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 第一章 没白来 一道强光在墓穴通道内划过,手持强光手电的男子四处照射,探寻通道的石壁和拱顶,还有那黑黝黝的前方。 强光近距离照射石壁时,黑暗中辉映出了男子的模样。 中年男子,清瘦,背头发丝不乱,面容白净,精气神十足,两眼十分有神,神态淡定从容。 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穿戴也很整齐,一身黑色唐装,手持一根笔挺的手杖。 如此整洁妆容出现在这种墓穴环境下,不认识的觉得少见,认识的则会觉得很正常。这是位‘地下考古工作者’,早年江湖上人称盗爷,后来随着江湖资历以及地位的增长,被人尊称为道爷。 如今一般情况下,道爷都在闭关清修,真如道士一般,很少亲自出马,只有遇上比较有趣的地方才会亲自走一走,譬如眼前的墓穴形制就很罕见。 手杖随着步伐咚咚点击着地面,待到地面发出“当”一声金属撞击声,道爷停步,并没有急着看地下,而是目光随着手电光柱扫视前方四周,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巨大地下空间,光柱照射下能大概分辨出到了墓穴的地宫,如此巨大的地宫极为罕见。 大致观察了一下四周,手电光柱才照到了脚下,手杖在地面再次“当当”敲击了几声,又用脚尖在地面蹭了两下,刮去一片积尘,露出了略带古铜色光泽的金属地面。 手杖一提,夹在了拿手电的胳膊下,空出一手自然垂放,又缓缓虚提手掌,地下积尘微微出现气旋,突然翻掌朝前一推,内力喷薄,掌风呼一声吹了出去,一路荡开前方地面的积尘,连拍几掌,尘土飞扬。 手抓了手杖又杵在身边静候,翻涌的灰尘难近其身,强光手电朝着掌风刮开积尘的地面看去,可以判断出,前方十几米的半径内的地面都是金属铺就的,并非只是脚下一小块地方,金属地面上似乎有雕刻的纹路,不把积尘全部清除的话,难见完整真容。 待到尘埃落定,道爷继续拄着手杖前行,手电不时照看上方的穹顶,这地宫四周,还有数个黑黝黝入口,如同他走进来的甬道一般,只是不知通往何处,尽头又藏着什么秘密。 “这种形制还真是没见过,有意思…”道爷微笑嘀咕,脚下却发出咔嚓一声,似乎把地面给踩陷了一块,紧接着地下似乎传来嗡嗡声,有机簧的动静在响。 轰!进来的甬道方向传来重物落地的震撼声。 道爷脸色微变,凭他的经验一听便知是进来的通道被落下的什么东西给阻断了。 紧接着其他几处黑黝黝的洞口又传来沉闷的嘎吱声,似乎是有什么重门打开了。 道爷脚下松开,退了几步,手电快速环照四周,心知是踩中了机关,不知道触发了墓室的什么机关布置,能断进出通道,就说明这机关来者不善。 他高度警惕四周,然而静候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一片,听不到任何动静。 反倒是进来的入口方向传来“咣”一声爆炸的震响,震的这里地面都颤动,嗡嗡声回荡在地宫内。 很快,他察觉到了嗡嗡回荡声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手电光迅速照向了一个黑黝黝洞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跑的动静,光照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从那洞口深处出现,紧接着轮廓完整呈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了。 也不像人,干尸般,浑身长着白毛,尖牙利齿,手电下眼冒绿光,十指尖爪青黑锋利,狂冲出洞口,发出咆哮声朝他直扑了过来,四周洞口皆有出现。 僵尸!道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上没停,手杖把手一拧,顺势一道寒光从杖内出鞘,身体轻闪快退一步,侧身避开僵尸凌厉一扑,手起一道剑光,刹那从僵尸颈部带出一蓬绿血。 僵尸头颅飞了出去,与身子分了家,身躯咣的砸在了地面,在地面抽搐着,爬了几次爬不起来。 道爷动静却未停,手中剑光连闪,一道道扑来的人影被他斩落在地,只见手电光在他身前乱晃。 不止一只僵尸,四周洞口内不断有僵尸朝他咆哮着狂冲而来,越来越多。 围攻之下,措手不及,仅凭手中剑已来不及御敌,手脚并用,仓促之下一剑刺穿一只僵尸的心脏,却发现刺穿心脏部位没用,那僵尸仍然一爪拍来。道爷身下一脚飙出,力道雄浑,把那僵尸踹的倒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几只,不待脚落,身体腾空旋身一记后踹,又踹飞一只,再次凌空扭腰翻腿连踢,快速踢飞了几只,手中寒光又斩下了几颗脑袋。 稍会儿的工夫,他周围已经倒下了二十多具力大凶猛的僵尸,围攻下却没一只僵尸能伤到他,但他手脚也停不下来。正常人只怕早就被打的不敢近他身,可这些僵尸根本不怕死,攻击又凶猛,凶悍难缠。 “哒哒哒……”入口处突然响起急促枪声,自动步枪在一身材瘦小的汉子手中喷吐着火舌,子弹狂射向扑向道爷的僵尸解围。 一番连射,瘦小汉子发现子弹打中目标作用不大,反而引的一些僵尸朝自己扑来。他对付这些东西显然也有些经验,弹着点迅速调整,打僵尸的头颅和膝关节。 冲来的僵尸不是被打的失去了奔跑能力扑翻在地往这爬,就是被爆头,打的脑浆爆出倒地。 枪口喷吐的火舌下,照耀着瘦小汉子冷酷没有表情的脸,极为沉着冷静。 眼见僵尸悍不畏死冲来,他不退反进,迎了上去,以极快动作顺手快速换了个弹夹,枪栓飞速一拉,枪声顿停又连贯响起。不疾不徐前行之余,换单手端了自动步枪,另一手拔出腰间手枪,枪身往腰带上一擦,子弹咔嚓上膛,看都不看,顺手照着打坏了膝关节快爬到跟前的僵尸脑袋上就是“啪啪”两枪,直接爆头。 手枪时而又回手“啪啪”向后开上几枪,将从后面扑来的僵尸脑袋给打爆了。 自动步枪和手枪在他手中自如地单手换置弹夹,对枪械武器的使用不是一般的熟练,那些僵尸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纷纷倒下。 待到道爷闪身一剑斩下了身前最后一只僵尸的脑袋,瘦小汉子手中自动步枪亦“哒哒”两声打翻扑来的最后一只僵尸。道爷脚尖挑起杖杆,上空翻滚落下,顺手一剑归鞘,变回了手杖重新杵地,动作干净利落,抬手捋了下甩乱的背头。 地宫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腥臭味。 瘦小汉子绕道爷周围转了一圈,遇上被腰斩未死透或斩去了双腿还在扑腾的僵尸,自动步枪枪管迎着其脑袋冒出火光“哒哒”两声爆头,或手枪迎上去“啪啪”两声。 待地宫内的僵尸全都没了动静,瘦小汉子警惕着四周,迅速换置了弹夹,手枪顺手别回了腰上,自动步枪也挂在了肩头,从后背拔出一根管子拉开,“嗤”照明焰火冒出,带着燃烟顺手抛了出去,向四周连抛了几根,地宫内大致的轮廓在焰火照明下大概呈现了出来,环形穹顶,地上一片僵尸尸体。 瘦小汉子走到了整理衣衫的汉子身边,漠然道:“道爷,外面跟来的点子都解决了,入口有弟兄们守着,封堵的落石也炸开了,随时可以撤离。” 道爷嗯了声,手电光照着地上的僵尸尸体打量,手杖还拨动着翻看了下。 瘦小汉子看了看四周的尸体,粗算一下,估计最少也过了百只,多少有些奇怪道:“哪来这么多僵尸?” “鬼知道,以前办事的时候就算有遇见,也是零星的一两只,这么多还真是…这地方有点意思,没白来!”道爷呵呵笑了声,强光手电再次照射四周,定格在了一尊近十米高的观音坐像上,贴壁盘坐,大慈大悲模样。 整个地宫内的设置空荡荡,就这么一尊突兀的观音坐像在那,想不注意都难。 手电光定格在了观音坐像的脖子下,发现观音脖子上挂着一件挂坠。整个观音坐像是一体雕刻而成的石像,那挂坠明显是另配戴上去的,暂时看来,怕也是整个浑然一体构造的地宫内唯一一件活动物品。 道爷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吃了一次亏,知道这墓穴非比寻常有古怪,手杖一路敲击着地面,犹如盲人探路般,实则是听地面的回音是否异常,谨防再踩中机关。 来到观音坐像下,昂首观看了一下,手杖再次敲击坐像,听了听音,吸了口气,突然提气纵身轻轻一跃,落在了坐像的腿上,再轻轻一蹿,快速爬到了坐像的肩膀上,蹲那拉着观音脖子上的链子看了看,发现是个金属链子,将那吊坠扯了上来,吹掉灰,手电光照着查看,发现竟然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铜镜。 这铜镜款式他没见过,但和那挂链不同,挂链已经锈蚀的不行了,铜镜却是古色古香不见任何锈斑。 此地也不是慢慢研究的地方,想将铜镜摘下带走,却发现那穿附的链子是与坐像一体的,见链子也锈蚀的差不多了,估计也结实不到哪去,搁置下手上的东西,抓住链子吐气发力,啪一声,直接将链子给扯断了,却发现链子里扯出了一条金色丝线,似乎拽动了坐像脖子里面的什么东西。 第二章 古人诚不欺我 如此内置让他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妙,脚下观音坐像内部也隐隐有动静传出。 一把将铜镜从穿带上撸了下来,还不等他从坐像肩头跳下来,地宫地面下已经传出“嘎嘎嘎”的机簧声,这动静可比前面触发的机关强多了,地面都在嗡嗡颤动,整个地宫剧烈摇晃了起来。 差点跳下去的道爷一胳膊挂住雕像脑袋,手电迅速打量周围情况,这种情况下误打误撞不是什么好事。 有窸窸窣窣的东西从上面洒落,手电光往上一照,发现穹顶正在裂开。 “猴子,穹顶要坍塌,快走!”道爷吼了声,自己已经纵身从雕像肩头跳下。 可是运气不好,一块巨大的落石直接把他从空中砸了下去。 待他趴在地上呛血抬头时,隐见轰隆隆纷落的石块中,瘦小汉子身形快闪,一个翻滚窜进了进来的甬道中,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脑中纷纷乱乱,头疼欲裂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后,缓缓睁开双眼,光线昏沉,火光摇影。 目光左右打量,看到了光线来源,一根柱子上斜插的火把,自己似乎身处在一座颇具古风的老旧破庙内,不知是哪,但估计是逃出去的猴子救了自己。 之前被砸趴下的感觉还在,就凭那石头的份量,估计不死也好过不到哪去,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凭他的经验,人若在重伤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有剧烈动作的好,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也有可能是神经麻木的作用。 先动了动手指,确认十指活动自如,没事! 手掌到胳膊动了动,运转自如,也没事! 又抬了抬双脚,屈膝伸缩大腿,还是没事! 惊喜之下,他双手往地上一撑,正要试试体躯状况,突见一张带着微笑的老脸遮挡在上方视线中,发簪、发髻还有那衣服的风格,一个古装打扮的老头。 “小兄弟,你醒了?看来还真是老夫的运气。”老头微笑道,过手在他肩膀上搬了一把,顺带将他扶了起来。 道爷略保持着警惕,想运功戒备,却发现内力调节不出来,估计是受了重伤的原因,不过坐起扭动了下身子,又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大碍,只是后脑勺隐隐作痛,似乎遭受过什么重击。 左右看了看破庙内的环境,目光落在老头脸上,问道:“老哥,这是…”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嗓音不对,显得有些稚嫩,估计也是受了伤的原因,干咳一声,继续问道:“这是哪里?” “老哥?”老头愣了一下,忽呵呵笑道:“年轻人口气不小,好吧,老哥就老哥,有个性我喜欢。这地方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也没精力去查探,反正就在燕国紫云郡内的一个山窝里。” 燕国紫云郡?道爷茫然一顿,这是哪跟哪? 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对方胸腹衣服上有大片的血迹,隐隐能闻到血腥味,看脸色有点惨白,似乎受了伤的样子,但眼中神采依然清明,问道:“不知老哥尊姓大名?” 老头笑道:“老夫上清宗弟子东郭浩然。” 道爷又是一愣,字听清楚了,但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再次上下打量对方,穿着古装,话中带着古意,这位不会是入戏太深了吧?你要扮古人也要扮像一点好不好,古人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他怀疑有人在耍他,扭头四处喊道:“猴子!猴子……” 老头也愣了下,道:“我也刚到,没看到什么猴子,这附近的山林中有猴子吗?” 没猴子的响应,自己怎会出现在这里是个疑问,但能把自己从那古墓里弄出来的人肯定不简单,道爷沉声道:“老哥,不知哪条道上混的?” 老头笑道:“上清宗自然是正道。” 道爷冷笑一声,“老哥,再这样闹就没意思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老头点头道:“我身受重伤,时间不多了,你也许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只需记得一点,上清宗也在这紫云郡内,离此大概有三百余里,这山下不远处有条河,漂流直下,抵达一处断崖瀑布时可停下,在那钟灵毓秀之地便是上清宗所在,记清了吗?” 话毕,老头盘膝坐正,单掌在胸前柔和旋转一推。 道爷瞬间大惊失色,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力道挟持,钳制的一动不能动,整个人轻轻飘离了地面,心中可谓震惊,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内力如此高深之人,简直高深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本以为自己修为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顶尖高手,如今看来不过是米粒之珠与皓月争辉,古语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诚不欺我! 老头忽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噗出一口血来。 血出成球,一团漂浮,老头手指插入漂浮身前的血球,快速搅动,血球中弹出一只只血色符文,符文飘出,绕着道爷周身飘转。 如此诡异神奇的一幕,看的道爷心惊不已,这内力操控的精深程度,他连做梦都想不到。 随着符文的弹出越来越多,血球越来越小,最终全无,化作了三十六道血色符文绕道爷周身旋转。 老头突然双手齐齐搅动,漂浮的道爷整个人亦上下左右旋转了起来。 老头一掌掌拍出,每拍出一掌都拍在了那旋转的血色符文上,血色符文迅速凝缩,化作一道红光,精准打入道爷的穴位经络中。 那种被什么东西活生生钻入体内的感觉,疼的道爷直冒冷汗。 待到三十六道血色符文全部拍打注入道爷体内,老头翻飞的手掌一立,道爷亦徐徐飘落,盘坐在了他的对面,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老头凝重神色又露出微笑之意,只是那精光双目中的神采变得黯淡了,语气虚弱道:“我以上清宗秘法将毕生所剩修为化作三十六道护身符,为你护法辟邪,照我说的路径前往,应该足够护送你抵达上清宗。我伤势太重,命在旦夕,无法再回上清宗,能在此弥留之际遇见小兄弟,是我运气,也是上清宗的运气。小兄弟能遇见我,也同样是小兄弟的运气,算是咱们有师徒缘分,做我弟子总比你呆在这山窝里做个乱世乡民强,想必你也没理由拒绝,你去了上清宗就说是我弟子,我打入你体内的护身符就是证明,他们自会相信。” 道爷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消化着他的话。 老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只铜镜,递给他道:“为得此物,我这条命算是断送在了这上面。上清宗掌门唐牧是我师兄,此物你带去上清宗交给我师兄,千万切记,此物不可向其他人显露,只能交给我师兄本人,千万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记住了吗?” 道爷下意识点了点头,伸手接了铜镜在手翻看,心里哗哗的,满是惊疑不定,这…这应该就是他从那观音雕像上摘下的那只古铜镜,不能确认,因为当时没细看,但手中铜镜看着极像。 抬头看向老头,对方刚才的神通让他有点信了点什么,可这铜镜又有点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想问点什么,谁知刚一张嘴,老头两眼一闭,带着微笑,干净利落地一头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老哥!老哥……”道爷拍着唤了两声,见没反应,伸手一试气息,再摸了摸对方颈部的脉搏,死了! 反复确认对方是真的死了后,道爷愣神傻眼半晌,耍他或开玩笑没必要玩这么逼真吧,这是真死啊! 慢慢将老头遗体放平整了,翻看着手上的铜镜,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古装,两手掌形也不是自己的手掌模样,头顶感觉有些不自在,抬手一摸,又拽了拽,疼!是真发髻! 不禁爬起环顾四周,外面突然传来“哑”一声尖叫,像是乌鸦的声音。 道爷快速朝门口走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形确认点什么,拉开门栓,大门一开,走出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明月当空下的山峦起伏,寒星缀满夜空,屋外大树上又“哑”一声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似乎真是一只乌鸦,但那乌鸦两眼清晰可见,隐隐冒着红光,似乎正盯着他手中的铜镜。 乌鸦眼中红光亮起,振翅一张,膨爆成一团黑雾冲来,前端化作人形模样,挥手就是一只明晃晃的大刀劈砍而来。 如此诡异的情形,道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吃一惊,下意识躲闪,可身体机能似乎跟不上他习惯的反应速度。眼见要命丧刀下,他惊慌失措之下条件反射性地挥臂一挡之际,胳膊上一道热流冲出手掌,掌心烫的不行,一道红光喷射而出,化作一张巨型血色符文,硬生生撞在了冲来的乌鸦怪人身上。 轰!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回荡,撞上血色符文的乌鸦怪人瞬间被震成了飞烟,那血色符文也随之消失。 挥着一只胳膊,侧弯着腰,僵硬了一会儿没动的道爷似乎难以置信,这是自己的杰作?不由想起了老头刚才传法后说的话。 见鬼,外面貌似有点危险! 道爷一个闪身,往后一蹦,跳回了屋内,迅速把门一关,将里面的火把也给熄灭了…… 第三章 传位之争 天寒地冻,寒霜不封流水,远处飞瀑隆隆。 星月下,一骑驰骋而来,骏马一路呼着热气,马背上的人笼罩在黑色斗篷内。 行至浅水滩河边,拐入河滩,涉浅水,溅着水花冲到了河对岸,继续疾驰向远方山林。 山中林木幽深,光影暗绰,冲进山林之际,骑士一挥手,黑袍内闪出一道粉白暖光,照亮前途。 粉白暖光是一只振翅急飞的蝴蝶,名为‘小月’,寓意为小月亮的意思,身有硬甲,翅膀内有骨刺,白天面对强光不显异常,于黑暗中发光,散发出的光华柔和,两丈内的距离照明不成问题,飞行速度快慢兼具,被修行中人驯养来照明。 ‘小月’发光来源在翅膀上,翅膀背面无光,光来自翅膀内面,因此擅动翅膀时,光线辐射范围忽大忽小,有忽明忽暗感,停落收翅时完全可以当照明灯来用。 ‘小月’一路领路在前照明,骑士纵马在后。 前方林中忽逸出一道流光拦在了路中,又是一只发光的蝴蝶。 骑士紧急勒停,引路的‘小月’闪回他的跟前,笼罩在斗篷内的骑士抬起了脸,是个面容清矍的老头,三缕花白长须,两眼有神,随手扔了只令牌出去。 潜伏在树上的人影接了令牌查看过后,将令牌扔回,阻拦的发光蝴蝶迅速收回,隐没在了黑暗中。 骏马再次疾驰而去,追在‘小月’后面一路消失在山林深处。 皓月生辉,山林深处是一钟灵毓秀之地,奇峰峭崖林立,山崖之上有殿宇宫楼,可见通明灯火,此地正是修行界上清宗宗门所在之地。 黑袍骑士在一处山崖下跳下坐骑,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真容,正是上清宗掌门唐牧。 一名弟子立刻过来见礼:“掌门!” 唐牧顺手将缰绳扔给了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快步而去,沿着崖壁上‘之’字型回转的石阶快速闪身而上,脚下几个点落纵跃便飘落在了崖顶,已经来到山上巍巍宫殿之外,继续快步前行。 飞檐屋宇下,一青螺发髻披纱的女子静立。 眉黛如细长柳叶,一双凤眼,明眸黑玉宝石般,瑶鼻娇美,樱唇如绽放花蕊,面若芙蓉,又略带端庄冷艳,肤白娇嫩如细瓷,胸隆饱满,身段婉约,一袭灰色笼纱长裙,气质出尘如仙。 正是唐牧的女儿唐仪,举头望月,寂寥之夜独自孤立赏月。 发光蝴蝶引人注目,虽然一到崖顶就被收了,却还是被唐仪发现了。 唐仪回头看了眼,略显诧异,走向了台阶那边迎接,看了看父亲身后,不见其他人,不禁有些奇怪地对登上台阶的唐牧问道:“爹,师兄他们没一起回来吗?” 谁知唐牧身形一晃,分心之下居然被脚下台阶给绊的摔倒在了台阶上,同时噗一声呛出一口血来。 唐仪大吃一惊,凭父亲的修为怎么可能这样,迅速闪身而去相扶。 靠近后闻到了父亲身上不轻的血腥味,触手袖臂发现是湿的,还有点黏糊糊,抬手借着屋檐下的灯光一看,才发现是血迹,不由大惊失色道:“爹,你受伤了?” 唐牧微微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 外面天寒地冻,山上气温更冷,但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一个硕大的铜炉,类似炼丹炉的东西镇在厅内中央,人站在炉下需要仰望,里面全是燃烧的炭火,靠近能感受到炙热,将整个屋内烘烤的暖烘烘,热气直通内部的各间里屋,敞开着大门也难减屋内暖意。 将父亲扶入内坐下,唐仪一脸焦虑,要给父亲检查伤势。 唐牧抬手阻止,沉声道:“立刻通知三位长老和内门弟子前来见我,我有要事宣布!” 唐仪着急:“爹,您的伤…” 唐牧喝声打断,“快去!快!” 唐仪银牙咬唇,明眸中泛起泪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不得不旋转长裙,快闪而去。 没多久,有数名内门弟子快跑着先到了,见到唐牧的样子皆震惊,灯光下明显能看出唐牧是受了重伤。 弟子们迅速上前查看,尤其是唐牧的亲传大弟子魏多,更是急的不行,“师…师傅…您…怎么伤…伤成这样了…弟子为您…疗…疗伤!”他是个天生的结巴。 唐牧摆手,示意退开,不让他们管,一脸憨厚的魏多急得跪在了一旁不起。 唐牧闭眼,似乎已无精力跟他多说什么。 稍等了会儿,上清宗居于后山的三位长老飞落门外,联袂而入,两男一女。 三人分别名叫罗元功、苏破、唐素素,皆显年迈,苍老度胜过掌门唐牧,本都是唐牧的师叔,唐牧接掌上清宗后,三人便退居长老之位。 尽管三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了唐牧的状况还是吃惊不小,三人上前一起动手检查。 不比下面弟子,唐牧不好拒绝,只好任由。 三人施法为其检查过后,脸色都显得极为凝重,知道了唐牧不让救治的原因,因为救不了了,伤的太重,五脏六腑毁的差不多了,全靠一口真气吊着不倒。 三人大概也猜到了唐牧急招大家来是要宣布什么。 “谁干的?”唐素素有些愤怒地问了声,她是唐牧的亲姑姑,当年唐牧进入上清宗也是她一手引荐进来的,后唐牧能坐上这个掌门的位置她亦出力不小,自己的侄子成了这样,叫她如何能不怒。 唐牧徐徐道:“等人到齐!” 众人只好等着。 直到唐仪回来,将上清宗留在的内门几十名弟子全部唤来了,在厅内尊卑有序站了几排后,唐牧双手抓着扶手坐直了身子,声音清晰有力道:“我因身体原因,无法再执掌上清宗,今内门弟子皆在,听我法旨,人人为证,我正式将上清宗掌门之位传于师弟东郭浩然,听令者不得有欺,上有门规,违者严惩不贷!” 一群弟子还好,只是互相看了眼,三位长老却是吃惊不小,传位于东郭浩然? 按照上清宗的门规,上清宗掌门只能由内门弟子担任,由上任掌门来指定,若掌门出了什么意外不能指定的话,则从其弟子中选一人出来继承掌门的位置,由所有内门弟子来推选。除非掌门连弟子都没有,才会从旁系来选择。 东郭浩然是唐牧的师弟,自然算是内门弟子,也符合掌门指定的接掌人选,可从唐牧这一系来说,却是选了旁系的人来接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从某种角度而言,东郭浩然并非合适人选。 唐素素第一个绷不住了,厉声道:“还请掌门三思,东郭浩然和宁王商建伯眉来眼去已久,商建伯异想天开,惹得天下修士不满,正是介于此,师兄当年欲传位于东郭浩然时才被师伯师叔们拦了下来而传位于你,如今你又绕了回去,岂不知东郭浩然一旦上位会给上清宗惹来灭门之祸,如此大事岂能儿戏!” 唐牧平静道:“来的路上我已听到消息,商建伯遇刺身亡,所以商建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商建伯死了?宁王商建伯可是燕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统领燕国兵马大权,能征善战,真正的位高权重,居然遇刺身亡了,这得是多大的事,这边居然没收到消息? 仪态老迈的唐素素抬头挺胸道:“我反对!” 唐牧斜目视之,问:“为何反对?可曾有违门规?” 唐素素:“不曾有违,但上清宗自建立以来,掌门之位按惯例都是传于亲传弟子,还没有传于旁系的先例,掌门座下弟子中并非无人,何故传于旁系,总得有个理由吧?” 唐牧闭目叹道:“此番跟随我外出的弟子皆已罹难。” 众人略默,见到唐牧伤成这样回来,又不见其他随行弟子,心中大概就有了猜测,如今得到证实,一个个不禁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素素又指向魏多:“魏多是你大弟子,掌门岂可无视?” 唐牧无动于衷道:“魏多忠厚老实,可为贤辅,不适为主,担不起掌门重任。” 这个说辞倒也没人反对,加上魏多结巴,做掌门的话的确有损上清宗形象,就连魏多自己闻言都低下了头。 唐素素又指向唐仪:“唐仪呢,上清宗可没有女子不能做掌门的道理。” 唐牧:“唐仪是我女儿,上清宗又不是我家私产,我身为上清宗掌门岂能暗藏私心自家代代传?” 唐素素大声道:“举贤不避亲,谁敢不服?” 唐牧淡然道:“不妥!” 唐素素怒了,“说到底,掌门就是想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东郭浩然,究竟是为什么,可有见不得人的企图?” 唐牧霍然睁眼,目光扫去,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上清宗的门规对唐长老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 “……”唐素素凝噎无语,双拳紧握,气得瑟瑟发抖,没想到自己至亲的侄子居然会当众这样说她,头回对她如此强硬,当着众弟子的面令她颜面无存。 “我意已决!”唐牧摸出了掌门令牌,递向就近的罗元功,“师弟东郭浩然不在场,按门规,掌门令牌由几位长老联合代为保管,师弟回来后,掌门之位正式转由东郭浩然接掌,上清宗上下弟子为见证,不得有误!” 第四章 牛有道(庆百盟,加更) ps:更新不到万字,盟主数破百,谢谢大家支持,鞠躬感谢! 罗元功双手接了掌门令牌,表达了该有的尊敬,归位时看向唐素素和苏破,忍不住叹了声。 没办法,此时的唐牧压根不惧任何压力,就算联合宗门上下所有人反对也没用,指定掌门继承人是门规赋予掌门的权力,唐牧临死前非要这样玩,谁玩的赢他? “诸位谨记,我死之后,秘不发丧,否则易给上清宗惹来大祸!”唐牧又当众颁下一道遗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意思?几位长老眼神碰了下,都有忧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稍候,其他内门弟子散去,厅内只剩三位长老,还有唐仪和魏多。 此时长老罗元功才沉声问道:“掌门,你和东郭浩然先后率领座下弟子离去,如今你又伤成这样而归,究竟出了什么事,是谁打伤的你?” 唐牧硬挺在那平静道:“我精力不济,有什么疑问等师弟接掌掌门之位后,你们再问他吧。” 唐素素寒着脸道:“最近外面有传言,说什么商镜重现天下,难道掌门和东郭浩然是因与人抢夺商镜而弄成这样?” 提到‘商镜’这东西,在场诸人神色皆动容,紧盯唐牧的反应。 实在是‘商镜’这玩意的来头太大,如今天下虽是七雄并立,但说到底还是武国的底子上来的。当年修行界第一高手商颂本可逍遥一生,后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突然掺和进了俗事,费尽心力一统天下,建立了武国,自己也当了武国皇帝,一直压制着天下修士,美其名曰避免修士与凡人争利。后来商颂为了求长生,有违初衷,将天给捅了一个窟窿,造成灵气大量从天外泄入,令修行界想不繁荣起来都难。商颂的夫人也就是武国的王后离歌,不忘初衷,因此补天,结果夫妇二人双双不知去向。 夫妇二人消失后,分封天下的数百个诸侯国再也无人能压制的住,诸侯开启了战乱,一直持续至今。 传说商颂炼制了一套法宝,共八件,商颂破天和离歌补天都是凭借此宝。武国崩盘,神器外流,八件宝物也在诸侯国之间流转不停。随着小国不断被吞并,天下最终形成八强割据的局面,八件宝物也分别被八国所掌握,被各国视为镇国神器。而这‘商镜’就是秦国手上的镇国神器,传言‘商镜’乃是破天和补天法宝的引子,乃八宝之首,因此引得修士介入,令秦国被灭。秦国国朝崩溃之际,‘商镜’却下落不明,各方势力寻找皆不得其踪。 问题的关键是,传言武国王后离歌补天时并未将天给补全,仍有漏缝。有人因此认为天下修士过多与此有关,修士一多就免不了与民争利,认为修士不断插手俗事令天下战乱不断,于是有人想集齐八件法宝补全天之漏洞,断绝灵气来源,如此一来自然就得罪了天下修士,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就是此中代表。 偏偏上清宗有不肖弟子和宁王商建伯眉来眼去,譬如东郭浩然。 最近外界突然风传‘商镜’重现天日,唐牧和东郭浩然又在这个时候带着弟子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闹成这样,想不让人怀疑二人的行踪和商镜有关都难。 一国的背后站着多少修行门派?而商镜却是能引来灭国之祸的东西,试问若是上清宗招惹上了这东西的话,能不让人担心吗?上清宗已非早年兴盛时期的上清宗,早已式微,经不起狂风暴雨。 唐牧缓缓闭眼,“你们想多了,只因遭不明身份的人偷袭而已。”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唐牧压根不想说出真相,他这个样子,随时会倒下,谁也没办法逼他…… 次日天明,庙门嘎吱开出一条缝,一只眼睛在门缝内往外溜了几眼。 门缝渐渐打开,道爷脑袋伸了出来左顾右盼。 门再开,道爷探脚轻轻侧出身子,踮着脚尖轻悄悄落步,不敢发出声响,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出到外面绕着小庙转了圈,竖着耳朵听,睁着眼睛看,小心观察着四周。 似乎隆冬季节,外面天寒地冻,草木枯黄。 到处扔了几块石头探路,也不见什么反应,发现好像真没什么危险后,庙外站在山坡上的道爷方放松挺直了因保持警惕而猫着的身板,再次从怀里摸出了那只镜面打磨的光可鉴人的铜镜,唉声叹气地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 镜子塞回怀里,看到了山脚的小溪,一溜烟地跑下了山。到了溪边,跳上溪流中的一块石头,看着倒映在溪水中的自己的影子,“唉!”又是一声长叹。 之前在庙里借着外面的光线照过镜子,结合自身目前的情况,差不多搞明白了那老头为什么称呼他小兄弟,喊他小兄弟一点没错,还真是小兄弟,发现自己成了个小小少年郎。 慢慢蹲在石头上,对着清澈溪流顾影自怜了会儿,肚子“咕咕”叫,饿了。 不管这少年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饿肚子的感觉却是由他实实在在承受着,起身四顾,得想办法找吃的。 无意中看到隔山的地方似有炊烟袅袅迹象,跳过溪流,找到一条好像正通往那边的野径,一路保持着警惕摸了过去。 翻过山岭躲一棵大树后面观察,见到了一座村庄。 村子显得有点狼藉,似乎被火烧过,不少妇孺哭哭啼啼,村民们正在清理凌乱的村子。 道爷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脏兮兮的麻布鞋破洞处露出的大脚趾翘了翘,有点惨不忍睹,不过和村民们的打扮相符,也让他有了底气露面走了出来,带着几分心虚走向了那个村子。 刚进村,便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跑了过来,鬼哭狼嚎地抱住了他,“道哥儿,你还活着啊,还当你被那些杀千刀的兵匪给祸害了……” 一个时辰后,道爷明白了,这个村子昨天遭了乱兵洗劫,死伤了一些人,他出现在那破庙估计是因为躲避乱兵。 炊烟熄灭,村里吃了个半饱不到的男人们开始进山找吃的,主要任务是去挖一些根茎植物或猎捕一些野兽供村民熬过这个冬季。至于村里的粮食都被兵匪给洗劫一空,刚才一点吃食还是谁家藏起来的没被兵匪发现的,这点东西糊不了全村的口。一点吃的暂时供应给了要干体力活的男人,老弱妇孺得忍饥挨饿继续收拾狼藉一片的村子,等到男人们去山中将吃的找来。 寻找食物的男人中,道爷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其中一员,小少年也当成了男人用。 如今不叫道爷,在这个村里的本名叫牛有道,不知是否是时也命也,和他‘道爷’的称呼正合。 牛有道就牛有道吧,道爷倒也不在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牛有道。 对这种奇事,他虽然惊奇,却也不算太难以接受。他这种干‘考古’出身的人,死人的身后事见的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少见,对这种魂魄寄人体躯的事,各种古籍传说也见过不少,别人当迷信,他却一直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确认自己的状况后,心态还好,能坦然接受。 总之在这里不算是不明不白的人,有个合理身份,道爷自己也决定了,就叫牛有道吧。 就近寻找食物的事交给了少年们,远行寻找较为冒险的行程则交给了那些成年人。 打着找食物的幌子,牛有道跑了单,没去找食物,而是回了破庙。 庙里一块悬挂的破布幔被他扯了下来,裹了老头的尸体,背下了山,来到了老头说过的河边。 钻进竹林挥舞柴刀放倒了一些竹子,修掉枝叶,长短做了截取,找来枯藤之类的东西泡水,编造了一个相当扎实的三层连体的大竹排,阔气宽敞稳当。凭他的生活经验,编造竹排是很简易的事情,费不了什么事。 竹筒垫底当滚轴,编好的竹排轰隆推入水,老头的尸体放了上去,还搜罗了一堆枯柴堆积在上,又从小河边找了块扁平的大石头放上竹排。 一支简易船桨,一根竹篙,一起带上了竹排,从村里带来的锄头也扔了上去。 一刀砍断拴着的枯藤,竹篙岸边一撑,竹排载人离岸。 撑着竹排,借着水流的流向,慢悠悠荡开碧波而去。 至于为何没有留下跟村民们一起重建家园,首先对这些村民没什么感情,而这些窝在山窝里的村民们也没什么见识,他装傻充愣问了好些,结果村民们连外面什么局势都搞不清楚。他不愿窝在这里种地,很好奇这里的世界,更好奇那内力精深到吓人的东郭浩然所说的上清宗是怎么回事。他还是道爷的时候就喜欢这种修炼的东西,经常从古墓里寻找类似典籍,有着去上清宗见识一下的强烈欲望。 其次是这鬼地方经常遭匪兵洗劫,自己这少年躯的家人早就被那些匪兵给祸害了,村里类似他这种情况的不少,他孑然一身,走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也不愿久留,趁着跟村子里的人不熟悉尽快走,怕留久了和村民们有了感情后难以割舍,于是悄悄走了。 一饭之恩,将来有条件自当报答,虽然连半饱都算不上。 而带上东郭浩然的尸体是因为觉得多带个证据去上清宗要稳妥点,是不是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这天寒地冻的,他觉得保鲜应该还可以,带着不麻烦。 第五章 别不识好歹 竹排飘出小河,融入了大河,牛有道收了竹篙,任由竹排随波逐流,去向想必东郭浩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理由骗自己,倒不用多疑。 坐在竹排上,用柴刀片出了一些小竹条,扯了点事先准备的枯柴,摸出火折子在那扁平的大石头上生了一小堆火,将小竹条进行着烘烤,烤出汗青,直到烤的韧性足够了,又将小竹条截断成了小段。从怀里扯出了之前在村里准备的麻线,用手绷了绷,确认了结实程度应该足够,遂将小段竹条分节点绑在了麻线上,绑的位置在竹条中间点上。 又从怀里扯出一根麦秆,截成小小段,将韧性十足的小竹条卯弯,小段麦秆将绷在一起的小竹条两头给套住了,让小竹条无法弹开。手到破衣洞里一阵掏,摸出了一小把麦粒,这是他在村里泥地里一粒粒扒拉出来的,估计是匪兵抢粮时洒落的。捻一粒麦粒塞进了绷住小竹条两头的麦秆孔眼中,如此作为,在一根麻线上连做了十几个简易机关。 随后麻线入水,一头拴在了竹排上,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牛有道也不管了,一截竹筒从河里取了水,慢慢咽入口中捂热再咽下肚子,坐在竹排上烤着火,欣赏着河道两岸的风景,眼神中明显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坐下竹排有点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拽动,神色一喜。动静不断传来,他却坐那没动,没等多久动静就消停了。 竹排后面拉起麻线往回收,很快便见水中拖出了一只两三斤重的鱼。两边鱼鳃已经被弹开的竹条给撑开了,才一会儿工夫这条鱼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别小看这小小而又简单的捕鱼机关,鱼鳃乃是鱼在水下的呼吸系统,呼吸产生了障碍,就算是在水下生活的鱼也得被水给淹死。这竹条有弹性,鱼一下两下也挣不脱,加之缺氧在水下很快就没了力气,一旦中了就很难跑掉,鱼钩钓上的鱼反而能在水下较劲许久。 当然,这小机关也有缺陷,大鱼难搞到。 没办法,村里条件有限,没有食物给他携带,他只能因地制宜随便拾点东西凑合一下,一路上总得想办法果腹吧。 将鱼摘下一扔,又重新绷上小段麦秆装上诱饵再次放入水中。其他麦粒已经泡涨,他估摸着诱鱼几率已经大大增加。 捡起半死不活的鱼,摸出匕首将鱼开膛剥腹在河里稍作清洗,重新点上火,棒棒将鱼一串,就在那自得其乐地烤了起来。既然能抓到鱼,看来这边的生态环境还不错,他准备吃喝拉撒就在这竹排上了,听说这边兵荒马乱的,估计还是呆在竹排上安全点。 鱼刚烤熟,烫着双手吹嘘的牛有道还没啃上几口,竹排下面又有了拉扯的动静,牛有道乐了。 与此同时,远处岸上,一辆马车正在颠簸狂奔,后面一队人马疾驰追着。很快追上,两边冲过的骑兵扬起弓弩朝着马车内一阵乱射,惨叫声传出,马车也迅速被控停。 竹排经过时,慢慢啃着烤鱼的牛有道亲眼目睹士兵从马车内掀落几具尸体,有一人似乎没死,正跪地求饶,一将拍马靠近,手中枪一枪刺出,将跪地之人刺倒。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对经历过另一个世道的牛有道来说,有点过分,最重要的是之前村庄的见闻,令他对这群官兵先入为主,没什么好感,却也只能是冷眼旁观。 拔回枪的将领也注意到了牛有道,稀奇,竹排上烤鱼? 牛有道也发现这群官兵注意到了自己,遂假装良民,忙自己的,从竹排后面拽上麻线,又收了一条鱼上来。 那将领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神色,对一旁手下道:“隆冬季节,破烂寒衣,却有办法果腹,这少年看着机灵,稍作训练也许是个好苗子。”说话是个女人声音。 下属会意,这是要将那少年抓来当兵,当即朝竹排上的牛有道呐喊:“那少年郎,快些靠岸,有话问你。”想骗过来。 牛有道哪敢靠岸,当做没听见,衣服上随便擦了下手,拔了插竹排上的烤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有装聋子的味道。 哚!一支箭羽钉在了竹排上颤微微,就在牛有道身边,差点吓牛有道一跳,这要是射偏一点还得了? 怒眼抬头看去,结果发现正是之前提枪杀人之将。 对方坐在马背,持弓指来,喊道:“少年郎,过来!” 声音清脆明亮,还算好听,牛有道才知这是个女将,只因风尘仆仆穿着战甲看不出雌雄,顿时怒了,朝对方比出一根中指,另大声送出两字:“贱人!” 女将虽没看出他比出的中指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的咒骂中也能判断出这手势绝对不是夸她,一普通小民敢正面骂官兵,胆子不小,有那么点意思,冷笑了一声。 她手下立刻有十几人张弓拉箭,对准了这边。 “我去!”牛有道怪叫一声,怎么忘了对方有弓箭,早知不该骂人惹怒对方,一个翻身,噗通钻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一连串哚哚声,十几支箭羽钉在了牛有道刚才坐的位置,火光跳起,石板上燃烧的柴火被箭矢射的翻飞。 女将“咦”了声,眼中愈发露出欣赏神色,发现这少年郎不简单,反应速度够快,一般人怕是已经吓的不知所措,这少年的第一反应却是预先规避危险,确认了的确是个好苗子,更加激起了她将之收于麾下的兴趣。 她抬手止住了搭箭欲再射的手下,一脸戏谑地看着,率队跟着飘流的竹排并行。 水下伸手攀了竹排边缘,冒头一看,牛有道才发现竹排上堆积的一堆干柴已经被火给点燃,赶紧挥臂泼水,将刚燃起的火苗给浇灭了,若竹排被烧毁了的话,没有载具凭他目前的身板怕是没办法将尸体带去上清宗。 见对方人马不疾不徐地在岸上随行,摆明盯上了他,牛有道攀着竹排,脚下划水,拉着竹排往另一边的岸旁靠。 女将随手从箭壶里抽出支箭,搭弓拉弦,嗖一箭射出。 牛有道回头跟着闪过的箭影看去,只见箭矢插在了对岸一颗歪脖子树干上颤动,嘴角不禁抽搐,起码六七十米宽的河道,能轻易射中对岸一颗不算大的树,对方什么意思太明显了,这是在炫箭技,在警告他,敢从对岸上岸,她就能一箭放翻他,别想跑。 牛有道的确有这念头,实在不行就给东郭浩然来个水葬,他溜上对岸跑人算了,不是他无情,而是水里太冷了,泡久了非丢小命不可。 女将嘴角带着戏谑笑意,一副看你能在水里泡多久的样子,领着人马压着骑行速度,盯死了牛有道。而且还让人马拉在河岸开了长线,长距离盯守着河段,防止他潜水钻远了逃跑。 硬抗了一阵,牛有道牙关冻的开始哆嗦,终于忍不住了,大喊道:“那位将军,小人跟你无冤无仇,何故以死相逼?” 女将回道:“无冤无仇?刚才贱人骂谁?” “……”牛有道无语一阵,又喊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女将干脆道:“不行!” 牛有道:“究竟怎样才肯放过?” 女将:“很简单,来我麾下效命赎罪,做我的兵!” 如此刁蛮,去了还不被你折磨死?牛有道腹诽不已,他也不敢相信对方,相当怀疑对方是想把他骗上去收拾。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大声回道:“当你的兵没兴趣,当你的男人怎样?” 女将冷笑道:“毛没长齐的东西,还敢嘴硬,看你能泡多久!”一根箭搭上弓,做欲射状。 牛有道猛吸一口气,钻进了水里,抓着竹排下面编扎的藤,躲在竹排下面潜行。 然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遂再次悄悄冒头,结果一冒头,对方又作势拉弓,再次将其逼入了水中。 反复几次后,牛有道算是明白了,对方在耍他,可他还不敢不躲,万一对方真的射他怎么办?他现在有点怀疑东郭浩然的话,不是说那护身符能护他一路平安么,怎么不见有效果。 他不得不溜到了堆积干柴的位置躲避,干柴下面是东郭浩然的遗体,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惹得箭矢伤及无辜。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想办法脱身的时候,前方河岸出现了复杂地形,马匹难以再靠近河边行走,河流开始蜿蜒改向,远处出现了巍巍山影,河流似乎要流经山岳地段,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不少。 一名部从拍马到了女将身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女将眺望了一下前方的地形,略沉默之后,摸出了一面牌子,系在了箭上,上弓嗖的一箭射出,钉在了竹排上,随后大声喊道:“小子,听好了,今天看你陪本将军玩的高兴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外面兵荒马乱,世道艰难,若是想通了,可持铭牌来广义郡找官府,自会找到我,别的不敢保证,保你吃饱穿暖却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奔个前程,别不识好歹!”说罢拨转马匹,领着一行人马折返,疾驰而去。 第六章 求仙问道之心 去广义郡找你?这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而已,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牛有道没心思考虑这个,也没打算去找对方,他对这些官兵没兴趣。 眼巴巴看着人家走了,确认人家的确是走了,牙关打颤的牛有道费力地爬上了竹排。 不出来还好,一出水吹着冷风,那叫一个酸爽,更冷,浑身直哆嗦,牙关喀喀喀个不停,又冷又饿。他真想跳回水里去,也许更暖和一点,可他知道那和温水煮青蛙没什么区别,一旦发现不对,估计再也没办法从水里爬上来。 摸出火折子想烤火,结果发现火折子也湿透了,没法用。 瞅到扔竹排上还没啃几口的烤鱼,赶紧抓了起来,僵硬着十指捧在手里哆嗦着咬,想办法补充能量,身体热量好像已经消耗的没了,那是从骨子里冷出来的劲,人感觉都要冻僵了,四周明显是荒郊野外,看不到人烟迹象求救。 后来发现不行,整个人的知觉似乎都有些发木,昏昏沉沉想睡。 他清晰的知道,不能睡,这是自我麻木,身体这种状况一旦睡着就别想醒来。 目光投向了河岸,想靠岸上岸,可身体已经冻僵了,身不由己,意识不由自主地渐渐沉沦。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睡的刹那,似乎做梦靠在了一个火炉上,后背发烫,又猛然惊醒过来。 哧溜爬起,愣住,发现身上湿漉漉的棉衣正冒着腾腾热气。 身上也不冷了,后背某个部位更是热的发烫,滚滚热流不断导向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寒意。 之前是冻僵的感觉,现在却渐渐有热的发燥的感觉。 对此也只是稍微奇怪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背部那个热源正是东郭浩然给他打入了护身符的穴位,这么一想就明白了,同时也觉得匪夷所思,东郭浩然的内力驾驭居然如此神奇?这越发激发了他想去上清宗看看的念头,说是求仙问道之心也不为过。 热的难受,他想调息引导这股热流,但这身体还没那本钱,没有起码的运功根基,体内没有引导的真气,无法行气,靠空想是没用的。 其次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适不适合修炼,套用修行中人的话,那就是根骨,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练气,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不适合。问题的原因出在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练气对身体经络的分布要求较高,经络就像是人身体内部的枝干,人身体内的主枝干大同小异,旁通的枝干却未必相同,就好比同样种类的树木,长出的形状却未必一样。 有些人甚至连体内经络的主枝干都未必会相同,连心脏长在另一边胸腔的人都有。 根骨不行,也就是身体条件不行的人,也不是不能练气,但只能修炼一些简单的气功,可延年益寿之类的吐纳之术,那些高深的、对行气条件要求较复杂的修炼功法是没办法修炼的。 最后,实在是有点热的不行,牛有道又用冷水扑面,甚至解开了衣襟吹冷风,身上破棉袄依旧在冒热气,皮肤通红。 清理竹排上箭羽的时候,牛有道注意到了女将射来的那面铭牌,不大,暗红色的圆圆一块,一面雕刻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一面刻了个‘男’字。 “小篆…”盯着字体嘀咕了一声,眼神中透着茫然。 这里人用的字体居然是小篆?凭他曾经干过的行当,对小篆字体自然不陌生,能轻易辨读。 让他疑惑的是,这个世界的人说着普通话,字体却用着小篆,与他熟知的世界显得有些杂乱,可反过来想,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他来的那个世界,也许是他熟知的那个世界杂乱,究竟是哪边乱,他也不知道答案,茫然不解。 而竹排也已经进入了山川激流之中,漂流的速度飞快,开始颠簸起伏。 回过神来的牛有道赶紧将竹排后面的一连串捕鱼小机关给收了,路途较远,后面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不能毁在了这复杂水路上。竹篙已经在手,在湍急的峡谷河流中左撑右支,敞开衣襟迎着寒风在不时溅起的浪花中与风浪搏击,动作娴熟,他显然有这方面的驾驭经验,处变不惊,场面波澜壮阔又惊心动魄。 过了险滩,水流又平缓了下来,牛有道已累瘫,抓了竹排上的一只死鱼生吃,山峦上空一轮明月。 颇有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味道,竹排流出山脉,旭日金霞出了地平线,也找了个地方靠岸。 身上的热乎劲也渐渐消散,寒意再次袭来,找了个合适的地势,挥舞锄头挖了个地窝子,捡了干柴拖来枯树,钻木取火,躺在热乎乎的火炕里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又出发。 寒风中有艳阳,凄夜中有一江明月生辉,日月相伴。 水流湍急处用竹篙,貌似平缓死静处则操着简易木桨在那划。 历经艰辛,却也自得其乐,他的生活经验足以应付这大自然的残酷。 数日后,河水看似平静,流速却极快,牛有道一看便知前方肯定有类似瀑布的断崖存在,没多久果然听到隆隆飞瀑的声音远远传来,估摸着东郭浩然所谓的瀑布应该到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隐见远处有山林壮美之地,东郭浩然的话交代的简单却很清楚,想必那地方就是那所谓的钟灵毓秀之地,立刻操着木桨拼命划,在激流中挣扎着靠了岸,费尽力气拖了东郭浩然的尸体上岸,然后就看着竹排快速顺流而去,在不远处翘起一尾,载着一堆干柴跌落消失了。 拔出斜插在后背绑腰上的柴刀,附近砍了点树木和藤条之类的,做了个类似简易担架的东西,将东郭浩然的尸体放了上去,藤条编的绳索套在了肩上,掀起担架一头把手在手拖着,肩拉手拽,一路拖拽而去,艰难前行。 折磨到了深山中,遇到了山势险峻之地,担架实在是拖不动了,往地上一扔,像条死狗似的,瘫软在了一棵树下,解下腰间的竹筒灌了口水,忽敞开嗓子大吼了声,“上清宗的人在不在?” 连吼几嗓子,不见山林中有任何反应,他正准备歇一歇,然后扔下东郭浩然独自去寻找,突听嗤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打在了脸上生痛,立马提了柴刀爬起,四周打量。 嗤!又是一声打在脸上吃疼,抬头一看,才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灰衫年轻人,背负长剑,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喝斥:“哪来的野小子在此大呼小叫?” 牛有道眼睛一亮,欣喜问道:“是上清宗的吗?” 年轻人道:“你这野小子怎知上清宗?” 一听就明白地方没找错,柴刀往腰上一别,牛有道赶紧将担架上包裹的脏兮兮布幔扯开,露出了东郭浩然的脸,指着说道:“他,认识吗?东郭浩然,让我来找你们的。” 年轻人瞅了一眼,大惊失色,一个闪身落下,迅速查看确认,随后捞出一支响箭拉开指向天空,一团烟火冒出,咻一声冲天而起,啪一声在空中炸开火星。 不一会儿,陆续有十几人从附近的树冠顶上掠来,皆翻身腾空而落,牛有道的眼睛眨呀眨,暗道一个个都是好轻功。 来到之人都纷纷确认了一下东郭浩然,随后有人喊道:“快去宗门禀报!” 立刻有人闪身窜入林中消失了,其他人一个个盯着牛有道,虎视眈眈地将他围了一圈,却没人问他情况。 没等太久,唰唰唰,又陆续有人腾空翻身而落。最终罗元功、苏破、唐素素皆闻讯而来,唐仪和魏多也赶来了,陆陆续续又多出了数十人,上清宗的内门弟子基本上都到齐了。 纷纷确认了东郭浩然的遗体后,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皆有些凝重。 牛有道打量着众人的反应时,多看了唐仪两眼,发现这妞站在人堆里很显眼,挺正点,长的跟仙女似的。不过也仅仅是见长的漂亮鉴赏一下,现在没别的心思,他从众人的反应上看出来了,东郭浩然在上清宗的地位的确不低。 蹲在东郭浩然身边检查过伤势后,罗元功起身看向了牛有道,问:“小兄弟,人是你带来的?” 牛有道点头:“是的。” 罗元功颔首:“有劳了,能把详细经过说一遍吗?” “我是离此三百里外的小庙村人士,因兵匪洗劫村庄,躲进了山里的小庙……”牛有道把大概情况娓娓道来,有关那古铜镜的事遵照东郭浩然的吩咐,在不知哪个是唐牧之前他不会乱说。 只是当他说到东郭浩然收他为徒时,在场不少内门弟子脸色渐渐有变,唐素素更是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目光凌厉一闪,厉喝打断:“东郭浩然岂会随便收个山村野小子为徒,简直是满口胡言,我毙了你!” 不但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挥掌便劈,强悍掌力呼啸而出,劲风四溢。 “师妹!”罗元功和苏破惊呼,却也来不及阻止,没想到唐素素会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有人大概猜到了唐素素的意图,唐牧已去,传位于东郭浩然! 牛有道大惊,他并不是没一点眼力的,毕竟也曾是修行中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骇人,掌力未到已经先挤压的他无法呼吸,真要是被一掌劈中,怕是要立刻暴毙。 如此近的距离下,如此狂暴的攻击威力,别说他现在,就算他还有曾经的实力也是躲不过的,心中暗咒这老妪祖宗十八代,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来上清宗送死来的,亏自己还历经艰辛主动将东郭浩然的遗体给带来了表示诚意。 事实上东郭浩然也没让他把遗体带来,只要他找到了上清宗,事后上清宗自然会派人去找遗体,是他牛有道为了表示诚意自找的罪受。 第七章 桃花源 眼看毙命在即,危急关头的刺激下,一道熟悉的炙热感再次出现,只见一道血色符文骤然从他头部冲出,刹那正面撞上唐素素劈来的掌力。 轰!一声震响,罡风四溢,吹得四周乱草连根拔起飞走,牛有道震的向后连滚了几个跟头,撞在山坡脚下才停。 劲风呼啸声偃息,飘舞的乱草落地。 “传法护身符!”罗元功和苏破齐念叨了一声,又相视一眼,随后一起看向了一脸木讷呆住的唐素素。 唐素素一张脸阴沉了下来,没了再动手的意思。 传法护身符乃是上清宗绝学,只有内门弟子能修炼,却非所有人都能练成,只有对阵法之类的有相当造诣的人才有可能练成。另有一点,一般也没人会修炼这个功法,因为练成对自己没什么作用,这纯粹是耗费自己修为成全别人的功法,修炼过程中的尝试就要耗费不少修为,得不偿失。 目前的上清宗也只有东郭浩然会这个,哪怕罗元功等长老也不会,由此也代表东郭浩然在阵法造诣上的确不凡。 一见牛有道有上清宗的‘传法护身符’护体,牛有道是不是东郭浩然的弟子已经不用多说,东郭浩然若非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加持给对方,如此繁复的术法也无法施展出来。 牛有道晃了晃震的有些发懵的脑袋,慢慢爬了起来,抚着胸口捋顺了气,环顾一个个盯着自己的复杂眼神,有暴怒的冲动,尤其想骂唐素素一个狗血喷头。 最终还是介于这老太婆太猛了,一言不合就是杀招,随便一掌就可以灭了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得不忍下了,得想办法过这一关才行。想了想,什么也没说,走回了东郭浩然的遗体旁,拉起掀开的破烂布幔重新盖好,扯起藤索挂在了肩头,抬起担架,拖着往回走。 什么意思?众人愕然。 待发现他是离开这里,苏破闪身而出,拦住了牛有道,问:“你要去哪?” 牛有道:“对不起,打扰了,我可能找错了地方。”说罢,又拖着担架绕开了他,窸窸窣窣蹚着杂草荆棘继续前行。 众人感受到了一股孩子气,能理解,毕竟是还没长大的少年。 苏破瞅了眼唐素素,偏头示意了一下,示意赔礼道歉。 唐素素扭头一旁,神情淡漠冷酷,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苏破无奈,只得再次闪身拦住了牛有道,叹道:“刚才是误会,你没找错地方。” “找错了,我要带师傅回家。”牛有道坚持己见,再次拖着担架绕开他。 这倔强之言让人莫名体会到了一股心酸滋味,不远处貌若天仙的唐仪心中不忍,有些欲言又止,但宗门长辈在此,轮不到她来做什么决定。 苏破手一伸,摁在了牛有道的肩头,令牛有道难以动弹,温言相劝道:“没错,这里就是上清宗,跟我们走吧!”顺手卸下了牛有道肩头的担架。 牛有道双手往左右袖子里一钻,抱在胸前,一身破棉袄,破鞋露着脚趾头,一身的鱼腥味,腰上挂着竹筒、别着柴刀,脏兮兮不自知,还臭着一张脸抬头看天,一副不想理谁的样子。 这是不知自己有多丑吗?苏破有些哭笑不得,招了下手,过来两名弟子,左右架了牛有道胳膊。 “你们想干什么?”牛有道左右瞅着,惊叫连连。 那两名弟子不管他,架着他往林中飞掠而去,直接走人。 苏破随后又招来两名弟子,将东郭浩然的遗体给抬走了。 让其他弟子退下后,现场只剩下了三位长老,此时罗元功才对唐素素道:“师妹,你刚才做的有点过了。” 唐素素冷声道:“这小子明显在胡说八道,还不知是谁派来的奸细。” 罗元功:“传法护身符怎么解释?” 唐素素梗着脖子争辩道:“你们听他的谈吐,像是山野村民吗?” 罗元功:“这个可以慢慢查证,不至于不听解释就匆忙下毒手,你是怕他做上清宗掌门吧?” 唐素素目光避开他的眼神,不冷不热道:“二师兄,你想多了,东郭浩然弟子众多,掌门的位置轮谁也轮不到他头上。” 罗元功轻轻摇头:“东郭率领座下弟子齐出,如今只回来一具遗体,怕是和唐牧的情况差不多,但凡有一个幸存者,东郭也不置于在一个外人身上施下传法护身符,也轮不到这小子将其遗体带回来,怕是没了办法才如此,我就不信你心里没点数。” 唐素素指向上清宗方向,沉声道:“若真如此,按门规,师兄是准备让这个无名小子来执掌上清宗吗?” 罗元功沉声喝道:“那你也不该这样做,你当其他弟子都是傻子吗?你当大家看不出你的企图?唐牧临终前为何要把所有内门弟子给招来做见证?不就是防备有人篡改他的遗命?你这样做,让大家怎么想?谋杀掌门的罪名你担的起吗?届时就算换个人来做掌门,名不正言不顺,又何以服众?你是想让上清宗留下内乱祸根吗?愚蠢!” 唐素素绷着脸,无言以对…… 山中温泉内,泡在其中的牛有道眯着眼睛一脸舒坦,脑中回想这些天的经历,感觉跟做梦一样,几天前还在神秘的墓穴地宫内,转眼跑到了这个世界,又辗转到了这里,前路尚一片迷茫,什么都不清楚,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 思路又回到了沐浴之前的详细问答上,细细梳理了一下,觉得应该没什么破绽,这才安下心来。 待到沐浴完毕从山谷内走出,已是洗漱一新,换了身上清宗的灰色长衫,长发随便抓了个马尾在脑后。 关键以前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也没盘过发髻,不知道怎么弄。 山谷外三名背剑弟子等着他,之前牛有道已经和他们接触过,为首面带倨傲神色长的白白净净颇有风度的男子名叫宋衍青,另两个名叫陈归硕、许以天,后两者似乎颇为奉承那个宋衍青,师兄之类的话喊的亲热。 这三人都是上清宗派来看护他牛有道的。 见到牛有道出来,似乎都诧异了一下,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几眼。 总之是人要衣装、马要鞍,牛有道的肉身胚子还不错,加之道爷的内在,脏兮兮的山村小子已多了几分飘逸和洒脱。 走到三人跟前,牛有道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问:“能不能通禀一下,我想见掌门!”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要求见掌门唐牧,东郭浩然交代的事还没完成。 宋衍青眼神中闪过不屑,“掌门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老实点跟我们走。” “走吧!”陈归硕和许以天双双伸手在牛有道后背推了一下。 被推的一个趔趄的牛有道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三位,反正从一开始就没好脸色和好话给他。 被三人夹在中间,一路来到一处陡峭山崖脚下,沿着‘之’字形开凿的石阶蜿蜒而上。行至半山腰,牛有道便被对面山崖上的恢宏建筑给吸引了,从四周建筑衬托的规格来看,想必那就是上清宗的宗门重地。 登到压顶,看到一座宁静古朴庭院,庭院外的山崖边一株苍老桃树根枝遒劲,枝头粉红簇簇,灿烂如霞,风来花碎,落英飘零。这桃花实在是开的太漂亮了,牛有道再次被吸引,惊咦道:“这个季节居然能开出桃花?” 跟在身后一侧的陈归硕嘿嘿一笑,“没见过吧?这株桃树已生长了一千多年,本已成精,后被来此创建宗门的祖师爷斩断了慧根,就此平凡屹立。早年桃树还会花开花谢,断了慧根后却是花开不谢,几百年了,不管春夏秋冬永远灿烂如霞,如花冠华盖,乃是上清宗的一道奇观。” 牛有道闻言惊奇不已,却听宋衍青哼了声,“跟他废什么话。” 陈归硕面露尴尬,闭嘴了。 来到庭院门口,牛有道抬头一看,只见门楣上镌刻着三个苍劲大字,桃花源! 宋衍青停步在门口,朝里努嘴道:“这里是东郭师伯的清修之地,你暂且在此住着,没有允许不得乱跑,否则小心被打断腿,听明白了吗?” 牛有道皱眉道:“师傅临终前让我拜见掌门…” “进去吧你!”许以天揪着他衣领子,近乎将他扔了进去,随后将门一关。 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的牛有道有点火大,冲到门口扯开了大门,怒道:“你们什么意思,把我当囚犯吗?” 宋衍青转身看来,冷笑道:“不要闹,若是一不小心失足摔下了山崖,可没人为你喊冤。”言语中威胁的意味很浓,不但是威胁,而且还有实际行动,慢步逼了过来。 “天气不错!”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天,咣!顺手将门给关了。 人在门后目露杀机,前世道上的人称他为道爷,‘道爷’这两个字在江湖上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还挺识相的……”门外传来三人的嘲笑声。 深吸一口气的牛有道迅速压下了心中怒火,很快平复了心绪,强迫自己换了个欣赏的心情,没有理会外面的嘲讽。负手漫步观赏起了这庭院,发现这回廊飞檐的庭院风韵古朴,宁静优雅,很是不错,是个难得的雅静之地,自己情绪也跟着安宁了下来。 庭院中间一棵擎天大树,砌坛而围,坛上摆着托架,架上横着一支长剑。 牛有道走去,握住剑柄轻轻拔出,寒光渐渐出鞘,信手挥剑,又横在眼前,看着剑中人影,喃喃自语,“山高路远坑深,三尺青锋,仍在桃花源里!” 第八章 疑是掌门 剑又在手中摆弄了一下,发现没有练过的就是没练过的,手腕有点吃不住剑势摆动,摆弄的角度不习惯容易伤及筋骨。长剑归鞘,活动着手腕,琢磨着要开筋拉骨练上一练,身子骨还嫩,现在练还来得及。 负手在庭院中慢慢溜达查看,修炼的事也放在了心上,必须得具备自保的能力,否则老是被人轻易威胁,老是当缩头乌龟的滋味可不好受,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总曲不伸吧? 找了个合适的房间,暂时安顿了下来,反正闲着无事,就此盘膝打坐,默练以前的修炼功法《太乙》,这功法他早已吃透,修炼起来驾轻就熟。他不辞辛劳来到上清宗,是因为见识到了东郭浩然的本事,想来修炼更高深的功法,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得手,只能暂时先练自己的,图些自保能力。 至于他所修炼的《太乙》来历,这功法是他曾经地下考古的时候在一个古墓里发现的,墓主人遗骸盘膝而坐,捧了个玉匣子,里面装有几页金册,记载的正是《太乙》修行功法。后对其苦苦钻研,不知翻阅考证了多少古籍求解,才练得了后面的成就,成就了江湖上的‘道爷’之名。 但他并不满足,原因很简单,那几页金册的内容有限,只记载了一篇练气术和一道剑术,根据前言解读出的玄之又玄的总纲来看,练成后的结果应该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想想都让人心旷神怡,而那篇练气术和剑术远远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给他的感觉只是入门的东西,他相信修炼的并非是完整的《太乙》。于是之后,他不断寻求完整《太乙》的线索,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古墓中遇难。而在见识了东郭浩然的实力后,给他的触动可想而知,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山村。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日三餐虽然准时送到,却是囚禁的滋味。外面有人看守,始终不让他踏出院门一步,也没人跟他说什么话,像是把他给与世隔绝了。 他屡次求见唐牧也没用,对此他感到有些不正常,听东郭浩然话里的意思,如此信任唐牧,又是唐牧的师弟,按理说东郭浩然死了,唐牧不可能不见他,他意识到了其中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这怕是看守态度对他不友善的原因。可他没机会跟外面接触,在此也没能力有什么活动,只能耗着,等着! 有此空闲,他也没有浪费时间,除了修炼太乙,也开始锻体,劈叉、倒立、负重之类的,拉筋骨到了这个年纪稍微有些晚,可谓吃了不少苦头,然而有这个心,什么苦头不能吃? 再则,就是摆弄那面铜镜,这铜镜曾被宋衍青搜身的时候搜出来过,但宋衍青显然没把这铜镜当回事,反倒是对那女将射箭给予的铭牌颇感兴趣,问过铭牌来历后,看不上眼的铜镜扔还给了他,铭牌给收走了。 牛有道却觉得这铜镜肯定不简单,首先是觉得极像自己在古墓里看到的那面古铜镜,其次东郭浩然说过命就是丢在了这面铜镜上,并叮嘱他只能交给唐牧,试问这铜镜怎么可能简单,估计是宋衍青有眼无珠不识货而已。 可他把铜镜摆弄来摆弄去,一有空就拿来研究,也没研究出个什么名堂…… 上清宗主殿名为上清宫,有一行三人直奔主殿,见到了罗元功、苏破和唐素素。 如今上清宗掌门缺位,暂时由三人共同执掌掌门令牌理事。 待拜见的三人行过礼后,罗元功问:“查的怎么样了?” 为首弟子禀报道:“经小庙村的人确认了牛有道,应该不会有错。牛有道已经离开小庙村有段时间,在小庙村遭遇兵祸的第二日牛有道就失踪了,时间上能对上,小庙村的人也在找他,还以为他被野兽给祸害了,牛有道的画影小庙村的人一看就认出了。另就是那块铭牌,吴师弟奔赴广义郡找到了铭牌的主人,也确认过了,的确有其事。” 唐素素绷着脸道:“牛有道的谈吐可不像是山野小子。” 那弟子回:“这点也查过,早年的时候有个落魄书生曾在小庙村落过脚,牛有道家人遭兵乱遇害,就他一人住,家里有空房间,那落魄书生曾在牛有道家里住过,教过牛有道读书写字,牛有道算是村里少有的会识字的,至于牛有道学识的深浅,村民那点底子也分不清高低。而那书生离开后去向不明,现在想找到人核实也困难。” 罗元功问:“小庙村的人会不会有诈?” 弟子回:“弟子先查了小庙村的人,确认都是实实在在的小庙村村民,这一点不会有误。” “如此说来,这牛有道的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罗元功回头看向苏破和唐素素说道。 唐素素淡然道:“万一有人找了个相似的人假冒牛有道呢?还是让村民当面辨认了一下的好。” 于是几日后,牛有道终于离开了桃花源,去哪也不知道,只知被带去了最近的一个城郭。他还正好奇城中的风土人情,谁知在城中逛了一圈就回来了,什么事情都没干,搞不懂什么意思。 回来后又关进了那庭院。 而上清宗三位长老似乎忙碌了起来,不断召集上清宗的内门弟子闭门谈话。 足足一个月后,牛有道又被带出了桃花源,来到了对面山崖上的上清宫。 几只大铜炉将高大空旷的大殿内烤的热烘烘的,在宗门内的内门弟子全部到齐了,不少人面色凝重。 牛有道站在殿中央左看右看,见一群人盯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知什么意思。 他最终又硬着头皮说了声,“师傅临终前命我拜见掌门!” 上位居中而站的罗元功叹了声,道:“你来晚了,掌门唐牧已经仙逝!” “啊!”牛有道失声,愣住了,什么情况?终于明白了唐牧为何一直不见自己,原来挂掉了。 罗元功徐徐道:“既然东郭浩然已将你收为弟子,今日招你来算是上清宗对你身份的正式认可。另外,还有件事情需问你,如果让你做上清宗掌门,你愿不愿意?” “什么?”前面听着还挺高兴,终于认可了自己,然听到后面把牛有道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四周有些凝重的眼神,指着自己鼻子问:“让我做掌门?” 罗元功点头,表示他没听错。 牛有道第一反应就是其中有诈,就凭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哪有让自己做掌门的意思,就算是真的,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有这好事哪轮得到自己,忙摆手道:“不妥不妥,弟子才疏德浅,当不了!” 此话一出,唐素素绷着的脸色缓下不少。 罗元功再次追问道:“你确认自己不想当掌门?” 牛有道继续摆手拒绝:“弟子连掌门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真当不了,还请另举贤能。” 罗元功目光环顾众人,大声问道:“都听到了吗?” 众弟子齐声回道:“听到了。” 什么情况?牛有道左看右看,对这动静略有狐疑。 人群中的唐仪没吭声,倒是慢慢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敢去看牛有道的眼神。 罗元功却对他抬手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 宋衍青走到牛有道跟前,这次倒是露出笑眯眯神色,对牛有道伸手道:“师弟辛苦了,请回吧!” 牛有道一步三回头,仍有狐疑之色,不知这帮家伙搞什么鬼,跟着宋衍青走了。 而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宋衍青在乐个什么劲,不时拍拍牛有道肩膀,显得很亲热的样子,就差勾肩搭背了。到了山上桃花源庭院外时,还对轮流看守的陈归硕道:“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别老是关着门,没事可以让牛师弟出来透透气,对了,回头给牛师弟加两个好菜,上一坛好酒。” “是!”陈归硕笑着应下了。 牛有道也乐了,还以为如同罗元功说的那般,以为自己上清宗弟子的身份正式得到了认可,也在那乐呵呵道:“来上清宗这么久了,还没仔细认过路,我正想下山到处走走看看领略一下咱们上清宗的气派。”他调头就走,以为得了自由。 宋衍青脸色一僵,赶紧伸手拦了他,指了指院子外面这一块的山崖,笑道:“师弟,门口透透气就行了,山下就别乱跑了,你才刚入门,还不到乱跑的时候。” “……”牛有道无语,慢慢回头看了看院子外面那一小块地方,发现还真是让自己出来透透气。 上清宫,一群内门弟子陆续而出,有人显得比较高兴,有人显得比较沉默。 待一群弟子都离开了,殿内的唐素素摊手笑道:“如何,是他自己放弃了掌门之位。” 罗元功和苏破相视一叹,让牛有道做上清宗掌门的确不像话,可采取这种手段似乎又有些卑鄙,只要不是傻子的,估计这么问都不会答应,真有心问的话,有本事让牛有道知道真相试试。 苏破:“他现在只是疑是掌门,说不定东郭还有其他弟子幸存。” 唐素素一口咬定道:“好!那就再等三个月,若无音讯,就按我说的办。” 苏破摇头:“咱们这样做有失光明。” 唐素素沉声道:“咱们也是为了上清宗好,不然其他弟子又岂会答应,让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做掌门不是开玩笑么?再说了,也不曾亏待他,唐仪的姿色在紫云郡说第二谁敢称第一?说到底还是便宜了他,这样对内对外都能交代!” 罗元功皱眉道:“唐仪知道后能答应吗?” 唐素素郑重道:“身为上清宗弟子,又是掌门之女,如今关头,岂能不站出来勇挑重担?我不但是上清宗长老,还是她的姑奶奶,她父母不在了,这事自然是由我这个长辈做主。” 第九章 好事将近 转眼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牛有道越发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如同宋衍青说的那般,他只能在院子内外转转,不允许下山一步。所谓的刚入门不能乱跑,他认为纯粹是借口,若仅仅是门规,门外犯得着派专人轮流看守吗? 他确认这事情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的有关东西太少了,根本理不清头绪,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少年能放肆的地方,只能是耐着性子走一步看一步,唯一能做主的就是自我修炼,等待这未知的谜局有一天能解开。 夜空繁星闪烁,屋内榻上无人入眠,倒是榻旁地上有一人倒立。 光着上身的牛有道手持一剑顶在地上,借助剑身笔直倒立着,隐见胳膊略有抖动,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待这支胳膊实在坚持不住了,人在空中换了手把持剑柄,身体大幅度晃了几下,又努力控制住了。练的不仅仅是臂力,也可以说练的是巧劲,维持身体平衡的巧劲,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与体躯的协调,这里面能讲究的东西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练的是剑意,练的是身心与剑协同,也就是人剑合一的意境,达到了这个意境再驾驭手中剑时自然是挥洒自如,分毫之间亦能轻易掌控。 此法乃是《太乙》的特殊练剑法门,心法名为‘混沌青莲意’,身体如此倒立必然造成血液倒流冲头,时间稍微一久,必然令人混混沌沌发懵,倒立如莲苞,功成自绽放。 初期修炼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可若一旦驾驭自如,对剑身承力部位的变化亦能感知的清清楚楚,对将来实际驾驭手中剑有着说不尽的好处。 短短一个来月就能顶剑倒立,看似没什么,实则进度飞快。牛有道以前修炼时,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练到了这个程度。然而毕竟是有过一次经历,经验和心得这个东西,往往是最宝贵的东西,他有这个感觉和这个经验,知道该怎么做,知道该怎么练,直接跨过了摸索期段,修炼起来不止事半功倍。 只坚持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牛有道已经是汗如雨下,脸涨的通红,汗滴从头顶滴落、从持剑的手上下流,顺着剑身流下,将地面湿了一大块。 最终身体剧烈摇晃,再有修炼经验,臂力摆在这,无法坚持太久,不得不折腰放了双脚落地,扶剑深呼吸静立了一会儿,将身体状态缓了过来。 长剑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怕惊动外面人,轻轻归入剑鞘。扯了条毛巾擦拭了身上汗水,穿上了衣服,活动了下四肢,盘膝坐在了榻上,很快进入了忘我状态,忘却了身体的疲倦,依照练气功法吐纳…… 天光微微,晨曦渐明。 榻上盘膝而坐的牛有道较之一个多月前开始时,气息吐纳越发悠长深沉,吸入如江河澎湃直灌五脏六腑,吐出徐徐如抽丝剥茧,似乎在一点点过滤什么。 随着晨曦过去,天色大亮,旭日明晃晃跳出了天际,发出万丈金光,逐渐高升。万物苏醒的时刻也令牛有道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心浮气躁,知道最佳的忘我修炼时间段已经过去了,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眼。 下榻之后活动了一下四肢,昨夜倒立带来的疲劳已经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倒不是最佳的忘我修炼时间段过去了就不能再继续修炼了,而是现在的少年身体还未彻底长成,正在茁壮生长期,最是生性好动的年纪,天生的习性难以改变,血气最容易受到天地时令的影响,能抓住最佳修炼时间段修炼就够了,不必苛求勉强。另外,外面会定时送餐,他若一直闭门不出怕会引来怀疑。 一个山村野小子为何会懂修炼?加之不明上清宗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有些东西还是不暴露的好,现在完全没自保能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等到看明白了情况再做决断。 院子里有引来的山泉流经,洗漱之后,一贯的时间,牛有道打开院门走了出来,桃树下盘膝守了一夜的是许以天。 听到开门声,许以天回头看了眼,慢慢站了起来。 牛有道走去作礼,两人没聊几句,陈归硕提着食盒上了山,算是来换班的。 许以天离去,中午饭点的时候又会来,傍晚的餐点又该是陈归硕来,总之两人轮流值守,轮流送餐。 上清宗如此看重,牛有道再看不出其中有问题的话,那他道爷在江湖上算是白混了那么多年。 知道归知道,牛有道也没点破,打开食盒快速用了早餐。 他也勤快,吃完后,碗筷洗干净了送回,装入食盒放在了桃树下,回头自然是由陈归硕带走。 “陈师兄,回头帮我要张躺椅来。”放下食盒的牛有道提了个要求,自从去了次上清宫拒绝‘过分’要求后,宋衍青的态度明显好多了,说了有什么需要让他尽管提的,能答应的都会答应。 摘了只桃花在鼻前轻嗅的陈归硕闻声回头,哟呵了一声笑道:“小小年纪用什么躺椅,哪来那懒骨头?” 牛有道指了指桃树下,“摆这的,师兄们露天席地,我也过意不去。” 陈归硕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着自己的名义为他们准备的,当即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赞赏道:“够意思,行,回头帮你弄来。” 牛有道给了他一个灿烂笑容,看了看四周钟灵毓秀的山景,“师兄,真是好地方啊,想必咱们上清宗算是修行界数得上的名门大派吧?” 也只有陈归硕在的时候,他才会问这些,他明显察觉到上清宗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宋衍青不常来,而且有点喜怒无常,不好打交道。许以天的嘴巴很牢,问什么都不肯说,也只有陈归硕管不住嘴巴,最近已经从其嘴中套出不少的东西,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凡触及到与他牛有道有关的,立马回避不提。 “呵呵!”陈归硕笑着矜持了一下,不过略作思索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个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咱们上清宗啊,早年可风光了,燕国第一大派,开山祖师爷乃是燕国国师……” 啰啰嗦嗦一通自夸的大概意思是,武国一统天下后又崩溃了,天下变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曾经雄霸天下的商颂后人历经波折,后又建立了燕国,上清宗祖师爷乃是大功臣,被封为了国师。那时也是上清宗最鼎盛的时期,上清宗弟子最多时达上万人,只是后来各种原因逐渐凋零,如今的上清宗弟子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 至于上清宗如今在修行界的地位档次如何,陈归硕直接忽略了,似乎不愿说,牛有道想想也知道,估计说出来尴尬。 见他不想多说这个,牛有道换了话题,咦了声道:“平常宋师兄隔三差五会来一下,最近好像好久都没看到宋师兄了,怪想念的。” 陈归硕闻言嘿嘿笑道:“唐师姐可是号称紫云郡第一美人,好事将近,宋师兄焉能不殷勤点…”说着似乎反应了过来,啐了声,不屑地挥了挥手道:“跟你一小屁孩说这个干嘛,说了你也不懂。” 牛有道眨了眨眼睛,佯装不快道:“我怎么不懂,宋师兄可是要娶唐师姐?” “哟,人小鬼大!”陈归硕哈哈一笑,拍着他肩膀道:“不出意外的话,唐师姐应该是下一任掌门,等着喝喜酒吧。” 牛有道对宋衍青也挺好奇,因为发现陈归硕和许以天对宋衍青不像是对师兄的恭敬,有种卑躬屈膝的感觉,遂拿话顶道:“是因为宋师兄要成为掌门夫君你们才怕他么?” 陈归硕瞪他一眼,“小鬼,瞎说什么?” 牛有道:“我说错了吗?难道因为他是内门弟子,你和许师兄不是?我还奇怪呢,你和许师兄看起来应该不比宋师兄的本事差,为什么他能做内门弟子,而你和许师兄却还没有成为内门弟子?” 说到这个,陈归硕似乎也有些惆怅,矮身靠着桃树坐在了盘结的树根上,“小师弟啊,有些事情并不一定看本事,背景也是很重要的……” 言语中流露出失落之意,大概泄露了点宋衍青的背景,宋衍青的父亲宋舒乃是长老唐素素的亲传弟子。最重要的是,宋衍青的爷爷宋九明乃是大司空童陌的心腹,深得童陌的信任,官居朝廷九卿之一的廷尉一职。宋衍青的父亲宋舒离开上清宗后,一直在宋九明的身边担当法师随扈,在这个时代朝廷大臣身边有法师保护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那位廷尉大人不止宋舒一个儿子,也不止宋衍青一个孙子,更不止宋舒一个随扈法师,不过保护自己的法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更得信任。而如今的上清宗落寞之下,全凭宋舒借助宋家权势庇护,修行资源大多也仰赖宋家渠道输送,若不是宋家挡着,上清宗怕是早就被其他修行门派给灭了,试问如此情况下,宋衍青哪怕资质再差,弄个内门弟子的身份算是问题吗? 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司空实际上就是一国丞相,宋衍青的爷爷是丞相的心腹,廷尉一职相当于捏着一国司法大权,怪不得了。 “唉,这些说了你也不懂。”陈归硕略显自嘲地挥了挥手。 第十章 此桥在哪? 他说自己不懂,牛有道也就装作不懂了,否则一个山村野小子能理解这些未免有些扯谈。 又随便闲聊了一阵,牛有道回了院子。 院里浪荡一阵,进了‘桃花堂’往蒲团上一坐,随手扯了一旁置纳杂物的一只小箩筐过来,里面有针线、剪刀之类的东西,还有两只铜镜,看着似乎都是日常使用的物品,并无显眼异常的地方,然其中一只铜镜正是他带来的那只。 东郭浩然如此郑重托付的东西,他这般随意存放,无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的太严实了被人翻出来反而令人生疑。 铜镜摆弄在手上翻看,这东西该何去何从令他有些纳闷。 东郭浩然的交代显然非比寻常,人家拿性命之事相托付,他前世出身江湖能在江湖上混出那般资历,心中自然有‘道义’二字,可唐牧死了,东郭浩然又郑重告诫东西只能交给唐牧,不能让第三者知晓,这让他很为难呐。 他也犹豫要不要将东西交给上清宗,犹豫的原因固然有东郭浩然的交代,也因上清宗对他实在不咋地,至今一直将他给软禁。于是他想将这铜镜好好琢磨一下,看能不能考究出其中奥秘,然后视情况定夺要不要交给上清宗。 然而至今为止,火烤、水浸、光照、敲打听音等等,他对这铜镜使用过各种办法,都未能参详出任何端倪,这铜镜似乎浑然一体,从敲击声响来判断,里面没有任何机关的迹象。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铜镜是不是类似什么信物的东西。 翻来覆去查看,还是老样子,没看出什么来,牛有道呲了呲牙,顺手又将铜镜扔回了小箩筐内。 随后又对身体进行一些日常性的锻炼,负重劈叉,扯着绳子悬梁翻转之类的,倒不是要练出什么匹夫之勇来,而是要锻炼身体的柔韧性。根据他的江湖经验,深知多解锁一些肢体的技击和自卫角度一旦需要自保,关键时刻能保命,无论是在小庙村还是在上清宗听到的消息,都证明这个世界处在乱世中,不管将来如何,他尽量做一些未雨绸缪的准备。 修炼分文武,除了功法和肉体上的修炼,空闲之余翻出了宅子里的笔墨纸砚练习这个世界通用的小篆字体,对着一些书籍照抄。小篆字体对他这种‘资深考古人士’来说,辨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毛笔字本也写的不错,但还真没有正儿八经使用过毛笔写小篆字体,笔锋走向不一样,所以需要练习。 好在他原本的毛笔字功底不错,一开始的变形走样,短短一个来月后已经变得有模有样。 书案旁摆着炭盆,写完就将自己的墨宝给焚烧。 他练字所需的东西,上清宗倒是充足供给,这也算是得了宋衍青高兴的好处。 软禁至今,凭他目前的能力别无选择,倒也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的很充实…… 次日,一张崭新的躺椅还散发着木香味,一看就是新造的,摆在了桃花树下。 陈归硕指着躺椅对牛有道挤眉弄眼道:“小师弟,你要的躺椅来了。” 牛有道没想到他办事效率如此之高,估计和躺椅弄来是给他陈归硕自己用的有关,拱手笑道:“谢谢陈师兄。” 这次同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宋衍青,心情似乎不错,一见牛有道就眉开眼笑,笑容里的玩味不加掩饰,有恶趣意味,拍着牛有道的肩膀问道:“小师弟,在这里住的怎样?” 牛有道:“还好还好,比在村里吃的好一万倍,就是圈在这不能出去走动有点闷的慌。” 宋衍青乐呵呵道:“你才来了多久,先把心静静,心静不下来怎么修炼?放心,以后有你走动的时候。”说罢负手走到了山崖边眺望对面的上清宫,一脸美好畅想神色,时而又露出皱眉思索神态,最终一声轻叹,“可惜不在京城!” 牛有道凑了过去,好奇道:“宋师兄,京城怎么了?” 宋衍青茫茫然叹声,“山野之地,比不得京城诗词歌赋的繁华!” 牛有道顿时满头雾水,诗词歌赋?你一个修行中人为个诗词歌赋长吁短叹的,几个意思? 陈归硕嘴角翘了翘,可谓暗暗好笑,他和许以天基本上就是宋衍青的跟班,太清楚怎么回事了。宋衍青喜欢唐仪多年,而唐仪喜欢诗词歌赋那种调调,宋衍青为了讨好,京城那边一出什么好的诗词立刻有人会传来给他,他则会献给唐仪鉴赏。这回宋衍青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估计是京城那边许久没来好货,一时手痒,自己动手写了首诗,问他和许以天写的怎样,他两人哪能说他写的不好,自然是说好。结果宋衍青屁颠颠给唐仪送去了,具体的过程怎么样他不知道,总之宋衍青回来后脸色不太好看,还把他和许以天给骂了顿出气,想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分外明白宋衍青的心情,若是在那京城诗词繁华之地,凭宋家的势力,找好手代笔一些好的诗词冒充自己的佳作讨好唐仪不难,在这清修之地有难度,以至于一时手痒在唐仪跟前出了丑。 回过神来的宋衍青似乎也不想多提这事,转身进了院子,到处溜圈检查。 他负责看管牛有道,不可能放任不管,偶尔来查看一下防备出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尚在外面的牛有道请教陈归硕,“宋师兄怎么惦记上诗词歌赋了?” 陈归硕嘴痒,低声提点道:“咱们师门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不但一身的实力名震修行界,更兼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痒痒精通,唐师姐打小在他身边待过,算是他的学生,沾染了高雅,跟着喜欢上了诗词歌赋!” 牛有道却是恍然大悟,明白了,感情宋衍青是想博美人欢心,同时也对陈归硕说的那个人好奇,“不知唐师姐跟的是哪位前辈?” 说到这位前辈,陈归硕愣了一下,眼中明显闪过忌惮神色,似乎意识到了不该乱说,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警告牛有道不该问的别问,闭嘴了,快步跟进了院子。 牛有道眼珠一转,也快步跟入。 转了一遍的宋衍青叮嘱了陈归硕几句后,背了个手正要离去,牛有道抢步追上,喊着:“宋师兄,在村里的时候,我老师也经常写些诗词,我记了些,就是不知道写的怎么样,要不你帮忙鉴赏一下。” 宋衍青连回头的兴趣都没有,脚下不停,顺口回道:“一个山野落魄书生,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满的不屑。 山野落魄书生?牛有道心中一凛,看来上清宗早已将他的底细给摸清了,有过一个落魄书生当老师的事他也是在小庙村从村民口中套自己基本情况时才知道的。 然而他历经艰辛跑这来是干什么的?是冲东郭浩然那一身骇人本事来的,可不是跑来被软禁着耗时间的,他很想得到上清宗的修行功法。奈何被软禁后,一直找不到缺口下手,好不容易撞上了,牛有道岂能轻易错过,嚷嚷道:“我老师说他在京城游历过,写出的一些情诗曾博得过不少女子的欢心。” 闻听此言,宋衍青慢慢止步在即将出院门的地方转身。 陈归硕迅速瞥了牛有道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牛有道明显是接着他刚才的提醒顺话,这小子人小鬼大似乎不简单呐! “哦!你老师写过什么诗词不妨说来鉴赏鉴赏。”转过身的宋衍青似乎来了点兴趣。 牛有道立刻回了桃花堂,跪坐在了书案旁,滴水研墨,扯了张纸铺上,镇纸两边一压,提笔沾墨,落笔书写出一个个小篆字体。 “不愧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字倒是写的有些像模像样!”走来站在案旁的宋衍青略夸了一句,目光寻摸着字迹慢吞吞读出了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读到这两眼已是骤然迸发亮光,他也许写不出什么好诗词,但对好诗词的鉴赏能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起码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 待到牛有道停笔,宋衍青已忍不住迅速拨开镇纸,将落有笔墨的纸张抖在手中,吹了吹墨迹,再次迫不及待续读,“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真是反复诵读最后一句,最终一脸美好地唏嘘摇头道:“好词!好词啊!”感觉这词写给他简直太应景了。 牛有道暗暗好笑,搁笔一旁,站了起来,佯装不懂道:“好词吗?” 宋衍青点了点头,目光盯着字迹反复浏览,忽目露疑惑地看向他,问道:“鹊桥是什么意思?此桥在哪?” “呃…”牛有道有些无语,看来这边没有牛郎织女的故事,遂茫然道:“老师写的,鹊桥在哪我也不清楚。” 宋衍青想想也是,又对一旁傻眼的陈归硕偏头示意了一下,将陈归硕赶了出去。 没了其他人,宋衍青对牛有道笑眯眯道:“你说你老师经常写这类诗词?” 牛有道心想,我肚子里一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点头道:“好像是的。” 第十一章 太乙真气 宋衍青两眼一瞪,“什么叫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牛有道指了指他手上,那意思是这不现摆着么,肯定有。 宋衍青立马一脸热情,“小师弟,快把你老师写过的诗词一块儿写出来,趁着空闲,好好鉴赏一下。” 牛有道摇头:“师父临终前交代过我,让我到上清宗好好修炼,不是写这种东西的。” “……”宋衍青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修炼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写点这个费不了多少时间。” 牛有道一脸天真道:“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宋衍青凝噎无语,最终无奈道:“你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好好想想,想起来了立刻写下来,回头给我看看。”说着将手上纸张小心翼翼卷起。 牛有道貌似奇怪道:“宋师兄,我老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写这个有什么用?” 宋衍青眼皮一抬,一只胳膊与之勾肩搭背道:“小师弟,我自有用处,你想起来后尽管写下来,师兄我亏待不了你。对了,这事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明白吗?”一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的样子。 牛有道则绝对是一副对此事不感兴趣的样子,答非所问道:“师兄,我想修炼上清宗的功法,希望能早日像你们一样飞来飞去。” 宋衍青有点不高兴道:“先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再说!” 牛有道似在耍少年脾气道:“师兄,我闷在这里心烦意乱,保不准哪天就会说漏了嘴。” 宋衍青两眼一眯,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牛有道平静道:“我只是觉得若能早日完成师父的遗愿,也能早日安下心来回忆老师写过的那些诗词,希望能更好的完成师兄的交代。” 宋衍青不禁嘿嘿冷笑,上下审视着牛有道久久不语,发现这位便宜小师弟有点意思,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这是在跟自己谈条件了。话又说回来,若这小师弟写的东西真能帮自己讨师姐欢心的话,答应下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修炼了又如何?不怕这小子能翻天,可问题的关键是,让不让这便宜师弟修炼他也作不了主。 啪!略作斟酌后的宋衍青一掌拍在了牛有道的肩头,抓着他肩膀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修炼的事我帮你说说话,问题应该不大,可你记写的东西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没地方后悔去。”倒不是虚言,有些事他虽然做不了主,可宋家对上清宗的影响很大,他真要想办法的话,牛有道修炼的事也不算太难办。 话毕,顺手一推,牛有道咣一声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等牛有道爬起,宋衍青已经大步离去了。疼的呲牙咧嘴的牛有道扯开衣领子,看了看刚才被捏过的肩膀,已经留下了五道青红指印,对方有心给他教训,差点没捏碎他的肩骨,红肿疼痛。 一直以来,牛有道也不想得罪宋衍青给自己找麻烦,尤其是知道了宋衍青的背景,可他历经艰辛来到上清宗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一丝机会,自然是不想错过,忍不住露了些峥嵘冒险一试…… 早年的上清宗弟子上万,如今只有数百人,因此居住的宅院很充裕。 回到自己院子,宋衍青迫不及待地进了书房,取了笔墨纸砚,准备将那首词誊抄成自己笔迹时方有些傻眼,忘了问这首词叫什么,遂自己取了个名落笔。 傍晚时分,宋衍青寻入一座幽静山谷,出了山谷翘首张望,目光一定,脸上露出笑容。 前方山脚,两座新起的坟包前,静静伫立着一道婀娜背影,不是别人,正是唐仪。 两座坟包内埋葬着唐牧和司徒浩然这师兄弟两人,上清宗至今搞不清两人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从唐牧的话中品出了事情非同小可,遵唐牧遗言,秘不发丧,连两道墓碑上都没有留名讳。 宋衍青一猜就知道唐仪在此,果不其然,整了整衣冠,快步走了过去,喊了声“师姐”,然后又分别对两座新坟恭恭敬敬作礼。 待其完事,唐仪蹙眉道:“宋师弟来此何干?” “上次写的诗师姐看不上眼。”转过身来的宋衍青将一卷墨宝双手奉上,乐呵呵道:“这次费尽心思又写了首词,再请师姐鉴赏指教。” 唐仪实在有点不耐烦他的纠缠,她岂能不明白宋衍青存了什么心思,对宋衍青在京城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事迹也有所耳闻,可如今的上清宗要仰赖宋家,唐素素那边也再三叮嘱了她,不要撕破脸闹得大家都难堪,让她识大局敷衍一二。不管之前这边有没有人埋怨东郭浩然跟商建伯搅和在一起会连累上清宗,可事实是宁王商建伯一死,上清宗如今连最后一道威慑也没了,上清宗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实在是得罪不起宋家。 她也只好耐着性子接了宋衍青的墨宝在手摊开,起初不经意,然看到所写内容后,樱唇忍不住微微启动,默读出声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反复几声吟读,神情已是有几分痴了。 一旁察言观色的宋衍青见状欣喜不已,知道果然打动了这女人。 他平常也不敢当面直盯盯无礼,这回倒是趁着唐仪走神近距离细细看了个饱,那冷艳中带着柔美的娇容,那白皙如天鹅颈项般的脖子,那饱满的胸,那纤美的腰肢,那优美动人的婀娜身段,尤其是那出尘若仙的气质极为优雅,宛若一朵浊世红尘中独立的清莲。这种美不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所谓美人能比的,也正是为了这份美,他甘愿留在这山野之地,否则他早就回了繁华京城,哪能有性子守这山野的冷清,他要走上清宗也拦不住他。 回过神来后,唐仪明眸扫视着纸上的字迹,问道:“这是你写的词?” 宋衍青略有心虚,不过转念一想,牛有道翻不起浪来,就算传出去让那个所谓落魄书生知道了,也能让他喊不出声来,遂微笑道:“拙作让师姐见笑了。” 唐仪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什么货色她岂能不知,能写出这种词来才怪了,不过顾及对方的面子也没有捅破,只是点了点头,赞了声好词。 两人一路交谈着离开了这里,出了山谷各奔各处,关键唐仪拒绝宋衍青相送。 唐仪一回头就找人打听,打听宋衍青是不是又接到了什么书信之类的,结果没这方面的回馈,只知宋衍青今天去了趟桃花源。再琢磨那首词,唐仪心中纳闷,难道那词真是那纨绔子弟写出来的不成? 浮云掩月。 桃花源内,盘膝静坐在榻上的牛有道双眉颤抖不止,内心极不平静,体内更是不平静,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此时他体内的气息极为紊乱,乱到了连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地步,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中的冥冥之物似乎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地步,血肉难以蓄容,在体内翻滚不止,跌宕起伏,如云涛般翻滚。 轰!最终体内似乎发出了一阵想象中的剧烈雷鸣,震的人身心颤动,冲撞翻滚不止的云涛中似乎酝酿出了一道霹雳,确切地说,是一道真气! 那演变过程更像是化学反应,闭目不张的牛有道脸上隐隐流露出激动神情。 想不到,真的没想到,和前世一样,同样是在修炼《太乙》这套功法,前世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修炼出第一道真气,如今居然不到两个月就修炼成功,这个世界的灵气含量显然远超自己的想象。 这一道真气丝缕孱弱,但一现身便宛若吞云吐雾的真龙,在云雾中灵巧扭动,四周的云雾嗖嗖云集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体内跌宕起伏的云涛一扫而尽,被这缕真气给吸收了个干净。 吞了这么多东西,细微弱小的家伙不见有丝毫长大,却似乎更显活力,喷薄出强大气机,与牛有道的血肉相连,若加以放纵的话,气息甚至能从毛细孔中渗出。这种气息贯通血肉的感觉,明显能增加肉身的活力和力道。 在没有练成真气之前,只知道练气吐纳,是感受不到气流在经络中行走的,真气一出,体内就多了真正能感受到的实物,不过却是气体,这也就是所谓‘真气’的由来。 有了实实在在的感受,才能调节驾驭,否则无从下手控制。 体内的不羁和剧变皆平复了下来后,神色亦恢复平静的牛有道开始驾驭真气贯通经脉,对这套流程,他是驾轻就熟的。而正常人的经络有许多地方一辈子都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刚刚胎生时是通畅的,随着长大后的生活习性影响,譬如污浊之物的产生,会让大多地方处于闭塞或半闭塞的状态,他要行气将闭塞之处全部打通,便于今后运气驾驭自己的血肉之躯,同时也是在检查自己的经络构造是不是比较适合修炼。 这个过程略显痛苦,年常日久没有遭遇过外物,突然遭受侵袭可想而知,真气所到之处,清理挤压之下,有类似血污的东西渐渐从毛细孔中渗透出来,室内隐隐有血腥和腥臭味浮荡。 第十二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打通经脉的过程比较缓慢,此时的经脉未经正式利用过,基础脆弱,来不得强行暴力冲刷,需要适应过程。这就好比一根质量差的水管,突然经受高压很容易爆掉。 而体内的行气经脉就是真气修炼的根基,修炼中有‘筑基’一说,所谓的筑基其实就是将体内那张网一样的行气脉络筑造牢靠,让体内的真气流畅管道能承受高压、能经受高速冲击。一旦将这基础打好了,也就达到了所谓的‘筑基’境界,能放开了耍。当然,基础打的如何,也有好坏之分,基础越好承压能力自然是越大。 他如今在练气境界内尚刚起步不久,离筑基境界尚远。 经脉疏通过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这是个细活,需要一定时间,更何况他白天还要露面虚与委蛇。 晨曦一露,他立刻收功,一缕真气收于丹田之中,如一道漂浮竖立的宝剑蓄势待发,气机饱满。 洗漱沐浴,祛除了一身的血腥味,站在庭院中张开双臂迎接第一缕阳光,真气练成,感受着久违的精气盈体滋味。 白天应付了许以天和陈归硕,一到晚上,暂时放弃了其他修炼,立刻进入经脉疏通状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似乎没人会把主要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他自我感觉处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倒是宋衍青老是会惦记着他,三天两头跑来,问他老师的诗词记起来了没有,牛有道自然是软钉子回应,不见兔子不撒鹰。 又几天后,长老罗元功来了,此人是上清宗的传法长老,颇有虎壮气势,三缕如墨长须,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相比较起来,长老苏破在上清宗弟子的印象中显得沉默寡言,平常不太说话,而长老唐素素则显得比较尖锐,不知是不是和女人有关。 宋衍青也跟着来了,一行并无他事,正式对牛有道传授修炼功法,罗元功亲临无非是个小小仪式罢了。 尽管如此,牛有道还是挺佩服宋衍青的能耐,能把罗元功给折腾来,可见宋家在上清宗的影响力。 桃花堂内也有祖师爷坐像,拜了祖师爷后,罗元功命随行弟子将捧着的几本典籍传于了牛有道,又命牛有道跪在祖师爷面前起誓,保证不会将功法外泄之类的毒誓。 仪式完毕,罗元功看牛有道的神情其实也颇为复杂,内因自己心里最清楚,说是心中有愧也不为过,尤其是面对祖师爷坐像,更是惭愧,一阵欲言又止后,脸部森严气势放缓,态度温和地叮嘱了一句,“我师兄也算是颇具慧眼,收的几个弟子皆是人中翘楚,你师傅便是其中之一,算是上清宗这些年来少有的俊杰,希望你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你师傅的临终期望,盼功业有成,也好为我上清宗的将来出一份力。” “是,弟子谨记!”捧着典籍的牛有道毕恭毕敬,内心实则狂喜不已,恨不得立刻翻看手中典籍饱览个够。 罗元功转而又对宋衍青道:“同门师兄弟应该互相扶助,你东郭师伯仙逝,牛有道无人传功授业,修行上指点迷津为之解惑的事就交给你了,可有怨言?” 宋衍青立刻拱手道:“没有怨言,弟子当竭尽全力!” 罗元功点了点头,随后又在桃花源内游逛了一番,不知是不是因为感慨东郭浩然的早逝,留下几声轻叹,带着一脸惆怅离去。 没了外人后,牛有道立刻如饥似渴地翻阅那几本典籍,两眼放着光,历经艰辛来到这,不就是冲这个来的么。 一部《上清心经》,正是上清宗的正宗修炼功法。 一部《上清拾遗录》,其中则是包罗万千,分了好些篇章,有草药篇、丹药篇、飞禽走兽篇、外事篇等等。所谓的外事篇记载的都是一些修行界的人物事迹,牛有道稍微翻阅了一下,从记载日期上可以看出一直在增补添加。 《上清拾遗录》正是牛有道需要的东西,对他了解行情有莫大的帮助,不过只是暂时大概翻了翻便扔到了一边,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上清心经》上,这是他急切的东西。 翻开这么一看,他就看入了迷。前世为了修炼《太乙》,不知翻阅了多少古籍、拜访了多少高人解惑,才吃透了《太乙》典籍,积淀下的东西对他如今解读《上清拾遗录》发挥了作用,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反而有滋有味。 他知道上清宗肯定还有些法门没有交给自己,也不可能一来就一股脑全给他,并无怨言,一步一步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手上的东西足够他享用许久。 次日,宋衍青又跑来了,找他要诗词,对于答应罗元功的话跟放屁差不多,牛有道捧着《上清心经》问某处是什么意思,人家压根没耐心解释。总之就是,我答应你的已经给了你,你答应我的也得给我! 王八蛋!牛有道心里问候了他三个字,研墨提笔又写了首词给他。 宋衍青捧着看过后大喜,回头欣喜道:“还有没有?” 牛有道苦着脸,“暂时就想起一首!”他哪能全部倒给对方不给自己留后路。 “就一首?”宋衍青脸一沉。 牛有道:“师兄,我记性不太好,总得容我慢慢想吧!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又捧起了《上清心经》请教。 宋衍青不耐烦道:“不懂的地方去问许以天和陈归硕,让你办的正事别耽误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扔下狠话扭头就走了。 如他所言,牛有道对于《上清心经》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许以天和陈归硕,倒不是他前世懂的东西没作用,而是两边世情毕竟有些不同,有些地方还是有差异的,的确还有疑惑的地方需要请教弄清。 就这样,白日里研读典籍,晚上潜心修炼,继续疏通自己的经脉。 而经脉梳理时,他又发现了问题,东郭浩然遗留在他体内的问题,打入他穴位中的传法护身符居然如蛛网般在穴位中盘踞,凭他的修为难以清除。强行试了下,那传法护身符仿佛一座大阵,已经与他的血气相连,强行清除会反弹,他的太乙真气与之相比太弱,直接被弹开了。 这传法护身符如此盘踞,多少影响他的真气运行,如今已修炼出真气,他倒是能触发将之给释放出来,不过想到这玩意的确有护身的效果,想想也就没有浪费,留待护身没什么坏处。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幽静庭院中,捧着宋衍青墨宝的唐仪徐徐漫步,轻声诵读,情有所感时,不禁捧入怀中久久回味。 回头又让人打听宋衍青动向,依旧是没有发现宋衍青有接到外界书信迹象,而是又去了桃花源。 牛有道醉心修炼,宋衍青隔三差五地来打扰,而唐仪则隔三差五地收到宋衍青的佳作。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唐仪漫步庭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唐仪梳妆台前。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仪半倚窗台。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唐仪站在小楼上,慢慢放下手中纸张,明眸目光远眺对面山崖上的桃花源。 若不是知道宋衍青的底细,她差点被宋衍青给搞懵了,隔三差五便作出一首好诗词送来,还全都是情诗,攻势实在是太猛了,足以动人心扉,搞得她小心肝怦怦,差点有些招架不住。 规律她已经摸出来了,只要宋衍青去了桃花源,就必有好诗词送来。 桃花源内有什么人?许以天和陈归硕轮值,与经常前去的宋衍青错开相见,那么就只剩下那被软禁之人。 可她又想不通了,一个山野少年就算读过书能写诗词,才多大的年纪,怎能写出这些情诗来? 若不是,那又是谁写的?宋衍青自己?不可能,真有这才华,哪能憋到现在才绽露。 她隐隐怀疑是牛有道从哪听来的,可若真是听来的,一股脑写出来不就完了,何故让宋衍青隔三差五往那跑? 实在有太多疑惑,这事犹如一团迷雾般困扰着她…… “宋师兄慢走!” 牛有道拱手相送,目送宋衍青出了庭院后,嘀咕着骂了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没完没了了…呃,陈师兄!”只见陈归硕乐呵呵走了进来。 陈归硕看了看放一旁的食盒,啧啧有声道:“最近宋师兄对小师弟着实不错,每每亲自送酒菜过来。” 牛有道好气又好笑,宋衍青如此献殷勤,估摸着的确是讨了唐仪的欢心。 此事不提,老规矩,牛有道提了食盒打开,与陈归硕分享,两人把酒言欢,已经很熟悉了。 其他的事情对牛有道来说,暂时都无所谓,体内的经脉已经全部疏通,发现自己的修行资质还算不错,欣喜不已,精力投入了《上清心经》的修炼中。 练着练着,又发现了问题,不知是不是搞错了,自己费尽心思弄来修炼的《上清心经》功效居然不如《太乙》的修行进度,而且进度差了不止一点点。 第十三章 铜镜谜破 更甚至,上清功法难以撼动那道太乙真气,他前世不是没有修炼过其他功法,有过经验,这无异证明自己渴望的《上清心经》还不如《太乙》功法。 印象中东郭浩然的修为让他惊为天人,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清宗没有拿出真正的修行功法给自己? 可回头向陈归硕套了话后,发现没错,《上清心经》就是上清宗最正宗的功法,上上下下的人修炼的都是这个,功法是绝对没问题的,唯一差别就是弟子层级不够不能修炼其他术法而已。 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牛有道想来想去,想到此番修炼《太乙》的进度远超前世,渐渐明悟出了点什么,也许《太乙》真的比《上清心经》只强不弱,真正的差别在于前世所在之地的灵气远不如这边。 有此明悟后,很是无语,折腾这么久感情白瞎了,早知如此历经艰辛冒险跑来上清宗干什么?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下好了,闹了个还不知道要被软禁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比较不知道好坏,有些亏吃下去是必然的,还能说什么,只能继续潜心修炼《太乙》。 又一个月后,傍晚,与陈归硕桃花树下畅饮。 “这每一盅酒酿造出来耗的都是粮食,外间不知多少凡夫俗子食不果腹,饿殍遍野,我等却在这享用美酒,不知算不算是罪过……”喝得神态有几分醺醺然的陈归硕一脸笑意,口中碎碎念似乎玩笑般,只是这玩笑有些沉甸甸。 牛有道目中稍显凝重之色,随即又微微一笑,执壶为之斟酒,“师兄满上。” 两人一直吃喝到天色暗下,正要收场之际,登顶石阶下飘来一团亮光,正是一只发光的蝴蝶,尾随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长老唐素素,后面还跟了两名随从弟子。 陈归硕和牛有道一惊,没想到唐素素会突然出现在此,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见礼,“唐长老!” 唐素素目光冷冷扫了眼小桌上的狼藉,冷厉目光一抬,似乎瞪了眼满身酒气的陈归硕。 陈归硕顿时吓得不轻,一脸惶恐,低下了头,唐素素是上清宗执法长老,平常管的就是刑罚,加之脾气不算太好,上清宗上下弟子没有不怕她的。 不过今天的唐素素似乎还算好说话,淡淡一声,“成何体统,还不收拾干净?” “是!”两人应了一声,如蒙大赦,牛有道正要跟着陈归硕打扫收拾。 谁知唐素素却道:“牛有道,来一下。”说罢自己先转身进了院子里。 “……”牛有道愣了一下,对陈归硕目露询问神色,不知道什么事。 陈归硕赶紧偏头示意了一下,示意他快点进去,别让唐长老久等。 牛有道只好快步跟了进去,也不知道唐素素此来想干什么,见唐素素在庭院中慢慢转悠,只好亦步亦趋地尾随,态度恭谦。对于这位唐长老,他可谓印象深刻,第一次见面,那真是毫不客气,直接就是要他的命呐,当时若不是东郭浩然在他体内布下的传法护身符,一条小命早就完蛋了,所以警惕中带着小心。 “打扫的还算干净。”里外转了趟的唐素素步入桃花堂后开了腔,停步在祖师爷坐像前恭敬行礼,直起身板后,又盯着祖师爷塑像徐徐道:“想当年祖师爷来到此地开山立派,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最早的落脚地就是这桃花源,能住在这里,等于沾了祖师爷的光,也算是你的福气。” “是!”牛有道恭敬应道:“是弟子的福气。”心里却在嘀咕,福气个屁,明明将老子给软禁了。 唐素素转过身来,将屋内四处打量了一下,边问道:“住的还习惯吧?” 牛有道:“回长老,清净的很。” 唐素素直接无视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面无表情地问:“在家可有婚配?譬如有没有定过亲之类的。” “呃…”牛有道愕然抬头,不知她问这是哪一出,小心答道:“年纪尚小不曾婚配,家徒四壁,也没条件定亲。” “话倒是出口成章,不像是山野出身。”唐素素冒出一句不知是夸还是讽刺的话,继而又回到正题上,“男子汉大丈夫,争的是前程,若要论什么出身倒是小家子气了,不过如今倒是有一桩良缘给你,也算是你的运气来了。” “……”牛有道懵懵地看着她,什么意思?想听她后话。 唐素素却回头看了眼祖师爷坐像,当祖师爷的面,似乎有些话出口也有忌惮,招呼上牛有道出了桃花堂,一起溜达在了后院,方再次开口道:“掌门唐牧仙逝,他的女儿唐仪也就是你唐师姐,你也是见过的,样貌如何?” “……”牛有道惊疑不定,听这前后话的口气,莫不是所谓的良缘就是指唐仪跟自己,不是开玩笑吧?犹犹豫豫道:“唐师姐自然是长的好看。” “嗯!”唐素素颔首,停步露出笑意道:“这桩良缘就是你唐师姐,我是她至亲的姑奶奶,能做这个主,准备将她许配于你,你意下如何?” “啊!”牛有道惊呼,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上次说让自己做掌门,现在又让自己取唐牧的女儿,这上清宗究竟在搞什么鬼?慌忙摆手道:“不行,不行!” 唐素素脸上笑意瞬间消失,脸色一沉,“有什么不行的?你唐师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等你身子骨再长开些,等到成了大男人能分清好坏时,自然会知道你唐师姐的好。” 牛有道哪能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实在是太蹊跷了,“长老,我年纪尚小,配不上唐师姐…” 不等他说完,唐素素毫不客气地一口打断道:“也不小了,放在你们村里,你这个年纪生娃娃的怕是也大有人在。这事也没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你师傅生前曾和掌门唐牧盟约过亲事,双方约好了,唐牧的女儿嫁给东郭的徒弟,如今东郭弟子也就剩你一人,这门亲事还能属谁?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何况师命难违。” 盟过亲?牛有道瞪大了眼睛,见鬼了还差不多,还能这样指婚的?唐牧和东郭浩然盟亲关我屁事!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怎么看都觉得有个坑在等着自己往下跳,真是好事肯定也轮不到自己头上,遂硬着头皮道:“弟子的年纪和唐师姐实在是不配…” 唐素素很强势,不容他话说完,又是一口打断道:“你知道在上清宗违抗师命是什么后果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清宗绝不允许此等败类存在,我身为执法长老,绝不会坐视这种弟子存在!你若真想违抗师命,我也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外面的山崖,你自己跳下去吧!” 她头顶的月蝶煽动着翅膀悬空,忽闪的柔光照耀着她那张森冷无情的脸。 “……”牛有道实在无语,还讲不讲理了,这就直接让自己去跳崖自尽了?那见鬼的婚约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但现在却知道跟这老太婆根本无理可讲,他干咽了咽口水道:“这事弟子想征求唐师姐的意见,能不能容弟子和师姐面谈?” 唐素素淡然道:“不用啦,你师姐那边不用你操心,我现在只问你一句,遵不遵师命?” 最终,牛有道有点精神恍惚地将唐素素送出了桃花源,他自己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了。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唐素素强势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摆明了不答应就杀了你,连丝毫的遮掩都没有,牛有道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他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事肯定有问题,哪有这样的事,正常情况下,不说他,唐仪能答应这种事? 从走神中清醒过来,他又快速来到了外面,想找陈归硕打探点情况,结果发现陈归硕不在了,遂顺石阶跑下山,结果在半山腰被人拦了下来,是唐素素之前来时跟随的两名弟子。 回到桃花源,从桃花堂内拿了面镜子出来,月光下反复照着自己打量,如此稚嫩的脸,娶亲? 排除其他的不说,宋衍青的背景他不是不知道,宋家的权势只怕连上清宗都惹不起,宋衍青看中的女人,他敢横插一脚,这不是找死吗?他相当怀疑,宋衍青能放过他才怪了! 可他现在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况,没得选择! 放下手中镜子的时候,他目光忽然瞟了眼边上的水缸,庭院中分布的五个桩位都摆有水缸,平常用来给花草浇水之类的,水缸中都盛满了清水,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面闪过。 他又缓缓扬起手中镜子,只见水缸内的水中倒映出现了铜镜的轮廓,夜色下也看不太清楚,然而随着镜子角度的摆动,镜面正对上了月光后,水中铜镜倒影中居然出现了九个朦胧光点。 牛有道轻轻惊“咦”一声,退开几步,镜子正面依旧对着月光,背面对着地,但却不见地面影子里有光点,镜子举上头顶对着月光看背面,也不见镜子背面有任何光点。 又走近水缸旁,结果九个朦胧光点又出现在了水面,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手中镜子,嘴中渐渐念念有词。 “天为阳,镜面为阳,地为阴,镜背为阴。天为天盘,镜隔阴阳为门,乃门盘,地为地盘,天、门、地三盘…”嘀咕了一串话的牛有道猛地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盯着镜子的两眼骤然放光,一声脱口而出:“九宫八卦!” 第十四章 乾坤诀 他情绪明显变得有些激动,快速翻看手中的镜子。 镜背的百花浮雕栩栩如生,证明正是东郭浩然给他的那面铜镜,刚才无意中拿了出来,没想到一直破解不开的谜团在月色下破开了。之前为了破解铜镜之谜,别说月光,就连太阳底下也试了,水煮火烤更是不用说,愣是没瞅出任何端倪,居然在此意外的情况下撞现了端倪! 他又伸手在水缸中的凉水里拨了拨,嘴中依然念念有词,“月为阴,地势坤,水聚阴而显,九宫八卦,怎么就没想到……”嘀嘀咕咕一阵后,又陷入了走神中,想起了古墓中出事前的情形,正是因为他破解了山中的九宫八卦迷障才找到了古墓入口,而他又是因为触及了古墓中的那面古铜镜才出的事。 