调十万大军,到时以堂堂之师攻向南京,必能一举而下,歼灭叛逆。” 程峋站了出来,再次向崇祯提议道。 “十万大军!先不说征调起来费时良久,这么多军队,粮饷器械又需要多少?再说这些地方军队疏于训练即使拉上战场又顶什么用?”陈越冷笑道。 江南各地固然有卫所军十万,可征调起来哪里是那么容易,十万人都到达镇江,别说半个月,就是一个月恐怕也不能聚齐,有这么长的时间,早就把南京拿下了。 “平南侯,难道你以为就凭你这数千人马就能打下南京吗?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慎啊!”程峋不屑道。也许你陈越打过几个胜仗,可也不能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啊,平南侯,程大人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路振飞也跟着劝道,平南军固然英勇,可人数实在太少,南京可是虎踞龙盘的坚城啊,又岂是数千军队能够攻陷?程峋的建议虽然耗费些时日,可是更加稳妥。 “平南侯?”听到这里,崇祯也动摇了起来,把目光看向了陈越。通过这些时日的表现,他很相信陈越的能力,可是其他人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ps:抱歉,昨天有事忘了请假了,那就不算请假,欠的更新以后会补上。 第318章 以文御武是传统 以崇祯的意思,兵自然越多越好,才会有把握攻下南京,顺利登基。不过从北京一路南下,他靠的就是陈越,就不能不考虑陈越的看法。 “陛下,镇江的守军可以随行一起攻伐南京,至于召集地方军队,还是算了吧。”陈越不假思索的反对道。 “陛下,臣也赞同平南侯的看法,”不能程峋等出言反对,王寅站了出来,帮陈越说话了。 “南京城高壕深,平南军若是攻不下来,再征召十万军队也未必能攻下。因为南京城内有百万百姓,若是福王和马士英愿意,同样能征发城内百姓守城。如此,陷入旷日良久的大战,南京城必然一片糜烂,并非我大明之福啊。 故,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南京城内文物百官,百万百姓,并非人人都是叛逆。真正附逆的肯定是少数,更多的是我大明的忠臣,只不过为叛逆淫威逼迫而已。只要我大军兵临南京城下,城内诸君子必然群起响应,又何须攻城?” 王寅缓缓说着,一段话把如今的局势分解的非常清楚,程峋和陆明容欲要反对时,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陛下,微臣也赞同横山先生,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今咱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和先机,支持福王的军队已经四去其三,又何必再采用攻城这样的下策。只有不懂兵法不通军略之人才会提出如此愚蠢的建议。” 袁可望说着横了程峋和陆明容一眼,直气的二人火冒三丈。 “我乃崇祯七年二甲进士,天子门生,官拜镇江兵备道,正四品朝廷命官,你是何人,竟敢辱骂于我?”程峋指着袁可望,厉声斥骂道。袁可望一个秀才出身的幸进之人竟然敢辱骂自己,这让程峋如何不怒。 “够了!”不等袁可望回骂,崇祯厉声呵斥道,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大臣相互争吵,“论事说事,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像泼妇骂街一样成何体统!” 崇祯一怒,众人连忙躬身请罪,程峋虽然愤怒,也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火气。 “袁大人的意思是用间,南京城里的文武群臣们不可能全部拥护福王行叛逆之事,咱们只要派人去联络他们,肯定会有很多心有大义的文武,愿意反戈一击。只需要劝服南京城城内部分守军,打开城门,如此根本就不需要攻城就能杀入城中剿灭叛逆。” 见支持自己的袁可望被呵斥,陈越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顺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攻打南京的方法陈越思虑良久,早就有全盘打算,不过事关重大他本不打算轻易说出,可今天这种情况下,袁可望年轻气盛出口不逊,若是自己再不站出来恐怕他会受到惩罚。 “好办法,好计策!”别人还未说话,路振飞喜道,“南京卫军都是我大明世代军户,领兵的也都是我大明世袭的勋臣,对陛下最为忠心不过,他们这些人和支持福王的刘泽清辈肯定尿不到一个壶里,只要有人拿着陛下的诏书入城,肯定会有很多人响应咱们,如此兵不血刃就能入城,可免去攻城所带来的浩劫。 崇祯不停的点头,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他所虑的是攻不进城去,只要能攻入城,以平南军的军力肯定不是刘泽清叛军所能抵挡。 见堂中大部分人都赞同陈越的计策,就连路振飞也符合,程峋和陆明容无奈的对视一眼,只能跟着同意。 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崇祯下旨,以封平南侯陈越为讨逆大将军全权负责攻伐南京之事,以程峋为监军道,带领镇江守军随行。攻伐南京的军队共一万五千人,号称十万大军,三日后出兵。 为了保险期间,崇祯下旨,调淮安团练兵五千,扬州常州苏州松江各府守军各调两到三千人,来镇江汇合,共征调两万军队为后军,以为陈越大军后援,至于崇祯和一众大臣,则留在镇江等待各地军队到达后再往南京。毕竟兵凶战危,崇祯亲临战场太过危险,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运河里的激战。 事后,众臣退去,崇祯却把陈越留了下来。 “爱卿不要多想,朕下旨征调各地守军并非不信任你,实在是咱们的军队太少,南京的卫军已经不可信,即使打下南京,南京的卫军也不能留,而爱卿你的平南军肯定要跟着你去扬州上任,南京城必须有一支朕信得过的军队。” 崇祯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陈越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起来。 “陛下高瞻远瞩,微臣不及也。微臣只能看如何攻下南京这一点,陛下却着眼于南京攻下之后,真是深谋远虑啊。” 听着陈越拍的生疏无比的马屁,崇祯恶寒之余忍不住瞪了陈越一眼,“滚你的蛋吧,记着去看看坤兴,她这几天很是无聊。” 陈越便向崇祯行了礼,屁颠的“滚”了出去,然而还未等他去找坤兴公主,却见袁可望等在外面。 “一帮混蛋,事情还未怎么样呢就跳出来争权了。”袁可望气愤的道。 “袁兄你说的可是程峋他们?”陈越惊异的问道。 “就是程峋还有那陆明容,他们不愿侯爷你独享平叛大功,这才跳出来说什么调集各府军队征召十万大军。 若是真的征召到了十万大军,他们肯定会以以文御武的传统,建议由路振飞为督师负责统领所有军队。而程峋和陆明容肯定也会参与进来,或负责粮草补给,或参赞军事,进来分一份军功。 这些人根本不想看到侯爷你独掌大权!才故意针对侯爷您。” “袁兄是不是过虑了,应该不至于此吧,我和他们也是初次相识并无过节,他们何至于针对我。”陈越笑道。 “哼,在大明文武之争由来已久,在他们这些文官眼里,侯爷您以后就是武将的代表,他们绝对不愿看到您掌握太多的权力。 侯爷您以后一定要小心这些文官,最阴险的就是他们。我大明有太多的事就是坏在他们手中。” 袁可望郑重的劝诫道,陈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第319章 儿子优秀也悲哀 袁可望的神色很严肃,陈越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也许袁可望说的有道理,要不然没法解释程峋和陆明容这个时候蹦起来和自己做对。他们只不过是镇江府地方官员,征伐叛逆的事情根本由不得他们做主,那么他们蹦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 陈越越想越觉得恐怖,难道说这么早自己就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又或是皇帝也对自己起了忌惮之心,默认程峋等和自己争斗? 陈越使劲甩甩头,把脑子中这些想法抛将出去。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攻下南京,然后自己才能去扬州上任,而清兵南下的时间不足一年,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崇祯现在还离不开自己,对自己还算信任,那么自己也就不用多想,先把满清抵挡住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选择了从内部瓦解南京文武的计策,在军队出征之前就需要先往南京派出大量细作,联络南京文武。这项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新成立的锦衣卫身上。 于是,陈越召集众将开始议事,除了平南军众将以外,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户部侍郎王寅也列席了会议。王寅足智多谋可以查漏补缺,往南京派出细作主要是动用锦衣卫,陈江河是锦衣卫的当家人,列席会议理所当然。 新成立的锦衣卫是由原来的夜不收士兵加上淮安府部分差役组成,其中以千户刘能的军职最高,陈越属意由刘能负责此事,谁知道在商议时父亲陈江河却强烈反对,非要自己亲自前往南京,负责这件事情。 “爹,兵凶战危,去南京太过危险,您还是跟着大军一起,遥控指挥吧。”陈越苦笑道。 “放屁!你爹我是锦衣卫指挥使,这种刺探敌情,收买瓦解敌人的事情自然该我负责,刘能不过是一个当了不到两年兵的新兵蛋子,探查敌情还可以,收买暗杀这样专业的事情他听说过吗?而且这样大的责任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能负责得起吗?” 陈江河冲着陈越吹胡子瞪眼,一阵呵斥,陈越也只能摸着鼻子闭上嘴巴。 “刘能小儿,你想和我争这个任务吗?”陈江河又把目标转向了刘能,逼问道。 “属下,属下不敢”看着被骂的不敢说话的陈越,刘能一缩脖子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去了。妈妈滴的,你是侯爷的爹爹老侯爷,我怎么敢惹你,活的不耐烦了吗。 “怎么样?”见刘能不敢和自己争抢,陈江河得意洋洋地看着陈越。 我的爹啊,你发什么疯啊!陈越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自己无法规劝,若是再被陈江河劈头盖脸骂上一顿,在手下人面前面子可就丢光了。 眼下能劝住陈江河的也只有王寅了,陈越向王寅使劲的眨着眼睛,希望他能出面劝阻一下。 感受到陈越的殷切目光,王寅不得不说话了,话一出口,却让陈越又惊又怒。 “侯爷,我看还是让老侯爷去吧,这事太大,刘能虽然机灵,可毕竟缺少经验,老侯爷武艺高强,熟知锦衣卫的门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哈哈哈,还是横山先生有眼光,阿越,你虽然做到了平南侯江北总督,可是还是差远了。”陈江河得意洋洋的喊着刘能一众锦衣卫军官,出帐去了。 “横山先生,你这是何意?”挥手避退帐里众人,陈越面沉似水问道。 “呵呵,我意思很明白啊,没有比老侯爷更合适的人选了,难道不是吗?”王寅笑呵呵道。 “可,可进入南京策反众文武太过危险啊!”陈越脱口说道。孤军进入南京,一担出现意外自己想救都来不及,自己可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若是出现危险?陈越真不敢想。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几句了,”王寅严肃了起来,“这件事危险谁都知道,可是老侯爷他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这种大任他不担当让谁去担?您若是因为他是您的父亲而派他人去冒险,又如何能让别人心服?” “可,可”陈越张开口来,却不知该如何分说。 “侯爷啊,您只想着关心老侯爷的安危,却没有真心为老侯爷着想。”王寅叹道。 “我怎么没为我爹着想了?”陈越顿时急了,若不是为父亲着想,他岂能如此? “侯爷你可知道,老侯爷今年才四十余岁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也有雄心壮志做一番事业,而不是始终处在儿子的羽翼之下。 在海上的时候,老侯爷曾和老夫多次交谈,他向我讲诉了陈家的过往历史,也讲了他的雄心抱负。他其实和侯爷你一样,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和你一样有着雄心壮志。 可是现在,虽然他也封了侯,可是这忠义侯完全是陛下看着你的面上加封。提起他,别人都会说他是平南侯的父亲,而不是忠义侯陈江河。所以他其实深以忠义侯这个爵位为耻,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的爵位。 你道他为何非要亲自去南京担当此事,他是为了证明他自己啊,他要证明他自己有能力担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职,而不是因为儿子才获得这个职位。若是你非要阻止于他,恐怕他下半辈子都不会开心。 哎,有一个太优秀的儿子,也是人生的悲哀啊!” 王寅说着摇头晃脑的出去了,只留下无比郁闷的陈越。 唉,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还是我的错了!陈越郁闷无比,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许自己真的没有在意过父亲的感受。 记得当初刚穿越时,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父亲去南方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过北方的战乱,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一生,可是自己却被父亲厉声斥责。父亲搬出了陈家以往辉煌的历史,告诉自己要忠君为国,光宗耀祖。正因为受到了感动,自己才抛去了避世的想法,后来机缘巧合才一步步发展起自己的势力来。 父亲本就是一个有雄心的人,是自己真的忽略了他的感受啊! 第320章 南京攻略(1) 若说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并非大明京都北京,而是南京城。 西北临江,东南傍山,又有秦淮河环绕,可谓是虎踞龙盘,天下形胜之地。 自从太祖朱元璋建国开始,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建设,修筑了从内到外宫城、皇城、京城、外郭四重城墙,外城城墙方圆达一百六十里,就是快马也需要一日才能围着外城墙跑一圈,可见占地面积之大。 不仅面积大,人口也多,整个南京城内居住的人口达百万之多,远在北京之上。地处南方,天下繁华之地,不想北方那样天灾不断,兵祸连连。 自从大明建国,南京已经有二百多年不见刀枪,长久的太平使得这里的人口极为稠密,城内百姓悠然自在和战乱的北方迥然不同。 虽然北方已经被闯贼占据,北京也已经丢失,可是对南京百姓来说,这些事情依然非常遥远。君不见秦淮河上画舫处处,琴声歌声,风流一如既往。 虽然福王和崇祯争位,传闻朝廷的大军已经过江,可对普通百姓来说,也只不过是朱家自家人的争斗,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 南京外郭城门就有十六座,京城更有十三门,福王嫡系军队刘泽清部只有一万多人,根本看不过来这么长的城防,外城只能由原京营卫军把守。 虽然弘光朝廷已经下令,严防细作进城,派出哨探探查平南军的动静。可是对这些把守外城的京营卫军来说,朝廷的命令还顶不上半吊铜钱。 陈江河一开始还担忧盘查过严不好混入城门,当看到守城门的卫兵东倒西歪懒洋洋的样子时,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在北京时,陈江河为京营士兵的糜烂而痛惜,可最起码北京京营还有个士兵的样子,再看看面前这些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的卫兵,若不是拄着生锈的红缨枪,行为举止简直和地痞没有两样。 遇到权贵的马车入城时,这些卫兵一个个点头哈腰谄笑连连,当回过神来面对普通百姓时,一个个便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往日里也没查这么严啊,今天是怎么啦?”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小声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北京那位皇上带着大军要来了,要剿杀叛逆呢。”旁边一个人低声道。 “嘘,别胡说,什么叛逆,让这些守门的丘八听见了可怎么好。”他的同伴连忙阻止。 外廓麒麟门前,入城的百姓排成了长队,嘈杂声四起,负责盘查的丘八们对各种议论声充耳不闻,他们只想借着盘查的机会弄些银钱。 丢过去了半两散碎银子,盘查的士兵连问都没问,挥手就让陈江河进城去了,只要有银子在,管他进去的是不是奸细。 钟山下一处僻静的宅院,此处面临大街背后是山,即安静有方便撤离,正是事前入城的锦衣卫为陈江河挑选出的住宅,花钱租了下来。 两进的宅院,住着二十多个兄弟。在第二进主宅,大厅内,锦衣卫众头领聚在一堂,听坐在主位陈江河分派任务。 锦衣卫千户刘能,百户徐青田、李刀子、沈炼、卢剑星,新成立的锦衣卫头领全在这里。 刘能是原西山军夜不收队长,在淮安锦衣卫初建时,他和他手下的夜不收被改编为锦衣卫,徐青田和李刀子则是西山军步兵敢战士,被特调到锦衣卫任职。至于沈炼和卢剑星,则是淮安府差役头目,调到锦衣卫中担任百户。 “咱们的兄弟都入城了吗?”看着属下众人,陈江河首先问道。 “回大人,共一百六十七名兄弟,全部入城。居在外郭的有一百二十人,剩下的兄弟已经进了内城。”千户刘能肃然道,这个曾经的西山镇混混,这一年多来迅速的成长着。 “大军即将从镇江而来,时间已经非常紧急。咱们当下的任务是首先弄清楚这城内的情形,要搞清楚这南京城的文武,哪些支持福王,哪些人反对福王登基。特别是查清出统领南京卫营的勋贵将领的底细,哪些人可以争取。 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人撒开,都给老子去探听消息,今天晚上必须把消息汇总过来,明天咱们就得行动。都听清楚了吗?” “是,大人!”众人异口同声道。 “别的不多说了,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办好这个差事,以后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举!”陈江河也不多言,挥挥手命令众人各自退去。 “老侯爷,我有个提议,不知该奖不该讲。”等众人各自散去之后,刘能轻声对陈江河道。在陈越的嫡系心腹中,现在私下里称呼陈越为侯爷,称陈江河为老侯爷,以示区别。不过陈江河并不喜欢老侯爷这个称呼,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不老。 狠狠的瞪了刘能一眼,“什么老不老的,叫我大人即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大人。”刘能慌忙改了称呼,“我这样想的,咱们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的,想打听消息不是很容易。南京不是有一个锦衣卫千户所吗,锦衣卫都是皇帝的亲军,和咱们应该是自己人,咱们去找他们打听消息岂不是事半功倍,比自己瞎摸要强。” “南京是有个锦衣卫千户所,”陈江河想了想道,他当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半年多,对锦衣卫系统十分熟悉,自然知道锦衣卫在各地派有分支组织,南京作为大明的陪都,自然也有锦衣卫衙门,在南京也设有一个千户所。 “可是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南京的锦衣卫是否投靠了福王,再加上咱们这支锦衣卫乃是新立,连腰牌都来不及做,根本没法证明咱们的身份,和他们贸然联系,恐怕不好。”陈江河很是慎重。 刘能闻言呵呵一笑:“那咱们就不去和他们联系,而是把他们请到这里来。咱们要的只是他们知道的消息,至于他们投靠没有投靠福王,根本无所谓。” ps:加更! 第321章 南京攻略(2) 内城太平坊,有一座不大的宅地,没挂牌子也没有任何标记宅主人的东西。可内行人都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南京千户所衙门,负有监控南都文武,缉拿叛逆之责。 不过崇祯年间,在崇祯帝配合着东林党文官打压之下,厂卫的威风早已不再,过往那种缇骑四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情形不复存在。南京虽然还有锦衣卫衙门,但在南京这个东林党的大本营,锦衣卫更是没有一点威风,存在感极低。 衙门里,执勤的锦衣卫力士校尉们一个个都有气无力,就连千户陆宗汉都唉声叹气满脸忧愁。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这点无可非议。可如今的南京城是福王当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会如何处理锦衣卫南京千户所,这让陆宗汉每日坐立不安。 锦衣卫再不受人待见,却绝非可有可无,没有了厂卫护持,恐怕任何一个皇帝都睡不好觉。所以福王登基坐稳朝廷之后,必然也会建立自己的锦衣卫组织,那时自己这个前朝的锦衣卫首领,恐怕就是被革掉的命。 和其他衙门丢官罢职不同,锦衣卫得罪人太多,若是真的失势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虽然自己背后有忻城伯赵之龙为靠山,但自己的妻子也不过是忻城伯府的旁支庶女,赵之龙能帮自己多少未为可知,可以想象的是,自己这个锦衣卫千户的职位绝对保不住了,只希望能够保住姓名调到其他地方任职吧。 陆宗汉唉声叹气着,他不是没想过其他门路,也想过给新得势马士英和刘泽清送礼,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锦衣卫对皇帝太过重要,马士英和刘泽清断然不会让这职位落在外人手中。 在衙门里呆坐半响,唉声叹气半响,陆宗汉下值离开了衙门,站在街道上沉思片刻,没有选择回内城的家,而是径直往南向外城走去。 当年为了巴结勋贵谋得好差事,不得不娶了赵家的旁支女子,巴结上了南京守备赵之龙,这才谋得了锦衣卫千户这个职位。可是妻子赵氏相貌平平性格凶悍,仗着家世完全一副泼妇的作态,让陆宗汉根本不想回那个家。 哪个男人不好色,做到陆宗汉这样的官职,谁不是三妻四妾?可偏偏赵氏不准陆宗汉纳妾,即便是她只生了两个女儿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陆宗汉自然不能让陆家绝后,便暗地里纳了一个叫小凤仙的秦淮河画舫女子,在外城置办了一处外宅养在那里。 就在去年,小凤仙成功为陆宗汉生了一个儿子,更是让陆宗汉喜出望外,几乎每日都要去外宅看望一下自己的儿子。 原本想着找机会向赵氏摊牌,把小凤仙和儿子接入家中。可如今眼看着自己就要失势,为了免得儿子受到连累,这个念头也消失了。 摸了摸怀里藏着的金叶子,陆宗汉脸上露出了微笑,有自己留下的大量财富,即使自己将来失了势,儿子应该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没有骑马坐轿,就那样安步当车向外城而去,只有四个随从悄然跟在身后卫护。 虽然即将失势,可以陆宗汉的身份又有哪个城鼠地痞敢招惹? 顺着街道不慌不忙的往外城走着,看着身边繁华似锦不由得暗叹,这南京的风流自己还能看多久? 陆宗汉的外宅位于靠近秦淮河的一处巷弄,整条小巷只有这一个宅院,闹中求静匠心独具。 几个暗中保护的从人止步小巷外,各自找了茶肆酒铺休息去了。此处外宅有专人负责保护,大人的安全不需要他们再费心。 轻轻扣了下门环,没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响起,老仆福叔慌里慌张的过来开了门。 “怎么啦?是不是向儿又生病了?”看着福叔苍白的脸色,陆宗汉心就是一突,也许是酒后的产物,他儿子陆向体弱多病,身体经常出状况。 也不待福叔回答,陆宗汉快步向宅内走去。 “老爷,少爷他……”福叔话到嘴巴,好像想起什么一下又住口了。 满腹的忧虑使得陆宗汉没有多想,只是快步向院子里走去。 刚过了照壁他一下子止住了脚步,老锦衣卫的警惕恢复了过来,静,实在是太静了!整个院子丫鬟仆妇家仆十五六人,平日里都是一副热闹景象,可现在却鸦雀无声唯有自己和身后福叔的脚步。 陆宗汉静立着,手缓缓向腰间绣春刀刀柄摸去。 然而还未等他拔出刀来,院里突然闪出几个弩手,看着指向自己弩箭的尖锐,陆宗汉缓缓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他身手虽好,却没把握从几架弩弓下逃出。更关键的是,他不能逃,因为他唯一的儿子肯定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 “请问各位好汉是哪条道上的,是求财还是……” 陆宗汉仰起双手,冷静的问道,心中却在暗暗盘算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锦衣卫虽然失势,可敢打上锦衣千户门上的却不多。难道是福王要对自己动手,要清洗锦衣卫千户所? 可是不对啊,福王对自己下手自然会派出军队光明正大的,而不是像今天这种绑架刺杀阴暗手段。 没有人说话,两个身穿普通百姓衣服的汉子走到了陆宗汉身边,轻轻摘下他腰间的绣春刀,然后用绳索把他捆缚起来,至于老迈的福叔,则并没有理会。 被押着进了屋子,陆宗汉便看到了花容失色的小妾已经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儿子。宅院里所有丫鬟下人也都聚在大厅,七八个手持利刃的汉子静立周围,看押着他们。 好在小妾和儿子没有受到虐待,陆宗汉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小妾正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却不敢出声,陆宗汉冲她微微点头,示意不要惊慌,便把目光看向厅中的贼人。 七八个贼人沉默的站立厅内各处,陆宗汉打量片刻,把目光放在了一个二十多岁年青贼人身上,这应该是贼人的首领。 第322章 南京攻略(3) 虽然厅中有贼人七八人,老锦衣卫的眼力还是让陆宗汉一眼认出了贼首是谁。 被陆宗汉盯着的自然是刘能了,不过刘能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陆宗汉。身形彪悍,目光锐利,手指骨节粗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位好汉,不知是那条道上的,陆某自问没有得罪过你啊?”被刀斧加身,陆宗汉依然保持着冷静,沉声向刘能问道。 “那条道上的?呵呵,和你同一条道。”刘能笑呵呵的说道。 “啊!”陆宗汉真的惊了,上下打量着刘能以及厅中的众人,都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根本不熟悉不认识啊。 “还不明白吗?那你这个锦衣卫千户可是有些不称职啊!”刘能笑眯眯道。 陆宗汉心里一突,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听说的崇祯皇帝南巡之事。虽然这件事福王和马士英强令压制不许消息走漏,可陆宗汉身为南京锦衣卫千户,也算手眼通天,自然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不过到底是失势的锦衣卫,又是处在东林党老巢的南京,陆宗汉平时只是夹着尾巴做人,像洪武朝往大臣们家里派细作的事情根本不敢,一句话说,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已经沦为可有可无的存在,并没有多少实力。 所以陆宗汉知道的消息也不多,也只是刚刚知道高杰和刘良佐军失败的消息。 在心里,陆宗汉自然是向着崇祯皇帝的,可是他也知道,既然福王登了基,又得到南京文武群臣的拥护,崇祯再想做皇帝恐怕很难。而且为了不引起忌惮保住性命,陆宗汉也根本不敢多做动作。 难道,眼前这些人都是崇祯皇帝派来的人不成? “请问你是?”陆宗汉试探着问道。 “新任锦衣卫千户刘能,见过陆千户。”刘能笑容可掬道。 “现在南京的军队说是近二十万,那只是兵册上的数字,实际能召集到的也就五万多人。” 一间静室里,陆宗汉向刘能仔细介绍着自己掌握的情报。身家性命在别人手里,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陆宗汉也只能选择合作。而且心里还有着隐隐的兴奋,若是崇祯真的能够再次当皇帝,说不定会是自己飞黄腾达的一次良机! “军队分作三块,一是忻城伯赵之龙掌握的京营,不过这支部队虽然名义上赵之龙总领,实际上分别掌握在各家勋贵手里,魏国公、隆平侯、灵璧侯等勋贵在军中影响巨大。 再就是诚意伯刘孔昭掌握的操江水营,有战船二百多艘水兵一万余人,就驻扎在城北江边,防范着江北来攻。 第三支部队就是刘泽清的军队,约有一万五千多人,人虽不多战力却强,不是南京卫军这些老爷兵能比。” 陆宗汉虽然是不得志的锦衣卫千户,对南京城内的基本实力还是非常清楚,当下里把情况一五一十向刘能交代了个底清。就连福王登基时的史可法等人被抓,钱谦益倒戈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请问刘千户,皇上他现在哪里啊?咱们的大军什么时候能到?”最后,陆宗汉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能若有所思的看了陆宗汉一眼,“告诉你也无妨,皇上现在已经过江到了镇江,平南侯的大军即将到达南京。我说你这个锦衣卫千户是怎么当的?这样的军情你竟然不知。” “我这个锦衣卫千户现在就如同过街的老鼠,每日里都夹着尾巴做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福王撤掉杀头,哪里还有精力打探这样的事情。” 陆宗汉一脸的委屈,话外之意却是自己并非和福王一伙儿,请刘能放心。 “放心吧,平南侯的大军即将抵达南京,黄得功已经反水投了皇上,也带着大军抵达了江北浦口,两面夹击之下,福王撑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你能好好和我配合,在攻打南京时立下功绩,我保你以后不仅不会受到清算,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刘能好言安慰道,既然要用到此人,就得给予他希望。 “需要卑职做什么,千户大人您尽管吩咐,卑职是皇上的亲军,自然完全听从皇上的命令,哪怕是一死也绝不多言。”陆宗汉拍着胸口保证道。 “呵呵,不需要你死,让你做的很简单。”刘能俯身陆宗汉耳边,轻轻吩咐着。 趁着夜色,刘能带队离开了陆府,走的时候却带走了陆宗汉的小妾和儿子,说是要保护起来,免除陆宗汉的后顾之忧。 陆宗汉知道妻儿是被当作了人质,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毕竟如果是自己,也不会平白相信陌生人的忠诚。 通过和刘能的交谈,特别知道平南侯陈越率兵击溃了高杰和刘良佐联军,又逼降了黄得功部,支持福王的军队四去其三之后,陆宗汉顿时信心百倍,觉得崇祯重新当皇帝非常的有希望。 南京城内还有五万余军队又能怎样?就像刘能说的,南京的军队根本不是铁板一块,就算赵之龙和刘孔昭支持福王,可魏国公徐久爵呢,隆平侯张拱日呢,这些勋贵可不见得会一心跟着福王。 只要一小部分人,一小部分军队同意反正,平南军就能攻入南京城。只要自己能够劝服少部分军队归降,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刘能说的,详查南京众文武,哪些是真心拥护福王,哪些心向崇祯皇帝,这些事情就更加容易。 陆宗汉也不回家,就在这座外宅,命人去传自己的心腹亲信。虽然他已经失势,虽然他朝不保夕,可到底是负责南京锦衣卫的千户,手底下自然有一些能用的人。 把自己的手下心腹召集了过来,告诉了他们锦衣卫将面临的美好际遇,立刻引起手下一阵欢呼。身为锦衣卫,他们憋屈的已经太久。 趁着热乎劲,陆宗汉立刻把任务分派了下去,一个个兴奋的手下都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数以十计的人影消失在南京城内的夜色之中,沉寂了十多年的南京锦衣卫又动作了起来。 第333章 破家为国刘孔昭 位于皇城中的内阁班房,首辅马士英正召集心腹议事。参加会议的有东平侯刘泽清、忻国公赵之龙、诚国公刘孔昭,次辅钱谦益等。都是拥护福王登基的铁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会议的气氛很凝重,众大臣面面相觑,相顾无声,就连能言善辩的钱谦益也三缄其口,默默的坐在那里。 对弘光小朝廷来说,形势已经非常危急。自从高杰和刘良佐联军被平南军击败,黄得功叛变的消息传来之后,众人都陷入惶恐不安之中。本以为福王有四镇大军的支持,剿灭南下的崇祯轻而易举,毕竟崇祯只有数千军队护卫。可谁成想,数倍的兵力,趁夜偷袭却打成这样。 是高杰等人太废物?还是陈越太厉害?至于更深层的原因比如人心得失则是想都不敢想。 “诸位,崇祯已经于前日渡过了长江到达镇江,叛将黄得功带领的大军即将抵达江北浦口,形势已经非常危险,咱们该怎么办,诸位,都说说吧。” 众人不说话,作为首辅的马士英不能不说了。不过他虽然擅长玩弄阴谋,对行军打仗的事情就不怎么通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叛军黄得功部也就一万多人,陈越的平南军不足一万,他们加起来只有两万军队,又分成两路前来。咱们南京城内可是有五万大军,怕他个鸟!” 东平侯刘泽清阴沉着脸,凶巴巴的说道。别人还好说,自从跟着福王来到南京,以武力把福王推上皇帝的宝座,对刘泽清来说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这个昔日遇到大顺军望风而逃的败将,如今也难得的凶悍了起来。 “东平侯说的有道理,叛军虽然打了一场胜仗,毕竟兵力有限,咱们手中掌握的兵力是他们数倍,又有南京坚城可凭,根本没有必要害怕。” 诚国公刘孔昭也道,在南京的勋贵之中,刘孔昭是难得的人才,不想其他勋贵那样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他却熟读兵书颇有谋略,在民间被誉为和诸葛亮一样能掐会算的刘伯温的后人,家教与众不同。要不然,南京勋贵众多,也轮不上他当上操江总督这个要职。 前些时日,福王登基之时,一是慑于刘良佐的兵力,再就是心中的野心,使得刘孔昭站了出来,旗帜鲜明的选择支持福王,现在的他同样无路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南京城人口百万,府库钱粮充足,咱们可以轻易的招募十万大军,靠着兵力压也压死他们。”刘孔昭道。 “嗯,可以招募城内青壮从军,不过府库钱粮毕竟有限,若是真的招募十万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吧。”马士英先是一喜,随即皱起了眉头,南京库房的钱粮旁人不知,他这个首辅自然知道,虽然不少可也绝对无法支撑多久。 若是再晚上一月,能夏粮收上来就好了。 “元辅不必担忧,只要朝廷下令,兵额粮饷的事情不必朝廷费心,臣愿意拿出家里的钱粮,帮助朝廷募兵!” 刘孔昭一咬牙,断然道。 “啊!”堂中众人惊讶的看着他,像刘孔昭这样的勋贵,从来都是吃空饷喝兵血,变着法的捞银子,什么时候这样识大体了啊!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剿灭了叛逆,自然有我等的富贵,若是让叛军攻占了南京,再多的银子也没命花。” 刘孔昭如是道,话虽如此,心里却在滴血,当了二百多年的勋贵积攒的财富,又是在南京这样的繁华之地,他的家资何止百万,今日都要全拿出来了,为了心中的野心,搏上一搏! “诚国公深明大义,实乃我大明之楷模也!”马士英喜出望外,连声夸赞,然后又把希翼的目光看向了赵之龙。 他早就知道这些勋贵们有钱,若是南京城内所有勋贵都肯破家为国,拿出银子募兵,何愁不能剿灭叛军? “本公也愿出资募兵。”心中暗骂刘孔昭多事,感受着马士英的目光,赵之龙也只能咬牙道。 “朝廷可以明发诏书,凡是愿意献出家资招募士兵者,所募士兵可由其本人统领,等打败叛逆之后,可视其军功给予爵位。” 一直默然无言的钱谦益突然说道,令马士英感到意外的同时,心中又生出了疑惑。 “刘兄,你可是坑苦了我,咱们攒点银子容易吗,经你这一说,这么多年的家资都得拿出来。” 议事结束,赵之龙和刘孔昭一起走出皇宫,路上觑四下无人,赵之龙埋怨道。 “呵呵,赵兄若是不愿,可随便拿出些银子就是,反正也没有规定必须献银多少。”刘孔昭笑道。 “嘿,以你刘兄的老谋深算,突然提议必然有深意,快说说吧,你的目的到底何在?”赵之龙低声问道。 “赵兄难道不知道,自从土木堡事变之后,咱大明的勋贵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吗,咱们的先辈和太祖皇帝一起打下的天下,可现在大明的江山却根本由不得咱们做主。 朝廷大事小事都是那些文官做主,咱们这些人只能混吃等死。眼下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谁出银子募兵,兵权就由谁控制,只要咱们拿出家资招募军队,等打赢这一仗后,兵权朝廷再也无法收回。 以后咱们在朝廷的话语权必然大大增加,文贵武贱的时代将一去不返。以后这大明的天下,就是咱们这些武人勋贵的了!” 刘孔昭的话语低沉,却充满了极大的自信,赵之龙也不由得心动了起来。 “可是,按照大明的祖制,朝廷大事轮不到咱们做主啊!”赵之龙皱眉道。 “什么祖制?是洪武年的祖制,还是永乐年间祖制?”刘孔昭斥道。不管是洪武年间还是永乐年间,武将的地位都在文官之上,土木堡事变之后,跟随英宗的勋贵集团覆灭,才彻底奠定文贵武贱的传统。 “赵兄,以后将大不一样,咱们兄弟入阁辅政也不是不可能!”刘孔昭笑道。 第324章 勇于任事阮大铖 刘孔昭和赵之龙低语着缓步出了皇城,就见到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员急匆匆走来,却是应天府尹阮大铖。 “这厮着急忙慌的干啥呢?”看着阮大铖的背影,赵之龙皱眉道。 “哼,马士英的一条狗,不知道又要咬谁呢!”刘孔昭不屑道。 阮大铖原为东林党人,后来投靠了阉党魏忠贤和东林党决裂。崇祯登基魏忠贤被拿下之后,阮大铖也跟着倒了霉,以阉党的身份被罢官丢职。 崇祯一朝,阮大铖没有得以在朝廷为官,不过这厮不甘寂寞,在安庆南京各地招纳游侠,谈兵说剑,结成文社。 终因其阉党的身份,为东林党复社诸君子所恶,复社中名士顾杲、杨廷枢、黄宗羲等憎恶其为人,作《留都防乱公揭》驱之,曰:“其恶愈甚,其焰愈张,歌儿舞女充溢后庭,广厦高轩照耀街衢,日与南北在案诸逆交通不绝,恐吓多端。” 所以阮大铖在南京的名声可谓极差。福王到了南京之后,阮大铖看到了复起的良机,巴结上了新当权的马士英。马士英也深感手中得用的人才不多,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屡屡阳奉阴违,遂接纳了阮大铖,委任其为应天府尹,帮助自己掌控南京。 南京是东林党的老巢,官民深受东林党的影响,连带着刘孔昭和赵之龙也对阮大铖没有好印象。 看到阮大铖急匆匆走了进来,马士英不禁皱起了眉头,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 “集之兄,有事慢慢说。”等仆人给阮大铖上了茶,马士英方缓缓道,官做到他这个份上,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虽然知道有大事发生,却依然不急不慢。 喝了口茶水,压下心中的急躁,阮大铖神情稳定了下来:“元辅,事情不妙,顺天府有差役来报,说锦衣卫千户陆宗汉有异动,试图图谋不轨。” “陆宗汉!”马士英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一直想重建锦衣卫系统,好为自己监控南京文武群臣,像陆宗汉这样的老人自然不能再用,必须把锦衣卫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是来南京的时日尚短,马士英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稳定朝局,都在思谋如何应对南下的崇祯,根本没有腾出手来。 在马士英看来,陆宗汉只不过是一个随手可除的小人物,没想到这小人物竟然试图翻起风浪。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马士英道。 “蒙皇上恩典,元辅提携,我才得以当上这应天府尹。自然要报答元辅赏赐之恩,所以自上任以来,每日战战兢兢,以求不负元辅的赏识。 属下密令应天府众差役,严密关注南京城内的一切消息。就在今日,有差役来报,说陆宗汉彻夜未回家,其外宅人来人往,俱是锦衣卫探子。 属下知道事情不好,命令差役拿下了一名锦衣卫校尉,从他口中逼问出,原来陆宗汉已经和叛军勾结,试图勾连城内将领作乱,协助叛军攻下南京。” 阮大铖一番话说来,令马士英大惊失色。 陆宗汉本人不算什么,其掌握的锦衣卫也没有多少实力,可是锦衣卫毕竟是专事稽查刑狱的密谍,一旦失控破坏力会极大。 若是任由他们作为叛军的耳目,肆意劝说城内的武将卫兵,一旦叛军兵临城下,和他们内外勾结,南京城将不保!想到这里,马士英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集之兄,由你负责,立刻全城搜捕,缉拿陆宗汉及一众党羽,抓住后立刻审问,看看有哪些文官武将胆敢和叛军勾结!” 马士英声色俱厉的道。 “可是,我手下也就是一帮应天府的差役,让他们对付普通百姓还行,对付锦衣卫恐怕力有不逮。” 阮大铖为难的说道,他上任也不过数日,勉强能控制住应天府差役,可要驱使他们去抓捕锦衣卫,可就有些为难了。 “没关系,我立刻请福王下旨,让刘泽清拨出一千军兵给你,一定要抓住陆宗汉,拿下所有的锦衣卫。” 马士英道,说着俯身案上挥笔写就了一道圣旨,加盖了自己的印章,命令从者火速送给福王,让他加盖印玺。 阮大铖拿到圣旨之后,立刻来到了刘泽清的府上,出示圣旨之后,刘泽清爽快的把一支千人军队交到了阮大铖的手里。 阮大铖立刻命令,由一员偏将带着五百士兵杀奔锦衣卫千户衙门,把衙门内所有锦衣卫全部抓住。 自己则亲自领着剩下的军兵,往各处搜捕陆宗汉及一应锦衣卫人员。 夜晚,华灯初上,一队队的军兵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直吓得满城百姓惊叫连连,关门闭户。 偏将带着五百军兵到了锦衣卫千户衙门,撞开了大门,里面留值的锦衣卫们面对朝廷的军队,根本不敢抵抗。经过搜查,陆宗汉及一应心腹并不在衙门,遂把所有锦衣卫从百户到力士全部收监。 阮大铖带兵亲自到了陆宗汉的府邸,破门而入后却遭到陆宗汉妻子的斥骂。 “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是谁吗?”泼辣惯了的赵氏仗着自己是赵之龙的远房堂妹,指着阮大铖的鼻子斥骂道。 阮大铖也不理会她,挥了挥手,一排弩箭放出,跟在她后面的丫鬟仆人被射到一地,赵氏惊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淌。 “说,陆宗汉在哪里?”阮大铖逼问道。赵氏使劲摇着头却是不知。 如狼似虎的军兵冲入了陆宅,陆宗汉的家顿时遭了殃,几十口家人被绳捆索绑,大量的财物被翻了出来,被军兵装到了腰包。 稍有姿色的丫鬟都受到了侮辱,就连陆宗汉寡居在府的妹妹都没有逃过。 刘泽清的手下军纪极差,这些天因为受到了严厉的约束,早就憋的狠了,如今有了机会,如何不释放出来? 当夜,如狼似虎的军兵四处捉拿锦衣卫,失去约束的军兵以抓捕锦衣卫为名趁机冲入了普通百姓的家门,整个南京城内一片大乱。 第325章 功败垂成图奈何 秦淮河上,花灯处处,一艘艘画舫停着河中,在各色灯笼照耀下流光溢彩。灯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反射出五彩光线,和天上繁星交相辉映。 已是三更时分,劳累了一天的普通百姓已经进入了,秦淮河边依然是莺歌燕舞、丝竹声声。清婉的歌声隐隐传到岸边,惹得夜行人艳羡连连回头张望。 “说不定锦衣卫叛贼会藏在那些画舫上,咱们上去捉拿他们好不?”一个军兵依依不舍的把头扭回,冲着带队的把总提议道。 “是啊是啊,说不定他们就藏在那里呢。”其他军兵也都响应着,对他们来说,画舫上的风流可比抓什么叛贼更重要。 听说秦淮河中的歌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若在往日,这些破落军兵也只能想想,现在可是有一个天赐良机。若是能见识一下,甚至搂着那些漂亮娘们春风一度,这辈子就值了! 带队的把总神色非常复杂,看得出很是犹豫,画舫中仙人一般的女子对他的吸引同样的大。 “各位军爷,还是不要惹事吧。这些画舫的背景都很大,在画舫里玩乐的非富即贵,都是些有功名的士绅名士,咱们这些人可招惹不起。还是捉拿叛贼陆宗汉要紧。” 队伍的前面,带队的顺天府差役强压着心中的鄙视,好言相劝道。 “俺们可是东平侯的人,俺们可是奉命抓叛贼,怎么就不能上画舫了?”听到有功名的士绅,这些军兵神色就是一变,长久以来的心中的认知就是,这些读书人自己可招惹不起,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 “呵呵,很多人恐怕东平侯也惹不起,再说了,这秦淮河边青楼多得很,等抓到了叛贼得到赏银,弟兄们都可以去过过瘾,不一定非要上画舫,你们不知道,很多画舫上的歌姬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诗词歌赋咱们又不懂,受那个罪干啥,不如去青楼找个窑姐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过瘾。兄弟我在这里地头熟,各位兄弟要是看得起兄弟我,我给各位找一个好的青楼,包管都是漂亮娘们,不比画舫上的差!” 一边鄙视着这群土包子,这位差役一边笑呵呵道。 “兄弟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抓捕叛贼要紧。”为首的把总想了想,断然道,“都他娘的给我老实点,耽误了侯爷的大事,仔细我剥你们的皮!” 南京最风流的地方当属秦淮河,秦淮河边,到处都是青楼,怕不有几十处之多。 其中有一个晴翠楼,是一座最普通的青楼,这里的姑娘当然不能和画舫里的歌姬相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水平差了很多,不过姑娘们却比画舫里的歌姬要放得开的多,不需要太多银子,就能让你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所以,对大多数腰间稍微趁些银子的人来说,这里要比画舫更加的实惠。几两银子就能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岂不比花了几百两上千两还摸不到姑娘的小手强得多? 楼下,几个身穿便服的锦衣校尉正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喝酒,突然一个锦衣卫看到了远处过来的大队军兵,不禁神色大变。 “你们先在这挡着,我去楼上通知大人!”推开了怀里的侍女,他嘱咐了几个同伴一声,拔脚向楼上跑去。 剩下的几个锦衣卫也都发现了异常,拔出刀来躲在了楼门口,几个侍女吓得刚要惊叫时别明晃晃的利刃一逼立刻捂住了嘴巴。 楼上一处房间,陆宗汉正和一个男子两两相对而坐,为了事情的隐蔽,陆宗汉并没有喊姐儿侍候。 “柳千户,这事咱就说定了,”陆宗汉笑嘻嘻道,“若是事情成了,以后这安远侯的爵位恐怕就会落到兄弟你这一支了。” “定了!我本就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清除叛逆理所当然,只要平南军到了南京,我立刻就会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柳简之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慨然说道。他是安远侯柳家的人,有着千户的军衔,可却只能在卫军中当个把总,手下管着士兵百十人,日子过得很是潦倒。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立下功劳,说不定安远侯的爵位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天大的机会! 陆宗汉满意的点点头,这柳简之虽然职位不高,却守着外城麒麟门,说服了他就能轻易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哈哈,今天兄弟我请客,柳兄好好爽一爽,听说这晴翠楼的头牌着实不错。等柳兄当上了安远侯,就得您请兄弟我了。” 陆宗汉笑嘻嘻道,想到了以后美好的前景,柳简之也爽朗的笑着。 就在二人谈妥了事情,就要唤来姐儿爽一爽时,房门被轻轻的敲响,陆宗汉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一脸紧张的部下。 “有官兵过来?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陆宗汉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陆兄?”柳简之赶忙问道。 “柳兄,恐怕事情有些不妙。你别在这个房间了,去隔壁房间避避吧,记住,遇到官兵盘问就说不认识我,你只是来青楼找乐子的。”陆宗汉一边把一头雾水的柳简之往隔壁房间推,一边匆匆道。心中暗叹幸亏自己机灵,事前包了两个房间。 就在这时,楼下已经传来了呼喝厮杀声,留下的几个锦衣卫已经和官兵干上了。 “千户,你赶快跳窗逃走,我在这里挡着他们!”报信的锦衣卫很忠诚,一把拉出腰间的利刃,让陆宗汉赶紧走。 “好兄弟!”陆宗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开了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就见到下面是波光粼粼的秦淮河。 一连串的惨叫夹杂着女子的惊叫传了过来,然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陆宗汉知道楼下的兄弟已经完了,再不迟疑,扒着窗户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五月的天气,河水不是很凉,浮在河面上,看着头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青楼,陆宗汉再不迟疑,向着远处游去。 第326章 铳声响起半城惊 外城钟山下 不像秦淮河那般繁华,此处都是普通百姓的居所,三更时分,各个人家已经熄灯灭火,这个宅院也是如此,各个房间一片黑暗,唯有主房隐隐露出微微灯光。然而若进入院中,能看到各处却都是静立不动的身影,站在阴影里,足有数十人之多。 房间里,陈江河面沉似水的坐在太师椅上,刘能则局促不安的站在他的面前。 “内城各处都是动乱,官兵四处捉拿锦衣卫,消息肯定已经泄露,陆宗汉已经指望不上了。” 陈江河右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刘能心头。 “大人,都是属下无能!”刘能噗通跪倒在地,向陈江河请罪道。 “呵呵,这事怪不得你,是那陆宗汉废物。只可惜了咱们的布置,全都没用了。顶多明日,阿越就要带领大军兵临南京城下,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江河叹道,他不顾危险前来南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有实力担任锦衣卫指挥使,而不是靠着儿子的关系。若是此次在攻伐南京中发挥不出自己的作用,又有何颜面去见众人? “还有时间,大不了咱们把所有兄弟都召集起来,藏于城门之后,等侯爷攻城之时突然杀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刘能一咬牙道。 “若是不行,也只有如此了。”陈江河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就算打开城门,自己手下这些锦衣卫也伤亡很大,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对了,陆宗汉知道咱们这个地方吗?”陈江河突然问道,若是陆宗汉被抓,领着军兵杀将过来,那才真的大势已去。 “侯爷放心,他不知道。咱们不是在菜市街外还有一处小宅吗,我和他说的联系地址就在那里。”刘能道,“也许事情不会坏到底,陆宗汉毕竟是锦衣卫千户,是南京的地头蛇,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吧,再说,他的妻儿可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他还活着,咱们的计划还有成功的机会。” “但愿如此吧,不过也很难说,有些人为了自己活命什么事都会干。你立刻带人赶往那处小宅,埋伏在宅外,若是陆宗汉背叛了咱们,肯定会带领军兵去那里抓人。你瞅机会杀了他,这人活着对咱们威胁太大!” 陈江河想了想,吩咐道。 “是,大人!”刘能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黑暗的街道静寂无声,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脚步,外城到处都是瞎灯灭火,整个街道一片黑暗。借着繁星的星光,陆宗汉努力的辨别着前方的路。 现在的他已经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官兵能够找到晴翠楼,说明自己手下肯定有人叛变,那么不管是锦衣卫衙门还是自己家,肯定已经被官兵拿下。 幸亏,幸亏那叫刘能的千户带走了自己的小妾和儿子,没有被他们一网打尽。 对陆宗汉来说,现在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找到刘能说的那个宅子,投奔刘能。看在自己辛苦的份上,也许刘能会接纳自己。对,肯定会接纳自己,自己是南京的地头蛇,对他们有用!只要平南军进城,崇祯重新登上帝位,自己就还是锦衣卫千户,依然位高权重! 想到这里,陆宗汉的心又火热了起来,湿淋淋的衣服不再难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一点火光突然在前面出现,然后传来一阵脚步。陆宗汉警惕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一支火把出现在街道前方。慌忙躲到了墙根的阴影下,努力的缩着身子。 火把越来越近,五个手持刀枪的军兵巡逻过来,借着火光,陆宗汉能看到军兵身上破烂的衣服粗糙的面孔。北方的士兵,刘泽清的部下,陆宗汉的心凉了起来!努力的缩着身子,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咦,墙边有个人!”手持火把的军兵突然停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墙角。 “应该是露宿街头的乞丐吧,过去看看。”另一个士兵说道,于是一行人举起武器逼了过来。此刻的陆宗汉已经绝望了,拔出绣春刀来藏在身后,他要做最后的拼斗。 “衣服料子不错,不像是乞丐,”为首的军兵借着火把的亮光打量着蜷缩在墙角的陆宗汉道,“别是个醉鬼吧。” 说着用长枪拨弄着陆宗汉的身子,突然长枪一沉,一道寒光直奔自己胸口。 “啊!”这个军兵惊叫一声,就想躲,却忘了松开手里的枪,就觉得腹部一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拔出刀来,一脚踹开面前的军兵,陆宗汉立刻向手持火把的军兵扑去。 变乱突起,其他军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为首的伍长栽倒在地,一个人凶神恶煞一般扑了过来。 看着劈到眼前的寒光,那士兵慌忙用手中火把去迎,“咔嚓”一声火把被绣春刀劈为两截,燃着的一段掉落在地上。 趁着火把乍暗之际,陆宗汉手中长刀反向一撩,在那军兵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刀口,那军兵斯声惨叫着丢下手中火把柄部,试图去捂伤口,却又那里捂得住。 兔起鹘落之间,两个军兵被陆宗汉劈倒在地,剩下的三个终于反应了过来,狂叫着挺着长枪向陆宗汉刺来。 陆宗汉飞起一脚,正踢在断掉的火把上,一大团火光爆裂着向三个军兵兜头罩去,三个军兵连忙躲闪,借着这个机会陆宗汉冲出了拦截,顺手在一个军兵身上划了一刀。 看着狂奔而去的陆宗汉背影,两个未受伤的军兵已经胆寒。 “你们两个给老子去追,放火铳报信啊!”忍着腹中剧痛,那伍长怒吼道。 听了他的命令,两个军兵不得不拿起武器,听着前方的脚步远远地追在陆宗汉的身后。 一个伤兵强忍着疼痛,借着火把的亮光装填着火药弹丸,点燃了火绳,冲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百姓从梦中惊醒。 陆宗汉脚步微停一下,一咬牙又快步奔跑着。 第327章 见风使舵等闲事(加更) 随着火铳声响起,很快一队军兵跑了过来增援,约有五十余人。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总旗厉声问道。 “发现了逃走的锦衣卫,被杀死杀伤了三个,有两个兄弟已经追下去了。” 一个受伤较轻的军兵捂着伤口叫道,此刻,那名伍长腹部受伤的伍长已经流血太多昏迷了过去。 “留下几个人救治他们,其他人跟我追!”总旗吩咐了一声,带头追了下去。 “千户,有人跑过来了!”手下百户沈炼推醒了依墙休息的刘能。 刘能睁开双眼,就看到一条黑影向不远处小宅跑去,天太黑看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陆宗汉。 “你带两个人跳墙进入院子,若进去的是陆宗汉就把他控制起来。”刘能想了想,说道。在陆宗汉的外宅,沈炼见过陆宗汉。 先前害怕被军兵围住,刘能没敢进入宅子,就守在宅子外面的一条巷子里。 “是!”沈炼答应一声,带着两个手下悄悄的绕了过去翻墙进入了宅子。 抬头努力的看去,就见到那黑影很快接近了院子,然后敲响了院门。很快,院门打开,黑影闪身进了院子。看样子来人应该是陆宗汉,他逃了出来,刘能的心顿时安了许多。 “千户,不好,有大队人马跟在后面。”徐青田指着街道惊叫道。刘能连忙看去,就见到十多支火把正在接近,火把下影影倬倬都是人影。 是陆宗汉投降了敌人,还是被敌人追杀?这一刻,刘能也迷茫了起来。 “千户,咱们怎么办?”徐青田低声问道。 “怎么办,先看看,人多咱们就撤退,人少就干他娘的!”刘能一咬牙,狞笑道。自从知道事情泄露之后,他心中一直窝着火,正没机会发泄呢。 徐青田点点头,冲着身边一个手下低声吩咐着,手下又把他命令传了下去。黑暗的小巷里,三十多个黑影聚了起来,每人都给手里的手弩上弦。 “人不是很多,顶多五六十个。”徐青田努力的往前看着,分辨着火把照耀下影影倬倬的人头,低声对刘能道。 眼看着对方接近了小宅,正要去撞击宅门。 “干他娘的!”刘能重重的挥了一下手。 得到命令,三十多个锦衣卫端起了手弩,冲着火把下的军兵扣动了扳机。 “铮”“铮”“铮”随着一阵弦响,三十多支无羽短矢划破了夜空,向着二十多步外的军兵飞去。 惨叫声接连响起,十多支火把先后落在地上,小宅门前一下子暗了下去。 这么近的距离,火把下的军兵目标不要太明显,又是事先瞄准,几乎没有箭矢落空,只是一轮射击,对面的军兵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大惊,惊慌失色的四下打量着,弄不清楚这死亡的箭矢从哪里飞来。 “有埋伏,快逃!”一个军兵惊叫着,转身往回就逃,连掉落地上的火把都不捡,就那样向着黑暗逃去。其他活着的军兵也反应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狂奔,连受伤到地的同伙都顾不得理会。一下子就有那么多同伴被射倒,黑夜里的敌军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军兵已经胆寒。 几乎一瞬间,小宅门前就剩下十多支掉到地上的火把,以及火把下十多具尸体和十多个中箭未死的伤兵。 “没死的全部补枪,不留活口,带上陆宗汉,撤退!”刘能沉声吩咐道。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更多的军兵来这里,不能久留。 在外城出现杀戮之时,内城太平坊一处宅院,正是内阁次辅钱谦益的宅邸,书房里钱谦益正在和一个年青人说话。 “朝宗贤侄,那史道邻怎么说?”钱谦益向对面的侯方域问道。 侯方域今年二十七岁,是前户部尚书侯恂之子。侯恂是东林党人,和钱谦益相善,侯方域便借着父亲的机缘,在钱谦益门下奔走。 侯方域是复社四公子之一,在南京薄有才名,身边聚拢着一大批年轻文士,钱谦益自然愿意用这样的人。 崇祯在平南军的护卫下已经到了镇江,平南军即将兵临南京城下,钱谦益心里发了慌。当初为了权势,他积极支持福王登基,原以为有了军队的支持,崇祯即使活着也无可奈何。 可谁曾想陈越的平南军太过厉害,几千人竟然打败了支持福王的三镇大军,形势瞬间发生了转变。 别人不知,钱谦益自然知道,别看眼下南京城文武官员都支持福王,可一旦平南军来到南京城下,很可能会有好多人反正投降。 福王到底不是大明的正统,满朝文武都各怀心思。钱谦益也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所以才派侯方域去见史可法。福王登基后,由于史可法名气太大,福王也不敢随便把他杀掉,只是把他关进了应天府大牢。 “回世叔,小侄见到了史大人,也把您的意思和他说了。可是无论小侄怎么说,史大人只是一言不发。” 侯方域苦着脸道。 “唉,史道邻他是在生我的气啊。”钱谦益叹道,在福王登基时,他摆了史可法一道,想必史可法还在嫉恨。 “罢了,咱们自己想办法吧,没有他史道邻,老夫一样做事!” “世叔,小侄有一事不解,您既然认为福王敌不过皇上,为何今日还给那马士英出主意,让朝廷明发诏书,允许勋贵们募兵?这不是增加平南军攻城的难度吗?若是将来皇上进入南京,肯定会因为这个对您问罪啊。”侯方域不解的问道。 “哈哈,朝宗贤侄,你还是年青啊,”钱谦益哈哈笑道,“勋贵们可以募兵,咱们当然也可以。等平南军攻城之时,咱们带着军队上城防守,到时打开城门迎接皇上进城,岂不是大功一件?如此,足以抵消我支持福王的过失!” “世叔果然足智多谋,小侄佩服!”侯方域恍然大悟,竖着大拇指赞道。 “唉,为了咱们东林党人的将来,为了你们这些年轻俊彦,我不得不如此啊。”钱谦益悲悯的叹道。 第328章 兵临城下招兵忙 (第四更) “难道这南京城真的守不住吗?”听钱谦益所言,侯方域急问道。 对东林党人来说,崇祯并不是一个好的君王,自崇祯登基十多年来,东林党人屡受猜忌,一个个的都被排挤出朝廷。眼下钱谦益为了东林党的利益,选择了和福王合作,一旦崇祯重新登基,焉知不会报复? 而且对侯方域来说,福王在位钱谦益为次辅,借着钱谦益的权势侯方域自己很快也会飞黄腾达,若是崇祯登基的话,哪怕会放过钱谦益,也绝不会再重用。 “按照朝廷圣旨,南京的勋贵都可以自行募兵,这样南京的兵力肯定远远超过崇祯的平南军。只要咱们和勋贵结成一股绳同心协力,南京未必守不住啊!”侯方域不解道。 “呵呵,你想的太简单了。”钱谦益苦笑道,“别看刘孔昭雄心勃勃想要重塑勋贵武将的地位,可是对南京大部分勋贵来说,愿意跟着他的没有几个。 谁愿意拿出自己的银子招募军队,对这些世袭爵位的勋贵来说,福王当皇帝和崇祯当皇帝又有何两样?刘孔昭想的太简单,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贪恋权位,都愿意带兵打仗? 长久的太平早已磨掉了大部分勋贵的志气,他们那些人能拿得动刀枪的有几个? 他们又有几个懂得兵法战策?让他们带兵,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只要崇祯的军队兵临城下,先投降的恐怕就是这些勋贵!” “这,这,这,那该怎么办?崇祯他真的会赦免世叔您的罪过吗?”侯方域张口结舌道。 “只要我肯反正,罪就不至死,毕竟我是在福王的兵威之下才选择和他合作。不过再想入阁秉政就不能想了。” 钱谦益叹道,“还是史道邻目光长远,没有为一时的利益所诱惑,咱们东林党的未来还要着落到他的身上,这也是我让你去见他的原因。 罢了,多说无益,我写下几封书信,明天一早你就给送出去,告诉咱们的人,统统拿出家产招募士兵,我会和马士英商议,争取让咱们的人上城值守。” 这一夜,南京城里很多人都无法入睡,各种阴谋思量不断滋生。 阮大铖带着军兵疯狂的搜索着逃走的锦衣卫,遭到了伏击伤亡了三十余人,带队的将领大怒,军兵们展开了更为残酷的搜索和报复,一队队的军兵冲入了百姓的家门,挨户搜索着,半个南京城处于喧闹之中,军兵们趁机进行奸淫劫掠,更有地痞流氓趁机作乱。 骚乱直到天明才停息下来,逃走的陆宗汉没有抓到,查到的锦衣卫寥寥无几,倒是无数的百姓遭了秧。 上午巳时,突然有快马来报,平南军前锋已经到达南京城外三十里。马士英代表弘光朝廷立刻下令,关闭南京所有城门,一队队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都上了城,滚木礌石,灰瓶油锅,一样样的被搬上了城头,准备着敌军的攻城。 马士英下令,每座城门都分派忠于福王的大臣把守,忻国公赵之龙带领南京卫军负责外廓城墙以及十六座城门的防守,内城十三座城门则交给了刘泽清的军队。 至于诚国公刘孔昭,他要带着水营在江边布防,防备着江北的黄得功部过江。黄得功已经带着军队到了对岸浦口,正试图组织船队过江,一旦让他的军队过来,南京城将面临两面受敌的危险。 南京城外廓城墙达一百六十里,十六座城门,赵之龙的京营只有两万多人,就是一个士兵站一个垛口都不够,这么些军队放在这么长的城墙上兵力太过单薄。 马士英便下令,允许勋贵大臣们私自招募士兵,只要招募到足够的军队,经过朝廷检验,会授予相应的官职,只要立功更会授予爵位。福王已经下旨,会不吝封侯之赏。马士英指望能通过官职和爵位的诱惑,鼓励这些勋贵们选择和福王站在一起。 让他失望的是,除了刘孔昭少数勋贵以外,真正响应这道圣旨的并不多,很多勋贵以家里缺银子为借口,阳奉阴违,更有甚者,把家中的僮仆甚至婢女组织起来,冒充征募的官兵。更然马士英意外的是,南京城内的文官士绅们却积极响应这道圣旨,很多士绅拿出自家的银子粮食,招募百姓入伍,主动承担守卫城门的职责。 也许是钱谦益自知无路可走,害怕崇祯入城后报复,这才发动东林党人积极配合守城,马士英想道。 马士英正在忙着守城事宜时,阮大铖突然喜滋滋来见他,告诉他抓到了一个被陆宗汉劝降的千户,并由此想到了一个计策,特意来报告。 “元辅,兵法有云,能攻方能守,咱们不能死守南京,必须出兵打击平南军的气焰,如此才能守住南京。属下有一个计策。”阮大铖道。 “快快说来!”马士英大喜,虽然不懂兵法,他也知道不能死守,应该派兵出城和平南军对战。可是南京城内可堪和平南军一战的军队实在没有,刘良佐战力尚可,可是要守卫内城,这可是福王最后的仪仗,不能派出作战。可刘良佐军不派出,南京其他军队就更不行了,这些军队常年没有训练,基本上没有打过仗,根本不是平南军的对手。所以,马士英对阮大铖的计策很感兴趣。 “元辅,咱们这样这样”阮大铖凑到了马士英的耳边,轻轻的说着。随着阮大铖的话语,马士英的神色慢慢变化,一丝丝微笑在脸庞上出现。 “只要事成,你就是我的兵部尚书了!”马士英冲着阮大铖许诺道,直让阮大铖大喜过望。 麒麟门内,一队队新募的士兵正在往城上运送守城的物质。陈江河扛着一个擂木稳稳的走在上城的马道上,刘能和徐青田等人则走在他的前后。 招兵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陈江河带着手下的锦衣卫顺利的加入了一个乡绅的军队,每人领到了二两安家的银子,成为了南京守军的一员。 第329章 攻城之战的序幕 陈江河扛着檑木走到城头,稳稳的码在城墙上,故作气喘吁吁地的样子,伸手擦拭着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借机四下打量着。 麒麟门守军只有千余人,一半在城下驻守,剩下的分布在城墙上,一个个拄着生锈的红缨枪监督者新募来的乡兵。和陈江河一样的乡兵有两千多人,都是城内乡绅以及勋贵们私下招募而来的,大都是些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到城头来也是为了那点钱粮。 负责麒麟门防守的是一个姓张的京营游击,是隆平侯张拱日的家人。此外还有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文官,由张游击陪着待在城门楼。 陈江河悄悄打听了一下,这文官竟然是应天府尹阮大铖。 陈江河目光四下扫视着,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对象。这是一个中年军官,穿着一身破旧的铁甲,脸上有一道刀疤,应该就是陆宗汉说的守城把总柳简之了。 昨夜刘能救下了陆宗汉之后,带回到了钟山下的宅子,陈江河立刻对他进行拷问。陆宗汉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背叛,而是杀了几个刘泽清手下的山东兵逃了出来。并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大人,卑职保证所说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说服了把守麒麟门的把总柳简之归顺皇上。我妻儿都在您的手里,不敢说谎!” 知道面前这个中年人竟然是崇祯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之后,陆宗汉大惊之下更是不敢隐瞒。 “哼,你既然已经暴露,那柳简之恐怕早就被军兵抓起来了,就是说降了他又有何用?”陈江河不耐烦的道,面前这厮太过饭桶,堂堂锦衣卫千户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陈江河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 “不,大人,那柳简之的身份就连我属下都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和任何人说我去晴翠楼的目的。我在事先已经做了两手准备,逃走时把他塞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房间,必能避过军兵的盘查。大人您只要派人去查一查,看看那柳简之是否被抓就知道了。” 陆宗汉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取得这位新任指挥使的信任,就只能寄希望柳简之没有被抓,在平南军攻城时能打开城门了。 看着不远处的柳简之倚靠在城墙上老神在在的样子,陈江河的心也定了下来。看来陆宗汉说的是真的,这柳简之没有暴露,还能用! 陈江河使了个眼色,刘能会意的向柳简之走去。 “是柳把总吗?”刘能把搬的石头放到垛口下,气喘吁吁地坐到了石头上,轻声问道。 柳简之冷冷的看着刘能,没有说话。 “我是陆千户派来的人,来问问柳把总,您做好准备了吗?”刘能再次说道。 “告诉陆宗汉,一切按事先约定好的进行。”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柳简之轻轻的道。 然后一巴掌抽在刘能脸上,大声道,“混账,就他娘的知道偷懒,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不敢,草民不敢偷懒。”刘能捂住了脸,委屈的解释着。 “什么草民,你现在是士兵了!还不赶快去干活,让叛军攻进城来你们都活不成!” 柳简之凶神恶煞一般冲着刘能大骂着,刘能故作害怕的狼狈逃窜。附近的军兵见了都哈哈大笑。 “怎么样?”见刘能退了回来,陈江河低声问道。 “滋,他娘的打的真狠啊!”刘能捂着腮帮子,觉得后槽牙都有些松动了。 见陈江河狠狠的瞪着自己,连忙放下捂脸的手,“那厮说了,一切照常进行。” 陈江河点点头,“那就得想法给阿越传信了,他的大军应该快要到了。” 说话间就听到城上一阵惊呼,陈江河扭头看去,就见到远方一大团尘雾出现,然后是隐隐传来的马蹄声,一支军队在向南京开来。 距离城墙约十里的距离,那支军队停住了,好像在安营扎寨。 距离太远看不清士兵模样,只能看到一面面旗帜在空中飘扬。平南军到了!陈江河神色兴奋了起来。 远处的军队好像并不多,可不知为何却有一股冲天的煞气远远逼来,麒麟门上,不论是军兵还是新募的乡兵,人人脸色大变。这就是从百万闯贼手里救出崇祯的平南军吗?所有人屏住呼吸呆呆的向远处看着,整个城头鸦雀无声。 此刻已经到了下午,看远处平南军的动静,今天似乎不会攻城,城上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 陈江河扭头往城楼看去,就见那个身穿红色官府的顺天府尹阮大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到了城墙边,正举着一支千里镜观察着远处的平南军。 “叛军此刻立足未稳,若是有一支军队出城袭击,必会大乱。”透过千里镜,看着远处的平南军正在扎营,阮大铖自言自语道。 陪在一旁的张游击只是苦笑,根本不敢接话。整个麒麟门的守军加起来也就两三千人,其中大半还是新募的乡兵,哪里有实力出城迎击啊。 好在阮大铖根本就是自言自语,并没有问他。 “观这平南军队形整齐训练有素,扎营一丝不苟,不愧是能护着崇祯南下的精兵啊,派出袭击的军队少了肯定打不过他们,派出的多了,南京城内哪里有那么多军队可派,元辅他把最精锐的东平侯的军队布置在了内城,根本就没打算出城作战。幸亏,幸亏” 阮大铖目光一闪,转头盯在了把总柳简之身上,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柳简之重重的点头,于是,阮大铖便轻轻的笑了。 “今日叛军不会攻城了,你立刻部署,督促这些乡兵把守城的物质尽快运送到城头。安排好夜间值守的人选,防止叛军趁夜攻城。” 阮大铖扭头,对张游击吩咐道。 “是,大人!”阮大铖是正三品的应天府尹,是麒麟门最高官员,张游击不敢怠慢,连声答应着。 阮大铖满意的点点头,顺着马道下城去了。恭送他离开之后,张游击立刻连声命令,整个城头又忙碌了起来。 第330章 千骑奔来满城惊 夜晚,万籁俱寂,偶有打更的梆子声传来,然后便是草颗里的虫鸣。 麒麟门城墙,每隔十来丈就挑起一只灯笼,微弱的灯火勉强能够照到城下的的壕沟,再远处就是漆黑的一片。 为了防范敌人趁夜进攻,麒麟门守将张游击安排了人专门值守,不间断的巡视。所有军兵乡兵一律睡在城墙上,不许下城。 五月的天气,气候颇为炎热了,在城墙上睡觉倒也风凉。 蚊子不知疲倦的在耳边嗡嗡着,可劳累了一天的乡兵们一个个都全然不顾,横七竖八的躺在城头,呼呼大睡。 “布谷,布谷”城外突然响起布谷鸟的叫声,听声音距离城墙很近,陈江河霍然睁开眼睛,轻轻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刘能胳膊,缓缓站起身来。 刘能也醒了过来,小心的坐起了身子,四下打量着。 等一队巡逻的军兵走远,陈江河悄悄摘下挂在垛口上的灯笼,冲着城外晃了三圈,然后屏住呼吸,便听到城外轻微的脚步声,遂从怀里掏出一件物品,扬手往城外扔去,就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越过了垛口,很快消失在灯笼的光照之下,“啪嗒”发出了轻微的落地声。 抛出东西之后,陈江河立刻坐到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城外,在城头灯笼照耀不到的黑暗里,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弯着腰在地上摸索着,很快摸到了一样东西,然后缓缓后退,直到退到足够远的地方,方才发力狂奔。 跑了足有八九里,前方出现了一片黑彤彤的大营,正是平南军的营地。 营地大帐里,陈越彻夜未眠,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自己手中只有一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六千多镇江兵,由监军道程峋带领。就这么多军队,面对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城池,该如何攻城陈越心里也没底。 一万多人,扔到面积达数百平方公里的南京城里,恐怕连泡都无法冒出吧! 而且对于如何攻城,陈越更是连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这一年多了来,虽然打过无数次仗,可更多的都是野战,防守战,真正的进攻也有,比如千里奔袭蒙古部落。可是蒙古部落根本就没有城墙也没有任何的防御啊。 最近闲着没事,陈越也看了不少兵书,知道该怎么攻城,比如挖地道,云梯蚁俯攻城,比如用冲车撞开城门,等等。 可是这些不管是那种,都会进行激烈的厮杀,都必然造成惨重的伤亡,这些都不是陈越想看到的,毕竟手下就这点兵力,稍有折损陈越都承受不起。 可是不伤亡能攻进城吗?也许可以,只能寄希望城内不战自溃,开门投降了。陈越等的就是这个。 毕竟,崇祯是大明的正统,当了十七年的皇帝,陈越不信南京城里所有文武勋贵大臣都被福王征服,都抛弃了他们曾经的君王! 虽然明朝大多数文武大臣都缺乏气节,都争着抢着投降强大的外敌,比如李闯,比如满清。可那都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他们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可在福王和崇祯之间,实力差距不是太过悬殊,而且崇祯明显占据了优势,因为支持福王的军队已经四去其三,而崇祯还占据着大义名分,陈越不相信他们会抛弃崇祯,甘愿跟随福王。 也许,不需要战争,就会有人开门投降! “侯爷,城内传出消息来了。”陈岩掀开帐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递给了陈越一块白布。 陈越接过在桌上摊开,就见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迹,陈越仔细打量,正是父亲陈江河的笔迹。 陈家祖上也曾富过,陈江河也读过几年私塾,不过到底是军户人家,不需要认太多字,所以这字迹很拿不出手。 在白布上,陈江河简单的说已经劝降了麒麟门的守将,明日上午会开门投降,到时平南军只管从麒麟门入城即可。 看完父亲传来的情报,陈越脸上露出了微笑。老爹就是老爹,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这样的成绩,陈越很是欣慰。 第二天一早,寅时开始,火头军们就开始烧火做饭,卯时一刻,所有士兵开始进食。 卯时三刻,陈越在中军大帐点将,陈越居中而站,户部侍郎王寅,监军道程峋分立左右,李奕、金鑫、金声桓、余枫、王燮等将肃立帐中,镇江军的几个将领也在其中。 等所有人到齐,陈越开始分派攻城任务。南京外廓城墙光东侧从北往南就有六道城门,分别是观音门、姚坊门、仙鹤门、麒麟门、沧波门和高桥门。 己方只有一万五千人,别说围城,就是同时进攻这六座城门都做不到。只能择其一两道城门进攻。 既然陈江河已经说服麒麟门守将投降,主攻的方向当然是麒麟门。不过为了迷惑敌人,为了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必须派出军队佯攻其他城门,以作牵制。 陈越下令,派出三千镇江军来,攻击北面的观音门和姚坊门,由监军道程峋负责指挥。对镇江军的战力陈越并不看好,也不认为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这程峋不是一直想立功吗,就去负责攻城吧。 程峋皱了皱眉,对陈越的战术很是不懂,不过看陈越不想解释的样子,也只得闭嘴不言,他虽然是监军道,可陈越太过强势,打仗的事情根本不和他商量,他也无可奈何。 陈越下令,由金声桓带着所部团练营以及王燮的淮安标营攻击仙鹤门,以作佯攻。然后陈越自己带领李奕和金鑫两营步兵,以及陈平的教导营,主攻麒麟门,余枫带着骑营压阵,负责阻击城内守军从其他城门来攻。 留王寅带着三千镇江兵守卫大营。 辰时一刻,营门大开,一队队士兵出了大营,分为数路,向着南京城墙逼去。余枫马闯等人,分带数百骑兵为先锋,率先向南京城奔去,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惊破了清晨的宁静,整座南京城仿佛被马蹄声惊醒,开始喧闹了起来,城头的守军东奔西走,一片混乱。 第331章 火炮齐发慑人魄 面对突然奔来的平南军骑兵,南京城头一片混乱,他们已经二百多年未闻战鼓,虽然明知道脚下踩着城墙,平南军骑兵根本不可能冲上城头,可是很多人还是战战兢兢,紧张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一千二百骑兵分成数队,在南京城外往来奔驰,掀起了大团的烟雾,就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外高声叫嚣着,嘲弄着城上的守军。虽然明知道对方骑兵人数不算太多,可守军将领一个个脸色铁青,根本不敢开城出击。 又过了一会儿,数以千计的步兵开了过来,分成数路,逼向各个城门。奔驰的骑兵停了下来,严密监控着城门方向,防范着城内守军可能的出击。 “太猖狂了,太猖狂了!”麒麟门城头,应天府尹阮大铖脸色铁青,喃喃自语道。 观城外敌军总数也就一万出头,却分成四路,同时向观音门姚坊门仙鹤门和麒麟门展开进攻,这简直没有把城上的守军放在眼里啊! 而且观城外进攻的军队,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多少,爬城的云梯都没有几架,这外廓城墙虽然不高也不坚固,大部分甚至是用夯土垒成,只有城门楼处才包了城砖,可即便是这样,也是高达三丈的坚城,他们打算如何进来,难道是叠人头蚁附而上吗? 看着城外敌军的情形,阮大铖就算不怎么懂得带兵打仗,也能一眼看出对方的薄弱之处。若是这时己方能够派出一支精锐出城袭击,攻敌于立足未稳,说不定真的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甚至直接击溃也有可能。 “刘侯爷,若是您亲自带着精兵出城攻击,有把握把他们击退一振士气吗?”阮大铖对着身边一个穿着亮银铠甲的武将问道,这人悍然竟是东平侯刘泽清。 “不好打啊。”刘泽清咂咂嘴,叹道:“要是对方只是步兵还好说,击溃他们不难,可是他们有骑兵啊,你看那上千精骑,正等着咱们出击呢。” “” 阮大铖默默无言,刘泽清掌握的精兵将近两万,攻打麒麟门的敌军也就三四千人,就这他还不敢,该是有多废物啊! 仿佛猜到了阮大铖心中所想,刘泽清面上露出了尴尬之色,“阮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城外的可是陈越的军队,那可是能和满洲八旗兵硬抗并能战而胜之的,实力不容小觑。” 回想起去年在通州时,听闻陈越带着所部在盘山击败了多尔衮的八旗骑兵时,整个通州大营上至督师周延儒下到所有将领那惊愕的脸色,刘泽清再次坚定了不可与之直接放对的心思。 “再说了,咱们已经安排好了计策,仓促调整的话与战不利。” 再强大的军队,只要落入了陷阱也无计可施,想到这里,刘泽清脸上露出了冷笑。 阮大铖点了点头,他也是突然奇想而已,能把敌军引到陷阱歼灭,当然比硬打要强。 眼看着敌军在城距离城墙一里多地外整理着队列,十几门火炮推到了队前。 “咱们的火炮呢?轰击他们啊!”阮大铖连忙命令道。 听到阮大铖的问话,麒麟门守将张游击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 “回大人,麒麟门原来是有三门火炮,可长时间不用了,炮膛锈迹严重,我已经让人去清理修护了,不过一时不能修好” “”阮大铖使劲的瞪着他,气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游击,主要是南京城已经太久没有打过仗了,虽然说整个南京城有火炮上百门,可大部分竟然是洪武年间铸造的火炮,也就是当年倭寇之乱时,一队倭寇杀到了南京城下,才打重新造了一批。可又已经数十年过去了,风吹雨淋的,又从来不维护,这火炮哪里还能用? “砰”“砰”“砰”,说话间就听到连续的炮响,一枚枚炮弹越过了长空,砸了过来。有的炮弹砸在了护城河外,有的越过了城墙飞到了城内,也有几枚砸到了外墙上,众人便感到了剧烈的震动。 平南军本来只有百十门虎蹲炮和少量弗朗机小炮,这些火炮用于阵战还行,用于攻城就力有不逮。比如虎蹲炮,即使轰到城墙上也只是给城墙挠痒痒。 用火炮攻城,当然是以轰塌城墙为目的,数千斤的红夷大炮才是首选。不过平南军没有红夷大炮,可镇江有啊! 镇江又称京口,位于长江和大运河交汇之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为了防范倭寇攻击,在镇江除了设立一卫守军以外,沿江还设有炮台,炮台上就有各式火炮数十门,从镇江出兵的时候,陈越就把能用的火炮一股脑的拉了过来。 第一轮炮击只是试射,第二轮以后准确度高了许多,一枚枚炮弹向城上落来,直打的堆碟破烂、砖石乱飞,城墙在剧烈的抖动着,大块的夯土扑朔扑朔落了下去。 既然轰击城墙,自然要选择没有包砖的夯土城墙轰击了。 受到城下火炮的攻击,城头的守军一片大乱,虽然大多数炮弹只是用来轰击城墙,只有少数炮弹落到城头,可城头的守军还是凄厉的叫着,东躲西藏一片混乱。 张游击连声呵斥,他的亲兵们冲到人群中手提鞭子一顿乱抽,才把骚乱镇压下去。城头大部分人不管是原来的卫军还是新募的乡兵,都没有经历过阵仗,见到乱炮轰击的情况焉能不怕! 连续轰了数轮,城上竟然没有还击,陈越惊讶的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传下令去,步兵阵列开始向城下逼近。 靠着火炮轰塌城墙最少得两天时间才能奏功,陈越可不愿等这么长时间。父亲陈江河已经劝服了这麒麟门守将投降,只要自己再给以压力,这城门很快就会打开。 四千多步兵向着麒麟门缓缓逼去,最前方的是千余火铳手和弩弓手组成的远程攻击部队。 距离城墙三十步远,士兵们停了下来,火铳手端起了火铳枪口直指城头,弩弓手也把早已上好箭矢的强弩高高举起,随着一阵梆子响,枪弩齐放,箭矢枪子如雨幕一般向城头罩去。 第332章 陷阱 “躲什么多?还击啊,还击!”看到手下在箭矢弹幕下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子,张游击很有些丢脸,踢打着身边乱跑的士兵,厉声喝骂道。 “哼,蠢货!还击个屁,还不下令打开城门,按照计划行事!”刘泽清瞪起了眼睛,斥骂道。 “啊!是,是。”张游击这才反应了过来。招手喊过来把总柳简之,低声吩咐着。 柳简之仔细的听着,重重的点头。 “等城外的敌军入城之后,你找到那个和你接头的小子,把他和他的同伙干掉!”张游击轻声吩咐道。 “是,将军,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柳简之点头道。 刘泽清和阮大铖对视了一眼,一起下城布置去了。在张游击的命令下,数百名弓箭手从城楼里走出,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然后他直属的卫兵也纷纷从城下冲上城墙,把城墙上的乡兵们挤到了一边。 “情况不对啊!”陈江河打量着城头突如其来的变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刘能连忙问道。 “那柳简之不是要开门投降吗,按说应该先来联系你,而且为何这么多士兵冲上了城来,这么多弓箭手,根本不像是要投降的样子,更像是个陷阱!”陈江河仔细的观看着城上守军的动静,分析道。 “那怎么办?侯爷他们岂不是危险了!”刘能顿时大惊,若是城内守军已经布置下陷阱,进城的平南军将非常的危险。 “哼,只要城门打开,对咱们来说就是机会!想伏击咱们,就看他们的牙口有没有那么好。再说,咱们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陈江河冷笑道,跟着他上城墙上的锦衣卫足有百人之多,都分布在这段城墙上,战斗起来必定能给敌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肯定已经被盯上了,暂且别动。”陈江河对刘能吩咐道,然后扭身向另一侧的徐青田轻轻吩咐着。徐青田点点头,悄然去通知各个兄弟去了。 城下还再往城上射击,却根本没有遇到多少抵抗,于是陈越便知道守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心,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投降。 果然,没过一会儿,城头突然挑起一面白旗,陈越立刻下令停止射击。然后便看到城门缓缓打开,几十个守军畏畏缩缩的呆在城门洞里。 “侯爷,他们降了!”身边的众将兴奋的叫道,陈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陈平,你带领教导营,先行入城,入城后迅速向城内攻击,给大军开路!”陈越下令道。 “是,侯爷!”陈平兴奋的领令去了,一千教导营士兵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城门冲去。教导营主要是有高杰和刘良佐部降军将领组成,李成栋、郭虎、胡茂祯、杨承祖等原高杰部将领俱在其中,作战自然要用他们为先锋,只有经过考验之后,这些人才能放心使用。正因为营中有着高杰和刘良佐军的精华,若论单兵战力的话,这支教导营还要比平南军老营战力要强。 “金鑫,你带着左营进城后迅速攻上城墙,把城墙控制在咱们手里。李奕,你带着右营负责向北一路进攻,击溃其他各门守军,接应其他部队入城。” 随着陈越的命令,一队队的士兵向着城内攻去。 眼看着城外的军队已经入套,张游击向柳简之使了个眼色。柳简之便带着几个人向刘能走去,既然敌军已经进入了陷阱,再留着这人已经无用,必须把他抓起来,再盘问出锦衣卫千户陆宗汉的下落。 正是因为没有看到陆宗汉,张游击不敢对刘能提前下手,生怕打草惊蛇之下,陆宗汉给城外的军队传信,使得诱敌的计策功亏一篑。现在,是对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城门里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那是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入城,城墙上,守军弓箭手面向女墙上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城下。在更远处的街巷里,刘泽清的大军已经张开了口袋,就等着敌军钻进来。 经此一役,歼灭了支持崇祯的平南军的主力,福王就算坐稳了皇帝的宝座。那么自己也算将功赎罪,立下了功劳,按照阮大铖的许诺,自己即使继承不了安远侯的爵位,当上个副将总兵还是很有可能。想到这里,柳简之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刘能兄弟,平南侯的大军已经入城,咱们一起下城迎接去吧。”带着十几个人走到刘能面前,柳简之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对了,这位兄弟是?”柳简之又看向了陈江河,他早就注意到刘能一直和陈江河窃窃私语。 “在下陈江河,见过柳把总。”陈江河微笑着,攥紧了手中的红缨枪,刘能也同样挺枪在手。 “呵呵,看来都是明白人,就不用废话了!”陈江河,这个名字柳简之从没有听过,料也不是大人物,看着二人的表现,柳简之笑了起来,到底是反映了过来,不过已经晚了。 挥了挥手,十几个手下手举武器逼了过去,然而下一刻却停下了下来,就见到足足百十人聚了过来,立到了陈江河和刘能的身后。 百十个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都是乡兵的打扮,人人挺着长枪拿着钢刀。竟然这么多陆宗汉的手下混到了城上?不应该啊,经过了阮大铖一夜的搜捕,不是大部分锦衣卫都落网了吗?柳简之震惊的想着。 “陆宗汉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柳简之沉声问道,一只手却在身后轻摆,暗示手下前去报信,请张游击派兵镇压。 没有人再理会他,就见那个叫陈江河的人一挺手里的红缨枪,绽开数朵枪花,向着自己当胸罩来。 “梨花三弄!”柳简之大吃一惊,能同时抖出数朵枪花来,对面分明是个枪术高手。 数朵枪花根本分辨不出那个是实哪朵是虚,也可能都是实的,根本无从招架。柳简之躲闪不及,只能一个懒驴打滚摔倒在地,就见到数朵枪花在上空消失,柳简之暗松了口气,终于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支长枪带着夺命的风声疾刺而来,速度是如此之快,柳简之再想躲闪却来不及,就觉得胸口一痛,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第333章 功败垂成 几乎片刻的功夫,柳简之和他的手下均被杀死。看到这一幕,城上的军兵和乡兵们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而一片大乱。 为了诱敌计划的成功施行,为了消息不会泄露。阮大铖和刘泽清保密工作做的很严,城上原本的守军只有张游击柳简之少数人知道。 看到下面打开了城门,城上很多人还以为将领下令投降了,现在暴起冲突,柳把总突然被杀,难道说这些乡兵不肯投献还想反抗?那我们该怎么办?很多人感到无所适从。 陈江河当然不愿理会这些人的看法,带着百余名手下向靠着女墙面向城内站着的弓箭手杀去,这些弓箭手都是刘泽清军中掉过来的,居高临下射击会给入城的军队带来极大的杀伤! 看到陈江河等凶神恶煞般杀来,城墙上一些守兵试图抵抗,被连续刺倒几个之后,其他人纷纷逃窜。陈江河部下的锦衣卫大部分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精通枪术,其实这些鱼腩守军能比。尤其是带头的陈江河和徐青田,两条长枪就如同出海的蛟龙一般,上下飞舞挡者披靡,很快就冲到了弓箭手附近。 刘泽清部五百弓箭手正聚精会神的看向下面入城的敌军,羽箭已经搭到了弦上,猛然间身后一片大乱,有百余乡兵杀来,这些弓箭手慌忙回身向反击,可是他们手里的武器是弓箭,和手持刀枪的士兵近战岂不是以短击长?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有数十个弓箭手被刺倒砍倒,其他弓箭手一片混乱。 “杀!”陈江河厉声吼着,长枪刺入一个惊慌失措的弓箭手咽喉,不等枪刃全部刺入,又迅速的抽出,近前两步,向着下一个弓箭手刺去,直到他长枪刺入第二个弓箭手胸膛,第一个弓箭手才踉跄着摔倒。 弓箭手本就是远程攻击的军队,近战能力为渣,有些弓箭手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更多的人武器就是弓箭,毕竟像刘泽清这样穷困的军队,哪里舍得给弓箭手配备更多的武器? 面对从背后杀来的敌军,这些弓箭手再也顾不得暗算入城的平南军,也无法进行反抗,只能丢掉手里的弓箭仓皇而逃。 阮大铖和刘泽清都下城去了,他们要调集军队围歼入城的平南军,这麒麟门城头最高将领就是张游击了。他正带着亲信在马道边布防,防止下面的平南军一会儿会狗急跳墙顺着马道杀上城墙。在围歼敌军的计划里,这是重要的一环。 只要等敌军大部分冲入城中,他会下令封闭住城门,城头上已经准备了大量的干柴茅草,都泼上了火油,到时只要抛将下去点燃,燃烧的火焰足以阻断敌军的退路。然后他便带着城上的军队封住马道防止平南军从下面杀上来,剩下的围杀任务就由刘泽清的部队负责。 手下军兵一千多人,还有两千余乡兵协助,守住一条马道应该难度不大,张游击很有信心。 然而,进城的平南军才不到一半,城上倒突然出了乱子,张游击震惊的回头看去,就看到一群乡兵打扮的人凶神恶煞一般杀入了弓箭手的队列。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张游击顿时目瞪口呆。 “快把那群造反的乡兵给我杀了!”反应过来之后,他迅速的下令道。若是任由这些人捣乱,诱杀平南军的计划会功亏一篑! “是,将军!”他手下家丁头目把总张金答应一声,带着二百余家丁亲卫向着陈江河等人杀去。 然而城墙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军兵和乡兵,使得他前进的速度大大受阻,眼看着弓箭手队伍被杀得鬼哭狼嚎,张金一咬牙,挥刀砍向了前面拦路的乡兵。 “啊!!”惨叫声接连不断,整个城墙上已然混乱无比,很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乡兵,眼看着残酷的厮杀在面前发生,看着人头滚滚而落,顿时骇的面无人色,泣声惨叫。 “怎么回事?”全营刚刚进入城中,就听到城墙上一片混乱,教导营指挥陈平惊讶的回头望去,就看到城墙上乱哄哄的,好像守军在自相残杀。 “将军,好像发生了变故,咱们是不是改变计划,先占领城门,给侯爷他们守住进城之路!”李成栋向陈平建议道,这位高杰部下的重要将领,现在不过是教导营的一个把总。 “可是,侯爷给的任务是为大军开路,由后续的军队负责接受守军投降啊。”陈平迟疑道。 “那是建立在守军已经投降的基础上,可眼下分明守军发生了变故。若是不拿下城楼,任由守军自上而下攻击,后续的军队可就危险了,咱们这些人很有可能被隔断在城中。” 跟着高杰行军打仗十多年,李成栋的经验非常丰富,不是陈平能比。 陈平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李成栋说的很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教导营停止了继续往城中开进,而是就地组织防线,并分成一队人马顺着马道往城墙杀去。 高杰军骁将李成栋和郭虎,各自带着一队人马,顺着马道往上攀爬,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如雨的滚木擂石。 挥动着手中的盾牌,隔开一块飞下来的石头,李成栋就觉得手臂发麻,再看身边跟着的手下,已经有十多人被砸的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怎么回事?”听闻城头突然发生的厮杀,刘良佐怒气冲冲的问道。入城的明军也才刚刚一千多,先锋还未进入包围圈,怎么城上倒先动手了? “这个废物!”他怒气冲冲的骂张游击道。 “东平侯,咱们该怎么办?”此刻,就连阮大铖也有些惊慌失措了,纸上谈兵他行,遇到这种真刀真枪的打战,他就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得依靠刘良佐这样的老将。 “还能怎么办!只能提前动手了,围杀掉这入城的平南军,也能断掉陈越的一只手臂,一挫他的锐气!”刘良佐没好气的回答道。只是失去了这个机会,再想歼灭陈越的军队就难了。 第334章 激战 为了歼灭平南军主力,刘泽清几乎把他所有的军队都调集了过来,足足一万五千军队埋伏在附近的街巷,火炮调集了几十门,炮口对准了城门大街,弓箭手火铳手一千多人,统统上了房顶,指望着居高临下给入城的平南军以致命的打击。 谁成想张游击那厮竟然提前发动,入城的平南军只有千余人,而且进了城门后止步不前,根本没有进入包围圈,使得他的布置顿时落了空。 没有办法,刘泽清只能提前发动,把这支进城的平南军歼灭,然后封住城门,把敌军挡在城外。 在他的命令下,数以千计的士兵从隐身处出来,在大街上列成队列,从三面向着城门方向逼去。 一千余弓箭手列在队前,向着城门处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李成栋攻打城墙受挫,城头的滚木礌石不断的顺着马道滚落下来,根本无法攻击上去,远处街道又出现了数以千计的士兵,教导营指挥陈平知道大事不好,什么守军投降,分明是进入了敌人的陷阱。 怎么办?陈平紧张的思考着,侯爷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城外的军队正不停地进来,这个时候若是退出必然引发混乱,那就真的败了。既然进了城,就和他们拼了,看看到底谁强谁弱! 想到这里,陈平脸上露出的坚毅之色,你们不是设下了陷阱吗,那就让老子看看你们的牙口有多硬,硌掉你们的狗牙! “全军就地防御,为侯爷他们守住入城的道路!命令李成栋,不惜代价一定要攻上城墙,把城门牢牢控制在咱们手中!” 随着陈平的命令,除去李成栋和郭虎带着攻打城墙的二百人,剩下的八百人立刻面向城内结成了方阵,一面面盾牌竖起,遮挡着飞来的箭矢,队列中的火铳手和弩弓手开始射击,给攻来的敌人还以颜色。 然而,毕竟教导营数量远逊于敌人,军中火铳手和弩弓手加起来不到二百,在刘泽清军的弓箭覆盖下,方阵就如同雨大的浮萍一样摇摇欲坠,不时就有士兵惨叫着中箭倒地。 “后军马上就进城增援了,大家咬牙撑住!”陈平高声吼叫着,挥动长刀格挡着飞来的流矢。 李成栋回首看着远处逼来的刘泽清大军,再扭过头来看着陡峭的城墙马道,守兵居高临下,向攻上城去必然伤亡惨重。 “怎么办?”身边的郭虎低声问道,李成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局势已经十分危险,己方完全落入了守军的圈套,若是继续战下去很可能全军覆没。 身边这二百人大半都是原来的老部下,只有总旗小旗伍长等基层军官是平南军士兵,若是自己下令,也许很容易就能杀掉这些军官,然后再带着这些兄弟反戈一击投奔福王,岂不是要比送死要强! 身边的郭虎满怀希望的看着他,身边的很多老兄弟也都面露凶光,李成栋的心怦怦跳着,命令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可就在这一刻,陈越那冷峻的身影突然映入他的脑海,像一盆冷水一般迎头泼下,把他刚起的念头冲了个干干净净。 也许自己反戈一击能够杀掉陈平灭了这入城的教导营,可是这支军队也不过是平南军的一支偏师,即使全折损这里也不会伤筋动骨。而陈越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李良栋不认为刘泽清福王他们会是陈越的对手。 既然这样,自己倒戈也不过是多活几天,以后将再无生路!相反,若是眼下同舟共济,只要能够活下来,必然会得到陈越的信任,平南军以后肯定会大肆扩充,自己重回原来的地位也指日可待。 几乎瞬间,李成栋就判明了得失,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 “兄弟们,杀上城头,灭了城上守军!”李成栋提起一面盾牌,再次向马道冲去。 “啊!”郭虎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个时刻李成栋为何犯了糊涂,可如今也只好拼了,于是便也跟在了李成栋的后面。 城墙上,陈江河带领的锦衣卫冲散了城头的弓箭手,却迎来了张金带着张游击的亲兵,双方战在了一起。 锦衣卫约有一百余人,其中大半是平南军老兵,战力强悍,可也有一小半是淮安府差役,这些人打起仗来就不行了。张金带着的是张游击的一百多家丁以及几百普通守兵,人数是锦衣卫的几倍。可是这是城墙上,只有一丈来宽的距离,横着只能摆下十余人的队列,守兵人数虽多,双方短兵相交的也就二十余人。 徐青田带着精通枪术的老兵排成枪阵,一排排长枪如林,向着守军疾刺,不时有人惨叫着中枪倒地。可张金带的都是张游击的家丁,也算训练有素,再加上人数多了几倍,也还能撑住。双方在城墙上厮杀着,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陈江河这时被挤到了队列之后,刘能怎么肯让他再冲杀在一线,若是有任何损失,他都无法向陈越交代。 站在队列之后,陈江河的脑子冷静了下来,看着城下激战的情形,陈平的教导营岌岌可危,而虽然大军还在陆续从城门进入,可是要通过吊桥通过狭窄的城门,入城的速度不可能很快。必须得迅速击溃城墙上的守军,然后接应城下的军队上来,从城头居高临下给予支援,这样陈平他们才能稳住阵线。 陈江河四下打量了一下,捡起了一把弯弓,这是一把黄桦反曲弓,陈江河拉了拉弓弦,约有八斗的力度,勉强能用,遂又捡起了一壶羽箭,挂在了腰间。 抬头看去,人头耸动,视线却被自己的手下挡住。便命令刘能等一起动手,把死掉的弓箭手尸体抬了过来,用尸体堆成一个高台,然后站了上去,拉弓搭箭,瞄向了那个正声嘶力竭指挥的敌军军官。 张金正挥刀指挥着手下进攻,目光闪出,突然发现敌军后方一个人高高立起,看着那瞄向自己的弓箭,张金浑身打了个冷颤,正要躲时,羽箭已经破空而来,身边到处都是士兵,却往哪里躲闪。 “噗哧”一声,羽箭从脖子进去从脖后透出,张金一声不吭的仰面而倒。 第335章 攻则必杀 首领张金被射死,和锦衣卫交战的守兵顿时骚乱了起来。陈江河连珠箭出,又射死了几个凶悍的家丁,守兵士气大降,很多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徐青田手持长枪奋力厮杀着,把守军打的连连后退。 陈江河没再管这些交战的守兵,把目光往交战的人群后看去,一百多步以外就是马道,李成栋带人正顶着飞落的砖石箭雨往上进攻。 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很快便找到了正在指挥的张游击,举起弓箭瞄了瞄,距离有些远。 “必须得靠近一些儿。”陈江河心想道。可是虽然己方现在占着优势,想杀败面前这些敌军却需要时间,这些人好些是张游击的家丁,张游击就在他们后面,并未因首领张金的死就落荒而逃。 “若是带些火药弹就好了!”陈江河不禁想道,如此密集的队形,只要几枚火药弹就能炸的这些士兵狼狈而逃。 城下陈平带着教导营勉力维持着阵线,可是遭到了刘泽清的三面围攻,即使有金鑫带着左营即使入城增援,想取得优势很难。必须得尽快解决城墙上的守军,完全占据城墙,才能给城下的陈平部以支援。 就在陈江河绞尽脑汁想办法之时,刘能眼睛在城墙上四下踅摸着,当看到城墙根摆放的一个个灰瓶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守城作战,灰瓶是重要的武器,投掷下去,瓶子摔碎石灰散开,可以迷住对方的眼睛。当年在西山镇和八旗兵作战时,刘能就是靠一袋子生石灰立下了战功。 冲着身边的几个锦衣卫招呼了一声,刘能捡起一个灰瓶向着前方用力抛去,灰瓶越过了己方锦衣卫的脑袋,正好砸在了守军队伍之中,正砸在一个守军头盔上,陶瓶碎裂,大团的白灰飞溅而出,那守军惨叫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钢刀,拼命的去揉眼睛。 “好办法!”陈江河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弓箭,效仿刘能等人,也捡起灰瓶,用力往前抛去。 一只只灰瓶在空中飞过,砸在了守兵的队列之中,大量的石灰飞溅而出,大团的白色粉末把守军笼罩。顿时,咳嗽声惊叫声接连响起,守兵阵列一阵大乱。 为了防止生石灰伤害到自己人,灰瓶被尽量抛到了守军阵列中后位置,可听到后面的同伙的喊叫,前方正在交战的守兵也慌乱了起来。徐青田带着众人奋力冲杀,守军再也撑不住终于败退了下去。 陈江河捡起弓箭,跟着队伍往前移动,当距离马道只有五十步时,拉开了弓箭向着张游击瞄去。 攻打敌人的手下突然败退了下来,张游击连忙让一个把总负责防守马道,自己拔出刀来,冲着败退的手下吼叫着,驱赶他们回身再战。不就是遭到灰瓶袭击吗,他们能扔咱们也能!数倍的兵力竟然被打的败退下来,张游击的胸都快气炸了! 就在他挥着钢刀吼叫的时候,陈江河瞅准了时机一箭射出,乱战之中根本听不到箭矢的破空声,更是无法躲闪,箭矢正扎在张游击的右肩膀处,透过甲叶深深的射入肉里。 剧烈的疼痛使得张游击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看看不断后退的守军,还有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军弓箭手,张游击脸色煞白,在几个家丁的护卫下顺着城墙往南向向沧波门逃去。守将既逃,其他的守兵再不敢抵抗,一部分家丁心腹跟在了张游击的身后往南逃走,大部分人选择了抛下武器投降。大家都是明军,对着这些小兵来说,跟着谁干都一样的当兵吃粮,还打个什么! 守军即逃,李成栋和郭虎带人顺利的杀上了城墙,和陈江河汇合,见到陈江河时,慌忙跪倒参拜。陈江河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你手下有多少弓弩兵?”陈江河劈头向李成栋问道。 “弓弩兵连同火铳手只有五十余人,”不明白陈江河话的意思,李成栋老老实实回道。按照平南军的编制,军中差不多有两到三成的远程兵,李成栋和郭虎这两百人里,火铳手和弓弩兵差不多五十余人。 “不过,会射箭的人还有好多。”李成栋补充道,教导营里,大半都是高杰军和刘良佐军总旗以上的军官,这些人大都精通武艺,射箭自然不再话下。 “李成栋带着弓弩兵和火铳手跟我来,城墙上有的是守军丢下的弓箭,所有会射箭的都捡了跟上。郭虎留下来看押城上降兵。”陈江河命令道。 “老侯爷您是想?”李成栋疑惑的问道。 “现在咱们的人被守军三面包围,在城门内这一块动弹不得,这样打可不行,咱们绕到守兵后面去,狠狠的给他们一家伙!”陈江河冷冷道。 “好办法!”李成栋眼睛顿时一亮,若是能绕到刘泽清军身后,给以猛击,必能使得他们阵形大乱,如此下面的弟兄就能转守为攻。 由郭虎带着少部分人留下看押城头的俘虏,陈江河带着李成栋并二百五十士兵顺着城墙往南奔跑。二百五十人中大半都是弓箭火铳兵,剩下的是以徐青田为首的精锐锦衣卫,人数虽然不多战力不俗。 顺着城墙往南跑了约三里,大概到了麒麟门和沧波门之间的位置,陈江河没有再往前跑,沧波门还在敌军手中,再往前就得和他们交战。 刘能带人从腰间取下绳索,一头绑在垛口,然后抛了下去,顺着五六条绳索,二百多人爬下了城墙。 分辨着不远处的厮杀声,陈江河带着众人借着街道房屋的掩护,向着战场摸去。很快就靠近了战场,来到了刘泽清军侧后。 都是明军,军服差别不大,陈江河军中还有众多百姓打扮的锦衣卫,一看就是新募的乡兵,一路所遇到的百姓也分辨不出他们的阵营。 “杀过去吧!”躲在一条巷子里,看着前方不远处守兵的背影,李成栋轻轻道。 “不急,先分辨一下,叛贼刘泽清的中军在哪,咱们不攻则以,一击必杀!”陈江河目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缓缓说道。 第336章 有心栽花花不开 麒麟门外,陈越跨在马上焦急不安,仗怎么就打成了这种样子?满以为守军已经投降,谁知道竟然是诱敌之计! 该怪谁呢?父亲吗,想想他现在身陷险境,埋怨又如何说的出口。 这种情况下,明知道中了埋伏,最好是先把军队从城中撤出来,然后再想法攻城。可是父亲他就在城里啊,若是撤出军队他怎么办? 所以明知道中了埋伏,陈越也只能咬牙打下去,哪怕是伤亡惨重,也得攻入城中! “侯爷,我带兵入城吧!”余枫带着骑兵奔了回来,向陈越请令道。 “屁话,城内尽是房屋街道,又处于敌军的围攻,你的骑兵能跑起来吗?”陈越阴沉着脸,余枫顿时不敢再多言。 “侯爷,仙鹤门投降,金副将已经攻入了城中!”一骑从北方弛来,向陈越报告道,令陈越大喜过望。 “真的假的?”陈越强压着惊喜,问道。 “真的,金副将已经入了城,整个仙鹤门都在咱们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陈越大笑了起来,真是有心栽花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本以为麒麟门会降,才把平南军主力都放在了这里,虽知道这边是诈降,而仙鹤门没有攻打竟然投降了。 “命令金声桓,带领所部向麒麟门进发,攻打守军刘泽清部身后!”陈越冲着来人命令道,看着他骑马离开的背影,顿时心安了许多。 金鑫部已经全部进入城中,李奕营也正在进入,加上教导营共四千余人,城中再是设下了埋伏,想轻易灭了这四千精锐也绝无可能,只要金声桓带兵赶到攻击其后,两向夹击必能击破守军。 埋伏的敌军肯定是刘泽清部的主力了,只要击败刘泽清部,整个南京将不战而降! “余枫,你可以带着所部进城了,从仙鹤门进城,一路清剿守军!”陈越命令道,既然仙鹤门攻下,可以派出骑兵迅速入城攻击各方,给守军造成压力。 等余枫部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往北而去,陈越自己也带着亲卫营,跟着进入了麒麟门。 金声桓攻打仙鹤门非常的戏剧性,本来就是佯攻,他装模作样的把部队摆开,数百名团练兵抬着七八架云梯往城墙冲,等城上稍有箭矢落下,就慌忙撤了回来。然后金声桓派出弓箭手,在刀盾兵的保护下和城上展开了对射,双方箭来箭往煞是热闹,却没有伤亡几人。 没过一会儿,仙鹤门城门突然打开,把金声桓吓了一跳,还以为守军出城攻击呢,正要命令弓箭手撤退时,却发现出城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身穿长袍的读书人,手中还举着一面白色旗帜。 “在下生员侯方域,奉钱谦益大人的命令,前来迎接将军入城。”这名叫侯方域的书生满脸都是笑容,冲着金声桓道。 “怎么回事?”金声桓脑门上写着大大的懵字,这还没有怎么打啊,怎么就投降了。 侯方域和声细语向着金声桓解释着,原来守仙鹤门的除了五百多守兵以外,还有两千余乡兵,而这些乡兵均都是侯方域奉钱谦益的命令,带着一帮士绅们招募的,而派往守门的文官也是东林党人钱谦益的学生。 所以当金声桓军攻城没有多久,守门的文官就把武将叫到了城楼,用刀剑逼着他下令投降了。 “钱大人他听说陛下安全南归,激动的热泪盈眶,他是大明的忠臣,如何还会继续为福王这个叛逆效力,遂暗中命令我们招募壮士,以作内应。” 侯方域口若悬河在金声桓耳边讲诉着,声称这都是奉了钱谦益的命令,才做出献城之事。 “钱大人深明大义,末将佩服。我当进城当面拜见。”金声桓连忙道,身为武将的他自然知道这些文官得罪不起,钱谦益既然愿意归属己方,又立下了大功,以后肯定会受到崇祯的重用。 “恩师他现在在内城守朝阳门,还等着朝廷的大军攻城为内应打开朝阳门迎接大军呢。”侯方域道。 “钱大人真忠君之人也!”金声桓叹道。遂带着三千余团练兵入了仙鹤门,接受了整个城防,派人向陈越报捷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当闻知主力竟然在麒麟门遭到刘泽清军的埋伏陷入陷阱之后,金声桓留下部分军队守仙鹤门,带领大部向着麒麟门方向攻击过去。 侯方域自告奋勇,也带着两千乡兵跟在了后面,要帮着大军对付刘泽清。 陈越入了麒麟门,接过了整支军队的指挥权,命令把所有运到城头,炮口直指刘泽清军。刘泽清军正在展开对平南军的攻击,正好处在火炮的射程以内。 为了行军方便,平南军随军的火炮都是安放在炮车上,在几百士兵的拖拽下,陆续顺着马道运到了城头,把女墙砸开豁口,炮口直对着刘泽清军。 几十门火炮连续开火,炮弹直接落入刘泽清军阵列的后方,实心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其实实心炮弹的威力并不大,甚至连虎蹲炮都比不上,但是声势太过骇人,看着身边同伴被炮弹砸过的稀烂的身体,其他士兵无不心惊胆战。 “给老子攻!杀光他们!”后面指挥的刘泽清眼睛都红了,跳着脚大声呼喝着。一万多人围攻入城的敌军,数倍于敌的兵力,竟然还是拿不下,这让他如何不火。 对刘泽清来说,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不能击败眼前的这支平南军,等着他的只有败亡,高杰和刘良佐就是他的下场。所以,一贯遇到强敌就逃的刘泽清爆发出了极大的勇气,亲自督促着手下军队进攻。 可是,眼看着入城的敌军越来越多,他手下这帮士兵们士气渐渐低落了下来,再遭到城头火炮的轰击,很多人已经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就在此时,喊杀声大作,刘泽清霍然抬头望去,就见到一支军队正从北面杀来,队伍的前面一支绣着“平南侯陈”的大旗迎风招展。 第337章 刘泽清之死 平南军从其他城门入城了?刘泽清大惊失色。 平南军主力已经被牵制在这里,攻打其他城门的不过是战力普通的军队,竟然轻易突破了城墙,肯定是守军投降打开了城门! 他奶奶的,老子在这里拼命苦战,这群王八蛋却不战而降,这是什么世道啊!刘良佐禁不住仰天长叹。却是忘了他也是一路货色,也曾无数次在战场上不战而逃把友军抛给敌人。 遭到来自北面的袭击,部署在北面的军队一下子就乱了,副将柏永馥根本控制不住军队,士兵们扔掉武器掉头就逃。 其实来袭的金声桓部团练兵战力普通,若是柏永馥尽心抵抗的话未必不能挡住。可是这年代的军队就是这样,看到敌人突然从身后杀出,大部分士兵一下子就慌了,根本没有死战的勇气。勇气和毅力,是大部分明军所欠缺的,当然对这些当兵只为一口饭吃的人来说,什么勇气要求实在有些高。 金声桓的军队刚出现在战场,柏永馥的军队就乱了,与之相应的其他各部军队也骚动了起来,围攻之势一下子就土崩瓦解。 陈越瞅准时机,命令全军突击,李奕和金鑫各带军队迅猛突击,刘泽清部被杀得接连后退,一下子攻守异位。 敌军凶猛,其他城门失守,己方受到了两面夹击,刘泽清部士兵再也没有了死战的勇气,不顾将领的命令,很多士兵丢下武器掉头就逃。 督战的家丁队手持利刃砍死了数以十计的逃兵,却阻止不了士兵们的逃跑,这边有阻挡士兵们便翻墙越巷从其他方向逃跑,溃败之势已不可阻挡。 “侯爷,咱们撤吧,退回内城坚守!”家丁首领冲着刘泽清叫道,然后不由分说把刘泽清推上了战马,数百家丁夹着刘泽清往内城就逃。 看着已经溃败的大军,刘泽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万多人又有多少人能跟着逃进内城,即使能逃进去还能守住吗?此次一败,自己的实力损失殆尽,再想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一系列的念头在刘泽清脑海中闪过,可眼前他也顾不了太多,还是暂且逃离战场逃进内城再说。 “这么多军队,哪里是刘泽清的中军啊?”刘能攀在一座房子的房顶,仔细的观望着,上万人的军队分布在城门口这片区域,想找出刘泽清所在哪是那么容易。 咦,怎么有一支军队从北面杀来,那是金声桓的团练营?刘能仔细的观看着,终于从旗帜上分辨出正是金声桓的军队。他们竟然攻破了仙鹤门杀到了这里! “啥?金声桓从仙鹤门杀了过来?”听到刘能的报告,陈江河大喜,如此刘泽清伏击平南军的计划全部落空,金声桓部加入战场,在兵力上平南军已经和刘泽清持平,接下来就是反攻了。 “刘泽清肯定要逃,最近的内城城门就是朝阳门,咱们去前面堵他!”陈江河当机立断道。 二百多人在他的带领下向朝阳门大街快速奔跑着,沉重的脚步在街巷里响着,所有的百姓关门闭户,躲在家里没人敢出门观望。 迅速的接近了朝阳门大街,陈江河立刻布置下去,一百多弓弩火铳兵破门进入了百姓家里,爬上了二楼或者房顶,他们将从上空对逃跑的敌人给以狙击。 陈江河则带着百十个精锐的士兵,破开几户百姓的家门,不顾百姓的哭号,从家里抬出桌椅各式家俱,扔在了大街上。宽阔的大街很快堆满了各种东西,形成了简单的障碍。 “大人,败军逃过来了!”没多大会儿,墙头负责观望的士兵高声喊道,陈江河带着手下迅速躲进了两边的店铺中。他身边就这二百多人,想阻挡住所有败兵那是妄想,不过找到逃跑的刘泽清并杀掉他却是不难。 刘泽清数百家丁都骑着战马,在作战时这是绝对的主力,逃跑时更是身先士卒。数百骑护着刘泽清在大街上迅速逃亡,完全不顾街道上的溃兵或行人,铁蹄践踏之下,凡是挡在街上的俱成齑粉。 南京城的大街宽阔的很,这朝阳门大街连接朝阳门和麒麟门,是南京的主干道,足有二十多丈宽,通体铺着青石板,足以十多匹战马并行奔弛。 若在往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自然喧闹无比,可如今起了战事,百姓们关门闭户,根本不敢上街,街道上顿时空旷了起来。 刘泽清数百骑兵在大街上飞速奔弛着,只要逃入朝阳门,凭借着京城更加高大坚固的城墙,足以把平南军挡在外面,那时就安全了许多。 然而,在大街上奔跑没有太远,前面开路的家丁却勒住了战马,无数的桌椅家俱组成的障碍战马根本无法越过。前方的家丁不得不停下来,后面的骑兵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速度不减的继续奔弛,结果就撞上了前方的骑兵,就如同后世高速公路出现车祸的场面一样,整个家丁队伍一片混乱。 “怎么了?”刘泽清刚来得及发问,突然连绵的箭雨从头顶落下来,数以十计的家丁惨叫着倒在马下。 这么大的马队,肯定是刘泽清部重要的将领,说不定刘泽清就在其中,站在二楼一处窗口的刘能当即力断,率先射出了手里的箭矢。 居高而下的箭雨袭击,一下子把这几百骑兵打蒙了,进,前方有障碍没法前进,骑在马上又会成为弓箭的靶子。还击?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骑马往上面射箭的水平,就是下马还击,后方的追兵很快就会过来,哪里有功夫对付这些楼上墙头的弓箭手? “前面的人去搬开障碍,其他人举盾防守!”刘泽清迅速的命令道。他手下的亲兵人人身上穿着盔甲,只要用盾牌稍加遮挡,撑住箭雨没有多少问题。就怕敌人对胯下的战马下毒手,失去了战马,再想迅速逃进朝阳门就难了。 一支羽箭直向刘泽清胸口飞来,刘泽清根本不去理会,只是用刀格挡着飞向战马的箭矢。果然,羽箭射到了他的胸口,却被厚实的甲页挡住,歪歪扭扭的挂在了身上。 “妈的!”看着那个身穿锁子甲的敌将,刘能狠狠的骂道。箭矢对付有盔甲的敌人杀伤力还是不够,若是有火铳就好了,弹丸足以近距离穿透三层铠甲。 刘能左右看看,这二楼上只有十来个弓箭手,却连一个火铳手都没有,便只好罢了。 “所有人,都射马,把他们的战马统统射死,看他们还怎么逃!”刘能恶狠狠的道。 “刘泽清!”李成栋指着街上的骑兵突然叫道,陈江河赶忙望去,就看到那是一个身穿锁子甲的骑兵,明亮的战甲大红的披风,把他和其他骑兵区分了开来。 李成栋是高杰部下重将,在浦口时见过刘泽清,当然能够一下子认出。 “这下发了!”陈江河大喜过望,只要能逮住刘泽清,南京基本上就算定了。 “兄弟们,跟我上,活捉刘泽清!”陈江河大喝一声,挺着长枪从店铺中杀出,李成栋带着数十个精锐士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百个精锐士兵,分布在街道两边的几家店铺里,同时冲了出来,顿时打了刘泽清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对于骑兵来说,速度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凭着速度他们可以碾压绝大多数步兵。可失去了速度,骑在马上的他们就成了最大的目标,在马上转身尚且困难,更不要说和步兵对战了。 刘泽清的家丁又都是轻骑兵,武器大都是马刀三眼火铳,和手持长枪的步兵相比,武器就短了一截,受到来自两边的突然袭击,一下子就有数十人被从马上挑落。 陈江河不管他人,直直的向着刘泽清攻去,李成栋带着几个人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上面有弓箭射击,两旁又有敌人突然杀出,刘泽清部骑兵一下子就乱了,虽然他们都是精锐的家丁战力不俗,虽然他们人数远在伏击的敌人之上。可是败兵之时,又突然遭到敌军埋伏,惊慌之下哪里还能分辨出来袭的敌军有多少? 有的人下马举着武器迎战,有的却四下打量着,寻找逃走的途径。 陈江河带着李成栋等二十多人,击杀了十多个骑兵的拦截,迅速的攻到了刘泽清的身边,舞动着武器,和刘泽清的心腹家丁战在了一起。 看着勇猛攻来的敌人,回头看着远处隐隐出现的烟尘,刘泽清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大势已去了! “刘泽清,快投降吧!”李成栋冲着刘泽清高声叫道。 “呵呵,投降就能活命吗?”刘泽清凄笑着问道。 “”李成栋顿时无言,以刘泽清的罪名想活命很难。 “侯爷快走!”几个家丁策马冲了过来,把刘泽清挡在身后,焦急的叫道。 前方的家丁冒着箭雨搬开了一些路障,刘泽清再不多言,策马就走。几个家丁拼命格挡住陈江河等人,好给自家主将逃走的机会。 眼看着刘泽清就要冲出去,陈江河一声怒吼,用力掷出手中的长枪,长枪如同毒龙一般飞向刘泽清的后背,带着强大的冲量破开甲页直刺入后心,破体而出。 第338章 巧舌如簧侯方域 麒麟门处,原先围攻的刘泽清军队纷纷败逃,金鑫和李奕带人衔尾追杀,陈越则在麒麟门下设立中军,指挥占领整个外城。 整个南京城占地面积极大,从麒麟门到达京城朝阳门距离就有十五里远,京城和外廓城墙之间的面积就达五六十平方公里,相对于这么庞大面积的外城,平南军一万多人人数实在太少。 为了稳妥起见,陈越并没有挥军直接攻打京城,而是选择先肃清外城的守军,再挥军攻击京城。 战报不断传来,继仙鹤门被攻占,姚坊门观音门守军也先后投降,监军道程峋已经进驻观音门。余枫带着骑兵顺着城墙一路往南,所过之处,沧波门高桥门守军先后投降,大半个外城已在平南军手中。 大量的败兵溃逃,在外城各处逃窜,必然给南京百姓带来伤害。陈越下令,由镇抚官单明磊负责,捉拿逃兵整肃秩序,余枫所部骑兵协助。一千余骑兵,开始在大街小巷飞驰,发现有袭扰百姓之溃兵,立刻剿杀。 溃兵凡是主动投降者,交出兵器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在凶神恶煞般的平南军面前,士气全失的败兵哪里敢抵抗,看到平南军的旗号无不缴械投降。 陈岩来报,有个叫侯方域的生员等在外面,陈越愣时,一旁的金声桓上前,低声禀报了侯方域的功绩。 侯方域!陈越就是一愣,这个名字太过耳熟,很快便想起前世桃花扇的故事来,《桃花扇》清代孔尚任的戏剧大作,描写的可不就是侯方域和李香君的故事嘛。至于这侯方域,名列复社四公子之一,在南京城时闻名遐迩的人物。 风流才子,乱世佳人,有意思!一个读书人,竟然敢参与兵戈之事,招募乡兵借机打开城门,这侯方域胆识能力皆不错。 若是没有仙鹤门的及时投降,金声桓就无法及时进入战场夹击刘泽清,从这看,这侯方域还算立下大功。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一袭白袍,头顶四方逍遥巾,身材英挺、剑眉朗目,果然不愧是英俊潇洒的风流才子,看到侯方域时,陈越不由得暗自在心中赞叹,真是好一副皮囊啊! 在陈越打量侯方域时,侯方域也在不住打量着陈越,也在为陈越的年轻而感到震惊。年方弱冠,已统领大军南征北战,护送崇祯数千里南归,以功封侯,这必然是大明以后的名将,冉冉升起的新星。 虽然侯方域自负文采风流,根本看不起粗鲁的武夫,哪怕是魏国公徐久爵之流,也很难让他高看一眼,可是眼前的人让他不得不收起矜持来,光是陈越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就已经逼的他呼吸不畅。 “学生侯方域见过平南侯。久闻平南侯的风采,今日一见实在三生有幸!”侯方域一躬到地向陈越行礼。 “侯先生不需多礼,你能深明大义,献出仙鹤门,弥去了一场兵戈,真是忠肝义胆之士,本侯佩服。”陈越哈哈大笑着扶起了侯方域。 二人互相吹捧了几句,侯方域正色道,“侯爷您已经攻入了外城,可是内城却远比外廓城墙高大坚固,不知侯爷您可有攻入内城之策?” “不知先生可有破敌之策?”既然侯方域来见自己,必然有其目的,陈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学生一介读书人,若说四书五经嘛略知一二,可论起攻城打仗来,就一窍不通了。”侯方域谦逊的笑道,话音一转,“不过学生能够献出仙鹤门并非全是学生的本事,其实都是学生恩师的安排。” “哦,请问尊师是?”陈越问道。 “学生恩师乃是前礼部侍郎钱谦益钱大人,如今是伪帝福王的内阁次辅。” 见陈越脸色一变,侯方域慌忙解释道,“当初北京沦陷,陛下音信全无,从江北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自焚殉国,恩师他闻讯悲痛欲绝,若非学生劝说甚至打算为陛下殉葬。 学生那时说,虽然陛下殉国,可是大明还在,万千百姓还在,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活下来比殉国要有意义的多。恩师他老人家听了学生的劝说,这才放弃了殉国的念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论序福王该登基继统,恩师便和马士英等人推举福王登基,谁知道后来竟然传来陛下活着的消息。恩师他后悔莫及,可是马士英有四镇军队支持,刘泽清部更是进驻南京,恩师他无可奈何只能和马士英他们虚与委蛇。 闻听陛下在侯爷您的保护下南下,击溃高杰和刘良佐大军,降伏黄得功,恩师欣喜若狂,立刻便开始进行布置,希望能在侯爷您攻打南京之时发挥作用,以便推翻伪帝福王,恭迎陛下南京登基。 在恩师的安排下,学生伙同复社中人,开始了招募乡兵之事,这才在金将军攻打仙鹤门时压服守将,打开城门。恩师他说内城远比外城难打,所以自己呆在了朝阳门,说要说服朝阳门守将魏国公和忻城伯他们,打开城门接应平南军入城。 所以侯爷您不用忧愁,用不了多久,朝阳门就会打开,根本不用攻城。” 侯方域展开如簧之舌,拼命为钱谦益鼓吹,在他的话语中,钱谦益忠贞不二苦心孤诣,简直就是如同白莲花一样的纯臣,是为了大明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孺子牛。 若不是知道另一个时空中“水太冷”的典故,陈越都要相信侯方域所说。 看着侯方域一脸真诚的样子,真是一个不错的演员,陈越心中暗叹。 不过到底钱谦益和侯方域也算立下了功劳,为平南军能够顺利攻下南京功不可没。陈越知道他们的意思,无外乎是想让自己这个崇祯的心腹在崇祯面前美言,好去除钱谦益投靠福王的“污点”,甚至在未来的崇祯朝廷中占据重要的位置。 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钱谦益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帮了自己的忙,陈越也不介意以后在崇祯面前为他说话。 “尊师的功绩本侯铭记在心,先生放心,本侯会写下奏章,为钱大人请功!”陈越拍着胸脯保证道。 第339章 拨乱反正看吾辈 朝阳门城楼,看着城下蜂拥而来的溃兵,城上众官员无不脸色发白。 “这,这就败了”南京守备忻国公赵之龙喃喃道。 阮大铖献出的诱敌之策得到了马士英的赞同,负责具体执行的也就是刘泽清阮大铖和他。刘泽清部战力较强,负责设下埋伏攻打入城的平南军,赵之龙则负责防守京城给刘泽清当后盾。 计策是个好计策,没想到竟然打成这样,刘泽清这厮该是多么的废物啊! 这一刻,赵之龙非常的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听从马士英的蛊惑,为了一个国公的爵位上了福王的贼船,导致现在进退失据。 作为拥立福王的重臣,崇祯一旦进入南京,必然饶不了自己! 自己该怎么办啊?打,虽然自己是南京守备,名义上掌握着南京卫军数万军队,可是赵之龙自己知道,南京的卫军有多久没有操练,又欠了多久的饷银?用这样的士兵却和久经沙场战力强悍的平南军对阵,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必须得找个退路了!赵之龙暗叹道。 “快开城门啊,让这些军队进城!”看着城下扣城得败兵,监军太监韩赞周连忙叫道。多一些军队就多一些力量,如此才有守住京城得可能。 “不能开城,这些败兵士气全落已经不能再用,叛军就在他们身后,打开城门得话这京城就守不住了。”钱谦益当即阻止了他。 钱谦益向福王请旨去城上督战,并负责劝说城内士绅官员招募乡兵。福王闻言非常高兴,封他为督师全面负责守城事宜。 考虑到钱谦益已经和自己绑在了一个战车上,并且还得借助于钱谦益得威望发动全城官绅守城,马士英也没有反对,不过私下里嘱咐刘泽清一定要小心一些。 所以设下陷井诱杀平南军的计策马士英和刘泽清根本没有告诉钱谦益,对外面发生了的具体情况钱谦益也所知不多,还以为是侯方域等人按照自己的吩咐打开了城门,平南军入城杀败了刘泽清。 对欲反正投诚的钱谦益来说,刘泽清所部是最大的障碍,若是刘泽清入城,侯方域等人开城投降的事情必然会泄露。他当然不愿让刘泽清再入城,就让他和他的军队在外城让平南军干掉吧! “可是,可是这京城守兵兵力不足啊,多些人进城也能多些力量。”韩赞周焦急道。 “怎么,韩公公,您是打算一心跟着福王了?”钱谦益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钱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韩赞周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钱谦益,“难道你要背叛皇上投降不成?” “呵呵,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们都是崇祯皇帝的臣子,当初陛下殉国消息传来咱们才不得不另立福王,现如今陛下南归,理应重新为天子,我不过是想顺应潮流拨乱反正而已,背叛投降这样的词语可不能用在我的身上。” 钱谦益胸有成竹的道,城上的守军半数都是他派人招募的乡兵,力量并不比守城的卫军差,而且赵之龙等人又岂甘心为福王陪葬? “你,你,你”韩赞周指着钱谦益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初就是钱谦益在朝廷上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福王,这才当上了内阁次辅,现在有说什么拨乱反正,我呸,这么不要脸! 可是若论能言善辩,八个韩赞周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钱谦益! “韩公公,您这南京镇守太监的职位可也是陛下所封,怎么?你就愿意背弃故主投靠福王,做那不忠不义之人?”钱谦益看着韩赞周,阴恻恻的问道。 “我”被他这一问,韩赞周竟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愿意背叛崇祯,不是当初不小心上了马士英和卢九德的贼船再也下不来吗。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崇祯还活着,打死他也不会选择投奔福王。 “只要你肯幡然悔悟,陛下那里肯定会既往不咎的,毕竟陛下匆匆南来,身边也亟需要人手。”仿佛知道韩赞周是怎么想的,钱谦益轻轻道。 韩赞周顿时恍然大悟,崇祯南归,事实上就是丢掉了北京的一切难逃,据闻身边连个侍候的太监都没有,将来到了南京当上皇帝,必然也要重新建立内廷,可他仓促间去哪里找这么多的太监去?而自己这样懂规矩的宫里老人正当用。只要自己能够求得崇祯的原谅,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宫里大档的位置唾手可得,就是当上司礼监首座也不在话下,毕竟在这南京城中还有谁的资格会比自己老? 见韩赞周已经心动,钱谦益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赵之龙,“忻城伯,您以为呢?”忻城伯这三个字叫的格外重。 见钱谦益称自己忻城伯而不是忻国公,赵之龙知道,钱谦益是在提醒自己,一旦选择了归降,这忻国公的爵位也就当到头了。毕竟忻国公是福王所封,崇祯不可能承认。 看着钱谦益脸上的笑容,赵之龙心情无比的复杂,丢掉国公的爵位他并不在意,可问题是崇祯会真的绕过自己吗?韩赞周不过是一个没有跟脚的太监,自己可是南京城世袭的伯爵,家大业大! “平南军已经兵临城下,留给咱们的机会不多了,伯爷,您的快点考虑了!” 钱谦益淡淡的道,对这赵之龙,他并没有劝太多,因为他知道凡是家大业大的人考虑的就多,一般不会作出铤而走险的事情。 果然,没有一会儿,赵之龙已经下了决定。 “就听钱阁老的吩咐,本伯是大明世袭的伯爵,拨乱反正理所应当。”赵之龙慨然道。 “钱阁老,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您说说吧。”韩赞周焦急的催促道。 既然选择了重新投靠崇祯,就不能干等着,必须要立下些功劳来作为投名状,如此才能让崇祯赦免以往的罪过并进而得到重用。 听了韩赞周的话,赵之龙也一脸殷切的看向了钱谦益。 第340章 无题 在三人当中,足智多谋的钱谦益成为了当然的首领,韩赞周和赵之龙都目光殷切的看着钱谦益,等着他拿主意。 享受着期待的目光,钱谦益满足的笑了,这种受人敬慕的滋味,让人如此迷醉! “咱们要想让陛下谅解乃至受到重用,必须要立下功绩来,若能在平南军入城之前拿下福王和马士英等叛逆,那是最好。”钱谦益让二人围拢过来,低低的说着,韩赞周和赵之龙二人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面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接下来,由钱谦益和韩赞周负责朝阳门城守,防止溃兵入城,而赵之龙则召集心腹家丁部队,凑了数千人马,开往皇宫,捉拿福王和马士英。眼下刘泽清的军队都在外城,皇宫里只有数百禁卫值守,根本挡不住赵之龙的一击。 “钱阁老,您为何把这么大的功绩让给了赵之龙啊?”韩赞周有些不满的道,抓住福王和马士英应该是最大的功劳了,他也很想参与其中。 “呵呵,韩公公你真的以为那是很大的功劳吗?”钱谦益笑眯眯的反问道。 “当然了。”韩赞周理所当然道。 “哈哈,就怕那功劳太大,他赵之龙吞不下啊。”钱谦益笑道,见韩赞周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便问道,“韩公公您知道这次陛下平定福王之乱,重坐皇帝宝座最大的功臣是谁吗?” “当然是平南侯陈越陈侯爷了。”韩赞周道。 “既然知道了,你还敢去抓福王和马士英吗?人家平南侯带着大军辛辛苦苦打下了南京城,最大的功劳却让他赵之龙抢去了,你让平南侯该怎么想?是不是像吞了个苍蝇一样难受?这么得罪人的事情你还敢去干吗?” 马士英一连串的诘问让韩赞周张口结舌,是啊,若是换做自己,辛苦打下了城池,最大的战果却被别人摘去,焉能不怒!陈越是崇祯身边最得力的大将,以后也必将是朝廷的重臣,这样的人自己可不敢得罪。 可是钱谦益却让赵之龙去做,这分明是要陷害赵之龙啊! 仿佛猜到了韩赞周想的是什么,钱谦益淡淡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陛下莅临南京,南京的局势必然大洗牌,赵之龙这些勋贵世代都在南京二百多年,在南京盘根错节,把持着南京京营不说,在南京城内拥有大量的店铺产业,应天府乃至太平府南京附近的田地也大半在他们手中,实乃朝廷的毒瘤。铲除掉这些毒瘤,我大明才能中兴。” 钱谦益一番话说的大义凌然,让韩赞周不得不肃然起敬。 当然钱谦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没说,那就是他不敢去拿抓住福王的大功不仅是顾及陈越,还顾及的是自己的名声。 对钱谦益来说,清流的身份才是他的立足之本,上次的拥立福王已经使得他名声受损声望大跌,史可法等人和他离心离德。现在他改换门庭重投崇祯也就罢了,若是抓了以前效忠过的福王,那名声就彻底臭了。 钱谦益是有野心的,他还想着能够入阁秉政,所以才和韩赞周说这么多,实指望将来能和韩赞周守望互助,结成联盟。毕竟韩赞周得到崇祯原谅入宫服侍的机会很大。 韩赞周敬佩的看了钱谦益一眼,没想到钱谦益想得如此之远,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大明打算。 城下溃兵越来越多,看着紧闭的朝阳门高高拉起的吊桥,一个个面露绝望之色,站在护城河边哀求着谩骂着,希望守军能够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后面的平南军太过凶猛,他们已经被杀破了胆。 在两个家仆的拼命拉扯下,阮大铖气喘吁吁的跑着,为了缩小目标,他抛弃了轿子连官服都脱了,好容易才跑到朝阳门下。 “老爷,怎么办?”看着紧闭的城门,两个家仆绝望的叫道。 “慌什么慌,我去叫开城门!”阮大铖训斥道,说着向门前挤去。 “都躲开,让我家老爷过去,给你们叫开城门!”两个家仆推攘着溃兵,很快挤出一条路,护着阮大铖来到城门前。 “本官应天府尹阮大铖,请问城上的可是忻国公吗?”阮大铖扯着嗓子冲着城头喊道。 “呵呵,自投落网的来了!”听到城下的呼喊,钱谦益对着韩赞周笑道。 也不回话,而是让城上的士兵用绳子送下一只吊篮。 “你们先等一下,让我上城和忻国公商议一下,必然能打开城门让大伙儿进去。”阮大铖回身对两个家仆以及众溃兵说道,然后跨上了吊篮。 带着众溃兵的希望,吊篮越升越高,渐渐被拉上城头。然而城门却始终不开。 城头,阮大铖刚从吊篮出来,就被钱谦益下令绑了起来。 “钱阁老,您这是何意?”阮大铖惊恐的叫道。他因为早年退出东林党投奔了魏忠贤,和东林党人关系恶劣,所以一直抱着马士英的大腿,在朝堂上和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十分的不对付。 可是现在什么时候,钱谦益他怎么敢这时算起帐来! “你个叛逆,和马士英勾结扶持福王登基,背叛陛下背叛大明!”钱谦益还未说话,韩赞周跳出来指着阮大铖斥骂道。 “啊!”阮大铖一下子懵逼了,嘴唇哆嗦着:“你们,你们竟敢背叛福王!” “押下去吧!”钱谦益不愿和他多说,吩咐道。 远处,大团的烟尘出现,距离朝阳门越来越近,陈越的大军就要到了。 城门外,溃兵们已经彻底绝望,进不了城门后面追兵又杀了过来,很多人只能选择跪地投降,还有一些人跑离了朝阳门,消失在外城的大街小巷。 烟尘越来越近,慢慢的出现了平南军那雄壮的阵容,旌旗招展,长枪如林,队列的最前是一匹高大的枣红色战马,马上一员小将神色冷峻的看向了城头。 “准备一下吧,打开城门迎接平南侯入城!”钱谦益缓缓的说道。 ps:今天会加更! 第341章 穷途末路 位于皇城的内阁班房,马士英呆呆的坐在案几之后,已经坐了好久。茶盏里的茶水还是满满的,却已经凉的没有一丝的热气冒出,就如同马士英现在的心 施展反间计引平南军进城诱杀,这个计策是阮大铖提出,马士英仔细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之所以如此冒险是因为形势太过危急,平南军携击灭高杰刘良佐降服黄得功的威势直逼南京,城内早已人心惶惶,若是不能取得一场大胜稳定人心,南京城将不战自溃。 出城和平南军正面作战以南京城内的军队根本没有胜算,就是战力最强的刘泽清也不敢。 守城的话,那就是把先机完全给了敌人,也许平南军一时之间攻不下南京,可只要平南军在城外呆着,南京城内就会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投降。而以崇祯当了十七年皇帝的威望,各地督抚将领肯定也会听他的调遣,他可以轻松调集数万乃至数十万军队来南京。 现在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若是不出奇制胜的话将没有一丁点希望,这就是马士英定下诱敌之策的原因! 可是,最终还是败了 刘泽清大军溃败的消息已经传进了宫来。 外城已失,刘泽清大败,指望赵之龙钱谦益辈守住内城?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一刻,马士英的心已经无比的绝望。 消息已经传播了开来,整个皇宫现如今已经乱糟糟的,内阁班房值守的文吏从员都仓皇逃了出去,没人再理会他这个内阁首辅。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带来了福王召见的旨意。想必是福王同样无比忧心焦急,才派人来请他。 马士英苦笑着,跟随小太监向内宫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宫人内侍,见到他这个首辅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不顾离去。 当皇帝没有几天,福王已经组建了一个大大的后宫,光是新纳的嫔妃就有十多位,宫女太监数百人之多 “元辅,你总算来了!” 乾清宫里,望眼欲穿的福王看到马士英如同看到了亲人,不等马士英行礼,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马士英的衣袖,动作矫健的超出了一个胖子的极限。 “元辅,你快想个办法吧!”福王非常的恐惧,脸上的肥肉抖动着,眯缝着小眼睛死死看着马士英,希望这个一手把他扶上皇位的人能够想出一个好办法。 然而,马士英却只能默默无言 “要不,咱们出城去找刘孔昭,他还有上万军队数百艘战船。”卢九德在一旁出主意道。 “局势已无可挽回,刘孔昭也非忠心之人。”马士英叹道。 即使投奔了刘孔昭,也多半是被出卖的下场。 “那怎么办啊?”福王松开了马士英的衣袖,喃喃的说道。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时,外面传来了更大的喧哗,一个小太监快步如飞的跑了进来。 “皇爷不好了,赵之龙反了,正向皇宫杀来!” “啊!”福王惊叫一声,再也站不稳脚步,踉跄后退着,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赵之龙是南京守备,连他都反了,仅凭把守皇宫的几百侍卫又能撑多久? “元辅,你快想个办法救救陛下吧!”卢九德再一次哀求道。 马士英厌恶的看了卢九德一眼,当初若不是这厮蛊惑福王暗地里勾引高杰刘泽清等人支持福王继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自己又何止于违背和史可法拥立桂王的协议,让福王这个无能之辈当上了皇帝。 若是拥立桂王,桂王远在广西山高路远,不等他来到南京崇祯就会南下淮安,那时崇祯理所当然的继续做皇帝,哪里有这么多事情! 外面已经清净了许多,想必宫里的宫女内侍已经逃的差不多了。马士英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班房,在位置后坐定。 “老爷!”服侍他的老家仆阿福担心的看着他,哽咽着叫道。 可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在后悔又有何用? “陛下,您好歹也是皇帝,不能受辱于小人,现在已经到了如此绝境,再无办法可想。您还是效仿当年的建文帝吧!” 马士英叹了口气,向福王提出来最后的建议。 “啊!”福王目瞪口呆了,建文帝当年自焚的典故他如何不知,马士英这话分明是要他自杀啊!顿时,福王痛哭流涕了起来。 “元辅,您,您怎么能如此?”卢九德结结巴巴的道,我是让你出主意,你怎么能劝福王自尽呢! “听闻北京沦陷时,为了能够帮助崇祯逃出,司礼监秉笔王承恩在乾清宫上吊自尽。马公公,您也是秉笔太监,当不应使王公公专美于前!” 马士英继而对卢九德道,然后在不理睬此二人,蹒跚着向外走去。 “呵呵,不用担心我。阿福啊,你服侍我有多久了?”马士英微笑着问道。 “二十多年了,老爷,从你中举人时我就跟着您。”阿福垂泪道。 “呵呵,二十多年了,真的好久了!”马士英眼睛迷离着,仿佛又想起了从前。二十多年宦海生涯,从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地位,当上了大明的首辅,回想往事,人生如梦。 现如今,这梦也该结束了! “阿福,你我主仆今天缘分也算是到头了。”马士英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玉佩同样跟了我二十多年,还算值点钱,你拿了他逃命去吧!” “老爷您呢?”阿福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哽咽着问道。 “我,我的路到头了。”马士英摆了摆手,示意阿福快点离开。 外面传来了厮杀声,然后便是沉重的脚步,阿福脸色变幻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抓起了桌上的玉佩,朝马士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不顾而去。 微笑着看着阿福的背影,马士英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玉瓶,拔出塞子来,倒出了一枚红色的弹丸,用三只手指捻起放入口中,就着桌上的残茶吞了下去。 第342章 满城勋贵一网尽 朝阳门,城门大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平南军士卒跨上吊桥,向城内开去。 吊桥边,陈越下了战马,和恭候在此的钱谦益等人相见。 “下官钱谦益见过平南侯!”钱谦益脸露微笑向陈越躬身行礼,态度却不亢不卑,完全没有陈越想象中的卑躬屈膝。 对现在的钱谦益来说,脸面十分重要,他是打开了城门可并非是投降,而是拨乱反正。而且事先下了很大的功夫,埋下了侯方域这颗棋子,所以眼下没必要伏低做小,谄媚陈越,因为那样传出去对他风评不利。 陈越是超品侯爵,在朝廷的地位远在他这个崇祯朝前礼部侍郎之上,率先行礼也是理所应当。当然,内阁次辅的官职就不要提了。 “呵呵,钱大人深明大义,本侯佩服。”陈越笑着抚慰道,既然人家帮了自己大忙,自然要领情,所以陈越也不吝于给出笑脸。 侯方域早已把钱谦益的作为禀报过了,此刻也没必要再多说。二人相视一笑,钱谦益伸手请陈越率先入城。 韩赞周满脸堆笑的主动和陈越打着招呼,陈越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口应付。 “对了,这京城的守将是谁,为何没有见到?” 看到跟在钱谦益身边的多是文官打扮的人,武将却没有见到几个,陈越禁不住问道。 “这个,是忻国公,也就是原来的忻城伯赵之龙。”钱谦益苦笑了一下,低声答道。 “哦,赵之龙呢?怎么没有见到他?”陈越意识到有些不对。赵之龙是南京守备,也是内城的最高将领,如今没有见到他人,却是钱谦益带队投降,这其中必有古怪! “赵之龙他去皇宫抓福王和马士英去了!” 钱谦益还未说话,韩赞周插嘴道。 “什么?”陈越禁不住脸色大变,“好大的胆子!” 这赵之龙竟然敢抢自己的功劳,真是活腻歪了! “呵呵,忻城伯也是立功心切,想给陛下表表忠心,侯爷您不要在意。”钱谦益笑呵呵的道。 “哼,是想帮着本侯抓住福王还是带着福王逃走,那可不一定!”陈越冷冷的说道,说着横了钱谦益一眼。这姓钱的明着是帮赵之龙说话,还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传令,令副将金声桓带着团练营占据内城各个城门,原来所有卫军一律放下武器回营,有不服从者格杀勿论! 金鑫李奕两营,和亲卫营一起,随同我前往皇宫,捉拿一干叛逆!” 陈越连续下达命令,不再理睬钱谦益,带队向皇宫而去。 看着陈越的背影,钱谦益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盛了。 “侯爷,这钱谦益有些反常啊,好像在引诱我们去捉拿赵之龙。” 路上,随同一旁的王寅向陈越道。 “哼,我当然知道,这厮肯定和赵之龙不对付。不过那又怎样,赵之龙身为南京守备,身受陛下信任,担任着拱卫南京之责,却伙同马士英一伙谋逆。现在眼看着大势已去,却想着抓福王赎罪,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陈越冷冷道,“这钱谦益也不是好鸟,现在看在他打开城门的份上,我不睬他,以后再敢算计我,我再和他算账!” “侯爷恕我直言,这钱谦益您还是别动他为好,侯爷啊,您想在朝廷立足,必须得有众多支持您的大臣,可不能在出现北京时满朝皆敌孤立无援的情况。钱谦益为人圆滑,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可毕竟和侯爷您有了些渊源,以后在朝堂上肯定不会和您做对,因为臂助还是可以的。” 王寅劝道。 稍微思索了一下,陈越点点头,王寅说的有道理。 “还有,既然您下定决心要拿下赵之龙,那就索性干得更大一些,不止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魏国公徐久爵,还有什么隆平侯张拱日,这些南京勋贵统统以叛逆的罪名拿下!” 王寅满含杀意的说道。 “这?”陈越一下子愣了,“据锦衣卫查探,刘孔昭和赵之龙才是真正支持福王登基的人,徐久爵和张拱日等人没有什么大恶啊,用得着牵连这么大吗?” 按照王寅的提议,这是把南京所有勋贵一网打尽,这事情做的有些过,陈越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大恶,可他们在南京呆的太久了,像魏国公府,自大明立国就存在,两百多年来,这南京城内一小半的店铺是他的家的吧,在应天府太平府,魏国公府拥有的耕田数十万亩。这些吸附在大明身上的蚂蟥,这些毒瘤已经存在的太久了,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大明才越来越虚弱。 拿下这些勋贵,抄了他们的家,轻松可以弄到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财富,还有大量的耕地,这对眼下的大明来说太过重要。侯爷您不是一直说宗室勋贵士绅是大明的毒瘤吗?士绅是大明的根基,眼下拿他们没办法,也动他们不得,可这些勋贵,正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只要以谋逆的罪名拿下,任谁也没有话说!” 王寅的声音很低很平缓,可话语听到陈越耳中,却如同钟鼓鸣响,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先生所言甚是,等拿下赵之龙控制了南京城内的军队,就拿这些勋贵一一开刀!”陈越断然道,“不过这事要不要先和陛下说一声?” 王寅摇摇头:“不能说,陛下性格犹豫多疑,未必肯同意。无大错而拿下这么多勋贵,有损陛下仁义之名,也会惹得满朝非议。 这件事陛下乐见其成,却不能明着下旨,所以只能先做,然后再禀告陛下。” 陈越点点头,明白王寅话里的意思。可是自己真的不告而作,肯定也会引起崇祯的猜忌,会在他心中落下跋扈之嫌。反复思量,陈越犹豫了起来。 “侯爷啊,您不觉得这次立的功太大了吗?”看出了陈越心中的犹豫,王寅突然道,“您现在已经是平南侯,这次又攻下了南京抓住了福王,陛下肯定要继续赏赐,这么大的功劳肯定会封您为国公。您才二十来岁,就封了国公,以后在立下功劳又该怎么办?难道要封王不成? 所以对现在的您来说,犯点错误才是最恰当的。” 第343章 入宫 功高震主!随着王寅的话语,这四个字闪现在陈越的脑海,王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一开始陈越还不以为然,觉得王寅想得有点多,可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从古至今,有多少功臣因为功劳太高受到皇帝猜忌而惨遭杀身之祸? 远的不说,就大明朝,洪武朝被太祖朱元璋干掉的功臣又有多少? 崇祯皇帝性格多疑,对大臣猜忌更甚于太祖,在他手下做事更需要小心谨慎。自己现在立下的功劳已经够多了,按照现在的形势,满清南侵,一连串的大仗还在后面,若是这样下去,总有功高震主的一天,那时若不造反,等待自己的恐怕也只有一死 见陈越深思不语,王寅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陈越的心里。 王寅虽然没怎么做过官,可是熟读史书老于世故,对很多事看得很透彻。跟着陈越这么长时间,他见证了平南军一步步地成长,是真心为陈越好,不想陈越落个功高不赏的下场,虽然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 一路无言,大军从朝阳门到了皇城并没有用多少时间,等陈越的战马来到皇城东安门时,先头部队正在和赵之龙的军队对峙。 “怎么回事?”陈越皱眉道。 “他们说已经反正,忻城伯赵之龙已经攻入了皇宫,正在捉拿福王,请咱们等一下他们要去禀告赵之龙。”金鑫快步迎了过来,禀告道。 “末将赵琦见过平南侯,禀侯爷,我家伯爷已经攻入了皇宫,我已经派人前去禀报,请您稍等片刻,侯爷他马上就会出宫迎接您。” 一个中年将领来到陈越面前,抱拳行礼,满脸堆笑的对陈越道。 “让我等?”陈越饶有意味打量着他,“赵之龙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在这等他?” “你!”赵琦一下子脸胀的通红,忻城伯赵之龙手掌南京兵权,赵家在南京跋扈惯了,何曾受到过如此侮辱!可是看到陈越身后盔明甲亮的军队,他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欲要继续解释。 可陈越已经不愿再搭理他,转过脸对金鑫训道,“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往我眼前领,让叛逆跑了你顶罪吗?” “是,侯爷。”金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出于谨慎期间才来禀告了陈越一声,没想到却被训斥,不由得怒视了赵琦一眼,转身下了命令。 “左营听命,立刻攻入皇宫,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不放下武器投降者,格杀勿论!” 杀气冲冲的命令从金鑫口里迸出,左营将士轰然响应,挺起武器向东安门冲去。 “平南侯,您不能这样啊,我家伯爷,我家伯爷他已经反正了啊!” 看着向自己手下杀过去的平南军,赵琦惊恐地叫道。 陈越根本不再理会他,抬头向东安门望去。 两个亲卫从陈越身后冲出,把赵琦牢牢地压在地上,用绳子捆了起来。 看着平南军凶神恶煞般扑来,守卫东安门的赵之龙部下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有人欲要试图关闭城门时,“砰砰砰”一阵火铳响起,这些士兵被射倒在地,看着血泊中的同伙儿,其他人顿时吓尿了裤子,根本不敢乱动。 赵之龙的嫡系家丁部队虽然装备良好,训练什么的远在一般卫军之上,可毕竟是没有见过阵仗的军队,如何能和久经沙场的平南军相比。一见到血,很多人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基本上没有怎么冲杀,平南军就冲入了东安门进入了皇城,皇宫内所有卫军都被勒令放下武器受降,没有人敢试图抵抗。 “忻国公,我待你可是不薄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乾清宫中,福王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向赵之龙祈求着。 福王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在马士英离开后还想着逃出宫去,却正好被赵之龙堵住。 “殿下须怪不得我,我若不如此也难逃干系” 赵之龙心中到底有些愧疚,不敢看福王的眼睛,挥挥手命人把福王架起。 有这个投名状,想必能在崇祯跟前洗脱罪名了吧,赵之龙暗道,此时的他已经不奢望再飞黄腾达,只希望能够保住忻城伯的爵位。 突然厮杀声从外面传来,赵之龙正要让人打探时,一个家丁飞一般的闯了进来。 “伯爷,平南军,平南军杀入皇宫了” “啊!”赵之龙大吃一惊,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见到家丁们屁滚尿流的败退进来,数以千计的精兵锐士追杀在后面。 虽然同样拿着武器,兵器盔甲甚至更为优良,可面对如狼似虎的平南军,他的家丁们根本不敢抵抗。 “住手,住手!”赵之龙连忙沾了出来,高声喊道,他要向平南军解释清楚,已经投降反正了呀,怎么还想我动起了刀枪。 也许是见到他华丽的蟒袍知道他是大人物,冲入的平南军士卒并没有动他,而是当着他的面把手中还拿着武器的家丁一一斩杀,于是其他的家丁便纷纷抛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这,这,这”赵之龙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到血腥的一幕发生在眼前,福王更是吓得战战兢兢,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两年前洛阳城被破时的境况再次重演,那时他侥幸逃出了性命,可是今天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可是福王殿下,在下陈越见过殿下。”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福王抬起头来,就见到陈越那冷峻的面孔。 “平南侯,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反正了啊,正在捉拿福王,你怎么对我的人动起手来?” 赵之龙终于反应了过来,对着陈越大声叫道。 “哦?你反正了,这是真的吗?”陈越愣了一下,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是真的,不信,不信你问福王殿下。”赵之龙冲口说道。 “呵呵,敢问福王殿下,忻城伯他说的可是真的?”陈越似笑非笑的看了赵之龙一眼,扭头向福王问道。 第344章 战后 “哦?你反正了,这是真的吗?”陈越愣了一下,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声音是那样的和缓,语气非常的茫然,好像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一样。 “当然,是我下令朝阳门守军不许抵抗放您入城的,为了将功赎罪,我亲自带人攻入了皇宫,来抓福王和马士英,可惜马士英那厮已经服毒自尽了,只抓到了福王和卢九德。” 赵之龙着急忙慌的解释着,把自己的作为一一讲述,生怕陈越不信,刚才的血腥一幕已经吓破了他的胆。 若是陈越不相信自己把自己当作叛逆抓起来,那才真是一切都完蛋了! “不信,不信您可问问他们!”赵之龙指着自己的部下道。 “呵呵,他们都是你的手下,说的话如何能够取证?”陈越笑道。 “要不您也可以问福王啊,看我刚刚是否要抓他。”赵之龙已经口不择言,话语冲口而出。 “哦,福王殿下,他说的可是真的?”陈越似笑非笑的看了赵之龙一眼,扭头问福王道。 赵之龙顿时觉得有些不好,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福王抬起头来,怨恨的看着赵之龙,相比陈越,他更恨的是赵之龙的背叛!人就是这样,对于敌人比叛徒容忍度更大,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人的背叛。 在福王的心里,已经恨死了出卖自己的赵之龙,哪里还肯为他说话。 “唉,事到如今忻国公你就别狡辩了,认了吧,”福王叹了口气,叫着赵之龙新的爵位,“朕感谢你的忠心,不过大势已去,你救不了朕的。” 福王的口气淡淡的,平缓的口气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在赵之龙心头,把他轰的外焦里嫩。 “你,你,你说谎!”赵之龙指着福王哆哆嗦嗦的说道,“平南侯,您千万别信这个叛逆!” “我不信他难道信你吗?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陈越淡淡的瞥了赵之龙一眼,挥挥手,几个士兵扑了过去,不顾赵之龙的挣扎把他捆了起来。 “福王殿下,无论如何您还是藩王,是宗室,本侯不愿对您无礼,就请你到偏殿暂歇吧。” 看着福王肥胖的身躯,陈越叹道。虽然他很瞧不上面前之人,“贪婪,淫荡,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史可法对他的评价没有一点错,这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阿斗比他强得多,在另一个时空,弘光朝廷建立不足一年就完蛋了,其中很大的原因要归结到他的身上。 不过福王到底是宗室,是天家血脉,再有罪也轮不到陈越处置,只能由崇祯下旨。陈越能做的也只有把他软禁起来。 拿下了福王,占据了皇宫,战事算是告一段落。派了军队驻守在皇宫,陈越自己却不能在皇宫多呆,而是退了出来,选择了承天门外的五军都督府作为自己的驻地。 虽然南京已经拿下,但事情还有很多,南京城北江边还有刘孔昭的万余操江水师,必须派兵解决。刘泽清的溃军在外城还有很多,躲进了大街小巷,必须把他们揪出来,否则会给外城百姓造成极大的隐患。 南京京营已经投降,可陈越对他们并不信任,他接下来还有大动作,所以必须把京营控制起来防止作乱。京营将领都必须集中起来看押,所有的武器全部上缴,京营士兵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如此就可以防止他们聚集起来。 城内的百姓需要安抚,随着战事起来,物价飞涨民生凋敝,更有无数的地痞趁火打劫,南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仅靠平南军控制根本顾不过来,需要官府进行协助。 应天府尹阮大铖被抓了起来,陈越便把府丞、通判、经历等佐贰官员喊来,命令他们带着所有衙役差人上街,稳定地方,以求能够迅速稳定南京的秩序。 安排好一些之后,陈越便命何禄写下奏章,给在镇江的崇祯送去捷报,恭请崇祯驾临南京。 刘孔昭虽有雄心重振勋贵的地位,奈何人比天高命比纸薄,等平南军进城崇祯被抓的消息传来,他的部下水师一下子就乱了,乱纷纷逃走的有之,主动缴械向南京投降的有之。刘孔昭试图控制军队,可除了诚意伯府里的家仆,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 陈越闻听江边操将水营大乱,便派金声桓带领团练兵出城接收水师抓捕刘孔昭。操江水师的战力算不了什么,可是二百余艘战船却不容有失。 金声桓带兵出城到了江边,基本上没有遇到抵抗,大半的水营士兵投降,不过他并没有抓住刘孔昭,据盘问投降的水兵,有人看到刘孔昭带着亲信驾船进入了长江,不知去向。 听到这里,陈越也不再去理会,刘孔昭已经是丧家之犬,以后再也行不成威胁。 经过了一天的混乱之后,攻入南京的第二天,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平南军占据了内外城所有城门,南京京营全被缴械,刘泽清部的溃兵大半也被抓捕,整个南京城已经恢复了秩序。 内外城门统统打开,不断有百姓进出城门,城外的蔬菜粮食各种物质不断运入城中,所有店铺都开门营业,南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城头飘扬着大明的旗帜,一切都仿佛从前。 都督府中,一处厢房,不时有身穿便服的军人进进出出,若是有熟悉的人便会知道,这些人大都是新成立的锦衣卫。 来不及做飞鱼服,也没有绣春刀,可是锦衣卫众人却士气高昂,因为在攻打南京的战斗中,他们立下了大功。特别是他们的指挥使陈江河,勇猛无比,带领二百人堵住了刘泽清的去路,阵斩叛逆刘泽清! 眼下已经攻下了南京,正是锦衣卫扩充实力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陈江河派人找到了锦衣卫千户陆宗汉,让他戴罪立功召集旧部,然后又从应天府差役中挑选人手,短短的时间便把锦衣卫扩充到五百多人。刘能当上了镇抚使,徐青田、李刀子、沈炼、卢剑星几人均升为千户。 眼下,总管南京事务的平南侯陈越交给了锦衣卫一个任务,使得他们忙碌了起来。 第345章 布置(第三更) 此处房间是都督府一处厢房,原是吏员们办公的所在,现在被征用了下来,暂作锦衣卫的办公地点。 陆宗汉极力邀请陈江河去千户所衙门那里,虽然也是一栋不太大的宅院,却比这里要宽敞的多。陈江河想也没想便拒绝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哪里有时间干这些事情。 “陛下南巡,以后南京就是我大明的国都,重立朝廷再建各种机构刻不容缓,咱们锦衣卫必将发展壮大。缉拿叛逆、监控朝臣、巡查缉捕,各种职责咱们必须担当起来。 陛下有感于以往受困于文官的掣肘,使得厂卫受到了压制,已经授命本官,重组锦衣卫再现往日缇骑天下的风范!” 陈江河一番话说出,在场众人无不热血沸腾,锦衣卫往日的威风仿佛就出现在眼前。缇骑四出的场面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如陆宗汉这样的老人眼里已经流出了热泪。 陈江河没有说谎,来南京之前,崇祯已经对他暗授机密,让他重组锦衣卫。经历了北京沦陷,福王叛乱,崇祯想了很多,他的想法与往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已经不再相信文官们的谎言! 崇祯深深认识到了无论是文官还是勋贵,都不可依靠,什么人都可能背叛。只有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能控制局势,才能恢复失地中兴大明! 所以,这才有了陈江河快速扩充锦衣卫的队伍。当然厂卫厂卫,以后崇祯还会再建东厂,严密监视锦衣卫,防止权力失衡。这就是后话了。 “让你查的情况如何了?”陈江河向陆宗汉问道。 “参与叛逆的主要是忻城伯赵之龙和诚意伯刘孔昭,他二人宅院店铺以及耕地我都派人详细查过,都在这里了。” 陆宗汉说着递过来一本薄薄的册子。 陈江河随意翻了一下,扔在了桌上,“怎么只有赵之龙和刘孔昭?魏国公徐久爵呢?” “啊!”陆宗汉愣了一下,“魏国公他没有参与叛逆啊,就是后来马士英命令勋贵募集乡兵,魏国公他也只是随便出了百十个家仆充数。” “参与没参与你说了算吗?”陈江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直看得陆宗汉冷汗直流。 “是,是,属下这就去查。”陆宗汉唯唯诺诺的出去,步履竟然有些踉跄。 “若是走漏了消息,你这锦衣卫千户就算做到头了!”陈江河最后的话语打破了陆宗汉心中的幻想,只能垂着头黯然去了。 在南京,魏国公是第一豪门,这点没人敢否认。大明第一功臣徐达之后,与国同终的公爵,在南京已经安享富贵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的发展,徐家人已经根深叶茂,势力盘根错节,就如同一棵大树一般遮荫着整个南京城。 魏国公府的势力有多大?南京城中小半的店铺都在他们家或者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的手中。魏国公府名下的田产多达三十多万亩,遍布南京附近各府县。 除了皇家以外,说徐家是大明第一豪门,恐怕没人会反对。什么沈家徐家,什么八大世家,在魏国公徐家眼里也不过是笑话!徐家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在南京,徐家的影响极大,和魏国公府有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就连陆宗汉自己也和魏国公有些瓜葛,他的妻子就出自徐家的远枝 可现在,为了自己的前程,陆宗汉也不能去和徐家通风报信。 虽然陈江河没有明说要对付魏国公,可言外之意陆宗汉岂能不知,这分明是要把魏国公府打为叛逆的节奏啊! 陆宗汉离去之后,陈江河叫过刘能徐青田等人,开始一一布置下去。抓捕叛逆虽然有平南军协助,可锦衣卫却是绝对的主力,各种事先的布置都要一一完成。 消息的打探,抓捕的实施,抓捕后的审讯,财产的查抄,查抄过程中如何防止贪污的现象发生,等等等等,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陈江河当锦衣卫也就一年的时间,业务也只能说刚刚熟练,手下也多是一些新手,所以他战战兢兢凡事都亲力亲为,生怕出现什么错漏。 对查抄魏国公府的举措,陈江河一开始是不支持的,为此甚至痛骂了陈越一顿,不过王寅说服了他,让他明白这事对大明对儿子陈越都有好处。 只是可惜了魏国公徐久爵,本身并没有犯下大错,拥立福王登基他既不是首谋,也没怎么参与弘光朝廷的事情,为人还是非常谨慎,现在只不过因为儿子的一道命令,就被打成了叛逆。 要怪就怪你徐家富贵了太久吧,如此大的势力,明知道崇祯活着,在福王即位事情上却只知道明哲保身,大明养你们二百多年,可关键的时候却没有一点作用,这样的勋贵留着何用? 想到这里,陈江河顿时心安了起来。 抓捕的时间已经定为明日,可今日需要的准备还有许多。虽然拒绝了陆宗汉去锦衣卫千户所办公的请求,可陈江河知道,必须得找一个办公地点,还有抓捕的犯人也必须关押起来,关到哪里审问也是各问题。 查抄魏国公府、忻城伯、府诚意伯府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要查抄南京城内其他勋贵。什么安远侯柳祚昌,什么隆平侯张拱日,怀远侯,东宁伯,南和伯,成安伯等等,这些勋贵一个也跑不掉。 是不是叛逆,参加没参加过拥立福王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只要他们参与了福王登基,只要他们应付马士英的命令招募了乡兵,等等,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他们抄家。 再说了,锦衣卫办案还需要证据吗?三木之下,什么样的证据不能得到!想想当年的胡惟庸案蓝玉案,就知道证据不证据的一点也不重要。 当然,做事情还不需要小心谨慎,陈江河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害了陈家,害了儿子陈越。 所以虽然事情一项项布置了下去,陈江河的一颗心却一直提着,久久无法放下。 第346章 兵围魏国公府 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南京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辆装了两只大桶的牛车缓缓在街道上行走着,散发出浓郁的恶臭,那是夜香郎运送粪便的牛车,要赶在清晨城门刚开始出城。 平南军攻打南京平定局势的时间持续了只有两天,可仅仅是两日,各家各户的马桶都堆满了粪便无处存放,使得夜香郎的工作繁重了许多。若是战事持续个十天半月,光是生产的粪便就会使得整个城池臭烘烘的。 随着城门的打开,各种讨生活的百姓小贩也陆续进入京城。有送水的水车迤逦行过,拉的是城外山上的泉水。虽然南京城内就有河流,随处都有水井,可是很多富裕人家更希望用城外山上的泉水泡茶。 一辆马车行走在街道上,车上装满了各式菜蔬,车老板一边牵着驭马的缰绳,一边不时的和街上的熟人说话。 “老何,今天进城的挺早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市民冲着车把式说道。 “唉,不早不行啊,两天没给国公府送菜了,昨天下午国公府派人送信,说今天再不送来就要扒我的皮呢!”车把式老何愁眉苦脸的道。 “哈哈,你个老货皮这么厚,想扒也不容易啊!”对方笑骂道。 两人谈笑了几句,约定了送完菜一起喝酒,车把式老何赶着马车继续前进,国公府要菜要的太急,他可不敢耽搁。 大街上各个店铺已经开门,有大量的白色蒸汽从旁边的包子铺冒出,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老何暗道等一会儿送过菜后,一定买几个菜肉包子回家给馋嘴的小孙子吃。 “让开,让开!”马蹄声连绵响起,有人大声吆喝,老何回头望去,就看到大队衣甲鲜明的骑兵,骑兵的后面还跟着众多的步兵衙差,穿着混杂的衣装。 老何赶忙拉着菜车避到了街边,给士兵们让出道路来。 这些士兵队列严整盔明甲亮,行军时都默默无言人人只顾行走,只是遇到有挡路时最前方的骑士方出声驱赶,大部分时间基本没人说话没人左顾右盼。 整齐的队列,默默的行走,一股杀气弥漫在街道上,商贩和行人都惊骇的躲避在一旁,一个个神色大变不敢交谈,就连啼哭的孩童也被母亲捂住了嘴巴。 这就应该是那支平南军了吧,百万军中救出崇祯皇帝,打败刘泽清攻下南京的平南军!老何暗道。 等军队过去之后,街上才重新恢复了动静,各人忙各自的事情。 老何牵着马车继续走着,再走不远就是魏国公府,看这批士兵的方向和自己是通路,莫非他们也去魏国公府? 一个念头突然再老何心中升起,却把他下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看这批军队的架势,分明就是要打战的样子,怎么可能去魏国公府上?魏国公谁又敢惹? 然而又走了二里多地到了魏国公府前大街之时,老何震惊的发现自己的猜测竟然不幸命中了,大队的士兵正堵在魏国公府门口,把整个府邸包围了起来。今天这菜看来是送不成了! 此刻魏国公府大门口,府里的家丁卫士数百人于府门口布防,正和平南军骑士以及锦衣卫对峙。 陈越冷笑着看着从属于魏国公府的家丁卫士不断从府门涌出,却没有下令攻击。 查抄魏国公府事关重大,魏国公的实力不俗,只能由陈越亲自带队。虽然陈江河主动提出由他带队,却被陈越直接拒绝。拿下魏国公责任太大,事后崇祯会如何反应谁也不知道,这个命令只能由陈越这个最高将领来下,责任也只能他负。 不过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魏国公府的反应非常迅即,这么多的家丁卫队聚集在府中,并非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昨晚才宣布的查抄魏国公府的命令,一大早人家就做好了准备,看来还是小觑了这个盘踞南京二百多年的第一世家。 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陈越不愿多想,泄露了又怎么样?聚集了大量的军队又如何?难道还敢和平南军作战不成? 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被士兵带到了陈越的马前,行礼之后,神情愤懑的向陈越质问。 “在下国公府管家魏安,见过这位将军,请问将军奉了谁的命令,竟然兵围国公府?” 陈越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以他的身份不屑于和之对话。 “这是我家平南侯,乃是陛下钦命的平逆大将军,全权负责讨逆之事。奉的当然是皇上的圣旨。” 一旁的刘能替陈越答话道。 “可是我魏国公府并没有参与叛逆之事,你们平逆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也许是还没有意识到大祸临头,这个叫魏安的管家气势竟然很足,“须知我魏国公府乃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公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即使有罪也必须陛下亲自定罪明发圣旨,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侯爵就能亲自定罪的?既然有圣旨,那就拿出来,只要圣旨上写明魏国公有罪,我们自然从命。” 听了他的话,陈越竟然有些无言以对,他哪里有什么圣旨,崇祯也没有让他查抄魏国公府。按照正常的程序,像魏国公这样地位的勋贵,是必须得崇祯亲自下旨才能动。可是现在不是平日,而是动乱之际,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本侯奉圣命平叛,只要是叛逆都能拿下拷问,哪有那么多的废话!你回去告诉魏国公,让他速速出来投降,若敢对抗大军,格杀勿论!我给他一刻时间,让他速速前来见我!” 陈越冷冷的说道,然后不再废话,挥手让人把魏安赶走。 看平南军剑拔弩张的样子,魏安不敢废话,也不敢耽搁,飞快的向府中跑去。 “怎么样?”魏国公徐久爵正在大堂上坐立不安,见到魏安飞奔进来,连忙问道。 魏安把陈越得话对他讲了,徐久爵听后神色复杂至极。 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难道真的要和那陈越干一仗吗?徐久爵的心里犹豫着。 “公爷莫急,史可法大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事情还有转机。”魏安连忙安慰道。 第347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徐久爵是昨日半夜得到的消息,得知陈越竟要对付自己,徐久爵大怒之下复又大惊。愤怒的是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向太岁头上动土。须知就是当年靖难之时,第二代魏国公徐辉祖效忠建文帝不肯归顺朱棣,也只是他个人被削去了爵位,魏国公的爵位还是有徐辉祖的儿子继承。 一门两国公,一南一北,徐家在大明的地位稳固之际,历代皇帝也都是笼络有加,徐久爵不相信崇祯会下圣旨捉拿自己,因为这陈越根本拿不出圣旨来。 也就是仗着手中的军队飞扬跋扈罢了,徐久爵暗道。可是越这么想心中越是心惊,因为对方的手里的军队可是实实在在,其战力根本不是自己的家丁卫士能够对付。魏国公府的威严能够唬住大明绝大多数的人,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若是对方真的毫无顾忌的话,自己也无可奈何! 什么时候魏国公府竟然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啊?徐久爵悲哀的想到。他却完全不知,就算是陈越不对付他,在另一个时空满清南下攻下南京之后,魏国公府庞大的势力顷刻间也烟消云散。 得到的消息太晚,城门紧闭,去调集军队已经来不及,更何况南京的卫军武器都被平南军收缴,士兵们被勒令回家。以徐家在军中的影响,若在平时自然能调出军队,可眼下平南军大胜之时,恐怕平日里哪些受徐家影响的将领军官也不敢出头和平南军做对。 没有办法,徐久爵只能调集家丁府卫,这么短的时间召集到四五百人也是不容易。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却要去找外援。 想靠军队和陈越对抗那是不可能的,徐久爵找的外援是能说得上话能劝阻陈越的人。 病急乱投医之下,徐久爵给钱谦益、史可法、张慎言等一一写信,就连随同陈越到来的路振飞以及监军道程峋他也派人前去送信。 徐久爵也知道,这些文官中很多参与了福王登基,大都和福王有些瓜葛,恐怕没多少人能站出来说话。比如钱谦益,他正急于摘清和福王的瓜葛,肯定不会参与这样的事,其他的重臣也大都如此。 眼下能指望上的唯有史可法了,毕竟史可法一直反对福王登基,和叛逆之事沾不上边,而且史可法又是福王登基之前的群臣之首,地位举足轻重,崇祯到达南京之后,绝对会得到重用。他的话陈越应该听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徐久爵在焦虑不安着,若是真的到了一刻钟,陈越会攻进府中吗? 魏国公府大门外,陈越骑在枣红马上,静静等待着,上千平南军士兵也都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可有的时候沉默所带来的压力更大。一股无言的压力在弥漫着,魏国公府的家丁亲卫们很多已经胆寒。 在往昔,靠着魏国公府,这些人飞扬跋扈自认老子天下第一南京无人敢惹,可抛去魏国公府所带来的光环,他们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孱弱。对面的可是沙场厮杀出来的军汉,自己这些人真的能挡住他们吗? “侯爷,一刻钟时间到了!”刘能轻声提醒道。 陈越点点头,缓缓举起了右手手臂,说好的一刻钟就是一刻钟,既然徐久爵不愿束手投降,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平南军的军威吧。今天就是要杀出自己的威风,让南京所有人闻平南军之名而胆寒! 所有平南军士兵都看着陈越的胳膊,落下的那一刻就是进攻的时间。刀枪已经举起,弩箭也以上弦,点燃的火绳已经点燃夹在火铳照门上方,火铳兵已经举枪瞄准。 突然,喧哗声响起,一辆马车正向这里狂奔。 “兵部尚书史可法大人到,平南侯暂且住手!”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焦急。 救兵终于到了!魏国公府的家丁亲卫们顿时松了口气,来的既然是史可法,那这场兵祸就能够消弭。 刘能往远处看了一眼,转头又看向了陈越,他不知道陈越会做如何选择。 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陈越冷笑着,却是连头都没扭,高扬起的手臂狠狠地挥了下去。 “全军进攻!”负责实际指挥的左营指挥金鑫一声令下,连绵的弩箭飞出,继而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火铳鸣响。 箭雨弹幕如同飞蝗一般向着国公府家丁亲卫罩了过去,下一刻,惨叫声响成一片,府门前布阵的国公府家丁遭到了灭顶之灾。 近距离弩箭的攒射,火铳的轰击,哪怕是身着重甲也无法抵挡,家丁们当即被射倒一片,很多人一声不响的被射死,也有重伤倒地的发出了大声的惨叫,最少五六十人被射倒,府门前为之一空,鲜血在地上流淌。 “进攻,攻入府去,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随着金鑫杀气腾腾的话语,步兵们挺着刀枪向府门冲去,刀枪并举向呆若木鸡般的魏国公府家丁们杀去。 马车上,史可法的脸色铁青,强大的怒火直冲脑门。他已经让人喊话制止,可是屠杀还是在眼前发生! “跋扈,真是跋扈!”史可法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到前面的情形,驾着马车的马夫急拉缰绳,驭马灰溜溜的叫着止住了脚步。 “怕什么?难道他还敢杀了本官不成!”史可法大声怒斥道,于是马夫便挥起了鞭子,马车继续向前驶去,驶向了战场。 黎明时分,史可法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见到了魏国公府中的人,听闻平南侯陈越竟要查抄魏国公府,史可法顿时大惊! 魏国公不比旁人,他的地位在南京举足轻重,这个平南侯年轻鲁莽竟然敢动他,难道要在南京掀起一场动乱不成? 徐久爵并没有参与拥立福王之事,这点史可法自然知晓,那陈越为何这么做?难道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 史可法寻思良久,觉得不能任由事情发生,抓魏国公徐久爵容易,要收场很难,而大明再也经不起动乱了! 第348章 无可奈何的史可法 金鑫已经带着大队士兵杀入了府中,魏国公府的家丁看着装备精良身强力壮,却也只是一帮没见过血的菜鸟,打打架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还行,在训练有素的百战锐士面前根本不够看。 刘能也带着一帮锦衣卫进了国公府,查抄财物,抓捕拷问人贩是他们的职责。魏国公府二百多年来积累了庞大的财富,这些陈越可不想放过。 陈越则依然骑在战马上静立不动,他要等着史可法过来。 史可法的马车很快到了,车帘掀起,黑瘦矮小的史可法跳了下来,身着大红的官袍,满脸都是凌然正气。 陈越跳下来战马,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的名人。在另一个时空,史可法被捧为了和岳飞文天祥一样的民族英雄,当然也有人对史可法不以为然,认为南明之所以灭亡史可法要占很大一部分责任。总之,这是一个争议颇大的人物。 不过从他知道崇祯活着后不肯拥立福王之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操守有气节的人,也许能力不行,对皇帝的忠心要比旁人强得多。 只看忠心这一点,他将来必然会得到崇祯重用,等崇祯到达南京,内阁首辅的职位也许就是他的。路振飞虽然更受崇祯喜欢,毕竟资历要比史可法浅的多,应该无法和他竞争。 从和未来的首辅较好这一点上,陈越看似应该卖史可法的面子。可是,他还是不顾史可法的阻拦下令攻打魏国公府。因为对此时的陈越来说,根本不需要和史可法关系走的太近。 陈越自己已经封侯又手掌大军,父亲陈江河更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家的势力已经太大了,若是再和文官较好,恐怕崇祯晚上会睡不着吧!这也是陈越明知道史可法过来却依然下令进攻的原因! 陈越在打量着史可法,史可法同样在看着陈越。年轻,年轻的有些过分。二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无论是对满鞑还是叛军,可是说战无不胜,若是这样发展下去,这陈越必然是大明的柱国良将,和当年的中山王徐达有得一比。 功劳立的是很大,可却也太过跋扈,这样下去可如何了得?现在他连魏国公都敢动,将来还不知道会跋扈成什么样子!史可法觉得自己不能容忍陈越这种行为。 “陈越见过史大人,不知您匆匆前来有何指教?”还是陈越率先打破沉默,微微拱手算是见礼,然后问道。他有着侯爵的爵位,若论地位则在史可法这个兵部尚书之上,不过史可法的年龄远比自己要大,又是名人,陈越率先见礼也不算跌份。 “敢问平南侯,你悍然发兵攻打魏国公府却是为何?可有陛下的诏书?”史可法对陈越并不假以辞色,陈越虽然是侯爵,可是对身为南京兵部尚书见惯了南京的公侯的史可法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在下是陛下钦命的讨逆大将军,抓捕叛逆自然是分内之事,难道还需要向你史大人请示吗?”陈越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直接怼道。 “好一个讨逆!可是魏国公并非逆臣,这在南京可是众所周知,平南侯你似乎抓错了对象!”史可法冷笑道。 “难道福王登基时魏国公徐久爵反对过,我怎么听说他也在朝堂向福王下跪?”陈越问道。 “那只不过是慑于福王军队淫威的无奈之举,若按平南侯你这么说,南京城几乎全部的文官武将都应该算作叛逆之人,难道你要把他们全都抓捕不成?” “本侯身为讨逆大将军,凡是和叛逆牵扯到得都会一一抓捕,至于抓谁先抓后抓本侯自有定论,不需要史大人你教我。史大人您请回吧,不要妨碍我执行军务。”陈越冷冷的道。 “你,你,你,”史可法指着陈越,气的胸口起伏。他身为南京兵部尚书之后,南京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一言而决,文官武将都服从他的命令,没人会当面拂他的面子,没想到这陈越竟然这样油盐不进! 深吸了几口气,史可法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平南侯,福王之乱刚刚平定,陛下尚未回到南京,北方还有大敌存在,南京不易发生动乱啊,以本官的意思,平南侯暂且停手,等陛下到达南京之后由陛下定夺。若是查的魏国公有罪,一切都以大明律为准,抄家杀头谁也没有话说。”史可法恳切的道。在陈越面前,他已经放低了姿态。 “本侯实话告诉史大人吧,不论魏国公是否真的附逆,单凭福王登基之时他无所作为这点,抓他就没有一点问题。魏国公府受朝廷供养两百多年,国家有难时自然应该挺身而出,而不是装聋作哑任由失态发生。 福王叛逆徐久爵毫无作为,若是有朝一日闯贼或者满鞑攻打南京,他是不是也会任由敌人破城?这样的勋贵留他何用?” 陈越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史可法默然无言,不由得想起福王登基的当日,只有他和吕大器寥寥数人坚持不跪,大部分文武勋贵慑于刘泽清军队的淫威而选择屈服,徐久爵也是如此。若是按照他的心意,他真想不管这些没有骨头的人。可是不能啊!若是按照陈越的这种做法,满朝文武根本没有几个人能用。 大明正是多灾多难之时,要和衷共济才是,按照陈越的这种做法,必然使得朝堂大乱人人自危,史可法可以想象那时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可是看着陈越现在的样子,他又根本无法阻止。 以陈越的身份权力,他这个兵部尚书的身份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最后,史可法还是只能无奈的离去。 “我要立刻派人前往镇江,把这件事报知陛下,请他下旨阻止陈越。”史可法暗暗道,想到这里,他不再理会陈越,掉头就走上了马车。马夫调转了车头,马车快速的向来路驰去。 第349章 各方反应 这一日,平南军大举出动,一举查抄了魏国公府,不仅是魏国公府主宅,城内外属于国公府的各处别院,乃至魏国公名下的商铺酒楼都被查抄。 有老锦衣卫陆宗汉以及应天府的配合,属于魏国公的产业查的很清楚。 数以千计的士兵出动,把半个南京搅得天翻地覆,街上行人各处百姓惊骇的躲在一边,看着经过的满是杀气的军兵。好在这些军兵对普通人家并不骚扰,没有什么抢掠奸淫欺负百姓的事情发生。倒是有些地痞流氓趁火打劫,然而很快就有一队队的骑兵杀来,满街巷的搜捕,明晃晃的刀枪告诉他们,这种事情不被容忍。 陈越亲自带队查抄魏国公府,考虑到魏国公徐久爵是南京勋贵之首,而实际参与叛乱的忻城伯赵之龙和诚意伯刘孔昭自然也不能放过,由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带队负责。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公侯勋贵的府邸被查抄,听着里面传来的隐隐哀求哭泣之声,除了和被抄家的府邸有关系的,大多数百姓却拍手叫好。这些勋贵们就如同一座座大山,二百多年来压在南京百姓的头顶,这些勋贵大多没有什么实权,便把满腔的心思用在掠夺财富上,南京城内只要是好的地段好的店铺,都会被他们挖空心事搞到手,除了官员士绅以外,普通的百姓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都说南京六朝金粉天下繁华之地,可繁华也只属于这些公侯贵族以及官员士绅,大多数百姓只能操持贱业赚钱糊口。 而今,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被打倒在地,绝大多数百姓的心里那是非常的爽,他们也有今天啊!特别是那些曾经被欺负过的普通百姓,更是鼓掌叫好,而南京城内,没有受过这些大人物手下狗腿欺负的又有几人? 在普通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时,却也有很多人兔死狐悲、惶惶不可终日,这些人就是怀远侯,东宁伯等一帮勋贵。 当年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时,并没有把所有勋贵都迁走,而是留下了一批人在南京。毕竟南京城是大明的陪都,也需要人镇守。当然跟随他到北京的大都是靖难功臣,而留下来的多是没有被太祖朱元璋杀光的老人。这些人本来也就不受北京的皇帝待见,原来还有好几十家,二百多年来很多被因为各种原因夺爵,到了崇祯年间南京还有勋贵十多家。 当然再不受皇帝待见,那也是贵族,大明除了朱元璋以外,可是没有杀功臣的习惯。从道理上来说,勋贵和宗室是最忠于皇室的人,因为他们的利益本就和皇室绑在了一起,而按照大明的制度,哪怕是爵位最低的伯爵,品级也在一品的文官之上,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些勋贵没人敢惹。只要不犯下大错,哪怕是应天府尹也会让他们三分,所以普通百姓更是没人敢招惹他们。 土木堡事变之后,勋贵武将权力尽是,已经完全被文官压制,于是这些勋贵也都只能无所事事混吃等死,这等情况下再谈什么抱负都是狗屁,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捞银子就是为了享受,而今天这种好日子好像就要到头了 在福王登基之事上,除了赵之龙和刘孔昭比较积极以外,大部分勋贵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按道理说他们和福王牵扯不大不应该害怕,可是魏国公徐久爵也没有参与福王之事啊!他都被抄了家,接下来恐怕就会轮到自己。 可即便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他们也无可奈何,整个南京都被平南军控制,原来的京营卫军已经被缴械,他们即使想动作也没有能力。 在勋贵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南京城内的官员们却反应不一。 有些官员因为参与了弘光朝廷,接受了福王的任命,生怕事情会牵连到自己,眼下陈越正在查抄勋贵的家,等他腾出手来可能就会对付自己。害怕之下,只能暗地里想法走门路。很多官员想方设法想和陈越搭上关系,数以十计的人等在五军都督府之外,就是想等到陈越的接见。往守门的兵丁手里不住的塞银子,可这些兵丁却没人敢收,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清楚陈越原来不在都督府,而是一直留在了被查抄的魏国公府。 去查抄现场他们自然不敢,无奈之下只能想其他门路,打听到钱谦益在平南军攻城时和陈越交情不浅,便一窝蜂的涌到了钱府拜见,请求钱谦益能为他们说话。 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钱谦益,现在已经没有人不佩服,瞧瞧人家,轻松的玩转于福王和崇祯之间,福王倒台摇身一变又成了功臣,不能不让人佩服! 钱谦益很和蔼的接见了他们,告诉他们根本不用害怕,平南侯根本不会对他们下手,因为毕竟朝廷还需要官员运作,没了他们,等崇祯到南京之后如何组建新的朝廷? 钱谦益是东林党党魁,平素威望就深,他的话很多人自然是信的,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顿时心安了。 当听到陈越竟然查抄了魏国公府时,钱谦益心中也是有些震惊,他当初阴了赵之龙一把,也希望陈越能够借着讨逆之际搞一搞这些勋贵。毕竟南京的蛋糕就这么大,搞到了勋贵,文官们就可以多分一些。所以他对陈越搞勋贵乐见其成,只是没想到陈越竟然先拿魏国公徐久爵开刀。 不像史可法担心查抄魏国公府会使得南京大乱,钱谦益却没有这样的想法。魏国公府固然在南京根深叶茂,可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的实力完全建立在皇帝对他们的信任之上。而如今魏国公徐久爵在福王之事上毫无作为,根本不能得到崇祯的信任,和立下大功的陈越相比,徐久爵在崇祯心里的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有平南军大军在,魏国公府的势力根本翻不起浪花,其他勋贵也翻不起浪花。 只是,魏国公倒下了,平南侯又起了来,必然会取代魏国公成为南京新的勋贵势力,想到这里,钱谦益又皱起了眉头。 第350章 巨大的缴获 魏国公府,府中原来的奴婢仆人都被聚集在一起,这些人大部分都会给些银子遣散。除非是仗势欺人手上沾过血害过人命的恶奴,这些人会按照大明律得到应有的惩罚。应天府里有往日百姓告状的存档,以后的时日也会接受普通百姓举告。 魏国公徐久爵的家人被聚集在一个下人居住的小院子里看押了起来,对他们陈越不愿直接处置,还是等崇祯到了南京由朝廷定夺。至于徐久爵本人,则已经被打入了应天府大牢,由锦衣卫千户沈炼带人审问。 府内一片狼藉,各个宅院房间都有锦衣卫正在翻捡,他们要搜出所有财产并登记造册。每个房间内,都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虎视眈眈的盯着,监视这些锦衣卫是否会中饱私囊趁机把金银财富装在自己兜里。 这些士兵都是镇抚官单明磊的手下,单明磊本人也一脸严肃的在各处巡视。 在抄家之前,陈越已经规定,此次查抄出来的金银财物,会拿出两成用来犒赏军队,不管是负责查抄的锦衣卫还是监督的士兵,乃至没有参与此次行动而是负责防守的士兵,凡是平南军所部,每个人按照功绩都会有应有的奖赏,就连跟着攻城的程峋属下的镇江兵也不例外。 魏国公府忻城伯府诚意伯府,以及以后会陆续查抄的其他勋贵,粗鲁估计查抄出来的金银财富应该不下数百万两,拿出百万两银子犒军,平均每个士兵至少能够分到几十两银子。 而对于敢在查抄中伸手之人,一经发现会受到严惩,两个被打断腿的应天府差役就是前车之鉴。陈江河从应天府差役中抽调了好些人加入锦衣卫,这也导致了抄家队伍良莠不齐,不得不下重手整治。 有事后许诺的奖赏,再加上两个断腿的差役的惨状,很多人不得不收起了贪婪的心思。财富固然诱人,可是和小命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 魏国公府的花厅中,陈越正在看查抄的清单,嘴里发出啧啧之声。魏国公两百年来聚集的财富真的不能小觑,就目前查抄出来的这些,已经让陈越叹为观止。 “府中银库查出黄金一千五百锭,装满满了二十口大箱子,每锭二十两,足足三万两!另有白银一万多锭,二百多万两。 其他的珍珠玛瑙翡翠钻石不计其数,从各个房间抄出来的金银玉首饰装满了十口大箱子,价值也有上百万两。” 在陈越看清单的同时,刘能在一边禀告道,声音都在颤抖着,他何曾看过这么多的财富! 黄金三万两,白银二百多万两,光是现银就顶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了吧!陈越啧啧赞叹,也就是魏国公这样的顶级贵族,才能一下子存着这么多的现银! 而这还只是金银首饰,其他的财富并未折算在内。 在南京城内,除了这个魏国公府豪宅,魏国公府名下的别院就有十多处。而这座魏国公府原来是朱元璋登基之前的吴王府,被赐给了功臣徐大,又经过了徐家两百多年的经营,占地约三十余亩,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假山池塘小桥流水,风景别致,恍如人间仙境,在后世这是被称为四大名园的瞻园所在。 光是这栋府邸,价值就不可估量,更不用说还有附近的其他宅院。魏国公家大业大,这个国公府也只是徐久爵一家居住,而家丁仆人奴婢则居住在和国公府毗邻的别院,而国公府的很多财富也在别院。 从别院中查抄出来的粮食就有上万石之多,足够数千人一年所有,而这还不算魏国公府名下粮店里的粮食,其他诸如布匹油盐各种物质数不胜数。 根据查抄的清单,魏国公府名下的田地共三十六万亩,分布在应天、太平、宁国各府,附属的佃户多达几万人。 城内的商铺百十家,从事着丝绸、布匹、粮食各种生意,每年赚得银子如同流水一般。 各式房契地契装满了一个箱子,用厚厚的油布包着,翻看着手中的地契,陈越兴奋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熊熊的怒火。 想想当年自己父子一顿饱饭而不可得,这种蛀虫一般的勋贵却积累的这么多的财富,这其中大半都是巧取豪夺所得,有多少百姓被他们害的倾家荡产,有多少百姓祖祖辈辈受他们的盘剥! 勋贵,就是大明躯体上的蚂蟥,吸血噬髓,直到大明被吸食的皮包骨头再无可吸轰然倒塌,这些蚂蟥跟着一起消亡! 应天府大牢,昔日的囚犯都被放出移到其他地方,而腾空的牢房里又塞满了人,而今日的犯人一个个的却都身骄肉贵,一个个都是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被抓到的魏国公徐久爵,忻城伯赵之龙,以及他们的世子儿子心腹,诚意伯刘孔昭跑了,他的家人也同样被抓。 对有着爵位的徐久爵和赵之龙,负责审问的锦衣卫千户沈炼并没有给他们上刑。可是对于他们的心腹家人,乃至世子,沈炼就没有那么客气。 牢狱内,皮鞭的破空声不断响起,接下来便是惨绝人寰的叫声。 沈炼审讯的目的一是为了隐匿的财富,再就是谋反的证据,不知道?没关系,皮鞭会让你主动说出,哪怕你真的不知。 对出身卑贱的沈炼来说,能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动刑,让他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你不是国公的儿子吗,现在也不是在老子面前哭爹喊娘!这种满足感不是以前在淮安府当差对付普通百姓时能够感受到的。 “大人,招了招了!”另一个牢室里负责审讯忻城伯世子的手下跑了进来,欣喜的把一张口供交给了沈炼。 沈炼拿起看了一眼,立即喊来一个手下,“快把口供送与侯爷,告诉他隆平侯也参与了谋逆!” 魏国公府,陈越看着口供一眼,随手扔到了一边,“传令下去,命李奕派出一个总旗的士兵,由锦衣卫带领,查抄隆平侯府!” 第351章 起驾 镇江府,府城外运河边,帐篷连绵十数里,聚集了大军五万余人,这些都是苏松常各府的地方军队,奉崇祯皇帝的旨意来到镇江。 陈越只带着一万余人去攻打南京,崇祯深怕他兵力不够,这才下令调集各方军队,然而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因为崇祯已经收到了陈越的报捷文书。 镇江城外运河边一座庄园,原是镇江一家乡绅的别院,如今成了崇祯的驻跸之所。 庄园内,大厅里,崇祯和一众文武大臣在交谈,每个人都神情轻松喜气洋洋。在场的除了淮扬巡抚路振飞以外,还有抚宁侯朱国弼,镇江知府陆明容以及苏松常各府带兵前来的兵备道等官员。 是啊,南京已经打了下来,崇祯不日就可前往南京,大明朝廷终于安定了下来,然后集中力量对付北方的强敌。 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平南侯陈越受到了众臣的交口称赞,当然识人善任的崇祯更是受到了众人的推崇,一时间马屁如潮滚滚而来。崇祯自登基以来,天灾人祸,百姓造反,战场上屡屡失败,损兵折将,甚至连京师都被攻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好消息了。 现在虽然是一场内战,可如此短的时间就平定了福王之乱,足以让他高兴。听着众臣如潮的奉承之辞,崇祯心情格外的好。 “平南侯真乃我大明的第一良将也,先是救驾于北京,又扫平叛乱,功劳卓著,即使封个国公也不为过!”镇江知府陆明容摇头晃脑的赞叹道。 路振飞本来也和大家一起高兴的谈论着,闻听此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担忧的看了崇祯一眼。陆明容此话看似赞扬陈越,实际上没安好心,分明是要把陈越高高的架起,也许是在嫉妒陈越的功劳吧。 “平南侯还很年轻,刚刚封侯,再升爵不甚恰当,可给予其他赏赐。再说给什么样的封赏自有陛下和朝廷决定,在此议论不太合适。”路振飞淡淡道。 崇祯眉头微皱,他一直只顾高兴来着,没来得及想对陈越的封赏问题。路振飞说的很有道理,陈越刚刚封侯,又被任命为江北总督的职位,无论爵位和官职都已经非常高,再封赏的话,就很是为难。 官职无可再封,总督的职位已经到了顶点,封爵位的话,若是现在就封陈越为国公,那以后怎么办? 对陈越,崇祯是要用的,而且要大用重用,以他现在的表现,未来必定会立下更多的功勋,现在封赏过厚未来肯定会出现赏无可赏的局面,那时又该如何? 可是陈越毕竟立下了大功,若是不封赏或者封赏太薄,必然会失功臣之心,崇祯还指望着陈越以后为他扫平流贼对付满鞑,可不想陈越寒心。想到这里,崇祯竟为难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然后就见一个卫士急匆匆走到了外面。吴孟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从卫士手里接过一份奏章。 “陛下,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奏章。”吴孟明轻轻道。 崇祯点点头,接过来展看观看,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精彩。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路振飞已经被崇祯封为大学士,等到了南京入阁是必然,自然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权力,便开口问道。 “呵呵,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刚刚夸赞的平南侯陈越,竟然查抄了魏国公府。”崇祯淡淡道,把奏章放到了桌子上。 崇祯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路振飞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拿起了奏章,细细观看着。 在奏章中,史可法弹劾陈越滥用职权,无故查封魏国公府,导致南京人心惶惶,文武群臣惶恐不安,请崇祯下旨制止陈越,魏国公是否有罪如何处置由朝廷决断。 “路卿,看过之后有何想法?”崇祯面无表情的问道。 路振飞暗叹一声,把奏章递给了身边的陆明容等人,自己则寻思着,想着该如何回话。 陈越此举实在过于大胆,从史可法的奏章中可以确定,魏国公徐久爵根本没有参与福王的谋逆之事,在平南军攻城时也是好好的呆在府中。既然徐久爵循规蹈矩和叛乱无关,陈越此举就值得深思。他为何要如此? 魏国公是大明世袭的公爵,祖上中山王徐达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所以历代皇帝都对魏国公府笼络有加,以显示善待功臣之心。 陈越此举虽然打着讨逆的旗号,可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他的职权。到底为什么呢?为了功劳,不对,多抓一个徐久爵也多不出多少功劳。为了财富?对,陈越肯定是看上了魏国公府的财富! 魏国公府盘踞在南京二百多年,是大明第一世家,积累的财富多不胜数,陈越肯定是看上了人家的财富。路振飞不由得想起了关于陈越的传说,传说陈越为西山镇一个小小的巡检时,就对付房山县的士绅吞了人家的家产,当上了七品兵备道,就敢查抄西山所有的煤矿,得银上百万两。这厮可是有着查抄别人产业弄银子的先例啊! 可是南京城内那么多士绅富裕之家,你怎么敢拿魏国公府开刀啊! 对陈越,路振飞的感觉很好,一直认为对方是大明的中兴名将,可是现在名将兄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情,让路振飞还怎么为他说话? “可能,也许,是一场误会吧”路振飞喃喃道。 “误会吗?也许吧。”崇祯冷笑了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了。 “陛下息怒,平南侯太过年轻,可能不知道魏国公的重要性,再加上攻城大战军队死伤不少,可能需要弄些银子犒赏军队,所以才和魏国公开了玩笑。”陆明容笑着宽慰崇祯道,虽然看似再为陈越求情,话里的意思却是陈越为了个人私欲才做出查抄魏国公府的勾当。 “传旨下去,明日起驾前往南京。”崇祯不再多言。 皇帝起驾非同小可,再加上是获胜以后要到南京重新登基,必须要算准日子哪天入城,本来算得是三日后才是黄道吉日,可现在崇祯已经顾不了许多 第352章 朝议 说是要立即出发,实际上直到第二天方才动身。皇帝出行非同凡响,各种准备工作繁杂的很,护卫仪仗等等统统得安排妥当。 现在又不是当初从北京逃难之时,而是以皇帝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入南京,若是太过狼狈的话,不符合帝王的身份不说,没得让南京的百姓笑话。现在非常时期,崇祯更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当初在淮安时,路振飞已经制作了一些仪仗,在镇江这几天,镇江知府陆明容也竭尽全力的准备着,各种符合皇帝身份的东西准备了不少,甚至给护卫的三千士兵都穿上了崭新的衣甲。 仪仗扈从,前拥后簇,车乘相衔,旌旗招展,护卫的人马拉了十里之长,排场无比庞大。除了随行的宫女太监少了些,其他没有什么毛病。宫女还可以从民间采买,太监短时间是没有办法了。 皇帝出行,速度不可能太快,从镇江到南京不到二百里的路程,走了足足五天时间。而在这五天里,史可法又数次派人送来奏折,弹劾陈越肆意妄为,在南京大肆抓捕,隆平侯、安远侯,东安伯等等,南京城内几乎大半的勋贵都被陈越抄家,一律安上了叛逆的罪名。 陈越不仅抓捕勋贵,同样以附逆的罪名向城内的士绅开了刀,已经有十多位官员被抓,南京的士绅受牵连的数十人之多。平南军和锦衣卫满城抓捕抄家,整个城内人心惶惶,民心沸腾,若是再不制止,局面将不可收拾! 看了史可法的奏折后,崇祯不发一言,只是下旨加快行军的步伐。 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日,崇祯进入南京,在兵部尚书史可法、大学士路振飞、平南侯陈越等人的陪同下,在孝陵祭拜,向太祖皇帝请罪。 在孝陵前,崇祯痛哭流涕,把满腹的委屈向太祖倾诉,并承认自己的过失,言辞之恳切语音之悲哀,让闻着为之叹息,一众随行大臣都流下泪水。 崇祯发誓,一定会振作精神,重整社稷,光复河山。 祭拜孝陵之后,在群臣的护卫下,崇祯进入了皇宫,于奉天殿登基,宣布正式迁都南京。崇祯本身就是皇帝,当然用不着再举行什么登基大典。 五月二十一日,崇祯下旨,南京城内四品以上官员于奉天殿议事,举行到达南京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是日,崇祯临朝,文武群臣分左右站立,三呼万岁之后,崇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众大臣,心情感慨之极,这是两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朝会,可却不是在熟悉的北京,物非人亦非,令人感叹之极! 命群臣平身之后,看着下面参差不气的队列,崇祯不禁皱起了眉头。 左侧是文官,南京四品以上的文官足有二十多位,右边的武将勋贵却稀稀拉拉,大毛小猫三两只,看起来极其不和谐。原有的勋贵大半被陈越抓进了大牢,想到这里,崇祯深深的盯了陈越一眼。 第一次朝会,自然要先处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平定福王之乱。 当下,由讨逆大将军平南侯陈越上前,禀告平叛的过程。 陈越把平叛的过程简略说了,因为早先已经写过奏章禀告过崇祯,现在没必要多说。今日朝堂,陈越主要为属下将领一一请功,然后就是破城后的事情,把抓住福王以及赵之龙事情说了,然后就是根据赵之龙和福王的口供按图索骥,捉拿一众参与叛逆的各家勋贵等等。 在陈越讲诉之时,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众官员面色复杂的看着陈越的身影,虽然众人佩服陈越的武功,可是其残暴的手段也令人不寒而栗。 “微臣有话说。”等陈越奏完走回队列时,史可法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向崇祯行礼。这几天来,陈越不仅抓捕了诸多的勋贵,而且还抓了几十个南京有名的士绅,很多是史可法的至交好友,已经超出了史可法的容忍范围。 “爱卿请讲。”崇祯微笑道,对史可法他非常满意,虽然史可法没有能阻止福王的谋逆,可是关键时刻能站稳立场不向福王妥协,足以证明其对自己的忠心。 经历了北京之乱,无数朝臣争着抢着向闯贼投降之后,崇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忠心之臣。 “陛下,臣想问平南侯,魏国公他们何尝参与了叛逆之举?还有那城内诸多的士绅,你把他们抓起来到底是为捉拿叛逆,还是只为查抄他们家产?” 史可法黑着脸,直指陈越为了夺人财产才大肆抓捕。 面对史可法的质询,陈越淡淡的反问道,“请问史大人,福王叛乱时你在哪里?” “平南侯何必明知故问,我当然是被抓进了牢中。”史可法不悦道,不能阻止福王之乱是他心中的痛。 “呵呵,既然史大人在牢中,又怎么知道那些人参与没参与叛乱,附没有附逆。”陈越微笑道。 “再说了,我只是按图索骥抓捕叛逆之人,可并没有对他们定罪,也没有杀人。他们是否有罪当然由朝廷决定,史大人你何必着急?” 陈越接下来的话语一下子堵住了史可法的嘴,让他顿时无话可说。陈越是抓了人,可定罪的权力还在朝廷,可问题是陈越大肆抓人抄家,那些人可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家产都被平南军拿去,这些又该怎么说? “史大人,这些还是容后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朝廷组建起来,然后再由朝廷审问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罪。” 路振飞站了起来,打着圆场。史可法只能哼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退了回去。 南京虽然有六部在,可是南京六部毕竟不比北京,平素里没有太多事情,官吏缺额严重,再加上很多官员参与了福王朝廷,需要调整任职,所以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定朝廷各部门官员人选,如此整个朝廷才能正常运转。 所以,今天的朝会对每个官员都非常重要。 第353章 各司其职 相对于北京朝廷来说,南京六部实乃清闲衙门,除了管理兵事的兵部以外,其他各部门平素里没有多少事情,原为官员们养老所在,所以部门官吏缺额严重。 而要把整个朝廷搭建起来,像北京朝廷那样,给各个部门配置相应官吏,实乃一项复杂的工程,并非一日之功。 对于如何组建朝廷,崇祯自然心中有了主意,这些天来,他日思夜虑考虑的就是这些事情。 崇祯当朝下旨,加兵部尚书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加原淮扬巡抚路振飞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原礼部侍郎王铎为东阁大学士组建内阁。 在这三人中,史可法原本就官位最高,又经受住了福王之乱的考验深得崇祯信任,自然是内阁首辅。 路振飞原来只是右佥都御史衔,四品官。但其接驾有功治理淮安有方,更兼抵挡住了闯贼的进攻,其能力很受崇祯信赖,特升其为左副都御使,入阁辅政。 王铎原本就是崇祯朝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崇祯十四年因父丧辞官,是崇祯朝的老人,入阁也是理所当然。 钱谦益虽然在福王之乱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因其迷途知返,在平南军攻城时运筹献出内外城门,立下了大功,陈越也在奏章中为其说了话,崇祯对他以前的行为既往不咎,封其礼部尚书,以黄道周为礼部左侍郎,右侍郎暂时空缺。 在福王登基时,南京大部分官员最终都摄于兵威选择了屈服,若是按照崇祯心意,这些人一个都不用,可是若这样的话,南京大半官员都得驱逐出朝,将陷于无人可用之境地。为了迅速稳定局势,崇祯只能忍下这口气,既往不咎。 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侍郎由杨廷麟担任。 高宏图为户部尚书,侍郎王寅。王寅虽然深受崇祯心中,到底只有举人的身份,没有什么资历可言,一下子把拔为正三品户部侍郎已经是破格再破格了。 以何应瑞为工部尚书,高倬为工部侍郎。 以姜曰广为詹事府詹事,李青为大理寺卿,老臣葛寅亮为太常寺卿。 以刘宗周为左都御史,李沾为右都御使。 如此,算是把朝廷六部初步组建起来,至于其他官员的任命,则按照惯例三品以下有内阁提议经吏部核准,报由皇帝下旨。三品以上官员则由廷推产生。 在朝堂上,陈越只是以平南侯讨逆大将军的身份临朝,朝政大事,官员的任免没有他插嘴的余地。陈越也不愿多管,只是站在班列中闭目养神,对众臣的争执充耳不闻。 早朝一直持续到中午方才结束,六部九卿之正副官员人选都有了结果。当退朝之后,陈越长叹口气,感觉腿都站麻了,也不知道那些看起来老态龙钟摇摇欲坠的文官们为何精力能如此旺盛,一个个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下朝之后,群臣按照官职鱼贯退出,陈越正要离开皇宫时,秉笔太监韩赞周叫住了他,说是皇上宣他陪吃午膳。崇祯请吃午饭啊?陈越点点头,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跟着韩赞周往后宫而去。 众大臣看着陈越离去的背影,各个脸色不同,大都是一副艳羡之色,也有脸色复杂者,多半是亲朋好友被陈越以附逆的罪名抓捕了起来。 “呵呵呵,平南侯少年英雄,屡立殊功,深受陛下信重也是理所当然。”钱谦益捋着胡须,对身边的史可法道。 “就怕其恃宠而骄,飞扬跋扈起来,实非朝廷之福。”史可法摇头道。 “呵呵,哪个少年不张狂?平南侯年刚弱冠,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你能指望他像你我一样事事都三思吗?若不是这种性格,又岂能于万军之中救出陛下,又岂能屡破强敌平定福王之乱!”钱谦益笑呵呵,话音里满是对陈越的欣赏。 史可法深深的看了钱谦益一眼,不再多言。对钱谦益,史可法现在有一肚子的意见,却限于对方是东林党巨擎的身份不好多言。 “厚颜无耻之徒,眼看着陈越得宠,巴巴的上前巴结,吾往日怎么没有看出钱牧斋竟是个阴险小人!”吕大器快走几步,紧跟在史可法之后,小声道。 史可法回过头来,看着被一堆官员围着的钱谦益,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吕大器等官员紧跟在史可法之后,离开了皇宫。 “牧斋公,我那内兄真是冤枉啊,还请牧斋公能在平南侯面前美言几句,早日把他放出来。”一个身穿四品服饰的官员满脸堆笑的对钱谦益道。 “牧斋公,兵部何主事也没有参与谋逆,也被平南侯抓了起来,您能不能帮他说句话?”另一个官员道。 一堆围着钱谦益的官员竟然大半都是为亲朋求情。 “呵呵,刚才平南侯在时,汝等为何不直接对他说?”钱谦益笑眯眯道。 “我等哪敢啊?平南侯要是再以附逆的罪名抄了我的家,那该如何是好!”一个官员尴尬的笑道。 钱谦益深陷福王之事,现在因为陈越为其说话竟然平安无事,还当上了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就没有不入阁的,下一步肯定是内阁大学士!这让一众官员认为其和陈越交情莫逆,竟然打起了让其求情的主意。 “诸位,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等咱们下值之后再聊如何?”钱谦益笑呵呵道。 “牧斋公所言极是,等下值后我当亲自上门拜访!”众官员闻言大喜,纷纷说道。 陈越对殿门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很多人已经把他和钱谦益归为一党。他为钱谦益说话不过是因为钱谦益献城使得他省了事减少了平南军的伤亡,没想到竟然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现在陈越只想着赶紧见到崇祯,弄点御膳吃吃,好填饱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跟在太监韩赞周的身后,想着一会儿单独见到崇祯时该如何奏对,陈越向着崇祯居住的乾清宫行去。 第354章 陪未来岳丈吃饭 韩赞周如今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内监之首,这主要归功于他在关键时刻和钱谦益一起打开了朝阳门,迎接平南军入城。 一次正确的选择使得他重新获得了崇祯的信任,再加上崇祯现在身边无人,使得他当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最重要的职位。 而弘光朝另一位大太监卢九德,现在正陪着福王一起坐大牢,恐怕这辈子也无法翻身。当初权力位置相差不大的两人,如今的际遇迥然不同,真是令人感叹。 在大明,司礼监秉笔太监又称内相,地位非常之重要,可韩赞周在陈越面前毕恭毕敬,丝毫也不敢端起架子。本来给陈越引路的事情只需要一个小太监就好,他却亲力亲为,为的自然是朝阳门的事情,若无陈越在奏折上为他说话,他哪里又有今天? “侯爷,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您尽管言语。”觑四下无人,韩赞周低声对陈越说道。 “都是为陛下效力,韩公公客气了。”陈越微微一笑,目光和韩赞周轻轻一碰,二人会心的微笑了起来。 南京皇宫闲置太久,早已破烂不堪,前些时日福王在时,也只是打扫整理了武英殿暂居,根本来不及重建宫殿。 崇祯自然不愿居住在福王住过的武英殿中,王寅亲自负责,招募了工匠二百余人,用数日的时间把乾清宫修缮了一遍,勉强能够居住。韩赞周引着陈越在偏殿等候,自己则去向崇祯禀告。 当初在北京觐见崇祯时,还有侍卫来搜身,禁止携带武器觐见。而现在几个侍卫就站在殿门口,却没人过来查看,相反几个侍卫不时扭过头来,向着陈越露出了微笑。这些侍卫本就是从平南军中抽调的老人,在淮安时共抽调了百余人,由吴孟明统领,专司护卫崇祯。 等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带陈越进了正殿,崇祯换了一身宽松的道袍,已经于餐桌前就坐。 陈越跪下磕头见礼,崇祯摆了摆手,让他起来,态度非常随意。 “陛下,怎么没有见到坤兴公主殿下?”陈越屁股落在座位上,随口问道。话语刚出,就见到崇祯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崇祯使劲瞪着陈越,恨得牙根痒痒,他虽然是皇帝,但也和其他父亲没有多大区别,最宝贝的就是坤兴公主,在三个皇子都失陷在北京的情况下,坤兴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一个小王八蛋时刻惦记着坤兴,让他如何不怒。 “嘿嘿,臣失言了,失言了!”看着崇祯黑着的脸,陈越尴尬的一笑,知道现在不比当初从北京逃难之时,哪能相见就见?坤兴堂堂一个公主,更不可能陪他吃饭了。不过看着崇祯恼怒而黑下来的面孔,陈越心里却是暗爽,当着皇帝的面问他女儿,恐怕除了自己也没谁了吧? “国丧期间,公主必须为她母后守孝三年,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恣意妄为。”崇祯“哼”了一声说道,于是陈越知道,至少三年内自己是别想惦记坤兴公主了。 “陛下圣明!”陈越随口拍了个马屁,低头看向桌子上的菜肴,四荤四素共八道菜,再加上一个银耳燕窝粥,伙食还算丰盛,若是一般的请客也就罢了,可这却是一个皇帝款待一个功臣啊!崇祯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 “少拍马屁,你又不是文官,拍也拍不好!”崇祯冷哼一声,伸出银箸夹起了一块豆腐,轻轻的放入口中。 “臣怎么不是文官了?当初臣可是当过巡检,当过兵备道,当过巡抚,这些可都是文官才能做的职位。”见崇祯已经动筷,陈越也不再客气,伸出筷子扫荡着。还别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请的御厨,做的饭菜异常的可口。 听陈越提起了当年的往事,崇祯不禁想起了当年为了陈越是文官还是武官所引起的群臣之间的争执,现在想象可真是可笑。一帮大臣为了某种原因生生的把一个粗鲁的武夫推到文官的队列。 陈越的上一个职位是左佥都御史天津巡抚,正经的文官职位。崇祯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开始专心致志的吃饭。 崇祯的饭量很小,夹了几筷子菜吃了一小碗米饭,就已经吃饱了。而陈越却还在那里大吃二喝。一旁侍候的韩赞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宫里当差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率性的臣子。 平南侯果然和皇帝关系不一般啊,简直和一家人一样,看来以后和他相处更得小心,万万不敢把他得罪,韩赞周暗暗道。 看着陈越这副不知礼仪的模样,崇祯微微摇头。正常情况下臣子陪皇帝吃饭,都是战战兢兢,皇帝一放下筷子也立即停筷不吃,不管吃没吃好,哪里像陈越这样如同走亲戚一样大吃二喝! 还别说,陈越就是当成了走亲戚,陪未来的丈人吃一顿饭还需要拘束吗? 见崇祯不吃了,陈越更不客气,风卷狂云一般扫荡者,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又舀起一碗汤来灌下去,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险些没有把崇祯气晕。 “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你是多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忍了又忍,崇祯还是忍不住斥道。 “嗨,军营里的伙食哪能和御膳相比,那只能叫猪食,勉强填饱肚子而已。”陈越叹道,说句实在话,这顿饭是他穿越以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顿。一年多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打仗的路上,虽然手中掌握的银两数以十万计,可却从来没有在吃上下功夫。 “爱卿受苦了!”看着陈越年轻却饱经风霜的面庞,想想他南征北战立下的功劳,崇祯微微心动,柔声抚慰道。 “嗨,臣年轻,吃些苦算不了什么。倒是陛下您,听公主说您平素里也就四菜一汤的膳食,您可是我大明的皇帝,没必要如此苦着自己。”陈越劝道。崇祯的节俭固然难得,陈越却颇不以为然。 “唉,大明国库空虚,用度紧张,到处都在用银子,朕能省就省一些吧。”崇祯叹道。 第355章 号脉 “唉,大明国库空虚,用度紧张,到处都在用银子,朕能省就省一些吧。”崇祯叹道。 “恕臣直言,陛下您想从自己嘴里省出银子用以国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陈越劝道,想想查抄魏国公府时见到的豪奢,再看看崇祯这幅苦逼的样子,陈越不由得暗自叹息,一个皇帝当成这副鸟样,也是没谁了! 天下的官员大半都是贪腐之人,所有的宗室勋贵士绅都附在大明的躯体上噬髓喝血,你一个皇帝不想法从他们的身上搞银子,却只知道自己节省,又能济什么事? “若不如此又能如何?加税已经加的北方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南方不可再乱,如今之策只有节流,希望能够渡过这最艰难的时间,以后再想办法吧。”崇祯道。 “陛下可曾想过,我大明为何到了如此境地?”陈越突然问道。 “你说为何?”崇祯睁大了眼睛看着陈越,这段时间以来,他深深的反思过,可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年,大明竟然到了这种田地!他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官员们无用误国,文官只知道党争清谈,武将一个个都贪生怕死,这才致使流贼做大! 不过既然陈越这样问,崇祯倒是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以臣愚见,我大明之所以落到如今境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财政崩溃,也就是没钱!”陈越淡淡道。 “若是大明有钱,灾荒之年可以抚恤万千灾民,使之不至于流离失所,更不会附逆叛乱。 若是大明有钱,可以广修兵备,多募精兵,不至于出现士兵粮饷无着,士气全无。 足粮足饷,自然有可战之精兵,虽有流贼叛乱,瞬息就可平定,必不会使其做大。 足粮足饷,有数十万精兵镇守边防,广修堡垒修缮边墙,满鞑又岂能随意破关而入? 我大明有钱,自然可以组建十万骑兵,效仿成祖当年,驱逐蒙古满鞑于塞外,四海之内,谁敢不服?” 陈越声音越来越快,铿锵有力隐隐然有金石之音,令聆听之人不由得为之心动。 可也只是心动而已。 “说的轻巧,问题是钱从哪里来?”崇祯皱眉道,陈越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是却不解决问题啊。 “陛下,我大明有亿兆子民,数百万顷耕地,这些子民每时每刻都在创造着财富,每年生产的财富价值万亿之多,可为何国库每年的税收不过区区二三百万两,剩下的钱又到了哪里? 虽然偶有灾荒之年,但百姓们创造的财富却少不了多少,可朝廷国库空空如也,民间百姓嗷嗷待哺,银子粮食到了哪里?不在朝廷和百姓手中,自然有一个去处? 那是因为我大明有无数的硕鼠,吸附在大明的躯体上噬髓吸血,把本该属于百姓和朝廷的财富据为己有,这才使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微臣知道这几天来,史大人已经写了好些奏折弹劾微臣肆意妄为,大肆抓捕以魏国公为首的勋贵,可陛下要是看看这份清单,就能理解微臣所说,也就能理解微臣为何抓人!” 陈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来,递到了崇祯面前。今日崇祯赐御膳的原因陈越自然知道,绝不会是找自己聊天,而是要自己就抓捕魏国公徐久爵给他一个交代,陈越自然早有准备,这叠纸就是查抄魏国公府的清单,徐久爵大部分的财产都在其中。 韩赞周从陈越手中接过了清单,交到了崇祯手中。崇祯拿起来随意翻看着,眼睛越睁越大,呼吸急促了起来。 “光查抄的金银就近三百万两,各种书画首饰古玩价值二百多万两,粮食一万多石,各府县耕田三十万亩。魏国公府的财富总价值超过一千万两,这可是国库五年的收入。拥有的三十万亩耕田可是从不缴税。 这只是魏国公府一家,查抄的其他十多家勋贵也许没有魏国公富裕,可加起来财富不比魏国公少。”陈越淡淡道。 崇祯脸色越来越难看,手紧紧的抓着清单,用的力是如此之大手指几乎要把纸张抓破。 “硕鼠,真是硕鼠!”崇祯喃喃的道。他早就知道勋贵们有钱,在北京时还曾经下旨让各家勋贵捐银,可是整个北京城上百家勋贵,捐出的银子也就十多万两。没想到这些勋贵这么有钱!这些钱从哪里来?按照陈越刚刚所说,还不是从大明百姓身上敲骨吸髓,把本属于百姓和朝廷的财富纳为己有! “我大明有太多有特权的人,勋贵只是其中一小撮,更多的是有功名的士绅,他们以种种手段占据了大量的土地,种田经商却从不缴税,只要陛下想法从他们身上征收税银,何愁国库不丰,何愁没银? 而有了银两,自然可以用来养兵,打造兵甲足兵足饷,有了精兵剿灭流贼驱逐满鞑自然指日可待!” 以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陈越自然知道大明困弊的根源所在,现在就看崇祯有没有气魄改变这一切,若有,则大明还有救! “奈何阻力太大,现在不是时机啊!”崇祯想了又想,虽然知道陈越说的有理,可是这样一来等于是拿所有文官开刀,必然遭到整个士绅阶层的反对,朝廷顷刻之间就会大乱,现在的大明可经不起动乱。当年张居正变法之时,也不敢得罪整个士绅阶层,现在北方强敌在侧,根本不是变法的良机。这陈越虽然有些见识,可到底还是太嫩!崇祯暗自叹道。 不过陈越以叛逆的罪名查抄了十多家勋贵,倒是搞到了大量的金银财物,这批钱财足以供朝廷开支数年,可以说立了大功。这一刻,崇祯再也不想就这事责备陈越。 一心为了朝廷为了自己这个皇帝弄银子,甘愿背负恶名,这样的臣子上哪里去找? “爱卿可有即不使朝局动乱又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崇祯目光殷殷的看着陈越。 ps:第三更,算是补了昨天一章。好久没有求过订阅了,希望没有订阅的能够支持一下,成绩好了才有动力不是? 第356章 狼狈 “爱卿可有即不使朝局动乱又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崇祯目光殷殷的看着陈越。 既不能使得朝局动荡,又能增加国库银子,以便能够有钱招募军队,打造兵甲,抵御即将南下的北方强敌,这就是崇祯所需要的。 查抄勋贵们虽然弄到了大笔的银子,可那些毕竟是些死钱,总有用完的一天,可源源不断的活水才是崇祯所需要的,他已经受够了在北京时那种苦逼的日子。 当初陈越只是一个小小军户的时候,就能弄出蜂窝煤那么大的阵仗,现在说不定会有其他来钱的办法,这是崇祯所期待的。 陈越当然知道崇祯的需求,更明白的现在的局势,不是出手对付士绅们的时机。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满鞑就会发兵南下,想法把满鞑挡在长江以北,才是现在最需要做的。 “陛下,办法臣倒是有,就不知陛下您愿不愿用,敢不敢用?”陈越稍加思索,笑咪咪道。 “哼,有话快说,有”崇祯被陈越笑嘻嘻欲擒故纵的样子弄得火大,差点爆了粗口,逃难这些天来见惯了粗鲁的武夫,使得崇祯竟然也粗那什么鲁了很多。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把那什么吞进了肚里。 “朕乃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有什么不敢的?”崇祯冷冷的看着陈越。 “若是与民争利呢?”仿佛没有注意到崇祯额头上越来越多的黑线,陈越继续问道。 “与民争利?”崇祯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当年文官们就是屡屡以这个借口,逼迫自己撤去了矿监税使,使得内库的收入年年递减。而就在去年,文官们还是用这个理由,弹劾坤兴公主参与的蜂窝煤生意,逼得自己不得不把蜂窝煤交给国丈周奎。 “你是不是让朕重派矿监税使?”崇祯问道,现在大明还拥有整个南方,江浙湖广都是富裕之地,商贸繁华之极,若是派出矿监税使,弄到大量的银钱还是有可能的,非常时期,这个办法值得一试。 万历年间的三大征都没能使得国库空虚,靠的还不是万历爷派出的大量矿监税使给国库弄银子! 什么与民争利,已经到了这个境地,这种名声崇祯已经不在乎了。还有比丢掉国都社稷,丢掉祖宗的寝陵更加坏的名声吗?若是他日朕能剿灭流贼、驱逐满鞑、光复旧土、中兴大明,这些坏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派出矿监税使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臣不是说的这个。”陈越愣了一下,还未等自己提起,崇祯已经想到了矿监税使,可见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算了很久,崇祯真的不一样了! “微臣一直在想,那些士绅们仗着身上的功名,名下的田地不用纳税,开店铺做生意也不用纳税。陛下您是一国之君,理应比他们拥有更多的特权,既然他们可以利用特权种田经商,陛下您为何不能? 您完全可以以皇家的身份,从事各种生意,粮食食盐丝绸茶叶,什么赚钱都可以做什么,以皇家的权威和那些商人进行竞争,赚到的银钱充入国库。” “你是说像丝造衙门织染局一样?”崇祯问道。朝廷在南京就设有内织染局和神帛堂,在苏州还有专门的丝造衙门,从属工匠上千人,生产出的丝绸除了供给皇室以外,还大量出口。不过自崇祯登基以来,苏州丝造局的效益大不如从前,除了每年为皇家供应一定数量的丝绸以外,上交的银子越来越少。 “和丝造局类似,但又有些不同,不用直接像丝造局那样给特权,就是一个冠以皇家名义的商号,从事各种各样的生意,和其他商号展开竞争。比如食盐生意,徽州和山西的商人几乎垄断了大明的食盐,每年的利润数以百万,皇家为何不能插手食盐生意,从中分上一杯羹? 陛下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商号,专门经营食盐,和其他盐商展开竞争。其他诸如粮食,茶叶之类的生意也是如此。” 陈越想的是崇祯能以皇家的名义开办大量的公司商号,在市场上和其他商人展开竞争,赚取的银子供应皇室以外,多余的钱还能补贴国用。 崇祯算是听明白了,陈越这是建议他像蜂窝煤一样插手各种各样的生意,赚取银子填补国用。办法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一想到和那些升斗小民直接抢生意赚钱,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这可不是派出矿监税使那么简单,而是赤膊上阵直接与民争利,想想会出现的百官蜂拥而来的弹劾劝谏,崇祯就觉得脑袋变大。 “不行,不行,皇家的脸面不能不要。”崇祯摇着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这个荒诞的主意。 “不能冠以皇家的名字,不过可以像蜂窝煤一样由皇家暗地里进行参股”崇祯吞吞吐吐的说道,还是抵御不了巨利的诱惑,想想当初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蜂窝煤,每月都能给带来上万两银子的利润,若是能参与更多的生意,那光是赚得的钱财? 看着崇祯这种既要钱还要面子的样子,陈越只能无语,这不是既要当什么还要立什么嘛! 不过崇祯的这种行为没有出乎陈越的预料,或者说正中陈越下怀。若是崇祯真的能抹下脸来做生意,自己还怎么赚钱? “陛下,要不咱们还是像蜂窝煤一样,由皇家和臣合股,赚取的钱财按照股份分配,您看如何?”陈越试探着道。 崇祯故作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下来。 “不过朕现在可是没有本金啊!”崇祯道,他仓皇从北京逃出,把家业丢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陈越虽然查抄了勋贵们大量的家产,可那些银子和财富要交给国库的,若是崇祯据为私有,说不定就会有御史跳出来冒死进谏。 “本金就不用陛下出了,全由臣负责就是,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文官弹劾于臣,还希望陛下能够谅解。”陈越笑嘻嘻道。 崇祯狠狠的瞪了陈越一眼,知道这厮在查抄魏国公等勋贵家产时没少贪污! “成立的商号朕要占七成股份!”崇祯恶狠狠道。 第357章 小公主 对崇祯不出本钱不出力气却要占据七成的股份,陈越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可崇祯根本不给他反对的机会,摆摆手就把他轰了出来,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连一杯御茶都不肯赏赐。 陈越气呼呼的走出了乾清宫,内心却乐开了花。虽然看似自己吃了亏,陈越却知道自己占得便宜有多大。拥有了崇祯的支持,就相当于有了一张免死金牌,以后陈家商号的生意可以做遍整个大明,而不用担心那些士绅们进行弹劾。 崇祯赚的钱大部分要补贴国库,而自己赚的可都是自己花,这相当于给陈家子孙弄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按照和崇祯达成的协议,查抄到的勋贵们名下的耕田会以赏赐有功士卒的名义由陈越进行处置,这些田地的产出一部分田租会给立功的士卒,另一部分则归新成立的商号。而勋贵们在南京的商铺也都全部归新成立的商号,这样的话不用花费一丝的力气,崇祯和陈越合伙的商号就一下子拥有了数百家店铺,从事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 只是南京城内这些店铺每年的利润,怕不有数十万乃至百万两白银!二人算是合起伙来把勋贵们的家产分了脏。 给了陈越三成的股份崇祯也有些肉疼,可毕竟这些都是白得的财富若是没有陈越大胆查抄魏国公等各家勋贵,哪里有这么多财富。而且崇祯没法自己经营这些店铺,即使拿到手里也只能以朝廷的名义进行变卖,那就只是一锤子的买卖,哪有自己所生意细水长流来的爽快! 只是一番言语出了个主意便得到这么大的好处,陈越自然心满意足。他也是一个俗人,做不到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国,况且这些东西自己不拿也会便宜他人。 陈越很希望崇祯能够,把那些士绅的特权统统搞掉,只要能够做到士绅一体纳税,做到不管什么人做生意都要缴纳国税,国库的收入用来养百万大军完全没有问题,对付满鞑流贼更是小菜一碟。 可他也知道以崇祯的魄力未必敢做,而且即使要做也需要用到得力的人才,陈越自己说说可以,若是真的让他负责这事可就超出了他的能力,毕竟大明的情况太过复杂,复杂的政治并非陈越擅长。 以现在这种形势赚钱,崇祯的内库能够充盈,而自己也能赚的盆满钵满,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陈越的心情自然是无比的美好。 怀着激动的心情,漫步在皇宫之中,陈越左顾右盼着,寻找着那道靓影。果然,刚出了乾清宫没有多远,一株海棠树下,坤兴公主正笑面如花的站在那里。 看到陈越,坤兴公主喜滋滋的迎了上来,随行的宫女还有引领陈越的小太监都默不作声的退了开来,掉过了头。 “陈越,我父皇骂没骂你?”坤兴公主笑眯眯的问道,脸上却分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来,看的陈越很想给她那挺翘的鼻子来一下。 陈越这么想就这么做了,迅速的伸出手来,刮了坤兴鼻子一下。 “是吗,那你可真厉害。”陈越赞道。于是坤兴公主兴致更高了。 “你知道吗,那里面有一个鸡鸭同笼的题目,可有意思了”坤兴公主兴奋的讲着,说着自己的学习心得。 “呀!”坤兴公主一下子红了脸,嗔怒的看着陈越,低声道:“你敢欺负我,看我不告诉父皇!” “哈哈,谁让你父皇骂我了。”陈越笑道。 坤兴公主侧过身子,鼓起了小嘴,以示自己生气了。 “听说公主最近很忙,不知道忙些什么呢?”陈越微笑着问道,对付这种小姑娘他有的是办法。 果然,听陈越问起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坤兴顿时忘了生气,扭过脸来献宝道,“我最近一直在看书呢,你那个古怪的什么阿拉伯数字符号我都学会了,我还把九章算术看了一遍,里面的很多题目我都能解出,就连婉儿姑娘都夸我算的好算的快呢!” “是吗?那你可真厉害。”陈越夸赞道,于是坤兴的兴致更高了。 “你知道吗,九章算术里有一个鸡鸭同笼的题目,可有意思了”坤兴拉着陈越兴致勃勃的说着,兴致起时还蹲下身子,用一个小石子在地上写着。用的竟然是陈越交给吴婉儿的阿拉伯数字。 陈越不时的插言,对她的解题提出自己的意见,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数学知识竟然比坤兴高明不了多少。坤兴随身就带着九章算术书本,上面的很多题目陈越自己根本解不出,而坤兴竟然会做。 也是,指望一个警校的学生数学学的多好,那不是笑话吗?以陈越现在的数学水平,后世一个初中毕业生就能秒杀他。 “对了,婉儿教没有教给你记账?”陈越突然问道。 “教了一些,我正在学着看账本呢。”坤兴道。 “那你想不想再做生意,就像以前的蜂窝煤一样?”陈越继续问道。 “你要做生意吗?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合伙!”坤兴顿时兴奋了起来,她学了这么久算术,不就是想学以致用为父皇分忧吗。 “这次生意会做的很大,比蜂窝煤还要大,你可得做好准备啊。”陈越笑道,这么庞大的生意,自然要由放心的人来管理,吴婉儿在蜂窝煤生意中历练了出来,做个女掌柜完全没有问题。坤兴公主这么好学,将来说不定哪能够帮上大忙,而由坤兴插手,崇祯也放心不是? “可是,父皇不会让我出宫的啊。”坤兴为难的道,上次蜂窝煤的生意崇祯就禁了她的足。 “放心,这次不会了。我会向陛下建议给你建一座公主府,然后你就可以在公主府管理生意。”陈越道,以坤兴公主的年龄,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造一座公主府完全没有问题,也不会引起物议。当然,坤兴现在需要服丧三年,不过公主府倒是可以提前建造。 “真的吗?太好了!”坤兴大喜。 ps:小公主又出现了,看她的面子上是不是来点订阅呢? 第358章 朝廷大事 内阁三人组确定下来,六部长官也有了人选,南京朝廷终于开始运转。 刚刚成立的朝廷,大明的局势又如此复杂,事务极多,史可法、路振飞、王铎三个阁老每日忙的连轴转,处理着庞大而繁杂的事务。崇祯更是彻夜批阅奏折,勤政程度一如以前。 有感于人手不足,大学士王铎经史可法同意,奏请崇祯要求增加内阁成员。五月二十五日,经过廷推,礼部尚书钱谦益成了第四个内阁成员。王铎自感资历威望均不如钱谦益,主动避让,钱谦益便成了史可法路振飞之后排位第三的阁老。 朝廷新立,各部门缺额严重,接下来的时间,围绕着各个重要部门的空缺,各个内阁成员以及南京一众官员展开了激烈的人事斗争。特别是哪些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官员,想方设法走着门路,拜门庭拉关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逐渐的,官员们形成了三个派系,一是以内阁首辅史可法为首的清流派,其中成员包括刑部尚书吕大器工部尚书何应瑞等人;再就是内阁次辅路振飞的淮扬系,重要成员就是户部侍郎王寅,左中允袁可望等人;第三派则是钱谦益为首的东林派,包括阁老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户部尚书高弘图等人。 三个派系中,以钱谦益的实力最强,路振飞的淮扬系实力最弱。毕竟钱谦益是东林党党魁,在官绅中威望极高,很多东林党出身的官员自然而然的向其靠拢。 但因为在福王之乱中,钱谦益首鼠两端,失分极多,导致了一些持身甚正的官员瞧不上他的为人,而选择投到了人品正直品格高尚的首辅史可法麾下。 淮扬系虽然实力最弱,但路振飞深受崇祯信任,未来的前景分毫不差。而钱谦益和史可法又都属于东林党,两系的官员原本一家,所以整个朝堂局势可以说是错综复杂。 不过因为朝廷新立,有太多的利益可供大家瓜分,所以大家还未出现太大的分歧,也就没有太过激烈的党争出现,暂且算得上是一团和气。 现在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如何面对北方的强敌,再就是怎么处理涉及到福王之乱的人员。 北方的消息逐渐传来,在吴三桂的带路下,满清大军入关,吴三桂和满清联军在山海关击败了李自成的大顺军。匪首李自成被迫退出了北京,清军和闯贼如今正在北方进行激战,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南方形成威胁。 针对如何处理吴三桂的问题,朝堂上众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吴三桂以为崇祯殉国,为了替崇祯复仇,这才借兵剿贼,是大大的忠臣,史可法钱谦益均持此意见。另一派以次辅路振飞为首,认为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相当于引狼入室,事实上已经背叛了大明,吴三桂此人已经不再是大明的臣子,根本指望不得。 朝堂上,两方针对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论战,路振飞势单力薄,在辩论上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为了支持路振飞,陈越也上了奏折,言之凿凿道吴三桂绝对不会再回大明,加入了论战。 然而,就连崇祯都对吴三桂抱有幻想,认为他迫于无奈才借兵剿贼,不是真的背叛大明。在崇祯心里,闯贼要远比满鞑更可恶。满鞑只需要些子民财产就会退兵,而闯贼可是要夺去他的江山的。 北京城破,皇后自尽,三个皇子至今下落不明,这已经是崇祯心中永远的痛。他恨闯贼恨的痛彻心扉,所以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在崇祯心里一点都不可恨,相反崇祯对吴三桂还有丝丝的欣赏和感激。若是没有吴三桂借满鞑剿贼,闯贼在北方站稳脚跟下一步肯定是出兵南伐,自己又如何能够安稳的坐在南京? 既然吴三桂是忠臣,自然不能寒了忠臣之心,朝廷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派兵部侍郎左懋第、前总兵陈洪范、兵部值房郎中马绍渝三人的代表团前往北京。 一是向吴三桂宣旨,封其为蓟国公,世袭罔替,并发白银五万两、粮食十万石犒赏关宁军,由太仆寺正卿沈廷扬督率船只运送。沈廷扬曾经督率过海路漕粮运送,经验极为丰富。 使团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和满清朝廷商议,商谈联合剿贼事宜,并试探满清的底线,看其是打算占据大明的疆土还是和以前一样捞一笔就走?看看能否通过谈判让满清归还北京,为此付出一些银两财富也不是不可以。 朝廷的第二件大事自然是处理福王之乱善后事宜,福王被抓,一众从犯相继落网,是时候给这次叛乱画个句号。 内阁经过商议奏请崇祯同意,决定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个部门共同审理福王叛乱之事,锦衣卫衙门负责监督协助。盖因福王之乱影响极大,审理的规格极高。 其实福王之乱事情极为简单,处置起来也不复杂,福王以莫逆之罪无可辩驳,按照宁王之乱先例,福王朱由崧处死,除福王之藩。 福王之乱主谋马士英已经自尽,其家人男的发配军前效力,女的发教坊司为奴。主谋太监卢九德,除以凌迟刑法。 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参与叛乱之举,均处死,抄没家产。 然而在魏国公徐久爵以及其他勋贵的处理上,审案人员发生了极大分歧。 右都御史李沾坚持认为徐久爵并未参与福王之乱,平南侯对徐久爵的处置有失公允,应该宣判徐久爵无罪。 刑部尚书吕大器却认为徐久爵在福王登基之时选择了服从,也许其是迫于福王的兵威,但为人臣子者不能效忠君王屈从叛逆,本身就是背叛,再加上徐久爵在平南军攻城时,响应福王号召出钱招募了一些乡兵,所以其并非无辜。 在福王登基之时,吕大器是少数没有选择屈从之人,所以有底气说这话,但是在其他官员看来,若是因为屈服就被定罪,那朝廷大部分官员都有罪了,若是选择了处置徐久爵,他日也可能以同样的理由处置自己。所以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都极力反对处置徐久爵。 双方发生了极大的分歧,审案陷入了僵持。 第359章 媚香楼 在魏国公一案陷入僵局之时,作为抓捕魏国公徐久爵一事的当事人,陈越却一点也不急。因为他已经和崇祯达成了协议,徐久爵和一众勋贵的家产已经被瓜分,吃下肚子的财产怎么可能再突出来?就算陈越同意,受够了苦日子的崇祯也绝对不会答应! 国家大事自然有朝廷有内阁负责处理,陈越的官职是江北总督,很多事情他插不上手。当日在北京时,陈越就受够了和文官们的扯皮,所以只要没人招惹他他也不愿多事,只想着能够早日前往扬州当自己的总督。 但不知什么原因,对有功将士的封赏迟迟没有下来,陈越也就无法带兵动身离开南京。据路振飞所说,首辅史可法认为应该等福王之乱一案结束后才能对有功将士进行封赏,所以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等就等吧,陈越也不着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将士们这一年多来南征北战实在辛苦,正好让他们享几天福,陈越自己也可以处理一下私人的事情。 把从勋贵们手里查抄的上百家店铺的房契都交给了吴婉儿,取名为“四海商号”商行悄无声息的成立,由吴婉儿任总掌柜。 陈越为吴婉儿站了次台,让这些商铺的掌柜都知道换了主人,而且主人的背景极为强大让他们不敢怠慢不敢起异心。 以后的时间,吴婉儿会对这些掌柜们一一审查,调整他们的职司,把生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这些掌柜们失去了背后的东家靠山,想要混饭吃完全要靠吴婉儿的脸色,再加上陈家锦衣卫的北京,他们根本不敢反抗。 眼下没有人手可用,只能暂且用这些掌柜,等一旦培养出自己的人才,会把这些人全部更换,那时才算把生意掌控到自己手中。 吴婉儿做生意的天分极高,也满是兴趣,把事情交给她陈越很放心。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陈越又没了事做,便时不时的换上便装出门游玩,感受一下六朝金粉之地的繁华。 这一日,抚宁侯朱国弼邀请陈越去媚香楼饮酒,闲极无聊的陈越欣然应约。 自从在淮安和陈越相识之后,知道陈越在崇祯心中地位的朱国弼便上了心,时时和陈越走动。人生总要有几个狐朋狗友,早就想见识一下秦淮风流的陈越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朱国弼的邀约。 媚香楼位于秦淮河边,是一座名气很大的青楼,据说陈圆圆、柳如是都是从此走出,陈圆圆被田国舅为崇祯选妃的名义弄到了北京,后来辗转跟了吴三桂。两个月前北京陷落又落到了闯贼手中,被刘宗敏享受过后送给了李自成。现在闯贼败北,陈圆圆应该又回到了吴三桂的身边了吧。 至于柳如是,则早已嫁给了钱谦益为妾。 在后世,明末南京秦淮八艳的名气很大,不过陈越也就知道八艳中的陈圆圆柳如是,还有一个李香君,对了,李香君应该跟了那个叫侯方域的小白脸了吧?其他五艳呢,又都是谁,都在哪里? 陈越并非好色之人,要不现在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吴婉儿,还有就是暂时还不能到手的小公主。可是不好色并不意味着对美色无动于衷,柳下惠那样的男人绝非正常人。认识看过文艺片的人有很多,其中专情者更是数不胜数。 既然久闻秦淮八艳的名声,要是不见识一番,岂不是白穿越一回? “秦淮八艳?这秦淮河上的歌姬数以百计,其中堪称头牌者也有数十人,为兄还是第一次听说秦淮八艳这个名词。”听陈越问起,朱国弼愣了一下,笑道。 陈越这才知道,原来秦淮八艳这个词是后世发明,在现在还不存在。 “不过兄弟你放心,你想找什么样的姑娘都包在哥哥我身上,丰硕圆润还是身材苗条,或者能歌善舞,只要兄弟你能说出,哥哥肯定给你办到。”朱国弼拍着胸脯保证着。 陈越笑着谢过了他的好意。 “朱兄听说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李香君的?”陈越突然问道,桃花扇这个戏曲在后世很有名,陈越当然听过李香君和侯方域的故事,而现在南京并未被清军攻破,不知道侯方域是否为李香君赎身?若能见识一下李香君,也不枉来青楼一回。 “哈哈,兄弟你果然门清啊,那李香君正是在这媚香楼中,不过她的架子太,等闲是不见客的。”朱国弼哈哈大笑了起来。 “以朱兄的身份也不能见到她吗?”陈越好奇的问道。朱国弼有着抚宁侯的爵位,在这南京城中也算是大人物,难道李香君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呵呵,见倒是见过,不过也只是见过而已。”朱国弼尴尬的笑了,“这些头牌一个比一个清高,这李香君非风流名士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就哥哥胸中这点墨水,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哈,妓女的架子也这么大啊!”陈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哼!”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侍候的丫鬟重重的哼了一声,陈越转头看去,就见那丫鬟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分明是被自己刚刚出口的“妓女”二字刺激到了。 “兄弟切莫乱说,”朱国弼慌忙阻止道,“可不敢用那两个字,这里的姑娘虽然沦入风尘,可大多数是因为各种原因落入了教坊司,姑娘们自幼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拿李香君姑娘来说,尤善作诗,其诗水平隐隐有大家风范,曾经得到钱谦益钱大人的称赞,在士林中名声很大! 而且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清高不亚于大家闺秀,身份地位在这里没有多少用,只要你有才学,哪怕是寒门子弟也能得到姑娘们的青睐。” “拿香君姑娘来说,几年前和侯方域侯公子一见钟情,定了终身,从那时起就不再接客。听她唱曲倒是可以,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那是想都别想。”朱国弼叹息道,看得出来他很是眼馋李香君,很为无法得到她而感到惋惜。 “朱兄,我就不信,以你的地位就弄不到一个妓,不,姑娘?”陈越很是不以为然。 第360章 青楼遗谜 听陈越再次说出“妓”字,那伺候的丫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把手里的茶壶重重的顿在了桌子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娘的,这媚香楼果然大牌啊,连一个丫鬟都这么嚣张!”惊愕的看着那个丫鬟走了出去,陈越很是不爽的说道。 都说顾客是上帝,老子花钱来这里消费难道还要受气? “兄弟莫恼,这里很是忌讳妓女二字的,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她们不认为自己是妓女的。”朱国弼连忙安抚陈越,他好心请陈越来这里玩耍,若是让陈越生气离去,这番请可就白搭了。 “我就不信,以朱兄的身份,什么样的姑娘搞不到手,实在不行来个霸王硬上弓就是,难道花着钱还要看她们的脸色?” 陈越不爽道。 见陈越懵懂的样子,朱国弼苦笑了一下,开始给他进行科普,想想陈越以前的出身,根本就没去过什么高大上的场所,朱国弼也就理解了。 这个年代,青楼和妓院差别很大,青楼里的姑娘大多数是教坊司出身,从小开始培养,教其琴棋书画,这里很多姑娘的文学素养极高,吟诗作赋甚至不在那些秀才举人之下,所以很受读书人的推崇。 像陈越听说过的秦淮八艳,其中的顾横波姑娘能诗善画,善音律,尤善画兰花,其画作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八艳中的柳如是,诗做的极好,被时人推崇为李清照第二。陈圆圆,擅长音律,其歌声堪称天籁之音。 和那些几十文就能啪啪一晚上的娼妓相比,这些青楼头牌就如同人间仙子,能歌善舞、品行高洁,引得无数才子竞相追逐,一掷千金。 而让人敬佩的是,这些姑娘并不是势力之人,若是能遇到真正有才之人,她们甚至会倒贴,以求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而她们看不中的,哪怕你再有钱权势再高,她们也会不屑一顾。什么?像王老虎一样硬抢?来个霸王硬上弓? 若是你不怕士林之人的口水,若是你不怕无数的秀才堵在你家门口破口大骂,若是你不怕这些秀才的老师们在朝堂上群起攻击,你尽可以试试!而被这些姑娘倾倒的也不只是穷秀才,甚至朝堂上的大佬也非常之多。比如年过半百的钱谦益老先生,不就迷恋上了柳如是姑娘吗,最后靠着渊博的才识士林的名声,终于抱得美人归,过上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没羞没躁生活。 所以,朱国弼虽然有着侯爵的爵位,这媚香楼却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他的权势在如李香君这样的姑娘眼里根本不顶用。李香君宁远和穷书生侯方域相好,也不愿对他这个富贵侯爵展颜一笑。 当然,青楼里的姑娘们标榜的再高,也不过是鸨母们的一种推销手段,再是头牌也改变不了姑娘们身为妓女的事实。什么卖艺不卖身,也只不过是一种忽悠傻傻的读书相公的一种噱头,因为凡是男人都有一种贱格存在,得不到的总以为是最好。很多读书人花费数十两银子,就是为了能和李香君见上一面,听她弹上一曲儿,然后被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意犹未尽的离去,再找花五十文钱找一个暗娼,把心底的欲念释放掉。 而事实上,李香君是接客的,她在十六岁的时候梳拢,接的第一个客就是侯方域 当然,一个姑娘成为头牌打响名气之后,就会为青楼带来极大的名声,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带来源源不断的效益。而头牌姑娘也就因此有了特权,可以自主的选择是否接客,鸨母轻易不会干涉。碰到能使她心动的男人,她宁愿倒贴,而不喜欢的哪怕是一掷千金也不能成为入幕之宾。 对这些名气极大的姑娘来说,最自艾自怜的是她们自己的身世,根本听不得妓女这两个字。而媚香楼又是秦淮河边名气最大的青楼,复社久负盛名的四大才子都是这里的常客,这也使得这里的姑娘乃至丫鬟都自视甚高,这也是那丫鬟听陈越连提两次妓女勃然变色的原因。 通过朱国弼的科普再加上陈越自己的猜测,他终于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青楼内幕。 “我说朱兄,既然那李香君能见不能摸,你又何必带我来这里?”陈越不解的问道,媚香楼的头牌是李香君,她因为和侯方域相好,已经不再接客,朱国弼再想又有何用? “嘿嘿,陈兄弟你有所不知,那李香君我已经不再想,今天哥哥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李香君,而是为了寇白门寇姑娘!” “今天是寇姑娘十六岁的生日,也是她的梳拢之日,哥哥我准备送给兄弟你一份大礼,就是寇姑娘的梳拢权。” 朱国弼贱兮兮的笑道。 寇白门?这个名字陈越有些陌生,不知道是不是秦淮八艳中的一员。不过听朱国弼说,这个寇白门出身世代娼门,但是人却如同一朵白莲花一样清纯无比,虽然不如柳如是李香君等那样具有很高的文学素养,但胜在年轻貌美,有倾国倾城之姿,不在陈圆圆之下。 世代娼门,从小就受到了培养,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样样也都来的,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被誉为李香君之后的媚香楼头牌。 而梳拢,也就是妓女的第一次接客,一般要举行一场梳拢礼,把姑娘的第一次卖个好价钱。 朱国弼垂涎寇白门的姿色很久,本想着自己抢过寇白门的梳拢权,现在为了巴结陈越,不得不忍痛割爱。毕竟,在权势面前,一个青楼女子算不得什么。 “呵呵,让朱兄您破费了!”陈越和朱国弼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一起贱兮兮的笑了起来。陈越不是圣人,也不打算当圣人,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猎艳更是大多数正常男人都会干得 “哼!两个土包子,寇姑娘的主意也敢打,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声音突然从隔壁传来,让两人神色一变。 第361章 寇白门 这是被人骂了,陈越和朱国弼对视了一眼,知道对方口中的土包子说的就是自己 陈越还未怎样,朱国弼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可是超品侯爵,虽然和陈越说话笑嘻嘻的,可那要看对谁!一个侯爵,岂是什么人都能侮辱? “哪里来的穷酸在那里犬吠?”朱国弼一拍桌子破口骂道。 这里是媚香楼的二楼,上面分隔为很多包间,三面是墙,一面朝着中间,而一楼的中间是一个高台,姑娘们常在那里表演。 包间和包间之间自然看不到对面的情形,可是声音嘛,说的话要是大一些就能轻易传到隔壁。 没想到朱国弼刚刚说道要把寇白门的梳拢权送与陈越,立刻就惹得隔壁的客人不满,然后就争风吃醋了起来。 朱国弼别看在陈越面前笑嘻嘻的,可那也要看对谁,他可是一个超品侯爵,如何能够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即就回骂了过去。 隔壁包厢的那客人也不示弱,立刻回骂了过来,骂声中引经据典,精彩绝伦,想来是个饱读诗书的雅士。而朱国弼除了嗓门大之外,翻来覆去的也就娘啊奶奶啊那几句骂辞,每一句都是要和对方家中的女性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没过一会儿,朱国弼就词穷败下阵来,正当他恼羞成怒欲提着拳头教训对方时,丰硕的老鸨满脸陪笑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刚出去的那个丫鬟。朱国弼来媚香楼不是一次两次了,鸨母自然知道他的身份,连忙亲自过来安抚。 “呦,侯爷,别生那么大的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老鸨倚到朱国弼的身前,用胸前硕大的两个凶器摩擦着朱国弼的胳膊,只是几下就把朱国弼磨的火气全消。 同时也有人去了隔壁的包厢劝解,那边的骂声也消失了。 整个过程陈越并未说话,而是打量着这个老鸨,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后世还算得上年纪不大,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半老徐娘。这么大年龄的妓女,若是没有从良嫁人,已经没有了娱人的本钱,只能靠着经验做鸨母。 老鸨在劝解朱国弼的同时,也在暗暗地打量着陈越,朱国弼有着抚宁侯的爵位,却坐在客位相陪,可见这个年轻人身份极高。老鸨从事娱乐行业多年,南京的勋贵才子官员她大都接触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了。”老鸨安抚好了朱国弼,转头向着陈越微笑道,一笑间仿佛花朵盛开,极为娇艳,可见年轻时绝对是一代佳人。 “没什么,只不过媚香楼名气虽大,可有些名不副实啊,连侍候茶水的都没有。”陈越为老鸨的笑容愣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正常,冷冷的道。 “唉,都怪贱妾把这丫头娇惯坏了,一点礼数都不懂,还请公子见谅。”老鸨一边向陈越陪着不是,一边狠狠的瞪了那丫鬟一眼。 “算了算了,一点小事。对了,白门姑娘怎么还不出来?”朱国弼笑嘻嘻的问道,顺手在老鸨屁股上扭了一把。 老鸨媚笑着横了朱国弼一眼,不动神色的扭了扭身子,离他更远一些。 “白门姑娘马上就梳妆好了,侯爷您稍等片刻。” 再次向二人陪不是之后,老鸨款款离去,迈出房间门时的回眸一笑,直把朱国弼迷得五迷三道。 “看到没,这鸨母二十年前也是秦淮河的花魁,那时的名声不在李香君之下。”朱国弼笑着对陈越道。 二人又谈笑了几句,然后便听到“铮”的一响,如同珍珠落进了玉盘,四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门姑娘出来了!”朱国弼向陈越轻声说道,然后便闭上了嘴巴,把脸扭向中间的看台。 “铮铮铮”的琵琶声接连响起,如同雨滴滴入宁静的池塘,溅起了水花,便有涟漪向四下传播开来。 陈越一下子被这美妙的琵琶声吸引,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往看台上望去,希望能早点见到弹琵琶的人。琵琶声如此美妙,不知主人又是何等摸样的美人? 不仅陈越,几乎所有包厢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一楼中央的高台。 就在无数的目光之下,一身白裙的女子怀抱着琵琶款款而来,十六七岁的年龄,身材却已经长成,高挑苗条如同一棵青葱,面容如同天空的皎月一般,美丽中透着一丝清冷,气质如同芝兰一般暗香优雅。 陈越目不转睛的看着,心在砰砰的跳动,这女孩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纯洁的如同白纸,圣洁的如同莲花,根本不像尘世中人,恍惚间如同梦中的初恋,哪里能是青楼所出? “惜别经年, 玉阶冷落人消瘦 海棠春画, 漫倚雕阑久。 愁抚银床, 泪湿双红袖。 灯残后, 梦回巫由, 淡月疏帘透。 ” 檀口轻开,妙曼的歌声从她口中唱出,声音空灵,犹如黄鹂在山谷鸣唱。 清丽的面容,空灵的歌声,一身白衣的寇白门如同下凡的仙子一般,在那里浅吟低唱,令无数人为之沉迷。 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仿佛时间消失了一样,直到那个女子矜持一礼,抱着琵琶转身离去,消失在视线中,陈越这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 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陈越在心里狂呼,他没想到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就让自己如此心动。 “怎么样,兄弟,白门姑娘还行吧?”朱国弼笑嘻嘻的对陈越道,看陈越的样子,他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寇白门时的情形。 “厉害,真是厉害,虽非倾国倾城,却让人忍不住回想怜爱。”陈越赞叹道。 “兄弟放心,白门姑娘的梳拢权包在哥哥身上了!”朱国弼一拍胸脯,慨然道。 他是世袭的侯爵,家资丰厚,以寇白门姿色虽然身价极高,却不在他的眼里。为了巴结上陈越这个崇祯皇帝的心腹,就是破费万金又能如何? 寇白门既然已经亮相,接下来自然是争夺她的梳拢权。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正走向高台的老鸨,等着听她的开价。 第362章 幺蛾子 媚香楼三楼闺房,刚刚出场的寇白门坐在窗前,眉头微螓,内心满是不安。她是世代娼户出身,自然知道梳拢意味着什么,从今晚起她就会变成一个女人,从此开始接客。若是命好的话,他日能遇到一个良人为自己赎身,从此脱离苦海。 “妹妹不必担心,咱们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听说那方名夏陈公子为了妹妹你到处借贷,筹措了四千两白银呢,可见他对你的一片真心。” 看寇白门一副忐忑的样子,一旁的李香君笑着安慰道。和一身白衣素雅如同一朵莲花的寇白门相比,李香君一身盛装,艳丽的好似一朵盛开的牡丹,欺霜傲雪般白嫩的脸蛋上散发出女性的魅力,二十岁的她正处在人生最好的时候。 听李香君谈起方名夏,寇白门暗叹口气,陈名夏身为复社中人,名气仅在侯方域之下,确实是一个好的人选,可是,为何自己心里还是有淡淡的遗憾? 一楼高台上,老鸨满脸堆笑,向着四方矜持顿身行礼。 媚香楼一楼有着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多是一些身家不薄的富商。重要的有身份的客人都在二楼包厢,这些包厢非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拥有。 虽然说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可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媚香楼走的是高档路线做的是上等人的生意,名声比银子更加重要。 “感谢各位爷能参加白门姑娘梳拢仪式,奴奴这厢有礼了。按照媚香楼的规矩,姑娘的梳拢还需要各位爷的捧场,自然是价高者得” 天下的青楼规矩都差不多,一个姑娘的初夜一生只有一次,青楼自然想多多卖些银子。等过了这一夜,就不值那么多钱了,这规矩经常逛青楼的都懂。 “我送两朵金花给白门姑娘。”老鸨话音未落,一楼的一个富商立刻叫道。按照规矩,一朵金花就是一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买一个姑娘的初夜权着实不少。 “刘兄出手可真大气啊!”一楼的另一个富商笑道。 “哈哈,为了白门姑娘,花再多的钱都值啊。”这姓刘的富商笑吟吟的道。 “方名夏方公子送给白门姑娘三朵金花。”话音未落,二楼响起了一个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叫好。 “我送四”刘姓富商正要继续加价时,却被同伴一把拦住。 “算了,刘兄,别喊了。” “怎么?怕我没钱吗,放心,别说几千就是一万两银子我也出得起。”刘姓富商沉下脸来。 “刘兄别急,我也是好心。这陈名夏陈公子你得罪不起。”同伴轻轻的道。 “不就是一个读书人秀才相公吗?有啥了不起的。”刘姓富商不以为然道。 “一个秀才相公固然不可怕,可是这姓方的喊一声能拉来几十个上百个秀才相公,堵住你的家门,他们随便写几首诗,你的名声就臭了。再说,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值得的。”同伴好言劝道。 三朵金花一喊出,四下里顿时没了声音,方名夏脸上露出了微笑。复社中人都知道他对寇白门仰慕已久,对他都慷慨解囊,一如李香君梳拢时对侯方域那样。 “方兄,今晚白门姑娘可就是方兄您的啦,可不要辜负她呦!”一个胖胖的书生笑着对方名夏道,“哎,小弟也对白门姑娘仰慕已久,可为了成全方兄,只有忍痛割爱,这颗心现在如同刀绞一般。” “去你的侯胖子吧,以后再敢打白门姑娘的主意,我饶不了你。”方名夏笑骂道。 “我哪里敢啊,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我以后只能看着白门姑娘的背影流口水了。”侯姓书生话音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哄笑。 包厢里六七个读书人,都是复社中人,都是方名夏的至交好友。 “只可惜侯方域侯兄不在,不能看到方兄今日之英姿。”另一个读书人叹道。 “是啊,侯兄好些天没来了,真是有些想他。”侯姓书生也道。 “朝宗兄正忙着帮陈阁老,改日我约他出来,大家一起聚聚。”方名夏道,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复社四公子一个不在,让他心里着实不痛快。 在东南,复社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读书人中影响极大,既然都知道方名夏仰慕寇白门,其他的读书人自然不会和他争,但是就怕一些不开眼的外地人,比如楼下那位富商,跟着喊价竞争,毕竟方名夏只是一个读书人,比银子哪里能比得上人家? 好在,那富商不再加价。 “我送五朵金花给白门姑娘。”就在方名夏刚要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正是那个刚才和众人对骂之人。 方名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五千两银子,已经超出了他的所有,即使在座的几个能帮着自己凑出,可对方一开口就是五千两,随便再加点就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起。 “混蛋!”方名夏在心中骂道,不过对这种情况他早有准备,向着侯姓读书人使了个眼色。 侯姓读书人会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站到了窗前,冲着下面高台上的老鸨说话了。 “妈妈,在下有话要说。白门姑娘天生丽质、蕙质兰心,其实黄白之物所能亵渎,以在下的想法,应该比一下心中的才学,只有才高八斗之人才能配得上白门姑娘。我提议大家各人写诗一首,谁写的好就可以成为白门姑娘的入幕之宾。当然,金花还是要送的。” “陈兄弟,今晚白门姑娘就是你的了。”五朵金花一出,见没人再跟着加价,朱国弼便笑吟吟的对陈越道。用五千两银子讨得陈越开心,这笔生意做得。 谁想就在这时,那侯姓读书人声音传来,朱国弼顿时怒了。娘的,说好的价高者得,这些臭书生银子比不过就出幺蛾子!真是岂有此理! “放什么臭屁!谁送的金花多,白门姑娘就是谁的,比什么作诗,你们还能要点脸不?”朱国弼站在窗前,破口大骂道。 第363章 出手 “大字不识的莽夫,无知的鼠辈,也想玷污白门姑娘!”听到朱国弼的骂声,那边顿时不干了,好几个人一起开口,冲着朱国弼骂来。 一场骂战顿时再启。 “朱兄啊,我要是你,就不会跟他们骂的!”一开始陈越还颇有兴趣,现在却觉得索然无味了。 一开始他是怀着猎艳的心理跟着朱国弼前来,为的是见识一下久负盛名的秦淮风流,也确实见识到了。这个叫寇白门的姑娘让他大开眼界,隐隐然让他心动。 但也只是心动而已,这天下的漂亮姑娘多了,他还不至于为一个青楼的妓女而迷倒。 而隔壁包厢的那些读书人更是让他倒胃口,国难之时一群读书人不思报国,眠花宿柳争风吃醋,大明就是有太多这样的士子,才落到这幅田地。当然自己和朱国弼身为大明的侯爵,却来到这样的地方和一群读书人叫骂争吵,也好不到哪去 “兄弟你的意思是?”见陈越这副样子,朱国弼有些心慌了,他巴结着陈越看的是陈家父子在崇祯心中的地位,指望着陈越能够在崇祯面前美言,好使得他得到一个美缺,最好是跟在陈越后面立下些军功,那样说不定爵位能在升上一升。 “我的意思是说,能动手就不要动口,咱们是什么人?是武将,是勋贵,和读书人对骂是以短攻长,太过愚蠢。”陈越淡淡道。 “好嘞,明白了!”朱国弼愣了一下,霍然起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他早就对那些读书人不爽,以前是害怕引起物议不愿招惹这些臭虫一般的东西,现在陈越出面顶着,他还怕什么? 就听到“咚”的一声,隔壁包厢的门被朱国弼一脚踢开,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接下来是阵阵惨叫。 嗬,这朱国弼还是一个急性子,陈越愣了一下,也跟着走到了对面的包厢门口,就见里面朱国弼正在大展神威以一敌十,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书生。 朱国弼好歹是勋贵出身,身体从小锤炼,不是这些弱不经风的读书人能比,虽然以一敌十却仍占上风,打着这些读书人鬼哭狼嚎。 方名夏一脸震惊的看着冲过来一言不发就大打出手的朱国弼,震惊的无以复加。在青楼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却还没有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即赤膊上阵的。至于朱国弼,方名夏自然认得,毕竟南京的勋贵就这么多,醉心官场的人哪能不知道他们。 可他没想到朱国弼贵为一个侯爵,竟然会对自己这些读书人动手,这,这不合常理啊! 可这个时候,也不容他多想,眼见朱国弼如狼似虎般扑了进来,自己的同伙被打的鬼哭狼嚎,方名夏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不由分说的抄起一把椅子,冲着朱国弼的后背砸去。 就在椅子即将砸到朱国弼后背的一瞬间,一只铁钳一般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方名夏的手腕,椅子再也砸不下去。方名夏骇然抬头时,就见一只醋钵大的拳头迎面砸来,“砰”的一声,万朵桃花开 “唉,方公子对你可是势在必得啊,竟然使出了这种招数。”听到外面那侯姓读书人说要比诗时,李香君噗的一下笑了。和侯方域这些读书人呆的久了,她自然了解他们的秉性,一个个都狡猾狡猾的,不过也挺可爱不是。 “嗯!”寇白门勉强笑了起来,其实在她心里,也说不出对方名夏和朱国弼更喜欢哪一个。方名夏风流倜傥,朱国弼孔武有力,当然寇白门不知道朱国弼今日不是为了他自己而争,而是要争得她的梳拢权,然后送给陈越。 只是,这方公子有些胜之不武呢,寇白门在心里暗暗道。和李香君对方名夏的行为很是欣赏不同,寇白门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打起来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打斗声,骇得两人赶忙移步窗前,往外打量。 “这些勋贵就是无耻,不敢比试就动手!方公子他们可能要吃亏了。”李香君脸色不善的说道。 二楼突然打斗了起来,整个媚香楼顿时一片大乱,一楼的客人们都兴奋的跑到中间往上打量,看着热闹。 高台上,老鸨已经懵了,媚香楼可是高档青楼,面对的都是有身份的上等人。虽说平日里争风吃醋的时候也有,可动拳脚的却是极少。 “快,快去把他们拉开。”她焦急的冲着一旁呆站着的龟奴道。 媚香楼里的几个龟奴迟疑着,却不敢前去,开玩笑,打斗的人是什么身份,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劝解? 包厢里一片狼藉,七八个读书人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连声哀叫。 朱国弼提着拳头站在陈越身边,只觉得心情格外的爽。虽然他贵为侯爵,可在青楼面对这些读书人并不占一点优势,如李香君这样的头牌宁愿跟着侯方域这样的落魄书生,也不愿多看他一眼,他不爽这些读书人久矣! “抚宁侯,你竟然敢有辱斯文,我必不与你罢休!”方名夏满脸都是血迹,犹指着二人叫嚣道,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回去后一定要找关系,上本弹劾这朱国弼。 “哼!”见他还敢叫嚣,朱国弼怒哼一声,就要上前继续揍他,却被陈越拦住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陈越冲着方名夏等冷冷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总喜欢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对付别人,今天我偏偏不如你们的愿。不过说到写诗吗,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说着,陈越走到桌前,提起毛笔来沾了墨水,挥毫在白纸上写下几行字迹。 “战罢秋风笑物华, 野人偏自献黄花。 已看铁骨经霜老, 莫遣金心带雨斜。” 煌言兄,对不住了!陈越在心中暗暗道,扔下手中的毛笔,不顾而去。 “他是谁?”看着陈越英挺的背影,方名夏咬着牙,问道。刚刚陈越的一拳把他鼻梁骨都打塌了,现在一说话就感到疼痛。 “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侯胖子喃喃的道。 “快想,我必不与其甘休!” “啊,难道是他?”侯胖子突然震惊道。 “谁?” “平南侯陈越!我在几日前平南军攻城时见过他!”侯胖子震惊道。 第364章 余波 “平南侯陈越?”方名夏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若说朱国弼也就罢了,虽然身份尊贵,方名夏也并不怵他。毕竟明末的勋贵不比开国之时,权力已经大幅萎缩,基本上陷入了混吃等死的境地。读书人连皇帝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勋贵? 可是陈越毕竟不同,这些时日来,陈越的英勇事迹已经广为流传。屡次打败满鞑,百万闯贼军中救君王,千里护驾南归,击破叛军力挽狂澜。 再加上平南军入南京城后不扰民不抢掠的良好军纪,使得陈越的名声扶摇直上,隐隐然已经能够和汉之关云长、宋之岳鹏举相比。更让人绝望的是,和岳鹏举不同的是,陈越身受皇帝信任,即便擅自查抄了魏国公这么大举动,也没有受到皇帝的责罚。 这样一个功绩极大简在帝心的人物,又岂是方名夏一介书生所能对付? 想想陈越强大的实力和背景,方名夏心中陷入了绝望。 “走!”方名夏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脸再争寇白门的梳拢权。 “咱们就这么算了吗?”侯胖子一瘸一拐的追了上来,轻轻的问道。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方名夏摸了把脸,看着满手的血迹,已经把陈越恨到了骨子里。 “我方名夏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闹事的双方走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二楼一片狼藉,寇白门的梳拢仪式被搅了个一团糟,只留下老鸨欲哭无泪的站在那里。 “妈妈,既然他们都走了,我愿送给白门姑娘四朵金花,就把她的梳拢权给了我吧!”一开始竞价的富商还不死心,试图和老鸨打着商量。 “哼,想得美!”老鸨一甩袖子,迳自上了楼,只把一脸愕然的富商留在那里。 她宁愿把寇白门攒在手中,也不会便宜这个毫无名气的外地客商,把寇白门给了他对提升媚香楼的名气毫无益处,更何况说不定朱国弼他们还会找后账! “这话怎么说的?”刘姓富商愕然的站在那里。 “刘兄,寇姑娘你就别想了,她不是你能够得着的。”同伴好心劝道。 “这是为何,我又不是没钱?”刘姓富商很是不满,他好歹也是家资百万的人物,在扬州时出入府衙也是寻常,在这里竟然被青楼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知道先前出去的那两个人是谁吗?”