难道这铜镜真的和古墓中的古铜镜有关?若真如此的话,那个为古墓设置九宫八卦阵的人,其目的怕就是指向这面铜镜,能破阵的人自然就能解开古铜镜之谜。 念及此,他不禁重重拍了拍额头,直摇头,因手上铜镜是东郭浩然给的,让他漏过了什么,若没有在古墓出事,古铜镜带回去经科学仪器透析检查一旦发现端倪,他怕是早就因破古墓大阵而联想到了破解古铜镜的办法。 事情经不起深思,越想越惊疑不定。 按下心中疑虑,回到了现实中,镜子再次对月背水,九个朦胧光点在微微荡漾的水面再次浮现。 牛有道一手持铜镜,一手开始掐指推算,慢慢绕着水缸转圈,对镜背的图案推算定位。 心中有数后,看了看对月的角度,手中镜面一翻,露了镜背对着月光,手指在百花图上的一朵朵浮雕花朵上点着,嘴中嘀咕:“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 确认了那九朵花,他蹲在了水缸边,铜镜扣在了地上,双掌摊开,并排碰了拇指,两根拇指合一,点在了最大的一朵花朵上,左右各四根手指又各摁在了一朵花上。左右四指为八,加中间合并的拇指为九,中间两根拇指翘开又可为阴阳八卦中的两点鱼眼,十指这般合在一起便是九宫八卦指法,他以此指法同时摁住了九朵花,整齐发力,一起摁了下去。 铜镜内“咔嚓”一声轻响,牛有道眉头一跳,不出所料,要找准九朵花一起发力才能破开铜镜的封禁,有一丝错乱也无法打开。 双手松开,那九朵之前纹丝不见缝的花朵已经弹凸了起来,花下露出了缝隙。 牛有道拿了铜镜在手,再对着月光照水,那九颗光点已经消失了,再抬头看天,不禁微微点头嘀咕道:“是了!阴破阳出,看来要等到明天见太阳了!”回头四周看了看,快步进了屋内,一夜无心修炼,静候明天日出…… 次日露面,外面换了许以天守着,此人始终不屑跟牛有道多一句话,牛有道问了声好,也懒得跟他废话触霉头,知道问了也白问,用了许以天送来的早餐便回了院子。 瞅着旭日阳光,牛有道回桃花堂拿了藏好的铜镜,又出来找了间窗口对阳的房间推开了窗户,镜背对着太阳一照,立见光洁镜面浮现朦胧金晕,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影字样出现在了镜面上,一旁附着三个开篇的金色字样:乾坤诀! 仅凭这三个字,就让牛有道精神一振,再细看小字,很快确认了,是一套修行功法无疑! 不过仅凭这一面,也没多少字。他又翻过铜镜盯着背面的花纹打量,能破开这铜镜的秘密,剩下的花样已经难不住他,稍作推算,捻住一朵花轻轻旋转了一下,闻听轻微咔嚓声而停,再镜背对向阳光,镜面文字已经换了篇,接上了上文,不禁轻声一笑,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整个白天,他算是抱着铜镜瞅了个如痴如醉,为了追寻阳光,不断换房间,中午甚至爬到梁上捅开了一片瓦来取光。 当阳光彻底消失在了天空,躲在西边厢房内的牛有道才关了窗,将铜镜背面凸起的花纹复了位,弹指敲击了一下镜子,又是浑如一体的声音,谁能想象到里面竟藏了如此玄机。 这一个白天下来,他已经囫囵吞枣式的将镜中所藏内容给大致浏览了遍,里面那真是图文并茂,的的确确是一套完整的修炼法门,不是他那套残缺的《太乙》能比的。 那么多的内容全部藏在了一面镜子里其实并不嫌多,随着镜中机关九宫八卦阵法的错换,镜中画面可千变万化不断翻页,完全可以藏的下这些内容。 真正让他抚镜唏嘘感叹的是,这镜子内部构造之复杂、之精密,哪怕前世的科技手段也难以造出,怕是连复制出来都困难,这个世界的锻造工艺实在是大大超乎他的想象啊!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里面所藏的功法肯定不简单,怪不得东郭浩然说为了这东西断送了性命。 铜镜的谜团解开了,里面的东西让牛有道热切期盼。 接下来的日子,好生花了心思研读那《乾坤诀》,心中有数后,正式开始了修炼。 小半个月后,他就感受到了这《乾坤诀》的厉害,修行进度不是《上清心经》能比的,甚至比他修炼的《太乙》提升修为进度都快了不少,一运功,那道太乙真气便被撩拨的乱转,不像修炼《上清心经》根本难以撼动那道太乙真气,越发增加了他修炼下去的信心。 唯一让他后悔的是,若早知这铜镜是这么回事,他就留在小庙村拉到,干嘛跑这来被人给软禁。 然话又说回来,留在小庙村怕是要为填饱肚子而烦恼,修行中人,财侣法地哪样能缺?待在这,目前看来至少衣食无忧,如今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 又数日后,牛有道明显感觉到体内浑然一体的真气有了天地乾坤意味,出现了阴阳之分,体内真气一道热,一道冷。 又数日之后,悬浮的太乙真气似乎在那冷热真气的淬炼下显得异常脆弱,终于绷不住了,崩断收缩成了四团,两团微微泛着金光,两团微微泛着银光。 一团金光和一团银光匹配交缠旋转不休,成了两对,各自冲向任督二脉时,再遇东郭浩然在其体内留下的障碍,三十三道传法护身符如蛛网般牵连血气盘踞在三十三处穴位中! 原本是三十六道,在山野小庙轰杀那妖怪时用了一个,竹排顺河漂流时差点冻死时又用了一个,抵御唐素素毙命一掌时又浪费了一个,剩下了三十三道! 太乙真气冲撞蛛网时被震开了,牛有道有心试试乾坤真气的反应,故意运气驾驭冲撞。 如上次一般,传法护身符上再次威力反弹,成对的金光和银光被震开了,却没弹远。金、银二团滴溜溜旋转着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这一幕让牛有道若有所悟,立刻驾驭金、银二团迎难而上,不再硬碰硬,而是接近后将二者分开了,开始绕着血色蛛网上的丝线旋转,如同炼化太乙真气一般,以冷热各不同的乾坤真气缠绕着炼化。 果然,血色蛛网丝线上被淬炼的部位渐渐冒出血雾,这不是他的血,而是东郭浩然当初施法时打入他体内的血。 令牛有道震惊且欣喜的是,乾坤真气不但炼化出了传法护身符上的异种血气,其中的异种真气也同样在一点点被炼化,炼化之后竟然在乾坤真气的乾坤旋转之下被乾坤真气给吸收相融了。 传法护身符是东郭浩然临终前以毕生所剩修为打入他体内布置而成的,如此强悍的异种真气,乾坤真气居然能炼化吸收为己有,那岂不是说,自己能接收东郭浩然的修为? 确认的确如此后,牛有道可谓是欣喜若狂,东郭浩然的修为对于他来说,那是何等的强大! 他明显能感觉到,吸收东郭浩然的真气来提升修行进度远超他自己的修行进度,其进度差距怕是能用千百倍来形容。 以真气内视感知,他修炼出的乾坤真气相较于盘踞的传法护身符来说,体型对比如同蚂蚁和大树的差距,想炼化一个传法护身符怕也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三十三道传法护身符所蕴含的修为可想而知。 牛有道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意外惊喜,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毛细孔慢慢飘出淡淡的血雾,正是炼化清除东郭浩然遗留在他体内鲜血的原因,令室内再次漂浮淡淡血腥味…… “长老!听说师姐要嫁给牛有道?” 唐素素正在香炉前对祖师爷坐像上香,冲入殿内的宋衍青一副要抓狂的样子,冲到她背后大声质问。 插上香的唐素素霍然回头,目泛杀机,冷冷盯着狂躁不已的宋衍青,厉声道:“还有没有规矩,你想干什么,当我上清宗的门规治不了你吗?”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宋衍青吓一跳,狂躁神色迅速消退,冷静了下来,上清宗是忌惮宋家的权势不错,可真要把人家给惹火了,杀自己也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 宋衍青规规矩矩行过礼后,一脸纠结地问道:“长老是真的吗?” 慢慢转过身来的唐素素淡定道:“是真的又怎样?” 宋衍青顿时面露悲愤道:“长老,您答应过的,要把师姐嫁给我的,为何出尔反尔?” 第十五章 有人下毒 “出尔反尔?”唐素素喝斥道:“你就是这样跟师门长辈讲话的?” 宋衍青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火气,摇头道:“弟子想不通!”说着噗通跪地,磕头恳求道:“弟子是真的喜欢唐师姐,若有半分违心,天打雷劈,恳请长老成全弟子!” 唐素素任由他磕了几个头,方俯视道:“要成全你也不是不行,你可愿做上清宗掌门?只要你答应做上清宗的掌门,牛有道不需要考虑,我立马让唐仪嫁给你,怎样?” “这…”宋衍青抬起头来,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过这个念想,可京城父亲那边已经警告过他,上清宗和宁王商建伯的关系扯不清,容易惹来皇帝陛下的忌惮,宋家身居高位,不能碰这个位置。 孰轻孰重他不至于一点都分不清,再说了,凭他的家世背景犯不着沾这个光,何必劳心劳力给自己惹麻烦。 “弟子能力有限,承担不起这个重任。”宋衍青低头弱弱一声。 唐素素平静道:“既如此,你不妨尝试说服你父亲,只要你父亲愿意接掌上清宗掌门之位,我也一样把唐仪嫁给你。” “父亲的事,做儿子的怎能做主。”宋衍青心虚着回了句,他不能坐这个掌门的位置,他父亲就更不能碰这个位置,这点道理岂能不明白。 唐素素目光闪烁道:“好啦,这种事不会勉强你们父子。我再问你,你可希望唐仪做掌门?” 宋衍青猛然抬头,眼巴巴道:“当然,弟子当然希望师姐能做掌门,师姐能做掌门的话,弟子是一万个高兴。” 唐素素心中暗骂了声蠢货,你父子不愿碰这个位置,宋家又岂会容许你娶上清宗的掌门?从决定让唐仪继承掌门之位开始,你便注定和唐仪无缘!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掌门唐牧仙逝前指定的接任者是东郭浩然,如今东郭浩然同样罹难,按照门规,又该是谁接掌掌门之位?” “这…”宋衍青犹犹豫豫一阵,很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名字来,“牛有道!”复又铿锵辩解道:“可牛有道已经主动放弃了掌门之位!” 唐素素:“他是怎么放弃的,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不吭声是因为知道他不适合担当上清宗掌门。如此一来,上清宗还有何人有威望执掌上清宗?大家倒是看好你父子的背景,希望你父子能出面引领上清宗振兴,可是由于一些原因,你父子不愿接掌。我们三个老家伙倒是有这威望,可上清宗自有制衡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规则,退居长老之位者不得复出接手掌门之位。本来魏多是最合适的,奈何是个结巴,做掌门只会让人笑我上清宗无人,何况魏多一根筋,死拧着唐掌门的遗命不放,嚷着规矩一破就是祸患起始之时,在那胡言乱语,只好罚他去后山面壁思过!其他人呢?牛有道那般情况下弃权,谁都不愿出头背负这个骂名,一个个明哲保身!” 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叹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如今的上清宗落魄了,又处在风雨飘摇中,前途充满危机,领头羊可没那么好当,若是在兴盛时期,只怕一堆人愿意出这个头,抢着当这个掌门。 宋衍青道:“所以弟子认为师姐最适合接掌!” 唐素素嗯了声,“唐仪是掌门之女,如今这个关头,她不出来勇挑重担谁出来?可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内门弟子上上下下皆心知肚明,她何以服众?又如何证明她唐仪不是私心作祟?她要承担这个责任就要付出代价,你以为她愿意嫁给牛有道吗?她要坐这个位置就必须给牛有道一个交代,她牺牲自己也是为了给上清宗里里外外一个交代,你明白吗?”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扔在了宋衍青跪地的膝前,“这是你父亲刚刚从京城传来的书信,你自己看看吧。” 宋舒虽然是她的弟子,可上清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宋舒通气,征求宋舒的意见,事关宋家对上清宗的支持力度,不得已而为之。而宋舒的回复也赞成唐仪接任掌门。 宋衍青捡起书信打开一看,顿时一脸愁苦,其父宋舒严厉警告他,不得做非分之想,让他听从唐素素的管教,否则严惩不贷。 看到这封信,宋衍青彻底瘫坐在了地上,黯然神伤,心在滴血…… 打发走了宋衍青,唐素素去了后面庭院,见到了坐在亭子里下棋等候的罗元功和苏破。 见她来了,两人一起停手,罗元功看着她问道:“宋家那边安抚好了?” 唐素素扫了眼棋盘上的胜负,道:“刚把宋衍青打发走,只要宋舒那边没什么意见就代表了宋家的态度,一切都好办。现在的问题是,宋衍青的情绪很大,在牛有道身上吃这亏他是忍不下的,这纨绔子弟明着也许不敢,但暗地里还不知道会对牛有道干出什么事来。总之事情已经快要落实下来,牛有道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谁都没办法给上下弟子交代,届时唐仪坐上那位置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任谁都要怀疑是她干的,后患无穷。苏师兄,这事还要你安排可靠的人手去费心,桃花源那边不能再让宋衍青把持了!” “嗯!”罗元功也朝苏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苏破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起身离开了。 唐素素目送其离去,目光沉稳坚定,为了帮唐仪扫清所有障碍登位,她可谓煞费苦心,她丈夫为上清宗而死,她儿子为上清宗而死,如今她侄子又为上清宗而死,她一家为上清宗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已经将上清宗当成了家业来守护…… “我是图汉!从今天开始,你的饮食起居由我来照顾。” 桃花源,陈归硕和许以天都不见了,一个独眼拄拐壮汉出现在了牛有道的跟前道明自己,声音沙哑沉闷,嗓子似乎也坏了,仔细看能发现脖子上有刀疤,似乎声带有损。。 牛有道不禁打量这个拄拐瘸子,皮肤黝黑,虬须络腮,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有刀疤划过一只眼睛的原因,面目看着有些狰狞,属于走出去能吓哭小孩的那种长相。 “有劳有劳!”牛有道客气着接了对方手上的食盒。 图汉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牛有道试着问道:“为何换了人?”他正担心宋衍青会对自己不利,在这个时候换人,是宋衍青的意思还是怎的? 见问这事,图汉什么都没说,转身拄拐而去。 牛有道无语,看来又碰上个不愿搭理自己的。 几天后,桃花源开始张灯结彩,一群上清宗弟子在桃花源里里外外忙碌,为两天后的吉日做准备。 站在另一座山崖之上眺望的宋衍青妒火中烧,为了唐仪在这山野之地守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到嘴的肉,谁知突然有人横插一手抢走了。若是什么名门子弟也就认了,偏偏是个乡村土包子,让他情何以堪。 回头还得眼睁睁看他们拜堂成亲?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最终扭身下了山。 为桃花源送食盒的时间是有规律的,一名弟子提着食盒刚过一座木桥,便被走出的许以天和陈归硕拦了下来。 “二位师兄,上面交代了,送餐的事不再劳烦二位。”那弟子客气一句,之前长期是这二人往桃花源交替送食,他有点误会了。 宋衍青从一旁的山石后面转了过来,走到他跟前伸手道:“拿来,我检查一下。” “这…”那弟子有些为难。 宋衍青直接伸手一把拽了食盒到手中,扭头便往山石后面走去。 “宋师兄…”那弟子有些着急跟上,却被许以天和陈归硕同时横身拦下了,他欲言又止,又不敢得罪宋衍青,上清宗谁不知道宋衍青的背景,连几位长老都忌惮,他哪敢招惹。 幸好,宋衍青似乎也就随便查看了一下,很快又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食盒递还,挥了挥手赶人,“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送过去吧!” 那弟子唯唯诺诺提着食盒离去。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走远后,找了个背人的地,打开食盒看了下,见里面的东西完好,似乎没被动过,才松了口气。 一路来到桃花源下的半山腰,那有一间石洞,图汉就暂住在此,食盒交给图汉后,那弟子又回去了。 图汉打开食盒,摸出了一只银簪,从一瓷瓶里沾了白色粉末,插入饭菜中准备一样样检查,结果银簪一拔出,立见插过食物的部位变成了黑色。 有人下毒!图汉脸色剧变,本就有些狰狞的面容显得越发狰狞,一个闪身到了洞外,近二十丈高的山崖直接翻身飘了下去,拦在了下山的路口,刚好堵住了那送餐的弟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沉声道:“食盒送来的途中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那弟子吓一跳,不知有什么事,被他再三推搡逼问之下,不得不将途中遇见宋衍青的情况讲了下。 “跟我走!”图汉一把扯了他带走。 第十六章 掌门夫君 没走正路,图汉拉着人走小道来到护法长老的清修之地。 身为护法长老的苏破并未为难那弟子,问明确认了情况后,叮嘱那弟子道:“这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那弟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知道肯定和自己送的食盒有关,隐隐猜到宋衍青可能做了什么手脚,他也惹不起宋衍青,哪敢乱说什么,唯唯诺诺点头道:“弟子明白。” 苏破挥了挥将其屏退。 走到门口确认那弟子走了,图汉又拄拐走了回来,沙哑着嗓音道:“长老,上清宗乃是名门正派,竟有弟子使出如此卑鄙阴毒的下作手段,难道就这样放过不追究吗?” 苏破缄默一阵,反问:“追究?你想怎么追究?” 图汉愤怒道:“宋衍青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宋家背景,知道上清宗不敢惩处他,才敢如此妄为,不妨把事情捅破闹大,届时门规在上,其他两位长老想不惩处都不行!” 苏破缓缓闭眼:“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宁王牵扯之下,朝廷有心扫清宁王‘余孽’,一些大派虎视眈眈,各派若非忌惮宋家,上清宗怕是已经飞灰湮灭,得罪了宋家,宋家只需稍微流露出那么点意思,就能把上清宗逼入绝境!是一个宋衍青重要,还是我上清宗的生死存亡重要?” 图汉痛心疾首道:“长老,上清宗对宋家来说,其实已经没了任何作用,让他们勉强支持的原因是因为宋舒是上清宗弟子,欺师灭祖的名声不是那么好担的,尤其是宋家的身份,纯粹是做点样子给天下人看的。如今宋家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名正言顺放弃上清宗的机会,并非是因为宋家多么想护着上清宗,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弟子还是建议放弃这里,暂时归隐,以待来日,否则就是坐在这里等死啊!” “此并非你们行军打仗,说放弃就能果断放弃,这事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免得别人怀疑你身份!”苏破轻叹了声,偏头看着他,道:“若你说的那天真的来了,记住,不要管这里,你立刻离开,去妖魔岭找你师傅!” 图汉欲言又止,苏破抬手打住,“好啦,不要再说了,回去吧,务必保护好牛有道。东郭浩然颇通相术,既然能收牛有道为弟子就必然有原因,不会无的放矢,不要让他出事!” “是!”图汉默默应了声,转身离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吉日已到,上辈子都没成过亲的牛有道,这辈子提前补上了,鲜嫩嫩很幼稚的补上了。 桃树下挂的大红灯笼,灯火映衬桃花,在山崖上随风摇摆,竟有几分凄美。 桃花源虽张灯结彩看着喜庆,但上清宗并未大肆操办婚事,连正儿八经的喜宴都没有,更别说向其他修行门派广发喜帖之类的。 一群内门弟子露了个面,混在其中的宋衍青盯着一身红妆披着红盖头的唐仪和牛有道拜了堂,两眼简直快冒出火来。 他左右都有人不动神色地防备着,防备他乱来,一旦有异常会立刻制住他。 “送入洞房!”司仪一声高唱,一对新人被送走了。 简单喝了两杯喜酒意思了一下的宾客们也就散了,或唏嘘,或摇头,神情各异。 倒是有不少人看着脸黑如锅底的宋衍青暗暗感到好笑,上清宗上下都知道这家伙喜欢唐仪。漂亮女人谁都喜欢,奈何没人敢和宋衍青争,这回好了,冒出个无名小辈坏了这家伙的好事,有人暗中幸灾乐祸。 洞房榻上,一对新人并排而坐,看着那对燃烧的红烛。 喝了交杯酒,掀了红盖头,引礼的女弟子便退下关了门,留了空间给一对新人自由发挥。 边上幽若体香袭来,坐着有些无聊的牛有道不时偏头看看身边打扮得娇艳欲滴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键闹不懂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心中一直保持着警惕琢磨。 而唐仪则静静坐那不动,神色异常平静。 两人就这样干坐到了天明,连手都没有正儿八经碰一下,待到外面有人敲门叫房,唐仪终于起身离开了。 回头有名女弟子进来对牛有道说:“唐师叔说宗门还有些事处理,先走了。” “哦!”牛有道点头应下。 没了外人,他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傍晚爬起。 待到再走出房间,张灯结彩的灯笼和红绸在幽静庭院中显得有些刺眼,一切都给人一种一场清梦的感觉。 出了大门,只见图汉正在桃花树下给灯笼上火,点完外面,一声不吭的图汉又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庭院点里面灯笼。 穿着一身大红袍的牛有道站在桃花树下,眺望对面山崖上的上清宫,对面的灯火也在逐渐亮起。 夜色渐渐降临,碎碎花瓣随风飘零打落在他肩头。 也就是在大婚的这天和唐仪见了下面,之后的日子里,他基本上就没再和唐仪照过面。 他住在这里,唐仪却不住在这里,只有每次过年的时候,唐仪才会过来一趟,与他面对面坐着用顿饭,之后也不会睡一个房间,另去厢房小住一晚,天一亮又走了。 安静、安宁、孤寂,这是牛有道对大婚之后日子的感受,陈归硕在的时候,偶尔还有人能聊聊天,换来的图汉实在有够闷,长的又难看。 不过图汉似乎有些好酒,经常抱着酒葫芦喝得醉醺醺,也只有图汉喝醉了的时候,牛有道才能趁机和他聊上一聊,偶尔能套上一点有用的消息。 也是从图汉的嘴中才得知,唐仪在大婚不久之后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门! 也就是说,自己成了上清宗掌门的夫君,却被软禁着。牛有道越发迷糊了,上清宗这样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头绪,也没有人告诉他任何答案…… 又是一年春风来。 似乎永不凋零灿烂如霞的桃花树下,一名身段笔挺的青年负手而立,眉目英俊,面容很有立体感,透着坚毅内敛,气质温和恬静,一头随意收敛在脑后的马尾长发又令其散发着一股慵懒之意,正是牛有道。 日月如梭,一转眼,牛有道已被软禁了五年,已从一小少年变成了一个颇具风度的小青年。 换了一般年轻人这样闷着非闷坏了不可,但他还好,前世的修养今生同样潜移默化受益,静的下来,打坐修炼、清静无为的心有之,就当是闭关修炼。 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凭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尽管上清宗不给自己提供修炼资源,但体内的传法护身符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目前为止,他体内的传法护身符也只是炼化吸收了两道而已,但修为已达炼气巅峰。 而随着修为越来越高,炼化传法护身符的速度自然也会越来越快,这就是他的底气!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后面传说中的修为不提,从图汉嘴中套来的消息来看,这天下修为达元婴级别的高手不多,达到元婴境界的都是天下顶尖高手,金丹级别的也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高手。 上清宗目前也就是三位长老达到了金丹境界,之前本还有两个,奈何唐牧和东郭浩然这两位颇具天赋的金丹高手已经挂了,余者与二人同辈的基本都还在筑基境界内,掌门唐仪好像去年才在三位长老的联手帮助下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其他弟子都还徘徊在炼气境界。所以这样掂量一下,他目前的修为在上清宗不算低的,只是他低调不显而已,在局势不明没有足够把握自保的情况下,他没打算显露。 他现在的心态挺好,在这里有吃有喝,又安静,正是安心修炼的好地方,听说外面世道纷乱,未必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清修之地,所以他并不急着离开。 舒放了一下心情,牛有道又躺在了树下躺椅上,闻着淡淡桃花幽香,进入了懒洋洋假寐状态…… 夜幕下的燕国京城,华灯初上,商铺林立,街头熙熙攘攘,很是繁华,外界的民不聊生似乎和这里无关,在那阴暗角落里栖身的大量乞丐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闹中取静的一座府邸上书‘宋府’二字,燕国廷尉大人宋九明的府邸。 一辆马车来到,一裹着披风的男子下了马车,捋着胡须迈步上了台阶,有几分大摇大摆的意味。 门房中迅速出来一仆人点头哈腰道:“曹先生!”另有门房迅速跑了进去通报。 门口几句应答后,里面有一男子快步而出相迎,人还没走出门口,便拱手呵呵笑道:“什么风把曹先生吹来了?快请,里面请!” 亲自出来相迎的人是宋九明的长子宋全,已是官身。 来客曹奉夺虽是白身,却是大司空身边的谋士幕僚之一,因此惊动了宋全亲自来迎。 两人说笑着并肩而入,一路进了内院的客厅用茶。 稍等了会儿,一身便装面容白皙的宋九明姗姗来到,无论容貌还是气色似乎都保养的不错,厅内二人站起。 曹奉夺拱手行礼,“见过廷尉大人!” 宋九明嗯了声,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不苟言笑地问道:“曹先生亲临,可是老大人有何吩咐?” “正是!”曹奉夺应下,旋即放低了声音道:“明日,宁王商建伯的儿子商朝宗就要出狱……” 第十七章 出狱 厅内一阵交流后,宋全出了门,在门口喊了声,“老三!” 很快,一名眉目间与他长的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来,正是宋衍青的父亲宋舒。 入厅受了一番交代,宋舒又迅速离去。 回到了府第内自己的宅院,一进家门便对迎来的老仆道:“让衍青来见我。” 老仆有些为难道:“少爷不在家,出去会朋友了。”他也不知宋衍青跑哪鬼混去了,估计大概也就那些场所。 “立刻找回来见我!”宋舒不容置疑一声。 老仆只能是照办,欠身离去。 站在灯罩烛光前的宋舒,盯着烛火陷入了沉默,脸色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足足一个时辰后,宋舒才被外面急促脚步声惊扰,回过了神来偏头看去,只见宋衍青步履匆匆而来见礼,“爹,您找我有事?” 只从唐仪嫁人后,上清宗对他宋衍青便没了什么吸引力,没呆多久便回了京城。 宋舒上下打量,见他脸颊还有未擦干净的脂粉痕迹,顿时恼怒叱责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厮混风月场所,芳儿三天两头跑我这来哭哭啼啼,有这时间拿来好好修炼比什么不强?” 他口中所谓的‘芳儿’是宋衍青的夫人,宋衍青回了京城后不久,宋家就为他娶了亲。 宋衍青低个头,嘀嘀咕咕道:“长的难看死了,我当初就说了不娶,你们非要逼我。” “哪来的难看,不就是胖了点吗?”宋舒瞪了瞪眼,指着儿子鼻子骂道:“我警告你,她爹手上捏着数万京畿精锐大军,背后还有修行门派撑腰,你好歹对人家客气点,真要把你爷爷惹火了,后果你自己清楚!”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宋衍青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道:“爹,说正事吧,找我什么事?” 宋舒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声道:“你即刻收拾一下,尽快回上清宗…” “啊!”宋衍青猛然抬头,一脸排斥道:“我不去!那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人都快呆傻了。爹,恕我直言,上清宗没什么用处了,沾上还容易惹麻烦,我就想不通了,您当初怎会跑去做上清宗弟子,这不是给自己招麻烦吗?” 宋舒默了一下,徐徐道:“事已至此,有些话不妨跟你挑明,当初宁王商建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军所向披靡,威震诸国,乃是燕国风头无二的重臣,已有储君之势。大燕建国,上清宗开山祖师居功至伟,封为国师,可以说上清宗一直以来与燕国皇室都有交情,商建伯与上清宗关系一直不错,正是这个原因,你爷爷当时为了帮宋家多留一条后路,才让我去了上清宗。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先帝突然病故,临终遗诏居然是传位于当今陛下,至此商建伯的形势急转直下,这才弄成了如今这样。” 宋衍青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嘀咕道:“爷爷可真够阴险的,早早就两面骑墙了…” 宋舒闻言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宋衍青赶紧摆手,“我是说,咱们不是该和上清宗保持适当距离吗?干嘛还让去上清宗?” 宋舒沉声道:“商朝宗明天就要出狱了!” 宋衍青奇怪道:“这个我听说了,这和我去上清宗有什么关系?” 宋舒:“朝廷刚做出决断,要将商朝宗赶出京城,逐去封地。路线上看,怕是要经过上清宗那一带,你去了上清宗后,务必警告上清宗,不能派法师随扈给他!” 宋衍青呵呵道:“多大点事,犯得着让我跑那么远吗?直接传讯给上清宗就是了。再说了,如今的上清宗自保还来不及,就算不打招呼,我估计也不敢派人给他。” 宋舒瞪眼道:“你懂个屁!上清宗从大燕建国开始,一直和燕国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商建伯之间怕不仅仅是一个东郭浩然,唐牧临终前突然转变风向传位给东郭浩然就可见一斑,我怀疑上清宗的水没那么干净,底下很有可能还有没浮出水面的。如今的情况,其他门派是不敢派人去保护商朝宗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上清宗。让你去上清宗不单单是警告上清宗不要派人给商朝宗,还要给我盯住上清宗!商朝宗出狱离开京城,消息一出,一些沉渣可能要泛起,你去了上清宗后务必注意上清宗有没有什么异常动向,有任何发现立刻上报,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宋衍青苦着脸道:“何必这么麻烦,再说了,如今的上清宗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算他们派人给商朝宗又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商朝宗手上又没兵权,爷爷未免太多虑了,依我说不如让人直接将上清宗给灭了省事。” 宋舒冷冷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当初掌握燕国兵马大权的宁王!你爷爷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警告你,这不是儿戏,出了事你爷爷饶不了你!” 宋衍青后脊背一凉,他挺怕自己那个爷爷的,平常见了大气都不敢喘…… 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天牢外,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静静候在马车前。 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徘徊在马车旁,山羊胡须,一身青衣长衫,外面罩了件蓝色马甲,颇有几分儒雅之气,深邃双目不时看向天牢大门。 一直到晨曦绽放,天际露出了第一道灿烂金霞,天牢内才出现了动静,铁链当啷拖地的声音。 马夫和中年男子霍然回头看去。 稍候,天牢大门咣啷打开,一体躯高大却瘦的皮包骨的衣衫褴褛青年被一群人推出了天牢,手上戴着镣铐,脚上拖着脚镣,赤足而行。尽管显得很狼狈,但双目炯炯有神,腰背笔挺,宁折不弯的样子。 此人正是已故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的幼子商朝宗! 天牢外等候的马夫和中年男子快步迎来,却被守卫拦住了,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看着。 商朝宗被监押喝停,有人上前打开了他手脚上的镣铐,随后有人捧了文书和印泥上前。 待商朝宗在文书上摁下指印画押后,牢头方拱手笑道:“恭喜王爷终于得了自由。” 商朝宗斜睨了他一眼,一声未吭,赤着双足不疾不徐地前行。 待他一出警戒范围,中年男子和马夫一起上前行礼,都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商朝宗朝马夫点了点头,又对中年男子微笑道:“有劳蓝先生亲自来接。” 中年男子名叫蓝若亭,说起来还是商朝宗的亲戚,是商朝宗母亲的表弟,因天资聪慧,被商颂手下的谋士师爷看中,收为了学生,带在身边传授韬略。五年前,其师和商颂等人一起遇难,他基本上顶替了其师在王府的位置。 蓝若亭到嘴的话说不出来,目光盯在了商朝宗的手腕和脚腕上,那两个部位的肉已经磨烂化脓了,这是长期戴镣铐的结果,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再加上其形销骨立的样子,可见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 这哪是一个王爷该有的待遇!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偏头一声,“快扶王爷上车。”马夫赶紧过来,与其左右搀扶。 “倒不了,能走!”商朝宗左右推手一下,不让扶,自己走到马车旁爬了上去。 蓝若亭随后跟着钻入。 马车一走,天牢内立刻有一只信鸽振翅飞向了空中。 马车不疾不徐小跑在京城街道上,车内陪坐的蓝若亭检查了一下商朝宗的伤势后,收手道:“待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给王爷沐浴疗伤。” “无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这点时间。”商朝宗嘴上说着话,伸手拨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发现不是回王府的路。 蓝若亭解释道:“陛下有旨,王爷不得在京城逗留,立刻发往苍庐县封地。” “知道,牢内已经听了旨意。”放下窗帘,商朝宗回头问道:“父王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蓝若亭摇头道:“这事很蹊跷,至今没有任何线索,宫里那位我们只是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 商朝宗沉默了一阵,又问:“清儿怎么样?父王生前再三交代过我们几兄弟,一定要保护好清儿。” 清儿名商淑清,是他妹妹,也是商建伯唯一的女儿。商朝宗本来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战死沙场,二哥几年前与父母一起遇难,如今他们家也就剩了他们兄妹俩。而他在三年前因发现有人调戏良家女子,上前阻止,一时不慎将人给打死了,结果把事情闹大了,各种指鹿为马的攻讦如潮涌来,锒铛入狱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设计陷害了,继承的亲王爵位被剥夺了世袭的权利,一应职位被解除,亲王爵位也降成了郡王,在天牢内一直关到现在,不许人探监。 蓝若亭宽慰道:“王爷放心,郡主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回头就能见到。” 商朝宗微微颔首,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旋即又见皱眉道:“有一事我颇为不解,在天牢内,不断有人逼问我,要我招供出父王手上十万‘鸦将’的下落,令我莫名其妙,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蓝若亭叹了声,“这事是我做的手脚,连累王爷受苦了。” 第十八章 英扬武烈 “你?”商朝宗惊讶,“怎么回事?” 蓝若亭苦笑道:“王爷入狱,我发现情况不对,不断有人落井下石,这分明是想置王爷于死地。宫中那位既忌惮先王手上的兵权,又担心没了先王震慑诸国的后果,我知道宫中那位担心什么,遂放出了风声,说先王暗中挑选了十万战死沙场的忠魂秘密炼制了一批‘鸦将’。” 商朝宗恍然大悟,明白了,呵呵冷笑一声,“还当宫中那位顾及亲情不杀我,原来是想得到那十万‘鸦将’,如此说来,我这次能活着出狱,怕是也和那十万‘鸦将’脱不了干系吧?如今大燕的局势如何?” 蓝若亭点头:“王爷英明,说到了要害上!先王一去,这些年来,陛下对先王旧部大肆清洗,闹得军心不稳,北面守将邵登云更是被逼得一怒之下开关献城,引韩国大军攻入我北部边界,势如破竹,朝廷花费巨大代价才遏制了住了韩国大军攻势,大片国土沦丧宿敌之手不说,更引得周边各国虎视眈眈,形势岌岌可危,陛下不得不连续送出了几个公主和亲,拉拢一些国家来制衡才勉强稳住了局势。然内乱之下,一些将领渐渐滋生出了野心,有人开始趁机拥兵自重,拒不听调,内忧外患,大燕国已在风雨飘摇之中!” 咚!商朝宗一拳捶在了坐榻上,面浮狰狞之色:“送公主和亲,奇耻大辱!邵登云竟敢叛敌,该死!” 蓝若亭缄默不语,有些事怎么说?不和亲就有灭国之忧,宫中那位能怎么办?邵登云不叛敌就只有死路一条,让邵登云怎么办? 商朝宗情绪平复下来后,叹道:“我明白了,我能在这个时候出狱正是因为大燕内忧外患,宫中那位急于得到那十万鸦将稳定局势,放我出狱的目的是想钓出那十万鸦将!若得不到,那位怕依然是不会放过我!” 蓝若亭:“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只要王爷能脱困离开这京城,就还有机会,若不能离开京城,那就永远没有机会……” 日出,京城又开始了喧嚣的一天,商铺陆续开门,街头贩夫走卒往来,不知貌似普通的马车里究竟坐着什么人。 马车一到东城门便受到了特殊关照,一堆人马驱散了来往行人,阻绝了人员进出,将马车给围了。 一守将用刀背敲着马车喝道:“下车!接受检查。” 蓝若亭先钻了出来,欲搭手扶手脚不便的商朝宗,后者依然拒绝,自己跳了下来。 两人一看周边情形,便知是特意冲他们来的。 “哟,这不商朝宗商小王爷嘛!”那守将突然乐呵呵大声喊了句,引得排挤到周边的百姓纷纷惊讶看来后,他又调侃道:“小王爷,您怎么穿成了如此破烂模样?” 商朝宗冷冷瞅了对方了一眼,他已承袭王位,虽从亲王贬为了郡王,但毕竟已是王爷身份,对方称呼‘小王爷’明显有戏耍的意味。 蓝若亭拱手笑道:“王爷奉旨出城,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守将冷笑一声,“奉旨出城和接受检查并无冲突!小王爷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还能大摇大摆,咱们底下当差的可比不得小王爷,得按规矩办事。”手一挥,“搜身!” 一群兵卒一拥而上,当众在商朝宗身上一通乱摸乱扯,破烂衣服扯的更破了,屁股都差点被扯露了出来。 这摆明了是故意羞辱,商朝宗紧绷着腮帮子不语,屹立原地任由搜身。 蓝若亭看得暗暗感慨,看来小王爷这几年的牢也不是白坐的,经受了磨砺,成熟多了,换了之前的脾气怕早就动手了,否则又怎会中计打死人?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那马夫却气得瑟瑟发抖,瞪着两眼,有暴怒的冲动,刚要挪脚便被蓝若亭抓住了手腕。 蓝若亭对其摇头,示意不可冲动。 一听说是权贵,又听说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周边围观的百姓可不管商朝宗是不是被冤枉受辱,大多都是消息不对等不知情的愚民,见商朝宗受辱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或鼓掌叫好。 城楼上暗中唆使此事的人冷眼旁观,只觉得一群愚民愚蠢好笑,却不想想这群愚民为何如此讨厌权贵,恨不得将权贵统统浸猪笼才好! 两扇窗户前各站一人,皆借着打开的一道窗户缝隙观察着下面,一人正是廷尉宋九明。 至于另一人,是个清清瘦瘦的汉子,白面无须,两鬓霜白束发,一根碧玉发簪,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鹰钩鼻,神态平静,目光沉冷,一袭黑色裹肩披风,自有一股内敛的雍容,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能让宋九明亲自陪同的人自然不简单,名叫尕淼水,名字有点怪,宫中宦官,皇帝身边的人,看着皇帝从小长大的人,地位可想而知,人称水公公。 “这样有意义吗?”宋九明回头问了声。 尕淼水平静道:“羞辱一下,让他心心念,逼他早日拿出商建伯的底牌。” 宋九明若有所思,明白了。 下面一场闹,终于放行了,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难以蔽体的商朝宗再次钻入马车,马夫再次驾车前行。 然马车刚出城门,忽有人从城内跑出,指着马车大喊道:“官爷,快拦住他,马车,有人偷了我的马车!” 如同排练好了的一般,城外的官兵迅速合围,再次将马车给拦下了。 大叫大喊的人冲到马车前面,扯住了缰绳,哭声道:“这是我的马车,是我的马车,官爷为我做主啊!” 之前刁难的守城将又领着人大步来到,走到马车旁喝道:“下车!” 端坐在车内的商朝宗冷笑一声,“看来本王连坐车的资格都没有了,想让本王走去封地吗?陶信,吹号!”所谓陶信正是外面驾车马夫的名字。 “慢着!”蓝若亭出声阻止了一下,对商朝宗拱手道:“王爷,还请忍耐!” 商朝宗弯身钻出了马车,站在了车辕上,挡住了后面的蓝若亭出来,虽穿的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却是站的腰板笔挺。 守将指着商朝宗叫嚣道:“小王爷,还是下来把这事弄清楚的好!” 商朝宗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陡然喝道:“吹号!” 驾车的马夫陶信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黝黑发亮带着沧桑感的牛角号,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呜…呜呜…呜……” 号声沉闷回荡在城门外,令周围兵卒一愣,守将更是愣住,军号! 紧接着,远处传来隆隆声,越来越近,很快,守城军士皆脸色大变。 城楼上经窗户缝隙偷窥的尕淼水和宋九明皆眉头一皱,皆顺手彻底推开了窗户,只见前方左右各有一支骑兵人马疾驰而来,看规模各有两百来人的样子,一路穿青色劲装,一路穿土灰色劲装,结队拍马疾驰而来,人虽不多,却是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宋九明瞳孔骤然一缩,喃喃自语道:“英扬卫!武烈卫!” 先皇在世时,表彰宁王商建伯战功,赐‘英扬武烈’四个字嘉奖,商建伯将这四个字拆开,给自己的左右近卫军赐名,这就是英扬卫和武烈卫的来由。 五千英扬卫、五千武烈卫陪伴宁王商建伯征战沙场,屡建奇功,威震敌胆。最经典的一战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时遇险,宁王商建伯亲率英扬、武烈两卫百里奔袭救驾,以区区万人正面冲击韩国十万大军,硬生生杀入重围将当今圣上给救了出来。那一战令英扬、武烈两卫名震天下,然却未能换来当今的感恩,反而换来忌惮。 如今两卫已经成为过去,几乎被当今给清洗了个干净,眼前这数百人怕是集结起来的一些残余。 两支骑兵合二为一,卷起尘烟隆隆冲来,城门守军为之色变,有人惊呼:“英扬卫!武烈卫!” “小王爷,你想造反吗?”站在车旁的守将脸色煞白,哆嗦发问。 站在车辕上的商朝宗没有理会他,而是满脸骄傲地看着冲来的那支人马。 驾车的陶信两眼红了,看着冲来的人马,热泪盈眶,抹了把眼泪,举起号角再次“呜呜”吹响。 领骑在前的是一个青衫女子,头上戴着纱笠看不清容貌,号角一响,女子呛一声拔剑在手,挥剑前指。 五百冲击人马迅速变幻成锥形冲击战阵,一个个抽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斩马刀在手,一往无前火速冲来。 站在窗口的尕淼水看了眼城下守军,不禁皱眉,守军已经是不战而怯,下意识渐渐后退。 阻挡在马车前的兵卒已经吓得让开了路后退。 五百骑兵冲到马车前迅速勒马而停,动若惊雷,不动如山岳! “哥!”近前勒马的青衫女子语带颤音,正是商朝宗的妹妹商淑清,她显然没想到虎背熊腰一向体魄健壮的哥哥居然形销骨立成了这般模样,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纱笠下已经是泪洒。 第十九章 桃花仙人 喊着偷了马车的人已吓得跌坐在地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犹如待宰羔羊。 守将干咽着口水看了看左右已经退到自己身后的手下,他也想退,可是他知道城楼上有人看着,他若是被吓退了,只怕以后没好果子吃。 “烧了!”商朝宗跳下马车时砸了句话,同时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抛了支斩马刀过来。 接刀在手,商朝宗扭身一刀劈了出去,一道鲜血飙射而出,溅了他一脸一身。 那守将瞪大了眼睛,做梦也没想到商朝宗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杀自己,措手不及之下,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冲天而起,又落地,身子抽搐着倒地。 “啊…”城外兵卒再次吓得后退几步。 下车后的蓝若亭看着这一幕,可谓相当无语,竟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杀京城守城将! 陶信挥刀斩断了马车套索,跳上马背,直接纵马冲向城门,守军纷纷让开,硬是无人敢挡,任由陶信冲到城门前摘了火把又回来。陶信点燃火把,经由车窗扔进了车内。 火势很快起来,滚滚烟雾从马车内冒出。 上了一匹战马的商朝宗霍然回头,一脸鲜血,看向了城楼上那两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尕淼水和宋九明,旋即回头喝道:“走!” 一马当先而去,众骑拨转方向隆隆追随! “虎父无犬子!”尕淼水淡淡一声,眼神中有阴郁。 盯着一路人马渐渐远去的宋九明却叹了声,“怕就怕宁王的号召力还在,希望不会是纵虎归山!” 不一会儿,守城副将快步冲进了阁楼内,拱手悲声道:“公公,商朝宗杀了李将军,还请公公为李将军做主啊!” “毕竟是皇族子弟,天家血脉岂是谁都能羞辱的,死就死了吧!”尕淼水漠然一声,黑袍一甩,从窗前转身而去,临近副将身边时,一股无形力道涌出,将那副将震的踉跄后退让路,摔了个跟头。伴同离去步伐的还有一声冷哼,“数千人居然被五百骑吓住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宋九明看了眼摔的晕晕乎乎的副将,没吭声,也不疾不徐地离开了,不愿多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东城门的情形传到宫中去后,宫中那位必然要震怒,什么借口什么理由都是假的,为天子守京城东大门的人居然被数百骑吓成这样,若真有敌军来袭怎么办?还能指望这些人拱卫京城安全吗?这副将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守城人马怕是有一大批人要被牵连…… 桃花暗香,春光明媚,微风习习。 树下躺椅上翻着草药图录,牛有道看的有滋有味,偶有几片调皮的花瓣飘落骚扰。 山下忽有踏踏马蹄声隐隐传来,图录胸前一扣,扭头看去,隐见数骑停在了对面山崖下,看起来不像是上清宗的人,有人引了骑士顺曲折石阶而上。 看看就好,这些年他得出个经验,不管有多少人来,都不关他的事,继续看自己的书,这环境下看书也是个享受,上辈子还从未有过这么好的看书环境。 看着看着又犯困了,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醒来,懒意洋洋地翻转着身子,随口抒发着骨子里的懒意:“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语气那叫一个懒洋洋徐徐,吟毕舒坦,伸着懒腰朦胧睁眼,脑袋一歪眼一睁,顿时傻眼。 只见一旁站了三个人,当前一人既陌生又熟悉,还很漂亮,不是别人,正是他夫人唐仪。 不是因为是他夫人他才觉得漂亮,这夫人什么情况他有自知自明,实在是很漂亮,端庄冷艳,肤白娇嫩如细瓷,胸隆饱满,身段婉约,一袭玄色笼纱长裙,纤手交叉腹部,有出尘如仙的气质,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当一景来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在她后面,是独眼拄拐的图汉,边上还有一个身段窈窕穿着青衫短褂武士打扮的女人,这人他就真的是不认识了,上清宗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女人还戴着纱笠,让人看不清脸。 唐仪一般都是每年年底的时候才会来一次,怎么会现在跑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确认没错,赶紧爬了起来,随手很写意地一掸睡歪在肩头的马尾长发,笑道:“你怎么来了?”夫人二字他是叫不出口的,人家除了大婚那天客气过一句外也没再叫过他夫君不是,只能是算自己夫纲不振,倒霉。 心中也跟着小汗一把,这几年的确是过得太清净、太安逸了,连起码的警觉性都丧失了,居然连三个大活人到了跟前都没察觉到,还真是睡的死猪一般,真要放在江湖上有人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却是半晌没反应,图汉看他的眼神有异于寻常,像看怪物一般,还不时看看那桃树。 唐仪看他的眼神则有些复杂,思绪还在牛有道刚才懒洋洋毫不做作随口而出的诗的意境中,这家伙信口而出的诗?宋衍青层出不穷的诗词?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枝阔如华盖的千年古桃树。 她早就怀疑宋衍青的诗词和这家伙有关,但不信这家伙的年纪能写出那么多情诗来,可刚才那首诗怎么感觉如此应景?怎么感觉就是为他自己目前的状况而写的似的? 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山窝窝里出来的穷小子,能作出这样的诗词来! 对于牛有道的底细,她是清楚的。 虽然东郭浩然有提供铁证,但听那情况,东郭浩然明显是仓促之下收徒,上清宗不可能盲目容人入门,问清牛有道的出身后,立马派人去了那个山村核实,是确认无误了的。 可见到牛有道的第一眼,不少人包括她唐仪在内,都意识到了这个山村小子的不凡。虽衣衫褴褛,穿的鞋子连脚趾头都露了出来,然那眼神中的熟慧却难以掩饰,还有言语间的谈吐,都不像是一个山村小子应有的。 这一点也许能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来解释,可要说能作出此等水准的诗词来她还是将信将疑。 虽说查出过有个什么落魄书生在小庙村教过牛有道一些东西,至于那书生将牛有道教到了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村里大字能识的人不多,哪有水平评论高低,无非是自己村里人讲自己村里人的好话,就知道说好,你非要问怎么个好法村民也说不出来。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好诗,好一个桃花仙人!” 唐仪没出声接话,那个头戴纱笠的女人却是由衷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声音淑雅娇婉好听,从语气中的刻度一听便知是从小有着良好家庭教养的人。看她纱笠抬头的样子,似乎也在打量那灿烂如霞盛开的桃花。 “呃…”牛有道挠了挠头,他自己朦胧随口而出的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听对方一念,方反应了过来,呵呵掩饰道:“随口戏谑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这摆明了说是自己作的。 唐仪试着问了声,“这诗是你自己作的?” “……”牛有道愣了一下,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这世上也有这诗?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闹出笑话了。又呵呵道:“闲着无聊瞎扯,有什么问题吗?” 唐仪盯着他,牛有道赶紧转移话题,看向头戴纱笠的女人,“不知这位芳客是?” 女子欠首行礼道:“商淑清,见过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呵呵…”牛有道笑着摆了摆手,一副当不起的样子。 唐仪侧身稍让,纤手一探,正式介绍道:“商郡主是宁王商建伯之女,宁王与东郭师叔是旧友。” 牛有道多少有些诧异,这戴纱笠的女人敢情是燕国的皇族啊! 外面的情况他虽然不清楚,但天下大势他大概听陈归硕和酒醉后的图汉提起过一些,武朝崩盘,诸侯争霸,杀来杀去,几百个诸侯国如今只剩七个称雄,晋、韩、赵、宋、卫、燕、齐。那家伙有点像牛有道认知中的战国七雄的味道,意思大概也就那么个意思,可七国的国土面积却不是他认知的战国七雄能比的,真正是瓜分了整个星球,而不是在一块大陆上争雄。燕国的国姓就是商,据说是武朝皇帝商颂的后人,而这个宁王商建伯好像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这职位相当于牛有道那个世界所谓的军方总司令,统领燕国兵马大权,真正的实权人物。 试问如此出身背景,牛有道突然见到这位大司马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诧异? 第二十章 郡主很丑 听唐仪话里的意思,还有这位郡主突然在此现身,牛有道心里暗暗嘀咕,看来那位宁王和东郭浩然交情不菲啊!难道东郭浩然做过宁王身边的法师? 唐仪又指向牛有道介绍,“郡主,这位就是牛有道,师叔遇难后,座下弟子仅剩他一人!” 商淑清再次欠身行礼,“见过法师!” 牛有道拱手还礼道:“郡主客气了。”眼睛瞄了瞄唐仪,不知这女人带这郡主来是什么意思。 “师弟,你不会想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吧?”唐仪给了一句。 师弟?牛有道眉头微动,暗骂一声贱人,以前来见还喊声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喊师弟是几个意思?老子英俊潇洒让你老牛吃嫩草你还觉得亏了不成? 这话只敢心里说,嘴上是不敢说出的,赶紧伸手相请:“是我怠慢了,请!” 几人入内后,唐仪环顾四周介绍道:“郡主,这里便是师叔生前的清修场所,如今师叔一脉只剩师弟一人,唉!” “清净雅致,好地方!”商淑清赞了声。 相继在院子里的凉亭落座,商淑清将身后背负的一个长匣子取下放在了一旁。 唐仪给了图汉一个眼色,后者斟好茶水后离开了。 两个女人用茶闲聊,牛有道在边上基本不吭声,也是因为不清楚上清宗的情况,不想说多了惹什么麻烦。 谁想唐仪放下茶盏后,说道:“师弟,郡主此来是找你的。” “我?”牛有道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脑门雾水。 商淑清将一旁的木匣子端在了桌上打开,亮出了里面的东西给牛有道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长剑。 牛有道还是不懂什么意思,目露狐疑之色看向唐仪,貌似在问,送给我的? 唐仪波澜不惊地解释道:“这是当年上清宗受宁王恩惠时,师叔送给宁王的一把佩剑,曾对宁王有言,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内,当报此恩!如今郡主持剑而来,师叔不在了,这份恩情当由师弟去还!” “……”牛有道哑了,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行?可也知道这里没自己讲道理的份,试着问道:“不知如何报恩?” 唐仪平静道:“郡主这次和小王爷一起出行,身边缺个法师随扈。” 这报恩听着简单,可牛有道又不是傻子,又冒出个小王爷,人家什么身份出行,按这个世界的情况,如此高贵的身份,身边能没有法师随扈?堂堂郡主亲自跑来请这里还人情,就只为个普通法师随扈?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 他看向商淑清,对方戴着纱笠,看不清反应。 “这个…”牛有道不情愿道:“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唐仪起身道:“师弟,你来一下。” 牛有道只好满肚子狐疑跟了去。 进了正堂,入了里屋,唐仪霍然转身盯着他,“我上清宗乃名门正派,一诺千金,绝没有反悔的道理,师叔当年许诺于人,若是言而无信,我上清宗岂不遭人耻笑?如今师叔不在了,师叔留下的人情,你不还谁还?” 牛有道叹道:“人家要的是法师随扈,我跑去算什么,你觉得我能算个法师吗?” 唐仪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你以为缺你一个随扈吗?门中不知多少人想去人家身边当法师,可人家就是冲师叔来的,你说怎么办?” 牛有道盯着她双眼,平静道:“我非去不可吗?” 此话之下的眼神,让唐仪偏头回避了他的目光,“你不去就是败坏上清宗清誉,按门规当严惩!” 牛有道嘴角略露一丝自嘲意味,微笑道:“看来我没得选择,好吧,既然是师傅欠下的人情,我去还便是!” 见他答应了,唐仪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两人回到庭院中,牛有道收下了那支剑,等于答应了下来,当着二女的面拿了剑在手,锵一声拔出一截剑身,寒光凌冽,剑身带有纹路,隐有逼人杀机透着寒意,不禁赞了声,“好剑!” 靠近剑柄部位刻有‘碧血丹心’四字,是不是东郭浩然的剑他不知道,但这刻字倒是有几分悲壮意味。 唐仪说道几句后,商淑清对牛有道拱手相谢:“谢法师!” 牛有道手中剑锵一声归鞘,看着她,“郡主从头到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话说一半,唐仪忽然喝声打断,“师弟不得无礼!” “无妨!”商淑清倒是坦荡大方,说着伸手挽起了面纱,露出一张脸来。 牛有道本有些期待,谁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吓一跳。 听声音看身段,声音那么好听,身段如此优美,举止那般优雅,还以为哪怕不是个美女也该还过的去吧,谁知对方那脸简直是张阴阳脸,大半面容长着青黑胎记,实在丑陋,大白天都能唬人一跳,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一直戴着纱笠。 唐仪不以为怪,显然是见过了的,冷冷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在说,你现在满意了? “小女面容丑陋,让法师受惊了。”商淑清露着浅浅贝齿抱歉一声,又将面纱放下了。 牛有道一脸尴尬,拱手道:“是牛某唐突了,郡主勿怪。” “好了!”唐仪打住了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现在天色已晚,出行不便,你趁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陪郡主下山。” “知道了。”牛有道点头。 唐仪伸手请了商淑清一起离去。 牛有道送到门口,和守在外面的图汉相视一眼,后者也尾随走了,短暂的人气就此散去,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清。 桃花依旧笑春风,牛有道又走到桃树下坐下了,抽出手中宝剑,剑锋在地面上不费力地一划便是一道深痕,非常锋利,心中啧啧,前有暗藏玄机的铜镜,如今再看这宝剑,看来这世上的铸造工艺的确超乎自己的想象。 把玩着宝剑欣赏,心思却不在剑上,想着终于可以脱困离开这里正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高兴不起来,他明显察觉到了这次的出行似乎有什么猫腻,是好是坏,他却一无所知。 他真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脱离上清宗的软禁。 日头渐渐西下,躺在灿烂如霞的桃树下,沐浴着夕阳余晖,美虽美,却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冷清殿宇内,唐素素盘膝静坐在蒲团上,唐仪款款入内,来到唐素素身旁行礼道:“长老!” 唐素素问道:“掌门,事情都办好了?” 唐仪“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唐素素:“掌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有点过了?” 唐仪:“我只是觉得既然是上清宗当年受了宁王的恩惠,就应该是上清宗去还,何必将责任全部推倒东郭师叔身上去。” 唐素素:“他难道不是上清宗弟子吗?何况当年赠剑许诺的也的确是他东郭浩然,现在宁王的儿女遇到了麻烦,师傅许的诺,弟子去还也算是天经地义,并无不妥。” 唐仪低头看着地面,轻叹道:“他们兄妹又不是傻子,牛有道有没有能耐,相随他们身边迟早要让看出端倪,到时候自然会明白上清宗在糊弄他们。” 唐素素:“那又如何?若真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上清宗,不该让上清宗难做。他们找上门了,我上清宗名门正派也不好言而无信,自然是要兑现承诺的,人给了他们,他们还想怎样?” 唐仪:“可咱们这样做,无异于让牛有道去送命。” 唐素素慢慢站了起来,盯着她的双眼,“掌门,你不会是对他动了真情吧?掌门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肩负的是上清宗的复兴大任,我们几个老家伙力顶你上位,对你抱着希望,你不可因儿女私情而忘却大义!” 唐仪摇头:“长老想多了,我和他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来的什么儿女私情。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又岂是名门正派所为?” 唐素素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那都是他东郭浩然自找的,明知道宁王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天下修士的公愤,迟早要不得好死,他还敢和宁王眉来眼去,当年师兄想让他接掌掌门的位置,被几位师长压下了,事实证明没错,如今宁王的下场如何?真要卷进去了的话,你以为那些人会放过上清宗?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来找上清宗,不是给上清宗找麻烦是什么?以上清宗如今的底子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搞不好会带来灭门之祸,你是掌门,该知道轻重!” 唐仪平静道:“长老似乎忘了一点,他是我名分上的夫君,让他出面,消息一旦传出,和上清宗卷入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唐素素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淡淡道:“丫头啊,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不会有什么牵连的机会,如今你地位已稳,不需要再留下什么后患!” 唐仪悚然一惊,意识到了她话中的深意,骤缩瞳孔死死盯着她…… 第二十一章 下山 唐仪走后没多久,一个名叫田香的女弟子快步而来,走到唐素素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唐素素眉头挑了挑,发出一阵冷笑,复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稍候门外又来一人拜见,不是别人,正是宋衍青。 得了允许进入的宋衍青见唐素素递了一封书信给身旁的田香,并交代道:“让牛有道下山后交给广义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顺道的事,让他务必送到!” “是!”田香双手接了书信应下,转身离去时悄悄瞥了眼宋衍青。 宋衍青则盯着她手上书信颇为留意,回头又对唐素素恭敬行礼道:“弟子拜见长老!” 唐素素乐呵呵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礼。 然宋衍青面无表情,平静道:“长老,听说牛有道要下山给商朝宗做法师随扈?” 唐素素稍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宋衍青脸皮略绷紧了几分,沉声道:“长老,您之前刚刚保证过上清宗不会给商朝宗派随扈法师的。”他是先商淑清先回到上清宗的,事先已经跟上清宗打过了招呼,现在上清宗又要派人给商朝宗,回头这事他没办法跟家里那边交差。 唐素素叹道:“实在是事出意外,商郡主拿出了上清宗当年给予宁王的报恩信物,亲自上山找上了门,让上清宗如何推脱?上清宗乃是名门正派,欠了人家的恩情,人家现在要你还,若是不还的话,以后上清宗上下还有何面目在修行界见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衍青,这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实属无奈。” 宋衍青道:“报不报恩的,弟子对那往事并不清楚,不便妄做评断,弟子只知京城那边的话已经带到了上清宗,现在上清宗的举动出乎京城那边的预料,弟子想请问长老,弟子该怎么对京城那边交代?”语气略显深沉还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唐素素呵呵道:“多虑了,牛有道什么情况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就凭他能给人当随扈法师吗?纯粹是敷衍商朝宗罢了。”其实这边一开始的确没想过要派人给商朝宗,但人家找上了门拿出了信物,事关一个门派的信誉,不好直接拒绝,不得不与之周旋。让商淑清去见牛有道,也是想让商淑清知难而退,毕竟牛有道的年纪摆在那里,谁知商淑清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意了,倒是搞的上清宗有些骑虎难下。 宋衍青淡然道:“弟子这些年没在上清宗,牛有道什么情况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京城那边的意思是,不能派人给商朝宗,一个都不许!” “你呀!”唐素素指了指他,微微摇头道:“我是在为你着想,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呃…”宋衍青愣了一下,“为弟子着想?弟子看不出哪里是在为弟子着想!” 唐素素漫不经心地点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掌门唐仪压根就看不上牛有道,这么多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至今没和牛有道圆房,掌门至今还是清白处子之身。如同我早年跟你说的那般,掌门只是为了担负重任,并非是真想许身给牛有道,掌门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山野村夫,你和牛有道比起来,掌门难道还分不清哪个好吗?可掌门是上任掌门的女儿,有些责任她必须承担,你身为男人要理解她一个女人的苦衷。” “……”宋衍青彻底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两眼渐渐放光,一颗心又活络了起来,什么意思唐素素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 唐素素留心了一下他的反应,又继续说道:“商朝宗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注定危机重重不得善终,何况牛有道压根没有自保能力,跟着商朝宗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有些事情上清宗是不好明着做的,道理你应该懂,人在上清宗出事不太合适,若是被商朝宗给连累了,那则是另外一回事。宁王和东郭浩然的关系你也知道,商朝宗指定找东郭浩然的弟子出山,上清宗其他弟子也能理解,不会有疑。” 宋衍青目光忽闪,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总之绷着的脸色缓了下来。 殿内静默了一阵,察言观色的唐素素忽又笑道:“当然了,凡事都有意外,也许商朝宗能渡过重重危机,顺带保了牛有道平安,那只能说是他的造化,那掌门和他的夫妻关系也就还得继续维持着。衍青呐,上清宗有上清宗的苦衷,牛有道算不上什么法师随扈,情况你要帮宗门跟京城那边解释清楚啊!” 宋衍青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连连点头道:“弟子也是上清宗弟子,自然是帮着师门说话的,长老放心,弟子知道该怎么跟京城那边解释。” 唐素素颔首:“那就好,那就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长老若没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宋衍青拱手告辞道。 唐素素乐呵呵挥袖道:“去吧去吧。” 宋衍青恭恭敬敬后退几步,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一离开这边,他立刻回去找到了许以天和陈归硕这两个跟班,一个让准备马匹,一个让去跟宗门告假,理由是要回趟京城。 一切准备好了,三人快马加鞭离开了上清宗。 这一路上,宋衍青心中是颇为兴奋的,因唐素素的话而兴奋,唐仪和牛有道竟然是有名无实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意外,看来这朵鲜花还是要等他来采的,他下定决心这次势必要将唐仪给弄到手,唐素素应该清楚再三糊弄他的后果,敢不配合试试看! “师兄,走反了方向,那边不是去京城!” 三骑跑出上清宗范围,刚涉浅水滩跨河跑到对岸,领骑在前的宋衍青纵马跑了个相反的方向,追上来的陈归硕赶紧喊了声提醒。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跟我走就是!”宋衍青回头骂了声。 许以天和陈归硕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加速跟上…… 盘膝闭目在蒲团上的唐素素静默无声,殿内灯火并未挑的太明,光线半沉浸在昏暗中。 田香快步从殿外闯入,跪坐在了唐素素跟前低声道:“长老,人没有往京城方向去!” “蠢货倒是想的美!”唐素素睁眼冷笑一声……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名上清宗弟子来到‘桃花源’,请牛有道下山,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收拾的。 看得出来,这名弟子的眼神明显对这位掌门夫君带有好奇意味,然牛有道问他什么时,他又小心着什么都不肯说。 牛有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之类的打了个包裹,连同商淑清送来的那把宝剑一起背在了身上,就这样下了山。 沿着山崖中间劈空陡峭之地的‘之’字型台阶一路到了山下,过了一道石桥,只见商淑清正在那等着。 商淑清身后还跟了四名彪形大汉,两人一身青色劲装,另两人一身土灰色劲装,手腕上戴着皮革护腕,腰上也绑着护腰皮具,皆流露出一股肃杀凶悍气息,身旁的马匹上挂着弓弩刀剑之类的武器。 “法师!”商淑清拱手见礼。 牛有道点头笑了笑,田香牵了匹毛色神骏的枣红马过来,见礼后指着马身上挂的包裹道:“师叔,这里有宗门给你预备的金银细软,还有一些路上用的干粮。”随后又从袖里掏出一封封好的书信递来,“这是掌门让您途中顺带给广义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的一封信,您途中会路过那个地方,详细地点问问便知,掌门让您切记送到。” 牛有道接到手翻看了下,没见信封上有署名,顺手塞进了马匹上挂着的包裹里,抬头看了看上清宫方向,问道:“我不需要去辞行吗?” 田香笑道:“掌门说不用了,说郡主他们还要赶路。” “哦!那就走吧。”牛有道嘴角略带自嘲地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他在这里一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这次也一样,说多了都是废话,接了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郡主一行亦迅速上马,率先调头驰骋而去,牛有道尾随在后追去。 一行纵马狂奔,踏踏疾驰而去。 上清宫山崖边的一棵苍松下,衣袂飘飘若仙的唐仪居高临下,蹙眉看着骑行的一幕,对牛有道的来历越发狐疑,看牛有道利落驰骋的样子,难道牛有道早年经受过骑乘训练?一个山窝里的穷小子有这条件? 马蹄急骤脆响声中,牛有道回头看了眼‘桃花源’,只见桃花依旧灿烂,不知自己此去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上清宗的地域范围不小,快马在山林道路间驰骋了片刻,快要出地界时,前方数骑突然在林**路上紧急立马而停,逼得后面的牛有道也赶紧停下了,探首一看,只见独眼瘸腿的图汉拦在了前面的路上。 “郡主,我有话和他单独谈谈。”图汉指了指后面的牛有道,声音粗犷。 商淑清回头看了眼,见牛有道没什么意见,遂挥手带着四名随从先走了。 牛有道跳下马来,笑道:“什么事需要在这劫道来说?” 第二十二章 法师请来了 图汉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伸手摸了摸马背的包裹,低声道:“宗门给你的干粮不要吃,可能不干净!另外记得,出了这里后,找到机会立刻离开郡主一行,自己另谋地方去,不要再回来了,走的越远越好,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最好让上清宗的人永远找不到你。千万记住,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和掌门的夫妻关系,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明白吗?你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 牛有道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让我一个人走,我能走哪去?” 图汉勃然大怒,一把扯了他衣襟,那张本就狰狞的脸变得更加狰狞,连那络腮胡子似乎都在根根抖动,“我呸,你少来这套,借着我酒醉从我嘴里套了不少话去,其中就有修行上的疑惑请教,手无缚鸡之力?你当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偷修炼?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东郭师叔能收你为徒,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原来你一直在装醉!”牛有道笑了。 “不想死就照我的话去做。”图汉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牛有道喊道:“若是上清宗的人盯着我不放的话,我该如何自保?” 图汉脚步一顿,又转身回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若真出现这种情况,你想办法去妖魔岭找一个叫赵雄歌的人,他是你师傅的师弟,被上清宗视为耻辱,早年被逐出了上清宗,但实力非凡,你找到他后凭你身上的护身符自然能证明你的身份,他会庇护你,在他身边,上清宗不敢动你。” “妖魔岭…赵雄歌…”牛有道默念几声记下了,旋即又奇怪道:“上清宗要对我不利,我一点都不意外,你让我离开郡主一行是什么意思,难道郡主请我出山就是为了害我吗?” 图汉冷笑一声,“你真以为那郡主身份地位崇高,去了就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牛有道对此早有疑惑,表面却两手一摊道:“难道不是吗?宁王商建伯贵为当朝大司马,位列三公,乃是燕国一等一的权贵,跟着他们还能少得了荣华富贵?” 图汉哼哼道:“做你的美梦去吧,宁王五年前就死了,和东郭师叔还有上任掌门出事的时间应该差不离,宗门内部怀疑三人之间的死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又不敢宣之于众。宁王除了这个女儿外,还有个儿子,名叫商朝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商建伯在世时的主张比较极端,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据说也惹得皇帝对他不满,商朝宗虽然继承了王爵,却听说犯了点事,被皇帝借机剥夺了官职,赶出了京城,此去苍庐县就是被赶回了封地。这么跟你说吧,因为商建伯的原因,其子商朝宗也受到了影响,怕是有人不想给他活路。” “哦!”牛有道明白了,“我跟着他会被连累,是这个意思吧?” “知道就好。” “上清宗想让我送死是不是?” “你觉得我会说自己宗门坏话吗?”图汉鄙视一声,扭头就走。 “这就完了?别走啊,我对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咱们再聊聊。”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牛有道叹了声,笑道:“我知道你是看我师傅的面子,总之不管怎么说,老图,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照。” 图汉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独眼,偏头一口唾沫,“我呸,走了!” 闪身往林中一蹿,脚在树干上一蹬,几个起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味了下刚才的话,牛有道回头看看来路,翻身上马,一溜烟驰骋而去。 出了山林,与外面等候的商淑清等人碰了头,一起纵马奔向远方…… 瀑布飞流,横挂前川,激流成河,湍急处改道往深山,平缓处慢慢流淌向平原。 远处官道上,数百骑蹄声隆隆,一路飞驰而来,抵达浅水河滩时,纷纷停下,等候在了路边。 为首翘首以盼者正是商朝宗和蓝若亭。 经过途中的治疗和调养,虽一路奔波辛苦,但商朝宗的气色却是好了不少,至少穿戴有模有样不再破破烂烂,此时看来面容坚毅俊朗,精神抖擞,颇有男儿气概。 两人身后是近五百名劲装骑士,各携刀剑弓弩之类的武器,中间还夹杂着上百匹良驹,有的空着留待换乘,有的驼负着消耗物资。 一行停下后,绽露肃杀气势的五百骑迅速散开警戒四周,数骑驰骋到地势较高处瞭望,配合娴熟默契。 静候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商朝宗不无担忧道:“说好了天亮碰头的,清儿不会出事吧?” 蓝若亭道:“那倒不至于,上清宗再怎么样,好歹顶着个名门正派的牌子,不至于公然对郡主不利。” 商朝宗眺望上清宗方向,喟叹一声,“东郭先生仙逝,这上清宗怕是要和我皇室渐行渐远。” 蓝若亭捋须缄默一阵,他不好说是皇室先有负上清宗,当然,也不能全怪皇室,皇室也是迫于修行界势力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沉吟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上清宗的确是受了先王的连累,才遭至修行界各派的打压,以至于加剧了衰败,才落魄到这般地步。先王在世掌握兵马大权的时候尚难以对抗修行界的势力护他们周全,如今先王已故,上清宗连最后的有力屏障都没了,处境已是相当艰难,不肯派人协助王爷也能理解,倒也不能怨他们。” 商朝宗颔首:“我还不至于心胸如此狭隘因人家不肯帮自己而怨恨,若真如此,岂非成了小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他,“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明知上清宗不会派法师给我做随扈,为何还答应让清儿跑这一趟?” 蓝若亭微笑道:“王爷难道真的认为小郡主是为了去求随扈?” 商朝宗诧异,“难道不是吗?” 蓝若亭轻叹一声,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有件事情王爷不知,早年的时候,郡主刚出生,脸上并无那胎记,但是长哭不止,良医无策,恰好东郭先生来访,于是先王请东郭先生为郡主一看是否有什么隐疾。东郭先生为郡主检查后,说并无隐疾,只是生来命苦,因此而哭。” 商朝宗满脸不解,“出生王府,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父母通情达理,何来命苦一说?” 蓝若亭摇头:“当时我也不懂,但东郭先生对气数命理之玄学颇有涉猎,说从郡主的根骨来看,乃是天生的红颜祸水,长大后必然芳华绝代,在这乱世以色娱人岂能不苦?先王当即恳请破解。东郭先生说郡主出生王府,就算苦,也必然是先甜后苦,欲破之则必须改命。先王问如何改之?东郭先生说,先甜后苦可改成先苦后甜。先王请他施为,于是东郭先生施法,在郡主脸上种下了丑陋胎记。奇怪的是,胎记种下后,郡主啼哭立止,竟咯咯笑了出来,先王大喜,自然也对东郭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只是苦了郡主这些年。当时东郭先生曾有言在先,待机缘合适的时候,可让郡主来上清宗找他,他会还郡主真容。然而只怕连东郭先生自己也没算到他会等不到那个时候便已仙逝。” 听到这里,商朝宗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清儿是想持剑找上清宗的人还她真面目。” 蓝若亭颔首:“法出一门,既然东郭先生会的本事,想必上清宗也差不离吧。上清宗若不愿派修士协助,祛除郡主脸上的恶斑应该不会拒绝,人家正好可收了那剑以还人情,郡主也能得偿所愿。” “嘘…”前方高坡上传来警卫的哨声,众人看去,那警卫朝上清宗方向打了个手势。 很快,有隐隐马蹄声传来,商朝宗放眼看去,暗暗松了口气,回来了。 只见六骑驰骋而来,一马当先者是那熟悉的纱笠装束,然多出一骑来不免让商朝宗和蓝若亭面面相觑,难道猜测有误,上清宗竟敢派人随扈? 六骑溅起阵阵水花,冲过浅水河滩上了坡,与这边会面而停。 商淑清勒住骏马,声音清脆道:“哥,蓝先生,幸不辱命,法师请来了。” 商朝宗面带狐疑之色,蓝若亭略蹙眉,都在审视牛有道,觉得这人未免太年轻了一点,能有什么法力修为?让这小年轻当法师随扈,简直是在开玩笑,还不知道谁保护谁。 两人第一直觉都认为这是上清宗在敷衍了事,随便派了个人来凑数打发。 牛有道也在默默观察他们,脸上始终挂着无害微笑。 “这是我三哥商朝宗,这是我家先生蓝若亭。”商淑清先为牛有道介绍了两人身份。 牛有道拱手笑道:“见过王爷,见过蓝先生。” 商淑清反过来又为两人介绍牛有道,“这位是东郭先生的关门弟子,牛有道!” 第二十三章 此人不简单 东郭浩然的关门弟子?商、蓝二人愕然,又忍不住相视一眼。 尽管心存疑虑,在不明真相前,两人还是保持着涵养和礼仪拱手道:“有劳法师。” 客套过了,放下手后,蓝若亭直言不讳道:“恕蓝某无礼,蓝某和东郭先生也算是旧友,彼此间多少算是了解一点,东郭先生的亲传弟子蓝某都认识,从未听说东郭先生有一个叫牛有道的关门弟子。” 对此,牛有道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从唐仪当外人面喊他师弟就能理解,压根不想让外面人知道他这号人的存在,遂笑道:“有些事情不便解释,总之不会有假,其中内因有合适的机会自当告知。” 蓝若亭饱含深意地瞥了眼商淑清,他很清楚商淑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绝非一般没头脑的愚妇,不知商淑清请这么个人来有何用意。 多话没说,一行随后继续赶路,不过牛有道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似乎并不太热情,被骑兵夹在中间,似乎在防范他。 其实商、蓝二人已经将上清宗的心思猜准了,估计是随便派了个人来应付了事,同时还有点担心牛有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因此而防范。 途中拉开了与牛有道的距离后,找了机会,商朝宗趁机问了商淑清一声,“清儿,可曾请上清宗帮忙祛除脸上胎记?” 商淑清略默一阵后,回道:“王兄,真没那必要。东郭先生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乱世之中以色娱人未必是好事,更何况我们如今的情况,女儿身太体面了反而可能会给咱们惹麻烦,丑一点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蓝若亭直摇头,哪有女人不爱美的道理。 商朝宗沉声道:“你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蒙着脸吧!” 商淑清:“哥,我非草木,也向往儿女之情,奈何生不逢时,这乱世之中你我出身注定拔剑四顾,儿女之情太奢侈。哥,真不用在乎我脸上的胎记,一般人我还看不上。我自诩明珠蒙尘,若真能遇上不嫌弃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有情人,我必扫尘以明珠之身待之!缘来自来,无缘则静候,不必勉强!”迎风驰骋垂纱飘飘。 话虽有理,商朝宗也不吭声了,然面颊紧绷,心中悲愤,一般女子十六七八就要嫁人生儿育女,只恨自己无能连累了妹妹,牢中一呆数年,将妹妹拖成了年近二十的老姑娘,如今商家的情况,就算妹妹脸上没那恶斑般的胎记,又有谁敢娶自己妹妹?堂堂郡主之身,随便找个?他又不愿亏待委屈了自己妹妹,父亲在世时再三交代过要照顾好妹妹…… 一行途中或快或慢行进,轮流换乘马匹,给马匹恢复体力的空档。 行至傍晚,在一河畔安营歇息,有人扎营,有人取水烧火,有人警戒,有人专门打理坐骑。 河畔一座座帐篷,一堆堆篝火,煮食的香味渐渐飘起。 搬了块石头坐的牛有道取了包裹,掏出里面的干粮后,想起了图汉的话,琢磨了一下,随手将干粮全部抛进了一旁的河里。 坐不远处的商朝宗一直在悄悄观察牛有道,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句,“如此精细的干粮扔掉岂不可惜,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当然,这些修士从不缺吃喝的东西,怕是吃惯了好的…” 一旁拿了根树枝拨弄火堆的蓝若亭却用树枝碰了下海朝宗的脚,笑着摇了摇头,还喊了人去请牛有道去另一边的热锅旁去吃热的。牛有道隐约听到了人家的不满,但是不当回事,有人来邀,欣然前往,有什么事能比填饱肚子重要? 回头,商朝宗问道:“先生觉得我说过了?” 蓝若亭笑道:“之前我还担心此人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这人怕是不受上清宗待见,才被撵来了敷衍我们,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他的确是东郭先生的弟子。” 商朝宗哦了声,“何以见得?” 蓝若亭:“王爷没发现吗?白日里,他也是向我们讨吃的,连那粗糙干粮都能吃下,如此精细的干粮反而不愿享受给扔了,这不是犯贱吗?加上能被上清宗派来跟我们,估计他对那干粮有什么疑虑,明日里不用再把他看那么紧了,不妨放松看管给彼此一个机会了解一下。” 商朝宗看向和士兵坐一起吃喝的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商淑清从河边洗漱回来,夜间纱笠也摘下了,一头秀发放开了,在夜风中丝丝飘逸,透着柔情似水般的风华,到了这边后,蓝若亭问道:“郡主聪慧,不是鲁莽之人,难道看不出此人年纪太轻没什么法力修为,何以会答应让此人随行?” 商淑清坐在了一旁的马扎上,捋了捋两肩秀发,沉吟道:“哥和先生的心思清儿都懂,怎么说呢,首先是觉得有总比没有好。其次,我觉得此人不简单,哥正是缺人的时候,哪怕是能多半个能人相助也好过没有。” 闻听此言,蓝若亭顿时饶有兴趣道:“郡主何以觉得此人不简单?” 商淑清坐姿侧颜优美,但那张脸在篝火火光恍惚下,真宛若鬼脸一般,略作沉思,理了理思路道:“唐仪是现今上清宗的掌门,门中弟子哪怕是高一辈的弟子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然这牛有道见了唐仪虽然也算恭敬,可其中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感觉是表面上的恭敬,骨子里似乎把唐仪视若平等。最奇怪的是,我隐隐发现唐仪面对他时有点色厉内荏,看似强硬且高高在上,实则似乎有些心虚,总会有意或无意避免与牛有道的目光对视。” “心虚?”商朝宗奇怪一声。 商淑清:“哥,别忘了我也是女人,对女人细微反应上的一些内心表现能有所理解。” 蓝若亭好奇道:“唐仪是上清宗掌门,此人看着年纪轻轻,唐仪面对他怎会心虚?” 商淑清摇头道:“先生,这一点我也很奇怪,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幸好我戴着纱笠可认真细细观察,反复留心注意后,觉得不会有错,唐仪面对他应该就是心虚。” 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不禁齐齐回头看向不远处篝火旁盘坐地上一手热汤一手干粮又喝又啃与人笑谈的牛有道,倒似颇为洒脱的一个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清婉吟诗的声音又将二人拉回了头看向商淑清,二人皆有些愕然。 商淑清略蹙眉,带着思索神色将记忆中的诗篇完整念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她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记忆力自然也是超群的,牛有道念了一遍的诗,她也只听了一遍,居然就被她给背了下来。 念完后,抬目看着二人的反应。 商朝宗呵呵道:“这是清儿你新作的诗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呵呵,好诗,听着都逍遥,只是未免有些懒散消极,这是清儿你所期盼的生活吗?” 商淑清摇了摇头,又看向蓝若亭的反应。 蓝若亭稍作沉思后,徐徐说道:“东郭先生的清修之地我曾拜访过,门前有一株千年桃树,无论春夏秋冬,桃花灿烂如霞永不凋零,很是神奇,也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郡主突然念作此诗,莫非是见到牛有道时的第一印象?” 商淑清继续摇头:“不是我作的,此诗是牛有道作的。当时我随唐仪登门桃花源,牛有道就懒散在桃树下的一张躺椅上睡梦正香,获悉这就是要指给我们的法师随扈后,我心中其实也不快,从牛有道的年纪上就能看出是在敷衍我们,既然如此无心,强求也没用。正准备还剑告辞,谁想牛有道却伸着懒腰如梦呓般随口吟出此诗,当场给我一种才华横溢的惊艳感,而对方诗中更是把自己自诩为隐士高人,颇有怀才不遇的味道,我这才有了耐心继续看看再说,之后察觉到了唐仪的异常,最后才下了有不如无的决心,候了此人下山同来。对了,此人一开始明显是不想下山跟我来的,后不知唐仪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同意了。他离别时,上清宗连点正当的辞别都没给他,就随便派了个小弟子把他给打发了,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哦!”蓝若亭捋须,目光瞟向牛有道那边,“听郡主这么一说,这诗中的确有一股将自己自诩为隐士高人的味道。现在想想,这人气质倒也不凡,是有几分洒脱从容,还能有如此诗词才华,不像以前见过的上清宗弟子,的确是有点意思,待我找个机会试试他,看看究竟有多高……” 第二十四章 道爷、猴子 是夜,该休息的基本上都休息了,牛有道观察了一下一行人马的防御戒备布置。五百人马虽然是轮值休息和戒备,但看样子,估计方圆几里之内有什么异常难逃这边的察觉,他也就放心了一些。 一座帐篷内,垂帘拨开一道缝隙,蓝若亭盯着牛有道的举动细细观察后,微微一笑,嘀咕自语:“有点意思…” 稍作溜达的牛有道回了自己帐篷内,摸出了那封信,借着外面的篝火火光,拔出宝剑以剑锋小心剔开了密封,抽出了里面纸张翻来覆去看了看,竟然是张白纸,连一个墨点都看不到。 对着外面的篝火火光反复看过后,又将纸张放在鼻子前反复嗅了嗅,最后还伸出舌尖在纸张上乱舔了一通,砸吧着品尝了一下滋味。他还担心用了什么隐藏字迹的药物,这一舔,什么都明白了,敢情是封假信。 “广义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看来老图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还真想害老子,真当老子是泥捏的……”牛有道自言自语地皱起了眉头,琢磨着真要是被上清宗盯上了闹个阴魂不散的话,怕是麻烦,毕竟许多事情他还搞不清深浅。 反复思索后,心中有了谋划,又将白纸折好,重新装回了信封…… 次日大早,天刚蒙蒙亮,众人吃过东西准备出发。 帐篷有人搭有人收,马匹有人喂好了送过来,什么都不用牛有道管,一切都有人打理的好好的,明显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伙。 一行再次出发,隆隆疾驰,牛有道察觉到了与昨日的不同,已经没人再把他夹在队伍中间看着他。 跑了些路后,牛有道突然快马加鞭跑到了前面,与商朝宗三人成排在前。 三人看着他,牛有道随口找了个话题,“王爷,以您的身份,身边就五百人马吗?” 商朝宗道:“本王的品级,没有官职的情况下,按祖制,只允许有五百亲卫。” “哦!原来如此。”牛有道点了点头,其实就是找个话茬,说完了就赖在前排不退了,跟在后面吃灰多难受。 蓝若亭忽笑问道:“恕蓝某见识浅薄,敢问法师,不知五陵豪杰墓在何地?” “呃…”牛有道立马意识到了和自己的桃花诗有关,不禁看向商淑清,奈何人家遮着脸,看不清反应,看也是白看,遂呵呵一声道:“瞎诌的。” 这解释还真让蓝若亭无语,随后又向牛有道打听上清宗的情况,牛有道虽在上清宗呆了几年,可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皆以‘一言难尽’带过。 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在蓝若亭等人看来,这家伙没一句实话! 半上午过去,穿过山,越过荒原,道路又顺到了河道旁,看着沿途的风景,牛有道神情中渐渐流露出思索回忆神色。 直到河道对岸的山脚下出现了三棵并排的苍劲老树,牛有道才确认了过来,离五年前离开的那个山村应该不远了。 河流走向开始向山中迂进,快到前方通往山中的一条小路时,牛有道突然回头道:“王爷,前面路口能不能停一下?” 说话间已经到了,商朝宗抬手,人马陆续勒住缰绳停下。 商朝宗问道:“法师有事?” 牛有道扬鞭指向一旁小路,“不瞒王爷,这里面有个山村,正是我出身的地方,我少小离开,还不曾回去过,想回去看看怎么样了,不会耽误太久时间,能不能请王爷稍候。” 商朝宗看向蓝若亭,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蓝若亭四周看了看,笑道:“既如此,王爷,不妨一起去看看能出法师的地方是何钟灵毓秀之地。” 商朝宗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趁机探探牛有道的底细,点头道:“也好!” 牛有道心知肚明,也懒得解释什么,笑回一句,“穷山窝子罢了,就怕王爷嫌弃。” “走!”商朝宗扬鞭一指,立刻有几名前哨纵马跑去探路,其他人不疾不徐地随后。 途径山中林密之地,不用吩咐,左右人马有人开始弓弩上弦,或抓住了武器,高度戒备着四周。牛有道回头看了看这些人,能感觉到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军士,极具实战经验。 “嘘…嘘…嘘嘘。” 山中突然传来鸟鸣声,牛有道似乎被电触了一下般,猛然看向鸟鸣方向,瞪大了眼睛。 “王爷,这鸟叫的不地道。” 护卫军士中突然有人出声提醒,商朝宗等人立刻勒住了马,高度戒备四周。 有人马护住了商朝宗等人,也有人开始将牛有道夹在了中间,弓弩已经隐隐对向了他,虎视眈眈,貌似把牛有道当做了故意诱他们进陷阱的人还是怎的,一旦不对随时要发难。 “嘘嘘…嘘嘘” 远处又隐隐传来鸟鸣声。 牛有道立刻神色激动了起来,目光探寻着四周,也撮唇“嘘…嘘…嘘”学了三声鸟叫。 四周陷入了安静,等了一会儿后,才又传来“嘘…嘘”两声鸟叫。 牛有道顿时两眼放光,无视身边随时带来的威胁,怒喝道:“让开!” 蓝若亭略默,摆了摆手,示意人马让开了。 牛有道直接纵马冲了出去,跑出不远,又停下了,“嘘……”再次撮唇发出一声悠长鸟鸣声。 接着原地勒马转圈,不断观察着四周。 没多久,山林中哗啦闪现一个人影,一个魁梧青年冲到半山腰,停在一棵大树下,瞪大着眼睛盯着牛有道打量,丝毫不顾瞄准他的弓弩。 牛有道亦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两人就这样彼此互相打量个没完没了,后面的商朝宗等人看着奇怪。 魁梧青年明显很激动,嘴唇嚅嗫哆嗦了许久,最终颤音道:“道…道爷,是你吗?” 这一声久违的‘道爷’二字,真正是让牛有道热血沸腾! 牛有道用力握拳收了下肘,猛然指着他,兴奋异常地断然道:“猴子!” ‘猴子’二字也让那魁梧青年情绪彻底失控了,不顾荆棘冲了下来,跳落在了山道上。 牛有道翻身跳下马,两人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互相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那简直比一对热恋中的恋人还深情。 蓝若亭等人看的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牛有道从见面就能看出是个从容淡定的人,颇为洒脱,如今居然如此失态,可见是遇上了交情非同一般的故人。 但几人身边的护卫人马却没敢放松警惕,高度戒备着周围,到现在若还不明白那所谓的鸟叫是有人在发信号才怪了。而且有一点非常能肯定,牛有道对这种鸟叫信号也非常熟悉。 外人是难以理解相拥二人在这个世界的寂寞的,那是一种心灵深处的寂寞,外人也无法理解二人的交情。 待到双双情绪稳定下来后,两人推开彼此打量对方,眼神中饱含太多太多的感情。 看到猴子雄壮的块头,还有那个头居然比自己还高半个脑袋,想想猴子以前那因瘦小身板才得来的‘猴子’外号,牛有道突然笑得前俯后仰。 猴子刚才的失控情形已经不见踪影,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很酷! 有些骨子里的来自灵魂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道爷,你笑什么?”猴子问了声。 牛有道摇头呵呵道:“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身材有问题吗?” 猴子愣了一下,意会到了什么,嘴角略微翘了一下,代表自己也觉得好笑。 摁奈下笑意,牛有道奇怪道:“你怎么来了?我好像见你逃进了甬道。” 猴子淡定道:“不进甬道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牛有道愕然:“这话怎么说?” 猴子:“整个甬道整体坍塌,我躲都没地方躲。” “……”牛有道无语,还以为对方跑的快,没想到下场更惨,叹了声,朝山路尽头方向努了努嘴,问:“你也是从那小庙村冒出来的?” 猴子点了点头,问:“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乐了,“你怎么知道?” 猴子:“醒来后,发现自己中了箭,才知村子不久前遭受过匪兵的洗劫。养伤的时候,听说村里有个叫牛有道的变得有点奇奇怪怪,跟傻子一样找村里人问东问西,说跟我一样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离开了村子村里人都不知道。我当时就反应了过来,应该是道爷你,奈何我当时的身体伤的很重,不宜去找你,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你。” 商朝宗等人看着这边,距离稍远,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 牛有道沉默着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一直以为你当时脱身了,没想到你也来了,否则我不会一个人离开小庙村。” 猴子就一个字,“懂!” 有这一个字就够了,牛有道也不多解释了,负手眺望四周山林,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又有点庆幸道:“幸好我这次顺道经过这里,想着过来看看那些村民,还点人情,否则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你再见。对了,凭你的本事,这山村怎么能留得住你,你就没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把谁家姑娘肚子祸害大了?” 第二十五章 这人有点不地道 猴子自动过滤了姑娘大肚子的事:“想过。但当时的确伤的重,养了小半年才把伤养好,多亏村里人照顾吧。后来地里粮食熟的时候,又亲眼目睹了匪兵抢掠,的确有点不像话,这里的兵跟匪没什么区别,每次粮食熟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来抢上一次。” 牛有道能理解他的心情,知道猴子以前是特殊兵种出身,有某种情结在身。而自己若非无意中帮了猴子那孤寡老娘养老看病送终,凭猴子的本事怕是也不会投奔自己这种人,毕竟自己是另一条道上的人,猴子跟自己纯粹是为了还不孝儿欠老娘的东西,之后渐渐结下了手足之情。 “后来我想,去外面也不见得能找到你,估摸着你迟早要回这村里看看,就像你说的要回来还人情,决定在这里等你。而我也要还村里的人情,为了避免他们屡次被抢,留下将村里人组织训练了一下。还有就是这身体底子不太好,我也趁这些年把这身体锻炼了一下,不然这世道这么乱,跑出去没点自保能力遇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牛有道点头,两人都懂对方,看来两人再见也是必然的事情。 “你呢?”猴子朝商朝宗等人送了送下巴,“什么情况?明明跟你一起来的,看起来对你似乎不太友善。” “呵!”牛有道回头一看,才想到把那些人给晾下了,拍了猴子后背,“来,给你介绍一下。” 带了猴子过去,牛有道把商朝宗等人给介绍了一下,又介绍猴子,“这是我好兄弟,叫…”挠了下脑袋,回头问猴子,“你叫什么来着?”刚才忘了问他现在叫什么。 蓝若亭等人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好兄弟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们交情明显非同一般,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吗?上清宗派来的这人有点不地道啊! 猴子目光淡定扫视诸人,“袁罡!” “哦!对,袁罡,离开村里太久了,你名字都忘了。”牛有道回头朝众人尴尬笑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这话大家信不信另说,不过都在仔细打量袁罡,目光下意识都注意到了袁罡绑在小臂和大腿上的匕首上,穿着看起来像山窝里的村民,但那气质明显不像,目光中不把他们当回事的味道很明显。 一般的山野村民看到他们这阵容不吓得战战兢兢才怪了,哪能这样淡定?王爷!难道不知道王爷是什么吗?商朝宗等人相视一眼,不由心中狐疑,难道这村里出来的人都这德性? 念及此,他们有些好奇起来,还真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村子。 “让你们的人别乱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袁罡盯着商朝宗冷冷警告一声。 商朝宗身边的护卫顿时脸有怒意要发作,商朝宗却伸手拦了一下。 袁罡给了那护卫一个蔑视的眼神,转过身,两指抠进嘴里,“嘘”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边上山林里立刻有动静,陆续跑出了五六个小伙子,面带警惕神色靠近了这里,明显有些畏惧官兵。 蓝若亭等人又相视一眼,觉得这反应才像村民的样子嘛。 “罡子哥,这是?”为首一个小伙子试着问了声。 袁罡一指牛有道:“大棒,回去跟村里说一声,就说牛有道回来了,我不回去了,要跟他走了,你们以后照我说的看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征求牛有道的意见,他就直接帮牛有道做了主,不回村! 牛有道微微点头对几人露出笑意,他明白袁罡的意思,不想外人跑进村里探村里的底,至于跟自己走,那是应该的。 “牛有道?”大棒愣了一下,盯着牛有道上下打量,突面露惊喜道:“呀!道哥儿,真的是你啊,你变富贵了,罡子哥不提,我都认不出你了。道哥儿,我是大棒啊,以前常跟你屁股后面玩的大棒啊!” “还有我,我猛子啊!” “道哥,我小狗子…” “我大碗呐,道哥,你这些年跑哪去了,当时你不见了,村里到处找你呢。后来还有人来村里打听你,还有人在城里见过你……” 几个小伙子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嚷嚷,高兴的不行的样子。 有人来村里打听?村里还有人在城里见过我?牛有道愣了一下,随后大概猜到了点什么,哈哈大笑一声,伸手将凑来的小年轻都指了遍,“大棒、猛子、小狗子……”反正把他们自我介绍的名都点了遍,“都记得,大碗当初跟我去河里摸鱼差点被淹死…”反正他一个都不认识,就照山村小子估摸着可能都会干的事乱说了遍。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发现道爷还是那个道爷! 大碗乐呵呵点头道:“是啊是啊!”心里却在纳闷想,鱼好像摸过,有差点被淹死吗? “道哥儿,回来了不去村里看看吗?刚子哥说你们要走,要去哪啊?”大棒好奇问道,丝毫没意识到袁罡所谓的要走是什么意思,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村里人也走不了多远。 袁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别问那么多。” 看的出来袁罡在一群小年轻里还是挺有威信的,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问了。 大棒挠头道:“罡子哥,带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呗。” “外面乱着,呆村里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其他的以后看情况再说。”袁罡扔了句话,回头问牛有道:“有钱吗?” 牛有道朝自己马匹抬了抬下巴,“包里,正要给村里送去。” 袁罡走去伸手到包裹里一搅,扯了只钱袋子出来,手里抖搂了一下,哗啦作响。走回打开钱袋子一看,金钱、银钱、铜钱一堆,金银都是铸造好的铜钱模样,金钱居多,金灿灿晃眼。 “哇!”几个小子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一起围了过来,都想伸手摸一下,颇有见钱眼开的味道。 袁罡钱袋口绳子一拉,扎紧了,扔给了大棒,提醒道:“这钱交给村里几个老人集体保管,跟他们说,钱虽然多,但不要拿出去乱买东西,外面兵荒马乱的,露财容易给村里招祸,实在急用或必须要买的东西才能拿出来用,记住没有?” 闻言,蓝若亭三人又相视一眼,看向袁罡的眼神越发感兴趣了。 牛有道也点头道:“嗯,乱花的话,回头别怪我让村里还钱,我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是解难的,不是给人乱花的。” 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大棒拍着胸脯道:“道哥儿放心,我们知道挣钱不易,你肯拿出这么多钱给村里那是好心,哪能乱花,回去定会说清楚的。” 牛有道呵呵道:“那就好。” 袁罡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吧。” 他的话还是挺管用的,几个小伙子依言而去,一步三回头地摆手,“刚子哥、道哥儿,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早去早回啊!” 牛有道微笑摆手,袁罡笔直站那不动目送。 等到人不见了,袁罡转身对牛有道说:“走吧!” 坐在马背的蓝若亭笑道:“袁兄弟,会骑马吗?” 牛有道扭头乐呵道:“别说骑马,他飞机、坦克都能开。” “飞机?坦克?” 蓝若亭、商朝宗、商淑清异口同声,一起傻眼,超级茫然的样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其他人也懵的样子才知没听错。 “飞机、坦克是何物?”商淑清问了声。 袁罡神情冷酷,没任何反应。 牛有道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呵呵笑道:“乡下东西,你们也看不上,不说也罢。” “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商淑清可惜一声,见人家不愿多提,也就没再多问。 蓝若亭倒是朝山路尽头送了送下巴,“法师既然回到了家乡,不回去看看?” 不愿跟他们搭话的袁罡冷冰冰一句,“每次官兵来,都要进村洗劫一次,乡下人见不得这大场面。” 几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蓝若亭和商朝宗面色有些凝重,倒不是因为这话生气,而是因为能充分理解这句话,不说以前,仅这次一路走来,就见过不少袁罡说的这种惨况。 但商朝宗身边的护卫却怒了,扬鞭指着袁罡喝斥道:“大胆!王爷岂是…” 袁罡冷眼一斜,商朝宗嗯了声,示意那人闭嘴。 见闹得有些尴尬,牛有道忙乐呵呵圆场道:“主要是不愿因为一点私事耽误王爷的行程,不去也罢,不去也罢。” 商朝宗回头道:“给袁兄弟一匹马!”看的出来,第一印象上,他对袁罡比对牛有道更有好感。原因很简单,他只一眼就从袁罡身上看到了属于英扬卫、武烈卫的气质,看着都亲近,而这个牛有道嘴里没一句实话,不像什么好人。 后面很快有人解来一匹坐骑,袁罡接了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蓝若亭等人明显留意了一下,看出了袁罡不像一般山野村民,对驾驭马匹是有相当经验的。 商朝宗打了个手势,一群人中止了继续向前,后队改前队返回。 第二十六章 你好 牛有道和袁罡刚见面,有许多话说,溜达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前面,商朝宗无意中听到商淑清还在嘀咕“飞机坦克”的字眼,回头看了眼远远跟在后面的二人,不由笑道:“人家不愿说,清儿还在惦记?那之前为何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不清商淑清纱笠下的神情反应,“人家是不愿说,可我感觉那牛有道也不是随口胡言乱语之人,这随便溜出的话,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无心之言似乎并非是失言,更像是有些东西不屑瞒我们,而那袁罡看我们的眼神亦有不屑。” 商朝宗狐疑道:“清儿,你这话自相矛盾,我怎么听的有些糊涂?” 商淑清:“我也说不清楚,感觉好像是心态上对我们的不屑,随口说就说了反正你们也不懂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面对我们似乎有种高高在上的心理优势。” 商朝宗呵了声,“可能觉得自己是法师,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凡夫俗子吧。” “也许吧!”商淑清沉吟了一声,回头又问:“蓝先生,你觉得他之前答应我们一起去村里,忽又拒绝是什么意思?” 蓝若亭:“可能是对村民的一种保护吧,这个袁罡也许真的不想让我们和村民接触。” 商朝宗:“地方都知道了,回头若想接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蓝若亭:“王爷刚才难道没看到吗?若山里真存在什么村子,这村子明显不简单,从那口哨上就能听出,这个村里有严密的自我保护措施,只怕外人一靠近,村里人就有所防备,也许真如他们说的,被官兵给洗劫怕了吧。” 一行出了小道,继续在官道上驰骋。 牛有道则和袁罡并骑在后,说着这些年的各自情况。再见高兴,跟在队伍后面吃灰也无所谓了。 对于袁罡,牛有道没什么好隐瞒的,从破庙中醒来遇见东郭浩然一直到这次出山的经过原本告知,连从铜镜中发现‘乾坤诀’的事都没有隐瞒。 袁罡没想到牛有道竟然被软禁了五年,“道爷,照你这样说,那上清宗想害你?” 牛有道叹了声,“十有八九吧,从种种迹象还有那图汉的提醒来看,应该是想让我早点归西,也不知哪招惹了他们,我对他们也无害,干嘛跟我过不去,这事我至今摸不清头绪。” 袁罡:“在上清宗的时候,他们很好下手,为何要拖到现在?” 牛有道:“这事我也费解。” 袁罡:“道爷准备怎么解决这事?” 牛有道:“貌似跟着前面那帮人也不安全,等过了南山寺吧,等到上清宗以为我死了,断了被纠缠的隐患后,咱们立刻甩开他们走人,此后天大地大,凭你我兄弟的本事,到处去走走看看。” 两人把这事给商量了一下后,为了让袁罡的思维范畴超脱那个山村,对这世界有更多了解以便更能自保,开始把自己掌握的有关修行界的事情讲诉给袁罡听,可惜上清宗著述的有关修行界事迹的书不让带出来,不然倒是可以省去这番口舌,袁罡跟着在‘考古界’厮混了那么多年,阅读小篆也不是问题。 一路听,一路思考的袁罡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修行界的人介入俗世甚至掺和进了各国的争霸中,我实在难以理解。” 牛有道呵呵道:“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无知才会觉得难以理解,无知的事物并不代表不存在,《封神演义》看过吧?里面的商周之战,多少修士介入其中,什么姜子牙、哪吒、杨戬之类的,就跟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情况差不多,你就当咱们进入了《封神演义》书里面的世界,脑筋自然能转过弯来。” 袁罡有些无语,皱眉道:“道爷,照你说的,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飞来飞去的神仙?” 捉着缰绳驰骋的牛有道又是一笑,“所谓的神仙要看你怎么去理解,若仅仅是指飞来飞去的能力,应该是有的,只是目前这世上修为到了那个地步的人似乎不多。真要有那修为,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下面应该有一堆人输送利益,一般的事情估计已经不太容易让他们露面。” “真能飞来飞去?”袁罡摇头,尽管是他信任的人说的,但仍有些不相信道:“这不科学!” 牛有道摊手:“很科学呀,只是你没接触到其中的核心要义理解不了而已。” 袁罡诧异,“科学?科学在哪?” 牛有道略微思索了一下,想了想该怎么对他解释,理顺思路后,说道:“咱们来到这边之前,我也如同你一样,也不信什么神仙,然而在上清宗修炼了五年后,两相对比,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奥义在哪。你看!” 他示意袁罡看来,手掌一翻,运功推出,立见前面马匹驰骋而来的灰尘有一团在他掌心如气旋般旋转着不散,信手挥散后,又问道:“你觉得我刚才在做什么?” 袁罡:“这是道爷你修炼的气功所产生的内力作用。”类似这种状况他以前在牛有道身上见识过。 牛有道颔首:“是气功没错,但是运功后,这力从何来,你能解释吗?” 袁罡沉默,这个他还真没深刻去想过,只知道是气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牛有道:“早年练气,当身心感官打开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从冥冥中吸收了一种什么东西到体内,按道家的说法,称之为天地灵气,我也一直是这样玄而又玄迷迷糊糊理解的。到了这边有过对比之后,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所谓的天地灵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任袁罡淡定,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是什么?” 牛有道:“用科学一点的词来解释,你应该就知道了,暗物质,听说过暗物质没有?” 袁罡眼中闪过吃惊,“你是说那种比电子和光子还小,无法直接观测到、科学家想尽办法捕捉的物质?” 牛有道点头:“没错,我对比后仔细琢磨了一下,所谓的灵气应该就是暗物质。以前所谓的迷信中有一个东西,鬼魂你应该不陌生,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但是在上清宗我从一些典籍中确认了这边真的有鬼魂的存在。我想所谓的鬼魂其实就是由肉眼看不到的暗物质所形成,人死后,思想和思维得以保留借由暗物质为媒介而存在,便形成了所谓的鬼魂。这道理其实和你我如今占有的肉身是一样的,我们和鬼魂的差别应该就在于运作思想的媒介有所不同而已。宇宙浩瀚,多样性共存,人类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并不代表不存在,都有个接触了解的过程。” “……”袁罡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不用这样看着我,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所谓的内力和法力高低其实就是驾驭暗物质释放暗能量威力大小的一个结果而已。”牛有道微微一笑,挥袖挡了一下飘来的大团烟尘,继续道:“我在这边修炼后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灵气,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质远比我们以前所在的地方充沛,我反复测试过,在这边修炼的速度远超那边。