同伴凑在他耳边轻轻道,“一个是抚宁侯朱国弼,是这南京城中所剩无几的勋贵,另一个更是了不得,平南侯陈越,那可是岳武穆一样的英雄,他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染指?” “啊!竟然是他!”刘姓富商大吃一惊,“多谢老兄提醒,要不然差点惹了大祸。” 说完拱手想谢,然后掉头离开了媚香楼,这里的浑水实在太深,他可趟不起。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参加打斗的人都先后离去,就连一楼看热闹的也都人去楼空。三楼,李香君和寇白门震惊的看着楼下的情形,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名夏等人打输了离去也属正常,为何胜利者也匆匆离去? 一个丫鬟匆匆走了上来,把一张写有字迹的白纸递了过来。 “妈妈让我送过来的,说是那打人的留下的墨宝。” 李香君劈手抢过白纸,未来得及细看便发出了冷笑,“字写的狗爬似的,可真难看!” 寇白门凑了过来,定睛看去,就见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四行字迹,笔法拙劣毫无婉转,完全一副初学者的水平,就是刚上两年私塾的顽童写的也比这强。 抛开书法,再看去,好像写的是一首诗,寇白门轻启朱唇,读了出来: “战罢秋风笑物华, 野人偏自献黄花。 已看铁骨经霜老, 莫遣金心带雨斜。” 细细的诵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场景,飒飒秋风之中,一个白袍小将带着兵马得胜而来,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道路边,百姓们为得胜的将士献上了大朵的菊花,对立功将士们交口称赞,歌颂他们的功绩。 将士们虽然力战已疲,但犹有傲霜铁骨,必然会护佑着父老乡亲,不受风雨的摧残,不受强敌的袭扰! 一首小诗,写出了一个铮铮铁骨、赤胆忠心的英雄之雄姿,令人读起来不由得荡气回肠、心向往之。寇白门不由得醉了。 李香君的文学造诣更在寇白门之上,自然也能看出诗中深意,这种慷慨之诗句绝非方名夏这样的文人所能做,世袭勋贵打过仗的朱国弼倒是可能,不过朱国弼好歹也是世代簪缨,虽然读书不多,但也不至于写出这样狗爬一般的字迹,难道写诗的另有他人? “这诗是谁所写?”李香君冲着丫鬟问道。诗的立意高远,却偏偏书法拙劣,让人不由得想弄个明白。 “奴婢,奴婢不知。”丫鬟怯生生的说道,“是妈妈让我送上来的。” “还不快去问清楚?”李香君颐指气使的吩咐了下去,那丫鬟便慌慌张张的去了。 寇白门一直未曾言语,自顾自的磨起了墨来,然后提起兔毫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娟秀的字句,却是又把诗默写了一遍。 “姐姐你看,是不是更好一些?”寇白门冲着李香君微笑道。 “嗯,自然要比这狗爬的字迹好很多,不过这诗气魄很大,用狂草写下来似乎更好。”李香君点评道。 寇白门抿嘴一笑,又取出一张白纸来,竟用草书写了起来。 “两位姑娘,打听清楚了,写诗的就是那打人的,他,他是平南侯陈越!”丫鬟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平南侯陈越!李香君和寇白门同时一惊,寇白门写字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悬在了空中,一团墨迹从兔毫落下,落在宣纸上,洇成了一团。 “平南侯陈越,他怎么会来咱们媚香楼?还竞争妹妹的梳拢权?”李香君吃惊的说道。侯方域曾向她提起过陈越,也提到过眼下南京的情形。现在连侯方域跟在钱谦益后面忙的不可开交,陈越竟然有闲暇来这种地方! 第365章 不打扰侯爷休息了 陈越和朱国弼出了媚香楼,也不上马,迳自顺着秦淮河走去。陈岩带着一帮便衣卫士隐隐跟在后面保护着。 “爽,真是太爽了!”面对着微波荡漾的秦淮河水,朱国弼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帮穷酸书生,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呵呵,所以啊朱兄,以后你要记住,能动手就不要动嘴!咱们是勋贵武将,没必要装什么绅士风流。”陈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是,哥哥我记住了。”朱国弼笑着答应下来,“不过也只有陈兄弟你跟着,哥哥才敢动手啊。” 在大明,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些读书人了,他们的同窗座师勾连甚广,得罪了一个人就是得罪了一大片,几十个上百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同时骂你,任你是侯爵公爵也不敢当。若非陈越跟着,借朱国弼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方名夏那些人动手。 “不过那白门姑娘可真是可惜了。”朱国弼啧啧叹道。 “是啊,寇姑娘丽质天生,纯洁无瑕,只可惜出身在那种地方。”陈越也跟着叹道,他并没有瞧不起寇白门的身份,只是为她感到惋惜。 “哥哥我明白了,兄弟你瞧好就是。”朱国弼点头道。 陈越扭过脸来狐疑的看着他,眼睛眨巴着,不知道朱国弼到底明白了什么。朱国弼也不多言,而是岔开了话题。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好过一段时日再聚,便拱手相别了。 陈岩走了过来,引来了一辆马车,陈越坐了上去,马蹄踏踏,马车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向魏国公府而去。 自查抄之日起,陈越一眼就相中了这魏国公府的美景,便赖在这里不走了,把这里当作了讨逆大将军府,每日的公事都在这里办理。 府门外,陈越下了马车,抬起头来,看着府门上“魏国公府”四个流金大字的匾额,感觉很是碍眼。 “把这匾额取下来吧,以后再没有魏国公府了。”陈越淡淡的吩咐道。 “是,侯爷,属下这就命人取下来。”陈岩点头道,然后问道,“是不是再让人做好平南侯府的牌匾挂上去?” “可以先做好,不过别急着挂。”陈越想了下,吩咐道。自己可以先暂且住在这里,可是堂而皇之的挂上平南侯的牌匾却是不行,因为这魏国公府太过重要,他的前身可是朱元璋登基前的吴王府,没有崇祯的圣旨没人敢私自占为己有。 陈越赖在这里不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崇祯一直迟迟不肯给予封赏。说实话,陈越并不想呆在南京,虽然这里是大明最繁华最风流的地方。 因为现在远远不到享受的时候,北方满鞑正和闯贼激烈的交战,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陈越真想早点带兵前往扬州,为明年即将而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可是,因为某种考虑,崇祯和朝廷拖着一直不给平南军以封赏,这也导致陈越迟迟无法出发前往扬州。不论是他霸占着魏国公府不走,还是在媚香楼大打出手,目的都是在给崇祯和朝廷施压,好让他们想起自己,早点让自己离开南京。 内宅,吴婉儿迎了过来,端来了清水请陈越洗漱。 虽然房里有两个丫鬟,都是从魏国公府丫鬟中挑选才留下来的,不过在侍候陈越这事上,吴婉儿从来都亲自动手,不愿让这两个丫鬟插手。 “我爹回来过没有?”陈越顺嘴问道。 “自从爷您来到这里,老爷从未来过。”吴婉儿道。陈越点点头,不再言语,这种霸占而来的宅子,陈江河肯定不会来住的。 “爷,未经陛下的恩准,咱们住在这里真的好吗?”吴婉儿担忧的问道,魏国公府的风景别致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让她担惊受怕。这么好的宅子,比皇宫景色还要好很多,从坤兴公主的嘴里,吴婉儿知道南京的皇宫有多么破烂。 “哼,爷我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要这么一片宅子又算的了什么!”陈越不以为意的说道。 见陈越拿定了主意,吴婉儿也不再多言了,麻利的为陈越泡上一杯浓茶,然后自顾自的爬在桌前看着账本。 陈越放下茶盏,目光盯着吴婉儿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 吴婉儿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衬得一张小脸更加俏丽,虽然没有那寇白门纯真,却多了一丝丝的柔媚。 被陈越肆无忌惮的盯着,吴婉儿渐渐不安了起来,慢慢的脸色红了起来,一团乱麻的坐在那里,账本再也看不下去了。 “婉儿。”陈越轻轻的叫着,声音颤动着。 “嗯。”吴婉儿轻轻答应着,却不敢回头。 “婉儿,我这肩膀酸痛的很,你快帮我捏捏。”见吴婉儿不动,陈越只好哄骗道。 吴婉儿无法,只要站起了身子,犹豫着走了过来,从陈越脸上的表情看,她预感今晚要发生什么,内心充满了忐忑犹豫。 一把攥住皓白的玉腕,微一用力把娇躯拉到了怀中,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一股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陈越一下子迷醉了。 “爷不,不要”吴婉儿意迷情乱的说道,浓重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让她无比的心慌,一把攥住那只作怪的大手,却阻止不了另外一支手在自己身上探索着。 片刻的功夫,吴婉儿浑身的力气消失了,也放弃了反抗,该来的早晚会来,这不正是自己所期盼的吗? 只是,为何心中隐隐有些许的遗憾?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缓缓后退着退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却不敢远离,就守在了门外,听了屋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看到一个仆妇从月亮门走来。 “刘能刘千总求见侯爷。”仆妇道。 “告诉刘千总,侯爷和婉儿姑娘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一个丫鬟吩咐道。 “侯爷和婉儿姑娘休息了?”刘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侯爷休息要紧,我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第366章 监视 刘能本来是要向陈越汇报审理魏国公徐久爵等叛逆一案,因为一应人犯都是平南军抓捕,能否定罪对陈越影响极大,若是不能的话,吞到肚里的很多银子财富还得吐出,所以陈越要时刻掌握案情的动向。 锦衣卫刚立,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刘能直到晚上时才腾出手来,匆匆来到这里,却没想到陈越和吴婉儿这么早就休息了。 作为一个有眼色的属下,他自然不会做出打搅大人美梦这样的事情。要禀报的事情也非十万火急,明天一早再来也是一样。 此刻还不到二更天,刘能想了想觉得还早,回到军营住所也是无聊,便想起来金鑫曾邀他一起喝酒的事情,好像是醉春楼那里。 平南军进城,叛乱早已平定,南京城便解除了战乱时宵禁的状态,除了内外城门紧闭以外,倒也不禁止百姓们夜间走动。 南京又是这世上最庞大的城市,有着百万以上的人口,即使到了晚上,依然热闹无比,街上华灯处处,人影涌动,远非凄冷的北京能比。 刘能顺着街道没走多远,拐进了一条背街,然后便到了醉春楼,这是一座规模中等的酒楼,共有两层,在伙计的引领下,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处包房,便看到金鑫一帮人正在推杯换盏。 入了南京,没了战事,陈越对军队的要求也松懈了许多,除了轮值的将领士卒,其他人可以随意在城中走动,当然不允许夜不归宿,将领们玩的晚一些也没什么。 从激烈的战事中解脱出来,大量的奖赏分发下去,人人兜里都鼓鼓的,又处在繁华风流的南京城中,这些将领们不出来潇洒一下那是不可能的。 “老刘,你来的可有些晚了!当罚酒三碗!”金鑫冲着走入了刘能打交道,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刘能被逼无奈只能连喝三大碗酒,方被允许入席,脸上却是已经有了些醉意。 “老刘,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坐在刘能上手的陈平问道。 刘能看着陈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兄弟啊,我之所以能过来说起来还和你有些关系,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 “和我有屁的关系?”陈平皱起了眉头,再问时,刘能闭口不言了,于是便只能在那里狐疑着,再也想不到是因为侯爷和自己姐姐过早休息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陈越刚醒来不久,便有丫鬟在外面禀告,说锦衣卫镇抚使刘能已经在外等着了。 陈越便起了床,吴婉儿争扎着要起床侍候他穿衣时,却被陈越拒绝了,折腾了大半夜她也没了力气,便只好躺回了床上。 “对了,就让阿平改回原姓吧,以后还叫吴平。”陈越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吴婉儿道。 “谢侯爷!”吴婉儿激动的留下了泪水,当初陈平被陈越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便改姓陈,没想到还有恢复祖姓的一天! 刘能向陈越汇报了关于审讯魏国公徐久爵一干勋贵案子之事,由于右都御史李沾和刑部尚书吕大器在魏国公徐久爵一案发生了争执,导致迟迟不能结案。 李沾坚持认为徐久爵无罪,即使有罪也是胁从之罪,不至于抄家丢爵,要求恢复徐久爵的爵位,把魏国公府发还给他,而吕大器则认为徐久爵有罪,且其罪不小。双方争执从审案现场一直吵到了朝堂,很多官员都参与到其中。 若是胁从就会受到株连,那大部分官员都曾和福王有过关系,害怕自己被清算,很多官员都支持李沾,这也导致了案子迟迟不能结案。 “徐久爵等身上有爵位在,无法对他们动刑,不过侯爷放心,我已经责令锦衣卫兄弟,正在抓紧审讯他们的家人奴仆,一定会找到他们参与福王谋反的罪证,在锦衣卫的十八般刑具之下,就不怕他们不招。” 刘能向陈越保证道。 “除了找他们参与谋反的罪证以外,你也可以从其他方面下手。比如魏国公徐家盘踞在南京这么多年,有没有抢夺民产,草菅人命的事情? 魏国公府这么多的田产,这么多的生意从哪里来的?难道都是靠魏国公的俸禄挣的? 徐久爵在京营势力庞大,有无侵吞军饷这样的事情发生? 把一个人打到不一定非要扣上谋反的罪名,从其他地方着手也是一样的。” 陈越想一想,吩咐道。既然朝中很多官员害怕因为谋反之事牵连过广,那就打消他们的顾虑,不以谋反的罪名拿下徐久爵不就行了。魏国公府以及其他勋贵在南京这么多年,想找他们的罪名还不容易? “属下明白了!一定办好这件事情。”刘能恍然大悟,郑重保证道。 “对了,你听说过方名夏这个人吗?派两个人跟着他,有什么动向打听清楚,随时报给我知。”陈越又吩咐道。 “方名夏?”刘能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既然知道人名找到他自然不在话下。 “属下得令。”刘能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在西安门外,有一处五进深的大宅,占地足有五十余亩,原是魏国公府的一处别院,现在给了锦衣卫衙门作为总部。 刘能身为锦衣卫镇抚司,实际上已经是指挥使陈江河以下第二号人物,在衙门内有自己的专门一个院子。 回去之后,刘能立刻叫来沈炼等人,把陈越的命令交代下去,从今以后要改变审讯思路,把调查方向从叛逆转到其他罪名。 然后又喊来心腹刘栓子,这是刘能西山镇的本家兄弟,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百户,命令刘栓子亲自负责,去监视一个叫做方名夏的人。 审讯徐久爵一干叛逆之事固然重要,可既然陈越特意交代监视这个叫方名夏的人,虽然陈越没有告诉监视方名夏的原因,刘能却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负责。刘能吩咐刘栓子,只要那方名夏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第367章 殴打 方名夏很烦躁,他鼻子被陈越打蹋破了相,呆在家里无法出门。虽然也谋划着给与陈越和朱国弼二人反击,可对方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介书生短时间所能对付。 他能用的手段不多,也就是勾连其他读书人一起去衙门告状,或者写诗编曲败坏陈越的名声,再就是去求相熟的朝廷官员上奏折弹劾陈越和朱国弼。 为此,方名夏派人请来侯方域和方以智等复社中人商议,谁知道侯方域果断的告诉他,放弃弹劾陈越的想法,以陈越在崇祯心中的地位,不是几封奏章所能对付,若是惹急了他,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在家里躲了两天,等脸上的伤势好了一些,方名夏再次去了媚香楼,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寇白门。 谁知道到了媚香楼之后,老鸨却怎么也不肯让他去见寇白门,无论拿出多少银子也不行,至于原因却不肯和他说。 方名夏私下里找媚香楼的龟奴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抚宁侯朱国弼已经知会老鸨,要替平南侯陈越为寇白门赎身,在平南侯的权势之下,虽然不愿放弃这颗未来的摇钱树,老鸨也不敢不答应,否则只要陈越动动嘴,这媚香楼就别想再开。 知道事情真相之后,方名夏怒火万丈,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一想到过了明日再也见不到寇白门,他就失去了理智,强行往寇白门的闺房闯去,几个龟奴拦都拦不住。 “寇姑娘,你开开门,我是方名夏啊!”方名夏拍打着房门,声嘶力竭的喊着。 “方公子请回吧,我以后不再见客。”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寇白门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寇姑娘,你不能跟着那平南侯,他只是一介武夫,如何配得上你?你放心,我会去筹银子为你赎身的。”方名夏叫道。 “方公子,不用了,咱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寇白门轻轻说道,然后再无声音传出。 “妈妈,不知道那抚宁侯朱国弼出了多少银子为寇姑娘赎身?我同样能出!”犹不死心的方名夏找到了老鸨,问道。 “方公子啊,你要我怎么说呢?”老鸨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方名夏,“老身自然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问题是白门她也没有答应过你什么,而且,抚宁侯和平南侯他们不是老身所能得罪的起。你就别再为难老身了。” 三楼上,看着方名夏痛苦的样子,李香君微叹了口气,念着他和侯方域是好友的份上,让丫鬟去把方名夏请了上来。 “李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去和白门姑娘说一声,让她不要答应。”方名夏对李香君道,在青楼,头牌姑娘们还是有一定的自由的,比如李香君当初就能够选择跟着侯方域,虽然侯方域并没有多少钱,老鸨也不愿过分逼迫。 “方公子,没用的,你还是忘了白门吧。”李香君怜惜的看着方名夏,轻轻道。 “为什么?难道寇姑娘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方名夏一双眼睛通红的盯着李香君,他自负风流潇洒,不相信寇白门会看不上他。一定是那陈越以权势相逼,寇姑娘她不得不选择屈服! 李香君没有多言,默不作声的递过来一张宣纸,方名夏接过来低头一看,如遭雷击一般全身颤抖了起来。 “这,这是”方名夏喃喃的说道,这分明是那日打塌自己鼻子的平南侯陈越写的那艘诗,当时自己急着回去治伤没有细看。 “是啊,一首诗就把白门的魂勾走了。” 李香君叹道,“白门他虽然看似柔弱,却最仰慕的是慷慨激昂的侠士、为国杀敌的英雄,虽然她未曾见过平南侯的真面,却也久闻他的英雄事迹,再加上这一首诗,她的魂就被勾走了,拉不回了。” 李香君看着失魂落魄的方名夏,有更多的话却无法说出,你方名夏最自豪的是您的风流潇洒,是你饱读诗书文采风流,可寇白门她喜欢的并非文弱书生而是英雄豪杰,更不用说无是官职权势还是财富,你都无法和平南侯相比,你还怎么和人家争? “方公子,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叛逆以除,南京恢复了安定,朝廷肯定会重开科举,以方公子的才名,科场高中轻而易举,还是以功名为重吧。”李香君轻轻劝道。 方名夏失魂落魄的在路上走着,也不知怎么走出的媚香楼。自入学以来,他一直都是一帆风顺,从来都是自命不凡,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想一想寇白门那清纯的面容轻柔的身躯,想一想她在另一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方名夏的心如刀绞一般。 “他娘的,你怎么走路的?”昏头昏脑的走着,不成想一头撞到了别人身上,方名夏抬起头来,见到两个市井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前。 “快滚开!”方名夏心情糟透了,不想理会他,拨开其中一个男子的身子就想过去。 “呵,王八蛋还挺横!”那男子没有让开,更没有顾及他秀才的身份,直接一拳砸来,刚好砸在他的鼻梁上。 本来就没有好的鼻梁再次断裂,鲜血如注从鼻孔冒出,方名夏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到在地。 未等他反应过来,拳脚劈头盖脸打将过来,那两个男子对他开始了一场暴打,方名夏嘶声惨叫着,抱着头在地上翻滚。 街上人聚集了过来,却没人阻拦这场行凶。 “行了,别真的打死了人。”一个施虐的男子停了手,拦住了同伙。 “以后再敢打寇姑娘的主意,要你的小命!”一个男子凑到了方名夏身边,轻轻的说道。 方名夏躺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又过了一会儿,才有应天府的差役过来,把他扶起来。方名夏拒绝了去应天府接受询问,掏出银子雇了辆马车,往自己行去。 陈越,朱国弼,我方名夏此生必不与尔等善罢甘系!方名夏在心中狂呼道。 第368章 各偿所愿 这次方名夏受的伤有点重,躺在床上一连数日出不得门。他的同窗好友复社伙伴纷纷前来探望,知道方名夏受伤的原因后纷纷大骂平南侯陈越和抚宁侯朱国弼二人,鼓噪着要聚众去找陈越算账。 闻讯而来的侯方域制止了众人,和这些不谙朝事自命不凡的书生相比,一直跟在钱谦益后面做事的侯方域无疑要成熟很多。他深知此时陈越圣眷正隆,民心也均在陈越那里。再加上其父陈江河掌握着锦衣卫一帮读书人借机闹声,被当作叛逆抓起来也没处说理。 “诸位仁兄,我一定把此事报知钱大人,由他做主,绝对不会放过戕害方兄之人。”末了,侯方域向众人保证道,这才劝得众人散去。 “方兄,你确定打你的是平南侯的人?”侯方域再次问方名夏道。 “不是陈越就是朱国弼所派的人,错不了的!”方名夏咬牙道,他忘不了那两人临走时警告他不要再打寇白门的主意的声音,若非陈越和朱国弼还会有谁? “好,我这就去见钱大人,让他为你做主!” 好友受到如此迫害,让侯方域气愤填膺,复社众人同气连枝,哪能如此受辱?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的陈越,侯方域也决心和他斗一斗。 见过钱谦益之后,侯方域把方名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请钱谦益做主,发动朝中御史弹劾陈越。 “恩师,平南侯他依仗军功飞扬跋扈,竟然如此有辱斯文,您没见到,方名夏他可是被打惨了。对待有功名之人还这样,若是普通百姓那还了得!” 钱谦益静静的听着,脑子快速的思考着,方名夏虽然只是一个秀才,却是复社名士,而复社又和东林党关系错综复杂,同为东南清流。若是方名夏被打,自己不闻不问的话,在士林中名声更会下降。可是,现在自己和陈越正处在蜜月期,若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翻脸却不值得。 “恩师,那锦衣卫抓了南京好些士绅不放,诬陷他们参与了叛逆之事,这些天来不是有好些官员找到您,请您给他们做主吗,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弹劾陈越,把他赶到扬州,如此锦衣卫也就没了靠山。”侯方域继续道。 “朝宗,你可想过这样做咱们就等于和平南侯翻了脸?”钱谦益缓缓说道。 “这个”侯方域很想说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可是想到陈越手中掌握的兵权以及在崇祯心中的地位,心里却打了鼓。 “要是能既不得罪陈越又能把其赶走就好了。”侯方域喃喃的道,平南军呆在南京这些时日,宛如一块大石压在了南京城上的上空,呼吸起来都那么的费力,若是能把陈越赶走,对所有的文官以及士绅士林中人都是一件好事。 “也许,我可以想法试一试。”钱谦益寻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微笑。 “是什么风把钱大人您吹到了我这地方?”看到钱谦益前来拜访,陈越很是惊讶。 把钱谦益让到正厅,分宾主坐下,丫鬟上了茶水。 “假山瀑布,小桥流水,丝竹声声,烦恼尽消,这魏国公府可真是一个好所在,平南侯好福气啊。”钱谦益笑道。 “呵呵,暂住而已。”陈越微笑道。 “以平南侯的功绩,陛下把这个府邸封赏给您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平定叛逆也有十来日了吧,陛下为何迟迟没有封赏侯爷,侯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钱谦益肃容问道。 “还请钱大人指教!”陈越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无他,陛下只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封赏罢了。侯爷您刚刚以救驾之功得封侯爵,这次又迅速平定了福王之乱,按照这个功劳爵位再升上一级理所当然。可是侯爷您才刚过二十岁,若是现在就封您为公爵,以后您再立大功又该如何? 您是大明的柱国良将,陛下不能不用,可又不愿将来功高不赏导致君臣之间出现嫌隙,所以陛下也很为难。 朝廷以及多日讨论该如何封赏于您,可一直拿不出具体的主意,就是这个原因。” “那钱大人以为,本侯该怎么办?”陈越问道。 “侯爷您不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吗?”钱谦益微笑道。 “哦!何以见得?”陈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侯爷您自入南京以来,虽然看似飞扬跋扈,其实做事都有深意。您拿下一干勋贵为陛下为朝廷弄到了大量的钱财,这本是好事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您偏偏同时又抓了很多士绅,这可就得罪了许多的官员。 同时,您又霸占了魏国公府,须知道这魏国公府当初可是太祖未称帝时的吴王府,岂是能随便霸占?以侯爷您的睿智不会想不到这点。 然后,您又流连青楼妓院,与普通士子争风吃醋打人重伤,并仗着自己的权势强行霸占青楼的头牌。 这一件件事情难道不是侯爷您设计好的,为的是让人弹劾于您,然后给陛下以借口,趁机处罚与你,功过相抵,也好免去陛下无法封赏的难题。 侯爷,不知本官说的是也不是?” 钱谦益捋着胡须,微笑的看着陈越,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 “呵呵,钱大人,人有时太聪明可不见得是好事。”陈越垂下眼皮,淡淡的道。 “哈哈哈,侯爷啊,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算计虽好,可忘了算您自己现在的声誉威望,你虽然犯了几个错误,可并没有多少官员弹劾于您。老朽不才,愿助侯爷您一臂之力,帮助侯爷早日离开南京,去战场上再立新功!” 钱谦益哈哈大笑,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陈越,他相信自己看透了陈越的想法,不信陈越不领情。 果然,陈越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和钱大人共事,可真是赏心悦目啊!” 真是久旱逢甘霖,瞌睡有人递过枕头来,陈越早想离开南京前往扬州,好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钱谦益倒是识情识趣的凑了过来。 一对大小狐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69章 人生如戏 每逢三六九日的早朝,是陈越最烦的日子,因为他要早早的天不亮就要起来,换好蟒袍玉带,前往皇宫。 崇祯勤政一如既往,朝中大小事情都要当朝处理,偏偏各种事情大多于陈越无关。他现在只是平南军的统帅,虽有江北总督的职位,却还未履新。 南京的朝堂,气氛相比北京好了许多,最起码没有了那么多的争吵。满朝君子大都勇于任事,而且不知到出于什么原因,崇祯在任命了六科给事中以后,并没有任命太多御史,十三道的御史大部分空缺,导致了都察院大毛小猫两三只。没有了那么多的御史言官,扯皮的事情顿时少了很多。 史可法和路振飞都是勇于任事的,钱谦益虽然喜欢争权夺利,可做事也丝毫不差,再加上朝廷新立,矛盾还未激发,所以除了涉及到审理叛逆的事情,朝堂还算和谐。 最近朝廷的事情颇多,北方满鞑和闯贼的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闯贼退往了陕西,把河北京畿拱手让个了满鞑。 在四川,张献忠的贼军高歌猛进,成都已经陷落,蜀中大片的土地落入了献贼之手,据报献贼在成都登基称帝,建伪国号“大西”。四川的地方官员数次往南京上奏,请求发兵围剿献贼。 经过朝廷商议,下旨让湖广巡抚何腾蛟和平贼将军左良玉共同发兵入四川剿匪。 可是何腾蛟手中兵力有限,左良玉虽然坐拥二十万大军,可这厮一向跋扈惯了,肯不肯听从朝廷的命令还是两说。 好在此次查抄勋贵抄了近千万两的金银,现在国库到时殷实,崇祯便下令给左良玉拨付军饷五十万,令其派兵沿江西上。 各项事务一件件的处理,最好快要散朝时,突然有御史上前,弹劾平南侯陈越,这才让陈越打起精神来仔细聆听。 “臣刑科给事中沈宸荃,弹劾平南侯陈越,流连青楼为霸占花魁歌姬殴打士子!” 这名叫沈宸荃的御史跪倒在阶前,双手奉上了弹劾的奏章。 大太监韩赞周从他手里接过奏章,恭敬的递到了崇祯面前。 崇祯恶狠狠的瞪了陈越一眼,小子,你等着!一想到这厮惦记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敢去青楼那种地方,崇祯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杀了陈越的心都有! 沈宸荃把陈越那日的行为说了一遍,重点讲了陈越派人殴打方名夏一事,导致生员方名夏重伤不起。 “平南侯以侯爵之尊,却做出有辱大臣体统之事,还请陛下依律严惩!”沈宸荃最后道。 “平南侯,你可知罪?”崇祯放下奏折,冷冷的问道。 陈越从班中走了出来,昂然道:“这纯属污蔑,臣清清白白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什么媚香楼,臣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 “平南侯,那日你和抚宁侯一起去了媚香楼,为了那花魁寇白门的梳拢权,亲自动手殴打了生员方名夏,这件事证人很多,难道你敢不认账?” 沈宸荃指着陈越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质问本侯!”陈越也怒了,“本侯是受抚宁侯的邀约赴宴,哪又如何?什么方名夏方名秋,本侯揍了你又能怎样?” “你,你,你,猖狂!”沈宸荃指着陈越,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按照大明的惯例,再大的官员哪怕是当朝首辅,遇到御史弹劾时也都会主动请辞,哪有态度这么嚣张的? “咳咳,”随着一声咳嗽,次辅路振飞走上前来,“启奏陛下,平南侯和生员发生争执不过是一件小事,似乎没必要闹到朝堂来。” 在路振飞看来,陈越打了一个生员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去青楼也算不得什么,这种事情弄到朝堂来实在有失体统,也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 “次辅大人,这岂能是小事?”沈宸荃怒道,“平南侯以侯爵之尊飞扬跋扈不修似德殴打生员,若不处置他日焉知不会草菅人命荼毒生灵?” “娘的,你敢咒我!”陈越大怒,提起拳头逼了过去,“老子就让你尝尝什么叫草菅人命!” “够了!”崇祯提起镇纸使劲拍在龙案上,发出一声巨响,“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撒野!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两个御前侍卫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拉住陈越胳膊,往殿外拖去。 “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大明流过血,我为陛下您受过伤”陈越挣扎着,被越拖越远。 王寅一捂脸,羞愧的无地自容,侯爷这表演可真拙劣啊! “行了,行了,都到了殿外了,快放开老子。”陈越不耐烦的说道。 两个侍卫连忙松开了他的胳膊,笑着上前帮陈越抚平弄皱的蟒袍。 “你们两个小子,在宫里当御前侍卫怎么样啊?”陈越站在阶下,笑呵呵的问道。 “回侯爷,轻松倒是挺轻松,也很威风。可就是有些无聊。”一个侍卫笑道。 “侯爷,我还是想回到咱们平南军中,还是战场上厮杀起来爽快。”另一个侍卫也道。 “你们两个小子啊,真是有福不知道享!”陈越笑骂道。 陈越在朝堂上的嚣张激起了官员们的义愤,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出班弹劾陈越诬良为逆,以抓捕叛逆为借口随意抓捕士绅,构陷罪名霸占别人家产。 御史乔可聘弹劾陈越,霸占为魏国公府为私有,贪污查抄的银两店铺。 一时间群情激奋,满朝都在弹劾陈越之中。 次辅路振飞想为陈越辩解,也不知该如何出口,首辅史可法则三缄其口,默默无言,因为好些弹劾陈越的御史都是他的党羽。 最后,钱谦益站了出来,言道,陈越虽然有错,但其功劳也大,再加上国朝正是用人之时,陈越这样的良将不可轻易处罚,可以功过相抵,令其择日离开南京,去扬州上任。 户部侍郎王寅出班道,陈越立下如此大功,却因小错而责罚之,恐伤功臣之心。于是经过商议,决定拿出查抄的勋贵的土地,赏赐给立功的将士,并把魏国公府赐予陈越,改为平南侯府,以示嘉奖功臣之心。平南军中一应立功的将士均有重赏,按照功劳升官赏银,至于陈越不再升其爵位,以平南侯的爵位任江北总督。 第370章 离京前 “横山公,侯爷他做的是否过了,不该得罪这么多文官啊。” 下朝之后,左中允袁可望忧心忡忡的对王寅道。作为从平南军出来的他,和王寅一样身上已经打了陈越的烙印,是陈越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心腹。 “侯爷欲成大事,在朝中必须得有奥援,可观侯爷作为,好像生怕不把朝中官员们得罪光一样,这样下去可如何了得!” “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呢?”王寅笑着问道。 “侯爷错在一直没有在朝堂培植自己的势力,平日里又不注意这些,这才导致今日的情形发生。 路阁老和侯爷是淮安故人,今日朝堂上又一直在为侯爷说话,站在侯爷一边没有问题。史阁老太过愚直、权变不足,再加上本身即为清流,身边聚拢的也都是清流之人,想他为侯爷说话貌似不太可能。钱阁老虽为东林党魁,为人却非常圆滑,和史阁老迥然不同,再加上大人对钱阁老有恩,交好他并非难事。 如此,内阁三位阁老就有两位站在侯爷这边,侯爷的大业将一帆风顺。” 袁可望侃侃而谈,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哈哈,可望贤侄,你还是有些嫩啊。”王寅哈哈笑道。 “还请横山公指教?”袁可望颇不服气道。 “贤侄可曾想到侯爷如今的身份?以侯爵之身任封疆大吏,手挽江北军民之大权,若再和朝中阁老在交好,朝中大臣人人都为侯爷摇旗呐喊,你让陛下怎么想?”王寅微笑着问道。 “这”袁可望仔细一想,顿时心里大震,冷汗滚滚在后背流淌。 陈越以侯爵的身份开镇扬州,相当于崇祯把整个江北都交给了陈越,若是再勾连朝中大臣,皇帝必然会起猜忌之心 “现在这样不挺好吗?满朝官员都气势汹汹讨伐侯爷,侯爷现在几已成了孤臣,唯有得到陛下的信任才能安稳呆在江北总督任上。如此陛下放心,群臣也放心! 至于得到得不到朝中大臣们的支持,侯爷他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了?”王寅微笑道。 “如此说来,侯爷他霸占魏国公府,流连青楼殴打士子等等,为的是自污?”袁可望恍然大悟道。 王寅微笑着点点头。 “侯爷之高瞻远瞩非学生之能及也”袁可望叹服道。 当日朝廷下旨,封赏一众立功的将士。把缴获自一众勋贵的近百万亩耕田拿了出来,赏赐一众立功的将士,从上到下按照功劳的大小统统封赏,最少的也能得到五亩田地。与此同时,又拿出了大量的银子财物进行赏赐,整个平南军顿时士气高昂。 既然这些勋贵的家产田地都被拿将出来赏赐功臣,自然不能无罪,负责审讯的三司衙门也加快了审讯力度,一众勋贵纷纷被定罪,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考虑到众将士大都要前往江北,这些耕田原本也都有佃户在耕种,陈越向朝廷建议,把这些耕田交由一家新成立的四海商号统一经营,田地的产出上缴田赋之后,剩下的由商号征收,再由商号发放到士兵手里。 这个建议匪夷所思,毕竟涉及到近百万亩的田地,内阁商议之后不敢做主,交由崇祯决定,谁知到奏折送到崇祯眼前之后,没多少时间就批复了下来,崇祯竟然同意陈越所请。 众臣们都不知道,四海商号乃是皇家和陈越合伙的生意,皇家在里面占据着七成的股份,而这些耕田征收的粮食将会作为四海行号所属粮行的存粮,在市场上流通。当然,商号也不会占士兵们的便宜,田亩所产会明明白白记在账上,按照收粮的价格发给士兵,士兵按照凭证在扬州或者南京四海商行银号就可以取得粮钱。 文官们看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被查抄勋贵们的店铺生意,按照惯例,犯官的产业一般要有官府拍卖,一般会有户部主持,这样很多官员就可以上下其手从中渔利,花少部分的银子购买大量的产业。 可是如今,整个南京数百家原本属于勋贵们的店铺还在营业,这些店铺根本没有交到户部手中,而店铺的东家就是这家新开的四海商行,经过调查以后,发现这家商行背后的大老板竟然是平南侯的一个小妾 原本垂涎这些肥肉的官员们顿时怒了,奏折如同狂潮一般飞进内阁,弹劾陈越贪污查抄的勋贵们的家产,数额巨大、罪大恶极,当然这些也都是在陈越去扬州后发生的事情了,然而奏折到了朝廷之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久久没有动静,崇祯竟然把这些弹劾的奏章统统留中不发。 最后内阁三位阁老一同向崇祯质询,才获得答复,这些店铺一部分赏给了立功的陈越,大部分则委托四海商号经营,获利交给内库,供应皇家。而朝廷户部则可以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向店铺征收税收,充入国库。 经简单计算之后,发现仅仅这家四海商行在南京的生意,每年就可以给朝廷带来数十万两银子的税收,三位阁老顿时不说话了。须知,在往昔这些店铺的收获完全归了个人,朝廷连一两银子也得不到。 商铺还是那些商铺,如今能为朝廷带来巨大的利益,同时还能供应皇家之用,还能再说些什么? 三个阁老把真相告诉群臣之后,一部分官员沉默了下来,也有很多心怀不甘,查抄的店铺竟然进入了皇家的手里,皇家参与经营与民争利! 有御史上奏斥责皇帝不该与民争利,崇祯却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这些店铺都在四海商行名下,经营者也非皇帝派出的太监,谈何与民争利?凡是敢于污蔑皇家的御史都被斥责然后打发出京城。 有些不甘的官员还欲继续上奏时,崇祯微微露出风声,以后将会按照四海商行的例子考虑征收商税,这些官员们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提起此事。若是逼得崇祯生出征收商税的主意,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第371章 朱国弼的礼物 太平坊,原魏国公府,此刻应该叫做平南侯府,宽阔的大门门楣上,“平南侯府”四个流金大字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字体竟然是当今皇帝崇祯所提,奖励立功的功臣。 几个受伤残疾的士兵被留下来当作侯府的门房,侯府内当初抄家的痕迹已经完全消除,丫鬟僮仆行走期间,好一派和谐的景象。 老侯爷陈江河无论如何不肯来这里,他本身就有忠义侯的爵位,崇祯也赐给了他一座府邸,虽然规模和景色比这里相差甚远,陈江河却甘之如饴。虽然他发达了,却不忘本,已经娶了张婶儿为填房。自然不愿和儿子呆在一起。 诺大的侯府,主人只有陈越一个,还有算是半个主人的吴婉儿,毕竟吴婉儿不是正房。但在侯府里,吴婉儿却是说话最算话的一个,因为陈越做了甩手掌柜,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她管。 陈越即将前往扬州,却把吴婉儿留在南京管理商行生意,这让吴婉儿着实心里不舒服,对着陈越大发娇嗔。 “婉儿可知,这天下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陈越笑吟吟的问道。 “夏秋收购粮食,春天青黄不接时售出,可获五成之利,可要是把江南的粮食运到北方的边塞乃至草原,则能获五倍之利。 没有什么生意最赚钱,只看做生意的途径。” 吴婉儿白了陈越一眼,说道。 “好好好,不说最,只说什么生意赚钱最为爽利。”陈越笑道。 “要说赚钱最为爽利的,当然是盐了,只要有官府开具的盐引,就是躺着也能赚到银子,年入百万也是等闲。”吴婉儿想了一下,说道。 “爷,您是说?”吴婉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哈哈,爷即将去扬州当江北总督,以后可是淮扬最大的官,淮盐的生意岂能放过?”陈越笑道。 “若是真的能垄断淮盐的生意,那可真的就富可敌国了!”吴婉儿大喜。 “婉儿你快些弄利落南京的四海商行,等爷到扬州站稳了脚跟,把淮盐的生意统统拿过来,然后你就到扬州帮我。” 陈越轻轻用手挑起了吴婉儿的下巴,笑眯眯道。 “爷”在陈越肆无忌惮的目光下,吴婉儿的身子酥软了起来。 “秉侯爷,抚宁侯朱国弼送来请帖。”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陈越叹了口气,放弃了白日宣淫的念头。 这次朱国弼请陈越的地方不是青楼,而是一处宁静的小院。小院不大,只有两进,却格外的别致。 朱国弼在门口满脸堆笑的相迎,把陈越迎进了宅院。在陈越的举荐下,崇祯已经委任他为操江总督,负责长江江防。 “陈兄弟即将前往扬州上任,哥哥我送给兄弟一份大礼。”朱国弼神秘兮兮的说道。 “是吗,兄弟我拭目以待。”陈越笑道。 客厅之中,朱国弼强自要陈越做了主位,陈越推辞不过只得坐了。 很快,数位面貌俏丽的侍女入了进来,端上一盘盘菜肴,一桌丰盛的酒席摆了上来。 “朱兄,礼物呢?”陈越笑着问道。 朱国弼没有说话,拍了拍手,随着他的掌声,“铮铮”的琵琶声响起,悠扬婉转,然后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抱着琵琶款款而入,面貌清丽犹如下凡的仙子。 寇白门! 心中早就隐约猜出了朱国弼要送自己的是什么,当看到真人时,陈越还是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 “陈兄弟,如何?”朱国弼笑问道,为了替寇白门赎身,他可是花费了太多心思。 “朱兄啊,你可是害了我,害得我在朝堂上被百官们弹劾。”陈越眼睛盯着弹琵琶的寇白门,嘴里却道。 朱国弼尴尬的笑了,当初是他派人打了那方名夏,却让陈越背了锅让御史弹劾。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的听着那宛转悠扬的琵琶声。 一曲弹罢,陈越轻轻的鼓掌,“白门姑娘,你弹得真好听!”至于好在哪里,以陈越的艺术水准却也说不清楚。 “白门见过侯爷!”寇白门怀抱琵琶向着陈越矜持一礼。 “兄弟你和寇姑娘好好聊,哥哥我有事先走一步。”朱国弼知趣的站起身来,告辞离去,在走之前给陈越留下了一张纸。 陈越拿起看时,却是寇白门的身契,寇白门身在娼籍,此身契就是她卖身的证明。 “白门姑娘,从此你就是自由身了。”陈越轻轻的把身契放在寇白门身前。 看着自己的卖身契,寇白门悲喜交加,可却没有接过来,而是凄惨的道,“妾身出身娼门,即使得了自由人,谁还会把妾身当作良家,又谈何自由呢!” 陈越微笑道,“你心里把自己看作是自由人,那就是自由的,自然可以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寇白门寻思了一会儿,展颜一笑,宛若鲜花绽开,“侯爷,就让妾身给你唱上一曲儿吧。” “惜别经年, 玉阶冷落人消瘦 海棠春画, 漫倚雕阑久。 愁抚银床, 泪湿双红袖。 灯残后, 梦回巫由, 淡月疏帘透。 ” 陈越还是离开了,他强自压抑着自己留下了的欲望离开了。 寇白门是一个妙人,是一个柔情似水清秀绝伦的女子,虽然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把她拿下。可是陈越还是犹豫了,家里还有吴婉儿,宫里还有坤兴公主,又刚刚受到御史们的弹劾,这让陈越心中有过不去的坎。 这天下的漂亮女子多了,若是看上就纳入后宫,自己岂非就成了传说中的种马?这是陈越所不愿的。 他虽然也好色,也有爱美之心,可灵魂来自后世的他,有一个原则无法逾越,那就是没有感情的“啪啪”不能做。 也许有人说他做作,也许有人说他矫情,可陈越自己却就是这样想的。虽然在另一个时空,他电脑里有几个g的岛国文艺片,虽然他对男女之事了如指掌,可他本质还是一个纯洁的人,至少陈越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ps:晕啊,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写感情戏,又不想写直接推倒这么low的情节,就这样吧。下一章换地图。 第372章 初到扬州 崇祯十七年六月,已经打败大顺军占领北京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与诸王、贝勒、大臣等定议,应建都燕京,派遣辅国公吞齐喀等携奏章迎驾。 而此时,李自成已经率领主力退过了黄河,到达关中,在河北留下了大将谷英,在山西则由刘忠等将负责防守。一片石之战,大顺军损失惨重,急需回到老巢休养生息,并把派往各地的主力军队抽调回来,然后和满清决战。 四川,张献忠带领大军已经攻下了成都,正筹划着称帝,他已经封了四个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为王,所属军队正向整个四川进发。 武昌,左良玉接到了崇祯的圣旨,可却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领兵入川。不过崇祯不比弘光朝廷,左良玉心中还有敬畏之心,不敢像另一个时空对弘光朝廷那样跋扈。 虽然左良玉自己不愿进川,却派出了手下大将李国英,命其带领两万军队,受湖广巡抚何腾蛟节制,入川剿贼。而左良玉身体确实不佳,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朝廷也拿他无可奈何。 现如今,满清忙着把老巢从关外搬到北京,以此为根据再攻下整个大明。李自成正忙着舔舐伤口,准备即将而来的大战。张献忠则筹划着占据四川天府之国,建立稳定的后方。对于新成立的南京朝廷来说,有了一段难得的休养生息时间。山东大部,河南一部,江淮,整个江南,大部分地方依然在大明朝廷的治下。 就在这时,陈越带领所部平南军渡过了长江,到达了扬州。崇祯委以他重任,就是指望他能够抵御北方的强敌。 虽然有些大臣们嚷嚷着应该派兵往山东河南,收复国土。可经历过大败的崇祯心里明白,别看现在明军地盘还很多,可是论军队实力的话,无论是满清和闯贼相比,全都比不上。大明眼下的军队虽多,能打的却没有多少。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征募士兵,训练军队,积攒实力,他指望着陈越能够训练出一支精兵来。至于残破的北方,背在身上就是个包袱,眼下的崇祯可没有心思收复。 不得不说,经历过生死之劫之后,崇祯的性格要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陈越的官职是江北总督,拥有军政民事大权,权力和后世的高官兼军区司令相同。管辖的地盘是江北之地,也就是扬州淮安徐州凤阳四府,整个两淮之地,即后世江苏和安徽两省江北部分。 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力可谓极大,可是陈越也知道,崇祯派自己到扬州的目的就是为了练就一支强兵,在两淮之地建立牢固的防线,拱卫南京。 至于民政,陈越并不熟悉,也不愿多管,各府县本来就有地方官员,民政自然由他们负责,自己这个总督没必要费心。 陈越的总督行辕就设在扬州城中。扬州有新旧两座城池,旧城是府衙所在又称府城,新城在旧城的东面临近运河,是江都县县衙所在,又称县城,陈越的行辕设在新城,一处四进的宅院,原是一家盐商的别院,该盐商主动把别院献给了新来的总督大人。 一万余平南军主力均跟着陈越来到扬州,就驻扎在城中。 到达扬州的前几日,府县官员乃至士绅名流,巨商大贾纷纷拜会新来的总督,为陈越接风洗尘,并送来大量的礼物,金银财宝,古玩首饰,奇石木雕,珊瑚玛瑙,各种东西应有尽有。甚至好几个大盐商为陈越送来了十几个扬州瘦马,都是活色生香貌美如花的妙龄处子,扬州瘦马天下闻名,其美貌素质不比秦淮河边的差。 对于送来的各种礼物,陈越统统来者不拒,至于十几位瘦马,则都敬谢不敏,消受不起。 第四日,陈越下令闭门谢客,礼物可以留下,却不再见任何人,他实在被弄得不厌其烦。这才消停了许多。 于是,陈越便召集身边诸人,开始商议今后的事情。 对于民事,陈越决定放弃不管,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整军。江北总督所辖地盘太过庞大,要防守这么大的地盘,最少需要十万军队,眼下虽然地方上军队不少,可其中能战的精锐却不多,多数是如张天福、刘肇基、卜从善、黄蜚、方国安这样的地方将领,虽然每个将领手下都有数千乃至近万兵力,可能拉出来作战,能和满清八旗兵硬抗的也没有多少。要不然在另一个时空,当清兵南下时,这些军队也不会纷纷投降。 陈越可不敢把防守的重任交到这些人身上,为了抵抗北方的强敌,他必须编练自己的精锐部队。 眼下平南军人数不到万人,战力还算差强人意,可规模实在太少。要想打赢一年后的大战,至少把核心兵力扩充到五万人,有五万精锐,在加上地方军的配合,陈越方有把握守住江淮。 虽然说军队扩充的越多越好,可是想训练出精兵却实在太难,只有兵还不行,盔甲武器,粮饷补给,长时间的训练,战场上的磨砺,这些因素缺一不可。 而现在留给陈越的时间不到一年,想在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出数万规模的军队,谈何容易? 士兵的招募,严格的训练,编制成伍需要大量的军官,军械的制作,武器等等,都需要专门的人负责。 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想想就觉得头疼。只靠陈越自己完成这么多的任务实在不可能,需要大量的人才辅助。 而这时,陈越想起了幕僚余枫林一直向他提议的设立幕府的事情来。 若是有了幕府各种机构,专门的事情由专门的人负责,事情无疑要容易许多。 明末的军制非常混乱,军队几乎已经沦为将领私有,而对将领来说,管理军队手段更是简单粗暴,毫无系统性可言。一个总兵自己可以随意募兵,不管有没有武器,这也导致了很多军队良莠不齐,甚至连军衣都不全。 陈越可不想自己的军队也是这样,他下决心要建立一支现代化管理机制的军队! 第373章 幕府各司 按照大明的制度,哪怕是总督这样的地方大员,属下有品级的官员也没有多少,如何处理庞大而繁杂的事务,只靠总督一人肯定不行,所以每一个总督都会自行招募许多的幕僚,协助自己处理各项事宜。 各个督抚手下,都有许多这样的幕僚,多是功名无望的读书人。陈越在南京时,原本也有许多士子想到他的麾下任幕僚,可惜陈越后来在媚香楼的举动,得罪了整个复社,方名夏甚至做了一出类似桃花扇的戏曲,来讽刺陈越,这使得陈越在南京士林名气极差,竟然没人肯为他效力。当然,陈越也不准备用这些除了嘴炮屁都不会的读书人,他要的是真正有能力的人,而不是读了几本诗书只会舞文弄墨之人。 余枫林给陈越勾画的幕府则是一个很是复杂的机构,竟然和官府机构极为类似,要比招募几个幕僚帮着处理事务负责无数倍。 按照余枫林的规划,整个幕府分为战训、参谋、敌情、镇抚、军械、后勤六个司,分别管理下辖军队所有事情。竟然比照府县六曹设置幕府体系。而陈越又按照自己的理解,参照后世军队的机构,给各司设计增加了独有的职能。 战训司负责士兵的招募,以及所以新募士兵的训练,训练周期为三个月,完成训练的新兵再编入各军。有了战训司,就把陈越辖下所有军队的募兵权收了上来,所有将领无权自行招募军队,士兵的缺额只能由都督府统一补充,如此有利于控制下辖军队。 参谋司顾名思义,就是参赞军务,战时负责制定作战计划,平时测量各地地形制作地图,行军时制定行军路线日期等等。战争从来就是复杂的事务,设计到的方面极多,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只是大而笼统的概念。 而实际上一条河流突然涨水就会导致一支军队延迟一日乃至数日到达指定的战场,从而导致一场战事的失利。一场突入其来的暴雨就会使得骑兵陷入绝境,就会使得弓弦松软,使得火铳无法发射,从而影响战争的胜负。 对于战争天赋极高的名将来说,也许这些都不成问题。可是对于资质普通的将领,有了参谋司的筹谋,至少可以避免很多失误,也就增加了胜利的可能。而战争,往往比的就是交战双方谁犯得错误更少。 陈越自认不是名将,虽然从军一年多,可对战争还是一知半解,也就靠着超前的见识打了一些胜仗。可他打的也多是小规模的战役,遇到的也多是如高杰、刘良佐这样的“名将”,并未和这个时代真正的强军交手。 而按照原本的历史,不到一年,满清主力就会南下攻明。而八旗兵,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军队了吧,军队里多是征战沙场多年强兵悍卒,都是职业军人,组织力强大,士兵的个人战力更是惊人。 面对这样的强敌,陈越并没有一点把握能够对付,他也不认为自己的领兵能力指挥作战会比多铎阿济格这样的打惯了仗的悍将要强。 若何才能战而胜之,如何才能取长补短,自然要靠更为先进更为完善的制度。所以,陈越对参谋司寄予厚望。 敌情司故名思义,自然是负责探查敌情。在战场上,能准确的探得敌方的情报做到知己知彼极为重要,关系到军队能否取得胜利。当然,在每一支军队中都有夜不收这样的编制,负责的就是探查敌情。 而都督府的敌情司职能超越了一场战斗探查敌情这么低级的任务,而是要在战斗未发生前,就要往敌方派出敌情人员,打探敌方的一切情报,兵力、布防、将领名字爱好等等,必要时还要担负着收买暗杀这样的任务,同时要防范敌方人员渗透。 按照陈越的了解,满清就经常采用收买明军将领、劝降这样的手段,不得不防。所以敌情司还有一个不能说的职责,就是监控己方重要将领!防止己方人员被敌方收买,甚至叛变。 在以前,是锦衣卫负责这样的职责,可是如今,锦衣卫只是初建,根本担负不起这样的重任。虽然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是陈江河,可毕竟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名义上并不归陈越指挥。也许有一日,崇祯就会把锦衣卫交给他人,陈越不能把平南军的前途寄予不受控制的锦衣卫的身上。 镇抚司,自然是负责军纪,镇压军中贪腐之军官,负责军中秩序,战时负责督战,战斗中记录将士的战功。在明军中就有镇抚这样的职位,按照余枫林的筹划,在都督府有镇抚司,各营中也设有镇抚官,而各营的镇抚官受镇抚司直领,对镇抚官的工作,各营主将无权过问,更无权任命镇抚。 军械司负责军中所有武器军械之补充。新成立一支军队,不是招募几万士兵就可,要给他们配备铠甲武器。新成立的军队士兵个人战斗力不如敌军,经验不如敌军,各方面比八旗兵这样的军队都相去甚远,如何能守住江淮,只有在装备上下功夫。 虽然说士兵的装备要由朝廷负责兵部补充,可以兵部的效率兵部官员的贪腐程度,陈越根本就不敢指望兵部提供的武器铠甲。要负责武器的打造、修缮、保养,下面会设弓弩司、火铳司、火炮司、甲衣司等各个分司,计划征调南京有名的工匠填充军械司,在扬州直接开始工坊打造各种兵器。当然在平南军中,原来就设有将作营,也有几十位工匠,能制作一些军械,不过靠他们为数万大军提供军备,则远远不够。 一支庞大的军队事务极其繁杂,要想让士兵们安心训练打仗,自然要做好一切后勤工作,粮食蔬菜的补给,膳食的制作,营房的搭建,辎重的管理等等。当然,在每个营中,都会有一定数量的辎重兵,专门负责这些工作,不过各营物质的调配,则由后勤司负总责。 第374章 步入正规 按照陈越和余枫林设计的幕府模式,以后平南军直辖的军队,各营将领只是负责领兵作战,而其他各种权力都收归幕府各司负责,军队士兵将不再是将领的私军,而是只能由平南侯陈越一人控制。 余枫林刚设计幕府时,不过是想借鉴朝廷机制管理军队,经过陈越的参与修改,幕府的规模更为庞大,各项功能更为完善。若按这种机制补充好各司主事以及下辖人员,使之能够正常运转,可以预想的不久,这架精密的机器将会飞速转动,为陈越提供源源不断的精锐而且忠心的士兵。 可是,这也等于把原本属于朝廷兵部的权力改为幕府所有,而不管军队发展到多大规模,都是平南侯陈越的私军,朝廷根本没法调动,若是有朝一日平南军发展到一个庞然大物,会不会对朝廷对大明产生威胁?余枫林自己想想都觉得恐惧,恐惧之后也有丝丝的期待 幕府设置了六个司陈越还不罢休,仔细思考之后又增加了主管职方司,管理军队各级军官将领的人事升职一应工作。各营官兵的员额、士兵军官的名录都在职方司存档,而军官的升职降职均要职方司批准才能生效。 这样算下来,幕府就有七个司,每个司设立一正二副两个主事,下面再分设各堂,需要的官员就达数十人近百人,还不算吏员仆役,幕府众人都不再朝廷编制,都需要陈越自己找人,可一时间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才?想要完善幕府非一日之功。 余枫林已经被陈越委任为参谋司主事,暂时负责幕府工作,在淮安练兵的杨正平被任命为战训司主事,很快会带领军队回扬州上任。杨正平粗通文字、熟悉平南军军制,任战训司主事很是适合。 原来高杰和刘良佐两部的降军万余人已经被杨正平训练月余,陈越再计划招募两万新兵,统统由战训司负责新兵训练工作,三个月后,会把这批新兵编制成伍,计划编为十个营的新军,沿着淮河一线布防。 敌情司的主事暂时由卫阳担任,他原先是夜不收的首领,任这个职位还算对口,不过卫阳人比较老实,权变不足,陈越打算过段时间再找到合适的人选代替他。 镇抚司主事由单明磊担任,单明磊一直负责平南军的军纪,又有着秀才的功名,足以升任这个职位。 至于军械司,主事则由原来的将作营主事李雄担任,考虑到李雄只是个军匠出身识字不多,陈越任命了潘学忠副之。潘学忠是洋人汤若望的干儿子,学贯中西,原本担任主事也足以升任,不过资历相差李雄甚远。 后勤司主事由张程凯担任,张程凯一直管着平南军的粮草,平日里把平南军后勤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出身浙江商人之家的他,胜任这个职位绰绰有余。 至于职方司主事,暂时由何禄担任,何禄也算是平南军的老人,平日里帮着陈越整理文书处理军中杂物很是辛苦,本身又有着秀才的功名,给他个主事理所应当。 各司主事的人选算是定了下来,但每司还需要大量的从吏,这就需要各个主事自己去找。陈越制定的规则是优先选用平南军军中之人,外部进人必须经过考核经由陈越亲自批准。 平南军中自然也是有人才的,自从刚成军只有五十余个家丁时,就注重军中的文化教育,开有识字班。一开始是由陈越自己教家丁们识字,后来军中陆续有文人加入,单明磊,袁可望、王寅等,这些人应陈越的要求,也会不时的教授士兵军官们文化。 当初刚成军时,陈越就有过规定,升职优先考虑识字多的人,所以在军中学习认字的氛围还挺浓,一年多以来,很多士兵都能认识百十个乃至数百个汉字,而小旗总旗这样的基层军官,大多数都粗通文字,能够看懂白话写就的军令。 所以单从识字率这一点来看,平南军可以说是大明识字率最高的军队,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陈越这个穿越者超前的认识。 而现在,这些粗通文字的士兵和军官顿时成了香饽饽,幕府各司开始从军中疯狂的挖人,而只要双方都同意,陈越会一律开绿灯放行。至于会不会影响平南军的建制?不久的以后,平南军也会重新编组。 各个主事,各司的低级官员从吏,在朝廷是没有编制的,可有必须给予其一定的待遇地位。陈越是江北总督,却是有任命武官的职权,于是决定,一律授予幕府众人以武职。 各司主事一律给予四品武职,这是陈越这个江北总督所能授予的武将最高职衔,再高就得经有朝廷审议兵部批准。而现在,只需要陈越加盖平南侯大印的一张告身即可。当然,他们的身份只能在平南军内部得到承认,因为兵部并未存档。 各司副主事则给予从四品的武职,至于各堂各科,吏目从员,则授予五品到八品的武职。 品级不同则待遇不同,任免升迁自有制度。 杨正平带着万余降军已经从淮安府赶到了扬州,这批降军将会和部分淮安团练兵,以及即将招募的新兵编组为新军,计划共招募三万新兵,组成十个营。 杨正平已经任职战训司主事,在淮安扬州地方官府的协助下,招募士兵工作也在进行中,江淮虽然比北方富裕一些,可也有太多太多的贫民,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当兵吃饷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募兵不会太难。 当然,平南军募兵是有一定要求的,只肯招募农村的农民,城市兵则一概不收,有战训司往各地派出人员专门负责,招募好的士兵一律送到扬州集训。 平南军中大量的老兵和基层军官被抽调出来,补充到战训司,协助进行新兵训练工作。这些新被招募的农民,将会在扬州城外的军营里经历三个月繁重而残酷的训练,能撑到最后的才会被留下来,成为平南军的一员。 这个夏天,江北都督府的一切都将步入正规。 第375章 人才奇缺 扬州,古称广陵,故名思意,其地多山岭,不过也都是低矮的丘陵。在扬州城北二十多里,邵伯湖以南,运河西岸,丘陵之间分布着连绵起伏的营地,这里就是平南新军练兵之所,原来的一万降军加上新募的士兵就在这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训练完毕后,他们将会被编制成伍,派往各地驻守。 运河上,舟楫往来,为兵营运来给养补给,远离城池,也不用担心对百姓造成干扰,起伏的丘陵遮挡外面窥视的目光,是个难得的练兵场所。 战训司主事杨正平坐镇兵营之中,全权负责练兵之事,大量的老兵和基层军官从平南军中调来,担任练兵的教官。 三个月的时间,新兵们要完成队列训练,阵形变幻,旗号金鼓的识别,行军扎营等各种基础军事技能。至于更高深的能力,在成军后还要继续训练学习。 训练场中,热闹非凡,按照总旗为最小单位,正在进行队形训练,在教官棍棒的威慑下,新入伍的农民们正在艰难的适应着军营中的生活。 虽然训练太过枯燥太过严苛,这些新入伍的新兵却只能默默忍受,一日三顿管饱的伙食是最好的诱惑,更不用说每月还能得到一两五钱的饷银可以寄给家里奉养家人。和天天吃不饱饿肚子相比,繁重的训练又算不得什么 在所有大明的军队中,平南军的训练也许是最为严格的,当然前提是充足的食物、足额的饷银。 新兵训练如火如荼,而扬州城中,平南侯陈越正在焦头烂额。 忙!很忙!真的忙!这就是陈越现在的写照。 一个新生事物从无到有必然经过繁杂的过程,更不用说幕府这个庞然大物。眼下幕府一切初创,除了杨正平的战训司步入正规以外,其他各司都问题多多。 规章制度、人员配置均不完善,到处都是问题。偏偏以幕府众人的水平,很多问题都无法解决,很多事情只能拿到陈越面前,请他决断。 钱枫林虽然是幕府的初创者,可他熟悉的只是朝廷的那一套体系,对更多偏向军事职能的幕府很多地方也是一知半解,而陈越虽然来自后世,脑中也懂得一些后世军队体系,可他后世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而已。所以,很多地方,只能大家一起商量着来,慢慢的进行完善。 “侯爷,参谋司虽然架子搭了起来,可懂得军事筹划的人太少,能胜任参谋的人寥寥无几,恳请侯爷把余枫调到参谋司来,担任属下的副手。” 钱枫林向陈越恳请道。 按照幕府的架构,参谋司将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可是钱枫林自己只是文官出身,虽然看过几本兵书,可对战事谋划也是一知半解,当然他有着专研的尽头,而大明以文官担任军队统帅的也为数不少,钱枫林能升任参谋司主事这个职位。 可问题是,除了钱枫林以外,在军中再也找不多多少通军略之人,平南军中大多数是家丁农民矿工出身,这些人哪里懂得什么谋略。余枫出身军户世家,军事素质明显高于众人,钱枫林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可是余枫现在是骑兵营的指挥,是陈越身边重将,钱枫林担心陈越不肯放人。 “余枫嘛,我将来是有大用的,不过眼下可以暂时借调给你,帮你把参谋司的架子搭起来。” 陈越寻思了一下,道,“其实在军中还有一些人通谋略,你可以调到参谋司。” “谁啊?”余枫林诧异的问道。 “人就在教导营中,李成栋、郭虎,杨承祖、胡茂祯等。”陈越淡然道。 这些人都是原高杰部的降将,后来被编入了教导营,在攻打南京时也立下了功劳。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曾经在高杰手下担任重要将领,领兵多年,精通指挥作战。也许这些人没有什么文化,可论带兵打仗却不比旁人差。在另一个时空,满清的大半江山就是这些人帮着打下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的表现还算驯服,平南军良好的待遇安稳的生活是他们归心的原因,跟着陈越,日子过的要比当初跟着高杰时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好得多,所以这些人也渐渐的已经归心,可以用了。 “还有,我可以向朝廷请旨,发布榜文向天下卫所招募军官。”陈越淡淡道。 虽然明朝的卫所制度已经接近崩溃,卫所兵早就不是明军的主力,大部分沦为了农夫。可是别忘了,这些卫所军官可都是大明世袭的军官,他们再不济也有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本事,军事素能要远远超过啥都不懂的农夫和只知道读四经五书的读书人。 天下的卫所这么多,卫所的世袭军官更是成千上万,其中有本事的也为数不少,若是肯给他们机会,也许会再出现一个戚继光也为未可知! “这个主意好!”钱枫林大喜,卫所世袭军官子弟的军事素能当然比普通人好很多,可问题是朝廷会同意吗?这些世袭的军官子弟又肯来到扬州投奔平南军吗?毕竟他们本身就有着世袭的军职,再不济去参加朝廷的武举也比投奔平南军强。 “怕什么!现在对大明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守住江淮,抵挡住将来敌军的进攻。朝廷虽然也开武举,可对这些武举并不重视,咱们只要给他们充分的重视,就不怕他们不肯来。我相信在卫所之中,有血性的人还有很多,不怕招募不到人才!” 陈越满是自信的说道。现在卫所几乎已经费了,这些世袭军官子弟除了继承祖先传下来的职位,做个地主以外,其实出路并不多。平南军能够给他们一个这样的机会,陈越不信没人肯来。 “我这就向朝廷请旨,向天下招募有本事的军官。只要是有能力有本事者,咱们平南军来者不惧。就定在九月份,举行招募考试!”陈越毅然道。 ps:参谋司缺人,向天下卫所诚招龙套,有意者可以在书评区龙套楼留言,被录用者前途远大,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第376章 军械 “侯爷,这军械司主事我做不了。” 老李雄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向着陈越抱怨道。 李雄在西山镇时就跟随陈越,为军队配置火药,平南军能不断的取得胜利,他统领的将作营功不可没。幕府成立,考虑他往日的功劳苦劳,陈越就任命他为军械司主事。 李雄年过四十,却还是一个官迷,虽然他自己说做不了,若是真的把他免职,估计能闹个不休。 “怎么了?李主事。”陈越笑着问道。 李雄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官职,陈越曾经叫他老李,结果惹得他老大不高兴。 “硫磺没有,硝石也缺,火药根本无法配置。还有精铁赤铜,石炭木炭,这些统统都缺,我给后勤司张程凯说过数次,让他去采买这些,可却迟迟没有动静。没有这些东西,我的军械司就无法开工。” 李雄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后勤司也是新立,张程凯忙的焦头烂额。这样吧,你把需要购置的物质清单拿来,我批银子你自行派人购买就是。”陈越忙道。 “我哪里有人啊?我属下的百余人都在忙着建立工坊,火药作坊已经选好了地方,咱们的那套老家什还在,只要有原料,迅速的制作火药不成问题。可火铳和大炮制作需要炼制铜铁,需要制作模具,潘学忠和刘三正带着一帮铁匠正忙的焦头烂额。 鲁三友那老东西正带人搭建制作盾甲的作坊,正在为如何打制铠甲而发愁。现在哪里有空余的人手?” 李雄把自己的困难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完全不顾陈越的脸色越来越黑。 妈的,什么地方都要人,我上哪里变出这么多人来?陈越很想破口大骂。 然而,烦恼归烦恼,问题还得解决。 “这样吧,”陈越仔细寻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所需的各种物质你们没必要亲自去采买,你只管把所需的清单交过来。我委托扬州府进行招标。” 扬州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这里商人云集,只要露出风去,有的是商人愿意做这笔生意,根本没有必要忧愁。 物质的问题得到了解决,老李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他的问题还没有完。 “铠甲可怎么弄啊,咱们的人根本没有制作过铠甲,我生怕弄不好。”李雄为难的说道。 以前,平南军的铠甲基本上全靠缴获,将作营并没有制作铠甲的能力。 现在军队迅速扩充,只要要为将士们配备盾牌铠甲等防具。在以往,正是因为平南军配置了大量的铠甲,才能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有没有铠甲,对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至关重要,万万轻忽不得。当然,陈越可以向南京朝廷申请配置铠甲,由兵部负责打造。可是南京的朝廷也是刚刚成立,兵部下辖的工坊虽然众多,可是效率和性能陈越根本不敢指望。 所以,必须迅速建立自己的制甲作坊来。 “这样吧,我会向朝廷请旨,征召各地的匠户前来扬州,需要什么样的匠户,需要多少人,你回去合计一下,尽快报过来。” 陈越想了想,承诺道。 南京城匠户众多,除了北京外,天下的能工巧匠尽在南京。有的是会制作盔甲之人,各种其他匠户也应有尽有。只要朝廷同意,只要自己提高匠户的地位和待遇,肯定招到足够的人,至于朝廷会不会同意?以自己和崇祯的关系,以崇祯对自己的期待,应该没有问题。 明军士兵个人的战力远逊于八旗兵这样的职业军人,想要打胜仗只能靠甲坚兵利,靠着装备碾压他们。 所以,以后必须要大量装备火枪火炮,朝廷的工坊火枪火炮的质量根本不行,以后必须自己制作。 想要大量的装备军队,靠手工打制火铳根本不行,一是效率太低,再就是规格不一。现在这个时代,西方国家已经开始使用机床制作枪管,澳门的葡萄牙人就设有枪炮工厂。不行的话就派人前往澳门,和葡萄牙人商议,能否以朝廷的名义购买一套可以制作枪管的工坊来,并请到一些技师过来。 虽然这看似很难,葡萄牙人也未必肯同意。不过陈越相信,只要有钱,做到这些不成问题。 而且,现在平南军中装备的火铳太过落后,大多是一些鸟铳三眼火铳,射程连弓箭都比不上,而且都是前装火枪,装填弹药困难不说,遇到下雨天就完全无法使用。而这南方要远比北方雨水多,总不能下雨天就不打仗不是。 这个年代是否有了后装火绳枪?或者燧发枪?陈越对火枪的工艺并不了解,靠他自己想设计出先进的火枪绝无可能,必须得找到能制作这样火枪的人才。 大明有这样的人才吗?有的,平南军中的潘学忠就是一个,潘学忠是传教士汤若望的义子,精通火器的制作知识,可是他也不会制作燧发枪和后装火枪。所以要想制作先进的火器,还得去西方人那里找人才。 火枪必须大量制作装备军队,火炮也不容忽视,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火炮都必不可少。而且满人对火炮的使用丝毫不弱于大明,在历次的战争中,他们缴获了大量的火器。另一个时空中,不管是扬州十日,还是江阴之战,满清就是靠的火炮轰开的城墙。 像扬州城,若是有百十门红衣大炮在,根本就不怕满清任何的攻城,只靠远程火力就足以压制的他们不敢靠前。可惜,到了南明,明军就连火炮都比不上清军。 红衣大炮的制作,由潘学忠负责就行,不过现在陈越非常后悔,在撤离北京时没有把汤若望带走 至于大明还有哪些精通火器制作的人才?以后慢慢打听就是,陈越下定决心把他们都聚拢到旗下,以后研究设计出更先进的火器。 可是现在,距离满清南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大批量的制作火器非常困难。所以必须想办法弥补远程火力的不足,唯有制作弩箭了。 自从有了火器后,大明使用弓兵少了很多,毕竟相对于火铳,弓兵训练所需要的时间太多。可是弩弓却不一样,它的训练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不过弩的体积往往比较大,越是射程力度越强的弩体积越大,对使用者的体力造成了考验,这也是在大明弩也渐渐被淘汰的原因。 可偏偏陈越自己就懂得弩弓的制作方法,在穿越前,他自己就多次制作过十字弩,利用滑轮借力,一个普通的男子也可以轻松使用弩弓。 陈越决定把弩弓的图纸画出来,召集工匠大量制作,在军中普及,弥补火枪的不足。 第377章 朝廷大事(4000字大章) 南京皇宫乾清宫 案几上,奏折堆积如山,崇祯凝眉坐着,细细的观看着奏折,不时的用朱笔批上几笔。 大太监韩赞周在一旁小心侍候着,帮着研磨递送奏折。 “陛下,还是休息一下吧,该吃午膳了。”看了看殿中摆放的自鸣钟,已经过了午时,韩赞周便小心提醒道。 崇祯伸了伸懒腰,一个上午不停地批阅奏折,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见崇祯停了下来,韩赞周挥挥手,便有小太监默无声响的端着金盆进来,请崇祯净手。于此同时,四个身穿宫衣的宫女端着托盘款款而入,把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 八菜两汤,荤素搭配,不得不说,崇祯现在的伙食比在北京时有了很大改善。多亏了陈越抄了魏国公等一众勋贵的家,缴获入国库的同时也有许多入了崇祯的内库,崇祯现在有钱! 有钱,日子自然要过的好一些,作为一个皇帝,没必要太过亏待自己,想想在扬州时那些士绅富商竟然比自己这个皇帝过的还要豪奢,崇祯心里就不是滋味。不过到底是节俭惯了,还做不到一餐三四十道菜,靡费巨万。 用过午膳,崇祯没有立刻进行批阅奏折,而是在殿中散步消食,同时脑子思考着。 “韩大伴,东厂的事情筹划的如何了?”崇祯突然问道。 “奴才已经做这件事了,厂址已经选好,现在正由下面几个小崽子负责招募人手呢。”韩赞周恭敬的答道。 “不要从锦衣卫调人,相反以后还要安插人进锦衣卫,经费朕会从内库拨给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崇祯淡淡的道。 “奴才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韩赞周连忙保证道。 崇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顶着朝臣们的压力不顾内阁的反对,扩大了锦衣卫的职权,重设了东厂,自然要起到相应的效果。 北京的失陷,大明局势的恶化,让崇祯反省了自己以往的行为,他早已不再信任任何文官,也不再顾及自己的名声,决心把权力牢牢掌控到自己手中。 刚登基时,受到东林党人的忽悠,崇祯自废武功取消了东厂,缩减了锦衣卫的职权,使得十七年来厂卫完全没有存在感,而事情的结果就是,崇祯只能靠着自己一己之力和整个文官集团斗法,没有了耳目就只有被人蒙蔽,身居九重皇宫里的他对像个聋子瞎子一般全凭那些文官忽悠,这也是他一直不相信文官们的重要原因。 现在,崇祯早已放弃了刚登基时立志做一代明君这样的想法,去他娘的名声,朕再也不受你们的忽悠! 所以,哪怕朝臣们全力反对重设东厂,崇祯也咬着牙不松口,他就是要把东厂再立起来。 当然立东厂的目的是为了监控锦衣卫,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皇帝的爪牙,可是只有一支却是不行,两支爪牙才会平衡。虽然崇祯信任赤胆忠心又立下救驾之功共过患难的陈江河,可毕竟陈家父子权力太大,为了君臣之间能有个好的结果,采取些手段也是应有之义。 “陛下,路阁老求见。”正当崇祯要去继续批阅奏折时,一个小太监在殿外禀告道。 崇祯想了想,下旨让路振飞进来。路振飞是内阁次辅,事务繁忙,没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不会来见自己。 “陛下,通政司送来江北总督陈越的奏折,正好臣在内阁值守,事关江北防御,臣不敢怠慢,亲自送给陛下御览。” 路振飞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弯腰双手举过头顶,一旁侍候的韩赞周接了过去,递给了崇祯。 按照规矩,各级官员的奏折应该由通政司送往内阁,内阁大学士审阅之后,再送往大内由皇帝拍板。奏折到了大内后,一般会由司礼监挑选,捡其重要者送给皇帝御览,毕竟全国大事这么多,若事事都要皇帝处理,累也累死了,即使再勤政的皇帝,也根本处理不过来。 这些也导致了内阁和司礼监一外一内权力极重。可是崇祯本身是一个多疑之人,他不相信自己的大臣,更不相信自己的太监,而是立志向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学习,凡事亲力亲为,大事小事都自己做主。所以,崇祯每日要从早到晚花费七八个时辰批阅奏折,还要和在奏折里玩弄文字的文臣们斗心眼。 陈越在江北担负重任,崇祯对其十分重视,早就吩咐内阁,一有陈越的奏折立刻送往内宫,韩赞周这才亲自送来。 不过一般而言,只需要派一个从吏送来即可,路振飞这个次辅亲自送来,说明奏折里的事情非同小可。 崇祯怀着复杂的心情仔细阅读着,很快脸色就沉了下来。 “路卿,陈越不过是请朝廷派些工匠过去帮着打制兵器盔甲,再向朝廷要些卫所的军官,这等小事允了就是,何至于你亲自过来一趟。” “陛下,事情虽是小事,可有颇不合规矩的地方。按照朝廷惯例,地方驻军的兵器一般由专门的军械所打制,或由兵部下辖的工坊制作,地方武将无权私制。 而军队中的军官,自然也得由兵部武选司任命,哪有让地方督抚在全国挑选军官的道理!陈越的奏折分明是要天下卫所军官齐聚扬州,由他进行挑选考核,这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路振飞急促的说道,若是陈越的这道奏折被御史知道,必然会引发弹劾的浪潮,了解的会说陈越不懂规矩,怀有恶意的甚至会把心怀不轨这样的罪名往陈越身上安。而偏偏陈越和朝中文官们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正在值守的路振飞看到这道奏折,便急匆匆的送到崇祯面前。 “以路卿的意见,该当如何呢?”崇祯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想一想那些难缠的官员,也理解了路振飞的作为。 “平南侯所请,虽然不合规矩,却合情合理,应该支持。毕竟江北要扩充军队,按照平南侯的谋划,要在江北练十万精兵。这么多的军队,需要大量的铠甲武器,咱们总不能让将士们赤手空拳去和敌人厮杀。 而以现在南京兵部下辖军械作坊的生产能力,根本不足以生产这么多的军械。而且陛下也知道,兵部的工坊制作的武器质量实在堪忧。所以允平南侯自己打制武器铠甲也是理所应当。当然,这事太过重要,朝廷也必须派遣官员去扬州进行监管。 而扩充这么多的军队,自然需要大量的军官,平南侯没有全部使用自己的人,而是由朝廷下令,从天下的卫所里挑选军官,足以见证其没有私心,这条自然也要应允。” 路振飞在路上早已想好了对策,便把自己的想法向崇祯和盘托出。 “可是,奏折批复下去以后,朝臣们看到引起喧哗,弹劾陈越又该如何?” 崇祯对路振飞的对策很满意,但心中还有疑惑。 “微臣以为,军国大事事涉机密,没必要事事都向朝臣们宣布,也没必要通过邸报通传天下。须知,也许满鞑和闯贼在大明派有细作,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邸报知道我大明的内幕底细。 所以臣以为,有些事情不需要让朝臣们知道的,就没必要宣布。” 路振飞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崇祯顿时恍然大悟,路振飞代表着内阁,只要自己再批复下去盖上玉玺,这事情就算成了,没必要弄得尽人皆知。毕竟,陈越的要求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于是,路振飞便代表内阁拟了一道命令,经司礼监盖印同意,发给往兵部,命令兵部给各地卫所发文,宣传扬州平南军欲挑选考核军官的事情,凡是卫所军官,都可以前往扬州应募,一旦选中,都会按照军职和能力委任相应的军中职位。 至于,挑选制作武器铠甲的工匠的事情,这事情太小,崇祯根本没有通过兵部,直接交给了锦衣卫,让锦衣卫负责在南京匠户中挑选。 当然,这两件事也不可能掩去所有人的耳目,毕竟工匠的籍册在兵部,最后还要在兵部备案。 不过现在朝廷正有其他事情,吸引了所有官员的注意,根本没人在意这么小的事情。 现在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在讨论,该不该往北方派遣官员,收复失地。 满清打败了闯贼占据了北京,正忙着把老巢从关外搬到北京,没工夫攻城略地。而闯贼仓皇退过了黄河,更无暇顾及河北山东。 当初闯贼攻打北京之后,也往河北山东两省派出了地方官员,试图占领这些地盘。在闯贼兵锋的威逼下,这些地方大都不战而降归了闯贼的大顺。可是现在,闯贼已经失败,这些地方心向大明的士绅自然不愿再受闯贼的奴役,纷纷杀官造反,宣布重回大明。 四月二十七日,山东德州乡绅明朝御史卢世展、赵继鼎、主事程先贞、大学士谢升之弟生员谢陛发动起义,推举逃难到该地的明宗室庆藩奉国中尉、香河知县朱帅鑧为盟主,假称济王,号召远近。 山东和北直隶的许多地方官绅群起响应,不到一个月就占领了山东省德州、省会济南府、东昌府、青州府、临清州、武定州;北直隶的河间府、大名府、景州、冀州、沧州、四十三个州县。 山东和北直隶的大片地区重回大明治下,而河南的开封归德一带,现在也都由明军控制。现在北方的形势一片大好。 朱帅鑧不过是大明的一个宗室,自然不能让他占据那么多的地盘,不然说不定会是下一个福王,对朝廷产生威胁。 所以,朝廷必须派出官员往北直隶和山东、河南,控制这些地区。 既然现在闯贼受到了挫败,正是朝廷出兵收复国土的时候。于是便有好多官员纷纷上奏,请朝廷派出大军出兵北伐,彻底占据这些地区。 礼科给事中马嘉植上奏,建议朝廷派遣大军攻打闯贼,由平贼将军左良玉为帅,带领所部攻打襄阳,把盘踞在襄阳南阳一带的闯贼彻底消灭,收复河南。然后再由平南侯陈越率领一支军队前往山东,和左军左右夹击,把防线推到北直隶山东一线,威逼占据北京的满鞑,试图夺回京都。 马嘉植的奏折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东林党的官员们纷纷响应,认为现在就是剿灭闯贼恢复国土的最佳良机。朝堂上群情激奋,主战的声音尘嚣其上。 若是往昔,看到这种局面,崇祯自然会无比振奋,会立刻下令出兵。当初不论是对阵满鞑还是和闯贼作战,崇祯无数次催促前线将领出兵,当然也无数次导致了战场的溃败。 而现在,经历了北京之战,看到了一支支明军的精锐部队或败或降,崇祯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已经认识到了敌人的强大,明军战斗力的虚弱。九边的精锐消耗殆尽,仅凭现在只有万余人的平南军,和屡战屡败的左良玉部就想打败闯贼收复国土,那不是笑话吗?更何况在北京还有更加强大的满鞑大军! 所以,对官员们的请战奏折,崇祯一律留中不发,而是下旨详议。而内阁中的几个阁老也都是老成持重之辈,并非那些年轻热血的御史,所以出兵的事情一直被压制着,也只是处在讨论的阶段。 不过既然北直隶和山东的士绅们杀掉了闯贼的官员占据了大量的底盘,朝廷自然不能对这些地方听而不闻,必须得派员前往任职。 可是这些地方毕竟在最前线,去这种地方当官到底太过危险,这些前一时刻还在叫嚣着出兵北伐的官员,却没有人愿意去那些地方。 最后经过讨论商议,朝廷下旨,任命王永吉为山东巡抚,越其杰为河南巡抚,任命归德参将许定国为河南总兵,任命黄蜚为登莱总兵,负责接收光复的地区。 而更为靠近京畿的北直隶一带,考虑到盘踞北京的满鞑的反应,暂时没有派人前往任职。 第378章 顾锦城和杨小磊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打在房瓦上唰唰作响,街道上积流成溪,顺着街道滚滚流淌。 一连数日的大雨驱走了盛夏的炎热,却也使得街上行人寥寥。这么大的雨,若无必要没人愿意出门。 然而这世上事毕竟不能尽如人意,为生计而奔波着也为数不少。这不,一个男子就孤寂行走在雨幕之中,破旧的雨伞遮不住他高大的身躯,自胸部以下,大半身衣服已经湿透。 男子名叫顾锦城,今年二十岁,四川奉节人。 今年正月,流贼张献忠带领大军攻向四川,三月攻克了夔州。顾锦城的父亲是镇守夔州的一名副将,在和献贼的作战中为国捐躯。顾锦城本打算去投向四川总兵秦良玉部,好为父报仇,其母亲阻止了他,让他立刻前往南京,好承袭自家的官位。 顾家是世袭正五品武节将军,顾父殉国,理应由顾锦城继承自家的官位,可是继承也不是这么简单,必须去南京经过兵部同意。顾母考虑的很周详,若是顾锦城直接去秦良玉军中,顶多当一个小旗官,若是去南京承袭了自家的官位再去投军,那就完全不同。正五品的武节将军,去军中至少能当一个把总或游击将军。 于是,虽然怀着对献贼的无比痛恨,顾锦城还是遵从了母命不愿数千里来到了南京。 可是来到南京也有些日子了,他承袭官位的事情却迟迟无法搞定。 他是五月初入的南京,正赶上福王篡位,平南军攻城,南京兵部哪里有时间理会他这等事情。等到崇祯击败了福王,南京六部又面临着重组,于是乎顾锦城的事情就拖了下来。 好容易等到六部官员都确定下来,顾锦城兴冲冲的去兵部时,谁知兵部的官员却是各种推诿,一连数日都办不成事,搞的顾锦城郁闷无比。 今日,他冒着大雨再一次前往兵部,却是连人都没有见到,只能悻悻而回。 等到顾锦城回到居住的隆盛客栈时,他的全身几乎已经湿透。 匆匆走到后院来到自己房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顾锦城就觉得饥肠辘辘。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早上的两只包子根本撑不到午时。 隆盛客栈和大部分客栈一样,后面是客栈前面是饭店,饭店为入住的客人提供伙食同时也接待外面的食客。 这么大的雨,饭店大堂里客人寥寥,十多张桌子也就坐了两三桌吃饭的人。 “小二,上四只馒头一碟茴香豆,再来一碗阳春面。”在一张靠墙的桌子旁坐下,顾锦城吩咐道。来南京的时间太长了,他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已经吃不起大鱼大肉,只能精打细算。 面和馒头很快端了上来,顾锦城看着店外的雨幕,长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开始吃喝。 “要死快哉,这鬼天气啦,真烦人!”一个人匆匆从街上冲入了饭店,跺着脚上的雨水,大声骂着娘,一下子吸引了吃饭的众人的注意。 顾锦城抬起头来,认出了进来的人,这是一个叫杨小磊的苏州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到兵部来承袭世袭的官职。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该如何顺利袭职,已经成了朋友。 接过小二送来的毛巾,擦了一下身上的水迹,杨小磊笑嘻嘻的坐到了顾锦城的对面。 “顾兄,你可真艰苦!”杨小磊看了一眼顾锦城的饭食,皱眉道。 顾锦城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老子要是有钱还不知道吃大鱼大肉! “小二,捡你店里拿手的菜尽管上来,再来一坛竹叶青,今天我要陪着顾兄好好喝一杯!”杨小磊大声吩咐道。 顾锦城闻言推开了吃了一半的阳春面,他要留着肚子好好吃一顿。这杨小磊家可是个土财主,家中拥有百亩桑田,还有一个缫丝作坊,每年养蚕缫丝收入万两之多,可远比自己有钱! “杨兄弟,你今日如此高兴,莫不是有喜事了?兵部的事情有眉目了不成?”看着杨小磊满脸兴奋的样子,顾锦城试探着问道。 杨小磊家里有钱,为人也要灵活变通的多,当顾锦城屡屡被兵部看门的差役拒之门外时,杨小磊便靠着手中的银两进出兵部畅通无阻。只是不知为何,他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办下来。 “哈哈,顾兄,其实我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得到了兵部的文书,顺利的继承了我家的官职。”杨小磊笑眯眯的说道,他家是苏州卫所世袭正六品昭信校尉,得了军职后回去至少能在苏州守军中谋得一个百户职位。 “那杨兄弟你为何还在这南京盘桓不走,莫非是要继续见识一下秦淮河的风月不成?”听闻朋友顺利继承了世袭的军职,顾锦城心中虽然颇不是滋味,却还是为他高兴。 “哈哈,秦淮河的风月有什么好,大丈夫当立殊世功勋,岂能沉溺于温柔乡中。”杨小磊拍着胸脯大声叫道,惹得店中其他食客大声叫好。 顾锦城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十日前还向自己夸耀秦淮河的头牌歌喉是如何的好,如何的气质优雅仪态万千,奢想着能够与之春风一度,花了数百两银子都没能摸一下头牌的手这才悻悻的放弃了。 “杨公子好气魄!” “真是好男儿!” 店中食客多是客栈常住的常客,自然知道杨小磊的身份和风骚的本性,见他终于得偿所愿,便纷纷大声恭维道。 “谢谢,谢谢各位,店家,给每个桌上一壶好酒,都记在我的账上!”杨小磊抱拳团团一圈,慷慨的说道。 顿时,店中众人欢呼沸腾。 顾锦城再次翻了翻白眼,默默的对付面前的美食,既然你小子有钱,老子就狠狠的吃,吃穷你个王八蛋! “顾兄,你知道为何我这次这么顺利吗?”和店中其他客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杨小磊悄悄探过头来低声问道。 “还能为何,不外乎银子开路罢了。”顾锦城轻轻的道。 “非也,非也,事情哪有如此简单!”杨小磊摇头道。 第379章 手脚 “事情哪有如此简单。”杨小磊叹道。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顾锦城疑道。 杨小磊向顾锦城看了一眼,这位顾兄性格过于耿直,不屑于走什么歪门邪道,自己早就暗示过他,要想顺利承袭军职,必须打通兵部的关节,所谓阎王好说小鬼难缠! 可是顾锦城却听而不闻,每日里只知道去兵部衙门苦苦等着。 “顾兄在南京这么多日了,难道不知道南京城发生了什么?魏国公还有那么多侯爵伯爵都已经倒台,他们可也都是世袭的爵位,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和咱们其实没什么不同。” 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杨小磊附在顾锦城耳边轻轻的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魏国公他们参与了福王造反,咱们可没有做这样的事情!”顾锦城被唬了一跳,连忙说道。 “那么多勋贵难道人人都和福王一伙儿?”杨小磊撇嘴道。 “杨兄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顾锦城知道,若论消息的灵通,自己和杨小磊相去甚远。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皇上和朝廷对勋贵们早已有所不满。那么多的勋贵占据了大量的田地,靡费大量的国帑供养,却对朝廷对大明全无益处,皇上和朝廷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这些毒瘤。 勋贵如此,咱们这些世袭的卫所军官其实也一样,以后,继承祖上的官职会越来越难。要想得到官职,恐怕只有去战场上获得。” 杨小磊叹道。 “你是说要想承袭祖上的军职已经没了指望?”顾锦城顿时大失所望,他千里迢迢来到南京盘亘数月,若是承袭不到军职,该如何回去见自己的母亲? “不对啊!你刚开始的时候分明说已经承袭了军职!”顾锦城突然想了起来,狐疑的看着杨小磊。 “正常途径确实不行,不过眼下却有一个难得的机会。顾兄知道平南侯吗?”杨小磊问道。 顾锦城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陈越,百万军中营救君王,数千里护驾南归,击溃叛军两路大军,一日功夫攻下南京,抓尽南京城内勋贵,媚香楼里逞威风,陈越的事迹已经在南京市井广为流传,顾锦城简直以他为偶像,常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言。 “现如今平南侯在扬州开镇,已经向兵部行文,向天下卫所子弟招募军官,只要是有真才实学者,都能在平南军中获取和军职相对应的官位。 我打通了兵部一位主事的关节,从他口中得知,只要肯去扬州应募,承袭祖上官职全无问题。平南侯的神通可真是广大啊,兵部不敢不给他老人家的面子。” 杨小磊赞叹道。 “必须去平南军中任职才能承袭祖上军职吗?”