从一些典籍上看,以前这边也没这么多灵气,自然也就没这么多修士,后来武国的开国帝王商颂,据说把天给捅了窟窿,于是不断有灵气漏入这个世界,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对了,你的硬气功还在练吧?” 袁罡颔首,“伤好后就一直在练,防身的本事总要有点。” 牛有道一脸玩味道:“真正的硬气功炼体其实也配合了一种吐纳之术,同样要吸收灵气,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如今修炼硬气功的进度肯定也远超以前。” 袁罡沉默不语了,没错,的确被道爷给猜准了,他之前一直想不通怎么回事,现在被道爷深入浅出的这么一讲,似乎有点能理解了。 牛有道乐呵呵:“我修炼的乾坤诀还不错,回头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你如今的体质适不适合修炼,若适合的话你也练上。” 袁罡摇头:“我对那打坐静耗的事情没兴趣,有那时间宁愿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牛有道:“你别傻了,这世道和以前的地方不一样,自保的实力强一点不好吗?延年益寿延缓衰老活久点也好。” 袁罡还是摇头:“将大量时间耗在打坐中,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生命在于运动!” “猴子,我说你…” “道爷,别劝了,我不像你一贯痴迷这个,我对那玄而又玄的东西真没兴趣,我对生活的态度你应该懂的。” “得,我懒得说了。”牛有德叹了声,复又指着他提点道:“不过你那硬气功不要放下,我估计你练的硬气功不一般。以前那地方从一些道教传说中可以窥见一些端倪,曾经的灵气量应该也还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灵气极为稀薄。岁月悠悠,但凡感受和吸收能力差点的功法练不出效果肯定都被淘汰了,到了你我时期还有修炼效果的功法应该都不简单,在这里说不定能练出截然不同的效果,这点我不说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袁罡嗯了声,静默一阵后问道:“道爷,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牛有道环顾四周天地间,爽朗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送这世界两个字!” “两个字?”袁罡不理解,困惑道:“哪两个字?” “你好!” 牛有道挑眉扔下话,扬鞭一抽,快马而去。 “你好?”袁罡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随后也快马加鞭追去,一前一后追逐。 第二十七章 圆方主持 广义郡,小南山。 山青青,林木幽深,傍晚时分,三骑冲入打破山中宁静,不时惊起山道旁的飞禽走兽。 路旁林荫间,一座小亭,为亭内一座立碑遮风挡雨,碑上刻有岁月侵蚀过的‘南山寺’字样。 宋衍青、许以天、陈归硕勒马而停,瞅了瞅碑文确认没来错地方,抬头看向眼前迤逦而绕上山的石阶,隐见山上林密中有一角飞檐,应该就是寺庙所在。 宋衍青偏头示意了一下,许以天脚跟一敲马腹,纵马冲上了石阶,宋衍青随后,陈归硕最后跟上。 山顶古色古香寺院一座,环境清幽,门前扫地小僧看着跳下马的三人,上前给礼道:“三位施主,天色已晚,不知…” 宋衍青冷眼一睨,目中无人,一把拨开他,大步闯入院门,许以天、陈归硕也直接牵了马从正门进入寺院。僧人赶紧扔了扫把往回跑,通报。 很快,十几名青壮僧人冲了出来,提着棍子成一排,在大院内拦住三人,僧袍一个个洗得发白,有点寒酸。 宋衍青从腰间钱袋抓了把钱,扔了出去,稀里哗啦的钱币落在僧人们的脚下。 黄灿灿,全部是金币,这可不是一点点小钱,一群僧人面面相觑。 “香火钱!厢房给我们准备好,马要喂上等的草料。”宋衍青淡淡一声。 “几位施主原来是香客!”正殿屋檐下的管事僧人哎呀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挥手招呼一群棍僧放下了武器,亲自招呼宋衍青,“这年头兵荒马乱,山中土匪不少,见几位施主牵马硬闯,还以为是歹人,误会,误会,里面请,里面请。”伸手相邀去客厅。 三匹马自有人牵去照料,那些棍僧开始捡地上的金币。 “你是本院主持?”负手行走在屋檐回廊下的宋衍青问了声。 “不是不是,贫僧如晦,是东院首座。”如晦客客气气地自报身份,看那样子似乎把宋衍青当做了金主来巴结。 宋衍青斜他一眼,“让你们主持来见我。” 如晦摇头道:“不巧的很,主持外出访友,明天才会回来!” 是夜,宋衍青三人就在客房住下了。 寺庙伙房那边炊烟熄灭不久,有两名小僧送来斋饭。 斋饭摆放好,两名小僧退下,许以天走到桌前看了看,就一锅青菜泡饭,有够简单。 许以天摸出一只小瓷瓶,抖了点白色粉末进泡饭里,拿着汤勺搅了搅,脸色很快一变,只见泡饭颜色有点发黑,回头轻轻唤了声,“师兄!” 宋衍青和陈归硕走近一看,脸色也跟着变了,这斋饭有毒,幸好检查了一下,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谁能想到这看起来挺正规的寺院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一群贼秃!”陈归硕咬牙切齿一声,扭身就要找一群和尚算账。 宋衍青却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招了两人近前,碰头一阵嘀咕。 回头,许以天端了那锅斋饭找了个角落处理了,将桌上东西稍作修饰后,三人互相点头示意一番,陆续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不过,角落的一扇窗扒拉开了一道缝隙,一只眼睛朝屋里瞄了下又消失了。 不一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推门进来两个棍僧,后面跟入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个头不高,清瘦,略显佝偻,肤色黝黑,一挂白须,两眼炯炯有神,正是南山寺主持圆方。 外面跟着涌入数名棍僧,之前那个东院首座如晦跟在老和尚左边,右边则是西院首座如明。 有弟子端着空锅朝这边亮了下,道:“都吃光了。” 看看脚下躺着的人,西院首座如明合十叹了声,“罪过罪过,主持,我们又造了杀孽!” 主持方圆叹了声,“世道这么乱,民不聊生,百姓自己都顾不上,谁还来捐香油钱?南山寺又远离城郭处在深山之中,不想点办法哪来的香油钱,大家若是连肚子都吃不饱,若是人走没了都散伙了,还谈什么振兴南山寺?再给我几年时间,攒够了钱我一定在城里修一座大寺庙完成主持的遗愿,到时候天天有香火钱进账,咱们也不用再干这事了。” “唉!”几声叹息在僧众中响起。 如晦挥手示意了一下,几名棍僧上前搜地上三人的身。 谁知异变突生,一名棍僧“啊”一声惨叫,被许以天一脚踹飞了出去,一连撞翻数人。 宋衍青亦霍然起身,一把掐住了一名棍僧的脖子,冷笑道:“好一群谋财害命的贼和尚!”话落,手一拧,落入手中的棍僧咽喉咔嚓一声,被他直接拧断了,回手虚空一抓,放在后面的宝剑出鞘,吸了过来,摄入手中。 三道剑光骤起,一群棍僧挥舞木棍抵挡,哪挡的住,顷刻间被杀了个血肉横飞,惨叫声连连,余者吓得仓惶退出,只剩主持圆方挥舞禅杖叮叮当当抵挡,掩护僧众撤离,身上隐隐有妖气浮现。 “原来是个妖精!”宋衍青一声冷笑,一剑狠劈下去,圆方禅杖一挡,震的宋衍青胳膊发麻。 圆方明显不是宋衍青等人的对手,随便哪一个几乎都能打的他没有还手之力,除了蛮力惊人外,修为的确不怎么样。 可令三人稀奇的是,圆方已经连挨数剑,身上衣服已被划的破烂,却是剑锋难伤其身,似乎穿了什么护身宝甲,不然早就要了圆方的小命,从衣服破缝来看有毛茸茸的东西绽露,剑锋划过居然能发出金属摩擦声。 不过三人很快发现了圆方的破绽,剑锋砍劈没用,只有用刺的才能刺穿圆方皮肉。饶是圆方皮糙肉厚屡屡避开要害,连挨几剑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躲闪中鲜血一路滴答。 几人杀到院子里,宋衍青略抬手示意了一下,许以天和陈归硕罢手,停止了攻击,三人成犄角将狼狈不堪一脸惊恐的圆方围在了中间。 寺院的僧侣似乎全部现身了,除了刚刚死在宋衍青三人手上的十余人外,现场还有二十来名僧侣,手上拿着家伙皆面有惊恐之色,见识了宋衍青等人的厉害不敢靠近,又不愿扔下圆方逃跑的样子。 鲜血滴答的圆方喘着粗气,横了禅杖在手慢慢转圈警惕三人。 “想死还是想活?”宋衍青淡淡问了声。 圆方咬牙道:“我说想活你就能放过我?” 宋衍青道:“当然没那好事,想活就为我效命,只要乖乖听话,你进城修建寺庙的愿望我帮你实现,还能让朝廷给你个正式身份,不然你这妖精跑到哪都有性命之忧,那些斩妖除魔的修士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翻手亮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上的‘刑’字让圆方瞳孔一缩…… 片刻之后,兔死狐悲的僧侣们开始清理自己人的尸体,宋衍青等人去了另一套干净的客房。 客房内,当着宋衍青等人的面,包扎好了伤口的圆方让弟子退下,只是那一身的金毛让宋衍青等人看了个明白,感情是个不成气候的妖精,还不能完全化人。 看着圆方重新套上衣服,宋衍青奇怪道:“据我所知,这南山寺好像有些年头,一群僧侣怎会让你一个妖精当主持?”其他僧侣他一交手就确认了,那都是真正的人,主持却是个妖精,怎能不奇怪。 避免拉开伤口慢慢穿衣的圆方苦笑道:“其实我不是圆方主持……” 待他把真相娓娓道来后,宋衍青等人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圆方主持在两年前就已经圆寂,而他则是两百年前南山寺僧侣们从山中捡来收养的一头熊,也许是常闻佛法的缘故,渐渐通了灵性,自己悟出了一套吸收天地灵气的法门,慢慢有了修为,此后便在山中修炼。等他有了一定的修为开始化形时,化形的参照对象便是圆方主持,于是变成了圆方的模样,只是修为不够,化形还不完全,还有待进步。 也如同他说的那般,世道太乱,南山寺维持起来很艰难,圆方主持还在世的时候便是他不断从外面弄来财物供给,才让南山寺勉强支撑着没倒。圆方主持圆寂时也不希望南山寺垮掉,将南山寺托付给了他,只是这家伙为了完成圆方主持的遗愿,开始带领一群僧侣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但是在寺庙里谋财害命,还带着南山寺僧众去路边打埋伏劫道。然而,有些僧侣以前默默受他弄来的财物养活还行,真要亲自干这勾当有点受不了,佛门弟子打劫算怎么回事?走了,上百号人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结果这次谋财害命落在了宋衍青的手中。 “我其实也干了不少好事,这附近山林落草为寇的几群土匪,都是我悄悄带着南山寺弟子给肃清的,来一批我们就扫一批。那群土匪太可恶了,见到人就抢,见到女人就劫回山寨,我们不一样,我们只劫有钱人,对穷人绝对秋毫无犯,碰上收获颇丰的时候,我们偶尔还去附近的村庄布施一些粮食。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自从我当上主持以后,附近的村庄再也不用担心土匪了,夜不闭户都行,尽管他们不知是南山寺帮他们解决了麻烦,但只会说南山寺好,不会说一个坏字,南山寺的口碑在附近一带绝对没问题!”圆方分外强调这点,意图证明自己其实是个好人。 宋衍青三人听完后目瞪口呆,对这位主持惊为天人,这哪是寺庙主持?这分明是带头大哥啊! 第二十八章 有夜宵吃吗? 一番交流后,圆方告退,宋衍青派了许以天去陪着,实际上就是看管着,别让圆方跑了。对宋衍青来说,圆方接不接受招安的事情另说,起码不能让圆方坏了自己的好事,暂时要将这南山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圆方走后,宋衍青有些忍俊不禁地笑骂一声,“这熊妖有点意思。” 陈归硕凑到他跟前,眨了眨眼,道:“熊,金毛,毛发刀枪不入!师兄,你有没有点印象?” 宋衍青目光微凝,略颔首道:“他一脱衣服露出那一身金毛,我就看出来了,异兽录上的金王熊,以其毛发编织的衣甲具有很强的防御力,很罕见的东西,居然被我们在这里遇见了。看他那样子,估计和修行界的人没什么接触,否则如此低弱的修为焉敢轻易暴露自己。不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看他识不识相,先把眼前要做的事办好。” 陈归硕“嗯”了声,发现这熊妖也算是命大,若非还未彻底化形成功有一身的金毛抵挡,怕是动手之初就被他们给宰了。 随后,陈归硕又陪了宋衍青在南山寺到处走动查看,观察环境以备。 他们三个离开上清宗后,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为了早来布置,这一路得益于宋衍青的背景,沿途能找驿站换乘马匹,不然三人的坐骑经不住这样赶路…… 明月照大江,江畔一座座帐篷,江波滚滚映月。 江畔岸岩上一座凉亭,显得有些破败,商朝宗负手凭栏眺望江上月色。 蓝若亭从不远处走来,慢步走入亭内,问道:“王爷对江愁眠,有心事?” 商朝宗轻叹一声,“我虽自信满满鼓舞士气,但我们的情况自己清楚,身边没有法力高强的法师保护,也不知能不能平安抵达封地。过了广义郡,离苍梧县就不远了,越到最后我越是担心。” 蓝若亭安慰道:“王爷放心,在没得到那十万鸦将之前,我们这一路不会有什么太大风险,应该会平安抵达,我倒是担心封地那边,朝廷怕是事前已经做了准备。” 商朝宗回头道:“我在考虑,如今的情况之下,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去苍梧县。” 蓝若亭神情一肃,连连摆手道:“王爷,万万不可,这一路上朝廷肯定布置有眼线,我们若老老实实前去还能保平安,若是失控偏离方向,怕立马要惹来人追杀。另外,属下在京城费尽心思打点酝酿,推动他们把王爷的放逐之地定在苍梧县封地也不是没原因的,先王在世时,苍梧县略准备有家底,这是王爷最后的希望,我们手上已经没什么可用的资源,不可轻言放弃!” 商朝宗默默颔首,道:“希望能给这些誓死跟随的弟兄们一个交代吧!” 就在这时,五名百夫长之一的关铁大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腿有点瘸的白发苍苍老翁。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亭内,关铁抱拳禀报一声,“王爷,方叔来了。” 那白发老翁单膝跪地行礼,语带颤音道:“小人方平参见小王爷…不,参见王爷!” “方叔,快快请起!”商朝宗抢步上前,亲自双手将老翁给扶起。 这老翁原是宁王商建伯麾下的一员亲兵,后因在战场上受了伤,腿脚不便而退役,归了家乡,家就住在这一带。 等他站起,蓝若亭问道:“方平,我事先差人让你准备的渡江工具可准备好了?” 方平一脸羞愧摇头道:“小人无能,至今只准备了几只木排而已。” 蓝若亭皱眉,“几十个人,这些天只准备了几只木排,怎么回事?”当年商建伯放了一些兵卒退役,特意安置在这一带不是没原因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方平叹道:“蓝先生有所不知,广义郡太守凤凌波拥兵自重后,与朝廷大军发生几次冲突,免不了波及附近的村子,加上强征青壮为兵,我们这几十人死了一半,还有一半被凤凌波的人给抓走了,死活不知,也只有小人年纪太大,加上腿脚不便,人家看不上,因此躲过一劫。” 蓝若亭陷入了沉默。 “原来如此!方叔,不用多虑,这怪不得你。”商朝宗闻言安慰一声,回头沿着大江上游指去,“我若没记错的话,上游江面狭窄处有桥,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绕点远路。” 蓝若亭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凤凌波与朝廷大军的几次冲突属下皆有关注,为了防备朝廷大军偷袭,这沿江船只全部被凤凌波控制了不说,江上但凡能来往的桥梁也全部被凤凌波给毁了。真要绕远道的话,起码要绕道八百里外,咱们这些人没个几天时间怕是绕不过去,绕过江后又要绕远路,得不偿失,还不如扎木排渡江!” 商朝宗略沉思,随后断然道:“既如此,天亮后伐木!” 事情就这么定了,关铁刚将方平送走休息,戴着纱笠的商淑清抱了具古琴走来,身后跟着几人提了食盒过来。 商朝宗瞅她这情况,不禁乐道:“清儿,看来是有了雅兴。” 商淑清摇头道:“哥,那两位怕是不愿跟咱们交心,如此良辰美景,不妨请来小酌几杯,清儿愿为诸位抚琴助兴,来了兴致说不定能解开心结。” 商朝宗犹豫道:“要你抚琴助兴?堂堂郡主如此屈尊,清儿,你是不是太过看重他们了?” 商淑清道:“哥,礼贤下士并不丢人。就算对方不是贤士,我们落得如此地步,哪还有什么资格谈什么屈尊不屈尊,就当做是客人热情招待一番也是应该的,并不亏什么。万一对方真是贤士,能得其助一臂之力则更好。哥,咱们的情况不怕多交朋友,就怕没朋友,退一万步说,好聚好散少一个仇人也是好的,你说呢?” 蓝若亭心中暗暗感慨,这位郡主聪慧无比,更有男儿难及的心胸,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大有作为! “倒是我眼皮子浅,受教了!”商朝宗诚意拱了拱手,一副受教的样子,惹得商淑清咯咯一笑。 商朝宗亦莞尔,回头朝蓝若亭颔首,示意他去请来。 谁知商淑清道:“还是咱们一起去请吧,也显得有诚意一点。” 商朝宗点头,“也好!” 于是商淑清摆放好了古琴,又吩咐了一声,让兵卒摆好酒菜,这才与商朝宗和蓝若亭一起前往。 三人找到牛有道暂歇的帐篷,刚靠近,走在前面的商朝宗脚步一顿,感觉脚上绊到了什么东西。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回事,一道人影已从帐帘下翻了出来,袁刚那健壮体躯突然现身,拦在了外面,一支匕首倒握在腕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 商淑清和蓝若亭皆注意到了商朝宗的异常,顺着他脚看去,才发现商朝宗脚下绊到了一根丝线。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敢情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这浅草丛中布下了预警装置,一旦有人接近这帐篷周围立刻会被帐篷内的人发现。之前的牛有道不会在帐篷周围搞这东西,他们早先这般接触过并没有发现,这装置是谁布置的已不用多说,三人一起看向了袁罡。 商朝宗看向袁罡的眼神中越发流露出兴趣,手下这么多人盯着,居然没人发现这个袁罡悄悄做了手脚。 见是他们,袁罡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酷,“什么事?” 商朝宗道:“这一路奔波,招待不周,难遇今日这般良辰美景,江边略备酒菜,请法师和袁兄弟一起小酌几杯!” 袁罡冷冷道:“不用了,法师已经睡了!” 三人一愣,正以为碰了一鼻子灰,谁知帐篷内突然冒出牛有道的声音,“有夜宵吃吗?” 帐帘一掀,牛有道钻了出来,顺手一掸歪在肩头的马尾,瞅着三人,目光忽闪,又乐呵呵补了一句:“有夜宵啊?” “夜…宵?哦,是有夜宵,就在江边亭中,请法师赏光!”商朝宗伸手相邀。 牛有道够着脑袋朝江边的亭子方向瞅了瞅,又回头问袁罡:“你饿不饿?不饿就去睡你的。”说罢又对商朝宗回礼道:“有劳有劳,请!” 几人转身而去,袁罡闪身回了帐篷内。 商朝宗三人以为袁罡真的回去睡了,谁知袁罡很快又闪身而出,手上多了一把宝剑,正是牛有道的随身佩剑。他也没说肚子饿不饿,默不吭声地跟在了牛有道的后面,目光若有若无地警戒着四周。 到了江边亭子里,牛有道来回晃悠了一顿,最后停步凭栏,瞅着明月江波感慨一声,“的确是良辰美景!” “法师,请坐!”商朝宗站入座位热情邀请。 牛有道面带微笑入座,蓝若亭也做陪衬入座,反倒是袁罡没那个意思,提把剑守在牛有道身后。 “袁兄弟,请!”商朝宗伸手示意。 袁罡冷冷道:“不饿!”一点面子都不给,闹得商朝宗有些尴尬。 倒是牛有道帮着解围道:“他就这样的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我不知说过他多少回了,照样没用,王爷不必管他。” 第二十九章 作首词又死不了 “无妨,无妨!”商朝宗尴尬一笑。 见商淑清没有入席的意思,牛有道也忙邀请,“郡主请坐!” 商淑清轻笑婉拒,“小女面容丑陋,怕影响法师食欲,我在旁为法师抚琴助兴。”说罢走向了琴台旁坐下,调整人和琴的姿势。 牛有道也承认这女人的容貌的确长的有些吓人,说不好看都是客套,实际上真的能影响食欲,人家真要坐下食用东西的话肯定要摘纱笠,可不是影响别人食欲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这般笑着坦然自认自己长得丑的女人,这内心有够强大的,两世为人都难得碰上这种女人,商淑清越发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听到这话的商朝宗多少有些神色黯然,若妹妹上回去上清宗真的错过了祛除恶斑的机会,只怕要耽搁一辈子。 见商朝宗走神,“咳咳!”蓝若亭干咳一声提醒。 商朝宗回过神来,举杯相邀道:“法师,一路奔波未曾好好款待,今日赔罪,请满饮此杯!” “王爷此话让牛某汗颜,牛某敬王爷!”牛有道举杯就要先干为敬。 谁想袁罡突然一手摁在了他的肩头,提醒了一声,“道爷!” 多话就不用说了,别说牛有道,就连商朝宗和蓝若亭都听出来了,这是在提醒牛有道小心这酒有问题,惹得两人不禁看牛有道如何回。 牛有道什么也没说,继续昂头一杯饮尽,亮了杯底给对面二人看,以示磊落。 见他不听,袁罡手掌从他肩头挪开了,也没再说什么,他只需提醒到位,尽到自己的职责,其他的不需要他多啰嗦什么,相信道爷自有决断。 对于袁罡的行为,不相信他们,这边也能理解,毕竟算不上熟悉,突然冒昧请酒,有所怀疑并不为过。不过令商朝宗这边奇怪的是,这袁罡怎么看都像是牛有道的手下,或随行护卫,不像是同村兄弟,而从样貌上看,这袁罡似乎还要比牛有道年长一些。 更令几人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袁罡对牛有道口口声声的称呼都是‘道爷’,同村一起长大的兄弟有必要带‘爷’字来称呼吗?牛有道这般年轻,用‘道爷’二字来称呼实在是有点过了。 叮叮咚咚舒缓的琴音响起,商淑清抚动琴弦,尽量调出柔和轻缓的调子,将现场的不融洽适时地掩饰了过去。 亭外斜照进来的月光如水银倾泻在端坐抚琴的商淑清身上,令其周身隐隐笼罩朦胧月光,那优雅柔美的抚琴侧坐身姿令牛有道为之侧目之余亦暗暗唏嘘,这女人实在是被那张脸给毁了,不求脸蛋多美,但求正常一点不吓人,凭这份内在只怕也能吸引不少男人,实在是可惜了,这老天爷有时候未免太不公平! 有了优美琴声助兴,气氛的确活络了不少。 趁着气氛好,蓝若亭有心用话试探虚实,依然是上清宗的情况,或和东郭浩然是怎么回事,又或修为如何,皆被牛有道搪塞了过去。有些事不是牛有道不地道,还是那句话,上清宗的情况他的确不清楚;和东郭浩然的事情牵涉到那面铜镜,对外人他也不想多提;至于自身修为,短短五年的进度太快,要说的话他只能讲假话,不愿讲假话只能是敷衍。 见这家伙依然是口中没一句靠谱的话,商朝宗心中再次给牛有道一记差评! 蓝若亭毕竟老成持重,对牛有道的胡言乱语不以为意,见对方有意回避这些,也不好冷场,遂又换了轻快话题,“听郡主说,法师才华横溢,出口成诗,不知法师可愿让我等一睹高雅?” 牛有道依然摆手含糊道:“郡主谬赞,随口胡诌的罢了。” 蓝若亭哈哈笑道:“法师就再随口胡诌一回又如何?” 牛有道仍推辞:“诗词乃是小道,上不了台面,比不得王爷铁骑纵横,不提也罢!” 蓝若亭:“此言差矣,诗词怎会是小道,所谓武能平天下,文能安邦定国…这也许说的大了点,往实在点说,一首好诗兴许就能鼓舞将士士气。再说的俗气点,在京城一首好诗值千金,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大俗大雅共通,怎会上不了台面?” 牛有道眼睛一亮,试着问了声:“可值千金?这么值钱?”他心中已经在嘀咕,若真如此的话,回头和猴子的经济问题有办法解决了,干‘考古’出身的,别的东西也许没有,一肚子古代的东西倒是装了不少,从宋衍青那边试过货色,应该还行。 “当然!”蓝若亭笑眯眯再请:“郡主亲自为法师抚琴助兴,又值如此良辰美景,想必法师不会扫兴!” “诗词我真不会。”牛有道仍有心掩饰,但见人家搬出了理来,遂决定勉强应付一下,免得没完没了,毕竟吃了人家的,后面有些事还要借用一下,于是手往后一指袁罡,“不过我这兄弟倒是略会一点,让他代劳好了!” 一直暗暗观察四周耳听八方保持警戒的袁罡闻言一愣,愣愣看着牛有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让老子作诗?道爷,你脑子没病吧? 商朝宗一听却来了兴趣,他对袁罡的兴趣显然是高于牛有道的,眼睛发亮,难道是文武双全不成?当即举杯相邀,“愿洗耳恭听!” 袁罡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不会!” “……”商朝宗又尴尬了,手中酒杯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气氛又弄尴尬了,牛有道立马回头喝斥道:“我说猴子,你有劲没劲,你随便作一首不就完了!” 袁罡瞪着他,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我作鬼的诗啊,我就没这套路,你让我到哪作去,这是能逼出来的吗? “赶紧的!随便来一首,快点!”扭着头的牛有道催促一声,同时使了个眼色。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的,往往一个眼色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袁罡一瞅他那意味深长的眼色,顿时明白了,道爷岂能不知自己不会作诗,如此强迫,敢情不是让自己作诗,而是让自己剽窃一首! 袁罡心里暗骂一声算你狠,左右回头看了看,目光在外面的江面顿了顿,再扭回头,面无表情,挑眉瞅了瞅牛有道,眼神饱含深意。 牛有道被他这眼神瞅的有些心惊肉跳,因为实在太了解他了,猴子也不是什么善茬,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感觉猴子憋了什么坏,有点后悔这般相逼,有点心虚地回了头默默品酒。 袁罡忽硬邦邦脱口而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只这一句,“嗯…”牛有道忍不住闷咳一声,差点没被呛住,没想到猴子倒腾出了这首词。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硬邦邦念完的袁罡闭嘴了,一首好词从他嘴中念出完全没有任何韵律和美感可言。 尽管如此,依然把商朝宗和蓝若亭给惊呆了,这词实在是太应景太应景了,稍作品味便让二人心头百感交集! 琴声也已经停下了,词念到一半,抚琴中的商淑清便下意识停下了细听,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此时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袁罡,垂纱下的明眸愣愣走神,盯向袁罡的目光旋即又绽放惊艳神采上下打量,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好词!当浮一大白!”商朝宗高声叫好,兴奋异常地站了起来举杯。 蓝若亭跟着举杯站起,摇头惊叹道:“没想到袁兄弟满腹才华深藏不露!” “嘿嘿!好词,好词!”牛有道也端着酒杯带着几分贱笑跟着站起。 袁罡又淡淡来了句,“我哪会作什么诗词,这词是道爷以前作的,我只不过拿来一念罢了。” 商朝宗、蓝若亭、商淑清一齐愣愣看着牛有道。 “别闹了,是你作的就是你作的,作首词又死不了。”牛有道回头朝袁罡打了下手,还瞪了他一眼,敢情这家伙在这里打着埋伏,回头又对三人笑道:“的确是好词,当浮一大白,喝酒喝酒!”埋头闷酒。 谁知袁罡又冷冷道:“这首词不但是道爷作的,而且道爷还给谱了曲,弹唱起来还很好听!我这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从不说假话!” “噗…”牛有道一口酒硬生生没憋住,噗了出来,在那连连抚胸咳嗽,差点没被呛死,还当猴子的坏使完了,没想到更狠的招在后面憋着,悔不当初! 对面三人愣愣看着他噗出的酒水喷洒一桌,都有些傻眼,全是这厮的口水,这酒菜估计是没办法再吃下去了。 相对来说,三人还是比较相信袁罡的话,对于牛有道的话都觉得不太可靠的。 蓝若亭抹了一把脸上溅的酒水,试着问了声,“弹唱?法师还会乐器?” 袁罡继续冷冰冰补刀:“岂止是会,古典乐器就没他不会的,他最擅长的是拉二胡!” “咳咳…”咳嗽不止的牛有道一时没缓过来,连连朝他打手,示意他闭嘴。 “拉二胡是何物?”商淑清好奇一声,这边没‘二胡’这东西,误以为‘拉二胡’是一件乐器,不知‘拉’是个动词。 这简直是又补一刀,牛有道“咳咳”不止,差点没断气,赶紧稳住情绪运气压制。 第三十章 他说咱们是废物 呛岔了气虽迅速运功压制了下来,可他却似乎咳嗽的更厉害了,给人连肺都要咳出来的感觉。 牛有道咳嗽着指了指自己,对几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行了,没办法奉陪了,直接离席,咳嗽着离开了。 就这样跑了?几人相视无语。 商淑清静默,听袁罡那么一说,她本还想请牛有道将那词弹唱一曲的,结果人家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目送牛有道离去的背影,袁罡嘴角抽搐了一下,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道爷是什么样的人么,这是借咳嗽为由头遁了,他还想反坑道爷一把,结果道爷就是道爷,连个解释都不需要,就这样顺坡下驴,滚了! 没能坑上,枉做小人,袁罡也很无语,什么都没说,也没跟几位告辞,像个陌生人似的,提着剑转身大步离去。 商朝宗三人随后也反应了过来,牛有道这是借机遁了! 看看桌上的酒菜,被牛有道喷了一遍,没办法再吃下去,蓝若亭摇头道:“词的确是好词,不知谁说的才是真!” 商朝宗冷哼一声,“你觉得谁的话更可信,还用说吗?” 商淑清莲步轻挪,转身走到了凭栏处,眺望月色下的滚滚大江,徐徐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好一个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一个豪迈沧桑,一个诗酒田园,但两者都透着淡薄世间名利之意,出自同一人是有可能的!只是依旧不肯交心,有意和我等保持距离,哥,此人我们怕是留不住了,恐迟早要和我们分道扬镳!” 商朝宗脸上有不快神色,“跟着我们危险,为求自保,情理之中的事情!” 蓝若亭叹道:“不管怎么说,至少对方的去意证明了一点,不是外部派来图谋不轨的!” 帐篷内,牛有道盘腿坐在一张毡子上打坐。 帐帘掀开,袁罡进入,淡淡问了句,“夜宵好吃吗?” “能有什么好吃的,除了蒸、煮、烤,还是蒸、煮、烤,这边的烹饪花样太少,等安定下来了,这事要解决!”说到这,牛有道睁开了双眼斜睨,没好气道:“猴子,你可以啊,胳膊肘往外拐!” 你还有脸说?袁罡给了他一道鄙视的眼神,懒得跟他扯那不靠谱的事情,宝剑连同剑鞘插在了他的跟前,转身在对面铺地的毡子上坐下了,“道爷,离南山寺可是不远了,你确认有人会在南山寺对你动手?” 牛有道也立马将刚才的事扔在了脑后,他们两个之间,刚才的那点事对他们来说压根就不算事,略琢磨后道:“图汉不提醒,我只怕想不到,图汉既然提醒了,有那封假信,事情怕是十有八九。要在南山寺对我动手,无非两个可能,要么是上清宗的人躲在南山寺对我下手,要么另有人要在南山寺对我下手。” 袁罡直问:“你想怎么做?” 牛有道:“首先,我还没有活得不耐烦,我还不想死。理想中的解决办法,最好是让上清宗误以为解决了我,那么就断绝了上清宗再盯着我不放的可能,可供我们从容离去,为我们提升自己的实力争取时间,这样就算以后上清宗发现了我还活着,我们自己有了实力,也不需要怕他,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否则被上清宗的高手纠缠上了,怕是会很危险,我们人生地不熟相当吃亏,这也是我迟迟不敢离开这支队伍的原因。商朝宗再不济也是个王爷,没大人物开口,公然袭击商朝宗人马的事上清宗还不敢做!” 两人多年的配合很默契,说到这,袁罡大概明白了牛有道想干什么,问:“李代桃僵?” 牛有道颔首道:“如此一来,在南山寺的两个可能意味着两种结果,若是上清宗的人对我动手,对方十有八九认识我,李代桃僵也没用,之后还是会追着我来。若不是上清宗的人,则可顺利瞒天过海!” 袁罡:“具体计划?” 牛有道:“人一定要从这五百人里找,找个大致上和我轮廓差不多的,你想办法把他修饰一下,送到南山寺去。若不是上清宗的人,见到假冒我的持信人必定下毒手,人一死,杀手以为得手了,商朝宗的人马也必定会去找自己人,我们可趁机迅速脱离。若是上清宗的人,就不会下手打草惊蛇,你若见人安然出来,立刻发出求救信号,引商朝宗人马去驰援,一是争取让商朝宗的人马缠住凶手,二是为了吸引凶手的注意,至少不能让凶手第一时间知道我们的去向,我们可趁机遁离!总之不管是哪种结果,咱们没必要陪这兄妹俩冒险,点火后立刻走人!” 袁罡点头:“明白了,这事我去处理,你稳住商朝宗他们!”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我刚不是想稳住他们么,你捣什么乱呐?” 袁罡头一扭,躺在毡子上闭眼睡觉,当什么都没听到…… 次日天明,袁罡打了水来,帮牛有道把晨起需要的用水都准备好了。 帐篷外洗漱之余,东张西望的牛有道见人马奔走,回头问了声,“什么情况?” 袁罡:“听了一两句,进山伐木,扎木排渡江。” “噢!”牛有道看向四周。 洗漱完后,牛有道四处溜达,见到江畔坡上指着江面指指点点的商朝宗等人,牛有道主动凑了过去,“王爷,这么大动静,是要扎木排渡江吗?” 几人回头一看,亦纷纷打招呼,蓝若亭笑道:“是啊!若仅仅是人过江还好办,这么多马匹,不扎个上百只木排怕是不方便。” 牛有道顺上下游瞅了瞅,好奇道:“上下游没桥吗?” 蓝若亭:“法师有所不知,广义郡太守凤凌波拥兵自重,为防朝廷大军,严控江上来往船只,至于江上桥梁亦是烧的烧、毁的毁,绕道又太远,咱们只能是扎木排渡江。” “拥兵自重?”牛有道走入几人中间,眺望对岸影影绰绰的景物,“区区一地郡守就敢对抗朝廷大军,这个凤凌波很厉害吗?” 商朝宗兄妹互相看了眼,连这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牛有道是不是明知故问。 蓝若亭微笑,捋须道:“一郡实力对抗整个朝廷自然是不行,不过如今的朝廷正面临敌国大军压境,不宜造成内乱。而凤凌波也的确是有几分实力,有修行门派撑腰不说,麾下更有十万精锐大军,长子凤若义、次子凤若节皆是能征善战之虎将,就连女儿凤若男亦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凤凌波有两儿一女为将,连败朝廷征讨大军数次,逼得朝廷暂时只能安抚,不敢将其彻底逼反。加之广义郡地处鱼米之乡,气候温润,粮食充足,人口自然也不少,可谓给了凤凌波充足的先天自立条件,因此敢趁着朝廷内忧外患而对抗!” 下面一个郡守都敢拥兵自重,看来这大燕国的麻烦不小!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嘴里嘀咕了一声,“凤若男…” 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刚出小庙村顺河漂流时,曾遇上一个女将,喊话时就曾让他来广义郡投奔,记得射给他的铭牌上就刻着一只凤凰,还有一个‘男’字。 听见念叨的蓝若亭试着问了声,“法师认识凤凌波的女儿凤若男?” “呵呵!”牛有道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后方的临时驻扎地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动静,商朝宗霍然回头,喝道:“怎么回事?” 回头看了眼的牛有道见袁罡被一群人围着,眉头略动了一下。 几人随后快步走去,百夫长关铁上前开路,围着的人群让开。见袁罡明显和自己亲卫对上了的样子,商朝宗再次喝道:“怎么回事?” 袁罡屹立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他对面的另一名百夫长陈树林指着袁罡,面有怒色道:“王爷,他说咱们英扬、武烈两卫的人是废物!” 几人迅速盯向袁罡,商淑清暗暗觉得奇怪,这袁罡绝对不是个多事的人,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商朝宗:“袁兄弟,可有此事?” 袁罡无动于衷道:“是我说的。” 一句话越发激起众怒,周边人一个个面有怒色,连商朝宗亦脸色沉下,蓝若亭和商淑清互相看了眼。 手上拿着剑走哪都当拐杖用的牛有道单手杵剑,漫不经心地嚷嚷了一句,“猴子,胡说八道什么?” 袁罡淡然道:“没胡说八道,说的是实话而已,谁若不服气,可以比比看!” 两卫亲兵立刻一个个摩拳擦掌,明显准备狠揍袁罡一顿的样子。 商朝宗则是精神一振,他第一眼见到袁罡就对了眼,袁罡身上的那股气质他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早就想探探袁罡的本事如何,此时机会送到眼前,不禁喝道:“好!哪位弟兄出来陪袁兄弟玩玩!” “我!” “我来!” “王爷,让我来!” 一群人争先恐后,最后还是百夫长陈树林一声喝,压下了其他人的意见,亲自上场。 第三十一章 真乃虎将 袁罡还是站那不动,明显一副你们换谁上都行的样子。 牛有道也喝了声,“猴子,别乱来,回来,这不是你瞎玩的地方!” “我没瞎玩,我若输了任由王爷处置。”袁罡给了个承诺。 商朝宗闻言暗喜,正想将袁罡收入麾下,从小庙村那边的山林见闻来看,能带领村民抵御匪兵的抢掠,就足以证明此人具备一定程度上的作战指挥素养。 而袁罡又朝对面的陈树林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输了又如何?” 陈树林也道:“我输了也任由你处置!” 袁罡淡然道:“你是王爷的兵,你的话能算数吗?” “……”陈树林被堵的哑口无言,不禁看向商朝宗求助。 商朝宗哈哈大笑道:“准了!” 袁罡偏头看向他,“我不想处置谁,只是这一路奔波,想找个跑腿打杂的,我若赢了,王爷准我随便挑人跑腿便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商朝宗大手一挥,“准了!” 牛有道又喊了声,“猴子,别闹了!” 不过他的话似乎没什么用,亲卫们哪会听他的,连袁罡都无动于衷,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比拼的赌注一拟好,众人都来了精神,长途奔波的确枯燥无味,如今起码有热闹可看,纷纷左右退开,让出了开阔场地,两匹马牵到了二人跟前,另有亲卫标配的斩马刀奉上。 陈树林翻身上马,接了抛来的斩马刀,捉着缰绳纵马跑远了方停下转身看着这边。 牛有道却没有退下,待到送马送刀的人退下后,反而上前斥责袁罡:“你瞎闹什么!”后面又低声轻轻补了一句,“你行不行?别逞强!” 袁罡亦低声回了句,“我在小庙村和匪兵打了几年,你猜的没错,硬气功在这边的修炼速度远超想象!” 听他这么一说,牛有道放心了,有把握就行,遂又指着袁罡一顿骂,骂也没用,最终甩袖转身而去,陪在了商朝宗等人身边观望。 远处,陈树林耀武扬威,挥舞手中斩马刀对这边摆出各种挑衅动作。 袁罡看了眼,手中缰绳扔回了马鞍上,手中斩马刀拍在战马屁股上,战马吃疼,奋蹄跑开到一旁,被附近亲卫给扯住。 两边观战的人愕然,另一头耀武扬威的陈树林亦愣怔,不知道袁罡是什么意思。 然袁罡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人吃惊,只见袁罡随手翻动斩马刀,信手向身侧一抛。 嗖!斩马刀飞来,应声插在了商朝宗跟前的地上。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什么情况,难不成还想赤手空拳对战纵马驰骋的陈树林不成?若真如此的话,在对决的力量对比上绝对是吃大亏的,战马的冲击力量可是很惊人的,被战马撞上不死也得残,人在战马上借势一刀的威力更是可怕! 商朝宗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袁罡的一举一动,从袁罡身上看到了临阵从容不迫的气度,颇有大将之风,心中越发欣赏不已。 牛有道拄剑当拐,神态平静,眼神中也略露饶有兴趣的意味,也想见识一下袁罡如今的实力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忽见袁罡抬起了一只胳膊,握拳对陈树林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接着拳头翻转,大拇指朝下! 尽管现场知道这动作是什么意思的只有牛有道一人,但大家都不傻,都能猜出这是一种看不懂的挑衅手势。 对面的陈树林面露冷笑,心中冒火,竟敢赤手空拳挑衅,未免太不把咱放在眼里! “驾!”陈树林挥刀后拍在马屁股上,两脚跟一敲马肚子,座下战马立刻撒开四蹄狂奔而来,四蹄下的泥土和青草飞溅,人马如一团疾风般冲来。 放下胳膊的袁罡不动如山,两腿岔立,自然垂放的双臂渐渐绷紧握拳,身体骨骼隐隐发出咔咔闷响,双眼紧盯冲来的战马,突然人如猎豹般骤然蹿出,直线迎着战马当头冲去!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皆暗道这厮疯了吗? 眼看人和战马要撞上,单臂拖刀,疾驰而来的陈树林手中刀身一翻,刀刃换成了刀背,抡刀朝冲来的袁罡劈去。此举也算是高抬贵手,身在王爷身边多少看出了王爷对此人的欣赏,如此比试又不是杀人,遂临时藏了刀锋,改用刀背敲打教训便可! 一个假动作诱敌,引了陈树林刀势右劈,借着冲势的袁罡突然铲足贴地左闪,避开了陈树林的刀势攻击,人几乎是贴着奋飞马蹄边上擦地而过,只见他顺势一手抡出,手掌在马的左前蹄上捞了一把。 “唏律律!”战马嘶鸣,犹如遭遇绊马索,瞬间倾翻,倒地翻滚而出。 马背上的陈树林被活生生抛空扔了出去,“啊!”两旁观战亲卫人员纷纷发出惊呼。 陈树林砸落在地翻滚还没停下,疾冲的袁罡已经借着马蹄的绊势力道停下,并带起了整个人,顺势又倒冲了回来,直追翻滚的陈树林而去。 长期在马背驰骋作战的陈树林也算是临阵经验丰富,摔马后知道该如何自保,借着力道在地面翻滚卸力,人刚借势站起,还没站稳,就听到袍泽们一阵惊呼声传来,“小心!” 他刚回头一看,还来不及反应,冲来的袁罡已经是飞身一记侧踹,正中陈树林后背。 砰一声响,陈树林又飞了出去,飞出两丈远,砸落在地,手中斩马刀也砸飞了出去。 袁罡急冲而来,脚尖在地面一撩,勾起陈树林落地的斩马刀,顺势抓刀在手,继续朝翻滚的陈树林冲去。 商朝宗见状急声呐喊,“手下留情!” 接连两摔,又挨一记重踹,陈树林人都摔懵了,口鼻沁出血丝,等他摇了摇脑袋,挣扎着欲站起,发现脖子上一凉,只见两个人影在眼前晃着,实际上是摔花了眼,只有袁罡一人,单手持刀抵着他,刀锋抵在了他脖子上! “嗬…”陈树林喘出一口闷气,彻底摊开了四肢,躺在地上苦笑。 袁罡挪开刀锋,信手唰一声将斩马刀倒插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默默转身而去,身形高大,步履沉稳,波澜不惊的样子,周边惊叹的眼光对他没任何影响。 拄‘拐’而立的牛有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发现猴子如今的硬气功确实不得了,居然敢用手去捞疾驰的马蹄。 “真乃虎将!”商朝宗喃喃自语一声,看向袁罡的眼神别提有多欣赏,就像看到了绝世美人一般,凭他的眼光能看出什么样的人在战场上能发挥什么样的威力,并不仅仅是武力,战场上处变不惊、临机应变的能力非常重要。 一旁的关铁偏头看了王爷一眼,看出了王爷对袁罡不是一般的心动,不禁暗暗苦笑。 商淑清和蓝若亭亦忍不住再次相视一眼,二人自然也明白能得一员良将意味着什么,在战场上两军厮杀时,能得一员良将可比得一个法师随扈有用多了,法师有了条件自然能吸引来,良将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别人手上的可不会给你! 左右亲卫看着走来的袁罡则是暗暗咋舌,赤手空拳去碰疾驰中的马蹄,一般人只怕早就被马蹄给踢得血肉模糊掌骨粉碎了,这人居然还能将马给绊倒,这力气简直大的吓人! 之前不少人还对袁罡的话感到愤怒,现在气顺了不少,不为别的,只为人家的确有那说大话的资格,也许人家不了解英扬、武烈卫的战绩! 一队人跑了过去,有人将摔翻爬起的马匹牵走检查是否有伤,要及时医治,需知这个战乱时代马匹是很重要的资源。也有人将倒地的陈树林搀扶起来,左右架了胳膊扶走。 袁罡走到,和商朝宗正面对视了一眼,无视商朝宗那炽热的眼神,又静静走向了牛有道的身后默立。 倒是牛有道对商朝宗呵呵笑道:“比试而已,王爷不要往心里去,赌注不算数也罢。” 商朝宗倒是被提醒了,盯着袁罡道:“本王说话算话,五百亲卫中,袁兄弟想要谁跑腿打杂尽管说!” 袁罡淡然道:“到时候再说!” “瞎胡闹!”牛有道回头喝斥了一句,又对商朝宗笑道:“王爷,你们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拱了拱手,带了袁罡扬长而去,引来众人注目。 目送的商朝宗忽忍不住扼腕叹息一声,“如此虎将,不去沙场名扬天下,居然跟在他身边跑腿跟班,实在是浪费了,可惜了!”他真想拿一堆人跟牛有道去换一个袁罡,奈何他手上现在也没什么本钱跟牛有道去谈,人家本就嫌弃他。 商淑清和蓝若亭皆轻叹一声,能理解商朝宗的心情,商朝宗如今正是缺人马、缺战将的时候,当然,法师也缺,也不仅仅是法师,什么都缺。奈何这边都看出来了,牛有道怕是去意已决,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辞行罢了! 两天后,大量木排扎好,这边先派人乘了小筏去对岸,向广义郡的人马通气,免得那边误会。 得了对岸驻守人马的允许后,这边才将战马全部蒙了眼睛,牵上木排,成群结队划向对岸。 第三十二章 陷入危机 抵达对岸,在驻守人马的监视下,一行再次上岸。 对方将领携部将前来拜见商朝宗,这边还没有彻底造反,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属员,而商朝宗也还是朝廷的王爷,于情于理都要过来拜见。总的来说,这边对商朝宗还算客气有礼,也都知道商朝宗算不上朝廷的人,谈不上是敌人。 这边将领本要设宴款待,商朝宗婉拒了,只要了些补给,对于这些拥兵自重的叛军,他谈不上什么好感,他好歹也是皇族。 然这边依然客气,特意派了一支十人小队的人马护送商朝宗一行,说是要护送商朝宗出了广义郡为止。 商朝宗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知道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视,毕竟他手上捏着的可是五百精锐骑兵,摆出阵势来完全可以冲锋陷阵,几千步兵结阵怕是都挡不住,完全可以配合朝廷的行动,广义郡和朝廷的关系摆在这,人家不得不防。 一行再次上路,后面跟了支小尾巴,领队的小将名叫屈五,一路不远不近地跟随监视,途经驿站会将沿途状况传递上报。 进了广义郡境内,其实离小南山就已经不远了,次日终于抵达了小南山脚下,官道旁的一片丘林地带就是所谓的小南山。 商淑清偏头喊了声,“哥!” 商朝宗面色凝重地抬了一下手,之所以面色凝重,是因为这边几人已有判断,牛有道迟早要和他们分道扬镳,留不住了,之所以迟迟未离开怕是和送信的事有关,到了小南山怕就是牛有道辞行的时候。 一行人马见手势令行禁止,皆勒住缰绳,人马停在了路上。 端坐在马背,戴着纱笠的商淑清身子微微前倾,偏头看向另一头的牛有道,“法师,你不是要送信吗?小南山到了。” “哦!到了吗?”牛有道一副才知道的样子。 楚泽是负责前哨探路的百夫长,指着不远处进山的路道:“南山寺由此道而入!” 牛有道回头指了指袁罡马背上挂的包裹,道:“猴子,信在包里,你帮我跑一趟吧!” 袁罡默默点了下头,一撇手上缰绳,坐骑出了队伍,原地转了半圈,扬鞭指向了队伍中的一名亲卫,一点都不客气道:“你,陪我走一趟!” 那亲卫名叫苏杰仁,见指了自己,不禁愕然,看向自己头领。商朝宗回头颔首示意了一下,他方纵马而出。袁罡一甩缰绳,纵马跑向山路,苏杰仁追随其后而去。 “戒备!”蓝若亭喊了声,同时对一旁的关铁使了个眼色。 关铁会意,微微点头,领了一支人马去了一个方向警戒,五百骑兵大部分奉命散开警戒。 负责监视的广义郡小将屈五领着人跑了过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蓝若亭笑着代为回道:“没什么,派了人去南山寺送信,等人回来,要不了多少时间。” 屈五“哦”了声,领人退开,一直东张西望打量…… “跟我来!” 山路上驰骋的袁罡突然回头喊了一声,坐骑拨转方向,拐下了山道,冲入一片地势平缓的密林中。 苏杰仁跟着拐弯冲入。进了密林不远,前面的袁罡忽又勒停了坐骑,默默观察着四周。 苏杰仁近前跟停,狐疑道:“袁兄弟,不是要去南山寺送信吗?” “下马!”袁罡给了一句,掀腿跳下了马,摘下马背包裹,从里面取了套衣裳出来,正是牛有道的衣裳。 苏杰仁刚下马,措手不及地接了袁罡扔来的衣服,满头雾水地抱着。 袁罡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换衣服!” “为什么?”苏杰仁不解。 袁罡:“让你换就换,哪来那么多废话!” 苏杰仁有些无奈,只好照做,动作稍慢,袁罡又喝了声,“快点!” 三下两下换了外套,袁罡又上前扯他头发,要给他变变发型。 这次苏杰仁不干了,捂住发髻后退,警惕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袁罡也不勉强,“你不愿意就回去,回去告诉王爷你不愿为我跑腿打杂,让王爷换个愿意的人过来。” “……”苏杰仁无语,也无奈,最终从了。 不一会儿,袁罡便将他发型换成了牛有道那款很随意往脑袋后面一绑的马尾,一封信拍在苏杰仁胸口,“要做的很简单,假冒法师去南山寺送信,你就说你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奉掌门之命送信,求见主持!送信都是其次,最主要的任务是观察寺庙内的情况,记住了吗?”最后一句纯粹是为了稳住苏杰仁,模糊存在的危险。 一番叮嘱后,两人再次上马出了密林,回到山路继续前行。跑到隐见山顶南山寺的位置,袁罡再次单骑躲进了山林,苏杰仁独自纵马冲向了山顶。 躲入林中偏僻处,袁罡将马匹安置好了,迅速徒步向山顶潜伏而去,最后躲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中观察着,亲眼目睹苏杰仁进了寺庙大门内。 “主持,外面来了一人,自称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说是奉掌门之命来给主持送信的。” 后院正厅内,主持圆方正在与宋衍青等人喝茶谈话,一弟子来到禀报了一声。 圆方还没回话,宋衍青已霍然站起,两眼冒光,嘿嘿一声,“果然来了!”回头又对圆方道:“让人进来!”又朝许以天和陈归硕招了下手,领着二人去了偏房小间内暂时回避,隔间的窗户纸被送宋衍青连戳了几个窟窿眼。 圆方挺无奈的,他不愿介入修行门派之间的是非,那不是他一个小妖能惹得起的,可是没办法,只能对通报的弟子挥了挥手,“请进来吧!” 很快,一路左右观察着四周的苏杰仁来到,面见圆方后见礼,从怀里摸出了书信双手奉上。 偏房小间内的宋衍青眉头皱起,他岂能不认识牛有道,来者只是做了个牛有道的扮像,压根不是牛有道,回头对许以天和陈归硕道:“你们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领命直接从偏间里走了出来,压根不回避这个假牛有道,快步离去了。 圆方拆开了书信,抖出里面的信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来覆去的看,愣是没看懂什么意思,硬是没找到任何字迹,分明就是一张白纸嘛! 走出的宋衍青伸手一把将书信夺了过来,上下瞥了眼苏杰仁,再回头看手中书信内容,目光一愣,什么情况?旋即也在那翻来覆去查看…… 南山寺大门口,许以天快速冲出,顺着台阶向山下跑去,目光一路两边查看。 躲在树冠中的袁罡悄悄注意着,目光忽又一闪,只见寺院围墙内又闪出一道人影,顿足在墙头一点,翻空而来,落在了寺院外的树梢上,树梢借力又再次轻身弹起,轻若飞燕般,一路踏着树梢飘来,目光也是在左右搜寻的模样。 来者正是陈归硕,与许以天一上一下联手配合着查看。 袁罡却是暗暗叫苦,实在是巧的不能再巧,陈归硕一路飘来的方向正是他所躲藏的位置,现在他想变动换位躲藏都不敢了,一动就很有可能被发现,遂一动不动,只能寄希望陈归硕没注意到。 然而没那么幸运,从前面树冠弹身飘来的陈归硕还没落到这边树冠上,目光一闪,就已经锁定了他,瞳孔骤然一缩,锵一声,信手拔剑,甩剑抖出剑花,直接朝躲藏的袁罡凌空扑了过来。 袁罡身形一矮下滑,踩中树干分叉,借力一个冲刺起跳,亦飞扑了出去,从这边树上飞扑向了另一边的树上。 唰唰几声,枝叶粉碎飞舞,剑光闪烁中,遮挡碍事的树冠枝叶被陈归硕手中剑影绞了个粉碎,脚在树上一蹬,不见停歇,人如穿雨飞燕直接洞穿树冠,一人一剑继续向袁罡追杀而去。 飞扑到另一棵树上的袁罡扯了一根树枝坠弯落地,在树林间闪身狂奔快跑,他一看对方身轻如燕能踩着树梢飞行,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机,那根本不是一般的武士。 后面追来的陈归硕足不落地,飞足在林中树干上左蹬右踩,速度不是袁罡的逃跑速度能比的,转瞬撵上,凌空挥掌拍出,一记‘玄清掌’迸发出呼啸声,隔空掌力轰向袁罡。 察觉到危险的袁罡来不及躲避,后背硬邦邦绷紧了一拱,咣一声震响,硬生生挨了一掌,人震的加速飞蹿了出去,猛然拉开了和追杀者之间的距离,继续狂奔。 陈归硕惊“咦”一声,没想到对方挨了自己一掌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蹿身追向在林中借助树木乱绕躲避的袁罡,再次追近,吸取了教训,凌空一剑刺出。 袁罡一个侧闪避开,胳膊带了下眼前的树干,身形顺势绕到了树后,可谓绕树转了一圈,一拳呼啸而出,狂轰向树后陈归硕。 一剑贴着树干追去的陈归硕不妨袁罡从另一边杀出,更没想到袁罡居然还敢反攻,听拳风,力道似乎还挺刚猛,仓促之下一掌拍出,硬接一拳。 咣!一声震响,袁罡震的身形失去了控制,向后翻滚下山。 陈归硕亦震的落地连退几步,后腿一撑斜坡才稳住,有些心惊,这厮好大的蛮力! 袁罡这一拳也彻底激起了陈归硕的杀心,再次飞身而起,很快再次追上,剑光腾空而下,罩向下面的袁罡,这次没了留活口盘问的意思,而是要痛下杀手! 第三十三章 计划出漏 可就在这时,急骤嗖嗖声起,腾空的陈归硕剑势一改,侧甩挑出剑花。 丁零当啷声中,五六支射来的箭矢被陈归硕乱剑挑飞,只见下方埋伏的上百号人在关铁的带领下突然冲出,端着弓弩徒步往上冲来。 关铁之前受了蓝若亭的示意,带着自己麾下人马悄悄前来查看,谁知刚好遇上了袁罡遇险,知道王爷极为欣赏这位,他焉能不救。 借着一波箭矢攻击,袁罡迅速脱险下冲。 陈归硕仓促落地,来不及躲藏,又是一波箭矢射来,而且数量颇多,有几十支密集射来,挥剑也难以全部封挡住,迅速振臂施法,法力外放结成护体法罡。 几十支箭一射到陈归硕跟前,迅速凝滞,凭空停止,硬生生被他的法力给陷住,箭锋离陈归硕近的近、远的远,近的离陈归硕的眼球只有一指的距离,差点将陈归硕惊出一身冷汗。 陷住的箭矢锋芒之所以远近不一,是因为箭矢连续攻击下差点破了陈归硕的法力防御。道理很简单,箭矢接连射到,先到的面对的防御力较强,同时也消耗了部分防御力道,后到的箭矢遇到的阻力自然小了,攻击距离自然更靠前。 这还没完,关铁一挥手,又是一波箭雨射来。 陈归硕哪还敢硬抗,炼气境界的修为根本无法挡住太多箭矢的连绵攻击,挥手一甩,将陷在身前悬空的箭矢给扫飞了,侧身一扑,闪身藏到了一棵大树后。哚哚声急骤响起,有箭矢钉在了树干上箭羽颤动,也有箭矢从大树旁擦过。 陈归硕被压制住了,袁罡也冲入了一群人之中,在众人的保护下,暂时脱险。 一手提刀的关铁上下打量袁罡一眼,见应该没事,问:“怎么回事?” 袁罡漠然道:“不清楚。” 见只有他一人,关铁似乎想起了什么,急问:“苏杰仁在哪?” 袁罡看向山顶,“还在寺庙里!” 关铁二话不说,立刻对手下弟兄挥手道:“上!”就要去南山寺内去救人。 袁罡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应该不止一个修士,危险!” 关铁沉声道:“英扬、武烈卫没有扔下弟兄不管的事!” 袁罡神情一顿,怔怔看着他,眼神复杂。 关铁没做多想,再次朝手下人员甩头,“走!” 一群人开始向山上冲去,逼向陈归硕的藏身之地。 欲按计划趁势脱身的袁罡,回头看了眼下山方向,又再次回头看向冲上山的一群人,脸颊紧绷了一下,最终没有按拟定的脱身计划走,而是跟着人群冲了上去,从一端弩箭的亲卫身后借了柄背着的斩马刀一用,加快了速度前冲,冲到了最前面压阵。 就在众人接近陈归硕藏身之地的当口,上空树冠上突然一人倒飞而下,正是许以天,一入人群,剑光四闪,顷刻间间撩出朵朵血花,转瞬被他连放倒五六人,令结阵人群一阵混乱。 许以天直接冲进了人群中,周边人不敢放箭,怕伤到自己人,纷纷拔刀冲上来硬拼,然而哪是许以天的对手。 眼见弟兄一个个倒下,关铁双目欲裂,怒吼:“响箭!” 袁罡刚回头看究竟,树后的陈归硕骤然闪身而出,一剑刺来,有所察觉的袁罡回刀横斩。 当!一声脆响,刀剑相碰,陈归硕再次领教了袁罡的蛮力,震的剑身发出阵阵颤鸣,手掌亦震的发麻。 反倒是袁罡似乎没什么事,抡刀照着陈归硕一顿狂砍乱劈,一力降十会,反而逼的陈归硕连连后退躲藏。陈归硕反手一记‘玄清掌’拍出,隔空掌力轰在袁罡身上,打的袁罡踉跄后退,然袁罡一蹬腿稳住身形,又立刻挥刀冲了上来狂砍。 几支响箭陆续被拉响,几道流光咻咻冲天而起,在空中砰砰接连炸开。 一声惊响,官道上等候的人群霍然回头看向南山寺方向,只见一道红光在上空炸开,紧接着又是数声炸响,数道红光在空中闪现,紧急求援信号! 无论是商朝宗还是商淑清,所有人第一时间冲上了马背,远远近近分散的戒备人马火速冲来,蹄声隆隆,数百人马弓弩、战刀在手,紧急拍马而去,火速集群赶去驰援。 牛有道眉头深深皱起,什么情况?怎么冒出了好几道求援信号? 事情有点出乎计划外,担心猴子出事,牛有道亦纵马追了去。 广义郡这边的屈五等人愕然,见商朝宗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屈五亦跳上马挥手道:“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人上马疾驰,也追了去。 南山寺客厅内,闻听求援信号,正在答话周旋的苏杰仁亦猛然回头。 宋衍青和圆方亦愕然,几人第一时间跑了出来,见到了在空中绽放的信号。 苏杰仁脸色剧变,锵一声拔剑在手,就要冲出去。 宋衍青目光一闪,翻手一记‘玄清掌’轰出,正中苏杰仁后背,将苏杰仁打的噗血扑飞了出去砸落在地。 “看管起来!”宋衍青回头对圆方喝了声,一个闪身而出,纵身跳上了前殿的屋顶,飞速跑去看动静。 林中激战处,见到对方发出了求援信号,知道不宜纠缠下去,又见陈归硕被逼得手忙脚乱,许以天亦反手一记‘玄清掌’轰出,一掌轰翻数人,身形一闪,挑剑杀出重围,飞剑直挑背对厮杀的袁罡。 “小心!”关铁一声提醒,人也横冲了出来阻拦,一刀狂劈向许以天。 当!许以天一剑就将劈来的斩马刀挑开了,顺势一剑溅起一朵血花,剑锋直接没入了关铁的胸口。 得了提醒的袁罡回刀努斩向许以天,然许以天已经纵身翻空而过,飞脚一蹬树干,喝了声,“走!” 陈归硕立马调头急闪脱身。 嗖嗖箭矢急射而出,冲上来的一群亲卫弓弩急射,在密林中终究是难以发挥最大的效果,许以天和陈归硕借着树干遮挡,几个纵身上了树冠,飞身而逝,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群人冲到前面端着弓弩戒备,另有人扶着倒地的关铁,悲声道:“大人!大人…” 众人簇拥下的关铁伸出了一只血手,伸向一旁静默站立不语的袁罡,满脸期待地看着袁罡。 众人也都看向了袁罡,有两名簇拥的人给他让了路。 袁罡上前,抓了关铁那只血手,慢慢蹲下了。 关铁用力抓着他的手掌,鼓着力气对他说,“袁兄,留下,留…下……” 袁罡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看着他,直到关铁没了声响脑袋一歪,倒在了旁人的怀里,袁罡也没有给他想要的答复。 无视周边悲愤看来的目光,袁罡神情漠然,单刀拄地,慢慢站了起来,放眼看去,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关铁带来的上百名亲卫就倒下了三十多个! 南山寺外,飞掠而回的许以天和陈归硕在寺庙门口和宋衍青碰了头。 见许以天身上染了不少的鲜血,宋衍青立问:“得手了?” 许以天摇头:“没看到牛有道,倒是撞上了一群精锐军卒,打了起来,应该都是商朝宗的亲卫人马!” “小贼倒是狡猾的很,难不成以为商朝宗能护住他?”宋衍青冷笑一声。 也就在这时,山下隆隆蹄声传来,俨然是在向山上冲来。 陈归硕有点担心道:“师兄,应该是商朝宗的其他人马来了,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宋衍青回头喝道:“怕什么,就凭商朝宗的人还能留住我们不成?” 陈归硕忧虑道:“商朝宗毕竟还是堂堂郡王,咱们对郡王动手是不是不太合适,传出去的话,怕是麻烦不小,哪边都吃罪不起。” “谁说要对商朝宗动手了?我不想惹他,可他也不要惹我,一个过气的郡王能怎样?”宋衍青不屑一声,冷笑道:“我既然来了,商朝宗就要给我一个交代,必须交出牛有道!” 许以天和陈归硕相视一眼,想想也是,凭商朝宗目前的实力想留下他们几个基本没有可能。 “把寺里的人都集中过来,免得那熊妖跑了!”宋衍青又回头吩咐了一声,随后踱步到下山的台阶上,负手冷冷看着下面上山的路,一副恭候大驾的样子。 陈归硕则迅速去了寺庙内集合人。 数百人马冲到了半山腰,与关铁所部人马会合了,跳下马的商朝宗紧急步入上山道路一侧的林中,站在了关铁的尸体前,目光在几十具尸体上来回扫视。 四周人马保持高度戒备。 随后而来的牛有道亦快步赶到,见到静静默立安然无恙的袁罡,终于重重松了口气,只是有点不明白袁罡为何不遵计划离开。 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商朝宗满脸阴霾地问了声,“怎么回事?” “王爷,我们来此查看,撞见袁兄弟遇袭,遂出手解救……”一名亲卫将事发经过详细讲了遍。 听完事发经过,牛有道深深皱眉,盯着静默不语的袁罡。 获悉苏杰仁可能还在寺庙里,商朝宗目光落在袁罡脸上又转到牛有道脸上,最终挥手一喝,“上山!” 第三十四章 没见过这么装的 事实上关铁带来的人已经有一部分先摸上了山顶四周监视。 随着商朝宗一声令下,数百人马结阵推向山顶,商朝宗本人提了斩马刀在手,商淑清亦利剑出鞘跟随在哥哥的身边。 屈五等人见这状况,也只好跟着上了山。 经过袁罡身边的牛有道,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什么话都没说,也跟着上了山。 南山寺外,下山的台阶上,宋衍青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瞅着一群推上山的人,许以天和陈归硕护卫左右。几人身后是以主持圆方为首的二十来名僧众,一个个手提长棍,口角挂血的苏杰仁押在他们手上。 见到商朝宗等人身后的牛有道,宋衍青嘴角泛起笑意,还担心牛有道跑了找起来麻烦,人还在就好。 一想到能把和唐仪拜过堂的男人给宰了,心中就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雄性驱逐竞争对手霸占雌性的快感。 跟在众人身后上山的牛有道见到山上扼守路口的宋衍青三人多少一愣,刚才听商朝宗亲卫讲交手经过时,就断定袭击者的实力不会太高,没想到竟是这三个家伙,和唐仪成亲后,与这三人有个几年没见过面了,上清宗就派这三个家伙来杀他? 转念一想,上清宗应该也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自己在上清宗刻意保持着低调,能一下派出三个这样的家伙来对付自己已经算是很看得起自己了。 他之前还担心有什么高手,现在看来,这人呐,平常低调点没什么坏处。 路口被扼守住了,商朝宗也没有见宋衍青绕道的打算,只能止步在台阶下,抬头看着上面,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动本王人马!” 宋衍青是认识商朝宗的,以前偶尔回京城时见过商朝宗,只是那时宁王还在,那时的宋衍青还没什么资格往商朝宗身边靠。而他早年长期呆在上清宗,回京城这几年商朝宗又在坐牢,倒是商朝宗不认识他。 手里提了支剑的蓝若亭立刻在旁低声提醒,“此人名叫宋衍青,是宋九明的孙子,宋舒的儿子,父子二人皆是上清宗弟子。”他是认识的。 上清宗弟子?商朝宗霍然回头看向后面的牛有道,很想问问牛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淑清见到了被押的苏杰仁,一看苏杰仁类似牛有道的打扮,瞬间明白了什么,暗暗心惊,亦猛然回头看向后面的牛有道,心想,此人看似从容懒散,没想到竟是个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之辈! 宋衍青面对商朝宗也没有曲意降格的意思,依然居高临下在上,拱了拱手道:“早年在京城见过小王爷,今日再见,分外感慨,宋衍青有礼了!至于我是什么人,想必你身边的蓝先生是清楚的,呵呵!”明知商朝宗已经是正式的郡王,依然称呼为小王爷,什么意思都能理解。 后面的圆方心惊肉跳,上清宗他惹不起,京城宋家他更惹不起,如今又冒出个什么小王爷来,自己究竟卷进了什么事里? 商朝宗:“原来是宋廷尉的孙子,本王问你,你凭什么对本王的人下毒手?” 宋衍青摇头:“小王爷,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们对你的人下毒手,而是你的人先对我们放箭下杀手,我们只是在自卫,这个道理去哪都讲的通,就算去京城打官司,我也理直气壮!”他心里清楚,就算他没理,商朝宗如今在京城的影响力也比不过宋家,更何况宋家手上执掌着司法大权。“不过看在小王爷的面子上,只要你交出此人,这事我就不追究了!”手指向了牛有道。 众人皆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没什么反应,提在手上的剑又落地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宋衍青,没吭声,也在等着看商朝宗怎么回复。 商淑清等人已经习惯了牛有道持剑的风格,别人剑如君子,这位却是剑如拐杖。 商朝宗目光从牛有道身上挪开,盯向了宋衍青,沉声道:“杀了我的人,还要我的人,姓宋的,你好大的威风!” 宋衍青:“牛有道明明是上清宗弟子,什么时候成了小王爷的人?” 商朝宗:“至少他现在还是本王的随扈法师!” “随扈法师?”宋衍青忍不住呵呵一乐,至于牛有道够不够资格成为随扈法师,他就不在这当众斗嘴了,“我劝小王爷还是把他交出来的好。” 商朝宗冷然道:“本王不交又如何?” 宋衍青:“我也是为小王爷好,这一路上山高路险,带着他是个累赘,小王爷怕是不能平安抵达目的地。” “你在威胁本王?”商朝宗骤然眯眼,冷冷道:“宋家果真是好大的威风,看来连大燕皇室也不放在眼里!” “……”这帽子有点扣大了,堵的宋衍青脸色一僵,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说出亵渎大燕皇室的话来,一旦传到京城去,别说皇宫那位,怕是连大司空童陌都要让宋家好看,得做出个样子给所有商姓皇族一个交代。当即辩解道:“小王爷,话不能乱说,他牛有道还没资格代表大燕皇室!” 商朝宗突然暴怒一喝:“本王不给又如何?你有本事动本王一根手指头试试看!” 宋衍青脸一沉,眼中同样有怒火,可的确如商朝宗所说,他不敢乱动,已经挑明了身份,再公然动一国之郡王,那是给宋家找麻烦,要动也是是暗中下手,不能留下话柄,出身于宋家那样的家庭不会连这种道理也不懂。 商朝宗大手一挥,“反抗者格杀勿论,全部给我拿下!”不知宋衍青身份还罢了,知道了宋衍青的身份,他倒要看看宋衍青敢不敢造次! 数百亲卫立刻一拥而上,聚向山顶。 商朝宗以势压人,宋衍青等人为之色变,没想到商朝宗竟如此强硬,不敢轻举妄动,被拥来人群逼得后退。 “师兄,令牌!”许以天小声提醒了一句。 宋衍青醒悟过来,翻手亮出了一面令牌,当众推向商朝宗,“奉令办差,商朝宗,你想造反吗?” 令牌上一个‘刑’字显眼,乃是廷尉左右监的令牌,专司缉拿事宜。 围来的亲卫见令牌皆脚步一顿,就连商朝宗自己也面露犹豫忌惮之色。他以势压人,宋衍青却是以权制人,所谓权势,权在势的前面,有权才能有势,宋衍青手上的令牌代表的就是当权者! “王爷,让你的人退下吧!”人群后面传出牛有道的声音。 众人看去,只见牛有道分开人群慢慢走上前来,走到了商朝宗边上。商朝宗盯着他,对他并无好感,商朝宗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事怕就是这位搞出来的,折损了他几十名弟兄! 牛有道对他略欠身道:“王爷,让人退下吧,既然是冲我来的,这事我自己解决。” 商朝宗:“他杀了本王的人,抓了本王的人,已经不单单是你的事!” “这事我尽量给王爷一个交代!”牛有道也不啰嗦,话点到为止,又看向了宋衍青,“宋师兄,咱们的事自己解决,犯不着牵连其他人,把王爷的人放了吧!”他朝苏仁杰那边抬了抬下巴。 宋衍青要的就是他,没打算跟商朝宗死杠到底,哼哼冷笑一声,抬手掸了下,一旁的陈归硕立刻挥手示意圆方放人。 圆方那边立马将苏仁杰这个烫手山芋给推了出去,亲卫这边有人迅速上前扶了苏仁杰退下。 蓝若亭碰了一下商朝宗的胳膊,示意先看看再说,商朝宗这才抬了抬手,围着的人慢慢后撤开了距离。 剑鞘杵地,牛有道一手撑在了剑柄上,淡淡问道:“宋师兄,这事我有点看不懂了,你们追到这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宋衍青反问:“重要吗?”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问:“就你们三个?”这事还是想确认一下的,别藏了什么高手才好。 宋衍青:“你以为你是谁?”言下之意有我们三个还不够吗? 牛有道笑了,问:“你想怎样?” 宋衍青:“你触犯门规,我们是来清理门户的!” “触犯门规?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宋师兄是不准备跟我讲理了。”牛有道很是无奈地叹了声,旋即又温言细语道:“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打杀杀,实在是生生死死的事情见的太多了,所以希望宋师兄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宋衍青歪嘴一乐,见过装的,没见过这么装的,就你这么个一直被软禁的家伙,也敢说出生生死死见的太多了的话?待会儿看你怎么哭!他偏头示意了一声,“抓活的!” 敢抢我的女人?一想到牛有道和唐仪拜堂成亲的一幕,他心中就憋屈的难受,准备抓了牛有道好好虐待一番,狠狠出口恶气,不会让牛有道死的太舒服。 一旁的许以天骤然闪身而出,一手提剑,一手抓向牛有道,连剑都懒得出鞘,可见是何等的轻视。 在众人看来,许以天的速度已经够快,转瞬就到了牛有道的跟前,一爪抓向了牛有道的肩膀,而无动于衷的牛有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然变化就在刹那,就在许以天五爪即将碰到牛有道肩膀的当口,一手扶剑的牛有道动了,另一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印在了许以天的胸口,发出砰一声闷响。 第三十五章 你以为我怕你宋家? 果断而铿锵有力的一掌,正中许以天前胸! 闷响中带着一声骨骼咯嘣脆断的声音,便见许以天倒飞了出去,“噗!”当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令观者触目惊心。 落地的许以天踉跄中蹬蹬后退不止,口鼻一个劲的涌血,同时瞪大着眼睛看着牛有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神色,他太大意了,大意到了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抵挡,同时未将防御提升到最高。 对旁观者来说,这一幕看的有点眼花错乱,包括商朝宗等人都有些心惊,一招就将对手给伤成这样,难道双方的实力差距竟如此之大?若如此之大,这人为何看起来有些轻敌? 牛有道印出去的一掌还定着,一掌击退对手后,方缓缓放下了,本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依旧平静,心里却在琢磨,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在人身上试验自己的‘乾坤掌’,不知对方滋味如何。 蹬蹬后退不止的许以天被陈归硕出手扶住了才停下,宋衍青和陈归硕一看许以天口鼻鲜血仍然抑制不住的往外冒,便知被牛有道一掌给打成了重伤! 两人不禁暗骂许以天轻敌,竟被一掌给打伤成这样,也都认为许以天是太过轻敌了,轻敌到了有点没谱,你起码得忌惮一点对方身上的传法护身符吧? 殊不知许以天是有苦难言,他此时的体内竟有一阳刚霸烈劲道和一阴柔劲道相互作用,一冷一热纠缠不休,搅的他体内的法力一片紊乱,根本无法施法压制调和气息,内息紊乱的一塌糊涂,硬是被搞的张不了嘴,无法开口说话。 他心中对牛有道的震惊之情无法形容,他可以肯定牛有道修炼的肯定不是上清宗的《上清心经》,上清宗的功法没这么霸道! 奈何他心中的震惊无法传递给身边二人。 宋衍青心中也有几分懊恼,当初悔不该说服上清宗给牛有道修炼功法,看来那厮这些年多少修炼出了点成果,否则也不可能将许以天给打伤。 不用他招呼,陈归硕放开了许以天,健步而出,腾空而起,当空拔剑,一道剑光直指牛有道,凌空扑来。 牛有道一如之前,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看陈归硕要当空扑到,持剑的胳膊一撑,整个人以剑为中心支点撑地,整个人旋身倒翻而起,两腿当空连踢。 一脚踢中劈来的剑身侧面,将劈来一剑荡开,一脚踢开陈归硕另一手劈来的一掌,旋回的另一脚正中陈归硕的胸口。砰一身震响,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只见刚扑来还没落地的陈归硕已被牛有道一脚给踹飞了回去。 那边见势不对的宋衍青已经冲出,腾空而起,凌空在倒飞而来的陈归硕身上踩了一脚,避开的同时,亦再次升空拔高,呛一声剑鸣,凌空出剑,剑光凌厉闪烁,从天倒盖而来,罩向下面的牛有道。 支撑在剑身上翻飞的牛有道同样还没落地,整个人在凌空旋转时,身形陡然一弓如虾米,又猛然施展开来,倒着旋转的姿势已经翻了过来,呛一声寒光出鞘,脚在支地的剑鞘上一点,整个人悍然升空而起,挥剑迎向上空,抖出凌厉光影,此剑招名为:太乙分光剑! 这一剑凭牛有道前世的修为根本施展不出来! 一片剑光如幕挥洒,阳光折射下剑光刺眼。 凌空倒翻而下的宋衍青吓得魂飞魄散,那凌厉冲天而起的剑影从上往下看去,如同绽放的莲花,他已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不知该如何抵挡,此时此刻他方知牛有道压根不是他想象中的牛有道。 当啷一声乱响,宋衍青一只胳膊飞了出去,连同握着的剑一起飞走。 当空与宋衍青错身而过的牛有道旋身斩出一片血光,腾空一记侧踹,砰一声,正中宋衍青胸口,一脚将宋衍青当空踹飞,当空留下两条翻飞溅血的大腿。 立在地上的剑鞘要倒,腾空的牛有道凌空掷剑,呛一声剑鸣,一道寒光当空射下,正入剑鞘,将要倒的剑鞘定住。 陈归硕咣当砸落在地。 紧接着,宋衍青又咣当砸落在地。 稍候才见一道人影衣袂翻飞,轻飘飘从天而降,落地的牛有道轻轻探手,顺手扶在了剑柄上。 无人见到剑锋上染的血,这杀伤利器依然如一根拐杖一般扶在牛有道手中,剑名:碧血丹心! 两条被整齐切断在空中翻飞的大腿砸落在左右。 周围众人静默无声,刚才一幕真正是看得他们眼花缭乱,掌败许以天,脚败陈归硕,剑败宋衍青,前者还罢,大家看了个清楚明白,后两者的交手过程那真是兔起鹘落、乱花迷人眼。 等到两条断腿落地,众人再看倒在地上苟延残喘蠕动的宋衍青,才知道宋衍青的一条胳膊和两条腿已被牛有道给斩了,一个个暗暗心惊,修士果然是修士,非一般武夫能比! 之前不知多少人因牛有道的年纪而看轻他,包括商朝宗、商淑清和蓝若亭,此时方知自己看走了眼,顷刻间连败上清宗三位修士,就算上清宗派三个这样的修士给自己也抵不过这位看似年轻的牛有道啊! 以貌取人愧对先父的说教!商朝宗不禁暗暗羞愧,是自己无识人之明,途中言语中颇有怠慢。 他想起了见牛有道扔掉干粮时,自己忍不住冒出的冷嘲热讽,真正是人家大度不跟自己计较。 站在人群中的袁罡默默看着牛有道,心中一声轻叹,道爷的实力远胜当初! 一群棍僧,尤其是其中的圆方主持,面有惊慌忐忑之色,心中发出哀鸣,自己本就不想卷入这种大人物之间的是非,现在好了…他现在想跑又不敢跑! 支撑着爬起的陈归硕捂住胸口,看向倒在地上凄惨无比的宋衍青,脸色越发惨白,有些惊恐地看着牛有道,往事历历在目。 他站起来了,又有人倒下了,勉强支撑站立的许以天又“噗”出一口血来,站不住了,体内翻江倒海一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过一口血吐出,气息终于顺畅了些,勉强能提气调息压制体内的紊乱。 他的跌倒让众人渐渐回过了神来,蓝若亭暗暗轻叹一声,不知牛有道为何宁愿对那两位手下留情也要对宋衍青下如此狠手,难道不知宋衍青的背景吗?你把人家弄成这样,宋家岂会放过你?宋家能驱使动的修真门派怕不是一个上清宗能比的。 殊不知对牛有道来说,从看到宋衍青在这里,获悉是宋衍青来杀自己后,就知道跟宋衍青和平不了,不说什么因当年软禁羞辱之恨,自己横刀夺爱娶了唐仪就是原罪。他两世为人,对宋衍青这种人太清楚了,你这次放过了宋衍青,宋衍青也不会放过你,照样会驱使更厉害的人来找你麻烦,既然放不放过的最后结果都一样,那只能是先捞够本再说! 他道爷前世在江湖上能容事,也能咽的下气,却也不是什么没见过血的善茬! 冷眼盯着倒地的宋衍青,牛有道拄剑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站在了宋衍青跟前,剑鞘轻轻拍了拍宋衍青的脸,“喂,我说了,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咱们和气收场多好,大家都不吃亏,你非要逼我出手,这又是何苦?你以为我怕你宋家?你宋家在老子眼里就是个土包子,算个屁!” 商朝宗等人闻言很是无语,宋家这样的豪门在你眼里是个土包子? 宋衍青费力抬头,一张脸痛的变了形,却强挤出笑脸,“师弟,师弟,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放了我好吗?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只要你肯放过我!” 牛有道懒得理,回头看向商朝宗,“王爷,让你下面人回避一下,我有点事要问问这王八蛋!” 商朝宗当即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圆方主持脑袋一缩,调头就想跑,谁知牛有道淡淡一声,“我让你们走了吗?王爷,把这些人控制起来审一下,回头若是跟这王八蛋说的对不上,再算账也不迟!”连同许以天和陈归硕也指了指。 不消说,一群亲卫冲来,直接将这二十来名和尚给绑了,一群和尚没一个敢反抗的,连圆方都乖乖束手就擒,南山寺僧众就这样被带走了。许以天和陈归硕自然也是同样下场,见识了牛有道的厉害,加之有伤在身,知道跑不了。 四周清净了,牛有道手中剑鞘轻轻拍打着宋衍青的脸,“说吧,为何要杀我?” 宋衍青哀鸣道:“师弟,不是我要杀你,是唐长老授意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只知活着比什么都强,哪会讲是因为横刀夺爱,自然是能推脱掉责任就推。 “唐长老要杀我?”牛有道愣了一下,倒是记得那老太婆似乎对自己一直没什么好感,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杀了自己。“我从入上清宗开始,便一直被软禁在桃花源,自认没干过任何对不起上清宗的事,她为何要杀我?” 商淑清等人闻之诧异,一直被软禁? “原因很简单,想也能想到,唐长老是想让唐仪坐稳掌门的位置,只要你在一天,唐仪那个掌门就名不正言不顺,就随时可能有人会为你翻案……”宋衍青哀鸣着讲出了一个外界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第三十六章 恩断义绝 这个秘密一爆出,真正是把牛有道给惊呆了! 掌门?牛有道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在破庙中被东郭浩然收为弟子,自己居然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门? 这个秘密令牛有道好一阵才慢慢消化了下来,依旧是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许多的不解终于解开了,许多的疑惑如拨云见日终于明朗。 终于明白了为何唐素素一见自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痛下杀手。 终于明白了为何要把自己给软禁在桃花源不让和外面任何人接触,因为不想让他知道上清宗的状况,不想让他知道上清宗的门规,否则他一旦跳出来,上清宗门规在上,不好压制他。 终于明白了为何突然有一天要把自己给叫到上清宫当众询问自己愿不愿做掌门,这是故意设了个套,逼他不接掌门的位置。 终于明白了为何突然逼自己和唐仪拜堂成亲,说白了就是给上清宗上下一个交代,表示没有亏待他牛有道,也是为了让唐仪接掌掌门之位更名正言顺,掌门都变成了他老婆,多好的说头? 终于明白了为何不给自己这个上清宗弟子分毫的修炼资源,怕他崛起后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 终于明白了为何要在上清宗之外杀自己,上清宗上下那么多人看着,在他牛有道没有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谁敢在上清宗杀他这个原本应该是掌门的人?把他推给了商朝宗这边,商朝宗的处境出点意外太正常了。 牛有道也理解了唐素素为何非要杀自己,诚如宋衍青说的那般,上清宗很多人都清楚,唐仪那个掌门的位置来的不光明,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出什么情况让一些人跳出来拿这个说事?于是唐仪坐稳掌门的位置后,他就成了隐患,哪怕是为了维护上清宗内部的团结,也是要除掉他的。 “呵呵!可悲呀,可笑……”牛有道摇头轻叹着发笑,笑容有几分苦涩,尔虞我诈竟弄出这么个结果来。 敢情闹了半天,他才应该是上清宗的掌门,东郭浩然给他的那面铜镜用不着交给唐牧,也用不着交给上清宗,他拿着也是一样的。若是上清宗堂堂正正,让他做掌门,全力以修炼资源支持他,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安心修炼,也会将上清宗视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自己也当全力以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又何必搞成这个样子? 袁罡沉默不语,之前听道爷说过一些情况,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藏了这么个隐情。 商淑清垂纱下看向牛有道的明眸中满是同情意味,桃花源初见这位,还以为这位过的悠然自在,没想到竟然是被长期软禁在那,连山都不让下一步。 商朝宗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竟本该是上清宗的掌门,竟是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剥夺了掌门的身份,还要在半途中害这位的性命,其间的尔虞我诈果然是凶险! 蓝若亭轻叹了声,道:“上清宗的门规我大概是知道一些的,是有这么个规定,为了防止过分的内乱争夺,历代掌门都是由上任掌门指定的,为了防止其他老资格的人夺权,譬如长老之类的也都有门规来制衡,一旦晋升为长老就失去了再染指掌门权位的机会,奈何世间无绝对安全法,终究是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总之不管怎么说,三人算是确认了,这个牛有道还真是东郭先生亲自收下的货真价实的弟子。 “师弟,不关我的事,真不管我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师弟救我…” 使劲往外推了责任的宋衍青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不但是外伤严重,内伤也同样严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没任何血色,哀鸣求救。 几人看向牛有道,看他怎么处理,总之今天这仇算是和宋家结下了,两条大腿、一条胳膊,等于把宋衍青给废了,宋家岂能善罢甘休?想必你牛有道也没条件拿出让宋家罢手的理由! 牛有道没有理会宋衍青的哀求,拄剑慢慢转过了身去,背对。 袁罡缓步上前,蹲下去扶宋衍青。宋衍青如蒙大赦,以为是要救自己,奈何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袁罡突然从大腿上拔了匕首,一道寒光在宋衍青脖子上抹出一道血花,又顺势双手用力,咯嘣一声,直接将宋衍青的脖子给拧断了,脑袋转了个圈,正面朝向了背面,瞪大着眼睛,有点死不瞑目的味道。 商朝宗等人无语,还真敢将宋家子弟直接给宰了,难道真的不知这后果有多严重?哪怕捏在手里当人质也好啊!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这牛有道和袁罡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配合太默契了,牛有道甚至不需要吭声和任何表示,袁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手法干净利落的袁罡在宋衍青衣服上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迹,匕首收回了大腿刀鞘里。 背对的牛有道又轻轻交代一声,“另两个家伙审一下。” 袁罡默默点头一下,转身大步进了寺院内,招呼许以天和陈归硕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牛有道略显惆怅一声,拄剑走到了山缘边,眺望起伏山峦,眼神凝重。 后面三人相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牛有道身上老成的一面实在是和年纪不符,洒脱之下兼具阴狠的一面,利用亲卫之事就不用说了。三人都不是愚蠢之人,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显然,怕是上清宗都不知道这位的真正实力,否则不会派宋衍青几个来送死,上清宗将其软禁了几年都不知道这位的底,可见一斑。 商朝宗和蓝若亭随后也进了寺院之内,死了几十个弟兄,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放任不管。 至于害死几十名弟兄的罪魁祸首牛有道,从确认了对方的确是东郭先生的弟子后,不管是不是憋火,冲着东郭先生的面子已经是不好再追究下去,也见识了对方的本事,就算追究,怕也很难奈何对方,此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再说。 夕阳晚照,暮风徐徐吹动垂纱,商淑清款款走到了山缘边,与牛有道并肩站在了一起,试着问了声,“法师想回上清宗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牛有道知道她指什么,无非是上清宗掌门的位置,双掌搭在了,杵剑身前,淡淡笑道:“没那个必要,都过去了,也没打算再回上清宗。” 商淑清讶异道:“不再回去?掌门之位就这样放弃?是因为唐仪吗?” 牛有道耸耸肩,“和唐仪无关,本就是机缘巧合,牛某何德何能去坐那掌门的位置?更何况事情明摆着的,有些事情并非唐素素一人之力能做到,门规在上,唐素素岂能一手遮天?显然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许!既然整个上清宗都不希望我当掌门,既然都不欢迎我,我又何必跑回去看人脸色,又何必跑回去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商淑清感觉从这番洒脱的话中听出了酸涩,“法师大度,可唐仪怎么办?她毕竟是你拜过堂的妻子!” “重要吗?大家都不愿再见面,已经过去了!”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意味。 商淑清欲言又止,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准备离开了,然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说出来,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没多久,袁罡回来了,看了眼商淑清,站在了牛有道身边不吭声。 商淑清很识趣,看出了两人有私话说,遂主动找了个借口回避。 待商淑清离开了,袁罡方对牛有道低声道:“道爷,那两人比宋衍青有骨气,嘴比较硬,其他乱七八糟的倒是招了出来,有关上清宗的事却是一句都不肯提,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可能要点时间。” 牛有道随意挥了下手,“算了,放了吧,放他们回去。” 袁罡提醒道:“宋衍青背景不小,这两人不如灭口。”刚才当着商淑清面不愿说的就是这个。 牛有道知他意思,放那两人回去,肯定会说宋衍青是栽在了他牛有道的手里,会惹来宋家的报复,微微摇头道:“这么多人看到,要灭口除非将这里所有人杀光,何况三人是干什么来了上清宗心知肚明。先解决上清宗那边的麻烦,希望宋家对这事不知情、唐素素能把宋家给糊弄过去,把他们两个带过来吧,我有话让他们带回去。” 见他有了决断,袁罡也就没再说什么,回了寺院,将五花大绑的许以天和陈归硕推了出来。 见到外面宋衍青的尸体,二人心中发寒,皆有惶恐不安神色。 牛有道转过身来,直言不讳道:“麻烦两位帮我带话回上清宗,上清宗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念及师傅恩情,我也不怨,不过从此以后,我与上清宗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让他们放心,我对那掌门之位没兴趣,不会再回上清宗,希望上清宗也不要找我麻烦,不要再逼我,否则我就把上清宗那点破事全部抖出来,让天下人来评评理!”说罢手一挥,“放他们走!” 第三十七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完了!许以天和陈归硕心中一声叹息,本来获知要放他们离开是可以松口气的,却因牛有道的话而心情猛沉,不用多猜,肯定是宋衍青没骨头,把什么都招了出来,否则牛有道焉能知情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衍青把这种隐秘说了出来,等于让牛有道抓住了上清宗的把柄,回头二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唐素素交差,怕是要令唐素素恼羞成怒啊! 袁罡手起刀落,匕首划断了陈归硕身上的绳索,一脚踹在了陈归硕的后背,将陈归硕踹的翻滚下了台阶。 待陈归硕爬起回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满脸惊恐,只见一道寒光在许以天的脖子上划过,热血喷洒而出。 一刀划断了许以天的脖子,袁罡又是一脚将瞪大了眼、嘴里咕咕冒血泡的许以天踹翻了下去。 看到滚到自己脚下抽搐的许以天,陈归硕喉结耸动,不敢轻举妄动,牛有道的实力摆在那,自己又有伤在身,这种情况下想跑是跑不掉的。 双手杵剑身前的牛有道面无表情,也没问袁罡为何要杀许以天,对袁罡的动静看都没看一眼。 倒是袁罡给了他一个交代,“回去带话,一个人就够了!” 牛有道依旧没吭声,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从之前在半山腰听到亲卫讲厮杀过程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因为他太了解猴子了,眼前许以天的死无非是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个判断,许以天杀了那么多亲卫,猴子不会让其活着离去! “滚!”袁罡又对下面的陈归硕喝了声。 陈归硕不敢停留,得了允许,立刻扭头,迅速下山离去。 牛有道神色平静,提了手中剑,转身进了寺庙参观…… 条件有限,不方便一路将三十多具亲卫的尸体带走,如今的情况也不便逐一送还家乡。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一群人就在附近山林选了个藏风聚水之地,就地掘墓,将战死的亲卫逐一安葬。 多人一起动手速度也快,有人劈了木头做墓碑,刻上碑文后,一个个打桩在了一座座墓碑前。 这边众人忙活之际,商淑清却找到了事发时的当事人,再次详细询问具体事发经过,获悉关铁临死前曾经挽留过袁罡,她又细问了一下有关袁罡当时的前后详细举动。 将情况略有掌握后,商淑清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战死亲卫全部安置好了,商朝宗招呼上了商淑清过来,一起敬酒、上香、送别,焚香是从寺庙里拿来的。 一应仪式走完,天已暮色,众人陆续散去,该戒备的戒备,该回寺庙休息的休息,总之心情都很沉重,还没到封地,就损失了三十多名精锐。 商朝宗、蓝若亭、商淑清刚回到寺庙门口,忽有一亲卫跑来对商朝宗禀报一声,“王爷,袁罡去了弟兄们的墓地。” 商朝宗点了点头,也没多想,正要进寺门,商淑清却道:“哥,我回趟墓地。” 商朝宗偏头叹道:“死了这么多弟兄,大家心情都不好过,有些事情心里记住便好,想想怎么安置他们的家人才是上策,不用太过刻意注意表面形式,都是老兄弟,心里都有数,不兴那套。何况这边情况我们不熟悉,你一个女人势单力薄在外不合适,不要想多了,回去歇着,养足精神,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商淑清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要去守墓,“哥,我去见下袁罡,说不定能帮哥说服他留下!” “嗯?”商朝宗慢慢转身,蓝若亭也转身看着她,皆一脸疑惑。 商淑清朝两人颔首示意了一下,旋即转身快步而去,优美身姿飘然下山。 “清儿什么意思?真能说服袁罡留下?”商朝宗回头问蓝若亭。 蓝若亭摇头,“估计够呛,袁罡明显以牛有道马首是瞻,牛有道虽是东郭先生的弟子,却没受过东郭先生的教诲,心态和其他修士无异,怕是不愿招惹这麻烦。不过郡主天资聪慧,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能这样说,想必有什么原因,王爷不妨拭目以待!” 天色半暗,青山中,新坟座座。 袁罡在附近徘徊了一阵,采了一堆野花,扎成了一束漂亮鲜艳的花束,拿着花束到了新坟冢前。关铁的墓碑就在正中最前,很好找。袁罡走到跟前,弯腰低身,花束端正摆在墓碑前,起身后站那笔直,静静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阵蹚过杂草的轻微动静传来,袁罡霍然回头,手已经下意识摸到了匕首把柄上,结果见到是头戴纱笠的商淑清,骤然紧绷如猎豹的状态才缓缓松懈了下来,手指也从匕首上挪开了。 商淑清停步在他身边,盯着墓碑前的花束,道:“墓碑前献花的仪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袁罡漠然道:“没什么仪式。” 看看天色,商淑清也没准备跟他绕圈子,“关铁临终前希望袁兄留下,袁兄一直没给答复,如今能不能给他一个答复?” 袁罡波澜不惊道:“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留下。” 商淑清:“为什么不能留下?” 袁罡:“因为道爷不会留下。” 这话令商淑清有些无奈,道:“他是修士,我兄妹二人的处境,没修士敢苟同,否则必然会遭到其他修士的联手打压,何况他又招惹上了宋家,目标固定的话容易遭到宋家的狠手,他不愿留下我们也能理解,但你和法师不一样,你留下没人会故意针对你,宋家不会注意到你的。袁兄,我哥很欣赏你,他看你这种人是不会有错的,我相信他这方面的眼光,我们兄妹如今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也仅有一片赤诚之心,我们兄妹真心实意邀请您留下,我想这也是关铁希望看到的。” 袁罡:“我知道你们兄妹怎么想的,你们觉得道爷的修为不高,那是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对你们的处境来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你们挽留错了对象!” 商淑清饶有兴趣道:“愿闻其详!” 谁知袁罡面无表情,“道爷留,我留,道爷走,我走!” 敢情白说了一通,商淑清苦笑道:“那怎样才能让法师留下?”她对留下牛有道真的不抱任何信心。 袁罡淡然道:“道爷以前常说一句话…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 商淑清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能让牛有道在乎的事情不多,不过却从对方话中听出了一丝希望,否则对方没必要提及牛有道的曾经,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遂有些兴奋道:“不知什么才能让道爷江湖勒马?” 袁罡静默了好一阵,最终盯着关铁的墓碑给了句,“道爷对修行中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说罢立马大步回头而去,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了,实在是他今天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也说了不该说的话,已经让道爷陷入了麻烦之中。 商淑清转身目送,纱笠下明眸闪烁,露出振奋神色,之前接触牛有道发现其人没句靠谱的话,油盐不进,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袁罡的话无异于指点了那个方向…… 南山寺内,到了饭点,还不见商淑清人影,案上已摆上饭菜,盘坐的商朝宗问对坐的蓝若亭,“清儿怎么还没回来?” 蓝若亭微微摇头,伸手道:“王爷先用吧,饭菜会给郡主热着,郡主那边不用担心,有人盯着,有事会及时通报。” 这里话才刚落,门外有一亲卫进来,拱手禀报道:“王爷,郡主传话,让王爷和蓝先生先用膳,不用等她。” 商朝宗皱眉:“郡主有什么事吗?” 亲卫回:“不知,只知她去了法师那边。” 商朝宗和蓝若亭面面相觑…… 屋内一盏油灯昏暗,牛有道盘坐在一块蒲团上,跟前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大块肉,冒着腾腾热气的很大一块瘦肉,据说是不久前猎杀的一头野猪。 “唉!”牛有道拿着筷子拨了几下,忍不住唉声叹气,又是白水煮肉,还这么一大坨,让人怎么下嘴啊! 当然,他也必须承认,商朝宗一行在伙食上是没有虐待他的,每次都是把最好的让给他。一开始,路上遇上有吃肉条件的时候,下面亲卫首先就把最大的一块肥肉端给他,白花花一团肥肉看的人眼花,看的人想吐。可他也能理解,对那些人来说,对一些食不果腹的乱世百姓来说,对一帮体力消耗巨大的武夫来说,这绝对是好东西,最大的肥肉都给了你,对你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他无福消受,之后叮嘱,说自己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眼前这一大块就是结果之一。 瘦肉是瘦肉,你们起码切小块弄精细一点吧,这么大一坨,随便白水一煮撒点盐巴就端上来了?这时代的烹饪花样,他实在是不敢恭维,对他来说,哪怕来点小葱拌豆腐也比这个强。 这已经是他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告诉自己,等稳定下来了,饮食问题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 第三十八章 你有事,我扛! 暂时就这条件,你也不能逼人家弄那没有的东西出来,暂时将就着过吧。 刚抓了切肉的小刀在手,正准备切肉,门口出现了一个窈窕身影,除了郡主商淑清还能是谁。 不见猴子人影,这女人却来了,有点意思!牛有道微微眯眼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也放下了手上小刀。 商淑清走到小几旁,跪坐在了牛有道对面,“打扰了道爷用膳,罪过!” 道爷?牛有道露出似笑非笑意味,对方居然改口成了‘道爷’,这称呼在这世上可是猴子的独家,笑道:“无妨无妨,也没什么胃口。” 商淑清:“可是下面人的手艺不合道爷的胃口?” 那也配称手艺?牛有道腹诽不已,懒得打击对方,摇了摇头,“是今天的事影响了胃口,怕王爷和郡主责怪啊!” 商淑清默了默,徐徐道:“逝者已逝,但求活着的人能活得更好,能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比什么都强,所有人都应该向前看,沉湎于过去而无法自拔没必要。” 两人都在含糊其辞,都没把事给捅破。 牛有道笑道:“郡主怎有雅兴跑来找牛某聊天?” 商淑清直奔主题道:“道爷是不是要准备离开?” 牛有道莞尔,“有这想法。” 商淑清挺直了胸脯,堂堂正正道:“清儿此来是希望道爷能留下助我兄妹一臂之力!” 牛有道笑眯眯,“我不过一炼气境界的小修士,怕是没能力助你们一臂之力,还是另寻高人吧。” 商淑清:“不瞒道爷,也不是对道爷无礼,我兄妹落魄到如此地步,前途叵测,危机重重,已经没人愿意跟我们沾边,人人避之如蛇蝎,我们兄妹也没了挑三拣四的资格,但凡是有本事的人,我们兄妹都要尽力争取,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相信终有浩瀚澎湃的那一天,更何况道爷是东郭先生的弟子!” 牛有道呵呵道:“我并不清楚我师傅跟你们的关系,那层关系绑不住我,拿我师傅说事没任何意义,还是就事论事的好,我凭什么留下为你们卖命?” 商淑清:“道爷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尽全力为道爷提供修炼资源!” 牛有道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你们自身难保,有修炼资源可提供给我吗?” 商淑清:“所以愿同道爷携手共同努力,而不是让道爷为我们效命!不说道爷得罪了宋家,就凭道爷是上清宗弟子,这天下修士怕就很难容下道爷,道爷想获得修行资源很难。虽然我们兄妹现在没什么修行资源可提供给道爷,可只要有寸许所得,都是道爷的,道爷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全力为道爷挣取修行资源!” 牛有道拿着桌上小刀把玩,听完后,貌似有些不耐烦道:“行啦,啰里啰嗦没什么意义,就这么定了吧!” “嗯?”商淑清有些不解,疑惑道:“道爷的意思是?”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我答应留下!” “呃…”商淑清愣住,满是难以置信,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她做了攻坚的准备,酝酿好了一大套说辞,结果还没用上,这就成了?惊疑不定道:“此话当真?” 牛有道抬眼看向对方,反问:“莫非牛某在郡主眼里是个出尔反尔之人?” 商淑清闻言大喜,赶紧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长鞠一躬,旋即又直起身兴奋道:“道爷稍候,我这就请我哥过来答谢!” “谢就免了,你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谢,虚头虚脑的东西没那必要,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吧。”拇指拨弄着手上刀锋,牛有道目光沉冷盯着对方,道:“留下可以,但我有条件,不许让猴子冲锋陷阵,不许把猴子当枪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手中小刀一抖脱手,插进了盘中肉里。 商淑清一怔,陷入了两难之中,自己哥哥要留袁罡不就是觉得袁罡有那方面的能力吗?若是不让袁罡去冲锋陷阵,那要来干什么?若只为个人武力的话,那牛有道的确比袁罡更合适。 犹豫再三,这件事不难做出抉择,不答应的话,对方就走了,什么都得不到,答应的话至少还留下了两个人手。本着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有比没有强,商淑清最终还是点头道:“好,我答应道爷,我哥那边我可以代为保证!” 牛有道颔首,“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客套一番后,商淑清告辞,来时抖擞了精神来的,去时却有些意兴阑珊,人留下了,却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商淑清走后不久,门外又出现了一人,袁罡默默走了进来。 牛有道盘膝打坐,瞅着眼前盘子里食物一动不动,袁罡盘腿坐在了他对面道:“刚看到郡主从这出去,什么事?” 牛有道平平静静道:“还能有什么事?就她那丑八怪样,看了都倒胃口,我还能跟她谈情说爱不成?她希望我们能留下助他们兄妹一臂之力…我答应了!” 袁罡微微垂首,道:“这事怪我…” 话还没说完,牛有道一口打断道:“和你无关,她提出的条件我难以拒绝,她答应了以后若能成事兄妹两个全力提供我修炼资源。” 袁罡垂首默然道:“道爷,今天的事我做错了,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起!”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情是瞒不过道爷的,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道爷是因为他的原因才留下的。 牛有道在那漫不经心慢吞吞道:“说什么对不起有点过了,两世为人,一世兄弟,你有事,我扛!” 袁罡静默无语,脸颊紧绷了一下。 牛有道伸手敲了敲桌子,没好气道:“你看看,你看看,又是这么一大坨,大家都是斯文人,还能不能让人有点吃相?天天这种饭桶吃法,看了都上火,回头安定下来了,你想想办法。” 袁罡没说什么,伸手拔了那一大坨肉上的小刀,开始将肉一块块切片,刀法娴熟,肉片薄厚均匀。 牛有道这才拿了自备的筷子,夹起肉片纳入嘴中慢慢咀嚼。 将一坨肉全部切完了,袁罡直接用手抓,一片片塞入嘴里细嚼慢咽。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对坐着慢慢将一盘肉给吃完了。 待到袁罡将现场收拾干净了,牛有道伸了个懒腰,抓了摆一旁的剑当手杖,杵着站了起来,“走,吃饱了溜溜!” 来到屋外,庭院幽暗,屋檐下灯笼摇影,有的亮着,有的不亮。 东逛西逛,逛到了商朝宗落脚的院落,有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商朝宗、蓝若亭和商淑清都出来了。 “道爷!”见面打招呼,居然都换了称呼,只是这称呼从年纪比较大的蓝若亭嘴里出来感觉有些怪怪的。 牛有道稍怔,看了眼商淑清,很显然这女人的保证有效,这边都答应了。 既如此,他也就不绕弯子了,“一直在上清宗软禁着,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诸位的出身,想必地图是常备的,我要地图,还有掌握周边的态势和情况,尤其是苍梧县封地一带的!”放在之前,他压根就没想去商朝宗的封地苍梧县,所以就没放心上,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开始关注。 随从在旁的袁罡精神一振,牛有道这话一开口,这作派,让他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道爷的影子,意识到道爷这回要动真格的了,真的要正式介入这群人的事情当中。 几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印象中,随扈修士通常就是保护目标的安全,或者干些平常武夫不能做到的事情,听这要地图的口气似乎有点不对。 不过商朝宗还是颔首道:“有,道爷里面稍候!”伸手邀请入内。 一群人进入,很快有人取了几份地图过来,小到苍梧县的详细地图,大到大燕国的略图都有。 这边正要帮他摊开地图,牛有道抬了抬手,“不急,先问些情况,希望王爷能如实告知。” 几人相视一眼,商朝宗点头,“道爷但说无妨!” 牛有道皱眉道:“非去苍梧县不可吗?” 几人大概知他意思,蓝若亭接话道:“道爷有所不知,若敢偏离路线,怕是立马会惹来朝廷的追杀,凭我们的实力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牛有道哦了声,“朝廷既然这般对待,又何必放你们出京,难道这苍梧县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能似囚笼般困住王爷、让王爷脱不了身吗?” 其中的真正原因让商朝宗几人有些难以启齿。 牛有道一瞅这几人反应,淡然道:“跟在你们身边就是玩命,我兄弟俩就一条命,不想死的糊里糊涂,我要听真话!愿说则说,不愿说,我们两个立刻走人!” “哥,蓝先生!”商淑清忽然出声,对二人点了点头。 于是商朝宗也慢慢点了点头,蓝若亭叹息一声,苦笑道:“当初朝廷寻借口抓了王爷,分明是想将王爷置于死地,我见状不对,于是放了个风声放出去……” 第三十九章 赌还是不赌? 所言之事,无非是那十万鸦将。 听了真相后,牛有道明白了,朝廷本要将宁王的势力斩草除根,商朝宗本来是必死无疑的,这位蓝先生为了保住商朝宗而故意造谣,眼瞅大燕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知道可趁之机到了,又加了把火,将那十万鸦将的所藏之地暗指向了苍梧县,这才让商朝宗重见天日出了天牢。 他也明白了几人为何不愿告知真相,万一他是朝廷派来的探子,一旦从他们口中套出了真相,让朝廷知道了十万鸦将乃是谣言的话,后果可想而知,事关这么多人的生死,可以理解。 他不由再次多瞟了眼商淑清,刚才明显是在这女人的示意下对方才松了口,发现这女人的确有点意思。念头一转,牛有道又问:“蓝先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将十万鸦将所藏之地指向苍梧县吧?” 蓝若亭给了个解释:“苍梧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王爷去后便于立足。” 牛有道冷眼一睨,“五百骑兵在平地作战尚可,地势险要反而成了骑兵软肋,根本施展不开。就算苍梧县地势险要又如何,区区五百人马守在苍梧县能挡住朝廷大军?蓝先生莫非欺我年轻好糊弄?” 此话弄的蓝若亭有些尴尬,商淑清忙出声圆场道:“父王在世时多少还有些旧部潜隐,正是安置在了苍梧县。” 牛有道问:“有多少人?” 商淑清轻叹了声:“父王生前虽执掌大燕兵马,但所谓树倒猢狲散,加上当今的强力清洗,忠心可靠者不多,仅有千余人在苍梧县等着哥哥,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往。” 说到这事,牛有道倒是有几分奇怪,“宁王威名我也曾听说过,沙场名将岂是无脑之辈,就算要恢复武朝盛况压制天下修士,也犯不着明着说出来,何苦将天下修士得罪个遍?”有句话没说出来,若非如此,堂堂兵马大元帅身边有一群修士高手保护的话,岂能那么容易遇刺? 提起这个,又是件让几人尴尬的事情,宁王的主张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这位道爷毕竟也是修士。 一直在默默观察牛有道的商朝宗徐徐道:“这事怕是和当今圣上脱不了干系。” 牛有道哦了声,“此话怎讲?” 蓝若亭叹道:“天下修士、各门各派,需要扶持世俗代言人为己输送利益,也就是所谓的修炼资源。而那些代言人也不甘心作为傀儡一直被人控制,遂居中拉拢各门各派互相牵制打压,不让一家坐大,不然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于是形成了如今的天下格局。其实各国朝廷没谁愿意被修行中人挟持,心里想的估计和宁王都差不多,只是没人敢表现出来罢了,宁王又不傻,怎会公然引起众怒,这事说到底还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当年,先皇其实有意传位于宁王,却突然爆出宁王的极端主张,在各方修行势力的压迫下,先皇压力之大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最终,先皇突然驾崩,死的不明不白,接着又是遗诏传位于当今,其中透着太多太多的蹊跷!” 这么一说,牛有道懂了,这背后说白了就是皇权之争。 他对这事没兴趣,只是了解下情况,知晓后也就不多说了,找到大燕国地图在桌上摊开。 商朝宗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味道,倒要看看这位道爷要干什么。 商淑清纱巾下的目光不时瞟向牛有道,略有期待。她记得袁罡之前说过,对你们的处境来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对此她虽怀疑,却也并非一点都不信,早先就因人家年轻而小看了人家的修为,结果一出手惊人,颇有深藏不露的味道,因此颇为期待。 地图上,大燕国的国土面积不如其他国家,东有宋国、北有韩国、西有赵国,南临茫茫大海。苍梧县隶属于燕国南州青山郡,正好处在青山郡临海的位置,东边靠近广义郡,西面隔了一个县,快接近赵国。 南州下辖十一郡,青山郡和广义郡都隶属于南州,州牧周守贤乃是燕国当今圣上的心腹大臣,为当今镇守一方,颇有几分能力,一直压制着广义郡太守凤凌波…… 絮絮叨叨一大堆,听蓝若亭介绍完苍梧县周边态势后,牛有道指着地图上的广义郡,问道:“凤凌波区区一郡之地敢拥兵自重,其背后的修行门派实力怕是不弱吧?” 蓝若亭捻须颔首:“的确如此,背后支持凤凌波的是天玉门,是燕国数得上的修行大派,凤凌波的妻子彭玉兰乃是天玉门现任掌门彭又在的女儿。凤凌波能在广义郡成气候,可谓成也彭玉兰,败也彭玉兰。” “哦!此话怎讲?”牛有道讨教。 蓝若亭解释道:“正因为娶了彭玉兰,得了天玉门的大力支持,凤凌波才敢、也才有了今天的气象。却也因为娶了彭玉兰,其他修行门派不敢让凤凌波坐大,怕凤凌波得势后令天玉门独占大头利益,因此而压制。” “原来如此…”牛有道摸着下巴思索着,盯着地图沉吟了好一阵,徐徐道:“不知王爷去了苍梧县后有何打算?” 商朝宗一字一句道:“道爷,这不是信任或不信任的问题,你问的都是要命的问题,一旦走漏风声,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言下之意是有些事情不便告诉你。 牛有道微微一笑,对方不说,他还在怀疑,这么一说,他反而有了几分把握,手指点在了地图苍梧县位置,“弹丸之地,就算还有一千后备人马又怎样,十万鸦将的事能糊弄朝廷一时,糊弄不了长久,一旦朝廷要动手,王爷手头上的那点实力根本挡不住。更何况朝廷敢放王爷来,在苍梧县必然就有所准备。想必王爷这边已经谋划好了后路,出路无非就那么几条,东边的宋国相隔遥远,王爷没机会去投奔,西边的赵国倒是有些机会,不过观王爷途中能对牛某扔掉干粮而不忿,估计王爷投敌的可能性不大,何况赵国也未必会给王爷再起的机会,那么想来想去…” 他手指向下一滑,指向了苍梧县南边的海域,“也只有出海这条路了!王爷这边在苍梧县经营多年,想必有办法避人耳目脱身,到了苍梧县可视情况而定,一旦情况不妙,立刻收拢人马,经秘密渠道南下出海!先自保,而后图东山再起,不知牛某猜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商朝宗、蓝若亭和商淑清皆面露骇然。商朝宗之前在天牢还不知情,蓝若亭和商淑清在牢外为了准备后路却是密谋了多时,商朝宗也是后来才知晓,仅有三人知道的秘密,却不妨被牛有道一语道破,这真要泄露出去的话,那可真是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袁罡观察了一下三人的反应,估摸着被道爷给猜准了。 牛有道的手指又点在了广义郡,“王爷,依我看,苍梧县暂不急着去,不妨在广义郡内多拖延上一阵。” 商朝宗的态度已是瞬间改变,拱手请教道:“愿闻其详!” “现在去了苍梧县的结果基本上没了其他路可走,宁王的儿子,哪个国家都不敢轻易收容,王爷只有南下出海避祸,这一走,等于放弃了在燕国的最后立足之地。王爷这一逃,搞不好就要扣上个叛国的帽子,不宜今后收拢燕国百姓人心,只要燕国不垮,只怕王爷此后很难再有机会回来,又焉知当今不会派人海上寻找继续追杀?”牛有道指着广义郡道:“凤凌波拥兵自重就是王爷的机会,可联合凤凌波以抗朝廷!” 商朝宗苦笑:“我手上这点实力,凤凌波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瞅上一瞅,怎么可能和我联合,再说了,天玉门怕是也不乐意看凤凌波与我搅和在一起。” “王爷此言差矣,王爷的硬实力是差了点,不过软实力还是有一点的,就凭王爷是宁王儿子这块招牌,就大有可为。”牛有道安慰一句,又露诡笑道:“不如牛某和王爷打个赌如何?” 此话一出,商淑清和蓝若亭面面相觑,商朝宗哦了声,饶有兴趣道:“不知作何赌?” 牛有道笑言:“我愿为王爷走一趟广义郡,向凤凌波借一支人马,可保王爷在苍梧县安稳立足,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商朝宗三人全部愣住,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说梦话呢?别说跟人家联合,凤凌波不赶咱们走都是好的,还指望人家借人马给你,这岂不是在开天大的玩笑,凤凌波傻子还差不多。 在场诸人,唯有袁罡波澜不惊。 商淑清出声道:“道爷,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牛有道摆手,“只问王爷赌还是不赌?” 商朝宗断然道:“好!本王赌了!不知赌注为何物?” 牛有道指向袁罡:“我若不能借来人马,让猴子在王爷帐前听令,我若能借来人马,怕是要让王爷受点小小委屈。” 第四十章 并非夸夸其谈 感觉这话里有话,商淑清似乎有点担心哥哥吃亏,怕哥哥匆忙答应下来,忙问:“小小委屈?不知道爷能否明示?” 蓝若亭闻言点头,他也担心这个。 牛有道淡然道:“也算不上什么委屈,实在是王爷手上能动用的资源有限,我此去也许会为达目的干出些不择手段的事来,届时还望王爷能配合,不要责怪。” 商淑清:“所谓兵不厌诈,道爷此去施展一些手段自然是能理解,可若是太过伤天害理,容易陷我哥于…” 牛有道抬手打断:“郡主放心,王爷也大可放心,牛某在此保证,绝不会让王爷背负伤天害理的名声,也不会做出让王爷难以承受的后果,总之此去不会干出任何对王爷有害之事,若违此诺,王爷大可不承认和我有任何关系。” 这么一说,几人倒是稍微放心了些,可依旧难以置信,凤凌波怎么可能借兵? 沉默思索中的蓝若亭出声道:“道爷,在广义郡盘桓太久怕是不合适,朝廷那边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还有宋家那边,道爷杀了宋衍青,却逗留在广义郡,目标太过明显,宋家怕是会做出对道爷不利之事。” “朝廷那边好办,那几十名亲卫的牺牲,王爷大可感伤一些,悲悲戚戚祭拜,迟迟不愿离去,多逗留个几日也算说的过去。”牛有道丝毫不为那些亲卫的死而内疚,“至于宋家,此去正要解决此事,我自有办法应对!” 商朝宗颔首,“就依道爷所言,不知道爷何时出发,此去要做何准备?” 牛有道:“事不宜迟,连夜出发赶往郡城。另外,请王爷拨二十名机灵点的亲卫随我同行,再就是需要一些财物,一万金币!” “一万金币…”商朝宗和商淑清面露为难之色,这可真不是小数目,这笔钱现在的数百人马花几年都够用。 兄妹两个想不通了,要这么多钱干嘛,难不成拿这钱去换人马?一万金币虽然不少,可若说拿出去换一支足够在苍梧县立足的人马显然是不够的,凤凌波也不会答应,人家还不至于穷到为个一万金币给你人马。 蓝若亭苦笑道:“不瞒道爷,若是到了苍梧县,一万金币凑一凑应该没问题,目前手头上加起来还不到一千金币,一万金币实在是拿不出来。” 牛有道大手一挥,“没有就算了,钱是小事,到了郡城我再另想办法,先拿个一百金币给我当盘缠应急便可。” 几人相视一眼,哪怕对他们这种出身来说,一万金币也不是个小数目,不知这位去了广义郡郡城如何弄来一万金币,这是准备仗着身手去打劫还是准备去抢?可别在广义郡闹出事来惹恼凤凌波,能拿出这么一笔数目的人在广义郡绝非平民百姓,肯定不会简单。 拿不出来一万金币是真,刚刚蓝若亭多少也有些怀疑牛有道是不是想卷了财物潜逃,一听一百金币,瞬间贬了一百倍,立马又意识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的身手不至于为了一百金币费这么大劲。 