顾锦城脸色犹豫了起来,他可是打算承袭了军职之后,然后回四川投秦良玉,剿杀献贼为父报仇,怎肯前往扬州去当兵? “兵部也没这么说,可话中的意思就是如此。你要不想去扬州,就只能等着,什么时候办好此事可难说的紧呢。 不过顾兄,去哪里从军不是一样。平南侯他老人家功勋卓著,平南军正迅速扩军之中,去他麾下任职前途可是一片光明。” 杨小磊劝道,他和顾锦城脾胃相投,真心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扬州,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我要去剿杀献贼为父报仇!”顾锦城咬牙道。 “顾兄要想的长远一些,你现在要是回四川,没有世袭的军职顶多在军中任一小旗,什么时候能够熬出头?去了平南军中,以你正五品的武节将军,肯定能在军中当一个千户,以顾兄家传的武艺才学,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独领一军,到时带领军队去剿杀献贼岂不是比当一个小兵强得多! 献贼势大且狡猾无比,非一日能够剿灭,顾兄到时身居要位,有的是能够为父报仇的机会。就算是令堂,也肯定愿意顾兄去扬州投平南侯,而不是回四川当一个小兵。” 杨小磊苦口婆心的劝道。 顾锦城内心充满了犹豫,去扬州和回四川的念头在心里反复交织,根本无法做出决定。 同一时间,太平坊四海酒楼,左中允袁可望正代表平南侯陈越,宴请兵部武选司主事李晟。 四海酒楼的规格要比隆盛客栈的饭堂高档无数倍,装修豪奢,端菜服侍的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房间里,从花语坊请到的头牌花解语正端坐在瑶琴前,如泣如诉的琴声使人沉迷。 一曲弹罢,李晟轻轻的鼓起了掌,“花大家的琴技真是出神入化,令人赏心悦目沉溺其中。” 他虽然是兵部武选司主事,正六品的文官,也算得上位高权重,可是等闲想见到花解语却是很难,更不用说让她到酒楼前来演奏。这让李晟暗叹平南侯的权势之大,也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听了李晟的夸赞,花解语抿嘴一笑,款款站起走了过来,坐在了桌旁。 “花大家的琴技固然出神入化,可也得李大人这样的知音才能鉴赏。”一旁的袁可望笑道。 二人笑谈了几句,袁可望端起了酒杯,向李晟敬道:“感谢李大人能够帮忙,我代表平南侯敬大人一杯!” “岂敢岂敢,李某惶恐。”李晟也端起酒杯,“本就是小事,能帮到平南侯,李某也深感荣幸。”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原来,为了能招募到足够的人才,袁可望找武选司主事李晟帮忙,做了一些手脚,把那些来兵部承袭世职的卫所子弟卡上一卡,暗示他们只有去扬州,才会顺利承袭武职。 虽然这样做有些卑鄙,可是为了早日能够招募到足够的人才,陈越也顾不得太多。这才有了杨小磊和顾锦城去兵部屡屡受挫 “来,李大人再饮一杯,我告诉李大人,花大家不仅琴谈的好,吹箫更是一绝呢!”袁可望笑眯眯的对李晟道。 “哦,那可真要见识一番了。”李晟色迷迷的看向了花解语,直把花解语看的娇羞无限。 ps:求个订阅吧,希望大家能给个全订。两万多收藏,收订比着实有些低了 第380章 排行老二 顾锦城考虑再三,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去扬州投平南军。在回四川从小兵做起还是承袭军职去扬州,这个选择不是很难。 杨小磊很高兴,二人能结伴前去要比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要强,以后大家在平南军中还可以守望互助、并肩杀敌。 做了决定之后,二人再不迟疑,立刻动身前往扬州,虽然平南军定的考核时间是八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去总比晚去的好。 从南京往扬州,最便利的路途就是乘船顺江而下,到达瓜洲时北上进入运河,即可到达扬州。在南京城外码头,就有来往于南京扬州之间的客船,花上二两银子,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到达扬州。 可是杨小磊却提议不走长江,而是先渡江到达对岸浦口,然后由陆路前往扬州。他的理由是,咱们以后都是领兵的将领,为将者自然要熟知地形,按照眼下的情形,以后江淮肯定会成为和敌军交战的前线,提前熟悉了解江北的山川地形非常之有必要。 顾锦城仔细思考了片刻,同意了杨小磊的建议。反正距离平南军考核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无论如何也能按时到达扬州。 当然顾锦城也没法不同意,他的盘缠已经用尽,这一路的吃喝都得依赖杨小磊,正所谓吃人的嘴短不是? 于是二人便乘渡船过了江到达对岸的浦口,然后迈开双腿徒步行走。 第一天,杨小磊还兴奋的很,时常爬到路边高坡上指点江山,卖弄着排兵布阵的道理。 “顾兄,若是我带兵,前方山岗就是必守之地,山势如此险要,只要数千军队扼守,就能阻挡十倍之敌!” 杨小磊堪堪而谈。 “这山岗距离河流足足数里,又是石头山,数千军队水源该怎么解决?”顾锦城淡淡的问道。 “” “顾兄,你看到这条河没有,只要派兵在上游建筑堤坝拦住河水,等敌兵渡河时开堤坝放水,就可水淹七军!” 很快,杨小磊又眉飞色舞了起来。 第二天,杨小磊的精神萎靡了许多,走了一天的路,他脚上磨出了几个大泡,晚上用针挑破时,疼得呲牙咧嘴。 “顾兄啊,不行了,咱们歇歇吧,到了前面村子必须得买上两头驴子骑着才行。”杨小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买什么驴子,还不如雇一辆牛车呢。”顾锦城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他是川人,平日里走惯了山路,要远比杨小磊轻松的多。 “真是舒服啊!”躺在牛车上,杨小磊用一片桐叶遮挡住面孔,满足的哼哼着。 “杨兄弟,你老老实实在家当你的土财主多好,干嘛非要从军找罪受?”顾锦城很是不解的问道。 对杨小磊来说,即使不承袭军职又能如何?以他家的田产财富花几辈子都花不完。 “呵呵,每日里对着桑林,看着仆妇们养蚕缫丝,日子过的没滋没味的。我读了那么多兵书,苦练老祖宗传下来的功夫,就守着家里那些田产过日子岂不是亏得慌!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当提三尺剑横行天下,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就!如此才爽快!” 杨小磊头枕着双臂,诉说着自己的志向。 原来也是一个热血有理想的男儿!顾锦城不由得肃然起敬。 乘着雇来的牛车,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指点江山,数日后到达仪真附近,距离扬州已经不远。 这一日,牛车顺着官道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人,朗朗跄跄的奔跑着,看到牛车时高呼求救。 “在下乃是从扬州来的商人,就在刚刚不久遇到了强人抢劫,两大车货被强人抢去,随行的几个伙计也被杀死,恳请诸位能够施以援手,载我前往前面的村镇。” 此人四十来岁,一身短襟上血迹斑斑,腰间裹着布条,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腰间渗出。 “有劫匪!”杨小磊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别怕,吾乃大明正六品昭信校尉,劫匪有多少人,距离此处多远?” “啊,您,您是官军?”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迟疑的问道。 “那还有假!不仅我,我身边这位兄弟也是大明军官,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杨小磊兴奋的说道,却也不说自己尚且没有得到世袭的武职的事情。 顾锦城恨不得捂住这厮的嘴巴,出门在外哪有往自己身上揽事情的!即使前方有劫匪,也是地方官府的事情,关自己二人鸟事! “劫匪有六七人,距离此处三里多的地方抢劫了我的货车。”商人潘三春呆呆的说道,大明的军官什么时候如此嫉恶如仇了,让他颇不适应。 “身为大明军人,上要报效朝廷下要维护一方安宁。顾兄,咱们一起去抓住劫匪,帮这位商人夺回货物如何?” 杨小磊扭过头来,殷切的看着顾锦城问道。 “杨兄弟,请问你在家里是不是排行老二?”顾锦城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顾兄怎么知道的?小弟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杨小磊诧异道。 顾锦城不禁用手掩住了额头 既然杨小磊焕发出了极大的热情,要做见义勇为的大明军人,顾锦城也只能陪着一起犯二。 当下里,二人从包裹里取出武器,顾锦城的是一柄三尺长的厚背腰刀,杨小磊则取出一把细长的倭刀来。 吩咐车夫和潘三春就在这树林里等着,二人提着兵器向前方摸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停下了脚步。前方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躲在树木之后往前看去,就见前面停着两辆骡车,骡车旁有六七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正低头挖坑,在旁边的地下,还躺着三具尸体。 看这种情况,正是潘三春所说的劫匪。 “果然是劫匪,顾兄,咱们杀过去抓住他们!”杨小磊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别急,他们有七个人,我自己应该能对付三个,杨兄弟你呢?”顾锦城冷静道。 “我,也能对付三个吧。”杨小磊迟疑道,他虽然勤练武艺,可对方一看就是杀人越货的凶恶之辈,估计不好对付。 “那就得想办法了。”顾锦城叹道。 第381章 劫匪和私盐贩子 缓坡处,张凤梧正指挥着同村的汉子们掩埋尸体,整理盐车。 他本是一个秀才,却屡屡科考不中,近四十岁的年纪混的连妻儿都养不活。 前程无望,也就没了下限,为了生活便铤而走险,带着同村的几人做起了私盐的生意。 上月时,从一个盐贩子手里批了两担私盐,还未等运回来贩卖,却遇到了县里的差役,张凤梧躲在了草丛里才躲过一劫,谁知道竟然是那个姓潘的盐贩子勾结官府黑吃黑。当看到姓潘的悄然出现,从差役手里带走私盐时,张凤梧牙都咬碎了,那可是他和村人辛苦凑出来的全部资金! 既然你姓潘的黑吃黑,就不要怪我! 张凤梧派人弄清楚了姓潘的盐贩的踪迹,等他再次押解盐车路过时,带着村人蒙面杀出,七八个汉子用锄头竹枪把姓潘的四人杀了个落花流水,只有姓潘的狼狈逃走。 “快点把尸体掩埋了,带着盐车赶紧离开。”张凤梧吩咐道,这两车盐最少能卖二百两银子,以后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此处虽然偏僻,却也得快点离开,小心得防着被人看见。再说姓潘的已经逃走,肯定会引人前来。 一行人掩埋了尸体,正要拉着盐车离开时,却一下子惊呆了,就见远处的树林走出来两个人,身穿劲装手持利刃,看打扮分明是大明的官军。其中一个明显是将领,正用手向东向西指挥着,另一个人躬身听着,然后回头向树林跑去,分明是去叫人。 “不好,有官军!”张凤梧大吃一惊,己方只有七个人,都是种地的农夫,哪里是官兵的对手!若是树林里官军大队人马冲出来,再想逃走就难了! “大家快跑!”张凤梧回头狂吼,却惊讶的发现,几个村人都已经扔掉锄头竹枪拔脚狂奔了。 我也跑吧,张凤梧掉头就跑,抢劫的盐车已经顾不得了,还是逃命要紧。 都逃了!杨小磊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狂奔的劫匪,暗道顾兄的办法真不错,只是装作树林里还有军队就把这些劫匪吓得落荒而逃。 “哇呀呀,哪里逃!”杨小磊顾不得喊假作去树林里搬兵的顾锦城,自己舞动着倭刀追了出去。 当顾锦城从树林里跑出时,杨小磊已经追出了老远。 张凤梧狼狈奔逃着,常年读书四体不勤的他根本跑不快,而村里的同伙一个个只知道自顾逃走,没人理会他这个秀才老爷。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凤梧知道官军已经追到了背后,心慌之下一脚绊在凸起的土块上,摔成了滚地葫芦。 “好你个蟊贼,竟敢杀人抢劫,须知你家杨爷爷在此!”杨小磊一脚踩在张凤梧的身上,得意的哈哈大笑。 张凤梧双手被用绳子仅仅捆着丢在了盐车旁,内心里满是懊丧,原来对方只有两个人,己方若是和他们拼命未尝不能赢。而现在,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前程,一世的名声,统统付之流水。大明立国以来杀人抢劫却被抓住的秀才,自己是独一份吧!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牛车驶了过来,那个姓潘的王八蛋就坐在车上,原来是他找的这两个人!张凤梧狠狠的瞪着潘三春。 “原来是你!”潘三春从牛车上下来,震惊的看着张凤梧,一开始的抢劫时,张凤梧和手下村民都带着面巾,潘三春不知道抢自己的竟然是熟人。 “好小子,当初我可怜你和你做生意,没想到你竟然生了盗心!”想想被杀的伙计,潘三春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冲着张凤梧就是一脚。 “王八蛋,若不是你勾结差役黑吃黑,抢了我的盐,我何至于带人劫杀你?”张凤梧两眼通红,恶狠狠的冲着潘三春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勾结差役黑吃喝!”潘三春脸色顿时变了,有些心虚的看了看顾锦城和杨小磊。 “你们俩认识?”杨小磊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当初和他做过一次生意,卖过他盐,没想到他竟然起了盗心!”潘三春解释道。 “你卖过我盐不假,可却勾结差役又抢了去,害的我血本无归不说还差点被抓住坐牢。”张凤梧一边争辩,一边打量着顾锦城和杨小磊,暗自猜测他们和这姓潘的关系。 “顾兄,你说该怎么办?”杨小磊头有些懵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信谁! “二位将爷,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只是狡辩去不能掩盖杀人越货的事实。只要二位帮我把他送到仪真县,我必然会重重酬谢。”潘三春连忙说道。 “仪真啊,我们是去扬州,不顺路。”杨小磊随口道。 “杨将军,”潘三春感觉杨小磊比性格阴沉的顾锦城好说话,忙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道,“不把他送到仪真也行,就请杨将军干脆杀了他算了,反正他也死有余辜。”说着把一件东西塞进杨小磊的手里,杨小磊低头一看,却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佩。 看这玉佩的品格,至少值个三四十两银子,杨小磊虽然不缺钱,也有些心动了。 “你们这盐是官盐还是私盐?”就在此时,一旁的顾锦城突然问道。 “当然是私盐了,在这条道走的那可能是官盐。”潘三春神色一变,还未开口时,一旁被绑着的张凤梧说话了,满脸的都是嘲讽。 “这姓潘的本就是私盐贩子,从扬州运来私盐,往滁州一带贩卖。” “胡说八道,我的是正经的官盐,是从扬州江家进的货,怎么可能是私盐!”潘三春一跳三尺高叫道。 “二位将军,江家可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他家的盐怎么可能是私盐!你们万万不可信他。” “哼,一个是杀人越货的劫匪,一个是私盐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锦城一把把潘三春攘在地上,不顾他的争扎用绳子反绑起来。 “顾兄,这是怎么回事?”杨小磊呆呆的看着,疑惑的问道。 “杨兄弟,咱们既然要去扬州投平南军,那就先给平南侯他老人家送一份礼,就把这二人一起押往扬州吧。”顾锦城淡淡的说道。 抓获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劫匪和一个贩运私盐的盐贩子,也算不小的功劳,如此说不定二人的名字能传到平南侯的耳中,对二人以后的前途可大大有好处!凭此功劳说不定能得到平南侯的赏识,使得二人获得较高的职位。 “哦,好啊!”杨小磊想了想,也兴奋了起来。若把这二人押解进扬州,肯定会引起轰动,说不定整个扬州都知道我杨小磊的名字!想想都爽啊! 第382章 都督府日常 总督衙门议事堂,平南侯陈越召集幕府各司主事正在开会。 治下数府之地,军队数量越来越多,总督衙门的事务也越来越复杂。一般而言,民事陈越并不过问,都由地方官府处置,涉及到军务者才会进行处理。 江北各府,除了嫡系的平南军以外,除了各府县地方军队,还有其他十余部总兵副将,加起来兵力也有十余万。不过对于这些地方杂牌军队,陈越一直没工夫理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增强嫡系的平南军。 每三日,幕府各主事都要坐在一起开会,商讨各种事情。虽然幕府分成了几个司,各自负责各自的一块儿,但很多事情需要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解决。 或者通报最近朝廷的大事,和江北总督治下相关联的各种事情,与会的都是各司主事,这样的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所以三日一会,已经成了惯例。而其他时候的事情,陈越只会召集涉及到的相关人员讨论解决。 最近,幕府又增加了一个司,叫度支司,相当于朝廷的户部的功能,主管总督府的收入支出。 新任度支司主事任宇,也是平南军的老人,当初在北京陈越升为西山兵备道时投的陈越,山东人,原是一家商行的掌柜,因清兵入寇山东而家破人亡,辗转到了北京。原来一直协助张程磊管理后勤事宜,这次成立度支司,考虑到他当过掌柜精通账目的经历,被任命为度支司主事。 “侯爷,上个月军械司刚刚支取了白银十万两,最近又支取了十五万两。”任宇说着度支司最近的情况。 “姓任的小子,你什么意思啊?上个月二十万两银子是用来开办各个军械作坊,以及发给工匠们安家银子。扬州的地皮你又不是不知道多贵,征地雇人什么不都得钱啊!这个月的十五万两是用来给商人们付定金,用来采买铜铁木炭硫磺等各种原料。” 李雄打断了任宇的话,不满的嚷嚷道。 “李主事,我只是讲一下最近度支司的开支账目而已。”任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主事你先别说话,让任主事说完。”陈越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示意李雄闭嘴。 “这个月,军训司支取白银三万两,用以发士兵们的饷银,后勤司支取白银五万两,用来采买军粮蔬菜各种物质” 任宇面色平静的说着度支司开支的各项账目,陈越脸色越来越凝重。 “过去两个月,各项开支共白银六十三万二千一百三十七两,目前总督府库房剩银九十三万两。” 任宇最后道。 “滋”在场众人无不倒吸口冷气,原来,来扬州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花掉了这么多的银子! 陈越脸上露出了苦笑,平南军刚来扬州,一切都是初创,自然花费极大,光是军械司十多个作坊,每日耗费的银子成百上千,扬州城北的新兵营,营房的建设,三万新兵一日三餐的伙食,再加上每月士兵的饷银,以及幕府众人的薪俸,开支真的太多太多。 而平南军的收入呢?朝廷每年会拨银五十万两,然后就是三千引的盐引,用于军队的军粮。 要是靠着朝廷的军饷,平南军顶多和其他地方军队一样,大部分士兵过着半饥不饱的日子,穿着褴褛的军衣,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有战力可言。 现在的平南军新兵一日三餐,顿顿都能吃饱,三日能吃上一顿肉食,在这个时代就伙食而言,已经比大多数农村的地主过的都要好,更不用说每月还有足额的饷银从不克扣。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钱,只靠朝廷拨付的银子当然不够,用的是平南军一直以来攒的私银,从北京难逃时什么都放弃了,就是几十万两银子一直带着,在南京时抄了十几家勋贵的家,更是扣下了三成的缴获,足有近二百万两现银。 然后就是四海商号的三成利润,大部分会用来养军。平南军的收入也就这些来源。 “按照库房现在的存银,顶多支撑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侯爷还得早做打算才是。”任宇汇报完毕,坐了下来。 按照目前的开支,士兵们的伙食军饷,还有幕府众人的饷银,每月开支最少就得十万两银子,要想维持下去这个局面甚至更多的扩充军队,就必须得想法扩展财源了,陈越摸着鼻子思考着。 任宇汇报了度支司的账目之后,各司主事又各自汇报了自己负责的工作。军训司士兵们的训练一切正常,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结束新兵期的训练,然后编制成军。 参谋司正在考虑各营的编制以及驻防问题,这更是一项复杂的工程。 军械司各个作坊已经建立了起来,从南京招募的工匠正在陆续前来,就等着各种原料过来,就能开工制作铠甲军械。而三万新兵的军衣已经委托扬州的商家负责,数万套夏天的军衣正在缝制中,等成军时发下军队的面貌将截然不同。 敌情司已经往山东河南派遣了不少的细作,正在打探北方的事情。虽然陈越知道今年清兵不会南下,可是必要的打探还是需要的。趁着这个时候往北方安插细作,以后战事起时情报自然会源源而来。 当然敌情司的事情不能在这种会议上讲,一般都是私下里向陈越汇报。 陈越也给众人讲了朝廷目前的局面,也说了文官们上奏要求平南军北伐进驻山东的事情。 “这些文官就知道瞎说,咱们新兵才训练两个月,兵甲不全,如何上阵打仗?这不是坐而论战瞎指挥吗?” 参谋司主事钱枫林笑道,他当过一任知县,自然知道朝廷那些文官们的秉性,这也是他宁愿在平南军中也不愿得到陈越的举荐继续当官的原因。 众人也纷纷跟着嘲笑起来,对这些武夫来说,嘲笑那些朝中的官老爷不失为一件乐事。 “对了,就在昨日发生了一件趣事,两个本来是来参加考核的卫所子弟,在途中抓到了杀人抢劫者还有私盐贩子,押解到了扬州。” 最后,镇抚司主事单明磊讲了一件趣闻,引起了陈越的兴趣。 第383章 顾锦城的想法 会议散去之后,陈越把单明磊留了下来,询问那两个卫所子弟的事情。 得知就在昨日,两个自称是正五品武节将军和正六品昭信校尉的卫所子弟,押着一个劫匪和一个私盐贩子并两辆盐车进入了扬州,拒绝了扬州府官府接收人犯的要求,口口声声要把人犯送交都督府。 因为涉及到有品级的军官,扬州府不敢擅专,便把人送到了都督府,交由负责军纪审讯的镇抚司接收。 “不以事不关己便放任不管可谓良知,不畏劫匪人数众多可谓有勇,巧施计策吓退劫匪可谓有谋。像这样有勇有谋又有良知的卫所军官已经不多了,本侯想见见他们。” 听了单明磊的介绍后,陈越很感兴趣。 “属下这就命人把他们带进总督府!”见陈越竟然对两个小小的军官感兴趣,百忙之中竟然亲自接见,单明磊诧异之余,答应道。 “这总督府很大啊,景色很不错。”被镇抚司一个官兵引着在府中行走,和目不斜视的顾锦城不同,杨小磊则左顾右盼着,不时的还对总督府的景色品头论足。 总督府是扬州盐商沈家的一处别院,为了讨好新上任的江北总督,盐商沈默之把自家的别院借了出来。扬州大商巨贾很多,最有实力堪称富可敌国的也就区区三四家而已,其中又以沈家江家林家三家盐商最有实力。 家产百万之巨的盐商,其别院自然美轮美奂、风景别致,又岂是苏州土财主杨小磊家的宅院能够比拟! 顾锦城也为总督府的宏大和景致所震惊,不过和杨小磊不同,他却慎言谨行,亦步亦趋的跟在引路的镇抚司官兵身后,生怕行差走错。 “苏州左卫正六品昭信校尉杨小磊见过侯爷!” 看到厅内正中站立的身穿蟒袍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时,杨小磊知道这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平南侯陈越了,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行礼。 “四川行都司五品武节将军顾锦城见过侯爷!” 和杨小磊行礼过后偷偷地抬头打量陈越不同,顾锦城只是进入大厅时偷瞄了一眼,便抱拳躬身低下头去。 听着二人的自我介绍,陈越便知道,这二人只是世袭的卫所子弟,还未得到具体的职位,要不然他们就会在名头后面加上千户百户这样的官职了,武节将军、昭信校尉只不过是世袭的军职而已,和戚继光那世袭的四品明威将军性质相同。 这两个人一个性子活泼,一个沉稳,不过看他们站立时挺拔的身姿、宽厚的脊背,陈越知道他们都是练家子,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可见卫所中人也是有人才的! “听说二位在来扬州途中,勇斗七八个劫匪,抓住了劫匪头目和一个私盐贩子,可否与本侯说说经过?”陈越微笑道。 “是,侯爷!”二人同时答应,相互看了一眼,由杨小磊进行讲诉,顾锦城负责补充。 杨小磊口才了得,三言两语间把二人为了考察江北地形放弃更为好走的江路说了出来,强调了为了增强业务大无畏的大明军人的作风。然后便把途遇劫匪的事情仔细说了,弱化了打斗的过程,重点讲了是如何巧施妙计吓退劫匪的,在他的妙口如花之下,机智勇猛的军人形象跃然纸上。 “多亏了顾兄的妙计,我们才能以少敌多。属下才能抓到这个劫匪。”杨小磊很讲义气,把大部分功劳都推到顾锦城身上。 “是杨兄弟他勇往直前抓住的劫匪,我只不过是出了个主意。”顾锦城如是道。 “两位智勇双全,堪称大明军人之楷模。”陈越赞道,“既然你们来投我平南军,就以原来的品级在我平南军任职吧,至于你们的承袭手续,我会派人去和兵部协调,这点不用担心。” “不需要考核吗?不是说到八月会对所有来投的卫所军官统一考核的吗?”杨小磊问道。 “按照二位的表现,可以免于考核,直接任职。”陈越微笑道。 “谢侯爷!”杨小磊大喜。 “侯爷,末将想通过考核之后再在平南军中任职。”顾锦城却突然说道,令陈越大为惊奇。 “顾兄别乱讲话!”杨小磊悄悄的说道,伸手去拉顾锦城的衣襟,他生怕顾锦城的话惹得陈越不满。 “哦?”陈越有些意外了。仔细的看着顾锦城,就见此人一脸的凝重,分明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慢慢的,陈越脸上露出了微笑,“既然你想参加考核,那就这样吧。” “侯爷,我,我也参加考核吧。”杨小磊怯生生的道,既然顾锦城做了决定,出于义气自己自然要和他同进同退。 “好吧。”陈越点点头。 见陈越脸上神色正常,杨小磊这才放下心来。 “顾兄,侯爷他都已经说了可以免去咱们的考核,以原来的品级在军中任职,你为何还非得参加考核呢?”回去的路上,杨小磊不解的问道。 “兄弟你不也是拒绝了平南侯吗!”顾锦城微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啊,咱们一起来的,自然要同进同退。”杨小磊气鼓鼓的说道。 见杨小磊这幅样子,顾锦城笑容更盛了,心中却为杨小磊的义气而感动着。 “兄弟,你的情哥哥领了!”顾锦城笑容退去,正色道。 “快说说为何吧?”杨小磊催促道。 “今日咱们也问过总督府中的人,截止到现在,各地来应募的卫所军官已经有三十多人,距离八月份考核还有一个月时间,到时说不定人数超过百人。 凡是来应募的,都是有些本事的,平南军扩军正是用人之际,我估计大部分人都会被接收。 在这么多人中,咱们兄弟要想脱颖而出,就必须得拿出真本事来,必须在考核中力压群伦,这样以后才会得到侯爷他的重用。 眼下咱们兄弟已经在侯爷心中有了好印象,若是能再在考核中显露出自己的本事来,以后的前途还用怕吗? 至于兄弟你担心的会不会为此惹得侯爷不快,侯爷他能立下如此功勋,二十余岁得以封侯,岂是心胸狭隘之人?” 第384章 对盐商动手 陈越对杨小磊和顾锦城二人也只是好奇而已,更令他感兴趣的是那个私盐贩子。 都知道扬州乃是两淮盐运之地,这里的大盐商富甲天下,平南军募兵训练装备需要大量的资金,仅靠朝廷的拨款和四海商行的利润根本不够,必须另开其他财源,陈越自然打起了淮盐的主意。 然而,大明施行的是盐铁专卖的制度,扬州有两淮都转运使司,专门负责淮盐事宜,陈越虽为江北总督,可对淮盐却插不上手。 现在,也许通过那个私盐贩子,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侯爷,抓获的那个叫潘三春的私盐贩子已经招了。”单明磊禀报道,“他是从盐商江家拿的盐,运往滁州零售。” “他可招认所运之盐为私盐?”陈越凝眉问道。 贩卖私盐可是重罪,那潘三春岂会轻易招供? “三木之下不由得他不招!”单明磊阴森的说道,他主管军中刑法,对付犯罪者自然有一套逼供的手段。 “据他招认,他往来于扬州和滁州之间,按照盐引每年只能销售官盐十引,实际上每年所售盐达五十引之多,多余者即为私盐。” 按照纲盐窝制,每引盐300斤,盐商需要窝本六钱四厘,税银三两,公使三两,也就是说每引盐需要向朝廷交税六两六千四厘,潘三春每年销售私盐四十引,逃税达二十六两白银。 “他的私盐也是从江家所进?”陈越问道。 “当然。滁州是江家的窝区,那里的盐商只能从江家进盐。”单明磊道,“区区潘三春一个小盐商,每年逃得税银就有二十多两,江家控制着凤阳、庐州、滁州、和州、安庆数府之地的食盐买卖,每年逃的的税银何止数万两之多,怪不得这些大盐商家资百万富可敌国!” 单明磊眼里冒着精光,语气急促的说道。现在平南军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若是查抄了几家大盐商,弄到的银子将不可估量。单明磊是最了解陈越的人,知道陈越绝对不会放过淮盐这块巨大的蛋糕。 “扬州有两淮都转运使司衙门,还有盐督御史,咱们总督府没有理由插手吧。”陈越迟疑道。淮盐占据着大明盐产量的一半以上,其盐税是国库重要的收入来源,淮盐更是供应着江北应天江西河南湖广数省百姓,两淮之地更有数百万靠着煮盐为生的盐户、灶户,干系实在太大。 陈越虽然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意对这关系这国计民生的淮盐下手,一担事情失控,将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要拿下江家,必须坐实其走私的确凿证据,越过两淮都转运使司由咱们总督府直接插手,必须有证据证明都转运使也参与了走私私盐的事情。” 陈越想了想,吩咐道,“我让敌情司配合你,务必找出两淮都转运使司贪腐的证据,务必查到江家等盐商参与走私的证据,如此我才有借口干预此事。” “是,侯爷!”单明磊肃然应道,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 单明磊去后,陈越又仔细想了想,命人去请扬州知府马名录过来。 直管上司召见,马名录不敢怠慢,得到命令之后立刻放下手中公务,来到了总督府拜见陈越。 “马府尊,你先看看这个。”寒暄过后,陈越让马名录坐下,命人把潘三春的口供送到了马名录面前。 马名录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口供,脸色很是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总督府抓到了一个普通的盐贩,逼问出江家参与走私私盐的事情,又把他这个扬州知府请了过来,平南侯陈越的目的不言而喻,这是要对扬州的盐商动刀啊!想想陈越的过去,再想想不久前他在南京时对付勋贵们的酷烈手段,马名录脸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 “侯爷,滋事太大,牵涉很广,似乎应该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马名录艰难的说道。 “呵呵,本侯还没说要干什么,你说什么滋事太大?”陈越笑着问道。 “难道侯爷不是想对付江家等盐商吗?”马名录诧异的问道。 “呵呵,也许吧。本侯是朝廷委任的江北总督,江北军务民政都有权过问,既然抓到了私盐贩子涉及到了江家,自然要查问一番。马府尊,对于江家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陈越淡淡问道。 “侯爷,扬州有两淮都转运使司,有盐督御史,涉及到盐商的事情均由他们负责,下官只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管理的是扬州府民政,盐的事情下官可插不上手啊。”马名录苦笑道。 在扬州最富的就是盐商,整个扬州就是由盐运漕运带动才这么繁华,而盐商富可敌国之余,在地方在朝中更是有着深厚的背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身为扬州知府,可不愿治下出现动乱。 “马大人,你可知道按照纲盐制,每年大明盐税应该征收的盐税有多少?实际征收的盐税又有多少?”马名录的抵触在陈越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问道。 听到陈越这个问题,马名录顿时苦笑了起来。 大明所有盐区每年产差不多有300万引,其中扬州一府产盐就达70万引。按照纲盐制,这些盐都按照官盐销售的话,每年盐税就达上千万两白银,而实际上朝廷每年征收的盐税也就一百余万两,到了崇祯年间盐税更是每况愈下,很多时候连一百万两都达不到。 这么多流失的盐税到了哪里?当然是进了盐商们的口袋,而盐商们要想安稳做生意,自然要打点各级官员,不管是盐运使司的官员,还是地方府县的官员,都从盐政上获利不浅。就是马名录这个知府,每年收取的盐商们的礼物也不在少数。 “侯爷您志向远大,可下官就担心事情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眼下大明正是多灾多难的时候,朝廷还指望着两淮的盐税,可万万动荡不得。”马名录最后叹道。 “马府尊放心,本侯不是要对付所有盐商,也不是非要把整个两淮盐政弄乱,既然本侯拿到了江家走私盐的证据,就不能不闻不问。”陈越微笑道。 第385章 陈越的条件 陈越的话让马名录的心稍放了下来,原来不是要大动干戈掀桌子,这样就好。 马名录最怕的是陈越像在南京时那样,悍然对所有盐商动刀子。淮盐涉及到国计民生,弄不好就会出现大乱。陈越手挽重兵别人奈何他不得,倒是遭罪的还是扬州的百姓。 通过一番交谈,马名录自以为了解了陈越的需求,不外乎想在盐上打主意,得到一份利益,陈越贵为江北总督手握数万军队,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侯爷想让我做什么?”马名录问道,心中暗自猜测陈越喊自己来的目的。 “马府尊的清誉本侯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盐运使司的诸人本侯却无法相信。私盐如此泛滥和他们决计脱不了关系,近日我会派人察看盐运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还需要马府尊配合才是。”陈越淡淡的道。 马名录是扬州知府,在扬州发生什么事情绝对越不过他去,很多事还需要他的配合,这才是陈越喊他过来的目的。 当然,陈越也不想真的大动干戈,他只指望能抓住盐运使司的痛脚,好能在淮盐中分一杯羹,从而用来养兵而已。 当然,陈越召马名录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消息露出去,让盐运使司和众盐商知晓,若是他们识趣肯让出让自己满意的利益,那就一切都好,新兵训练即将结束,马上就要编制成营,陈越也没精力大动干戈。 接下来的数日,由单明磊负责,对盐运使司众官员以及各大盐商展开了调查,敌情司的暗探分布在运河各处以及通州淮安各个海边盐区,探查淮盐的各种情报。各种情报源源不断的汇集过来,由敌情司和镇抚司配合进行分析。 盐运使司衙门,盐运使梁焕平,同知魏林,盐督御史范正道,两淮盐运三位大佬共坐一堂,正在进行密议。 “平南侯虽然是江北总督,可大明盐铁专卖,盐政自然由咱们盐运使司负责,两淮有数十个巡检司,咱们衙门里有数百盐丁,搜捕私盐贩子的事情和他总督府有什么关系?” 盐运使同知魏林愤愤不平的说道。陈越派人调查盐运使司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去,在几个人看来,陈越此举绝对是越权的行为。 “范大人,你应该向朝廷上奏,弹劾平南侯越权擅为!”魏林冲着范正道说道。 范正道虽然只是七品御史,却有风闻奏事之权,只要此事闹到朝堂上,相信朝堂上的大佬们要比陈越知道轻重,自然不会让陈越妄为! “呵呵,我上奏倒不是不可以,可是该怎么说呢?说陈越擅权抓了一个私盐贩子吗?这事情我也知道始末,分明是两个来扬州投军的卫所子弟顺路所为,可是和平南侯毫无关系。” 范正道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他派人调查盐运衙门呢?过问钞关的盐税,派人深入盐区又意欲何为?”魏林愤愤的问道。 “朝廷拨给江北都督府每年三万引的盐引,用来作为平南军的粮饷,平南侯派人过问并无不妥。再说都督府负有整个江北防务之责,派人深入盐区更是理所应当之事,算的什么罪证?” 范正道不屑的问道,这魏林平时和盐商们交往过多,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平南侯派人来查,一下子就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魏林脸色铁青,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咳咳,”盐运使梁焕平轻咳了两声,阻住了魏林的爆发。 “范大人,咱们都是两淮盐政的官员,平南侯此举确实已经越权,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还需同仇敌忾才是。”梁焕平向着范正道笑道。 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他相信范正道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 “梁大人,”范正道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平南侯现在所为并无太大问题,我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上奏弹劾江北总督这样的地方大员。下官只是一个区区七品御史,你们大人物的事情我可搀和不起。” 范正道说着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中立吗?”魏林愕然道。 “哼,不过是观看形势罢了,这人就是一个墙头草,在打量着到底谁会占上风。”梁焕平冷冷的说道。 别人都可以中立,唯独这范正道不会。若是陈越扳倒了盐运使司衙门,范正道这盐督御史就有失察之责,那时范正道肯定会落井下石。若是陈越此举惹得扬州大乱,范正道也会上奏弹劾推卸责任。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魏林问道。 “先试探一下这位平南侯有多大胃口吧,他毕竟是一方大员,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梁焕平叹道。 接下来,梁焕平便派手下幕僚和总督府接触,对于盐运使司释放出来的和解之意,陈越心领神会,派出了何禄代替自己去和梁焕平幕僚接触。提出了索要应天、宁国、太平、广德、滁州、和州、凤阳、庐州,六府二州的食盐专卖之权,由总督府指定商号经营这些地区的食盐生意。 这六府二县都在南京附近,由四海商行经营再便利不过,这些地区总人口将近千万,每年卖盐所得利润应该超过百万两银子,足够供养平南军,陈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是,近千万的人口,上百万的利润,如此庞大的利润谁会舍得放弃? 当听到总督府的条件后,梁焕平顿时苦笑了起来,这位平南侯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六府二州之地,是盐商江家和沈家的地盘,陈越此举一下子把扬州三大盐商中的两家都得罪了。不论是江家还是沈家,底蕴都深厚无比,梁焕平自己虽然是从三品盐运使,也根本无法说服他们放弃如此庞大的利益。 看来,扬州的一场动乱不可避免了!陈越是江北总督,手握重兵,江家沈家必然也会联合其他盐商一起对付贪婪的都督府,双方必然起一场争斗,无论如何自己这个盐运使都落不到好了! 第386章 盐商们的对策 “什么?平南侯他竟然要我和沈家的六府二州的食盐专卖?”江鹤鸣一下子站立起来,满脸震惊的问道。 他是徽州人,在扬州经营食盐三十余年,从一介普通的盐商到现在两淮三大盐商之一,到现在手控数十个府县的食盐专卖之权。 数百万的身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江鹤鸣本人又有举人的功名,堂弟更是进士出身在江西当按察使,所以他虽然只是一介商人,却已经能和盐运使梁焕平这样的三品大员平起平坐。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生意做到江鹤鸣这个份上,早已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当听到陈越竟然狮子大开口时,还是经不住怒容满面。 “话是平南侯幕僚传达,平南侯本意就是如此。”梁焕平脸上露出了苦笑。他身为从三品盐运使,既要征缴足够的盐税以资国用,又得维持两淮盐业的平稳,还得兼顾大盐商们的利益,这盐运使虽然是个肥差,却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平南侯肩负着固守两淮卫护南京之重任,现在招募了数万军队每日靡费巨万,只靠朝廷拨付的粮饷,维持士兵温饱尚不可得,把主意打到盐商的身上,也是有情可原。” 梁焕平试图劝说道,对他来说,维持两淮盐运的平稳是最重要的,他不愿看到盐商们和总督府起冲突。 “话虽然不错,平南侯固然责任巨大,可是我们也不容易啊,每年担负着这么多的盐课,朝廷半数的税收均是从两淮食盐而来。 当然了,为了大明,为了抵御外敌守住两淮,我也愿意捐献些银两助军,可是平南侯他做的太过分,分明是要挖了我的根本啊!” 江鹤鸣怒气冲冲的说道。 对大盐商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售盐的窝区,在所属地区内,所有的食盐都得经他的手。江鹤鸣掌控着数十府县的食盐专卖,所有在这些区域销售食盐的盐商都得从他手里进盐,每年坐着不动即可赚到数以百万的银子。若是地盘被抢去,他的生意也就垮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谓破家知府,灭门县令,平南侯手挽江北军政大权,和他硬顶不是办法,还是想法消弭祸端吧。”梁焕平叹道。 从盐运使司衙门出来,江鹤鸣长吁短叹,苦苦思考着对策。 在大明,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可大部分官员都讲究吃相,哪里见过平南侯陈越这样的人! 江鹤鸣自己又算得上是士林之人,和官员们本是同类,他生意做的这么大,当然会顾及到方方面面,盐运使司、扬州知府、南京方面,各种关节早就打通。梁焕平等官员更是被喂得饱饱的,所以才能优哉游哉的赚大钱。 就是平南侯陈越刚来扬州时,江鹤鸣也亲自登门拜访,送上了价值数万白银的礼物,为的是搭上总督府的线。可陈越礼也收了,时间不到两月,竟然要对自己动起刀子! 身为总督,竟然要强抢盐商的生意,平南侯陈越他怎敢如此妄为?难道他不怕惹了扬州所有的商人,把整个扬州搞的不可收拾吗?须知在扬州做生意的哪个没有一点背景,谁又是任人宰割之辈? 若是扬州大乱,两淮大乱,他陈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江鹤鸣左想右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不能理解陈越为何敢这么做! 最后,江鹤鸣得出结论,也许陈越是在讹诈,想讹盐商们大量的银子。 看来,这次不得不出一些血了!江鹤鸣肉痛的想道。 回到家后,江鹤鸣派人请沈默、林啸天前来,江家沈家和林家,三家盐商占据了两淮食盐超过一半的生意,三家虽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同进同退,毕竟各自有各自的专卖区,没有太多竞争。 “二位兄长,平南侯此举并非针对我江家,而是针对整个两淮盐商,所以我把二位请过来,商议一下该怎么应对。”江鹤鸣道。 “还能如何?平南侯他分明要抢了咱们的地盘,若是这次妥协了,以后必然会得寸进尺,咱们生意还怎么做!” 林啸天怒道,陈越要求的六府两州中,庐州凤阳两府是他的专卖区,每年给他带来数十万两的利润,他可舍不得撒手。 “生意绝不能让,可是平南侯毕竟是江北总督,咱们能不得罪他还是不得罪的好。” 沈默道,虽然陈越这次要求的六府二州中没有他的地盘,但兔死狐悲,他也害怕以后陈越再对自家生意下手 若是在官面上,以三家在朝廷和地方上的势力,根本不怕陈越。做这么大的生意,哪家没有几个十几个喂饱养熟的官员。每年数以百万两的收入并非全部装入自己的腰包,相当一部分进入了各级官员们的口袋。 官面上是不怕,可是陈越现在是扬州是江北最大的官,若是把他得罪了,大家以后的生意也别想顺当。更何况陈越从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在南京的行为大家都早有耳闻。 “要不然,咱们发动朝廷上的人弹劾陈越,把他从扬州赶走!”林啸天突然道。 “呵呵,怎么可能,以陈越的功绩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又有谁能取代他江北总督的职位?”江鹤鸣苦笑道。 现在正是国难之时,北方的强敌随时都有可能南侵,只有陈越在江北,崇祯才会放心。 “看来只有和平南侯妥协了,只要能保住地盘,咱们三家可以出一大笔银子捐献给他,帮着养军。”沈默叹道。 “也只有如此了,希望他不要狮子大开口吧。”江鹤鸣无奈道。他召集二人来此的目的就是为此,现在沈默主动提出捐银,倒是不用他开口了。 “只有咱们三家捐银可不行,扬州这么多的盐商,每家都得捐钱这才公平。江兄你负责探探平南侯的底线,我去联合其他盐商说这件事情。”林啸天为人悭吝,哪肯自己三人出钱,把主意打到了扬州所有盐商的头上。 “那就这样吧!”江鹤鸣也没多想,答应道。 第387章 下定决心 “侯爷,扬州盐商江鹤鸣求见侯爷。”一个亲卫走到大厅门口,恭声禀告道。 “让他先在偏厅候着。”陈越随口吩咐道,然后扭过头来,笑着对单明磊道,“这些盐商现在急了啊。” “侯爷的虎威岂是他们所能抗拒?”单明磊微笑着凑趣道。 “哈哈哈!”陈越朗声大笑起来,“明磊兄,当初在西山镇时,你可曾想过今日之情形?” “当时怎么敢想?沧海桑田,仿佛南柯一梦!”单明磊叹道。 当初在西山镇时,他因生意失败流落西山,恰逢陈越为西山巡检司招募人才,不甘于做一个小小账房,单明磊才悍然应募,谁曾想过短短两年时间,陈越就由一个九品巡检做到了一镇诸侯!自己也身居要职手握大权,这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好了,还是说说私盐的事情吧。”陈越笑道。 “是,侯爷!”单明磊停止了回忆,肃容道。 “从盐户灶户手中收盐的价格与运往各地销售的价格相差太大,这是造成私盐泛滥盐税逐年递减的根源。 商人们向灶户收盐每引给米八斗到一石,按照崇祯十六年的粮价,一引盐400斤,两淮地区每石米价三两,每斤盐约合5文,而把盐从扬州运到庐州,每斤可售3钱银子,足足有六十倍利润!如此大的利润足以使人疯狂! 无数人奔走在两淮盐区,靠着贩卖私盐赚取大量钱财,虽然盐运使司在两淮有数十个盐检司,可却防不胜防、管不胜管,很多巡检司的弓兵甚至也加入了贩运私盐的行列。 按照朝廷制度,两淮盐运使司每年盐课70万引,可是每年灶户上缴食盐还没有一半,对灶户们来说,把盐卖给盐运使司得银太少,他们更愿意把食盐高价售给私商。 而对于掌握窝区的盐商来说,他们按照盐引每从灶户手中购得一引盐,就得缴纳六两多的税银,故他们卖私盐的数量远比卖官盐要多。 无数的大小盐贩走私,再加上官商贩卖私盐,造成了盐税大量的流失。 在盐商和富灶、总催等几重盘剥下,灶户常年累月煮海制盐,卖盐所得尚不够一家所食。而各地的百姓们拿出辛苦积攒的银钱,尚且吃不起盐,一年到头饭食味道寡淡无比。朝廷的盐税连年下降,若是按照纲盐制全年盐税可达一千多万两,而实际征收的盐税只有十分之一,大量的盐税流失,肥了一众盐商、走私盐的盐贩,还有整个环节中经手的大小官员吏员差役。” “食盐之利太大,靠之得利之人太多太多,整个扬州城都是因食盐而兴起,侯爷您要对盐商开刀,必须慎之又慎!”单明磊叹道。 调查的越多知道越多,越是触目惊心。整个两淮,上自盐运使司、地方官府,下到普通的盐贩、煮盐的灶户,乃至码头上搬运食盐的苦力,已经形成了一条利益巨大的关系链,有太多的人在这条食盐链上靠其生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明立国二百多年,谁都知道食盐之利甚大,朝廷也想无数办法想杜绝私盐提高盐税,可是却一直无能为力,反而使得盐税逐年下降。朝廷尚且如此,陈越想靠一己之力撬动两淮盐政,又谈何容易? “是啊,太难了!”陈越叹道。若是大明能解决盐政之弊,每年的盐税就够养军之用,又如何会到这种田地。 可是若不对这些盐商动刀,又去哪里弄银子养军?平南军的骁勇善战,战力远胜其他明军,靠的就是足粮足饷,靠的是兵锐甲固。 明年要对付的可是满清八旗大军,不是几百几千,而是倾国来攻的数万八旗军!不做好足够的准备又如何能保证把清军挡在淮河以北? 要对付清兵,新募的军队战力差的太多,只有装备大量的火器才行。 按照陈越的计划,至少要铸造数百门红衣大炮安放在扬州城头,才能对八旗兵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每门红衣大炮需要银子近千两银子,光是造炮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更别说要制作上万支火铳,以及大量的铠甲,还有其他物质。 装备一支军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花钱如同流水一般。只靠朝廷的拨银根本是杯水车薪,朝廷这么多的军队,靠税收根本顾不过来,只能陈越自己想主意。 无论如何,两淮之盐利我绝不会放过,我为的不是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明为了这天下的万民!想到这里,陈越神色坚定了下来。 看到陈越的表情,单明磊暗暗叹了口气,知道陈越既然拿定了主意,就再也劝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那个雪地里千里奔袭蒙古部落的兵备道,这才是百万军中救君王的天津巡抚,这才是一日攻下南京城的讨逆大将军! 从那个偏僻的西山镇,到北京天津,再到南京城,这一路走来,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这种气势成就了陈越,成就了平南军,这种气势也让单明磊为之迷醉为之心折! 那么多艰难都过来了,一群盐商又算得了什么?那他们开刀又能如何!想到这里,单明磊的神色也坚定了起来。 “既然侯爷您下定了决心,咱们就得好好部署一番。”单明磊道,“咱们得首先推演一下盐商们可以反抗咱们的手段有哪些,然后再一一化解。” “嗯。”陈越点点头,他最欣赏的单明磊的地方就是这点,虽然出身不高却有一颗不羁之心,敢冒险爱冒险,这点和自己极为相似。 “盐商们的对策无外乎朝堂和民间两方面,朝堂上,他们会煽动大量的文官弹劾咱们。在民间,他们会鼓动其他小的盐商甚至灶户们闹事,煽动民意对抗平南军。甚至会造成盐慌,使得其他地区恐慌甚至出现民乱。” 单明磊侃侃而谈,讲述着盐商们可能会采取的措施。既然陈越下定了决心要对盐商开刀,而不是简单的只讹诈一些银子,那接下来必然有一场大战,料敌机先,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就得想清楚。 第388章 谈判 “朝堂上支持盐商们的官员的弹劾该如何解决?”陈越赞许的点点头,单明磊分析的很全面了。 “很简单,只要咱们对盐商们动手时做到师出有名,他们就拿咱们毫无办法。侯爷你手握江北军政大权,很多事情本就在您职责范围内。再加上陛下对侯爷您,对咱们平南军寄予厚望,自然不会因官员们的弹劾而轻易动您。 但是咱们也得让陛下看到希望,那就是盐政不会因此而乱,更不会使得税银减少,要知道大明的国库太过依赖两淮盐税了。” 单明磊叹道。 “至于盐商们私下耍的手段,咱们有数万大军,根本不怕他们煽动灶户百姓们闹事。反而可以趁着闹事之季把他们连盘拔起,从此扬州的局面大为不同。” “呵呵,用军队对付闹事的灶户百姓并不可取,一旦乱起,想剿灭哪里那么容易。”陈越笑着摇头道,“最好是于乱起之前解决问题,把一切变数扼杀在萌芽之中。” 单明磊点点头,“属下会仔细考虑,想出对策。” “好了,让那姓江的盐商进来吧,等了大半天恐怕早急了。”陈越笑道。 江鹤鸣在偏厅中坐立不安,自从进了总督府就被引到了这里,茶水都没有上一杯,连个陪同个说话款待的人都没有。 以江鹤鸣的身份地位,就是见到三品四品官员也从来都是平辈论交,何曾受过如此冷遇!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忍着,因为他要见的人非同一般!以侯爵的身份开镇扬州,整个大明只此一份。平贼将军左良玉也是侯爵,手中的军队更多,可是却没有管理民事之权,就权势而言根本不如陈越这个江北总督,由此可见陈越在崇祯心中的地位! 偏厅之外,不时有总督府仆役下人走过,没有多少人喧哗,更没有人打扰江鹤鸣这位客人,可是江鹤鸣的心却无法安定下来。此次求见陈越太过重要,对他来说是一次绝大的危机,能否安然度过很难说。 终于,有人走了进来,带来了平南侯见他的命令。 江鹤鸣整理整理仪容,跟着进入了正厅。 “学生徽州江鹤鸣见过侯爷!”江鹤鸣抱拳躬身行礼,他有着举人的功名,不需要向陈越下跪。 “呵呵,公务繁忙,让江乡绅久等了!”陈越微笑道。 “岂敢岂敢。”江鹤鸣连忙道。 “不知江乡绅来见本侯,所为何事?”陈越不愿再兜圈子直入主题。 “”江鹤鸣暗道,你装什么糊涂,若非你想抢夺我的生意,我何至于巴巴的赶来见你,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吗? 可是知道归知道,官面上的面子还得顾忌,大家不可能赤裸裸的谈利益,那样可有失身份。 “侯爷于扬州开镇练兵,为的是抵御强敌收复国土,实在是劳苦功高,学生身为扬州人,手里薄有几分产业,愿为侯爷开疆扩土稍尽绵薄之力。” 江鹤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礼单来,双手恭敬地奉上。 单明磊从陈越身边走到江鹤鸣面前,接了过来礼单,递给了陈越。 “白银五万两,粮食三千石,各式布匹一千匹,食盐三十担。江乡绅好大的手笔,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么多的馈赠本侯可不敢要。” 陈越扫了礼单一眼,随手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的对江鹤鸣道。 礼物不少,可是这点东西就想过关,那太小看自己了。 “这点礼物只是学生对侯爷您的一点心意,稍后还有劳军之资奉上,必会让侯爷满意。”见陈越脸色似有不满,江鹤鸣连忙说道。 “哦,这样啊。那礼物我就收下,让单主事陪你叙话吧,我先失陪了。”陈越点点头,转身往后堂而去。 接下来就是双方的谈判,以陈越的身份当然不会赤膊上阵,就由单明磊代表他和这江鹤鸣谈判。 “恭送侯爷!”江鹤鸣恭敬的站立着目送陈越离开,转过头来向着单明磊露出了微笑。 “单主事!”江鹤鸣满脸堆笑的和单明磊打招呼,心中却暗暗腹诽主事是什么样的职位? “咱们言归正传直说吧,不必浪费时间。”寒暄过后,单明磊也不多言直奔主题。 “想必江先生也知道了侯爷的条件,侯爷要六府二州之地的食盐专营权。” “这不可能,六府二州中四府都在我的手中,若是交了出去,我的生意萎缩快一半。”江鹤鸣摇头道。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谈了,江先生请回吧。”单明磊笑道。 “单主事别急,窝区我不可能交出,但不是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这样吧,我和其他盐商商议过了,愿意献出白银五十万两酬军,还请单主事禀告侯爷,放过我等一马!” 江鹤鸣肃容道,若是能用五十万两银子消弭灾祸倒也划算,毕竟每年孝敬朝野各级官员的银子也需要这么多。只不过这样一来今年的收入锐减了许多,必须要增加售盐的价格,把这部分损失弥补过来,江鹤鸣心中暗暗盘算着。 “不愿给地盘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只给五十万两银子不行!”单明磊摇头道。 五十万两还不行?江鹤鸣眼睛都鼓了起来,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才二百多万两,这可已经是国库的四分之一,而朝廷拨付给平南军的军饷也就五十万两而已! “单主事,贪心不足可不好啊!”江鹤鸣淡淡的道。 他之所以低声下气的来到这里双手奉上这么多银子,不外乎不愿招惹陈越这个朝廷新贵,花钱消灾而已,可现在却被人当成了冤大头死命下刀,泥人还有三分性,更不用说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江鹤鸣了。 “我家侯爷说了,可以不要地盘,不要银子,但是总督府要在各位盐商的生意中占干股,也不多占,只占三成!”单明磊竖起三根手指,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闻听此言,江鹤鸣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ps:深夜加更,求个订阅可好。最近几天订阅狂降,写着都没有信心了 第389章 风将起 三成干股!沈鹤鸣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想把自己的生意一口吞下!这是强抢! “平南侯这是要把我等逼上绝路啊。”沉思良久,沈鹤鸣艰难的说道。 “没人逼你们,你们就算让出了三成的利润,仍然获利颇丰富可敌国,而总督府每年有了这笔收入,就可以用来供养军队,有了强大的军队才能抵御外敌入侵,才能保卫两淮保卫扬州的安危,你们才能平平安安的做生意。 这样与国与私都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单明磊笑吟吟道。 “我等已经向朝廷缴纳了窝本,相当于用银子购买了各地食盐专卖权,现在平南侯代表江北总督府要在我等的生意中插上一手,这可不符合规矩啊!” 沈鹤鸣脸色非常难看,谈什么两全其美,分明是平南侯陈越看上了盐商们赚钱眼红,讹诈勒索银子! “总督府出面占股当然不合规矩,不过你放心,出面的也是一家商号,而不是总督府。”单明磊笑道。 “我得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沈鹤鸣站起身来,说道,话语中的回绝之意却是谁都能看出。 “也好,这么大的事情是得考虑清楚。”单明磊同意道。 送走了沈鹤鸣,单明磊来到后堂。 “怎么样?”陈越问道。 “他说要回去考虑考虑,应该不会答应。”单明磊摇摇头。 “呵呵,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白花花的银子动人心,谁愿意把银子轻易送给别人?”陈越笑道。 “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后有的是让他们哭的时候!”单明磊冷笑道。 “这些人都是国之硕鼠,若是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也就罢了,我也不介意给他们一条活路。”陈越摇头道。 “怕就怕他们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非要往死路上凑。”单明磊道。 “那就怪不得我了。你抓紧时间准备吧,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开始发动!”陈越淡淡的吩咐道。 “是,侯爷!”单明磊恭声答应道。 “这姓陈的想要三成干股!他怎么不去抢!”听沈鹤鸣说了总督府的条件,林啸天愤怒的蹦了起来。 “他就是在抢啊!”沈默淡淡的道。 “不成,绝对不行。给了他三成干股,再加上给朝堂地方官员们的打点,咱们辛辛苦苦的卖盐还能挣到几个钱?”林啸天愤怒道。 “就怕此例一开,其他的官员也会伸手要干股,咱们的生意会被这些贪婪之辈生吞活剥。然后他们再派出人手插手咱们的生意,这两淮盐道还会有咱们的立足之处吗?”沈默摇头道。 “那以二位贤弟所言,咱们该如何应对呢?”江鹤鸣问道。 “和他干了,把姓陈的赶出扬州,让他知道这扬州城是谁家的天下!”林啸天挥动着拳头,怒气冲冲道。 “嗯,林兄说得对,既然不能让步,咱们和平南侯的关系虽非你死我活,但也无法在扬州并存。”沈默也道, “不过明着和总督府做对不行,平南侯的手握兵权,扬州城内外有他的数万大军,咱们只是一介商人,真刀真枪的可不是他的对手。” “真刀真枪咱们当然不是对手,可沈兄也别忘了,咱们可是扬州城内的土著,这扬州城八十万百姓,上自盐运使司扬州府江都县,下到市井小民码头搬运工人,哪个不是依赖咱们这些人讨生活。 不是我自夸,咱们三人联合起来跺跺脚,这扬州城就要颤三颤。 陈越他不过是初来咋到的外人,他连这淮盐的水有多深都没弄清楚就想对咱们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承认若是带兵打仗咱们这些人捆在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玩其他的,他陈越还嫩的很呢!” 林啸天阴森森的说道。 “做的也别太过分,平南侯他手掌兵权,若是把他惹急了也不好。”见两人都被鼓动了起来,江鹤鸣心神大定。只要三人肯同心同力,在扬州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这样吧,咱们先通过朝廷上层给平南侯施压,我也去去盐运使司找梁大人,争取让盐运使司站在咱们一边。” 当天夜里,江鹤鸣宴请了盐运使梁焕平,把平南侯索要三成干股的事情说了。 “梁大人,我已经代表一众盐商答应,捐献五十万两白银助军,可平南侯狮子大开口,非要我等生意的三成干股,这样下去生意可没法做了。大人您是盐运使,是这两淮盐政的最高官员,一定得为我等做主啊。”江鹤鸣向梁焕平诉苦道。 梁焕平顿时苦笑了起来,他虽然是从三品的高官,主掌两淮盐政,可在陈越这个手掌重兵的超品侯爵面前,他的分量还是太轻。 “本官会尽量劝说平南侯,并向朝廷禀明此事的。”梁焕平保证道,“不过平南侯他不是还没有做什么吗?本官就是想插手也无从谈起。” “观平南侯过去的作为,不可能虚言,他肯定会有举动,也许就在明日。在下就是想请大人许诺,若是事情真的发生,会站在我等一边。” 沈鹤鸣目光炯炯的看着梁焕平,若说最熟悉淮盐猫腻的当属此人,只要他不倒向陈越一边,陈越根本就揪不住盐商们的把柄。 虽然梁焕平和一众盐运使司官员平日里都被喂得饱饱的,可面对平南侯如此强敌,沈鹤鸣不敢保证到时他们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所以,他必须听梁焕平亲口承诺。 我还有选择吗?听沈鹤鸣如此问话,梁焕平顿时露出了苦笑。他在盐政上陷入的太深,早就沾了满身的淤泥,想甩也甩不干净。即使现在倒向陈越,以后追究责任的时候,他这两淮盐运的最高官员也逃不了干系! “沈兄,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盐督御史范大人,他可是有风闻奏事之权。” 梁焕平叹了口气,提醒道。 第390章 攻打江府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江鹤鸣寻思了良久,觉得凭新来乍到的总督府,应该抓不住自己多少把柄。 自己虽然卖私盐,可是却披着官盐的合法外衣。船队进出运送的都是白花花的食盐,谁能分清是官是私?而知道底细的几个掌柜都是自己的心腹,买进卖出的账本也藏的严严实实,江鹤鸣不信陈越能拿自己怎么样!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秘密把家眷送出了扬州。毕竟面对的是手握兵权的军阀,若是急眼了谁知道会使出什么阴暗的手段。江鹤鸣本人也躲进了城外的一处别院。 谁知道一连三日,总督府全无动静,就在江鹤鸣以为事情就要过去之时,突然有人来报,一队士兵围了城内的府邸,口口声声要抓捕叛逆刘良佐的余党! 怎可如此厚颜无耻!江鹤鸣简直要惊呆了,刘良佐及其军队已经被剿灭了数月,这个时候还抓什么余党?这分明是随便就找个借口! 扬州城内,江家,这个扬州城最有名的盐商的府邸,雕栏玉柱,豪阔无比,江家之富裕冠绝扬州,其府邸当然非同一般,一条街道上只有这一处宅院,可见府邸规模之大。 可是就在今日,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过来,把江府团团围住。 江府管家一面派人跳墙报信,一面带领着家丁顶住了府门,百余名家丁手持刀枪在府门内聚集,从门缝里紧张的看着外面。 外面的平南军人数虽然不是太多,可盔明甲亮军容肃然,看着那一排排指向府内的黑乎乎的火铳,江管家腿肚子的筋都转了起来。 府内的家丁也都人人脸色大变,做食盐的生意,免不了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江家自然也养着不少护盐的家丁,其中不乏穷凶极恶好勇斗狠之辈,可是再好勇斗狠也得分和谁比,和外面久经战阵的军队相比,这些人就是渣渣。 “江家的人听着,限尔等一炷香时间,把府门打开,让我军进去搜查叛逆。若是时间到了,可不要怪刀枪无眼!” 带队的是千户马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持长刀冲着府门叫道。 “这里是江家,我家老爷可是举人身份,府邸不是随便就能进的!”江管家装着胆子冲着外面喊道。 江鹤鸣有着举人的功名,其弟更是进士出身现在是一府知府,哪怕是扬州知府也和江鹤鸣平辈论交。靠着江家庞大的财势,江家人在扬州从来都是趾高气扬,何曾落到如此境地! “哼,区区一个举人算个屁,别说举人,就算是进士状元,在我平南军面前也得跪着!”马闯“呸”了一口,不屑的道。 “管家,这可怎么办?”一个家丁双腿颤抖着问道。 “别怕,不是已经给老爷送信,很快盐运使司和扬州府都会知道平南侯攻打江家的消息,我不信他们会坐视平南军行凶!” 江管家大声吼道,给手下也是给自己壮着胆。 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到。马闯抬起手来,就等着香灭即下令进攻。上百支火铳对准了府门,只要一轮齐射,就能把这厚实的府门打的千疮百孔! “等一下,别动手!”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两队衙役护着两顶轿子先后跑了过来。 马闯冷笑了一下,重重的挥下手去。 “砰砰砰”火铳手勾动了扳机,火绳落下引燃了药室里的火药,随着一声声巨响,无数的弹丸向着江府府门射去,府外的街道上顿时硝烟弥漫。 “你们来的太晚了,说是一炷香时间就一炷香!”下了攻击的命令,马闯才转过头看向迅速接近的两顶轿子,嘴里喃喃的说道。 硝烟散尽,府门已经出现了上百个洞孔,近距离的火铳攒射,就算是厚实的木门也无法顶住。透过洞孔,能够看到府内十多人摔倒在地,捂着泊泊流血的伤口正在惨嚎。 火铳的弹丸都是铅做的,只要被射中大多会引起感染,生还的可能极低。 “你,你,你,我已经喊了别动手,你为何还要下令攻击!” 两淮盐运使梁焕平匆匆下了轿子,指着坐在战马上的马闯愤怒的叫着。他可是三品大员,一个千户军官竟然不给面子,这让梁焕平无比的愤怒! “这位大人,末将奉的是我家侯爷的将令,捉拿江府里面的逃犯。并且我也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打开府门,现在时间到了自然要下令进攻。” 马闯坐在马上,低下头来目视着梁焕平,口气很是强硬。 “跋扈,草菅人命!你给我下马,咱们一起去找平南侯理论!”梁焕平指着马闯怒道,被气的浑身直哆嗦。 “不好意思,我就是奉的侯爷的命令。至于这位大人您,对不起,您不是我的上官,无权对我下令!” 说完马闯不再理会他,而是对手下下了命令,“立刻攻入府中,凡是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马闯的命令,十几个士兵抬着长长的圆木向府门撞去,“咔嚓”一声,被火铳射出无数孔洞的府门轰然倒塌,露出了后面惊慌失措的江府家丁。 百余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呐喊一声,向着府内杀去。 一些凶悍的家丁不甘被抓,持着武器迎了过来,却在一排排锋锐的长枪面前纷纷倒在血泊中。这些人若是江湖厮杀也不乏好手,可又如何是阵列而战配合紧密的军队的对手? 顷刻之间,最凶悍的家丁被杀死,其他大部分家丁再不敢抵抗,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就在自己眼前,平南军攻破了江府大门,对府内的家丁展开了屠杀,盐运使梁焕平浑身哆嗦着,也说不出心中是惊是怒。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平南侯此举分明是想扬州大乱啊!我要上本弹劾与他!”梁焕平哆哆嗦嗦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情形,扬州知府马名录默默无言,本以为平南侯陈越不会做的太过,可看这架势他非要把扬州搅得天翻地覆不可。身为扬州知府,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第391章 反击(加更求订阅) 就在同一日,扬州三大盐商江家、林家、沈家的府邸均被总督府的士兵查抄,查抄的借口一模一样,都是打着捉拿刘良佐余党的旗号。 三家盐商生意做的这么大,运盐护盐,和私盐贩子争斗,和江湖人士打交道,手下自然不乏好勇斗狠之辈,地痞流氓无赖为数不少,甚至刘良佐部的溃兵也有几个。刘良佐的部下大都是两淮人,刘良佐败亡了,逃出性命的他们当然也要找饭吃,投靠盐商也不意外。 这两个月来,敌情司在扬州本地人中发展了不少暗探,查到盐商们的底细并不是太难。总督府的官兵目标明确,在三家的府中,抓住了很多身上背着案底的逃犯。 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联袂来总督府质问时,面对这样的证据也无话可说。毕竟陈越是江北总督,江淮两地的军政均可插手过问,刘良佐伙同福王造反谋逆,他的部下也都罪责难逃,总督府以这个借口破府抓人,任谁也无话可说。 虽然,刘良佐很多的部下投降了平南军,现在正在扬州北面的新兵营里进行军训,平南军中的刘良佐军余党可是最多。虽然,明知道陈越是打着捉拿叛逆余党的藉口,为的是两淮食盐的生意。可平南军破府搜查的借口无懈可击,陈越身为江北总督有这个权力。 面对这种情形,梁焕平和马名录也无话可说。 当然,在搜查盐商府邸时,士兵们的动作太大,导致了府邸遭到重大损失,而且总督府还以窝藏叛逆的借口封了府邸,而且正在满城搜捕,对盐商们的商号店铺仓库别院等大动干戈,这一切也都情有可原了。 扬州城外一处秘密的别院,江鹤鸣、林啸天、沈默三个丧家之犬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平南军正在大肆拿人,三人都不敢在城里呆着,若是被以窝藏叛逆的罪名抓起来,却去上哪里说理? “土匪,强盗,王八蛋!”林啸天破口大骂着,想想城中的府邸店铺生意均被查抄,他的心在滴血。 “好了,别骂了,你骂的再狠也伤不到陈越的一根毫毛。”沈默也失去了往常的冷静,再加上被林啸天嚷嚷的头大,终于忍不住叱道。 “好了,虽然咱们的损失很大,可是根本却还在。咱们的根基在沿海那无数亩盐田,在各处存盐的仓库,在咱们各自的售盐的窝区,有这些在,只要过了眼前一关,随时都能东山再起。” 江鹤鸣也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最要紧的就是思虑出对策来,谩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陈越以捉拿叛逆的借口抄的咱们的家,恐怕朝堂上的手段不足以对付他。”沈默叹道。 捉拿叛逆余党的藉口放在哪里都光明正大,而自己等人的屁股确实不干净,府里藏有不少身负罪名之人,等于是把把柄送到了人家的手上。 “朝堂上对付不了他,咱们就自己动手,我就不信他陈越整天都躲在府里不露头!”林啸天恶狠狠的说道。 “你想干嘛?想刺杀陈越不成?”江鹤鸣顿时下了一跳。 “他已经对咱们动了手,自然要反击!”林啸天梗着脖子怼了过来。 “放屁!反击也不是这个反击法,你想害死咱们吗?”江鹤鸣怒骂道。 陈越是平南侯,是江北总督,若是遇刺必然引起朝野大乱,到时再多的人再强大的背景也护不住自己!失去柱国重将,暴怒的崇祯皇帝会直接下旨,把整个扬州弄得天翻地覆,不要说淮盐的生意自己等人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而且陈越手下还有数万军队,陈越若是遇刺,其手下军队必然会报复,到时恐怕整个扬州将会成为人间地狱。 江鹤鸣把后果说了出来,暴怒的林啸天也惊呆了,脑袋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难道就等着他姓陈的对咱们开刀吗?”林啸天嘟囔着说道。 “当然不会等着,必须要反击,咱们一定要让陈越知道厉害,知道这扬州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地方!” 江鹤鸣咬着牙齿冷冷说着。 “到底该怎么做,江兄你说清楚一些。”见江鹤鸣如此,林啸天连忙问道,沈默也殷殷期盼的看着江鹤鸣。“” “咱们只需要如此如此,必然使得江北一片大乱,让那陈越再也在扬州呆不住脚,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南京。” 江鹤鸣低下头来,低低的说着,林啸天、沈默二人脸上神情变幻,很快露出了惊喜之色。 “江兄,高,真高!”林啸天竖着大拇指赞道。 总督府里,扬州知府马名录满脸忧色,正在劝着陈越。 “侯爷您做的实在太过,江鹤鸣等人可都是有功名的士人,又是扬州名流,您一下子把他们当作通缉犯对待,这会让整个扬州所有的商人都会不安。” “本侯只是派兵捉拿刘良佐余党而已,又没有下令抓江鹤鸣他们,怎么说把他们当作通缉犯?马府尊尽可给他们捎信,让他们尽可以回到城中,我要对付的是叛逆余党,不是他们。”陈越不解的说道。 马名录闻言顿时苦笑了起来,你都动这么大干戈了,他们又岂敢回来,你现在说的是好不会动他们,可转过脸来,会不会再以窝藏叛逆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 “马府尊你要相信,本侯绝对是一个遵纪守法之人,我的一切之行为都会依照大明律,绝对不会乱来。我只做我江北总督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违法乱纪之事绝对不做!” 陈越信誓旦旦的说道。 “呵呵呵,”面对陈越厚颜无耻的话语,马名录只能苦笑。 “侯爷啊,您还是小心为好,不要做的太过。江鹤鸣等人并非易于之辈,他们肯定会反击的。我就怕到时会引得扬州乃至两淮大乱,局势不可收拾。”马名录苦口婆心的劝道,身为扬州知府,最不愿扬州出现动乱的就是他了。 “马府尊放心,有本侯的数万大军在,扬州两淮乱不起来!”陈越拍着胸脯,两眼冒出烁烁精光。 第392章 舆论战 几日的功夫,平南军士兵大举出动,以搜查叛逆余党的名义查抄了扬州最大的三家盐商。一时间,扬州大震。 位于运河边,靠着两淮的食盐以及漕运,扬州无比的繁华,可是这种繁华依赖食盐太深。扬州的富商大多从事和食盐相关的生意。 现在三大盐商被总督府查抄,其他的中小盐商也都惊惧了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三家的有意宣传下,扬州的商人们都明白是平南侯看上了三家的生意这才悍然出手。 若是有一天平南侯拿下了三大盐商,以后会不会再对其他盐商们动手?自家的实力和势力均不如江家、林家、沈家三大盐商,又如何能保住自己的产业和生意? 当然,一些人感到了危机,也有一些人看到了机会,这几日到总督府拜访的人多了许多,这些人有向陈越献媚巴结希望躲过一劫者,也有希望能取代三大盐商者。 在民间,百姓们对此事更是议论纷纷,不过因为事情一时还未波及到他们,众百姓也只是以看笑话的状态谈论此事。 三大盐商的豪奢看在所有扬州百姓们的眼里,能看到他们倒霉,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在单明磊的授意下,敌情司的暗探们遍布扬州城内,向百姓们宣扬三大盐商为富不仁,一个个身价百万却贩卖私盐、逃税漏税,不肯拿出一两银子助军。 在单明磊和卫阳的主持下,敌情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不仅往北方敌占区派出了很多的细作探子,在平南军的控制区也招募了大量的外围人员。在扬州城内就有外围人员上百,多是市井中人,负责打探各种消息。 这些人严格起来算不得总督府的人,只不过每月领些钱粮,算是帮闲。现在就是这些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在敌情司的宣传下,平南侯陈越击满鞑、救圣驾、平叛乱的事迹广为流传,单明磊甚至花钱请人写成话本,雇佣说书人在茶馆酒肆里宣扬。 一是宣扬陈越的英雄事迹,再就是闯贼的残酷,满鞑的残暴无人性。把闯贼攻破北京后烧杀抢掠,追赃助饷的酷烈一一说出,把满鞑历次入关抢掠山东京畿灭绝人性的事迹一一宣扬。 告诉百姓们强敌就在北方虎视眈眈,随时都会挥兵南下、攻打两淮攻向扬州,若是被敌军攻下,扬州百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而要想守住扬州,要想不受闯贼满鞑的荼毒,当然要靠英雄无敌的平南侯,要靠百战百胜的平南军。 但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军队也需要穿衣吃饭,没有粮饷,再英勇的军队也无法打仗。 在这种情况下,三大盐商这些扬州最富的人却不肯捐献一点银子,却不肯为扬州的安宁出一分的力气,这样的富商不是为富不仁又是什么? 在敌情司的宣扬下,扬州的百姓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声讨盐商们的为富不仁,拥护平南侯的查抄盐商们的义举,却没多少人意识到,平南军的所作所为实乃巧取豪夺,手段是多么的卑劣。 来自后世的陈越自然知道舆论的重要性,要想打赢和盐商们的战争,控制人心非常的重要。 只要大部分扬州人都以为抄盐商的家是正义的,那平南军的行为就是大势所趋。 不过盐商们的反击也不容小觑,这些人能做这么大的生意积累这么多的财富,又哪有易于之辈? 陈越一直在等待着,在等待着盐商们反击的手段,好瞧出破绽,给他们致命一击。 为了引诱盐商们,陈越甚至数次派出自己的总督的仪仗出城,派出替身坐着总督的八抬大轿出城检阅新兵的训练。希望盐商们会在袭击刺杀自己,甚至打算亲自出面诱敌,却被单明磊所制止。 只要盐商们敢动手,自己就有绝对的理由击杀他们,袭击江北总督等同于造反,那时无论是谁也救不了他们。 可是,盐商们非常的聪明,即使自己亲自在城中露面,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陈越甚至计划来一场假的刺杀,派人假作刺杀自己,然后把罪名安在盐商们的头上。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做太过卑鄙,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后果太严重。 突破底线的事情不能做,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自己以后将会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那不是自己所不愿的。 几天来,平南军士兵查抄了盐商们的府邸商铺,三大盐商却消失无踪不肯露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总督府对抓捕的盐商们家丁中的逃犯进行审讯,给三大盐商按上了收留罪犯叛逆的罪名,陈越以江北总督的身份下令鹤鸣、林啸天、沈默三大盐商,他们的府邸店铺一律查抄。 在总督府的强势下,扬州知府马名录只能妥协,按照顶头上司的吩咐下了抓捕令。扬州府和江都县的差役出动,开始抓捕三大盐商的家人,当然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又是另说了。 毕竟盐商和官府中人的勾结太深,即使马名录本人立身较正,可官府里的差人谁也无法保证。而且这些人中肯定有盐商们的眼线,会为他们通风报信。 不过也没有办法,眼下新兵训练还未结束,军队中很多老兵和军官正在参与训练新兵。剩下的军队还要控制城防,能抽出的人手不是很多。盐商们的实力太大,仅靠总督府的力量根本不够。 不过陈越也没有打算把江鹤鸣、林啸天、沈默三人抓住,毕竟他们没有犯下多少罪名,顶多是窝藏收留了逃犯,而且这些罪可以很轻易的推脱出去,毕竟这么大的事业、这么多的家丁仆人,其中有些不法者也在所难免,顶多算是失察之罪。 陈越要的是不断威逼他们,让他们感到极大的危机,进而铤而走险,那时才是对他们一击致命的时候。收拾了三大盐商,就控制了两淮的食盐,以后平南军的养军之资再不成问题,朝廷的盐税也会更加的多。 第393章 朝廷的动静 在总督府的步步紧逼下,盐商们终于动作了。 二百多里外的南京城,已经是风雨满楼。陈越针对盐商们的举动已经传到了这里。 盐乃国之大计,盐税是朝廷的重要收入来援,每年的税收比田税还要多,自然牵动着朝廷的神经。 平南侯陈越悍然对盐商们动刀,虽然打着抓捕叛逆余党的名义,可在朝堂官员们的眼里,其目的昭然若揭。 在盐商们背后势力的鼓动下,南京城内暗潮涌动,正酝酿着又一轮讨伐陈越的浪潮。 和两月前殴打了士子不同,陈越这次针对盐商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几个年轻的御史率先发难,弹劾陈越不该为了钱财构陷罪名查抄盐商。 不过陈越终归在朝堂还是有些朋友的,不说王寅和袁可望,内阁大学士路振飞和钱谦益就和陈越交情匪浅。 在钱谦益的压制下,依附他的东林党人并没有做出多少动作,弹劾陈越的规模不是很大。 然而,现在的东林党并非钱谦益一家做大,实际上自从钱谦益迎合福王失分以后,东林党已经分裂,众多年轻的党人围拢在首辅史可法的身边,把忠贞的史可法看作新的领袖。 而对陈越的举动,史可法很是不满,因为陈越此举太不利于局势的稳定。 “扬州乃是江北重镇,盐税又是最重要的税收,万万轻忽不得。平南侯此举必然陷扬州于震荡之中,还请陛下能够约束于他。” 史可法面前崇祯,如是道。 史可法知道陈越是不可替代的重将,有他和平南军在,才能保证守住两淮。而陈越在崇祯心中的地位非常的重要,圣眷还在自己这个首辅之上,一般的弹劾对陈越毫无作用,反而会使朝堂陷入争斗。唯有请崇祯发话,才能约束陈越。 对史可法的话崇祯自然认同,盐税对朝廷的重要性他这个皇帝比谁都知道。这几年来,大明每年国库的收入也就是两百多万两银子,其中盐税超过了半数。 可是,对史可法请求支持陈越崇祯却犹豫了,因为历史证明,陈越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对大明对他这个皇帝有好处。 在北京时,陈越折腾出的蜂窝煤给崇祯带来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收入,很好的填充了他的内库。而陈越查抄西山煤矿之后,更是给他这个皇帝上交了足足五十万两的银子,顶国库半年的收入。 而前些时日,陈越抄了南京所有勋贵的家,查抄出来的财富价值上千万两,当然其中大多是不好变现的不动产,可是光是金银细软已经使他这个皇帝眉笑眼开。现在皇家再也不想北京时那么贫穷,这个月崇祯更是为张妃打了全套的头面首饰 现在陈越又对扬州的盐商开了刀,那意味着盐商大部分的家产财富又到了手,虽然这次陈越也许不会给自己上交多少。可是陈越有了钱,自己就不需要再给平南军拨付多少银子,也就意味着自己省钱了。 而经过陈越这一折腾,说不定以后盐税会上缴的更多。 不过是抄了几个盐商的家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左思右想之后,崇祯还是决定相信陈越,对御史们的弹劾,对史可法的劝诫置若罔闻。 当一封封的奏折送入了内廷,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被崇祯留中不发,众官员们便知道了皇帝的态度。 一部分官员便沉默了下来,还有一批锲而不舍的继续弹劾着。 内阁大学士以及朝堂上的其他大佬对此事都保持沉默,即使史可法本人也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于是,众官员便知道陈越在朝中的地位,不是几个御史所能搬动。 要是这样下去,这件事将会不了了之。可是数日后,查抄盐商们的恶果不断显露出来,令御史们精神大振。 首先,淮盐供应的主要地方,江西湖广先后出现了盐慌,食盐的价格飞涨,从每斤二钱三钱银子已经涨到了一两一斤,一两白银一斤盐,这已经近乎天价,恐怕绝大部分百姓都吃不起盐了 而食盐对人体的作用众所周知,饭食没有盐味道寡淡不说,长时间的不吃盐会使人没有力气。 江西和湖广的官员纷纷上奏,告知朝廷出现的盐慌,请朝廷赶紧想办法。 “陈越构陷盐商,查抄盐商们的府邸店铺,使得食盐无法运往各省,这才造成了盐慌,恳请陛下给予平南侯陈越严惩,并责令其早日宣布盐商无罪,督促尽快运送食盐到各个省份,以疏百姓之难!”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在奏折中言道。 面对各地出现的盐慌,面对再次汹涌而来的弹劾浪潮,崇祯终于不镇定了,派遣太监卢一峰火速前往扬州,向陈越发出质询。 在太平坊的另一个街道,则是新建的公主府,看似公主府门和平南侯府门分别在两条街道上,距离很远。可是若是在上空向下看去,会发现平南侯府和公主府其实只是一墙之隔,而这道墙上如今开了一道小门。 坤兴公主虽然还在守孝中并未出阁,可却经常出宫在公主府小住。 平南侯府内宅,宽阔的房间内安放了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账本,是四海商行几百家店铺的帐册。 吴婉儿和坤兴公主正伏案查账,算盘珠子拨的噼啪直响。 侯府的外宅,十几间厢房内,有二十多位聘请的账房先生在这里上班,不时有丫鬟抱着账本穿梭于内外两宅,负责内外的沟通。 一个丫鬟匆匆从内宅出来,进入了外账房,把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速派出船队往湖广采购粮食,不计成本多多益善!”总账房李先生看着文书,眉头紧皱。 “夏季大丰收,四海商行名下的田地收入了二十多万石粮食,为何又要大肆采购,囤卖粮食的利润并不高啊,好像不怎么划算。”李先生自言自语道。 想了一会儿以后,还是觉得不妥,便把自己的问题写了下来,派小厮火速送往内宅。那小厮快速到了内宅月亮门口,把写了问题的纸张交给了守在门内的丫鬟,由丫鬟送给吴婉儿。 很快小厮回来了,把内宅的答复递到了李先生手里。李先生仔细看了,纸上就两个字“照办”! 第394章 闹事 如皋,这里临近海边,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盐碱地。受海水的侵蚀,这里的土地土质极差,耕种粮食根本不行。 不过这里的百姓大都是盐户、灶户,根本就不依耕种为生,他们靠的煮海制盐,然后卖盐换银,用银买粮。 在内地价格昂贵的食盐这里遍地都是,哪家每年不制作个几千斤? 只要在海边铺上一层细沙,等海水潮起时,细沙吸附海水,待风吹日晒干后,便成卤沙。然后过滤,蒸煮,便可得到食盐。 程序不是很多,过程也不复杂,但由于这个年代生产效率极低,灶户们每年盐产量不是很多。然后需要按照一定价格上缴盐运使司规定的数量,然后还要纳税,所以盐户灶户们的日子过的很苦。 因为在内地卖出高价的食盐在这盐区根本不值钱,盐户一年下来辛苦煮盐,很多时候连一家人的温饱都不可得。 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户籍制度,人户以籍而定,天下所有的人都有自己所属的户籍。而煮盐的百姓则属于盐灶籍,大明百姓籍贯定下,子孙相传,不得更改。太祖朱元璋希望天下百姓能够各司其职,这样社会秩序才会稳定,才不会乱。 种田的就只能种田,军户只能吃粮打仗,煮盐的祖祖辈辈只能煮盐。 当然,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穷人有富人。在盐区同样有很多的富翁,家产甚至能比过扬州的大盐商,这些富户就是所谓的富民、豪灶。 这富民、豪灶是盐户中的豪强,已经脱离了煮盐的沉重苦役,靠的是替盐运使司收缴灶户的盐课,购买灶户缴纳盐课后剩余的食盐,然后加价卖给盐商。 所以这些人虽然仍然是灶籍,实际上却相当于坐商,勾连在灶户和盐商之间,从事着食盐专卖的生意。 富民、豪灶在当地盐区的势力极大,手下一般会养着众多的打手帮闲,普通的灶户根本不敢越过他们把食盐卖给他人,盐商们也不敢越过他们私自收盐。 靠着囤积食盐、操纵盐价,这些豪灶赚得盆满钵满,家产丝毫不比盐商要少,很多豪灶在扬州城内购有豪宅别院。 按照惯例,盐商们在盐运使司购买盐引,然后在批验盐引所检验盐引的真实性,然后才能去找这些豪灶购买食盐,然后把食盐运到各省进行销售。 所以盐商和豪灶们的关系实乃相依相存、休戚相关。 在如皋,最大豪灶名叫王贤,靠着和盐运使司的良好关系,靠着手下上百名打手,附近方圆百里盐区的灶户都受到他的控制,盐运使司也找王贤负责征缴盐课,灶户们熬制的食盐一般都卖给王贤。王贤每年收购大量的食盐,然后加价卖给盐商,而王贤最大的客户就是江鹤鸣。 王贤在扬州也有豪宅,不过他更喜欢住在如皋的庄园,在这盐区,在灶户们面前,他就像土皇帝一般,感觉非同一般的好。 这一日,大客户江鹤鸣突然来访,令王贤又惊又喜,赶忙迎到了庄园之外。一是因为江鹤鸣是他的财主,再就是江鹤鸣的举人身份,远非他这灶籍能比。 “江老爷大家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虽然出身粗鄙,可富贵了这么多年,王贤早非当初那个苦哈哈的灶户,言谈举止自然有一番气度。 “王老弟客气了!”江鹤鸣微笑道。 王贤把江鹤鸣迎入厅中,丫鬟上了茶水,寒暄了一会儿,这才问其来意,毕竟以江鹤鸣的身份,来海边这种地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王老弟,愚兄这次来是向你道歉,下一个季度的食盐恐怕不能要了。”江鹤鸣叹了口气,说道。 “这是怎么说的?”王贤惊呆了,几个月来他从灶户们手里收购了数万引的食盐,若是江鹤鸣不要,这些食盐可怎么办?卖给其他盐商?各个盐商都有自己的购盐渠道,如何会从自己这里买? 江鹤鸣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处境向王贤说了,“江北总督派人抄了我的家,霸占我的家产,我现在哪里还有钱用来购买食盐,这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这真是瞎胡闹!”王贤闻言怒气冲冲道,“这姓陈的总督难道不知道食盐的重要性?抄了你们盐商的家,各省会缺盐陷入盐慌不说,这盐区的灶户们手里的食盐卖不出去,就没有钱买粮,这会使得盐区大乱的!” 江鹤鸣下月不再收盐,自己手里的盐屯这么多卖不出去肯定不会再从灶户们手里买,而灶户们煮的盐卖不掉,肯定会想法卖给私盐贩子,这样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利益会被大量侵蚀,这是王贤所不能容许的。 “平南侯是军户出身,哪里懂得食盐的重要性,更不会知道灶户和我这样的生意人的苦楚。”江鹤鸣叹道,“我生意做不下去也就罢了,靠着以前攒下的家产足够下半辈子生活,可是这盐区的灶户呢?他们的盐卖不出去,全家人就得饿肚子,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盐区就会大乱!” “难道就没人和平南侯讲一讲这其中的厉害吗?”王贤急道,这样下去,江鹤鸣固然损失巨大,自己的损失也不小。 “这平南侯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再加上他在朝廷中有靠山,根本不听别人的劝说。”江鹤鸣道。 “那就让他见见棺材!”王贤咬牙道。 “王老弟你有办法?”江鹤鸣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咱们其实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王老弟你有办法尽可以和我说,不用担心泄露。” “呵呵,办法很简单。这些当官的最怕的就是民乱,只要这盐区的灶户暴乱,姓陈的恐怕就会被朝廷问责,就没有精力对付江老爷您,咱们的生意自然就可以继续下去。”王贤笑道。 “王老弟你可得小心,这姓陈的手段毒辣的很。”江鹤鸣提醒道。 “哼,我怎么可能自己出头?只要派人煽动几句,那些贫贱的灶户自己就会跳起来闹事,事情闹大了也不管我的事。”王贤阴恻恻的说道。 第395章 恐慌 其实灶户、豪灶、盐商之间是一整条利益链,利益链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导致盐政瘫痪。 江鹤鸣作为这条利益链的上层,本来没必要和王贤这样的豪灶打招呼,只要他停止收盐,王贤积攒的食盐就会卖不出去,就会停止收盐,灶户们辛苦熬制的盐卖不掉,没有钱买粮食果腹,自然会闹事,根本用不着王贤出头。 但是那样一是时间太缓,对江鹤鸣来说,他的生意停一日就会损失大量的白银。再就是担心会惹怒王贤这样的豪灶,导致以后的生意出现麻烦,所以才事先沟通。 但是他没想到王贤面对这种情况,竟然比他还急,生出了闹事这样的主意。看来真是无知者无畏,远在沿海盐区的王贤根本不知道陈越的厉害! 江鹤鸣心中叹息着,口里劝着王贤要小心,话里却充满了怂恿,若是王贤煽动灶户们闹事,对江鹤鸣来说自然是最大的利好。 消息传的很快,当第一个灶户担着食盐找王贤贩卖却被拒绝时,王贤停止收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如皋盐区。灶户们没有办法,想去找其他豪灶卖盐,却震惊的发现豪灶们都停止收购,说是扬州的大盐商都被总督府抄家,收的食盐根本卖不出去。 灶户们顿时惊慌了,上面的盐商都停止了收盐,他们辛苦熬制的盐换不到银子,就无法购粮,全家人就得饿肚子。 一日两日还行,若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用不了半月,大部分灶户就会熬不住。因为大部分灶户家庭都是赤贫状态,比之内地的农民还不如。 而就在此时,不知为何,各盐检司突然加大了打击私盐贩子的力度,很多游走在盐区的私盐贩子纷纷落网,更使得灶户们的盐彻底卖不出去。 而此时,不知为何,粮商却悄悄的提高了粮食的价格,更是使得灶户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为了买粮,灶户们花光了最后的家底,一股绝望的气氛在两淮盐区蔓延,从最北面的海州到最南方的通州,不一而同的出现了同一种情况,那就是灶户们的食盐卖不出去。 西场,这是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小镇,靠近海边只有十里远,镇中所有人家都是煮海制盐的灶户。虽然大部分人家日子清苦,但只要肯卖力气,赚得银子足够全家人填饱肚子。 