看了看商朝宗的意思,蓝若亭颔首道:“道爷稍等,我这就去取,顺便安排随行人手。” 牛有道立马交代道:“切记,回避屈五一行,不要让他们发现,给我留点周旋的时间。” “明白!”蓝若亭拱了拱手快步离去安排此事。 而商氏兄妹也实在是好奇牛有道怎样借人马,商淑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道爷,不能透露吗?” 牛有道呵呵道:“现在还说不清楚,具体情况临机应变,到时候再看。” 又是这没句实话不靠谱的样子,商朝宗有点担心呐,不过之前见识了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后路,看出了牛有道见识非同一般,已是高看一眼。 一旁不吭声的袁罡突然出声道:“道爷,上清宗那两位招供说,主持圆方是个熊妖。” “呃…”牛有道愕然回头,“妖?妖精?” 商朝宗接话道:“没错,下面人审了一下,真正的主持圆方已经过世,现在的主持圆方是南山寺僧人两百年前从山中捡来收养的一只小熊,如今得了些道行,变化成了圆方。这南山寺和上清宗也没什么关系,是之前宋衍青来到与之交手,逼得这熊妖屈服了而已。” 牛有道目光连闪,妖精?还是熊妖?他正儿八经来了兴趣,尽管知道这世上有妖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撞见,没见识过,自然是想见识一下,袁罡刚才的提醒显然也有同样的兴趣,也想见识一下。奈何他现在另有要事去办,不是慢慢研究妖怪的时候,只好叮嘱道:“王爷,这妖精别放了,等我回头好好跟他聊一聊。” 商朝宗笑道:“好,帮道爷留着!” 稍候,蓝若亭来到,一只钱袋子奉上,二十名人马也安排好了。 双方再次密谋一番后,商朝宗等人出了南山寺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吸引人注意,不但是要吸引屈五一行,同样也是为了遵牛有道的意思吸引可能在暗中监视的朝廷眼线,所做一切就是为了掩护牛有道离去。 而牛有道领了袁罡以及二十人马趁着夜色悄悄下了山。 南山寺外,火盆几只,火光熊熊,商朝宗等人貌似为了祭奠牺牲的亲卫,正在烧纸。 半途中一名亲卫来到,在商朝宗身边低声禀报道:“王爷,人已经顺利离去。” “嗯!”商朝宗微微点头,手中纸钱陆续抛入火盆,同时看向一旁的蓝若亭道:“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能不能成,问也问不明白,总之没句实在话,让人听了心里没底。” 蓝若亭迟疑道:“此人办事,看着手法老道,城府真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好像什么事都不想让人摸清自己的底,为人感觉有点不像是正道上的人,真不知道凭东郭先生的眼光为何会收这样的弟子。倒是郡主,似乎颇为相信他。” 商淑清:“综合各方面的情况看,他若有问题,就不会杀宋衍青。哥,先生,事到如今我们已无太多选择,让他试试损失也不大。” 商朝宗一叠纸钱抛入火盆,看着冉冉升起的飞灰,轻叹道:“拭目以待吧!” 城郭内,灯火阑珊,一条人影从街头走来,走到一间酒楼外,抬头看了看招牌,正是陈归硕。 伙计热情上前招呼,“客官,几位?” 陈归硕没理会他,一把将他拨开到一旁,直接闯到了柜台前,盯着柜台后面的老掌柜。 老掌柜抬头一看,愣了一下,旋即对上来纠缠的伙计偏头示意了一下,伙计只好退下。 时间较晚,已经快打烊了,也就楼上还有一桌客人,老掌柜四周看了看,对陈归硕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陈归硕领到了后堂的一间偏僻静室内。 门一关,老掌柜上下看了看陈归硕,“有什么事吗?” 其实陈归硕也不知道这老掌柜是什么人,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但之前跟随宋衍青途径此地时来这里接触补给过,他大概猜到了这间酒楼可能是宋家安排在这边的一个点或者眼线之类的,宋家那般权贵有此安排并不奇怪。 而实际上他和许以天虽是上清宗弟子,可后来也逐渐被宋家吸收成了眼线,宋家许了前程,就算上清宗垮了,他们也不怕。宋衍青遇害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向宋家禀报。 “出事了。”陈归硕瘫坐在椅子上叹了声。 老掌柜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陈归硕沉重摇头道:“我师兄宋衍青死了。” “啊!”老掌柜大吃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我们去了南山寺……”陈归硕把事发经过详细讲了一下,又接受了老掌柜一番询问后,道:“消息你想办法传回京城,我还要赶回上清宗报信,帮我安排一匹马,最好是帮我弄个身份,让我能在沿途驿站换乘!” 这一连串的事情老掌柜迅速安排好了,操办起来极为迅速。 让人送走陈归硕后,老掌柜又到了酒楼的密室,迅速写了个密报,随后从一旁的笼子里抓出了一只身体黝黑两只翅膀金亮的猛禽,将密信塞入了猛禽脚上的小空筒里。 此鸟名为‘金翅’,无论是飞行速度还是持久力都非同一般。最神奇的是,此鸟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找到自己下的蛋,不管相隔多远,都能辨别准确方向去寻找,也因此‘金翅’雌鸟被驯养后用来送信,价格昂贵。至于公鸟却没这能力,只能是用来交配,也不值钱。 装好信,一块蒙布盖了抓在手中的‘金翅’,老掌柜匆匆出了密室,来到一间不见灯光的屋内,推开了窗户,扯掉蒙布,顺手将‘金翅’挥向窗外,鸟儿迅速振翅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次日天明,商朝宗等人出了南山寺,再次来到了战死亲卫的墓前祭拜,神态悲戚。 这边正是要配合牛有道所言,要在这里拖几天。 旭日金光冲破山林之际,一亲卫来到禀报,告知,牛有道正在将随行亲卫一路间隔布置,欲架构起一道广义郡郡城与商朝宗这边的临时联系渠道,保持和这里的消息畅通。 道理很简单,一匹马长途疾驰是吃不消的,需换骑才能保持消息的高效传送节奏,牛有道显然已把此事先筹划在了前面。 蓝若亭闻讯略颔首,“并非夸夸其谈,此人果然不简单!” 第四十一章 娘家有人 官道旁,驿站,一圈栅栏包围,里面有堆集如山的草料。 远处一骑火速冲来,临近驿站减速,陈归硕直接纵马拐进了驿站内。 入内勒停,跳下马来,一块令牌对着迎来的小吏亮出。 很快,小吏重新牵了一匹养精蓄锐的骏马给他,陈归硕翻身上马,又直接冲出驿站,一路快马加鞭,马歇人不歇…… 广义郡境内的某官道,牛有道率领着一行十骑,奔驰速度倒是不快,这一路来不疾不徐,毕竟他们没有驿站可用,需考虑马匹的体力消耗。 商朝宗的亲卫已经全部换了普通的人便装,一部分被牛有道布置在了沿途,一部分随行。 前方,郡城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线中,袁罡打了个手势,尾部两骑留下,拐入了一旁的山林中藏身,负责接应传递消息。剩下一行不停,到了城门口下马接受守卫盘查,自有商朝宗的亲卫上前打点应付过关。商朝宗虽然落魄,可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非战时严密戒备的情况下,准备个什么商行的身份掩护进城还是没问题的。 进了广义郡城就能发现,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就是不一般,街头相当繁华,行人如织,商铺林立,穿着体面的人不少,不是外界的破败萧条能比的。牛有道骑在高头大马上蹚开人群,一路东张西望,打量着这世间繁华。 找了间不错的客栈,马匹自有客栈伙计牵去照顾,亲卫把入驻的客房准备好了。 一行找到客房认了下自己的房间,又聚集在了一起,袁罡吩咐了三人去城内打探所需的消息,继而又对另三人道:“一路奔波辛苦,抓紧时间轮流休息。” “是!”三人拱手领命,旋即转身回了自己客房。 而袁罡自己随后又跟牛有道出了客栈,溜达在了郡城街头。 两人正儿八经是闲逛的感觉,遇上绸缎庄,牛有道跑进去抱着好的绫罗绸缎抚摸,不时回头对袁罡啧啧一声,“你看看这织造工艺、这做工,精美,不错不错!” 这话夸的店里的掌柜高兴,然而牛有道问了问价钱,却又不买,扭头又走了,害掌柜的白高兴一场。 什么首饰店、禽畜贩卖点,到处留下了牛有道问价钱的身影。 总之二人一点都不像是来办事的样子,倒像是来买东西的…… 京城,宋府,一身便装的宋九明站在了客厅外的台阶上迎客,能让堂堂廷尉大人亲自等候迎接的客人自然不会简单。 宋九明看似闲散站那,两边的角落里,护卫高手却是若隐若现。 稍候,假山影壁那边转出了一行人,一名络腮胡须的壮汉龙行虎步而来,绷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此人正是京畿四大卫戍之一的大统领,名叫王横,官职级别虽不如宋九明,但手上掌握着数万大军,在这京城谁都不敢小觑。王横也正是宋衍青的岳父,亦步亦趋低头跟在其身后的胖乎乎女子正是宋衍青的夫人王留芳。 宋舒夫妇在旁一脸陪笑,那是一路从大门外亲自将亲家给领进来的,奈何亲家这回似乎不太给面子,脸色不好看。 王横左右跟了四名修士护卫,此四人一路上警惕着四周。 走到客厅台阶下,王横朝上抱拳拱手,冷冰冰道:“下官见过廷尉大人!” 向来面无表情的宋九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快步下了台阶,抓了王横的手腕,“亲家多礼啦,这里没什么下官和上官,都是一家人。大统领,里面请!”亲自抓了王横的手,热情拽进厅内。 两人分宾主落座,宋舒等人也只有站着的份,王留芳低个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站在父亲王横的身后。 下人上了茶,宾主端茶意思了一下,宋九明问到了正题上,“什么风把大统领吹来了?” 咣!王横手上茶盏几乎是砸在了茶几上,很不客气道:“我再不来,小女怕活不下去了。我王横小门小户,高攀不上廷尉大人,今天来,是为小女向宋家求一份休书的!” 宋九明惊讶道:“大统领何出此言?芳儿乖巧贤惠,我们一家喜欢都来不及,怎会活不下去?他们小两口夫妻恩爱,又何来休书一说?大统领莫非想棒打鸳鸯不成?” 王横吹胡子瞪眼道:“廷尉大人,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当年要娶的人是你们宋家,把人娶进来冷落的也是你们宋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两口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宽,但没宋衍青那王八蛋那样欺负人的!”咣!又是一掌拍在茶几上,震的茶盏乱跳。 一声‘王八蛋’骂的宋舒嘴角直抽搐,宋衍青是王八蛋,那他不就成了王八。宋家人都有些尴尬,都成了王八。 “大统领言重了!”宋九明淡淡一声。 王横:“一点都不言重,宋衍青那混账东西在外面花天酒地、流连风月场所,我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男人,一些交际应酬我能理解,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有些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他在外面玩,我可以不管,我也不可能用绳子把他绑起来,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他是有家的人,不能玩到连家都不顾了,小女连他人都经常见不到,这算怎么回事?这次更过分,整个月过去了,小女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天天独守空房以泪洗面,有这样欺负人的吗?既然过不下去了,那就别勉强,休书拿来,一拍两散!” 他那嗓门差点把屋顶都给掀掉了,身后的女儿王留芳红着眼眶泪洒,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宋家人尴尬的很,难得碰上这样跑上门又吼又拍桌子甩脸色的人,换了一般普通人自然是没这样的资格,谁敢这样试试看?可王留芳的家世背景毕竟不一样,还是那句古话,娘家有人!王留芳平常就算过的再不顺心,宋家上下对她都还是客客气气的,生活待遇上那绝对是从优的,哪怕心里对她有意见的,就算是公公婆婆也得跟她温言和蔼着说话。 宋九明颜面扫地,憋了一肚子火,冷眼瞅向了宋舒,忽然指去怒斥道:“养不教,父之过!我今天当着亲家的面把话撂这,今后若再有亲家说的这回事,我打断那混账的腿……” 王横抬头看着屋顶,不吭声,听着宋九明训斥宋舒不管,说什么休书那是说说的,今天来给女儿出头倒是真的。 好一阵臭骂,将宋舒骂的唯唯诺诺的宋九明站了起来,走到王横身边,和颜悦色道:“大统领,都是我疏忽,你放心,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另外,这事,大统领可能有点误会了那混账。” “误会?”王横眉头一挑,慢慢站了起来,他还以为宋九明要赔礼道歉,然后双方和和气气几句好话就过去了,没想又闹出个误会来,他顿时不高兴了,这还真是欺负他王家啊,连他都这般不给面子,以后女儿在宋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宋九明略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贴近他低声耳语道:“一个月前,天牢那位出狱前,上面给了话,衍青星夜赶回了上清宗,有要事办,并非是在外面流连不归,他也算是身不由己,还望大统领理解啊!” “哦!”王横眼睛眨了眨,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脸上的怒色渐渐降下,露出几分思索神色。 而就在这时,宋府管家出现在了门外,朝里面的宋全喊了声,“大爷!” 宋全快步走了出来,见他神色不对,知道可能出了事,与之一起到了一旁屋檐下,“什么事?” 管家低声道:“三爷家的少爷出事了。”手上一封密信递上。 宋全接到手中一看,脸色渐显凝重,迅速返身回了屋内,将与王横低声谈话的宋九明请到了一边,嘀咕几声后,那封密信转上。 宋九明看过密信后缓缓闭上了眼,屋内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都在盯着他。 再次睁开眼后,宋九明看向了宋舒的夫人胡贵芝,道:“老三家的,带芳儿出去转转!” 胡贵芝应下,到了王横身边请王留芳。王留芳却看向了父亲,王横意识到宋九明应该有什么事,遂抬了下手,让女儿跟其婆婆离开了。 没了影响事的人,宋九明手上的密报转到了王横手上。 王横阅后,脸色大变,霍然看向宋九明,“明公,此报当真?” “作假也犯不着拿这事作假。”宋九明淡淡一声。 王横默默坐下了,瘫软在了椅子上的感觉,神情有几分茫然,他身后的护卫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宋九明偏头看向儿子,“衍青出事了,已经遇难!” “……”宋舒愣住,难以置信,旋即抢步到王横跟前,夺了他手上的密报查看,看明情况后,向后踉跄几步,摇摇欲坠般,宋全赶紧上前扶了他。 第四十二章 凤若男 扶着一脸悲愤的三弟,宋全能理解三弟心中的悲伤,三弟就宋衍青这么一个独子。 “大统领,我宋家对不住你啊!”宋九明一声长叹,朝王横拱手鞠躬。 王横可谓心乱如麻,但他也知道,这事怪不了宋家,上命难违,死的是宋家子孙,宋家比他更难过。按理说宋衍青那混账东西死了最好,他心里不止一次咒骂过,可真遇上这事了,他不知道回头该怎么对女儿交代。 而此时随他而来的护卫大概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名护卫冷然道:“谁干的?”语气里明显有杀机浮现。 闻听此言,王横略回过神来,问道:“这牛有道什么来历,竟敢杀宋家子弟,活得不耐烦了吗?” 扶着三弟的宋全解释道:“东郭浩然的弟子。” “东郭浩然?”王横知道此人,宁王在世时,修士当中此人和宁王走的最近,在京城中曾经也是号人物,他不止一次见过,宁王在世时手握兵权,他也不敢轻易招惹东郭浩然。此时不禁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这老贼的弟子,我必将这老贼师徒戳骨扬灰!” 宋全道:“东郭浩然已经过世了。” “死了?”王横愕然,在上清宗有意保密的情况下,东郭浩然过世的消息其实并未扩散开。他回过神来,又面露狞色,“宁王死了,上清宗还敢嚣张,我必踏平上清宗!” 宋九明抬手道:“上清宗不能乱动,上面有事盯着,大统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是自找麻烦。” 王横怒道:“能有什么事?出了事我自去陛下跟前请罪!” 宋九明摇头,一副示意他不要多问的样子,道:“大统领最好还是听我的,什么事我不便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敢妄动的话,不是一句请罪就能解决的,陛下定饶不了你!” 有些事他也不好明着告诉王横,十万鸦将的事非同小可,上面一直怀疑跟上清宗有什么牵连,正在观察中,王横敢坏这事的话,必然惹得上面震怒,王横就算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王横怒眼叱问。 宋九明平静道:“杀人者偿命!先这样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王横懂了,那个牛有道可以杀,其他的现在还不是妄动的时候,寒着脸道:“这事我来解决。” 宋九明立刻严厉警告道:“他人在商朝宗身边,商朝宗现在不能动,你别乱来。” 王横:“明公放心,我立刻传讯给凤凌波,让他帮我把人给截下来,商朝宗我不动,只让凤凌波把那个牛有道押来京城,我要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对此,宋九明倒是没吭声了,算是默许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凤凌波虽拥兵自重对抗朝廷,可毕竟还没有造反,王横这种地位的人开了口,抓一个小修士费不了什么事,这点面子凤凌波不至于不给王横。需知在没彻底和朝廷翻脸前凤凌波在京城多少还有些人和产业在,并未和京城绝缘,为个小修士得罪了王横不值得,若不给这面子,王横回头肯定要找凤凌波在京城事物的麻烦。 得了他的默许,王横这个粗汉子流露黯然神色道:“明公,芳儿我想把她带回家住上一段时间。” 宋九明颔首,叹道:“也好!衍青虽然不在了,这里还是她的家,王家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力所能及的,宋家在所不辞!”算是给了保证,希望对方不要因为宋衍青的死而放弃两家的关系。 王横点了点头,连礼数都没周全,扭头走了,心中一片纷乱,这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儿开口…… 宋全亲自去送,返回后,看了眼呆坐在椅子上的三弟,轻叹一声,回头老三家的那口子知道情况后还不知道要哭闹成什么样。 负手面对门外的宋九明忽然一声冷哼,“唐素素胆子不小,不许上清宗派人给商朝宗,她居然敢阳奉阴违!” 宋全道:“父亲,根据上报的消息来看,唐素素怕是有私心,衍青怕是被唐素素给利用了,否则牛有道跟随商朝宗离开这么久衍青为何没有上报?衍青怕也是藏了私心有意隐瞒呐!” 宋九明略点了下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王横对上清宗的情况不清楚,宋家却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的,宋衍青喜欢唐仪不是什么秘密,能让宋衍青那个纨绔子弟在山野空守那么多年,宋衍青对唐仪有多喜欢可想而知,若不是宋家施压,宋衍青怕是不肯放弃,这边一看到消息密报的大概就心里有数了。 看了眼六神无主的宋舒,宋九明淡淡交代道:“上清宗暂时不便动,不过那自以为是的老太婆也是该给她几分颜色看看了,通知上清宗那边,把这事抖出来!” “是!”宋全应下。 广义郡城内,转了一趟的牛有道和袁罡回到了客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三名亲卫已经回来了,正等着他们。 在一个房间里碰了头,门一关,一名亲卫展开了一张广义郡城的概图,指着街道纵横的城中央道:“道爷,这里便是郡城太守府,也是凤凌波常驻的官邸,外围有重兵把守,闲人难以靠近。长子凤若义长期率军驻扎广义郡东边要地,次子凤若节长期率军驻扎广义郡西边要地,和一贯掌握的情况相符。女儿凤若男率军驻守郡城,根据打探来的消息,一般不在太守府住,大多时候在东边主城门一带的军营内。”手指点了点地图东城门附近的一处标示地。 牛有道观察着沉默了一阵,问:“凤凌波在太守府内吗?凤若男在不在军营内?” 那亲卫道:“打听了,太守府附近的商家说今天上午才见到凤凌波从外面巡视回来,东城军营附近也有人看到凤若男跑马吆喝一群军士训练,应该都在。” “事不宜迟,那就别再耽误了,把弟兄们喊起来。”牛有道对袁罡招呼了一声。 很快,一行出了客栈,骑马直奔东城门一带而去,途中还租了一辆马车。 东城门边上一角,无平民用的房屋,全部清空成了军营用地,外面一块空地围着栅栏,有军士把守,闲人免近。 牛有道一行来到,理所当然地被守卫喝停拦下了。 “劳烦通报凤将军一声,就说故人牛有道来访。”跳下马的牛有道对守卫笑眯眯告知了一声,他就不信屈五那边一路盯着没向这边通报过,想必凤若男应该是听说过他牛有道的。 看人给态度是众生常态,守卫倒也没有当做平民百姓给直接轰开,毕竟一行都骑着马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当即有人通报去了。 没等多久,这边放行,不过马匹不让入内,要搜身暂扣武器才许进。 牛有道把剑扔给了亲卫,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只带了袁罡入内。 一名守卫领路,将两人领到了演练场内,只见一群士兵正在挥舞刀枪操练,呼喝声阵阵。 点将台上,一身穿盔甲的将领身材高大,持枪拄地而立,审视着操练的士兵。 边上副将对其嘀咕了一声,那将领才回过头来,看向了站在点将台下一侧的牛有道和袁罡。 她回头这么一看,与之对视的牛有道愣住,暗暗小汗一把,若不是从某些特征上看出是个女人的话,他非得以为是个男人不可。 这位女将的块头比一般的男人还高大,那叫一个虎背熊腰的健壮,平常应该不施胭脂水粉打扮的,那叫一个浓眉大眼,两眼炯炯有神,看人的眼神亦是咄咄逼人,气质上略有和男人不同的秀气。 牛有道相当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自己当年竹排漂流时见过的那个女人,当年那位风尘仆仆,又是坐在马背,看不清是不是女人,只听出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女将台上一挥手,操练动静立停,操练人员收拢,跑着步子集结成队,然后由领队带走了。 四周恢复了清净,目送队伍离去后,女将才缓缓转身,手中枪突然一个翻转,大胳膊一挥,嗖一声将手中长枪投掷而出,呼啸着射向牛有道。 牛有道面带微笑,站在那一动不动,长枪近前时,边上杀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枪杆,将射来的长枪给定死了。 袁罡抓了长枪在手,转手一挥,长枪呼啸向二十米外。 啪一声,长枪直接贯穿了二十米外的旗杆,卡在了旗杆十米左右的高度,估计要取下来有点难度,也算是袁罡表达不爽的方式。 这臂力,这精准度,让女将两眼一亮,看向袁罡的目光中绽放异彩。她不是没经验的人,看出了袁罡不是修士,因为袁罡发力时不见外放的气劲,譬如衣衫吹飘之类的,她不信袁罡这么年轻修为就能达到那种气息彻底内敛而纹风不动的境界,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真正的力气! 袁罡这一出手,点将台后的帘子一动,刹那闪出四个人,晃身落在了女将的左右,一色的黑衣,背着剑,全部是女人,冷冷盯着这边。牛有道只瞅了眼,便看出这四人都是修士,观速度,其中两人的修为怕不是自己能比的。 能有修士做护卫,不用多想了,这雄壮的女人怕就是凤若男。 女将向这侧走来,站在了点将台边缘,居高临下看着二人,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问:“哪个是牛有道?”眼神重点还是盯在了牛有道的脸上,明显猜出来了谁是正主。 第四十三章 钱我要,人我也要! 牛有道拱手道:“不才正是牛有道,见过凤将军!” 没错,这位女将正是凤凌波三个儿女中最小的女儿凤若男,闻言眉头略挑,“故人?我和你算哪门子故人?” 牛有道笑答:“将军还记得当年紫云郡河边的竹排上吗?牛某对将军可是印象深刻,躲过将军的箭射却差点冻死在了河水里。” 凤若男翘了翘嘴角,这事她是有印象的,就算没有得到商朝宗一行的通报,她对牛有道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当年射出铭牌离去后她才想起,那小子不会冻死在河里吧?事后想折返去看看,但考虑到河流走向,估计也找不到了,遂作罢。而后来让她加深印象的是,上清宗的人持她铭牌找到了她,向她核实是否和牛有道真有一段交集的事情,她才知道那竹排上的机灵小子名叫牛有道,已经入了上清宗,只是这事牛有道至今都不知道罢了。 然后就是最近,一听说商朝宗的随扈法师是上清宗的弟子,名叫牛有道,她立马想起了是谁。而据她今早才看到的消息,牛有道连败宋衍青师兄弟三人,更是让她很惊讶,这牛有道才入上清宗几年,居然有这实力?刚才投掷出的那一枪就有试探意味,不想让袁罡给截了。 “原来是你呀!”凤若男略有不屑,面带讥讽道:“怎么?今天跑来是要找本将军报仇吗?” 牛有道:“不敢,今天是奉王爷之命来郡城采购的,想起有故人在此,特来探望。” 凤若男:“就为这个?” 牛有道干笑一声:“当然,还有点小事想求将军帮帮忙。” 凤若男不禁冷笑,那样子明显在说,我凭什么帮你?不过嘴上还是爽快道:“先说来听听。” 牛有道两手搓了搓,有点不好意思道:“想找将军借点钱,不知将军手头上方不方便?” 借钱?凤若男明显愣了一下,狐疑道:“借多少?” 牛有道乐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也不多,就一万金币!” 凤若男脸色微变,开什么玩笑,一开口就要一万金币,这数目对她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她和牛有道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借这么多钱的地步,更何况对方跟商朝宗一伙卷在一起,当即毫不客气地挥手道:“手头上紧张的很,一点都不方便,法师还是另找他人吧。来人,送客!” 当即有一黑衣女子闪到台下,伸手道:“请!” 牛有道抬手示意稍等,觍着脸道:“将军不妨开个条件,怎样才肯借?”见对方不耐烦,压根不愿谈下去的样子,心念急转,觉得必须引起对方的好奇心才行,立马又改口道:“一个时辰,就借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立马还给将军!”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金币借一个时辰?凤若男还真有点好奇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若卷钱跑了,我找谁收账去?”她这是说说,在她的地盘上,还真不怕牛有道一个时辰能跑哪去。 牛有道拍着胸脯道:“不跑,我在这里做人质如何?一个时辰后,若是不能将钱归还,任由处置,认杀认剐!” 凤若男不屑道:“要你命有何用?你这小命,宋家怕是迟早要取走吧?”显然已经知道了牛有道杀宋衍青的事。 牛有道哈哈大笑道:“我这条小命,宋家可没那么容易取走。不过将军既然如此认为,我愿跟将军打个赌,我若赌输了,一个时辰后,一万金币愿连本带利成十万金币归还奉上,决不食言!” 十万金币?那可真不是小数目,几名黑衣女子互相看了眼。 凤若男有点心动,十万金币足够给广义郡的所有人马发上几波饷,不过嘴上不饶,讥讽道:“你连一万金币尚要来借,哪来的十万金币给我?” 牛有道:“就算拿不出十万金币,也定当拿出价值十万金币的东西来抵债,我家王爷虽没现钱,但一点值钱的家当还是有的。将军若是不信,我愿以此物为信物。”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面令牌,扔了过去,这是他临出发前找商朝宗借用的,说是来见凤凌波总得有信物确认身份,也是为了便于号令随行亲卫。 对面的黑衣女子接到手检查过后,转交给了凤若男。后者拿到手一看,发现是商朝宗的郡王令牌,反复查看后,确认应该不会有假,上面有巧夺天工的皇室印记,很难假冒。这令牌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关键是看令牌主人的权势如何,对如今的商朝宗来说,其令牌显然是不值什么钱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对商朝宗本人却是信誉和重大颜面问题,也就是说,对别人不值钱,对商朝宗却是值钱的。 有了这令牌在手,凤若男安心了,不怕商朝宗赖账,令牌拨弄在手中,淡然道:“你想打什么赌?” 牛有道:“还是那句话,找将军借一万金币,我一个时辰内归还,此令牌为质押信物。” 凤若男晃了晃手中令牌,“我问你怎么打赌?” 牛有道暗骂,这女人胃口还真大,看来还真想赚那十万金币。所谓的打赌,他只是想引起对方的兴趣好谈下去,别一两句话对不上就给轰走了,干笑道:“打赌就没必要了吧?” 凤若男眉头一挑,脸色一寒,“你敢耍我?” “不敢不敢,好好好,我们打这个赌!”牛有道两手一抬,举手做认输投降状,拟出赌法:“一万金币,借一个时辰,我赌到时候将军不让我还钱,还放我安然离开军营。若我赌赢了,这一万金币自然是不用还,若我赌输了,连本带利十万金币奉上,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凤若男琢磨了一下,感觉这赌有问题,明眸闪了闪,冷笑道:“我意不妥,还是换个赌法的好,我借你一万金币,限你一个时辰内归还,若能顺利归还,我放你安然离去,若逾期,连本带利十万金币还我,你本人任由我处置,还有他…”朝袁罡抬了抬下巴,“不能按期还钱,他得到我帐下来效命,怎么样?” 牛有道有些忍俊不禁,发现这女人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这般赌法,人家左右都不吃亏。他故意摆出一些为难意味道:“将军,你这赌法,我似乎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凤若男瞪眼道:“我愿意借钱给你难道不是好处吗?你当谁都能从我这借到钱吗?怎么,你没把握一个时辰之内还钱?如此说来,你是有意跑来骗钱的?” 牛有道苦笑:“我愿在此为人质,怎会是骗钱?” 凤若男喝了声,“若有把握限期还钱,你怕什么?赌还是不赌?”手扶上了腰间剑柄,一副欲要愤怒拔剑的意味。 牛有道只能哭笑不得道:“好好好,听将军的,我赌!” 凤若男盯向袁罡,“喂,大个子,你同意吗?” 袁罡点了点头,凤若男果断挥手道:“取一万金币来!” 很快,有数人抬了一只沉甸甸的箱子过来,箱盖打开,里面露出一堆金灿灿的金币,一只空箱子摆在边上,当着牛有道和袁罡的面倒腾换箱,实际上就是清点清楚。 确认钱数无误,凤若男又挥手道“笔墨纸砚,拟赌状!” 立刻有人捧了笔墨纸砚来,写好了赌状,端来让双方画押,凤若男、牛有道和袁罡都在上面签了押,双方各持一份。 借钱的过程算是完成了,只见袁罡蹲下“嗨”了声,吐气开声,竟将几人才能抬动的箱子独自端了起来,抬臂半扛在了肩头。此举再次让凤若男目闪异彩,暗赞一声,好汉子,好大的力气,可为猛将! “将军,我送他到门口,顺便交代几句话就回。”牛有道回头对凤若男请示了一句,毕竟已经答应了为人质。 凤若男很大方地挥了挥手,也不怕牛有道在自己的地盘上能跑了。 兄弟两个走远了点后,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对边上扛个箱子的袁罡嘀嘀咕咕道:“这女人不怀好心,胃口大的很,十有八九想坑我,回头我看她怎么哭!” 袁罡道:“道爷,你这样坑她,小心她恨你一辈子。” 牛有道呵呵一乐,“我明明是在帮她好不好?猴子,话说回来,这女人的块头看起来倒是和你很配啊!” “你眼神有问题!”袁罡鄙视一眼,又改口道:“你若是能让她答应,我不介意!” “呃…”牛有道干笑道:“还是算了吧,这匹烈马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去骑的,你我兄弟无福消受,还是留给那有福气的人去享受吧!” 点将台上,目送二人走远,凤若男对左右道:“去盯着,看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不要让他们跑了,必要的时候直接传我令封闭四城门!还有,做好准备,若是他们真能按时还钱,途中设置上障碍,不许他们在规定时间内回来,这赌注我赢定了,钱我要,人我也要!” 身旁四名女护卫名为梅、兰、竹、菊,四人闻言轻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竹、菊二人点头应下,离去准备。 第四十四章 鸡飞狗跳 军营门口,等候在栅栏外的六名亲卫见到牛有道和袁罡出来,想靠近门口迎接,却又被守卫给拦下了。 二人出来,牛有道招了下手,“马车!” 这边立刻牵了马车过来,袁罡将沉甸甸的箱子放上了马车,回头问牛有道:“你留在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牛有道:“只要你那边干净利落点,我不会有事。” 一名亲卫好奇道:“道爷,你不走吗?” 袁罡回头喝道:“别废话,走!”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牛有道在旁叮嘱道:“动静闹大点!” 袁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回头招呼上几人迅速离去。 来到了栅栏前的菊,盯着眼前一幕看了看,发现这边连马车都准备好了,这是笃定了能从将军这边借到钱呐! 牛有道回头转身,见到她,微微点头笑了笑,与之擦肩而过,回了军营内。 菊扭头看了看他,旋即快步离开了军营,追着袁罡的去向去了。 而袁罡也并未走远,一到街头拐角,立刻招了六名亲卫上前,有的钻进马车,有的堵在马车外围观。 马车内的袁罡打开了箱子,一箱的金币耀眼,众人不禁轻哗一声,皆面面相觑,居然一转眼弄来这么多钱,明显是从军营内弄来的,那位道爷可真有能耐啊! 袁罡则开始分钱,给其中四人一人装了一袋,命他们两人一组去采购东西,采购东西的地点和价格都早已拟好了清单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去指定地点买就行,买好东西再带着东西到指定的地点碰头。要求只有一个,事情不但要办好,还要快速。 两组人带着钱散去,也不知道袁罡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反正照做就是。 袁罡则带了剩下的两人和多半的钱走人。 跟在后面的菊见一群人分了三个去向,不知跟哪个好,最终还是跟了袁罡,毕竟袁罡一看就是一群人的头。不过她也没放过另外两批人,就近从一家商铺内拉了几个伙计出来。她一亮明身份,几个伙计自然是不敢不从,遵她的意思跑去了盯另外两批人的动静。 袁罡第一个停脚点是一家绸缎庄,进去后采购了一批最好的绫罗绸缎,支付了定金,要求店家按要求在指定时间内送到指定的地点。店家高兴的不行,碰上了出手豪放的大主顾,再三保证不会有误,让袁罡绝对放心。 出了绸缎庄,第二个停脚点是城内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如同之前一般,又是一大笔定金,要了一堆上好的首饰。 这一路真正是花钱如流水般。 菊在后面一路跟着,有点搞不懂袁罡究竟要干什么,最后见袁罡去了一家戏班子,从里面带了一群吹拉弹唱的人出来,不知要去哪。 来到城中心地带后,菊发现此地热闹的不行,车拉马拽的一车车东西,后面还有成群的牛羊,成挑的鸡鸭鹅雁,分三批的人已经和袁罡在此碰了头。首饰店的人护着一屉屉首饰到了,绸缎庄的掌柜带着伙计们送的东西也到了,并按照事先提好的要求,服务周到,帮忙装车,并在成挑、成车的其他物品上帮忙扎上了喜庆的红绸。 袁罡指挥其他人一律披红挂彩,一群人忙碌的不行。 街道两旁不断聚集的人群在看热闹,不少人看的羡慕的不行,纷纷在议论,“这是谁家娶亲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人群中旁观的菊也在奇怪,这看起来的确是嫁娶的样子,这是送亲呐,还是迎娶? 同来配合的亲卫们也有点懵,袁爷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啊! 见所有人披红挂彩准好了,袁罡示意六人前后左右压阵护卫,旋即领骑在前,对后面列队的戏班子喝道:“热闹起来跟我走!” 叮叮咚咚敲锣打鼓吹拉的声音瞬间喧嚣热闹了起来,引得两边人群不少人叫好。 袁罡手一挥,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开拔,一路不少人跟着前进,想看看究竟是哪家办喜事,菊也在其中纳闷着。 浩浩荡荡的队伍最终抵达的目的地令菊有些傻眼,郡城太守府! 太守府周围重兵把守,正前一块空地,外围摆着拒马,一队士兵守着,见到一群人簇拥而来,引起了防守人马高度警惕,瞬间刀枪林立。不过守卫人马见到这喜庆热闹的迎娶队伍也愕然,不知什么情况。 有一队军士从拒马后面走了出来,拦下了接近的迎娶队伍,为首一将喝道:“什么人?” 端坐马背的袁罡朗声喝道:“庸平郡王商朝宗前来迎娶广义郡太守之女凤若男!” ‘庸平’是商朝宗的封号,商朝宗自从在京城出事入狱后,世袭亲王‘宁’字封号已被剥夺,亲王降为郡王,给予的‘庸平’封号就可想而知朝廷对商朝宗的态度。 此话一出,旁观的菊有点懵,迎娶将军?闹了半天是来迎娶将军? 六名亲卫也傻眼了,王爷娶亲? 周边百姓有人愕然,有人欢呼叫好,对有些人来说庸平郡王商朝宗很出名,但对这远离京城的地方百姓来说,许多人压根不知道商朝宗是谁,只听到‘郡王’二字便知是极有身份的人,这是哪个王爷要娶凤将军呐! 前来阻拦的人马也懵了,拒马后面的人马面面相觑,有这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如此大事,太守府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问话小将目瞪口呆,商朝宗跳下了马,双手奉上一份大红礼单,“这是迎娶礼单,请将军呈交太守!” “……”那小将欲言又止,这么大事他实在做不了主,只好请袁罡稍等,一路小跑着进太守府禀报去了。 袁罡则不慌不忙地朝周围叫好的人群拱手,答谢诸位观礼的样子。 这边搞这突袭也是没办法,商朝宗受宁王影响名声太差,直接来拜访的话,只怕连凤凌波的人都见不到,凤凌波十有八九不愿惹这麻烦。 这边动静一传到太守府,立刻将太守府内闹了个鸡飞狗跳,有人跑到门口朝外看动静,还有人爬上了墙头朝外面张望,那果真是长长一大串迎娶礼物,数不清装了多少车。 不一会儿,那小将跑回,把袁罡请去了太守府,至于其他人,一律不让入内。 菊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别人进不去,她进太守府自然是没问题的,她现在还有点懵,得进去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向凤若男禀报。 太守府正厅外聚了不少人窃窃私语,男男女女都有。 正厅内,只有数人,一短须锦袍的瘦高汉子负手在厅内来回踱步,气度不凡,颇有威仪,只是脸色有点不好看,正是广义郡太守凤凌波。还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华衣妇人端坐在上,手里捧着礼单查看,乃是凤凌波正妻彭玉兰。 “这礼单上的东西怕是不下万金,不愧是郡王,一出手就是万金拿来玩乐!”彭玉兰发出一声冷笑 而袁罡一进太守府,立刻被两边一拥而上的刀斧手给绑了,还挨了几记拳脚,不过袁罡并未反抗,任由擒拿捆绑。 五花大绑的袁罡被推进了正厅,硬邦邦站那,不忧不惧,宠辱不惊的样子。 一看就知并非做作出来的,凤凌波目光闪了下,暗赞一声,好一条汉子!不过嘴上却是一声冷哼,“你是何人,竟敢假冒庸平郡王来迎亲?” 袁罡淡定道:“王爷麾下小卒袁罡,的确是奉王爷之命来迎亲,不曾假冒!” 袁罡?凤凌波上下打量他一眼,根据传来的消息,商朝宗下面的确是有个叫袁罡的人,“就算你是商朝宗的人,凤某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把女儿嫁给他?堂堂皇族,难道连点礼数也不懂吗?” 袁罡道:“仓促之下有所欠缺难免,不过王爷奉上的迎娶礼物却是诚意十足!” “笑话!”彭玉兰拍案而起,信手将礼单砸在了袁罡的脸上,怒道:“这点东西就想娶我女儿?” 袁罡道:“夫人刚看的礼单只是为礼数周全拿来装点门面给别人看的,真正的重礼不曾摆出来,另一份礼单在我怀里,绝对的重礼,保证太守和夫人看了喜欢!”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凤凌波颔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伸手到袁罡怀里一阵摸,最后果真硬抽出了另一份礼单,转交到了凤凌波的手上。 凤凌波打开礼单,只瞅了那么一眼,便立刻眼皮子直跳,啪一声,迅速将礼单给合上了,看向袁罡的眼神满是惊疑不定。 彭玉兰诧异,什么礼物能让自己丈夫如此失态?遂伸手从凤凌波手中抽了礼单过来,带着几分好奇打开一看,谁知亦是只看了一眼便骤然瞳孔一缩,亦啪一声迅速合上了礼单,似乎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按下心中惊疑,凤凌波指着门外探头探脑的人喝了声,“看什么热闹,滚!” 门外的男男女女立刻一哄而散,赶紧跑了,还了庭院清净。 凤凌波审视着袁罡,沉声道:“礼单上的东西当真?” 袁罡道:“我不是迎亲的正使,也没有看过礼单,不知其中的名堂,只是奉命行事。迎亲正使另有其人,他应该清楚。” 凤凌波眯眼道:“既是来迎亲,为何不见正使,岂不失礼,有这样迎亲的吗?” 袁罡道:“非正使不愿来,而是想来也来不了,正使此时正被令千金凤若男给扣押在军营内,只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第四十五章 卑鄙无耻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难道女儿已经知道了这事所以将迎亲正使给扣押了? 彭玉兰忍不住问了声,“正使是何人?莫非是蓝若亭?” 袁罡道:“是王爷的随扈法师牛有道!” 牛有道?夫妇二人凝噎,稍后凤凌波皱眉一声,“瞎胡闹!”也不知是在说凤若男还是在说牛有道。 彭玉兰却是立刻后看,招呼道:“白遥,你带上两个人立刻去看看,把人带过来,别让那丫头胡闹。” 后面有一中年汉子,双臂抱胸倚靠着一根顶梁柱,一把剑抱在怀里,看着年纪不老,一头白发却宛若银霜,白的彻底,神态平静地点了点头,快步出了正厅,外面招呼上了两个人,直接腾空而起落在了屋顶上。 三人走高处出了太守府,一路在郡城街头巷尾的屋顶上足点飞掠,身轻如燕一般,街头来往路人竟少有能注意到的。没多久,三人便从一处屋顶飞落而下,落在了军营外的空地上,大步朝军营内闯去。 尽管军营守卫没人阻拦,白遥还是亮了一下通行令牌,方领了人闯入。 一行直奔中军帐,不经守卫通报硬闯了进去,怕凤若男干出什么糊涂事来真把正使给杀了,入内见到了帐内身穿盔甲正背个手看帐墙上地图的凤若男。 “将军…”跟着跑入的守卫有些尴尬,因为未及时通报。 凤若男转身,见状愣了一下,挥手让守卫退下了,奇怪道:“白叔,你怎么来了?” 白遥问道:“你扣押了牛有道?” 凤若男又是一怔,颔首道:“是啊!怎么了?” 白遥左右看了看:“人在哪?” 凤若男:“隔壁的帐篷里看管着…” 不等她话说完,白遥扭头便走,出了帐篷左右一看,见左边有一帐篷,门口有人守着,立刻大步走去,守卫不敢拦他,任由他揭开帐帘闯入。白遥入内,见到了坐那悠哉喝茶的牛有道,一身黑衣背剑的兰,静静杵在里面看守着。 “师叔!”梅迅速拱手见礼。 白遥不管她,盯着牛有道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慢慢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此时,凤若男也掀开帐帘进来了,正奇怪,却见白遥对牛有道伸手示意道:“跟我走一趟。” 牛有道也不管来人是谁,很好说话,笑着点头道:“好!” “慢着!”凤若男当即两眼一瞪喝止,道:“白叔,他不能走,我留他有事。” 白遥平静道:“你娘要见他,有什么事等他见过你娘之后再说。” 牛有道闻言笑容可掬,可以确认袁罡那边已经顺利见到了目标,对于袁罡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凤若男神情抽搐,嘴硬了一句,“不行,他还欠我钱,不能走。” 钱的事能跟你娘的事来比吗?白遥皱眉盯着她,一副你好不懂事的样子,沉声道:“钱的事回头再说。” 凤若男:“白叔,我们在打赌,现在不能放他走。” 牛有道忽叹了声道:“将军,我又不赖账,跑不掉的。” 有他这句话,白遥也就不废话了,朝牛有道偏头道:“跟我走吧!” 牛有道朝他拱了拱手,跟在了他身后,经过凤若男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诡笑报以。 凤若男看了火大,却也阻拦不了白遥带人走,跟出了帐篷,喊了声,“牛有道,你要是敢少我一分,我要你好看!” 牛有道回头朝她拱了拱手告别,可谓哈哈大笑而去,笑得肆意张扬、好不畅快的样子。 “我让你笑,回头看你怎么哭!”凤若男咬牙一声,这里正准备吩咐人去太守府打听究竟怎么回事,菊在这个时候匆匆回来了。 凤若男暂时按捺下打听的事,对走来的菊问道:“弄清了怎么回事吗?” 菊的神情有些古怪,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道:“那个袁罡带着人去太守府提亲去了。” “提亲?”凤若男愕然,“提什么亲?” 菊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怪自己不会说话的样子,解释道:“也不是提亲,而是直接上门帮商朝宗迎亲。” “迎亲?”凤若男好奇道:“商朝宗要娶家里哪个妹子吗?娶谁?这么大的事我怎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菊有些无语,发现这位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苦着脸道:“将军,是娶你!袁罡卖了一堆迎亲礼物,上门为商朝宗求娶将军你啊!” “……”凤若男傻眼,脑子半晌转不过弯来,愣愣看着她,“你没糊涂吧?商朝宗娶我?这怎么可能?” 她身后的梅和兰也茫然,明显也觉得不可能。 菊跺脚道:“将军,是真的,袁罡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城中百姓面大声宣告的,这事估计很快就要传遍全城了,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绝不会有错。” 凤若男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有些局促不安地自我安慰道:“就算是真的,父亲、母亲也不会答应,不可能把我嫁给商朝宗那将死之人,不会的!” 菊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袁罡具体跟太守和夫人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这事似乎有的商量。” “不可能!”凤若男断然否决,她现在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明白了牛有道之前为何会跟她提那个赌注,赌什么一个时辰之内她会放他离开,这是知道她家里会派人把他带走,知道她拦不住,这是弄了套子让她往里钻,摆明了想要赖账啊! 想到那一万金币,她忙问:“借给他的钱在哪?你带人去想办法偷偷劫回来!” 菊愣怔,被提亲的事搞懵了,经提醒,念头才回到钱上头来,几乎跳脚道:“怕是劫不回来了,袁罡把借来的钱买了大量的迎娶彩礼,已经送到了太守府那!” 凤若男顿时失声惊呼,“什么?借我的钱买彩礼…”娶我的话愣是没能说出口,两眼瞪的大大的。 菊苦着脸点头。 梅亦惊呼,“卑鄙无耻!” 兰咬牙恨声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几个女人对这种行为显然是深恶痛绝。 “啊!”回过神的凤若男怪叫一声,双手捂脸,懊恼到脸都快没地方放了,自己还想坑人家,自己还想钱也要、人也要,人家才真是钱也要、人也要,这脸实在是丢大了,这辈子不是没丢过人,但没这般丢人过,简直就是一个白痴,亏自己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 她快被气晕了,连连跺脚发泄了一下无尽懊恼,猛然抬头,头盔都快气炸了,厉声喝道:“集合人马,随我去杀贼!” 这边很快集结了百余铁骑,隆隆驰骋而去,凤若男这回真的是火大了,简直是在城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一片混乱。 路边等候的竹,亲眼目睹了凤若男一伙人火急火燎离去,诧异,有点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她还带着人在这等着,准备设置障碍让牛有道无法准时回来还钱呢…… 牛有道随着白遥到了太守府,有白遥带路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正厅。 凤凌波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集中在了进来的牛有道身上,就一个感觉,年轻! 南山寺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那个轻易击败宋衍青三人的形象很难和眼前这人吻合到一块。 白遥又走回了彭玉兰的身后,抱剑倚靠在了那根顶梁柱旁。 牛有道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下,在彭玉兰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下,心里嘀咕,怪不得那个凤若男那般高大,原来是有遗传呐。目光最后落在了五花大绑的袁罡身上,略皱了下眉,不理他人,只问袁罡,“没事吧?” 袁罡微微摇头,见他来了,也就放心了。 牛有道伸手扯了绳结,解开了绳子,众目睽睽之下若无旁人地先给袁罡松了绑,之后才对站在主位的凤凌波和彭玉兰拱手给礼道:“牛有道拜见太守,见过夫人!” 凤凌波冷冷问道:“你就是商朝宗派来提亲的正使?” “正是!”牛有道应下,又纠正道:“不是提亲,而是迎娶,这事不宜拖着,我家王爷等不急,还是尽快娶过门的好。” 我有答应把女儿嫁给商朝宗吗?凤凌波想喷他一脸唾沫,不过正事要紧,否则也不会这样急着把人给招来,手上扬起那份礼单,沉声道:“这礼单上所谓的重礼你知情吗?”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夫妻俩,还有几个人,似乎都是修士,不禁迟疑道:“这里谈这事合适吗?” 彭玉兰出声道:“你放心,这里都是可靠的人,但说无妨。”这几位修士都是她同门,要谈的事非同小可,有些事情需争取天玉门的支持,否则他们夫妻也做不了主。 牛有道这才点头道:“王爷事先和我商量过,我自然是知情。” 凤凌波又晃了晃礼单,“我怎知这礼单上的东西是真还是假?” 牛有道笑道:“是不是真的,想必太守大人心中已有判断,何故明知故问?” 凤凌波没好气道:“废话!我拿什么判断去?” 第四十六章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有道诧异道:“事实俱在,难道太守大人看不到?” 凤凌波冷然道:“少跟我故弄玄虚,礼单上的东西在哪?只要肯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把女儿嫁给他。” 这种漂亮话牛有道哪会当真,真要先把东西交出来了,你能嫁女儿才怪了!当即毫不示弱,硬邦邦顶了回去,“不是考虑嫁,而是一定要嫁,令爱…我们王爷娶定了!” 凤凌波冷笑连连,“好大的口气!人到了本座的地盘上,还由得你们想交就交、想不交就不交吗?” 牛有道霍然转身,挥手指向门外,掷地有声道:“只要太守大人敢到外面大声说上一句庸平郡王手上有十万鸦将,这十万鸦将我们王爷立刻奉上,分文不取,用不着你来威胁!” 厅内诸人一怔,十万鸦将?商朝宗手上有十万鸦将?有人暗暗心惊,难道这就是礼单上所谓的重礼? 凤凌波目光诡谲,不知牛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怎敢跑到外面公然暴露此事。 牛有道回头,咄咄逼人发问:“太守大人敢吗?敢问一声,太守敢还是不敢?” 凤凌波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不交出东西,休想离开广义郡!” 牛有道轻扫衣袖,满脸不屑道:“王爷既然敢让我来,岂能没点准备?离不开广义郡又如何,只要太守敢乱来,自有人将十万鸦将的事捅出去!届时这弹丸之地会是什么后果恐怕不用我多说吧?别说大燕国,只怕西边的赵国要第一个攻破青山郡,杀入广义郡,太守挡的住吗?试问诸国群雄有哪个能坐视太守得逞?” 凤凌波脸色晦明晦暗,明白了对方之前的敢不敢提问,这是笃定了他不敢对外声张。他直接撇过了要不要扣留商朝宗的问题,沉声道:“东西既然附上了礼单,难道不是送给本座的吗?不见礼单上的东西,本座如何把女儿嫁给他?” 牛有道神情放缓道:“东西嘛,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没必要欺骗太守,也骗不了,王爷手上暂时还没那十万鸦将。” “什么?”彭玉兰怒目圆睁,这不是拿自己女儿开涮吗?顿时憋不住了火,“没有的东西你们也敢加在礼单上,戏耍我们不成?” 牛有道摁了摁双手,示意对方息怒,“暂时!说了是暂时,迟早还是会有的。” 凤凌波皮笑肉不笑道:“红口白牙,满嘴狂言!拿个还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就敢跑来扬言娶我女儿,当我们傻子不成,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已经是目露凶光。 “红口白牙?”牛有道诧异一声,断然反问:“太守觉得当今是傻子吗?宁王一死,当今为何突然对王爷发难?凭太守的耳目想必不难知道真相,分明是当今忌惮掌握兵马大权的宁王已久,分明是当今想将宁王一脉给斩草除根!可是为何将王爷囚禁了这么多年不杀?难道是当今心慈手软?为何突然又将王爷给释放了?难道是当今念及皇族血脉亲情?此为何来?此中一二,难道不值得太守深思吗?”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大多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彭玉兰默然,凤凌波有细细思量神色。 袁罡平静无波地站在那,平心静气地看道爷在那激口夺人、挥斥方遒,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牛有道又快步上前两步到了彭玉兰面前,手指外界,貌似激愤道:“不是当今不想杀王爷,也不是当今心慈手软,当今更不是念及皇族血脉亲情,而是知道宁王遗留有十万鸦将给王爷,想将那十万鸦将掌控在手!” 又快步到凤凌波跟前,慷慨激昂,“王爷岂能轻易交出,自然是知道一旦交出必死无疑!于是数年来,困在天牢内的王爷尽管被日日刑讯逼问,却宁死不招!幸好苍天有眼,当今自作自受,清洗宁王旧部,造成大燕局势动荡,内有譬如太守者拥兵自重,外有边将邵登云引宿敌韩国大军攻入,周围敌国虎视眈眈欲瓜分大燕,当今连嫁几个公主出去和亲也难平乱象!内忧外患之下,当今放王爷出狱又是为何?绝非悔过,只因知道无法让王爷松口,遂欲擒故纵!王爷自知凭自己目前的实力若冒然取出那十万鸦将,必然是为当今做嫁衣裳,当今这般对待宁王一脉,王爷岂能让他如愿?穷途末路之下,王爷为争一线生机,才宁将那十万鸦将献于太守,也不愿便宜当今呐!王爷为何要娶令爱?只因令爱乃是太守掌上明珠,又为固守广义郡征战有功,王爷娶了令爱,太守得到那十万鸦将后,必不会过河拆桥,起码不会杀害我们王爷,起码王爷能保得一条性命!前因后果无非如此,不知太守何故疑虑?难道认为王爷活得不耐烦了故意戏耍不成?若真如此,岂非可笑!王爷欲娶令爱之心赤诚可见、天日可表,太守还需怀疑吗?” 噼里啪啦一通陈词,急骤而言辞不乱,压的听者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可细想想又有令人释然感觉的确如此的恍然。 厅内陷入安静,众人正思索回味刚才这番话之际,外面传来凤若男的娇喝声:“狗贼,受死!” 厅内众人齐齐看向外面,只见身穿盔甲的凤若男提了杆长枪疾奔而来,那叫一个杀气腾腾。也只有她敢在太守府这般横冲直撞,麾下带来的铁骑已经在府外被拦截了下来,下面人哪敢拿着武器在太守府硬闯乱来,想造反还差不多。 凤若男可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动了杀心,对她来说,借她的钱买彩礼来娶她,无异于在羞辱她的长相嫌她嫁不出去,更何况还是骗她的钱,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羞愤难耐,不杀牛有道难消她心头之恨! 火急火燎地冲入厅内,二话不说,嗖一声抖枪,带着一道劲风直刺牛有道的胸口,可见这女人出手的力道不小,是个长期练武之人。 凤凌波和彭玉兰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意味,似乎想看看牛有道实力如何。 然袁罡没让他们的意图得逞,横杀了出来,脚步一挪,身形一闪,拦在了牛有道的前面,身形突兀一侧,胸口避开枪锋,一把抓住了枪头下面,将刺来的一枪定在了身前,无法再后刺。 “呀!”凤若男吐气发声,双手持枪,身体前绷,拼着力气和袁罡较上了劲,银牙狠咬,涨红了脸。 袁罡抓枪在身前不动不摇,冷眼斜睨,任由对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厅内众人看向袁罡的眼神颇显讶异,这边都知道凤若男从小习武,加之天生力大,大多男人的力气都远不如凤若男,而这边又都看出了袁罡不是修士,皆惊讶于袁罡如此年轻竟有如此强悍的横练功夫,相当罕见! 牛有道是心里有底的,试问能以蛮气力和陈归硕等人硬碰硬不落下风的人,凤若男岂能轻易占便宜,他自己早前也没想到袁罡的硬气功到了这边竟能强悍如斯。 凤凌波盯向袁罡的目光闪烁,心中给了判断,此子上了战场可为万军丛中厮杀之猛将,由此一斑可窥全貌,宁王当年能威震敌胆,英扬武烈卫果然名不虚传! 下面人通报的消息并未提袁罡的来历,他误以为袁罡是英扬武烈卫出身。 见女儿根本碰不到牛有道,也占不了便宜,彭玉兰偏头示意了一下。 厅内一旁站了名略显富态的老头,下人打扮,花白头发,闪身而出,一掌拍在了枪杆上,枪杆撞在了把持的袁罡胸口,震的袁罡踉跄蹬蹬,急退! 而老头又顺势夺了凤若男手中长枪,一只手轻飘飘摁在近乎发狂的凤若男肩头,硬生生将凤若男给定在了原地无法挣脱,实力可想而知。 牛有道闪身而出,挥掌摁在了袁罡后背,结果发现暗劲涌来,竟带着他一起后退,迅速后撤一条腿蹬地,快速施法卸力,连退两步,两人才稳住了身形停下。 牛有道霍然回头盯向那老头,对方明显护短要给袁罡教训,出手不轻,看似漫不经心一掌,实则内藏的力道足以伤人。牛有道刹那目露凶光,冷冷道:“老家伙,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突然冒出如此狠话,惹得所有人侧目相看。 那老头看向袁罡的眼神多了几分讶异,这一掌他虽没有尽太大的力,却自认能将袁罡给震吐血,谁想不在意料之中,一般人的横练功夫练的都是筋骨皮,难道这人的横练功夫还能锻炼五脏六腑不成? 袁罡稍微端了一下双臂散发体内力道,翻涌的五脏六腑终于平歇了下来,“呼”徐徐吐出一口气来,偏头对牛有道低声说:“道爷,没事!” 牛有道立刻换了笑脸,对那老头笑眯眯道:“老人家,这一掌我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定让老人家也吃我一掌试试!” 那老头神态和蔼,欠了欠身,“老奴候着。” “好!”牛有道笑容可掬,微微点着头,目光很深刻,似乎一时半会儿不愿从对方脸上挪开。 第四十七章 你还我钱 他总体上来说,是个很大度的人,唾面自干的事情不是没经历过,可针对某些事情他又挺小心眼的,譬如眼前这事。凤若男要杀他,袁罡出手阻挠于情于理都是正常的事情,袁罡出手也很客气,只是挡住,并未如何,这老头出来调停也没什么,可没必要暗中下这毒手。 听对方自称‘老奴’,明显是下人护短,为小主人出头,这份心情他能理解,不过他牛有道也不是吃素的。 刚才问对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并非虚言,他完全可以借由十万鸦将的事逼迫惩罚这老头,至少也要逼这老头赔礼道歉,闹他一个下不来台。然而考虑到眼前的事,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决定退让一步,至于什么赔礼道歉他也不要了,这事留着! 一段小插曲似乎过去了,憋着劲挣扎的凤若男却不干了,喊道:“娘,我不嫁!我要嫁也要嫁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嫁商朝宗那苟且偷生的鼠辈!” 她这样说,牛有道不干了,哪能让这女人坏事,由得你想不嫁就不嫁吗?反正对方被制住了动弹不了,也咬不了人,他走到凤若男跟前,诧异道:“将军何出此言?这世上还能找出比我家王爷更顶天立地的男人吗?” 一句话把天下其他男人都给啪下去了,令在场一帮男人很无语,不过也都知道这话当不得真。 凤凌波嘴角动了一下,心里嘀咕,你要夸商朝宗也没什么,犯得着这样贬其他人吗? 这种话连自己都鄙视了,牛有道哪还会在乎其他男人的想法。 “放屁!”凤若男极其粗鲁地对其喷了句,令彭玉兰有些尴尬,虽是个女将军,可毕竟是女儿家的,这可是她女儿。 牛有道无视其粗鲁,反正又不是他娶回去,反而大声质问:“将军可曾见过我家王爷,又了解我家王爷多少?若不曾,凭何断定我家王爷是苟且偷生的鼠辈?” 凤若男:“呸!我要见他作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最好别让我看见,否则定一枪刺死!还有你这狗贼,丧尽天良的狗贼……”噼里啪啦一通臭骂。 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牛有道理解她垂死挣扎的心情,不跟她一般计较,陡然大声一喝,将凤若男叫嚣的声音压制了下去:“将军对王爷太过武断了!将军可知在天牢中关上几年是何滋味?尤其是每日面临刑讯逼供,面对那般酷刑,几年下来能做到宁死不屈、绝不松口的汉子世上能有几人?我所知者也唯独我家王爷!” 他环顾众人竖了竖大拇指,“历经磨难而不屈,铁骨铮铮,这才是真汉子,这才是真英雄!事实说明一切,时间就是真理,而非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能比!” 回头又问凤若男:“将军可知京城大门外,守城将故意羞辱,王爷拖着刚出牢笼的枯槁病躯众目睽睽之下挥刀怒斩之?试问天子脚下,天下有几人敢不畏生死杀守城将?将军你敢吗?”这一嗓门朝凤若男吼的特别大。 复又回头问众人,“在场诸位当中,有谁敢这样做?敢的站出来看看!”目光盯向凤凌波,“太守大人敢吗?” 这话问的凤凌波有翻白眼的冲动,他想说商朝宗怕是笃定了当今目前不会杀他才敢那样做吧?然而牛有道又回头朝凤若男竖起了大拇指夸赞,“这才是热血男儿,这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真汉子,而非将军臆想的所谓汉子,臆想是没用的,事实摆在眼前,将军何故视而不见?为何非要舍近求远、舍真在而求幻想?” 凤若男被他唬的一时间没拐过弯来。 牛有道扭头又走到了彭玉兰面前,“我家王爷乃世袭贵胄,其父宁王之名威震天下,当今尚且畏惧三分,如今虽被剥夺亲王封号,却也是堂堂正正的郡王,令爱嫁给王爷就是堂堂正正的正室王妃,天下有几个女人能享如此显耀尊荣?仅凭‘宁王之子’四个字,难道会辱没令爱吗?此乃肺腑之言,望夫人明鉴!” 王妃?彭玉兰脑海里闪了下这个字眼,斜目看了眼凤凌波的脸色,随后朝那老头挥了挥手,“先带下去看管!” 那老头立刻推了凤若男的肩膀往外走,凤若男回过神来,却身不由己,扭头大声道:“娘,我不嫁,我不嫁,这恶贼是骗子,是个骗子,骗子的话岂可轻信!娘…牛有道,你还我钱,你还我钱……” 人不见了踪影,还钱的声音还在回荡,面无表情的袁罡眉头动了两下。 彭玉兰也略有奇怪,问牛有道:“还钱是怎么回事?” 问这个就让人尴尬了,牛有道乐呵呵道:“说来我和令爱也是旧识,早年尚年少,还未入门上清宗,求寻的途中顺江漂流,曾遇见过令爱,差点被令爱一箭射杀,后又蒙令爱赐予铭牌等物,让我日后来找她投奔,那个…总之说来惭愧,囊中羞涩,囊中羞涩,向令爱借了点钱,回头一定还,一定还!”他有意含糊其辞。 彭玉兰恍然大悟,顺江偶遇的事情她好像也听提及过,还借过钱吗?倒是没听说起过,估计一个落魄小子也借不了几个钱。 凤凌波出声道:“好啦,别说那些没用的,说正事,拿不出礼单上的东西,我凭什么把女儿嫁给商朝宗?” 能说出这话,说明他相信了那十万鸦将的存在。 牛有道遥指外界,“东西就在王爷封地青山郡内的苍梧县,这就是当今逼王爷回苍梧县的内因所在!” 凤凌波眯眼道:“当今既然知道下落,还能等到我去取?” 牛有道:“若能如此轻易找到,王爷只怕早就死在了天牢内,哪还能等到如今。此事非同小可,宁王炼制此物时为求隐秘可想而知,就算是王爷去了苍梧县也得慢慢寻找才成。” 凤凌波:“连他都要慢慢寻找,那我还要他作甚,我自去寻找便是…”话未完,见牛有道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无语,人家之前说了,早有布置,敢甩开商朝宗去寻找试试,人家立马能把这事捅的人尽皆知,届时他凤凌波也吃不消。 转念略想,改了口,“我若真答应与他联姻,人马一去苍梧县,只怕当今立马就会反应过来,怀疑我已知晓此秘密!” 牛有道两手一摊:“那又如何?如今大燕内忧外患是他一手所造成,此时他敢公开和太守翻脸吗?若敢的话,当今只怕早就将太守给铲除,不就是怕让外敌趁乱而入吗?此事他也不敢公开,诸国若知大燕国内有这东西,后果必然是诸国群起而攻,大燕立亡!而当今一旦知晓了太守已掌握此秘密,反而投鼠忌器,不敢将太守逼之过甚,太守若握有此把柄,广义郡反而固若金汤,至少朝廷是不敢轻易再犯!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太守不必迟疑,当早作决断!” 凤凌波摸着下颚短须沉吟。 彭玉兰在旁泼出冷水,“宁王之子说着好听,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不知道宁王生前的极端主张,天下修士皆对宁王不满,接纳了他儿子,置我天玉门于何地?” 牛有道立马打了鸡血般转身,针锋相对辩解:“夫人乃女中巾帼,何出此寻常妇人之见?宁王傻吗?一位久经沙场之名将,岂会轻易置自己于败局之中?哪怕就算他有那般极端的想法,正常情况下,夫人觉得宁王会宣扬出来吗?别人不清楚,我家王爷身在局中却是最清楚其中内因,夫人不妨细想当时的状况,正值先帝对宁王青眼有加,对许多人来说,宁王继承皇位已十拿九稳,却偏偏在这时冒出宁王要与天下修士作对的事来,不觉得蹊跷吗?事发后,先是先帝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只怕天玉门也在其中一同施压,之后先帝毫无征兆突然驾崩,死的蹊跷,忽又冒出个遗照传位于当今,局面彻底翻转,最终谁得利?尽管无确切证据,谁干的好事只要不蠢的人都能猜到。” 转身又环顾厅内几名修士,牛有道估计都是天玉门的人,对众人解释道:“其父的主张,不代表其子一定会继承,就算人心叵测,这个暂且抛开一旁不说。只要天玉门愿意接纳庸平郡王,对外扬言庸平郡王已放弃其父主张,不管大家信不信,天玉门的实力摆在这,没人会因为个过气的郡王跟天玉门闹个玉石俱焚死磕到底,得不偿失嘛。所虑者无非是当今会发动燕国境内的修行门派联手对天玉门施压,可天玉门手上有了‘十万鸦将’的把柄在,抖出去的后果当今承担不起,试问当今敢这样逼迫天玉门吗?所以夫人的忧虑其实不足为虑!”衣袖一甩,的确是不足为虑的样子。 转身又面对凤凌波继续劝说:“如此一来还有个好处,太守可借此试探‘十万鸦将’之事是否属实,若当今敢发动大军进攻广义郡、发动各派逼迫天玉门,那‘十万鸦将’之事定然是子虚乌有,太守可随时放弃郡王,哪怕杀之,我等也无怨言!若不敢,当今的顾虑想必已不用我多说。”说罢朝夫妇二人拱手,“我家王爷娶令爱之心的确赤诚,还望太守和夫人成全!” 第四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凤凌波夫妇皆陷入沉默,商朝宗欲娶的‘赤诚’是什么样的对方已说的很清楚,并非是有多喜爱,而是能倚仗这边的势力换取一线生机。只是女儿是这边倚仗的重将之一,轻易嫁出去似乎有些不妥,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如对方说的那般,‘十万鸦将’能捏在手中当把柄的话,朝廷对这边的压力必然减轻,女儿出嫁了似乎也尚可。 “你是上清宗的弟子,名声较之宁王,似乎也好不到哪去,接不接受商朝宗另说,似乎没必要给你提供庇护吧?” 倚靠在后面顶梁柱旁的白遥突然漫不经心冒出一句话来将军。 牛有道偏头一看,随口挡消:“我已被上清宗逐出师门,和上清宗已无任何关系!” 在场诸人皆一愣,别的话能乱说,修行界这般脱离师门的话有欺师灭祖的嫌疑,可没人敢乱说,难道宋衍青截杀与此有关? 白遥慢吞吞再次强调了一次:“你和宋家的事,我天玉门不想卷入。”还是上句话的意思,天玉门没必要庇护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牛有道不以为然,开什么玩笑,他在南山寺与商朝宗等人辞行时就说到过宋家报复的事,他说过自己会解决此事,如今跑到这里来了岂能白跑一趟?面对凤凌波微笑道:“忘了告知太守,我师傅名叫东郭浩然,恩师座下弟子仅剩我一人,宁王炼制十万鸦将之事正是恩师一手包办,寻找那十万鸦将之事,也许我能帮上忙!如若不需要在下帮忙,我自会离去,绝不打扰!”言下之意是你们看着办。 这厮居然是东郭浩然的弟子?众人无语,若真是的话,还真有这可能,宁王和东郭浩然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 白遥缓缓闭上了眼睛,被堵的没话再说。 凤凌波倒有几分奇怪道:“先不说商朝宗为人,商朝宗目前的处境并非明主,你为何这般卖力追随?” 牛有道面不改色道:“识英雄、重好汉!”似乎回应了之前劝说凤若男的话。 凤凌波哼哼冷笑一声,斜睨道:“商朝宗我多少了解点,虽不是窝囊之辈,却不如其父,谋不至此,否则当初也不会中计锒铛入狱。这般设计,让你来做说客的可是洛少夫的弟子蓝若亭?” 洛少夫便是蓝若亭的授业恩师,乃宁王心腹,也是宁王麾下第一谋士,宁王在那般逆境下能支撑多年不倒,洛少夫居功至伟,其名号天下皆知。 牛有道本就是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太平盛世都不愿招摇的人,又何苦是这乱世之中,当即点头道:“不敢有瞒,正是蓝先生的建议!” “蓝若亭…名师出高徒啊!”凤凌波颇为感慨地叹了声,又瞅着牛有道问道:“你可愿来我麾下效命?”有点看上了,他又不瞎,对方在这厅内夸夸其谈的三寸不烂之舌也算是本事,也算是个人才。 眼神又瞟了下袁罡,他发现商朝宗手下能人还是挺多的,有眼前嘴皮子耍的溜的牛有道,还有善于谋略的蓝若亭,那个袁罡也不错,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他倒是颇为期待,若真能将商朝宗一伙打包囊括进来也许并非坏事。 牛有道笑言:“太守今后和郡王都是一家人,为郡王效力自然就是为太守效力,没什么区别,今后旦有所命,焉敢不从?”搞的商朝宗已经娶了凤若男一般。 彭玉兰忍不住骂了声,“好一个伶牙俐齿!” 牛有道笑脸以对,再次拱手道:“夫人过奖了,不过诚心盼夫人早日成为王妃之母倒是真的!”目光又看向了凤凌波,等他确切的回复。 ‘王妃’字眼再次让彭玉兰心动了一下,转而心情又异常复杂,这般嫁女似乎… “此事容我再斟酌!”凤凌波徐徐沉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凤凌波的态度又如此缓和,牛有道知道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只是这种事干系重大,凤凌波还不能做主,怕是要请示背后的天玉门。 牛有道也不扫他面子,提醒道:“有一事需提醒太守,郡王还在南山寺等消息,这边迎娶的动静这么大,朝廷那边的人怕是已经得知了消息而上报。郡王这一路上难说没有朝廷的修士高手在盯梢,拖久了郡王怕是会有危险,不管太守答应还是不答应,都希望太守能派人去接应,免得郡王遭人毒手!” 这话倒是让凤凌波和彭玉兰的脸色一肃。 彭玉兰:“活该!谁让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牛有道心想,不搞的人尽皆知,让人知道商朝宗娶了凤若男借广义郡的势,何以让朝廷那边忌惮,万一你这边悄悄控制住我们这边,岂不是要节外生枝,自然是要先切断你这边可能产生的非分之想。 他也只能是一笑了之,继续催促,“郡王那边不宜拖延,迟则生变!” 凤凌波立刻看向之前刚回来的那个老头,沉声道:“寿年,你亲自带几个高手去南山寺那边接应,其余接应人马随后就到!” 牛有道瞅向那个刚对袁罡动手的老头,心里记下了对方的名字! “是!”老头应下,转身大步而出,走到门口一张手,不知从哪扔出一支宝剑,啪一声抓入手,整个人背影气势都变了,哪还像个毕恭毕敬的老奴。 牛有道略眯眼,看来这个太守府内的高手不少,随便一个看似老奴仆的人都不简单。 不过也能理解,若非如此,凤凌波只怕早就被朝廷的人给做掉了。 从侧门而出时,寿年身后已经跟了四个黑衣人,五人一起纵马离去。 城门而出,五人立刻纵马加速驰骋,放开了狂奔,寿年在前,大袖兜风,衣衫猎猎飞扬。 就在五人出城后不久,五百铁骑隆隆驰骋而出,奔往了同一个方向。 前面五人先行是一路的驿站有坐骑换乘,后面五百骑驿站肯定没那么多马匹换乘,速度赶不上可想而知。 没多久,又有一骑出城,是牛有道安排先行去报信的亲卫,商朝宗那边一点都不知情,怕会出现什么误会。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 广义郡城内议论纷纷,城中百姓皆在议论凤若男嫁给商朝宗之事。 太守府,传给天玉门的消息已经发出,静候天玉门的回复。 书房内,烛光摇影,凤凌波踱步来回,思索中问了句:“夫人,你觉得天玉门那边会答应吗?” 坐在一旁的彭玉兰放下手中茶盏,“牛有道所言完全在理,天玉门没理由错过壮大自己的机会,此事完全值得天玉门暗中施展拳脚,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也如此认为,只是若男那边…”凤凌波话未说完,外面有下人来到,奉上了一份密信。 凤凌波接了密信看过后,冷笑一声,回头对下人吩咐道:“传消息给京城那边的人,暂时避避风头。” “是!”下人应声离开。 彭玉兰起身走来,“京城那边怎么了?” “王横!牛有道杀了他女婿,你说还能怎样?”凤凌波顺手把密信给了她。 彭玉兰接手查看,内容是王横希望凤凌波这边帮忙扣下牛有道押往京城,说什么这事算是他王横欠凤凌波一个人情。 王横的人情和那十万鸦将比起来,有点微不足道,凤凌波让京城的人避避风头,彭玉兰便知丈夫是什么态度,问道:“如何回王横?” “迎娶的动静闹这么大,王横很快就会知道消息,还用回吗?”凤凌波摆了摆手,不提这事,反而叹了声,“若男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嫁人了,这事成了我的心病,可她东看不上,西看不上,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说到底还是有点自惭形秽,表面上硬逞强故作掩饰罢了。若男那边还是要你这个做娘的去劝劝,你们女人间好说话,耐心点,道理跟她好好讲明白…唉,说实话,这样把若男给嫁了的确是有些不妥,不过话又说回来,商朝宗依附咱们这边后,就要看咱们的脸色,总比嫁一个不受咱们控制的好,女儿嫁给他,咱们也放心,至少不会吃亏,你好好跟她说说。” “唉!”彭玉兰一声叹,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这事真要是天玉门做了决断,由不得女儿不答应。 话又说回来,她女儿太强悍,加上外形上的确不太娇媚,正常点的男人都不敢娶,这一年年拖下去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她心里也着急。尽管知道那个牛有道是个伶牙俐齿的说客,可细想想人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嫁给商朝宗也没什么不好的。女儿不嫁则以,一嫁就变成了王妃,如此结果其实再好不过了,她还真没什么不满意的,商朝宗那边的利益诉求她也完全能理解。有些事情她也心知肚明,就自己女儿那外貌条件,还有那性格和脾气,真正愿娶的男人估计都是冲凤家背景来的,放在商朝宗头上也一样。 “我去看看那丫头。”彭玉兰唉声叹气地走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四十九章 我娶凤若男? 她走后,屋内一阵徘徊思索的凤凌波回头招呼一声,“来人!” 一名下人进来,他指了指摆在书案上的密信,道:“给牛有道送过去!” “是!”下人取了密信离去。 牛有道暂时落脚在太守府的客院内,有人监守着。 灯下,牛有道拿着那封密信反复看了几遍,王横?王横是谁他不知道,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不过从内容上押往京城去判断,京城那边自己除了得罪过宋家也没别人,是谁要害自己不难猜出。 这都不算什么,宋家要报复他早有心理预期,并不奇怪,让他感到有意思的是凤凌波把这密信给自己看,其中的意味就很多了,自然不乏吓唬自己的意思。 “估计宋家已经知道了,看来唐素素那边没有把宋家糊弄过去,唐老太婆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牛有道顺手将密信递给了一旁的袁罡。 袁罡反复看过后,问:“王横是谁?” 牛有道微微摇头:“不知道,肯定和宋家有关,能和凤凌波这种口气传话的人,地位怕是也不低,随便问问应该就能打听到是什么人。” 袁罡默了一阵,忽试着问了句,“宋家若是报复上清宗,会不会连累那个唐仪?” 牛有道眼睑微垂,“这个重要吗?” 袁罡沉默了,不说话了,将手中纸递到烛火上烧了…… 山中夜色分外凄凉,竹竿上的白幡轻轻随风飘荡,座座新坟旁一堆篝火,商淑清席地抚琴,琴声幽咽,令人感伤。 斯人已逝,以琴声祭奠缅怀。 商朝宗在旁负手而立,眺望那月色下的影影绰绰,心中思绪万千,遥想当年,家门风光无限,一转眼落魄如斯,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幽暗天牢内的那几年刻骨铭心,有时甚至犹如噩梦。 一切的突变和不幸都已迎面走过,他并不怨恨谁,要怨也只怨自己无能,更多的是茫然,对前途飘忽不定的茫然。 眼前抚琴的妹妹,聪慧无比,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硬生生被生活逼迫得坚强勇敢。本是名门大家闺秀,手中常捧书香墨宝,如今却腰悬宝剑,与一群男子在马背上颠沛流离,不畏艰辛,不曾有半句怨言,反而时常安慰鼓励他这个哥哥。排除脸上的恶斑不论,无论从哪点来说,妹妹都本该是世间男子难寻的好女人,却因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挑不起重担而误了此生,愧对父母在天之灵。 再看看四周树林中明里暗里现身为他警戒着四周的亲卫,都是沙场上的老兵,哪怕看不见前途和光明,依然抛家弃口追随着他,追随他追寻那未知的未来。他深知这受益于父亲的遗泽,可这越发令他心中不安,怕辜负这些人,不知自己能带他们走向何方,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向前,向前! 可是前途渺茫,在这里遵牛有道的意思装模作样,并不能让他心安,实在是牛有道那似是而非的行为让他心里没底。 黑夜漫长,眺望夜空,每个夜晚,心中都无比期待天明的到来…… 一夜过去,晨曦绽放,坟堆旁的简易茅棚内,商朝宗和衣斜靠打盹,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令他霍然惊醒,下意识伸手捉了身旁的刀,抬眼一看,是自己人。 一名亲卫拱手禀报道:“王爷,寺庙外来了几个人,说是广义郡太守府的人,说是法师通融来的。” 牛有道请来的?商朝宗精神一振,之前牛有道还让这边尽量拖几天,没想到才一天过去就有了消息。 霍然站起,奈何一条腿却因盘的太久而麻痹,竟有些站不稳,连连用力跺了几下脚,疏通了一下经络,方大步而出。 不一会儿,商朝宗、蓝若亭、商淑清领着一群人快步来到了山上。 之所以全部宿在山下坟堆旁,也是因为遵牛有道的话佯装哀祭亡灵,而遵牛有道的话也纯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寿年领着四个人等候在南山寺的寺门外,见到商朝宗等人上山,心里还正纳闷,有房屋不住,住山林中是什么意思? 商淑清因女子身份,早年常守闺房,不认识寿年。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两人却是认识寿年的,宁王尚在时统揽燕国兵马,每逢年节时广义郡也会差人来送礼,代表凤凌波来的次数最多的便是凤家的管家寿年,也就是眼前这位。 两人有点意外,竟然是凤凌波的管家亲自来了。 见到人来,寿年面露微笑,抱剑拱手道:“老奴见过王爷,见过蓝先生,这位想必是郡主,老奴有礼了。” 商淑清搭手回了一礼,商朝宗和蓝若亭则抱拳意思了一下,放下手的蓝若亭笑道:“寿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寿年欠首,温和露笑:“蓝先生过奖了。” 蓝若亭:“寿兄是牛有道请来的?” 寿年颔首:“奉命前来保护王爷…”说到这略有疑惑,“难道牛有道不是王爷派去见太守的?” “呃…正是正是,不知牛有道现在人在何处?”蓝若亭呵呵笑着点头,有点含糊其辞,实在是牛有道的行事风格让人很无奈,啥都不交代清楚,这边也不知道牛有道究竟跟凤凌波谈了点什么,究竟是怎么谈的,谈的结果又如何,怕说错了话坏事。 这边实在难以相信凤凌波能借兵给商朝宗,可看寿年这架势,似乎真的成了,可能吗?凤凌波真的敢介入此事?见鬼的是,牛有道居然没回来,连个知情回话的人也没派来,搞的他们想问都不好问。 “牛有道暂歇在太守府内恭候王爷。王爷,这荒山野岭之地,恐有凶险,不宜久留,还请随老奴先回郡城,太守派来的接应人马已在途中,路上必能遇见。”寿年做了个伸手相请的手势。 这边很为难呐,不知走还是不走的好,蓝若亭稍作思量,正准备探探话,山下忽有人跑来,正是牛有道派回来传话的亲卫,蓝若亭等人见之精神一振。 这边请了寿年稍等,拉了那风尘仆仆而归的亲卫到一旁,蓝若亭迫不及待问道:“法师可有消息回来?” 亲卫连连点头道:“法师说大事可期,十拿九稳,让王爷等随广义郡的人一起回去,他自己暂时不便过来,在郡城恭候王爷大驾!” 十拿九稳?三人闻言为之振奋,真的借到兵了?委实难以置信,天呐,真不知道牛有道是怎么做到的! 商淑清面纱下的明眸异彩连连,商朝宗兴奋地以拳击掌,犹如迷暗中看见一道光明。 蓝若亭振奋不已地关心道:“法师可好,没出什么意外吧?” 亲兵道:“法师安好,求亲的事很顺利!” “呃…”蓝若亭愣住,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求亲?”商朝宗狐疑,“求什么亲?” 商淑清面纱下的神色亦错愕中,是说求亲吗? “王爷不是要娶广义郡太守的女儿吗?”亲卫懵懵地问了声,他以为牛有道的所作所为是王爷这边安排的,现在看王爷等人的反应怎么感觉不像? 商朝宗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的样子问道:“本王娶凤凌波的女儿?” 亲卫有些傻眼地点头,那眼中神色仿佛在问,难道不是吗? 商朝宗又问:“法师这样说的?” 亲卫:“法师已经这样做了,彩礼已经送给了凤家,并当众宣布了是王爷要娶凤凌波的女儿。” 商淑清和蓝若亭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乱? 商朝宗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我娶凤凌波的女儿?娶凤凌波哪个女儿?” 亲卫意识到这问题大了去了,惊疑不定道:“王爷,凤凌波难道还有几个女儿不成?当然…当然是…”他想起了几人在太守府外护着彩礼时的情形,凤若男怒冲冲而来,几人亲眼见到了凤若男的样貌后,貌似还提王爷唏嘘了一把。 “凤若男?我娶凤若男?”商朝宗瞪大了眼睛,借兵怎么变成了娶凤若男?愣愣道:“这怎么可能?你说的大事可期、十拿九稳是指这事?” “……”亲卫无言以对,慢慢点了点头,表示是的。 商淑清和蓝若亭也有点懵,娶凤若男?这事怎么感觉比向凤凌波借兵还更不靠谱,凤凌波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广义郡的主将之一嫁给商朝宗? 蓝若亭指着那亲卫道:“具体怎么回事?你速把详细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 “我们到了广义郡后,在一家客栈落脚,法师立刻吩咐我们去打探凤凌波和凤若男在哪……”亲卫把到广义郡的情况详细道来,怎么打探消息的,牛有道怎么去了军营,又从军营弄了箱金币出来,又是怎么大肆采购彩礼、怎么送到太守府的,袁罡又是怎么当众宣布喜讯的,袁罡和牛有道进了太守府又是怎么朝外递消息的等等。 三人听完后彻底无语了,这哪是去借兵的,从抵达郡城的行事节奏来看,这摆明了就是直接冲着提亲去的。 “瞎胡闹!”商朝宗怒了,一张脸忽红忽白。 第五十章 蓝若亭害我 就差没失态发飙,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气得发狂的征兆。 正常来说,随扈法师也算是手下,虽然这个随扈法师的情况不太一样,因个人实力有限没办法对其有什么牵制,压根约束不了人家,但表面上的名分摆在这。见过这样的手下吗?竟敢擅自帮主公去娶亲,这么大的事连声招呼都不打,和把主公给卖了有什么区别? 那亲卫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事王爷真不知情啊! 蓝若亭捻须略默,挥了挥手,示意那位亲卫先退下了,方徐徐道:“王爷息怒,这事怕还是冲借兵去的!” 商淑清亦微微点头,“哥,先生说的有理,娶亲和借兵之间并不相悖,反而可能有助益,还记得他走之前说过可能要让哥受点委屈吗?也许正是此事!” 商朝宗努力平复下心情,脸上怒色慢慢压下,稍微理智了一点后,沉声道:“凤若男乃是凤凌波麾下主将之一,哪能轻易外嫁,更不用说是嫁给我,娶人家的女儿还要借人家的兵,你们觉得可能吗?” 这事是让二人觉得有点奇怪,为了借兵而娶人家女儿,凤凌波又不是傻子,何况商朝宗如今的状况,凤凌波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商朝宗?不可能加上另一个不可能那就是绝对的不可能,这事让人满头雾水想不通。 商淑清沉吟道:“按理说,凤凌波是绝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哥的,可看这两头来人的情况,连凤府的管家都亲自来了,似乎真有可能。” 若不可能倒还罢了,商朝宗怕的就是这个有可能,这不是开玩笑么,咬牙道:“你们谁见过凤若男?听说此女之雄壮更胜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蓝若亭嘴角牵强了一下,商淑清声音轻轻柔柔地问了声,“哥,样貌真的很重要吗?” “……”商朝宗一愣,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凤凌波不可能答应。”心中满是自责,怪自己说那样的话忘了妹妹的感受,毕竟妹妹的样貌… 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真相,几人当即还是决定去郡城当面弄个明白。 人马集结,一起在新坟前祭拜告别后,连同寿年等人,一行出了山,上了官道,隆隆疾驰而去。 一路上,商朝宗那叫一个惆怅啊,其实凤若男的样貌他真不在意。当然,若真娶的话,谁不希望娶个娇俏娘子。关键他有自知之明,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没了挑肥拣瘦的资格,只要能带着大家走下去,能让大家有条活路,能给大家争取到前途,他个人的得失已经不重要,儿女之情早已不做那奢望。 怒气过了,冷静下来想想,他现在反倒期望牛有道能不负他所望,只要事情能成,就算娶个母夜叉,他也认了! 隆隆蹄声中,身形在马背起伏的商淑清不时偏头看看神色惆怅的哥哥。 她也明白,若凤若男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对哥哥的出身来说,的确是委屈了他。然而她没有劝,也没有安慰,更没有表示同情,是因为她很清楚,兄妹两个走到今天这步都没了多余的选择,走到今天这步已经不仅仅是兄妹两人的事,身边追随的这些人已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他们兄妹,不是寻常百姓家,个人荣辱已经不重要,别说哥哥娶凤若男,就算是凤凌波要娶她为妾,她也会咬着牙认了,奈何她这张鬼脸能辟邪,掀开纱巾就能把人吓一跳,估计也没哪个男人能看上自己! 护送的寿年偶尔会回头看上一眼,一行后面跟了二十来名和尚,全部换上了便装带着毡帽掩饰光头的和尚,每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经书,他就纳闷了,商朝宗带着这群和尚干什么? 长途跋涉,半途中,与广义郡派来接应的五百铁骑会面在了一起,双方汇合成了规模更大的骑兵阵容。 寿年也注意到了,途中偶尔有商朝宗的零星手下从两边山林跑出加入。 这一行的进度明显比不得寿年来时一路驿站换马疾驰不停。 天色已晚,太守府华灯初上,接到快报,获知商朝宗一行大概还要两个时辰后才会抵达郡城,牛有道决定提前去城门迎候,有些事情还是在太守府外面和商朝宗等人说清楚的好,如果商朝宗犯倔劲不从,他得想办法脱身,关在高手众多的太守府可不好脱身。 这边让人向凤凌波请示了一下,随扈法师迎候自己主公是正当的,凤凌波倒也没有阻拦。 得了允许,牛有道和袁罡刚走出客院,只见一行数人堵了去路,正眼一看,不是别人,彭玉兰带着几个人拦住。 “见过夫人!”牛有道乐呵呵见礼。 “眼不花的话,就自己看看。”彭玉兰随手抖出一张纸来,让身边人转递给了牛有道。 牛有道接到手中借着灯光那么一看,顿时小汗一把,这不是他和凤若男的赌状么,上面还有他、凤若男和袁罡的签押,这赌约他也有一份。不用多想,肯定是凤若男把什么都告诉了自己娘,他还期望凤若男能顾忌颜面,羞于告诉别人,没想到那大块头女人还真是不怕丢人啊! 袁罡斜了眼上面的字迹,也认出来了。 牛有道嘴上乐呵呵道:“令爱真调皮!” 顺手就想将这赌状给收起来,结果彭玉兰伸手勾了勾,牛有道只好老老实实还了回去,当人家面敢来硬的估计不够人家揍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彭玉兰挥着赌状,冷冰冰问:“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们这般无耻的,连这般不要脸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从女儿那获知真相后,她震惊了,居然借她女儿的钱…不,应该说是骗她女儿的钱来买彩礼来提亲娶她女儿,这事说着都绕口,却偏偏有人能干出来,人怎么可以这般无耻?凤若男自己也是羞愤难耐,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大仇未报,一头撞死岂不便宜了狗贼! 这事凤凌波事后也知道了,让彭玉兰算了,对比起联姻要做的事来,这点钱也不算什么,男人心都比较大。但是彭玉兰咽不下这口气,已经够委屈女儿了,哪能再把女儿这样嫁出去,她得帮女儿来讨个公道。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夫人,实在是没办法,郡王目前的处境想必夫人也有耳闻,实在是囊中羞涩,对,囊中羞涩,又不好空着手提亲,蓝先生只好出此下策!”之前凤凌波不是问他是不是蓝若亭的谋划么,这就是不出风头、低调的好处,他现在可以一股脑地将责任全部推给蓝若亭。 彭玉兰寒着脸道:“我不管他是蓝先生还是紫先生,赌状是谁签的我找谁,这十万金币还有他…”朝袁罡抬了抬下巴,“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若单单是要钱,牛有道还能往商朝宗那边推,要袁罡他哪能答应,只好再不要脸一回,立马脸一板,“夫人,您这样说的话,那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哦?”彭玉兰呵呵冷笑一声,晃着手中赌约,“我不讲道理?难道这白纸黑字有假不成?” 牛有道摆了摆手,一脸肃然道:“假倒是不假,可问题是,若真要依赌约来说的话,我并没有输,谁敢说我一个时辰之内不能还钱?问题的关键是,一个时辰还没到,我人就被抓到太守府来了,令爱若是和太守府联合起来这般作赌,的确是有赢无输,只是这理放哪都讲不过去吧,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这话本来是他用来防备和凤若男讲理的,没想到用到了凤若男的娘头上。 “……”彭玉兰哑了哑,脑子里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可想想又不对,这摆明了是圈套,转瞬怒极反笑道:“好,赌约不说了,那一万金币怎么算?你是不是也准备不还了?” 牛有道连连点头道:“哪能不还,还,一定还!” 彭玉兰喝道:“什么时候还?” 牛有道果断道:“王爷回来后立马让王爷归还!”他才不会去背这个债。 “好!我等着,敢食言不还试试看!”彭玉兰砸下狠话扭头就走,她笃定了对方目前还不起,若能拿出这笔钱来,也犯不着行此下作手段,回头准备以此好好臊臊那个出馊主意的蓝若亭,是立刻还钱,还是宽限一些时间遵赌约还钱,任选!有她盯着,她保证整个广义郡无人敢借钱给商朝宗,打定了主意帮女儿出这个头,不出这口气憋的慌,太欺负人了! 她走了,怀里抱把剑的白遥却留下了,淡淡偏头示意了一下,“听说你要去迎候郡王,太守让我等陪你们去。”既是保护防备宋家那边下毒手,也是盯梢,没办法,这厮是东郭浩然的弟子,也许对找到那十万鸦将有帮助。 牛有道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鄙夷神色,干笑道:“实在是人穷志短,让前辈见笑了。” 白遥淡然道:“也的确是无耻了点!” “唉!蓝若亭害我!”牛有道摇头苦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离去。 第五十一章 这样也行? 广义郡郡城,城外有壕沟吊桥。城门天亮前打开,吊桥放下,供百姓通行。天一黑则收吊桥关闭城门,出行人员倘若没赶上关闭城门的时间进出城,要么在城里过夜,要么就宿在城外,普通百姓没有可通融的说法。 据闻当年武朝天下一统时,城门几乎日夜不关,如今天下争雄,尤其是广义郡这种拥兵自重的地方,城门是再也看不到那种夜不闭门的状况。 城外倒也不是一片漆黑不见,有架着燃烧的油锅,间隔摆放,火光熊熊,防备有人靠近而城上的人看不见,城外有一小班人驻守,负责添油加火。而夜间城外兵卒上下皆以吊篮的方式起落。 牛有道要来迎候商朝宗,白遥将牛有道带到了城墙上等候。 见牛有道东张西望,似乎对城外的防守布置很感兴趣,若不是知道不应该,白遥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派来打探军情的探子。殊不知,牛有道这个‘考古’出身的只是对类似古代这种夜间防御模式感兴趣,因为有些随时光而逝的东西是再怎么考古也看不到的。 别说牛有道,就连袁罡也很是注意了一下,跟了道爷多年,多少染上了些职业病。 这一等,等到了后半夜,远处官道上出现了成群的火把火光,引起了城头守军的注意,城头的骚动也惊动了在城楼内休息的牛有道等人,都出了城楼张望。 等了没多久,近千骑兵隆隆而至,正是护送商朝宗一行的人马到了。抬头上看的商朝宗等人看到了站在城墙火把旁挥手致意的牛有道,还有如影随形默不吭声陪着的袁罡,后者永远都是冷酷模样。 不管怎么说,看到了牛有道在这里,多少让人安心了不少。 城上城下核实验证了是自己人,得了上面军令,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城门,放了一行入城。 一行进来,城门封闭,吊桥再次吊起。 城内下了城墙的牛有道终于和商朝宗等人碰了面,互相拱手打招呼。 “道爷!”听到商朝宗等人这般称呼牛有道,无论是白遥,还是寿年都有些诧异。 牛有道呵呵道:“王爷,太守大人已经空出了一座庄园给王爷一行暂时入住,现在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见太守也不迟。”眨了眨眼。 商朝宗等人有很多疑问,但也看到了牛有道的眼色,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再次上马,在寿年等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城内的一座庄园,地方不小,足够商朝宗随行数百人进驻。 寿年把人带到就告辞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商朝宗的亲军暂时接手了庄园,立刻展开了搜查,不是对凤凌波不放心,而是例行的必要。 确认没什么问题,该轮休的轮休,该值守的值守,该巡逻的巡逻。 商朝宗几个核心人物进了主院,尽管风尘仆仆,但压根没心情歇下,吩咐了人戒备四周不让外人靠近。 牛有道就知道几位有话问自己,一进客厅,商朝宗立刻迫不及待问道:“道爷,听说你在撮合我和凤若男的亲事,不知是真是假?” 牛有道很坦诚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依我看,凤凌波心切,也不会久拖,估计王爷正式迎娶凤若男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说着乐呵呵拱手道:“先行恭喜王爷!” 得到了确认,蓝若亭和商淑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商朝宗的反应。 商朝宗神情抽搐道:“道爷,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 牛有道叹道:“唉,形势所迫,那个凤若男长的不算太漂亮,我不是怕你想不通吗?王爷,将就一下吧!” 袁罡默不吭声,他了解道爷,知道道爷还不是很信任商朝宗一伙,办什么事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万一其中有什么猫腻的话,一旦有人在计划中作梗,搞不好会有危险,道爷这种老江湖不会轻易将自己逼入绝境。 这哪是什么将就不将就的问题,商朝宗哭笑不得,奈何他知道自己和牛有道之间的关系有点似是而非,有些事情他不好直接质问或表态,怕引起牛有道的不满或什么误会,他也不傻,能看出牛有道对这边的态度有所保留,并未归心。就连妹妹商淑清也建议他在牛有道面前的言行暂时不要太满,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有些话由她和蓝若亭来说。 蓝若亭沉吟道:“道爷撮合这门亲事,和借兵有关吗?” 牛有道乐了,揶揄道:“王爷成了凤凌波的女婿,凤凌波岂能不保护王爷,派点兵给王爷很正常嘛。” “道爷,王爷心急着呢,你就不要逗他了。”蓝若亭苦笑着摇了摇头,提出了几个疑问:“凤凌波怎会答应把凤若男嫁给王爷?就算嫁,又怎会借兵给王爷,更不用说派兵随王爷去苍梧县,总不至于让王爷留在广义郡吧,那就是公然抗旨,凤凌波没必要惹这麻烦!” 看对方长途奔波风尘仆仆,还未洗漱,面有疲惫之色,牛有道不再逗了,正色道:“自然没那么容易答应,肯定有条件,条件就是把十万鸦将给他!” “啊!”几人大吃一惊,因为对他们来说,十万鸦将压根是不存在的事情,所以没想到牛有道会拿一个虚无的东西来当条件和凤凌波谈判。 蓝若亭忧心道:“没有的东西,连影都看不到,凤凌波岂能答应?” 牛有道反问道:“谁说是没有的东西?有当今陛下帮忙证明还不够吗?” 几人一愣,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很简单,讲事实、摆道理,让凤凌波相信十万鸦将存在就行……”牛有道把大概的说服经过讲了下,其实逻辑关系真的很简单,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三人听完后恍然大悟,也很无语,这样也行?不过不得不承认,有理有据,凤凌波很难不信,难怪能让凤凌波不惜将女儿嫁予。三人算是服了这家伙,还真敢下手啊! 商淑清颇为担心道:“这样只能骗一时,骗不了长久,回头我们拿不出东西来岂不麻烦?” 牛有道不以为然道:“郡主,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骗?你看我像骗子吗?” 商淑清心想这不是骗是什么?不过表面上还是摆了摆手,“道爷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牛有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我理解,不用解释!郡主,这不叫骗,这叫手段,你见过几个做贼的会因为担心被抓而不去偷的?江湖上混的,三教九流,一个个都想在江湖上立足,因此就得各显神通,各凭本事,这第一脚都没踏出去,你就担心会踩翻船,那就别玩了!回头凤若男都成了王爷的妻子,咋的,凤凌波还真想杀女婿让女儿变成寡妇不成?再说了,只要人马到手,有了安稳立足之地,有了施展的空间,咱们也不是死人,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不成?迟早把借来的人马变成咱们自己的人马。这边,凤凌波也是个傀儡,真正说话算的应该还是天玉门,总之一句话,最后还得看王爷对天玉门来说是不是有利用价值,只要有价值,就算明白告诉他们没有十万鸦将这回事又如何?照样不会割舍王爷!说到底最后还是得看王爷自己能不能让人家看上眼,否则就算找到了十万鸦将给人家,没了价值的王爷照样如意不到哪去。郡主,十万鸦将只是个变现的手段,你不要惦记十万鸦将以后交不了差的事情,只管琢磨怎么把这借到手的本钱如何能利用好了去赚钱,尽管向前看,其他的都是浮云!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这番见解颇为另类,却令三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真是闻所未闻,但想想的确有道理,听着很是醒脑,也令三人对将来忽然有了强烈的信心。 “道爷高见,淑清受教了!”商淑清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礼,纱巾后面的明眸又扫了眼袁罡,再次想起了袁罡当初的提醒…对你们的处境来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 商朝宗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多出一丝异样,是肃然起敬! 蓝若亭却是暗暗苦笑,难怪这厮能忽悠的凤凌波嫁女儿,这张嘴简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没什么高见,只是面对现实罢了,那啥,王爷,咱们还是谈点现实的问题吧。”牛有道朝商淑清摆了摆手,握拳嘴边干咳一声,伸手到袖子里掏了掏,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商朝宗,“这是这回办事的费用,王爷想办法了结一下吧。” 商朝宗接到手摊开了看,看过之后满脸狐疑地抬头看来,“你找凤若男借了钱?” 牛有道嗯了声,“借了一万金币,本来对方逮住赔十万金币,我想尽办法帮王爷省掉了利息,还本金一万金币就够了。” 什么东西?蓝若亭和商淑清都很好奇纸张上的内容,陆续拿到手中浏览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一张赌约。 第五十二章 管杀不管埋 赌约欠一万金币倒也罢了,关键三人陆续想起了点什么,想起亲卫回来禀报时说的,牛有道从凤若男的军营里弄了一箱金币出来… 三人想想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那买彩礼的钱难道是从凤若男那借的?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牛有道,牛有道被三人盯的怪不好意思的,牵强笑道:“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辛苦跑腿出力,好事也是王爷享,你们不会让我还钱吧?” 不是还不还钱的事,商朝宗有点忐忑道:“道爷,你借这钱干嘛用了?” 牛有道两手一摊,“还能干嘛用?当然是为王爷提亲买彩礼啊!王爷放心,这钱我一文都没多占,买了什么彩礼亲卫们那边都详细记了账,我不至于占这点小便宜。” “……”三人目瞪口呆,真正哑口无言,这钱的用途果然是他们不想接受的,你居然借凤若男的钱买彩礼去凤若男家提亲要娶凤若男?这事说着怎么有点绕啊!这事未免干的也太那个了吧,咱再穷也丢不起那个人呐! 三人的心情可以理解,堂堂宁王府出身,再落魄,骨子里还是贵族,再穷也不会去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商朝宗有点眼花缭乱,有要晕倒的感觉,为了大局,凤若男娶也就娶了,可真要这样娶了凤若男,让他以后面对凤若男情何以堪呐! 商朝宗真的快哭了,苦着脸道:“道爷,你既然要让我娶凤若男,怎能去借凤若男的钱买彩礼?” 牛有道一惊一乍道:“找你要一万金币,你喊穷,你说拿不出来,我一刚下山的修士,身上哪来的一万金币给你垫付?” 商朝宗近乎哀鸣道:“那也没必要借她的钱啊!” 牛有道瞪眼道:“王爷,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人生地不熟的,这边只能跟一个凤若男扯上点关系,到了这广义郡,我不找她借找谁借去?找其他人,谁知道我是谁啊!一万金币不是小数目,其他人,我说借人家就能借我吗?当然,找其他人也不是没办法弄到这一万金币,打听个把富户,去偷去抢倒是来的快,可咱们来广义郡是来办事的,不是来广义郡惹麻烦的,那些个富户能在乱世立足鬼知道是什么背景,鬼知道对方看家护院的是什么来历,鲁莽下手合适吗?等我把这些详细打探清楚再下手,谁知道凤凌波还在不在郡城?人家凤凌波也是有一堆事要处理的大忙人,不会老老实实等在太守府等我去提亲,人家有事来来去去很正常,咱们目前的条件很难掌握人家的动向,等我弄到钱,万一人家离开了郡城不在了,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咱们目前的处境事情解决的越快越好,拖不起啊!” 这理竟说的三人无言以对,听着似乎是这么回事,可怎么都觉得别扭,明天怎么好意思去见凤家人呐! 商朝宗无力道:“既然决定以十万鸦将做幌子,其实送不送彩礼关系不大,凤凌波眼皮子不至于这么浅能重视这点彩礼,事情能不能成和这点彩礼没关系,真犯不着去借凤若男的钱。”最不好意思和凤家人见面的是他啊! 牛有道惊讶道:“王爷,你当我愿意去借这钱弄这么大的动静?王爷,凤凌波大小也是一方诸侯,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王爷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凤凌波愿意跟你扯上关系吗?你真当这亲是这么好提的,随便动动嘴皮子人家就能把女儿嫁给你?不搞出动静来,凤凌波能见我吗?我只要自报家门只怕人家将我赶出城去都有可能。难不成我随便见个人就说十万鸦将的事让人去通报?这事不确认诉说对象能随便说吗?再说了,本就是要搞出动静来,要让凤凌波知道这事没办法隐瞒,要彻底斩断人家的非分之想,否则咱们可都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被人家上手段给悄悄控制了,只怕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王爷,我一片好心为你着想,你不能没良心呐!你不会真想让我还这钱吧?”他摆明了还钱的事和我没关系的样子,管杀不管埋! “我…”商朝宗哑口无言,人家貌似句句在理,顺人家的话想一想,还真是一切都在为他费心考虑,他还能说什么? 商淑清柔声道:“哥,道爷已经尽力了,这钱咱们想办法还吧!” 蓝若亭苦笑,商朝宗也只能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关键是这边都知道牛有道是他派出去的,是为他提亲,由不得他不还,你娶亲让别人出彩礼钱也说不过去啊! “还是郡主英明!”牛有道竖着大拇指对商淑清赞了一句。 商淑清欠身给礼,“道爷呕心沥血多劳,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牛有道乐呵呵摆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有句丑话我可是要说在前面。” 三人立刻紧盯他,接连冒出让他们有些吃不消的事,不知这家伙又要冒出什么事来。 奈何也不能捂住人家的嘴不让说,商淑清只好柔声道:“但说无妨!”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咱出力办事没问题,绝对任劳任怨…咱们也没必要绕弯子,我直说了吧,我只办事,不担责任!” 这口气让三人有些提心吊胆,一个个心里暗问,又有什么事啊! 商淑清试探道:“不知…道爷指的是什么责任?” 牛有道朝蓝若亭抬了抬下巴,“蓝先生,你的老师是叫洛少夫吗?” 蓝若亭愣了一下,点头道:“洛少夫正是恩师名讳。”心中满是狐疑,怎么又扯到自己老师头上了?你又想造什么孽,难道连个死人也不想放过? “原来是真的!”牛有道唏嘘一声,“还是听凤凌波说起才知道,凤凌波貌似很仰慕令师啊,把令师夸的天花乱坠,还问我,这提亲的策略是不是蓝先生你的主意…我这人年轻,肩膀骨还软,担不起什么责任,所以我承认了是蓝先生的策略,人家立马夸名师出高徒,咱们也不好出尔反尔再改口引人家怀疑,回头您怕是要多担待着点。” “……”蓝若亭有点茫然,想了想,保持狐疑问道:“这也不需要担什么责任,说不定还能得凤凌波欣赏,我怎能揽道爷你的功劳?” “功劳不功劳的算了吧,我要这功劳作甚,我这人一贯低调,不喜欢出风头,还望先生体谅!”牛有道下意识挠了一下鼻头,漫不经心道:“对了,这借钱买彩礼的事自然也是先生的主意,望先生多担待一二!” “啊!”蓝若亭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盯着他,有点‘受宠若惊’,心中悲愤,这不要脸的事情你这般厚脸皮的人都不好意思担责任,居然说是我出的主意? 商朝宗和商淑清兄妹俩彻底无语了,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家伙什么事情都敢做,反正坏事他干,责任都由别人来扛,能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的,他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反正有人出来背黑锅! 经此事,三人算是认识了这位,蓝若亭就想不通了,东郭浩然那般风范的人,临终怎会收个这样的弟子? 袁罡对道爷知之甚深,站在一旁波澜不惊,对此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蓝若亭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关键你不好不答应,人家辛辛苦苦把这么大的事情搞定了,帮人家承担点责任都不肯也说不过去。 然而,蓝若亭有点担心明天见到凤家人,还不知道要被人家怎样好好问候一顿。 无债一身轻,牛有道明显多了笑容,又和几位商议了一下明天和凤家正式见面该怎么操作。 和凤家谈嫁娶的具体事宜自然是交给了蓝若亭,这种事商朝宗亲自谈不合适,让未出嫁的妹妹去谈也不合适,也只有蓝若亭最合适。牛有道去谈不是不行,关键这种繁文缛节的事牛有道懒得去操心,对他来说,桥帮你们搭好了,路也帮你们铺好了,若还能走歪了,那也是没得救了,跟一群猪在一起迟早要被连累死,那他还不如趁早走人算了。 所以他扭头去找地方休息,剩下的让这几位慢慢乔。 “道爷,我送送你!”商淑清跟了出来,亲自来送。 牛有道享受的理所当然,也没拒绝,不过话说回来,对这通情达理的丑八怪女人渐有好感,随口开了个玩笑,“大晚上戴个纱笠走路,能看清吗?别绊倒了。” 商淑清温婉道:“习惯了。” 这话虽坦然,但深处似乎隐藏了那么一丝酸涩,让牛有道不好意思再拿她这事继续开玩笑下去,顺口换了话题,“之前看到,你们怎么把南山寺那一群和尚全部带来了?” 商淑清款款随行在旁,柔声回道:“道爷离开南山寺之前曾有交代,要把那熊妖留着,离开时自然要带上给道爷一个交代。然而那熊妖死活不肯独自离去,说他一旦走了,凭南山寺僧众的实力很难在这世道生存下去,南山寺最后这点凝聚力若是散了,他对不起老主持临终前的托付。总之他就是不肯独自离去,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宁求一死也不肯扔下那群僧众,没办法,我们只好把他们都带上了,看道爷你怎么处置。” 第五十三章 以后跟我混 刀架在脖子上宁求一死也不肯走?牛有道多少有些讶异。 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刻,但多少有些了解,佛教在这边信奉的佛祖并非释迦牟尼,也无释迦牟尼这号人物,另有其人,而佛教在目前这个时代也并不兴盛,貌似曾经有过兴盛的时期,大概在武朝的时候略兴盛过,后来战乱频繁受了影响,颇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诗里的味道。佛门逐渐凋敝,南山寺那种寺庙已经是零星偶见,没想到如此没落的佛门还能遇见个信仰坚定的熊妖。 若说之前只是因为没见过妖而对熊妖有点兴趣,现在则是对熊妖那个人起了兴趣,不禁哦了声,乐道:“我倒要见见这宁死不屈的妖精…郡主请回,早点休息,不用送了!” 商淑清倒也没有矫情,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审讯口录,“我曾拜读过《异兽录》,看过这份审讯口供后,发现这熊妖倒像是榜上有名之物,也不知对不对,还请道爷自己明察!”双手奉上后,略欠身,转身离开了。 异兽录上的妖精?牛有道愣了一下,越发来了兴趣,走到屋檐下悬挂的一盏灯笼下,翻开了亲卫在南山寺审讯僧众时的口供查看,看完后顺手递给了袁罡让他也看看,摸着下巴嘀咕,“金色毛发的熊,还刀枪不入,难道是异兽录上的金王熊?”异兽录他也看过。 袁罡没看过什么异兽录,只是把口供大概浏览掌握了一下情况。 瞅着袁罡收起的口供,牛有道略微一笑,“这女人倒是个有心且细心的人,走,咱们去见识见识那妖精。” 两人找了名亲卫问了下南山寺僧众落脚的地方,直接闯了过去。 一个小院子,二十来名僧众打着地铺,分两间房挤在一起,熊妖圆方也在其中,小院子里还有亲卫住宿。 长途奔波辛劳,僧众大多疲惫之极,全都打着呼噜睡着了,而妖精就是妖精,牛有道闯进屋里,僧众们依旧在呼呼大睡,唯独盘膝打坐的圆方霍然睁开双眼。见到牛有道和袁罡,圆方立刻爬了起来在那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牛有道上下打量圆方,个头不高,老头模样,清瘦略显佝偻,肤色较黑,但是精神头不错,一挂白须,两眼有神,身上僧衣换成了便装,一顶毡帽盖了光头,不过从毡帽下的周边还是能判断出是个秃子。 看看睡了一地的和尚,牛有道也没打扰,招了下手,将圆方招呼出了房间,来到了小院的客厅。 一进客厅,牛有道转身对跟进来的圆方笑道:“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啊!”圆方瞪着眼,很是犹豫。 牛有道摆手道:“不用害怕,没见过妖,想见识一下。” 原来如此!圆方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慢慢解开了上衣,露出了身上还未彻底化形完全的一身金毛,旋即低眉垂目站那缩着身子,任由身边两位一脸好奇地围着自己转圈欣赏,身上毛被牛有道拉扯了两下有点疼也忍了。 不忍也不行,他可以反抗,但反抗的后果会殃及南山寺僧众。 转了几圈,牛有道忽对袁罡给了眼色,但见袁罡顺手拔了贴腿的匕首,挥手带出一道寒光。 锋刃划过圆方身上,唰!竟有金属摩擦声,事实证明圆方果然刀枪不入,毛发未断分毫,皮肉也丝毫无损。 圆方却吃了一惊,霍然转身,连连后退闪开,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神色,怎么还动上了刀子? 牛有道却是兴趣不减,乐呵呵道:“不用怕不用怕,那个,现出原形看看。”见对方犹豫,立刻眉头一挑,“嗯”了声。 圆方见识过牛有道的手段,宋衍青三人都不够人家一个照面打的,他哪是对手,威吓之下屈服,又慢慢解开腰带,将裤子给脱了,里面倒是有件宽松短裤。 脱衣服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被两个大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已修炼成精仰慕人性,自然也有羞耻之心。 蹬掉脚上鞋子,没了束缚后,圆方突然深吸一口气,那一口气似乎将整个身躯给吹的膨胀了起来,四肢跟着变粗变大,脸盘也在变大,秃头上开始钻出金色毛发,脸上皮肉扭曲变黑。 这个过程看着有些恶心,容易吓到人,然牛有道和袁罡也不是一般人,坟墓里尸体之类的恶心东西见得多,连僵尸也见识过,这种情形吓不到两人,倒是这变化过程令两人感到新奇。 平常一贯面无表情的袁罡亦明显一脸好奇。 转瞬,一只毛色金光灿灿水亮的大熊以狗熊站姿的方式站在了两人面前,体躯健壮程度比之前大了有三倍,高大雄壮,威武吓人。那件宽松短裤已经涨裂了,如同草裙围在腰上。熊掌和脸盘皮肉厚实黝黑,亮出的爪子尖锐。 算是见识到新鲜玩意了,大开了眼界,两人围着这只特大号金毛熊转圈欣赏。 金毛熊吐着舌头,黑溜溜的眼珠跟着转圈的两人左右滴溜溜转动,眼神中能看出无辜来,也不知道两人要欣赏到什么时候。 不一会儿,牛有道又给了袁罡一个眼色,袁罡手中匕首连挥,几道唰唰金属摩擦声,没能划破金毛防御,突然手势一变,匕首直接捅在了金毛熊的大腿上,这次一刀见血,插进去了小半。 “噢…”金毛熊吃疼跳开,口吐人声求饶,“二位高抬贵手放过贫僧好不好?” 牛有道明白了,这金毛的确刀枪不入,但是密度有限,挡不住锋利武器的直刺,他挥了挥手乐呵道:“失礼,失礼,变回来吧!” 金毛熊立刻如泄气中的皮球,身形快速缩小,很快又变回了那个圆方,扭身背对,扯了腰上的破布片,将大腿受伤的地方进行了简单包扎,然后一瘸一拐地捡了衣服重新穿回。 穿戴完毕,圆方老老实实站那,脸上略有哀怨神色。 牛有道伸手相请,“你腿脚不便,坐下说,坐下说。” 圆方后拐着脚后退两步坐下了,开始接受牛有道的详细问话,说到自己在南山寺的所作所为时,又如同当初向宋衍青招供的那般,再次强调自己做了多少多少好事,表明自己不是坏人。 牛有道一听乐了,不管是不是为了振兴南山寺,为了一己之私,谋财就是谋财,哪来那么多借口,稍微救济一下乡民就叫劫富济贫了?那是不是坏事做尽再做点好事就能免罪了?还美其名曰清剿土匪叻,分明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块地盘上打劫的太多了,影响了你们南山寺的财路,于是把那些土匪给黑吃黑了。 “这两年谋财害命弄了多少钱?”坐椅子上的牛有道翘个二郎腿,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问了声。 圆方摇头道:“没钱了。” 牛有道眉头一挑,冷笑道:“怎么,怕我抢你钱财?” 圆方苦着脸摇头道:“您误会了,南山寺的位置太偏,也弄不到什么钱,寺里这么多人的吃用养活,还有寺庙破败后的整修,偶尔还周济一下乡民,也就剩了个几百金币的样子,之前全部被王爷他们给收缴了,说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路的吃喝费用!” 牛有道呵呵一乐,敢情被正缺钱的商朝宗他们给洗劫了,笑道:“你这妖精,莫非还觉得委屈了不成?遇上我们算你运气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干黑活总有失手的时候,你躲在那打劫,迟早要碰上硬茬,遇上那些斩妖除魔的修士,就是你丧命的时候。不如这样吧,以后跟我混怎么样?我给你弄个能光明正大行走的身份。” 圆方哭丧脸道:“法师,您就放了我吧,我答应了老主持将南山寺维持下去的,并在佛前发下宏愿,要以振兴南山寺为此生己任,若违此誓要下地狱的!” 牛有道笑道:“这个好办,你跟我混,以后帮你盖个天下最大的寺院。” 圆方愕然抬头,“真的?” 牛有道:“起码给足你能盖天下最大寺院的钱。” 圆方觉得不太靠谱,重点是不想卷入什么是非,稍作斟酌后,弱弱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牛有道冷笑一声,“不给我面子?再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别逼我翻脸!” 圆方态度立变,果断点头道:“好!以后听法师的吩咐。” 牛有道偏头对袁罡道:“这妖精以后若不老实,把南山寺那些和尚全部做掉!” 袁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冷眼斜睨坐对面的圆方。 圆方神情抽搐,慌忙摆手道:“不会不会,我们都是老实人!” 一不小心收了只妖精,以后可以慢慢研究!牛有道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圆方跟着站起,合十道:“贫僧圆方。” 牛有道没好气道:“还真把自己当真了,圆方是你吗?问你本名。” 圆方反应了过来,“也没有名字,以前寺里的人都叫我小金。” “小金?”牛有道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老头模样,指了指袁罡,“他是猴子,以后就叫你老熊吧!” 圆方立马看向袁罡,惊讶道:“你是猴子?”一副你隐藏的好深我没看出来的样子。 第五十四章 定给你出那口恶气 牛有道有点忍俊不禁。 袁罡居然从这熊妖的神情中看出了‘归属感’,那种大家都是妖的归属感,他很想照对方脸上给一拳,淡淡问了句:“知不知道熊是怎么死的?” “呃…”圆方心惊中带着狐疑,小心问道:“怎么死的?” 袁罡朝牛有道努了努嘴,“他是牛!” “牛…”圆方愣了下,旋即瞪眼惊呼道:“牛?” 牛有道嘿嘿一声,转身背个手离去了。 袁罡也扔下了圆方没管,跟了出去,几步追上牛有道后,问道:“道爷,这妖精脑袋似乎有些不灵光,你真要收他?” 前世的时候,道爷手下也有不少弟兄,看上了欣赏的人将之招收过来也是常有的事,袁罡也不是第一见。 牛有道呵呵一声,“你看走眼了,这是个能屈能伸、扮猪吃老虎的货色。只是还没什么见识,缺了点江湖经验,才失手栽在了宋衍青的手里。宋衍青是个自大的人,你信不信宋衍青再在南山寺呆久一点的话,一旦被麻痹的放松了警惕,十有八九不需要我们动手,就得被这妖精给做掉!” 袁罡惊讶,“何以见得?” 牛有道轻笑道:“你仔细想想,不说别的,那二十多名和尚本可以趁机安然脱身,然而在这般情况下还愿冒险跟着他…之前好像还被宋衍青他们杀了十几个,人心最是叵测,何况还是一群敢黑吃黑的和尚,能收拢几十条人心看起来还这么傻的人岂能简单?仅凭这一点就可见一斑!他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底子还是不错的,顶多也就是人生观、价值观有点问题,是个可塑之才。想收这种人的心,仅仅对他好是没用的,就一句话,让他服!你抽空多调教一下。” 袁罡闻言沉默,露出若有所思神色,旋即转身扭头就回,迎面撞上了刚走出屋的圆方,二话不说,一脚狠踹了出去。 咣!胸口正中一脚的圆方倒飞了回去。 袁罡冲了进去,一顿拳打脚踢,膝撞肘击,狂揍! 屋内,圆方惨叫连连,求饶不断。 好不容易惨叫声停下,袁罡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无视附近讶异看来的亲卫,拉了拉衣服,大步离去。 稍候,一瘸一拐的圆方也走了出来,鼻青脸肿地抹着鼻血,疼的脸上直抽搐。他有点不知为何挨打,连个解释都不给,被打的莫名其妙…… 太守府,花园中静悄悄,凤凌波负手仰望夜空皓月,神情中有怅然,想到要这样将女儿给嫁出去,心绪复杂。 彭玉兰轻轻走来,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了他的肩头。 春意虽浓,夜间寒露之气依旧,她丈夫并非修士,不宜抵御寒气侵体。不仅仅是她丈夫,她三个儿女的体质竟然也没一个适合修炼的,不然凭她的出身完全可以引荐进天玉门,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无奈。然而没办法,人与人的经脉构造多少都有差异,适合修炼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凤凌波回头一看,微微一笑。 彭玉兰随手递出了一张薄纸给他,“我爹传了消息来,天玉门内部商议后,赞成此事,担心你这边分人去苍梧县后人手不够,已经紧急调了人赶来。” 正常情况下,天玉门的人手不可能全部堆在广义郡,天玉门还有其他的势力范围要顾及。天玉门安插在这里的人手一部分除了担当护卫外,还有一些是负责日常的灵草收集,广义郡内百姓采集到的灵草都是上缴给这些人换取钱粮,而这边收拢了灵草后又要集中送去天玉门,由天玉门炼制修炼用的丹药或在修行界做交易。 事实上各大修行门派划分势力范围后都是这般去做的,天大地大,灵草这种东西又不是到处都有的,靠门派中的弟子踏遍山山水水到处去搜寻采集的话,效率未必能高到哪去,这玩意不是你跑得快就一定能找到的,毕竟门派中的人手有限,更何况修行中人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寻找灵草上的话,会贻误修炼。 当然,所谓的修炼资源也不仅仅是指圈定势力范围后能搜刮到的灵草,还有钱粮。 想有效修炼,财侣法地一样都不能少,没自己的势力范围,别人地盘上的东西岂能让你轻易借用? 凤凌波接了纸张借着月色看过后,默默将纸张揉捻在了掌心,结果不出意料。良久后,他叹了口气道:“若男那边你再去劝劝吧!” “嗯!”彭玉兰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管家寿年大步而来,对两人行礼。 凤凌波问道:“怎么样?” 寿年道:“已经安置好了,明天应该会过来拜见老爷。” 凤凌波颔首,表示知道了。彭玉兰却关切了一声,“那个商朝宗长的怎样?” 寿年道:“相貌堂堂,颇有男儿气概!” 彭玉兰哦了声,多少放心了些,然而又另起了些担心,长的相貌堂堂能看上自己女儿吗?倒不是担心商朝宗不娶自己女儿,谅商朝宗也不敢,怕就怕商朝宗以后冷待自己女儿,让自己女儿受那说不出口的委屈,有时候冷暴力更伤人。 不久后,彭玉兰来到了女儿的院子里,进了女儿的房间。 屋内,梅、兰、竹、菊四女奉命寸步不离地盯着凤若男,防止出什么意外,而凤若男身上战甲一直未卸下,躺在榻上发呆。 彭玉兰挥了挥手,示意四女退下了,坐在榻旁。 还不待她开口,凤若男已经先开了口:“娘,你不用再劝我,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谁逼我都没用!” 彭玉兰有些气恼道:“我也不愿看你这样嫁人,可你好歹是个统兵将军,难道在战场上不知道什么叫顾大局吗?” 凤若男霍然坐起,没好气道:“这叫什么顾大局?我看顾的是天玉门的大局吧!你让外公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拿自己外孙女来成全天玉门,是不是男人干的事?” “放肆!”彭玉兰啪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猛然站起,指着她喝斥道:“不顾天玉门的大局能有广义郡的安稳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爹的性命吗?各大门派的竞争不进则退,你不壮大,别人壮大了有了实力就要吞并你,一旦天玉门垮了,广义郡还保得住吗?你爹、你娘还有你兄长将死无葬身之地,难道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 此并非虚言,各门派与自己地盘上的俗世势力本就是相互的关系,你想拥有更大的地盘攫取更多的修炼资源,就得有人帮你占有地盘来打理俗事,门派中的弟子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扔到俗世去打理军政事物,偌大个地盘得扔多少弟子出去才看管的过来?这不现实。不说修行中人的主要精力是修炼,修行中人处理俗事的能力未必比得过俗世中人,因此就需要在俗世扶持代理人来打理,扶持俗世中的俊杰、杰出人物来帮忙打理,这是最节约门派弟子资源的办法。 想要更多修炼资源就需要更大的地盘,而需要更大的地盘就需要更多的弟子,不可能不对俗世代理人以及代理人的下线骨干提供安全保障,否则代理人以及代理人的下线骨干很容易被竞争对手给干掉,这就是随扈法师的由来。而随着地盘的扩张,门派中派出的随扈法师自然也要增加,就需要培养更多的弟子,反过来又需要更多的修炼资源来供养,这是因果关系。 凤若男捂着脸,咬着唇,眼噙泪光,她当然不希望家人不幸,可她也不想这般屈辱嫁人。 “若男,就算娘求你了好不好?”彭玉兰放缓了语气,哀声道:“娘给你跪下了行不行?”说着走到了女儿正面,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凤若男双手迅速托住了她的胳膊,在那摇头,哪受得起母亲的跪拜,眼泪汪汪道:“娘,您别这样,我嫁还不行吗?” 母女两个立刻抱在一起痛哭。 “娘,我憋屈,那个商朝宗太欺负人了…”凤若男在母亲怀里哽咽。 彭玉兰拍着女儿后背,给出了保证,“你放心,娘已经盘算好了,定给你出那口恶气,你爹也默认了的!” 次日半上午的样子,牛有道还在屋里盘膝打坐,袁罡敲门而入,到旁提醒:“道爷,那三个在外面求见。” 牛有道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气来,睁开了双眼,他当然知道那三个是指谁,除了商朝宗三个还能有谁。 起身来到了外面,果然见到那三人在台阶下,三人一起过来拱手见礼,“道爷!”语气明显恭敬了不少。 牛有道不以为意,脸面这东西都是自己挣来的,不过一瞅商朝宗那两个黑眼圈,不禁呵呵一乐,估计这位昨晚没睡踏实。收了笑容,又一本正经地拱手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商朝宗笑道:“正要去会见凤凌波,邀请道爷同往。” “这个嘛,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就行。”牛有道在那乐呵呵摆手,没干好事自然有些心虚,这看人脸色的事还是让眼前这位去受吧。他随口问了句,“那一万金币凑的怎么样了?” 商朝宗无奈摇头,“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间是真凑不出那么多钱。”挥手示意了一下蓝若亭,“只好让先生难为情,待会儿找凤凌波商议一下,暂欠上一欠,到了苍梧县再想办法补上。” 欠?牛有道看着三人,一脸无语,道:“你们三个折腾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个办法?你们这样空着手去,回头闹得灰头土脸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第五十五章 深藏功与名 三人略有疑惑,按理说他们手头上不宽裕的情况凤凌波那边应该知道才对,否则犯得着厚着脸皮从凤若男手上去‘借’吗?暂缓一下还钱,到了苍梧县再凑上也没什么。 蓝若亭不解道:“凤凌波不至于为了一万金币耽误正事吧?”他所谓的正事几人都知道,指的是十万鸦将。 三人都不认为凤凌波能为了一万金币这点小事儿耽误十万鸦将的大事,都觉得蓝若亭舍下脸来提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牛有道欲言又止,估计太守府那边有人正等着找这边出气,彭玉兰可是当众撂出了狠话的,硬吞回去多没面子,不知端了多大一盆的狗血当头泼,奈何当时推责任的情况他不便告诉商朝宗,只能善意提醒道:“王爷,男人大度,女人可未必那么好说话,彭玉兰怕是想为女儿出口恶气,有她在前面挡着,不吃点难堪估计难见到凤凌波。”不过又摊了摊手,“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们觉得没事也行。昨晚没休息好,我就不奉陪了,先回去睡会儿。”说罢拱手送行,打定了主意不去。 他无所谓的,这种事情商朝宗吃点苦头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影响不了大局,最终该嫁的还是会嫁、该娶的还是会娶,反正又不是他丢脸。 见他要转身回屋内,商朝宗却是抢步过来,一把抓了牛有道的胳膊,脸上挤笑道:“道爷,不妨把话说清楚。” 这种事情,他其实是最忐忑的一个,上战场打打杀杀掉脑袋他也许不怕,可婚姻大事还真是头一回,第一次去见岳父和丈母娘的心情男人都能理解,关键娶人家女儿正是他底气不足的时候,最最重要的是牛有道搞出的这破事要让他去背黑锅,想想都难堪,这种情况下还要硬着头皮去登门,那真是一晚上辗转反侧愣是没合上眼。 现在牛有道又给他释放出了一个不妙的信号,他越发不安了。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胳膊。袁罡亦斜眼瞅着商朝宗乱抓的手,他欲阻止,手略抬了下,又放下了。 放在前世的话,袁罡根本不会让人轻易对道爷做出这般无礼举动,不过眼前的判断是商朝宗并无恶意。 商朝宗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松了手。 牛有道微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没什么大事,就那么回事。不过,我还是建议王爷弄到了钱再去比较合适,有备无患,说话也有底气点不是?” 商朝宗无语,你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苦笑道:“目前是真拿不出来,能拿出的话,何至于如此为难。” 牛有道诧异:“堂堂郡王,手下好歹也有着数百人马,岂能被区区一万金币给难住?这些人马难道不是钱吗?” 商朝宗哭笑不得:“我总不能把人马拉出去卖掉吧?” 牛有道叹道:“人不能卖,马可以卖啊!这些马卖一卖,随便凑一凑也不止一万金币吧?”这倒是实话,这个战乱时代,马匹绝对是宝贵资源,尤其是战马,价钱不低。 “……”商朝宗哑口无言,很想问问他,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不说战马是骑兵的第二条性命,把马给卖掉了,难道让大家走去苍梧县不成?随行辎重用人力来背负?还是说回头再找凤凌波借马?皱眉道:“卖战马不合适吧?”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正儿八经道:“谁让你真卖了?放点风声出去,就说凤凌波嫌彩礼少了,王爷要卖战马补彩礼,然后这边再牵战马出去溜溜,事情不就解决了?” 蓝若亭和商淑清闻听略怔,旋即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要让凤凌波丢不起那个人,凤凌波闻讯自然会派人来阻止卖马,也自然不会再逼这边还钱。 “道爷高见!”蓝若亭心悦诚服地拱了拱手。 商淑清面纱下嫣然一笑,看向牛有道的目光中迸发神采,这次虽是小事,但亲眼目睹了对方云淡风轻化解的手段,窥一斑而见全貌,令她再次深刻认识到了袁罡当初的那句话,意识到他们兄妹的的确确遇见了高人! 商朝宗转瞬也明白了用意,凤凌波必不会给自己郡城内的百姓留下一个贪得无厌的恶名,可他面对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患得患失,“凤凌波不傻,如此明显的事情岂能看不出我们的用意,这样做的话,咱们岂不让人小看?” 牛有道听了直摇头:“这样做又没坑谁害谁,这点面子算什么?难道王爷连这点面子也丢不起吗?还是说…王爷很在乎凤若男,要娶她很紧张吗?”最后话中明显带了调侃意味。 商朝宗哪是什么在乎凤若男,的确有些紧张倒是真,被戳中心思有点尴尬。 牛有道笑呵呵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做不做随便人家,转身而去,逛园子去了,昨晚还没仔细看过这边林园的构造。 稍候,袁罡快步来到了他的身后,跟随着步伐禀报道:“道爷,人已经走了,看动静应该是照你的话去做了。” 牛有道闻言驻足一方水塘边,负手徐徐道:“亲事一成,想必上清宗那个后患可除,就算不垮,想必也没了闲心对付我,上清宗的事应该可以翻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宋家,咱们与之实力相差悬殊,有点棘手!” 袁罡静默,心中暗叹,原来道爷早存了灭掉上清宗以除后患的心思,看来道爷真的和那个唐仪没什么感情,压根就没在乎过那个唐仪的死活…… “不是吧?前天我亲眼见了,长长一个车队的彩礼啊,还嫌少?” “凤若男将军是什么人,岂能轻易外嫁?不过将一个郡王逼到了卖战马的地步,太守大人这是开了多大的口啊?” 郡城街头,一群亲卫牵着马匹慢慢而行,两旁观望的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太守府内,坐在亭子里谈话的凤凌波和彭玉兰正在等着商朝宗来拜见,管家寿年步履匆匆而来,入内禀报了一声外面的情况。 凤凌波慢慢回头,瞪着他,“卖战马补彩礼?本王何时要过他补彩礼?” 寿年轻声道:“怕是还那一万金币的事。” 凤凌波脸一黑,沉声道:“还钱就还钱,扯什么彩礼!” 彭玉兰脸色也绷了起来,明白了点什么,咬牙道:“一群小人,想赖账!” 凤凌波冷笑一声,“那个蓝若亭还真是花样不少,本座倒是期待一见…”对寿年偏头示意了一下,“你亲自去一趟,跟他们说,一万金币的事算了,让他们别折腾了,速来见我!” “是!”寿年应声离去。 寒着一张脸的彭玉兰并未出声阻止,因为她心里清楚,广义郡辖内百姓对丈夫的风评相对来说还算不错,这就是人心,也是对抗朝廷的根基之一,丈夫的名声在这郡城内可不是一万金币能买来的,自己再逼迫的话,人家回头又去卖马,非恶心死你不可…这次轮到她心里憋屈了! 没多久,商朝宗一行来到,正厅内宾主相见,凤凌波和彭玉兰一起行礼,“见过郡王!” 他们毕竟还没反,级别上的起码尊卑仍在,但也仅限于此客套。礼后,基本上就将商朝宗给晾在了一边。 “蓝先生,久仰大名……”凤凌波哈哈大笑,主动上前把了蓝若亭的胳膊,倒是亲热的不行的样子。 倒不是装出来的亲热,而是真心想结交,对到了有些地位的人来说,自有一番心胸,被坑的时候生气,被坑完后便是回味,不怕你坑人,就怕你没本事,这乱世中一人之力翻不了天,只有群英会才能干大事。 两人互相几句恭维话后,凤凌波也玩味调侃道:“蓝先生,你有些不地道啊!这还没见面,就连连给本郡守上眼药,今天得罚你三杯!” “囊中羞涩,情非得已,惭愧惭愧!”蓝若亭倒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而彭玉兰则拉了商淑清热情谈话,颇有先帮女儿搞定小姑子的味道,唯独商朝宗被晾边上没人理,端着茶盏慢品。 双方这么一碰头,蓝若亭也算是挥洒自如,风采不凡,令凤凌波赞赏有加。结合之前被坑的经历,凤凌波越发认定这蓝若亭是个难得的人才,颇有将其收于麾下的心思。 相对来说,蓝若亭并非泛泛之辈,也是胸怀韬略之人,应付起这种场合来,游刃有余,只是不擅长牛有道所长罢了,论到军政上的出谋划策,只怕牛有道远不如他。 牛有道的能耐上不了台面,无法摆出来明讲。而这种场合所谈,蓝若亭所言却是能切中军政事物利弊让凤凌波听了点头深思的。牛有道就算说的再天花乱坠,也难让凤凌波明显点头表示赞同,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当然,牛有道本就不想出这风头,习惯性深藏功与名。 总之接触下来,凤凌波很欣赏蓝若亭,双方谈的很顺利,商朝宗和凤若男的亲事宜早不宜晚,就近选了个好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第五十六章 逆徒! “小王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母大人!” 明里暗里的一切谈妥,一群人再次聚集在正厅内,当着众人的面,商朝宗执晚辈礼,对上座的凤凌波和彭玉兰改了口。而夫妻两人亦有见面礼送上。 站在一旁观礼的商淑清目睹哥哥这般,已是泪眼婆娑,觉得委屈了哥哥,想到了父母,倘若父母还在的话,哥哥的亲事何至于如此草率。同时也有感慨,兄妹两个这几年无论是在天牢内的还是在天牢外的,都不容易,才刚出天牢没多久,哥哥一转眼就要成亲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因欣慰而泪流,幸好有面纱挡着,外人看不到。 面带笑意旁观的蓝若亭心中亦是黯然,宁王若在,何至于如此! 凤凌波和彭玉兰心中又何尝不感慨,若放在以前,宁王的儿子能成为他们的女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礼后,又是凤家的人对商朝宗这个新姑爷改口,这边也有红包赏钱。红包的事蓝若亭早有准备,哪怕是下人们,也是一人一枚金币,出手相当大方,得赏的下人自然是欣喜若狂,连连道谢,姑爷喊的亲热。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对凤凌波这种人物蓝若亭可以直接表明囊中羞涩,却不好对下人们小气,因为凤凌波可以无视这些身外之物,下人们却是要靠这些身外之物来谋生的,会在意,给少了会让下人们看不起,商朝宗再落魄也不能让这些下人嘀嘀咕咕暗骂小气,这点面子蓝若亭还是要为商朝宗维护的。 幸好,南山寺的时候这边洗劫了一群和尚,这点钱蓝若亭还是拿得出来的。 临告辞时,凤凌波貌似调侃地叮嘱了商朝宗一句,“贤婿,这两天好好休整,养好了身子好洞房,卖战马的事就别再干了。”事情一定下,他态度立马改变了,没必要再为难商朝宗弄个出力不落好,颇有示好宽商朝宗心的味道。 此话一出,商朝宗汗颜,对牛有道卖战马的馊主意哭笑不得,有点怀疑牛有道是不是想太多了,凤凌波夫妇似乎没那么难办,知道这边手头紧张,大婚的事情包揽了过去,太守府一手操办。 一行出了太守府,马背上再回首看看那太守府,皆有恍然如梦的感觉,崎岖坎坷之路居然蹚出了一条平路,竟然娶了凤凌波的女儿,刚离开京城惶惶不知前途如何时,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随行的一群亲卫们精神抖擞,心情振奋,都知道凤凌波是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王爷娶了凤凌波的女儿,朝廷必不敢轻举妄动,实实在在的活路摆在眼前,不用死磕,大家如何能不高兴! 商淑清的思绪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大家暂时落脚的园子,想到了那个随手拄剑当拐的男人,想到那了棵灿烂如霞的桃花树下慵懒吟诗的男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莞尔。 桃花树下那一幕如今想来很美,在这乱世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群山巍巍,钟灵毓秀,上清宫内,掌门和三位长老盘坐在蒲团上,唐仪盘坐在上,下面左右是罗元功、苏破和唐素素。一张纸在四人间流转,纸上的内容是外界的金翅传讯,唐仪看后静默,罗元功看后缓缓摇头不止,苏破依旧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唐素素眉头紧皱。 消息是从广义郡那边扩散开来的消息,上清宗虽然没落,却也并非是瞎子、聋子,对扩散开的消息多少有些捕获。 罗元功很感慨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凤凌波居然会把女儿嫁给商朝宗,简直是不可思议,天玉门能顶的住当今的压力吗?没有天玉门点头,凤凌波没这么大的胆子,这事掌门怎么看?” 唐仪:“如今大燕内忧外患,若这门亲事真的能成,就说明凤凌波执意要保商朝宗,也必然有保全商朝宗的把握,否则不敢如此,只怕当今也不敢彻底撕破脸。看来是我们小瞧了商朝宗,竟被他硬生生走出了一条活路,虎父无犬子!”说着看向了唐素素。 唐素素冷哼一声,“日子还长,是不是走出了活路还得另说,总之我们的选择是没错的,和宁王划清关系对上清宗有利无弊,否则商朝宗又和拥兵自重的凤凌波厮混到了一起,摆明了图谋不轨,简直是火上浇油,朝廷的怒火必然要牵连到上清宗的头上。朝廷也许不敢拿凤凌波怎样,但要对付上清宗却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们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唐仪和苏破没表态,罗元功却是微微点头,“师妹言之有理!” 就在这时,外面一弟子快步进来,拱手禀报道:“掌门,三位长老,弟子陈归硕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此话一出,唐素素眼皮子颤动了一下,商朝宗跑到了广义郡和凤凌波勾搭到了一块,她正琢磨牛有道的下落,也不知宋衍青等人有没有得手,谁知想什么来什么,陈归硕回来了。 “没看我们正在谈事吗?他能有什么要事,让他先退下!”唐素素出声喝斥了一句,出于某些担忧,不想陈归硕入内。 倒是罗元功抬手阻止了一下,“他不是跟宋衍青去了京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突然回来,既然说是要事,想必也不敢在我们面前夸大其词,不妨让他进来讲个明白。” 唐素素实在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琢磨着陈归硕应该不敢乱说什么,难道另有其他事?遂保持了沉默。 唐仪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进来通报的弟子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陈归硕急匆匆而入,走入殿内,竟然噗通跪在了几人跟前,一脸惶恐道:“掌门,三位长老,出事了,宋衍青和许以天两位师兄遇害了!” “啊!”几人全部站了起来,许以天还罢了,宋衍青背后的宋家乃是上清宗最后一道屏障,宋衍青出了事的话,上清宗不好跟宋家交代。 唐素素勃然大怒,“混账东西,瞎说什么?”她在用严厉的眼神警告陈归硕不要乱说话。 然而陈归硕视若不见,悲声道:“弟子没有乱说,宋师兄和许师兄皆死在了牛有道的手中,因牛有道要让弟子回来传话,弟子才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几人震惊,唐素素怒斥:“胡说八道!”挥手便是一记浑厚掌力劈了出去。 罗元功和苏破几乎是同时出手,同时劈出了一道掌力拦截。 轰!一声震响,三道掌力碰撞在了一起,劲风四溢,跪地的陈归硕硬生生被掀翻在地,可谓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当众露面就是怕唐素素灭口,没想到唐素素居然敢当众下杀手,低估了这老太婆的心狠手辣,若不是另两位长老出手,自己这条命就没了,真正是后怕不已。 他敢不顾唐素素的警告这样说,自然是有所倚仗,途中有宋家人截下了他授意行事,有宋家撑腰,他没什么好怕的。 唐仪紧绷着嘴唇,看着怒容满面的唐素素,相对来说,她是比较心里有数的,因为唐素素已经暗示了不会再留下牛有道那个后患,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让宋衍青出手。 罗元功闪身挡在了陈归硕的前面,上清宗还没有弟子因为禀报情况就要被杀的事情,盯着唐素素道:“师妹,何故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唐素素怒道:“他明显在胡说八道,宋衍青的去向是京城,牛有道的去向是苍梧县,两个方向,怎会撞在一起,此人必是图谋不轨!” 陈归硕有点慌了,赶紧大声喊道:“唐长老,你是要杀人灭口吗?”这种情况下,他得求自保。 此话一出,唐素素怒火冲天,“逆徒!” 闪身而出,欲要再下杀手,苏破人影一闪,挡住了她,沉声道:“让他把话说完也不迟!” 罗元功缓缓走到了苏破身边,与之并肩而立,摆明了联袂阻拦唐素素,“师妹,稍安勿躁,不要妄为!”这话已经算是在警告了。 面对这二人联手,唐素素自知无法再得逞,霍然转身,看向了唐仪,怒道:“掌门,此獠必是有人派来挑拨离间的,还请掌门明断!” 罗元功道:“掌门,这大殿内,上清宗弟子不至于连话都不能说,是不是挑拨离间,听听无妨,更不至于连事情都还没搞清就对弟子下杀手,没有这样的道理!” 唐素素气呼呼盯着唐仪,然而她明显没理,让唐仪面对传功和护法两位长老怎么偏袒? 话不多的苏破亦淡淡一声施压,“师妹,有点过了。” “哼!”唐素素甩袖冷哼一声,扭转了身背对。 罗元功回头对陈归硕沉声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暂时保住小命,陈归硕揪着的心略缓,慌忙道:“宋师兄并未去京城,说去京城只是幌子,实际上是暗秉了唐长老的授意,在途中的南山寺设伏,欲除掉牛有道…” “笑话!”唐素素不屑一声。 第五十七章 忠义之人 话被打断了一下,却未能让陈归硕闭嘴,陈归硕继续道:“据宋师兄说,牛有道下山前,唐长老曾命人交了一封信给牛有道,让牛有道把信送给南山寺主持。我等一路马不停蹄赶到南山寺等候,果然等到了牛有道,然而牛有道似乎早有警觉,并未直接露面,而是派了替身前来试探,我们拿下替身后逼出了庸平郡王商朝宗一行人马,然宋师兄以一面官方的令牌压下了商朝宗,逼出了牛有道,谁知与牛有道一交手,我们才发现牛有道的实力深不可测,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深不可测?”罗元功讶异一声打断,皱眉道:“你是说牛有道的实力深不可测?”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有些惊疑不定,就连唐素素也忍不住回头看来,惊疑之色明显。 陈归硕连连点头,“弟子句句实话,没错,牛有道的实力的确是深不可测!我们三人接连上手,许师兄一个照面就被牛有道一掌打的吐血,受了重伤;我的下场也没好哪去,我以剑相搏,牛有道竟连剑也不拔,只一脚就将弟子给打伤;宋师兄舞剑凌空一击,牛有道拔剑仅一招,便废了宋师兄两条腿和一只胳膊!我三人对上他,没人能是他一合之敌。” 几人吃惊不小,罗元功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陈归硕见连他也不信,担心自己安危,急忙辩解道:“罗长老,弟子绝无半句虚言,一开始我们还想着防备他身上的传法护身符,谁知动手后,弟子三人基本上算是联手进攻,却连试出他实力深浅的资格都没有啊!” 唐素素嘿嘿道:“两位师兄,是不是胡说八道一听便知,就算牛有道这些年一直躲在桃花源偷偷修炼,也不可能有这般修为进度,不是跑来挑拨离间是什么?” 陈归硕双手拍着胸脯道:“弟子若有胡说八道,定遭天打雷劈,对了,弟子观牛有道的身手,似乎不像是咱们上清宗的功法,尤其是那剑法,十分精妙,肯定不是咱们上清宗的剑法!” 唐素素冷笑:“这是在自己补自己话里的漏洞吗?” 罗元功抬手阻止了她继续构陷,继续问陈归硕:“后来呢?” 陈归硕:“他连败我和许师兄后,又废了宋师兄,之后让人把我们抓去隔开审讯,弟子什么都不肯说,后被放出时,发现宋师兄已经毙命,之后又当我面杀了许师兄。” 罗元功:“你不是说牛有道让你带话回来吗?” 陈归硕连连点头:“他招了我过去,当面告知,让弟子带话回上清宗。他说上清宗把事情做的太绝,不想多说什么,念及东郭师叔,不怨也不计较,不过从此以后,与上清宗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他还说他对掌门之位没兴趣,不会再回上清宗,希望上清宗也不要再找他麻烦,不要再逼他,否则他就把上清宗对他做的事情全部抖出来,让天下人来评理…他这么一说,我怀疑宋师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知道了些什么。” 听了这番话,殿内几人陷入了沉默,唐素素神情略有抽搐,罗元功和苏破脸色紧绷,没想到这秘密还是让牛有道给知道了,现在倒成了人家手上要挟的把柄。 唐仪略低头,心中百般滋味,那种偷了人家东西被人家给抓住了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被人家识破了这边的各种阴险,她不知道牛有道将会如何看她,为了谋取掌门的位置不惜委身下嫁?为了掌门的位置不惜谋杀亲夫?这该是怎样歹毒的女人才能干出的事? 换谁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是都难以接受,对方能不计较,已经算是大度到不行!而她似乎也能体会到牛有道为何能说出不会再回上清宗的话,心寒了! “唉!”苏破忽然轻叹了声,其中滋味几人似乎都能理解。 罗元功冷冷瞅向唐素素,“师妹,你不是说商淑清来到上清宗点名要东郭浩然的弟子吗?真的是这样吗?” 唐素素面浮冷笑,“师兄,这逆徒的鬼话,你们也信?” 罗元功和苏破皆瞅着她不语,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一听便知真假,否则她之前不需要急着杀陈归硕灭口,在场的对她为何要杀牛有道也是心知肚明。然而有些事情没办法追究,从剥夺了牛有道的掌门之位开始,大家就已经被唐素素给拖下了水,无论是掌门还是他们两位长老,谁都摘不干净。 罗元功回头看向陈归硕,“还有其他吗?” 陈归硕摇头:“就这些。” 罗元功闭上了双眼,缓缓吁出一口气来,“你走吧,去京城,把这噩耗告知你宋师叔,去吧!” “是!”陈归硕爬起,拱手给礼后,迅速转身离去。 没人阻拦他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场的都知道,仅凭陈归硕个人是没这么大胆子的,明显有人在背后撑腰,是谁已经不用多猜想。陈归硕已经选择了倒向宋家,成了宋家的人,动陈归硕就是打宋家的脸,尤其是在宋衍青已死,宋家有心让陈归硕来折腾的情况下。既然心已经不在上清宗,再强留也没什么意义,留下来也是宋家的眼线,所以罗元功让他走,也知道他此去京城后,再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然陈归硕走到门口时,苏破的声音忽然响起,“陈归硕,天地有报,你最好记住,你是上清宗弟子,不管走到哪,最好别做对不起上清宗的事!” 陈归硕停步转身,躬了躬身道:“是,弟子铭记在心,绝不敢忘!”继而快速离去,至于有没有真把话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殿内恢复了清净,睁开了眼的罗元功恶狠狠盯着唐素素,“你疯了吗?” 此时,唐素素倒也光明磊落地承认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上清宗好,他活着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给利用,造成我上清宗内乱,有些事情不宜拖着尾巴不断,否则就是后患!” 罗元功步步逼到她面前,“为了上清宗好?你难道看不出刚才这出是谁指使的?宋家摆明了在告诉你,已经知道了你干的好事,宋家明着把这事挑开,就是在告诉你,已经不欠上清宗什么,不会再留什么情面!宋舒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觉得宋家会善罢甘休吗?你给上清宗惹来了大麻烦!” 唐素素神情扭曲,突然吼了一声,“我也不想这样,谁知那蠢货是个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啪!罗元功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了她脸上。 唐素素捂脸退了两步,瞪着他,“你敢…” 罗元功喝声打断,“这一巴掌是替师傅打的!” 唐素素嚅嗫着嘴唇绷紧了脸,到嘴的什么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实在是理亏,说什么都理亏! 罗元功转身看向唐素素,“掌门,是该考虑放弃上清宗的基业寻个地方潜隐避祸了,再守在这,迟早要遭灭门之祸,躲起来保留些许根基,还有再待来日的机会!”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唐素素朝他离去的背影怒吼,“不行!这里是我上清宗一代代人的心血,决不能轻易放弃!” 然而苏破也轻轻转身而去,不疾不徐地走了。 殿内的唐仪静默无语,唐素素紧握着双拳,气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后山,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半山腰的石洞内,被罚面壁思过的魏多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脸悲愤。 图汉在一旁看着,苏破则在那慢慢讲诉着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没点明宋家可能要报复上清宗。 听完后,魏多一脸焦虑地结结巴巴道:“规…规矩是…是有些死板…可规矩…就…是规矩,若都无视…规矩坏了…就…就是祸将起时!” 苏破颔首:“可上清宗上下弟子的意见你当时也看到了,没人愿意让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做掌门,凭你一人之力是拦不住的,现在牛有道孤身在外,我怕他有危险,你愿去保护他吗?” 魏多猛然站起,连连点头,“弟子愿…愿意!” 苏破面露赞许神色,“好!防守弟子的暗哨我暂做了调整,北山峡谷那边半个时辰内不会有人,你可从那离去。山谷中的那座白石下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包裹,带上途中用吧!” “是!”魏多拱手应下,几乎是不做多想就跑了。 待到苏破和图汉走出石洞,已经不见了魏多的人影。 图汉看向身旁的苏破道:“长老,上清宗那般对牛有道,魏多去了,牛有道怕是未必会领情。” 苏破:“不需要他领什么情,而是如今的上清宗随时会有不测,魏多乃忠义之人,一旦上清宗有麻烦,他必会死战到底,也不会像别人一样想办法苟且求存,我不愿见如此忠义之人白白牺牲,我不这样说他是不会舍上清宗而去的。”回头看向图汉,“你也走吧,尽快想办法联系上你那躲在妖魔岭的师傅,一旦上清宗有麻烦,也只有他有能力化解!” “这…”图汉迟疑道:“师傅已被上清宗逐出师门,怕是不会轻易出山。” 苏破:“唐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想必他也不愿看到唐仪有危险。总之,他愿不愿出山另说,你只需告诉他,上清宗面临灭门浩劫,让他自己抉择!” 第五十八章 陛下震怒 图汉点头,“我试试看吧。” 苏破又微笑道:“你师傅若是不愿出山,你就留在妖魔岭吧,不要再回来了。” 图汉一愣,忙道:“若上清宗有难,弟子岂能视而不见,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苏破略摆了摆手,“话不是这样说的,义有小义和大义之分!就算你和魏多留在上清宗也帮不了什么忙,宋家若真的对上清宗动手了,怕是不会留下有机会报复的人,估计要斩草除根。若非魏多难以劝离,我肯定让魏多跟你一块去妖魔岭避难,让他去找牛有道是退而求其次。让你们回避并不是让你们视而不见,而是留待有用之身,若上清宗真的走到了被灭门的那一步,以后你寻机找到魏多,想办法与他联手重建上清宗,此乃大义!劝离你们也是对你们抱有希望,其他人怕是为求自保不敢面对那份艰险。” 图汉脸颊绷了绷,明白他的意思,宋家挑明了宋衍青被杀的真相,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既然不把我宋家人当弟子看,那宋家人也不会把上清宗当师门看,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而一旦宋家放弃了对上清宗的庇护,甚至不需要宋家亲自出手,只需放出风声表示和上清宗没了关系,想对上清宗出手的人多的是,想占上清宗这块钟灵毓秀福地的人也多的是。 宋家报复的意味太明显了,否则不会对师门不敬让陈归硕明摆着挑事,这哪是一个弟子能做的事,会忍下来。 让图汉感到疑惑的是,宋家完全有那个能力收拾上清宗,直接动手就好了,干嘛还让陈归硕这样干,这岂不是要让上清宗先做好应对的准备? “其实罗长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以考虑潜隐避祸!”图汉闷声一句。 苏破摇头:“他说的是气话,上清宗的人心早就散了,哪是说归隐就能归隐的。没了修炼资源,有多少人愿意归隐,又有多少人能甘于寂寞一直归隐下去,会不会有人为了前途出卖藏身的地方,只怕可能性很大吧?不说以后,人心散了,谁又能说得清现在的宗门内部有没有外部的眼线,能躲到哪去?哪些人能抛弃,哪些人不能抛弃,谁能摘清?这么多人的一个门派,不是说潜隐就能潜隐的,具体操作起来很复杂,不能保障安全的潜隐没有任何意义。说到底,还是如今的上清宗缺少一个能挑大梁、能镇住场面给大家信心的人,我不行,罗师兄不行,唐师妹不行,掌门唐仪也不行,这就是我当初为何不反对他们那般对牛有道的原因,让一个才刚来且大家都不信任的毛头小子当掌门,人心何在?至少唐仪当掌门是最没有争议的,还能勉强维系。现在看来,唐牧和东郭浩然也算是呕心沥血,两人明显是在一明一暗的配合,为复兴上清宗而力挽狂澜,师兄看人选弟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京城,一栋豪门大院内,花池旁的王横高举一只大缸,咣当一声,怒砸一地,砸了个四分五裂,泥土纷飞,缸中栽植的一株奇花被他连连践踏成了花泥。 怒不可遏!传了消息给广义郡的凤凌波,在等凤凌波的回复,结果回复没等到,反而等到了凤凌波要和商朝宗联姻的消息。开始还不敢相信,凤凌波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商朝宗,脑子有病还差不多?等到消息再来,连婚期都定了,喜讯已经在广义郡郡城传开了,方确信没错,凤凌波真的和商朝宗联姻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凤凌波没给他面子,打了他的脸,不可能把商朝宗的人交给他,这就是凤凌波不给他回复的原因。 女儿还在家里,还没回婆家,宋衍青死的消息一直瞒着女儿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合适方式告知。女儿的心思他有时真搞不懂,骂宋衍青没良心对她不好向家里告状的是她,现在念叨着宋衍青想回婆家的也是她,若干脆真恨宋衍青也就罢了,他反而好开口! 狠狠宣泄了一下怒气,心绪略有平复后,花池旁的坛坛罐罐已经烂了一地。 气喘吁吁地王横盯着地上的破烂喊了声,“陆圣中!” 不远处屋檐下观望的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支漆黑的黑布折扇,人看着颇为潇洒,就是脸上透着一股明显的阴柔劲,近前微微笑道:“大统领发泄够了?” 此人正是他口中的陆圣中,也是他的随扈法师之一。 王横转身看着他,“这事你亲自去一趟解决。” 陆圣中皱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迟疑道:“凤凌波插手了这事,天玉门的人自然在旁看着,怕是不好动手。” 王横神情扭曲,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个牛有道的脑袋,拿来见我!” 陆圣中颇有些无奈,苦笑着点头道:“我尽力吧!” 答应归答应,具体该怎么做他还得好好斟酌一下,牛有道不足为虑,关键是天玉门。 道理很简单,就算得手了,一旦让天玉门知道了是他干的,敢到天玉门的地盘上杀天玉门罩的人,等于打天玉门的脸,天玉门岂能惯这毛病,绝不会放过他,必然会派出高手追杀,不弄死他是不会罢手的! 宋府,林园幽静,水榭内,宋九明负手盯着桌上棋盘上的残局琢磨着。 花白头发的宋府管家刘禄,从回廊中走来,到旁低声禀报道:“盯梢的有消息,陆圣中出了京,王横十有八九是派了他出手解决。” 宋九明没任何反应,依然盯着棋局琢磨,好一会儿摆下一颗子后,方淡淡道:“听说子鱼在留仙宗与同门关系处的还不错,颇得宗门师长欣赏?” 子鱼正是管家刘禄的儿子,刘禄笑回:“留仙宗对子鱼的关照还不是看老爷的面子。” 宋九明似乎觉得摆下的子不对,又捡了回来,“陆圣中的师门背景弱了点,对上天玉门怕是底气不足,让子鱼邀上一些同门走一趟看看情况吧。” 刘禄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是!” 这时回廊那边宋全又快步走了过来,对刘禄点头示意了一下,才对宋九明禀报道:“父亲,司空府来人,让父亲过去一趟,但没说什么事。” 宋九明的思绪似乎立刻从棋局中拔了出来,放下了手中棋子,转身就走,不敢耽误的样子。 出门登上马车,随行有人护卫,一路直奔目的地。 京城权贵居住的地方大多有区域,大多都在宜居的好地段,到了大司空童陌那个地步的人跟一般官员又有差别,日理万机跑来跑去是浪费时间,一般都是住在哪就在哪办公。 司空府离皇宫不远,也是为了觐见方便,坐地规模也不小。 马车停在了高高台阶下,钻出马车的宋九明快步拾阶而上,随扈法师止步,不敢擅闯,目送了宋九明独自入内。 能容不少人议事的正堂内安安静静,一名素衣富态老者端坐在上,提笔处理着一份份公文。接了批示好的公文的人进出都是小心翼翼模样,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打扰。 “大司空!”宋九明案前恭恭敬敬拱手拜见,腰弯的很低。 童陌略抬眼,目光老辣有神,藏有一股隐而不露的威仪,淡淡挥了挥手中笔,复又继续伏案书写。 宋九明遂慢慢退开到一旁,双手交叉在腹部,垂首静静等候。 没多久,外面又进来一人,清瘦汉子,白面无须,两鬓霜白,碧玉发簪,鹰钩鼻,目光沉冷,一袭黑披风,一尘不染地走了进来,正是宫内的宦官尕淼水。尕淼水对着案后的童陌拱手行礼后,一声未吭,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另一侧等着,目光盯在宋九明的脸上,盯的宋九明有些浑身不在。 好一会儿,写完东西的童陌搁笔,抬头看了看尕淼水和宋九明,扯了书写好的东西递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吏,又挥了挥手,屋内候着的其他小吏纷纷退下,留了空间给童陌三人。 “凤凌波和商朝宗联姻的事,知道了吧?”童陌盯着宋九明沉声发问。 宋九明恭恭敬敬道:“卑职已知晓。” 童陌又朝尕淼水抬了抬下巴,尕淼水慢慢移步到中间,漠然道:“陛下震怒!” 童陌又问宋九明,“这事你怎么看?” 宋九明迟疑道:“按理说,凤凌波没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有什么东西足以让他觉得宁愿承担风险也在所不惜,只怕宁王遗留的东西商朝宗已经告知了凤凌波,除此外,卑职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堂内一阵静默,各有所思,显然都认同这个说法,也都知道这事不好处理了,凤凌波有恃无恐啊! 宋九明忽又叹了声,“卑职一直认为不该放商朝宗出京,担心放虎归山,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尕淼水冷眼道:“宋大人觉得陛下的决断有误?” “不敢!”宋九明欠了欠身。 尕淼水漠然道:“还有你宋家不敢的吗?不是说上清宗在宋家的控制中吗?上清宗为何还派了法师随扈给商朝宗?你那孙子半路上跑去劫人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九章 正经事 此话令宋九明暗暗心惊,上清宗派给商朝宗随扈法师的事另说,自己孙子去劫道的事怎么这么快就泄露了? 童陌出声道:“水公公,这都是旁支末梢的小事,年轻人争风吃醋能理解,也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现在追究这个没意义,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吧。” 此话越发让宋九明心惊肉跳,大司空连自己孙子是因为争风吃醋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他意识到了,这边的耳目超乎他的想象,大司空看似在维护自己,实则兼具敲打意味,也可以说是在警告,你以后不妨再多瞒着看看! 尕淼水本还想责问两句是不是想打草惊蛇之类的,见童陌有心维护,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既然那东西已经让凤凌波知道了,上清宗就没有必要再留着观察了,免得回头又和商朝宗同流合污闹出后患,解决一个是一个,处理掉吧!”童陌淡淡补了句。 “是!”宋九明欠身应下。 陈归硕在上清宗挑事,本是想给唐素素一点颜色看看,介于以上原因他并未想过要真对上清宗动手,上清宗不明所以的一些担心是多余的。而获悉凤凌波和商朝宗联姻后,宋九明就知道上清宗是真完了,没了利用价值,现在果然如此…… 广义郡郡城,洋溢着喜庆,官府敲锣游街公布了凤若男大婚的日期后,城中商户很自觉的纷纷在门口挂红,有条件的商户甚至张灯结彩,希望能让太守府看到自己的心意,有些办丧事的甚至进行了回避。 当然,凤凌波也有表示,整个广义郡内今年的税赋减半以示庆贺,惹得叫好声一片。 按理说,减税这种事需要朝廷同意,但朝廷那边干涉不到,反正凤凌波已经闷声拒绝上缴广义郡的税赋。上面回回催缴,广义郡回回摆困难,也不说不缴,总之朝廷看不到账,两边来来回回拉扯,乐此不疲,谁都不撕破脸。 商朝宗临时落脚的园子暂时当做了男方家,太守府出钱出力装点,张灯结彩免不了。 今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管家寿年是最忙碌的一个,里里外外的指派人手操劳,太守府那边差不多了,又带着人到这边园子检查,哪里觉得不合适的立马叫人纠正。凤凌波就这么一个女儿,逼着嫁已经感觉对不住女儿,形式上不会再委屈女儿,下令务必办的风风光光。 园子里视察了一通后,寿年又与送别的蓝若亭碰面在一起,表示凤若义和凤若节无法赶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希望这边不要介意,不过两位兄长皆派人送了重礼回来。 对此,蓝若亭表示理解,凤若义和凤若节本就统兵镇守广义郡东西要地,如今凤凌波和商朝宗联姻,还不知道朝廷那边会不会铤而走险,这边不敢马虎大意,反而要加强戒备,主将哪敢脱身。 送走寿年,蓝若亭回到内园将寿年说的对商朝宗提了一下。 商朝宗嗯了声,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离正式前往太守府迎娶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人生头一回,说紧张也行。关键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和凤若男见过面,听说凤若男性如烈火,牛有道干的那破事,压力全部转嫁到了他身上,偏偏你还不能怪人家牛有道,人家缺德事干了,你还只有谢的份。 坑人的缺德事能干到这种境界,商朝宗也算是服了牛有道,彻底改变了他印象中对上清宗弟子的看法。 这边正在屋檐下忐忑,牛有道手里拄了个‘拐’,领着两个人慢慢溜达进了三人的视线中,一个是袁罡,还有一个是鼻青脸肿的圆方,弱弱跟在最后面。 商朝宗三人发现这几天熊妖身上天天有新伤,看眼神也能猜到是谁打的,圆方明显在时时刻刻看袁罡的脸色,袁罡偶尔一个眼神瞅去,就能吓得圆方后退两步。几人奇怪了,也不知这熊妖哪得罪了牛有道,搞的每天挨打。 至于为何说是得罪了牛有道,因为道理很简单,接触了几天哪能不知道袁罡不是多事的人,没牛有道的授意,袁罡哪会这般虐待那熊妖。三人估摸着熊妖对牛有道还不太了解,还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牛有道是个比较有风度的人,表面上看着挺随和的,熊妖似乎更愿意接近牛有道。 “王爷今天真精神!”牛有道走来乐呵呵发笑。 能不精神嘛,新郎官的穿戴!商朝宗颇为无奈道:“道爷,你就别再调侃本王了。” 一起经历了一些事,安心相处了几天,双方来往的态度也都随和了不少。 “王爷昨晚没休息好吧?”牛有道瞅了瞅他这几天一直难消的黑眼圈,今天明显涂抹了点粉来掩饰。 商朝宗有点受不了他,这人太缺德了,这几日天天拿这话提醒他一次。 蓝若亭微笑,“人生大事头一回,王爷的心情能理解。” 商淑清纱巾下抿嘴偷笑,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她目光又忍不住瞅了眼牛有道手中当‘拐’的剑,有点心疼这把剑。 此剑她当然认识,是她亲自送到上清宗去的,当年东郭先生那般郑重赠予父亲的宝剑,居然落得个这般糟蹋下场,未免也太那个了点。然而东西已经是人家的,人家想怎么用是人家的事,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道爷,等下一起过去吧。”商朝宗主动邀请。 牛有道知他指的是太守府,然做了‘好事’,觉得还是回避一下的好,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这边总要留个看家的人。”侧身指了指圆方,“老熊没个正式身份怕今后有麻烦,想拜托蓝先生回头跟凤凌波那边说上一说,帮老熊弄个正式身份,也方便今后外出行走。” 鼻青脸肿的圆方马上挤出一脸笑,心想,还是这位人好。 老熊?商朝宗三人神色有些古怪,这又是猴子又是牛的,如今又冒出个熊,还真是个奇怪的组合。 蓝若亭颔首道:“回头我找那边的管家寿年说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这边正事、闲事交流了一阵,出门的吉时差不多快到了,牛有道挥手将圆方屏退了,方正色道:“王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商朝宗立刻露出虚心请教神色,“但说无妨。” 牛有道:“今天洞房,王爷须当做正事来办,务必一举拿下凤若男。”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能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个无语,三人还当他有什么正经事,居然是说这个。 商淑清还是姑娘家,陡闻这事,有点脸红不安,心中暗啐,不知该往哪站好。 商朝宗尴尬了,很想问问他,有你这样的吗? 蓝若亭叹道:“道爷,这等私事拿出来讨论,未免不妥。”言下之意是让牛有道自重。 牛有道摆了摆手,“大家别想歪了,我说正经的,这女人有没有夫妻之实差别是很大的,王爷想把凤凌波借的人马变成自己的人马,没凤若男用心配合是不行的,还是尽快拉近关系的好。” 几人沉默,到了这个地步是在险中求生,话题虽然尴尬,却不是没道理。凤凌波主动让女儿跟随商朝宗一起去苍梧县,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人马的指挥权肯定在凤若男的手中,不会听商朝宗的调遣,而那十万鸦将这边是拿不出来的,凤若男跟去了若逼着不放的话,是个麻烦,如今搞定凤若男的确是重要大事。 恰好这时外面有人来催商朝宗动身,正好化解了商朝宗和商淑清的尴尬,蓝若亭示意二人先行一步。 待兄妹俩离开后,蓝若亭近前与牛有道凑在了一起,“道爷所言倒是让我隐隐有些忧虑,从这两天摸到的情况来看,凤若男性如烈火,对王爷没什么好感,这事怕是有些麻烦。” 牛有道低声道:“这正是我担心的,洞房正是机会,过了今天,我担心凤若男未必肯和王爷凑在一个屋里过夜,这要是一直分开着不肯同居,那事情就麻烦了,连人都不是王爷的,心又怎么可能是王爷的,更何况人家还是带着任务去的,所以今夜务必让王爷拿下凤若男!” 蓝若亭忍不住苦笑,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和人把这种事当做正事来谈,摇头道:“这种事难不成让王爷用强?” 牛有道干咳一声:“洞房花烛,名正言顺的事情,王爷拿出点该有的男儿气概别人还能说什么不成?摆哪说都是王爷有理,是那位不懂事。这事可不是小事,先生还需督促王爷啊!” “唉!”蓝若亭叹了声,点了点头。 待到他离开,就剩袁罡和牛有道两人后,袁罡忽然来了声,“军营校场内,凤若男刺了道爷一枪。” 牛有道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回头问道:“怎么讲?” 袁罡:“凤若男的确是员猛将,出手力道不小,根据我的观察,王爷未必是她的对手。”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商朝宗洞房若是敢用强的话,怕是要挨揍,且难以得手,不禁皱了皱眉,旋即低声交代道:“你想办法弄点软手软脚的东西。” 袁罡一听就明白他想干什么,翻了个白眼,“这种下三滥的事别找我。” 牛有道瞪他一眼,“这种为江湖中人所不耻的事情我也不干,我以前见一个废一个你不是不知道,哪会让你去干?那个谁,在南山寺惯干类似的事,经验丰富,手上肯定有这种东西。” 第六十章 我们是王爷的护卫 话毕,两人对视一眼,袁罡不吭声了,转身走了。 牛有道目送,咂嘴,“那妖精不会又挨揍吧?” 小院,一群和尚倒是佛心不泯,似乎保持着南山寺的作风,读经的读经,扫地的扫地,院里倒是不需别人清扫,他们自己就打扫的干干净净。 袁罡一到,一群和尚犹如惊弓之鸟,不管干啥的,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盯着他,都觉得袁罡可怕。别人的可怕是喜怒无常,这位是脸上看不出喜怒,没任何道理可讲,说动手就动手,令人防不胜防。 最近他们可是天天目睹袁罡把圆方往狠里揍,袁罡每次一来,就是打主持,这又跑来了,一天打两次,今天不是已经打过两次了吗?怎么又来了? 闻讯而出的圆方迎接不是,不迎接也不是,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今天不是打完两次了吗? 极度担心畏惧,可还是觍着脸凑了过去,点头哈腰道:“袁爷,有什么吩咐?”那姿态有损堂堂住持的形象,不过如今这鼻青脸肿的尊容也谈不上什么形象。 跟着牛有道叫‘猴子’,失口叫了两次被打了两次狠的,改了口。 “进来一下。”袁罡扔下话,与其擦身而过,直接进了一间没人的屋,也是第一次揍圆方的那间屋。 圆方提心吊胆,不敢进去,可是对方那一不高兴就下狠手的习惯他又吃罪不起,拳脚太硬太重,不敢拖延,硬着头皮赶紧了跟了进去,咣!门被关了。 院内的其他僧众面面相觑,盯着,竖起耳朵听着,有人开始拨动手中念珠为主持祈祷。 都在为主持担心,就算是妖精,也经不住这样天天打吧? 似乎祈祷有效,屋内挺安静的,没大家担心的动静出现。 不过屋内很快传来圆方吃惊的声音,“袁爷,我不干这种事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个…袁爷,我真没那东西,咣!啊…” 众人汗毛竖起,熟悉的咣咣狠揍动静又出现了,夹杂着圆方的惨叫声。 “袁爷,别动刀,别动刀,会死人的。” “你是人吗?” “袁爷,有,我有!” “没骗我?” “我对天发誓,有,绝对有,有半字虚言你剁了我!” “能不能办好?” “包在我身上,袁爷等我好消息就是,若有半分失误,我提头来见!” 屋内似乎又陷入了心平气和的安静中,偶有嘀咕声,不一会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袁罡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大步而去。 等到袁罡的身影彻底从小院消失了,僧众哄抢着跑到了房间门口,只见圆方正坐在墙角抹鼻血,狼狈不堪,一脸凄惨哀怨。僧众纷纷跑入,东院首座如晦和西院首座如明,两人联手将其给搀扶了起来,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如明痛声道:“主持为我等受委屈了!” “无妨!”圆方抹了把鼻血,看到手上的刺眼殷红,神情抽搐道:“那猴子欺人太甚!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账暂且记着,我迟早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外面突然传来“啪嗒”一声,惊的圆方犹如被刀捅了屁股,猛然站起,一脸惊恐。 僧众亦被那动静吓了一哆嗦,还以为袁罡回来了,结果门外有一僧弱弱回了句,“扫把没放好,倒了!” “呼!”众僧松了口气。 圆方合十:“阿弥陀佛,心有魔障,佛祖怪罪了,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众僧跟着一起合十,宣了声佛号。 圆方双手放下,眼珠在众人脸上滴溜溜转了圈,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了点,抹着鼻血低声道:“有件要紧事要抓紧办,不然那瘟猴子又要找我等的麻烦,他这回可是放了狠话……” 郡城内敲锣打鼓声一路,商朝宗披红挂彩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亲卫提着钱袋子不断向两边人群中抛洒兑换好了的铜钱,换来一路的叫好声和道喜声。 太守府热闹非凡,宾朋满座,能有幸进入的都是广义郡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的富户虽奉上了厚礼,却未必能进入,府外成片的露天宴席是为他们准备的。 除了调集了重兵戒备四周外,太守府起起落落的屋檐上有人站在上面,警惕目光囊括了太守府里里外外。 人马护送簇拥下的新郎官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恭喜王爷”的声音此起彼伏,跳下马的商朝宗朝左右只能在外面喝喜酒的宾客抱拳不止,不管认识不认识都陪着笑脸,一路表示谢谢。 真到了临场的时候,商朝宗反而不紧张了,与生俱来的贵族底蕴非常人能比。 抵达府内,有人引了商朝宗去凤若男的闺房,这是商朝宗第一次见到凤若男,不过也没看到脸,蒙着红盖头。 但是商朝宗能感觉到凤若男那藏在凤冠霞帔下的块头,一朵喜结连理的红绸花团牵了凤若男出来时,商朝宗明显比较出了凤若男的个头似乎比自己还略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带着凤冠的原因。 须知,他商朝宗也算是魁梧的身段,在男人中也算是较高的个头,能跟他比个头的女人不得了! 不过这都没什么,娶凤若男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是他必须做出的牺牲,只是在途中蓝若亭悄悄叮嘱他的事情让他满心惆怅啊! 一对新人到了正堂,拜堂仪式无非也就那么回事,凤凌波和彭玉兰高坐在上。 看着终于嫁出去了的女儿,彭玉兰喜忧参半,忍不住淌下了动情的眼泪,反复抹去。 仪式完成,众人夹道欢送,出了太守府,凤若男上了花轿,商朝宗上了马,一行返回落脚的园子。 太守府的宾客们开始热热闹闹畅饮,主人热情招呼客人不提。 迎新返程的队伍中又多了不少人,修士明显增加了,一路高度戒备着四周,打量两旁恭贺声不断的百姓…… 暂当新娘子过门地的园子里,也同样准备好了酒菜,商朝宗在这里没什么亲朋好友,招待的都是随行亲卫。 主院落的后院,正是一对新人的洞房地,两名丫鬟捧着酒水托盘而来,还没到洞房门口,忽然冒出数人,吓两名丫鬟一跳。也的确吓两人一跳,为首一挂白须的老头有点面目狰狞,确切的说是鼻青脸肿模样,正是圆方。 数名南山寺弟子以圆方为首,拦住了两人,质问道:“干什么的?” 两名丫鬟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倒也沉的住起,不太怕事,一人答:“新人快到了,给洞房准备交杯酒和茶水,你们是干什么的?”之前两人在这院子数度进出,也没见到过这几个带毡帽的家伙。 圆方淡定道:“我们是王爷的护卫,负责检查这院子的安全。” 两名丫鬟相视一眼,倒是没有怀疑,这地方防守严密,没有人放行的话,外人不太可能进的来。 “这个我们要检查一下。”圆方指了指两人手上托盘里托的酒水及器皿。 一名丫鬟摇头道:“不用了,这些东西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会有问题。” 圆方一本正经道:“太守府那边检查归太守府那边,我们王爷这边再检查一下莫非不行?”这话说的两名丫鬟不知该如何回,圆方也不给两人解释的机会,挥手示意了一下,几名僧众涌来直接抢了二人手上的东西。 “你们…”两名丫鬟对这般粗鲁行为显然不高兴,还没来得及斥责,圆方又出声吸引了二人,“我现在倒是怀疑你们两个的身份,你们能证明你们是太守府的人吗?” 两名丫鬟回头看来,对此问似乎好气又好笑,一人道:“这位老先生,还需要证明吗?若不是太守府的人,我们能出现在这里吗?” 圆方问:“你们叫什么,我要核实一下。” “文心,文丽。”二女虽然不高兴,可还是回了。 二女身后,一名僧人对圆方微微点了一下头,给了个眼色,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圆方挥手道:“东西给她们,去个人问一下,这里是不是安排了这两个人。” 托盘还给了二人,一名僧人小跑着出了院子。 双方僵持之际了,盯着圆方上下打量的文丽忍不住问了句,“老先生,你脸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呃…”圆方摸了下自己的脸,触之生疼,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手又一本正经道:“摔的。”心里在咒某人。 文丽啧啧:“摔成这样,摔的可真够厉害的。” 圆方:“纵马驰骋,马失蹄,故摔的狠了些…”猛然反应了过来,有必要跟她们解释吗?遂瞪眼道:“问那么多干嘛?” 文丽嬉笑:“我们跟着小姐陪嫁,你们是王爷的人,以后咱们应该会经常见面的。”言下之意是现在先认识一下。 这话让圆方有点心虚,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过,还是尽量不让对方记住的好。 这时,刚跑出去僧人又快步回来了,对圆方点头道:“是有这两个人。” “走吧!”圆方挥手,干脆利落地领着几名南山寺弟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文心、文丽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出了院子,圆方挥手让跟着的人先回去了,自己则跑去了袁罡落脚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 定让他后悔娶了我 一对新人驾到! 这边都是商朝宗的亲卫,不像太守府那边有头有脸的人要注意形象。商朝宗下马,花轿中牵出新娘子,“噢!”众人立刻欢呼起哄,纷纷簇拥了过来。 军中上下级不像文官有那么多的规矩,一个好的统帅不会对弟兄们摆架子,对下面人马的要求有令行禁止的时候,也有轻松活泼的时候。令行禁止时是上下级,轻松活泼时就是兄弟,譬如宁王在世时甚至会跟下面的小兵勾肩搭背,这在文官中是不敢想像的情形,而被一群小兵围在一起跟大家吹牛,或跟一群小兵挤在一起同吃同住,帮小兵夹菜、递水,打赌输了脸上被小兵涂墨,那都是常事。 商朝宗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染目睹,也受到了影响,自然不会跟弟兄们摆什么架子。 面对弟兄们的起哄,他只有连连拱手求饶的份。 而一群亲卫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新娘子,仅看那往王爷身边一站的块头,皆暗暗咋舌,如此健壮的王妃估计全天下独此一号! 站在一旁假山凉亭里的牛有道笑眯眯看着这一幕,袁罡悄悄来到了他身旁,一颗丸子悄悄塞入了他手中,他回头看了眼,袁罡微微点头,牛有道笑意愈浓,回头继续看热闹。 “抱进洞房!”不知人群中谁起哄喊了声。 大家立刻响应,振臂高呼,“抱进洞房!抱进洞房!” 蓝若亭连连挥手却没用,只能是苦笑,弟兄们一路上难得轻松欢快一回,他也不好强行阻止扫大家的兴。 商朝宗拱手求饶也没用,没办法了,只好双袖一抖,准备照做,要将凤若男给抱进洞房去。 谁知凤若男的眼睛像长在了红盖头外似的,啪!侧拐出一脚,踢在了商朝宗的小腿上,犹如无影脚。 商朝宗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没被这一脚给撩翻,幸好边上一堆人扶住了他。 凤若男不让商朝宗碰的意味很明显,摆明了不愿配合大家的热闹。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刚还热闹起哄的一群人静默了,虽都是下面的小兵,亲疏还是分得清的,都有一颗敏感的心,聚在一起的亲卫慢慢退开了,默默让开了路,脸上都有些尴尬,热闹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商淑清看着这一幕无言,蓝若亭看着这一幕皱眉。 商朝宗小腿被踢痛了,可是环顾四周弟兄们的反应,心却更痛,这都是给他卖命的人! 霍然看向凤若男,他怒了,一把抓了凤若男的手腕扯过来。 凤若男只是略甩手挣扎了一下,也许也是因为军旅出身,对有些东西能感同身受,她那一脚造成的突然静默似乎让她意识到了什么,接下来倒是没怎么反抗,略有挣扎的不甘中被商朝宗横抱了起来! “去洞房!”商朝宗气势十足地吼了声,抱着凤若男大步而行。 “噢!”一群亲卫猛然欢呼,王爷霸气,降的住这女人,不用担心什么! 一群人追在商朝宗身边,拍掌欢呼叫好,还有人一个劲地吹口哨,那叫一个热闹。 只是那躺在臂弯中头回被男人这样抱的凤若男心情如何无人知晓。 “你小看了王爷,人家臂力还是挺不错的嘛!”亭子里的牛有道乐呵呵揶揄一声。 一旁的袁罡看向商朝宗的眼神中略有欣赏意味浮现。 将凤若男抱进了洞房安置好后,商朝宗又出来了,对一群人大手一挥,大声宣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开席!” “噢!”亲卫们再次欢呼,簇拥着商朝宗离去,带走了一路的嘻嘻哈哈欢笑,还了小院宁静。 小院四周的屋顶上或制高点上,出现了几个人观察着四周,抱了支剑在怀里的白遥赫然是其中之一,冷冷目光慢慢流转四周打量着…… 喜宴上,亲卫们扯着嗓子喧哗,觥筹交错间坐没个坐像、站没个站像,有点放浪形骸,因为真的高兴。 大喜的原因不说,凤若男过了门,事情就彻底定下了,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多少都知道点,本来前途未明,如今紧绷的心弦总算是可以松上一松了。 一群人穿梭在各席间,你敬我,我敬你,嗓门不小,商朝宗走到哪都是被一群弟兄摁住灌酒的对象。 盛情难却,却也挺高兴的,商朝宗似乎因为之前的不快对弟兄们心怀愧疚,所以端着酒杯来者不拒,异常豪爽。 商淑清、蓝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坐在一张桌上,圆方也在这一桌,是牛有道特意从南山寺僧众那边桌上喊过来一起坐的。与他们平起平坐,倒是让圆方有几分受宠若惊,发现牛有道为人着实不错,袁罡和牛有道比起来,为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眼见一群人逮住商朝宗灌酒,牛有道面带笑意看着,偶尔举杯动下筷子。 他也有口腹之欲,但是不贪,暴饮暴食的事情他不干,平常行为举止虽然比较随意,却有一定的矜持度,再高兴也不会放浪形骸,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内敛的人。 “王爷再这样喝下去,怕是要醉了。”牛有道忽对蓝若亭举杯笑道。 蓝若亭明白他的意思,也觉得商朝宗有点过了,放下酒杯起身离了桌,把几名百夫长叫到了一旁窃窃私语,也不知交代了些什么,总之那几位百夫长回来后,便开始联手为商朝宗挡酒。 商朝宗走回这边一桌时,牛有道拿了一直护在跟前的酒壶,亲自为商朝宗倒了一碗酒奉上,“王爷,我单独敬你一杯!” 他的酒自然是要喝,商朝宗道了声好,接了酒碗与之一碰,昂首一口干了! 牛有道笑了! 之后蓝若亭又与商朝宗一阵耳语,劝他不要喝了,洞房的事要紧! 商朝宗有点尴尬,不过凤若男今天的行为让他有点生气,加之刚灌了一通酒,所谓酒壮怂人胆嘛,胆气一生,决心今晚定不对凤若男客气手软,转身回了洞房休息! 牛有道也没了在这热闹下去的兴趣,他一起身,袁罡和圆方都跟着离席走了…… 洞房花烛夜,是件美事,却不宜与外人分享。 留了一对新人在屋内,文心和文丽双双出来,将门给关好了。 文心等在了门外听吩咐,文丽则出了院子准备向外面的人报信,好让太守府那边知道该走的仪式都走完了,一切顺利。其实太守府那边也知道凤若男的态度很勉强,也知道凤若男的脾气,担心凤若男会惹出事来,一直盯着。 文丽刚走出院子,便碰上了外面徘徊的圆方,一见便“咦”了声,问:“你在这干嘛?” 圆方呵呵道:“今夜我值守护卫!对了,里面还顺利吗?交杯酒喝了吗?” “顺利,喝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文丽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圆方刚乐着点了点头,洞房那边却传来一阵异常动静。 紧接着,只见文心手忙脚乱地跑了出来,着急道:“不好了,小姐和姑爷在洞房内打起来了!” “呃…”圆方愣了一下,扭头就跑。 门口守卫也迅速报信去了。 面无表情站在屋顶上的白遥偏头看向洞房位置,眉头皱了一下,身形一闪,飘落在了洞房门口,侧耳一听。 也不用细听,里面绝对是打斗的声音,拳脚呼呼生风,外带桌椅器皿之类的物品被砸坏的动静。 白遥想推门进去,又怕看到不雅的一幕不合适,遂在外面喊道:“若男,怎么回事?” 里面传来凤若男的冷笑声,“白叔,不关你的事,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看我怎么收拾他,定让他后悔娶了我!” “……”白遥哑口无言,这叫什么话,沉声道:“若男,大喜的日子别乱来!” 凤若男声音清脆爽朗地笑道:“白叔,这里面可是洞房,我没穿衣服呢,你千万别进来!”笑的那叫一个痛快,憋屈了这些日子,总算找到机会算账了。 正要推门而入阻止的白遥手一僵,也不知凤若男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估计十有八九是假的,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进去干预,可万一真的没穿衣服,那就尴尬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凤若男能边打边说话,说明游刃有余,肯定是占着便宜的,忙的连分心说话机会都没有的商朝宗肯定吃着亏。 凤若男的身手他也知道,那是驰骋沙场的猛将,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这商朝宗估计也够呛。 白遥头疼啊,喊道:“若男,别闹了,注意分寸!” “放心,不会弄死他,弄死了我也没办法跟爹娘交差,但今天得让他长点记性,宁王的儿子又怎样?”凤若男一声冷哼。 白遥抬手拍了拍额头,不过有凤若男这话交底,他也就放心了,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好。 文心和文丽面面相觑,新姑爷这是在挨打吗? 不一会儿,得了圆方通知的牛有道和袁罡跑来了,得了守卫通知的蓝若亭和商淑清也跑来了。 洞房窗户纸上,烛光摇影,打斗的人影来回闪动不停。 商淑清焦虑地喊道:“哥,怎么了?” 她声音刚落,屋里的打斗动静也停下了,倒是商朝宗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放手!你给我放手!” 凤若男冷笑的声音传出:“给我老实点,再动,信不信我把你胳膊掰下来!” 第六十二章 一声尖叫 洞房之夜打新婚丈夫,丢人呐!白遥轻叹了声,心里嘀咕,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否则早就嫁了,又岂会落得个联姻的下场,你这样哪个男人敢娶啊,你又不是什么貌美如花,就不能女人点? 新婚之夜就被老婆打,堂堂男子汉被老婆这样欺负,丢人呐!牛有道摇头唏嘘感叹,看来还真被袁罡说准了,商朝宗还真不是凤若男的对手。他偏头对袁罡使了个眼色。 袁罡立马拉扯了一下圆方,带到了一旁秘密问话。 蓝若亭和商淑清也听出来了,商朝宗在洞房里被凤若男给收拾了。 商淑清一脸焦虑担心哥哥的安危。 蓝若亭则皱眉,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凤若男能在洞房肆无忌惮的这样对商朝宗,今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可想而知,就算借到了兵去苍梧县,也是个麻烦,休想人家配合。 “你放手!” “不放又怎的?敢对我动手动脚,没把你爪子卸下来已经是客气,你当我是那种随便任由你们这种纨绔子弟欺负的弱女子吗?”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是我娶进门的,嗯…” “娶进门了又怎样?是你能碰的吗?” 听到哥哥发出痛苦闷哼声,商淑清急得大声喊道:“嫂子,今后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能乱来啊!” “外面是淑清妹子吧?一家人怎会乱来,要乱来也是你哥乱来,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你这没出息的哥哥管教好的,保证让他以后乖乖的。”凤若男的语气对商淑清还可以,是因为她自知自己的容貌不好,而商淑清比她还不堪,她至少只要坚强面对还可以堂堂正正出来露面,而商淑清却是连面都不宜外露,听说奇丑无比,会吓到人,同病相怜能理解自然比较宽容,加之商淑清又落得个落魄奔波,她其实挺同情商淑清的,自己比起商淑清来,真的是幸运太多了。 袁罡回到了牛有道边上,贴耳微声道:“交杯酒已经喝了,他保证有效,他估计差不多快发作了……” 商淑清走到了洞房门口,对白遥道:“前辈,让我进去谈谈好吗?” 白遥抱着剑让开到一旁,并未阻止,他也希望这闹剧快点结束,真要把商朝宗弄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就麻烦了,不说太守府,掌门那边他肯定没办法交差。 然而屋里的凤若男立刻警告道:“淑清妹子,还是不要进来的好,里面是洞房内,我和你哥夫妻恩爱都没穿衣服,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跑进来瞎看不合适。” 商淑清知道她在瞎说,“嫂子,我就进去一会儿…” 凤若男出声打断,“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这人容易紧张,一紧张就会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你一进来,我十有八九要朝你哥裆下来一脚,搞得你们家断子绝孙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牛有道闻听差点没乐出来,发现这女人有够彪的啊! 这话也只有凤若男这种黄花大闺女才说的出口,没办法,长期厮混在军伍男人堆里,一帮臭男人的乱七八糟话听的多了去,偶尔还会跟下面人对上一两句的人,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所以说点这种话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害臊,说她是男人婆一点都不为过。 总之,她今天肯定要将商朝宗好好折磨一下,前段时间委屈坏了,多少年没哭过了,这几天哭了个够,如今罪魁祸首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上,休想她轻易放人,她又岂会轻易让人进来帮商朝宗解脱,没门! “嗯…”商朝宗又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商淑清着急道:“嫂子,你别乱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凤若男:“妹子,你这就不懂了,我和你哥这叫打是亲、骂是爱,恩爱着呢,这里没你什么事,不想让你哥受罪,就老实点退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贱人!”商朝宗咒骂一声。 “啪!”一记掌嘴的脆响声跟着传出,凤若男道:“再嘴贱一个试试,牙给你敲掉!” 门边上的白遥听得暗暗直摇头,发现商朝宗这是自作自受啊,娶谁不好,偏偏娶这位,这便宜不好占吧? 听完了袁罡的密语,牛有道暗暗唏嘘,暗骂商朝宗活该,明知道人家凤若男既能打又对你没好感,还那么猴急干嘛,长的又不漂亮,至于么?稍等上一等也不用受这罪吧? 他稍微估计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心中大概有底后,出声喊道:“郡主,王妃说的没错,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外人不宜干预,洞房趣事,随便他们闹吧,翻不了天,咱们该干嘛干嘛去。” 商淑清愕然回头看来,皱着眉头的蓝若亭闻声亦偏头看来。 屋内凤若男爽朗的声音传出,“牛有道,你这个骗子总算说了句人话,来日方长,改天咱们再好好认识一下。” 牛有道无语,他一开口对方就能听出是他的声音,看来这女人是记住了他,这是想改天算账的意思吗? “唉,王妃,你们慢慢快活,我们就不打扰了。”牛有道叹了声,又朝商淑清连连招手道:“郡主,走吧!” 商淑清疑惑,就这样放下哥哥不管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牛有道又朝她招手示意了一下。 商淑清有点犹豫,但是因为莫名的信任,居然真的走了回来。 牛有道又对其他人挥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人家洞房,咱们凑什么热闹。”重点对白遥挥了挥手,还有文心和文丽,“用不着你们照顾了,散了吧。” 在他的不断招呼下,众人陆续离开了院子,圆方缩了个脑袋,悄悄跟在牛有道的身后,眼神有点飘。 见人都出去了,白遥回头对屋里叮嘱一声,“若男,我再说一次,注意分寸!” 凤若男:“白叔,你放心吧,我若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好,还如何统兵作战?” 白遥摇头叹了声,闪身飞掠而出,又轻轻飘落回了对面的屋顶上,抱着剑默默守候在皓月下。 然没多久后,洞房内忽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似乎又打了起来,不过这次的打斗似乎很短暂,很快就结束了。站在屋顶的白遥盯着看了会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有什么动静,不禁再次轻叹一声,这丫头真是没办法说了…… “道爷,我哥不会出事吧?” 牛有道登上一座三层高的观景楼阁,负手凭栏眺望星空,蓝若亭和商淑清尾随而上,商淑清牵挂哥哥的安危,忍不住追问。 牛有道乐呵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商淑清无语,她都急的难受,对方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还真是出口成章,这词头回听说。 蓝若亭叹道:“道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凤若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保不准真会对王爷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牛有道笑道:“能有什么事?她还敢杀了王爷不成,王爷顶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蓝若亭和商淑清都以为他有什么把握和论断才敢招呼大家放心撤离,敢情闹了半天就这说辞,蓝若亭不得不郑重提醒道:“道爷,皮肉之苦也分很多种的,万一凤若男下毒手将王爷弄成了残疾,岂不悔之晚矣?” “不会有事的。”牛有道背对着摇了摇头,徐徐道:“蓝先生,还是考虑下到了苍梧县后该怎么立足吧。” 问不出什么结果,两人有点失望,最终告辞离去,站在楼阁上的牛有道目送了一阵,见到两人还是往洞房所在的院子去了,“呵”了声,目光偏离,皓月辉洒大地,令人情不自禁想眺望那迷茫夜色的最深处…… “刀,谁有刀?” 回到自己院子的圆方四处询问僧众,众人不知他要刀干什么。 有人摸了支匕首出来,问:“主持,这个行不行?” 圆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坐在了烛光旁,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那挂白须,“帮我刮了,刮干净……” 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无耻下流!” 那声音尖锐的程度似乎能把窗户纸给刺破,是凤若男的声音。 四周屋顶上的修士霍然回头看来,一直守在院子外面昏昏欲睡的蓝若亭和商淑清亦骤然惊醒。 闭目在晨曦中的白遥猛然睁眼,一个闪身到了洞房前。 还不待他问话,屋内又咣咣打了起来,白遥皱眉,一晚上没打,还以为消停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凤若男尖锐的声音没刺破窗户纸,砰!一道人影倒是撞破了窗户,撞的窗户木块乱飞。 商朝宗破窗而出,砸落在地,他是被凤若男一脚给踹飞出来的。 光着膀子,上身没穿衣服,赤着一双脚的商朝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 咣!房门被人一脚踹翻了,同样光着一双脚的凤若男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如同女疯子一样,不过她还好点,至少还套了那件大红的礼服,只是衣领子似乎都没来得及扣,脖子下面一抹雪白。 “若男,怎么了?”白遥拦住她急问。 凤若男也不解释,似乎也来不及解释,伸手抓了他手中剑柄,锵一声拔剑而出,光着脚朝商朝宗急追而去,口中厉吼,“我杀了你!” 商朝宗仓惶,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第六十三章 事有蹊跷 什么情况?白遥有点懵,新娘子打出洞房追杀新郎官? 听到动静从院外跑进院内的商淑清和蓝若亭也懵了,赤着双足的商朝宗只穿了条裤子就这样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更让商淑清感到震惊的是后面状若疯魔持剑追杀的凤若男,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光着脚,裙摆下一双雪白小腿不时飘出,里面似乎没穿裤子,领口下半露的那抹雪白…商淑清实在是难以置信,对她来说,把小臂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都是有失贞节的事,一个女人怎能暴露成这样公然往外跑? 她无法想象,若是父母还在世看到这样的儿媳妇会不会疯掉,估计父王会下令乱箭射杀! 蓝若亭亦目瞪口呆,凤若男的行为有违他对这个时代女子德操的观念,他难以想象凤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竟然能这样,无法想象! 商朝宗边跑边回头,赤手空拳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家拿上了武器就更不用说了,立刻加速狂奔! “无耻狗贼,休跑,拿命来!”追在后面的凤若男厉声尖叫。 周围屋顶上的修士看着这一幕,皆有些无语。 回过神来的白遥一个闪身,急速掠出,凌空扑下。听到风声,扭头一看的凤若男挥剑便撩,连白遥是自己人也不管不顾了。白遥手中剑鞘一抖,唰一声,空鞘套了劈来的宝剑,探手一把抓在了凤若男的肩头,硬生生将凤若男给定在了原地,沉声道:“若男,别闹了!”顺手剑鞘一别,夺了凤若男手中宝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凤若男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眼眶都红了,看向商朝宗的目光中隐有泪光,死死盯着商朝宗。 白遥皱眉,“若男,怎么了?” 凤若男咬牙切齿,“卑鄙无耻小人!” 见她不明说什么事,白遥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估计是发生了那件她不情愿干的事,有点哭笑不得,你都嫁给人家了,若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也是正常的,你为此杀人家?放之天下,到哪都说不过去啊! 不过他又感到奇怪,昨晚打起来的时候不还占着上风怎么劝都不让别人插手吗?你若不情愿,人家能奈何你吗?难道是后面睡着了被那啥了…不至于如此轻敌吧? 她不说出来,洞房中的事他白遥也不好细问,回头对惊慌失措的文心和文丽示意了一下,让凤若男这个样子站外面成何体统。他施法强行将凤若男给拖了回去。 冲到到了门口在蓝若亭和商淑清还有门口几名守卫掩护下的商朝宗松了口气,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丢人过。 见凤若男被制住了,蓝若亭方回头,见商朝宗的形象有点不像样,立刻让值夜的亲卫解了下御寒的披风,披在了商朝宗身上,一名亲卫还脱下了靴子暂借给商朝宗遮丑。 蓝若亭和商淑清迅速簇拥了商朝宗回自己那边的院子。 途中,蓝若亭试着问了声,“王爷,莫非得手了?”他显然也看出了点什么。 这事说起来令商朝宗有些难以启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不过见妹妹在身边不好明说什么,妹妹毕竟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儿身。 他一点头,商淑清脸已经红了,不过心中也纳闷,凤若男这个样子明显不愿意,怎会让哥哥得手? 回到自己院子,蓝若亭让商朝宗进屋先换好衣服再说。 商朝宗却干咳一声,“先生,进来一下。” 蓝若亭下意识看了商淑清一眼,听出了话里有回避商淑清的意思,不知什么事还需要瞒着商淑清,不过还是略点了下头,跟了进去。 见闭了门,商淑清也感觉到了哥哥回避自己的意思,遂主动退开了。 屋内的商朝宗找到了自己的衣裳,慢慢穿戴着,眉头一直皱着,显然有心事,蓝若亭在边上等着。 换穿完毕后,商朝宗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低个脑袋沉默了许久后,才闷闷出声道:“先生,这事有点蹊跷。” 蓝若亭慢慢走到他边上,问:“怎讲?” 商朝宗:“昨夜我其实已经被凤若男给制住了,后来见她臂力渐松,我还以为她力气耗的差不多了,猛然挣脱,将她给打到了,后来就…就那个了!那个以后,我也以为她认命了,然而就在之前,她似乎又有了精力,开始骂我,说我对她下了药…之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下药?”蓝若亭惊疑不定,“你确定?” 商朝宗沉吟道:“昨晚被那女人给气到了,冲动之下没注意,现在想想她昨晚的情况,的确有些不正常,之前还生龙活虎,后来…后来就任由摆布了,的确事有蹊跷,只怕她说的十有八九属实。”慢慢回头,试探着问道:“不是咱们这边干的吗?” 蓝若亭忙摆手,正色道:“咱们这边怎会行此下作手段,再说了,这边的一应饮食全部是太守府那边派来的人操办,我们担心他们做手脚还来不及,洞房那边的安排更没有经我们的手,不可能是我们干的。” 商朝宗苦笑道:“总不至于是太守府那边对她做此手脚吧?” “也是,若真有此事,那会是谁呢…”蓝若亭说到这一顿,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疑云重重,他联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行为,大家都担心商朝宗会出事,唯独牛有道把大家给招了回去说不会有事。 昨晚他还奇怪,凤若男明显是在报复,牛有道何以笃定商朝宗不会有事,现在听商朝宗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若有所思道:“怕也只有那位了。” 商朝宗直起身,疑惑道:“谁?” 蓝若亭轻叹道:“让王爷娶亲又督促王爷房事,这般顺理成章下来,除了那位估计也没别人了。” 商朝宗愕然:“先生是指牛有道?” 蓝若亭道:“昨晚有些迹象显示,现在联想起来,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商朝宗疑惑:“先生不是说洞房那边的安排没经我们的手吗?他怎会有机会做此手脚?再说了,洞房内的东西我也吃了,凤若男有事为何我没事?” 蓝若亭唉声叹气道:“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总之不是什么正常的路子。咱们这位道爷,行事风格带着几分邪气,从之前找凤…王妃借钱置办彩礼的事就能看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像是正道上的人。不过这人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人,眼界和见识似乎都超人一等,能人所不能!我一直想不通,凭他的年纪,那个小山村能给他这般底蕴?也不像是上清宗能调教出来的,更何况他一直被上清宗给软禁着。唉,东郭先生这究竟是收了个什么样的弟子啊!咱们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目前看来,似乎不算是什么坏事,倒的确是在帮咱们。” 商朝宗快哭了,一张脸成了苦瓜,“这叫什么事,让我如何见人……” 一番交流后,留了他在屋内独自懊恼,蓝若亭出去了。 在外面找到商淑清后,蓝若亭请了商淑清到一旁的僻静地说话。 “哥没事吧?”商淑清惦记着问了声。 蓝若亭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见状,商淑清道:“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言,你我之间想必不需如此为难。” 蓝若亭略作沉吟,道:“我是想提醒郡主一句,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和牛有道单独相处。” 商淑清诧异:“先生何出此言?” 蓝若亭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道:“洞房的事有蹊跷,凤若男很有可能被牛有道下了药,否则王爷怕是不能得手。” “啊…”商淑清失声惊呼,意识到有些失态,捂了捂纱巾下的嘴,复又低声道:“这怎么可能?” 蓝若亭:“应该是这么回事,王爷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他把商朝宗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商淑清若有所思,同样联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异常,也明白了蓝若亭的意思,担心她会和凤若男那般吃亏,轻叹一声,“先生多虑了,先不说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就我这样子,怕也不太可能的。”意指自己的长相丑陋。 蓝若亭:“只是提醒郡主注意点,这人有点邪门。”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商淑清目送,静默许久…… 南山寺僧众落脚的小院内,袁罡又来了,圆方在他跟前点头哈腰一脸陪笑,已经做好了又挨揍的准备。袁罡倒是没急着揍他,而是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这老和尚居然把那一挂招牌式的白胡子给刮了个干干净净,年轻了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洞房内狼藉一片,坐在榻旁的凤若男以泪洗面,也实在是没地方坐了,椅子、桌子全打烂了。 昨夜的画面不时在脑中浮现,由她控制的局面突然翻转,浑身无力,一想到被商朝宗任由摆布的羞耻画面实在是太过不堪,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知自己倒了什么霉,最近的羞辱事接二连三降临,真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文心和文丽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屋内的乱糟糟,却还是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金色酒壶,当啷一声脆响,把俩丫头自己吓一跳。凤若男目光一转,盯在了酒壶上,眉头一动,忽抹了把眼泪,问道:“这酒水哪来的?” 第六十四章 黄豆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有件事情她迟早得想起来,只不过是看到酒壶提前想起罢了,来到这边后基本上滴水未进,也就是走仪式的时候喝了一杯交杯酒,怎会着了道,难道是这酒水的问题? 文心回:“家里那边送来的。” 凤若男又问:“这酒水检查过吗?” 文心:“奴婢亲眼看到管家带人把送这边的吃用物品仔细检查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凤若男默了一下,家里那边担心朝廷对商朝宗这边下毒手,肯定是会仔细检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按理说家里也不应该这样对她才对,那问题出在了哪? 她又追问:“这酒水中途可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两人一起摇头,文心道:“其他宴客的酒水不知,送到洞房的酒水是最上等的一坛,来到后特意直接交到了我们的手中,不曾经过其他人的手。” 凤若男沉声道:“确认没其他人碰过?” 两人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在酒水里下毒不成?再次一起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凤若男心里嘀咕,目光落在了烛台那边,起身慢慢走了过去,步幅不敢太爽快,昨晚被某人给祸害的不轻,今早追杀是一怒之下顾不上。走到烛台,发现两支大红烛已经燃尽,只有销融的蜡块斑驳。 她伸手剥了一块蜡,拿起放鼻子前嗅了嗅,正准备吩咐人拿去检查一下,文丽突然哦了声,“小姐,这酒好像是有人接过手。” 凤若男霍然回头。 文心惊讶道:“有吗?” 文丽问:“你忘了吗?昨天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是拦住了我们检查吗?” 文心一愣,想起来了,立刻也对凤若男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实。 凤若男咬牙道:“这里哪来的什么白胡子老头?” 文丽:“奴婢也不知道,他说他是王爷的护卫。” 一听说是商朝宗的人,凤若男立马追问:“快说,怎么回事?” “昨个,奴婢二人端着酒水过来时……”文丽把当时的大概情况详细讲了遍。 听完后的凤若男快步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酒壶,打开壶盖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名堂,朝里面瞅了瞅,发现大部分酒水都倾覆打掉了,里面只有一点残余。她推壶到文心跟前,沉声道:“喝掉!” “呃…”文心愕然,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本不以为这酒能有什么问题,结果被凤若男神神鬼鬼这么一搞,弄她都有些害怕了,可是没办法,只能是接到了手中,战战兢兢地对着壶嘴,慢慢倒进了自己口中,硬着头皮咕嘟咽下肚,壶里也就剩下了一口的量。 接下来就是等,走回榻旁坐下的凤若男闭上的双眼,静静等候,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文心忽发出微弱声音,“小姐…” 凤若男猛一睁眼看去,只见文丽摇摇欲坠,眼看着身子骨软了下去,噗通坐倒在了地上。 “姐姐。”文丽惊呼,赶紧蹲下去扶。 凤若男亦抢步过来查看,文心四肢软趴趴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双眼似乎瞌睡了一般,半睁不睁的。 她一看就明白了,这状况和她昨晚一般无二,那酒果然有问题! “小姐,姐姐她怎么了?”文丽着急问道。 凤若男挥手示意她将文心扶到榻上去,自己搭手帮了一把。榻上放倒了文心,凤若男对文丽道:“放心,她没事。我问你,那个白胡子你知不知道叫什么?” 文丽摇头:“奴婢不知。” 凤若男:“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 文丽连连点头:“能认出。” 凤若男咬牙切齿嘀嘀咕咕了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狠话,心态似乎转变了过来,开始找自己的衣服穿。 前面为了追杀商朝宗,她里面不着片缕,只套了身上这件外套,这种事情在这年头还真不是一般女人敢做的,不愧是长期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 太守府,凤凌波和彭玉兰坐在桌前用着早点,一旁有人汇报着凤若男那边的情况。 听到凤若男一大早将商朝宗打出洞房,一路提剑追杀,夫妇二人提着筷子目瞪口呆,小汗一把,知道自家女儿彪,没想到这么彪。 凤凌波挥了挥手,示意禀报者退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埋头用餐。 彭玉兰却是一脸担忧,伸手一把抽掉了他手上的筷子,“昨晚打一场,一早又提剑追杀,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的下去?” 凤凌波摊手:“那能怎样?人家两口子的事,清官难断,总不能因为这个连饭都不吃了饿死吧?再说了,情况很明显,商朝宗压根不是你女儿的对手,打不赢你女儿,你女儿不吃亏,挨打的是商朝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彭玉兰瞪眼道:“你这叫什么话,总不能长期这样下去吧?” 凤凌波叹道:“要我说呀,你当初就不该让她练武,得亏是商朝宗娶了她,换了一般普通人挡不住她的拳脚,只怕新郎官洞房晚上就得被你女儿给活活打死,那才真叫笑话!” 彭玉兰愁眉苦脸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想想,商朝宗以后能对她好才怪了。” 凤凌波低眉垂眼淡然道:“你以为不打就能好了?商朝宗娶若男什么目的你不是不清楚,放心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他还依附于凤家,就不敢对你女儿怎么样,有我们的人看着,他也不能怎样。若男现在和他保持距离未必是坏事,等到那事解决了你再教你女儿怎么过日子也不迟……” 旭日初升,花坛前,牛有道躬着身子,弯腰凑在一朵花前仔细观望,一朵他没见过的品种,采下一朵仔细甄别。 啪!一只装了半饱的麻布袋扔在了他的脚下,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又看看站在跟前的袁罡,问:“什么东西?” 袁罡:“你自己看。” 牛有道脚尖踢了踢,细碎碎的东西,不知是什么,随手将花别在了耳朵上,俯身解开了袋口,扒拉开一看,只见里面装了半袋小黄粒,捧了一把在手,愕然抬头道:“黄豆?” 他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袁罡亲自拿来给自己看,原来是这么个玩意。 袁罡:“这东西在这边种植的好像不多,我在小庙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是昨天太守府送过来的食物之一,刚无意中看到。问了下厨子,黄豆因为产量不高,所以这边种的人不多,一般人很少吃到,大多人没吃过。” 牛有道狐疑:“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想推广种植这东西,还是说,你想弄点去让小庙村的人种?若是这样,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刚才也说了这东西产量不高,乱世中大家以吃饱为第一,没产量的东西没人愿意种的,推广也没用,省省力气吧。” 袁罡:“问了厨子,没听说过豆腐,你做点吧。” 现成的豆腐拿来烧菜他倒是会,但是将黄豆变成豆腐他不会,方法他略有耳闻,但从未尝试过,不过他知道道爷肯定会,道爷对传统的东西一向感兴趣,传统技艺方面的东西会的不少。 “没有豆腐?”牛有道愕然,再看看袋子里的黄豆,不禁唏嘘摇头,被袁罡这么一提,他倒是怀念起了那味道,也明白袁罡的心情,跟他是一样的,点了点头道:“改天有时间再说吧,明天就要动身了,现在做也来不及。” 说话间商淑清来了,得了蓝若亭提醒后,就奔这边来了。远远见到两人围着一袋东西,不知什么东西值得二人煞有其事的讨论,近前一看,才发现是黄豆,有点讶异。 牛有道笑道:“郡主气定神闲,看来王爷那边没什么事。” 商淑清:“下药的事是你做的吗?”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了!牛有道也知道这事做的有点明显,不过依然摇头道:“不是我做的。”这事他不会承认的。 商淑清:“道爷不问问是什么事就一口否认?” “我需要问吗?首先这事不是我做的,其次,假如这是我做的…”牛有道回头看向袁罡,“我做错了吗?” 袁罡知道他指的不是下药本身这事,而是为何要去下药,摇头道:“没做错!” 牛有道立马再回头盯向商淑清,“那么,郡主是不是认为我做错了?” 只要商淑清说他做错了,对他来说,那就好办了,多话也不用再说了,途中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会立马带着袁罡遁走,连声招呼都不会打。他如今为商朝宗兄妹所做的一切其实并非是为兄妹两人,兄妹两个还不值得他为之效力卖命,凭什么?影都看不到的所谓修炼资源就能让他冒险留下来?开玩笑还差不多! 他才不管这江山是哪个帝王的江山,更不会管什么皇族内部的争斗谁吃了亏谁受了委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为别人卖命的习惯。之所以留下帮忙,是因为他让袁罡去办事,结果袁罡亏了心,他这个主使人难辞其咎。两世为人,一世兄弟,讲的是义气,他不想自己兄弟觉得亏欠了别人的而因此负一辈子的良心债,欺人不欺心,他留下是帮兄弟补亏的。 已经帮兄妹两个开好了局,铺好了路,搭好了桥,其价值相对来说,袁罡欠人家的已经足够还上。若对方觉得他费尽心思的帮助是错误的,那他倒要问问袁罡,咱们该做的已经做了,人家不领情,咱们还有必要留下吗?袁罡心结一了,他自然要带袁罡远离这是非中心。 第六十五章 别离 他知道袁罡身上有某种情结,那是曾经的火热集体生活在袁罡身上打下的烙印,是袁罡心中引以为傲的人生经历。尽管这种情结有时候显得迂腐,但他不认为那是坏事,且认为弥足珍贵,是袁罡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愿意帮袁罡好好维护好那份情结,不希望因为跟着他而慢慢受到侵蚀而改变。 亏心事做多了,以后渐渐会变得无所谓,他不愿看到袁罡变成另一个他,因此而守护。 说白了,他压根没打算臣服于商氏兄妹,商氏兄妹想收他的心也没那么容易。 商淑清欲言又止,很想说这样做是错的,可她是个极为敏感和敏锐的人,意识到了牛有道的话中有深意。 她犹豫,可牛有道却有点逼迫的味道,再次逼问:“郡主认为我做错了吗?” 面对他,商淑清最终还是妥协了,“道爷没做错,是为了我们兄妹好。” 牛有道有些无语,他倒希望商淑清坚决一点,然后大家互不相欠、恩断义绝,他立马带着袁罡拍屁股走人。 他有种感觉,感觉他们兄弟俩被这女人给陷住了,南山寺的时候兄弟俩就是被这女人给留下的,那感觉就好像他们兄弟俩是百炼钢在这女人的手上却化作了绕指柔,硬又硬不了,软也软不下来。 女人比男人麻烦,牛有道心里嘀咕了一声,摊手道:“既如此,还有必要再问吗?” 商淑清心中暗叹,换了个口吻和说法,“凤若男已经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我哥今后还怎么和她相处?” 牛有道一听乐了,耳朵上的花摘下,鼻前嗅了嗅,“郡主担心的太多了,只要主方向不歪就行,至于怎么和老婆相处是王爷自己的事,是福王爷自己享,是罪王爷自己受,这事我们好像没必要太在乎吧?世上哪来圆满如意的事,是人总会有点坎坷,你说是不是?”他本就不认为商朝宗被老婆打有什么不妥,又不是他挨打。 “……”商淑清无语,事是你搞出来的,你居然无所谓,这也太无耻了,发现这位还真是只管办事却不负责任,真正是管杀不管埋啊!她哭笑不得道:“道爷,这事若是传出去,让我哥如何见人?” 牛有道反问:“咱们这边会对外宣扬这事吗?” 商淑清摇头:“自然是不会!” 牛有道两手一摊:“难道凤家知道这事后还会对外宣扬不成?凤若男强势的很,你放心,这事她顶多会想办法报复,是不会对外宣扬的,准保一个字都不会对外吐露。咱们不说,凤家不说,凤若男自己也丢不起那个脸不会往外抖,有什么好担心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泄露出去了,人家夫妻之间的闺房趣事,想怎么闹都行,关别人屁事,王爷再药翻她几回又如何,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用得着郡主你帮王爷担心丢人吗?” 商淑清轻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有够无聊的,敢情自己认为很严重的事情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事,就没必要跑来说这事,说了也白说,人家做了就是做了,无所谓的。 不说这个了,商淑清目光落在那半袋黄豆上,转移了话题,“道爷,你们弄这黄豆作甚?” “呵呵,袁罡嘴馋了,让我弄点吃的给他。”牛有道指了指袁罡,又指向黄豆,“改天弄点新鲜玩意,邀郡主一起尝尝鲜。” 黄豆还能弄出什么来?蒸?煮?炖肉?还是烤了当零嘴?商淑清琢磨了一下他所谓的新鲜玩意,点头道:“好!是我的口福,改天见识一下道爷的烹饪手艺。” “包郡主满意!”牛有道爽快应下,回头又对袁罡道:“以后想吃好的,眼睛就放亮一点,注意收集一下调料。” 在这边也算呆了几年,发现这边的饮食调料品种有些单薄,和这边的烹饪手法单调自然有因果关系。 袁罡点了点头。 说到吃的,吃早点免不了,商朝宗兄妹、蓝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几人基本上是吃在一起的。 几人碰头一坐,牛有道忍不住调侃坐在上首的商朝宗,“王爷,你的脸怎么青一块肿一块的?” 商朝宗本要和凤若男一起去凤府拜见的,但是被打成这样,不好意思出去见人,找了个托词,说身体偶感不适。凤家那边也十分体谅,派人回了话,让他好好休息。 商朝宗翻了个白眼,“道爷何必明知故问。” 牛有道乐了,“怎么感觉少了一人,王妃不一起用膳吗?” 除了面无表情的袁罡,还有愁眉苦脸的商朝宗,其他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里正吃着,外面来了名亲卫,请蓝若亭出去了一下,蓝若亭回来落座后,对牛有道说:“道爷,那个圆方找亲卫借了套衣裳。” “衣裳?”咬着手中面饼的牛有道抬头,“借什么衣裳?” 蓝若亭道:“说是挨了袁兄弟的拳脚,几件置换的衣裳都弄破了,没了合适的换,借一件穿穿。” 牛有道哦了声,颔首道:“一件衣裳借就借了吧。” 蓝若亭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他特意说一下只是让牛有道心里有数,免得那熊妖图谋不轨。 “王爷,用膳何故扔下妾身不管?” 凤若男的声音陡然出现在门外,人也出现在了门外,双目饱含煞气! 厅内几人陆续站起,商淑清离席过来给礼,“嫂子!” 蓝若亭等人也给了礼,“王妃!” 凤若男不管几人,走到了商朝宗跟前,面对面盯着,个头明显比商朝宗略高,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给人随时要向商朝宗脸上砸过去的感觉。 商朝宗高度戒备着,尽量保持气势不弱,“来了就一起用吧!” “说说而已,已经用过了。”凤若男看了看四周,道:“妾身到处走走看看,王爷没意见吧?” 商朝宗:“随便!” 凤若男也不客气,带着文丽把这屋里的几间房都看了遍,随后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亲卫来报,说王妃正到处闯,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夜,凤若男派人接二连三催商朝宗回新房休息,商朝宗找了借口死活不去过夜……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广义郡郡城外,数里外的长亭边,彭玉兰泪洒,挥手送别女儿。凤凌波静默眺望离去的人马,面容于这乱世中有几分萧瑟。 马背上的凤若男不时回头,回望长亭边的父母,回望那座熟悉的城郭,心中忧伤。 那座城,她不知多少次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从未像这次这般感伤过,不管她愿不愿意嫁给商朝宗,这次离开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嫁人了! 联姻只是手段,男女双方都知道有更重要的事办,儿女情长得让步于大事,大婚后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只在郡城休整了一天,商朝宗便带着手下弟兄还有新娶的夫人告辞了。 从京城一路奔波至此,出行阵容更加庞大了,多了五百铁骑,是凤若男的亲兵卫队。 整个广义郡,凤凌波麾下有十万精兵,其中铁骑五千,这回拨了五百给凤若男,另有四千步兵给凤若男,这些也都是表面上答应借给商朝宗的,实际上谁都知道兵权掌握在凤若男的手中,没有凤若男的军令,商朝宗根本无法调动一兵一卒。借给商朝宗的人马也许不多,但意义不凡,队伍中有凤凌波的女儿,还有凤凌波的女婿,人马也是凤凌波的人马,谁敢轻易攻打试试看。 包括商朝宗的亲卫在内,一行铁骑近千的样子,四千步兵并未从这里划拨,带着步兵同行的话,行进速度太慢。镇守广义郡西边要地的凤凌波次子凤若节已经接到了军令,商朝宗一行经过时,凤若节会从那边直接划拨四千人马给凤若男带去青山郡那边。回头这边会另行补充四千人马给凤若节。 凤凌波已经向青山郡那边通了气,要求那边放行,表示并无歹意,借口是护送女儿、女婿,等到人马抵达苍庐县后,会不会撤出就另说了。面对这个借口,青山郡那边也无奈,凤凌波敢对抗朝廷,实力不是青山郡能挡的。 朝廷那边派人下旨,改了主意,不让商朝宗再去苍庐县,命商朝宗回京,表示另有任用。 猛虎已经出笼,蛟龙已经入海,想再关回笼子里去哪有那么容易。 传旨人员绕道的话要绕不少时间,而进了广义郡又莫名消失了,旨意短时间内根本传不到商朝宗手上,就算到了商朝宗也不会承认。这自然是凤凌波干的好事,朝廷越是心急,反而让凤凌波越发确信,十万鸦将果有其事! 凤凌波越发郑重对待,天玉门闻讯后再次加派修士赶往支援。 凤若男随行亲卫才五百骑,修士却已经多达三十人,白遥也调离了太守府,亲自带领一群同门随行保护。 一对新人因大婚堆积的礼物和辎重都没有随行,人先走,礼物和其他的东西凤凌波随后会派人押送去。 远离了郡城后,凤若男收拾了心情,对随行的文丽和文芳道:“去,把那个大胡子给我找出来,找到后先别吭声!” 第六十六章 鹤立鸡群 之前在郡城的园子里并未找到那个白胡子老头,找到了她暂时也不会动手。 她心里清楚,她那事虽然受了欺辱,可在世人看来夫妻行房再正常不过了,你不配合反而是你不对,没人会帮她出头,父母反而会阻止她乱来。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手握兵权,一切都由她来掌控,该怎么处置由她说的算! 在园子里没找到那白胡子老头,她估计人已经躲了起来,于是她也不吭声,怕打草惊蛇,等着,人马离开郡城时,那老家伙总该露面了吧? 文丽和文芳的行为明显不对,在一行人马左右来来回回、快快慢慢,查看。 牛有道注意到了,不时回头看看,好一会儿后,问一旁并行的袁罡,“老熊跑哪去了?” 袁罡道:“后面第二排那个黑脸。” 牛有道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个黑脸,亲卫打扮,混在亲卫当中,不是袁罡提醒的话,他还真没认出来是那熊妖,不禁再次回头问袁罡,“他脸上抹了什么?” 袁罡:“他说被我打伤了,配了点药擦拭…其实是厨房那边弄的腌制的酱料,靠近了能闻到一股酱味。” 牛有道一听乐了,“这老货的风险意识还挺强的嘛,就是小家子气了点,有什么不敢当的。” 袁罡嘴上不再吭声,心里却明白,也算是认识了,那熊妖貌似忠厚,实则精奸,早就意识到了风险,刮了胡子说是许下宏愿南山寺不兴不蓄胡须,借了亲卫的衣服说是被他打破了没衣服换,脸上抹了酱料又说是被打伤了抹的药。既想躲过凤若男的算账,又想以忠厚老实面貌糊弄这边。若不是得了道爷的提醒,他一直在暗中注意观察着,怕是要被这妖怪给糊弄过去。 至于这熊妖为何要以忠厚老实面貌呈现给这边,想想也能猜到,想麻痹这边放松警惕,好伺机逃跑。 袁罡等着瞧,看这熊妖还能玩出什么花来,看他怎样带那二十来名和尚一起逃走。 说到这点,其实袁罡如今对圆方谈不上反感,反而隐隐有一丝欣赏,他之前试探过,给了圆方逃走的机会,不过却扣住了南山寺那群和尚不放,结果圆方没有趁机独自一个人逃跑,出去买了东西后,又老老实实回来了。 之后,袁罡意识到了那些和尚为什么在南山寺明明可以撇开圆方却没那么做,而是一路跟了圆方来冒险。他知道圆方不是什么好人,但的确有可取之处。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诱惑无数,生生死死相托付,面对明枪暗箭背靠兄弟,没什么比‘义气’二字更无价,因此江湖上有句老话,义气千秋! 所以他心中认可了道爷的话,这熊妖除了人生观、价值观有点问题外,底子还是不错的,是个可塑之才,可以拉一条道上来。 商朝宗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凤若男那边的异常,只是都不清楚在找什么…… 轰隆!天空一声雷鸣。 天公不作美,离开郡城时还艳阳高照,走了还不到半天就被乌云笼罩,随着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点开始打落,越来越密集,一场骤雨来临。 骑行队伍立刻加速,在雨中狂奔,赶往下一个驿站,因辎重并未随行,帐篷之类的未带,不过沿途的驿站都有提前准备。暴雨中的圆方起先还能施法抵御,不让雨点近身,然而持久下来,经受不住这连绵不断的侵袭,法力吃不消这连绵不绝,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老天爷的洗礼。 眼看驿站在即,就在前方时,暴雨来的快,也去的快,转眼乌云荡走,滚向了别的地方。 马背上的圆方抬头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喃喃自语一声,“佛祖啊!” 广义郡内的驿站早已不为朝廷发挥作用,专为凤凌波所用。 驿站接到上一家驿站的快报,知道凤若男一行快到这边,一见下起了大雨,驿站内的人立刻全体出动,在外面搭建帐篷。此地驿站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凤若男一行应该不会在这里停,这一下雨就说不定了。 然而还没搭建好几座帐篷,天就晴了。 之所以要搭帐篷,是因为驿站的入驻空间有限,容不下这上千人马,凤若男等主要人物有房入驻,下面的兵卒是没办法全部住进来的。 凤若男要来,哪怕平常再懒散,驿站中人此时也不敢马虎,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一见雨停,驿长立刻吩咐下面人煮姜汤,虽已春暖,但春雨一淋,还是照样冻人的,加之又在马背上迎风。 果然,驿长的话才刚吩咐下去没多久,隆隆蹄声传来,大群人马由远而近,骏马嘶鸣声开始在外面此起彼伏,骑行队伍已减速停在了外面,十几骑率先冲入检查。 凤若男没有穿战甲,一身女装,湿透的衣裳贴身,尽管她身躯健壮,但女性的凹凸曼妙一样不缺,尽管是大号的曼妙,但还是有些惹眼。文心已经抖开了披风给她包裹。 凤若男并未急着进驿站,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她第一反应是查看暴雨侵袭后对手下人马的影响。 这里刚拨转坐骑回望,凤若男便忍不住吸了吸鼻翼,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类似汗臭味的味道,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起先驰骋的时候有风吹还不觉得,此时停下,不少人都闻到了这气味,陆续,闻到味的人的目光渐渐都集中在了圆方的身上。 圆方哭的心都有了,抹在皮肤上的酱料干着的时候还没什么,被雨这么一冲,顿时发味,脸上的黑颜色全部漫到了脖子下面的衣服上,这特殊形象实在是太显眼了,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他自己都认为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抹这酱料的话,人家未必能注意到他。 尽管他知道那事能瞒一时,瞒不过一世,迟早要被揪出来,但他只是想尽量延迟那个后果,说不定能提前找到机会带着僧众们脱身,其次是受害者火气过了兴许就不追究了。 