自前宋以来,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祖祖辈辈过着同样的生活,虽然贫穷清苦,却有一份内地农民所没有的宁静,战乱很少能够蔓延到这个偏僻的海边小镇,而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得吃盐,只要有人吃盐,镇中的灶户就不愁没有饭吃。 可是现在,古怪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辛苦熬制的食盐竟然卖不出去! 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以往熬制的盐虽然卖不上价钱,虽然盐运使司的吏员和豪灶们挑挑拣拣,故意压低盐价,可却不愁没有销路。 盐买不到,就没钱买粮,就得饿肚子。现在,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断了炊。 赵大掀开了锅盖,看着里面稀的能照清人脸的野菜粥叹了口气,一锅粥里没有几粒米,这样的饭食吃了哪里有力气?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米了”妻子小声的说着,从赵大手中接过了木勺,开始舀粥。 最稠的一碗给年迈的婆婆,她身体一直不好可挨不得饿。 丈夫要熬盐,干得都是重活,吃不饱可不行。 家里的几个小崽子都是能吃的时候,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碗野菜粥根本撑不了半天。 到了最后,留给她自己的只有一碗稀汤。 赵大看了妻子碗里连一粒米都没有,默默的把自己的碗放到妻子面前,强夺过妻子的饭碗稀溜溜的喝着。 “爹爹,我要吃干的!”八岁的次子看着碗里的野菜糊糊,大声的抗议着。 “老子还想吃干的呢,有的吃就不错了!”赵大骂了儿子一句,脸色臭臭的。 “当家的,盐真的卖不出去?”妻子小声问道。 “唉,别提了。王家已经停止了收盐,说是盐根本走不出去,已经没钱收盐。我去看过,王家的盐场仓库确实食盐堆积如山。”赵大叹道。 “那可以卖给马六他们啊!”妻子焦急道,马六等人是私盐贩子,流窜在盐区之间,和盐检司以及豪灶们打游击,以稍高于豪灶的盐价从灶户们手里收盐。盐区的灶户大部分人都和他们打过交道。 不过私盐贩子们的本钱太少,灶户们的食盐更多的还是卖给豪灶。 “卖什么卖?就在三日前,马六被盐检司抓了,如今正在如皋蹲大牢呢,听说秋后会问斩。”赵大没好气道。 “啊!”妻子顿时惊呆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这个月来,家里煮了一百多斤盐,就等着卖掉换大米,现在盐卖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赵大哥在家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赵大推开饭碗,走到外面,就见到灶户钱二站在自家柴门外。 “二弟吃了吗?”赵大顺口问道。本是一句寻常的问话,一般被问者会回答吃了或者没吃。 可今天钱二却没按套路来,而是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实不相瞒,大哥,我家里一点粮也没有了,想问问大哥家里有没有余粮,能不能匀给我一点。”钱二搓着手很不自在的说道,大家在一个镇子生活,情况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向别人借粮很是不妥,可若是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不会开这个口,因为他家里妻子刚刚生产,身体虚弱的紧,实在挨不得饿。 赵大点点头,转身走回了屋里,对妻子道,“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出来,给二弟拿去!” 妻子张开了嘴巴刚要说话,被男人一瞪,只得站起身来走向米缸,从缸里拿出一只碗来,碗里盛着小半碗晶莹剔透的白米。 “就剩这一点儿了” “这,这”看着碗里那一点米,钱二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拿。 第396章 抢劫 “二弟,先拿去给弟妹熬粥喝吧!”赵大不由分说把米碗塞到钱二手里。 “大哥,我,我”钱二嘴唇蠕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归有办法的。”赵大道,然后重重的点头,“肯定会有办法的!” 下一顿的饭没了着落,赵大无心再做工熬制海盐,也不愿在家里呆着,便出门四下走动。 “赵大哥!”无赖子王庆鬼鬼祟祟的走来,冲着赵大招手。 若是往日,赵大根本不愿搭理这游手好闲的无赖,可今日不知为何,赵大鬼使神差的迎了过去。 “赵大哥,有笔买卖你愿不愿做?”王庆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问道。 “什么买卖?你要替人买盐吗?”赵大随口问道,心中却有了一丝惊喜。 王庆这厮勾连甚广,据说和私盐贩子也有往来,若是他肯收盐,哪怕盐价压得再低,总算也有活路。 “盐根本走不出去,我收它作甚!”王庆尴尬的笑笑,然后道,“我说的是一桩其他买卖。” “什么买卖?先说好,违法的事情我可不干!”赵大警惕的说道。 这王庆是坏事做尽之人,赵大虽然穷困,为人立身却正,虽是灶户祖祖辈辈却是清白人家。 “违法的事我干,不需要赵大哥你做。”王庆笑嘻嘻的道,“赵大哥您不是弟兄多吗,我想请您今晚带兄弟帮我助助威,什么也不用干,事后每人我给十斤大米!” “十斤大米!”赵大就觉得心砰砰跳着,若在往日,这点米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干上两个天煮盐就能赚的,可是现在盐堆在家里卖不出去,想想家里嗷嗷待哺的妻儿,赵大的心动了。 “真的只是站阵助威?”赵大的声音充满了软弱和犹豫。 “我还能骗您不成,就是助助威。”王庆笑道。 “好,我答应你!”赵大重重的点头。 “二更时分在镇头的关帝庙前等着,千万别晚了。”王庆叮嘱了一声,便离开了。 原地站了片刻,赵大扭过头来走进了镇子,去召集相熟的兄弟去了。 当夜二更,赵大带着十来个相熟的兄弟走出了镇子,就看到关帝庙前,一身黑衣的王庆正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五六个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模样。 “走吧!”见赵大带人如约而来,王庆点点头没有多说,带头向镇外走去。 借着天上的月光,一行人沿着道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却是走向如皋方向。 赵大震惊的发现,一路行来,不时有人从其他村子加入了队伍,当走到如皋县外东关时,队伍已经有了一百余人,赵大模模糊糊的认出,人群中大部分都是本地的灶户,很多人赵大都能叫上名字。 如皋县城是一座低矮的小城,位在运盐河边,城外靠近运盐河有码头,码头边有数处仓库,一家粮行,沿着运盐河还有好几家商铺。 而一行人的目的就是粮行。 两淮沿海盐区,土地贫瘠,产出很少,灶户们有的也种有少量田地,地里所产实在太少,所需的大部分粮食必须得采购。所以扬州的粮食商人便把生意做到了这里,在沿海各县城,乃至较大的镇子都开有粮行,专门卖粮食给灶户。 在大明早中期,朝廷收购灶户手中的盐是用粮食来换,往往价钱是一担盐换一担粮。可自从万历朝盐制改革,朝廷购盐不再用粮食来换,而是用银子买,灶户卖了盐再用银买粮,于是粮商应运而来,低价从江东乃至湖广收购,加价卖给灶户,从中赚取差价,催生了很多富商。 在这如皋城外的东关,就有这么一家孙记粮行。 而就在今天,孙记粮行遭了劫,一百多强人趁夜而来,把粮行团团包围,里面守卫的粮行伙计吓得一个个魂不附体。 原来竟然是抢劫粮行!赵大感觉非常不妥,有心放弃参与,可是看看身边精神振奋的兄弟们,想想各家嗷嗷待哺的家人,赵大犹豫了。 这么多人参与,又是深更半夜,想必没人知道自己吧,赵大在心中想到。 一支火把骤然亮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支,赵大手下的兄弟每人也都被塞了一支火把,让他们擎着。夜幕下,近百支火把如同一只长长的火龙。 “他们是虚张声势,不让城内的官兵知道虚实!”钱二站在赵大身后,凑在赵大耳边轻轻说道。 赵大点点头,这么多的火把看似好像有数千人的规模,如皋城内的官兵就算发现不妥,也绝对不敢有异动,更不敢出城。 王贤很守信用,没有让赵大和他手下的兄弟参与行动,而就让他们擎着火把站着。 火光下,十几条黑影叠着人梯翻过了粮行围墙,很快,粮行大门被打开,里面的伙计统统被捆了起来。 如皋县城,守城的官兵已经被城外的动静惊动,在城墙上惊恐的看着外面的情形。如皋只是一座县城,城内有着数百守军,再加上盐检司的弓手,正常时候守卫的力量足够了。 可是看外面情形,匪徒的人数怕不有千人之多,守城的把总腿肚子的筋都转了,生怕匪徒会攻打县城。 如皋知县也被人喊了起来,胆战心惊的爬到了城墙,看着外面的情形说不出话来。 “太爷,请你快点下令出兵吧。我家的粮食都被抢光了。”孙记粮行的掌柜平素里住在城内,听到城外的粮行被抢劫,他顿时急了,爬到城头抓着知县的衣袖哀求着。 “出兵?如何出兵?你没看到城外匪徒的规模足有数千人吗?若是他们趁势攻打县城该怎么办?” 知县冲着孙掌柜训斥道。 可是这些匪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如皋知县心中也在纳闷。县城驻有士兵,每隔几十里都有盐检司,严密监控着盐区的安危,虽然辖境内有少许的私盐贩子,可也从来没有形成规模。这么多的匪徒好似凭空冒出来一番,这其中大有文章! 想想看到的从扬州传来的公文,以及最近盐商停止收购食盐的举动,如皋知县本能的知道事情不妙,也许安宁的日子不复存在。 第397章 干票大的 一袋袋的粮食被从库房搬了出来,装在粮行里的大车上,然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赵大一伙儿如约得到了报酬,十来个人,王庆慷慨的分给了他们两袋粮食,约合每人二十来斤,比事先许诺的要多出一倍。 二十斤粮食,省着点吃够一家人吃上十来天。可是回去的路上,赵大钱二一伙人却并不开心。 整个粮行足足有数百担的粮食,自己却只分得了二十斤,想想就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可王庆事先说好的报酬是每人十斤,现在却给了二十斤,自己还能再说什么?更何况西场众人委实没做什么,就拿着火把站了半个时辰,就得了这么多粮,赵大也没脸去和王庆理论。 “他娘的,被王庆那厮骗了!”一个兄弟低声道,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抢了这么多的粮食却只分给咱们这么一点,王庆实在太黑了。”钱二气愤的道。 “这么点粮食顶多吃上十来天,吃完了可怎么办?”另一个人突然说道,其他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要不,咱们也去抢一把?”一个声音弱弱的道,其他人顿时心动了起来。 “大哥,您看怎么样?”钱二期盼的看向赵大,其他人也都殷切的等着赵大的回答。 这一刻,赵大犹豫了。心中的良知告诉他抢劫是不对的,可是却敌不过众兄弟的期盼。 “大哥,其实咱们今天已经被王庆那厮拖下了水,虽然咱们只是在一旁站着,可咱们拿了粮食就再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做个大的,好歹为家人争取一条活路。”钱二劝道。 “可是,若是官军来围剿该怎么办?抢劫杀人可是死罪!”赵大犹豫道,他可不愿看到众人走上一条死路。 “咱们抢上一把,够家人吃上几个月的,就洗手不敢,只要咱们遮掩的好,没人会知道是咱们做的。”钱二低声道,今天粮行的被抢给了他启发,也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好,干他娘的!”赵大一咬牙,断然道,众人顿时低呼了起来。 既然这世道不让人活,那就杀出一条路吧,什么良知都敌不过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大哥,咱们去哪里抢?”钱二欣喜的问道。 “如皋县城咱们自然进不去,不过要做也得做个大的,咱们去抢王老爷的庄子!”赵大断然道。 王老爷就是当地的豪灶王贤,替盐运使司征缴盐课,同时收购灶户们手里的余盐,西场众灶户手里的食盐都是卖给他。 “王老爷的庄子墙高濠深,听说里面的打手就有百余人,凭咱们这些人打不下来吧!”钱二担忧的说道。 其他灶户也都纷纷点头,一个个心中充满了恐惧。 “你们懂什么,王老爷他一直住在如皋县城,并不在庄子里住,庄子里一直是他的管家管着,打手也就五六十人。而且,今晚恐怕庄子里空的很。”赵大冷笑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钱二惊疑的问道。 “那是你没有发现,今晚抢劫粮行的人中,有一小半都是王贤庄子里的打手,虽然他们都蒙着脸。”赵大冷笑道。 “啊!”钱二等人顿时无比的震惊,“王老爷他家大业大,如皋县城一大半的盐都是他收购,如何会做出抢劫粮行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们既然抢了粮行,那么多的粮食肯定不会运回庄子,肯定要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现在庄子里是最空虚的时候!” 赵大冷笑道,一旦拿定了主意,他变得无比的冷静,其慎密的思维敏锐的洞察力是众灶户服气他愿意追随他的另一个原因。 “二弟,你去找草甸镇的何老八,问他愿不愿和我一起做一笔大的?”赵大冷静的吩咐道。 “麻子,你跑快些,去找猫儿沟的老牛,他刚刚也和咱们一起去了粮行,应该没有走远,你问他愿不愿和我一起干。” “其他人回村,都拿出趁手的家伙什来,四更出发,赶在天亮前到达王老爷的庄子!” 草甸的何老八和猫儿沟的老牛都和赵大是过命的兄弟,有他们的加入,打下庄子非常有把握。 当下里,一行人回到了西场,已经是三更天了,众人并未休息,各自准备着。有的拿出了家里的铁锤,有的扛起了铡刀,赵大则从箱子里取出一柄枪头,从墙角拿过一根圆木装上,赫然成了一杆长枪。 众人都按照吩咐,取了一块布蒙脸,跟着赵大后面向镇外走去。 没多远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等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先后又两队人从另外两条路过来,正是草甸的何老八和猫儿沟的老牛带人过来了。 三队人合在一起将近五十人,向着六七里外王贤的庄园而去。 王贤的庄子就在运盐河边,距离如皋县城十五里,更靠近沿海盐区,是一座占地十来亩的庄园,院墙有一丈五尺高,外面挖着一圈儿五尺宽的壕沟,不过庄园的大门处却建有一座木桥,方便往庄里运盐。 在来的路上,赵大早想好了翻进庄园的方法,他弄了一盘麻绳,绳端帮着铁钩,只要抛过院墙拉着绳子就可爬上去,然后从里面打开院门即可。 现在已经快到五更天,想必里面的人都睡熟了,正是做事的好机会。 然而,当一众人等接近院门时,就见到院门突然打开,一只灯笼出现在院门处。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声音了很是不满。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赵大捏着嗓子回道,便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何老八和老牛相互看了一眼,带着人一声不吭的跟着。 “快进来吧,老子给你们留门留了大半宿,可困死我了。”来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耐烦的招手道。 “都回家了,还戴着蒙面布作甚?” 赵大提着长枪靠近了院门,灯笼下看着赵大那双锐利的双目,来人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你是谁?王庆那厮呢?” 赵大没有再回答,一挺手里的长枪,如同毒龙一般刺入他的咽喉。 ps:今天情人节,祝天下有情人均成眷属,愿还在落单的书友早日找到心中的另一半!感谢小明1969的打赏。 第398章 驱逐陈越 在饥饿面前,任是老实巴交的灶户盐民,也变成了杀人越货的强盗。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良知和道德又算不得什么。 如皋豪商王贤为了鼓动民乱给扬州的总督府施压,派人趁夜抢劫了粮行,谁知道转眼间他的庄子又被人攻下。庄子里堆积如山的食盐没人去动,数百担粮食和上万两用于采购食盐的白银却被抢了一空,看门的老管家被杀死,庄子里的打手死了十多人,强盗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把庄子整个烧了起来。等第二天天明他回到庄子时,看着满目疮痍还在燃烧的庄子时,王贤欲哭无泪。 强人趁夜抢了如皋城外的粮行和王老爷的庄园的事情,就如同一阵春风一样刮遍了整个盐区,其他断顿的灶户们受到了鼓舞,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些胆大的便群起效仿,向附近的豪灶大户动起了刀子。一时间北起海州,难道通州,整个两淮盐区一片大乱。 各盐检司的弓手们紧张了起来,全部出动镇压动乱,然而往日温顺的灶户在饥饿的威胁下胆子大了起来,悍然敢和官府对抗。 白驹场,数百灶户在一个绰号叫漫天风的带领下趁夜攻打盐检司,把盐检司一百余弓手杀得大败,抢夺了大批的武器武装自己,叫嚣着攻向东台县城。无数附近的灶户赶来汇集,到达县城时已经拥众两千余人,东台县城门紧闭,县令慌忙派人前去扬州府求援。 通州沿海,灶户们鼓噪聚集了起来,向通州盐运使分司请愿,要求官府收购灶户们手中的食盐,好换的粮食糊口。通州盐运使慌忙派人往扬州盐运使司送信,请示该如何解决。 扬州城内,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联袂来到总督府,求见江北总督平南侯陈越,可是却被告知,平南侯不在城中,而是去城北的新兵营主持考核各地来的卫所军官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淮安,泰州,通州,三个分司都派人报信,报告了各地的动乱,盐检司已经无力弹压暴乱的灶户,再这样下去,整个盐区会弄得天翻地覆,平南侯他这个时候竟然不在总督府,去主持什么卫所军官考核,真是岂有此理!” 梁焕平暴怒了起来,他身为盐运使,若是盐区灶户发生大乱,第一个责任人就是他,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关系。 可是这次动乱的根由却是陈越悍然查抄了三大盐商的府邸造成,梁焕平觉得这黑锅他背的实在太冤。 若无陈越,这里的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自己还是好好的当着盐运使这个肥差!梁焕平恨恨的想着。 “沿海各县也都来报,屡有灶户闹事之举,一伙强人竟然抢了如皋城外的粮行还有一家富户的庄园,虽然是夜间,可实在是胆大包天。 更甚者,东台的暴民竟悍然围了县城,为首的竟然扯出了什么漫天风的匪号,这分明是造反!” 马名录苦笑道。他原来就担心会出现动乱,没想到动乱会这么大。如皋和东台都是扬州府辖县,出了变故他这个知府也有责任,这也是他来总督府面见陈越的原因。就是希望总督府能够拿出办法,消弭这场祸乱。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陈越放弃针对盐商之举,把查抄的府邸财富归还给众盐商并宣布他们无罪,如此盐商们就可以继续收盐,灶户们手中的盐能够卖掉自然也就不会再闹事了。 可是,平南侯他年轻气盛,会轻易服软吗?马名录担忧着。 扬州城外一处别院,江鹤鸣、林啸天和沈默三大盐商正弹冠相庆。 “哈哈,太爽了,如皋大乱,东台灶户围攻县城,其他各处盐区也都动乱不休,我看这姓陈的该怎么办?今年的盐税无论如何也收不齐,去年两淮还收了六十万两银子,今年估计连三十万也没有,我看朝廷还会容忍他陈越不会!” 林啸天哈哈大笑道。 “不仅如此,听说江西湖广已经闹了盐慌,盐价已经涨到了一两二钱一斤。大部分百姓根本吃不起盐,当地官府已经纷纷向朝廷上奏,奏请迅速运盐到当地。”沈默也笑眯眯道。 “内地闹了盐慌,盐区的灶户食盐却卖不出去鼓噪闹事,两相夹击之下,这姓陈的离滚蛋也不远了。”林啸天笑道。 “还不是庆功的时候,你们可不能轻视了这位平南侯,人家弱冠之龄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得封侯爵主掌一方,岂是轻予之辈?”江鹤鸣摇摇头,却泼冷水道。 虽然他内心也以为大局已定,可却隐隐有些不安,他不认为就这样就能打败这位平南侯。 “都已经这样了,姓陈的还有什么咒念?他可以出兵剿灭暴乱的灶户盐民,可怎么解决食盐卖不出去的问题,又拿什么去养无数的灶户?要知道,整个两淮的灶户加起来总人数何止百万?” 林啸天哈哈笑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机缘巧合立下些功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向两淮盐政动刀子,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整个两淮可并非只有咱们三家盐商,而是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利益,断了这么多人的饭碗,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侯爵能担待得起?” 沈默也微笑着点头,同意林啸天的看法。 “无论如何,不可大意!”江鹤鸣摇头道,“咱们还得发动各家的势力,在朝堂上再给陈越一波攻势,只有把他彻底赶出扬州,咱们才能高枕无忧。 对了,盐督御史范正道那里咱们不可轻视,沈贤弟,你见过范大人了吗?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万两的雪花白银,就是阎王也得低头。他范正道不过是一介七品御史,每年朝廷的俸禄百余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他十辈子也挣不下!” 沈默微笑道。 “范贤弟做事我自然放心,这样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吧,争取把姓陈的早日赶出扬州!”江鹤鸣点头道。 ps:第二更,春节期间会正常更新,作者君争取少喝酒,争取不断更,也请各位书友能够继续支持。 第399章 考核 扬州城外,新兵营校场。 一个多月来,各地赶来扬州的卫所子弟有一百二十一人,多是世袭的卫所千户百户子弟,武节将军、昭武校尉,这样世袭五品六品的卫所军官。 两广贵州湖广江西两折南直各省的都有,这些人多是出头无望,又不甘心做个地主默默无闻,得到兵部文书听闻江北总督府面向卫所招募军官,一经录用便给予实职,有志于建功立业的便纷纷前来。 明末虽然卫所制度已经糜烂,卫所兵不堪使用早已沦为农夫,可不得不说,在卫所子弟中还是有很多人才的。特别是这些世袭的军官子弟,和普通的军户不同,他们家庭大都富裕,完全脱离了繁重的劳役,有条件有时间从小练习祖传的武艺学习兵法。 虽然朝廷也有武举,可是对武举并不重视,即使中了武进士也不过在军中当一名低级军官。这些卫所子弟都有世袭的军职,可看不上朝廷的武举。 可是现在,在陈越的授意下,削减取消世袭军职传闻在各处流传,虽然朝廷还没有正式下文,可是这几个月来,承袭世职的手续难办了许多,再加上江北总督府承诺,一经录用会给予和世袭军职匹配的职位,这使得很多卫所子弟不远千里来到了扬州。 不愿扬州城的繁华泯灭了这些人的斗志,陈越下令凡是来到扬州的卫所子弟,报到之后统统来到北面的新兵营,而考核也在这里。 考核分为两步,一是考核个人的武技,分弓术(或铳数)、骑术、兵器、力气、耐力共五个环节。每个环节分五等,一等为最高,五等为最低,只有列三等以上者方为合格。若是两个环节不合格即遭淘汰。 不得不说,敢不远千里来到扬州应募者,基本上没有无能之辈。再加上总督府设计的考核科目并不太难,基本上所有前来的卫所子弟都通过了第一步的考核。 当然,五等中一等最为难得,比如弓术,百步外十射九中方为一等,骑术更是以能跑马射箭十射五中方为一等,能娴熟使用兵器且能战胜五个平南军敢战士合击者方为兵器一等,力气能举起二百斤石头者为一等,耐力能不停歇的在一个时辰内跑完二十里者为一等。 三等容易,一等实在太难,但是前来应募的人中不乏好手,其中更是有数人崭露头角,在某种科目中位列一等。 苏州杨小磊弓术百步外十发十中,位列一等,成为考核中射术最优者。 四川顾锦城武力惊人,靠着一趟地躺刀,杀败了平南军五个敢战士,成为唯一的兵器一等。 明州沈子健耐力很好,二十里的距离竟然只用了三刻钟的时间就跑完,耐力评为一等。 湖广彭帐精通骑术,马上骑射十发六中,骑术一等,得到了骑兵统领余枫的青睐,考核还未结束就来向陈越要人。 第二步的考核,靠的是兵法战略、行军技能。毕竟,陈越要招募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军官,而非只是精通武艺的武夫。个人武艺再好,顶多能力敌数人,放在两军阵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这一步的考核是经参谋司众人合议,出了一套试题笔试。和朝廷武举时靠兵法不同,这次考核靠的不是韬略,而是基本的带兵技能。题目都是从《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中出题,考查的是他们所具备的基本军事技能。 整套试题分十个小题,分别考察募兵、训练、行军、扎营、旗鼓、阵列、为将、赏罚、军械、射法等方面的内容。 只有熟读兵书并融会贯通者,方能全答对。 由于生活的优越,卫所军官们也注重对子弟的学识培养,和很多人印象中士兵多是大字不识的粗鄙武夫不同,其实很多卫所子弟不乏学识很好之人。而从卫所军籍出身的进士也非常之多。 而这些能来扬州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这样的兵书自然大都读过。 考核结束,陈越欣喜的发现,大部分人都具备较高的军事技能,当个中级军官完全没有问题,不愧是大明最专业的军人出身! 这下幕府以及军队人才短缺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就在考核结束,陈越带着幕府各司主事商量着该如何安排这些人时,沿海盐区出现动乱传到了扬州。 总督府的卫士来到了新兵营,告诉陈越,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请他速速回城。 “侯爷,要不您先回扬州吧,这些人的安排缓一缓再说。”钱枫林神色凝重道,他知道事关重大,盐区的动乱直接影响总督府的安危。 “不,这些人先不安排,给他们在增加一项考核。”陈越想了想,摇头道。 “还要考核?”钱枫林愣了,事先安排的可就这两项啊! “纸上答题,这些人都不差,可是实际带兵的能力呢,可不见得怎样。新兵不是训练即将结束了吗?按照咱们的规划分营,把这些人统统安排到新兵营中,每个人都带两个总旗的人马,然后让他们随同出兵前往盐区!是骡子是马,总要在战场上见真章,这才是最后的考核!” 陈越冷冷道。 “让这些人带兵恐怕不妥吧?”钱枫林犹豫道,他自然知道陈越对付盐商的计划,也知道出兵盐区的举动。可是对让这些不熟悉平南军军制的人带兵,这样真的妥吗? “没啥不妥,盐区暴乱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灶户,并非凶悍的满鞑狡诈的闯贼,正是考验他们能力的时候。再说,还有老兵们为副手帮着他们,出不了乱子的。”陈越淡淡道。 “好吧!”既然陈越下了决定,钱枫林也只能答应下来,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留下钱枫林配合杨正平对新兵进行编制分营,陈越自己却先一步回了扬州,要处理盐区暴乱的事情。 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已经再三派人来催,陈越实在无法耽搁。他这个江北总督一直不露面,扬州众官员面对这种局面根本无所适从。 第400章 新编十营 杨小磊和顾锦城等一帮考核结束的卫所子弟正紧张的等待着,等待着对他们去向的分配结果。 “听说总督府有七个司,江北所有的军队都归这七个司管理。顾兄,你是打算去总督府当参谋,还是下去带兵?以你的正五品武节将军的世职,若是带兵当一个哨总应该没有问题。” 杨小磊笑着对顾锦城道。 “去哪里怎么能由咱们决定。”顾锦城淡淡道。 “嗨,说说打什么紧!反正要我选择,我愿意去敌情司,深入敌方刺探情报,伺机杀到敌方大将,那该是多么刺激的事情!”杨小磊满是憧憬的说道。 “我想去军队,带兵战场厮杀才是痛快。”顾锦城淡淡道。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沿海的盐区出现了动乱,也许咱们入职的事情还得缓一缓呢!”彭帐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道。 “咱们都在这兵营中,你怎么听说的?”顾锦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嗨,这还不容易,你们没有注意吗,每天都有从扬州送粮食和蔬菜的船只,只要和送粮的人聊聊,什么就都知道了。”彭帐笑道。 “我看彭兄你去敌情司做事倒是适合!”顾锦城看了彭帐一眼,摇头道。 果然,彭帐预测的很准确,就在下午,负责考核的参谋司主事钱枫林宣布,在原来两项考核内容之上再加一项考核,每个人都被委任暂代把总一职,带领一个新兵百人队,然后随同大军出发,在实际行军打仗中对他们进行考核,为期两个月的时间,然后根据考核结果决定他们的职位。 “也就是说我们都被平南军录用了?”一个卫所子弟品出了顾锦城话语中的味道,率先问道。 “是的,通过前两项的考核,各位均被我平南军录用,但是具体的职位,是下放到各营还是入幕府各司,还得根据最后一项考核结果决定。 诸位每人都带领一个百人队,从队伍的行军扎营等一系列的事情都由你们负责,我会安排专门的人员记录给位的表现,两个月后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决定你们分配到哪里。 所以,你们可以把这两个月当作实习期!” 钱枫林笑道。 “这样啊!”众人均放下心来。这样意味着大家都加入了平南军中,至于以后在军中职位的高低,能不能得到平南侯他老人家的重用,就全看这两个月的表现了。 接下来的时间,新兵营开始对新兵进行整编,其实早就有了规划,新兵们基本建制单位也早已编组完成,现在决定成立各营。 按照参谋司的规划,平南军新兵编为十个新兵营,每营人数3000人,营的长官称营正。营下设左右两哨,哨的长官为哨总,每哨人数一千二百余人,哨下设五个百人队,队的长官称把总,每队分左右两个总旗,每个总旗再分五个小旗。 而这批被录用的卫所子弟,就在新兵营中暂代两个月的百人队把总。当然他们都没有参加过新兵营的训练,也不熟悉平南军的编制,会给他们每人配备一个助手。 新兵营中的军官都是从平南军中老兵抽调,萧冰、王猛、李刀子等人都当上了营正。 不过考虑到平南军需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除了抽调一批有经验的军官以外,原来的平南军没有大动。 而是又重新整编为平南侯标营,下辖骑兵营,步兵左右两营,教导营,以及水兵营,还有新成立的炮营,共九千余人。余枫为骑兵营营正,金鑫李奕为步兵营营正,吕泰为水兵营营正,李大牛为炮兵营营正,吴平则为教导营营正。 以后凡是要从普通士兵中提拔的军官,都得入教导营学规矩,而前一批降军军官如李成栋、郭虎等,经过考验之后已经被分配到幕府和新兵营任职。 平南军之所以能够短时间内编制十营新兵,能够配齐各级军官,靠的就是这批改造好的降军军官。 现在教导营的规模很小,只有二百余人,陈越便任命吴平为参谋司副主事,协助钱枫林工作。 杨小磊顾锦城等人一入平南军中,便感觉到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不像其他明军,将领的权力极大,随意性自主性也很大。这里,规矩很多,将领的权力受到极大制约。 拿百人队把总来说,理论上把总是最高军官,可实际上百人队里还有镇抚官、后勤官、军械官等。队里的军法纪律奖惩一律由镇抚官负责,把总可以提建议却无决定权。军饷补给由后勤官负责,镇抚官监督,钱粮一概不过把总的手,至于队中的武器火铳等配发保养,则有军械官负责。 各个军官各司其职,分工非常的明细,不像一般明军军中,军队主官什么事都管,什么都问。 按照平南军的制度,这把总是非常好当的,因为不必过问碎碎的事情,可是权力却也小了太多。仅仅是不能过手军饷这一项,就使得把总想侵吞军饷谋私就不可能。 一个百人队尚且如此,再往上哨总乃至营正也是相同。 震惊之余,众新任把总各自思考着,平南军军制如此,杜绝了主将徇私的可能,而且军饷的配发,士卒的补给都是由幕府负责,士兵不再是军官们的附庸。再不想其他军队那样,兵为将有,在这里,所有的士兵都是平南侯的。 这样的军制,作为主将者,只需要考虑如何打仗即可,不比理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战斗力必然远高于其他明军。而加入平南军中,跟着这样的军队,守住两淮,剿灭闯贼,驱逐满鞑一切都有可能。以后飞黄腾达不再是梦想! 我一定得好好表现,争取力压同僚,进入到平南侯他老人家的眼中,好早日得到提拔重用,这恐怕是大部分新任把总共同的心思。 就在被编制入伍第三天,还未等这些把总们完全熟悉平南军中的规矩,一道命令从扬州下来,平南侯命令新编十营,火速开赴沿海盐区,镇压盐区的暴乱。 ps:上一章和这一章是今天的更新,今天就不再更新了,作者君也要过除夕。祝各位书友春节快乐、万事如意!感谢小明1969、飞扬的大胖子二位书友的打赏。 第401章 南京来信 陈越回到了扬州城内总督府,并未直接会见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而是在密室召见了从南京来的信使。 信使赫然是锦衣卫镇抚使刘能,秘密从南京来到了扬州。 “侯爷!”见到了陈越,刘能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我父亲还好吗?”陈越微笑着点点头,先问起了父亲陈江河的情况。 “老侯爷一切都好,现在正全力组建锦衣卫,干劲大得很。” 刘能的回答让陈越会心的笑了起来,父亲从来都是不甘寂寞之人,现在蒙崇祯重用,爆发出了极大热情也可以理解。 叙了家常之后,刘能便向陈越介绍了南京的情形。 自从陈越在扬州搞了这么大的动作之后,南京群臣群情愤愤,多是对陈越之举不满,弹劾的奏章每日都有。 “原来陛下还算镇定,对所有的弹劾奏折全部留中不发,可自从盐区大乱,灶户闹事甚至攻打东台县城的消息传到了南京,陛下非常震惊,担心会出现如献贼闯贼那样的大股乱贼,昨日一早便召集了内阁几位首辅议事,恐怕近日便会有责问侯爷您的圣旨前来扬州。 我担心侯爷毫无准备,便乘舟星夜前来给侯爷报信!” 刘能道,浑身的灰尘满脸的疲惫显示了他一路前来的辛苦,一日夜功夫赶了两百多里从南京来到了扬州。 “辛苦了。”陈越随口的抚慰便令刘能激动了起来。 “为侯爷效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陈越微笑着点头,内心波澜汹涌了起来。他能想到崇祯此时的震怒,对崇祯来说,流贼绝对牵动了其神经。自从崇祯二年陕北流贼暴乱以来,整个大明被弄得天翻地覆,北京也被闯贼攻陷。 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南京,正准备重整社稷之时,两淮腹心之地又出现骚乱,而且是对朝廷财政至关重要的两淮盐区,距离南京也就数百里之远,可以想象崇祯此时恐怕杀自己的心都有! 当然,现在崇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怎样,一是自己立下的大功,再就是自己父子掌握的实力,可陈越不知道多疑的崇祯对自己的信任能维持多久? 也许,自己做这件事之前,应该和崇祯沟通。可是,若是自己和崇祯说了,崇祯根本不会赞同自己的吧? “侯爷,侯爷!”见陈越一直沉默着,刘能连忙出声唤道。 “哦,还有什么事?尽管说来。”陈越回过神来。 “我这里还有婉儿姑娘的一封信。”刘能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了陈越。 陈越接了过来,检查了一下,见信封上的火漆完好,便取出一柄小刀小心的把信封裁开。 洁白的信纸上,是吴婉儿娟秀清丽的蝇头小字,陈越拿着信纸仔细观看,渐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信中,除了问候陈越告知家里情况倾述衷肠之外,吴婉儿报告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四海商行名下数十万亩田地收获了二十余万石粮食,已经装船起航,正发往扬州。 另外四海商号派往湖广的掌柜回报,在湖广巡抚何腾蛟的协助下,在湖广采购夏粮非常顺利,至少能购买一百万石粮食,四海商行已经和湖广很多大地主签订了购粮合同,以高于当地市价一成的价格买粮,多出的价格自然是用来打点各方。 吴婉儿在信中还说,何腾蛟之所以这么配合,是希望陈越有机会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助其当上湖广总督。 何腾蛟想当湖广总督?陈越笑了,这厮逢迎的能力很强,吹牛的本事更大,就是私心太大能力不怎样。不过有一个倾向于自己的湖广总督,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既然何腾蛟主动向自己靠拢,以后有机会和路振飞和钱谦益说说,让其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既然大量的粮食已经起运即将到达扬州,自己的计划便可以顺利施展了!这一刻,陈越信心百倍。 让刘能先去休息,等自己写好给吴婉儿的信再回南京,陈越便来到正厅,盐运使梁焕平和扬州知府马名录正等在这里。 “平南侯,你可让我们好等啊!”见到陈越,两淮盐运使梁焕平不满的嚷道。 他从昨日就来到总督府,得知陈越去了城北军营,便派人往军营送信。今日听说陈越回来,便早早的来到总督府等着,谁知陈越回来是回来了,等了半天才见到人,茶水都冲了三遍,这让他颇为不耐。陈越固然是江北总督超品侯爵,梁焕平也是三品大员,盐运使这官职本身并不归陈越管。 和梁焕平相比,扬州知府马名录虽然同样焦急,却依然保持着下官的礼节,面对进来的陈越躬身行礼。 陈越没有理睬梁焕平,走到主位坐下,才挥手示意二人落座。 “本侯正在对各地赶来的卫所军官进行考核,二位大人急匆匆的使人把我喊回,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陈越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萍,吣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 梁焕平闻言顿时气结了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陈越还表现的没事人一样,实在让他恼怒。盐区灶户暴乱的事,归根结底还是陈越因为贪心想插手两淮盐政,悍然对三大盐商动刀导致,却让他这个盐运使背了黑锅。陈越功高盖世,又是朝廷抵御北方强敌的重将,皇帝和朝廷不会动他,自己这个盐运使岂不是背锅的最佳人选,说不定朝廷罢免他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想想自己好好的盐运使这个天大的肥差做着,每年不用费事就能捞到大把银子的好处,现在陈越来到扬州两三个月,就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梁焕平的双眼通红了起来。 “侯爷,淮安扬州通州盐区灶户暴动,数千灶户围了东台县城,盐区的行事危险之极,属下这才和梁大人求见侯爷,想请侯爷您尽快想办法,尽快解决此事。” 赶在梁焕平暴走之前,马名录连忙说道。 第402章 粮船 马名录把盐区发生的事情向陈越详细说了。目前骚乱最严重的当属扬州府辖下盐区,被数千灶户围攻的东台县城也是扬州府辖下,每日都有各县官吏前来求援,他这个知府已经焦头烂额。 “出现了灶户暴乱?小事,等我派出大军前去,顷刻就能平定。”陈越淡然道。 闻听此言,梁焕平的脸色和缓了许多,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灶户盐民闹事影响他这个盐运使的前途,若是陈越真的能发兵尽快镇压暴乱,使整个盐区平定下来,他这个盐运使的罪责就小了许多。 而扬州知府马名录脸上的忧色更甚了。 “侯爷,恐怕不这么简单吧。”马名录道。 “还有什么难得?不用动用其他军队,就我新练的三万新军还有总督府标营,就算有数十万盐民暴乱,镇压下来也是轻而易举。”陈越淡淡道。 “侯爷武功盖世,平南军所向无敌,属下自然知晓,也知道只要平南军一出,轻易就能把暴乱消弭。”马名录先捧了陈越一下,然后又道,“可是属下以为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灶户盐民之所以暴起闹事,就是因为所煮之盐卖不出去,没有钱买粮养家糊口。不把这个根本问题解决,就算一时间把暴乱强压下去,也根本无济于事。” “是啊是啊,”梁焕平也连忙道,“盐民饿肚子了才闹事,除非侯爷把他们全部杀光,否则他们还会继续闹事的。” “把他们杀光?”陈越狐疑的看着梁焕平,“杀光了他们谁来制盐,没有盐大明的百姓怎么活?不就是他们的盐卖不出去没钱买粮吗?帮他们把盐卖出不久行了!” “侯爷你说的容易!扬州三大盐商都被侯爷你抄家,其他盐商也都风声鹤唳,这个时候谁肯出来做生意?”梁焕平气鼓鼓的道。 “呵,没有张屠户难道就吃带毛猪吗?离开了这些盐商就没办法了不成?”陈越冷笑了起来。 “也不是不行,只是灶户闹事在即,短时间内除了这些盐商,去哪里找那么多银子,再说就是有了银子又去哪里弄粮食?”梁焕平冷笑着问道。 盐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粮商们自然不敢往盐区运粮。再说粮商和盐商本是一体,受到三大盐商的操控,这两个月来往盐区运送的粮食少了许多,这也是盐区粮价暴涨盐民闹事的另一个原因。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什么都不懂,却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害的本官跟着吃瓜落!梁焕平面色不善的看着陈越。 “这么说,只要有粮食,就能解决问题了?”陈越微笑道。 “当然!”马名录道,“可是盐区的灶户盐民总人数何止百万,要去哪里弄这么多的粮食啊?扬州城内虽然有粮,可这是供养满城数十万百姓以及侯爷的大军的,可没有余粮送往盐区。” “粮食的事情不用发愁,我来解决好了。”陈越笑道。 “啊!”梁焕平和马名录愣了,将信将疑的看着陈越。那可不是小数目,而是供应整个两淮盐区数百万百姓啊! “二位大人不信吗?”陈越笑着问道。 “不是不信,实在是所需粮食数额巨大,就算侯爷拿出平南军的军粮,也是杯水车薪。”马名录迟疑道。梁焕平虽未说话,可脸上的神色满满的都是不相信陈越的大话。 “既然如此,二位大人跟我来吧。”陈越站起身来,向堂外走去。 梁焕平和马名录二人跟在陈越身后,走出了大堂,走出了总督府,然后上了马车向城外而去。 仪仗开路,百十名骑兵护卫,一行人等顺着大街向城外走,一路上百姓纷纷退避,没过多久便出了城。 城外运河码头,就见宽阔的运河至北向南,水流湍急。拜黄河改道、往东的入海口淤塞所知,汹涌的黄河注入了洪泽湖中,然后满溢的河水在经运河注入长江,扬州端的运河宽阔无比,河上舟楫往来、络绎不绝。 护卫早已在码头上清出了一块地方,扬州城内最大的三个官员站在河边,举目往运河里观望。 “侯爷,不知您想请我等看些什么?”梁焕平往河中看去,没看到有什么异常,便发问道。 “不急,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就是。”陈越微笑道,“河水南下,两岸青山垂柳,二位大人都是进士出身饱学之士,不妨做些诗赋啥的。” 还做诗呢!梁焕平闻言顿时气结,一扭头颅,不再理会陈越。 “堂堂华夏地, 虏骑肆意驰; 满堂宴饮者, 尽是螟蛉子! 当初侯爷在通州时一首五言绝句,骂遍了尸位素餐之人,下官可是佩服的紧呢。” 马名录却笑着凑趣道。 “前不久侯爷在南京时做了一首七言, &039;战罢秋风笑物华, 野人偏自献黄花。 已看铁骨经霜老, 莫遣金心带雨斜。&039; 英雄气概、侠骨柔肠,下官自愧不如。” 听了马名录的赞叹,陈越顿时汗颜了起来,在通州写的那首纯属自己有感而发胡诌了几句,南京的诗却是抄袭张煌言的。 “胡乱诌了几句,没想到竟然传到了马府尊的耳中。”陈越汗颜道。 二人说说谈谈,马名录进士出身肚子里的墨水自然非陈越能比,再加上为人风趣健谈,和他聊天如饮醇酒,陈越感到非常的舒服。 梁焕平心思太重,根本没心思谈文论负,则站在一边闭口不言,眼睛直盯着运河。 过了一会儿,梁焕平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就见到一只庞大的船队自南而来,迤逦足有十多里远,庞大的漕船桅杆上风帆吃饱了南风,船队速度极快。 前面的漕船到了城池附近,风帆降落速度减了下来,缓缓靠向码头,然后有人从船上下来,和码头边的总督府亲卫说话。 一个亲卫快步走了过来,对陈越行了军礼,然后道,“侯爷,粮船到了。” “粮船!”梁焕平眼睛顿时瞪大了,这么多的漕船若是都装满了粮食,怕不有数十万石! “二位大人请吧!”陈越肃手相邀,带着二人踏上了船板上了漕船。 漕船上的甲板堆得高高,上面盖着遮雨的油布,有亲卫掀开了油布,露出了码的整整齐齐的一只只长条布袋。 陈越拔出腰间的匕首,划过一只布袋,便见到白花花的大米淌了出来。 竟然真的是粮食!梁焕平和马名录对视一眼,心中无不狂喜。有了这么多的粮食,盐区的骚乱将迎刃而解! ps:大年初一,作者君便辛苦码字,看在这么努力的份上,可不可以给个订阅投张票票? 第403章 兵发东台 第二日,陈越即下令十营平南新军开赴盐区,平定骚乱。 两淮地区水网密布,在沿海盐区更有专门开挖的运盐河,平南军新军沿着河流水路并进,向盐区进发,有大量的运粮船随同一起,每条船上都有四海商行专门派出的账房。 剿抚结合,以粮食稳定人心,这是陈越制定的平定盐区骚乱之策。 淮安扬州两府,北起海州南到通州近两千里的距离,就是所谓的两淮盐区,占地面积极广。平南新军虽然十个营三万人,放在这么大的区域中根本不显眼。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大的骚乱,毕竟对大部分灶户盐民来说,只要有口吃的还不至于铤而走险。而盐区滩涂苇荡分布,更是靠近海边,弄些鱼类果腹也很容易。再加上还有众多铤而走险的私盐贩子,不惜冒着杀头的罪名运送粮食到盐区换盐。 所以,其实骚乱并不算太大,因为三大盐商停止收盐的时间并不是太久,但是因为两淮盐区对大明实在太过重要,直接牵扯着官府和朝廷的神经,虽有小乱也立刻引发了动荡。 这种规模的骚乱自然不需要陈越亲自带兵平定,他坐镇扬州居中指挥,新兵各营奔赴各地清剿,随同一起的还有幕府各司派出的人员。 骚乱最严重的当属东台,据两天前东台县令来报,绰号漫天风的匪盗纠集了数千灶户围了东台县城,现在东台县城不知是否已经陷落。 陈越派出了萧冰的新兵营立刻救援东台,命令萧冰务必击败漫天风解救东台城。 虽然据报暴乱的灶户人数有数千,可毕竟是未经任何训练的百姓,根本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平南军的对手,哪怕是新成立的新兵营。 萧冰得令后,立刻带队出发,以李成栋的左哨为先锋。 三千人的队伍护着二十条粮船,沿着运盐河往东台而去。 为了尽快解救东台,李成栋带着左哨一千二百人轻装前进,萧冰则带着主力在后面护着粮船。 扬州距离东台三百余里,即使急行军最少也需要四天,从东台县派人报信来算时间已经过了七八日,还不知道军队到时是否已经陷落。 李成栋当初跟着高杰时已经做到了参将,投降平南军以后却被剥夺了兵权编入了教导营。若不是已经无路可走,李成栋根本不愿留在平南军中。他是陕人,一路流浪到了南方,主将高杰又已经战死,实在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好在,虽然没了兵权,平南军的待遇倒是不差,伙食管饱饷银给足,这也是让他能够留下来的原因。 身为降将,他知道要想得到重用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所以在教导营时表现的很好,努力学着平南军的规矩。在平定南京福王之乱时,李成栋更是作战勇猛斩获多多。 后来平南军随着陈越来到了扬州,幕府成立,李成栋被调入了参谋司直到新兵编制成营才被派出在萧冰手下当左哨哨长。 一哨有士兵一千二百人,就手下士兵人数来说,已经不比当初在高杰手下当参将时少,这点李成栋还是很满意的,这让他也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憧憬。在他看来,平南侯陈越能给自己机会重新领兵,并不是一味的任人唯亲,只要有能力肯定会脱颖而出。 而眼前,就有一个很大的机会摆在眼前,暴乱的灶户围了东台县,若是自己能凭借左哨之力就平定暴乱,那肯定会在平南侯的眼中大大的加分。 于是,李成栋督促着手下一路疾行,三百余里的路程只用了三天多就走完了。平均一天走一百里,对于这个年代的军队来说,这速度着实不慢。 李成栋带惯了兵打惯了仗,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在距离东台县十里的时候,就下令军队停下来休整,然后派出夜不收打探东台的情况。 一队夜不收十来人小心翼翼的向东台县城而去,于半道上抓住一个平民百姓,问出了县城已经被匪徒打下的消息,夜不收小旗官命令一个手下回去报信,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继续往东台前进。 盗匪的规模有多少,驻扎的地方在哪里?东台附近地势如何?城外是否有盗匪驻军?这些都是夜不收探子们打探的范围。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李成栋知道,东台县已经于两日前陷落,据闻是盗匪事先派了一伙儿灶户入城为内应,然后在攻城时内应们突然作乱,使得守城的兵丁和衙役们一阵大乱纷纷溃逃,东台县就这样陷落。东台县令不甘落入匪手,自刎身亡,其妻子跳井殉葬。 漫天风带着一众匪徒进了城,大开杀戒,整个县城数千户百姓遭了秧,据抵近观察的夜不收来报,整个东台县城城门紧闭,城内浓烟滚滚,不时有惨叫声传出,可见匪徒们依然在城内烧杀抢掠。 至于东台城外,再无其他的匪徒,更无匪徒的驻军,想必所有的匪徒都入了城。 听到这里,李成栋不禁露出了冷笑,这只是一伙儿只知道抢掠的暴民而已,根本什么都不懂! 李成栋当初跟着高杰时也当过流寇,自然知道实力不强的情况下抢劫之后应该立即逃跑,哪里有等着官兵来打的道理? 不过这伙暴民人数不少,又占据了县城,想打下来还得好好筹划一番。毕竟自己手下就这一千二百人,若是攻城的话人数根本不够,更别说也没有攻城的器械。 当然,先围了东台县城,等着营正萧冰带着主力前来是最稳妥的办法,李成栋只不过是先锋,并不一定要必须攻城。 可是对李成栋来说,这样的话也意味着把功劳拱手让出,是他所不能容忍的。若是能赶在萧冰到达之前攻下东台,那所有的功劳都是自己的!想到这里,李成栋的心火热了起来。 不过该如何攻下东台呢?李成栋在心里仔细的盘算着,渐渐的有了主意。 第404章 惑敌 东台城内,暴民的首领漫天风正在城中大户鲁家内宅,搂着鲁家长子的媳妇志得意满。 漫天风本是一普通灶户,名叫李沙,虽是盐民却忍受不了风吹雨淋的煮盐之苦,在几年前上缴不了应缴的盐课被盐检司盐丁抓捕时,他悍然出手杀了两个盐丁,然后逃了出去。 这些年来,他穿梭在各处盐区,靠着走运私盐过活,间也干些没本钱的买卖,手下聚拢了十几个亡命之徒。 李沙既然杀了人,自然为官府不容,他早就听说北方流贼闹得很大,闯贼献贼的名气也传到了这里,今年更是听闻连北京城都被被闯贼攻破,崇祯皇帝仓皇逃到了南都。 李沙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也很想像闯贼献贼一般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奈何这两淮盐区盐民灶户虽然众多,却都靠着煮海制盐有一碗饭吃,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作乱,他闹了几年,手下也没有聚拢多少兄弟。 而就在不久前,扬州三大盐商同时停止了收盐,使得盐区灶户们的盐卖不出去,同时粮价暴涨,终于让李沙等到了机会。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始煽动灶户们起事,原本很难劝动的灶户们在饥饿的威胁下纷纷铤而走险,聚拢在他的旗下,很多短的时间内聚拢了上千人。 带着手下,李沙向附近的豪灶甚至盐检司动起了刀子,先是攻下了一处盐检司,从盐检司弓兵手里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又打下了几个豪灶的庄园,弄到了很多粮食。于是,他手下的队伍迅速壮大,达到了三四千人之多。 于是,李沙便学着陕西流贼一般给自己起了个“漫天风”的匪号,指望着有朝一日,自己的队伍能像风一样横扫整个大明。 手下人数多了,想喂饱他们就有些困难,李沙便把目光看向了东台县城,他先派出了一伙儿灶户入城为内应,然后挥兵攻打东台。 他手下人数虽多,却都是无组织无战斗力的灶户,若是东台城守卫得当的话,凭着他这几千人像攻破两丈多高的城墙很难。 一连数日,他的手下也只能攻到城下,连一次城墙上都没有上去过。一群啥都不懂的灶户,想突破城墙实在太难。 可是就在城头的兵丁忙着对付城外的匪徒时,李沙派到城里的内应突然发难,打开城门的同时四处放火。 东台的守军也不是什么精锐,面对这种情况下士气顿时全无,一个个扔下兵器逃跑了,于是李沙便攻下了东台城。 入城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队伍,饥饿的暴民们悍然对城内百姓动起了刀子,整个城内一片大乱。李沙只能命令心腹手下守住城门,他自己却带人攻入了城内大户鲁家的府邸。 于是,这两日整个东台城内大乱,那是暴民在烧杀抢掠。 李沙也不是没有警惕心,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官兵应该不会来这么快。毕竟,东台距离扬州城三百多里,城内即使派出了人报信,从扬州得到信再派兵最少也得十天半月。而有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把城内洗劫一空扬长而去。 可是就在今日,突然有守城门的手下来报,有大队的官兵出现在城西。 李沙大惊之下连忙来到城头,就看到城西数里之外的树林边,大队的官兵正在扎营,看规模怕不有千人之多,而远处还有一队队的官兵往这里走来。 若是只有千余官兵,李沙自然不怕,因为城内他手下就有四五千人,还有城池可以据守。于是,李沙便传下命令,命令手下们立刻停止抢劫,准备和城外的官兵作战。 不过乱糟糟的队伍想一下子整理好哪里是那么容易,直到天黑,才收拢了不到一半人。幸亏官兵没有趁机攻城,李沙暗暗庆幸。 他传下严令,凡是夜间不归者一律砍头,这才逼得正在抢劫的手下们归营。又分派队伍防守四城严防官兵趁夜攻城。 官兵没有攻城,可城外却一直传来了喧哗声,城西官兵大营的灯火通明,好像有大批的官兵于夜间赶到入营。锣鼓声响了一夜,逼得城内的暴徒们根本不敢休息,李沙更是在城头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等着通红的双眼往城外望去,就见到数里外赫然出现一座庞大的营地,连绵足有四五里,营地里遍布旗帜,看规模不下于万人! 一夜的功夫,官兵竟然到了这么多!怕不是扬州城内所有的军队都来了吧。李沙只觉得胆战心寒。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官兵趁夜而来疲惫不堪这才没有攻城,若是等他们缓过劲来,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手下有数千人,可官兵的人数更多,李沙可不敢以为凭自己的手下能打赢人数多于自己的官兵。 于是,李沙便连忙下令,立刻从城中撤退,往东面而去。东面便是海边,滩涂湖泊芦苇荡密布,藏人非常容易,最不济的话还可以乘船入海,海里有着为数众多的小岛,只要躲在岛上总能等到官兵退去。 等官兵走了自己再回来就是。 数千匪徒带着抢劫的财物出了东台城东门,李沙一直小心着城西大营里的官兵会出兵追击,谁知全军出了县城官兵大营却全无动静。 想来官兵也害怕打仗,能轻易收复东台县就不愿做其他的了,李沙的心放了下来。 虽知道就在大队匪徒出了县城走了不到十里渡过一条河流时,突然有千余官兵从一处密林里杀出,把正在渡河的匪徒们杀得措不及防,一片大乱。 李沙连忙派出心腹带着一支队伍迎击,指望能够稳住阵脚,谁知队伍刚刚和官兵接触,就被密集的弩箭和火铳射杀了数十人,其他人立刻败退四散而逃,整个队伍一下子全乱了,再无人敢于迎敌。 李沙再也顾不得抢到手的财物,也顾不得手下的暴徒队伍,三两下扯掉身上的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中。 ps:感谢各位兄弟的打赏。天天不是走亲戚就是接待亲戚,每天都得喝酒,农村风俗就这样,避免不了。不过我会争取少喝,争取再不断更。 第405章 胜利入东台 增兵减灶、减兵增灶,靠着这种惑敌之计李成栋成功的让东台城里的匪首漫天风以为来了上万的官兵,从而弃城而逃。然后在敌人逃跑的毕竟之路河流的桥边设下埋伏,半渡而击杀得匪军大败。 漫天风的匪军虽然人数四五千人,是李成栋左哨的四倍之多,可毕竟都是未经训练的灶户盐民,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这样的乌合之众就算是正面作战凭李成栋的左哨一千人也能轻松击败,更不用说埋伏袭击了。 只是一轮突击,数千匪徒便被杀得大败,狼奔猪突四散溃逃,再也不成样子,更没人敢于抵抗。 李成栋便指挥着手下分散追杀,一千二百人以百人队为单位,分成数路开始追击。平南新军虽然只是训练三月的新军,也只是重点训练了队列,士兵个人的武技生疏的很,可即便这样,对付这些灶户为主的匪徒也是绰绰有余。 李成栋带着几个亲卫立在一处高岗上,看着手下军队队形整齐进退有据的情形,不由得暗暗点头。就军队的服从性纪律性整体配合而言,这支刚刚成立的军队要远比他原来一直呆着的高杰军要强得多。 在高杰手下时,军队虽然有数千上万,但纪律却松散的很,全凭将领们的心腹家丁撑着,其他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破衣烂衫根本没有战斗力的鱼腩,打顺风仗还行,一旦稍有挫败,全军立刻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而现在,整支军队再不分什么家丁普通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足粮足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整支军队都和以前的家丁一样。 更让李成栋感到舒服的是整支军队的服从性纪律性,不管是平时的行军还是扎营,一切都有规矩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哨总费心,而战场上指挥时,他的命令更是能得到很好的贯彻,指挥起来非常的顺畅。 目前也就是没有见过阵仗没有经验而已,一旦打过几仗成熟起来,这支军队战斗力将不可限量! “平南侯真乃一代人杰也!”不知不觉的,李成栋赞叹出声。第一次,他对平南军生出了归属感,对平南侯陈越更是满心的都是佩服。 李成栋深知,幕府制度、平南军体系,是这支只经过三个月训练的新军拥有如此战斗力的原因。而这一切,则都归功于陈越设计的幕府体系。 骑马站在旁边的传令兵李元胤诧异地看了李成栋一眼,又默默的扭回头看向战场,在李元胤心中,很少听到李成栋如此佩服一个人。 战场的厮杀已经到了尾声,匪军们根本没有形成任何抵抗,而是四散溃逃,平南军以百人队为单位对匪军进行切割围杀,大批无路可走的匪军跪地投降,少部分则逃入了密林芦苇荡中。 “传令,停止追杀!”李成栋传令下去,既然已经大胜,再追杀下去毫无意义。 李成栋犹记得出兵前平南侯陈越的训话,此战以迅速平定骚乱稳定盐区为主,只要能把负责的区域迅速稳定下来就是大功一件,而不是看斩杀了多少叛匪。陈越反复强调,参与骚乱的大都是被逼无奈的灶户盐民,对这些人要以安抚为主。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这就是此次出兵平乱的策略。 作为新加入平南军不久的新人,李成栋平日里就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走错,现在更不敢违拗陈越的军令。 更何况,还有贼去城空的东台县城在等着他,比起收复东台的大功来说,多抓多杀几个叛匪又算不得什么了。 随着李成栋的命令传下,各个百人队停止了追杀,押解着俘虏回转了过来。 此战平南军的损失微乎其微,除了一个不小心崴了脚的,和两个追杀到河边不小心掉入河中淹了个半死的,其他人竟然毫发无损。 当然叛军的武器极差缺少火铳弓箭是最大原因,其实也不是没有,漫天风打破了县城又从几个盐检司哪里抢到不少火铳弓箭,可是他手下会用的却少。 而平南军因为刚成军其实盔甲并不全,毕竟军械司在短短三个月根本造不出足以装备全军的铠甲,不过军中盾牌却是不缺。每个小旗中都有三个盾牌手,以盾牌防护,以长枪手攻击,火铳手弩箭手在后面攒射,在配合有素的平南军面前,以盐民灶户组成的叛军根本形不成任何抵抗,所以损失微乎其微。 此战,杀死了叛匪三百多,俘虏了三千余人,剩下的叛匪逃的不知所踪。 李成栋不再耽搁,简单打扫了战场,埋了死掉的叛匪,留下了大半军队押解着俘虏,自己带着两个百人队迅速向东台县城而去。 东台县城,刚经历过一番蹂躏的城池满目疮痍,百姓们正悲哀的整理着家园,救治着被打伤的亲人,收敛着死去的尸体,修补着破烂的家门。 匪徒已经离去,自己总要继续生活。而对满城近万百姓来说,还有更大的恐惧在他们心中。他们自然知道匪军离开是因为官兵来了的原因,而官军可并不比匪徒好多少!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是这个年代对军队最好的写照。 绝大部分百姓战战兢兢,躲在了家门里等待着官兵的入城,迎接着未知的命运。 在漫天风带领匪军攻城时,东台县令自尽,主薄等其他官吏被匪军杀死,整个城中已经没有了官员,也就没有人组织迎接军队的入城。 李成栋带领军队入城时,看到的是城门大开,而整个城内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路边的尸体、街道上暗红斑驳的血迹,被打破的家门,以及县衙后宅仍在冒着的黑烟说明了这是一座刚刚经历了浩劫的城池,而不是一座空城。 “传令下去,俘虏暂且押在城西的军营,派人给萧营正报信,其他人先救火!”李成栋传下了军令。 剿灭叛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稳定地方,解决灶户食盐卖不掉无钱买粮的问题,不过那都和他这个哨总无关了,属于李成栋的战斗已经结束。 第406章 告示 百姓们心惊胆颤的躲在家中,把仅剩的财产粮食小心的藏起来,把妻女的脸上涂上厚厚的黑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官军入城了,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就见一队队盔明甲亮手持利刃的官兵在街道上行进。让百姓们感到意外的是没有官兵破门而入,也没有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难道是这支军队人数不多的原因? 靠近县衙的百姓们注意到,入城的官兵好像在灭火。 白天过去了,夜晚也在百姓们战战兢兢中渡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又有更多的军队开进了城中,有衙役在士兵的陪同下敲着铜锣,发布着官府安民的命令。 百姓们终于心定了下来,开始敢走出了家门,走上了街道。 县城里被匪军放的火也已经灭了下来,逃走的衙役差人们又回到了县衙,在入城的官军们的命令下整理破败的县衙,以后这里就是营正萧冰的驻地,整个东台暂时会进行军管,所有的命令都会从这里发出。 县衙大门八字墙上贴着盖有萧冰官印的安民告示,向满城百姓宣告整个县城收复稳定下来。 萧冰是在李成栋攻入东台的第二日赶到的,对李成栋以非常小的损失击溃叛军攻陷东台,萧冰很是欣赏,大大夸赞了一番,然后顺势接管了县城。 “末将未等营正大军到来便对叛军发起了进攻,致使匪首漫天风逃脱,特向营正您请罪。”李成栋害怕萧冰介意自己未经请示便发动进攻,连忙道。 “李哨总你以一千兵力击溃数千叛军收复东台,何罪之有?区区一个匪首逃了也就逃了,量他也再成不了气候。” 对李成栋的心思,萧冰心知肚明,却也并不介意,相反却很高兴,不管李成栋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有他这个上司的一份。 “此番末将俘虏了数千叛匪,正压在城外军营,不知该如何处置?”李成栋请示道。 “由敌情司和镇抚司介入调查,动员城中受害的百姓举告,查出匪首以及罪大恶极者,依律问罪,胁从者全部释放。”萧冰吩咐道。早在开拔之前,陈越就向他们这些主将宣布了处理参与暴动的灶户们的处理意见。 两淮盐区对大明干系实在太大,不易杀戮过重,所以此次出兵以安抚为主要方式。 在每个营中,都有镇抚官,镇抚手下有上百士兵,专司战场纪律及奖惩,对俘虏处理是他们的本分。萧冰这个营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次暴乱的主要原因就是灶户们的盐卖不出去,无钱买粮所致。所以解决掉这个问题才是稳定盐区的根本举措,萧冰身上肩负着更大的责任。 接下来的数日,萧冰并未出兵抓捕逃跑的叛匪,而是派出县里的衙役,把一张张告示贴满了东台盐区各个村镇。 陆桥村,陆老六心惊胆战的在家躲着,时时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有官军冲入村子把他抓走。 在前不久,陆老六为了给妻儿弄点吃的,加入了漫天风的叛军,然后攻入了东台县城。可惜,在县城中抢了一些粮食和铜钱,却在逃亡的路上统统丢掉了 想想官军那密集的箭雨,锋锐的长枪,想想面前被射中倒在血泊中同伙,陆老六现在还觉得心悸,暗暗后悔不该脑子一热,悍然加入了叛军的队伍。 攻入县城杀官造反,那可是灭门的罪名啊!一旦让官府知道,满门老小都没了活路! “爹,爹,有官军和县里的差役进村了!”十岁的儿子狗儿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家门,向他叫道! “快跑!”陆老六大惊,掂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拖着儿子的手就要逃。 “当家的,先别急,先看看官兵是不是来抓人的。”妻子连忙说道。 “万一是呢?想逃都逃不了,你个臭婆娘莫非想当寡妇?”陆老六对妻子破口骂道,陆妻无奈,只得听从。 不敢走大门大街,陆老六搬了板凳放在墙下,带着妻儿翻墙而去。房子的后面就是苇塘,苇塘里芦苇杂草丛生,只有躲进去官兵想找也找不到。 躲在苇丛中,提心吊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却没有听到村里有哭喊厮杀声,这让陆老六狐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不敢出去。 天色渐渐的黑了,大群的蚊虫嗡嗡着,“当家的,也许官兵已经走了。”妻子怯怯的说道。 这样的天气,若是在苇丛里过一夜,光是蚊虫的叮咬就受不了,大半天没有动静,也许官兵真的走了,不过陆老六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保险。 “狗儿,你是小孩不起眼,先回村子看看。记住,遇到官兵赶紧跑,别和他们打照面!”想了想,陆老六吩咐道。 官兵再不济,应该也不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动手。 狗儿胆子很大,再加上早就不耐在这苇丛里躲着,听了陆老六的话兴奋的站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往村子里跑去,过了没大会儿高兴的回来了,告诉官兵早就走了的消息。 陆老六这才放下心来,和妻子相携着走回了村子。 “官差没有抓人,只是在祠堂前贴了一张告示,就走了。”儿子狗儿向父亲报告着打探的消息。 “就贴了一张告示?”陆老六狐疑的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没有回家而是向祠堂走去。 他想弄明白官差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要抓捕参与叛乱的逃兵? 走到祠堂前,借着最后的一丝光亮看着告示上那黑乎乎的字迹,陆老六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识字! 不识字没关系,村里有识字的。老族长读过书,是个老童生,去问他准没错! “好事啊,老六,官府贴了告示,要大量收购盐了,一石盐换一石半的大米,只要担盐去县城就可以兑换。”老族长高兴的对陆老六道。 原来不是抓捕自己的啊,陆老六心里轻松了下来。 “什么?一石盐换一石半的米?”陆老六这才反应过来,狂喜的同时很是不能相信。 第407章 卖盐 别看在内地各省盐价极高,很多地方卖到数钱银子一斤,盐慌时甚至涨到一两。一两银子,正常年月能买七八十斤粮食,却只够买一斤食盐,导致了内地很多普通百姓常年累月的吃不起盐。 可是,在两淮盐区,盐运使司支持的豪灶们收盐的价格很低,一斤盐也就十来文,和内地盐的卖价相差几十倍上百倍之多,这其中庞大的利润都落在豪灶、各级盐商、盐运使司官吏以及地方官府经手的人手中。 灶户们经年累月的熬盐,到头来赚到的银子也刚够糊口而已。稍微遇到点风波就有吃不上饭之虞,比如这次。 不管是灶户盐民,还是内地其他百姓,其实他们对生活的要求极低,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满足。可要是连最基本的生存要求都无法达到,铤而走险甚至揭竿而起也就显而易见了。 陈越当然明白这件事的根源,所以才调集大量的粮食来到盐区,只有使所有灶户都吃上饭,才会彻底平息这次事端。 至于一石盐换一石半的米,这个价格放在往昔也是不低,比豪灶们从灶户手里收盐的价格还要高上几分。对灶户们来说,以盐换粮最是合算,这样他们还免受粮商的一层盘剥。 当有灶户担着自家的盐来到县城,真的从官府手里换到粮食时,其他的灶户顿时大喜!纷纷奔走相告,担着自家的食盐赶往县城。 东台县城外的运盐河码头,运盐河中停泊着十来艘粮船,雇佣的民夫扛着粮袋踏上细长的木板往来于船只和码头之间。 河岸的一侧,用木栅栏围起了巨大的场地,场地外面担着食盐的灶户排成了长长的一队,还不时有新来者加入。场地门口,堆放着数只铁斛,四海商号的账房伙计正用铁斛称量着灶户们缴来的盐,每称好一个会记在帐薄上,并给灶户一张写着盐数的纸片,上面盖有四海商号和平南军的印章。凭此纸片,即可去码头边换粮。 陆老六担着食盐,小心翼翼的躲在队列中,眼睛不时的四下打量,生怕有官差突然冲过来把他逮走。 家里已经断了顿,再加上听闻换粮是真的,陆老六这才冒险担盐来到了东台县城。 场地门口站有两排手持利刃的士兵,不时有大队的兵丁沿着运盐河巡逻,可并没有士兵多看自己一眼,陆老六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终于轮到了自己,陆老六解开了布袋,小心的提起布袋把盐倒入铁斛,生怕洒出一点儿,担的盐不足两铁斛,剩下的盐便用旁边的斗升称量。 负责称量食盐的两个官差老爷很和蔼,并没有刁难自己,这让陆老六心里松了口气。 “共一斛三斗二升!拿好你的纸片,千万别丢了!”坐在案子后面的官老爷挥笔写下卖盐的凭证,喊着陆老六的名字让他过去。 陆老六小心的拿着纸张,看着上面盖着红彤彤官印发着呆,纸上的数字他可不认识,生怕自己被骗少了斤两。 “快去码头边换粮吧!”一个官差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他已经影响到后面卖盐的队伍。 直到换到白花花的大米担在肩上,陆老六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足足一百多斤的大米分装在两个布袋里,用一根竹扁担挑在肩头,虽然沉重无比,但陆老六的心格外的踏实。有这么多的粮食,足够全家人吃上一个多月。这一个官府给的盐价很实在,可比卖给豪商还要厚道。 我得把家里剩下的那一半盐担来换粮,说不定盐价很快会降,毕竟整个盐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盐,灶户们家家都积攒了大量的食盐,官府从哪里调集这么多的粮食来? 陆老六莫名的担忧着,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码头不远处,一处芦棚下,新兵营营正萧冰观看着繁忙的码头,四海商行派到东台县的林掌柜陪在一旁。 此次以粮换盐,有总督府牵头,各新兵营负责一块区域,但是实际交换账目等有四海商行派出的掌柜账房们负责,毕竟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 “今天已经收了一千二百石食盐,花了一千八百石粮食。按照这个规模下去,恐怕粮食撑不了几天。”林掌柜担忧的道。 “具体交易的事情你负责,我从旁协助,保证以粮换盐的正常进行。”萧冰面无表情的道。 他是个军人,根本不想参与这种事情,若不是平南侯陈越事前下有军令,他甚至不想让手下的士兵们帮着搬盐运粮。毕竟,打仗才是他的职责。 “唉!”见萧冰这个态度,林掌柜只能叹息。 林掌柜本身只是一个小小的账房,在魏国公名下的一家店铺里当差,魏国公府及一众勋贵府邸被查抄,四海商号成立,囊裹了原来勋贵们大部分生意。林账房便变成了林掌柜,得到了提拔重用。 此次陈越胃口太大,竟然想染指两淮食盐的生意,以粮换盐事情太大,需要太多的人才,吴婉儿便把四海商行中的掌柜账房们调了很多过来,负责这些事情。 可是四海商行毕竟刚成立几个月,吴婉儿手中的人才并没有太多,这也导致了需要的人才奇缺,林掌柜原来不过是一个账房,现在竟然负责整个东台县以粮换盐的生意,这让他深感被重用的同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出现问题。 “这么长时间,灶户们积存了太多的食盐,若是他们把所有食盐都来换粮,照这样下去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多久。我想这样,这个月每人限卖一斛盐,还请将军以官府的名义发文往各个村子。”林掌柜对萧冰道。 一斛盐换取一斛半的大米,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一月,等到下个月,从湖广买来的粮食就会运到扬州,到时就啥都不怕了,不过这种事情需要官府配合,而现在东台县实行军管,萧冰这个营正就是最高官员。 “好的。我这就传令下去!”萧冰点头答应道。 第408章 暗潮 随着三万平南军的进入,沿海两淮盐区的骚乱迅速平定了下来,毕竟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军,以熬盐为生的灶户形成的小规模暴乱根本不足为惧。当然,局势迅速稳定的另一个原因是总督府调运了大量的粮食进入了盐区,让灶户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军队按照总督府的命令搜捕捉拿制造叛乱的匪首,同时搜捕盲流无赖私盐贩子。在军队的强力镇压下,整个两淮盐区的秩序无比的安定。 和军队主要负责秩序不同,四海商行派出盐区负责以粮购盐的掌柜们则是忙的焦头烂额,处理着远比往昔复杂的多的生意。 四海商行派出的人员毕竟有限,为了处理庞大的业务,不得不招募聘用盐区当地的人员。于是地方官府官吏,盐运使司盐检司相应人员,被总督府征调参与了这个事情。 让别人参与,自然要分润一些好处。按照陈越的指使,给参与的官差丰润的报酬,但是有私下里贪墨下手者一律严惩不贷。总督幕府镇抚司派出专人负责肃贪。 陈越撬动整个两淮盐政的计划很是粗暴,实际上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现在有着军队镇着局势还算稳定,可是私底下形势却暗潮涌动。而像东台县林掌柜那样看出危机者少之又少。 如皋,最大的豪灶王贤自从庄园被暴乱的灶户趁夜打下,庄园里的银子财富被席卷一空之后,心情一直处于灰暗中。而今,总督府悍然使出以粮换盐这样的举动,更是令王贤的心情雪上加霜。 按照以往,整个如皋大部分的食盐都是由王贤负责收购,不管是灶户们应该上缴的盐课,还是盐课外的余盐。当然,王贤背后有着盐运使司的关系,如皋境内的盐检司也被他喂熟,靠着养的上百个打手,私盐贩子也不敢轻易进入如皋收盐,就这样王贤成了如皋当地最大的坐商,积攒了上百万的家产。 可是今日,总督府的插手相当于直接剥夺了王贤的收盐权,由总督府扶持的什么四海商行以粮食从灶户手中收盐,以后自己可该怎么办? 看着如皋城外堆积如山的盐堆,王贤的心在滴血,那一堆堆食盐就是一锭锭的银子,原本这些都是属于自己的啊! 而失去了收盐的专营权,也就没有了往日的地位,从此自己在如皋地面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老爷,而沦落到和普通的灶户盐民一样!而自己家的庞大的财产再也无法保住,觊觎者将会如同饿狼一般扑将上来,把自己吞的渣滓都不剩下! 不,我绝不能沦落到和贫贱的灶户一样起早贪黑的煮盐,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利益!王贤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道。 可是看着驻扎在如皋城内外的军队,王贤又垂下了头,他虽然养着百十名打手,可是和朝廷的大军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老爷!”王庆走了进来,恭敬的叫道。 “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干得?”王贤冷冷的问道。他对前些时日城外庄园被抢老管家被杀耿耿于怀,一直命令王庆调查这件事情。 “小的无能,没有查到具体的人。”王庆羞愧的道,“不过贼人能趁着庄园空虚时入侵,分明是熟知咱们底细的人,不可能是外人!” “这我还用你说?笨蛋,我要的是结果!”王贤冲着王庆咆哮道,“我养你这样的白痴有什么用!你什么都没有查到,滚回来干什么?” “老爷,”王庆胆怯听着王贤的数落,末了才怯怯道,“小的查到一件事情,感觉对老爷您有用,这才回来报信。” “什么事?”王贤冷冷的问道。 “小的查出,如皋城外官兵的粮船根本没有多少粮食,这几日灶户们纷纷担盐换粮,使得官军的粮食急剧减少,就在今日,官府下发了限卖令,下令每个人只需卖半石的盐。”王庆道。 “嗯?”王贤闻言摸着胡须,深思了起来,官军缺粮对自己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王贤看着王庆道,这厮既然回来给自己报信,肯定心中有了想法。 “小的想,既然官军手里的粮食不多,咱们何不趁机也去以盐换粮,只要能逼得官军粮尽,灶户们换不到粮食,灶户盐民们自然会继续闹事。官军虽然厉害,可架不住没有饭吃饿肚子啊,若是起了更大规模的骚乱,说不定朝廷就会下旨,把这个姓陈的调走,恢复以往的盐政!” 听了王庆的话,王贤顿时心动了起来。他的庄园虽然被抢,可抢劫者也只是抢走了金银和粮食,堆积如山的食盐并没有人动。 几个月来,自己收购的食盐足有数万石,若是把这些盐都去如皋县城那里换粮,肯定能把官军手里的粮食换取一空,而灶户们换不到粮食就得饿肚子,饿肚子就得闹事,到时说不定真能把姓陈的总督逼走! “对,就这么干!从明日起,咱们的人都挑着盐去给老子换粮,不是只准一次换一斛盐吗?咱们每日都去,把官军手中的粮食给他换空!” 王贤恶狠狠的道。 “老爷,不仅咱们这样干,最好其他地方的豪灶也都如此,这样才能迅速的把官军的粮食换空,姓陈的他才来扬州几天,手里又能有多少粮食?只要两淮盐区的豪灶盐商配合,把他赶出去不成问题。” 王庆继续献计道。 “说得好!”王贤大喜过望,重重的在王庆肩上拍打着,“你小子真是出了个好主意,老爷我重重有赏。回过头我就派人去给其他豪灶送信,大家一起联合起来,抵制总督府!” 王庆被打的呲牙咧嘴,脸上却笑开了花,能够得到王老爷的赏识,从此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说做就做,王贤当即修书数封,命令王庆带人去给其他地方的豪灶们送信,号召大家联合起来,一起抵制总督府。 一场暗潮,在两淮盐区涌动了起来! 第409章 各自出招 派驻如皋县城的新兵营营正是王猛,这个当初西山镇的敢战士,如今积功也做到了营正的职位。和一心只愿带兵打仗的萧冰不同,王猛因为出身富裕之家,对经营懂上一些。 而四海商行派来的如皋的是一个姓钱的掌柜,二人配合还算默契。 可是今日,钱掌柜一脸沮丧的找了来。 “太奇怪了,今日来卖盐换粮的灶户突然多了许多,虽然只允许每人卖掉一斛的盐,可半日的功夫就耗掉了一千多石粮食,在这样下去,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钱掌柜愁眉苦脸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如皋的灶户能有多少?按照咱们以前的计算,粮食足够每户灶户吃上一个月的。”王猛诧异道。 整个如皋县内也就一万多户灶户盐民,按照每户兑换一斛盐算,携带到如皋的粮食足够供给每户的,这点扬州总督府早已核算清楚。 而对每户百姓来说,一斛盐所换到的粮食足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大半个月,而有了这个时间,从湖广买来的粮食就会运到扬州。 “我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私自抛出了大量的食盐抢购咱们的粮食!”钱掌柜道。 这次以粮换盐,虽然规定了每人只需卖一斛盐,可却并未对卖盐者的身份进行登记,为了换取粮食,卖盐的灶户很可能今日卖一斛,明日再卖一斛盐。 若是这样还不算太坏,毕竟灶户们手里顶多存着最近熬制的食盐,数量毕竟有限,也不可能全都过来抢购粮食。 最怕的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比如那些豪灶,由于三大盐商停止收盐,他们手里可挤压着大量的盐没有卖出,若是他们都拿着食盐前来换粮,就军中携带的这点粮食,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换空。而那些没有换到粮的贫困灶户还得饿肚子,饿肚子就会闹事 几乎很短的时间,王猛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情。 “必须得想法制止这种情形!”王猛断然道。 “可是怎么制止啊?咱们可不知道哪些人是那豪灶派来的人,再说咱们又以什么理由制止?”钱掌柜为难道。 “这样吧,我去见如皋县令,请他派出差役帮忙,辨认哪些是贫困的灶户,哪些是豪灶派的人。”王猛想了想,也想不出办法来,只能道。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钱掌柜叹息道。他知道王猛的想法,肯定是出动军队把豪灶的人抓起来,可那样必然会产生动乱,影响到收盐现场的秩序。 可是,不如此又能怎样呢?怪就怪这次带来的粮食太少了。 然而在王猛找到如皋县令提出自己的要求时,却被如皋县令断然拒绝。 “吕县尊,这关系到如皋的安危,若是盐民们买不到粮必然会闹事,到时大家都不好看。” 王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的道。和北面的东台县不同,东台县令亡于暴乱,官府没有首脑,只能军管。而如皋县却是有官府在的,和进士出身的县令相比,王猛这个营正并没有多少底气。 如皋县令名叫吕守田,四十余岁,同进士出身。面对王猛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只是淡淡一笑。 “我说不行是王将军你这个办法不行。既然总督府用粮购盐,就不能阻止盐民卖盐,更不能无凭无据就随便抓人。” 吕守田鄙夷的看了王猛一眼,武夫就是武夫,只能想出如此粗暴的办法。 “不这样又能如何?眼看着粮食撑不了几天,而下一批粮食最少还需二十多天才能到。”王猛气鼓鼓的道。 “办法吗自然有,就看想不想得到了。”吕守田淡淡的道。 “吕县尊有办法吗?快快请说。”王猛大喜,连忙请教道。 吕守田微微一笑,低声诉说了起来,王猛神色变幻着,笑容荡漾了起来。 第二日,豪灶王贤早早的把百余庄客打手都派了出去,让他们担盐前往县城外换粮。就昨天一日,他手下的庄客打手们一连去了数趟,换回了近千担的粮食。 看着并未减少多少的盐堆,王贤想,若是能把庄子里积存的上万石盐全部换成粮倒也不错,以后自己干脆就改作粮商,想到这里,王贤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根据自己调查的结果,运盐河里的粮船上并没有多少粮食了,也许用不了两日,就会把那四海商行手里的粮食全部换过来,倒是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去买那些灶户手里的盐?那些灶户卖不了盐换不了粮会不会继续闹事?王贤很期待那种结果。 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第一批换粮应该回来了吧。王贤走到庄园门口,果然看到一长队庄客们担着担子出现在远处。 事情有些不对,为何这些人都苦着脸? “才跑了一趟就成了这个鸟样?摆个臭脸给谁看?”王贤怒气冲冲的骂道,他还以为这些庄客们不肯卖力气呢! “老爷不是啦!”带头的王庆哭丧着脸道,“我们根本没法换盐!” “到底怎么回事?”王贤神色冷静了下来。 “那四海商行突然改变了收盐的办法,而是以里甲为单位进行收购。每一处收购点都有官府的差役看着,不是同里甲的人根本不允许去卖盐。”王庆道。 “笨蛋,你不会去你所在的里甲卖盐啊!”王贤怒道。 “不行啊老爷,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同里的都清楚,我们哪里熬制过一斤盐?王小二刚刚去所属的里甲卖盐,却被差役不由分说的捉住,说他这盐是偷的,因为他家的熬锅从来就没有生过火。”王庆怯生生的说道,“所以我们都不敢再去卖盐,只能挑了回来。” “这肯定是狗日的吕守田想出的主意!他分明是投靠了总督府要和我做对!”王贤想了一会儿,便想出了事情的大概因果,除了县令吕守田其他人恐怕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当初我要是肯给他贿赂一些银子就好了,王贤暗暗后悔着。由于盐政归盐运使司管,地方官府无权过问,巴结上了盐运使司的王贤便没有把县里吕守田放在心上,想不到现在被使了绊子! 第410章 暴烈手段 王贤手下大部分打手都是灶户中的无赖,其中更有身负官司者,如皋县令此举一下子打在了其七寸上。只要官府差役盘查严格,他这些庄丁打手大半都混不过去,想再去担盐换粮想都别想。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王贤通红着双眼,握紧着拳头走来走去,思考着办法。 “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关键时刻,又是王庆站了出来,出着主意。 “咱们自己人不行,可不可以雇佣那些贫贱的灶户盐民,只要许给他们一些利润,相信有的是人愿意帮着老爷您去卖盐换粮。”王庆道。 “这个主意好!”王贤大喜,“只要替我跑一趟,我给他们二十斤,不,十五斤粮食,那些贱民会屁颠屁颠的去替老爷我换粮!” “不过老爷您恐怕还得出银贿赂一下那些官差,毕竟那些贱民们已经换过粮食,说不定会被监督的官差辨认出。所以必须让他们装作看不见。” 王庆继续道。 “你说的对!”王贤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事情办成老爷我重重有赏!” “是老爷,小的必定竭尽全力,给老爷您办好!”王庆激动的跳了起来。 如皋县城,钱掌柜再一次愁眉苦脸的找了过来。 “怎么了?不是没有豪灶王贤的庄丁打手去卖盐换粮了吗?”王猛诧异的问道。 “是没有了,可就好了一天,今天收盐的速度更快了,短短半日卖出了一千二百担的粮食,照这样下去,咱们手中的余粮撑不了三日。”钱掌柜愁眉苦脸道。 “怎么会这样?”王猛非常的惊讶。 “王贤和其他豪灶并没有派出自己的庄丁打手,可应该雇佣了其他的灶户盐民,替他们卖盐。要不然收盐的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钱掌柜道。 “不是有官府的差役盯着吗?” “差役也是人,肯定是被打点到了收了贿赂。”钱掌柜垂头丧气道。身为外来者,若是没有地方官府的配合,做什么事都会非常难,他身为生意人,自然有这种体会。 “他娘的!我这就去找吕守田!”王猛勃然大怒,拔脚就要出门,却被钱掌柜一把拉住。 “现在去找县尊又有何用?他已经做了该做的,可他手下的人必定都有自己的生发财源,这些即使他身为县令也无法控制。”钱掌柜道。 毕竟县令的命令需要下面的差役执行,若是差役们阴奉阳违,就算是县令也没有办法。 “现在,必须得靠咱们自己了!”钱掌柜幽幽的道。 “你有办法?”王猛问道。 “蛇无头不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豪灶在背后运作,而如皋最大的豪灶就是王贤。咱们以粮换盐之举相当于断了他的生意,他必定不甘,这才有了这么多的动作! 既然如此,就直接拿他开刀,只要把他打掉,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钱掌柜道。 “直接派兵去抓吗?以什么样的罪名?”王猛问道。 “直接派兵当然不行。不过王贤在如皋这么多年,又豢养着那么多的打手,我就不信他没有犯过法!只要找出他的把柄,自然能派兵把他抓起来。” 钱掌柜道,当初他在南京魏国公的店铺做掌柜时,没少见到魏国公以同样的手段把其他竞争对手搞垮。既然总督府手掌兵权在江北最大,又何必顾及太多,对这些影响生意的人直接出重拳打倒就是! “钱兄不愧是奸商!”王猛笑着赞道,然后便召集了敌情司镇抚司随军人员,进行商议。 “前些时日,有暴民趁夜抢了如皋县城东关的粮行,然后便掀起了如皋盐民灶户暴乱之潮,咱们大军过来之后暴乱才平定下来,到现在还有少部分暴民被押在县衙大牢,咱们提审这些人员,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营镇抚阴元山建议道。 “好,你以平南军的名义,去和如皋县交涉,由咱们审问那些暴民,一定要得到王贤参与暴乱的证据。”王猛令道。 “是!”阴元山答应一声,带人去了。 得知平南军的请求,县令吕守田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平南军有稳定如皋局势之责,盘问暴民也是理所应当。 阴元山带人入了县狱,对抓捕的暴民严刑拷打,进行了逼问,终于从一个暴民口里问出了一丝线索。 这是一个叫做钱二的灶户,哭哭啼啼的交代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据他交代,曾经被十斤粮食的价格雇佣,去为抢粮行的匪徒站台。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是被骗过去的,就是拿着火把一直站着,粮行的粮食都被王庆他们抢走了!”钱二哭哭啼啼的说道。 “王庆在哪里?他和王贤什么关系?”阴元山逼问道。 “王庆是如皋有名的破落户,和王贤走的很近,整天上杆子巴结王贤,一直自称为王贤王大官人做事。”钱二道。 阴元山根据钱二的招供,顺藤摸瓜抓住了和他一起参与粮行抢劫的同村赵大一伙儿,经过严密讯问,确凿无疑的确定王庆参与了抢劫粮行,而根据敌情司的探查,王庆现在就在王贤的庄园。 得到阴元山拿来的口供之后,王猛立刻下令,命令阴元山带领一哨军队,立刻查抄王贤的庄园,抓捕王贤一伙儿。 在军队的面前,王贤虽然在如皋拥有强大的实力,虽然和盐运使司关系密切,虽然买通了盐检司和如皋县众多的差役,可还是只能束手就擒。 有钱二赵大一伙儿的之人,王庆痛快的招认了自己的罪行,声称自己抢劫粮行的一切举动都是受到王贤的授意,而实际参与抢劫者大都是王贤的庄丁打手。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王贤无可辩驳。 泰州盐运使分司的官员得知王贤被抓,一开始还派人过问,可看到王猛提供的证据以后,立刻闭口不言。 从王贤的家里,抄出了他派人用盐换来的三千余石粮食,如皋四海商行手中的存粮有充足了起来,足够撑到湖广粮食的到来。 如皋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ps:刚过了年,父亲又生病住院,整天忙的焦头烂额,唉! 第411章 发难 随着首批二十余万石粮食进入了两淮盐区,盐区的形势迅速稳定了下来。 灶户盐民们担着自家熬制的食盐换取四海商行的粮食,手中有粮心里自然不慌,也就没有了动乱的心思。 虽然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极力鼓动作乱,可在平南军的强力镇压下,偶有骚乱也很快平定。 当然,总督府此举算是彻底破坏了原来的盐制,也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在地方豪灶们如王贤暗中做动作的同时,能量巨大的盐商们也纷纷各施神通,在朝廷层面向江北总督府施压,希望能够迫使总督府放弃插手盐政,恢复以往的局面。 扬州江北总督府,单明磊正向陈越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各地形势稳定了下来,暗中破坏的豪灶们纷纷被抓,这半个月来,用粮食换得和查抄的食盐达二十万石之多,不过存粮已经不多,各地回报粮食基本售尽。” 单明磊禀告道。 “粮食的事情不用担心,从湖广购来的粮食再有两日就会到了。”陈越笑道。 “那感情好,不过侯爷,咱们得想法把盐卖出了,积攒的盐已经太多。”单明磊提醒道。 在往日,盐商们从盐运使司购买盐引,然后去批验盐引所批验真伪,再凭借盐引从豪灶手中购盐,再把食盐运往各自的窝区贩卖,这就是整个流程。 也就是说,合法的食盐买卖必须得有盐引,必须经过盐运使司衙门的同意,这才是正常的买卖。 而现在,总督府以平乱稳定盐区的名义擅自用粮食去换灶户盐民们手中的食盐,虽然攒下了二十万石食盐之多,可这所有的食盐都没有盐引,没有盐引就是私盐,根本没法发售。 “看来我必须见见梁焕平了!”陈越微笑道。 盐运使司衙门内,两淮盐运使梁焕平神色疲惫一筹莫展。 这些时日来,若说日子过的最煎熬的,当属梁焕平这个两淮盐运使了。 三大盐商停止收盐,其他各盐商也纷纷跟风,导致淮盐无法运往各省,各地官府纷纷向朝廷叫苦抱怨,早有御史弹劾他尸位素餐致使两淮盐政糜烂。 盐区灶户暴动,骚动的范围北至海州南到通州,甚至有暴民起事攻下了东台县城,致使东台县令殉国,梁焕平身为两淮盐运使,两淮盐政的最高官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逃不了干系。 虽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越想插手两淮盐政引起,虽然平南侯陈越才是罪魁祸首。 可陈越却是当今皇帝驾下的宠臣,是手挽兵权的重将,是立下救驾护国之功的侯爵勋贵,无论如何崇祯皇帝也不会对他的第一号心腹开刀,那顶锅的人就只有自己这个两淮盐运使了! 梁焕平早就有了预感,也许用不了几日,罢官的圣旨就会来到扬州,自己这个盐运使当不了几天。 