他现在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当初行事时考虑不周,见到商朝宗洞房挨打的一幕,他才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王妃太彪悍了,王爷也降不住啊!洞房里敢打王爷的王妃,想想都后怕。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考虑不周,他是从南山寺被硬拖来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否则他当时办事的时候不可能暴露真容。 凤若男的目光紧盯他一阵,回头问道:“是他吗?” 文心、文丽仔细打量后不敢确定,不仅仅是因为胡子的问题,还因当时的那个白胡子老头鼻青脸肿的。 殊不知事发后,圆方立马刮胡子,又躲进屋内赶紧施法运功,努力活血化瘀,才让旧貌换了新颜。 “眼睛好像有点像……”文心、文丽嘀咕着把情况说了,都表示不敢肯定。 商朝宗等人有些奇怪,奇怪凤若男盯着圆方不放干嘛,不过圆方刻意刮了胡子被雨淋后的情形也让他们生疑,搞什么鬼? 知情的袁罡面无表情,牛有道却是咧开嘴乐了,还故意大声喊了句,“老熊,你那挂白胡子怎么刮了?身上染的乌不溜秋的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紧盯圆方的凤若男瞳孔骤然一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圆方闻言却是差点晕倒,差点没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心中一声哀鸣,道爷,不带这么坑人的!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能体会到圆方的心情。 凤若男也没什么表示,照常将随行人马稍作检查,这才进了驿站跳下马。 驿站周围搭起的几座帐篷,还有未完工的,空气中飘荡出的姜汤气味,让凤若男心情稍微舒缓。她很清楚这远离城郭的驿站不大,没几个人手,面对突发情况能准备到这个地步相当不容易,眼前的所见所闻无一不证明这驿站用心了。作为一名统军将领,她深知军情畅通的重要性,一个运转良好的驿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看着眼前来拜见的驿长,凤若男淡淡一声,“通告本地县令,此人可为承驿吏!” 承驿吏,一县之地统管境内驿站的官吏,她一句话无异于改变了这位驿长的命运。驿长其实算不上官,承驿吏才算是正式迈入了官的门槛。 驿长大喜,凤若男却懒得跟他客套,已大步入内。 一群人陆续进了驿站房间换衣服,女人自然是优先,下面的兵卒则轮流去帐篷内换。 牛有道注意到了,尽管经历了一场暴雨侵袭,以白遥为首的数人身上依旧干爽,不见雨水湿过的痕迹,他自己身上却是湿透了。 “道爷!”圆方在外面喊住了要进驿站的牛有道,请到了一旁说话。 牛有道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着眉头,明知故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味?” 圆方连连拱手哀求道:“道爷,您就放我们走吧,再不走,我怕是小命不保!” 牛有道一脸诧异道:“好好的,何出此言?” 圆方瞅了眼不远处盯着这边的袁罡,低声将袁罡让他办的事情说了遍,最后愁眉苦脸道:“再不走,王妃怕是要杀我!” 牛有道哦了声,“还当是什么事,这事啊,这事是我让袁罡吩咐你去办的。” 第六十七章 确定要留下? “呃…”圆方愣愣盯着他,其实他早就有点怀疑,现在对方如此坦白出来,坦白到如此理所当然,让他有点难以置信,想起之前这位故意当众暴露他,不禁低头哀怨:“道爷,何故害我?南山寺帮宋衍青我也是情非得已。”他还以为人家还在记恨南山寺的事,除了那点事,自己跟这位也没仇啊! 牛有道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不是害你,是在帮你。” 圆方愕然抬头,“帮我?”脸上神色分明在说,是在坑我吧? 手拍的有些黏糊糊的,牛有道收手闻了一下,酱味很浓,顺手在圆方衣服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边说道:“你这样藏头缩尾也不是个办法,当时你又不是一个人露面,一群光头,她现在是丢不起那人还没大张旗鼓来查,一旦动真格的,你这样能藏的住?所以说嘛,夜长梦多,不如痛快点解决。” 就怕痛快死了!圆方心中嘀咕,嘴上继续恳求:“道爷,您就行行好吧,放了我们行不行?我回南山寺在佛祖坐像前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给您祈福求长生好不好?” 牛有道拄剑在地,正色道:“要走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踏出了这驿站,咱们可就恩断义绝了,想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鬼才想跟你有情有义,贫僧巴不得跟你恩断义绝!圆方腹诽不已,呆在这几乎天天挨揍,哪还愿意呆下去,连忙合十道:“道爷若能成全,南山寺佛祖坐像前绝不食言,否则定让贫僧下地狱。” 牛有道点了点头,叹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非走不可,那就去吧,牛某在此祝你们一路顺风,保重!”说罢回头朝袁罡招了下手。 袁罡走了过来,牛有道叹道:“猴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别为难他们了,让他们走吧。好人做到底,各送一匹马给他们当脚力。”话毕,顺手提剑,转身走人,干脆利落。 袁罡怔住,放他走,还送马,真的假的?有点不信这是道爷的决定,不过深知道爷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遂嗯了声,对圆方道:“不送!” 圆方万分感激地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祖面前的长生牌位必不忘袁爷。” 长生牌位?袁罡才不信他这鬼话,这老妖怪不咒他死都是好的,不理这虚伪客套,转身跟了牛有道大步而去。 进了驿站屋内,问了商朝宗这边的亲卫留给他们换衣服的房间,入内换衣。 牛有道没有换衣服,拄剑在地,闭目运功,身上渐渐冒出雾气,雾气渐浓。 袁罡边换衣服边问道:“道爷,真的放那熊妖离去?”他其实有点不舍,觉得老妖怪挺适合跟他们一路的,不管在哪里混,身边多点帮手总不会是坏事,何况收了熊妖就等于收了南山寺的僧众,身边一下多出不少人跑腿呢。 闭目中的牛有道淡然道:“离去?他能跑哪去?我的船是想上就能上、想走就能走的吗?你信不信他待会儿得哭着喊着求着留下。” 刚换上裤子的袁罡愣住,怎么可能?略一琢磨后恍然大悟,明白了道爷之前为何要故意暴露圆方,嘴角一翘,表示笑了。 果不其然,牛有道身上的衣服刚烘干,外面便传来了“笃笃”敲门的声音,圆方没底气的弱弱声音也在外面响了起来,“道爷,袁爷,我能进来吗?” 袁罡走到门口将门一开,见到门外圆方那点头哈腰的谄媚笑脸,很不客气道:“要走就走,不需要啰嗦,滚!”咣,门又关了,差点没撞圆方脸上去。 屋内的牛有道微微一笑,顺手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啧啧道:“这雨呀,来的快,去的也快,反复无常啊!” 他这里话刚落,外面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附带圆方弱弱的声音,“道爷,袁爷。” 收捡湿衣裳的袁罡又回头喝了声,“滚!” 嘎吱门开,圆方不但没滚,反而觍着脸开门挤了进来。 袁罡手上湿衣服一扔,握拳走来,就要揍人的样子。 圆方退到墙边,连连摆手道:“袁爷且慢动手,先听我一言,袁爷,袁爷…” “猴子,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虽然是恩断义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听个话也不费什么事,听人家把话说完也不迟嘛。”面对窗外,背对屋内的牛有道淡淡一声。 袁罡举起要砸的拳头悬停,放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双手抱头就要往墙角蹲的圆方如蒙大赦,站起连连感谢道:“道爷果然是大人大量。” 牛有道看着窗外问道:“你不是急着离开嘛,又跑回来作甚?” 圆方脸上表情精彩,他倒是想离开,召集了僧众正准备离开圈着驿站的栅栏时,外面众多军卒打量下,忽然发现不对,被那王妃盯上了,现在走,能跑哪去?那王妃手下可是有不少的高手,比牛有道这边可怕多了,被人盯上了还想在人广义郡的地盘上逃跑?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凤若男为何暂时没动手,因为他是站在牛有道这边的,属于商朝宗这边的人,硬对他动手,两边必然要发生冲突,若是脱离了这边的庇护,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想也能想到是什么后果,现在走简直是找死! 还想各牵一匹马走?这么大动静人家发现不了才怪!徒步走?南山寺僧众用脚跑,只怕跑不了多远就得被拦下! 至此,他才发现,牛有道送他们马匹跟没送没什么区别,这嘴上的大方让人硬生生消受不起。 发现被坑了,他有点怀疑牛有道是不是想故意放他们走,好甩开他们撇清那晚那事的干系,毕竟对他来说,并不觉得自己这些人对牛有道有什么用处。 “那个,道爷,我们暂时不想走了。”圆方在那干笑。 “刚才死活要走,现在又暂时不想走?那就是说以后还得走!老熊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耍我玩吗?”牛有道依旧背对。 “不敢不敢!”圆方连忙摆手,绕开袁罡快步到了牛有道身边,“道爷,我不是那意思,是这样的…” 牛有道压根不听他解释,“送客!轰出驿站,顺带交代外面一声,这人和我们没了任何关系,再敢擅闯,杀无赦!” 圆方惊恐瞪眼:“道爷,噢…” 袁罡闪来,咣一记重拳捣在了他腹部,让他闭了嘴,一把揪了他衣服往外面拖。 “道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圆方掰着袁罡胳膊,和袁罡较上了劲,不肯离开,在那连连鬼叫。他目前的力气其实不输袁罡,往日里只是顾及南山寺僧众的安全不敢还手罢了。此时真的是急了,牛有道这样搞,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啊! 牛有道霍然转身回头,“过河拆桥?好!别说我这人不讲道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一次,是走还是留!” “……”和袁罡掰着腕子较劲的圆方愣了会儿,最终弱弱道:“暂时不走了!” 牛有道:“暂时?继续白吃白喝一顿,然后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这好事?走还是不走,就一句话的事情,你自己选吧,我耐心有限!”见他犹豫,立刻偏头示意袁罡,“送客!” 圆方立马喊道:“留!我们留!” 牛有道掸了下手,袁罡松手放开了,牛有道近前道:“老熊,这可是你自己的抉择,是你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路是自己选的,要负责任的,确定要留下?” 圆方哭的心都有了,低头道:“留!”心里却在嘀咕,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有机会,再跑也不迟。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了下门,紧接着门被直接推开了,文丽出现在了门外,走了进来,目光盯在了圆方身上,指着说道:“你,跟我来一下,王妃要见你!” 圆方顿时一脸惊恐,那女人可是敢在洞房里打丈夫的人,忙看向牛有道求救:“道爷!” 牛有道拄剑站在了他前面挡着,对文丽道:“不去!” 文丽一愣,这人谁呀,这么嚣张,脸一沉道:“你听清楚了,是王妃让他过去!” 牛有道淡然道:“王爷说了,凡事要经过他同意,尤其是王妃那边。”他才不管,直接将黑锅往商朝宗身上甩,反正只要他不愿意,商朝宗也指挥不动他,正好拿来挡枪,反正凤若男也不敢杀商朝宗,顶多再把商朝宗给打一顿。 “……”文丽被堵的没话说,扭身就走,砸下了一句狠话,“你们等着!” 牛有道回头转身,对松了口气的圆方道:“没事,有我在,不会让她动你。今天我把话撂这,今后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道爷,谢道爷!”圆方连声感谢,没把牛有道的话当真。 然而还没一会儿,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咣!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正是凤若男,一脸煞气,身后跟着数人。 见这阵仗,牛有道不禁皱眉,觉得这男人婆有毛病,夫妻之间洞房那点破事,闹个没完没了有意思吗? 第六十八章 挟持 这杀气腾腾的,圆方怕了,正儿八经藏身在了牛有道的身后不敢冒头。 “王妃这是想干什么?”牛有道淡淡问了声。 凤若男迈步跨过门槛,“你说我想干什么?” 牛有道:“难不成想杀我这个媒人?” 还敢自称媒人?凤若男一想起借钱的事,简直是奇耻大辱,心火腾一下冒出,冷冷道:“你当我不敢杀?” 牛有道:“怕是没王妃不敢做的事情,不过王妃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王爷那边,王爷好歹是你的丈夫?” 凤若男提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冷眼斜睨,“先杀媒人,再杀丈夫,如何?” 牛有道惊为天人,这话也能说出口?他后面的圆方更是心惊肉跳。袁罡脚步慢慢挪动,换了个有利站位。 凤若男一手指来,“不想死就把人交出来!” 牛有道瞅了瞅她左右的梅兰竹菊四人,手中剑杵在了身前,“事是王爷吩咐的,也是王爷干的,王妃何必跟下面人较劲过不去,有什么事去找王爷,不然,我不答应!” 这里话刚落,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凤若男搞这么大动静,同在一个驿站内,商朝宗等人不可能没有耳闻。 “怎么回事?”商朝宗一声喝,领着惊疑不定的蓝若亭和商淑清等人挤了进来。 牛有道瞟了他一眼,淡淡解释道:“王妃不分青红皂白,要带走我手下弟兄!”偏头示意了一下身后人。 商朝宗霍然转身,面对凤若男沉声道:“你想什么?” 凤若男唰一声拔剑,指去,“让他把人交出来!” 商朝宗怒了,“不交又如何?” 牛有道闻言,倒是对商朝宗有了一丝赞赏,这种情况下没问怎么回事,先帮自己人出头再说。 人都有个慢慢接触了解的过程,有了这句话,牛有道算是不反感这位小王爷。 “你不交试试看!”凤若男手中剑指向他,也怒了,一看到这家伙,洞房之夜的不堪回首一幕再次浮现眼前,无耻之辈,还敢跟自己猖狂。 “王妃,别闹了!”白遥漠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堆在里面干什么,想自相残杀吗?” 他一开口,虽然还没见人,梅兰竹菊四人顿时不安了,显然比凤若男的话更管用,四人先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个文心和文丽陪着凤若男。 此时抱个剑在怀里的白遥才出现在门口,再次出声喊道:“王妃!” “走着瞧!”凤若男剑指了指商朝宗,扭头而去。 蓝若亭赶紧朝外面的白遥拱了拱手,表示谢过。 白遥淡淡瞥了屋里人一眼,慢步转身离去。 牛有道亦回头转身,对圆方道:“暂时跟在我身边别乱跑,若有人想动你,先过我这一关!” 圆方连连点头,哪还敢跑,现在赶他走他都不敢跑。 蓝若亭却是上前对牛有道拱手,“道爷,究竟怎么回事?” 牛有道指了指圆方,“这家伙在南山寺黑吃黑的习惯难改,王爷洞房之夜,他一不小心在王妃吃的东西里放了点东西助王爷一臂之力!”知道这事瞒不过去,凤若男这样闹下去迟早要揭穿,继续瞒这几人也没什么意思。 圆方弱弱低头,满心哀怨,什么叫我一不小心…不过事到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只有牛有道能为他出头,他也只能是默认了。 商朝宗的表情顿时很精彩,“胡闹!”扔下一句话,甩袖而去,又提那事,情何以堪。 蓝若亭与商淑清面面相觑,有些事情总算搞明白了,尽管牛有道把黑锅甩到了圆方身上,可两人又不是傻子,知道幕后的指使者肯定是牛有道。 蓝若亭苦笑道:“目前的情况,有些事情,还请道爷多加忍耐,不要让矛盾升级。” 牛有道笑着点头,“蓝先生放心,该忍的我会忍,不该忍的也没必要忍。” 蓝若亭无语,说了跟没说没区别,但这边也左右不了这位,只能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 事情看起来暂时消停了,圆方暂时也消停了,不惦记走人了,连轻易出门都不敢,打定了主意,暂时紧跟在牛有道身边避避风头再说。 然而消停了没多久,便有一名南山寺的僧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主持,不好了,王妃的人抓了我们两个人……”他稍微一解释,圆方大概明白了,抓走的两个人正是商朝宗大婚那晚跟他去‘办事’的人当中的两个,估摸着是被认出来了。 圆方立刻对牛有道着急求救,“道爷,还请救救他们,那两人正是那晚随我去下药的人,一旦王妃用刑,他们怕是要开口把我给招出来的!”其实他清楚,能一路跟随他的人,嘴巴没那么容易张开,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多吃苦头而不管。 牛有道也意识到这事麻烦了,真要是让人把圆方招出来了,对方手上抓到了证据,要处置起圆方来,他就会很被动。凤若男对那事的态度,明显有些不依不饶,所以这事是不能有证据落在那女人手上的。 侧身站在窗前不时观察外面的袁罡突然翻身一起,纵身跳下了二楼。 牛有道迅速闪身到窗前一看,只见跳出去的袁罡直奔外面一人冲去。 到驿站外对外面临时驻扎人马交代了两句什么的文心刚走回驿站的院子里,便被冲来的袁罡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袁罡一把掐住了脖子,转瞬一支冰凉的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文心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和圆方也已经跳下了楼,朝这边走来。 袁罡挟持的动静立刻引的一大堆人注意,连白遥也迅速冒头出现在了屋顶上。 走到袁罡身边,牛有道回头问报信的僧人,“抓走的人在哪里?” 那僧人连忙指向了几座帐篷中的一座有一圈人马围着的帐篷,“就在那帐篷里。” 牛有道提剑大步走去,袁罡挟持着人跟随,警惕着四周,手中锋刃随时要划破文心脖子的样子。 此时,商朝宗等人也闻讯跑了出来,见状快步跑来,问:“出什么事了?” 牛有道不理会这管不住自己女人的人,寒着一张脸,大步行进在前,直逼关人的帐篷。 蓝若亭有些唉声叹气,怎么又出事了,还能不能消停。 圆方一挥手,南山寺僧众全部跑了过来,跟随。 那边人马围着的帐篷帘子一掀,凤若男钻了出来,见状怒声道:“竟敢挟持我的人,好大的胆子,放人!” 牛有道脚步一停,杵剑在身前,“放人没问题,王妃是不是该先把我的人放了?” 听到这里,商朝宗等人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商朝宗脸上渐渐涌起怒色,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 凤若男怒道:“这里轮不到你讨价还价,我让你立刻放人,否则后果自负!” 牛有道不吭声了,略显高傲地微微抬起了下巴。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接连响起,袁罡掐住了文心的脖子,轮开胳膊,当着众人的面,一记又一记耳光狠抽在文心的脸上,很快便打的文心口鼻溅血,眼冒金星。 凤若男双目欲裂,这哪是打文心,简直是在当众打她的脸,手一挥,帐篷内立刻拖出两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僧人,怒道:“立刻放人,不然宰了他们。” 下面立刻有人将刀架在了两名僧人的脖子上,南山寺僧众敢怒不敢言。 牛有道依然傲立不吭声,袁罡立马抓了文心的胳膊一拧,骨头嘎嘣一声脆响。 “啊!”文心当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条胳膊当众被袁罡卸了下来,无力晃荡在身前。 跟在凤若男身边的文丽脸都吓白了,商朝宗等人皆看向袁罡这边,都意识到了这位是个辣手摧花的狠人! 凤若男指来怒吼,“你当我不敢杀不成?” 袁罡立马换手,又抓向了文心另一条胳膊。 “住手!”站在屋顶上的白遥一声厉喝。 牛有道微抬手,袁罡立马停止了继续下一步,匕首又横到了文心的白皙脖子上,依旧高度警惕着四周。 此时,凤若男那边的人马,还有商朝宗这边的人马,都迅速集结了,双方人马对峙在了一起。 白遥身形一闪,从天而降,落在了对峙双方的中间,冷冷道:“都给我把人放了!” 凤若男银牙咬唇,白遥放了话,她不敢不放,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人,指着牛有道喝道:“小贼,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白前辈既然开口了,我这里没二话,相信白前辈的为人!”牛有道手一挥,“放人!” 气魄略显大度,让不少人为之侧目,白遥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袁罡匕首一收,一把将几乎快疼晕了过去的文心给推了出去。 晕晕乎乎的文心踉跄而回,对面有人迅速过来搀扶了走。 白遥朝另一边盯去,梅兰竹菊立刻上前,也不管凤若男的态度,直接将两名僧众给解救了下来,同样推了出来。 南山寺众也有人上前将人接了过来。 牛有道打量了一眼回来的二人,见应该没什么问题,又出声道:“既然王妃提到还钱的事,趁着现在有白前辈作证,其中过结不妨解开个明白,免得有人老是没完没了闹事伤了双方和气,不知白前辈意下如何?” 第六十九章 现在,不行! 白遥没有吭声,也不好吭声,虽然他赞成解决掉这事,免得凤若男老是折腾,搞不好要坏事,可他毕竟是凤若男这边的人,他可以出面压住凤若男,却不好当众偏向牛有道那一边。 不过他不吭声也是一种态度,默许了。 牛有道自然是会意,继续说道:“大家也许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能大家不清楚,王妃说我欠她的钱,没错,我的确是因为囊中羞涩向王妃借了一笔钱,不少,一万金币!王妃讨账,理所当然,我也没说不还。不过有件事情需声明,钱是为王爷借的,我一文没花,至于这笔钱,太守大人已经开口了,说免了。太守大人虽然说免了,可王妃非要追债不可,那我也没话说,在这里请白前辈做个主,我手上目前实在拿不出这笔钱,王爷手上也拿不出来,能否宽限一下?等到了下一座城郭,等我们王爷把战马卖掉,一定能凑出这笔钱来还上,不知如何?” 商朝宗等人无语,尤其是商朝宗有点尴尬,又说是他借的钱,偏偏他还没办法否认,又要卖他的战马… 白遥嘴角抽了一下,凤若男差点气得吐血,听牛有道前面讲的道貌岸然,还以为他请求宽限一下会硬气点还钱,闹了一通敢情又要卖战马,这事若是让凤凌波知道了不发脾气才怪,说到底,说了一大堆都是废话,说白了还是不想还钱! 牛有道本来就没打算还这笔钱,他也不是欠钱不还的人,可是这钱他一分没花,都是商朝宗花掉了,如今商朝宗和凤若男又成了夫妻,凭什么由他来还这笔钱?根本没道理嘛! 白遥斜了牛有道一眼,这人倒是无耻的理所当然! 可其他人不知情呐,有人暗暗嘀咕,多少有点觉得凤若男是在无理取闹,既然这钱是商朝宗借的,你又和商朝宗成了夫妻,再说什么还钱的事的确有点过了。 尤其是商朝宗的一些亲卫更是心中嘀咕,卖掉战马让我们走去苍庐县不成? 这就是凤若男差点气得吐血的原因之一,反倒成了她无礼了,偏偏这事她也没什么名正言顺的理来扯,越扯越显得她胡闹,一口气憋的难受! 她之所以忍不住想闹,和牛有道也不无关系,自从军营那天和牛有道见面伊始,就成了她倒霉的开始,一口气没出不说,屈辱事又一件接一件压她身上,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尤其是她这种爽快惯了的女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白遥出声道:“既然太守已经开口说这笔钱免了,那这事就过去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再揪住钱不放,凭这牛有道的无耻,真有可能继续干出卖战马的事来,消息一回去,凤凌波不发火才怪了,到时候下不了台的是凤若男自己。 “好!白前辈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事晚辈就不提了。”牛有道拱了拱手表示谢过。 蓝若亭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头,满脸无奈,发现牛有道这是和王妃杠上了,这哪是解决问题,这分明是想气死王妃! 凤若男咬牙切齿,有拔剑杀人的冲动! 牛有道又继续说道:“说另一件事,也算是今天这冲突的起源,也许大家都奇怪,为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王爷和王妃大婚洞房那天,王妃不肯和王爷行夫妻之实,于是刚才被王妃所抓之人做了点手脚,让王妃雌伏,让王爷显了大丈夫威风,王妃咽不下这口气,要找我们算账!”至于‘下药’之事被轻描淡写了。 双方对峙的人马面面相觑,还有这事?竟是外人帮了一把才洞房成功了?有人忍俊不禁。 商朝宗神情抽搐,有点牙痒痒,这事怎能拿出来说? “无耻!”凤若男瞬间恼羞成怒,没想到牛有道竟然帮她当众公开了这糗事,以后还不知要被人在背后拿来讨论多久,唰一声拔剑,直接冲来。 白遥一偏头,梅兰竹菊四人一个闪身,一起拦住、摁住了挣扎的凤若男。 牛有道:“白前辈,洞房那天你也在,发生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你清楚,多的我就不说了,总之今天这事就是因那晚的事而起,王妃若真要算账直接找王爷便可,干嘛非跟我们下面人过不去,还请白前辈主持公道。”转身又对商朝宗道:“王爷,借来的钱是你花了,王妃是你娶了,洞房也是你快活了,后果不能由我们下面人承担吧,这事今天还需做个了结,再纠缠下去没意义,你看怎么办吧?”说完他不管了,招手领了袁罡和圆方等人后退,把商朝宗晾在了前面对阵。 对他来说,实力不济,该退的时候就得见好就收,始终站在最前面硬抗不合适。 商朝宗恨不得扑上去咬死牛有道,男人洞房哪能说不行,还要人帮忙?让他男子汉的颜面扫地! 白遥也有点受不了牛有道,这种破事也好意思当众拿出来提?还让我来主持公道? 牛有道才不管这些,这对狗男女,该干的都干了,凭什么一个不吭声,凭什么一个拿别人来撒气? “我誓杀汝!”凤若男怒吼,今天她不但丢了脸,还让下面人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是女人,女人就是女人,对她统军的威信影响还是挺大的。其实这些年她在军中一直有意淡化自己的女性色彩,军中嘛,男人对女人上阵杀敌的看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呵呵’二字,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闹,谁再扯,别怪我不客气!”白遥喝了声,冷目左右,沉声道:“都散了!” 蓝若亭赶紧朝商朝宗的亲卫挥了挥手,很快,两边对峙的人马放下了刀枪,大多都在心里憋着笑散了,没有杀气,都纯当是看了场热闹。 左右散尽,凤若男气得一脸通红,拄剑气喘吁吁。 “别再闹了。”白遥上前警告了一句,又靠近她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因遭受一系列屈辱心中不平,可是你应该知道轻重,误了大事,你我谁都承担不起后果!在此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东西找到,你想对他们怎么办都行,现在,不行!” 凤若男咬唇,嫁人之事迫不得已,郡王又如何,不过一丧家之犬,她压根就看不起商朝宗,也知道商朝宗不是真心想娶她,纯粹是为求生存而不得已娶了她,她又岂会委屈自己真愿意嫁给商朝宗。她本就是想着大局为重虚与委蛇一顿,大不了背个名分,不想和商朝宗有夫妻之实,待到任务完成,再宰了商朝宗,谁想居然失身于商朝宗,更甚至她在乎的东西除了她自己外,似乎压根没人在乎,都觉得商朝宗睡了她理所当然一般,让她心中憋屈无处倾诉。 一场闹剧似乎结束。 事情挑明了,有白遥做主压着,事情似乎也暂时过去了。 因一场暴雨,一行稍作休整,再次启辰出发。 坐在马背的文心算是遭了趟无妄之灾,那条被卸脱臼的胳膊虽然重新复位,却用木板吊在了脖子上,不敢轻举妄动,鼻青脸肿着。 圆方这回是紧跟在了牛有道的身边,任谁都看出了凤若男那口气并未消,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 不过圆方这回倒是对牛有道有了些好感,人家那是真的为他出了头,真的出面帮他扛过了危机,不是说说的。对袁罡也有了些好感,人家第一时间冲出去挟持了凤若男的贴身丫鬟,还当众动手打了凤若男的丫鬟,这绝对是为他担了风险的。这让圆方有点茫然,自己值得两人这样做吗?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价值! 经历了一场事,圆方心里尽管还想着找机会逃跑,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跟在这两人身边有了些许莫名的安全感。 南山寺僧众也有同样的心态,对牛有道和袁罡的感观大大改善,觉得这两人也不坏。 此行途中,之前巴不得避开两人的南山寺僧众在不知不觉地渐渐朝两人靠拢,之前是觉得这群人都危险,现在觉得这群人当中还是跟在牛有道和袁罡身边比较安全点…… 南州,青山巍巍,碧水悠悠,一艘小船,泛舟湖上。 小菜小酒小桌案,陆圣中与安小满对坐小酌,安小满是其师弟,两人虽非师承同一人,却都是五梁山的平辈弟子。 来到了南州境内的陆圣中并未急着赶往青山郡,而是先来了师弟这里打探消息,虽得了王横的吩咐,却忌惮天玉门不敢鲁莽赶去动手。安小满是南州州牧周守贤麾下的法师之一,两人之所以一人在王横身边,一人在周守贤身边,自然是因为王横和周守贤都是当今圣上的心腹手下。 一青年踏波飞奔而来,呈上一小卷密报纸轴,复又踏波而去。 安小满拨拉开小卷纸轴,看过其中内容后,递给了对面的陆圣中,“陆师兄,你要的消息来了。凤凌波对商朝宗空前重视,居然派出了数十名修士随行保护,金丹期的修士就有好几个,更有金丹丹榜上挂名的高手白遥亲自领队护送,哪是你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能对付的,你想取那个牛有道的首级怕是不太可能!” 第七十章 宫里下了决心 所谓金丹丹榜,乃修行界冰雪阁所为,名曰:八百金丹,名动天下! 既然是金丹榜,自然是指修为已达金丹境界的人,其实修行界金丹期修为的人远不止八百名,但是能上榜的只有八百名额。这八百位金丹修士也不是上了榜就能永远占据在榜上,丹榜属于随时更新那种,譬如有人打败了榜上的某人取而代之,或者某人死了自然榜上除名。 许多人对这丹榜是不屑的,因为榜单并非绝对,考究出来的过程被人所诟病。 有些金丹修士不愿扬名而隐居,甚少与人交手,真正的实力如何不为外人所知。有些金丹修士胜者不炫耀、败者不吭声。试问这种情况下,如何能保证榜单的绝对公平? 冰雪阁也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具体有排名次序的只是前十名。这十大丹榜高手,那绝对还是有实力的,总体来说天下修士有意见的不算太多。至于剩下的七百九十名,只是榜上有名,未分名次先后。 八百金丹,名动天下!还真是名动天下,不管其他修士服不服,没人搞的清天下金丹修士之间真正详细的实力高低情况,那些掌握资源的权贵自然是往榜单上瞅,照着榜单上的人下筷子,提供修炼资源,弄个丹榜高手做随扈法师之类的保平安或办事。 如此一来,榜上有名的人就麻烦了,经常会有人找上门挑战,跑来挑战的大多都是那些缺乏修炼资源的修士。找茬的人也是没办法,同样是金丹修士,宿主提供的聘用价码却不一样。打个比方,同样的东西拿出去卖,一个包装精美有名有号的商铺产的东西能卖十个金币,一个没有包装摆在地摊上卖的只能买一个金币,凭什么一样的东西价钱差这么多? 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但是你说东西质量是一样的或比有字号的更好没用啊,宿主不认可,你说一样就一样?你说更好就更好?证明给我看呐,你去打败一个丹榜高手试试!绕了一圈还是要去比一下,何必在宿主面前受辱,不如先去挑战了,榜上挂名后再说。 当然,榜上有名的若有门派背景,一般也没人敢挑战,除非你能干赢人家整个门派,否则是你今天上了榜,明天就有可能被一群人弄死。而有门派背景的金丹修士一般也不会去做那挑战者,资源自有门派会提供,犯不着去干那没事找事的事,挑战那些没门派背景的基本上没必要,挑战有门派背景的就更没必要,会造成两派冲突。 如此一来,丹榜自然容易被人诟病,考究不全面嘛。可人家冰雪阁也有话说,你觉得榜单上的哪个人不合适,不妨拿出真本事来说话。然而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点名道姓说榜单上的谁谁徒有虚名?这不是上赶着找人结仇吗? 不满的人自然怪冰雪阁那群闲的没事干的女人瞎搞乱来,可是也没人敢找冰雪阁的麻烦,冰雪阁阁主是修行界实力屈指可数的元婴期老怪物雪婆婆的孙女,那是站在修行界巅峰的几个人之一。丹榜是上任冰雪阁阁主手上就弄出来的,上任是雪婆婆的弟子。 连其他元婴期老怪物对这丹榜都不吭声,其余天下修士自然就那啥了。 倒也没人刻意跟冰雪阁过不去,人家雪婆婆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有这背景,冰雪阁不缺修炼资源,也不缺名和利,犯不着跟别人争夺结仇,算是比较超然的存在。 相对来说,丹榜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多少还是能反应一定的实力的,还是因为雪婆婆的背景,人家冰雪阁的人脉不用说,掌握的天下消息比一般人更全面一些,更容易做出评比。譬如某某和某某在某地打了一架,胜负如何,许多人也许闻所未闻,冰雪阁却已获得了消息修改丹榜,不少人还是经由丹榜才知谁跟谁干了架。 至于为何不弄出元婴期和筑基期或炼气期的,冰雪阁显然也不敢对元婴期的妄加论断,下面的筑基期和炼气期则因多如牛毛,哪评断的过来。 看过密报的内容,陆圣中苦笑:“丹榜高手白遥都亲自出马了,这凤凌波还真够看得起这落魄郡王的。” 安小满摸着下巴,显然也有些纳闷,“也是,这凤凌波对商朝宗未免也重视过头了,不但嫁女儿,还派出白遥护卫,至于么?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看来当年的宁王对凤凌波的影响不小,可是天玉门怎么说?宁王对天玉门有这么大影响力吗?想不通…”摇了摇头,费思量的样子,“陆师兄,你这事我建议还是三思吧!” 陆圣中嘘长叹短,“咱们五梁山并非什么大门派,不能自主一方,只能是依附,随时可能被取代,王横非要这么干,我能如何?若不能给他一个交代的话,凭王横的关系,随时可能将咱们五梁山踢出局,影响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安小满闻言陷入了沉默,的确如此,不说别的,王横和自己这边的宿主周守贤都是保皇派,真要惹得王横不高兴了,随便跟周守贤打个招呼,周守贤不可能为他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得罪京城那边的王横,连他都有可能从周守贤身边滚蛋,那些对保皇派有影响力的大门派只怕未必会帮他们讲话,能取代他们的小门派实在是太多了。 “可这事几乎不可能办成,别说师兄你,就算是咱们五梁山一起出动,只怕也干不过白遥一个人,白遥可是一个人打垮过一个门派的人呐!”安小满轻叹。 陆圣中仰天叹道:“事在人为,既然不能力敌,就想办法智取吧!”抓起酒杯一口饮下,拍杯案上,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妈的,那个什么牛有道应该叫牛有病才对,杀谁不好,杀宋衍青干嘛,明知道宋衍青那么大的背景还敢招惹……” 燕国京城,大司空府正堂内,宋九明快步而入,恭恭敬敬对上座的童陌行礼。 童陌挥手屏退了堂内其他人,起身绕出长案,走到门外屋檐下。 宋九明陪在旁静默不语,等着吩咐。 沉默许久的童陌忽徐徐道:“宫里下了决心,除掉商朝宗,咱们得不到的,也不宜落在凤凌波的手中。” “……”宋九明愣了一下,“凤凌波岂能善罢甘休?” 童陌:“陛下这边忌惮凤凌波那边泄露消息,凤凌波又何尝不忌惮陛下这边会泄露消息,唯一的差别在于,陛下要顾及大燕天下,不想看到大燕内乱给外敌可趁之机,而凤凌波却无此忧虑,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此才让凤凌波有恃无恐。若能一举解决掉商朝宗,大不了给予利好安抚凤凌波,他也不损失什么。若是失手,凤凌波也不敢反扑过甚,那秘密泄露了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但陛下也不敢再逼迫第二次。” 宋九明思索中微微点头,明白其中意思,一旦让凤凌波误以为皇帝仗着那个把柄可以屡屡对其动手,凤凌波吃不消也无法承受,发现那东西对皇帝没有威胁效果,必然要狗急跳墙,这是大燕难以承受之重。他徐徐道:“所以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 童陌颔首:“对,只有一次机会……” 南州刺史府,亭台水榭间的楼阁之上,锦袍玉带凭栏而立的周守贤捻须沉默不语。 一名络腮须的青衣壮汉快步登上楼阁,走到周守贤身边拱手道:“不知州牧招我来有何吩咐?” 周守贤放下手,负手身后踱步回阁内,“严夺,有件事!” 青衣壮汉严夺跟随在旁,“州牧但说无妨!” 周守贤沉吟道:“陛下有旨,商朝宗不可留,要我处决掉他!” 严夺跟着思索道:“听说商朝宗成了凤凌波的女婿,要动的话,岂不是要发动大军进攻?大燕如今的情况,跟凤凌波撕破脸似乎有所不妥吧,这边大军一动,各地拥兵自重者怕也会蠢蠢欲动,星星之火搞不好就要成燎原之势,再加上周边各国虎视眈眈,极有可能趁乱而入,如此形势,这样做妥当吗?” 周守贤停步:“正因为不想和凤凌波撕破脸,所以陛下下的是密旨,对商朝宗要秘密处决,所以才招你来!” 严夺试探道:“刺杀?” 周守贤没否认,又补充道:“刚接到消息,商朝宗一行已经抵达青山郡境内,随行有一千骑兵,四千步卒,另有天玉门派出的三十余名修士护送,为首领队的是天玉门的白遥!” “白遥?”严夺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白遥乃天玉门的俊杰之一,丹榜上挂名的高手,曾以一人之力摧毁一个门派,还有三十名同门协助,再有数千人马围攻能让人如陷泥涝。州牧,恕我直言,这种情况下能有绝对把握杀目标者,除非元婴期高手,至少也得是丹榜上的前十大高手才有可能。” 周守贤:“元婴期高手不问世事,就算是陛下亲自出面也未必能请动,而丹榜前十高手也不会无缘无故卷入此事。至于其他门派中人,有天玉门震慑,也不敢轻易与之开战。” 严夺明白了,所以才找他这个散修,叹道:“州牧,非我推辞,而是能力有限,无法做到,怕会坏了州牧大事,州牧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七十一章 上清之劫 他也知道拒绝周守贤的后果,你在人家手下讨好处,遇事却不肯出面,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今后还能不能在人家手下拿到好处另说,这事传出去后,其他势力也不敢聘用他,遇事就退的人,谁会用这种人? 后果不可谓不严重,等于自毁前程,可他更明白,这事他根本没办法做到,跑去就是送死。他虽然也是金丹修士,但很清楚自己不是白遥的对手,更不用说白遥背后的天玉门,事发后天玉门不可能会放过他,那些门派中人都不愿明着跟天玉门翻脸,他一散修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拒绝周守贤也许毁了前程,但至少保下了性命,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可能,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能说出‘另请高明’的话来,就说明他自知对不住周守贤的给予,不用周守贤赶他走,他自己会走。 周守贤摆了摆手,好言相劝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并非让你一个人去,我已提前秘调一万精兵埋伏在了商朝宗的必经之路上配合你们阻击,另有五十名修士听你调用,其中金丹修为的包你在内就有十人。无论是大军人马,还是修士数量都胜过对方,拖住广义郡的人马和白遥等人应该不成问题,应该有足够的机会让你解决掉商朝宗。” 严夺愣了一下,一万精兵,五十名修士,内有十名金丹修士,就为杀一个商朝宗,阵容不可谓不庞大,稍作掂量,这样动手的话,的确有把握。可他想了想,还是拱手惭愧道:“州牧,恕罪!” 言下之意还是拒绝了,关键问题还在天玉门,他有家有小的,一个散修惹不起天玉门。 周守贤微微眯眼,语调徐徐道:“严夺,周某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你吧?” “州牧厚恩,今后定当图报,决不食言,告辞!”严夺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周守贤喊道:“不急,有样东西给你看,看过了再走也不迟。”阁楼外闪入两人,站在了他的左右,正是他的贴身随扈法师。 走到楼梯口的严夺身形一定,慢慢转身,保持着高度警惕,担心对方要杀他灭口。 谁知周守贤左边一人随手抛了两样东西过来,严夺五指一张,吸附到了掌中,只看了那么一眼,瞬间脸色大变,猛然抬头道:“州牧,你什么意思?” 接到手的是两块玉佩,别人不认识,他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他老婆和女儿身上的玉佩。 周守贤心中冷笑,平常提供资源养着,有事立马扭头就走,哪有这样的好事,当我这里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不过表面上还是心平气和道:“放心,尊夫人和令爱好着呢,我南州境内倒也有些风光秀美之地,有人陪她们游山玩水去了,她们心情愉悦欢快,什么都不知道,待到严兄返回,自是一家和和美美团聚的时候,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惊吓。” 这分明是挟持了自己妻女做人质,摆明了在警告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严夺可谓满腔愤怒,恨不得扑上去拿了周守贤做人质交换自己妻女,然看看对方身边左右的护卫就知道了,人家早有准备,自己基本上没有得手的可能。 事情明摆着,自己不答应,别说妻女的性命不保,只怕他自己也别想轻易脱身。 思虑再三,不得不压下怒火,沉声道:“不知那五十名修士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周守贤:“和你一样,都是散修。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要干什么,为免走漏风声,这种事情也不宜事先太过张扬。” 都是散修?严夺沉声道:“州牧确认他们知道情况后,敢对天玉门的人动手?” 周守贤:“召集的人员都是经过衡量的,不会胡乱招人。动手前,你给他们看些东西,他们自然会听你的。”他右边一人又从背后拿了只布袋抛了过来。 严夺接到手中,打开袋口一看,里面有玉佩、有发簪之类的各种杂物,一瞅便明白了,那些修士和他一样,只怕由不得他们不干。一下捏了这么多修士的软肋在手中,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他想也能想到,必然是那些门派中人暗中所为,恐怕还不止一两个门派,他心中好恨,那些门派中人自己不敢明着和天玉门撕破脸,怕遭天玉门的报复,却逼他们干这种事! “州牧还真是好手段!”严夺冷哼着夸了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有旨,做臣子的自当鞠躬尽瘁!”周守贤低眉垂眼地回了声,不管对方的嘲讽,眉眼一抬,正色提醒道:“丑话说在前面,动手的所有人必须全部隐藏身份,此事不管成与败,和朝廷,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严夺:“州牧的吩咐,焉敢不从!” 周守贤:“不做停留,立刻出发,到了地方自有人接应你们去伏击的地方。”很显然,现在还不会将全部布置告知。 话落,他身边一人走到了严夺身边,伸手相请道:“严兄,请!” 严夺朝周守贤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去,眼中仍有难消的怒气…… 咻!啪! 一支响箭冲出山林,在上空炸响,报警! 紧接着,后方警戒人员发现,迅速再放响箭,一支又一支警讯接连升空,一直到上清宗所在的腹地。 咚咚咚!警钟长鸣,敌袭! 多年未响过的警钟敲响,上清宗各山峦屋舍内的弟子纷纷冲出,聚集。 唐仪、罗元功、苏破、唐素素,以及一干上清宗弟子聚集在一片空地,一个个神色凝重地看向警讯传来的方向。 宋衍青出事后,上清宗高层一直在担心的事情,似乎终于来了! 也的确是来了,一群修士从后山方向远远而来,在苍翠山林的上方飞掠树梢而来,不时能听到打斗动静,负责警戒的弟子略作反抗的后果可想而知。 “孽徒!”唐素素咬牙骂了声。 罗元功等人知道她骂的是谁,除了宋舒应该没别人,事实上他们都认为是因宋衍青的死惹来了宋家的报复。 殊不知,宋家一开始忌惮于某些原因就没打算对上清宗下手,只是想给点颜色看看,上清宗纯粹是在大势博弈之下遭受了连累,不是宋家,而是有其他人不希望再看到上清宗继续存在。 对有些人来说,灭掉上清宗只是一句话的事。 “是留仙宗!”罗元功语调沉重。 已经能看清突袭人员的轮廓,起码有上千人飞掠而来,人人携带着两只弯月般的月轮。 唰!唐仪这个掌门率先拔出了宝剑,神色异常凝重。 唰唰拔剑声响起一片,皆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对方能看到的就有上千人,而整个上清宗能摆出来的只有数百人,现在若退,和溃败没什么区别,将面临一场残酷追杀,修为弱的弟子根本跑不快,一退等于扔下他们送死。更何况还不知对方暗中埋伏了多少人,对方突袭之下,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要么扔下少部分人突围,要么死战到底。 上清宗虽然落魄了,可在还未交战的情况下,还不到最后就扔下弟子逃跑的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然而有些弟子却无法承受这个压力,眼见大敌来临,有人慢慢后退,稍微退开了点,突然扭头就跑。 一人逃跑,瞬间动摇决一死战的士气,接连又有数十人临阵脱逃,拼了命地朝山林深处逃去。 “叛徒!”罗元功回头看了眼,气得瑟瑟发抖。 回头看了眼的唐仪满怀悲愤,深切体会到了上清宗落魄的滋味,人心真的是散了,大敌来临,不思御敌,居然有弟子临阵脱逃,而且一逃还是数十人,让她这个掌门情何以堪! 然而这个时候,大敌当前,不是分散精力清理门户的时候,否则就是自乱阵脚,只能是任由那些弟子逃了! 留仙宗上千人陆续腾空翻落,以长老乌少欢为首的留仙宗弟子迅速呈半月形阵势围上了上清宗弟子,与之对峙在一起。 罗元功挥剑指去,喝道:“乌少欢,我上清宗和你留仙宗无冤无仇,为何强闯我山门?” 乌少欢平静道:“罗兄,灵山宝地有德者居之,上清宗这么点人,占着这么好的地方,是不是有点过了?享用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也应该享受够了,我留仙宗也不想为难上清宗,只要上清宗答应将灵山宝地送给我留仙宗,我们立马放你们走,绝不为难,如何?” 说上清宗占的地方是灵山宝地并不为过,上清宗开山祖师乃是大燕国师,宗门选址之地在燕国境内自然是上上等的,早就不知有多少人觊觎。 然而对上清宗来说,宗门所在之地,历代先师皆安葬在此,若将传承这么多年的祖业拱手送人,以后哪还有脸在修行界立足,上清宗不可能答应这条件,人家提这条件分明是故意找茬。 “想抢先看你们有没有命来拿!”掌门唐仪厉声娇喝,怒容满面。 乌少欢冷笑,“这位应该就是唐掌门吧?看来上清宗还真是没人了,居然让个黄毛丫头来当掌门,果真是气数已尽!依我看…” “吼!”一声震撼山林的咆哮声回荡。 惊得众人纷纷四顾,只见一侧的山巅之上,一只似狮而非狮子的猛兽仰天怒吼,浑身金光油亮的毛发,在阳光下金灿灿发亮。 “金毛吼!”有人惊讶一声。 留仙宗不少人为之色变。 第七十二章 师叔 见到这头凶兽,识货的人联想到了一个人,上一代魔宗圣女,那魔女的坐骑便是一头罕见的金毛吼。后来那魔女和一上清宗的弟子纠缠在了一起,情爱难分,因此而罹难,而那上清宗弟子也因那魔女被逐出了师门。 之后,那头罕见的金毛吼便跟随在了那上清宗弃徒的身边。 结合当年那段往事,此时一头罕见的金毛吼出现在上清宗,绝非偶然,识货的人大概都明白,妖魔岭的那位来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留仙宗众人脸色变得难看,似乎都没想到。 看着那只霸气十足屹立山巅金光闪闪雄视下方的金毛吼,唐素素的脸色同样有点难看,因为她很讨厌金毛吼的主人! 金毛吼这个时候出现,在上清宗最危急的时候出现,罗元功的神情很复杂,心情也同样复杂。 “师叔!”唐仪自言自语了一声,实在是太意外了,目露惊喜无比的神色,那人是她从小仰慕的人,没有让她失望。 苏破的眼中亦闪过一丝喜色,他不敢保证那人能来,只是让图汉去试试,没想到那人真的来了。 很显然的,那人应该早就到了,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刚好在上清宗遇上大难的时候出现,应该是见到了报警的响箭,听到了长鸣的警钟才现身了。 听说上清宗有难,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仅凭这份心,苏破就老怀大慰,心中感慨无比,师兄啊师兄,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还是师兄你有慧眼啊,收的三个弟子个顶个都是好样的! 有些人只知这金毛吼是异兽录上的异兽,上古遗种,如今已是十分罕见,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根本不知内因。 乌少欢脸色紧绷且难看,环顾四周,没见到金毛吼的主人,不过与左右师兄弟交换了个眼色后,都知道不宜再轻举妄动了,妖魔岭那位可是个出了名的疯子,凭一人之力横扫了十几个门派,而且还都是不小的门派,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高手,根本不是留仙宗能惹得起的。 这边怎么都没想到,上清宗那位被逐出师门的弃徒居然会为上清宗出头,金毛吼一出现,乌少欢不敢再造次,否则会给留仙宗惹来灭门之祸,现在也没那底气造次。 乌少欢双手上的月轮合在了一起,沉声道:“走!” 有些留仙宗弟子诧异,什么情况?气势汹汹而来,狠话都说了,啥也没做,就这样回去? 可是其他长老都在挥手打招呼,示意立刻撤离,而且脸色都明显有些凝重。 这边留仙宗诸人刚陆续转身,四处巡视周围山头的唐仪目光一落,突然一声厉喝,“都给我站住!” 那人来了,她有了底气! 留仙宗诸人脚步一顿,乌少欢等人转过身来,乌少欢沉声道:“是我留仙宗有眼无珠,冒犯了贵派,在此告罪一声,还望海涵!” 唐仪厉声道:“闯我上清宗山门,杀我守山弟子,一句告罪就过去了?” “……”乌少欢欲言又止,最终果断从身后捞出一只月轮,伸出一只胳膊,另一手的月轮一挥,唰一声,锋刃划过,血花四溅,一只胳膊齐膀子而断,飞了出去落地。 “师兄!”留仙宗几名长老惊呼,上前扶了他,出手为他点了穴道,止住了狂喷而出的鲜血。 不明就里的留仙宗弟子震惊,留仙宗弟子善使双轮,废掉一只胳膊,无异于废了一半的实力,什么情况能让金丹长老自断一臂? 脸色有些惨白的乌少欢摇身晃开左右师弟,对着上清宗众人欠身鞠躬,“告罪!” 说罢转身而去,面露惊疑不定神色的留仙宗弟子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后,快速撤离。 不少留仙宗弟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都看向了山顶上那只威风凛凛獠牙狰狞的金毛吼,事情的变故转折就在这只金毛吼出现之后,有人琢磨着回去后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群上清宗弟子目送仓惶而退的留仙宗弟子,再看看乌少欢自断赔罪留下的断臂,有人愕然、茫然,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神情复杂。 见留仙宗弟子远去,“吼!”山顶上的金毛吼再次仰天咆哮一声,声音在山林中回荡,随后那金毛吼亦慢慢转身,身姿雄健,甩着尾巴消失在山巅。 唐仪突然飞身而起,一个纵身飘落就是百丈外,直飞向金毛吼消失的山巅。 “掌门,回来!”唐素素一脸愤怒地嘶吼,她知道唐仪想要去找谁。 她正要闪身追去将唐仪劝回,一旁的罗元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死死拉住了她。 罗元功知道她有多恨那位,轻叹道:“师妹,不管怎么说,他帮上清宗化解了一场大劫,于情于理都该谢人家一声。” 唐素素一张老脸绷的紧紧的…… 唐仪没管唐素素的嘶吼,飞身上了山巅张望。 飞奔中的金毛吼在山林中疾驰如履平地,身影闪没在密林深处,唐仪立刻闪身急追,追向金毛吼消失的方向。 片刻后,在一山间溪流旁见到了泡水抖甩一身金毛的金毛吼。 一旁的溪涧大石上有个邋遢汉子,曲了条腿而坐,捧了只酒坛子仰天哗啦啦往嘴里倒酒。没错,不是喝酒,而是往嘴里倒酒。酒水在脸上飞溅,金毛吼抖出的水花溅在他身上,或许还溅进了他嘴里,也不管,继续喝自己的。 放下酒坛打了个饱嗝,正眼看向了落在跟前的唐仪,微微一笑。 再见此人,唐仪难以置信,印象中那个诗词歌赋一身白衣如雪丰神如玉的儒雅男子居然邋遢成了这样,乱糟糟的头发沾着草屑,似乎在草堆里躺过,乱糟糟的胡子,脸上污迹证明不知多久没洗过脸,身上衣服应该不是本色,而是长久未洗脏成了浓淡相宜的黑色。 想起小时候,对方教自己学习的情形,再对比一下对方现在的情形,唐仪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是上清宗最具天赋的弟子,本是上清宗最看好的上一任掌门继承人,上清宗多少人将振兴上清宗的厚望寄托在他身上,然而他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魔道中人,还是魔宗的圣女,最终被逐出师门。 唐仪后来听说过他的事迹,不愧是她从小仰慕的人,也不愧是上清宗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公认且看好的人,一身实力突飞猛进,威震天下,丹榜前十名的高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父亲唐牧接任掌门后,她时常听父亲感叹,说三师弟可惜了,若不走入邪路,这上清宗掌门也轮不到他来做。 在唐仪心目中,这位应该是纵横天下、笑看风云的人物,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丰神如玉的师叔居然会落魄邋遢成了这样,为了一个魔女值得吗? “师叔!”唐仪鼓起勇气唤了声。 “呃…”邋遢汉子又打了个饱嗝,摇头笑道:“丫头,这里可没有你师叔,不能乱喊。” 唐仪还是肯定道:“谢师叔挽救上清宗于危难。” 邋遢汉子拍了拍身边的两只酒坛子,“当年我和你爹,还有东郭浩然,一人在这山里埋了坛酒,约好了若干年后同饮…听说你爹和东郭浩然都过世了,念想到这酒,不知还在不在,特跑来一看,竟然还在,好酒,美酒啊!我是来找酒的,可没有帮上清宗什么,上清宗的事和我也没任何关系,你想多了。” 见对方不承认,唐仪没有与之争辩,拱手道:“上清宗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师叔名震天下,正是上清宗急需的倚靠,还望师叔能留下相助!” 邋遢汉子不接这茬,笑问:“丫头,听说你嫁人了?” 说到嫁人这事,唐仪顿显尴尬,其中的是非曲直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身无长物,也没什么东西给你,埋了三十年的好酒送你一坛当贺礼吧!”邋遢汉子挥袖一扫,一酒坛呼啸飞出。 唐仪接到手中,有点沉默,轻轻拍着上面的泥土,也不知这酒是不是自己父亲埋的。 邋遢汉子抱着酒坛又灌了口,呵呵道:“东郭浩然那张乌鸦嘴,当年他曾说我为人与我名字不符,终有一变,不想一语成谶。你那个夫君听说是他的关门弟子吧?虽是临终收徒,有点仓促,可他不会乱收徒弟,他那么做必然有原因,若能挽回,不妨想办法和好吧。” 说罢起身,又提了另一只酒坛,纵身而起,飘然骑坐在了那只戏水的金毛吼身上。 见他要走,唐仪急忙喊道:“师叔,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上清宗就此倒下吗?”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回头也无法挽回,大家眼前都没有昨日,只有明日天涯。上清宗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守成是没用的,只会越来越糟。丫头,你不笨,不管你是怎么做上掌门的,既然你已经当了掌门,就不要再唯唯诺诺,该拿出掌门的魄力时就不要犹豫,按自己的想法勇敢去面对,否则上清宗要你这个掌门有何用?走了!” 邋遢汉子背对着留了几句话,话毕,座下金毛吼突然撒开四肢狂奔,在溪流中狂奔,逆流而上,一路激荡出水花,狂荡而去。背上坐的人,在激溅的水花中昂头灌酒,犹如一朵盛开花朵中的花蕊,远去…… 第七十三章 数典忘宗 唐仪回来时,聚集的弟子似乎已经散去,罗元功、苏破和唐素素还在原地等着。 见到她从山中抱了坛酒回来,唐素素瞬间脸色一沉,当场发作了,“是他给你的?” 唐仪目光对上了她,前所未有的认真,倒是反逼得唐素素冷静了不少。 “这坛酒可能是父亲埋在山中的。”唐仪淡淡说了声。 “……”唐素素欲言又止,她本想叫唐仪扔掉那人给的东西,一听可能是唐牧的遗物,倒是说不出口了。 苏破朝她来的方向看了眼,试着问道:“掌门,他人呢?” 唐仪轻叹道:“他不肯留下,走了!” 唐素素冷哼一声,“上清宗败类,亏他还有脸踏足上清宗境内,当年若不是掌门师兄护短,哪还有他命在!” “别说这没用的气话。”罗元功这个师兄喝斥了一声,复又对唐仪道:“掌门,有他出面震慑了一番,估计短期内没人敢再找上清宗的麻烦。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清理门户,那几十个之前叛逃的弟子已经派人去追了,这茫茫大山一时间想找到估计也困难,还请掌门发令,通知外界的暗线注意,一旦发现立刻通报,也好及时派人去铲除这些叛徒!” 唐仪道:“这些叛徒走了也好,不愿和师门共患难,留下也没用,其中说不定就有外部的眼线,经此事,未必是坏事,说不定反而因祸得福将外界埋在上清宗的内线给清除了。” 此话倒是让三位长老或点头或默许,的确如此,外部埋伏在内的眼线不太可能和上清宗共患难,极有可能在之前迫于压力遁逃了。只是三人似乎都从唐仪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平常唐仪都是看他们三位长老拟定的意见,这回针对此事,唐仪似乎正儿八经站在了掌门的位置考虑事情主动发表意见。 唐素素恨声道:“决不能轻饶这些叛徒!” 唐仪:“叛徒自然不能放过,不过现在不是把主要精力花在这个上面的时候。如同罗长老说的,那人出面帮我们震慑了一番,短期内应该没人敢动上清宗,但也仅仅是短期内,所以该趁这有利于我们的间隙做应有的准备。通知追寻的弟子回来吧,至于那些叛徒,我上清宗当向修行界公开发声,揭穿这些叛徒,让他们声名狼藉,增加他们在外界立足的难度,事后找机会再慢慢清算也不迟。另外,宋舒,我以掌门的名义宣布,宋舒指使其子谋杀同门牛有道不成,反而栽赃师门,还勾结留仙宗袭击师门,当一起列入欺师灭祖的叛徒名单中,让天下人共唾弃!” “……”三位长老愣住。 将宋舒列入欺师灭祖的名单?三人倒不觉得不该,说勾结留仙宗欺师灭祖也不为过,说不定本就是。只是这杀牛有道的事明明是唐素素指使宋衍青干的,现推到宋舒头上去,简直就是栽赃啊!不过有了留仙宗突袭的事,加上这边抢先发布声明,先声夺人,只怕宋舒辩解之言也无人能信。 办法倒是好办法,还把唐素素给摘了出来,以后外面再传什么唐仪谋夺掌门的言语只怕外人都会以为是宋家在报复,‘先声夺人’这招用的好啊! 这办法倒是让唐素素有点不自在,看向唐仪的目光略显柔和,发现亲侄女就是亲侄女,不枉自己费尽心思扶上掌门的位置,终究还是向着她这个姑奶奶的,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总之此刻,三人都意识到唐仪言谈间有了明显的变化。 罗元功沉吟道:“掌门,这办法是不错,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和宋家撕破脸了,宋家大可明着报复,今后上清宗想在燕国立足怕是难上加难。” “我自有决断!”唐仪抬头看向上清宫方向,明眸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抱着酒坛子脱离几人前行,扔下一句话,“给祖师爷上香!” 给祖师爷上香?三长老又是一愣,面面相觑,只能是跟上了,给祖师爷上香什么时候做都不过分,谁都不好拒绝。 一行来到上清宫,唐仪酒坛放在了一旁,走到正中祖师爷坐像前,点了三炷香,又退后三步,抬头仰望着高高盘坐的坐像,凝视不语。 三长老也分别上前点了香,复又走回站在了唐仪的身后成排,一起瞻仰祖师爷圣容。 静默许久的唐仪忽然慢慢跪下了,突然行此大礼,令后面三人愕然。 跪祖师爷没什么,不过通常都是逢大典或有事的时候才会行这么大的礼。 连掌门都跪下了,三人辈分虽然高,可不得不跟着掌门一起跪下了。 双手秉持香火的唐仪抬头看着坐像,一脸虔诚道:“祖师爷在上,历代先师在上,上清宗第十一代掌门唐仪,跪拜告罪!今上清宗陷入危局,难以自拔,皆怪弟子无能。今,上清宗生死存亡之际,弟子在祖师爷和历代先师座下起誓,定竭尽全力振兴上清宗,若有任何过错,弟子愿一人承担,恳请在天之灵保佑!”说罢三俯首贴地叩拜。 后面三人皆面有动容之色,大家都知道,上清宗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绝对怪不到唐仪一个人的头上,但是唐仪当着祖师爷的面却一个人把责任全部包揽了。 三人相视一眼,也跟着持香三叩首。 唐仪起身上前,三炷香插入了神坛香炉内,又慢慢退开,等到三位长老也上了香退回后,她方转身面对了三人,严肃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过后,问道:“上清宗如今的处境,三位长老可有什么摆脱困境的方法?” 三人沉默,哪有什么好办法摆脱困境,有的话早就提出了。 罗元功试着问道:“掌门可是有什么想法?” 唐仪:“好办法没有,但不能守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上清宗消亡,不能守在这里等死,若真如此的话,我等便是上清宗的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一词说的有点严重,令三人神色皆凝重,因为这样说也不是不行,真让上清宗倒在了他们这一代的手上,无颜面对历代先师。事实上,完全有这可能! 罗元功:“掌门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唐仪:“上清宗目前的处境不用我多说,就算没人杀上门,我们也被切断了谋取修炼资源的条件。宋家那边,应该也不会再提供修炼资源给我们,如此下去,断了供给,怎么给下面弟子交代?人心何在?只怕到时候叛离的就不止之前那些人,而是整个上清宗彻底分崩离析,又凭什么去清理门户?树挪死,人挪活,我欲暂弃宗门,带领上清宗上下弟子另赴他地谋取修炼资源,以图振兴!” 罗元功和苏破一起瞪大了几分眼睛。 唐素素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道:“你堂堂掌门居然要放弃宗门祖庭,有没有想过让天下人怎么看你?天下人会笑你无能!你想过没有,祖师爷和历代先师的骸骨都葬在这山山水水之间,包括你的父亲,就这样一走了之任人践踏吗?你怎可在祖师爷和历代先师面前说出这般数典忘宗之言!” 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也同样是葬在这里,她怎能让外人平掉她儿子和丈夫的坟墓。 而有些先师的骸骨都烂成了渣,你就算是想挖出来迁葬都没办法迁,只迁走一部分又有什么意义?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同留仙宗说的那般,上清宗占着灵山宝地,只要上清宗一走,立马会有人来占了。 离开容易,凭上清宗目前的能力,想再抢回来就难了,是你们自己放弃的,是你们自己不要的,你凭什么让人家再搬走还给你们? 唐仪出言反驳:“若维护上清宗的人都没有了,还如何保这祖庭,还不是一样要被人给占了!只要上清宗能振兴,只要上清宗有了实力,自然会有夺回来的那天!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祖师爷和历代先师的坟冢遭人侮辱,但这是振兴上清宗必须付出的代价,否则只有坐以待毙等死,我想祖师爷和历代先师也能理解我们!” “你…”唐素素挥袖指着唐仪,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暂且算你说的是对的,老身倒要问掌门一声,大燕国虽大,我们能去哪?你告诉我能去哪?难不成要学牛有道跑去投奔凤凌波不成?” 唐仪道:“面对上清宗的困境,我也曾日夜苦思过,获悉商朝宗得了凤凌波的接纳,我的确想过投奔凤凌波的可能性,然而不妥!凤凌波可以接纳商朝宗,却不见得会接纳我上清宗,凤凌波收容了商朝宗已经是承受了压力,天玉门不得不在修行界四处发帖解释了一通,若我上清宗再和宁王的儿子卷到一起去,这压力估计天玉门也不愿承受。就算对方能承受,凤凌波的势力还是小了点,目前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能力扩张,他还没实力与朝廷的实力对比。而大燕国本身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面临被诸国瓦解瓜分的可能,凤凌波的势力若面对如此大势怕也是难以抵挡,所以说这大燕境内无论哪方诸侯都不适合我上清宗谋得长久发展。” 唐素素呵呵讥讽道:“难不成掌门还想带领上清宗投奔他国不成?排外的事情哪都有,别国势力可不会轻易容纳他国势力进驻分一杯羹!” 唐仪:“我准备带人北上,投奔大燕叛将邵登云!” 第七十四章 过河拆桥 投奔邵登云?三人同时一愣。 唐仪继续道:“邵登云本是宁王旧部,本是宁王麾下大将,曾与我上清宗也有过来往,奈何朝廷清洗宁王势力,逼得邵登云不得不叛国开关,领敌国大军杀入大燕攻城略地。如今邵登云虽然成了敌国臣子,可坐拥的一州之地本就是燕国旧土,相对来说邵登云在韩国的地位也比较独立,他背后的门派也曾是燕国境内的修行门派,我们前去投奔,比较容易被接受。其次,邵登云新占了大片土地、新扩充了大批人马,手下也的确需要可靠的修士相助,而我们的处境邵登云应该知晓一二,再加上上清宗曾经本就和他有些交情,我想我们前去投奔,被接纳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 唐素素稍怔,旋即又挥袖指向她,勃然大怒道:“是谁让你这样做的?是不是姓赵的叛徒教你这样做的?” 罗元功和苏破正皱眉思索唐仪所言的可行性,闻听此言,亦抬头看向唐仪,皆有狐疑之色,受了唐素素的提醒,也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妖魔岭那位教的,因为掌门今天的做派实在迥异于平常。 唐仪摇头道:“唐长老想多了,没有任何人指点,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早就有这想法,只是一直没说出来罢了。” 唐素素大手一挥,“不可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绝不可能做出此等数典忘宗之事,倒是符合那赵贼的作风!” 唐仪叹了声,将语气放缓了几分道:“我知道因为姑爷爷和表叔的死,你一直记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但我可以当着祖师爷的面发誓,绝不是他教的,这的的确确是我个人的想法。” 唐素素面容扭曲了一阵,忽掷地有声道:“我反对抛师弃祖!”猛一回头,“二位师兄,你们是不是也要抛师弃祖?” ‘抛师弃祖’这帽子扣的有点大,让罗元功和苏破欲言又止。 唐仪眼中闪过坚决,硬邦邦的话顶了上去,“唐长老还请自重,究竟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 “你…”唐素素指着她,差点冒出一句,若不是我扶你上位,你能做上掌门吗? 她指过来,唐仪却摸出了一面令牌迎了过去,正是掌门令牌,“我以掌门的身份,正式宣布法旨,即刻免去唐素素上清宗执法长老之位,贬为护法弟子,执法长老之位由本掌门亲自兼任!” “……”罗元功和苏破目瞪口呆,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没想到唐仪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今天居然这么大的脾气,居然会如此硬顶唐素素,平常在唐素素面前一直文静乖巧的很。 唐素素明显也惊住了,这就是自己的侄孙女?这就是自己一手扶起来的一家人? 罗元功劝道:“掌门息怒,唐长老有自己的想法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仅是一家之言,可供参考而已,不用这般大动干戈,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唐仪明眸一转,目光盯向了他,掌门令牌也亮给了他看,“罗长老,不知我这执掌掌门令牌的掌门在上清宗发掌门法旨还算不算数?” 罗元功和颜悦色安慰道:“自然是算数,只是这事不能一时冲动鲁莽做决定。” 唐仪:“既然算数,那么依门规,掌门有独断专行的权力,若大家都觉得掌门做错了,上清宗上下可集体罢免掌门,只要超过八成的人赞成罢免,我这掌门便可换人。如今我坚持发掌门法旨,解除唐素素执法长老之位,若有人觉得我做错了,可依门规召集上清宗上下弟子联合罢免本掌门,我绝不阻拦!总之我这道掌门法旨不会收回,要么解除唐素素的执法长老,要么罢免我这掌门,由上清宗上下弟子自行抉择!” 罗元功和苏破神情抽搐,没想到这和气温柔又美丽的女子今天竟然这么狠,要拿掌门的位置来硬杠唐素素那个执法长老下台,这还真是豁出去了!祖师爷虽然为后人定下了罢免掌门的门规,可那也是为了避免有某个人会危及整个上清宗,上清宗还从未有过罢免掌门的事。这条罢免掌门的门规也不是没道理的,一旦门中超过八成的人反对掌门,说明那个掌门已经不得人心,再做下去也没办法再带领上清宗前行,不如换人。 殊不知对唐仪来说,她早就意识到了唐素素是她执行掌门权力的最大阻碍,可是有些事情她之前没勇气去做,那是她的姑奶奶,做了的话,担负的名声可想而知。有些事情只能是在脑中默默想一下,直到之前见到了那人,听了那人一番话,上清宗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守成是没用的,只会越来越糟,不能勇敢去面对,上清宗要你这个掌门有何用? 直到听了那人的话后,她才下定了决心,但还是不想和唐素素撕破脸,打算提出自己的意见试试看,希望能说服唐素素,结果唐素素不吃这一套,坚决反对!这也让她看清了,有些事情无法逃避,是要去面对了,遂毅然决然下定决心搬除唐素素这个障碍,要解除唐素素的权力! “好啊好,真好!行,这个执法长老我不做了也罢!”唐素素仰天惨笑连连,做梦也没想到真正捅她刀子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心中的悲凉无人能知,挥手道:“要走你们走,我要留在这,我不会做出抛师弃祖的事来!” 唐仪盯着她说道:“我们都走了,一旦有人上门找麻烦,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白白牺牲有意义吗?姑奶奶,我需要你的协助!” 唐素素惨笑道:“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过河拆桥,你还用得着我来协助吗?” 唐仪樱唇绷了一下,平静道:“不走也得走!若不走,我便颁布掌门法旨将你逐出上清宗,永远不得踏足上清宗半步!” 唐素素怒怼,“凭什么?” 唐仪:“就凭你唆使宋衍青在南山寺设伏残杀同门弟子够不够?” 这事,罗元功嘴角抽了一下,苏破眼皮子直跳,两人发现这位掌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唐素素怒指,气得瑟瑟发抖,她费尽心思密谋帮对方坐稳掌门的位置,却不想一片苦心反倒成了对方针对她的利器,对她来说,这简直没天理了,一颗心哇凉哇凉!最终仰天悲笑,“权力欲望迷人眼呐,翻脸无情呐,唐仪,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悔也比坐在这等死强,我意已决,若决断有误,我一人承担责任,自辞掌门之位谢罪!”唐仪又看向另两人,“还有谁反对迁徙?” 沉默中的苏破忽拱手道:“苏破谨遵掌门法旨!” 罗元功看向师弟愣了一下,没想到师弟竟如此配合,他陷入了犹豫不决,抛弃宗门祖庭不是小事,会被天下人耻笑。 唐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罗元功最终叹了声,上清宗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只能是拱手道:“谨遵掌门法旨!” 唐仪暗暗松了口气,颔首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间集中弟子转移,秘密潜行,途中严格控制门中弟子与外界的接触,避免走漏任何风声,暂时不得告知下面弟子真实意图。另外,我需要一人先行前往北州面见邵登云,先把投靠事宜谈妥,以免有不测发生,不知谁愿前往?” 殿内就这几人,罗元功和苏破知道,指望的无非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人,唐素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又是苏破先行拱手道:“我与邵登云见过几次面,算是熟识,愿先行去找邵登云,为掌门探明风险铺平前路!” “好!不破不立,就这样定了!”唐仪最终定调。 出了上清宫,快步而出的苏破愣了一下,只见图汉等候在外面,图汉回来了。 两人会面,苏破微笑道:“做的不错,另有事办,随我出趟远门……” “妖魔岭的赵雄歌?他?” 京城宋府内,宋九明徘徊在院子里,紧皱眉头,疑惑道:“赵雄歌不是已经被逐出了上清宗吗?据说当年差点死在上清宗,按理说应该恨上清宗才是,为何还要帮上清宗出头?” 管家刘禄在旁道:“这个不得而知,留仙宗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留仙宗说惹不起赵雄歌,再三向老爷表示歉意。留仙宗的实力也的确不太敢招惹赵雄歌。” 宋九明摆了下手,“子鱼还要在留仙宗混,这事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免得子鱼难做,宽留仙宗心为子鱼落好的话你自去说。不过大司空已经把事交代了下来,办不成我也不好交差,只是这赵雄歌敢惹的人的确不多…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屡屡以武犯禁,不受约束,目无王法,实在可恨!这样,你让留仙宗暂时将此事保密,不要走漏消息,你另外再联系一个门派去趟上清宗,再出手试试看,探探这赵雄歌的态度,若他非要对着干,那只好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来解决掉他!” “是!”刘禄应下。 第七十五章 埋伏 青山郡,狼牙岭,山高林密,座座山体耸立如大大小小的锥子,算是较为奇特。 山林深处,秘密率众抵达的南州四品骁骑游击将军向武仁陪着严夺在山中了解情况。 站在林荫遮蔽的山坡上,看着四周或躺或坐在树荫下的人马,所有人全部换下了朝廷的制式军装,穿上了杂色劲装,若不是身边都摆着武器,看不出是一支队伍。一个个抱着杂面饼子啃,不敢生火起烟。 “狼牙岭本有一伙山贼,被人称为狼牙贼,已在昨日被我率部一举剿灭,回头目标来了,咱们就举狼牙贼的旗,假冒山贼进攻。”向武仁指着身穿杂服的手下解释。 严夺讥讽道:“上万人马,骑兵上千,还敢袭击正规大军,我就算不懂军事也明白是有人假冒。” 向武仁摇头:“这不重要,只要一动手,对方应该就能猜到,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实在不行,我这边会承认自己早已与山贼勾结,下面人听令行事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又伸手请了他到另一边看。 越过一座山坡,下方便是在崇山峻岭中开辟出的官道,向武仁指着说道:“此乃进入苍庐县的必经之地,目标人马一到,我这边立刻左右夹击围攻,缠住他们,至于乱军中取目标首级的事就要看法师你们的。” 严夺观察了一下地形,微微颔首。 两人下了山坡,跨过官道,又上了对面的山坡,深入林中不久,来到了潜藏在另一边的人马身边。 严夺挥手让向武仁忙自己的,本人则到了一座山脚,这里或站或坐着数十名修士,没一个脸色好看的,有人手上还拿着要挟他们的信物,严夺轻叹了声。 在山中躲着等了小半天,快要临近傍晚时,埋伏的人马躁动起来,纷纷起身。 山脚下盘膝打坐的严夺等人亦被惊动,严夺一个闪身,起落间飘到了向武仁的身边,不待他询问,向武仁已经颔首道:“前沿探子报信,应该是目标来了,法师还请做好准备。” 严夺立刻回身召集一群修士准备…… 旷野苍凉,农田荒芜,路有白骨,一行数千人不疾不徐而行,凤若节划拨给妹妹的四千步卒已经到位。 坐在马背的牛有道不时打量四周,自从进了青山郡境内后,所见所闻明显比广义郡差了一大截,满目尽是民不聊生景象,途中偶尔能见到倒在路上发臭的尸体,也没人管,被什么东西啃的干干净净的白骨更不是什么稀罕物。 由此可见,此地郡守的能力比之凤凌波差了不止一点点,也难怪凤凌波那边人力充足,敢对抗朝廷,试问这边百姓为了求生,还不得想尽办法逃往广义郡。 同样在马背的蓝若亭却是不时捧出地图查看,他忽然偏头对商朝宗说了句什么,商朝宗看了眼前方旷野尽头耸立的座座山峰,抬手喝道:“停!”同时也对凤若男打出了暂停行进的手势。 凤若男挥手停止了人马行进,等到商朝宗和蓝若亭靠近过来,漠然道:“又有什么事?” 蓝若亭指了指前方尽头的山势,“王妃,前方山地名狼牙岭,地势险要,乃通往苍庐县的必经之路,若有人欲对我等不利,这便是最佳的下手之地!” 凤若男放眼打量了一下,淡然道:“能在这里伏击数千大军的,除了朝廷也没别人,你觉得朝廷敢吗?来回探子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你想怎的?” 蓝若亭笑道:“王妃,还是小心点好。”他看向了一旁的白遥,“若是能派出几名能高来高往的法师深入探查一下确认,则最为妥当!” “哼!”凤若男不屑冷哼一声,其实她也不觉得小心点有什么坏处,只是不喜欢商朝宗这边的人对她指手画脚,指向了牛有道,“你们身边不是有法师吗?让你们的法师去探探好了。”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立刻握了只拳头捶着后腰,唉哟道:“骑行了许久,什么时候才能歇下,这腰都快累断了!” 凤若男鄙视一眼,“无胆鼠辈,卑鄙小人!” 既然对方提出了这个要求,白遥也不觉得稳妥点是什么坏事,回头对身后的天玉门弟子道:“你们几个去看看。” 立刻有四名天玉门弟子腾空掠出,一个起落就差不多是百丈外。 这弹跳距离一下就是两三百米外,对袁罡来说,有点不科学,眼神中略露羡艳,倒也不至于无法理解。 途中的时候牛有道向他解释过其中的门道,这不过是弹射出去后借着射速御气滑行罢了,也就是气劲外放成翼状,借助空气浮力滑翔。气翼这东西他袁罡看不见,但牛有道这种修士若运气于眼便能看到掠行修士的翼展,这种气劲外放的翼展是有淡淡色彩的,以另一种能量形式存在的色彩,好比需要戴上滤镜才能看见,此中原由和牛有道曾经对他解释过的所谓暗物质有关,普通人是看不见的。譬如鬼魂,普通人就看不到,但牛有道运气于眼的话就能看到,这也就是所谓的法眼。 而能一次掠出这么远的人,估计修为都已经达到了筑基期。金丹期的修为倒是能滑翔的再远一点,可那也是因为修为更高弹射力更强大,然而到了该落地的时候还得落地,没办法,你就蹦那么点高,又没有加持的持续动力,不可能无限制滑翔下去,落地也是要再次寻找借力点产生再次弹射的滑行动力。 不过若是站在高山上往下蹦,倒是能滑翔出很远,但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间的差距不小,空气阻力这东西没办法忽视,气劲成翼不是实物没有足够的密度和质量,高空滑行时空气阻力与气翼高速摩擦,外放气劲的损耗其实是非常大的,处于飞快流逝的过程中,法力消耗也快,时间一久,筑基期的修士也吃不消。 相对来说,金丹期比筑基期的修为更高深,也更强大,法力更能持久消耗,同时气劲的密度和强度也非筑基期能比,高速滑行时的摩擦损耗自然也更小,持续的滑行时间和距离非筑基期能比。 尽管如此,可在不知情的非修士普通人看来,不管是筑基期还是金丹期,那般情形下和飞行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足够让凡夫俗子震惊,视若飞天遁地的仙人。 若修为到了更高境界的元婴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谓元婴期本就有新生或脱胎换骨的意思,修为已经修炼到了能超脱肉身的境界,气劲可自由在天地空间内施展,金丹期和筑基期所面临的问题对元婴期来说都已克服,譬如气翼摩擦损耗问题、空中的动力推进问题都不是问题,那等境界可以说是真正的飞行,可在天地间自由翱翔,对凡夫俗子来说真可谓是神一般的存在! 牛有道目前的修为还不如眼前所见这些人,自然也掠不到这么远,不过轻松一个起落蹦跶个几十米还是没问题的,借助水面张力玩个踏波而行让凡夫俗子惊为天人也没问题,可以臭显摆一下。 很快,天玉门的修士起落中消失在了前方的群山之中。 这边的人目送消失,躲在群山中的人却是目睹而来。 “不好!”向武仁叫苦。 藏身在荆棘掩护中的严夺偏头看向身旁的骁骑游击将军,“对方这是要深入查探,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怕是藏不住了!” 向武仁双手握拳,伏击的计划怕是已经破灭,忍不住咬牙咒骂一声,“探路的探子不是已经来回探了几遍么,怎么还要派出法师再来查探一遍?竟小心成这样!”之前为了防止被探子发觉,他一直将人马藏在深山深处,就算是现在也没敢太过靠近路边,他又何尝不是小心再小心。 眼见四名修士朝这边分了四路插向深山查探的样子,向武仁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回头吩咐道:“让大家都藏好!” 身旁人迅速向后面打出隐藏的手势,后方人员一阵骚动,纷纷找地方钻。 不一会儿的工夫,前来查探的人已经飞掠在树林的上方,目光向下四处探寻,他刚才注意到这边有飞鸟腾起,仔细一看,明显察觉到了草木荆棘被人蹚过的痕迹,那么多人临时钻动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顺着某些痕迹去向一看,立马发现了隐藏的某些人员。 唰一声,来者拔剑在手,陡然发出警讯,“小心,有埋伏,撤!” 同来的另三人中也有人发现了异常,闻声迅速飞掠折返。 四名法师探子快速飘远,严夺等人慢慢从藏身地走了出来,严夺回头看向那位将军,“被发现了,已经打草惊蛇了,伏击是不可能了,缠不住对方想再追上目标的可能性不大,还是撤吧!对方实在是太过小心了,失手原因你好好跟州牧解释一下。”他正愁找不到收手的借口。 “你怎知对方就一定会逃?凤若男这种人只怕未必肯望风而逃,也许还有机会!”向武仁咬牙一声,霍然回头喝道:“传令,人马集结,奔袭!” 第七十六章 名不虚传 严夺无语,他又不好继续阻止对方执行任务,否则回头这位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的话,他反而要吃不消。 殊不知向武仁在来之前已经在周守贤跟前立下了军令状。 也由不得严夺再说什么,向武仁的人马在快速集结,藏在山中较远处的战马已经闻讯而出。 四名探路的修士快速飞掠而回禀报:“山中有伏兵,具体人数不知,应该不少!” 居然真的有埋伏?凤若男一惊,长缨操在了手上,气势一变,挥枪喝道:“列阵!” 随行来的骑兵和步兵迅速摆出了作战阵型,盾牌竖起,弓箭手箭壶抽箭搭在了弓上准备着。 商朝宗一个手势,所部骑兵也迅速操持上了武器戒备。 白遥偏头对左右的同门示意了一下,同门会意准备。 不一会儿,隐见前方山林冲出了大群人马,对在战场上稍有经验的人来说,稍一估量便有了个大概,不下上万人马。 向武仁一枪在手,纵马冲出了山林,来到了阵前,严夺等修士骑着马慢慢来到了他身后。 “不出所料,并未逃窜!”向武仁哈哈一笑,突然挥枪向前指去,“骑兵冲击,步兵殿后,务必缠住他们!” 身旁立刻有人取了牛角号,鼓着腮帮子吹出沉闷“呜呜”声,发出了进攻号令。 “杀!”骑兵统领挥舞长缨一声怒喊,刹那,上千战马驰骋而出,成锥阵一路喊杀冲锋,大地隆隆震颤。 骑兵战阵后方,向武仁拍马不疾不徐压着阵脚,身后九千名步卒组成的步兵进攻方阵跟在后面冲击。 眼见敌方直接发动了冲击,如此进攻阵势没见过的人是能感受到震撼的,牛有道前世再见过世面,也没见过这种上万人以冷兵器血拼的场面。 白遥等修士施展法眼迅速打量对方的冲锋阵营,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凤若男斜眼瞅向商朝宗,“王爷,捉拿你的人来了,敌众我寡,你怕是不怕?要逃就趁早,晚了就来不及了。” 商朝宗回头,怒目相视。 凤若男不屑道:“倒是久仰宁王征战的威名,不过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挡在前面也没什么用,还是躲到后面去吧!赶紧带着你的人后撤,别挡前面碍事,本将军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 这次不仅仅是商朝宗,所有亲卫都紧绷着腮帮子朝这看来,想当年英扬武烈卫威震天下,那是他们的骄傲,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瞧不起过,还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牛有道一看这帮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不妙,暗暗叫糟,忙劝商朝宗:“王爷不可意气用事!” 商朝宗不理他,回头看向了妹妹商淑清,自己抽出了斜挂在马背的斩马刀。 商淑清抬手摘了纱笠,信手一扔,露出了那张丑脸,从马背包裹里抽出了一块布,迎风抖开,一张如烈焰般的红色大旗,一只金色雄鹰犹如浴火凤凰振翅翱翔。 战旗上有几个孔眼,似乎是被箭矢射出来的。 数百亲卫的目光都盯在了战旗上,一个个胸脯起伏,情绪莫名,一名亲卫递来一支长枪。 长枪当旗杆套了战旗,商淑清扛起长枪,竖起了那面战旗,迎风飘扬。 凤若男等广义郡人马亦纷纷看向了这面迎风招展的破旗! 见势不对,白遥沉声道:“王爷,对方的目标是你,不可鲁莽!” 商朝宗不理他,看向了前方,敌方骑兵已经冲近了不少距离,手中斩马刀扬起,呐喊:“谁愿赴死!” 身后亲卫突然齐声嘶吼:“英扬武烈!”纷纷抽出了斩马刀,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集体陡然这么一吼毫无征兆,倒是把凤若男这边的人马吓一跳。 商朝宗再次怒吼:“谁愿赴死!” 身后亲卫集体怒吼:“我!” 商淑清亦在其中扯着嗓子呐喊“我!”此时长的丑不丑已经没人会在意,没人会再注意她的长相。 蓝若亭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亦跟着高喊,他拔出了腰间佩剑! 谁愿赴死?我!这一问一答令广义郡上下无不莫名震撼! 牛有道回头看着这群疯子,圆方等南山寺僧众皆愕然,袁罡则是猛回头紧绷着面颊看着这些人! “王爷…”牛有道还想出声阻拦。 商朝宗已经勒得战马立起,马蹄落地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马当先,挥舞着斩马刀冲在了最前面。 没有高声喊杀,数百亲卫迅速纵马而出追随,肃杀之气恍如随着隆隆蹄声瞬间咆哮喷射而出。 貌似弱女子的商淑清,那个女人的瘦小孱弱背影扛着战旗紧紧追随在哥哥的身后,蓝若亭那一贯理智的书生亦如此。 为了尊严和荣誉!这支残余的弱小的宁王旧部全部冲了出去,仿佛为了死去的和活着的人发出了最后歇斯底里的无声呐喊,无论是弱女子,还是书生,无人苟且,一往无前,向成倍于己的敌军骑兵正面冲杀而去。 这群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似乎全部失去了理智! 牛有道手中剑鞘一横一伸,拦住了差点纵马跟着冲了出去的袁罡!如此多且如此狂暴的战马冲击阵容已经成势,乱刀乱枪之下连他对上都不敢说能自保,哪能让袁罡去冒险! 这支人马冲出去的刹那,明明没多少人,但瞬间凝聚出的气势却在凤若男的心房上狠狠撞击了一下,她也是识货的。 凤若男目光盯着那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男人,用力撇了撇嘴,貌似鄙视道:“身为主将,不思如何指挥,反而如无头苍蝇般带头冲击,逞匹夫之勇!”话虽这样说,然而她心里清楚,面对这种情况,商朝宗手下这么点人集体出击,已用不上什么指挥。 “王妃,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不出兵?”白遥沉声喝斥。 凤若男:“不急,让他试试对方虚实再做应对不迟,你们注意盯好他便可!” 她这样说了,白遥也就没再说什么,论战场上的指挥作战是凤若男擅长的。 白遥挥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两名同是金丹期修为的同门快马冲了出去,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护商朝宗避免出意外。 其实两军厮杀正常情况下,修士是不会直接冲入厮杀战场搏杀的,关键少量修士冲入战场的作用也不大,你就算能撵着大军跑又能杀几个?大军不跑照着你冲来,你又能挡住多少?士气崩溃兵败如山倒时,你个人武力强大也没人听你的。少量修士与大军直接厮杀顶多增加一些杀伤数量,作战规模越庞大修士参与打杀时对战局的影响力越小。而那些修为真正高到凭个人武力能扭转一场战争胜负的人,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只需左右一些人便可,参与这样的屠杀背负一些杀孽有什么意义? 如凤若男说的那般,主将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是用来指挥的,而随扈法师的作用就是为了保护主将。 轰隆!双方骑兵猛烈冲撞在了一起,商朝宗双臂抡刀,砸开敌将刺来的一枪,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回手一刀,将那敌将斩落马下,杀的干净利落,可见他也是熟稔马上厮杀的人。 双方人流交织冲撞,人仰马翻,马跳,人吼。 商朝宗挥舞斩马刀一路左劈右砍,鲜血溅了一脸又一身。其左右后翼的亲卫不惜代价紧跟,不让他落单,有人被挑落马下,后面立刻跃马狂冲,拼命补位,既是为了保持攻击节奏,也是为了保护商朝宗。 整支英扬武烈卫的配合十分娴熟,有人甚至是不惜一死也要维护冲击阵势的完整性,维护冲击阵势的最大威力。 在一群男人当中,身形显得瘦小的商淑清擒着战旗扛在肩头银牙紧咬,曾经虽然也算是在军营里见识惯了,但真正进入沙场搏命还是头一回,不像哥哥还在少年时就被父亲逼着上战场,若说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和紧张,那是假的,可是她也没得选择。 眼见砍飞的断肢,斩飞的头颅,凄厉的惨叫,乱舞的刀枪,飞溅的血水,还有那浓郁血腥味。撞击个不停的金铁交鸣声中,商淑清嗅着刺鼻的血腥味有想吐的感觉,强忍住甩了甩头,眨了眨溅在眼睛上的血水,咬牙拼命紧追哥哥身后,几乎是将旗杆抱在了怀里,单手抽了支剑在手操控缰绳之余,遇上偶尔乱入刺来的刀枪,也要奋力挡上一挡,幸好大部分威胁都有左右亲卫抵消。 蓝若亭虽懂剑术,此时也用不上什么花招,剑在手上就是乱劈乱砍,他那点剑术只能说是强身健体,平常只能做点简单的自卫,上了战场就是花架子,不够用,也亏有亲卫护卫。 双方骑兵人马很快互相杀了个对穿分离开来,打着狼牙贼旗帜的骑兵明显被杀乱了套,冲过之后人马散乱,已不成集群阵型。反观商朝宗所部仍然铁板一块,战旗所到之处,人人紧随,那情形俨然是这五百不到的骑兵只一个冲击便将敌方千骑给杀了个对穿。 人仰马翻倒地的也大部分都是打着狼牙贼旗号的骑兵,只一个迎面冲击,便倒下了两三百人,商朝宗所部人马的损失明显不大。 以多打少,居然一个照面就打成这样?后面领着步卒压着阵势而来的向武仁吓一跳,此时也隐隐看清了商朝宗阵容中飘扬的战旗,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道:“英扬武烈卫?难怪…” 同样在压着阵势推进的凤若男屏住了呼吸,银牙咬了咬唇,心中隐有震撼,这就是传说中宁王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英扬武烈卫吗?心中也隐隐泛起一丝羞愧,战场上这般人人争先赴死、勇往无前的人马谁都没资格羞辱! 白遥徐徐道:“据说宁王当年率领一万英扬武烈卫救驾,于十万韩国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只见商朝宗领着人马迂回驰骋,弧形绕回,一马当先,再次冲着已被打乱的敌方骑兵冲杀而去,后面扛着战旗的瘦弱身躯紧抱旗杆,紧紧追随…… 第七十七章 溃败 这头,人马被冲击的散乱不成阵型,骑兵统领还在高喊,准备将人马重新集结成阵型。 另一头,杀个对穿的商朝宗人马阵型不乱,已经迂回,不给敌方喘息之机,又隆隆杀了回来。 两相对比之下,一边散乱集结,一边集群冲锋,后果可想而知,战场上这是要命的差距。 眼见隆隆疾驰而来的冲击阵势,狼牙贼骑兵统领声嘶力竭地挥枪怒吼,“集结!快,快…”没喊两句已经是目露惊恐。 商朝宗扬着斩马刀已直奔他而来,一刀斩下,被其挥枪拨开,然商朝宗身后接连挥舞而来的刀光行云流水般闪过,接连补刀,令人措手不及,在他身上连斩出几道飞溅的血水,其人翻落马下,被冲过的乱蹄践踏的血肉模糊翻滚。 骑兵统领被阵斩,还没完全集结成型的阵营别说冲击,面对对方的冲击连有效的反抗阵势都来不及构造。商朝宗抓住战机,一马当先率领英扬武烈卫如疾风烈火般扫过,以撕毁一切的气势,一路杀的人仰马翻,惨叫声连连,有不少狼牙贼面对如此冲杀之势迅速拨转战马逃窜,士气溃散。 上千骑兵面对不到五百骑,只经受了两次冲击,便彻底溃败! 这种气势的厮杀场面,对牛有道来说,有够震撼,从未见过这种铁血的厮杀,江湖帮派上百人的械斗倒是见过不少,但是跟这个完全不能比,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乌合之众,小孩子过家家般上不了台面。哪怕他不懂骑兵征战也能看出两支骑兵的好赖差别,一支需要指挥员随时指挥调遣,显得比较松散,一支所到之处浑然一体,高度有效地互相配合着,战旗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袁罡只感觉热血沸腾,双拳握了又握。 “英扬武烈卫的练兵方法我必想法弄到手…”凤若男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五百骑不到,对上千骑,两次冲击便将对方给击溃,带给她的同样是震撼。 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换了自己统领上千骑和商朝宗对上,只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战场的局势由不得她多想,商朝宗正面击溃了对方的骑兵,让她迅速捕捉到了战机。 她深知这种平原作战骑兵才是威力最大的攻击利器,敌方最强大的利器已被商朝宗击溃,剩下的步兵方阵将很难挡住这边骑兵的冲击,迅速挥枪下令,“左骑由左路攻击敌方步兵方阵左翼,右骑攻右翼,两翼夹击!” “杀!”左路骑兵统领一声高喊,领着两百骑兵冲去。 “杀!”右路骑兵统领领着两百骑兵冲向敌军右翼。 “全速进攻!”穿着红妆的凤若男高声令下,挥舞长缨,领着身后的四千步兵全速冲击。 “英扬武烈卫!没错,领骑的那人便是商朝宗!”压着步兵方阵逼近了不少距离的向武仁终于确认了,他见过商朝宗,这也是上面派他来的原因之一,指着商朝宗喊着。 严夺等人神色凝重,有点没想到,没想到商朝宗这个主将居然在身先士卒冲杀,还想着大军缠住对方后方便伺机下手来着。 向武仁急催:“拿下他,快拿下他!”他知道,只要解决了商朝宗,他这里就算是战败了,也是胜利。 “走!”严夺一声喝,数十名修士随同他一起腾空而起,飞掠而去。 这边动静一出,对面严密关注的白遥瞬间从马背上飞起,除了一名金丹修士护卫凤若男,其他天玉门弟子全部出击。不是白遥绝情,而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凤若男的重要性还不如商朝宗。 天玉门事先派出的两名抵近战场的金丹修士第一时闪出,从天而降,对商朝宗喊了声,“撤!” 两人双双落在商朝宗的马背伸足一点,各夹了商朝宗一只胳膊,将商朝宗带离了马背,飘然将商朝宗抽离了战场。 “郡主,跟着王爷!”蓝若亭扫视着四周喊了声。 商淑清立刻拨转坐骑,扛着战旗,追着飘走的商朝宗而去。 战场上的隆隆动静,距离稍远点的人是听不清说什么的,一群亲卫只知道跟着战旗走,商淑清扛着战旗往哪跑,亲卫们的铁骑便跟着朝哪追去。 上空人影飘闪,率先冲来的白遥已和率先冲来的严夺凌空怒战在一起,寒光一闪,白遥长剑出鞘,严夺一声惨叫,从空坠落。脚在失手的严夺后背一蹬,白遥人在空中又起,扑向了另一人。 “放箭!”向武仁怒吼。 面对骑兵左右夹击,步兵方阵已经列起了盾牌方阵,盾牌之后的弓箭手嗖嗖射出箭雨。 左右冲击的骑兵捞起了盾牌迎在前方抵挡,不时有战马倾翻,倒在箭雨下。 左路冲击在前的骑兵战将一手挥舞出流星锤,轰隆一声,撞翻前排阻挡的盾牌,战马亦狠狠冲撞了上去,如此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盾牌阵冲出了一道豁口,一支支长毛从后方刺出,战马发出悲鸣喷血。拖着流星锤落地的战将连滚带爬,挥舞手中盾牌咚咚抵挡刺来的长矛,手中流星锤贴着地面横扫,撩翻一片。 在他头顶上,随后冲来的战马起跳,纷纷从他头顶上越过,直接杀入了步兵方阵内,顷刻将防线撕出了一道裂口,后续骑兵直接冲入。 右路骑兵同样攻入,骑兵冲入步兵当中,造成的威胁极大,人根本挡不住战马的冲撞,更何况是组成冲击战阵的冲杀骑兵,那简直是一路的屠杀,势不可挡,所到之处惨叫声不绝于耳。 带着人马冲来的凤若男无视绕过的英扬武烈卫,见敌军阵营进入了弓箭射击范围,一声令下,牛角号沉闷的呜咽声吹响,杀入敌军战阵内的骑兵立刻往外冲。凤若男这边有三千步兵高声喊杀,全速冲了出去,一千弓箭手张弓拉弦斜对天空,一声“放箭”,箭雨嗖嗖破空而去,从在空中起落交战的白遥等人头顶呼啸而过,吓了白遥等人一跳,赶紧落地,激战之下身上不宜布有护体法罡迟滞动作,被这么多冷箭射中可不是开玩笑的。 箭雨急促连射,空中飘过一波又一波的箭影,倾泻在了敌方阵营中,不知放翻多少人,惨叫声不绝。 等到那边有了防备开始举起盾牌抵挡上面,沉闷的牛角号声再次吹响,两翼骑兵再次杀入狼牙贼阵营。 此时,狼牙贼阵营几乎陷入了混乱中,凤若男的三千步卒又高声喊杀冲来,士气几乎是一面倒。狼牙贼阵营士气崩溃,开始有人逃跑。而迫于箭雨落地交战的一群修士亦淹没在三千冲击的大军中,数不清的乱刀乱抢砍来,一群散修不停挥动武器,剑气迸发,真正是剑气如虹,刀气纵横,一出手就是撩翻一片,杀伤力惊人,然对这群冲击人潮来说却不算什么。有人硬挡了天玉门弟子一剑,不妨身后几支长枪扎进了体内,仰天发出一声悲吼之余回手放翻一群,又立刻被淹来的乱刀乱枪砸翻,后续人群踩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 凤若男挥指长缨,身旁的一千弓箭手放下了弓箭,操起刀枪高声喊杀,亦向敌方阵营冲去。 商朝宗的人马已经折返到了她的身边。 连杀十几名散修的白遥从乱军中冲出,飞快折返,追向数名飞掠向凤若男的散修。 将商朝宗带回的两名金丹修士,对保护凤若男的金丹修士点了下头,掠空而出,阻拦扑来的几名散修。然两人一下只能阻拦一人,有三人撇开他们朝凤若男那边飞去。 凤若男沉着冷静挥手,身旁拱卫的一百骑兵,张弓拉弦,嗖嗖箭雨飞逝,射向了扑来的修士。 三名修士凌空连劈出掌力,将射来的箭矢成片轰飞。 “弓弩手!波次射击!”商朝宗在凤若男下令的同时也喝了声,英扬武烈卫迅速捞出挂在马背的弩箭,数百人分波次连射,阻敌接近,迟滞了对方,给追来的白遥争取了时间。 见杀神般的白遥回来,那三名散修立刻向两侧散去,急逃,知道已经错失了机会,起落间远遁向荒原深处。 向武仁这边士气崩溃,兵败如山倒,向武仁高喊几声也难阻溃势,“嗨!”用拳重重擂了下胸口,一千骑兵,一万精锐啊,竟败的这么惨,没想到自己一千骑兵面对商朝宗人马的冲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知道大势已去,再难挽回,向武仁领着十几骑在撒足狂奔的逃兵中急逃,后方有一支骑兵追着他杀来。 见大军战败,白遥又回了目标身边,知道没了机会,厮杀中的五六名散修亦迅速脱离对手,快速掠空而去,四散逃离,天玉门弟子并未追击,而是迅速折返这边护主。 直到见溃败人马四散逃入了山林中,难再聚集,凤若男方鸣金收兵。 歪倒的战旗被一旁的蓝若亭出手扶住,蓝若亭回头一看,悚然一惊。 见商淑清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方有人惊呼一声,“郡主受伤了!” 商朝宗猛然回头,快步过去,张开双臂将商淑清抱下了战马,一检查才发现,商淑清后背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身上溅满了别人的血,不注意的话不知道她受伤了。 久经沙场的商朝宗一看就知道妹妹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妹妹之前没吭声,一直在硬撑着不让战旗倒下,商朝宗立刻红了眼,嘶声怒吼道:“法师!” 第七十八章 此乃魔道中人所为 他心中的悲愤无人能知,家道中落,居然落得要个手染墨香的弱女子上战场帮着鼓舞士气的地步,妹妹真要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万死难辞其咎,无颜面对死去的父母和兄长们。 “哥,我没事。”商淑清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 牛有道倒是闪了过来,迅速出手点了商淑清的穴道,给止了血,又给商淑清把了把脉,检查了下商淑清后背的情况。对于这个女人,牛有道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吧,如此危险的事,他觉得自己规避风险天经地义,犯不着为人家卖命,结果这个女人也冲向了战场,倒是搞的他内心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算是有点惭愧吧。 当然,他脸上是看不出有任何惭愧迹象的。 他现在倒是担心袁罡,连他都有点内疚了,被他拦住的袁罡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感受,心中略有苦笑意味。 “王爷,郡主没什么事,就是失血过多,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只是背后的伤口有点大,怕是要进行缝合,不然以后会留下一大块伤疤。”检查后的牛有道提醒了商朝宗一声。 听说没什么事,商朝宗略松了口气,听到伤口缝合,又狐疑道:“缝合?怎么缝合?”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才想起这里没这个说法,解释道:“就是把伤口像缝衣服一样,用针线缝起来,不但有利于伤口愈合,还能最大程度减小伤疤,比让伤口这样开着有很多好处。” 商朝宗倒吸一口凉气,被砍一刀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把皮肉当衣服用针线来缝,听的他头皮发麻,“血肉之躯又不是衣服,道爷在开玩笑吗?” 牛有道摸了摸额头,观念问题很难扭转的,估计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想了想,也懒得解释了,随便! 商淑清却虚弱地问了声,“道爷,伤口缝合后能利于伤势恢复?” 牛有道点头:“当然。” 商淑清:“能麻烦道爷帮下面受伤的弟兄们缝合一下吗?” “嘶…”边上的亲卫有受伤者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后脊背直冒寒气,捂住伤口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商朝宗同样的感受,把自己皮肉当衣服缝来缝去,开什么玩笑? 商朝宗皱眉道:“清儿,这种事岂能…” 商淑清出声打断道:“哥,我相信道爷不会无的放矢,有效果的话对受伤的弟兄们都是好事。”她看了眼周边满脸惊恐的亲卫,果断道:“道爷,先给我缝吧!”显然是要先做出表率。 牛有道呵呵一笑,回头道:“猴子,准备东西,烧点开水消毒!” 袁罡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去了,一招手,圆方等南山寺众立刻屁颠颠跟着打下手去了。 蓝若亭在一旁蹲下了,提了只包裹,从里面摸出了两只瓷瓶,倒出了一只红药丸和一只绿药丸,让商淑清服下了。 这药丸牛有道看着有些眼熟,在书籍上看到过描述,刚见到不少受伤的人似乎都在服用这个,试着问道:“益气补血丹和清凉丹吗?” “是!”蓝若亭点了点头。 牛有道哦了声,益气补血丹好理解,那绿色的清凉丹服下后能防止伤口化脓,实际上他的理解应该就是消炎药,都是这个世界战场上常备的东西。 商朝宗没有光陪着自己妹妹,这个时候也不能这样,下面受伤的弟兄不少,还有战死的,哪怕放心不下妹妹,也还是把商淑清交给了牛有道看护,自己去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待到三十来名亲卫的尸体找到后集中在了一起,商朝宗静默无语,默默抬头看着插在身边飘扬的英扬武烈卫战旗。 三十三人战死,百来人受伤,轻重伤不一,对于战果来说,绝对是胜利,但对于他现有的人手来说,他的损失不小,经不住几次这样的消耗。 不远处的凤若男不时偏头看看浑身血染的商朝宗,又偶尔回头看看受伤后的商淑清,想想之前的那一幕,堂堂郡王奋不顾死身先士卒,弱女子扛起战旗冲锋陷阵,宁王家的家风带给她的是震撼,不得不感慨难怪宁王能带出一支威震天下的大军。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带有成见看走了眼,小看了这兄妹俩,不过她嘴上是不会承认的。 不过她最终还是走到了商淑清那边,淡淡问了声,“郡主没事吧?” “嫂子,没事!”商淑清虚弱着回了声。 凤若男嗯了声,注意到边上的牛有道时,目露厌恶,当时这边所有人都冲了出去,这个法师反而躲在了后面,没见过这样的随扈法师,不禁冷哼道:“无耻鼠辈!” “……”牛有道想反驳,想了想,算了,这回忍了。 凤若男回头喊了文丽过来照顾商淑清,商朝宗这边也没其他女人,一群男人照顾一个受伤的女人不方便。 临时搭了个帐篷,袁罡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商淑清趴在了一张毡子上。 一旁准备动手的牛有道朝她后背伸了下手僵住,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不禁犹豫道:“郡主,我可能要将你后背的衣服扯开点。” 商淑清明白他的意思,会见到自己后背的肌肤,银牙略咬了咬唇,暗暗羞臊,嘴上却道:“战场上救死扶伤不讲究那个,我相信道爷也不是无礼之人。”最后一句显然还是暗示了一下,你不要乱来! 牛有道呵呵一声,将她后背衣服撕开了些,帮她清理创口血污时发现,这女人的脸虽然难看,但后背的皮肤却是细嫩白皙如瓷,罕见的好皮肤遭这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的确是造孽。 “可惜没酒精消毒,有机会整一点出来…”牛有道嘀咕了一声,抄了煮过的针线,针线显然也不适用,针是缝衣针,线是棉线,但这种条件下只能是将就着来了。 眼见牛有道在那穿针引线,商淑清亦看的心惊肉跳,赶紧扭过头去不看。 牛有道给她点了麻穴止痛后,迅速将创口进行了缝合,细致用心,希望伤口能尽量愈合的好点看不出什么伤疤,算是略表内心的愧疚吧。 一旁观看的文丽才知道是要干什么,满脸惊恐神色,看得胸闷气短,手脚发凉,怎么能把皮肉当衣服般折腾,太吓人了! 一切都弄完之后,牛有道扶了商淑清起来,“好了,注意不要拉扯伤口,等到伤口愈合好了拆掉线,应该看不到太显眼的伤疤。” “伤疤无所谓的。”商淑清摇了摇头,身上的伤疤再难看也比不过她脸上的恶斑难看,她在乎的是不是真的能帮弟兄们尽快恢复创伤,她们兄妹手下可用的人本就不多,能尽快恢复一个是一个。身体略微动了一下,发现似乎也没什么,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当即笑道:“劳烦道爷再帮受伤的弟兄们缝合一下。” 牛有道呵呵一笑,对袁罡道:“你去处理吧,顺便带上老熊他们,让他们跟着上手练练。受伤的人不少,会的人多点也快些。”他才没工夫亲自帮每个人都来。 袁罡转身离去了。 文丽帮商淑清披上了一件袍子。 牛有道回头看看脸色苍白的商淑清忍不住叹了声,“你呀,明明不擅长冲锋陷阵,干嘛跑出去硬逞强?” “我们兄妹没资格藏私心看弟兄们去送死,若人人自私自利,也就没有英扬武烈卫。”商淑清淡淡解释了一句,倒是又让牛有道尴尬了,他就是那群人中藏私心的。商淑清看他一眼,忽又问道:“道爷,如果是袁爷冲向了战场,你会去吗?” “看情况而定。”牛有道笑着扔了句话,钻出了帐篷,不想多说这个。 安置好了商淑清,文丽快速回了凤若男那边,把看到的告知了,凤若男闻言色变,把人活生生的皮肉当衣服缝? 白遥来了句,“此乃魔道中人所为!”看向远处牛有道的目光略带深沉。 然而商淑清都以身作则了,商朝宗的那些受伤的亲卫们躲不过去了,袁罡带着南山寺众给伤员们缝合,这东西很简单,学起来很快,就看敢不敢下手了。面对袁罡的拳脚,圆方等人不敢下手也得横下心来下手,只是缝合的手艺有好坏不敢恭维罢了。 于是商朝宗那些受伤的亲卫们一个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群大老爷们不怕掉脑袋,却怕这个,背个手到处查看的牛有道直摇头。当然,和袁罡他们不懂点麻穴止痛也有点关系。 听说英扬武烈卫的伤员都在那样接受治疗,凤若男狐疑,难道这是英扬武烈卫的特殊治疗手段?她现在对英扬武烈卫的种种有观摩学习的意图,不禁亲赴现场查看,结果女人的天性难免,看的她心惊肉跳,胸闷气短,不忍直视,再加上亲卫们杀猪般的惨叫声,令她赶紧打消了帮自己人也这样治疗的念头。 天色已晚,一行并未摸黑通过狼牙岭,而是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山岭聚集,准备天亮后再出发。 战损情况以及事发状况已经用金翅传讯急报凤凌波那边,天玉门修士也损失了十几个,需要天玉门再调派人手来补充,这些都是后话。 第七十九章 我没你这么阴险 “一万精锐人马,竟如此不堪一击,向武仁罪该万死!” 南州刺史府,正厅内,周守贤咆哮声差点掀翻屋顶,茶盏砸碎在地,让向武仁领精兵助攻不成反而成了败事的拖累,以至刺杀失败!不仅仅是诛杀商朝宗失败,更如同他所言,他麾下的一万精锐人马如此不堪一击,让人怎么看? 愤怒咆哮也只是发泄,坐回椅子上后,又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默…… 广义郡,接到传讯的凤凌波震怒,事情明摆着的,大家都不是傻子,狼牙贼?猜也能猜到是南州人马干的,不管是不是狼爷贼,总之这笔账凤凌波都算到了朝廷的头上。 广义郡人马摆出进攻态势,一开始调动,立马有南州刺史府的客人登太守府的门,找凤凌波谈判,许了什么好处安抚不知,总之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眼看要搞大的事又迅速平息了下来…… 京城,宋府,雅致小庭院内,宋九明临池不语。 管家刘禄快步而来,禀报道:“三爷知道消息后很愤怒,正在大发脾气。” 宋九明略皱眉,能体会到儿子的感受,上清宗在修行界广发消息,列举了他儿子宋舒的种种罪状,宣布逐出师门,并在宋舒头上扣上了顶欺师灭祖的大帽子,这顶帽子戴下来,哪怕是世间的凡夫俗子也吃不消‘欺师灭祖’的罪名,可谓把宋舒的名声搞臭了,让宋舒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偏偏这事很难解释的清楚,世间道理有时候是很容易站在弱者那边表示同情的,谁能相信上清宗会以卵击石主动找宋家的麻烦? 这边怎么都没想到上清宗居然敢主动和宋家撕破脸,唆使去上清宗的另一个门派赶到上清宗时,结果发现上清宗已经是人去山空,也扑了个空。宋九明徐徐道:“还没有上清宗的消息吗?” 刘禄:“走的突兀,不知去向,还在查!” 宋九明负手不语,眉头紧锁,最近不知怎的,似有异象,发现突然间许多事情都起了变化,都超出了控制之中,上清宗摆脱了宋家的控制,商朝宗也摆脱了朝廷的控制,南州那边的刺杀也失手了…… 有了步兵的拖累,骑兵的行进速度也快不起来,一两天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走了好几天。 途中几天过去后,凤若男察觉到了异常,同样是骑马,从突袭人马那边缴获了大量的战马给自己这边的伤员骑坐,自己这边的伤员几天过去还不敢太过乱动,怕弄崩了伤口。而商朝宗那边的伤员却可以自己在战马上爬上爬下了,已经不需要人搀扶,有些还能瘸着腿自己小心着溜达。 商朝宗那边伤员的伤势恢复情况明显大大快过自己这边,凤若男自然知道战场上的伤员能提前恢复意味着什么,能减轻后勤负担不说,还能快速恢复一批兵力,这对作战来说可不是小事! 而商朝宗那边受伤的亲卫们见自己恢复的快,发现缝针果然有好处,对缝针的恐惧阴影也一扫而空。伤势恢复的快,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后顾之忧,人都开心快活了不少。 沙场征战的军士对能救自己命的人都是尊敬的,再见到袁罡和南山寺僧众都恭敬的很。 “大师,这是弟兄们刚从树林子里的鸟窝里掏的几个鸟蛋,已经煮好了。” 夜晚临时扎营时,一名接受过圆方救治的伤兵走来,将几颗鸡蛋那么大的青壳鸟蛋塞进了圆方的手里,圆方不受都不行,人家硬将东西塞给他就走了。 感谢南山寺僧众的救助是一回事,起了尊敬之心也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听说回头还要这群僧众帮他们拆线,大家对未知的事情都是有些恐惧的,说是提前拍马屁回头好让人家手下留情也不为过。 入手的几个鸟蛋明显是刚煮好的,抓在手里还有些烫手,圆方:“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吃鸟蛋也是杀生,圆方下不了嘴,把蛋给了僧众,让拿去给伤员用。 一群和尚面有笑意,接了鸟蛋照办去了。 圆方脸上也有笑意,最近连他在内的一群和尚明显感觉到了大家对他们的尊敬,有好吃的大家伙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吃用之物都是挑好的最先送到他们的手上。 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着实不错,一群和尚发现跟着这些人其实也挺不错的,而圆方也觉得佛祖的道理是没错的,开始向僧众们唠叨向善、助人为乐之类的。 坐在篝火旁的商朝宗四周看了看,见弟兄们的状态都不错,露出了几日来少有的笑意,“还是清儿有眼光,看来道爷的疗伤手法的确有效。” 商淑清抿嘴笑了笑。 蓝若亭颔首,表示赞同,他是清楚战场那些伤患情况的,譬如腿上被刀砍上一刀深口子,正常情况下没个半个月一个月的,谁敢下地走动,但眼前才几天?他沉吟道:“那些和尚也是现学现用的,看来这疗伤手法并不难学,若是道爷肯传授给咱们,对今后的战场救治大有裨益。” 商朝宗沉默,就怕人家是传承的手艺不肯轻易教人,不禁对商淑清试着说了句,“清儿,要不你找个机会试试道爷的态度?” “好!”商淑清点头。 这里正说着,己方人员这边起了阵骚动,凤若男带着人过来了,也不知她干嘛,杵在了一名亲卫的身边。 商朝宗等人立马起身走了过去看情况。 “王妃!”那名篝火前爬起的亲卫行礼。 凤若男绕着他转了两圈,突然道:“把裤子脱了。” “呃…”那亲卫愕然,看向走来的商朝宗。 闻听此言的商朝宗脸色一沉,凤若男毕竟已是他的女人,说出这话让他情何以堪。 然凤若男下句话便让人释然了,“看看你腿上的伤。” 尽管如此,商淑清还是有些无语,这嫂子有够猛的,就算有原因,一个女人当众说出让一个男人脱裤子的话,成何体统?有事一旁说清楚不行吗? 最终那亲卫还是褪下了裤子,露出了腿上缝合好的刀伤。 观察确认后,凤若男示意了商朝宗等人到一边,方面无表情道:“你这边伤兵恢复的不错。” 商朝宗淡然道:“是道爷出手不凡。” 凤若男:“既然都是一家人,没道理厚此薄彼,你让他帮我这边的伤兵也治上一治。” 原来是这事,蓝若亭神情有几分古怪,能让这女人对王爷说出一家人的话来不容易啊!不过也能理解凤若安的心情,身为统军将领,在有办法的情况下,哪能看着下面弟兄的伤势不管,某种程度上算是对王爷低头了。 商朝宗沉吟道:“这是道爷的手艺,怕还是要看他愿不愿意。” 凤若男早有此判断,之前在战场上看到牛有道龟缩不出就明白商朝宗对牛有道的影响不大,似乎交情有限,但是她和牛有道的关系闹的有点僵,不好直接去找牛有道,找商朝宗就是想找个中人帮忙说话。 商朝宗倒也没多想,没推辞,领了她一起去见牛有道。 牛有道正在帐篷里盘膝打坐修炼,一群人还没靠近牛有道的帐篷,袁罡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圆方也有些底气不足地冒了出来拦着,和袁罡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一般。 袁罡已经给了交代给他,保护道爷的安全有他一分责任,道爷若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圆方也知道自己目前还需要牛有道的庇护,不管情愿不情愿,也只能是照办。 南山寺僧众也陆续冒了出来盯着这边,这些人已经逐渐隐约形成了一个以牛有道为中心的小团体而不自知,在牛有道润物细无声的有心驾驭下,这些人不受商朝宗和凤若男的约束,聚在了牛有道的身边为伙。 凤若男一看到圆方就牙痒痒,不过有事要办,也就忍了。 帐前这么一搭话,帐篷里传来牛有道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帐外阻拦这才放行,一行陆续挤进了帐篷内,里面盘膝而坐的牛有道站了起来拱手见礼。 这边商朝宗讲诉了凤若男的来意,牛有道却注意到了蓝若亭在对他使眼色微微摇头,貌似在让他不要答应。 商淑清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留心到了蓝若亭的反应。 听完来意后,牛有道叹道:“现在再缝针有点晚了。” 凤若男脸一绷,道:“之前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都是我的错,道爷不要往心里去,我在这里向道爷赔个不是,还希望道爷能既往不咎,高抬贵手!我保证以前的事情就此揭过,以后不再纠缠找茬。” 牛有道抬手挠了挠鼻子,知道这女人误会了,苦笑道:“王妃,你怕是有点想歪了,若当时及时缝针还行,拖了这些天伤口已经开始长肉愈合,再缝针真的不太合适。” 凤若男再三恳求,结果还是一样,最终一声冷哼扭头而去。 牛有道无奈,估摸着自己小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了这女人的心中,还是误会了。 一群人陆续离去了,剩下个笑眯眯的蓝若亭后,牛有道凑近了问:“蓝先生让我别答应是什么意思?” 蓝若亭鬼鬼祟祟的样子,跟他咬耳朵道:“王妃至今不愿和王爷同宿,道爷之前将凤凌波的人马变为王爷人马的想法我颇为赞同!王妃身为统军将领,必不忍下面将士受苦,道爷若是能以医治妙法撮合王妃和王爷同居,可谓成人之美!两人毕竟已有夫妻之实,又有夫妻名分,对王妃来说,也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牛有道恍然大悟,说这么冠冕堂皇干嘛,不就是以救治为手段来要挟凤若男和商朝宗睡一起吗?发现这家伙有够阴险的,瞪眼道:“蓝先生,我没你这么阴险,不是我不答应,我说的句句属实,现在真的不适合再对伤员缝针!” 第八十章 苍庐县 “……”蓝若亭凝噎无语,还当他是看到了自己的示意而故意拿捏凤若男。 就算不是,他也纳闷了,什么叫我阴险,馊主意谁出的?你药都下了,究竟谁阴险? 这里蓝若亭刚走没一会儿,商淑清又来了,试探着问道:“是蓝先生不让道爷为嫂子的手下疗伤么?” “也不是不让疗伤,蓝先生想撮合王爷和王妃……”牛有道把蓝若亭的意思直接挑明了。 商淑清哭笑不得,发现这些男人怎么尽想这些坏事,不过这事她也不好做什么评价,回到想问的正题,“道爷,你这医治手段对沙场征战的将士有着莫大的好处,不知方不方便传授给我们?” 牛有道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学找猴子,外伤方面的救治他比我厉害。” 这世上许多手艺都是不外传的,商淑清还担心对方敝帚自珍,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欣喜若狂道:“好的,清儿代广大将士谢道爷厚恩!” 对沙场征战的将士来说,这的确不是小事,但对牛有道来说,真不算什么事,他乐呵呵道:“一点小事不用谢。对了,这事你跟蓝先生商量下,他想借此使坏坑你嫂子哦!” 又说这个,商淑清有点羞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当晚,凤若男这边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有一骑从苍庐县方向来,被守卫拦下后,对方自报是商朝宗的人,后商朝宗这边来人确认了。不知那人带来了什么消息,总之商朝宗和蓝若亭等人进了帐篷后,帐篷里的灯火似乎亮了整晚,也不知在密谋个什么东西。 同样的情况,南山寺僧众也注意到了,袁罡已经将这些僧人做了布置,采集到情况后这边也告知了牛有道。 次日,一行继续赶路,半下午的样子,终于了抵达了目的地,进入了苍庐县境内。 县令卢林茂、县丞方明照等人已经率领县衙属员及地方颇有名望的乡绅提前赶到了境域口迎接。 照上面后,苍庐县等人客客气气行礼自是不说,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商朝宗却没有下马的意思,面无表情地盯着众人。 待众人行完礼后,商朝宗冷冷道:“尔等可知罪?” 满面堆笑的众人一愣,别说他们,就连凤若男和牛有道他们也有点不明所以。 县令卢林茂一脸诧异地拱手道:“不知王爷何出此言?” 商朝宗:“身为朝廷命官贪赃枉法,身为本地乡绅欺田霸产、欺男霸女,该当何罪?” 卢林茂肃然道:“王爷,这定是有人诬陷。” 商朝宗不跟他们啰嗦,挥手示意了一下,“全部拿下!” 一群亲卫跳下马来,当场将县令和县丞等人摁翻在地给绑了,其余县衙从属虽也有带刀的,但面对这般如狼似虎的亲卫哪敢反抗,连同那些乡绅一起,全部被逼得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突然来这么一出,可谓将一群前来迎接的人吓得够呛。数名不知哪个门派,负责在此收集灵草的小修士一惊,吓得闪开,惊疑不定地瞅着这一幕,商朝宗这边也没有动他们的意思。 凤若男等人有点奇怪商朝宗管这事干嘛,苍庐县虽然是商朝宗的封地,可也仅仅是封地,自从武朝诸侯大乱后,各国都吸取了教训,所谓封地大多是名义上的属地,某种程度上享有封地的税赋,官员的任用权已归于朝廷,商朝宗级别高于这些地方官员,却无权管辖他们。 县令卢林茂挣扎呐喊道:“王爷,就算我们有罪,也该由朝廷来审讯判罪,王爷岂能僭越!” 商朝宗漠然道:“是非曲直,本王自会上报朝廷!本王封地,岂容尔等祸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手一挥,“砍了!” 几名亲卫手起刀落,几声惨叫,鲜血迸射,县衙几名主官的人头落地。 其余衙役和乡绅们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出,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将这些人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 随后风光而来的本地豪绅全部在押,商朝宗留了一部分人马押送,其余随他迅速赶往县城。 到了县城后,凤若男和牛有道等人才明白了商朝宗想干什么,并非是什么要除暴安良,而是要直接控制整个苍庐县,彻底清除朝廷的势力,也根本不想慢慢来,而是直接动用武力强行清洗,摆明了是要拥兵自重。 一到县城,商朝宗又多出上千人马,早已安排至此潜伏的宁王旧部冒了出来,配合现有人马行动,几乎将整个县城所有官员的家给全部抄了。虽是初来乍到,可是当地有人带路,名单在手,情况和路线摸的很准。很显然商朝宗等人在这边早有准备,杀了县令和县丞等人,立马有一套现成的班子冒出填充补位。 县城内,借了点凤若男的人手,人马四处出击,不但抄了那些官员的家,和那些官员乡绅有关的商铺亦是一律查抄。 同时数十支人马奔赴苍庐县各乡各地,查抄某些乡绅的家,根本不给那些人喘息之机,也没道理好讲,早已摸清的罪名直接往头上扣,直接用武力来清洗。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苍庐县一片沸沸扬扬,新上任的县令吴甫等人压根没经朝廷的许可,是商朝宗直接任命的,商朝宗到了这里也不会再接受朝廷的任命。新上任的官员有商朝宗撑腰,大刀阔斧整顿,快速张榜安民,将大户人家的田地分给乡民百姓,查抄的部分粮食放出救济灾民,以粮收集一些青壮编练,商朝宗手下又迅速扩充出了上千人马协助,快速将苍庐县局势安顿了下来。 白遥这边知道了商朝宗的意图后,也传了消息回去,准备从天玉门调派一些小修士来,接手这边的灵草收集事物。 苍庐县的具体政务有安排好的人手去处理,留下了部分人马协助后,商朝宗便带了主力人马出城。 离县城不远,在与县城遥相呼应的山中,有宁王早年修建好的庄园,容纳上万人不成问题。最主要的是,易守难攻,安全上有一定的保障,县城内每天有复杂人员进出,不可能封城,加之已经深入青山郡腹地,鉴于多方面原因而转移。 途中,看到一车车的粮草排成长龙,牛有道凑近了蓝若亭身边询问:“这些粮草都是从那些富户手上抄来的?” 蓝若亭叹道:“百姓手上哪有什么余粮,这么多人马的粮草也不可能老是依赖广义郡那边的输送,随时会被人给切断供给,只能是从那些平日里为富不仁的富户手上下手,目前抄出来的钱粮足够用上个一年,只要苍庐县治理好了,税赋稳定,今后就能周转下去。” 牛有道啧啧道:“还是你们来钱快。” 蓝若亭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的势力不清除,我们不彻底掌控这里,就没办法立足,没有钱粮就没有底气,大家总要吃饭吧。” 牛有道:“看来你们是蓄谋已久啊!” 蓝若亭:“也谈不上什么蓄谋已久,若不是道爷的办法联姻成功,我们也不敢走这步棋,既然有了好的开局,我们自然是要谋划长远。” 牛有道:“苍庐县可是在青山郡腹地,三面环敌,你们这样对抗朝廷自立就不怕?” 蓝若亭:“途中朝廷先动的手,他们理亏,这一县之地就当是讨个说法吧,天玉门和凤凌波那边也没表示反对就是倚仗,朝廷不敢轻举妄动!”回头瞥见牛有道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对方看出了什么,遂放低了声音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再说。”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凤若男和白遥等人离的不远,有些事情的确不好多说。 山上的庄园,也不知是和宁王带兵出身有关,还是早有预谋,建筑明显带有军事用途。 虽然显得破败老旧了些,不过已有人先一步打扫清理干净了,直接入住没问题。 粮草屯聚到位,人马安置好了,天色已晚,一行用过晚饭,蓝若亭主动挽留了牛有道,几人来到了一间地下石室。 室内墙壁上已经挂好了一张图,蓝若亭和商朝宗、商淑清兄妹忽走到一起站了一排,一起面对牛有道和袁罡长鞠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面面相觑,牛有道干笑道:“三位,何故行此大礼?” 商朝宗万分感慨道:“只是略表感谢罢了,目前的局面是我离京脱困时无法想象的,是道爷你出谋出力为本王重新打开了局面,实在是无以为谢!” 牛有道呵呵道:“心意我领了。”环顾了一眼石室,“只是似乎没必要特意跑到这里来感谢吧?” 蓝若亭道:“之前道爷问话,显然已在怀疑我们为何如此仓促动手,说来还是因为道爷的谋划为我们打开了局面。道爷说凤凌波只是个傀儡,真正说话算的还是天玉门,只要王爷对天玉门有价值,就算十万鸦兵不存在,天玉门也不会割舍王爷,对此我们深以为然。也正是介于此,我们有了新的谋划…”转身走到了地图旁,手在地图上青山郡的位置一敲,“夺取青山郡,与凤凌波分庭抗礼,只要王爷能展现出实力能坐拥一郡之地,天玉门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也不会放弃王爷,必然像支持凤凌波一般支持王爷!” 第八十一章 要走 “夺取青山郡?”牛有道半边眉头挑了一下,他虽然不清楚也没见识过这边是个怎样的攻城掠地法,但商朝宗这边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激进,一来就强占了苍庐县,如今更是扬言要直接吞下青山郡,有那胃口是好事,可也得有那个量,否则得撑死。翘了翘嘴角,淡淡笑道:“就算是凤凌波也不敢轻易说这样的话,王爷才借了凤凌波几千人马,这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大了点?” 蓝若亭露出神秘一笑,侧退几步,手指向了隔壁的赵国,“赵国!皇太后商幼兰是宁王的亲姑母。” “哦!还有这事?”牛有道啧啧有声道:“皇亲国戚还真是走到哪都是皇亲国戚,燕国公主成了赵国太后,莫非也是早年和亲过去的?” 商朝宗在旁叹了声,“一段耻辱罢了,当年曾祖刚登基,局势有些不稳,遂嫁女和亲,当年只怕谁都没想到那位姑奶奶最后会成为赵国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事实上很早以前武朝崩盘前,商氏下嫁了不少的公主安抚诸侯,说起来,如今各国皇族或多或少都沾了些商家的血脉,商幼兰并非特例,只是其他人没能走到她这般地位罢了。” 牛有道颔首,前世干那个行当的需要,也算是熟读史书的人,类似的情形能理解,正因为熟知类似的情况,所以表示质疑道:“若说早年商幼兰出嫁,会心念故国,我认可。可如今的商幼兰贵为一国皇太后,赵国的当今皇帝是她的儿子,只怕她考虑更多的是儿子的江山,维护的是她子孙的江山,相对于燕国来说,赵国才是她现在真正安身立命的家,否则怕是也不能成为如今的赵国皇太后,她应该不可能让赵国出兵帮王爷吧?退一步说,燕国朝廷是她娘家,她也没必要为了王爷和燕国朝廷作对吧?” 蓝若亭摆手,“道爷说的没错,商幼兰在赵国位极巅峰,自然是不会干出有损赵国利益的事。不过各国国力都有此消彼长的时候,后来赵国势弱时,赵国皇帝也就是商幼兰的丈夫曾派出一儿一女来燕国为人质,这一对儿女都出自商幼兰,儿子便是如今的赵国皇帝海无极,女儿名叫海如月。那时的海如月年纪不大,在燕国为人质时,和那时的宁王关系交好,在燕国京城颇得宁王关照。海如月回到赵国后,和宁王也一直有联系。不过各国内部拥兵自重的情况多少都有,赵国的金州刺史萧煌就是其中的诸侯之一,当时的赵国皇帝为了安抚萧煌,将海如月嫁给了萧煌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萧别山,萧煌过世后,萧别山自然是继承了父业。等到海无极登基成了赵国皇帝,一心图强,要对赵国境内的诸侯下手,萧别山形势危急,而此时的宁王兵锋正盛,威震天下,面对兄长的逼迫,海如月联系上了宁王,希望宁王看在旧日情分上救助一把。而燕国也不希望看到海无极彻底掌控赵国,一个权力一统的赵国对燕国威胁太大,于是宁王顺应了海如月的请求,对赵国大军压境,逼得海无极不得不撤回力量防御,因此让萧别山、海如月夫妇顺利渡过了难关。”回手又指了指青山郡对面的金州。 牛有道若有所思,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借金州人马来取青山郡?” 商朝宗颔首:“当年海如月发誓会报答父王,但凡力所能及的请求在所不辞,我这里有海如月写下的血书,她若毁诺,也得掂量下我会不会公开血书对她的声誉造成影响。只希望她能摆出进攻态势配合我一二便可,并不要她出多大的力,想必她也不会拒绝,估计赵国也不会反对,赵国又何尝不想看到燕国内部四分五裂。只要她兵锋施压南州,南州必然集中人马来应对,便是是我趁机夺取青山郡的大好良机。只要我占了青山郡,海如月又摆出配合的态势,让燕国明白,只要朝廷敢攻打我,海如月就会出兵相助,朝廷自然投鼠忌器。而天玉门看到了我对海如月那边的影响力,只有我能占住青山郡这块地盘,天玉门又岂能不支持我!” 牛有道狐疑道:“海如月在金州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蓝若亭笑道:“道爷可能有所不知,萧别山自幼体弱多病,并未活太久,已于七八年前病逝。萧别山的儿子萧天振还未成年,如今的金州实权其实就在海如月的手中,王爷这边已经派人秘密前往联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答复。” 牛有道表示怀疑:“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有一份血书就一定能让海如月答应帮忙?我觉得还不如要些实际点的东西更实在,譬如钱粮之类的,她兴许更容易答应。”至少他是表示怀疑的,这般战国争雄的乱世,你死我活,国与国之间随时能撕毁承诺,别说血书,就算是血盟也未必可靠。 蓝若亭:“试试也无妨,若她真的不肯配合,那我们只能是放弃吞并青山郡的计划,就像道爷说的,拿血书找她换点钱粮更实在。” 牛有道和袁罡相视一眼,对方能向他们吐露此等机密,也算是与他们交心了。 既然对方已经预谋有计划,这是好事,牛有道乐见其成。 对此牛有道也有几分感慨,不管对方的计划能不能成,人家商朝宗再落魄,出身的底蕴还是在那的,又弄出一张海如月的牌来,一般人就算不落魄也难搭上这些资源。 “凤凌波和天玉门那边怕是会催促寻找那东西,得做好应对拖延。”牛有道还是提醒了一声。 蓝若亭道:“天玉门之所以默许了我们强占苍庐县,正是我们这边给了借口,要彻底控制苍庐县才便于寻找,如此一来对苍庐县起码的整顿是要的,这般整顿下来拖上三个月左右应该是没问题的,金州那边不管怎样,应该都有了结果。” 这位谋士也不是吃素的,连环套已经弄好了,牛有道发现倒是自己多虑了,略犹豫一番后,说道:“王爷,我和猴子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商朝宗三人愕然相视,这边刚袒露心扉告诉了你这秘密,你就要走? 商朝宗忙问:“可是本王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牛有道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要走,摆手道:“王爷误会了,我修炼上有点状况,需要寻觅一绝对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此地毕竟入驻了其他势力,对我闭关多少有些风险。告知王爷,是希望王爷这边找个合适的机会掩护一下我离开,避免被人盯上。” 倒不是虚言,他早就到了炼气境界的巅峰,在路上就感觉到了,内息冲撞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突破筑基期的当口,他已不敢再炼化体内的传法护身符,怕自己压制不住,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了,也跟袁罡通了气。 袁罡知道这是大事,对道爷很重要,自然是要跟随护法的。 他这样说了,几人还能说什么,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位一去不复返。袁罡好说,这边都能看出牛有道是个极为理智的人,这种人不容易被左右,一直不肯跟这边交心。 几人一番交流出了地下室各去各处,倒是商淑清没多久又来到了牛有道居住的小院,亲自送了壶茶来。 院中摆了一张小桌,三人小坐对月,商淑清斟茶之际,问了句,“道爷,我们这边挑选了一些适当的人手,那个缝针救治的手段,明天能不能请袁爷…” 牛有道随手朝身旁的袁罡指了下,“教不教是他的事,别问我。” 商淑清又试探道:“我嫂子对这个也比较感兴趣,也想派一部分人来学,甚至可能会亲自来学,不知方不方便?” 牛有道又朝袁罡捅了捅大拇指,“不关我事,找他说。”说罢端了茶盏自喝自的。 商淑清看向袁罡,袁罡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茶也没喝,就起身离开了。实际上袁罡有个习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食物都会引起他的警惕,一旦道爷吃了,他就不会急着去碰,茶水也是一样,必然要过上一段时间才有可能会去食用。 不是让牛有道去试毒,也不是不相信商淑清,而是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两人都倒下了,届时连个应对的人都没有。 月下两人,商淑清数次欲言又止,其实很想问问牛有道要去哪闭关修炼,不过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倒是盯着牛有道那随便扎的马尾问了声,“道爷为何不束发?” 牛有道呵呵道:“没束过,搞不来,也就懒得束了。” 商淑清哦了声,没再说什么,稍坐了一阵便离开了。 当晚,袁罡来到牛有道屋内,对盘膝打坐的牛有道提醒了一声,“凤若男去了商朝宗的房间过夜,一些生活用品也搬了过去,似乎正式住在了一起。” 牛有道睁开了双眼,嘿嘿一声,“这蓝若亭有够无耻的,还真这样干了。”啧啧摇了摇头,又说:“明早咱们早点起来!” 第八十二章 哪跑来这么个二货 他没说明早早起干什么,直到次日大早,袁罡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袁罡有点受不了这位的恶趣,居然带着他去商朝宗那边堵门去了。 似乎猜到了凤若男会早起早出一般,门嘎吱一开,凤若男快步而出,刚走到小院门口,便被慢悠悠晃出的牛有道给堵在了院门口。 “咦!”牛有道一惊一乍的样子,上下看了凤若男一眼,又朝院子里瞅了下,戏谑拱手道:“王妃昨晚休息的可好?” 凤若男罕见的害臊了,脸忽一下红成了猴屁股一般,却强有底气地瞪眼道:“关你什么事?” 院内闻声而出的商朝宗一见门口状况,一脸汗颜,赶紧转身溜了回去。 实际上牛有道目光已经瞥见了,当没看到,叹道:“唉,我怕你又揍我们王爷,所以守在了这。”那意思是告诉对方,昨晚你主动来此过夜的事我知道。 凤若男恨得牙痒痒道:“无耻小人!” 牛有道正色道:“王妃,这次我保证,绝对没人下药!” 哪壶不开提哪壶,凤若男一把抓住了剑柄,恨不得拔剑劈了他。 “看来王妃对我有意见。”牛有道转身对袁罡挥了下,“走吧,那缝针救治的事我看也没必要再谈了。” 凤若男瞪着眼,很想砍他一万刀,最终咬牙道:“站住!” 最终她还是服软了,赔礼道歉了! 牛有道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跟在身旁一起的袁罡提醒了一声,“你这样做,她只会更记恨你。” “记恨就记恨吧,凭什么咱们出力那个王爷落好?骂我那么多回,我也得出口气不是?”牛有道乐呵呵玩笑一句,随后又漫不经心道:“堵不如疏,还不如挑明了,没事吵吵,让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习惯了就正常了,真要让对方闷在心里记恨上了,那才麻烦,不吭声咬起来才狠!再说了,若连她都治不了,我也不用出来混了!” 早餐时,牛有道才发现桌上多了两个人,凤若男开始跟这边吃在一起了,还有一个白遥。 仇人见面不说分外眼红,至少也尴尬。 一大早逗过凤若男,牛有道换了调侃对象,针对上了商朝宗,开口就问:“王爷,昨晚没挨揍吧?” 事发突然,蓝若亭噗一声捂住了嘴,商淑清忍俊不禁,白遥嘴角抽搐了一下。 凤若男当什么都没听见,抓了块面饼狠狠撕咬下一块,桌下忍不住踢了商朝宗一脚。 这里正搞的商朝宗难堪,外面忽有人来报,“王爷,外面来了个自称魏多的人,说是上清宗弟子,要见法师。” 几人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皱眉嘀咕,“魏多?”想起来了,这世上能认识他,且叫魏多的人,怕也只有唐牧的那个大徒弟了。 他听图汉提起过唐牧的这个徒弟,据说是个结巴,为人忠厚,尊师重道。 对于这个魏多,他没什么印象,见是见过的,初到上清宗差点死在唐素素掌下的时候照过面,后面就一直没见过,不知道跑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不见!告诉他,我和上清宗已经恩断义绝,没有任何关系。”牛有道回了句。 他这样说了,商朝宗自然是示意下面照办。 待通报者离开后,白遥突然开口说话了,“上清宗出了点事。” 众人目光立刻被他吸引,牛有道问:“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话有明知故问的嫌疑,按照他的估计,上清宗应该已被灭门,怀疑这魏多是不是侥幸逃脱的。 白遥道:“不久前收到消息,上清宗在修行界广发公告,列出了一些欺师灭祖的叛徒,廷尉宋九明的儿子宋舒也在其中。说宋舒的儿子谋害同门,还说宋舒勾结留仙宗偷袭上清宗,这事在修行界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个宋舒的名声算是搞臭了。有传言还说,上清宗差点被灭门,关键时刻上清宗逐出师门的弃徒,妖魔岭的赵雄歌出现了,惊退了留仙宗,才让上清宗躲过一劫,目前上清宗什么情况不太清楚。” 躲过一劫?上清宗没被灭门?牛有道愣了一下,妖魔岭赵雄歌他也听图汉提过,还让遇上麻烦去找赵雄歌庇护,若上清宗没被灭门,这个魏多跑来找自己干什么? 凤若男忍不住问了声,“可是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那个赵雄歌?” 白遥慢慢细咬着面饼,“是他。” 凤若男好奇,“赵雄歌居然是上清宗的弟子?如此高手,上清宗为何将其逐出师门?” 白遥:“据说此人本是最有希望继任上清宗掌门之位的,只是后来和魔宗圣女相恋,惹出了一些麻烦,师门难容,才被逐出,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传言种种也未必属实。” 这里说着,外面通报的人又来了,“王爷,那个魏多说,见不到法师他就不走。” “毛病,让他来。”牛有道嘴上没好气,其实获知上清宗没被灭门后,也想看看这魏多找自己究竟什么事。 没多久,外面来报,人已经带到,在外面候着。 牛有道手上面饼扔回了桌上,起身离席,其他人也陆续离席想看看怎么回事。 庭院外,一名汉子束手而立,身材适中,一看面向就属于忠厚老实人那种,正是一路打听而来的魏多。 牛有道走了出来,和魏多互相打量着对方,两人都只是见过对方一面,之后多年未见。相对来说,牛有道变化多点,少年郎长大了只有一些原来的轮廓,倒是魏多外貌上没什么变化,牛有道一眼就认出了是当年见过的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有错。 牛有道杵剑在地,淡漠道:“找我什么事?” 确认是他,魏多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拱手鞠躬道:“弟子,拜…拜见…掌门!弟子来…来迟…掌门…受…受苦了!”说罢居然噗通跪下了,眼睛红了,要哭的样子。 如此大礼倒是把牛有道吓一跳,什么情况? 商朝宗等人除外,白遥和凤若男明显有些讶异地看向牛有道,掌门?哪家的掌门? 牛有道:“我说这位大哥,我已经和上清宗没任何关系了,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那个,你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啰嗦。” “掌门受…受委屈了…他们不…不该…那样做…我一直反…反对…被罚后山面壁…不…不知他们那样对…对掌门……”魏多结结巴巴个没完。 牛有道听的看天又看地,听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累? 其他人听的也累,不过最后听明白了,白遥和凤若男这才知晓,感情牛有道本该是上清宗的掌门,被人谋夺了掌门之位,还在途中谋杀,这番际遇不免让人感慨。 “好啦好啦,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相信这事和你无关,不过我和上清宗恩断义绝,也没了关系,你请回吧?”牛有道掸了掸手,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 魏多似乎急眼了,“我们一起…一起回去…我定为掌门讨…讨个公道!” 牛有道继续挥手,“不用了,好意心领了,你回吧!”他有病才回去,软禁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去找死吗? 魏多:“那我留下保…保护…掌门!” 开什么玩笑,牛有道怎么可能留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身边,怎知这不是上清宗派来的第二个宋衍青,喝道:“滚!” 魏多摇头:“不走!” 牛有道挑眉道:“这里可不是上清宗,由不得你撒野,信不信我杀了你?” 魏多摇头:“东郭师…师叔的弟子…不会这样待…待我!” 牛有道对他压根没任何感情,还真没什么会不会的,也没打算对他客气,不过倒是被‘东郭浩然’这个名字在心里压了一下,旋即不耐烦地招了招手,“来人,把他轰出去!” 几名守卫过来驱赶,魏多依然不肯走,结果被架了出去,他也不敢用强反抗,一路哇哇喊着掌门。 “脑子有病!”牛有道甩袖一声,大步回了自己那的院子。 不过随后有人来报,“法师,那人跪在了山庄的大门外,说法师一日不答应,他就一日不起来。” 哪跑来这么个二货!牛有道好气又好笑道:“他喜欢跪就让他跪好了,等他跪的不愿跪了,自然就走了。” 次日早上,房门一开,发现门外站了个窈窕身影。 窈窕身姿转身,笑道:“道爷,早!” 牛有道迈步出门,“郡主一大早等候在此,有事吩咐?” 商淑清道:“前日里听道爷说不会束发,我倒是会,道爷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愿略尽绵薄之力。” 牛有道似笑非笑道:“怎敢让郡主为我束发。” 商淑清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搬了张椅子放在了屋檐下,示意请坐。 有句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牛有道心里嘀咕,琢磨着这女人肯定有什么事,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给他盘头发,遂走了过去坐下了,倒要看看这女人搞什么鬼。 商淑清走到椅子后面帮他解开了马尾,拿着带来的梳子帮他细细梳理着。 袁罡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这边盯着。 第八十三章 文房店 还别说,这女人的手感不错,间由头发传来的轻柔让人身心舒坦。 牛有道闭眼享受着,等着,估计对方有什么事,等着对方说出来。 “道爷,那个魏多还在外面跪着呢。”商淑清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淡然道:“上清宗可是要杀我!他爱跪就让他跪吧!” 商淑清又沉默了,直到帮他绾发髻时,又出声道:“道爷如果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闭关,我们这边倒是有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对外人暴露过。” 牛有道哦了声,“这里有吗?哪里?” 商淑清:“不瞒道爷,我们兄妹在苍庐县的根基不仅仅是眼前看到的,还有一处秘境!” “秘境?”牛有道慢慢睁开了双眼,问:“什么样的秘境?” 商淑清:“事关重大,具体情况现在还不便告诉道爷,如果道爷愿意去那闭关修炼的话,到时候自然会看到。” 牛有道略琢磨了一下,“如果能保障安全的话,去也无妨。” 商淑清:“好!立刻给道爷安排,不过可能要稍等几天略作掩饰,否则道爷突然消失的话,容易被嫂子他们怀疑。” “几天还是等的起的。”牛有道算是答应了下来,不过略沉默一阵后,又问:“让我去那秘境闭关修炼,是你说服的王爷和蓝先生吧?”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知他是怎么猜到的,那地方事关重大,让牛有道去那里,商朝宗和蓝若亭的确很犹豫,也的确是她力主之下说服的。她没接这茬,问:“道爷有发簪吗?” 她已经将牛有道的发髻绾好了,才发现差根簪子固定。 见她回避那个问题,牛有道也就不问了,实际上心知肚明,让自己去什么秘境闭关,多少还是担心他一去不复返,症结不在他回不回来,有了天玉门的支持,他的作用已弱化,关键在之前向自己吐露了重大计划,加之他知道十万鸦将的真相,一旦走漏消息,将要让这边万劫不复。 换了一般心狠点的,怕是要将他灭口,然商朝宗想悄无声息杀他没那么容易,借用凤若男那边的修士下手也难,没办法对凤若男和天玉门那边解释,不是说他牛有道对找到那十万鸦将有帮助吗?没有正当理由动手,天玉门肯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从不用发簪,哪来的发簪?”牛有道笑了笑。 商淑清犹豫了一下,抬手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了一根比较中性的,落手插在了牛有道的发髻上。不外出的时候,她不戴纱笠,只在脸上半蒙了块纱巾。 端详了一下收拾的整整齐齐丝毫不乱的发型,商淑清笑问:“道爷觉得怎样?” “镜子。”牛有道招了下手。 袁罡很快拿了面铜镜过来,牛有道接了铜镜照了照,问袁罡:“觉得怎么样?” 袁罡:“不错,精神了不少。” 铜镜还给了他,牛有道起身转身,摸着发髻笑道:“郡主亲手所做,我都不舍得散开了。” 商淑清抿嘴一笑:“无妨,道爷若是不嫌弃,以后这事就由我代劳了。” 牛有道摆了摆手,哪能把人家郡主当丫鬟使唤…… 苍庐县城,一场清洗过后的风波已经迅速平复,几家欢喜几家愁各家自知,小民无法对抗大势,只能随波逐流。 街头一家名为‘静墨轩’的文房店,乃是县城内最好的一家文房铺子,铺内笔墨纸砚之类的档次在这县城也是最好的。静墨轩看似照常营业,台面上却换了人打理,原掌柜的受最近风波影响,说是避风头去了。这不是特例,不少商铺老板目睹了一些商铺被抄的情形后,似乎都保持了类似的观望态度,躲着观望。 新掌柜一身素衣,清瘦身段,拿了只鸡毛掸子掸着陈设上的灰尘,细致认真。 街头闲逛的三人走到静墨轩外,抬头看了看招牌,悄悄留心了一下四周,陆续进了商铺。 “三位客官要点…”新掌柜闻声转身,刚招呼一声,话还没说完,见到三人中的为首一人后,愣住。 为首身材魁梧的汉子打量着商铺里的陈设,慢慢走近了新掌柜的身边。 新掌柜声音低沉道:“刘兄,你怎么来了?” 那汉子亦低声道:“陆圣中,王横让你来为衍青少爷报仇,你倒好,跑这卖起笔墨纸砚来了,装什么风雅?” 如他所言,这位新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奉王横之命来取牛有道首级的陆圣中。而这汉子也不是别人,京城廷尉府宋家管家刘禄的儿子,留仙宗弟子刘子鱼,也是得了宋家那边的话而来的。 两人虽然不算很熟悉,但因为宋家和王家是姻亲,两家有来往,所以两人也照过面,自然是认识的,也知道对方的底细。 你才装风雅!陆圣中腹诽一句,一个家奴罢了,也好意思跑出来颐指气使。 不好听的话放在肚子里,表面上还是客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后堂。”看了眼外面的动静,放了鸡毛掸子,转身里走,掀开了一道帘子入内。 刘子鱼三人尾随而入,后堂一碰面,陆圣中再次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子鱼淡然道:“还用说吗?怕你一个人吃不住,让我来坐镇盯着。家里这般重视,你倒好,悠哉的很,是不是准备随便糊弄一下回去交差?” 陆圣中苦笑道:“我说刘兄,你既然来了,这苍庐县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牛有道身边那么多高手,哪有那么容易下手,我这不是正在寻找机会吗?” 刘子鱼冷哼:“你少来这套,糊弄谁呢?我盯你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你躲在这铺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出去打探消息,这样能寻找到下手的机会?” 陆圣中叹道:“如今这边已在商朝宗的掌控下,鬼知道有没有布置暗哨,四处打探消息引人注意才是找死,就算探到消息又如何?白遥在牛有道的身边,你我能直接下手吗?所以只能是智取,不可力敌!” 刘子鱼挑眉道:“躲在这文房店里就叫智取了?” 陆圣中摇了摇头,似乎有点无奈,“刘兄,你既然盯了我不止一两天,想必也知道点情况,我问你,我这静墨轩在这苍梧县城里对比其他类似商铺的档次如何?” 刘子鱼皱眉,“算最好的,这和你智取有关系吗?” 陆圣中摊了摊双掌,“你想啊,商朝宗那么多人,不可能不用笔墨纸砚吧?在这块地面上,商朝宗那些人的档次,所用文房自然不会差,要来采购的话这静墨轩必然是首选之地,这就是接触的机会,也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 这里话刚落,守在布帘子后面挑开一道缝观察外面的一人忽“嘘”了声,示意噤声。 外面紧接着有人嚷了声,“掌柜的在吗?” 陆圣中对刘子鱼抬手示意稍等,自己快步揭开帘子出去了,见到外面一名壮汉的穿着,愣了一下,别人不认识,他却是认识的,正是英扬武烈卫的装束,更何况对方腰间还挂着佩刀。他顿时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客官,要点什么?” 来人询问了一些笔墨纸砚的价钱,然后各点了一些,付了钱,让打包。 陆圣中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打包时,提笔写了张便筏,吹干后放入了其中一起打包。 来客见状,好奇问道:“掌柜的,你写的甚东西置入其中?” 陆圣中呵呵道:“文房店嘛,卖的是个雅趣,随便作了首诗放入,博贵客雅兴,盼再来光顾。”打包好的东西放在了对方面前。 来客呵呵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讲究。”摇了摇头,提了东西走了。 送客到门口,街头左右张望了一下,陆圣中又快速回了后堂,撞见了在帘子后面偷窥的刘子鱼。 刘子鱼转身而随,道:“英扬武烈卫的人?” “还真是说到就到,看来我的判断没错。”陆圣中兴奋地搓了搓手,“听说商淑清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人,我放了首好诗入内,英扬武烈卫的人带回,必然会传入她的耳中引起她的注意,这便是渐行接触的机会,之后再伺机行事!哪怕引起其他内部人与我来往也行。” “好诗?”刘子鱼上下看他一眼,“你还会写诗?你确认你写的一诗就能引起他们对你的兴趣?” 陆圣中呵呵一笑,走到里面的小案旁,略磨墨,提笔沾墨在一张纸上唰唰写下一首诗来,搁笔,揭了纸一抖,转身递与,“刘兄鉴赏一下这首诗如何。” 刘子鱼满面狐疑,接到手一看,嘀咕念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看过后啧啧点头,看向对方的眼神颇为惊讶,“好诗,果然是好诗,没想到陆兄还有这才华!”神态间明显多了几分敬佩。 陆圣中摆了摆手,“见笑了,这其实不是我的诗,是你家少爷宋衍青送我的诗,借来一用罢了。”说到这事他颇有些感慨,在京城突闻宋衍青冒出了诗词才华,某次宋衍青来王家拜见岳父王横时,他恭维了一句,结果宋衍青还真的写了送给他,而且一写就两首。他本不屑的,然而见过后大为惊讶,还真都是好诗啊! “衍青少爷写诗?”刘子鱼神情抽搐,宋衍青肚子里那点墨水他太清楚了,写诗?开什么玩笑?低头看看手里的诗,心里嘀咕,也不知是找谁代的笔… 第八十四章 好诗,好诗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看着宋衍青长大的,宋衍青打小就不喜欢读书,刚好在上清宗修行,宋家一逼其读书,宋衍青立马往上清宗躲,所以宋衍青什么底子他自然清楚,凭宋家的背景找人代笔写几首诗词倒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看到手中的诗就能肯定不是宋衍青写的,只不过人都死了,也没必要再说什么,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贬低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什么诗不诗的,他也算是服了这陆圣中,居然能想到从文房这方面做下手的切入点。开始还觉得对方在糊弄人,现在细想一下,可不是么,商朝宗那么多人笔墨纸砚的使用不可或缺,由此下手的角度不起眼也不容易引人注意,可谓十分刁钻,这不就被人家给等到了。 “借宋衍青的诗一用,为他报仇,也算是因果有报吧,希望宋衍青在天有灵保佑!”陆圣中叹了声,又对刘子鱼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有天玉门的高手在,也没办法急,还望刘兄多些耐心。” 刘子鱼点头:“好!一切就按陆兄的谋划来!”态度之所以有了改变,自然是因为看到了陆圣中的能力,刚才外面人来采购的事实也证明陆圣中的办法的确不虚。 陆圣**手谢过他的体谅,又问:“不知刘兄这边这次来了多少人,也好让我谋划时心里有个底。” 刘子鱼:“还有一位师兄和师姐,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到了该露面的时候自然会露面。” 陆圣中暗暗唏嘘,有权有势就是好,为给宋家一个不成器的孙辈报仇,留仙宗居然出动用了两名金丹修士…… 山庄内,一棵苍劲老树下,阳光暖意,牛有道单手拄剑站那,神态站姿中透着一股慵懒,是慵懒,却不是懒散,精气神上的区别,神色平静地看着坎下忙碌的一群人。 坎下是一块荒地,袁罡指使南山寺僧众将其开发成了一块菜地,正在教南山寺僧众种菜。南山寺僧众是会种菜的,不过明显的,袁罡的种菜理念更先进,牛有道有点怀疑袁罡哪天会不会整出大棚蔬菜来。 途中,牛有道让袁罡收集一些烹饪用的调料,然而袁罡顺带收集了不少的蔬菜种子,苍庐县城又让人弄了些。 别人不知道,牛有道却知道袁罡身上有个毛病,那就是走到哪都喜欢种菜。袁罡不喜欢盘膝打坐修炼这玩意,喜欢做所谓的有意义的事,譬如种菜,至少种菜在袁罡看来比打坐修炼有意义,两者之间的价值高低牛有道没办法跟他理论,各有各的看法和理念,他也不会强行逼迫袁罡干不喜欢的事。 当然,种菜也算不上什么毛病,牛有道也知道,那是袁罡在曾经的集体生活中形成的习惯,袁罡曾经所在的那个群体好这口。 只是,种菜是需要时间的,菜种下去到长出来总得有一个生长周期! 明知道他要离开,要去闭关修炼,袁罡还带着南山寺僧众去种菜,牛有道暗暗一声叹,很显然袁罡认为还要回来,至少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袁罡潜意识里不想离开这里,让他颇为无奈。 有些人对有些事的想法,牛有道感觉没办法讲道理,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譬如眼前这群南山寺的和尚,明明黑道上的事情干了不少,日常寺庙生活中的早课、晚课只要有空却不会落下,敲木鱼念经什么的,晨钟暮鼓般的生活一直坚持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圆方的长期灌输,似乎每个人都惦记着要振兴南山寺,如同每个人的信仰。 一边杀人放火,一边却不肯吃肉!这让牛有道感觉不可思议,真他妈有病,一只熊妖居然心心念伺候佛祖,经常开口闭口幻想着要建一座很风光的南山寺,想着给佛祖塑金身。 一只熊妖居然拉着一群和尚不断灌输不要忘了佛祖,完全颠倒了,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一路的长途奔波,这好不容易歇下来了,大家一停下,似乎各人的各种毛病全出来了,外面还有个跪了几天的结巴,让人心烦…… 窗户敞开着,门也大开着,以示屋里的孤男寡女光明磊落,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对窗的梳妆台前,牛有道坐着,看着镜子里的商淑清给自己盘头发。 从有了第一次后,这女人每天大早都会准时出现在他门口,差点让牛有道误会堂堂郡主喜欢干丫鬟干的活。 接连几天下来,牛有道自己差点都习惯了,差点习惯以为身边有个伺候的丫鬟。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女人不会是喜欢上了自己吧?若真是这样的话,他是拒绝排斥的,倒不是以貌取人,可你也不能长的吓人呐,这个实在不容易接受。 不过他心里清楚,人家主动献殷勤和喜不喜欢自己没关系,纯粹是放低身段挽留客人的手段。 人家的好意自己这般看待,这就是看得清楚明白的烦恼,所以他也装糊涂,没有怎么拒绝,免得人家多想。 “道爷,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动身去秘境。”商淑清提醒了一声。 “哦!”牛有道平静道:“好!知道了。” 商淑清做好了他问点什么的准备,谁知对方的反应如此简单,静默了一下,又说:“道爷,你诗词写的不错。” 又来?牛有道苦笑:“我真不会写什么诗词。” 商淑清也没有跟他争辩,“道爷误会了,我这里新得了一首诗,相请道爷鉴赏一二看看写的如何。” 牛有道呵了一声,有点自嘲的意味,“那倒是要洗耳恭听。” 商淑清手上没停,稍作酝酿,声音轻柔婉转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略顿,因为明显察觉到牛有道端坐的身子动了一下,只听牛有道笑言:“不错,继续!” 商淑清遂重新开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道爷,这诗怎样?” “好诗,好诗,不错,不错。”牛有道大大赞赏了一番,又盯着镜子里的女人问:“不知诗中的巫山在何地?” 商淑清:“未曾听说过这地方,不过天下山川众多,想必是题诗者游历过的地方,诗中意境此山倒也让我向往,改天得空倒要向题诗者讨教一番,得了确切地址再告诉道爷也不迟。” 牛有道哦了声,“得空讨教?难道题诗者就在苍庐县不成?” “没错!诗在采购来的文房用品中……”商淑清将遇见诗的大概经过讲了下,颇为感慨道:“如此好诗我自然要过问来历,一问才知是城中一家叫‘静墨轩’专卖文房用品的商铺掌柜所题,真没想到这小小县城还有如此贤人雅士,得空当当面请教。” “的确是贤人雅士,有机会倒是要见识一下。”牛有道表示赞同。 头发盘好后,牛有道起身拉了拉衣服,顺手拨拉了摆一旁的宝剑杵在手中,亲自送了商淑清出门。 走到外面院门口时,牛有道忽然道:“郡主,前往秘境的事能不能稍作推迟?我突然想起一点事,不知更改时间方便不方便?”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道:“无妨,道爷想闭关的时候再说也行。”略欠身告辞。 目送她离去后,牛有道转身而回,走到了坐在亭子里擦拭匕首的袁罡身边,手中拄着的剑鞘碰了下袁罡的脚。 袁罡抬头看来,等他的话。 牛有道平静道:“刚听了首诗,你要不要听一下?” 袁罡没说话,继续埋头擦拭匕首,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牛有道徐徐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诗怎么样?” 袁罡头都没抬,只是手上擦拭动作稍微停顿了下,“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有意思吗?” 他虽然没牛有道博古,但还不至于连这诗也没听说过,他好歹在涉古的行当干了那么多年。 牛有道垂眼看着他:“郡主刚才念给我听的,我从未对她念过。” 袁罡愣了下,慢慢抬头,道:“你知道我不干这附庸风雅的事。”言下之意是声明自己没把这诗告诉过郡主。 牛有道:“这事有点意思,郡主说是城里一家专卖文房用品的商铺掌柜题的诗,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跑到了这个世界来?这也不是没可能,可若也出现在了这苍庐县,那就未免也太凑巧了点。” 袁罡狐疑,“你确认你没把这诗告诉过第二人?” “问到了关键!”牛有道慢悠悠转身,目光远眺,“这诗我的确告诉过一个人,不过那人已经死了,在南山寺被你给宰了,那人名叫宋衍青!” 和宋衍青有关,还出现在了苍庐县,冲谁来的已经不用多猜!袁罡手中匕首唰一声归入了腿上的鞘中,站了起来,盯着他。 “店名叫‘静墨轩’,把情况摸一下。”牛有道背对着淡淡一声。 袁罡什么话都没说,快步离去…… 第八十五章 有人要杀我 英武堂,招牌继承自宁王,乃谋划军机大事的要地,商朝宗和蓝若亭在地图前推演各种将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如今商朝宗的麾下多出了上千名宁王旧部,又扩招了上千名新壮维护地方秩序,操练新丁的人手麾下不缺,苍庐县政务也有人打理,占据易守难攻的险地,背后有天玉门和凤凌波的支持,局面和境况已经大大改变,有了立足回旋的余地,开始谋划长远。 军机要地,一般人不得擅闯,商淑清显然是个例外,可以不经通报而直接进入。 商淑清把牛有道那边的情况一讲,商朝宗愕然道:“有事推迟闭关?” 盯着地图琢磨的蓝若亭亦慢慢转身回头看来,问道:“郡主,他可有说因何事而推迟?” 商淑清:“他没说,我也没问,他那个人,哥和先生都知道,不愿说的事情,你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是这么回事,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都在琢磨牛有道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总不至于是因为种菜吧,最近袁罡领着南山寺僧众种菜倒是挺起劲的,那块空地商淑清本来规划着种些花花草草,袁罡那么一插手,商淑清只好不吭声了,让下面人算了。 因种菜而推迟闭关修炼?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求见,一名亲卫进来禀报:“王爷,袁罡找了我们这边,让我们的人去摸一家叫‘静墨轩’的文房商铺的底,还特意再三细致交代了不要打草惊蛇!” 商淑清当场愣住,明眸中透着浓浓的疑惑神色。 “静墨轩?”商朝宗嘀咕一声,“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蓝若亭倒是捋须提醒道:“王爷,就是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 “哦!”商朝宗恍如大悟,想起来了,都说好的那诗,可反而让他更奇怪,“好好的,摸一个文房商铺的底干嘛?” 蓝若亭微微摇头,“这般令人莫名其妙的行为怕不是袁罡,而是那位道爷,道爷惯干事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商朝宗对此深以为然,他也是最深有体会的一个,那位道爷说是跑去广义郡借兵,结果弄出个联姻来,提醒他洞房,结果又来个下药。 商淑清回头对那亲卫道:“你们照他的吩咐去办吧。” 那亲卫见商朝宗没反对,遂拱手道:“是!”转身快步离去。 商朝宗和蓝若亭皆盯着商淑清,后者沉吟道:“推迟闭关修炼的事怕是和这静墨轩有关。” 蓝若亭诧异:“何以见得?” 商淑清:“刚刚不久前,我提了一下这首诗请他鉴赏,他还问了一下这首诗的来路,夸好诗来着。” 蓝若亭奇怪道:“这和摸静墨轩的底有什么关系?一家文房商铺,就算诗好有意结识,还用的着特意交代不要打草惊蛇吗?” 商淑清:“先生有所不知,就在刚刚,我提到去秘境,他还答应的好好的。在我提这首诗之前,他已经答应了去秘境,待我提了这首诗之后,他忽又改变了主意。不要打草惊蛇…看来很有可能是他察觉到了那个商铺有什么问题。” 英武堂内暂时陷入了静默中,都在思索这事,其实都想问问牛有道是怎么回事,然而又如商淑清说的那般,牛有道不想说的事,你问不出什么实话来。 最终还是商朝宗徐徐道:“不妨静观其变!” 当天下午就有消息回来,袁罡回到小院。 一张躺椅,牛有道躺在树荫下悠哉,闭目假寐中。 杵在躺椅扶手外的宝剑,扣在剑柄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慢慢点击着,证明他根本没睡。 躺椅边上准备好了一张凳子,袁罡走到一旁直接坐下,正好靠近在牛有道的耳边,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静墨轩是城内最好的一家卖文房用品的商铺,原本的掌柜不在,据说因为县城的风波有些害怕,暂回了老家避风头,最近城内类似的情况不少。现在的掌柜据说是原掌柜的表弟,暂时帮原掌柜看铺子。左右邻舍说,铺子里暂时就他一人打理,目前还未见有伙计帮忙。目前确认了的情况就这些,为免打草惊蛇,暂未太深入摸查。” 牛有道静默不语,似乎睡着了,但扣在剑柄上的五指依然在动弹,五指停下不动后,他也开口了,“不要再查了,现在还不知对方布置的情况,再深入下去容易打草惊蛇,布暗哨盯着那铺子就行了。” 袁罡:“道爷,你想怎么弄?” “对方应该不知道这诗和我有关,否则不会拿出来打草惊蛇,那对方拿出这诗来是什么意思?”牛有道缓缓睁开了双眼问了句,又自我解答道:“想以此接近这边,以便寻找机会,否则是没办法靠近的。如此一来又证明了一点,来人忌惮天玉门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对方此来的实力有限,不是天玉门的对手,我们在这山庄里是安全的。” 袁罡听着,没吭声,等他的具体行动计划。 牛有道呵呵笑了声,继续慢吞吞道:“居然能想到从文房铺子那边下手,你想啊,这里这么多人,笔墨纸砚的采购免不了,坐那守株待兔也能轻易接触到这边,还不容易引人怀疑,不知是哪位想出的办法,有点意思,我还真想见上一见。” 身子一起,离开了躺椅,站了起来,躺椅在身后晃荡,双手杵剑身前,目光深沉道:“明知道有天玉门的人保护,还敢找上来,看来我一天不死,宋家一天不会轻易罢休!”回头对跟着站起的袁罡说道:“你想办法安排那商铺掌柜来跟我见一面,就说郡主喜欢他的诗,邀请他来,以诗会友!对了,城中其他有点名气的文士也请上几个。动静嘛,不大不小,既不张扬,也不保密。” 袁罡能领会他的意思,转身离去。 牛有道随后也出了院子,直奔庄园里白遥的住所。 这里不是他能随便进的地方,被门口守卫拦了下来询问,牛有道说:“请代为通禀一声,牛有道求见白遥白前辈。” 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请进,将他带入到里面的一座亭子里,白遥正与同门对坐,不知在谈些什么。 “见过二位前辈。”牛有道拱手行礼。 无动于衷背对的白遥端着茶淡淡问道:“什么事?” “有人要杀我!”牛有道笑着给了句。 白遥一顿,慢慢回头看来…… “我以诗会友?” 英武堂内,听到通报来的消息,商淑清凝噎无语,这明摆着是在打她的幌子骗人。让这边人手去操办的事,显然没打算瞒这边,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幌子骗人是什么? 蓝若亭皱眉,“还请了其他文士来掩饰,如此小心谨慎,看来那商铺真的有问题。”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王爷,法师去了白遥法师那边。” 蓝若亭问了句,“是那边请过去的吗?” 来人道:“没有,是法师自己过去的。”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头次见牛有道主动去找白遥,不找他们反而去找白遥,结合上眼前的事,三人皆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要搞事的节奏,问题是他们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牛有道那人的办事风格好讨厌…… 城中,一狭窄幽仄小巷内,一位衣服洗得发白的瘦弱书生足下生风,匆匆来到了家门口,咣当推开了小院门,惊的小院里的小鸡赶紧朝母鸡那边跑。 院里一位面带菜色的小妇人正在收取晾晒在竹竿上的衣物,也被这动静吓一跳,见是自己丈夫回来了,忍不住瞪了一眼,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道:“吓死个人,还以为又要抓人杀人搞到我们家来了,你这是作死想把门给推倒吗?”骂了声。 书生兴奋不已,晃着手中的一张精美帖子,摊开出里面的字迹内容道:“夫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妇人白他一眼,“我又不识字,怎知是什么?脸红成这样,吃耗子药了?” 书生不理会自己婆娘的嘲讽,依旧兴奋道:“请帖!郡主商淑清发给我的请帖,邀请我明日去庸平郡王的山庄聚会,以诗会友!” 小妇人愣了一下,也有些惊讶,旋即又不屑道:“什么以诗会友,不就是不说人话、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么,然后再吃吃喝喝一通,能顶什么用?顶多顶你一个人饱一顿,能顶全家人不饿吗?要我说呀,还不如给一袋白面最实在!” 这兴扫的,书生没好气道:“庸俗!” 小妇人鄙夷道:“你有本事不庸俗个给我看看,有本事以诗会友吃一顿回头一年不吃东西!” 书生晃着手中帖子,梗着脖子道:“妇人之见!你以为郡主的请帖是谁都能得到的吗?你也不看看现在这苍庐县是谁做主,若是文采能得郡主的欣赏,这乱世胜过进京赶考,说不定直接就能做官,以后就能吃俸禄!” 听到能当官吃俸禄,小妇人狐疑道:“真的?” 书生指着外面说道:“你没看那开酒楼的吴甫都直接做县令了?” 小妇人眼睛眨了眨,立马道:“反正你也没什么正事,去就去吧,权当去吃酒了,嗯,明天把那件压箱底过年穿的衣服穿上。” 恰逢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从跟前走过,书生眼睛一亮,指着母鸡道:“把鸡杀了,我今晚吃了补补脑子,明日里也好发挥。” 小妇人立马火冒三丈咆哮道:“还指望它孵小鸡,还指望它下蛋卖钱,你还不如它挣钱,杀了你去卖都不如它值钱……” 第八十六章 以诗会友 有人想吃鸡,有人面前摆着炖好的鸡却食不知味,嘘长叹短。 苍庐县城地处偏僻之地,真正的博学大儒没有,就算有,小地方也留不住,早就离开了。林上坡在县城中也算是颇有学问的人,因此也收到了请帖。 桌上荤素搭配,林上坡提起筷子又放下,拿起摆一旁的请帖反复看了又看,似乎想看出花来,最终拿着请帖离席,扔下了饭桌上的老婆和儿女,在屋外的竹林旁徘徊。 林夫人很快跟了出来,问道:“郡主的请帖,别人想要都要不到,何故如此忧虑?” 林上坡摇头叹道:“京城才是真正名士风流、汇聚博学之士的地方,人家郡主什么没见识过,这小地方哪来什么精通诗词之人,以诗会友怎么看都是借口。你没看最近苍庐县的动静吗?富户人家几乎被抄了个遍,那位王爷摆明了是在敛财,咱们家境颇为殷实,这请帖,就怕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啊!” 林夫人顿时紧张道:“那怎么办?” 林上坡叹气道:“还能怎么办?被盯上了,怕是跑也跑不了……” 粉墙黛瓦的苏府,算是县城内少有的名门,老爷子苏德康也算是苍庐县有名的有学问之人,早年在京城读过书,据说和如今的某位封疆大吏年轻时是同窗,而祖上也是做过朝廷大官的人,如今的家业也算是蒙祖上余泽。 上回远迎商朝宗的人当中就苏德康,本是坐着马车去的,结果看了一场血淋淋的场面不说,最后还是走回来的,一大把年纪被逼走那么远的路,差点没把命给丢了。不幸中的万幸,活着回来了,而苏府也算是少有的几个没被抄家的,有惊无险。 管家手上拿着请帖,陪着拄拐而行在庭院中散步的苏德康,问了声:“老爷,这位郡主弄出个以诗会友是什么意思?” 拐杖戳了戳地,苏德康冷哼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杀孽太重想收买人心,在那故意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管家:“老爷,那去还是不去?” 苏德康琢磨了一下,亦是一声叹:“我也是左右为难呐!不去,一家老小的性命堪忧!去吧,这庸平郡王摆明了是乱臣贼子,图谋不轨,一旦朝廷大军来到,其必定土崩瓦解,届时我苏家可就贴上了与逆贼为伍的标记,搞不好也要遭清算呐……” 临近傍晚的苍庐县城,因为十几张请帖的撒出,略有骚动。 静墨轩,陆圣中站在门口连连客套拱手,终于将左右前来看热闹的邻舍给打发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张请帖,左右商铺的人看到官兵骑着马来给陆圣中送请帖,一听官兵说是郡主发出的请帖,自然惹来一阵惊叹和围观。 得了清净,走回柜台后面,陆圣中打开那请帖细看了一阵,最终请帖收入了袖子里,像个没事人一样。 夜幕降临时,门口的两只灯笼,他只点亮了一只。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客进了商铺,呆了好一阵方离去…… 次日大早,牛有道一开门,不出所料,商淑清已经等候在门外。 “道爷,早。” “郡主,早。” 多话不用,牛有道先将所有窗户打开了以示光明,然后自觉坐在了梳妆台前。 商淑清也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他身后,开始帮他整理头发。 正常来说,商淑清每次来都会说点事,这回却是一声未吭,直到帮牛有道盘好了头发也没说什么。 最终还是牛有道盯着镜子里的人问道:“郡主不准备问点什么?” 商淑清反问:“道爷会告诉我吗?” 牛有道:“其实也没瞒你们,办事的都是你们的人。” 商淑清:“可还是糊涂着。” 牛有道:“每日有劳郡主这般,实在过意不去,回头请郡主看一出戏如何?” 商淑清明眸眨了眨,笑道:“好!” 旭日金光遍染层林,城外遥望的山脚下,昨日接到请帖的,有坐牛车而来者,有坐轿者,有徒步者。 陆圣中是徒步而来的,戴了定软帽子,目光不时打量四周。昨夜就听到了点风声,知道收到请帖者不止自己一人,让他放松了警惕。 此时所有接到请帖的全部等候在山下的一座长亭里,来者手持请帖,纷纷互相打招呼。县城就那么点大,能来的就算彼此不熟悉,大多也都是曾经照过面认识的。也只有陆圣中显得比较另类,大家都陌生的很,获悉是静墨轩的新掌柜,有人免不了问原掌柜哪去了,陆圣中自然有编排好的说辞。 等候的过程中,众人神色各异,有绷着脸不说话的,有神情凝重者,也有神色兴奋的,谈论的主题也无非是郡主这次的以诗会友。 陆圣中不太言语,始终面带微微笑意,对谁都客客气气,听着众人的谈论,心里却在嘀咕,以诗会友?没我那首诗能有这事? 他也能理解商淑清为何搞出个以诗会友,商淑清毕竟是个未嫁女子,单独见他一个男子也说不过去。 只是不知这次的以诗会友是个怎么会法,他这里还准备了宋衍青送他的两首诗中的另一首,必定能更加吸引商淑清的注意。也不知那个牛有道会不会露面,露面了有没有下手的机会,下手了能不能安然脱身? 就在他思绪百转间,一名便装亲卫进了长亭,满面笑容地朝众人拱手道:“有劳诸位贵客久等,怠慢了。” “无妨无妨!”有人客套,有人不吭声。 那亲卫也不啰嗦,伸手相邀:“诸位,郡主有请,请跟我来!” 众人陆续出了长亭,却被告知,随行下人和代步工具都不得进山,需徒步前往,说是这里的规矩,大家没办法,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们这些平民做选择的,只得遵守。 途中,有雅兴者,一路夸好景致,钟灵毓秀、藏龙卧虎之地之类的。 年纪一大把的苏德康却是雅兴不起来,进山的路虽不崎岖,也没有台阶,却是徐徐蜿蜒上升的,等于是一路爬坡,他这年纪自然有些吃不消。不过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乏尊老者,有年轻点的左右搀扶。 来到了重兵戒备的山庄外,已在能眺望整座县城的山顶。 众人进入山庄时,门口一侧跪着的汉子令不少人心中嘀咕,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众人被带到了山庄里的主花园后,亲卫又对众人笑道:“这里给每人准备了一处雅间休息,内有笔墨纸砚,郡主先请诸位留下墨宝,诗词歌赋皆可,限时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郡主会来此与大家各持所作会面共赏。” 也不管大家答应不答应,已有一群下人过来,分别各请一人跟自己走。 有人意兴满满地朝大家拱手,“诸位,半个时辰后见!” 陆圣中跟了一下人进入花园深处,眼睛余光一直暗暗左右打量着,从进庄园开始,他就一直在留意内部环境。 他所到之处是一坐落在花园深处的幽静小阁,下人将其领入了阁内,斟上茶水后请他自便,然后退下了。 陆圣中环顾阁内,茶水果点俱全,案上有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 在小阁内慢慢转了圈,茶水果点都没碰,走到了案旁,滴水砚中,慢慢磨墨。 就在他准备留下宋衍青赠予的另一诗篇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了四个人。一个戴着纱笠的女子;一个抱剑的中年男子白发宛若银霜,神态平静;一个略带慵懒神态的青年,进来后手中剑随手就杵在了地上,边上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神情冷漠的青年。 只扫了一眼,陆圣中大概就辨别出了几人的身份,商朝宗刚抵达苍庐县刚进城的时候,陆圣中就在人群中认识了牛有道,没想到刚来山庄就见到了目标。但是他不敢下手,那个怀中抱剑的白发男子让他心弦暗暗绷紧,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一见人来,陆圣中连忙绕出长案执礼,儒生举止倒是装的像模像样。 牛有道笑容可掬地介绍商淑清,“方平先生吧?这位便是郡主!” 陆圣中忙行礼:“小人拜见郡主!” 商淑清颔首示意了一下,心里嘀咕,不知牛有道请自己来是要看什么戏。 牛有道伸手,请了商淑清去案后落座,自己和袁罡护卫在了商淑清的左右,而白遥则不动声色地挪步在了陆圣中的身后,令陆圣中浑身不自在。 “听说方平先生的诗写的不错?”牛有道又笑着问了声。 陆圣中谦虚道:“不敢不敢,难登大雅之堂。” 牛有道笑言:“我也作了首诗,想请先生指教一二。” 陆圣中客气道:“指教不敢,愿洗耳恭听。” 牛有道貌似斟酌了一下,继续笑眯眯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不知我作的这首诗如何?” “……”陆圣中愕然看着他,心道,这是想施压于我剽窃为己有吗? 商淑清亦有些狐疑地看向牛有道。 第八十七章 死缠不放 然变故就在陆圣中愣怔愕然走神的瞬间。 白遥手中剑柄突然捅了出去,狠狠撞击在了陆圣中的腰间穴位上。 待到陆圣中警觉过来已经晚了,如此近的距离下,加之他与白遥的实力差距,就算他没走神怕也是难躲。 剧痛袭腰,一股冲撞的法力贯击全身,毫无防备下,巨大压力从口鼻喷出,同时“噗”出一口鲜血。 还不待他人撞开,白遥一只手已经同时摁在了他的肩头,将他摁定在了原地,连连出重手戳在他身上,直接封了他的奇经八脉。断了他施展法力的可能后,白遥才一推手放开了他。 陆圣中一个踉跄,头晕目眩,气息急促难平,体内翻江倒海般,跌坐在地,又连呛出两口鲜血来。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陆圣中用力摇了摇头,清醒了一点后,心中一声哀鸣,不用猜也知道,对方应该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但仍抱着一丝希望,猛然回头看向白遥,悲声道:“何故打人?” 白遥淡然道:“你体内有法力反弹。”提示对方不用再装了。 陆圣中:“难道我就不能修炼吗?” “看这边!”牛有道喂了一声,招呼了陆圣中扭头看来,方笑道:“自我介绍一下,牛有道,上清宗弟子!我在上清宗有一位师兄,名叫宋衍青,他曾让我作了几首诗送给他。”说到这,他自己都忍不住了,乐不可支,想想都好笑。 一开始听到那首诗的时候,他立马就联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宋衍青,还有一个是宋衍青取悦的唐仪,不过唐仪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下便直接排除了。 陆圣中瞬间傻眼,终于明白了对方刚才为何说那首诗是他作的。 刚才受袭的瞬间,他还奇怪对方为何能识破自己的身份,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遂抱着一丝希望狡辩。现在终于明白了,诗的原作者就站在自己眼前,亏自己还自鸣得意,估计人家看自己和看白痴没什么区别。 念及此,愧煞死,陆圣中恨不得一头撞死,从未这般丢人过,这次真是丢到姥姥家去了,别人眼睁睁看着他傻乎乎送上门来找死,估计得笑掉别人的大牙! 他心里已经在问候宋衍青的祖宗十八代,那王八蛋居然说别人写的诗是自己写的,剽窃谁的诗词不好,居然剽窃自己同门师兄弟的,就不怕在师门丢人吗? 宋衍青厮混于京城风月场所时,以诗词撩拨美人,他其实就怀疑过那些诗不是宋衍青写的。不过那并不重要,有一点他是笃定的,宋衍青既然敢说那些诗词是他自己写的,肯定就摆平了原作者,否则被人跳出来指责的话丢脸的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宋家,宋衍青不至于连这个也不懂。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宋衍青比他想象的更猖狂、更厚颜无耻,居然剽窃了同门的诗,你剽窃一个关系好点的也罢了,居然还剽窃了一个不太对头的同门的诗,这得多傻才能干出来? 陆圣中真是连挖宋家祖坟的念头都有了,自己费尽心思帮那王八蛋报仇,谁想那王八蛋不但活着的时候蒙他,连死后都还在坑他。 他有所不知的是,牛有道之前一直被软禁在桃花源,宋衍青是知道情况的,估计牛有道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活着离开桃花源,所以才敢放心剽窃,所以才敢公然说那些诗是他写的,后面一路追着要弄死牛有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商淑清扭头看向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 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可谓好气又好笑,这位道爷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会写诗,现在终于承认了吧。 再看看陆圣中,商淑清有点同情,这也能碰上,这得多倒霉? 陆圣中慢慢露出一丝苦笑,抬手抹了抹口鼻间的鲜血,干脆摊开双腿坐在了地上。 牛有道朝白遥拱手道:“谢白前辈援手,接下来的事情晚辈自己处理便可。” 白遥斜了眼地上坐的人,面无表情地抱剑转身而去。 牛有道又对商淑清笑道:“郡主,那些文人雅士麻烦郡主帮我稳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妥。” 商淑清摇了摇头,感到好笑,起身离去。 屋里就剩下三个人后,牛有道拖了椅子摆在陆圣中对面,杵剑坐下了,“若还想狡辩,我听着。” 陆圣中偏头吐了口血沫子,呵呵一声,无奈道:“你既然早就识破了我,为何不早动手?” 牛有道:“你不过是一个受人差遣的杀手而已,已在我的掌控中,什么时候动手重要吗?” 陆圣中呵呵一声,“那你为何还要请来一些酸儒来掩饰麻痹我?” 牛有道:“居然能想到从文房店入手,设了个守株待兔的安稳局,自己不找上门,我这边主动找上的你,很难怀疑到你头上,若不是这首诗,搞不好还真要被你给得逞了。和聪明人过招,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点,你一个人来很容易疑神疑鬼,一群人,你看多好,让你往这走就往这走。” 陆圣中哭笑不得,“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杀手而已,直接拿下就好,犯得着这般费尽心思吗?” “你自己也承认了你没什么价值,所以你的作用是…你幕后的人通过你,目标指向的是我!也就是说,我真正的对手不是你这个中间人,我也想通过你,和你幕后的人交手,你应该懂我的意思。”牛有道慢吞吞解释了一下。 陆圣中呵呵着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解决一个杀手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恨!” 牛有道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慢慢点击着,“姓甚名谁,何门何派,什么来历,不想吃苦头就自己说吧!” 落到了这个地步,无非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活,陆圣中自然是选择后者。 待对方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牛有道盯着陆圣中琢磨了一会儿,给了袁罡一个手势。 袁罡快速出去了,不一会儿,圆方领着两个僧人跟来,居然还带了家伙来。 确认目标后,圆方一挥手,两名和尚立刻冲了上去,先往陆圣中嘴里塞了块破布,接着用铁链子将陆圣中绑了个牢靠,然后一只麻布袋将陆圣中从头罩到脚,随后二人合力将陆圣中给扛走了。 目睹过程的牛有道嘴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这群和尚干这事果然熟练。 他和袁罡随后也出了小阁,再次来到了白遥居住的小院。 站在亭子里等了会儿,才见白遥慢慢从屋里走出。 在亭子里落座的白遥没请他们坐,淡淡问了句,“有结果了?” 牛有道笑道:“名叫陆圣中,不是宋舒的人,是王横的人,五梁山弟子。另外还有五个留仙宗弟子,其中有两名金丹修士,五人中有一人是宋府管家刘禄的儿子,名叫刘子鱼。” 白遥冷哼一声,“五梁山也敢掺和我天玉门的事,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了,这事我会处理。” 牛有道:“前辈,刘禄的儿子不能让他跑了,其他人杀不杀都无所谓,最好留个活口回去通风报信。刘禄就这么一个儿子,一旦知道陆圣中出卖了他儿子,必然会找五梁山的麻烦,区区五梁山还不值得天玉门兴师动众,不妨让他们狗咬狗。” 白遥不置可否,没表态接这茬,反提醒了一句,“刚接到消息,上清宗已经抛弃了宗门祖庭,全员撤离了上青山。”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上清宗连宗门祖庭都不要了?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估计是为了避祸。问了句,“去了哪?” 白遥:“不知道!从时间上看,那个跪在外面的上清宗弟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他这么多天滴水未进,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牛有道:“没人让他跪,他随时可以离开……” 离开这边,回了自己院子后,牛有道立刻交代袁罡,“让商朝宗的人将那个商客秘密控制起来,不要让凤若男那边知道风声。” 所谓的商客是南州那边陆圣中的师弟安小满派来的信使,陆圣中为了保密行事身边不敢携带传讯的金翅,于是安小满安排了一个人过来配合陆圣中行动,来人乔装成了商旅潜藏在城内,专门负责为陆圣中传递消息。 “另外,你去跟那个结巴说一声,就说上清宗的人已经抛弃山门跑了,让他赶紧滚蛋找去,别跪在门口恶心人!”牛有道有些心烦地挥了下手。 袁罡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牛有道又躺在了院子里树下的躺椅上,在桃花源养成的毛病。 而袁罡再次回来后,给了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道爷,那个结巴说掌门在这里,还是不肯走!” “……”牛有道无语,两辈子头回碰上这么一根筋的二货,嘀咕骂了声,“娘的,这是在跟老子耍苦肉计吗?” 他想不通魏多是怎么想的,瞎子都能看出上清宗上下不欢迎他,而且还要弄死他,他不可能回上清宗找死,也不可能势单力薄地跑回去跟唐仪抢掌门的位置,死缠着他不放有意思吗? 第八十八章 简直是妖孽 县城城南,有一块空地,贩卖山货的地方,城外乡民弄来的山货大多会拿来这里。 已经到了下午,此地已没什么人聚集,只有少量抱着出售希望的乡民。一灰衣汉子背个手漫步在此,不时蹲在乡民摆出的山货前查看成色,或询问一下价钱。 溜了一圈,灰衣汉子去了附近的茶馆,茶馆内坐下朝伙计嚷了声,“来壶茶!” “好嘞,您稍等。”伙计回了声。 门外来了辆马车刚好堵在门口停下,引起了灰衣汉子的注意,却不见有人下马车,正打量之际,忽发现腰部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支匕首顶着自己,猛抬头回首,左右出现了两人将自己夹在中间。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匕首刺疼警告了一下。 左右二人一声不吭,桌上扔下了数枚铜钱,一人夹了他一只胳膊,不动神色地将他挟持了出去,直接推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便被人捂住了嘴,摁翻在车上,绑了个严严实实,马车快速调转方向而去。 茶馆内的伙计提了泡好的茶出来,却发现客人不见了,放下茶壶,扫了桌上铜钱到手,跑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不见人,不由挠着头一脸奇怪地回来了…… 山庄外,一群苍庐县名士告辞,蓝若亭亲自送了众人出来,送到了下山的地方。 “蓝先生留步!”一群人再三不敢,直到蓝若亭止步,众人才返身下了山。 下山途中,众人脚步轻快,今天可谓尽兴,不少人脸上带着回味余兴。 郡主亲自露面接待,与众人品论诗词歌赋不说,还陪众人用了午饭。虽然郡主戴着纱笠不见真容,但那婀娜身段,那优雅举止和风度,那温婉柔美的声音,令人神往。还有那谈吐间的见识和言谈间刻度,无不彰显出极为良好的教养,不愧是皇族出身,绝非这小小县城能养教出的人物,令人钦慕不已。 有传言说,郡主是丑八怪,但今日所见所闻,无论是身材还是风度,还有那声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丑八怪?有男子心中已经在遐想,若是能一亲芳泽,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惜人家的身份地位注定不是自己能企及的,也只能是放在心中遐想一番。 午饭后,又换了蓝若亭出面与众人面谈,询问请教了一些有关苍庐县的情况及看法。 总之这一遭下来,气氛良好,临别前,蓝若亭又每人奉上一百枚银钱,说是郡主赠予的程仪,让众人不要嫌弃。 来前忐忑的林上坡,此时亦是心情愉悦,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脑海中依然在回味与郡主相处的时刻,想想自己的夫人,再对比一下郡主,那风采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心中略有遗憾。 大多人的心情都非常不错,只有类似苏德康者,似乎早已识破了商朝宗的收买人心之举,绷着个脸不说话,忧虑将来。 至于陆圣中为何不见了,商淑清这边的答复是提前回去了,大家也没当回事。事实上本就有人觉得陆圣中不配来这种场合,就因为是城中最好文房店铺‘静墨轩’的掌柜沾了个‘文’字就敢跑来充当文人雅士,不是自取其辱么。 至少这群人都自认为自己是这苍庐县的文人雅士。 下山后,各回各家,众人回到城内时,时间已近乎傍晚。 幽仄窄巷已处处飘起炊烟,推门而入回家的书生嚷了声,“明日里把那母鸡给杀了炖了!”宣示了自己的归来。 小妇人从厨房内钻了出来就骂,“郡主没管饭饿着了你还是怎的?” 书生趾高气昂地进了正堂,当着跟进来的夫人面,摸出了钱袋子,往桌上丁零当啷倒出了一堆银币。 小妇人捂嘴惊呼,“你也敢做偷抢的事?”至少有一点她是能肯定的,没人肯一下借这么多钱给他们家。 “偷抢?亏你想的出来!”书生翻了个白眼,旋即又神采飞扬道:“郡主赠送的程仪,现在还觉得读书人不能挣钱吗?”颇有扬眉吐气的味道。 “郡主送的?”小妇人两眼放光,转身立刻将堂前的门给关了,生怕别人看到似的,回到桌前赶紧数钱,手兴奋的有些发抖,家里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不用数了,一百枚整,足够咱们家吃嚼一年的!明天给你添两件新衣裳,那只母鸡明天记得杀了……” 就在一群苍庐县名士刚回城不久,一辆马车随后也进了城,直接停在了‘静墨轩’门口。 车夫恭恭敬敬请了陆圣中下车,随后驾车离去。 左右邻里见状赶紧从商铺里出来,围了上来问郡主邀请的情形。 “不可说,不可说!”陆圣中讳莫如深地朝众人拱手求放过。 见不能说,众人也只好作罢,逐渐散去,不过看向陆圣中的眼神还是有些羡慕的。 陆圣中四周观察了一下,略有犹豫,法力受制,最终还是没敢跑,走到铺子门口卸下了门板。 一入内,立刻快步去了后堂,结果掀开帘子一进后堂便愣住,只见白遥正坐在里面冷冷盯着他,也不知从哪进来的。 看了眼窗户,陆圣中苦笑。 夜幕降临后,陆圣中又到门口点亮了两盏灯笼中的一盏。 一个时辰后,街角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略作乔装打扮后的刘子鱼,来到了静墨轩门口观察了下四周,径直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屋内传来了打斗声。 咣!一道人影撞碎门板飞了出来,砸落在街头吐血,正是刘子鱼。 如此动静,立刻引得街头黑暗角落中冒出数人,朝这边闪来,结果冲到半途,便被冒出的人拦下了截杀。 白遥从静墨轩内闪了出来,一脚将欲爬起的刘子鱼给踩趴在了地上,手起剑落,一道寒光闪过,直接斩下了刘子鱼的首级。 前来营救刘子鱼的同门此时当然知道中了陷阱,见刘子鱼丧命,已经没了营救的必要,又见白遥现身,自知不是对手,有人高喊一声,“走!” 夜幕中传来两声惨叫,另有两人腾空飘逝于夜幕中,后方有人影追杀而去。 四周商铺内的人被打斗声惊动,隔着窗户缝隙和门缝往外看了眼,皆吓得够呛。 城中巡逻官兵迅速赶来,一辆马车来到,车上钻出商朝宗的一名亲卫,对巡逻官兵亮出了令牌,直接接手指挥。 袁罡也从马车上钻了出来,进入静墨轩将陆圣中给拽了出来,送上了马车迅速离去。 白遥等人亦闪身掠空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头上,有人点燃了火堆,浇了油的柴堆瞬间冒出冲天烈焰。 山庄内,站在高阁上凭栏眺望的牛有道见到了远处城头上发出的信号,淡然道:“老熊,放吧!” 后面的圆方立刻从笼子里抓出了一只金翅,走到凭栏处抛向了夜空,只见金翅迅速振翅消失在朦胧月色下。 陪在一旁观望的商氏兄妹和蓝若亭互相看了眼后,商朝宗忍不住问道:“刺客已经落网了吗?” “刺客落不落网不重要,幕后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烦,偏偏一时间也拿人家没办法。”牛有道转身,面对他笑道:“王爷若是能拿下青山郡,届时我便送王爷一件厚礼!” 厚礼?三人面面相觑,蓝若亭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是何厚礼?” 牛有道笑而不答,蓝若亭无语,知道又白问了,这位不想说的,问也是白问。 牛有道似乎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岔开了话题,“若是方便的话,明天便可前往秘境闭关。” 商朝宗点了点头,“好!会帮道爷安排好。”心里还在惦记着对方说的厚礼究竟是什么厚礼,有点挠人心痒。 牛有道拱手告辞,转身领了圆方下了高阁。 阁楼上的三人凭栏目送二人回了自己院子那边,蓝若亭忽有感而发,“这位道爷不简单呐!” 商朝宗问:“先生指何事?” 蓝若亭反问:“王爷没发现吗?那个熊妖已被他驯服的惟命是从,南山寺众对我们依然有隔阂,却对他服服帖帖颇显亲近…这么年轻就有这般手腕,简直是妖孽!” 月下庭院幽幽,袁罡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满脸苦涩意味的陆圣中。 “已经妥了。”简单四个字从袁罡嘴里出来,算是把城内发生的事做了个圆满交代。 牛有道对圆方道:“老熊,人带下去,吩咐下面人看好了,绝不能让他跑了,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话,必要的情况下可采取极端手段!” “道爷,您放心。”圆方给了保证,转身一把扯了陆圣中的衣襟,直接拖走了。 夜深,南州城内的一栋庭院内,一只金翅从天而降,落在了屋檐下的鹰巢横木上“咕咕”。 安小满迅速出来,抓了它,从它脚筒内取了密信出来。 回到屋内一看密信,是师兄陆圣中的传讯,说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绽,为了自保,只好出卖了刘子鱼等留仙宗弟子,如今刘子鱼已毙命被杀,偏偏留仙宗还有漏网之鱼知情,想必刘禄很快便会知晓消息,让他赶紧联系师门避祸云云。 看完密信的安小满大惊失色,刘禄是什么人?别看刘禄只是宋府的一个管家,可能量不可小觑!刘禄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五梁山的人害死了,刘禄一时间动不了商朝宗那边,区区一个五梁山还动不了吗?必然要拿五梁山出气,就算刘禄不吭声,留仙宗也必然要给刘禄一个交代,五梁山危矣! 第八十九章 密道 “陆师兄啊陆师兄,何故如此大意?”安小满扼腕跺足哀叹。 事关重大,情况紧急,他不敢拖延,迅速在灯下写了一道密报,用和师门联络的金翅紧急将情况发了出去。 事后,屋内一阵徘徊,各种思绪杂念涌上心头,刘禄对周守贤有多大影响力?周守贤会怎样对他?各种考虑一番后,安小满还是果断决定离开这里,若没事再回来也不迟,若等到有事再考虑离开怕是就来不及了。 连屋内的灯都没熄,收拾好了东西,招呼上了同门,连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窗外,山中薄雾若隐若现。 梳妆台前,牛有道端坐,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为自己梳头盘发,铜镜的照明清晰度有限。本想说以后有机会弄个清晰照明的镜子给对方以作报答之类的,但考虑到对方的脸,送个清晰照面的镜子岂不成了埋汰人家,遂摁下了这个念头。 “道爷,蓝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用完早点后随时可以出发。”商淑清提醒了一声。 “好的!”牛有道应了声,闭目静默了一会儿后,忽睁眼道:“待会儿我去王爷那用膳。” 商淑清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回去通知。” 她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商朝宗已和凤若男正常同居在了一起,每日用餐也在一起,大家感觉到商朝宗已不再是以前的单身汉,再经常搅在一起吃饭不合适。先是牛有道和袁罡退出了,后来蓝若亭也退出了,等到她商淑清也退出后,白遥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也退了出来。 牛有道突然说要回去用膳,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到了饭点,牛有道一到商朝宗那边的庭院,便发现蓝若亭和商淑清也来了,估摸着想看他突然跑回是什么意思。 之后从校场回来的凤若男也愣了一下,自然发现今早人多了,她每天早上骑马、射箭、练武之类的已成习惯。 “见过王妃!”牛有道主动凑了上来拱手见礼。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凤若男对他的气也不至于消的这么快,当初被耍的那叫一个凄惨,冷冷“嗯”了声,却又发现牛有道很不对劲地上下打量自己,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腹部打量。 有这样盯着女人看的吗?怎么感觉不把自己当女人!凤若男顿时上火了,喝道:“看什么?” 牛有道摸着下巴嘀嘀咕咕道:“还没怀上吗?” 一旁的蓝若亭等人有点无语,哪有这么快怀上的,就算怀上了,现在也看不出来啊! 商朝宗头疼,发现这位道爷怎么跟凤若男过不去似的,见面就掐。 “……”凤若男愣怔,很快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对方说的是什么,恼羞成怒道:“关你屁事!” 牛有道顿时没了好脸色,“王妃,怎么说话呢?难道我有说错吗?宁王可就王爷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娶了你连个子嗣都生不出来,王爷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王妃,你不会是征战时负过伤生不出来吧?若是这样的话…”他回头看向一脸尴尬的商朝宗嚷道:“王爷,要不我给你物色两个美妾吧?” 凤若男气得双拳一握,“放狗屁!” 牛有道:“王妃,好好说话干嘛骂人?我知道广义郡那边未必将我们这边放在眼里,可你又能好到哪去?你以为广义郡那边很在乎你吗?太守那边为了利益,还不是把你当东西一般送给了王爷,有把你的感受当回事吗?我只是想提醒王妃,将来太守那边的基业是会传给他的孙子,还是会传给你的子嗣?劝王妃想清楚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该站在哪边!” 凤若男怒极反笑,“你这是想挑拨离间吗?” “你爱怎么想都行,反正将来受苦受难、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又不是我的子嗣,后悔的也不是我。”牛有道耸耸肩,无所谓地转身而去,向袁罡招了下手,“猴子,人家不欢迎,何必吃这憋气的饭,走吧!” 商朝宗欲挽留,一旁的蓝若亭却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对他微微摇头,旋即拱手道:“王爷,属下想起一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走时,又对商淑清使了个眼色。 商淑清遂跟了离去。 凤若男手抓在了腰间剑柄上,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转过身来与商朝宗的目光对上了,大眼瞪小眼,忽吼了声,“看什么看!” 商朝宗无语,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是最难受的。 庭院外,商淑清和蓝若亭碰头在了一起,两人一起漫步,蓝若亭轻叹了声,“道爷这是考虑到要离开这边,不放心这边,有意在王妃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希望王妃考虑一下后路,免得为了急着找那东西逼王爷太过!有些话咱们不好说,他反正和王妃关系不好,干脆继续做那个恶人,什么话都能往外冒…道爷有心了!” 商淑清轻声回了句,“虽是刻意的攻心之言,只是这些话未免歹毒,让天下女子听了心寒。” 蓝若亭愣了一下,怎忘了身边这位也是女人…… 京城,宋府,一名美姬从屋内开门,晨起的宋九明迈步而出,一眼看到了等候在外的管家刘禄,发现刘禄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且透着憔悴。 刘禄露出悲伤神色,双手奉上一份密报,“老爷,事情没办好,老奴对不住老爷。” 他其实早些时候就收到了留仙宗的密报,但是牵涉到自己,没好打扰宋九明休息,一直等到现在。 什么事?宋九明皱了下眉头,接了东西到手一看,才知道刘禄的儿子刘子鱼惨死在了苍庐县,不由看向刘禄,哪是人家对不起自己,是自己对不起他才对,是他发了话,刘子鱼才去的苍庐县。 “老刘,节哀!你放心,这事一定给你个交代!”宋九明沉声安慰,他自己的孙子死了,如果需要忍耐,他反而能摁下,反倒是刘禄这个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儿子,他不好摁下,否则易失人心。 刘禄欠身道:“是他自己办事不利,怪不得别人。” 宋九明冷哼,“五梁山的人胆子不小,连我的人也敢出卖,通知留仙宗,务必给我个交代!” “是!”刘禄应下。 宋九明又走近他身前,轻抚他后背,“老刘,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说什么话安慰你也没用,往现实了看,再找几个年轻的…这次你听我的,趁着身子骨还硬朗,多生几个,我保你子孙的前途!” 刘禄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心中无奈,再生几个长大了,你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世,庙堂之上最是无情,别看宋家现在风光,一旦你不在了,什么光景谁知道,倾覆也许就是旦夕间的事…… 商朝宗和凤若男居住的院子是整个山庄的主院,半上午的时候,几人再次碰头在此。 商淑清换了身干练的劲装,牛有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知这女人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女人也要一起前往? 商朝宗三人却是忍不住看向了牛有道和袁罡身边跟着的圆方,这边欲言又止。 见牛有道的确没有让圆方离开的意思,蓝若亭挺不住提醒了一声,“道爷,所去之地比较隐秘。”目光朝圆方瞟了一下,暗示牛有道。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自家弟兄,没什么不放心的,正要带他一起同往。” 圆方眼睛眨了眨,他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去,只知牛有道让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了下去,说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这样说了,这边只好作罢,蓝若亭走到一旁,拍着案上堆放的大包小包道:“这是准备好的路上用的干粮等物品,需要带上。” 牛有道走去查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干粮等东西,不禁狐疑道:“带这么多干粮,很远吗?”心里估算了一下,这起码得是好几天的干粮,随随便便足够吃出苍庐县,别说苍庐县,离开青山郡的口粮都够了,不是说秘境在苍庐县吗? 商朝宗道:“回头道爷自然会明白,清儿会陪同一起前往。” 牛有道讶异:“郡主也去?” 商朝宗:“所去之地,必须我们三人中的一人陪着前往,否则会有不便,回头道爷会明白的。奈何我和先生所揽事物不宜离开太久,否则容易惹人怀疑,只好让清儿辛苦一趟。清儿一弱女子,体力不便,途中还烦道爷帮忙多照顾。” 牛有道点了点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有商淑清在身边做人质,倒是免了某方面的担心,提醒道:“王妃那边还需遮掩好。” 蓝若亭道:“放心,已经准备好了掩饰的借口。事不宜迟,趁王妃那边在练兵,尽快离开……” 一番交代下来,牛有道才知道并非要出山庄,而是要走密道,密道入口就在后院的一口水井中。 那水井并非涌水井,而是蓄水井,防备战时水源被控制而挖出用来储备水的,类似水窖,类似的水井在山庄内有好几处。要蓄水也方便,流经山庄的溪水导上一根竹筒就能把水给引入井中,这座山庄当年设计时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几人各挑了个包裹背在身上,来到后堂出口,却并未急着出去。 虽说蓝若亭已事先在周围布置了暗哨戒备有人靠近,可为了小心起见避免太惹眼,还是建议一个一个出去。 牛有道示意了袁罡先去打开密道机关。 第九十章 很长很长 出了后堂来到后院的袁罡警惕着四周,靠近水井后,突然纵身一跳,整个人直接插进了水井中,动作迅捷,消失的突兀。 一入水井,袁罡两腿劈叉,撑住了两边井壁,把控着撑力,不疾不徐地向下滑去,放开双臂保持平衡,同时注意着四周井壁的垒砖。下到三丈深的位置,两腿发力蹬住了井壁,人固定在了井道上,目光落在了前面一块边角略有破损的垒砖上。 垒砖边角有破损的很多,这块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只是得了提醒的袁罡能发现其异常的地方,此砖上下各有一处破损是对称的。 袁罡身子前倾扑上,伸手摁住了那块砖发力,很实在,若非得了提醒,推着也不像是有机关,发了大力气才将那块砖推出沉闷声陷了进去。那块砖推入后,袁罡再用力推向整面弧墙,墙体一大块如轴转活动门般,开了个口子出来,只能半开。 伸手一攀斜出的墙体,袁罡闪身钻了进去,拔出火折子一照,发现边上有放置的火把,点燃在手,四处看了看,发现了门为何只能半开的原因,门后有一座石槽挡着,槽内放着一根大大的长条石,刚才推动的明显就是这根石条,怪不得这么沉。 稍微一打量他就明白了这个机关是怎么回事,有这石条插在入口墙上补缺,等于将活动门给卡死了,不找准这个点先推开的话,那么厚的活动门休想轻易打开。这个机关看似简单笨拙,却十分实用,不知道诀窍的人,就算下了井四处探寻也很难发现入口。 转身在入口处探了个脑袋向上张望,顺手从井壁上摘了块青苔,发力抛出了井。 见到抛出的青苔,牛有道朝圆方偏头示意了一下,圆方快步而去,打量着四周,迅速跳入了井内。 “郡主,你爬下去不方便,我带你下去吧。”牛有道回头对商淑清提点一声。 商淑清点了点头“嗯”了声。 商朝宗立刻对牛有道拱手道:“道爷,万望保护好清儿。” “放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郡主出事。”牛有道给了承诺,言下之意,就算有事,除非我先倒下。 蓝若亭亦拱手道:“郡主,道爷,保重!” 牛有道和商淑清点头示意了一下,一起走向了后院。 观察着四周走到了井旁,牛有道突然拨掌一提,地上被袁罡抛出的那块青苔凭空挑起,被他顺手扫回了井中,胳膊一伸,直接揽了商淑清的柔软腰肢一起起跳,落向了井中。 站在后堂门口看着的商朝宗见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了牙花子,虽说有事的时候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有点太过迂腐,不过就在自己眼前,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子就这样被别的男人给抱了,实在有点那个,清儿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商朝宗忍不住回头问了声,“清儿每天一大早就往他那跑,不会是喜欢上了他吧?” 蓝若亭愕然,“郡主是有分寸的人,王爷何出此言?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 商朝宗发现自己有些失言,这种事情哪能乱说,有损妹妹清白,尴尬摆手,“没有,是我想多了!” 而商淑清本人,猛然被牛有道那么一抱,也吓了一跳,身子紧绷着。 一到井内,牛有道立刻施法,气机外放借助空气浮力,携带着商淑清凭空徐徐下飘。 如此近距离和一个男人贴在一起,还是被男人给搂着,感受着男人的健壮臂弯,还有那股雄性气息,商淑清思绪凌乱,心跳加速。 牛有道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跳有点加快,轻声安慰一句,“不用怕,不会有事。”这蓄水井不浅,还以为这样直接下跳的方式吓到了对方。 飘到了入口位置,手一搭打出的门墙,顺手将商淑清先送了进去,自己随后也闪了进去。 两人一进来,袁罡便把活动门给复位了。 慢慢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的商淑清指了指石槽中的石条,道:“要将这个顶上复位,不然入口容易被发现。”她倒是想亲自动手,却知那石条的份量不是她能轻易推动的。 袁罡回来上手,扳住石条末端一拉,两百多斤的石条咚一声卡了回去,到头有卡槽,不用担心顶过头。 收手后的袁罡见牛有道四处寻找什么,提醒道:“看过了,这里就一支火把。” 牛有道侧身让路,拨了下手,示意他前面开路,回头又问商淑清,“怎么就一支火把?” “下面沿途定点存放有大量的火把,足够上千人途中使用。”商淑清回了声,又好奇地问道:“道爷,你身上没有‘小月’吗?” 牛有道呵呵道:“那发光的蝴蝶只认一个主人,我还没机会养过,改天肯定弄一只养养。” 他没有,圆方也没接触过,也没有,一行暂时只能靠袁罡手中的一只火把前行。 火光在地道内一路摇影,脚下是一路无规则蜿蜒向下的石阶,估摸着下行了数百米深的样子,尽头隐隐传来哗哗流水声,牛有道又立刻问了句,“地下河?” 商淑清回:“是的,很长的一条地下河。” 走到下行台阶的尽头,已见水流,幽暗中水流湍急,袁罡手中火把一照,不小的地下空间,带着嗖嗖凉意的水流从上来往下去,借着火把的光芒居然看不到对岸。 “火把!”圆方指着一旁喊了声。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一旁有个洞穴,堆满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火把。 几人过去各拿了一支在手点燃,可视距离立刻广泛了许多。 “往哪边走?”袁罡问了声。 商淑清:“上游。” 几人遂沿着河边往上游而去,在蜿蜒而下的石阶上转了那么多圈,现在连牛有道也搞不清了此时的东南西北,不知在往哪个方向而去。而这里的道路明显是天然形成的,崎岖不平,可没之前人工开凿的通道那么好走。 “郡主,东西给我。”牛有道指了指商淑清斜背在身上的一大堆东西,路本就不好走,这女人再背个沉甸甸的包裹不方便。 商淑清婉拒道:“不用,我能背动。” 牛有道直接上手,直接将包裹从她肩头取了下来,顺手递给后面的圆方,“老熊,背着。你在山林中呆惯了,去前面领路。猴子,后面断后。” “嗯!”圆方点头,接了包裹套进脖子,又斜挂在了另一边的肩下,举着火把乖乖跑前面去了,听话的很。 商淑清无语,还以为牛有道要发扬风格帮她背呢,没想到是给别人背。 不但如此,牛有道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包裹,顺手递给了擦身而过的袁罡。 袁罡不用招呼,直接接到手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牛有道跟在了圆方的身后,把商淑清置在了自己后面,最后是袁罡,几人就这样崎岖不平前行。 走了一程之后,牛有道问了声,“郡主,你以前来过这?” 商淑清:“没有,第一次来。” 牛有道停步转身,皱眉道:“你没来过这跑来给我们领路?” 商淑清解释道:“这一路上有不少岔路口,我知道辨别的暗记,能免走冤枉路。” “不少岔路口?”牛有道狐疑,“要在这地下走很久吗?” 商淑清:“正常情况下,要走好几天,这地下河真的很长。” 好几天?要在地下走好几天?几人难以置信,一起看向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干粮,还真用的上。 牛有道稍微一估计,那秘境十有八九不在苍庐县境内,只是入口在此罢了,不由呵呵了一声,“宁王还真会找啊,这么远的间隔都能关联上。” 商淑清:“也并非是有意找到的,而是父王早年在这一带征战,下面走散的将士无意中发现了这地下河,等到走出才发现到了另一个地方,父王后来才组织人手来此将路线确定了下来。” 牛有道哦了声,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在南山寺磋商的时候就怀疑商朝宗有秘密途径出海,他不禁回头上下游看了看,不知道出海的秘密途径是否与这地下通道有关,水流去向一般最终都是汇往大海的,多看了眼下游方向,放在了心里。 继续前行,前路多变,大多都是天然崎岖地貌,实在艰险的地方有稍作开凿便于通行的痕迹,有的地方需要猫着身子才能经过,有的地方需要爬坡而上,有的地方根本无法涉足通过,利用壁上钉着的铁链子帮助才能过去。当然,后两种情况对牛有道这种人来说,费不了什么事,爬坡或过铁链子的地方,牛有道扯着商淑清飞足而过。 正常情况下的崎岖路段对商淑清的影响也不大,宁王府败落后,商淑清为了自强,多少练过一段时间,手脚还算矫健,比呆在闺房绣花的普通女子还是强上不少的。 这般速度走下去,牛有道将驯养照明蝴蝶‘小月’的事放在了心上,有小月照明探路的话,完全可以带着商淑清在这地下空间飞快掠行,用火把则不行,快速掠行会被吹灭。 第九十一章 地下魅影 地下河道有宽的地方,也有窄的地方,因此在地下形成了各种别样风情。 千姿百态、奇形怪状的地貌是在地表难得一见的。途径的钟乳石地域的笋林和倒刺蔚为壮观,人在其中犹如在怪兽的巨口獠牙之中。有些特殊地方,火把一照,折射出迷幻光彩。 “这地下河道都是地下水冲刷而成,河道之所以有宽窄,和地质经受水流冲刷的易溶解度有关,易溶解的地段在河水年长日久的冲刷下自然扩宽,狭窄的地方自然就是不容易溶解的地段……” “洞天福地?想多了,这钟乳石是石灰岩里面渗入了含有二氧化碳的水,溶解了其中的碳酸钙,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石灰岩里面渗水溶解其中的某种物质,下滴的时候水干了,溶解出的东西重新固化,一点一滴经过千万年的累积成了这般。不信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看看笋尖部位是不是有滴水……” 对于商淑清对地下某些地貌的某些惊叹,牛有道受不了这般聪慧的女人竟能如此无知,忍不住随便解释了一下。 他走在前面信手乱指,随便一解释,商淑清却是颇为动容,跟在后面看着他的后脑勺,目露复杂神色道:“道爷,你懂的真多,连这地下的变化也知道。有机会的话,还请道爷不要嫌清儿无知,多多赐教!” 懂的多?后面的袁罡嘴角抽了一下,心里嘀咕,你怎么不问问天上的变化。 “懂的多吗?”牛有道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简单的常识好不好,不过这个也没必要多解释,越解释疑惑会越多,刚才就不该开这口。 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商淑清越走越慢,累的够呛。 关键一路紧急快走才能赶上三个男人的速度,脚底已经磨出了泡,火辣辣的疼。 “注意水沟!”牛有道提醒了一声,回头查看时,发现商淑清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问:“扭到了脚吗?” 商淑清没说脚底磨出了泡,硬逞强道:“没有,只是走这种路有些不习惯。” 于是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最后发现这女人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实在是走不动了的样子,走到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存放有大量火把的一个点,牛有道方出声让休息。 牛有道三人倒是体力有余还能走,走这点路对三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其实牛有道的意思是想背着商淑清继续走,可商淑清死活不肯,冒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牛有道只好作罢,反正也不急,慢慢走就慢慢走吧。 殊不知,对商淑清来说,搂抱一下已经很过分了,之前下井的时候要不是牛有道已经突然那样做了,她最多让牛有道拉着她的手下井,哪能让个男人随便那样搂抱。让人家背就更过分了,叉开腿趴人家身上?胸贴人家身上?自己想想都无法接受,自然是死也不肯答应。 怎么说呢?牛有道对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操观念也能理解吧,不过心里还是补了句,道爷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估计是从小到大也从未走过如此艰难道路的原因,这一路非正常坦途的走法,上上下下、蹦蹦跳跳的,实在是将商淑清给累得够呛。 到边角一块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后,商淑清很快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地下凉飕飕的,牛有道从包裹里拿了件衣服出来,盖在商淑清身上时,商淑清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睡的很沉。 而看商淑清那累惨了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可能要睡好久,牛有道遂安排轮值,看守火把不熄灭之类的。在地下通道一路行来虽然没什么不安全的,但多少还是要保持一些起码的警惕。 牛有道个人为一班,圆方和袁罡一班。 信任归信任,圆方还没到能彻底放手的时候,让袁罡陪同一起也是为了防范意外,别迷迷糊糊中全被圆方给收拾了。 袁罡一班先看着,牛有道盘膝打坐在那闭目调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有道于清明中忽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很不正常的寒意,正常的寒意是整体袭来的,这却是一丝若有若无地飘过,是那种能渗透进毛细孔抑制生机的寒意。这种寒意,在古墓中遇见不干净的东西时才会感受到,牛有道猛然睁开了双眼。 恰逢圆方也凑了过来,圆方见他猛然开眼的样子,知道他也察觉到了,在他耳边低声道:“道爷,这里好像有阴魂存在,刚才我法眼看到角落有东西一闪而过,鬼鬼祟祟的,未必怀好心。” 牛有道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那感觉比他曾经在阴地感受过的都强烈,显然已经成了气候,而非一般的幽魂,通俗点讲,已经变成了鬼! “查看一下!”牛有道给了一声,圆方点点头,转身连点几支火把,投掷去了各个方向,包括河对岸,然后自己又拿了支火把飘去四处查看。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在这黑漆漆的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照明问题,法眼的视距虽然超于常人,可那也是在有光源的情况下,彻底漆黑一片的地方也没什么用。 他朝存放火把的地方偏头示意了一下,袁罡立刻从包裹里拿了件衣服出来,走到存放火把的位置,连续动蛮力掰断了好几根,往衣服里面包了一堆折断后的火把头,太长了包不下,做成了包裹背在了身上。 牛有道拄剑而起,走到了商淑清身边,结果发现这女人不知在做什么噩梦,竟然在梦中泪水涟涟,那张丑八怪脸蛋上挂满了泪水,一副无比凄凉无处可依的神情。累成这样还能在梦中哭泣,可见心中该是藏了何等悲伤之事。 “郡主,郡主……”牛有道唤了两声,唤不醒,遂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两下。 商淑清受惊般地坐直了起来,愣愣看着眼前的牛有道,随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哭了,有些尴尬地抬袖擦去了泪水。 爬起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衣服,认出了是牛有道的衣服,心中一暖,又有几分羞涩,“道爷,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牛有道注意到了她站起后,脚踩地有些不自然,说道:“你不能再走了,我背你。” 商淑清哪能接受那般亲近的行为,忙摇头道:“我脚没事,我能走。” 牛有道:“你想多了,我们被人盯上了,你慢慢走会连累大家。”说话的同时在打量四周。 “……”商淑清愣住,才发现圆方不在了,远处还有扔出去的火把。 很快,她又看到圆方从另一头飘了过来,对牛有道说:“道爷,不知藏哪去了。” “耗在这里不是个事,走!”牛有道偏头示意道,手中剑递向商淑清。 商淑清愣了一下,将剑接到手中时,却被牛有道顺势将她整个人一把拽了过去, 牛有道也不管她有多忸怩,人拉了过来后,反身双手捞了她两条大腿,直接将人背在了身后。他答应过商朝宗只要他还在就会护商淑清安全的,这里几人的实力他是最强的。 这姿势太羞人了,商淑清那粉嫩的耳根子瞬间红透了,上身不敢贴他后背,拿着他的剑抵在他肩头,支撑着上身不贴近。谁想袁罡又顺手递了只点燃的火把给她,不接都不行。 几人迅速离去,除了商淑清在牛有道的身上,几人保持着原有队形,依旧是圆方在前。 前后的圆方和袁罡手上都各拿了两根点燃的火把。 没了商淑清这个累赘,三人的行进数度快了不止一点点,火把在风中呼呼。 融化的火油滴火,怕落到牛有道的身上,一阵起起落落的蹦蹦跳跳后,商淑清不得不趴在了牛有道的肩头,胸口两团随着奔走起落在牛有道背上磨蹭,把她给羞臊的不行,趴在牛有道脸颊旁吐气如兰。 对她来说,岂止是行进速度快了,这样行进比她走路肯定舒服的多。 快速抵达了下一个火把存放点后,空空如也。 袁罡走入壁洞伸手摸了摸墙壁上的油污放鼻子前闻了闻,回头道:“有过。” 趴在牛有道肩头的商淑清道:“不可能没有的,这里是储备用地,一般不会擅用,就算有人用过了,也会上报的,除非是被外人给拿走了。” “继续走!”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三人继续快速前行。 又连过两个火把存放点,发现依旧空置,而他们手上的火把也快烧的差不多了。 牛有道四周看了看,忽道:“老熊,注意一下河里。” 圆方立刻闪身飘出,在河面踏波起落,不出牛有道所料,圆方很快发现了从上游飘来的火把。 道理很简单,按照商淑清说的,沿途存放点肯定布置有火把的话,按照之前的堆放程度来看,起码是上千根,就算有人拿走也不便一起全部端走。而照之前发现的异常,若是现在才有人搞鬼的话,最方便的处理方法就是直接扔河里去。 圆方捞了两根火把飘了回来,用点燃的火把过火,烧的滋滋啪啪,已经被水浸透了,难以点燃。 “有人想黑咱们,别落贫僧手里……”扔掉湿火把的圆方环顾四周,嘴里骂骂咧咧,脸上浮现戾气。 任谁都看出了有人意图对他们不利,否则没必要毁掉火把坑他们,摆明了是要对付他们才会这样做。 第九十二章 守护神 “对方熟悉这里的环境,在此呆过的时间应该不短。”袁罡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这里有些地段被河水侵蚀的跟迷宫似的,这边若不是商淑清指路很难摸顺,对方不熟悉的话自然就不能轻易找到火把的位置做手脚,偏头问身后的商淑清,“郡主,以前在此来往的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商淑清:“没听说过,应该是没有。” 牛有道:“这地道多久没用了?” 商淑清:“我也不清楚,至少父王出事后朝廷的清洗之下一些东西就保持了静默,就没再启用过。” 几人明白了,也就是说,对方在这里有可能呆过几年的时间,熟悉这里的环境完全有可能。至于对方是从哪进来的,未必是在宁王规划好的出入口,这么长的地域范围谁敢保证没个其他洞口之类的。 牛有道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对方的实力应该有限,否则大可以直接找上来,犯不着这样。我们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否则这一路跑下去把我们自己耗虚弱了,反而容易让对方得手,咱们自己得沉住气,不能让自己处在弱势。”说罢放下了身后的商淑清,偏头示意了一下,“老熊,河里的火把多捞点上来。” 圆方愕然道:“点不着,弄来有什么用?” 袁罡立刻一句话甩去,“废什么话,道爷让你做,你照做便是!” 圆方干笑一声,不过却看了看手中火光渐弱的火把。而袁罡已经解下了身上的一只包裹,放地上解开了,扔了一只折断的火把头给他,把柄虽然不长,但是手持位置的长度还是够的。 圆方愣了一下,不知道袁罡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的火把头,再看看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奇怪的牛有道,算是服了这两人,心里啧啧一声,这两位厉害呀,连这都准备上了,难道早就猜到了对方要在火把上做手脚? 这倒是他想多了,牛有道之前也没想到对方会在火把上做手脚,毕竟还不清楚敌我状况,不知对方是不是有歹意,仅仅是发现异常后,结合身处的环境,身为老江湖,第一念头便是判断可能会出现的不利,黑暗中照明问题是首要的,果断先把这个问题先做了一定的掌控,防范于未然而已! 商淑清之前睡的沉,也不知道袁罡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的火把头,也有些讶异。 圆方点燃手中另一只火把后,不忧照明问题,飘向了河边干活去了,发现河面飘来的火把立刻捡了往这边岸上抛。 由此也可见,对方一直在毁坏沿途的火把存放点,想把这边彻底置于不利之地。 牛有道从商淑清手中拿了剑回来,顺手杵在了身前,对商淑清笑道:“你也累了,之前没睡多久就把你叫醒了,继续休息吧,不会有事的。” 商淑清摇了摇头,出了这意外,哪还睡的着,靠石壁坐在了一旁,不时观察四周。 袁罡将背来的火把头留了两只备用,其余的全部成堆点燃了,火光熊熊燃烧后,把几人那快灭的火把也扔进了火堆当柴火,又把扔上岸的湿火把收集了一堆,也照样湿着扔进了火堆,边烤边烧同样当柴火。 之后又收集了一堆湿火把,摆在了火堆旁烘烤,一个人忙着。 在河面来回奔波的圆方见状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牛有道让他捡湿火把的用途,心中有数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遂一个人在河里捡火把捡的上劲,一支支地往岸上扔。 牛有道身形笔直,杵剑屹立在火堆旁,冷目徐徐扫视着四周。 坐在一旁抱膝的商淑清看到现在自然也明白了是要干什么,看到这边有条不紊的准备,她也心安了不少,再看向独自杵剑屹立在火堆旁的身影,感觉就像是她的守护神,也是大家的守护神,有这屹立的守护神在,似乎没什么困难能难住他们,令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 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商淑清也起身了,和袁罡一样坐在了火堆旁,帮忙烘烤那些湿透的火把,算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杵剑而立的牛有道只是扫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注意力又放在了观察四周。 等到岸上的湿火把已经堆成了小山般,圆方再次回来换火把时,牛有道出声道:“老熊,够了,你先吃点东西,先休息。” 圆方也的确累得够呛,有点气喘,这一直在河面上施法踏波而行,时间一久,法力消耗的厉害,不过却笑道:“没事,我还…”结果看到袁罡斜眼盯来,立刻闭嘴了,知道,老规矩,道爷让做什么照做就行。 圆方乖乖到一旁解开了包裹,掏了干粮出来,坐在火堆旁啃着。烤着火,吃着东西看别人干活,尤其是看袁罡干活,莫名觉得在这种环境下也是种享受,脸上不时挂着乐呵呵的笑意,已经渐渐习惯了与牛有道和袁罡相处。 牛有道对商淑清道:“郡主,你也吃点好好休息。” 商淑清摇头道:“我不饿!” 袁罡淡淡一句,“这个时候,不懂,就要听话,放下郡主的面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害你。” 啃着东西的圆方忍不住乐了,还是袁爷有个性。 牛有道打量着四周,同时微笑着解释道:“他没别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务必让体力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以防不测!”语气和态度温和,不像平常那么随意,让人感觉温暖。 倒不是他对商淑清的态度突然有了什么扭转,他是个一贯理智清醒的人,太过理智清醒有时候就会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是冷血,所以少有人和事能让他为之冲动之类的,所以也不会因为商淑清而突然转了性子。 安抚商淑清,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肯定是忐忑担心的,这个时候不宜再给这女人压力让她害怕,弄的她方寸大乱反而有可能越添累赘,对谁都不好。何况这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能表现出不害怕,不给大家添麻烦,在女人中已经算是少有的坚强了,应该给予安抚和信心,没必要撕毁她的坚强外壳看她的软弱。 两世为人,牛有道见识过的女人不少,能让她欣赏的女人不多,某种程度来说,商淑清算是一个,就是太丑了点,让人不忍直视! 商淑清明白了袁罡没歹意,银牙咬了咬唇,摸了边上包裹里的干粮出来,低头小口啃着,照做。 圆方吃饱喝足了,就在火堆旁盘膝打坐调息,恢复! 商淑清吃饱后,牛有道又微笑道:“就在火堆旁睡会儿,不冷,暖和,好好休息。”语气平静温和。 商淑清点了点头,乖乖听话,拿了包裹当枕头,取了件衣服遮挡了身体曲线,侧躺下了。 烤着火把并不时往火堆里添加柴火的袁罡忽低声问了句:“道爷,对方能在黑暗中视物吗?” 言下之意是,对方若是在黑暗中占不到便宜的话,为何要毁掉火把? 警惕着四周的牛有道解释道:“阴和阳的差别罢了,适应各自的生存环境而已,同时又相生相克,生活在阳光下的东西大多不习惯在黑暗中生存,生活在黑暗中的东西大多也同样不适合在阳光下生存。彼此间想要融合的话,需要一定的条件,譬如人要在黑暗中生存需要借助火光照明。” 袁罡:“那所谓的‘鬼’若要在阳光下生存需要借助什么?” 牛有道:“阳气!” “阳气?”袁罡疑惑。 牛有道:“按照我的理解,暗物质在特殊条件下对某些事物存在一定的可塑造性和被塑造性,肉身对暗物质应该存在塑造功能,譬如功法修炼的不同对肉体的调节就能造就截然不同的冷热效果,甚至是各种效果。反过来,肉身对暗物质也存在被塑造,譬如西方的狼人,应该就是被塑造的结果,老熊就是例子,变化时人与熊之间的转换其实和西方传说中的狼人没什么区别,换个方式说,西方传说中的狼人就是东方传说中的妖怪。修士的吐纳调息之术可以吸收塑造暗物质,普通人的呼吸之间也存在对暗物质的吸收和塑造,改造后的结果应该就是人体所谓的阳气,和修士的修炼结果一样,阳气也是一种能量的存在,支撑血肉之躯在阳间运行的能量方式之一,这也就是为什么人没了阳气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因为失去了某种动能。鬼魂是不以血肉之躯形式存在的,所以无法造就人体的阳气,缺了这个难以在阳间自由来往,所以需要采取不劳而获的形式,譬如吸取人体的阳气,眼前这位对我们估计就有这念头。” 袁罡:“有意义吗?既然已经成了鬼魂,何必还要惦记阳间。” 牛有道:“所谓‘孤魂野鬼’,成了鬼魂是件孤独凄凉的事情,偏偏思维和思想没有消失,依然借助某种能量载体存活着,眼睁睁看着世间繁华而不能融入,想想生前,少有鬼魂能抵御人世间的诱惑。” 袁罡:“难道鬼魂之间就不能集体生活?” 牛有道:“当然可以,可鬼魂毕竟稀缺,不是人人都有条件在死后继续以这种方式存在,就算能聚在一起,阴气太盛的后果是很容易被人发现,那些修士或法师是不会放任的,譬如分散各地收集灵草的修士就是一张网,一旦发现不会坐视,每个物种都有守护自己族群的天性。” 第九十三章 世外桃源 此并非定论,是他结合两世修行和吸收前后两个世界的经验得出的个人结论,再以袁罡能理解的方式论述出来。 手上烤着火把的袁罡陷入了思索中。 侧卧而眠的商淑清明显还未睡着,眼睑下的眼球在滚动,牛有道的话她听的懵懵懂懂,什么是暗物质?东方传说?西方传说?狼人又是什么?迷迷糊糊思索着,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别说她,盘膝打坐中的圆方其实也竖着耳朵不动声色地偷听了一阵,照样听的迷糊,似懂非懂的…… 等到袁罡将火把烘烤干了一堆后,牛有道低声道:“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息,待会儿我让老熊接着烤。” 在他、圆方和袁罡三人中,其实这一路的奔波中袁罡体力是消耗最大的,袁罡是纯体力消耗,不像他和圆方可以御气节省体力。当然,袁罡也是几人中体力最好的一个,没办法,袁罡本就是炼体的。可话又说回来,纯体力的恢复是最慢的,没他和圆方恢复的快。 袁罡没有多话,立马停手了,摸了干粮出来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吃饱喝足后搬了包裹当枕头,躺下了安心而眠。有道爷亲自守着,尽管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依然睡的很安心,这一路也的确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幽暗的地下世界,哗哗流淌的黑河之水,倒映着岸上的一堆篝火,摇曳火光不时让远近的嶙峋怪石显狰狞。 