罢了,不当就不当吧,大不了自己回到浙江老家,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乡绅吧。家里还有数百亩良田,再加上当官这些年攒的银子,足以保证后半生无忧! “大人,平南侯请您过府赴宴!”一个书吏匆匆进来,递上了一张烫金的请帖。 梁焕平翻看着手中的请帖,神色复杂至极。 这个时候,陈越他请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带着深深的疑惑,梁焕平乘着轿子来到了江北总督行辕,拜见平南侯陈越。 陈越既是江北总督,又是超品侯爵,既然召见梁焕平无法拒绝。 一个身着千户军服的军官迎接在府门口。他认识这个叫陈岩的千户,乃是平南侯陈越的亲卫队长,是陈越的心腹。 陈岩领着梁焕平进了府内,并未入正堂,而是拐入了后院,进入了一个花厅。 “梁大人请!”陈岩停在了花厅门外,请梁焕平自己进去。 梁焕平缓步进入了花厅,就见到平南侯陈越面带微笑的坐在一个小茶几旁,茶几上一只小炭炉里香碳红彤彤的,烧上面铜壶里的水发出“咕咕”的响声。 “下官拜见平南侯!”梁焕平躬身行礼,陈越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坐下,于是梁焕平便坐到了茶几的另一侧。 陈越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沏着茶水,梁焕平便也无言的坐着,看着陈越沏茶。 待水彻底烧开,陈越先用开水烫了烫茶壶和茶杯,然后打开一个铁罐,取出少许茶叶放入壶中。梁焕平仔细观看,认出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却不知是否明前。 洗茶、冲泡、春风拂面、封壶、分杯、玉液回壶、分壶、奉茶,陈越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看的梁焕平暗自点头。 双手接过陈越递来的茶盏,梁焕平深深的嗅了一口,面上露出了喜色。 “正宗的狮峰明前龙井,好茶!”梁焕平竖指赞道。 “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从大盐商江鹤鸣的宅子里抄来的一罐茶叶,本侯是个粗人,根本不懂茶叶,这套沏茶的动作还是刚向幕僚学来的,让梁大人见笑了!”陈越笑道。 听闻是从江鹤鸣家抄来的,梁焕平顿时气结了起来,一口把茶水灌入口中,在口腔里滚了三滚,恶狠狠咽了下去。 “梁大人,本侯听闻茶要细细的品才能品出味道,似你这样的喝法,如牛饮水一般,实在浪费了这等好茶!”陈越摇头叹道。 “沏茶以山泉水最佳,其次江水,再次无根之水,最次井水。这等上等狮峰明前龙井,用泉水沏之最佳,好茶自然需要细细品之,而侯爷用最次之井水沏之,已经糟蹋了这等好茶叶,品之无味!” 梁焕平淡淡的道,言外之意就是你姓陈的根本就不懂茶,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 陈越眼睛眨巴了几下,感觉自己在言语上根本不是这些惯会狡辩的读书人的对手,便决定放弃这些套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梁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身为两淮盐运使,不思报效朝廷,竟然以权谋私坐视两淮盐政糜烂,你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大明的百姓吗?” 陈越脸色一沉,率先发难道。 第412章 跪了 “梁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身为两淮盐运使,不思报效朝廷,竟然以权谋私坐视两淮盐政糜烂,你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大明的百姓吗?” 面对陈越的质问,梁焕平气的脸色通红,胸口起伏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竟然无耻若斯! “平南侯,你说的可是你自己吗?”努力的使得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梁焕平冷冷的问道。 “在平南侯你没有来到扬州之前,扬州乃至整个盐区一切平静。灶户们熬盐制盐,卖盐换粮,过着安静太平的日子;盐商们购买盐引,为朝廷奉上大笔的盐税,并把盐运往各地,送到百姓们的手中。 灶户盐商乃至盐运使司各级衙门,大家各司其职,整个两淮宁静而太平。 可是自从平南侯你来到扬州,这一切统统变了。你构陷罪名查抄盐商们的府邸,肆意抓捕盐商们的家人,搞的盐商无法正常经商,使得两淮的食盐运不出去。 各省盐价飞速上涨,百姓们买不起盐吃着无味的饭食。盐区灶户们辛苦熬制的食盐卖不出去,没有银子购买粮食,使得大部分灶户吃不上饭悍然暴起作乱,致使东台县被暴民攻陷,县令及一应官员殉国。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平南侯你恣意妄为所致,两淮盐政糜烂都是你造成的。现在却要把黑锅甩到我的头上吗?” 梁焕平指着陈越厉声斥责,越说越怒。 “呵呵,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本侯的责任了?”面对梁焕平的指责,陈越并未动怒,面带微笑的问道。 “哼!”梁焕平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态度非常明显。 看陈越的举动分明是要把所有黑锅都甩给自己,既然如此梁焕平也不再客气。你贵为侯爵又怎样,本官可是三品盐运使,直接归朝廷管! “按照梁大人所说,原本扬州以及整个两淮盐区一切太平。那本官倒是想知道,为何绝大部分灶户整日熬海制盐,熏坏了双眼,累弯了脊梁,一年到头所得交了盐课以后却连家人都吃不饱? 为何有些人一斤盐都不熬,却吃的脑满肠肥家财万贯? 为何灶户上缴的盐只有十来文一斤,到了内地,百姓们却要花费数百文才能买到一斤盐,拿出一年大半的积蓄却买不起多少盐,只能吃着寡淡的饭食? 为何按照朝廷纲盐制每年盐税至少一千万两银子,实际收的盐税只有十分之一,这其他的盐税到了哪里,进入了何人的腰包?” 陈越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梁焕平心头,直砸的他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分明是要对整个盐政开刀啊!可是你姓陈的可有这个能力? 盐政涉及到盐区数百万的灶户盐民,涉及到无数的官员差役,以及整个大明的百姓。盐税是朝廷最重要的税收,占据了朝廷收入的一半。 就算是万历朝首辅张居正在时,也不敢随便改变盐制,你陈越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立了几件功劳仗着有皇帝的信任,就敢推翻整个盐政?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梁焕平梗着头,对陈越不再理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辈,且看你能翻腾多久! “怎么?梁大人对我的问话就不给个说法吗?”陈越冷冷的问道。 “什么说法?自太祖设立户籍,士农军匠盐各籍各司其职,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梁焕平淡淡的道。 “如此说来,灶户盐民天生就该贫贱,就该受到那些盐商的盘剥了?内地的农民也天生贫贱,就该吃不上盐了?”陈越逼问道。 “平南侯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你的本分,也不在本官的职权范围。调剂阴阳、平衡天下,是朝廷是宰辅们的职责,而不是你我。 侯爷您身为江北总督,整军备战,抵御北方强敌,伺机收复失去的河山,这才是您的本分,而不是对盐商开刀巧取豪夺。 本官身为盐运使,保证两淮盐政平稳运转,保证天下百姓有盐吃,使得朝廷征得盐税是本官的职责。” 梁焕平淡淡道,话里绵里藏针,直指陈越越权擅为。 “呵呵,好一个保证百姓有盐吃,保证朝廷征得盐税,听梁大人言语,一副忠君为国的贤臣模样,可为何做的却不是贤臣该干得事情?”陈越呵呵冷笑了起来。 “平南侯所言何意?本官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梁焕平愤怒的叫道。 “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看吧!”陈越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桌子上取过一卷卷宗,甩到了梁焕平的怀里。 梁焕平翻看着卷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嗦着,只是片刻功夫,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滚滚流淌。 “梁三平是你的堂弟吧,身为如皋盐检司巡检,勾结豪灶王贤,打压普通灶户,手中犯下的人命就有七八条,还和私盐贩子勾结,收取贿赂为其大开方便之门,每年收取的贿银不下十万两,其中大半送到了浙江老家,送进了你梁焕平的家!梁三平的证词在此,其本人也被收押,人证物证俱在。 你梁焕平身为盐运使,却倒卖盐引,每年获利数十万两银子,我这里有数个向你行贿盐商的证词,他们人也都在我的总督府,要不要把他们叫来对质? 其他的事情一件件一宗宗,都在这卷宗之上,上面写的每一项都有据可查,都有人证物证。 梁大人啊,按照大明律,你犯下的这些事情朝廷该如何处置?你还敢说自己是贤臣,还敢自认清白吗?” 陈越的话语一句句如同雷霆一般击打在梁焕平的心头,把他轰的外焦里嫩、摇摇欲坠。 没想到仅仅数月时间,陈越就把自己查了个一清二楚,而自己却对对方的动作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对方早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梁焕平自然知道,这卷宗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若是捅到了朝廷,就凭这些罪名,可就不是罢官回乡那么简单,最少也得落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这一刻,梁焕平只觉得万念俱灰,身体一软,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第413章 翻手为云 看着瘫跪在地上的梁焕平,陈越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拿捏住了七寸,将被自己揉扁搓圆再无反抗之力。 不过陈越心里并未有多少得意之处,相反却生出淡淡的悲哀。 这梁焕平只不过是大明官场的一个缩影而已,在整个大明,有着无数个这样的梁焕平,只不过梁焕平身居要职贪得比旁人更多。 无官不贪,已经是大明的常态,千里为官只为财已经是官场的共识。梁焕平做了两淮盐运使这样的肥缺,贪了数十万两银子也不算太骇人听闻。 “平南侯,你想怎样?”瘫坐了片刻之后,梁焕平心绪稍定,脑筋转动了起来。 他知道陈越把自己唤来给自己看这么多的贪赃枉法的证据,肯定是有所图,要不然直接把证据上交到朝廷坐等自己被罢官抄家就是。 既然陈越没有,就是说自己对他还有用,也许等待自己的并非一条死路。 不愧是进士出身的官员,脑筋转的就是快。见梁焕平短短时间就从惊惧中回复了过来,陈越也不禁有些钦佩。 “本侯不想怎样,只是想天下的百姓能吃到便宜的食盐,只是想朝廷收到足够的盐税能够养兵,只是想辛苦熬盐的灶户们卖盐挣得银子能够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如此而已!” 陈越语气轻缓,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淡淡说道,令梁焕平不由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原来这大明还有这样一心为国为民大公无私之人吗?梁焕平心中暗道。 “侯爷的胸怀令下官汗颜无地,但请侯爷吩咐,只要下官能够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梁焕平拍着胸口保证着,虽然对陈越口中高尚的话语深深的怀疑,梁焕平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形势依然这样,自己的把柄拿捏在别人手中,除了俯首认输加以配合又能如何呢? “哈哈哈,梁大人快快请起!”陈越笑着把梁焕平拉了起来。 他之所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派人暗中调查查清梁焕平的底细,为的不是扳倒此人,而是把他收为己用。要想掌控淮盐弄银子养军,没有盐运使司的配合根本不成。 不过现在梁焕平只是因为把柄在自己手中才不得不低头,其心中并非十分服气,陈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把他收服为己用。 “梁大人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吧,当这两淮盐运使也有两年了吧?”陈越淡淡的问道。 “是,侯爷。下官是崇祯十六年蒙陛下隆恩做的这两淮盐运使。”梁焕平低眉顺眼的回道。 “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陛下迁都南京,内阁以及六部大员早已轮换了一遍,按照正常来说,梁大人这两淮盐运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调换,更何况最近两淮盐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陈越道。 “下官对离职早有思想准备” 梁焕平神色复杂的看着陈越一眼,内阁都轮换了一遍,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肯能一直呆在两淮盐运使这个肥缺上,也早就做了被调离的准备,所以才拼命的捞钱。不过依他的品级资历,就算调换官职以后也能当个巡抚啥的。 可是现在因为陈越的到来,因为两淮盐区的动乱,自己在朝廷的印象狂降,再想谋个肥缺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只要梁大人你想,在这盐运使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陈越话音一转,又道。 “若是能继续做这盐运使自然是极好,就怕朝廷不允啊。” 梁焕平叹道,他知道陈越放过自己的条件就是让自己为他所用,自己只有继续在这盐运使的位置上才对他最有利。可是即便陈越不把自己的罪证上交朝廷,可两淮盐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朝廷还会继续信任自己吗? “此次两淮盐区骚乱的责任不在梁大人头上,而是江鹤鸣、沈默、林啸天等盐商受到闯贼引诱,投靠了闯贼,这才故意停止收购食盐,煽动灶户作乱,意图把两淮搞的天翻地覆,接引闯贼南下。” “啊!”梁焕平大惊,怎么又搞出了闯贼来了?两淮盐区骚乱和闯贼有什么关系? “那个匪号漫天风的就是闯贼派来的人,他煽动灶户闹事聚众数千攻陷东台县,杀官造反劫掠百姓。”陈越继续道。 “幸亏盐运使司及时察觉,配合本侯镇压,这才把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而接下来梁大人又积极配合本侯,稳定整个盐区,使得总督府以粮换盐得到稳妥进行,使得盐区的灶户盐民能够得到糊口的粮食情绪稳定下来。 这次事件梁大人你居功甚大,事实证明你在这盐运使的位置上做的很好。 而盐商们既然参与了叛乱之举,自然要清洗,但淮盐对大明至关重要,内地的百姓正嗷嗷待哺急需食盐。朝廷还需要盐税以充国用。这个时候梁大人你自然不能轻易离职,只有你熟悉两淮盐政,也只有你能够把两淮盐政重新稳定下来。 本侯自然会向朝廷上奏,以江北总督府的名义作保,让梁大人你继续呆在两淮盐运使这个位置上。” 梁焕平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了,陈越上下嘴唇一碰,就把扬州的盐商们弄成了闯贼的奸细,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原本什么都没做的自己却成了大大的功臣,成为了不可或缺之人。 而盐商们既然是闯贼的人,查抄他们自然名正言顺,陈越借此不仅能把淮盐拢入怀中,还能弄到盐商们庞大的家产,得到的利益将无比的庞大。 扬州之富裕不下苏杭二州,而最富裕的就是这些盐商,拿江鹤鸣江家来说,其家产不下数百万两。若是陈越把这些大盐商都以私通闯贼的名义全部抓起来,光是抄盐商们的家就能弄到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两银子! 都说文官们阴险文官们黑,可是在梁焕平现在看来,陈越的阴险要远远超出自己! 不仅阴险而且残酷,一下子就把盐商们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这一刻,梁焕平看向陈越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惊惧! 第414章 覆手为雨 一番详谈,二人达成了交易。 陈越会上奏朝廷,为梁焕平请功,并促使其继续留在盐运使的位置上。 陈越是江北总督,两淮盐政对朝廷十分重要,若是陈越开口,想必朝廷会加以考虑。而且陈越还会向崇祯保证,绝不耽误今年的盐税。所以,梁焕平有很大可能继续留在扬州任上。 当然,陈越放过了梁焕平又为他谋取继续呆在这个肥缺上,梁焕平自然要为陈越效力,以后要听陈越的,否则只要陈越抛出自己掌握的证据,就会把梁焕平打到万劫不复之地,这点梁焕平心知肚明。 为了自己的前途官声,为了不至于身陷囹圄,哪怕知道从此就上了贼船,梁焕平也只能认了,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数日后,李成栋从东台的苇荡中抓住了叛乱的匪首漫天风,押解送到扬州。 单明磊带人对其严刑拷打,漫天风最终认罪,承认其实大顺皇帝李自成派到两淮的细作,目的是在两淮起事,和北方的闯贼遥相呼应,夺取大明的江山。 在供状中,漫天风招认,其起兵得到了扬州数大盐商的配合,盐商们停止收盐使得盐区动荡,其才瞅准机会起事。 于是,陈越便以江北总督府的名义向南京朝廷上奏,叙述了此次动乱的始末,同时把相关罪犯签字画押的口供送到了南京。 同时,陈越下令抓捕一应参与叛乱的盐商。数千平南军出动,在扬州城内外展开了大搜捕,躲在城外的江鹤鸣、林啸天、沈默等人被抓捕归案。 总督府镇抚司主事单明磊会同扬州知府马名录负责审理此案,大量的证据被搜集,一应相关人员纷纷抓捕归案。总督府的官兵查抄了这些盐商所有的府邸别院,封了他们的店铺仓库。查抄出来的金银财物不计其数,运送赃物的车队络绎不绝,把财物运入了总督府中。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虽然其财物不一定全部留在扬州城中,在其老家在其他地方另有巢穴,可仅仅几日的功夫,光是明面上抄出的银子就不下五百万两,其他各种财富物质不计其数。 陈越下令,拿出抄家得来银子的五成命人押送南京。有了这批银子,南京朝廷的日子过的将会无比的富裕,陈越能够想象崇祯皇帝喜笑颜开的模样。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崇祯和朝廷对自己此番的行为应该也会默认吧!陈越暗暗思虑道,此次来到扬州的动作实在太大了,想必崇祯对自己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有了这批银子,自己在迅速把动荡的局势平定,无论如何崇祯会捏着鼻子默认自己的行为! 盐商们被抄家抓捕,可淮盐还得继续运往各省,各地官府早就向朝廷抱怨,为此盐运使司受到了朝廷数次的申饬。 限于众盐商深陷叛乱之罪,两淮盐运使梁焕平下令,收回他们的窝区之权,然后重新发卖窝权。所谓的窝权,就是食盐专卖权,有了某地的窝权,这个地方的盐就归你销售,其他盐商想在这个地区从事食盐生意,就必须经过你的同意。 江、林、沈三大盐商正是有了窝权,才积攒了如此庞大的财富。 可是现在扬州最大的三家盐商被抓,其他涉及到的盐商也不少,风声鹤唳之下,哪怕知道窝权之重要性,可谁有敢向其下手? 这些时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总督府早就把淮盐看作了囊中之物,这个时候谁又敢惹平南侯敢和他做对? 于是,只有一家名为四海盐行的商家向盐运使司申请购买窝权,以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买到了江西、湖广、南直隶、河南数省十年的食盐专卖权。 从此这些地方的食盐专卖权都归四海盐行,没有四海盐行的同意,其他盐商不能在这些地方从事食盐销售。 当然,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四海盐行是从属于四海商行旗下,是受平南侯陈越掌控。而购买窝权的银子却是从查抄盐商家所得 看到这批白花花的银子,梁焕平心神大定,有着这批银子,今天的盐税将超额完成,去年一年两淮盐运使司的盐税才八十万两,现在仅卖掉窝权一项就得银一百五十万两。 有了这笔银子,再加上平南侯陈越为自己说话,自己这两淮盐运使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可是和自己关系莫逆的众大盐商纷纷被抓,四海盐行又是受陈越掌控,从此再没有多少人给自己送银子,这得失还真的不好说。 不过能够从罢官问罪中摆脱出来,梁焕平已经十分满意,那么多盐商哪个身上没有功名哪个不是背景深厚?可是顷刻间身陷囹圄,家产全归他人,梁焕平看的暗暗心惊。若不是自己选择屈服,恐怕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吧! 此时的陈越在梁焕平心中就如同恶魔一般,令他无比的惧怕,他再也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有了窝权,四海盐行所从事经营的就是官盐。而拥有了数省的食盐专卖权,四海盐行已经是大明最大的盐商! 自己赚钱的同时,自然也得给其他人一口汤喝,而四海盐行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经营数省的食盐生意,就派到盐区各县负责以粮换盐的掌柜还是吴婉儿千辛万苦抽调而来的,毕竟四海商行新成立,根本没有多少懂生意的人才。 于是在陈越的授意下,四海盐行对各地进行招商,招收二级食盐分销商。四海盐行只是负责从盐区灶户手里收盐,然后各地具体的食盐销售由这些盐商负责。不过四海盐行会规定各地食盐零售价格的最高价,不允许超出这个价格售盐。 如此,各地食盐的售价会降下来一些,普通百姓也能从中受益。至于四海盐行自己的利润,不过是把从灶户手里收的盐,以十倍的价格卖给二级分销商而已。 毕竟四海盐行还要上交朝廷盐税,还要养活盐行数以千计的伙计员工,赚得的银子还得用以供养平南军庞大的军队,陈越也不得不如此! 第415章 寇白门买舟下扬州 京杭大运河,沟通着大明南北,担负着运送漕粮的重任,说是大明的动脉也不为过。 可自从今年以来,随着闯贼的崛起切断了运河,然后就是三月份北京的沦陷,已经不需要再往北方运送漕粮,繁忙的运河曾静寂了一段时间。 时间进入到了九月份,扬州段大运河竟然再度繁忙了起来,河中舟楫相连,风帆不断。有从长江北上而来的船只运来了大量的粮食,再从扬州装载淮盐运往各地。 扬州城外运河码头,数以百计的工人忙忙碌碌着,运河中停泊着数十条大漕船正排队等着停靠码头装盐。 盐检司的盐丁提着铁尺监督着食盐装运,河岸上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行过,那是平南军士兵在巡逻。 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叶扁舟悄悄的到达扬州,在无数只大漕船中是那样的不起眼。 乌蓬船舱里,寇白门怀抱着琵琶静静的坐着,等待着船只排队停靠码头上岸。 和静静的寇白门不同,丫鬟秋荷却非常的爱热闹,扒着船舱的窗户向外打量着,不时的发出阵阵惊呼。 “小姐啊,这扬州城可真热闹啊,你看着河中的船只,要比南京城外的多得多呢!” “小姐啊,你看那人力气真大,一个人扛着两只大麻袋呢!” 秋荷叽叽喳喳的,嘴巴没有一刻的闲着。 寇白门只是听着,眼睛不时的往舱外瞟上一眼,只顾自的想着心思。 “小姐,平南侯应该在扬州城中吧?他会不会让咱们进门?”秋荷突然的问话让寇白门紧张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平南侯了?”寇白门俏脸一热,娇声叱道。 “哼,梦里不知说了平南侯多少次,我都听在耳朵里呢!”秋荷的话让寇白门大羞。 “死丫头,还敢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寇白门放下琵琶,一把抓住了秋荷,向她腋窝里挠去。 “嘻嘻,嘻嘻,小姐啊,婢子不敢了,饶了我吧!”秋荷笑的喘不过气来,连连求饶着。 又狠狠的咯吱了她几下,寇白门这才解气的松开了手。 秋荷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主仆俩相处的如同姐妹一般。 “小姐啊,听说平南侯他可是杀人如麻,抄家灭门若等闲,婢子可是有些怕呢。”玩闹过后,秋荷再次道。 从繁华的南京来到陌生的扬州,虽然扬州也是天下有数的繁华之地,秋荷却颇为不愿,所以一直反对寇白门来扬州,不过寇白门执意要来她也无可奈何。 “哼,你懂什么!平南侯他可是一个大大的英雄呢!”寇白门俏脸一寒,瞪了秋荷一眼,她听不得别人说陈越的坏话。 “可是,当初在南京时平南侯他并未接纳小姐您,现在咱们不声不响的来到扬州,他会接纳您吗?”秋荷担忧的问道,同时心里很是不忿。 在秋荷看来,自家小姐是天下顶顶漂亮的女子,和秦淮河最有名的花魁相比也不予多让。可陈越竟然有眼无珠,在抚宁侯朱国弼为小姐赎身送给他时,竟然不肯接纳小姐,竟然任由小姐孤零零的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所以这也是秋荷反对寇白门再找陈越的原因,以自家小姐的名气容貌,上秦淮河任何一座画舫,南京的风流公子都会趋之若鹜,干嘛偏偏要吊死在陈越一棵树上! “我并未想过平南侯会接纳我,也没想着去找他。我只想离他近一些,有机会能远远的看上他一眼,仅此而已。”寇白门目光迷离,喃喃的说道。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天下间有情有义的却往往是青楼女子,负心的多是薄情郎。只要遇到心中的良人,她们便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哪怕烧的粉身碎骨也全然不顾。 “也不知道那平南侯有什么好的,竟然值得小姐您如此?”秋荷喃喃的说道。 是啊,他有什么好的?只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只不过看了他写的一首诗,自己就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好男儿,南京城中的风流才子数不胜数,无数人争着抢着向自己献殷勤,为何我却只看上了他? 寇白门在心中问着自己,却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他写的诗虽然有气势,却也算不得最上乘,南京城内诗写的比他好的为数不少。 他长得虽然还算俊朗,可也不是什么潘安宋玉般的容貌,比如那方名夏就比陈越还要英俊。 也许自己喜欢的是他百万军中解救皇帝的忠肝义胆,也许自己喜欢的是他勇战满鞑闯贼削平叛乱的英雄气概。 也许,就是这样吧 其实,情之所至,一往无前,喜欢了就喜欢了,又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寇白门带着秋荷居住在南京的小院落中,过着隐居般的宁静的生活,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扬州的消息。 最近听说扬州出了乱子,竟然有暴民叛乱攻城掠地,朝廷上群臣声讨平南侯陈越的声音传遍了南京,也传到了寇白门的耳朵。 寇白门再也呆不住了,便带着丫鬟秋荷,雇了一叶扁舟,顺江而下来到扬州,只为,能远远的看他一眼。 船只排着队列缓慢向码头靠近,终于轮到上岸。 寇白门戴上了幕离,怀抱着琵琶顺着船板上了岸,秋荷背着包裹小心的扶着她。 码头上有的是揽活的车夫,见到主仆二人上岸,便有人来问要不要坐马车。秋荷和车夫交涉谈好了价钱,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向扬州城内而去。 主仆二人刚上了岸,后面一艘小船靠上了码头,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登上码头,看了正在上马车的寇白门一眼,默不作声的随在马车后面。 寇白门特意让车夫驾着马车在江北总督行辕门前经过,掀起车帘看着庄严肃穆的总督府门,寇白门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在车夫的指引下,主仆二人找了个干净的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 “悦来客栈!”那黑色劲装的汉子远远看了客栈招牌一眼,想了想,转身而去。 第416章 陈越的心思 江北总督行辕,平南侯陈越正和钱枫林单明磊二人商议事情。 自幕府各司成立以后,总督府以及平南军各项事务都有专人负责,一般的具体性事务很少能够到得陈越面前,这也使得陈越有了大量的空余时间,能够思考商量大事。 今日,陈越召集钱枫林和单明磊二人,为的是商议朝堂的动向。 钱枫林进士出身当过知县,虽然官职不大却也算是体制内人,熟知朝廷运作。 单明磊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却走南闯北见识极广,更有急智。自王寅去了朝廷,能和陈越商议大事的只有这两个人。 “据南京传来的消息,最近这些时日来朝廷上群情愤愤,多是对咱们江北总督府有所不满者,据锦衣卫传来的情报,已经有无数的御史大臣们上折弹劾咱们。”陈越笑道。 “不知陛下如何反应?”钱枫林想了想,问道。 “陛下吗,一开始也还算镇定,对所有弹劾本侯的奏折全部留中不发。可是自从东台城被叛军攻下,盐区一片骚乱的消息传到南京,陛下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若不是张妃劝阻,斥责本侯的圣旨早就传来了扬州。”陈越苦笑道。 有锦衣卫为耳目,内廷中崇祯唯一的妃子张秀儿又是自己人,陈越对崇祯的行为非常的清楚。 “这件事侯爷你做的有些草率了,应该和陛下事先沟通的。”钱枫林叹道。 对盐商动刀进而撬动整个两淮盐政,这么大的事情陈越事先没有报给崇祯知晓,事情虽然做的还算周密,可破绽也为数众多,比如诬陷盐商们和闯贼勾结,这在明眼人眼中这种罪名实在不值得推敲。 虽然陈越把证据做的还算周密,有漫天风的口供,有赵大王贤等人的旁证,盐商们也都屈打成招画了押。可是这件事情根本经不起详查,若是朝廷有心查此案,定能轻松推翻这次冤狱。 陈越仪仗的无非是手中的兵权以及自己的圣眷。可是圣眷再隆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费,这种把皇帝蒙蔽于鼓掌之中的事情做的多了,早晚会引起皇帝的反感忌惮,若是到了那一日 钱枫林不敢想象那时的后果。 “怕个甚!只要闯贼一日不灭,只要满鞑还在北方,这大明就离不开侯爷。而等到剿灭闯贼驱逐满鞑那一日,咱们平南军的功劳已经泼天,侯爷的威望也无人可比,那时朝廷更加不会也不敢对侯爷动手。” 单明磊不以为然的道,在他看来,钱枫林的思虑有些过多。现在陈越父子俱在高位,崇祯都是陈越扶保才能安稳坐在南京,就算做的有些过又有何妨? 更何况陈越的所谓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大明,为了万千百姓。 “难道哪些贪婪的盐商不该查抄?他们勾结官府肆意敛财,逃避盐税哄抬盐价,致使朝廷盐税锐减,致使灶户食不果腹,致使天下百姓吃不上盐。侯爷此举乃是顺天应民,乃是赤胆忠心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我相信陛下肯定能够知道侯爷的心思。” 陈越此举可以说得罪了无数的相关利益者,而最受益的却是朝廷却是崇祯。仅仅今年,上缴朝廷的盐税就会超过三百万两,是往年的数倍。单明磊相信崇祯肯定算的过来这笔帐。 “单主事说的自然没有错误。可是陛下的心思谁有能够说得清啊!”钱枫林叹道。 猜忌,多疑,这是大多数皇帝身上的通病,而崇祯表现的尤为明显。钱枫林是官场中人,自然要比单明磊了解崇祯的秉性。 “若是陛下和朝廷对侯爷还要猜忌,还不信任,这样的朝廷不保也罢!”单明磊脱口而出道。 “单主事慎言!”钱枫林大惊失色,连忙叱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语万万莫要出口,将馅侯爷于不义也!” 说着,钱枫林偷偷地打量着陈越的脸色,就见陈越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单明磊的话一样。 “哼!”单明磊闭上了嘴巴,再不多言。 就在此时,陈岩从外面走了进来,向陈越躬身行礼。 “什么事?”陈越淡淡的问道。 陈岩看了钱枫林和单明磊一眼,欲言又止。 “侯爷,属下告退!”钱枫林和单明磊连忙站起身来,向陈越告辞。 陈越点点头,目送二人出去。 “侯爷,南京锦衣卫来报,寇白门姑娘来到了扬州。”陈岩轻声对陈越报告道。 “啊!”陈越愣了一下,她怎么来了? “荒唐,锦衣卫吃饱了没事干了,盯着一个寇白门作甚?”陈越不悦的叱道。 陈岩面带微笑并未接话。谁都知道你平南侯为了寇白门在媚香楼大打出手,后来还派人殴打了名士方名夏,刘能等锦衣卫自然会对寇白门多做关注。 寇白门来了扬州,为了她的安全,刘能自然会派人暗中保护,并报告总督府她来的消息。 陈越斥责一句,也并未多说,他自然能理解刘能等人的心思。 “侯爷,请问该如何安置寇白门姑娘?”陈岩请示道。 “不用理会她。唉,还是派几个人保护一下吧。”陈越叹道。 “以属下看来,寇姑娘既然从南京追到扬州,可见最侯爷您用情甚深,干脆,您就纳了她吧。婉儿姑娘远在南京,小公主还在孝期,正好这总督府内宅缺人。”陈岩提议道。 “纳不纳她要你多嘴吗?”陈越冷冷的瞪了陈岩一眼。 陈岩吓得捂住了嘴巴,灰溜溜的出去了。 陈越喝了一口茶水,脑子里回映其寇白门那清丽绝伦的面容。也许,把她纳入府中也不错,自己一个堂堂的平南侯江北总督,身边有一两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有这么一刻,陈越很是动摇,很想叫住出门的陈岩,命他把寇白门接入府中。 可是他还是强自抑制住了心中的欲望。 北方闯贼满鞑正在鏖战,两淮食盐的战争尘埃还未落定,朝廷的反应,平南军的扩充,军械盔甲的生产,需要自己关注的事情太多太多。自己哪里有精力放在男女私情之上! 更别说吴婉儿为了自己正独自在南京操持着四海商行这庞大的生意,还有小公主对自己的一往情深不容辜负。 第417章 异心 不说陈越为寇白门的到来而心事不定,再说钱枫林和单明磊二人。 出了陈越的官厅以后,相约来到钱枫林的值房。 总督府是一座四进的大宅,有着数十间正房偏房,幕府诸司在总督行辕都有自己的办公场所。钱枫林和单明磊身为主事,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房间。 参谋司的一个文吏送上了茶水之后,钱枫林挥挥手把他打发了出去。 “石坚兄,你刚刚不该在侯爷面前那样说。”钱枫林道。 单明磊字石坚,二人私下里以表字相称。钱枫林话是指单明磊刚刚说若是崇祯和朝廷对陈越猜忌不信任,这样的朝廷不保也罢的说辞。 “侯爷他赤胆忠心,一心为国,你的话恐怕会让他心里不舒服。”钱枫林叹道。 “呵呵,侯爷其实如此小气之人,钱兄过虑了!”单明磊笑道。 “侯爷自然不会在意,可就怕传到其他人耳中,进而在传到陛下那里,如此会陷侯爷于不义。”钱枫林道。 “难道没有这话陛下就不猜忌侯爷了吗?侯爷先是击败高杰刘良佐两路大军,然后攻陷南京活捉福王,立下了滔天之功。可就因为抓了魏国公等勋贵,打了区区一个士子,如此大的功劳竟然功过相抵,不予奖赏,难道不是猜忌又是什么?” 单明磊不满道。 “石坚兄你怎么还提此事,侯爷以弱冠之龄封侯,又被任命为江北总督,足见陛下对他信任。打下南京之功之所以没有封赏,咱们都知道其中的原因。” 钱枫林微微皱眉。 “现在陛下是对侯爷信任,可是以后呢?若是侯爷继续立下功劳,若是平南军继续扩充实力,侯爷在朝野的影响继续扩大,陛下还会不会一直信任?咱们作为下属的,必须得为侯爷未雨绸缪啊!”单明磊道。 “以石坚兄之见,该当如何?”钱枫林问道。 单明磊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枫林兄,你认为大明还有希望吗?” 钱枫林一愣,“为何这么问?” “我本是江南人,科举无望不得已才走上经商之路,到北方做买卖时货物钱财都被山匪所抢,这才流落到西山镇给人做账房。 在西山镇那几年,我见识了北方的动乱,闯贼肆虐中原,满鞑数次入关强掠,无数的精兵猛将或亡于满鞑或陷于闯贼,整个北方生灵涂炭仿若人间地狱。 那时,我就想,这大明恐怕气数尽了,早晚必亡! 侯爷为西山巡检到了西山镇,我为了生计也是为了前途才加入了西山军中。原本我并未看好侯爷,认为他不过是个粗鲁的一勇之夫。可这两年来,随着侯爷走下来,我的看法改变了,侯爷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胸有锦绣是个雄才大略之人。 这样的人若是在太平年月,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可在这乱世,却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可是,大明从根子上就烂了,哪怕侯爷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法挽救一艘必沉的破船! 所以我认为大明早晚必亡!” 单明磊摇头道。 听了单明磊的话,钱枫林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 “石坚兄,我不能赞同你的意见。 其实,一开始我和你一样的想法。当初我在武邑县当知县时,那时的我以为大明气数已尽,大顺代明是大势所趋,所以才归顺了大顺。 可谁成想短短的时间,势如破竹一般横扫半个大明的大顺军,竟然在山海关被打的大败,李自成带兵仓皇离开了北京,退回了陕西。 大顺军打不过满鞑,明军主力更是全失,若是没有侯爷,我会认为这天下以后就是满鞑的。可是侯爷却横空出世,竟然把陛下救到了南京,重整了江山。 现在的大明还有大半的领土,各省督抚地方官员也都听从朝廷的旨意,再加上拥有长江天险,以及咱们平南军的骁勇。 满鞑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在河网密布的南方八旗骑兵也发挥不出威力。所以我认为大明守住江淮应该没有问题,最少能保住半壁江山!” “是啊,有咱们平南军在,守住半壁江山没有问题。可问题是朝廷和陛下会一直信任咱们吗? 当初岳武穆接连大胜即将直捣黄龙,可为何高宗却十二道金牌把他召回?然后就有了风波亭惨事! ” 单明磊冷笑道。 “你还是认为陛下不信任侯爷啊。”钱枫林叹道。 “陛下他何曾信任过别人?袁崇焕,温体仁,陈新甲,十七年来,他撤换的首辅五十多位,杀掉的部堂督抚大臣十多个。 眼下侯爷立下了大功,接连胜利。若是有朝一日侯爷吃了败仗呢?陛下他会不会新账老账一起算? 这大明有这样的皇帝,有这么一批只知道争权夺利只知内讧的大臣,早就该亡了! 侯爷雄才大略,根本不应该为这样一个皇帝这样一个朝廷卖命。而是应该以平南军为根基,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成就一番大业!” 单明磊慷慨激昂的说着,越说越肆无忌惮,令钱枫林听得冷汗直流。 “石坚兄,慎言慎言,你将陷侯爷于不义啊!”钱枫林急忙制止道。 可是这一刻,钱枫林的心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以陈越的武力能力胸怀,若真的掌握了大明的权柄,消灭闯贼献贼流寇,击败满鞑荡平天下应该没有问题。 就像中邪一般,钱枫林为单明磊的话所诱惑,若真的有那一日,自己作为平南军的老人,侯爷的心腹,凌烟阁中当有自己的位置! 可是,怎么可能呢?侯爷他不过是一镇总督,上有皇帝下有内阁,有什么资格掌控大权! “石坚兄,这些话你知我知,咱们心知肚明就是,以后万万不可再宣之出口。”钱枫林无力的道,“不过若是有一天咱们平南军发展到极大的实力,若是有一天侯爷他声望遍布了天下,那时咱们再说吧。” “枫林兄所言甚是!”听钱枫林如此说话,单明磊微笑了起来。 第418章 朱三太子的消息 和钱枫林进行了沟通交流,达成了默契,单明磊的心情格外之好,哼着小曲出了钱枫林的值房。 在平南军中,最有野心的当非单明磊莫属。 他只是一介秀才出身,按照大明的制度规矩,秀才出身的当一个小官也许可以,却根本做不了朝廷大员。 非进士无以任正职,非翰林不能入内阁,这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 单明磊哪怕跟在陈越后面立下再多的功劳,这辈子也别想有当上部堂大臣甚至入阁秉政的可能。可单明磊却不甘心不服气的,他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在大明的体制下他的理想很难达成,那就脱离大明的体系!所以他才经常蛊惑陈越,才试图说服钱枫林。 现在和另一个对大明很是不满的钱枫林达成了默契,单明磊的心情格外的好。 从钱枫林的值房向着自己镇抚司的值房走去,在经过一道月亮门时,单明磊刚好看见了敌情司主事卫阳迎面走来。 “卫主事,是去见侯爷了?”单明磊笑着打招呼道。 卫阳点点头:“刚刚去见侯爷,却吃了个闭门羹,侯爷无心聊事,问我事情急不急,我说不急,就把我打发了出来” “呵呵,侯爷也许心情不怎么好。来,来我值房喝杯茶,咱哥俩好好聊聊。”单明磊笑着邀请道。 卫阳想想左右无事,便跟着单明磊向镇抚司值房走去。 “上好的铁观音,卫主事请。”单明磊使人沏上茶来,笑着邀请道。 “不知卫主事去见侯爷所为何事,能不能和我说说。”喝了一盏茶,单明磊试探着打听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敌情司派往山东的人传回了消息,我去回禀侯爷。”卫阳道。 “山东的消息?难道是闯贼或者满鞑?”单明磊问道。 卫阳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便回答道,“都不是,是我一个手下,在临清发现了一个人,应该是当今的皇子。” “是太子还是永王定王?”单明磊大惊,连忙问道。 当今皇帝崇祯离开北京太过仓促,三位皇子都陷于闯贼之手,若是其中一个皇子逃了出来,倒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应该是永王,他隐姓埋名呆在临清。”卫阳道,“我这才要请示侯爷,是否应该上奏朝廷,或者由咱们把永王接过来。” 眼下崇祯身边无子,若是把永王接到南京,很可能会是下一任皇帝,单明磊自然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 “卫主事,你忠不忠于侯爷?”单明磊突然问道。 “在下原本是一贫困潦倒的军户,蒙侯爷赏识招入西山军中,一路走来竟然做到了一司主事,侯爷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宛如再生父母一般。我自然对侯爷忠心耿耿,誓死不渝!” 卫阳慨然发誓道。 “既然你忠于侯爷,就要全心为侯爷着想,永王的消息就不要告诉侯爷了,就当作不知吧。”单明磊嘱咐道。 “这是为何?”卫阳惊讶的问道,找到永王可是大功,永王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能把他救出来就立下了救驾之功,这对侯爷对西山军可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啊! “我问你,若是把永王救出,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任皇帝?”单明磊问道。 “是啊,很可能。”卫阳答道,就是因为他是下一任皇帝,这才要救出啊。 “若是没有永王呢?谁会是下一任皇帝?”单明磊突然问道。 “可能,可能会立一个宗室吧。”卫阳想了想,答道。若是皇帝无子,自然会从血缘近的宗室中挑选一个继任,这在大明早有先例。 “哼,会不会立宗室,也得看咱平南军,看侯爷答不答应!”单明磊冷笑道。 “这话怎么说的?”卫阳诧异道。 “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也知道侯爷和坤兴公主的事。等坤兴公主一过孝期就会和侯爷成婚。将来公主和侯爷生的儿子自然也是皇家血脉,若是皇帝无后,侯爷和公主的儿子自然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单明磊道。 “你,你是说?”卫阳顿时无比的震惊。 “咱们是侯爷的下属,既然忠于侯爷,就要一心为侯爷,为侯爷的子嗣着想,所以永王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出去。”单明磊冷冷道。 “可,可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报告侯爷吧!”卫阳心绪凌乱了起来,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原本是粗略的军户出身,心里何曾有过这么复杂的想法,单明磊的话仿佛推开了一扇窗户,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顿时无所适从了起来。 “咱们做下属的,什么事都要替侯爷想在前面,有些脏事要主动去做,尽量不要让侯爷沾手。”单明磊谆谆善诱道。 “那到底该怎么做?就当没有听过此事吗?”卫阳茫然问道。 “把他杀了!”单明磊很想这么说,可是却不敢说出口。那毕竟是一位皇子,若是走漏了风声事情实在太大,而且陈越根本不知道此时,若是自己瞒着他擅自做主,一旦被陈越知道,后果难以预料。 可是若是告诉陈越,凭陈越对坤兴公主的感情,肯定会派人去把永王救回,那是单明磊所不愿看到的。 “派人监视着他吧,最好是把他转移到一个偏僻的场所,软禁起来,封锁一切消息。”单明磊想了想,说道。 临清州,距离运河十里远的一个村子,永王朱慈炯隐居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现在的他已经改名王士元。 当初他和太子定王三兄弟被闯贼胁裹,在山海关被满鞑击败时,太子和定王均没于乱军之中。朱慈炯侥幸从乱军中逃出,一路南逃。 逃到临清时,由于没有经验,对一个王姓士绅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幸亏王士绅是心向大明之人,把他藏在自己家中,并给他改名王士元。 此刻的朱慈炯根本不知道崇祯还活着的消息,因为古代消息传递的缓慢,崇祯到达南京的消息并未传到这个偏僻的村落。 父皇身死,母后及一众兄弟姐妹全都死亡,北京沦陷,这大明已经亡了!不谙世事的朱慈炯万念俱灰,只想着能在这乱世中安稳的活下去。 至于振作精神,恢复祖宗的江山基业,朱慈炯想都没有想过,两军阵前的惨状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 他每天呆在院子里,不敢出门,害怕被人见到。 可是这一日,数个彪形汉子来到了王家,找到了朱慈炯,口称是大明军士,要保护朱慈炯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王士绅虽然心向大明,可也不想这个烫手山芋一直在自己家中,欣然答应了下来。 于是朱慈炯便随着来人离开了王家,一路翻山越岭,进入了沂蒙山中,在一个无比偏僻的村落里住了下来。这个村落只有两三户山民,重重大山阻隔,山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消息,甚至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 在这样一个村子里,朱慈炯安心的住了下来,这里虽然清苦,可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抓去杀头。 数日后的一天夜里,临清王家突然起了大火,王士绅一家陷身火海,无一生还 第419章 处置 卫阳很是焦灼坐立不安。 两日前听了单明磊的忽悠,往临清派出了手下之后,他就处于这种状态。 现在的他很后悔,后悔不该听单明磊的话,隐瞒侯爷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单明磊信誓旦旦说这样做都为了侯爷的前途,卫阳也深以为然,可他还是不安着。 若是有朝一日侯爷知道自己隐瞒了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也许自己再也得不到侯爷的信任了。那将会让卫阳无比的绝望。 从一个贫困潦倒的军户,到现在为总督府敌情司主事,手挽大权,卫阳以前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的威风。也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一切,是因为跟对了人。 若是当初没有选择跟随还只是从九品巡检的侯爷,自己现在还是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军户吧!不,北方已经陷落,自己连军户也不可得,也许已经成了路边的饿殍 虽然我做的都是为侯爷着想,可隐瞒他却是不该,卫阳想道。 让卫阳坐卧不安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敌情司并非铁板一块,虽然他是主事,可是敌情司还有三个从事,还有监察使,并非他一人说了算。 单明磊只是镇抚司主事,并不了解敌情司的详情。 敌情司虽然名义上是派出细作探查敌情,可实际还担负着监察总督府平南军内部之重任。 经卫阳的手,就暗中招募了数十个细作,安插到了扬州城内各级官员身边,所以陈越才会对盐运使梁焕平的作为了若指掌。 既然其他官员身边都有敌情司的耳目,自己身后会不会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卫阳非常的惊惧,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带着深深的忧虑,卫阳再次来到陈越的官厅。 “你终于来了!”陈越淡淡的看了卫阳一眼,顿时卫阳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属下错了,请侯爷开恩。”卫阳俯身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 这是什么情况?陈越顿时惊讶了起来。前两日卫阳前来时,正值陈越心里有事心情不好,就把他赶了出去。但陈越心里还记着,他知道卫阳肯定是有事情才来找自己。 谁知道现在随口一句,卫阳竟然吓成了这样,究竟是怎么了啊?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越不动声色的说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是,侯爷。”卫阳跪在地上,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也没有把过错都推到单明磊头上,只是为自己的行为请罪。 听着卫阳的话,陈越脸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波涛汹涌。 永王朱慈炯竟然还活着!原来传说中的朱三太子确有其人啊。 既然打听到朱慈炯活了,把他救回来送到南京也就是了,单明磊竟敢煽动卫阳做出这样的事情! 什么为了自己着想,为了自己和坤兴公主将来的儿子能够继承大统。我呸,你单明磊想的也太多了吧。还有卫阳,头脑也太简单,别人只是忽悠几句,就找不到了北! 对于单明磊的想法,陈越嗤之以鼻,难道他就没想过,即使没有朱慈炯,可崇祯还活着,也就不到四十岁的年龄,难道就不能再生儿子了? 人家崇祯能生下皇子公主,说明生育功能没有问题,只要多纳几个妃子,再生十个八个皇子没有问题,按照大明的祖制,什么时候轮到皇帝的外孙继承皇位了。 再说,陈越自己也没有当皇帝的野心,更没有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去做皇帝。 在陈越看来,皇帝可能是天下最苦最累的差事。看崇祯佝偻的身躯,早生的华发,就知道皇帝这个工作到底好不好了。 虽然名义上拥有整个天下,可论富裕比不过富绅豪商,论自由比不过普通的秀才举人,这样的皇帝做起来有什么味道。 陈越可不想像崇祯那样,被圈禁在紫禁城中,为国家为天下操不完的心。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更愿解甲归田,在一个门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有着美人作伴,身边有儿女环绕,闲来饮上几杯,四处走走看看。 所以对造反当皇帝什么,陈越从来就没想过,也不感兴趣。 可没曾想自己不想,身边竟然有人做这个打算! 陈越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能理解单明磊的想法,对单明磊来说,只有秀才功名限制了他的前途发展,在大明这个体系,他这个身份根本做不到高官。所以才想着拥戴自己或者自己的未来的儿子做大明的皇帝,好实现他的野心。 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这点无可厚非,可陈越不能容忍的是手下有人背着自己行事,把自己蒙在鼓掌中。 所以,对单明磊和卫阳的行为必须加以惩戒,以儆效尤! “起来吧,”陈越淡淡的吩咐道。 卫阳站起身来,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若是被骂上几句打上一顿还算好了,可是从陈越冷静的表情来看,卫阳知道陈越是真的怒了。 “你呀,别人几句话就把你忽悠瘸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敌情司交给你!你去新军中当个营正去吧。” 陈越几句话,就把卫阳的敌情司主事撸了,发配到军中做了一个营正。 不过卫阳的心却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呆在敌情司,带兵打仗倒是正是合适,也是他一直的心愿。 “谢侯爷开恩!”卫阳啜泣着。 第二日,陈越下令,对幕府诸司主事进行了调整。取消了卫阳的敌情司主事一职,改任平南新军营正,敌情司主事由何禄担任。 任命单明磊为新成立的四海盐行主事,镇抚司主事一职由杜渊担任。虽然陈越说四海盐行对总督府太过重要,平南军的发展壮大需要四海盐行的利润支持,因为单明磊经过商经验丰富,这才把这个重要的职位委任给他。可是在熟知内情的人眼中,单明磊是因为做错了事,这才被从总督府核心排挤出去 ps:这一月马上就要结束了,成绩不尽如人意,也许是过年精力不济的原因。过年事情多,父亲又生病住院,现在还未出院。不过作者君会尽量调整,惊心动魄的战争即将到来。另外,月末了,求些票票! 第420章 大明的工业已经落后了 扬州城内一处高档酒楼,钱枫林设宴宽慰失意的单明磊。 “难道我竟然看错了,侯爷并没有兼济天下的雄心?” 醉眼迷离中,单明磊端着手中的酒杯,喃喃的对钱枫林道。他自认为一切行为都是为了陈越,为了陈家将来能够取代朱家,可谁曾想却不被理解,因之被赶出总督府中枢,这让他无比的失落。 “石坚兄错了,侯爷是有雄心的。”钱枫林笑道,“若无雄心,侯爷他为何会对南京的勋贵们开刀,会对盐商们开刀,虽然查抄了数以百万的银两,可是你我都知道,这些银两并没有进入侯爷的私囊,而是都用于咱们平南军。 侯爷得罪了这么多的人,还不是为了这大明的江山,为了万千的百姓。” “呵呵,侯爷是胸怀天下,可却没想过,他现在的一切是靠皇帝的信任,更是靠军队得来。随着平南军的不断壮大,早晚有受到皇帝忌惮的一天,那时他怎么办?是交出军队任人宰割,还是奋起反抗? 自从侯爷组建了幕府,组建了自成体系的平南军,就决定了和皇帝和朝廷的矛盾,这点无可消除。可叹侯爷他还做着忠臣孝子的美梦。” 单明磊酒喝的有点多,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 钱枫林担忧的四下看着,幸亏包下了整个二楼,并派了亲卫在楼梯守着,若是这番言语传了出去,必然对侯爷对平南军不利。 “石坚兄,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吧,侯爷现在身受陛下信任,又和公主有那样的关系。再说现在这大明的武将的军队哪个不像平南军一样,像平贼将军左良玉,做的可比侯爷过分的多了。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四海商行是咱们平南军的财源,咱们平南军能否发展壮大,能不能到你所担心的那一天,都要看你的了。可见,侯爷对你还是信重的。” 钱枫林劝慰道。 “呵呵,是啊,侯爷自然对我信重,要不然也不会把四海盐行这个庞大的生意交到我的手中,我是知道的。” 单明磊点点头。可是心中为何还是有些不舒服。 扬州城外,运河东岸,几座丘陵环绕着一片谷地,有湍急的溪流从谷地中流过,这谷地所在就是军械司枪炮作坊所在。十数处房子分布在谷地中,有高大的围墙隔断内外。谷地里三步一哨十步一岗,戒备森严。 陈越组建平南军,是要和满鞑八旗兵争锋。可是和久经沙场的强悍无比经验丰富的八旗兵相比,新募的军队战斗力无疑要差上许多许多,不是一年两年的训练所能弥补。 所以,陈越才注重发展火器,寄希望于火枪火炮消除双方战力的差距。毕竟八旗兵再强悍,也敌不过火枪的一颗弹丸,而火枪兵是很容易训练的,只要数月的时间,就能把一个农夫训练成一个熟练的火枪手。 到了扬州之后,以原来的刘三等会打制火铳的铁匠为基础,陈越大肆招募铁匠,从南京从江南各地找了上百个会打制火铳的工匠。 可是,一个铁匠全力工作,打制一根枪管也需要半月的时间,所以按照军械司的产能,一月顶多生产二百余支火铳,一年也就两千余支,这对正在迅速扩充的平南军来说,这点数量远远不够。 陈越打算未来的军中,一半的士兵使用火铳,靠密集的弹雨对付强悍的敌兵。可那需要数万支的火铳,而距离满清南下的时间,却是越来越短了。 于是,陈越在两个月前,便派人前往南方,想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建立联系。葡萄牙人在澳门设立有兵工厂,专门生产火枪大炮,而西方人的火器制作质量要比大明强上很多。和大明铁匠打制火铳完全靠手工不同,这个时代的西方,已经运用了机床钻制枪管,质量和速度要比手工打制好了许多。 所以陈越才派人前往澳门,指望从葡萄牙人那里获得火器制作技术,最好采买一套机床来。 而就在数日前,派往澳门的人乘船回来了,真的带回了一套机床,还有一个随行的葡萄牙技术人员,名叫安东尼。 一套破旧快要淘汰的机床花费了三千两银子,而这个叫做安东尼的葡萄牙人,为了引诱他来到扬州,派出的人给他开了每年一千两银子的天价薪酬! 所以派出的人在给陈越禀报时,满脸的都是担忧,生怕陈越会责备于他。 才区区几千两银子而已,只要能提高火铳的产能,陈越自然不会在乎,他大大的夸奖了派出的人一番,表示并不在意。 陈越不在乎给安东尼开出高昂的薪酬,可是军械司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其中的代表就是火铳分司主事刘三。 刘三身为正六品的主事,每月的饷银才十两银子,一年也就百十两,现在这个刚到的红毛鬼年薪竟然是他的十倍,这让他心里如何能爽! “什么机床,老子就知道火铳需要一锤子一锤子把铁打成铁片卷制而成,钻成的枪管从来没有听说过!”刘三如是道。 负责火铳制作的刘三都这样说,其他的铁匠们也都抱怨了起来。当军械司主事李雄把情况添油加醋的报告给陈越听时,陈越不得不亲自处理此事,因为火铳的制作太过重要。 “侯爷,那个红毛鬼是个骗子,您可别被他骗了啊。属下祖辈都为大明打制火铳,可从来没有听说枪管是钻出来的。”刘三对陈越道。 “哦?那要是真的能钻出来呢?要是钻制的枪管比你手工打制的快得多呢?”陈越笑着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我,我拜这个红毛鬼为师!”刘三脸红脖子粗的嚷道。他制作火铳这么多年,自认为技术精湛无人能比,不认为自己连一个红毛鬼都比不过。 “好,那就一言为定。”陈越笑道。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先进的技术他们无法想象,所以他要用事实教训一下刘三,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大明虽然是天朝上国,可是在工业领域已经落后于西方,若不奋起直追,差距会越来越大。 第421章 安东尼 安东尼是里斯本人,一个普通的钟表匠家庭出身。 其父亲老安东尼在里斯本城内开了一个小小的钟表店,他还有一个哥哥叫托尼。 三年前,老安东尼蒙上帝的召唤去了天国,留下遗嘱钟表店由哥哥托尼继承,安东尼只分得了100个银币。 这笔钱足够安东尼花上一阵子,可是距离实现他的理想开一家里斯本最好的钟表店却还有很大的差额。 为了早日事先自己的理想,安东尼苦思冥想之后,选择了一条捷径,那就是去赌场让这100银币翻上几倍。 可惜,平时手气极好的他这一次进赌场运气却差的很,只是一晚上的时间,100银币输了个一干二净。 走投无路的安东尼不得已上了一条开往东方的帆船,希望能到遍地黄金的东方淘到金,再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从家乡里斯本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安东尼成了一名普通的船员,一路上穿越大洋的惊涛骇浪,化身海盗时对付南洋土著的凶神恶煞,使得安东尼从一个质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狡黠水手,也积攒了一定的财富。 然而当两年前,安东尼所在的武装帆船在南洋试图抢劫一艘大明的福船时,却失了手,那艘福船的后面还跟着两艘更大的福船,遭到三艘明船的夹击,武装帆船只能逃走,可就这样还是遭到重创,不得不驶往澳门休整 就是这场战斗让安东尼认识到原来东方这个古老的帝国的强大,武装帆船上的二十三名船员死了一半多,平安到达澳门的只有十个。 安东尼胆子不太大,不愿在继续呆在船上,而是选择在澳门谋得了一个工作,那就是去兵工厂做工。 澳门兵工厂生产枪炮,吕宋的西班牙人,大员岛荷兰人,乃至倭国人大明人都是兵工厂的主顾。 安东尼有着修理钟表的技能,而在欧洲,钟表匠可以说是最心灵手巧的人,能手工制作复杂精密的钟表,制作简单的火枪自然不在话下。安东尼顺利的进入了澳门兵工厂,成了一个技工,每月拿到十个银币的高薪。 可惜,在船上的日子让安东尼养成了不好的习惯,那就是酗酒和赌博。每逢下班之后,他都会到酒馆里喝的名伶大醉,手痒了还会去赌场玩上两把。每月十枚银币,往往都花不到月底,距离他开里斯本最大钟表店的理想越来越远。 穷则思变,安东尼便私下里偷偷做一些私活,比如利用兵工厂的工具偷偷制作手铳卖掉还钱。他也结识了很多主顾,其中包括大明的一个掮客黄权,通过黄成的手,他卖掉了不下十只火铳。 一个月前,黄权找到了安东尼,给他介绍了一个更大的主顾,一位大明侯爵的代表林福成。当听说林福成要购买一套钻制枪管的机床时,安东尼立刻动起了心思,兵工厂里有一台报废了的机床一直没有处理。虽然报废了,若是修修还能用上一些时日。 于是安东尼便伙同兵工厂的一个襄理,以三千两银子的天价把这台报废的机床卖给了林福成。 当然林福成也不是那么好骗,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派出一个技工教授如何使用这机床。安东尼不想去便提出了一年一千两银子的天价,没想到这个大明侯爵的代表一下子就答应了。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折合银币1370枚。安东尼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虽然机床卖了三千两银子,大部分都进了襄理的口袋,安东尼只分得到了二百银币的好处费。 若是跟着这个大明的侯爷干上几年,别说开在里斯本开一家钟表店,就是下辈子的钱都赚到了!安东尼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跟着这个叫林福成的乘船来到了扬州。 一路上走海路进内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澳门到达扬州,安东尼为大明辽阔的疆土而感到震惊,可是随行的林福成告诉他这只是大明的一部分,在北方还有更加辽阔的国土,不过北方的国土已经被反叛者占据,现在大明正和反叛者处于交战状态。 若是这样的话,整个大明岂不是比欧洲还大?生长于小国葡萄牙的安东尼无比的震惊。 在澳门几年,安东尼虽然学会了几句简单的大明话,可也只限于问好之类,正常的交流是不行的。这是让他感到郁闷的地方。 可谁曾想到了扬州之后,他竟然遇到了懂弗朗机语的明人,而且是两个人之多,这让安东尼兴高采烈了起来。 其中一个自然是潘学忠,潘学忠是西夷汤若望的义子,汤若望虽然是德意志人,却博学多才,懂得弗朗机语,潘学忠打小跟着他弗朗机语也会不少。 不过潘学忠是火炮司主事,担负着铸造红夷大炮之责,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安东尼。 另一个懂弗朗机语的是陈于阶,本是南京兵部司务,奉兵部命令带领南京众多工匠来到扬州。 这陈于阶可了不得,虽然没有举人进士的功名,却知识广博,是徐光启的外甥,曾帮助徐光启修订历法,后回乡奉养母亲。 年前,陈于阶为史可法举荐,在兵部任司务,这次被派到了扬州。 陈于阶博学多才,除了在历法上有所建树以外,还熟知西方枪炮之迷,也通西夷语言,这得益于他跟髓舅父徐光启的时候,和西方传教士有过很深的交流。 陈于阶来到扬州,并未任具体的职务,只是每日里在军械司观察着,安东尼的到来让他很感兴趣,主动担起了安东尼翻译的工作,和安东尼相谈甚欢,不时的打听着西夷的社会风俗等情况。陈于阶是一个学者型的人物,对政治不感兴趣,最感兴趣的就是了解陌生的领域,学习自己所不知道的知识。 来自后世的陈越自然知道科技的重要性,对安东尼这个佛郎机人十分的重视,和刘三谈好赌约之后,便亲自来见安东尼,便看到了安东尼和陈于阶相谈甚欢的场面。 第422章 比赛 “陈,你说大明侯爷许诺的一千两银子的薪酬会兑现吗?会不会在骗我?”安东尼再一次向陈于阶询问道。 “应该会吧,毕竟是平南侯这么大的人物,说话不会不算。”陈于阶如是答道。就算是他也不敢确定,陈越到底会不会真的给这么高的薪酬,毕竟一年一千两的薪酬,可比大明绝大部分官员的薪俸还要高。 那陈于阶来说,他这兵部司务只是一个从九品的文官,每月薪俸五石大米,折合银子约十两。而一个七品县令的月薪75石大米,折合银两一年也就不到二百两白银。安东尼的年薪是陈于阶的十倍,是七品知县的五倍,几乎和二品三品大员的薪俸相等,是绝对的高薪了。当然大明的官员另有其他灰色收入,只要有功名的都会有百姓投献土地,人人都是地主,并不靠那点俸禄过日子,这就是另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年一千两银子绝对算是高薪,而安东尼不过是一个西夷人,论身份不过是一个匠户,陈于阶也对陈越为何开出这么高的新书深深不解。 也许是先用高薪把此人骗来?陈于阶暗暗想道,所以他的话语很含糊很不确定。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平南侯陈越来到了军械司,要召见弗朗机人安东尼。于是陈于阶便陪同安东尼来到了军械司大厅。 “下官见过侯爷。”陈于阶向陈越恭敬的作揖行礼,对这个和自己同姓的年轻人,他深深的佩服着。 来到扬州这些时日,他见识了军械司的有序,虽然军械司一应工坊都是初建,可规章制度工匠们的精神面貌却比南京兵部管辖下的工坊要强得多。 当听说军械司中连最普通的工匠都有八品七品的武官品级时,陈于阶更是震惊了,给所有的工匠官职,这个平南侯好大的手笔!也许就因为如此,这些工匠们才对平南侯死心塌地,不远数千里从北京一路南下追随他吧。 陈越向着陈于阶微笑点头,便把目光看向了安东尼。 “下官见过侯爷。”安东尼学着陈于阶的动作和话语向陈越见礼,立刻引得在场的人莞尔笑了起来。 “安东尼,你并非我大明的官员,不应该说下官。”陈于阶忍着笑意,用佛郎机语对安东尼道。 “哦,那我应该如何说呢?”安东尼睁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看着陈于阶道。 “你自称安东尼便是。”陈于阶微笑道。 “好吧。”安东尼从善如流,转过头来重新向陈越见礼,“安东尼见过尊敬的侯爷!” 陈越惊诧的看了陈于阶一眼,没想到属下竟然来了一个精通弗朗机语言的人才。 “尊敬的侯爷,我想问问林给我开出的一年一千两银子的年薪可是真的吗?” 安东尼迫不及待地问道,令陈于阶不禁捂住脸,夷人就是夷人,不知礼节是什么东西! 陈越对安东尼的直接并不反感,反而对如此直爽之人很有好感。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陈越笑吟吟的道。 “什么意思?您要反悔吗?” 陈于阶把陈越的话翻译过来,安东尼一听顿时急了,他不愿千里来到扬州,冲的就是那一千两银子的年薪。可若是对方反悔,他一个外国人也无法可想。 “不是反悔,不过你要想拿一千两银子的年薪,要看你有没有拿一千两的本事。”陈越笑道。 “什么意思?”安东尼看向了陈于阶。 “侯爷的意思是说,你只要能够胜任工作,就会开给你一千两银子的年薪。你不是说会操作机床,会制作火铳吗,只要你没有说谎,能用机床制作枪管,侯爷自然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陈于阶用佛郎机语解释道。 “原来是要考核,没问题,我会让您见识我的本事的。”听了陈于阶的解释,安东尼自信的说道,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绝对会让这位侯爷满意。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会制作火铳的工匠,他会带人和你比较一番,一个月的时间为限,看谁制作的火铳数量既多又好。” 陈越对安东尼道,说着让人把刘三喊来。 “红毛鬼,敢和你刘爷爷比试吗?”刘三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红毛鬼,仰着下巴不屑的问道。 “不要叫我红毛鬼,我听得懂!”安东尼大声的抱怨道。 “尊敬的侯爷,我同意和他比试,不过我机床的安装需要时间,更需要动力,您得给我一些时间把机床安装调试好才行。” 安东尼向陈越请求道。 “这个当然,那就给你半月的时间吧,半个月后比赛正式开始。”陈越笑道,“若是你能赢了刘主事,一千两的银子没有问题,若是输了,就哪来的哪回吧。” “是,尊敬的侯爷,我会让您见识到我的本事的。”安东尼向陈越行礼之后,昂然离去了。 “侯爷,若是我赢了他,会不会也有一年一千两的饷银?”等安东尼走后,刘三向着陈越嬉皮笑脸的问道。 “你说呢?”陈越冷冷的瞪了刘三一眼。想什么美事呢,我为了葡萄牙人的枪炮技术才开出了这么高的薪酬,若是给你们都这么多,老子再多的钱也被你们吃垮! “嘿嘿,属下什么身份,哪里配拿那么多的饷银。”刘三嘿嘿笑着,却不肯走,眼巴巴的看着陈越。 “若是你赢了,我升你为五品的军职。”陈越无奈,只好道。 “谢侯爷!”刘三顿时大喜。若是升为五品,距离军械司四品主事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的军械司主事李雄年事以高,下一任的主事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了。 “哼,别只想着升官,先把比赛赢了再说,若是输给一个西夷人,我看你的脸往哪里放!”陈越训斥道。 “侯爷尽管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输给一个红毛鬼的。”刘三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哪里来的自信啊?听刘三此言,陈越顿时无语了起来。大明素来以天朝上国自居,看不起四方的蛮夷,连带着工匠们也自高自大起来,殊不知大明的技术已经落后了西方数十年。 ps:求这月以及下月的保底月票,求订阅! 第423章 无题 按照约定,双方都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半个月后比赛正式开始。 安东尼言道安装机床钻制枪管他一个人不行,需要有人帮他。陈越便拨给他十个铁匠为助手,当然公平起见,也给了刘三同样十个人。 刘三大喜,亲自在军械司挑选了十个最好的铁匠,人人都是打制枪管的好手。 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陈越宣布获胜的一组,每人都有十两银子的奖金。这个决定一下子消除了刘三其他心思,他本想偷偷吩咐拨给安东尼的几个人,在比赛中做手脚,现在看在奖金的份上,不会有人再听他的。 只有陈越知道,这根本不是一项公平的比赛,一方用机床钻制枪管,另一方纯粹手工打制,技术的又是非人力所能弥补。 但陈越设立这次比赛的目的一是为了看一看安东尼的本事,逼其拿出全部的本事来。眼下大明的技术已经落后了西方好多,拿火铳来说,大明工匠制作的火铳无论射程还是精度都相差西方火枪甚远,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二十年后郑成功带领两万大军打大员时,却无法攻破荷兰人据守的城堡只能靠围城八个月逼迫守军投降了。 大员的荷兰人不到一千,郑军数万人,郑军军中自然也有火铳火炮,可是射程和威力相差荷兰人甚远。当然荷兰人城堡坚固又是在岛上不利于进攻一方,这也是另一个原因。 陈越立志于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剿灭流贼驱逐满清,扬大明之威于四海八荒。而在这个冷热兵器结合的年代,想要短时间内建立一支强军,唯有靠发展火器来弥补士兵个人战技身体素质的缺陷。 而发展火器,自然要学习西方火器的长处了。现在大明的技术相差西方还不算太远,不像二百年后的差距那么大,追赶起来不需要太多时间。 设立这次比赛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大明的工匠认识到自身的差距。其实大明人并不像满清那样,闭关自守却还自认为天朝上国,被西方列强打成了翔却还骂人家是蛮夷,大明人其实很愿意学习先进的技术的,只要看到别人的先进,不介意拿来就用。比如红夷大炮,当见识到西方人大炮的威力之后,立马开始仿制。 刘三等铁匠打制枪管全凭手工,目前也一直在干着这项工作,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需要准备的是安东尼。 毕竟机床要想工作是需要动力的,现在蒸汽机还未发明,电力更是没影的事,机床的动力需要靠人力、畜力、或者水力。而澳门葡萄牙兵工厂这架濒临淘汰的机床靠的是水力驱动。 水力驱动自然需要水源,好在军械司这个山谷中就有一条溪流,在安东尼的要求下,陈越下令征调了数百民夫用了十日的时间在溪流上游修筑了一条堤坝,把河水拦住,使得水流湍急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高有十米的落差。 于此同时,按照安东尼提供的图纸,军械司木匠营制作了一架水车,当然这水车不是为了提水,而是靠水流的冲击产生动力,通过木制轴承的连接带动机床转动。 这样的水力机械在大明并不罕见,制作这样一架水车对军械司不成问题。 用了十天时间,机床安装好了,可是在看到军械司提供了铁料时,安东尼又皱起了眉头,认为铁料的质量极差,不适合制作枪管。 于是应安东尼的要求,在溪流边又立起了一座高炉,开始对铁料重新熔炼。 大明的铁矿为数不少,可是高品质的铁矿却是不过,炼铁之后制作铁器时铁匠门需要反复锻打,打出铁料中的渣滓,这才能得到好的铁器。大明的铁器以及兵器都是这样打制的,火铳的枪管也是这样。 不过用机床钻制枪管需要在铁棍上钻出均匀的孔洞,并不是锻打,所以铁棍的质量极为重要,需要高品质的铁料。 陈越本身自然不懂炼铁,不过军械司中有人懂,比如刘三等铁匠,比如潘学忠陈于阶。据潘学忠所说,安东尼立的这座高炉是欧洲常见的精炼炉,样式和大明的稍有不同。 高炉立起来用了五日时间,这期间安东尼又做出一些模具,距离陈越说的半月的准备时间已经到了,比赛便正式开始。 刘三带领几个手下,分成了三组,铁炉燃起熊熊的火焰,把铁料放入火中煅烧,然后开始锻打来。 手工打制枪管流程就是这样,先把铁块打成薄而均匀的铁片,然后把铁片卷在圆形的铁棍上,再把边缝焊接起来,整个过程需要用小锤一点点打击而成,需要无比的耐心和高超的技术,而且速度极慢,一个上好的铁匠,半月时间能打制一根枪管,速度已经不慢了。 当然,兵部下辖工坊的铁匠,因为待遇极差和上级的克扣,为了应付差事几日的时间打好一根枪管也是有的,不过那样的火铳根本无法使用。 而在平南军中,对火铳的质量要求极高,断然不允许出现炸镗这样的情况发生,军械司有规定,严把质量关,若是打制的火铳出现问题,会追究打制工匠的责任。而这次的比赛,不仅比打制火铳的速度,还比质量,刘三可不敢耍什么心思。 在打制枪管的同时,刘三积极关注对手的情况,经常派人到河边去。 第三天的时候,眼看着锤下铁块已经打成薄厚均匀的铁片,刘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三哥、三哥,”派出查探敌情的手下邱八回来了。 “怎么样?”刘三连忙问道。 “红毛鬼炼铁好像出了问题,正跳着脚在哪里叽里咕噜的骂呢!”手下邱八笑眯眯的报告道。 “哈哈哈”刘三仰天大笑了起来,“钻制枪管,老子闻所未闻,红毛鬼瞎胡闹呢,侯爷他竟然也陪着!” “邱八,你怎么会听得懂红毛鬼骂人,你听得懂鸟语吗?”另一个手下笑着骂道。 “我是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的叫啥,不过我偷偷问了兵部司务陈大人,就是炼铁出了问题。”邱八笑道。 第424章 板甲 安东尼很恼火,他炼制的第一炉铁水出来了,灌入模具中制成了一条条圆圆的铁棍。 可是等铁棍冷凝之后,取出看时,质量却不好,其中有着诸多的气泡,若是用之钻制枪管,质量肯定不行。 安东尼思考之后,认为木炭加的少了,便再次开炉炼铁,可是第二炉还是失败了,眼看着数日过去了,他连钻制枪管的合格铁料都没弄成,安东尼终于不淡定了。 事实上在炼铁这件事上,安东尼是二把刀,他也只是根据澳门兵工厂的高炉样式,然后照葫芦画瓢立了一个,而对炼铁的详细流程却知之不详。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安东尼变得焦急无比,若是不能取得比赛的胜利,每年一千两银子的高额薪酬将成为泡影,他将会回到原来贫困的状态中去。 最后,还是一直跟着他负责翻译工作的陈于阶看不过去,认为是他高炉的设计不合理,高度和通风使得炉温过低,才造成了炼制的铁质量不过关。 陈于阶博览群书,跟随舅舅徐光启治学多年,于冶炼上也有心得,其为人聪慧属于天才一般的人物。 安东尼无法解决炼铁质量问题,无法可施之余只能试着听从陈于阶的建议,重新修改了高炉,然后再次炼铁。令他惊喜的是,这一炉的铁质量终于达到了要求。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距离一个月的比赛时间已经将近一半。 “三哥,三哥,”邱八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那红毛鬼炼铁炼成了。” “炼成了?”刘三停下了手中敲击的铁锤,“不是说一直炼不成吗?” “好像是兵部司务陈大人给他支了招,他重新改了高炉,这才炼出铁来。”邱八如是道。 “陈大人干嘛帮一个红毛鬼啊?”刘三疑惑的道,不过随即摇摇头,并不在意。 “不过那又怎么样,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咱们已经做了三支铳管,抓抓紧每组能做三支,他现在一支都没有做出来,再怎么也无法赶上,这次比赛咱们赢定了!” 刘三自信满满的说道。 溪流高炉旁,陈越捻起一根铁棍来仔细看着,沉甸甸黑黝黝笔直笔直,从肉眼看和后世的工业产品看不出什么不同。 “侯爷,这铁质量极高,强度和延展性要好得多,不像一般的铁料那样脆。”陈于阶兴冲冲的说道。 “比咱们军械司原来所用铁料如何?”陈越冷静的问道。 “质量高上何止一筹!”陈于阶道,来到扬州已经有些时日,他每天都呆在军械司中,对平南军武器的打造非常了解。 “你认为这是为何?为何咱们自己炼制的铁料不行。”陈越再次问道。 “应该是高炉的结构和所加木炭的问题。咱们原来的铁都是从各处铁矿采购,都是别人炼制好的成品,而咱们大明炼铁和西夷人不甚一样。”陈于阶道。 陈越想了想,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对冶炼完全不通。不过他却知道高质量的铁的重要性,大明武器质量差很大的原因是制作武器的铁不行。即使在另一个时空的后世,冶炼技术已经非常先进,可是每年还需要进口大量高质量的铁矿。 “陈司务一直跟着那安东尼,想必已经弄通了炼铁炉的结构,这项技术可以在咱们军械司推广,这事就交给陈司务了。”陈越道。 “愿为侯爷效力”!陈于阶高兴的道,来到扬州已经有些时日,他终于得到了具体的任务,而不是以兵部司务的身份每日里在这里闲逛。 “这铁既然像陈司务说的性能那样好,除了用在制作枪管,应该可以用在其他地方,比如铁甲。咱大明的铁甲都是制成一片片的甲叶,然后用皮绳编制而成,可是西方有一种板甲,全身通体都是钢铁制作,强弓劲弩也不能射穿!”陈越想了想,道。 “侯爷说的可是重甲?”陈于阶问道。大明也有重甲骑兵,在原来的关宁铁骑中就有,人马俱着重甲,满鞑中的白甲兵也是重甲。 “是这样的样式,”陈越想了想,捻起一根树枝,凭着记忆在地面上画着。他前世做警察热爱手工制作,买过很多资料,也在网上看过许多,亲手做过手弩,当时想过什么样的铁甲能挡住劲弩,于是便查了查铠甲的资料,其中就有西方骑士的板甲。 板甲这种全身家具,在火绳枪普及以前在西方非常流行,可以有效抵抗弓弩和长枪的正面冲刺,不过随着火枪的出现,做工良好的板甲可以有效抵滞子弹正面的穿透,但巨大的冲击力常会导致护板向内凹陷而出现损伤,子弹与板甲撞击时发生的振动同样会给人体带来严重的伤害,板甲渐渐的没落。 可是平南军以后的假想敌是八旗兵,八旗兵中虽然有火器,但使用火铳的多是较为孱弱的汉八旗,比如三顺王的部下。而真正的满八旗大都使用强弓硬弩。 板甲可以有效的抵抗强弓劲弩的射击,和满鞑白甲兵的三重重甲的防御力可以比拟,而重量却又比白甲兵的重甲轻很多。 明人的体格普遍比职业军人八旗兵要差,很多士兵穿着重甲根本无法行军打仗,若是能制作出板甲来,就可以组建一支能够和八旗白甲兵硬抗的铁甲兵来。 “这板甲全身大部分是一体的,打制起来恐怕有些难。”陈于阶仔细看了陈越画的图,说道。 “其实不难,你看了安东尼设计的水车没有?既然水车能够带动车床钻制枪管,为何不能用水力把铁块撞击压成铁板?”陈越笑道。 陈于阶仔细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微笑:“侯爷所言甚是!” “板甲的事情就交给了你,这样吧,我会向兵部行文,留你在总督府任职,暂时任军械司五品执事,负责板甲事宜。”陈越道。 “愿为侯爷效力。”陈于阶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不是看中了什么五品执事,他兵部司务虽然是从九品,可却是文官,这执事虽然五品却是武职,地位其实相差不大。 让陈于阶答应的原因是,他愿意从事这方面的技术工作。 第425章 比赛中 质量上乘的铁对总督府意义重大,除了制作火铳铠甲,还能制作铁炮。 由于明时炼铁质量不行,用铁做的火炮炮体较脆很容易炸镗,所以很多火炮都是用铜铸造。铜要比铁重,所以这个时代的大炮动辄数千斤,移动起来非常不便。 若是有上好的铁料,解决了炸镗问题,铸造铁炮,首先重量上比铜炮要轻许多,随军携带则更为便捷。 于是,陈越便责令火炮分司主事潘学忠,和陈于阶一起,采用安东尼所立西式高炉,试着炼制更高质量的铁,以期能造出更好的大炮来。 这几个月来,随着铜料铁料的不断采购过来,潘学忠主持造炮工作顺利进行,已经造成了红夷大炮十余门,佛郎机火炮二十多门,虎蹲炮百余门之多。 按照参谋司的规划,以后平南军中每个百人队都要携带两门虎蹲炮,每个哨五门佛郎机火炮,以增强军队的火力。为此,陈越责成战训司组建一个火炮营,专司培训火炮手工作。 按照陈越的指示,军械司仿照安东尼的高炉在溪流边又立了数座高炉,从各地采购过来的精铁都要回炉重新冶炼,以提高铁料的性能。 就在整个军械司忙于紧张的运作时,刘三和安东尼的比赛还在进行。 日夜不停的打制枪管,刘三眼看着第二支枪管即将成型,而派出刺探敌情的邱八回报,红毛鬼安东尼却连一支枪管都没有制作出,刘三的心顿时安了下来。 “什么钻制枪管,这红毛鬼就是一个骗子,可惜侯爷他一世英名竟然被骗了。”刘三笑嘻嘻的道。 “各位兄弟加把劲,争取每组打制出三支枪管来,等到赢得比赛我请大家喝酒!”刘三慷慨道。 “谢过三哥!”众兄弟欢呼起来。火铳司众枪匠主力是刘三当初从北京带出来的兄弟为主,刘三的威望最高。对于这次比赛,众人也都是势在必得,毕竟大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安东尼终归只是个外来者。 “邱八,你继续去打探红毛鬼的消息。”刘三吩咐道。 “是,三哥。”邱八答应着去了,他并不在比赛的人数之中,不需要打制枪管。 溪流高处平台,安东尼正指挥着拨给他的铁匠忙碌着。 金刚钻和铁棒摩擦产生火花四溅,那是钻制时产生的金属碎屑。大量的水汽蒸腾,弥漫在上空。 被堤坝拦住的溪水水位从高处落下,带动着水车转动着,动力从水车轴上传出,通过木制的轮轴带动车床。 从澳门葡萄牙人兵工厂买来的这台机床实际上是一台深孔钻床,有一支笔直细长的钻头,材料是精铁制作,头部镶着金刚钻,长度有五尺长。 长钻一段固定在机床上,并在轮轴的带动下快速旋转着。而制作枪管的铁棍被夹持在机床另一侧,和钻头相对固定。靠着人力推动,使高速旋转的钻头和铁棒接触,在铁棒中生生钻出孔洞来。 钻头和铁棒的切削摩擦产生大量的热量,为了降温和消除钻制事的阻力,有专门的竹管引来溪水,从上面不断的浇在铁棒上,高温使得水快速汽化,使得上方水汽蒸腾。 钻制枪管是一项技术活,从水车动力的输出,木制轮轴间的连接,钻制的速度等等,稍有不慎就会钻废枪管。 而这台机床刚刚安放未经调试,在钻制中出了诸多的问题。 三天的时间里,安东尼钻废了十来条枪管,这才把出现的各项问题一一解决。而此时,距离比赛结束的时间只剩下八天了。 看着手中又一支铳管打制而成,刘三脸上露出了微笑。铳管笔直,端口处有个小小的喇叭口,焊接处严密合缝,一看就是上好的铳管,只要装上木柄撞针扳机等零件,就是一支上好的火铳。 二十二天打制出了两只铳管,这已经是刘三最快的记录!往日,他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打出一支铳管来。 在刘三的督促下,另两组的铳管也接近完成。自己带来的小组已经打了六只铳管,剩下还有八天时间,刘三下了决定,把三个小组整编为两个小组,每组分成两拨,日夜不停的打制赶工,这样的话在时间结束前应该还能打制好两支来。 一个小组三个人,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学徒,半个月打制一支铳管,这就是这个时代火铳制作的速度! “三哥,三哥,”邱八气喘嘘的再次跑了进来,“那红毛鬼做出了一支铳管!” “昨天不是说他做废了吗,怎么今天就制作出来了?”刘三皱起了眉头,怎么会速度这么快! “我看的仔细,那红毛鬼是生生的在铁棍上钻出空来,半天的时间就钻出了一支。”邱八喋喋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刘三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这次红毛鬼的铳管能用?”刘三问道。 “应该能用,据兵部司务陈大人说,这次的铳管质量很好。”邱八道。 半天的时间做出了一支来,这怎么可能?刘三的心凌乱了起来。 他带着两个徒弟,费劲巴力的花了十多天才能打制出一根铳管来,别人半天就能做出一支,这让他简直无法接受。 比赛的时间还有七天,自己顶多在做出两支来,算下来自己打制铳管总数量也就八支,而按照这个速度红毛鬼还能再打制十多支,这比赛自己岂不是要输? “半天的时间做出的铳管又能好到哪里?说不定连兔子都打不死!”刘三咬牙道。 “三哥说的对,半天时间能做出什么好的铳管来。”其他铁匠们也纷纷附和,他们都是世代的匠户,自然知道火铳的质量和打制时花的功夫成正比。当初在加入西山军之前,为了赶制兵部下达的火铳任务,有的时候他们三四天就能打制一支铳管,可是那样的火铳毫无质量可言,装备到军中时根本没士兵愿意用。 “对,就是这样,红毛鬼为了比赛粗制滥造,只要一经试射他就会原形毕露。”众铁匠纷纷叫道。 第426章 鞑官安东尼 按照平南侯陈越制定的比赛规则,不仅比赛制作铳管的速度,最后还要把做好的铳管安装好火铳,比赛火铳的射程精度等数据。 所以明知道红毛鬼钻制铳管的速度比己方要快,刘三等人心中还抱着侥幸。也许红毛鬼为了速度粗制滥造,他打制的铳管根本不能用。 当然,也有人心里觉得不妙,因为按照兵部司务陈大人的说法,红毛鬼打制的是上好的铳管。兵部司务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历法都是人家参与编撰的,他说出话如何会错! 但是看到刘三通红的眼睛,谁也不敢把心中的话说出,这一年多来,刘三一直盯着军械司主事的位置,就因为加入西山军晚了一些,被李雄那老头生生的压在头顶,这让刘三一直心中不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大家都再加把劲,争取在比赛结束前再打制出一支铳管来!”刘三眼睛通红,咬牙道。 “红毛鬼不久前还弄废了好几支铳管,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再弄废,咱们未必会输!”邱八也在一边说道。 “是啊,不到最后时间,一切都不好说呢!”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然而让刘三绝望的是,接下来的几日红毛鬼竟然一支铳管也没有钻废,而是以每天两支的速度在制作着。 到了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三天的时间,红毛鬼安东尼已经钻制了八条铳管!己方竭尽全力也只是打制了八支,就数量来说已经输了。 这下,不仅刘三,其他铁匠也都沮丧无比,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眼看着距离时间结束还有三天时间,却已经输了,这让人真的无法接受。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呢?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人力又如何能够和机器相比! “侯爷在看着咱们呢,咱们加把劲,把最后这两只铳管完成。然后再在质量上和红毛鬼比个高低!”刘三鼓舞士气道。 “好嘞,三哥。”众人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最后的三天,刘三带人终于把最后的两支铳管打制好。而红毛鬼安东尼按部就班的,以每天两支铳管的速度,又打制了六枝铳管。 这样算下来,安东尼共打制了十四支铳管,就数量而言,比刘三的八支多了六只。可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安东尼总共花费的时间只有七天,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高炉炼铁,以及调试机床上。 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每个月岂不是能用机床钻制六十支铳管那么多,一年就是七百多支!若是这些铳管的质量也像速度那样好,若是再多弄一些这样的机床,那每年军械司生产火铳的速度岂不是大大增加! 这一刻,总督府所有关注这场比赛的人都忍不住浮想联翩,平南侯陈越的心情更是激动无比。 按照比赛赛制,铳管制作好后,需要安装在火枪上,然后再比赛射程精度。 木柄枪托勾簧扳机等其他零件早已准备完毕,刘三等人亲自动手,只用了很少的时间就把火铳组装完毕。 军械司火铳坊,一处围墙圈起来的院子,这里是火铳试射的地方,三十步外的墙边,安放着几支木靶,木靶的中间用墨线画成一个个的圆圈。 平南侯陈越带着军械司一应官员在靶场观战,新制作的火铳摆放在地上,旁边站在刘三和安东尼。 为了公平起见,谁制作的铳管谁负责射击。会制作火铳的人自然精通火铳发射,这点刘三和安东尼都没有异议。 这个年代火铳的质量完全无法和后世枪械相比,由于铳管中没有膛线,射击精度极差,战场上一般靠排射密集的弹丸弥补精度的不足。 而三十步的距离,虽然不是太远,可对火铳来说想射中也不是那么容易。按照规定,每支火铳需要射击十次,以观察精度的同时,更是观察火铳的质量,质量差的铳管根本经不起十次的连续射击,有时会出现炸镗的情况。 本来害怕出现伤亡,陈越只让试射三次,而且让火铳兵进行试射。毕竟刘三和安东尼都是技艺精湛的工匠,若是出现炸镗导致死伤,实在得不偿失。 可是刘三对于自己制作的火铳信心十足,认为连续试射十次根本没有问题,遂坚持要试射十次,并且自己下场亲自试射。 对刘三的要求,安东尼爽快的答应了,他也对自己制作的铳管信心十足。 于是,一场比赛正式开始,靶场上不时传来枪声,硝烟弥漫。 清理枪膛,装填引药、弹丸,用通条把弹丸和火药压实,把点燃的火绳夹在火绳夹上,端枪瞄准,勾动扳机,耀眼的白光闪现,然后便是一声巨响硝烟弥漫,弹丸便被火药爆炸产生的推力推动着,以极大的动量离开枪管向着靶子飞去。 在射击的一瞬间,火铳手要偏着脑袋闭上眼睛,防止强光刺激眼睛,防止火药燃烧产生的热量灼伤脸庞。 靶场上枪声阵阵,硝烟弥漫,陈越微笑着看着比赛,不时的和身边的陈于阶潘学忠说话。 “现在的火枪都是用火绳引燃,在阴雨天根本无法使用,若是能做出不需要火绳的火铳,能在下雨天也能战斗就好了。”陈越道。 在南方雨天极多,特别是夏季,这样的天气火绳枪根本无法使用,再多的火器也变成了烧火棍,若是能在军中普及燧发枪就好了。 “听闻有种靠着燧石击打引火的火铳,咱们可以试着制作这种火铳。”陈于阶建议道,他也听说过燧发枪,并且在前些年在西夷传教士那里见过燧发手铳。 在交谈中,比赛已经结束。刘三已经彻底的绝望了,红毛鬼安东尼制作的所有火铳安然连续射击了十次,并且射击的精度比他的还要好上许多。 刘三的火铳十射仅能中靶一到两次,而安东尼的十射往往三中四中。 “侯爷,我输了。”陈越面前,刘三脸色灰败,垂头丧气道。 “你的技术不再安东尼之下,你只是输给了机床而已,若是也有机床,你也能制作火铳这么快。”陈越好言抚慰道,不再提输了就拜师的赌约,毕竟拜一个西夷人为师,对刘三来说很难接受。 “愿赌服输,没有话说。”刘三脸上神色变幻着,最后一咬牙来到了安东尼的面前,一躬到地,“见过师傅!” “欧,他在做什么?”安东尼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刘三,莫名其妙的问道。 “他佩服你的技术,像拜你为师学习制作火铳技能。”陈于阶在一旁翻译道。 “这当然可以。陈,你问问大明的侯爷,他说的每月一千两银子的薪水还算数吗?”安东尼更关心自己能不能拿到一千两的银子,至于教刘三操作机床,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哈哈哈,本侯说话当然算数。”听了陈于阶的翻译,陈越哈哈大笑了起来,和安东尼带来的技术相比,每年一千两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本侯决定了,封你为八品武官,每年饷银一千两!”陈越想了想,慨然道。 “八品武官,那是什么样的官职,有男爵大吗?”安东尼惊喜的问道。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钟表匠人家出身,在葡萄牙属于绝对的平民,根本没机会当官成为贵族。没想到来到了东方的大明,竟然有机会成为贵族了,这让安东尼无比的兴奋。而且大明可要比葡萄牙大得多,成为大明的贵族意义更大。 “男爵?大明没有男爵,八品武官应该和你们西方的骑士差不多吧。”陈越想了想,说道。 “谢过侯爵大人!”虽然只是成为一个骑士,安东尼依然十分高兴,因为骑士已经算得上是贵族的一员了。 第427章 暗潮 扬州,淮盐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两淮盐区的灶户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制卤、煮盐,用盐换粮换银,平静的日子一如往昔。不,应该说比往昔要好,总督府辖制下的四海盐行收盐的价格要比盐商们高上一些,灶户们的收入比往日更好。 两淮盐区各盐检司又进行了重组,派驻的新兵营也陆续撤回,十营新兵将会被派往淮安宿迁徐州蒙城宿州黄河淮河各处驻守,把两淮布置成一个严密的防线。 现在的大明,武昌有左良玉数十万大军防守西路,和闯贼襄阳南阳的军队对峙。黄得功则被派驻庐州,守卫着中路。而江北总督府则负责凤阳、扬州、淮安、徐州整个两淮之地。其中总督府标营负责防守扬州拱卫长江,而新组建的新兵营则被派驻黄河淮河一线驻守。 这么辽阔的区域紧靠十营新兵根本守不过来,哪怕这些地方还有如张天禄、刘肇基、黄蜚、方国安等其他总兵的军队,这些地方明军的战斗力更差,根本无法指望。 所以对江北总督府来说,必须得进一步的招募新兵,训练更多的军队。各府县招募的新兵陆续开赴扬州,杨正平负责的战训司忙碌无比,对新募的士兵进行训练。 但是有兵还不行,还必须要有各式兵器,还需要有铠甲,这些是一支军队有没有战斗力的凭借。 数万大军需要的兵甲是一个天文数字,靠南京兵部拨付下来根本是做梦,兵部下辖的工坊产能有限,而且还要装备新成立的京营。 所以兵甲之类只能扬州总督府自己想办法,由军械司负责打造。所以这些时日,陈越几乎每天都要跑军械司一趟,时刻关注着工坊的生产事宜。 “侯爷,军械司各工坊已经日夜不休加班加点了,可工匠的人数还是太少啊,兵器铠甲的数量根本提不上去。” 军械司主事李雄委屈的道,陈越对军械如此重视,使得他的压力也非常大。 “还请侯爷能够再招募更多的匠户来,听闻南京的工匠数万,还请侯爷上奏朝廷,征调工匠过来。”老李雄向陈越建议道。 “征调南京的工匠吗?”陈越苦笑了起来,哪里那么容易。 南京的匠户虽多,可大都是普通的匠户,真正从事军械制作的却不是太多。盖因南方承平多年,大明的主要敌人都在北方,大量的军匠都集中在北京,而随着北京的陷落,这一大批专业的匠户们也沦落敌手。 而且据锦衣卫来报,崇祯正在筹备重组京营三大营,计划在南京招募二十万军队,南京的工匠们必然要为京营生产武器铠甲,哪里顾得上扬州? “李主事尽管放心,我会发文往各地官府,从其他地方征调工匠过来。”陈越允诺道。 南京的工匠不能指望,可是大明还有着整个长江以南的土地,工匠自然不缺乏。总督府要做的是从民间征调工匠来,为平南军打制武器铠甲。 在陈越为军械的生产发愁时,一百多里外的南京,朝堂上却暗潮汹涌,各种议论尘嚣其上。 这几个月来,大明内政极其平稳,丢掉了整个北方,如同丢掉了巨大的累赘巨大的包袱,崇祯胸中的块垒仿佛去掉好多。 再也没有大量的战报来报告丢城失地丧军辱师的消息,满鞑还北方进行把老巢迁往北京的事宜,有闯贼在陕西牵制,短时间内没有南下的可能。 闯贼则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实力折损严重,正躲在西安府舔舐着伤口。 在北方闯贼和满鞑对峙,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大明非常的安全。 当然现在大明也有战事,那就是进入四川的献贼,已经攻克成都。成都王朱至澍、太平王朱至渌自杀,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等大明派驻四川的主要官员因拒不投降,均被献贼处死。 败报传到了南京,崇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怒,而是比往常听闻战败时冷静了许多。 经过朝廷商议,崇祯下旨,任命湖广巡抚何腾蛟为湖广四川河南三省督师,全权负责剿灭献贼事宜,命平贼将军左良玉率军攻打盘踞在襄阳的闯贼袁宗第部,避免闯贼献贼合流。 四川距离南京数千里之遥,和闯贼齐名的献贼张献忠部更是难以对付,四川又是地形复杂,明人土人杂居的地方,想短时间内剿灭根本不可能。 相比四川的剿匪事宜,南京的群臣更关心其他事情,比如两淮盐运使的人选。 虽然两淮盐区的乱局已经平定,据江北总督府回报,两淮盐运使梁焕平在此次事件中处置得当,协助总督府迅速平定了盐区的骚乱,并征缴了巨额的盐税押运朝廷。 可是这一切都躲不过明眼人的眼睛。两淮盐区为什么大乱,盐运使司衙门在其中参与了什么样的角色,朝廷的大佬们人人心知肚明。在朝廷官员们的眼中,梁焕平非常之失职,平南侯陈越之所以力保他不过是想扶持一个傀儡,好把持住两淮盐政。 天下之利莫过于盐铁,而大明的三大盐场又以淮盐产量最丰,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太大。而前些时日,平南侯陈越仪仗军力,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所有大盐商全部拿下,把食盐专卖之权以四海盐行的名义夺在手中。这已经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而淮盐之利实在太大,两淮盐运使司各个职位更是大大的肥缺,也引得无数的官员为之眼红。 梁焕平已经彻底的投靠江北总督府,众盐商纷纷被拿下,这也使得很多人的利益彻底消失,他们自然是不甘心。便又打起了淮盐的注意,虽然平南侯陈越在崇祯心中地位无比重要,虽然平南军实力强劲,可是在庞大的利益面前,这又算不得什么。 于是,众多的官员私下里动作着,想伺机在淮盐上插上一脚,分一杯羹。 ps:最近订阅老低,二月份稿酬比一月份少了近千块,作者君很不开心。以后作者君会更勤奋一些,争取多更。也请各位读者兄弟姐妹能订阅一下,养家糊口不容易,还请体谅。 第428章 进谗言的方名夏 于是,在朝中大佬的暗中操纵下,一部分御史便上折弹劾平南侯陈越和盐运使梁焕平,弹劾他们擅自改变盐制,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盐商,制造冤狱,侵夺民财,组建违法之四海盐行取代众盐商之窝权。 御史们要求朝廷重查盐商们勾结闯贼谋逆一案,给受冤屈者一个说法,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 “我大明以民为本,盐商灶户都是我大明百姓,而今郎朗之日,却有人依仗权势,强夺民财、陷害百姓,视我大明律如无物,若是对之不闻不问,岂不是令天下百姓寒心,若是地方官员争相效仿,则百姓岂不是任人鱼肉,长此下去,官逼民反,恐会在江淮乃至江南再现闯贼献贼一般的巨寇!” 户科给事中熊汝霖在奏折中如是道。 熊汝霖的言论得到了众御史们的赞同,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内阁,要求重新查盐商们谋逆一案。 然而,对御史们的动作,朝廷上众大佬都保持着缄默。哪怕是和御史们走的最近的首辅史可法也缄默无言,不肯对此事发表看法。 因为大佬们都深知,此时最终收益的是谁。除了江北总督府,还有就是朝廷和皇帝。 众盐商们被捉拿之后,两淮盐运使司重新拍卖了窝权,四海盐行也不是平白拿下淮盐专卖权,而是付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如今这笔巨款已经解押到了南京,进入了户部的银库。同时今年淮盐的盐税也运到了南京,两项相加,仅仅两淮盐区,今年就为朝廷贡献了三百万两的银子。 史可法以及众大佬都知道,看在银子的份上,崇祯也绝对不会同意为盐商们翻案。因为若是犯了案,那是不是得把食盐专卖权再还给盐商,难道进入户部的银子还能退出?” 但是,御史们连番上奏,朝廷不能不闻不问,于是崇祯下旨,命令由锦衣卫彻查此案。谋逆之事由锦衣卫调查理所应当,可是谁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是平南侯陈越之父,让自己人查自己人,这和放水有什么区别? 可是想反对皇帝的圣旨,御史们也没有了藉口。再加上众大佬都缄默不言,于是再愚钝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意思。 攻击陈越推翻盐商一案已经不可得,暗中运作此事的朝臣们不甘失败,便把主要矛头对准了两淮盐运使梁焕平。 陈越圣眷甚隆,又是江北重将,想扳倒他绝无可能,可是梁焕平不过是一个盐运使,在朝廷并没有太大靠山。若是能扳倒梁焕平,则就能在淮盐中插上一脚,分上一杯羹。 两淮盐政出现乱局,梁焕平难辞其咎,就连内阁首辅史可法都认为,应该罢免梁焕平,换一个新的盐运使。 不过次辅路振飞却反对撤换梁焕平。 “眼下两淮盐区风平浪静,盐运使司衙门和江北总督府配合默契,今年的盐税超额完成,两淮盐运使梁焕平功不可没,无过而罢其职,岂不是令众官员寒心!”路振飞道。 “前些时日,两淮盐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暴民四处闹事,竟然攻陷了东台县城,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梁焕平不该为其负责?”史可法质问道。 “暴民闹事之事,江北总督府已有回报,是闯贼派出人员煽动导致,并非盐运使梁焕平的责任,相反梁焕平配合江北总督府迅速平定了叛乱,有功而无过。”路振飞笑道。 “你分明是偏袒平南侯陈越,盐区暴乱的始末你我心知肚明!”史可法暴怒,口不择言道。 “元辅大人慎言,暴民闹事始末江北总督府有回报,朝廷也有结论,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谈何偏袒?”路振飞正色道。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知道路振飞和陈越的关系,称之为同党也不为过。可是这种关系毕竟不能摆到明面。 “牧斋公如何看此事?”史可法把目光看在三辅钱谦益身上。 “朝廷新立,盐税对朝廷至关重要,不可草率行事,要以大局为重。”钱谦益捋着胡须,凝重道。 于是,史可法便知道钱谦益也不能指望了。只得停下了撤换梁焕平的心思。 “阁老今日心情很不好啊?”回到府中,幕僚方名夏见史可法心情不佳,便问道。 方名夏是复社名士,才学极佳,虽然刚入幕不久,史可法对其十分信任。 “唉,别提了。”史可法把事情的始末给方名夏说了。 他身为首辅,很多事情却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理,这令史可法非常的郁闷。 “阁老,你发现现在朝中的局势极其诡异吗?” 方名夏凝神听着史可法的诉说,等史可法说完突然道。 “诡异?何出此言啊?”史可法惊道。 “朝中三个阁老,路振飞路阁老在淮安时和平南侯陈越相交莫逆,都是因为从龙之功才得任要职,可以说是一党。 次辅钱谦益钱阁老按说是东林党党魁,理应和阁老你走的更近。可事实上在很多事情上钱阁老他更倾向于陈越,那是因为当初在陈越攻入南京之后,在皇上面前为钱阁老美言,给了他个协助攻入南京之功,这才使得皇上消除了钱阁老拥立福王时的过错。可以说钱阁老之所以能够入阁,陈越居功甚伟! 内阁三位大佬,两个是陈越的同党,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使的父亲陈江河,而且陈越和京营总督吴孟明,操江总督朱国弼交情都是莫逆。可以说满朝大部分势力都是陈越的同党。 而且据闻,宫里的张妃和陈越乃是青梅竹马,据传曾经有过婚约。 陈越手挽大军,朝中又有俩个阁老为其同党,锦衣卫、京营,操江水军,乃至宫中,陈越的势力实在太大太大,阁老你为大明首辅,对此不可不加以提防啊!” 方名夏鼓动如簧之舌,嘴唇翻动,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向史可法进着谗言,说着陈越的坏话。 自从争夺寇白门失败,被陈越两次殴打之后,方名夏已经恨陈越入骨! 第429章 勾结(第三更) 听了方名夏的话,史可法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朝堂中满是讨伐弹劾陈越的声音,给大家的印象陈越就是一个孤臣,可听方名夏的分析,陈越的势力却悄无声息的如此之大。 若是陈越有贰心,则大明危矣! 看史可法的神色,方名夏知道自己说动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微笑。 “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史可法沉思良久,缓缓问道。 虽然史可法知道方名夏和陈越的过节,方名夏刚才所言针对陈越的味道甚隆。可是他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史可法身为内阁首辅,调剂阴阳平衡朝堂是他的本分,陈越是功臣是重将,观其行为虽然行事跋扈一些,可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大明,算得上是忠君为国之人。可越是这样,越要防微杜渐,一定要对其加以制衡,防止其尾大不掉,最终做出有害大明的事情。 宋太祖赵匡胤在柴荣活着时,可也是忠臣良将,可是柴荣骤然去世,在手下的拥戴下赵匡胤不也黄袍加身! 眼下崇祯皇帝诸皇子均失,即使内宫的妃子再产下子嗣,可年幼的很,而崇祯已经年过四旬,身体并不是很好。陈越却刚刚弱冠,若是他日出现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内心波涛汹涌,史可法却不动声色,听着方名夏的见解。 “以属下之见,必须则给以制衡,防止陈越一家独大。”方名夏自然知道陈越现在的地位非常稳固,非短时间能够撬动,虽然他恨陈越入骨,也知道只能缓缓图之,等待时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加自己在首辅史可法心中的地位,争取自己早日获得权力。 “在朝廷上,路振飞和钱谦益都和陈越一党,其二人对阁老您占据优势,所以必须得在内阁增加咱们的人,也就是要增添内阁成员。 陈越有锦衣卫相助,想对付他极难。所以必须要斩断其和锦衣卫的联系,如此方能断其臂膀。陈江河忠义可嘉,其为人有口皆碑,又身受陛下信重,想拿下他不太容易,只能另寻时机。 可是陛下不是新设立了东厂吗?东厂厂督韩赞周是南京旧人,和阁老您原本就有交情。东厂和锦衣卫本来就是竞争关系,陛下之所以成立东厂也是为了制衡锦衣卫,所以阁老你应该和韩赞周多多联系,借东厂之手对付锦衣卫。 陈越是江北总督,手握兵权。故阁老应该想法向陛下进言,扩大京营规模,最好是重新组建三大营。若是能够招募训练数十万京营,自然不怕平南军做大。一旦陈越有了反意,则可以命令京营挥师平反。” 方名夏侃侃而谈,诉说着自己苦思冥想想得的对付陈越的策略。 史可法凝神听着,抛开方名夏对陈越的成见不说,其献出的策略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百史所言甚善,真乃老成谋国之言!”史可法赞叹道。百史是方名夏的字。 “谢阁老谬赞。”闻听史可法夸奖,方名夏喜的眉开眼笑。 “百史所言我已经知道,不过韩赞周毕竟是内宦,我和他结交颇有不妥”史可法犹豫道。他是内阁首辅,韩赞周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相当于内相,若是史可法直接和韩赞周联系,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和韩公公联系的事情自然有属下去办,必不使阁老为难。”方名夏连忙道。 史可法赞许的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方名夏得了史可法的同意之后,便着手和韩赞周联系。 韩赞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要经常随侍在崇祯身侧,平日里还忙着东厂的事情,轻易不出宫。 不过方名夏却知道,就在太平坊,有着韩赞周的一座府邸,里面还养着一房老婆,韩赞周名下还有个十岁的儿子。 太监娶老婆在大明并非新闻,养个儿子传宗接代更不稀罕。 方名夏便和韩赞周外宅的管家搭上了关系,送上了大笔的银子,希望等韩赞周出宫时能够见上一面。 两日后,韩赞周休沐出宫,其管家便把方名夏求见的事情告诉了他。 方名夏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韩赞周还以为是一个想走自己门路的士子,本不打算理会,可看在价值不菲的礼物的份上,还是决定见他一面。 “元辅幕僚方名夏见过韩公公。”书房中,方名夏请韩赞周挥退侍候的仆人,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 “你是史可法的人!”韩赞周顿时大惊。史可法是内阁首辅文臣之首,竟然暗中派人来见自己。 “在下正是。”方名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史可法亲手书写的一首诗词,并加盖了首辅的官印。 首辅和司礼监秉笔太监之间结交太过骇人听闻,自然不能留下证据把柄,这首加盖史可法印章的诗词只是表明方名夏的身份,韩赞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每天大量的奏章都要从他手中过,自然熟知史可法的笔迹。 “原来真是首辅的人,真是想不到。”确定了方名夏的身份,韩赞周不禁叹道,以史可法的耿直和首辅之尊竟然也派人和自己暗地里交通,可见其在内阁被路振飞和钱谦益联手逼迫,处境之艰难。 “史大人虽是首辅,然而在朝堂却举步维艰。与韩公公的处境何其相似也。”方名夏跟着韩赞周的语气叹道。 “我有什么处境?”韩赞周不悦的问道。 “韩公公兼任东厂提督。可是据在下所知,东厂现在被锦衣卫压制的死死的,东厂的番子甚至无法出南京城,更加无法完成陛下的重托。难道处境就不艰难吗?”方名夏微笑道。 “哼,东厂刚刚新立,自然比不上锦衣卫人多势众,眼前的处境艰难不过是一时的,不足为虑。”韩赞周哼道。 “在下以为不然,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是平南侯陈越之父,锦衣卫中很多人更是从平南军中抽调,换句话说,锦衣卫有平南军有江北总督府的支持,韩公公您虽然是司礼监秉笔,可在人多势众上根本无法和锦衣卫相比。制衡锦衣卫完成陛下的嘱托更是妄想!”方名夏笑道。 “以你之见该当如何?”虽然知道方名夏前来怀有目的,韩赞周还是忍不住问道。 “所谓敌消我涨,想办法消其羽翼就是。在下不才,有个主意,必然能帮公公您压制锦衣卫壮大东厂。”方名夏正色道。 韩赞周闻言顿时心动了起来,他奉旨建立东厂目的就是为了制衡压制锦衣卫,可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东厂在他手里毫无起色,对方名夏的话他心中生出了期待。 ps:加更,感谢盟主叶博士五万起点币的打赏! 第430章 小惩大诫 内宫,崇祯正端坐在龙书案之后,一如既往的批阅奏折,大太监韩赞周恭恭敬敬的在旁边服侍着,或接递整理奏折,或研磨。 崇祯专注的工作着,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韩赞周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暗暗地猜测着崇祯的心思。 若是以前的大太监王承恩在,当知道崇祯现在的心情比北京时好了许多。而韩赞周到底跟随崇祯时间较短,还不太弄得清崇祯的心思。 “皇爷,该歇歇了。”眼看着崇祯已经极为疲惫,韩赞周轻声劝道。 崇祯又坚持批阅了一份奏折,这才扔下手中的朱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皇爷,要不要传膳?”韩赞周轻轻问道。 崇祯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点点头。 于是韩赞周挥了挥手,很快便有小太监端上了金盆。在崇祯就着金盆净了净手的功夫,数个小太监鱼贯端上了御膳。 不得不说,随着朝廷财政的改善,崇祯的内库充盈了许多,这完全可以由他每日的御膳体验出来。共十六个菜肴,荤素搭配,也算是附和了崇祯帝王的身份。 “说说吧,扬州的情形如何?”崇祯夹了一口菜,随口问道。 这个时候,是韩赞周向崇祯报告各地动向的时候。眼下崇祯最关注的有三点,一个是北方的闯贼和满鞑的动向,再就是四川官军和献贼的战争,最后则是扬州。 扬州眼下虽然太平,可自陈越上任以后却风波不断,一直牵动着崇祯的神经,因为扬州距离南京太近,也太过重要。 北方的敌情自然有锦衣卫负责探查,四川的剿匪情况地方官府和军队会按时上报朝廷。扬州的情形按理说应该由锦衣卫监督,可是崇祯知道锦衣卫和陈越的关系,对锦衣卫报上来的情报并不放心,故特命韩赞周的东厂多加关注。 “回皇爷,扬州现在一切平稳,盐区的骚乱在平南军的镇压下已经平定了下去。” 韩赞周便把扬州大致的情况说了,当看到崇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时,便知道崇祯想知道更多。 “江北总督府战训司又招募了两万多新兵,正在扬州城北的新兵营训练,而平南侯陈越每日来往于城外军训司工坊和总督府之间,极为关注军械铠甲火器的制作,据派往扬州的番子回报,陈越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佛郎机人,正在搞什么机床钻制铳管,据传制作速度远高于手工打制。” 韩赞周把陈越的动向一一向崇祯说了,陈越的大部分举动赫然在东厂的监视之下! “嘿,战训司主管新兵招募训练,军械司主管武器铠甲制作,还有什么参谋司、镇抚司,陈越这小子在扬州搞的有声有色,若是其他督抚也都如此,朕该省下多少心啊!” 崇祯叹道,不过语气却很平静,让韩赞周弄不清是褒是贬。 “是啊,平南侯年轻有为,堪称我大明的柱石。”韩赞周跟着说道,虽然在方名夏的游说下,他和史可法也算结成了联盟,共同对付围拢在陈越身边的势力,可在弄不清崇祯对陈越态度的前提下,他不敢轻易的进谗言。 “是啊,年轻有为。”崇祯跟着道,想想陈越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了现在的地位,就连崇祯都有些嫉妒。 年轻有为不假,胆大妄为也是真的,崇祯暗暗道。不过到底陈越在他心中的地位极重,有些话就算是对身边的太监他也不愿说出。 毕竟陈越虽然胆大妄为,虽然揽权跋扈,可毕竟对自己对大明忠心耿耿,要比左良玉、黄得功之流强的太多。有陈越在江北镇守,崇祯在南京才能安然入睡。 “还有什么?”崇祯随口问道,韩赞周脸上却露出了危难之时。 “皇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韩赞周吞吞吐吐的道。 “有话快说!”崇祯瞪了韩赞周一眼,不悦的道。 “就是,就是锦衣卫和平南侯之间过从甚密。”韩赞周一咬牙,把藏于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锦衣卫镇抚使刘能时常往来于南京和扬州之间,为平南侯通报着南京的动向。” 韩赞周把东厂监视锦衣卫的结果添油加醋向崇祯和盘说出,按照方名夏献出的计策,陈越现在势力太大,没法直接对付,只能先剪其羽翼,缓缓图之。而锦衣卫和陈越走的过近,朝廷什么动向都逃不过陈越的耳目,所以得想法把锦衣卫从陈越身边剔除。 锦衣卫本是天子爪牙,皇帝的耳目,可现在锦衣卫中主要官员都是从平南军中征调,和陈越走的甚密,而陈越身为地方督抚,竟然能控制锦衣卫为其做事,这是崇祯这个皇帝无法容忍的。 韩赞周身为崇祯身边的大太监,自然知道崇祯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成立东厂制衡锦衣卫。 果然,听了韩赞周的话,崇祯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了下去。 他对陈越信任归信任,却不愿看到陈越势力过大,连锦衣卫都能遥控。 “传旨下去,锦衣卫镇抚使刘能,举止失措,极不称职,罢免其镇抚使,改任千户,命其前往武昌,督促平贼将军左良玉征伐襄阳闯贼。” 仔细寻思良久,崇祯开口道。毕竟陈家父子对自己忠心耿耿,崇祯不愿因为小事而使得陈越父子寒心。所以惩治刘能一番,把他赶出南京,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韩赞周闻言心中大喜,刘能是陈越绝对的铁杆,也是锦衣卫的重将,若是把他赶出南京,对于东厂压倒锦衣卫非常重要。而有了崇祯的这番表态,锦衣卫就不敢在明着和江北总督府勾结。而没了江北总督府的人力物力支持,东厂就有把握和锦衣卫掰一掰手腕。 “你的东厂应该快点弄好了,南京这么多事,局势这样复杂,不能什么活都让锦衣卫做了!”崇祯不满的对韩赞周道。 东厂锦衣卫是自己的两个耳目,二者只有互相监督互相制衡,崇祯才能心安。而眼下东厂发展过慢,让崇祯有些不满。 第431章 刘能西行 崇祯贬斥刘能的旨意传到了锦衣卫衙门,锦衣卫指挥使陈江河惊恐莫名。虽然圣旨只是训斥了一番刘能,把他贬往武昌,并没有提及锦衣卫和自己,可陈江河却从中听出了崇祯的不满。 私下里拉过刘能,陈江河逼问他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刘能也不隐瞒,把给陈越传递消息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陈江河这才知道,刘能背着自己竟然和陈越勾结,把朝廷的动向乃至崇祯的喜怒的情报统统报给陈越得知。 “你竟然敢让张妃传递消息给你?”陈江河怒不可遏道。 勾结内宫嫔妃,打探君王的隐私,这是多么大的胆子才敢做的事情! “属下只是通过张妃身边的宫女了解了一点宫里的消息,并未刻意打探。张妃她和侯爷青梅竹马,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要互相扶持。” 刘能解释道。张妃自然是张秀了,因为在海上服侍崇祯被崇祯纳为妃子,封为贤妃。可是崇祯到了南京之后,有先后纳了数位妃嫔。害怕失宠,张秀儿便只能借助陈越的势力,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我们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只能为皇帝一人做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本分,陛下隆恩顾念旧情并未过分处罚你,以后当谨言慎行,千万不可做出超越自己本分的事情。” 陈江河再次告诫道。于此同时,陈江河召集自己的心腹,要求大家以刘能为戒,以后做事要有分寸。 和陈江河的诚惶诚恐不同,刘能心里却不以为然。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刘能本是西山镇一乡下无赖,蒙陈越赏识才有了今天。在刘能的心里,自己的恩主自然是平南侯陈越,崇祯皇帝都要排在后面。 其实在明代,并没有什么大一统的国家观念,相对于高高在上见不到的君王来说,士兵们更忠于自己的主将,至于国家,那又是什么?这也是明末那么多军队纷纷跟着将领投降闯贼投降满清的原因。 而在刘能的心里,提拔他赏识他重用他的陈越就是自己的恩主,也是他效忠的对象。在平南军中,这样的人更是为数众多。 被罢掉了镇抚使的官职,降为千户,刘能也并不懊恼,而是收拾了行礼,带着几个锦衣卫亲信,护送传旨太监黄澍前往武昌宣旨。 从城外码头上了官船,一路逆江而上,经芜湖九江一路到达武昌。 太子太傅宁南侯平贼将军左良玉闻听天使到来,派出儿子左梦庚亲迎天使,迎出二十里把一行人接入武昌城中。 黄澍向左良玉宣读了圣旨,圣旨中命令左良玉立刻督军攻打襄阳,恢复整个湖广。 可惜,现在的左良玉已非当年那个勇猛无敌的猛将,他已经太老,而且疾病缠身。事实上只从崇祯十五年朱仙镇大败之后,左良玉手中的精锐折损严重,现在虽然名义上拥兵数十万,其实大部分军队都是胁裹的农夫,精锐士兵并未多少。 所以最近这些年来,左良玉面对闯贼几乎是屡战屡败,为了逃避朝廷的责罚,便抄掠地方、裹挟百姓从军,挟寇以自重。 而面对这样的军阀,朝廷也无可奈何,害怕把他逼反使得贼势更大,崇祯不得不一直给他加官晋职。到达了南京后,更是封他为宁南侯太子太傅这样高官显爵。就是指望他能够听从朝廷的命令,做南京上游的屏障。 现如今,闯贼刚刚经历一场大败,正收缩兵力于西安,试图和满鞑决战,闯贼占据的荆州、承天、德安,襄阳四府兵力薄弱,正是夺取的大好时机。 而收复了这四府,整个湖广都将回到朝廷治下,以湖广为根基,便可全力对付四川的献贼。 不像另一个时空面对弘光朝廷那样跋扈,左良玉面对崇祯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是当了十七年的大明皇帝。接到圣旨之后,他本人因为有病无法领军出战,便命令手下总兵李国英带领五万大军,攻打德安府。 当初李自成率军攻打北京时,并未带去全部的主力,只带了约三分之一的人马。其中在河南和荆襄四府就留下了七万军队,和武昌的左良玉对峙。 留守襄阳的是袁宗第统率的右营,直接面对武昌的德安府则由闯军大将白旺镇守,约有兵力三万人。 李国英率领五万大军一路劫掠着攻向德安府,和白旺军战于郧水、沔水之间,反复交战曾焦灼状态。 刘能作为锦衣卫千户也随军观战。 双方正激烈交战之时,突然一支闯军从襄阳方向而来,攻向李国英部侧翼。这支军队人数只有三千余,一开始李国英并不在意,只是派遣一员副将率领五千军队前往迎击。 就算加上这三千援军,李国英部的兵力也远在闯军之上。 可谁想到这支闯军偏师竟然勇猛无比,只是一轮冲击,就把副将带领的军队冲垮,直击李国英中军。 逃回的溃兵狼奔豕突,向中军败回,李国英的中军就这样展现在闯军的面前。 无奈之下,李国英只得派遣自己的千余家丁前去阻挡。可是在败兵的冲击下,家丁想立住阵脚都难。更何况败兵之后,还跟着如狼似虎的闯军。 闯军火铳弹丸如雨,李国英的家丁纷纷摔倒,一员如同雄狮一般的闯军大将一马当先,杀入到家丁队中,一柄硕大的狼牙棒左劈右砍,挡者披靡。 没有多长时间,家丁们就败退下来,李国英的中军大旗暴露在闯军面前。虽然前方还有数万将士和白旺部厮杀,并且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可是自己的中军却让闯军的偏师攻了过来,李国英不敢再战,狼狈而逃。 主将一逃,帅旗被砍,整个明军完全大乱,一下子就败退了下去,无数人哭喊着或狼狈而逃,或者跪地请降。 刘能被败兵挟裹着狼狈逃窜,没逃出多远,突然一支闯军挡住了去路,他身边的明军眼看无路可去,纷纷跪地投降,只剩下刘能带着几个亲卫孤零零的站在战场上。 第432章 再遇郝摇旗 “那是我一生遇到的最危险的时候,数万闯贼大军把我重重包围,我身边只有两个亲卫。关键时候我临危不惧,手持一杆亮银枪胯下黄骠马,大喊一声冲入闯贼军中,直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染征袍,这才杀出来了重围,回到了扬州侯爷的麾下。” 多年以后,刘能把孙子抱在膝盖上,吹嘘着当年的往事。 而事实是,当看到身边明军纷纷抛掉武器投降,刘能只是稍微争扎了一下,就果断的扔掉武器跪倒在地上。 “千户!”手下一个亲兵拉扯着刘能的衣服,不满的叫道。 “快跪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以后找到机会逃走就是。”刘能小声的呵斥道。 几个亲兵面面相觑,也只能无奈的随着刘能跪了下去。 手持武器的闯军士卒过来了,命令明军降卒互相把自己捆上,稍有犹豫不从者上前就是一刀。 刘能和几个亲兵互相帮忙,解下腰带自己把自己捆了起来,为了逃走,捆得都是活结。 “千户,那个闯贼将领好眼熟啊。”在押往闯军营地的路上,一个手下在刘能耳边轻声道。 刘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雄壮的身躯骑在一匹杂毛大马上。 那不是铁狮子吗?刘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身为西山军的夜不收队长,刘能自然认识当时的右营营正铁狮子。 “嚷嚷什么?再说话一刀宰你们!”一个闯军看见了刘能等人的窃窃私语,上来就是一顿鞭子打的几人鬼哭狼嚎。 “军爷,军爷,请问你们将军是不是姓郝?” 刘能心中犹豫着,再想是不是和铁狮子相认,毕竟铁狮子是西山军的叛徒,是闯贼的内奸,即使相认也不会顾念旧情。可若是铁狮子顾念旧情呢?这也许是自己逃走的一个机会!刘能犹豫着,终于问道。急切之下幸亏他还能记得铁狮子的真名。 “你想干什么?”那闯军士卒警惕的看着他。 “军爷军爷,我和你们将军是旧识,麻烦您去说一声,就说西山旧人刘能想见他。”刘能满脸堆笑,冲着闯军士卒道。 那士卒狐疑的看了他几眼,想了又想,还是去向铁狮子回报去了。 刘能远远的望去,就见到铁狮子听了汇报,只是扭头往这看了一眼,并没有过来,也没有让人把自己叫过去。 难道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成?还是根本就不愿和自己相认,刘能胡思乱想着。 那士卒回来了,只是深深的盯了刘能一眼,没有做其他的。 这一路,闯军士卒对刘能一伙看押的更严了,连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好在没有再次殴打他们。 一路被押解到德安府治安陆城,入了城外的军营,刘能都没能找到逃走的机会。 夜晚,饥肠辘辘的刘能等人正要入睡时,突然有闯军士兵过了押着他就走。 刘能一开始还有些惊慌,瞬间安定了下来,应该是铁狮子要见自己! 果然,被带进一座大帐,就见到烛光下铁狮子那雄壮的身影。 “刘能,果然是你!”看到刘能的一刻,铁狮子眼波流动,神色有些激动。 这一刻,他想起来在西山时,和西山军众人朝夕相处的时刻,那真是一段值得记忆的时光。 “铁,郝将军。”刘能迟疑的叫道。 “本将郝摇旗,恬为大顺皇帝驾下果毅将军,铁狮子不过是当初的一个化名绰号罢了。”见刘能犹豫,郝摇旗便解释道。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故人,真是令人惊喜。”犹豫过后,刘能便又恢复了能言善辩的本色,第一句话便把双方往故人上拉,希望郝摇旗能看在往日的份上,善待自己。 “确实让人惊喜。”郝摇旗也微笑道,当初听闻陈越降而复叛的消息之后,铁狮子曾经极度愤怒,愤恨陈越欺骗了自己,可冷静下来想一想,毕竟是自己最先骗了陈越,对方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这么想想心情平复了许多。 而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对陈越的愤怒也渐渐消失,转而又回忆起当初朝夕相处的轻易来。说实话,在西山军那些日子,是铁狮子一生中非常难忘的时刻。 “你不是应该在扬州跟着陈大人吗,为何会在这里?”唏嘘过后,郝摇旗问道。身为闯军将领,他也了解明军的虚实,知道陈越眼下在扬州的消息。 刘能笑了笑,便把自己的身份简单说了,这些事情也没必要隐瞒。 “原来竟成了锦衣卫千户,真是失敬了呢!”郝摇旗似笑非笑道。 “郝将军不是应该跟着李闯王吗,怎么在这德安府?”刘能问道。 闻听此言,郝摇旗脸上露出了苦笑。 “还不是拜平南侯所赐!”郝摇旗长叹一口气道。 原来陈越降而复叛之后,李自成大怒,但因为要对付同样叛乱的吴三桂,没有时间理会陈越。 而对引荐陈越投降的郝摇旗,李自成一开始并未牵连,毕竟郝摇旗也是一心为大顺着想,希望为大顺招降一员猛将。 可是后来,当崇祯活着到了南京登基的消息传了过来,原来那骆养性的猜测是真的,崇祯竟然真的被陈越救出。 没有崇祯,大明就是一盘散沙,而有了崇祯则完全不一样,李自成也是枭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再加上大顺军被满鞑击败,损兵折将,李自成的心情更差,咋看郝摇旗咋不顺眼,遂找了个机会远远打发了出去,于是郝摇旗便被打发到襄阳驻守。 虽然郝摇旗没有明说,惯会察言观色的刘能也猜出了他的处境。心中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郝将军,侯爷他现在可想念您的紧呢。”刘能试探着道。 “陈兄弟他,”见刘能提起陈越,郝摇旗心神震荡,口中不再称陈越的官职了。 “陈兄弟他现在恐怕更恨我吧。”郝摇旗苦笑道。 “郝将军您说的哪里话,当初侯爷他也说过,将军您本来就是闯军的人,算不得背叛西山军,所以他很理解您的处境,后来您为了西山军,甘冒危险招降我们,若是没有您,说不定侯爷和西山军都覆灭在北京城中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平南军。所以侯爷他根本就不恨您。” 第433章 劝降 听闻陈越竟然没有恨自己,郝摇旗也不禁唏嘘了起来。 他原来以为陈越因为恨自己的背叛,这才是他降而复叛逃往南方的原因。毕竟当时自己守卫的正阳门是西山军的退路,自己的背叛相当于把陈越逼上了绝路。 “侯爷说,当时不过是各位其主罢了,换做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更何况他假意投降欺骗了将军你,可以说是扯平了。所以后来谈起将军时,根本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欣赏和遗憾,遗憾不能和将军共事做出一番大业。” 刘能鼓动如簧之舌,把陈越说的对郝摇旗无比的欣赏。而事实上,陈越从未向他提起过郝摇旗,这番话纯属他的杜撰。 “陈兄弟”听闻刘能所言,郝摇旗长叹一声,满眼都是落寂。 看着郝摇旗的神色,刘能知道他在闯军中过的并不如意,便试探着道,“郝将军,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郝摇旗摆摆手,习惯的说道,话一出口,才明白过来,对面的人已经不是兄弟,而是分属敌我阵营。 听闻从郝摇旗口中说出兄弟二字,刘能顿时精神一震,知道这番自己应该无恙了。 “郝将军,看您现在过的好像并不是很如意啊?”刘能试探着问道。 “马马虎虎吧。”郝摇旗苦笑道。他原本是高闯王部下大旗手,后来高迎祥兵败才辗转归于李自成的麾下,并非最心腹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派他到北京卧底。 而现在因为陈越降而复叛,而且就走了明帝崇祯,李自成没有怪罪于他已经算好的了,对他根本不可能像刘芳亮李过等嫡系那样信重。 而在另一个时空,郝摇旗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过李自成的重用,李自成西安立国时,封赏侯伯子男爵上百人,其中没有郝摇旗。郝摇旗在闯军的官职不过是一果毅将军,手中两三千人马,在数十万大军的闯营中,不过是一裨将罢了。 而后来李自成兵败逃到湖北,控制力下降,郝摇旗趁乱收编携裹了数万人马,才在闯军中凸显出来,及到李自成死后,郝摇旗凭借手中的兵力得到了明湖广巡抚何腾蛟的青睐,委以标营总兵之职,后来更被永历帝封为南安侯,成为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刻。 这个时空中,由于举荐的陈越降而复叛,郝摇旗在李自成心中的地位更差,被远远的打发到了南方就是明证。 所以,在刘能问他过的如意不如意时,郝摇旗只能苦笑了。 “郝将军,恕我直言,若是您一直跟着侯爷,现在的情形将大不相同。您可知道,现在连王猛、萧冰之流都成为了一营主将,杨正平更是成为了一司主事,总兵官职,手挽大权。” 按照朝廷的封赏,现在杨正平有着左军都督府佥事的武职,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武官,官职则是淮安总兵,其他如吴平余枫之流,也都有着副将参将的官职。不过在平南军中,兵制和朝廷不同,总兵副将等朝廷的品级不过是拿薪俸而已,和实际的职位没有多大关系。 听闻当初和自己地位相同的杨正平竟然成了正二品的总兵时,郝摇旗唏嘘不已,他现在不过领两三千兵马,官职果毅将军,也就和明军中的游击可相比拟,和杨正平的地位已经相去甚远 “郝将军,眼下您已经失去了大顺皇帝的信任,何不转投扬州侯爷麾下,以侯爷和您的感情,他日的地位必将在众人之上。” 刘能说道最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开始试图劝降郝摇旗来。在刘能心中,若是能说服郝摇旗投降,必然为平南军添一员大将,侯爷他肯定会欣喜异常吧。 在这一时刻,郝摇旗很是心动,可瞬息之后,脸色凝重了起来,缓缓的摇头。 “为何啊?你是担心平南军的势力不足吗?说句实在话,现在平南军已经不是往昔可比,侯爷他现在是江北总督,江北四府均在他的治下,掌握着军政大权。现在平南军也不是当初那支数千人的军队,已经发展到十万大军!” 刘能试图劝说着。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兄弟的能力,可是”郝摇旗迟疑的说道。 “有什么好可是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闯军根本不是满鞑的对手,占据的河南陕西又都是残破之地,如何能和凶猛无敌的八旗兵抗衡?未来能抵挡八旗兵者,非侯爷手下的平南军莫属!”刘能急切的说道。 “刘能你莫要说了,我相信闯王他会重整旗鼓的”郝摇旗缓缓摇头,阻止刘能继续说下去。 虽然他在大顺军中只是一员裨将,可却在闯军中呆了十多年,自从崇祯二年开始,他就跟着高迎祥走上了造反的道路,身上已经贴上了反贼的标签,对大明朝廷,郝摇旗心中有着深深的疑虑。 更何况,闯王他这十多年有过多少艰难险阻,当初最为难的时候,身边不过区区数十人,却发展到了眼下庞大的势力。郝摇旗不信李自成会一蹶不振! 见无法劝服郝摇旗投诚,刘能只能摇头叹息。 “你现在我营中好好歇息几天吧,养养伤,缺什么尽管说,等过两日我亲自送你上路。”郝摇旗道。他知道刘能是平南侯陈越的铁杆,就如同他不肯背叛李自成一样,刘能也不会舍弃陈越留在自己营中。 “好吧。”刘能道,在战斗中他受了点小伤,也确实需要歇息两日。 接下来的几天,刘能和几个手下就留在了郝摇旗营中养伤,郝摇旗只是嘱咐他不要乱走,也并没有多加约束。刘能发挥了锦衣卫的本能,从郝摇旗营中觑到很多东西。惊讶的发现,郝摇旗营中的建制乃至训练方法竟然和平南军类似,却是郝摇旗当初在西山军中学到的练兵之法并保留了下来。怪不得郝摇旗手下战斗力那么强,以两三千的兵力硬生生的打到了李国英的中军,使得李国英数万大军一败涂地! 第434章 途遇满鞑 圆圆的太阳高挂在空中,透过重重云层洒下柔和的光芒,已经到了十月,南方正是秋高气爽。田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地面上成片成片的都是收割后的谷茬,有带着草帽赤裸着脊背的农夫正在田地里忙碌,忙着翻耕土地,好等霜降以后种上麦子。 不过这样的情形不是太多,官道两侧更多的是荒芜的田地。受大军连续作战所赐,德安府大部分地区的生产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一年多来,武昌的左良玉军队和大顺军在这里反复交战,城池的村庄百姓十步存一,大部分都没于战火。 只有远离官道偏僻之处的村庄,才会幸免于难。 不过终归是气候湿润温暖的南方,尽管同样遭遇兵灾,却比河南山陕好了很多。 在这个中午,刘能带着四五个手下行走在崎岖的小道上。 最终刘能并未劝服郝摇旗投降,而郝摇旗也没为难刘能,等他养好伤势之后便亲自送出营中,而且释放了刘能的几个手下并发还了他们的兵器以及随身物品。 刘能和几个手下统一口径,不许说出郝摇旗营中任何事情,只说在乱军之中逃出,慌乱中弄混了方向,过了这么就才逃回来。 毕竟以后还要武昌明军营中厮混,若是被人知道了被闯贼抓住又释放,说不定会引起别人怀疑。 刘能现在的职位是锦衣卫派驻湖广的千户,除非他不要现在身上锦衣卫的官职,否则万万不敢说出自己这几日的行踪。 好在,手下几个兄弟都是跟了很久的心腹,也都是从平南军中跟出来的老人,刘能不虞消息会泄漏。 由于明军和闯军在德安府的连续交战,这一带的溃兵很多,不时有小队的闯军骑兵巡逻。刘能不敢走大道往武昌府,也不敢沿着郧水乘船往南,而是向东疾行百余里,取小道前往武昌府。便看到了田野里农夫们忙着翻耕田地的情形。 见到刘能一行人跨刀携弩,田地里的农夫大惊,纷纷扔掉手中的农具,往村庄狂奔。很快村庄里便响起了锣声,许多手持农具武器的庄丁在寨墙上出现。 连续的交战,这一带的溃兵很多,百姓们畏之如虎,为了避免遭遇洗掠保护家园和亲人,只能结寨自保。 明明是官军的身份,而且还是皇帝的爪牙锦衣卫,可是面对这种情况,刘能等人也只能绕过村庄继续前进。 好在有郝摇旗送的干粮,天气也不算太冷,一路上风餐露宿,倒也不虞饥寒。 这一日出了德安府进入黄州府境内,只要往南再行百十里就是汉阳府,渡过长江则是武昌府。 就在这一日傍晚,一行人经过一片不小的树林,隐约间前方出现一栋房屋来,飞檐青瓦,附近有没有其他村庄建筑,看情形是一座山林间的庙宇。 一行人顿时激动了起来,有了前面的庙宇,今夜终于不用露天而睡了。虽然夜里不冷,露水却浓,每天早上起来,身上都湿漉漉的浑身的不舒服。 处于老夜不收的谨慎,刘能并未直接带领众手下直接向前进入庙里,而是让手下原地待命,他自己则悄悄往庙宇摸去,想先查探一下动静。 在林间悄悄行走了,用林木遮掩着身形,刘能迅速而又悄无声息的向庙宇接近,大概距离百十步的距离时,一下顿住了身形。 因为他听到了庙宇里隐隐传来的马嘶声。 看面前的庙宇,屋顶上到处都是茅草,墙头残破,分明是一座破败的庙宇,根本不可能养得起马,所以庙里肯定有军队,就是不知是明军还是闯贼的骑兵? 既然不知道庙内士兵的身份,刘能更不敢暴露行踪,伏在地上小心的向庙宇移动着,慢慢的靠近了庙墙,侧耳倾听着。 听声音庙内应该有数人,正在烧火做饭,因为有木材燃烧时的爆裂声传出。 可是庙内人的话语让刘能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因为那声音是那么的怪异。 这几年来,刘能跟着大军走南闯北,因为夜不收哨探的身份,免不了要和当地的百姓打探消息,他别看读书不多,脑袋瓜却顶顶聪明,有着不俗的语言天赋。不管是天津话,淮扬方言,乃至江南吴语,湖广方言,都能来上几句,虽然会说不多,可基本的交流还是能懂。 可是,庙内人的话竟然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反而,反而和长城外的蒙古人,关外的满人的话,非常的相似。 想到这里,刘能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难道,难道庙内的竟然是满鞑? 这里可是南方,满鞑不是应该还在北方吗,中间有隔着闯贼,还有河南南直隶很多依然在大明治下的地区,满鞑怎么竟然来到了这里?距离湖广省府武昌只有不到百里远! 这一刻,刘能心里无比的震惊,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当初在北方,在西山军时,当时还只是巡检兵备道的陈越,带着大伙儿和满鞑打了好些仗,满鞑的凶悍还历历在目。刘能当时身为夜不收队长,带着骑兵也没少和满鞑骑兵接触,却从未战得上风。 而今日,自己身边只有四个兄弟,连战马都没有,庙里竟然有满鞑的骑兵,这一瞬间,刘能很想掉头就走。 可是夜不收的经历锦衣卫的职责,又使得停下了脚步,满鞑既然不远数千里来到这里,必然有着图谋,若是弄不清满鞑的目的,刘能不会甘心。 找了一个僻静而残破的墙角,小心的搬了几块碎砖垫在脚下,刘能攀在墙头,小心的探头往里张望。 庙宇不大,三间的规模,有残破的围墙围着,是一座道观的样式。庙里的空地上,拴着三匹战马,还有一辆马车停在院中。 一个短襟的汉子正提着一桶水饮马,也许是在隐秘的庙宇内,那汉子没有带帽子头巾,赤着的脑袋后一根细细的金钱鼠尾辫子赫然在目。 透过敞开的殿门往里望去,隐约看到殿里还有五六个人,有浓浓的黑烟从殿里冒出,里面的人正在生火做饭。 第435章 范中行 确认了庙里真是满鞑之后,刘能小心的退回了树林,回到了手下们身边,把消息对他们说了。 “干他娘的!”一个手下握紧了拳头,低声吼道,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 他们都是出身平南军的老兵,当初也没少和满鞑干仗,面对满鞑不像其他明军那样惧怕。 “先别忙着厮杀,满鞑不远千里来到湖广这里,必然有所图谋,咱们应该弄清楚他们到底干什么才行。”刘能想了想,道。 “留下个活口,逼问出来他们的目的不久行了。”那手下道。 “满鞑的人数比咱们还要多,想拿下他们不太容易,咱们必然也会损失惨重。”刘能仔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否决了立刻攻杀的建议。 听他这么说,其他手下也都闭上了嘴巴。一是刘能是锦衣卫千户是他们的首领,再就是大家都见识过满鞑的强悍,知道就凭自己这些人想杀死抓住人数比己方还要多的满鞑,实在太难!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突然,一个手下怯生生的说道。 清晨,范中行霍然醒来,只觉得满身都是大汗。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明军抓住,然后一个明朝官员在大堂上对自己审判,判了自己谋逆之罪凌迟处死。刑场上,观刑的百姓人山人海,无数人往自己身上投掷砖头瓦块烂菜叶子,范中行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一个红布包头赤着半边身子的刽子手拿着一柄锋利的笑道狰狞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要剐自己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会少。看着那锋利的小刀向着自己伸了过来,范中行惊恐的厉声惨叫,一下子醒了过来。 “范先生,你做恶梦了?”阿吉嘎操着生硬的大明官话,向范中行问道。 阿吉嘎是正白旗白甲兵,摄政王多尔衮身边的戈什哈,奉摄政王多尔衮的命令,带着几个八旗勇士护送自己来到武昌。 八旗兵中汉八旗人数不少,关外被抓去的汉奴包衣们更是人数众多,和汉人打交到多了,满人们也大都会说些大明官话,只不过说的不太好。而阿吉嘎和其他八旗兵之间更愿意用满语交流,虽然范中行害怕因为这个暴露身份,却也不敢说他们。 范中行是山西范家的旁枝,这些年来,靠着往关外走私大量的物资,范家迅速致富,成为了山西首屈一指的富商,而因为给满清走私了大量急需的军事物质,范家获得了满清的信任,满清占据了北京之后,有多名范家子弟在满清朝廷任职,范中行也是其中一位。 因为早些年走过湖广商路,贩运过粮食和茶叶,范中行熟悉湖广道路和地形,便被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委以重任,做为使者前往武昌和明将左良玉联系,试图说服左良玉投降归顺大清。 多尔衮带领八旗兵在山海关击败了大顺军,占据了北京,却也见识了顺军的战斗力,已经把大顺当作第一位的强敌,对于在南京的崇祯朝廷,多尔衮反而不太在意,因为通过历年的大战,他知道明军战斗力的孱弱,现在大明九边军队尽失,只要派出一支偏师,就能轻松击败南方那些没有打过什么仗的明军。 不过毕竟大明的土地太过辽阔,满人的人数太少,八旗兵总兵力也就十来万人,靠着这么点的军队要想占据整个大明,实在是太难,所以必须任用汉人治汉才行。 而大明的南方又是水网密布,八旗骑兵可不适应那样的地形作战。 而左良玉数十万大军占据了武昌,屏蔽着长江上游,若是能把他说降,八旗兵渡过长江攻取整个大明将不费吹灰之力,而有了左良玉军在南方的夹击牵制,也会给八旗兵迅速击溃大顺军提供极大的助力。 所以,在经过仔细考虑之后,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便派出了范中行为首的密使,希望能说服左良玉归降,为此,多尔衮许诺依照三顺王以及吴三桂旧例,可以给左良玉封王。 正是肩负着满清朝廷的使命,范中行才在几个八旗兵的护送下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是虽然有强大的满清八旗兵为靠山,范中行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要是左良玉不肯归降,把自己送给朝廷,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真的和梦中一样,凌迟处死的处罚。 “没什么。”范中行勉强对阿吉嘎露出了一个笑脸。 见范中行没事,阿吉嘎便招呼手下开火煮早饭,吃过造反好继续行路。 一个满脸疲惫打着哈欠的八旗兵走进了殿中,那是派出值夜的暗哨。置身于敌境,对自身的安全阿吉嘎一刻也不敢放松。 早餐是烤饼和肉干,炊饼在篝火上烤的松软,只不过肉干有些硬,就着热腾腾的汤水,早餐还算丰盛。不过范中行满腹的心思,根本食不知味,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停止了进食。 结束了早餐,熄灭了篝火,阿吉嘎便带着人整理行礼货物。为了掩饰身份,一行人扮作从北方而来的客商,有一辆马车,车上装满了皮草鹿茸等北方特产。 检查了一下货物,喂食了战马之后把马套上马车,为了便于作战,拉车的并非驽马,而是真正的战马。一行连着范中行共有六人,有着三匹战马。主要是在大明境内行走,害怕战马太多太过引人注目。 而若是出事,凭着三匹战马阿吉嘎就能护着范中行逃走,而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 一行人出了庙宇,继续往南而去。 “再走二三十里,有一条河名叫聂水,渡过了聂水就是汉阳府了,那里驻扎在左良玉的军队,从汉阳渡过长江,就是武昌府。” 范中行指着前方的道路,对阿吉嘎道。 果然,又行走了半天功夫,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河流,宽约百丈,阻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只要渡过河,就到汉阳府了。”范中行指着河边停泊着的一条渡船对阿吉嘎笑道。 ps:周四需要赶个材料,不知道白天能不能完成,先提前发一章,第二章恐怕要到晚上了,应该会有第二章的。另外,感谢叶博士的百元打赏。 第436章 擒获 只要过了聂水,再行一两个时辰,就会达到汉阳府。 不过河边的这只渡船有些小,若是只渡人的话尽可以运载六个,可在加上一辆马车三品战马,则最少要分两趟才行。 摆渡的船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黝黑的皮肤满脸的忠厚。不过让范中行感到意外的是,这船夫竟然说了一口流利的官话,隐隐然还带着北方家乡的味道。 “船家不像这湖广人啊,倒像是从北方来的。”范中行随口问道, “客官好耳力,俺是保定人,两年前才来到这里。”船夫回到道。 “那咱们可算得上老乡,我是山西祁县人,距离保定不算太远。”范中行欣喜道。常年的经商,让他养成了一个能力,不管到哪里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几句话就能熟悉就能攀上交情。 “原来老乡啊,快上来吧,船资我给您算便宜些。”船夫闻言也很高兴,连忙招呼范中行上船。 范中行笑了笑,当先上了渡船。阿吉嘎想了想,便让三个手下上船保护他,同时上船的还有两匹战马。这样的话还剩下一匹战马一辆马车两个人,一次尽可以装得下。 战马怕水,说什么也不肯上船,几个八旗兵拉的拉推的推,急了便用满语咒骂着。 范中行见船夫脸上露出了异色,暗叫不好,连忙和船夫搭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通过聊天,范中行知道,船夫却是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南方投亲,靠着亲戚的资助买了艘渡船,在这里摆渡为生。 两匹战马终于被推拉上了渡船,船夫稍嫌笨拙的解开拴着的绳索,用一支竹竿把渡船撑离了河岸。 看着船夫笨拙的动作,范中行摇了摇头,不过想到他本是北方人,干这行没有多久,于是也就理解了。毕竟北方人在划船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南方人相比。 聂水河面不算太宽阔,也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渡船就靠近了对岸。然而当船距离对岸还有两三丈时,呼啦一声,从对面站起了四五个人,准确的说是四五个明军,虽然没有穿制式军装,可从其齐刷刷的动作和配置的弩箭长刀等武器来看,确定是官军无疑。因为流寇根本不会有这样精良的配置。 竟然有官军!范中行大惊,而从对方突然出现弩弓对着己方来看,分明是不坏好意! “官军要杀人了!”那船夫惊叫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中,只留下渡船在河面上荡漾。 “对面的军爷,不要射箭,我们是北方的行商,要去汉阳府。愿意献出白银百两,以助军姿。”范中行连忙叫道,他还以为是官军私下里劫财来着。 既然是想劫财,应该不会轻易杀人,只要等船只靠了岸,就凭身边这三个八旗兵,也能把对方杀个干干净净! “铮”“铮”“铮”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弦响,数支弩箭飞射了过来。 两三丈的距离,又是在动荡的船上,船上又有着两匹战马,几个八旗兵想格挡躲闪都做不到,纷纷被弩箭射中。 远距离的跋涉,为了隐藏身份,这些八旗兵都换做了明人服饰,也不敢穿着铠甲,其实就算穿了铠甲,面对近距离的强弩的射击,也绝对无法幸免。 只是片刻的功夫,三个八旗兵就被弩箭射中,摇晃着摔倒在河水中,只剩下范中行那苍白的脸。 “这这这”范中行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就觉得胯下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淌。 不由分说就开弓射击,这哪里是劫财?分明是要把己方全部杀掉。事情泄露了,对面的明军已经知道了己方的身份!这个时候,范中行哪里不知道发生了意外。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跳河,不会水,虽然会些武艺,可想厮杀也够不着别人,唯有等死而已。 然而让范中行意外的是,对面的明人并没有向他射箭,只是把弩弓对准了他。 就在这时,船只一荡,就见那老乡船夫翻身又爬上了渡船,手臂一伸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一下子就架在了范中行的脖子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范中行惊骇的问道。 “大明锦衣卫总旗姜梵是也!”老乡冲他灿烂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阿吉嘎牵着战马站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渡船上的手下一个个被突然出现的明军射倒,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恨不得一下子过去把对方杀个干干净净。 可是,面前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不习水性的他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阿吉嘎从放在马车的包裹里取出藏着的强弓,弯弓搭箭向对方射去,箭矢飞过了河心却掉在了水中。 就见到那可恶的船夫制住着范中行,好整以暇的用绳索把他捆了起来,然后撑着渡船靠上了对岸。几个明军跳上了船,拖死狗一样把范中行拖上了岸。然后开始打捞掉进河里的八旗兵尸体。阿吉嘎知道明军是要砍了八旗兵的脑袋好回去领功。 阿吉嘎把牙咬的嘎吱吱响,却又完全无可奈何。 “额真大人,咱们怎么办?”唯一的手下仰着脸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摄政王派出的使者范中行都被抓了,文书也都落入了敌方手中,自己不过是一个保镖而已,现在又能怎么办? 回北京?失去了范中行,任务完全失败,摄政王多尔衮如何会饶得了自己。 救范中行,可又如何渡过面前这条大河。即使渡过河,就凭自己这两个人就能救得了范中行吗? 这一刻,八旗白甲兵阿吉嘎陷入了进退维谷之中。 从河水里打捞出三具满鞑的尸体,河水冲掉了尸体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子,刘能不由得喜笑颜开。 凭着这三颗首级,自己此番随着李国英攻打德安府失败就有功无过。更何况还抓捕了一个敌方的首脑! “千户大人,对岸还有两个满鞑带着一辆马车呢?”立下了大功的姜梵叫道。 “他们?不必理会。”刘能看了一眼对岸的两个满鞑,摇摇头道。 既然抓住了对方的首脑,剩下两个杂鱼就没必要理会了。虽然斩杀了他们也是不小的功劳,可是困兽犹斗,若是强行过河攻击,己方必然有损伤,这是刘能所不愿意的。 ps:今天就这一更了。干了一天活,头昏脑胀,抱歉。 另,推荐作者朋友的一本书,《手眼通天》,大家可以去看看,书写的不错。 第437章 俺们是大明锦衣卫(4000字大章) 刘能没有选择过河杀掉剩下了两个满鞑,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愿手下弟兄遭受损失。 和其他的平南军不同,刘能出身夜不收,现在是锦衣卫,从事的一直是情报工作。不管是夜不收还是锦衣卫,探查敌情都是首要的,杀敌砍首级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做。现在既然满鞑首领已被抓住,就没必要冒着损失去对付剩下的人。 不过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稍事整理一下,一行人押着俘虏继续出发,这次选择的是走水路。聂水直通长江,只要乘船顺流而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到达长江。现在有渡船,足以载下所有人,自然是乘船为好。 会划船的锦衣卫总旗姜梵继续干着船夫的工作,操着一支长长的竹竿在河面上走着。刘能往对岸看去,就见那剩下了两个满鞑距离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就剩下两个人,身份又已经泄漏,身处异国他乡,想必他们也不敢跟来,刘能回首张望了一会儿,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俘虏身上。 身穿青布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五缕的长髯,一脸的儒雅,若非知道其底细,一定会误以为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不过看面相打扮和大明读书人无异,满鞑什么时候长得这么秀气了?刘能心中诧异着,挥手打落了俘虏头上的帽子,露出了盘在脑袋顶上的丑陋的金钱鼠尾辫。 惊恐过后,范中行稍微镇定了下来,常年的行商也练出了不俗的胆魄,虽然害怕,却不妨他开始思考对策。 “明人还是满鞑?”还未等范中行考虑清楚,刘能突然问道。 “敢问将军是哪部分的?”范中行没有回答,而是试探着问道,他想先弄清楚对面明军的身份,是否是左良玉麾下的人马。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刘能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实点。”一个手下一拳砸在范中行肚子上,力道是如此之重,就好像被奔马撞击了一样,范中行“嗷”的一声,身体弓成了虾米,弯着身子痛苦的呕吐着。 “明人还是满鞑?”等范中行稍缓过来,刘能继续问道。 “明人。”范中行艰难的说道。 “哦,那就是当了汉奸了。”刘能淡淡的道,“说吧,什么身份,去往哪里?” 范中行艰难的喘息着,脑子则高速转动。眼下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到底该如何转危为安? “我是大清皇帝的使者,奉大清摄政王之命前往武昌面见大明宁南侯左将军,商量一起对付闯贼之事。你若能把我安全护送到武昌,则是大功一件。” 范中行坐直了身子,平静的说道。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现下绝对不能再说谎隐藏身份,反而应该强调自己身份的重要性,这样对方才不会把自己当做普通满鞑,杀了砍首级换取功劳。 这里距离武昌不过数十里远,已经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面前的明军应该就是左良玉军派出查探敌情的夜不收。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们肯定会把自己送到武昌。 “伪清摄政王派出的使者?怕不是要说谎吧!伪清派使者也应该派往南京才是。” 刘能闻言心里一惊,满清派使者去找左良玉干什么?莫非左良玉和满清有勾结不成? “自然也会派使者去南京,不过上面的事情不是你我所应该过问的,只要你把我送到武昌,就是大功一件。”范中行淡淡道。 “嗬,你说你是满清什么摄政王的使者,你就是了?”刘能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鼻孔朝天鄙夷的道。 “我怀里有此次出使的文书,上面盖着大清皇帝的玉玺,你一看就是。”范中行淡淡道,却是不怕圣旨中劝降左良玉的消息泄漏。就面前这几个粗鲁的武夫,怎么能看得圣旨里的文字?再说就是不主动说出,只要对方一搜身,藏在身上的圣旨也保不住。 刘能禁不住一拍脑袋,竟然忘了先搜身!一挥手,一个手下开始在范中行身上上下摸索着,从怀里翻出一方锦帛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拿着锦帛看了半天,刘能还是弄不清楚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虽然他在平南军中时也识了几百字,识读白话文没有问题,可这圣旨上的文言却照实为难了他。 锦帛上面确实盖着鲜红的大印,不过印章上的篆文他更是看不懂。 “怎么样?这下该相信了吧。”见刘能还在翻来覆去的看着,一看就是不懂装懂的样子,范中行忍不住笑道。 “哼,老子看不懂。说,圣旨里写的到底是啥?”刘能逼问道。 “看你的身份顶多是个百户吧?”范中行上下打量着刘能,由于换了便衣,他弄不清楚刘能到底什么身份,不过既然被派出执行任务,身份肯定也不高,一个百户也是顶天了。 “哼,是又怎样?”刘能摆出一副粗鲁的样子,冷哼道。 “相逢是缘,我想劝你一下。有些事情做下属的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多嘴多舌遭了杀身之祸。”范中行正色道,“只要你把我送往武昌就是大功一件,又何必追东问西?” “呵呵,也许你说的对。”刘能冷笑了起来,“不过,我已经杀了你的几个手下,若是再把你送到武昌,岂不是要担上擅杀使者的罪名?倒不如现在就杀了你砍了首级,拿着首级去领功。四个满鞑的首级,足以使我官升一级。” “啊”范中行顿时惊呆了,对面的这个明军怎么如此的狡诈? “那怎么会?毕竟你一开始不知道我使者的身份,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杀了使者的事。”生怕刘能不管不顾的一刀把自己砍了,范中行急促的解释着,语气急促,声音迫切。 任是范中行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此时也有了秀才见到兵的感觉。 “说吧,圣旨到底说的什么?”刘能突然问道。 “摄政王想劝降左良玉投靠大清”范中行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知道漏了,索性便不管不顾的和盘托出,把此次的任务一五一十的说了,生怕一个不清楚就会脑袋落地。 满清竟然要劝降左良玉!刘能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身体摇晃着。 左良玉手握数十万大军,武昌又位于长江上游,地理位置十分之重要。若是左良玉降清,数十万大军顺江而下,数日就可到达南京,如此大明危矣! 这个情报实在太过重要,必须要迅速报告朝廷,不,要先告诉侯爷!刘能脑子快速转动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只要左将军能够投降大清,王位唾手可得,你杀得不过是几个从人,在大业之前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立下了如此功劳,我会在左将军和朝廷面前为你美言,最少能封你个总兵当当。” 范中行尽力的劝说着,生怕对方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杀了,白白把性命丢在这里。面对着高官厚职的诱惑,他相信没人能够抵挡。 果然,在他的劝说下,对面的明军军官脸上露出了微笑。 “好吧,我这就送你去武昌。”刘能的话语对范中行来说,犹如天籁之音。 “对岸还有我两个手下,既然大家握手言和,能不能把他们接过来,马车上还有送给左将军的礼物。”范中行试探着问道。 “当然可以。”刘能笑道,范中行的心顿时落进了肚子。 若是能把阿吉嘎到身边卫护,自己才会真正安全。可笑的明军,被眼前的功名利禄晃花了眼,竟然连这都答应!只要阿吉嘎二人到了身边,找机会就下令把这几个明军杀掉!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在刘能的命令下,姜梵改变了渡船行进的方向,掉头向着对岸划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了那两个满鞑,正牵着战马顺着河岸追赶。 看到回头的渡船,阿吉嘎二人拉弓瞄了过来。 “快喊话,让他们别射。”刘能一推范中行,连忙道。然后便听到范中行说出一串叽里咕噜的满语。 “他说什么?”姜梵悄悄的来到刘能身边,悄声问道。 “听不懂。”刘能打了个手势,几个手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额真大人,咱们怎么办?”河对岸,另一个八旗兵问阿吉嘎道。 看着远在河中央的渡船,阿吉嘎皱起了眉头。范中行说这几个明军已经被说服,会送他们去武昌见左良玉,这话到底该不该信? 不过阿吉嘎不认为范中行会说谎骗自己,毕竟范家家大业大,范中行的妻儿都在北京,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大清! “放下弓箭吧。”阿吉嘎苦涩道,虽然想射死那几个明军为手下报仇,可是对方船只一直在射程之外,想射中也不容易,而且若是自己开了弓,范中行肯定会被对方杀死,那么这次任务就算失败了,自己又该如何回去见摄政王? 听了阿吉嘎的命令,那手下不清不愿的放下了弯弓,阿吉嘎高声对河中喊叫着,告诉范中行自己同意他的决断。 “他们愿意冰释前嫌,把船划过去吧。”范中行对着刘能笑道。 “是,范大人!”刘能恭敬的说道,其态度让范中行十分满意。 渡船缓缓靠近了对岸,便看到了满脸愤懑的两个满鞑。 “阿吉嘎,大事为重。”见阿吉嘎脸上的怒色,范中行生怕会误事,连忙用满语叫道。现在可不是激怒这几个明军的时候,等完成了任务,想怎么对付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范大人,他们是不是想杀了我们?”刘能突然问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他们只是为刚刚死去的同伴悲伤。”范中行连忙道。 “呵呵呵”刘能笑了起来,“动手!” 话音刚落,几个锦衣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弩弓,在范中行惊骇的目光中,四支弩箭向着十来步外河岸上的两个满鞑射去。 “不”范中行惊叫了起来。 和满心愤懑的手下不同,阿吉嘎并未丧失警惕,虽然范中行说已经劝服了明军,可阿吉嘎并不愿完全相信对方,毕竟双方现在还是敌对的立场。 这种警惕救了他一命,眼看着船上的明军突然端起了弩弓,阿吉嘎一把拉住了手下八旗兵的胳膊,躲在了他的身后。 两支弩箭正射在八旗兵的身体,另两支却贴着他的身体射在了草地上。 推开已被射死的手下,阿吉嘎正要摸弓还击时,却看到船上还有一个明军正举着弩弓对着自己。连忙身形连闪,躲在了战马的后面。 渡船上,刘能举着弩弓瞄着,却迟迟不愿射出,一是最后那个满鞑躲在了战马后面,再就是他要给几个手下重新装填弩弓争取时间。 就在他举弩瞄着时,就在几个手下重新装填弩箭时,就见到那匹战马走动了起来,然后越走越快,渐渐远离看河岸。 刘能还是不敢射出弩弓,因为他根本看不到那满鞑的身躯,即使射死了战马,可若是那满鞑弓箭还击,己方必然会有伤亡。在西山军和满鞑数次大战,他可没少见识满鞑的箭法。 就在刘能犹豫到底要不要射出手中的弩箭时,战马已经快速跑远,就见那满鞑翻身从马侧上了马背,策动着战马渐渐远去,渐行渐远。 “不是说好了吗?你们为什么这样?”目瞪口呆的范中行回过神来,喃喃的问道。 “为什么这样?”刘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毕命令道,“告诉他,咱们什么身份!” “听好了,俺们可不是那宁南侯左良玉的部下,俺们是大明锦衣卫!”‘老乡’姜梵收起了戏谑的笑容,掷地有声的说道。 “锦衣卫!”范中行一屁股坐到了船上。 “走,押着他去扬州,把满鞑欲招降左良玉的事情告诉侯爷。”刘能道。 “既然知道这人的任务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干脆杀了算了。”‘老乡’姜梵指着范中行道。 “不能杀,满清朝廷的情报还需要从他嘴里掏出来呢。好容易抓住了一个满清的要员,可不能这样浪费了。” 刘能和手下的话语虽然近在耳边,可听在范中行耳朵里却又那么的遥远。 第438章 战争越来越近了 抓住自己竟然是大明的锦衣卫,而不是宁南侯左良玉的部下,这让范中行的心无比的绝望。 锦衣卫,这在大明可是能止小儿夜哭的存在。虽然十多年来,在文官和崇祯皇帝的联合压制下,锦衣卫已经不像天启年间九千岁活着时缇骑天下那样的飞扬跋扈。可是在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眼中,锦衣卫依然是可怕的存在。 内镇叛乱,外稽敌情,锦衣卫的触角极广。现在既然抓住自己的是锦衣卫,范中行对自己的未来已经绝望。也许梦中的凌迟处死就是自己的下场。 不,我绝不忍受那样的酷刑和羞辱!范中行内心呐喊着,想找个时机跳河自尽。可是刘能等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路之上看押甚严。 顺着聂水行了数十里,远远的便看到汉阳府城。刘能等人并未入城,而是远远的下了船。 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隐蔽了起来,姜梵一人前往汉阳府的江边,寻找船只。 渡船实在太小,在水流和缓的聂水中还行,在长江中行驶就力有不逮。从这里到扬州一千多里的路程,没有好的船只可是不行。 范中行作为满清的使者劝说左良玉背叛大明,虽然还未见到左良玉,左良玉对此时毫不知情。可为了谨慎起见,刘能也不愿让左良玉军中以及汉阳官府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若知道满清派人劝降,左良玉会做如何选择? 一路上刘能对范中行进行了严刑逼问,问出满清并没有派出第二路劝降使者,以前没有和左良玉联系过。不过对范中行的话刘能并不敢相信,因为在路上很多刑讯的手段也无法使出,若是把范中行伤的太厉害,会影响押解到扬州。 姜梵到了江边,花了十两银子租了一艘乌篷船,船家是夫妻俩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十两银子到扬州,一路还包饭食,价格并不算太贵。船只也挺宽敞,舱内住十几个人没有问题。 当看到一行数个持着武器的大汉,还押着一个犯人时,船家夫妻脸色发白很是惊骇,那姑娘更是吓得躲在父母后面。 “船家莫怕,我们都是官差,奉命押解犯人往扬州,该给你的银子一文都不会少你的。”刘能语气和缓的说道。出身平南军的人就没有欺压良民的习惯。 在船夫的操作下,乌篷船折尔向东,顺流行去。 站在船头往两岸望去,青山处处,在南岸山上更有无数旗帜招展,那是左良玉驻军的地方。长江中也有官军哨船不时行过,盘查着来往船只。不过刘能手里有锦衣卫的腰牌,面对久有恶名的锦衣卫,一般的官军也不愿招惹。 当一艘左军的巡江哨船被打发出去后,刘能放下心来。他知道左良玉并不知道满清来使之事,看来那范中行并未说谎。 一路上,范中行被捆在船舱里一步不许外出,每时每刻都有一个锦衣卫手下看管着,就是大小便也是如此。 乌篷船上虽然有船帆,可是风向不对,全靠船家划桨而行,虽然是顺流而下,走的并不是太快。一路经过九江、安庆、芜湖太平,到达南京城外时,足足用了十天时间,而此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 按理说,把范中行交给南京锦衣卫衙门最为合适,毕竟刘能等人都有着锦衣卫的身份。可是在刘能看来,这件事还是应该先告诉平南侯陈越。在南京这些天,刘能已经了解了南京朝廷的秉性。若是把范中行带到南京,不出三日,肯定闹得人尽皆知,那时虽然左良玉未反估计也会被逼反。 而且范中行既然是满清的使者,自然知道诸多满清的秘密,把他押到扬州逼问出满清朝廷的情报对于平南军的抗清大业极有帮助,侯爷他肯定会非常高兴的吧! 于是,乌篷船过南京而不入,径直向下游而去,两日后经瓜洲进入了运河,到达了扬州。 城外军械司旁一处军营,正在军械司视察的陈越秘密召见了刘能。 “侯爷!”看见陈越,刘能激动的不能自已。 “辛苦了。”陈越露出了微笑。 刘能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范中行去南京而是选择来了扬州。 “你呀,这下可真的无法回南京继续呆在锦衣卫了。”陈越无奈的摇头道。 刘能私自从武昌回来,又过南京而不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肯定会为东厂所知,擅离职守的罪名算是跑不了了。 也罢,看得出来刘能并不是很愿意呆在南京那种地方,就让他留在平南军吧。 “侯爷答应让我留在平南军了?”听出了陈越的话外之音,刘能惊喜的说道。 陈越微笑着点头,以他的身份,想法把一个锦衣卫千户调到军中还是不成问题。 “等这件事过后,你就在敌情司任职吧,专门负责打探满清之情报。”陈越道。 “是,侯爷!”刘能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通过审问,陈越知道满清使者还没有和左良玉接触,也就不在意此事,只是写了一封信给父亲陈江河,请他派锦衣卫见识左良玉的动静。 据刘能所说,左良玉现在病的很重,轻易都不出武昌,大明给他的官职待遇已经很高了,世袭宁南侯的爵位已经是武臣的顶峰,凉他也不会轻易的投靠满鞑。在另一个时空,左良玉死了之后,其子左梦庚在满鞑大兵压境之下投降了满清。 这个时空,历史还会重演吗?崇祯还活着,南京朝廷威慑力还在,朝廷的粮饷又很充足,左良玉军没有理由再不战而降啊。 刘能带人继续审讯范中行,一件件关于满清朝廷的秘闻从范中行嘴里说出,整理成文字递到了陈越面前。 于是陈越知道了,为什么三月份满清就击败了李自成的大顺军,然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动静。 原来,满清正忙着把老巢从关外搬到北京,满清入关的军队正忙着驱逐北京百姓,跑马圈占地盘。据范中行所说,满清摄政王多尔衮率军进入北京之后,便把北京内城所有百姓全部驱赶出城,霸占了他们的房产家园,数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在北京城外哭天喊地。 除了派出偏师进攻山西的闯军,多尔衮几个月来便忙着经营北京城,然后做着把老巢从关外搬进来的准备。 当然,也许是因为关内夏季天气太热的缘故,让习惯了关外严寒气候的八旗兵极不适应,这才没有大动干戈。 而就在范中行带人出发的十月初,满清小皇帝顺治终于来到北京,于皇极殿登基即位。 迁都的事情告一段落,又是天高气爽之时,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便派出自己的两个弟弟阿济格和多铎,分别统率八旗主力,向退守在陕西的大顺军发起了进攻。 范中行只是满清朝廷一个低级官员,又是投降的汉官,对满清朝廷的策略所知不多。不过毕竟是满清体制内的官员,又有着晋商的身份,再加上见识了两军出兵的情形。范中行对满清两路大军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 据范中行所说,一路是满清英亲王阿济格、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统八旗兵加上大同宣府降军约八万人取道山西北部和内蒙古进攻陕北,得手后会向南推进,攻击以西安为中心的大顺政权, 另一路则是满清豫亲王多铎、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等率领八旗兵四万余从北京南下,先削平大顺在怀庆平阳河南府一带的军队,再经潼关攻向西安府。两路大军一北一南,对大顺军曾夹击之势,务必一举歼灭大顺军。 而同时多尔衮又派出了范中行前往武昌劝降左良玉,指望左良玉带兵攻打襄阳一带,牵制大顺在荆襄四府的军队。由此可见,多尔衮对大顺军的重视。 看着范中行的招供,陈越不禁皱起了眉头,事实上早在十月中旬,派往北方的锦衣卫以及山东总督王永吉就传来了情报,报告了满清出兵的消息。为此南京朝廷争论不休。 一部分人认为,满清正倾国攻打闯贼,山东河南一带兵力空虚,正是大明挥军北上收复国土的好机会。 另一部分大臣则反对,认为不如让闯军满鞑互相残杀,大明好坐收渔翁之利,与其派兵往黄河激怒满鞑,不如按兵不动,然后和满清谈判,哪怕是割地赔款,争取保住江淮以南的国土。 当然,对满鞑闯贼两方,几乎所有大臣都看好满鞑会取得胜利。 对朝廷大臣们的争执,崇祯皇帝同样举棋不定,他也征询过陈越的意见,想看一看平南军有没有能力北伐收复旧土。 陈越给崇祯上奏,言道平南军满营尽是新兵,兵甲装备不全,铠甲武器极其缺乏。言外之意,就是平南军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北上。 不是陈越害怕满鞑,而是平南军现在情况确实如此。几个月来,虽然招募了五万余军队,加上总督府标营,加起来也有七万余人。可是除了标营兵甲齐全以外,新军营装备都是不全,泰半士兵都是以刀枪冷兵器为主,弓弩火铳大炮极其缺乏。 虽然军械司正在全力制作武器,可是产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提高,想短时间制作出来装备几万大军的装备,实在是力有未逮。 据陈越的估计,想生产出能装备五万人的武器铠甲,至少还需要三四个月,要到明年三月才行。这一刻,陈越对崇祯充满了抱怨,平南军几万兵马尚且无法装备齐全,崇祯又在南京搞什么劳什子京营。 若是集大明之力倾力打造平南军,一年之内训练十万军队全无问题,这样完全可以守住两淮,把满清军队挡在北方。 而现在限于钱粮武器,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招募装备训练五万余新军,这么多人别说北伐了,就是能不能守住扬州还是两说呢。 制衡,可恶的制衡,陈越知道这是崇祯害怕自己做大,这才打造一支京营制衡自己。可是他就没有想过,现在是什么时候?闯贼献贼占据了半个大明,满鞑入关在北方虎视眈眈,形势已经如此危机,还搞什么制衡。一支仓城招募的京营能济什么事? 不过对崇祯的决定,陈越也无可奈何,他能做的就只有竭尽全力,等清兵攻来时守住扬州拱卫南京。 至于击败满鞑收复北方,陈越不敢想。一支仓促招募不足一年的军队难道就能和满鞑久经百战的精兵相匹敌,那是岂不是笑话! “把范中行所说的情报抄录一份送往南京,然后你就去归德府,以后北方所有敌情司人员都归你掌管,一定要及时查探出满鞑大军的动向。” 陈越对刘能吩咐道。 “是,侯爷!”刘能大喜过往,相比尔虞我诈的南京,他更喜欢当一个夜不收。 陈越决定,把敌情司一分为二,对外往敌方派出密谍探查敌情由刘能负责。对内监控辖区,防范敌方人员渗透,监控下属官员则有何禄负责,为此,陈越新组建了内卫,专司此事。 满鞑的铁蹄声已经越来越近,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陈越把全部的经历全部投入了工作中去。而在平南侯陈越的督促下,幕府各司飞速运转着。 参谋司忙着以满鞑八旗兵为假想敌,制定者敌军进攻时平南军应该采取的对策。 战训司则忙着训练新募的士兵,城北新兵营整日杀声震天。 军械司正加班加点的打制铠甲武器,城外工坊的噪声日夜不休。 后勤司正在加紧采购各种物质,最重要的就是粮食。大批的粮船往来于运河之上,湖广江西两浙的粮食正在往扬州汇集。精铁赤铜煤炭石灰火油硝石硫磺,各种军需物质均往扬州汇集,各地的商人笑弯了腰。江北总督府拿出所有的银子大肆采购,为即将而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是越来越近了! ps:以后都会一更四千字了,免得有人说短小无力。 第439章 清军南下 潼关 黄河浩浩荡荡自北而下折而向东,渭河自西而东在拐弯处汇入黄河,两河把这片高原分为三个区域。往南则是险绝连绵的秦岭。在秦岭和黄河之间,则是沟通关中和河南的潼关道。 自战国以来,这处通道就是东入中原和西出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先秦时函谷‘丸泥可塞’之险要,随着黄河不断冲刷以及河水水位变低露出河床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西移的潼关。 明朝时的潼关,早已不复秦时之险要,随着黄河水位的降低,沿着河滩岸边向西就可进入关中。所以潼关就建在黄河南岸河滩上,此处的地形已经不复秦汉时那么险峻复杂。而且在关城的南面塬沟之间还有汉时老潼关道,可以绕到黄河岸边关城之后。当然那里地形更为复杂,不利于大军的行进。 潼关关城以及南面的各处塬顶,十多万大顺军分布在这片狭窄的区域,正和数万清军出于激烈的交战中。 自从三月份山海关大战失败,李自成带着的顺军主力损失惨重,被逼不得不后退回返关中,重整军力。 在关陇,在荆襄,还有数十万顺军。 各处的军队被纷纷抽调关中,李自成手下又重新聚拢了近二十万军队,当然其中的老营主力只有四万多人,不过在李过、高一功镇守的陕北延安榆林,还有数万顺军主力,其中李过的后营更是顺军五大主力之一。 抽调军队,调集粮饷,集聚实力,伺机东渡黄河和清军再战,这就是李自成采取的对策。 可是,关中河南一带连绵的战争,已经使得潜力耗尽,躲避战争使得百姓们无力种粮,再加上干旱使得这一年的秋收锐减,顺军根本筹措不到足够的粮饷。 靠打大户固然能够短时间内弄到大量的财富粮食,可是几年来,河南关中一带的大户早已打完,而生产却远远没有恢复。 满清也没有给顺军重整旗鼓的时间,崇祯十七年十月十九日,满清英亲王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带领大军自北京向西一路绕道蒙古进攻陕北,途中把宣府、大同的降军尽数抽调,总兵力达八万余人。 宣大的数万明军原来都投降了大顺,李自成没有及时整编也没有派出将领统率也没有监军,而还是由原来的明军将领带领原来的军队,可叹现在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得知清军攻打陕北的消息,李自成便抽调大军北上,李自成和刘宗敏更是带领军队从西安北上增援,到达洛川。 可是,满清并非只有阿济格一路军队。崇祯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满清豫亲王多铎、孔有德、耿仲明统率四万多八旗兵主力南下,于十一月中旬攻下大顺军防守的怀庆府,十二月初从孟津渡过黄河到达河南府,十二月十五日进至陕州,击破顺军张有曾部。十二月二十二日,多铎军进抵潼关二十里外立营。 满清并非仅仅攻打陕北,而是分两路来攻,已经北上到达洛川县的李自成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增援哪里。举棋不定之余,竟然在洛川犹豫了十多天。 而潼关距离西安太近,若是潼关陷落,西安也根本守不住,再加上多铎军攻势甚急,大顺军潼关守将巫山伯马世耀已经连连派人求援,于是李自成便率军回援潼关,以期击败多铎军后再回师北上和阿济格决战。 这个时候,清顺双方战略的高下轻易就分了出来。本来顺军占据着潼关之险要,只要据关而守兵力又充足,清军短时间内根本打不破潼关。 可是心忧陕北的战局,害怕阿济格击败李过高一功后挥师南下夹击,李自成急着迅速击败多铎军,一到潼关即下令向清军展开进攻。 十二月二十九日,大将刘宗敏亲自率领军队向清军发起了攻击,却惨遭失败不得不退回潼关。正月初四日,右营主将刘芳亮统军出战,再遭挫折。顺军的士气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初五初六日,大顺军连续出击,均遭失败,在骁勇精锐的八旗兵面前,顺军根本讨不到便宜。多铎统带的都是八旗兵精锐,就是孔有德耿仲明手下也都久经沙场的老兵,这可以说已经是这个时代东亚最强的军队了,战斗力不是顺军能比。 可是在潼关天险面前,即使清军战力再强,想破关而入也不是那么容易。直到正月初九,清军的红衣大炮陆续运抵潼关,多铎终于下令开始主动向潼关展开进攻。 红衣大炮炮声隆隆,声震黄河两岸,在炮弹的打击下潼关关墙堆叠破碎,砖石乱飞。八旗兵弓箭手连同孔有德汉军营火铳进抵关墙外,向关头倾泻弹雨箭幕,关头的顺军死伤惨重。 李自成派出骑兵出关反击,又派人绕到关城南面高塬,从南面夹攻,试图从清军阵后突击,竭力想扭转战局,但在防备甚严的多铎面前,都没有成功。 而此时,阿济格带领的重兵经山西保德渡过黄河,已经攻到了陕北,李过和高一功带领军队死守榆林,眼见攻城不下,阿济格留下投降的大同总兵姜瓖率领一批明朝降将继续攻城,牵制陕北大顺军,自己却统领大军南下,向西安推进。 在十二月十四日占领了米脂县,李自成老家的百姓不分老幼全部惨遭清军屠戮。 此刻,西安的顺军大部都增援潼关,李过部被围在榆林,再也无力抵挡南下的阿济格部。 在清军的两路夹击之下,李自成知道关中的陷落已成定局,若是再继续死守潼关等到阿济格兵临西安城下自西夹攻,等待大顺军的唯有覆灭一途。 无奈之下,李自成被迫带着主力撤回西安,只留下巫山伯马世耀带着七千士兵在潼关阻挡多铎。 以七千士兵独挡数万强敌,马世耀根本无力抵挡,遂假作投降却暗中向李自成送信,请李自成回师潼关内外夹攻击败清军。 谁知道派出的信使被伏路清军俘获,第二天,多铎以打猎为名,在潼关西南十里的金盆口设下埋伏,然后谎称举行宴会,把马世耀部下的马匹器械全部解除,一声号令,埋伏的清军突然冲出,把马世耀和他部下七千余名大顺军将士全部屠杀。大顺军击败清军最后的希望就此破灭。 阿济格大军南下,潼关失守,守住关中无望的李自成决定放弃西安,取道蓝天、商洛向南阳转移,和留在荆襄一带的大顺军白旺部会和。 正月十三日,李自成命令权将军、泽侯田见秀殿后。随行的有汝侯刘宗敏、、磁侯刘芳亮、绵侯袁宗第、义侯张鼐等大将,以及牛金星、军师宋献策等大顺高官,还有包括皇后高氏在内的眷属,兵员约为十三万。 当然这部分并非大顺军在陕西的全部军队,此刻李过高一功在榆林还有数万人,而汉中宁夏、甘肃、西宁还分别有数路顺军来不及撤退。在另一个时空,李过等部顺军选择了西上甘肃会合党守素等甘肃西宁的军队,然后取道汉中南下四川,一路顺江而下到达荆州一带,直到李自成死后才在湖广和随李自成东下的大顺军余部会合,后被南明朝廷改编为忠贞营。 李自成仓促撤退纯属无奈之举,他没有选择西进和以上数路顺军汇合,因为西北甘肃西宁一带都是荒凉之地,即使到了那些地方也没有发展潜力。而经武关南下,到达湖广,却是大明的富裕之所,李自成打算以荆襄为根基,南下可攻略湖广全境,顺江东下可以攻打南京江南大明腹心之地。 为了迟滞清军的追击,李自成下令殿后的泽侯田见秀烧掉西安来不及携带的粮食和库存物资,把整个西安城烧个精光。可关键时候,田见秀犯了妇人之仁,认为与其烧掉了粮食,不如留给百姓们度过饥荒,烧了西安城更会使得大量的百姓无处可住流离失所。便只烧掉了东门城楼和南门城楼。 田见秀的妇人之仁使得清兵在西安得到了大量物质补给,得以从容休整。而事实上经历了数月的行军作战,清军也已经疲惫不堪。多铎部率先攻占了西安,很快阿济格也带着北路清军与他会合,两军便留在西安休整,并向满清朝廷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动作。 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代表满清朝廷传来旨意,先是斥责了阿济格因迂道至蒙古鄂尔多斯部落索取马匹,耽误了时间才没能把李自成留在关中,命令把西安的清军一分为二,阿济格带领一半清军南下追赶,将流寇余孽务期剿除,以赎从前逗遛之咎。多铎则带着另一半清军出潼关经开封归德府向南攻打大明南京朝廷。 连续的胜利,使得满清上下狂妄无比,自认为整个天下再也没有对手,不管是逃往内乡南阳的顺军还是扬州南京的明军,都抵不住一路清军的攻击。剿灭顺军,灭掉大明,一统天下在此一举! 而此刻,但从数量上来说,大顺军的兵力依然远在清兵之上。李自成从西安带着十三万大军走蓝天出武关到达南阳府内乡县,而荆襄四府的白旺郝摇旗还有顺军数万,而聚集在西安的清兵总兵力也就八九万人,还一分为二,追赶李自成的阿济格部总兵力也就四万多。 不过清兵都是真正的八旗精锐,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部汉军旗战力也是超绝,战斗力不是屡遭失败的大顺军能比。 在西安休整了一段时间之后,阿济格带军向南追击。 而李自成军队数量虽然远在清军之上,可是大败之后士气低落,撤退时又拖家带口,行动迟缓。正月十三日出发,二十九日才到了内乡,并在此停留修整了很长时间。直到阿济格部清军追赶上来,才于三月十八日拔营南下湖广。 而顺军的内部就南下路线来说有过激烈的争执,按照李自成的计划,大顺军应该直奔南京,占据大明的东南财富之地。由于顾君恩的竭力劝住,才决定南下襄阳承天,和白旺部会合,毕竟顺军在荆襄四府已经经营了很长时间。 从崇祯十八年的三月到四月,顺军在邓州、承天府、德安府一带和清兵连续交战,却屡战屡败,荆襄四府根本守不住,李自成便只能试图率军渡过长江,向长江以南转移,遂和盘踞在武昌的左良玉军接触并发生了战斗。 在阿济格率军南下追剿大顺军的同时,多铎带领另一半的八旗主力约四万多人,于二月十四日出潼关,经洛阳东进至归德府,三月初九,攻陷归德横扫河南大半地区,河南诸州县皆为其收降。大顺军将领刘忠,明河南总兵许定国等部纷纷投降。 而西北乃至河南河北山东一带,原本投降了大顺的明朝降官降将,纷纷拜表改投了清廷,比如大顺宁夏节度使陈之龙、投降大顺的原明朝总兵牛成虎,以及白广恩、姜瓖、唐通、黎玉田、马科等,满清平添了十数万降军改编为绿营,用以镇守各地,从而抽调出八旗主力用以南下攻打顺军和大明。 多铎军到达归德府,再往南就是南直各府,也就是平南侯陈越的辖地。早在多铎清军出潼关向东之时,在归德的刘能就探出了清军的情报,急急的把情报送往扬州南京。 得到清兵大举南下的消息,南京朝廷大振,急下令江北总督陈越整斥防线,务必把清军挡在淮河以北。同时命令左良玉部死守武昌,守住长江上游,挡住闯贼南进东下之路,逼迫闯军和清兵死战,好坐收渔翁之利。 对现在的大明来说,等于受到清军和顺军的两路夹攻。这两路大军哪一路都是大明的死敌,哪一路也都不好惹都曾屡次击败过明军。 形势如此危急,刚刚偏安南京一年时间的崇祯朝廷陷入一片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