大家都安静歇下了,只有牛有道一人在火堆旁拄剑而立,在这深沉的地下世界独自警惕着四面八方,一双法眼四周巡视不停,手上剑不时挑拨几根湿火把入火堆,维持着火势不衰。 两个时辰后,圆方睁开双眼活动了下四肢站起,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休息好了,示意牛有道休息,他来看守。 牛有道示意他继续烤火把,圆方只好照做,而牛有道继续警惕着四周。 又差不多两个时辰后,商淑清似乎醒了,覆盖的衣裳下略有动作,却没起来的意思,内心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不过最终还是爬了起来,不声不响地朝一旁的偏僻地走去。 休息了一阵后,脚上磨出的血泡走起路来似乎更痛苦了,明显一瘸一拐的。 “别乱跑。”牛有道提醒了一声。 商淑清停步转身,有些忸怩,欲言又止的样子。 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对圆方道:“老熊,看着点。”回头从商淑清身边走过,寻了块犄角旮旯,指了指,他自己则站在了犄角旮旯外的一块石头后面背对警戒。 商淑清慢慢钻进了犄角旮旯,站在里面迟迟没动静,很纠结的样子。 石头外面露个上半身的牛有道背对道:“放心,我不偷看。” 商淑清的身子慢慢矮进了犄角旮旯里,很快,略有不雅动静传出。 再出来时,商淑清明显尴尬的不行,发现自己在牛有道面前真的是丑态百出,心里啥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低声一句,“好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火堆旁,脸和耳朵羞红着。 牛有道再回来时,发现袁罡也醒了过来。 袁罡发话道:“老熊,你戒备。道爷,你休息吧。” 牛有道盘腿坐下,取了干粮用过后,闭目调息。 又大概两个时辰后,重新恢复饱满精神的牛有道站了起来,一行开始收拾出发。 圆方捆绑了一百根烤好的火把背上,袁罡则背负了五十根。商淑清也知道自己双脚的情况,自己徒步的话不说还能不能走,至少很慢,没再推辞什么,老老实实趴在了牛有道的后背举着火把。 一行再次出发,这次大家养足了精神,一路上几乎不停,一直在快速行进。 沿途又发现十几处存放火把的地方都空了,显然都是被那躲在暗中的人给毁了。然而也只有这些地方被毁了,再后面的存放点,火把摆放的好好的,没有再遭损毁的迹象。也不知是对方知道这样做没了效果,还是再后面的路段不熟悉一时间没办法摸到火把存放点。 地下也并非完全一片黑暗,偶尔能见上方有窟窿眼渗透天光。 足足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没有停歇,当发现河道旁有一座类似卧虎的石头时,趴在牛有道肩头的商淑清兴奋道:“快到了,前方约一里的地方有个洞口直接上去就到了。” 如她所言,走了约一里路的样子,果然看到了一个有人工开凿痕迹的洞口,台阶一路向上,半人工半天然。 沿着曲折蜿蜒台阶而上,上行了数百米的样子,见到了光明。 哪怕是一路有火把照明,陡然置身在覆盖的光明中也有些刺眼。 拨开遮掩洞口的藤蔓,几人发现身处在半山腰,身在秀丽的群山之间,不远处一座飞流直下的瀑布,瀑布下是一块碧绿的水潭,能看到有孩童在水潭里嬉戏打闹。山间有零星分布的屋舍,似乎是一个村庄,坐落在此风光秀丽之地,宛若世外桃源。再远处似乎有一座死寂的火山,至少牛有道和袁罡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座火山。 半山腰一侧的不远处有一座茅亭,亭子里有位年轻人,年轻人见到山洞里出来的几个人后,迅速“咚咚”敲响了挂在茅亭里的一口钟。钟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年轻人一脸警惕地拿起了斩马刀注视着突兀冒出的几人。 钟声一响,水潭里嬉戏的孩童立刻爬出水潭飞奔躲藏,村庄里似乎一阵骚动,有一队拿着武器的人朝这边跑了来。 “道爷,没事的,放我下来吧。”趴在牛有道身后的商淑清说了声。 牛有道放了她下来,没多久一群拿着武器的汉子也冲到了山上,不少人端着制式弓弩。 商淑清摸出了一面令牌,对着围来人群中的一名虬须汉子亮出,同时喊了声,“罗叔,我是清儿,还认得吗?” 她从地下一路而来并未戴面纱,那虬须汉子看到令牌,再看到商淑清那张丑陋的阴阳脸,顿时激动道:“郡主!”旋即赶紧朝左右挥手喝斥,“放下!放下!不得无礼,是郡主来了,快放下!” 他手上的斩马刀插在了地上,抢先快步而来,近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卑职罗安参见郡主!王爷他…他…”摇了摇头,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潸然泪下。 商淑清知他指的是罹难的宁王,一瘸一拐地上前,双手搀扶了起来,“罗叔,都过去了。” 罗安抬袖抹了把眼泪,既伤心又高兴道:“这些年轻人没见过郡主,有什么冲撞之处,还望郡主恕罪!”回头朝一群年轻人喝道:“还不快拜见郡主!” 一群年轻人面面相觑,发现这位郡主好丑,不过还是纷纷单膝跪地,“参见郡主!” 商淑清赶紧上前示意平身,罗安注意到了她的脚,惊问:“郡主,你脚怎么了?” 商淑清这才吐了老实话,“路上难行,脚上可能磨出了泡,无妨的。” 罗安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下面的密道他是走过的,一般男人行走都困难,何况是郡主一个女人。 然而男女授受不亲,一群男人不便搀扶,他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去村里喊两个女人来照顾。 商淑清脚不方便,罗安也就不急着下山了,陪着寒暄道:“一别七八年未见,郡主长大了,卑职差点没认出来。” 商淑清自我调侃道:“我脸上的胎记应该很好辨认才对。” 这是郡主的短,罗安赶紧摆了摆手,不提这事。 后面的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艳阳,又回头看了看出来的洞口,上前问罗安:“最近村里可有出过什么怪事?” 罗安的注意力这才到了牛有道三人身上,问商淑清:“郡主,这三位是?” “牛有道、袁罡、圆方主持,都是自己人。”商淑清把三人做了介绍后,又特意介绍了一下牛有道,“这位是郡王的随扈法师。”反过来又为几人介绍罗安,“罗叔乃我父亲麾下的将领,原是英扬武烈卫的统领将军之一。” “随扈法师?”罗安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牛有道,觉得未免也太年轻了一些。 商淑清提醒道:“道爷是东郭先生的关门弟子!” 一听是东郭先生的弟子,罗安肃然起敬,不敢再轻视,他知道东郭浩然和宁王是莫逆之交,赶紧拱手道:“拜见法师。” 牛有道拱了拱手,复问那句话,“罗将军,最近村里可有出过什么怪事?” “怪事?”罗安愕然,“什么怪事?一直好好的,没见有什么怪事,村里几个孩子打架算吗?” 牛有道呵呵道:“村里有没有法师?” 罗安摇头:“没有,这地方很安全,外人很难找到的。” 牛有道:“村里人多久没进过密道了?” 罗安神情有些沉重:“老王爷遇难后,我们接到了蓝先生的传讯,一部分人从苍庐县的山庄撤退过来后,就切断了和外界的直接来往,村里人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密道的,入口一直有人守着,得有五年没人再进过密道了。法师问这个,莫非有什么事?” “没什么,安全起见,随口一问。”牛有道笑了笑便不再打扰,转身和袁罡交换了个眼色。 第九十四章 山上山下 袁罡心领神会,知他的意思,这一路上遇到麻烦之后却是一路顺利,没再见那个鬼魅露过面,多少让人有些奇怪。 从火把存放点的毁坏情况看,半途就停止了,当时这边就有过估量,要么是对方见这边破解了其手段,再毁坏下去也没意思,要么就是不熟悉后面的路段,一时间找不到了火把存放点再进行破坏,或是两种可能都有。 现在一问村里的情况,试问那鬼魅连修士都敢下手,这村里没修士却反而没遭受过袭扰,那就说明那鬼魅还没摸到过这里。 不管什么情况,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鬼魅一路毁坏了那么多处火把的存放点,跑了可不止一点点路,其迫切谋害之心可想而知。对方费了那么大的劲,双方又没交过手,根本不知彼此实力的深浅,就这样轻易放过是何道理? 唯一的解释是,并非轻易放手了,而是那鬼魅非常小心,没把握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也从另一面证明了牛有道的说法,那鬼魅的实力有限。 山下很快来了两名妇人,同来的还有一张很简单的抬轿,两根抬竿一张椅子那种。 这里刚扶了商淑清上轿,牛有道突然出声道:“猴子,你陪郡主先下山。”又给了个眼色。 袁罡知道是让自己先去摸下村里的情况。 商淑清等人闻声回头看来,罗安问道:“法师不下山吗?” 牛有道:“有点事。罗将军,这里的看守能不能借用一下?”朝茅亭那边抬了下下巴。 罗安奇怪道:“不知法师有什么事?” 商淑清知道牛有道的习惯,喜欢留有余地,不愿说的事再问也没用,遂出声道:“罗叔,听法师的安排吧。” 她都开口了,罗安只好朝一人招呼道:“山虎,听到了没有?” 之前敲钟的年轻人点头道:“听到了。” 一群人随后簇拥着、抬了商淑清下山,袁罡收拾了几只包裹一起背上,也跟下了山。 牛有道微笑着目送,发现出身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跑到这偏僻山野来照样有不寻常的待遇,再家门破落也比寻常人强百倍,有什么苦可言,这就是底蕴呐! “道爷,你想收拾那鬼鬼祟祟的家伙?”圆方凑了过来,低声问了句,他显然也看出了端倪。 牛有道低声道:“我此来要闭关,不能受到打扰,这鬼魅不除,我心难安!” “哦!”圆方明白了,点了点头。 牛有道又低声道:“我估计那鬼魅并未轻易罢手,搞不好在一路尾随,想伺机下手。现在艳阳高照,阴阳相隔,应该不敢出来露面,天色一暗,很有可能会出来探寻,你现在回里面去,找个地方潜藏,一旦他露面,立刻断他后路,我守在外面,会接应你。” 圆方嗯了声,“明白。”说罢转身就要进去,不过身形一顿,又转身道:“道爷,他搞不好就躲在入口处,我一进去很有可能会被他发现,我有一计可免此忧。” 牛有道哦了声,“说来听听。” 圆方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阵,牛有道点了点头,旋即与他一起转身回到了洞口。 洞口之前卸下的火把,圆方一个人扛了,牛有道点了支照明在前引路,两人故意说话发出了声响,陆续钻回了洞内,大大方方地回到了地下河边,将火把放回了那个放置点,然后又一起返回。上到半途时,圆方身形一闪,藏在了一侧的犄角旮旯中,牛有道则一路出了山洞,熄灭了火把随手扔在了边上,朝那茅亭走去。 “法师!”名叫山虎的年轻人行了个礼,问:“有什么吩咐吗?”目光还朝洞口瞄了下,似乎在奇怪圆方怎么没出来。 牛有道:“就你一人看守吗?吃饭有人送?” 山虎:“这里也没什么事,白天就一人看守,到了饭点有人来换。晚上有两人作伴,两个时辰一换。” 牛有道笑道:“知道了,这样吧,今天白天我帮你们守着,你回去吧。” “啊!这怎么行?”山虎连连摆手。 牛有道手中剑杵在了身前,双手搭在剑柄上,很严肃道:“那我再去找罗将军重新商量一下?” “呃…好吧!”山虎挠了挠头,似乎有点怕罗安,出了亭子又转身道:“到了饭点我给你送饭过来。” 牛有道感受到了这里人的淳朴,微笑道:“不用,谁若有意见,可问郡主!”其实他的修为隔个两三天不吃东西也没关系,顶多体力虚弱点。 目送有点纳闷的山虎下山后,牛有道好好欣赏了一下周围的山景,顺带观察了一番地形,最后在茅亭里盘膝坐下了,闭目调息。在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天,也的确有些乏了…… “蒙伯伯!” 山下,一群人迎接,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面容清瘦淡雅,眼神温和而有力,浑身上下打理的整整齐齐,能看出是个很自律、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下了轿的商淑清不顾脚疼,跑上前,蹲在了其身边,眼眶红了,看的出与这人感情不一般。 此人名叫蒙山鸣,原本是宁王商建伯麾下的头号大将,是一员文武双全的儒将,后来在那场一万英扬武烈卫冲击敌方十万大军的大战中负了重伤,两条腿受损严重,基本上是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也是他坐轮椅的原因。宁王本意是让他安享余生,但他对宁王与朝廷的关系心怀忧虑,主动舍去了荣华富贵,带了家人来这里隐居,结果不幸被他料中,某种程度上来说,来了这里隐居反而躲过了朝廷的那场清洗。 如今,这处秘密之地正是由他负责。 “郡主长大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蒙山鸣抚着她的脑袋连连感慨,眼眶也有些湿润,“之前接到了小王爷的传讯,知道郡主要来,估计着时间起码还得要两三天才能到,不想这么快就到了,未能及时迎接啊!” “蒙伯伯见外了。”商淑清摇了摇头,她之前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到,得亏牛有道一路背着她加速前行,好几天的崎岖路程硬是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只是这被牛有道背着行走的事,她自己都难以启齿。 “一路辛苦,累了吧,别蹲这里,有话回家慢慢说去。”见她蹲着不自在,知道她脚不舒服,蒙山鸣挥了挥手。 一行转身,来到了一座庙堂般的院子里,也可以说是这村庄里放眼看去最好的建筑。 主堂屋内宽敞,香火味浓郁,香炉后的台子上分阶梯摆满了灵牌,一个个名字写在上面,都是一些故去将领的牌位,宁王商建伯及其两个儿子的牌位居中在上。 商淑清上前上了香祭拜,随后就在堂内,一张椅子坐在蒙山鸣身边,讲诉着宁王过世后兄妹两个的经历,言谈间对蒙山鸣没什么隐瞒。其他人被蒙山鸣屏退了,有些事情不好让太多人知道。 其实大致的情况蒙山鸣是知晓的,毕竟一直和蓝若亭那边保持着密信来往,然而密信中有些事情不好谈的太详细,也说的比较隐晦,怕金翅不小心落在别人手上会出事,此时自然是要好好过问一下。 两人聊了一阵后,罗安快步而入,欲对蒙山鸣耳语。 蒙山鸣抬手,一把揪住了罗安脸颊的络腮胡须,看着儒雅下手却挺重,罗安“唉哟”一声。 啪!蒙山鸣手一放,顺势以掌背在罗安脸颊上敲了一记,“郡主又不是外人,你偷偷摸摸个什么劲?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郡主面说的?” 罗安搓着脸颊,闹了个尴尬,“一时没注意,忘了。”看着是个虬须粗鲁大汉,在蒙山鸣面前却老实的很。 商淑清抿嘴一笑,“看来蒙伯伯手上的武艺没放下。” “残了,不行了。”蒙山鸣笑着摆了摆手,回头问罗安,“什么事,说吧。” 罗安:“跟郡主来的那个人在村里到处乱逛,有些地方,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商淑清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袁罡。 蒙山鸣淡然道:“王爷能让来这里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人,有什么好拦的,去知会一声,别闹出误会来。” 商淑清也补了句,“对他的确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来了,有些事也瞒不住。” 罗安立刻快步离去。 蒙山鸣注意力也到了这茬上,“见到郡主太激动,差点忘了,听说东郭先生的关门弟子来了,为何不见露面?” 商淑清神色略显凝重,“估计是有事,密道中遇见了点麻烦……”她把密道中遇见的意外情况说了遍。 蒙山鸣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竟然有鬼魅寄宿其中,若不除掉怕是有些麻烦。” 商淑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没下山应该就是解决这事去了。” 蒙山鸣:“可有把握,要不要派人去配合?” 商淑清:“他既然有动作,想必是有把握的。” 蒙山鸣疑虑道:“密道中未曾交过手,不知道对方深浅,郡主何以如此笃定?” 商淑清:“蒙伯伯,你有所不知,这位东郭先生的关门弟子在东郭先生的弟子中也许修为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绝对是最强的。算起来,他其实应该是上清宗的现任掌门……”将牛有道被软禁在桃花源的事情讲了下,自己如何将牛有道请下山的,南山寺发生的事,牛有道又是如何帮商朝宗娶亲的,如何借凤凌波的势在苍庐县立足的,再之后来此的经过,原原本本道来。 第九十五章 阴阳殊途 蒙山鸣仔细听着,听完后,露出若有所思神色,道:“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就是手段不太光明,此人亦正亦邪之间!不过这乱世之中,太过光明未必能匡扶正义,这上清宗错过了一个人才,不过倒是帮了王爷大忙。唉,可惜了东郭先生的一片苦心,上清宗算是彻底没落了…王爷受委屈了!” 回头看向了堂内正位上的宁王牌位,一声长叹,堂堂宁王之子居然落得个要依附凤凌波的地步,估计降贵纡尊娶了凤凌波的女儿还得被人小看,觉得便宜了商朝宗。 之后,商淑清又对他讲诉了商朝宗和蓝若亭拟定的占据青山郡的计划,这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来之前商朝宗和蓝若亭交代过她的,想听听蒙山鸣的意见。还是那句话,金翅传讯未必稳妥,事关重大,有些事情不便在书信中详述。 而蒙山鸣曾是宁王麾下头号大将,战略方面自有一套,那边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蒙山鸣略作思索,徐徐道:“外面的局势我脱离太久,一时间我也不好说,郡主先容我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应答。” 随后又问了些其他事情,便让人带了商淑清去洗漱休整。 之后轮椅被推去了书房,蒙山鸣亲笔写了封密信,让人发了金翅传讯给商朝宗那边,表示商淑清已经安全到达,请商朝宗那边放心…… 傍晚时分,站在山上杵剑看日落的牛有道神色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山虎和另一名叫陆大胜的年轻人上了山,一起来到了牛有道跟前见礼,“法师!” 牛有道转身,笑问:“你们今夜当值吗?” 山虎道:“我们今夜值守头班。” 牛有道叮嘱:“你们值守你们的,不过记住,没我的允许,不管看到或听到什么,不许敲钟报警。” 两人点了点头,来之前已经得到了山下的叮嘱,让二人听牛有道的。 目送红彤彤的夕阳隐没在山的那头,天渐渐黑下。 明月升空,牛有道坐在茅亭外的一块石头上,一手扶剑,静默闭目,恍若睡着了一般。 清风,明月,虫鸣,偶尔一两声夜枭的鸣叫,远处瀑布哗哗声隐隐传来。 夜色幽幽,山下村庄里的点点灯火对应夜空繁星。 换了平常,两名值夜的在此免不了谈笑打发时间,今天有了牛有道在,两人不免觉得时间难熬,不敢乱走动,也不敢乱说话,怕打扰牛有道。 两人也不明白牛有道静坐在这是干嘛。 两个时辰后,夜已深,又来了两人换班,山虎二人离开时轻轻将牛有道的叮嘱转告给了换值的人。 换值的人也同样搞不明白牛有道坐这里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下半夜,不远处的山洞内,砰!传来一阵异常动静。 动静接连响起,似乎在山洞内的位置颇深,传到外面的动静不大,但夜深人静,在外面却听的很清晰。 静坐中的牛有道霍然睁眼,提剑起身,飘然而起,闪身落在了洞口,正欲闯入,却发现里面的动静停止了,当即对着洞内喝了声,“老熊!” 里面很快传来圆方飘忽的回应,“道爷,抓住了!” 不一会儿,圆方从里面揪了个人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老头。 茅亭那边的两人却看不见这个白衣老头,只发现出洞的圆方动作有异,似乎扯了个什么东西。 “抓住了!”出洞后的圆方乐呵道:“没什么本事还敢使坏,不出道爷所料,果然在往这出口摸。我躲边上本想等他出来好断他后路,谁知这老鬼小心的很,居然一路查探,我躲的地方也没放过,没办法,只能暴露动手了。” 牛有道一双法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问:“途中是你在搞坏毁了火把?” 白衣老头惶恐不安道:“法师饶命!法师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问:“同伙在哪?” 白衣老头愣了一下,惶恐道:“没有同伙,没有同伙,就小老儿一人。法师,小人真的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你怎么进的那地下?” 白衣老头战战兢兢道:“几年前被人追杀,躲入山中时无意中发现一个洞钻了进去……”啰啰嗦嗦了一堆。 牛有道没兴趣听他继续啰嗦下去,转过了身去,杵剑在地,“老熊,继续回里面盯着,若发现他还有同伙,敢骗我们就立刻将他宰了!” 白衣老头:“法师,小人保证,真的没有同伙,若有,认杀认剐!” 锵!一声剑鸣,牛有道陡然拔剑出鞘,月色下一道寒光闪过。 “啊!”一声凄厉惨叫回荡。 唰!长剑一闪而没,已归入立在地上的剑鞘,牛有道扶剑背对,整个人似乎没动过,月色下的表情冷酷。 圆方吓了一跳,没想到牛有道会突然下杀手,已松手放开了那老头,实在是不放也不合适,白衣老头已被牛有道一剑斜劈成了两半,只见飞烟冒出,不见血。 这一幕落在茅亭值守二人的眼中,却是牛有道挥剑斩出一声尖锐惨叫,凭空出现了个白衣人倒在了地上。 月色下,一劈两半的白衣人似乎还在抽搐着,倒在地上冒着滋滋黑烟,残躯很快灰飞烟灭,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一幕,让亭子里的人有些不寒而栗,意识到了牛有道斩杀的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平常守着的地方居然有这鬼东西,想想都后怕。 待到灰飞烟灭了个干净,偏头盯着地上动静的牛有道才回头看向了山间的村庄,神色平静。 一般情况下,他不太喜欢亲自动手打打杀杀,更不喜欢动手杀人,这种事情干多了容易影响自己心性,好武者尝惯了那痛快不愿动脑,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必然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 他常说一句话,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 出来混,什么事情都可能遇上,能和气点还是和气点的好,老是打打杀杀总有打杀不过去碰上硬茬踩进坑里失蹄的时候。 不嗜血,不喜欢打打杀杀,不代表他没干过这种事情,也不代表他不会干这种事情! 圆方有点不明白,刚还说让他回去继续盯着看有没有同伙再处置之类的,怎么才一转身就将这鬼修给杀了?这般反复无常,有点吓人! 殊不知,这鬼修若承认有同伙或者死不松口,牛有道暂时还不会杀他,得想办法解决掉他的同伙再说,谁知这鬼修认杀认剐也要保证自己没有同伙,让圆方回去蹲守也吓唬不住,牛有道还留他作甚? 和当初留下圆方的情况不一样,牛有道现在没精力慢慢耗下去,也没时间慢慢了解这鬼修的品性如何,更没时间慢慢去寻找,加之阴阳殊途,果断杀之! 圆方扭头看了看那山洞,试着问道:“道爷,我继续去里面蹲守?” “用不着你费这劲。”牛有道淡淡一声,又抬手朝茅亭里的人招了招手。 茅亭里的两人赶紧跑了过来,心有余悸地行礼,“法师!” 牛有道:“去个人,请罗将军带几个人过来一趟。” “是!”两人应下,彼此间略你我两句,随后其中一人快速下山。 山下村庄很快有火把闪动,一路朝山上来,没多久,罗安领着十来人到了,袁罡也跟来了。 去通报的人也把刚才的情况讲了,罗安已经知道这边刚诛杀了一个鬼魅。 “法师,有什么吩咐?”罗安上前拱了拱手。 牛有道侧身指了指洞口,“麻烦罗将军组织人手搬点石头来,先把这洞口堵了,多派几个人轮流守上一个月。” 罗安试着问道:“法师不是已经将厉鬼诛杀了吗?” 牛有道微笑:“以防万一嘛,一个月之内若是没什么动静,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他的确是在以防万一,不管还有没有后患,他都要预防,闭关突破的时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届时没什么反抗能力,有事得提前预警便于撤离。一个月后等他正常了,遇事也能应对。 见他这样说,罗安一口应下,“好!” “那就有劳将军。老熊,你在这守着,等洞堵好了再下山。”牛有道叮嘱了圆方一句。 圆方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假如还有鬼魅进出的话,一般人看不到,等到洞堵上了,鬼魅进出就有了动静,一般人也能察觉到,现在需要他帮忙盯着。 牛有道朝罗安抱了下拳,随后径直转身而去,袁罡随同他一起下了山。 山下遇见了因为这动静而等消息的蒙山鸣和商淑清,蒙山鸣与之客套一番自然是免不了,随后问了点刚才的情况。因太晚,也没有过多聊下去,先让人领了二人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自然是早早准备好了,两人一到屋内,袁罡倒了杯茶水放在牛有道跟前。 端茶润了润口,牛有道淡淡问道:“这里什么情况?” 袁罡:“点有些分散,时间短了些,具体情况摸不清,人数暂时不明。有不少手脚残疾的人,看伤疤应该都是上过战场的,应该都是隐居在此的宁王旧部,还有不少工匠,大多有家眷。确切地说,这里更像是个生产军械的秘密据点。” 第九十六章 闭关 “军械?”牛有道略有诧异地抬头。 袁罡转身向窗台走去,拿了几块放在窗台上的石头走来,逐一摆在了桌上,摆在了牛有道的跟前。 总共三块形状不一的石头,有黑色的,有暗红色的,还有黄色的。 牛有道拿了黑色的在手查看,摸了摸发现手指变黑了,皱眉道:“煤块?” 放下又拿了那块暗红色的在手,仔细查看后,嘀咕一声,“铁矿石?” 袁罡点头,“没错,就是煤块和铁矿石,是我在村里查看时见到小孩拿在手上玩的,这两样东西应该不是偶然凑巧同时出现在村里的。还有,村里有些人的手,像是经常接近高温的铁匠的手,铁匠应该还不少。”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两样东西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不寻常,具备了制造铁器的基础,一个隐居的村庄要那么多铁匠造那么多铁器干嘛?结合宁王军方的背景,答案呼之欲出,制造军械! 放下手中的铁矿石,牛有道又拿了那块黄色的石头查看,细看后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硫磺?” 袁罡颔首:“也是小孩手上玩的,这个应该和那座火山有关。” 放下了手上东西,牛有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制造大量军械在这深山中运输方便吗?想到了那条地下河,可通往苍庐县的山庄,也许还能通往入海口,不禁呵呵一笑,“这村庄选在这个地方,看来还真是花了心思!” 次日,牛有道一开门,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与门外商淑清相视一笑。 牛有道走下台阶,商淑清怔了一下,发现牛有道的头发又在身后随便束起,恢复了原来的随意发式。 她心里想的很多,略显沉默。 还是牛有道主动解释道:“我要花三天时间静心,放松自我排除杂念,闭关这段时间不想有什么束缚。”他准备趁这闭关期间把这女人帮自己梳理头发的事给断了,免得盛情难却,老是让人家郡主帮你梳头算怎么回事,时间久了孤男寡女的扯不清楚,搞不好会让人误会。 另就是,他现在也懂得怎么盘发了,看也看会了。 原来如此!商淑清略笑道:“也好!” 牛有道看了下她的脚,“郡主最近还是多休息吧。” 商淑清点了点头。 用过早饭,袁罡和圆方跟在了牛有道的身后,在村子里到处闲逛。 牛有道也的确是放松身心的样子,衣不束腰,宽松着晃荡,长发在背,连剑也不拿了,在袁罡的手上。 农田,桑园,还有阳光下随微风轻轻摇曳的菜花,妇人身影在其间忙碌。 “好一个田园风光。”深呼吸后,牛有道赞了声,忽又来了声,“老熊,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在这帮你把南山寺建起来如何?” 圆方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不要!” 牛有道停步转身,张开双臂诧异道:“如此山清水秀环境优美之地,自己丰衣足食,不再受人侵扰,为何不要?” 圆方低眉垂眼道:“这里人太少了,香火不能兴旺,南山寺怎能躲在这寂寂无名。” “老是惦记那点香油钱,没出息。”牛有道鄙视一眼,转过身继续前行,他不过开玩笑一说而已。 一旁不太说话的袁罡来了句,“想让南山寺出名,寺庙未必要大,地段未必要繁华。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只要你这个主持能有名望,南山寺再偏僻,也有达官贵人想尽办法找上门送香油钱,到时候只怕你巴不得躲清静。” 牛有道抬手往肩后点了点,“老熊,听听,猴子这话在理,你这个主持还不如让给猴子去当。” 圆方犹如遭到当头棒喝,愣在了原地,怔怔看着袁罡走神,嘴中喃喃自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牛有道和袁罡陆续停步,皆转身看着他。 圆方忽快步上前,对着袁罡双手合十,一脸激动道:“阿弥陀佛,若非袁爷真言,贫僧还不知要执迷到何时!”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相视无语,心里皆有同样嘀咕,这妖精当真了! 圆方直起身又补了句,“不过把南山寺建在这还是不行,太偏了,达官贵人怕是想尽办法也找不到门路。” 两人扭头就走,当他的话是放屁,鬼才有心思帮你在这建寺庙。 两人也早就领教了,只要谈到南山寺的事,这妖精就格外认真,好好的妖精不做,偏偏铁了心要做主持! 顺路绕到一座山背,有条激流小河,河中的热闹情形吸引了三人驻足。 岸边有人扛着大圆木往上游去,河中有人如同骑马般坐在圆木上随激流迅速冲下来,还不是一个人冲,一波一波地往下冲,坐在圆木上的人手持木棍当刀枪使,木棍上裹着厚厚的泡了水不知有多重的麻布,一个个挥舞着木棍左刺右杀,一个个发了狠似的,纷纷要把身边人挑翻到河里去。 哪怕牛有道不懂战场厮杀也看出来了,这分明是骑兵厮杀训练,只是这训练未免有些危险,被这大圆木在激流中撞上一下可想而知,训练者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小心都不行。 在激流中骑在圆木上想掌握平衡太困难了,比马背上困难多了,何况还要相互厮杀,也不知这些人练了多久才练出这平衡反应来。只见不断有人被打落水中,渐渐飘向了远处的水流平缓地带,然后又拖了木头上岸,一起扛着往上游跑。 后面车轱辘声传来,三人回头看去,只见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被人推了过来,停在了三人身边。 “本来,他们的父辈,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想让他们在此避开乱世隐居,过些安稳日子…宁王遇难的消息传来后,这里也不是长久安稳之地,没有永远保密的地方,是非迟早要席卷到此,为自保提前做准备,也是在为小王爷!”蒙山鸣看着厮杀训练的小年轻们叹了声。 这里有点吵,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陪着轮椅在小路上漫步。 打量着四周,牛有道问了声,“此地大概在什么位置?” 蒙山鸣:“已经出了青山郡,确切地说,大概的位置应该到了赵国境内。不过此地处在茫茫大山深处,地势险峻不适合人居住,加之天生的环境独特,山中大部分地方被瘴气所覆盖,外部的人很难找到这里,若无那条密道,这里的人也很难出去。就算没有瘴气干扰,地形原因,普通人想翻越周围那茫茫险峻山岭进出也困难,你师傅东郭先生来过这里,他特意进出勘探过,估计普通人没几个月的时间怕是别想进出这里。我们在这茫茫大山中只占这小小一域,如沧海一粟,外面人就算有心,想找到这里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你大可安心在此闭关修炼!” 东郭浩然来过这里?连这地方都来过,看来和宁王关系的确是非同一般!牛有道心里嘀咕了一声,问道:“我师傅既然在地面上进出过,也就是说,这山中瘴气你们有办法克服?” “嗯!”蒙山鸣点了点头,“在这山中躲久了,多少能观察出一些端倪来克服……” 三天后,牛有道站在了一座山洞前,双手自然下垂,闭目静默。 这山洞也在半山腰上,有些岁月,是最早来此的人开凿出来的。获悉牛有道想要的理想闭关环境后,蒙山鸣让他看看这里行不行,牛有道说可行,这边立刻安排了人彻底打扫干净,地上还洒了硫磺粉。 周围安排了人日夜戒备,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之所以找山洞,是因为够厚实,只要有人守住洞口,不容易被人偷袭,住在村里的房子里则有诸多担忧。牛有道没有过突破到筑基期境界的经验,有的经验也是从典籍上看来的,加之他没有突破境界所需的丹药,需要用自创的方法来突破,而他也不像那些门派弟子,门派中能提供安全的闭关保障,不用担心被人打扰,所以他这情况只能是自己小心点。 袁罡和圆方从洞内走了出来,袁罡道:“道爷,仔细检查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两人将里面彻底检查了好几遍,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牛有道睁开了双眼,神色平静道:“这段时间有劳二位了。” 袁罡没说什么,圆方却是嘿嘿道:“应该的。” 没有多话,牛有道无喜无忧,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山洞内,孤身消失在了洞内黑暗中。 袁罡和圆方放下了洞口临时设置的厚厚布幔,避免风雨吹扰进去,继而转身守在了洞口。 需要多久突破,牛有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种情况下需要多久,总之从今天开始就由他们两个来护法,片刻不得离开,顶多轮流稍入里面躲在布幔后面休息。 山洞内的空间不大,洞口小里面宽倒是真的,类似葫芦状,略分了几层平台,最里面点了一盏油灯放地上。 走到最里面,牛有道转身盘膝坐下,呼吸匀称后,慢慢闭眼的同时大袖一挥,一股劲风熄灭了油灯,洞内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第九十七章 突破 山岗上一座凉亭,凉亭旁蒙山鸣坐在轮椅上,商淑清推着轮椅在后面,两人看着对面的山洞,看着牛有道进去,看着布幔放下,看着袁罡和圆方紧守在了洞口。 蒙山鸣出声问道:“看模样,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商淑清思索了一下,“少年时去的上清宗,在上清宗软禁了五年被我请下山,算起来年纪肯定不大,应该和我相仿。” 蒙山鸣盯着山洞微微颔首,竟发出感慨语气道:“了不起啊了不起!东郭先生看人果然有一套,怪不得临终前收他为弟子,上清宗怕是错失了一个大机缘!” 盯着山洞的商淑清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道:“蒙伯伯,修士闭关修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您为何如此感慨?” 蒙山鸣:“我虽然不是修士,但早年毕竟接触的多,对修士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闭关修炼虽正常,但不至于像他这样,正常修炼随时可以停下,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都可以做应对。还有一种非正常的闭关修炼,修为要突破瓶颈进阶到下一个大的境界,这个时候的修士是脆弱的,没什么自卫能力,一个三岁小孩都有可能杀了他,受不得干扰,否则轻则修为终身受限,重则走火入魔,更严重者有性命之忧。你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还请了我们派人在四周戒备,郡主觉得他是哪种闭关修炼?” 商淑清有些心惊肉跳,“像是后者!” 蒙山鸣颔首:“我看着也像!你说在南山寺见过他动手,三个师兄都轻易败在他的手上,结合现在的情况看,这位怕是正在闭关冲击修行中的筑基境界,十有八九如此!如此年轻,便要冲击筑基境界,在修行界应该是非常罕见的,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能顺利出关…郡主,务必提醒王爷,要与此人交好,不要做第二个上清宗!” 商淑清点头嗯了声,“蒙伯伯,我记住了。”心里却在想,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短期内应该不会出来了,走吧!”蒙山鸣淡淡道。 商淑清推着轮椅转身,慢慢下山,下山的坡前有人过来搭手,抬了轮椅下山…… 洞内,随着油灯的熄灭,牛有道的身心也渐渐沉寂于黑暗中,没有任何杂念。 黑暗中突然一点光亮扩散开来,身体之门打开,心神随之进入。 修行中人也称之为内视,对体内情况感察到了某种极致的地步时,当所有情况完整汇总在一起,结构、形态自然会形成,体内的一切自然会在脑海中幻化成清晰的图像。哪怕是其他事情,当掌握所有细节时,起码也就掌握了事物的大概轮廓。 心神集中在体内的瞬间,体内的一切变化已全部在牛有道的脑海中。 金光和银光对绕着徐徐旋转,任督二脉中各有一对,充盈气劲萦绕,随时能迸发出强大的气机。 对修士来说,这是很奇特的现象,一般修士的真气源头静下时都存在于丹田气海中,牛有道的真气源头却有两道,分别存在于任督二脉中,这有个好处,气机能最快触发对外做出反应。 体内剩下的三十一道传法护身符还在,依旧如蛛网般盘踞在原来的三十一处穴位当中。 原本三十六道,小庙村对乌鸦毁了一道,竹排漂流快冻死时用了一道,抵御唐素素攻击时用了一道,修炼乾坤诀用了两道,还剩三十一道。 离开上清宗后,他基本上就没再敢炼化,再继续炼化吸收的话,真气越来越饱满强劲,非得将经脉给崩了不可。 筑基,顾名思义,筑造更牢靠的基础,行气的基础就是经脉。 这次闭关的目的就是突破筑基境界,突破筑基境界就是铸造更强大的经脉,让只能承受小溪流水的渠道变成能承受奔腾大江的河道。 精气神调节到了最佳的状态后,任督二脉中的两对金光和银光迅速施法调动了起来,两对光芒汇合到了一起,一起冲向了一道盘踞在穴位中的传法护身符,围绕着快速旋转,冷热气劲交织炼化。 正常情况下,修士突破筑基境界需要不少的‘灵元丹’,此丹也正是天下修士最重要的修行资源,采集灵草炼制而成,蕴含大量灵气。各门各派中,当门内弟子面临突破时,都会提供灵丹助力,然而牛有道没有这条件,上清宗软禁了他五年,一颗都没给过他,至今为止还没尝过‘灵元丹’是什么滋味 幸好东郭浩然以本命法源在他体内打下了三十六道传法护身符,幸好他修炼的乾坤诀能炼化体内的异种真气为己有。 从实质意义上来说,东郭浩然打入他体内的传法护身符拥有更庞大的灵气蕴含量。 打个比方,灵气好比是挥洒出去的灰尘,本命法源则是灰尘凝聚成的坚硬石头,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一道传法护身符以能量方式释放出来后其威力能挡住唐素素那个金丹修士一击的原因! 两对金银光球围绕着那道传法护身符急转,牛有道将炼化速度放开到了最快。 两对光球不断将东郭浩然的本命法源炼化,炼化出的真气直接吸收,如饥似渴般畅饮,吸收的越多,两对光球好像越是精神抖擞,光彩熠熠。 然而身为容纳它们的载体的牛有道却是压力越来越大,两对光球吸收的真气越多,其散发出的充盈气劲就越发蓬勃强劲,牛有道能感受到气劲的充斥下体内经脉正逐渐充起,逐渐膨胀。 这种状况一直在持续,也意味着经脉承受的膨胀压力越来越大。 渐渐的,身在黑暗中的牛有道脸上浮现痛楚神色,脸上有细密汗珠渗出。 体内的经脉正在一点点的被涨裂,他偏偏还不能停下,还要继续,还要控制膨胀压力的导向,不能有的地方被涨爆了,有的地方还没裂开,必须保持体内所有经脉的同等涨裂进度,这是真正的自找罪受。 在体内这般撕裂自己,其痛苦可想而知,这个过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浑身上下所有经脉几乎被拓宽了一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直到牛有道感觉不行了,感觉再持续下去整个经脉就要崩溃掉,感觉到经脉已经到了承压的极限,他才停止了继续炼化吸收输出压力。 疼的哆嗦颤抖的双手在身前慢慢抬起,做抱球装在胸前徐徐团动。 体内两对金银光球开始奔赴四肢百骸的经脉,不断地行大周天运转,同时在溃散自身能量,一路挥洒出金色的和银色的星光点点,挥洒出无数的星光点点。不断挥发出来的点点星光开始渗透进密密麻麻的经脉裂缝中,这个时候可谓苦尽甘来,无数星光点点渗入创口的感觉是温暖、是清凉,舒服的整个人的魂魄都想飞出来。 极度疲倦下的舒坦,舒坦的人想睡着,牛有道拼命保持意识,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睡着,若不能在这个时候将改造经脉的能量注入让经脉变得强大坚韧的话,不但将前功尽弃,破损后的经脉也就废了,再也无法行气。 原因很简单,经脉扩充到这个状态已经到了承压极限,一旦体内经脉遍布的创口愈合了,你没办法再让它涨裂第二次,再施强压涨裂的话,立马会爆破掉。 随着无数点点星光不断挥发出来,两对光球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淡。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牛有道已没精力去计算时间,只知坚持再坚持。 一直到两对光球身上笼罩的光华彻底没了,露出了金银色的本尊,本尊亦黯然失色,几乎都旋转不动了后,牛有道才停止了继续施展,慢慢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动,却发现连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略一动就疼的不行,幅度略大就有要倒下的感觉,肉身已经难以自我控制平衡,遂在那微弱发声呼唤:“猴子…猴子…猴子……” 不知叫了多少声,外面隐隐传来圆方的声音,“袁爷,道爷好像在叫你。”还是他的听觉灵敏。 洞口方向猛然露了下亮光,有人掀开了布幔,待真的听到、确认了牛有道的呼唤声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快步而来。 一道火折子的光芒亮起,点燃了一角的油灯。 袁罡端着油灯和圆方一起凑近了牛有道,先是闻到了血腥味,待看清牛有道的样子后,把二人吓了一跳,只见牛有道如同被血糊过一层般,体表已经结了一层壳,面无全非,眼神黯然无力。 “道爷,你怎么了?”袁罡大惊失色,扶了他。 “没事,没事,别乱动我,我现在不能乱动…”牛有道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他自己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是哪来的,是修为突破时从毛细孔一点点渗出来的。 袁罡闻言赶紧放开了,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紧张神色,“道爷,现在要我怎么做?” 牛有道虚弱问道:“我闭关多久了?” 圆方立马接话道:“九天!道爷,您整整闭关了九天!” 九天?牛有道惨然一笑,九天滴水未进,怪不得这么渴,嗓子眼里飘出声音来,“水…渴…水…” 袁罡连连点头,扭头一看,发现圆方凑了个脑袋正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牛有道的状况,袁罡顿时火气,一脚飙了出去,直接将措手不及的圆方给踹的滚下了台阶,并怒吼一声:“看什么看?水!没听到?还不快去拿!” 第九十八章 阳光正暖 “啊?”蹦了起来的圆方有些莫名其妙,“哦!”旋即反应了过来,赶紧跑了。 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只瓦罐。 他想给牛有道喂水,袁罡不让,一把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壶嘴对在了牛有道的嘴上,慢慢一点点地将水渡入牛有道的口中。 慢慢咽下不少水入腹,牛有道闭了嘴,袁罡方将瓦罐放下,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牛有道又弱声道:“有点饿,弄点粥。” 袁罡立马回头,圆方下意识往后蹦开了,且连连道:“我这就去搞。”一溜烟似的跑了。 袁罡盯着牛有道,语气沉重道:“道爷,怎么弄成这样?” 牛有道:“没事,正常现象,一个月左右应该可以恢复,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动,估计要在这里静养个三天等经脉稳定了才能出去。” 袁罡:“道爷,突破这个境界的人都这样吗?” 牛有道:“应该差不多吧,只不过那些有条件的有灵丹帮助修复受损的经脉,恢复的快,而我之前的处境被人盯着不好与外界来往,加之不想引起天玉门的关注,只好拿身体来硬抗。” 看着他这凄惨样,袁罡脸颊狠狠绷紧了一下,“上清宗该死,我迟早将上清宗夷为平地!” 牛有道无力一笑,知道他怪上清宗无情以至于让他拿身体来硬抗,“就凭你?你打的赢他们?” 袁罡:“你忘了这里有硫磺?” 牛有道愣了一下,‘炸药’字眼在脑海中闪过,瞬间联想到了猴子的出身,猴子可是军火武器方面的使用行家,土法配制一些炸药不在话下,想想上清宗炸塌的情形,猴子还真有可能干出这事来,不禁有些无语。 “你呀,上清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他们不找我麻烦,我也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牵连,说到底他们也不欠我什么,而我能有今天这修为进度,算是承了东郭浩然的情,东郭浩然毕竟是上清宗弟子。上清宗可以对我不仁,我也可以对上清宗不义,但我不能对上清宗揪着不放。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只要他们不再过分,这事就算过去了,这就是我的江湖,你别乱来!”牛有道絮絮叨叨叮嘱一番。 见他说了一堆说的费力,袁罡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歇着吧!”说着转身去挑拨油灯的灯芯,将灯给挑亮一些。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一阵低弱的京剧唱腔声慢吞吞响起。 袁罡霍然回头看去,只见牛有道盘坐在那低垂着脑袋轻轻哼唱着。 盯着看了会儿,袁罡慢慢坐在了台阶上,耳畔听着断断续续的唱腔,两眼盯着昏黄的灯火陷入了沉静中…… 苍庐县的宁王山庄门口,跪在那,风吹日晒雨淋的几乎不成人样的人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这动静,立刻引来守卫们的骚动,陆续出来了人围着看动静。 “好像死了?” “我看看…没呼吸没脉搏了。” “居然跪死了。” “你说的轻巧,别说跪这么多天,让你跪一天你都受不了,他这么多天可是滴水、粒米未进呐!”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门口的骚动引来了山庄内轮值戒备修士的注意,很快惊动了白遥。 白遥出来时,聚在门口的守卫已将魏多给抬了起来。 白遥冷冷一声,“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动他的?” 一名抬着的守卫道:“法师,他已经死了,刚倒下的,已经跪死了,我们抬去埋了。” 跪死了?白遥眉头一颤,看向魏多的眼神满是动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愚笨之人,竟能自己把自己给活活跪死,这该是多大的毅力和恒心? 不禁快步上前,亲自出手查探,结果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脉搏太弱,几近于无,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取水来!”白遥喝了声,立刻有人听命跑去。 白遥又迅速从腰带间摸出一颗小小的蜡丸,破壳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捏开了魏多的嘴巴,药丸被他指力碾碎,喂入了魏多的口中,转而提气一掌摁在了魏多的心脏部位。 水来到,他又叮嘱道:“慢慢喂给他。” 见此状,众人大概明白了,这人还没死,当即有人帮着抬起魏多的脑袋,帮忙喂水。 好一阵后,白遥收了手,使唤了两人将魏多给抬进了庄园内…… 三天后,牛有道也从山洞内抬了出来,抬到了洞外的一张坐轿上,之前抬过商淑清下山的那张,被圆方给借来了。 蒙山鸣、商淑清、罗安,三人都在山下等着,瞅着一身血壳包裹的牛有道从跟前抬过,三人骇然,商淑清更是惊的捂住了嘴,愣是没人能说出一句话来,目送着人被抬走了。 回到幽静的单独小庭院内,牛有道被剥光了,圆方施法震掉了他体表的血壳。 之后牛有道泡进了烧好的热水里,袁罡站在浴桶旁小心帮他清洗,不敢太用力。 几天后,牛有道才出了门,能自己慢慢到处走动了,看着挺悠然,挺惬意。 袁罡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圆方被使唤着跑腿。 次日大早,牛有道哭笑不得地坐在了梳妆台前,商淑清正在为他梳理头发。 人家一片好意,执拗地把他当成了病号照顾,拒绝了,拒绝不了,他又不好把话讲的太那个,结果又这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牛有道难得的清闲,不用修炼,暂时也不适合修炼,就在外面散散步,在木匠特意给他造的躺椅上打个盹,然后就是研究那面铜镜上的东西。 阳光正暖,牛有道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圆方很苦恼地站在石磨旁磨黄豆,他也不知袁罡从村里哪弄来的黄豆,好像要做什么吃的,于是牛有道随便说了两句,又从邻家搬了石磨过来,让他把黄豆给泡了,反复磨出了一些白白的浆糊。 而袁罡受了牛有道的指点后,又从人家里倒腾来了一坛大颗粒的粗盐,在那用水洗盐,洗出了一些黑乎乎的液体,圆方也不知这是要干嘛。 “老熊,你别唉声叹气,你不是吃素吗?回头你感谢猴子还来不及。”眯眼晒着太阳的牛有道指了指觉得很无聊的圆方。 待到两边都弄完了,牛有道终于起身了。 三人带了东西去厨房,磨出的东西又是放进锅里煮,又是纱巾过滤的,之后牛有道亲自动手调了那黑乎乎的液体洒进了锅里,再舀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白乎乎、嫩滑滑的东西,看的圆方眼睛一眨一眨的。 纱巾置入在了竹子做的笼屉内铺好,白乎乎的东西出锅倒入,纱巾再包上,压了块洗干净的石头上去。 做完这些,牛有道收了手,在一旁洗手之余,对袁罡道:“一刻之后就好了,会了吗?” 袁罡点了点头,看着那压着石头的东西,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情道:“会了,挺简单的。” 锅里还有没用完的白乎乎、嫩滑滑的东西,袁罡乘了一碗,洒了点糖霜进去搅拌好了送到了牛有道的跟前。 牛有道摇了摇头,背个手出去了,躺在了院子里继续晒太阳。 没多久,袁罡也出来了,圆方手里拿了只碗放嘴边大舌头舔着,追在袁罡后面呵呵道:“袁爷,咱们再弄点吧。” 袁罡:“没了。” 圆方:“还没吃饱。” 袁罡懒得理他,出去了,好一阵回来后,手里提了条洗剥好的鲜鱼回来,没多久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 恰逢商淑清来到,见牛有道在打盹,遂闻香去了厨房。 中午,商淑清没有离去,跟几人围了一桌,品尝鲜鱼炖豆腐。 看几人吃的痛快,圆方看看自己碗里的豆渣,再看看人家下筷子的盆里的鲜香,眼神中有几分可怜巴巴,最终合十念念有词,忍住了没破荤戒。 饱食后,商淑清放下了筷子,有些腼腆道:“这豆腐真好吃,真的是黄豆做成的吗?” 圆方立刻连连点头,“郡主,没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那豆腐脑,放上糖霜太好吃了,不信你让道爷再做上一锅,推磨的体力活交给我了!”拍了拍胸口。 商淑清看着牛有道试探道:“这豆腐若能输出去卖,必是一笔可观的财路。” 牛有道淡淡一笑,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郡主想学尽可找猴子讨教。” 他知道这女人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呢,可能又往军资上琢磨了,而他对这个财路的确不感兴趣,没相当的实力护卫,这财路在这乱世是守不住的,越是稀罕挣钱的买卖越是自找麻烦,何况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实在不高,很容易被学走的…… 半下午的时候,袁罡从外面回来了,肩头扛了一捆木棍,对圆方吆喝了一声,“把门关上。” 圆方跑去关了大门,回头走到摆弄一堆木棍的袁罡边上,好奇道:“袁爷,这又是要做什么吃的吗?” 袁罡递了根木棍到他嘴前,“你吃吗?” 圆方轻轻拨开,呵呵道:“袁爷真会开玩笑。” 袁罡不像是开玩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我经常打你,你心里是不是恨我?” 圆方摆手,“没有的事。” 袁罡:“我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要不要?” “过去了,都过去了,自己人打打闹闹伤不了和气,谈什么报仇。”圆方感觉有些不妙,扔下话扭头就走。 袁罡横棍一拦,“今天给你个打我的机会,我不还手,不躲,也不报复!” 第九十九章 蚩尤无方 屋内的牛有道闻声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了屋檐下看着。 打不还手?不躲?还不报复?圆方打死也不信袁罡这鬼话的,正色道:“袁爷,贫僧绝对没想过要报复你。” 他以为袁罡在试探他。 袁罡不管他想不想报复,棍子递给他,“我让你打!” 圆方不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劲地摇头。 袁罡脸一沉,挥棍呜一声,打在了他的耳边悬停,“你不打我,我就打你!” “……”圆方无语,这叫什么道理,不禁看向了牛有道求救:“道爷,这事你要做主啊!” 站在台阶上的牛有道笑眯眯道:“让你打就打,有什么好怕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他既然说了不还手,就不能还手,你放心,我在这里盯着,他若敢报复,你找我!” “这…”圆方很犹豫,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袁罡竖棍在他跟前,“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不打,我就打你!” 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要求,圆方太无奈了,慢慢伸手抓了棍子。 袁罡后退到了院子中间,朝他招手,“打!” 圆方可谓被逼得退无可退,真恨不得找把杀猪刀捅袁罡一万刀,可他终究是不敢,走上前来,棍子在袁罡身前比了又比,反反复复伸出又收回,仿佛不知该挑哪下手似的,实际上是不敢下手。 “打!”袁罡忽猛喝一声。 圆方见势不妙,对方明显没了耐心,再不打就得他挨打了,琢磨着左右都要倒霉,干脆豁出去了,提棍狠狠一棍砸了过去,不过力道最后还是收了,绣花似的,轻轻在袁罡肩头小打了一下。 “用力!”袁罡又是一声喝。 圆方又稍微加了点力道打了一棍,袁罡冷眼瞅着他,有杀气,貌似在质问,你耍我? 呜啪!圆方终于狠狠一棍砸在了袁罡的肩头,棍子很快又一收,心惊肉跳地警惕着。 谁知袁罡扭头就走,要找家伙报复似的,朝一旁的石磨走了过去。 要搬石磨砸吗?圆方胆战心惊,扔掉棍子扭头就跑,飞快蹿到了牛有道的身后躲着,求救,“道爷,您都看到了,是他让我打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啊!” 牛有道伸手身后,将他拉了出来,指向了袁罡,示意圆方自己看。 圆方愣住,只见袁罡在脱衣服,脱了往石磨边上的箩筐里扔,衣服脱的只剩件裤衩,连鞋袜都脱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那一身完美如石雕的肌肉体型,在阳光下勾勒出的线条阴影,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绝对能看得女人心神荡漾暗咽口水。 “你想多了,他怕打坏了衣服而已。”牛有道呵呵一声。 袁罡回头看了眼躲躲藏藏的圆方,顺手抓了放在石磨上的一块青石板,双手把了石板两头,突然一头狠狠撞去。 砰!一脑袋将石板撞的粉碎。 圆方嘴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袁罡果然是一贯干变态的事情,虐他也就罢了,现在是连自己也不放过啊! 袁罡走回院子中间,朝他招手,“再来!” “……”圆方无语。 牛有道伸手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去吧,他在让你帮他练功!” 练功?被推下台阶的圆方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心里有了这个底后,捡起了地上的棍子,上前道:“袁爷,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少废话!”袁罡冷冷一声。 呜啪!圆方陡然出手一棍,将袁罡打的身形略晃,后背打出了一条鲜红的印记。 “呼!”袁罡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双臂握拳在两腰,蹲成了马步,又深吸一口气,浑身腱子肉明显能看出绷紧了,喝道:“轻了,重点!” 嫌轻?圆方双臂抡棍,啪一声砸在了袁罡后背,棍子咔嚓而断,袁罡马步原地,纹丝不动。 “继续!”袁罡斜了眼。 这回圆方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扛一大捆棍子回来。 也不多说了,走去又抽了根棍子在手,走回又是一棍狠砸在袁罡的身上,啪一声又断了。 站在台阶上的牛有道出声了,“老熊,你这样打的话,山上树木砍光了都不够用,适当加点内力。” 圆方点了点头,又捡了根棍子过来,注入了内力在棍子上,提醒道:“袁爷,力道差不多了你就吱一声。” 袁罡“嗯”了声,圆方一棍呼啸而出,袁罡挨了一棍出声道:“轻了。” 又一棍,袁罡:“再重点。” 又一棍,袁罡:“加力!” 直到力道每次都打的袁罡身形晃动,袁罡才不吭声了。 于是圆方就照着这个力道下手,一根棍子在手上虎虎生风,照着袁罡一顿狂敲。 而袁罡则不断变换身形,时而马步,时而前后弓开两腿,时而蜷身弓背,时而伸出双臂,甚至把脑袋迎了出去,不断换出各个身体部位承受圆方的打击。 圆方打的那叫一个过瘾,两眼冒光,带着一丝兴奋,被袁罡打了那么多回,这回总算找到了发泄报仇的机会,绕着圈挥棍狂砸个不停。 呜啪声不断在袁罡身上炸响,没多久,袁罡身上便布满了恍如血痕般的鲜红印记。 而袁罡似乎也因为遭受连续不断的击打而不堪重负般,又像是因为击打而触发了体内的什么东西,呼吸渐渐沉重,不是一般的沉重,气息长进长出,到最后呼吸声犹如鼓风的风箱一般,夹杂在击打声中的呼吸声连站在屋檐下的牛有道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随着沉重呼吸声的起伏,袁罡的腹部也出现了变化,渐渐鼓胀出一只球体滚动,吸气时腹部的球体下沉到小腹部位,呼气时腹部的球体又滚到腹上。 而随着腹部球体的滚动,袁罡身上亦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浑身上下被打出的血痕般的印记似乎活了起来,似乎在体表流动,似乎如小蛇般游走,游着游着钻进了蛇洞内消失了一般,身上遍布的血痕到处游走着,逐渐一条条消失了。 体表成千上万条血蛇游走消失的一幕看着相当诡异,那密密麻麻蠕动的情形普通人看到估计得害怕。 这一幕令牛有道瞳孔骤然一缩,他注意到了,那如小蛇般游走的血痕所消失的部位全部是人体的穴位。 血痕如蛇,穴位如洞! 袁罡修炼硬气功的场景,牛有道前世是见过的,但从未见过今天这诡谲情形。 此时牛有道才真正意识到了袁罡所练硬气功的不简单。 圆方也惊讶了,身为妖怪,看袁罡的眼神却像是看妖怪,打妖怪! 不过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持续了也没多久,待到体表密布的血痕全部消失后,袁罡身上每打出一道血痕,便游走消失一道,看着正常多了。 一顿暴打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袁罡才出声喊停。 放下棍子的圆方有点气喘,再看袁罡的眼神依然如同看妖怪。 挨打的人像个没事人一般,他打人的反而有点累了。 没办法,动手的过程中,袁罡不让他停,还要求他保持攻击节奏和频率,而力道的拿捏上还有要求,轻了不行,重了又怕袁罡吃不消,这打人打的跟绣花似的,要求太高了,一个时辰持续下来,的确有点吃不消。 圆方还是头回发现,打人也是一桩苦差,不比他挨打的时候好过。 袁罡站在原地活动着身体,脖子一扭,骨骼嘎嘣脆响,肩骨、腰骨以及各关节放松收紧活动着,皆发出嘎嘣脆响。 待到浑身紧绷的腱子肉放松下来后,体表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袁罡到一旁捡起衣服穿回。 圆方将手中棍子扔回了那一堆,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下,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待到袁罡走到屋檐下,牛有道递了一壶水给他。 袁罡接了昂头对嘴直灌,牛有道在旁道:“你这硬气功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同。” 放下壶罐,袁罡沉默了一下,道:“之前没什么不同,今天觉得身体状况不对,感觉体内有力无处发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要发泄出来,到处找事干还是不行,所以练了下,好像…好像突破到了另一个层次。” 牛有道:“你这硬气功有名字吗?” 刚刚如此诡异的情形让他觉得这硬气功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对,肯定有个什么说法,他也想搞清袁罡练的这诡异硬气功是个什么名堂。 袁罡一愣,“就称为硬气功,哪有什么名字?呃…”露出思索神色,似乎想起了什么。 牛有道没打扰,等着。 袁罡渐露迟疑道:“好像是有个什么叫法,当年记得我们的总教官提过一次,好像有个古名,叫什么蚩尤来着…” “蚩尤?”牛有道疑惑道:“远古时期和黄帝大战的那个蚩尤?” “对!”袁罡猛然大悟,似乎得了提醒想起了什么,点头道:“当年总教官也提到了这个,说咱们练的这个硬气功有个古名,叫‘蚩尤无方’,‘蚩尤’就是和黄帝大战的那个蚩尤,‘无’是无法无天的无,‘方’是方法的方。没错,想起来了,名字就叫‘蚩尤无方’。” “蚩尤无方?”牛有道嘀咕一声,居然有这么怪的名字,思索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古籍中似乎没这名字的印象。 第一百章 石头记 反复琢磨,想来想去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牛有道摇了摇头。 坐台阶上的圆方站了起来,凑近了问:“道爷、袁爷,蚩尤是什么人,造反的吗?” 袁罡:“说了你也不懂!” “……”圆方讨了个没趣,讪笑。 袁罡问:“今天打我打的痛快,气出够了没有?” 这样打人能痛快才怪了,你有本事让我放开了打!圆方心里嘀咕,嘴上却是连连讨好道:“没打,没打,是在帮袁爷练功。” 袁罡冷冷一句,“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圆方瞬间一脸严肃道:“绝无虚言!” 就因为这一句话,接下来在此的日子里,圆方开始每日帮袁罡练功,也确认了打人真的是件很累的事…… 转眼,一个月过去,牛有道基本很少从屋里走出来,除了早晚出来散下步,其余时间都闷在屋里盘膝打坐。 半个月前经脉初步稳固后,他就已经在开始尝试再次炼化传法护身符,首先是逐步恢复那几乎快停止运转的本命法源,其次是适当的让重新铸造的经脉逐渐适应。 这期间,商淑清也不便前来打扰,照例每天早上来探望一次。 村里的小孩被下了严令,不准随便跑到这院子附近戏耍吵闹打扰客人。 圆方每天陪袁罡练功一个时辰,其余时间自己也进入了修炼状态。 三个人中,也只有袁罡对整天闷坐修炼的事情不感兴趣。袁罡认为人的生命不应该这样度过,若修炼得来的延年益寿是这样浪费消耗的话没什么意义。他每日进进出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座村民不得接近的小院内,进入了极有规律的作息状态…… 轰!一声震响如地震般,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令村庄里的村民们莫名惊悚。 牛有道和圆方先后从屋里闪了出来,推开院门走出,只见村里组织了一些青壮,拿着武器向震响方向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圆方拉住一名经过村民询问。 那村民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啊!” 圆方回头,结果发现牛有道已经飞掠而去,遂腾空而起追赶。 村庄外不远的山谷中,牛有道先到一步,看到了一座崩塌了的山壁,见到了袁罡的身影,袁罡正在观察什么。 牛有道落在山谷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很快,一伙村民也赶到了,见袁罡从一堆垮塌的碎石上下来,罗安上前问道:“袁兄弟,刚才那声响是怎么回事?你看到了吗?” 袁罡淡然道:“没什么,山塌了。” “这山塌的动静怎么跟打雷似的,雷劈的?”站在牛有道边上的圆方奇怪一声,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嘀咕道:“莫不是晴天霹雳?” 牛有道意味深长地看着走来的袁罡…… 又是一天早上,梳妆台前,双手从牛有道头上放开的商淑清轻轻一声,“道爷,好了。” 牛有道照惯例起身相送,送出了院门也没止步,而是陪着商淑清继续前行。 商淑清欠了欠身,好笑道:“不用远送。” 牛有道伸手示意走走,两人并行之际,他问了声,“郡主有心事?” 平常,商淑清给他梳头时都会聊天说话,这几天商淑清话很少,有点不正常。 商淑清沉默,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这村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村民们的神态依旧,是苍庐县有事么?” 商淑清道:“怕说了影响道爷闭关修炼。” 牛有道:“听听也无妨。” 商淑清:“夺占青山郡的计划放弃了,哥那边接下来要另想办法博取天玉门的重视。” 牛有道:“海如月那边食言毁诺了,不肯助王爷一臂之力?” 商淑清轻叹了声,“哥那边开始只是提了一下,我发消息反复追问下才搞明白,海如月那边可以说是毁诺了,但也不完全是,只是人家提了个要求,这要求我们不可能做的到。” 牛有道:“也就是说,说到底还是毁诺了,不想帮,故意出难题刁难这边?” 商淑清:“情况有点特殊,可以说刁难,但这边也能理解她的难处。” 牛有道闻听有些好奇道:“怎么回事?” 商淑清:“问题出在了那个子承父业还未长大的现任金州刺史萧天振的身上,也就是海如月的儿子。萧别山在世时体弱多病,生育一直困难,这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不但继承了父业,也继承了他的毛病,似乎更加孱弱,派去联络的人回报,说萧天振的身子骨太弱,怕是活不到成年,今年萧天振的病更是发的频繁了。” 牛有道:“难不成海如月的要求是治好他儿子?” 商淑清:“道爷明鉴,海如月正是这个意思。她回的话也有理,金州刺史是他儿子,现在虽然是她代为掌控大权,可一旦她儿子不在了,她只怕自身难保,又哪来的能力助我哥一臂之力?所以她提出要求,只要我哥能从冰雪阁将‘赤阳朱果’求来救她儿子,她便出兵相助!” 牛有道皱眉,赤阳朱果这东西他倒是在《上清拾遗录》上见过,与‘冰玉果’可谓是一阴一阳,偏偏生长的地方属性又相反,颇有些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的意思。 “什么病需要用到赤阳朱果?”牛有道不免好奇。 商淑清:“说是什么天生的‘天阴损脉’,需要服用赤阳朱果才能彻底根除病根。” 牛有道:“据我所知,那果树能长九颗果子,每年长一颗,每九年成熟一颗,也就是说,每年都有一颗成熟的赤阳朱果。凭萧家的势力,难道都不能从冰雪阁求来一枚吗?” 商淑清:“自然是求过,萧别山在世时,为了救治萧别山,萧煌就屡屡托人去冰雪阁求取,萧煌甚至托了赵国皇帝相求,也都没用。说是此果乃雪婆婆专享的东西,雪婆婆每年都得吃上一颗才舒心。金州刺史对凡人来说位高权重,可在雪婆婆那种人的眼里,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萧天振的命比不上人家的胃口重要。” 牛有道默默点了点头。 商淑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不知道爷可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博取天玉门的重视?”其实她这几天一直想请教来着。 牛有道:“暂时没想过,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和蓝先生拟定的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不但能得天玉门的重视,还能一举拿下青山郡扩张势力,可谓一举两得,错过了这个机会,想再找到吞并青山郡的机会怕是不容易。” 商淑清:“当然也知道,可是海如月不答应也没办法。” 牛有道淡然道:“办法容我想想。”伸手示意她先回。 目送她离去后,牛有道负手走向了田野间游逛,思绪游离之际,圆方找来了,也没说什么,跟在了后面。 看到前方一群孩童奔跑时,牛有道停步,背对道:“老熊,你的身份想带着南山寺僧众在这世道立足,怕是很难,放弃他们,跟我走怎么样?” “啊!”圆方愣了一声,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话来,连连摇头,嘟囔道:“那怎么行,南山寺其他人都走了,这仅剩的都是老主持一脉亲传的徒子徒孙,我答应了老主持的,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牛有道站在那静默无言许久…… 次日早晨,梳妆台前为牛有道梳理的商淑清注意到铜镜旁放了两块石头,一黑一黄。 梳理完毕后,牛有道照例送行,临出门前,商淑清又回头看了桌上两块石头一眼,神色有些沉默。 送别后,牛有道一个人慢慢晃到了那湍急小河旁,看一群年轻人训练。 约莫半个时辰后,蒙山鸣坐着的轮椅推来了,商淑清推来的,边上还有一个体态健壮的老头,浓眉大眼,须发泛黄。 “法师!”蒙山鸣打了个招呼,牛有道转身回头,笑着与之打招呼。 客套一番,蒙山鸣指了身旁的老头,“想必法师还没见过,这位是名满天下的铁器名匠公孙铁牛,公孙先生早年曾遇到一些麻烦,蒙宁王相助,后来便领了家人在此隐居。来此后,公孙先生挑了些有天分的村民子弟做徒弟,在北面的山里面设了个匠器作坊,这些年来,一直在为王爷打造军械,以备不时之需……” 牛有道微笑着听着,听完这里隐藏的一些情况后与公孙铁牛互相问好。 公孙铁牛的脾气似乎不怎么样,才说几句话,就一直扭头看来看去,貌似不太耐烦这种虚伪客套,最后干脆一句还有事,晾下几人扭身就走了。 “公孙先生人是好人,就是性格刚烈了些,法师不要往心里去。”蒙山鸣代为抱歉一声。 “无妨,本来就不熟悉。”牛有道无所谓的撇过,看向商淑清道:“郡主,我准备为王爷去趟金州,去会会那个海如月,看能不能为王爷促成此事,郡主可传讯告知王爷一声,不要太过着急另做准备的事。” 商淑清愣了一下,旋即摇头劝道:“道爷,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金州那边真的不用去,海如月的态度的的确确探明了,不会更改,没用的。” 牛有道:“再试一次也无妨,不过这事还请郡主暂时先瞒着猴子!” 第一零一章 金州府城 瞒着袁罡?商淑清不解,牛有道已经转身而去,压根不解释。 目送,蒙山鸣问:“你确认他摆出的两块石头是给你看的?” 同样目送的商淑清神情复杂,苦笑道:“之前还不敢确认,现在确认了。” 蒙山鸣哦了声,“怎讲?” 商淑清:“就在刚刚之前,他还不露一点端倪,直到刚见了公孙先生,我们告知了此地乃军械秘密制造地,他才说他要去金州。我不信这种事情他事先没做任何考虑,不信这种事情他能突然兴起做决定。石头是摆给我看的,摆出石头后,避开了袁罡,人出现在了这里等着…他不可能一直在这等下去。” 蒙山鸣思索着徐徐道:“明白了,他在看我们的诚意,如果我们不说,他也不会问,也就不会说出去金州。” 商淑清:“他既然知道那两块石头之间的关系,应该早就察觉出了点什么,说不定一直在等我们说,然而一直没等到。这次把石头摆出来给我看,像是在给我们一次机会,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们依然瞒着他不说,我有种预感,我们怕是留不住他了,他怕是要带着袁罡远走高飞了,而不是说要去金州!” 蒙山鸣亦苦笑:“明白了,他在权衡值不值得,看来他认为他此去有风险!” 商淑清略揪心,她也意识到了,可她不能阻止,天玉门和凤凌波不会给他们兄妹太长时间,目前看来吞并青山郡的良机只有这一次。某种程度上,因为见识过牛有道的能力,她是希望牛有道的能力能助他们兄妹一臂之力的。 然而这种心态让她颇为自责,自己的自私自利要让人家去冒风险…… “去哪?” 院子里,练完功收拾妥当的袁罡闻听愕然一声。 牛有道淡然道:“去找点修炼上要用的东西。” 袁罡颔首,“什么时候出发?”他那意思显然是要提前做准备。 牛有道:“明天就走,你不用去了,我带上老熊就行了。” 我不去?袁罡怔住,似乎有点没想到牛有道会不让他同行。 牛有道解释道:“也没什么事,从这里脱身也不用担心被人给盯上,从密道回了苍庐县再出发的话,反而有危险,说不定会被仇家给盯上。所以我准备带着老熊直接翻山越岭走人,这山路不太好走,你跟着一路攀爬是个问题。” 袁罡默了一下,想想也是,问:“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牛有道:“外界咱们还没有单独闯荡过,许多情况并不了解,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应该用不了太久。” 袁罡:“我在这等吗?” 牛有道:“你在这也行,去苍庐县也行,看商淑清那边怎么安排,我办完事回来的话,应该是悄悄直接回苍庐县。你若是去了苍庐县,老熊的那些人你看着点,还有那个陆圣中,若是商朝宗那边的计划顺利,陆圣中那颗棋你就用起来。” 袁罡点了点头,回头对圆方道:“跟道爷出去后打起精神利索点,否则别怪我送那群和尚去见佛祖。” 圆方神情抽搐,挤出一脸笑道:“袁爷放心。” 次日,梳妆台前,商淑清为牛有道整理头发的动作分外细心,镜子里端坐的人闭目缄默中。 两人从屋里出来后,圆方已经背了个包裹在外面等着,袁罡将牛有道的佩剑奉上。 牛有道伸手抓了剑,大步而去,圆方尾随。 商淑清和袁罡出了院子目送,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亦在某个角落里目送。 不疾不徐出了村庄,牛有道和圆方突然加速一动,一前一后飞掠而行,上了一座高山。 二人停在山顶,圆方跟着牛有道回首看向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村庄,随后各取了一片小巧碧绿的叶子含入嘴中。此叶本无名,村子里的人取名为‘清心’,将此叶含在嘴中能应对山中弥漫的瘴气。 “走!”牛有道给了一声,身形猛然从山巅弹出,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体内气机迸发而出凝聚如翼,借着射速和攀登的高度御气飞行。 圆方御气滑行在后追赶。 迎面有山撞来,一前一后的二人身形一侧,借助空气浮力迅速绕飞而过,如两只大鸟般穿过两山之间。 风声在耳畔呼呼。 圆方的修为明显不如牛有道,气翼在空气中高速摩擦了没多久便崩溃,人迅速落在山上飞奔快跑,再次弹射而出重新聚集成气翼追赶。牛有道换气的频率则明显比圆方慢的多,不过他还是偶尔会停下等上一等,不然圆方搞不好会跟丢了。 两人遇平地快起快落飞纵,遇小山要么掠过,要么绕飞而过,遇高山则蹬踏悬崖峭壁扶摇直上,到了山顶则再次弹射而出,快速凌空滑翔而去。 茫茫崇山峻岭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恍如鸟儿自由翱翔…… 小半天后,山势此起彼伏度明显缓和了好多,山间氤氲的瘴气明显也看不到了,牛有道估摸着已经出了那片地域。 直到见到了如缎带般的官道,两人方停了下来,而圆方已经累成了死狗一般,“呸”吐出了嘴中的叶子,扶着一棵大树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如此这般持续半天不停的方式实在是让他吃不消了。 牛有道脸色也不好看,法力消耗的太厉害了,要不是为了赶路,根本不会这样干,这种虚弱情况下遇上找麻烦的可就真的麻烦了。 两人就躲在官道旁的山林里吃喝了点东西,然后盘膝打坐恢复。 牛有道恢复的快,首先是他没圆方消耗的厉害,其次可以利用体内的传法护身符。 圆方恢复的速度有点慢,临近傍晚才恢复了过来,也是没办法,两人身上没任何帮着快速恢复的灵丹,他只能是慢慢恢复。 原本牛有道倒是有过,宋衍青师兄弟三人身上搜出来过一点,被他因尝试而用掉了。陆圣中身上也搜到过,他全部给了圆方,而没尝过滋味的圆方也立马尝试掉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在修行界都是穷人,而且是穷的一干二净那种。 官道上拦了辆路过的马车,问明路径后,一枚金币便让马车改道去了最近的县城。 一路快赶,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天黑关闭前将二人送进了城。 城内找了家客栈落脚,牛有道要了一桌的美味佳肴犒劳圆方。 饭桌上,圆方问看着窗外街头目露思索神色的牛有道:“道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牛有道淡淡道:“金州府城。” 圆方嘀咕道:“好像还有好远的路。” 牛有道:“快点吃,吃完还有事。” “哦!”圆方稀里哗啦快速填饱了肚子。 结账时,牛有道扔了枚银币给伙计当赏钱,伙计点头哈腰高兴的不行。 牛有道摆了摆手,钱自然不是白给的,“伙计,找你打听个事。” 伙计忙道:“您说,您说。” 牛有道问:“知不知道县城承驿吏的家在哪?” 伙计想了一下,指了个方向道:“离县衙不远,县衙斜对面的左边巷子里便是李承驿家,到那一问便知。客官找李大人有事?” 牛有道微笑道:“也没什么,他朋友托我送封信给他。” 随口打发了,随后带着圆方离了客栈,直奔伙计说的地方打听,找到了承驿吏的家。 找这位自然不为别的,要弄个身份借驿站的驿马一用,倒不是买不起马,但是驿站的马可以在一路的驿站换乘,便于快速赶路。这事没什么难度,也不需武力威胁,武力威胁反而不好,直接用钱砸。 一把金币洒在桌上,立马搞定了这位承驿吏,双方约定,明早见。 次日城外偏僻地,这位李承驿牵来了两匹驿马,还有两套驿卒的衣服,开出的公函也带来了,顺道让两人送封公函,公私兼顾。 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约好的另一把金币又给了这位李承驿。 牛有道和圆方换了衣服,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而去,一路驿站换乘,马不停蹄赶往金州府城。 两天后,风尘仆仆的两人顺利抵达金州府城,将公函交付官衙,驿马也留下了,没必要带走驿马惹出麻烦来。 福临客栈,两人来到客栈门口时,圆方手里拿了支花,很显眼,立刻有一名汉子走来接近二人,低声道:“方哲。” 牛有道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道:“牛有道。” 那位叫方哲的松了口气,立马伸手相请:“道爷,请!”领了两人进客栈,去了他的房间。 之所以有这一幕,自然是出发前和商淑清拟定好了的,商淑清那边紧急传讯给商朝宗,让商朝宗派之前在金州联络的人员和牛有道碰头。 到了房间内,方哲关上门转身立问:“王爷传讯让我配合道爷,不知道爷要我怎么配合?” “情况!”牛有道:“把你知道的有关海如月的所有情况详细告诉我。” “好!”方哲立马将所掌握的情况详细道来。 牛有道不时插话提问,两人谈了好久才停。 大概有了个了解后,牛有道屋内起身道:“暂歇一晚,客栈给我们开个房间,明天便带我去刺史府。” 方哲跟着起身,“道爷,明天怕是不合适吧?明天海如月四十寿,不少客人登门,她怕是不会见你…她现在嫌我啰嗦都不太愿意再见了。” 牛有道:“无妨,你就说王爷为她儿子请的良医来了,别说四十寿,就算她再嫁人也会空出时间见我。” 第一零二章 冤家路窄 旁听的圆方歪嘴一乐,发现还是道爷说话莫名有底气,嫁人都得见他。 方哲小汗一把,这不是骗人么,提醒道:“道爷,别看海如月只是个女人,夫亡子弱的情况下,她一个寡妇还能稳住背后势力控制着金州可见不简单,到时候见不到良医,敢拿这种事骗她,只怕咱们都别想活着走出刺史府!” 牛有道淡然道:“你尽管照我的话去办。” “这…”方哲苦笑道:“道爷,不是我怕死,为了王爷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可若是把海如月给激怒了,搞不好反而会给王爷惹来麻烦啊!” 圆方两眼一瞪,“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废什么话!”不知不觉模仿上了袁罡的口气,袁罡不在,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就该站在袁罡的位置上。 牛有道朝他抬了抬手,不让他吓唬人家,自己也放缓了语气,“王爷派我来自然有派我来的原因,不是派我来坏事的,否则又岂会让你配合我。方哲,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这么一说,倒是令方哲绷着的心弦一松,拱手道:“好吧!我先去为二位把房间定下来。” 牛有道伸手请便,方哲出去后,两人暂时在屋内等着。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圆方忽有些忸怩道:“道爷,其实这个方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牛有道偏头看来,“怎么?害怕了?刚才说人家不是挺有底气的吗?” “道爷误会了,提醒一下,提醒一下。”圆方呵呵干笑两声,刚才学着袁罡的口气训人固然过瘾,可话一出口后他就后悔了,还是没袁罡那底气,主要是跑到刺史府去骗那女人,真有可能会丢小命的。 没等多久,方哲便把房间安排好了,特意要了隔壁那间房。 三人到隔壁屋内看了下,没什么问题。 今天暂时妥当了,牛有道让方哲自己忙去,他则带着圆方出了客栈。 说是出去转转,实则是要去勘察一下州城内的地形。 州城之大,仅次于京城,之繁华,自然也不是一般地方能媲美的。街道两旁各类商铺鳞萃比栉,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穿戴看着贵气的人也不是小地方能比的,行走在这一州中枢之地,能让人暂忘了这是乱世。 圆方纯粹是乡下人进城,满眼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不少东西都感到新奇。 牛有道偶尔看他一眼,暗暗感叹,这妖精和猴子还是有不小差距的,倘若换了是猴子来陪着办事,知道可能有危险,猴子肯定走到哪都在观察默记地形和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也不能怪圆方,某种程度上来说,圆方是没什么见识的,一直呆在穷乡僻壤,说是和尚,其实一直干着山贼的勾当,基本没离开过那一片,来到这么大的城池看花了眼也能理解。 干脆了,牛有道顺便让他多见识一下,习惯了下次自然就不会这般,于是热闹的地方也会钻上一钻。 然而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 途径一家门面很气派的商铺时,牛有道免不了看了眼上面高挂的招牌,上书“玲珑阁”三字,再看门口装饰和楹联,大概判断出了是家出售奇珍之类的商铺。 既然经过了这里,牛有道也有心看看里面都卖些什么东西,然还不等他从街对面走来,便愣住了。 玲珑阁门口守了两个人,不断左右打量着四周,其中一人和牛有道的目光对上后,也愣住了。 这人不是别人,圆方也认识,正是牛有道曾经的同门‘好师兄’之一,在南山寺放过的陈归硕! 至于陈归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和宋家脱不了干系。宋九明有三个儿子,长子宋全在燕国朝廷为官,三子宋舒在家,还有个老二宋隆,如今在赵国为遣赵使,是为大燕常驻赵国的外交人员。 金州刺史在赵国也属于拥兵自重那一类,对于敌国的这种人,燕国是喜闻乐见,巴不得赵国下面的封疆大吏都是这种人才好。对于这种人,燕国是巴不得拉拢联动的,海如月四十寿,作为燕国的遣赵使者,焉能放弃迎逢交流的机会? 不管宋家和牛有道之间有什么恩怨,宋家身为保皇党中的重要一员,满门富贵寄于燕皇,自然是盼着大燕好的。于是宋隆亲自跑来了,名义上不是为金州刺史母亲祝寿,而是给赵国公主祝寿,海如月本就是赵国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说是给公主祝寿,外交礼仪上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陈归硕为上清宗所不容后,自然就投奔了宋家。其实他早就算是宋家的人,宋家许了他前程没有食言,好的前程算不上,当时宋家还没和上清宗彻底撕破脸,遂将陈归硕派往了赵国,给宋家老二跑腿。 陈归硕守在玲珑阁门口,而宋家老二宋隆就在玲珑阁内,在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添加进祝寿的礼单中。 这家伙怎会在这里?牛有道心中咯噔一下,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陈归硕。 就如同他离开那村庄对袁罡说的那般,在苍庐县担心被仇家盯上,所谓的仇家主要便是宋家,从村庄翻山越岭而来,自然无此担心。赵国这边应该没人认识他,可谁想碰上了陈归硕,而且还是宋家人,若是让陈归硕走漏了消息,让宋家知道了他脱离了天玉门的保护出现在了这里,十有八九要派人追杀,届时别说商朝宗的事情办不好,只怕连他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一向自称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他,心中蓦然升腾起浓浓杀机,绝不能放走对方走漏消息! 他慢慢朝对面走了过去。 圆方亦诧异,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陈归硕。他还不太清楚牛有道和宋家之间的恩怨关系,所以不知其中之凶险。 陈归硕同样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遇上牛有道,牛有道的眼神虽然平静,但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机,想起在南山寺的一幕,再见牛有道逼来,心惊肉跳! 身形一闪,第一时间闪进了玲珑阁内躲避,不过一见到里面背个手看东西的宋隆后,自己都差点乐了,宋隆身边有高手保护,自己干嘛要怕牛有道? 他迅速闪到宋隆身边,“二爷,牛有道在外面。” “嗯?”颇具威仪的宋隆偏头看来,有点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归硕急忙提醒,“牛有道,杀害衍青少爷的牛有道在外面!” 宋隆骤然眯眼,挥手示意了一下,陪在玲珑阁内的四名随扈中的两人立刻跟陈归硕而去。 已经走到了店门口台阶下的牛有道迅速止步,重新回到门口面带微笑的陈归硕让他察觉到了危险,确切地说,察觉到了危险来自陈归硕左右的二人。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陈归硕不是他的对手应该有自知之明,那么陈归硕的底气来自于哪可想而知了。 别说他了,就连圆方都察觉到了危险。 “牛师兄弟,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呐?”陈归硕冷笑一声。 他话刚落,一只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陈归硕回头一看,赶紧让开到了一旁,指着牛有道示意了一下。 宋隆露面了,站在门口居高临下道:“你就是牛有道?” 牛有道平静道:“你是谁?” 宋隆同样平静道:“宋衍青二伯!” 牛有道心里又是一咯噔,这家伙身边的人当中搞不好有金丹境界的护卫。 他没猜错,宋隆身边有两名金丹,两名筑基,两名炼气。 可他更想不通的是,怎么会在这里碰上宋家这位? 不过牛有道丝毫不乱,依旧平静道:“原来是宋师兄的二伯,牛某对宋家人可是想念的很,来了金州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宋隆:“现在也不迟。” 牛有道:“还有刺史府的差事在身,几位不妨稍等,我马上回来好好款待几位!” ‘款待’二字说的格外意味深长,说罢转身,挥手示意了一下,带了圆方不慌不忙地离去。 这家伙成了金州刺史府的人?陈归硕愣住。 站在门口本面带倨傲冷肃神色的宋隆也愣住,硬是没敢让手下人动手。 搞不清牛有道在刺史府的身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鬼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岂能轻易被糊弄,宋隆沉声道:“跟上去,若不是去刺史府,立刻给我拿下。记住,若非必要,不要在城内引起骚乱!”海如月过寿,他跑来闹个鸡飞狗跳不合适,未免有不把主人放在眼里的意思,这里不是他宋家撒野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陈归硕讨好似的插了一句,“大人,牛有道身边那位是只熊妖,是《异兽录》上的金王熊,其毛发可做护体宝衣,刀枪不入,可当寿礼!” “嗯?”宋隆立刻对护卫挥了下手。 立刻有四人脱离其身边跟去,陈归硕也在其中,一名金丹、两名筑基、一名炼气。 领着圆方离去的牛有道不敢火急火燎遁走,怕露逃窜迹象引起对方的怀疑,混迹在来往人群中前行。 圆方知他用意,仍心有余悸,为刚才的一幕暗暗捏了把冷汗,幸亏这位应对自如反应快,不然怕是难以脱身。 第一零三章 一点骨气都没有 没走多远,圆方回头看了眼,立马看到陈归硕那熟悉的面孔不远不近跟着,当即低声提醒牛有道:“道爷,不好,他们跟上来了。” 牛有道回头,确认了有四个人跟着,遂低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们分开走,否则一旦动起手来我没办法顾全你。” 圆方知道这是实话,他和宋家又没仇,道爷才是人家的目标,而两人分开的话,道爷一个人脱身的几率也许更大,带着他就是个累赘,遂嗯了声道:“道爷,那您怎么办?” 牛有道:“你不用管我,你先脱身了再说,咱们在一起很有可能谁都走不了。记住,去刺史府,我们在刺史府外碰头,若发现情况不对,你就直接硬闯刺史府,被抓后就说是王爷派来的人,刺史府自然会联系方哲核实。” 圆方嗯了声,看向牛有道的眼神复杂,道爷这是要一个人把危险给引开啊! “前面!”牛有道提醒了一句。 前面是个岔路口,人来人往的,圆方明白他的意思,就在前面分开。 抵达岔路口后,圆方提醒道:“道爷,您小心呐!” 牛有道什么都没说,两人就此分开,左右分离而行。 后面跟着的四人相视一眼,那名金丹修士指了两名筑基修士跟了圆方而去,自己则领着陈归硕继续跟上了牛有道。 途径一个摊位,牛有道抛了几枚铜钱到小贩的筐里,顺手拿了颗果子,提袖一擦,直接啃了口,顺便回头观察,发现跟着自己的人只有两人后,立刻暗道不妙,估计圆方麻烦了,也不知圆方能不能摆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敢在府城内公然动手,否则圆方怕是很难脱身。 咬着满口香甜多汁的果子,牛有道继续前行,心情沉重。 而另一条道上的圆方亦是暗暗叫苦,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他也走到了一个摊位前,扔钱买了块烤饼,并问摊主:“刺史府在什么位置?” 问这话时,他肠子都悔青了,之前在刺史府外绕行过的,可他后面到处看新鲜,把路给忘了。 摊主挥手指去,“前面右拐过两条街就能看到了。” 圆方记下了,啃着烤饼继续前行。 一名筑基期修士走到圆方刚才光临过的摊位,拿了块烤饼,顺手扔了一枚银币给摊主,“不用找了,刚才你指指点点的,那戴毡帽的人问了你什么?” 一块烤饼就能得一枚银币,那摊主高兴的不行,没做任何隐瞒,直接把圆方给暴露了,“哦,也没问什么,他问刺史府在哪。” 两名筑基期修士相视一眼,目光一沉,意识到了牛有道之前在忽悠他们,根本不是刺史府的人,刺史府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刺史府在什么位置。 两人立刻加快了速度朝圆方逼去,没了对刺史府的人的顾忌,准备下手了。 回头见到跟踪者停在了自己买饼的摊位前,圆方就知道糟糕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就是贪玩的后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换了是袁罡的话,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又见对方快速逼来,圆方手上的烤饼一扔,也不管街头惹来的惊呼声,直接飞身上了屋顶,在屋顶上飞跃逃窜,希望尽快赶到刺史府。 两名筑基期修士迅速腾空闪身而来,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圆方。 圆方这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和对方的差距不止一点点,然而后悔也晚了。 砰!腰部一阵巨疼,挨了一脚,砸落在了一个空寂小巷内,摔了个七荤八素,定住神后,胸口被一脚踩住,一支冰冷剑锋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身后人群有惊呼声传来,牛有道迅速回头一看,见到一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后面跟踪的两人身边。 牛有道认出正是之前跟踪的四人中的一人,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分道跟圆方去了。 见到此人的出现,牛有道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那人与后面跟踪的两人咬了下耳朵后,几人立刻快速逼近。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牛有道很自然地一个转向,直接进了一旁的一家阔气青楼内。 “人人有份!”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簇拥而来,牛有道顺手抓出一把金币,掌中一亮,就这么顺手抛洒了出去。 “呀!”一群姑娘立刻乱成一团去抢,老鸨、龟公之类的亦加入其中捡钱,那叫一个热闹。 三名修士冲入青楼内的瞬间,青楼正门右边的窗户开了一下闪出一个人影。 三人正门而入的同时,牛有道从一旁的窗户而出,顺手轻轻将窗户闭合了,快步而去。 冲进青楼的三人,见现场乱成一片,目光迅速扫视,有人闪身上楼搜寻,有人楼下搜寻,还有人迅速出来飞身到了楼顶观察,防备牛有道从青楼其他方向钻出逃走…… 回到福临客栈的牛有道快速找到了方哲,见面就一句话,“带我去刺史府,引荐我见海如月!” “现在?”方哲愕然,看了看窗外天色,“天快暗下了,这个时候去见不合适吧?” 牛有道沉声道:“立刻!快!这里不能呆了,立刻转移!” 不急都不行,根据之前情形的判断,估摸着若非不得已这些人不太敢在城内光明正大杀人,圆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袁罡的话,他敢保证袁罡打死也不会招出这边的落脚点,圆方那人太圆滑,他实在不敢保证,不能寄希望于圆方嘴硬而留在这冒险。 还有一点,若他被找到了,圆方反而更危险,找不到他,圆方多活一阵的希望更大。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将圆方给救出来,越早下手,圆方存活的几率越大,拖的越久,圆方越危险。另外,时间拖久了,还不知道圆方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必须趁早。 闻听此言,方哲知道出事了,连连点头:“好!” 他招呼上了两名同来办事的同伴,连同牛有道迅速撤离了这家客栈。 几人另找地方租了顶轿子,牛有道钻进了轿内遮掩,一行直奔刺史府…… 夜幕降临,在青楼内搜了好一阵却一无所获的陈归硕等人回到了留芳馆。 留芳馆是金州刺史府设置的专门招待客人的会馆,内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庭院,此番从外地而来为海如月祝寿的人不少,宋隆只是其一罢了。 “跑了?”堂内负手而立的宋隆霍然转身,盯着四人中为首的那名叫谢春的金丹修士,“那个牛有道好像是个炼气修士吧?你们几个居然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给跑了?陛下派你们来做本使的护卫,我很担心呐!” 就差直接说出,连个炼气修士都搞不定,我还指望你们能保护我吗? 谢春一脸尴尬,他也纳闷了,明明见牛有道进了那青楼,明明已经第一时间迅速控制住了那青楼,可牛有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总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而青楼内的人也没人看到牛有道去了哪,实在是见鬼。 “那个牛有道的确奸猾,扔了把金币…” 谢春刚冒话辩解,宋隆便打断了:“不用解释了吧?” 言下之意是,辩解有意义吗? 另一名叫黄旭升的金丹修士道:“宋大人,现在说这个没意义,牛有道的同伙在这里,赶快提审逼问牛有道的下落才是正题!” 于是圆方很快被拖了上来,黄旭升唰一声拔剑在手,剑锋逼在了圆方的眼球上,“牛有道在哪?敢有一句假话,我便挖你一只眼!” 胆战心惊的圆方愕然,眼珠滴溜溜转了下,瞬间明白了,道爷跑了,不然人家不会这样问! 心中可谓哀鸣一声,看看人家道爷,再看看自己,这就是差距啊! 他也没逞强,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哆嗦道:“福临客栈!同福路的福临客栈……”连住哪间房都痛快招了。 道爷那种人,他敢保证,肯定已经不在福临客栈了,所以干嘛要嘴硬受那皮肉之苦。 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了,道爷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不然有些秘密就要暴露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一清二楚,示弱是他的强项,现在示弱麻痹对方让人家觉得自己怕死,待会儿说的话才能让对方相信。然而他又极为忐忑,不知牛有道能有什么办法把自己从这些人手中救出,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嘴巴能糊弄太久。 黄旭升立刻转身对谢春道:“师弟,你再带人去一趟,这次不要再失误!” 谢春很是无语地瞅了圆方一眼,就算这老头说的是真的,可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一吓唬就招了,牛有道身为同伙能一点都不了解这个软骨头?还能在那客栈才怪了! 可是没办法,他看到了师兄给自己的眼色,明白师兄的意思,有些事情当着宋隆的面要做做样子。 他只好转身招呼了几人离去,虽然执行,心里却没给宋隆什么好话,自家的私仇关我们屁事! 然而碍于宋家和师门的关系,他表面也不好流露出什么不满…… 第一零四章 良医 夜幕下,一顶轿子落在了刺史府外,也是被外面的守卫拦了下来。 方哲上前与之交涉,坐在轿子里的牛有道安静闭目,神色平静…… 府内华灯璀璨,一栋朱阁华美。 天气明明已经暖和,屋内却摆着炭火。 满桌的美味佳肴,桌旁的少年穿着厚厚的衣服,皮肤白皙,面无血色,眼圈发青,似乎没什么胃口。 陪坐在旁的一名妇人却是另一番光景,穿着轻薄,宫装纱衣,白皙肌肤上略有细微汗珠。 没办法,这个季节还烤着火炉,不热才怪了。 妇人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仪,容貌亦是光彩照人,云鬓高绾,眉目如画,长相美艳,婀娜妩媚,体态略显丰腴,撩人的那种丰满。 少年正是子承父业的金州刺史萧天振。 妇人则是当今赵国的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萧天振的母亲海如月,虽年已四十,但岁月对她算是宽容,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知道你没胃口,但是没胃口也要吃点!”海如月亲自提筷子为儿子夹菜。 屋外,头发花白的管家朱顺在门口现身,没进来,却对海如月点头示意了一下。 海如月抬头看了眼,放下了筷子起身,同时不忘叮嘱儿子,“不想吃也要吃点,这是为你好,不是害你!” 离席后款款走到了门口,守在门外的奴婢立刻为她披上罩衣,屋外的温度不比放着火炉的屋内。 主仆二人稍微走远了点后,朱顺方禀报道:“夫人,那个方哲又来了。” 海如月明眸一斜,道:“又有什么说法不成?” 该说的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也没什么再好谈的,她已经叮嘱过不见,更何况天色已晚,她这个寡妇一般晚上不会男客,按理说管家自会打发,却跑来通报,想必有原因。 朱顺道:“他这次带了个人来,说是燕国庸平郡王特意派来为少爷诊治的良医。” “良医?”海如月蹙眉,“振儿的病情他们已经知晓,有什么良医能诊治?” 朱顺道:“老奴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可又觉得商朝宗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妄为,所以请示夫人,见还是不见?” 海如月略显犹豫,不过也是同样的看法,商朝宗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来,遂颔首道:“带过来吧!” “是!”朱顺欠了欠身,快步离去。 没多久,他便领了方哲和牛有道前来,牛有道的佩剑已被暂时扣下。 进入内院时,两人的奇经八脉也被这里的修士给封了,牛有道一身的法力已无法动用。 相对来说,海如月也算是念着宁王的旧情对商朝宗负责,毕竟双方要谈的是秘事,不宜让太多外人知晓,不封牛有道法力的话,身边就必然要有人盯着防备。 亭台水榭旁,一袭华丽长裙的海如月凭栏望着夜空皓月,倩影寂寥,水中映月。 方哲和牛有道停在不远处,一起向背对的海如月行礼道:“见过长公主。” 朱顺则走近海如月跟前嘀咕了几声。 海如月慢慢转过身来,灯光照耀下的风情无限,令牛有道也不得暗赞一声,好一个美人! “牛有道?你不就是燕国上清宗的那个弃徒吗?”海如月上下审视着冷哼了一声。 牛有道没想到对方连这个也知道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敌国相邻地界的事肯定布有眼线打探,更何况商朝宗在与这边沟通,对方岂能不弄清是怎么回事,所以算不上什么奇怪。颔首道:“正是在下。” 海如月:“早年在燕国的时候,我与宁王交往,和你师傅东郭浩然也常有来往,也算是旧友,东郭浩然的弟子怎么就变成能治疑难杂症的良医了?” 牛有道发现东郭老儿人脉还是挺广的,回道:“长公主明鉴,真正治病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奉命护送良医前来,但到了府城后却出了点意外,良医被人给劫走了。” 海如月明眸略眯,朱顺皱眉道:“怎么回事?” 牛有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我在燕国那边和燕国廷尉宋家有些恩怨,今日刚到府城,不想就碰见了宋九明的儿子,被追杀,我侥幸脱身,但带来的良医却落在了他们的手上,此时也不知那良医被带去了哪,更不知死活如何,希望长公主能出手找到良医,毕竟这里是长公主的地盘。” 他在这里没什么关系和人手,想救圆方也只能借这位寡妇的势。 一旁的方哲略露思索,哪有带什么良医来,他大概猜到了是指圆方,听了这番话似乎明白了牛有道为何要急忙撤离福临客栈。 而海如月这边对商朝宗那边的情况早有掌握,既然一听牛有道的名字就知道是上清宗弃徒,自然也大概知晓他和宋家的恩怨。朱顺在海如月身边低声道:“宋九明的次子宋隆的确到了府城,已经在留芳馆安置下了。” 海如月脸上不露任何端倪,盯着牛有道问:“你确认你带来的良医能治好我儿的病?” 牛有道:“就算他不能妙手医治,但他却是最有可能求来赤阳朱果的人。长公主,您儿子的病,王爷很清楚,王爷能为此事派我们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长公主,再拖下去,良医的性命可能不保!” 现在不管别的,对他来说,先把圆方给救出来才是要紧事。在他看来,商朝宗的大业未必能比圆方的性命更重要,他和商朝宗的那些追随者想法不一样,价值观和理念上的差别。 海如月缓缓回头看向朱顺,面无表情道:“你亲自带人去一趟,让宋隆把人交出来!”语气里隐含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朱顺应下,回头又对牛有道说道:“跟我走一趟吧。”他不认识那所谓的良医,需要牛有道去认人,也需要在必要的情况下让牛有道和宋隆当面对质,没人证,万一宋隆不承认怎么办? 牛有道这边立刻拜别海如月,跟了朱顺离去。 朱顺顷刻间召集了十多名高手随行,至于方哲,暂时被扣押在了刺史府,有当人质的味道…… 留芳馆,谢春等人刚返回不久,面对堂内负手而立脸色低沉的宋隆。 谢春等人自然是无功而返,事实证明了圆方的话,牛有道的确是在福临客栈落脚,这个一问客栈伙计和掌柜核实长相便知。 也不需要搜查什么,找到客房已经是人去房空,掌柜的也说了,人刚退房离开不久。 对此,谢春一点都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牛有道若真呆在那不走那才叫怪事。 没抓到牛有道,这边免不了又将圆方给揪了出来细细审问,譬如牛有道有可能会去哪、为何要来此之类的。 圆方倒是依旧胆小如鼠,问什么答什么,只是没什么实话而已。 问不出什么名堂,圆方自然免不了要吃点苦头。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大量人马冲入的动静,战甲哗啦啦响动的声音明显。 宋隆手下的小吏一脸惶恐地跑了进来,急声禀报:“大人,刺史府的管家朱顺来了,带了大量人马将我们这个院子给围了。” “怎么回事?”宋隆惊疑不定,问其他人也是白问,其他人也不知情,他迅速带人大步离去。 待到快步到了院子里,见到从大门外领着一群人进入的朱顺后,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因为见到了朱顺边上的牛有道。 此情此景,令宋隆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个牛有道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刺史府的人? 更让他心惊的是,牛有道居然能劳动朱顺亲自驾临! 他不禁回头看向了谢春,貌似在质问,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先跟着确认了是不是刺史府的人再动手吗? 一看这场面,人群中的陈归硕心惊肉跳,心中哀鸣,牛有道怎会在金州得了势? 这边的动静太大,留芳馆内来自各国的对赵国心怀不轨的使臣们纷纷被惊动了。 金州这边都出动人马将燕国使臣落脚的地方给围了,其他各国的人焉能不来看个清楚明白,金州对燕国的态度很值得各国留心,毕竟金州就屯兵在燕国的边上,起了什么冲突的话,可不是什么小事。 留芳馆各庭院内的人纷纷冒头了,奈何这边被重兵给围了,无法靠近观望。 “是他吗?”朱顺盯着宋隆淡淡问了声。 牛有道在旁确认:“没错,就是他!” 宋隆惊疑不定,难道朱顺为了个牛有道敢对他这个燕国使节乱来不成? 尽管心绪有点乱,可他出使赵国代表的是大燕的颜面,理直气壮喝斥道:“朱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就是金州的待客之道?” 朱顺盯着他,“守礼者是客,自当奉为上宾!无礼者人人厌之…宋大人,别绕什么弯子了,把人交出来吧!” 来到留芳馆时,他已经找这边的守卫确认了,宋隆这些人之前的确押了个人进留芳馆,时间上和牛有道说的能吻合上,因此他才直接调兵包围! 宋隆哪能轻易承认自己在他国境内随意抓人,这不是一个使节该干的事,放哪都不合规矩,狡辩道:“交什么人?宋某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顺:“宋大人,还是配合点的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隆抬头挺胸,中气十足道:“我乃燕国使臣,倒要看看谁敢乱动!” 第一零五章 初次交锋 朱顺:“燕国的使臣就能在我赵国随便抓人吗?” 宋隆针锋相对:“朱顺,话可不能乱说!” 朱顺:“宋大人,来者是客,我不想把事情搞大,但是那个人,我今天必须带走!把人交出来,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否则就是逼我下令搜查,若是搜出来了,那我只好将你们扣下,让燕国朝廷给金州一个交代!宋大人,这事没有商量和含糊的余地,我再重申一遍,把人交出来,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绝对说话算话!” 抓来的人就在里面,这里已经被重兵给围了,现在想藏也没地方藏,而对方的态度很明确,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宋隆不得不好好斟酌其后果。 金王熊的毛发虽然珍贵,可和有些事情比起来也不算什么,除此之外这熊妖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何况本就是打算送人当礼物的,也没打算私藏当宝。 宋隆瞥了眼他真正的目标,牛有道! 目光略闪烁一阵,偏头道:“把人带出来。” 见他身边人回里面,牛有道迅速低声提醒朱顺,“死人可不能治病!” 他担心对方会灭口,毕竟使节在他国境内抓人不是小事,万一这边将圆方给杀了,来个借口说是在街头遇见的伤者给带回来救治的,结果回天无力,就是不承认是自己抓的,那这口水仗可扯不清楚。 朱顺目光一闪,以十分严肃的语气警告道:“我要活人!人若是死了,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能把话说的这般严重,是因为他知道若真有良医能治好少爷的病,对萧家、对夫人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萧家若是垮了对他这个萧家的管家意味着什么。 宋隆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乃燕国使臣,纵然是赵国朝廷也不敢轻易说出杀外使的话来,看来金州大过赵国朝廷呐,宋某今天领教了!” 朱顺:“宋大人误会了,金州可不敢大过朝廷,金州只是不怕燕国而已,不会纵容燕国在赵国境内胡作非为而已!宋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交个死人出来试试,我敢保证,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燕国那边一定会通晓情理,不会追究什么!” “……”宋隆被这话堵出满腔怒火。 对方话虽然说的婉转好听,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就算杀了你,燕国也不敢当真追究! 身为外使,听到这话简直忍无可忍,可又不敢较这劲,只因燕国的拳头捏不起来,也打不出去,威胁不了敌人,两国之间靠的是实力说话,嘴巴硬是没用的! 这事虽然是宋家的私事引起的,可他今天算是深刻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连赵国境内的一方诸侯也敢不把燕国放在眼里,对一外使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其实他心里明白,燕国的综合国力并不弱,比赵国差不了多少,燕国弱在了内部之乱,成了一盘散沙。放在数年前,宁王统领的雄兵还在时,赵国在燕国面前也得矮上一头,那时的赵国哪敢跟燕国使臣这样说话?然而在燕皇的眼里,也许自己的兄弟宁王较之外敌是更加迫在眉睫的敌人,有些事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说什么。 最终,身上带血的圆方被带了出来,宋隆也算是当着众人的面迫于强权将人给放了。 见到圆方,朱顺轻轻问牛有道:“是他吗?” 牛有道点头:“没错!” 再次见到牛有道,见到牛有道带了这么多人来救自己,圆方激动的想哭,道爷果然没放弃他,果然来救他了! 刚才被用刑的时候,他心里知道,不管招不招,对方都未必会放过自己,关键是凭啥要放过他?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从被抓到现在估计一个时辰都不到,自己就被道爷给火速救了出来,心中的滋味,火热火热的! 有些事情,就算牛有道以前嘴上说的再怎么样,圆方心里还是存有疑虑的,嘴上说一万次,也比不上这一回真正的亲身经历,再见牛有道那真是激动万分,一瘸一拐地到了牛有道跟前,颇动情地喊了声:“道爷!” 牛有道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伤的怎样?” 圆方:“皮肉伤,扛得住!”对他来说,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而对面的宋隆突然换了笑脸,拱手道:“朱管家,一场误会,还望海涵!”他在探对方的态度,看这金州府城还有没有必要再呆下去。 朱顺亦拱手回礼道:“宋大人说的没错,的确是一场误会,这事过去了。老奴还有差事在身,先行告退一!”他给予的态度也很明确,说话算话,当这事没发生过。 对他来说,只要目标没事救出来了就行,他也不愿因为这点事情惹出金州、赵国朝廷和燕国之间的纷争,大局和现实摆在眼前,大家都是不得已,不管自己高兴或不高兴,都要做那拿得起放得下、不计小节的人。 宋隆松了口气,露出会心一笑,“朱管家慢走,恕不远送!” “宋大人留步!”朱顺亦客气一声,随后挥手让围困的人马退下,转身带了人撤离。 临走前的牛有道和宋隆目光对峙了一下,眼神都很平静,却都透着不善。 初次见面交锋,牛有道这边吃了亏,宋隆那边丢了面子,谁也没能奈何谁,现在谁也不能奈何谁,谈不上谁赢了或者谁占了便宜…… 包围燕国使臣院子的人马撤离,牛有道扶了个一瘸一拐带血有伤的人出来,很显眼。 至少各国使节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分外关注牛有道和圆方这两个陌生人,都想知道这两人是谁。 纷纷问左右比较熟悉金州情况的随行,结果都摇头表示不认识、没见过。 这就越发让众使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劳动朱顺亲自带人来围燕国使臣的院子。同时大家也都极为关心燕国的宋隆究竟和金州这边发生了什么冲突,会不会演变成更大的冲突,会不会波及燕、赵两国进而改变天下格局? 当年武朝崩盘,数百诸侯称王立国,天下格局就一直在变动,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七国,远的不说,秦国被瓜分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散去呢,试问众使如何能不高度关注? 待到朱顺人马撤离了留芳馆,晋、韩、宋、卫、齐五国的使臣立马朝‘燕馆’门口的宋隆走去,表达关心。 “宋兄,朱顺为何看你如此不顺眼?”韩国使臣诸葛寻率先上前发话,一脸惊讶的样子。 他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一身白衣,长的玉树临风,是诸国使臣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卖相最好的一个。 当然,说出的话也不太好听,原因大家都能理解,韩国刚从燕国切走一州之地,两国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几乎还是对峙状态,正儿八经的敌国关系,说话能好听才怪了。 宋隆淡然道:“没大没小,我年纪做你父亲都足够了,韩国的礼教是让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以后记得以叔伯来称呼。” 诸葛寻呵呵道:“没听说过国与国之间的使臣是以年纪来论资排辈的,回头我韩国派上一个百岁老人为使,宋兄见了面岂不是要称呼爷爷?那多不好意思。” 一旁的宋国使臣涂怀玉捋着胡须,鄙夷一声,“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也配为使?” 他倒不是帮宋隆讲话,而是因为宋国也和韩国毗邻,彼此也有是非,加之看诸葛寻太年轻有些不顺眼,这么年轻为使倒显得他这老家伙没用似的。 边上的晋使楚相玉、卫使隋湃、齐使左安年,皆在旁乐呵,有看热闹的嫌疑。 没办法,燕、赵、韩、宋四国靠的近,常常发生矛盾,相对来说,晋、卫、齐隔的远要好点。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些国使统统跑来为海如月祝寿都没安好心,不说别的,赵国皇帝海无极看到该如何想?这些人是巴不得在海无极兄妹间挑起矛盾来。 宋隆有心事,没心情跟他们斗嘴,连声招呼都懒得打,甩袖转身而回。 回到屋内后,他脸色方真正沉了下来,吩咐随行官吏,“速去搞清这牛有道和刺史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刺史府内,朱顺吩咐人先带了圆方去洗漱和处理伤口,要请人家帮萧天振看病,哪能这狼狈样去见夫人。 屋内梳洗,没了外人,圆方方小声对牛有道说:“道爷,我除了说了你在福临客栈落脚,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牛有道笑道:“不用解释,我信你!” “……”圆方愣住,暗暗又是一阵感动。 殊不知,牛有道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圆方吐露了不该吐露的秘密,宋隆完全有理由扣住圆方不放。 其中缘由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牛有道低声道:“形势不由人,刚才不便为你出气。” 慢慢换穿着衣服的圆方忙道:“明白,明白,出家人没那执念,出不出气无所谓的。” “不过现在却有个出气的好机会……”牛有道把请动刺史府出面解救的情况讲了下。 “啊!”圆方大惊失色,“道爷,我哪会治那毛病?” 牛有道平静道:“不用你治,待会儿你只需见机行事,尽量别开口说话,其他的我来应对。” 第一零六章 有仇报仇 一番细细叮嘱交代后,圆方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点头答应了表示配合,可心中郁闷了,这简直是在提着脑袋玩命啊! 其实圆方很想问问牛有道,你不是说出来弄点修炼用的东西吗? 他在南山寺那山野中呆了那么多年,清净惯了,陡然入世就卷入这般风云之中,仓促,有点措手不及,赶鸭子上架般的适应中。 这边收拾妥当了,让人去通报了一声。 很快,后院那边来了通知,让两人过去,一路有人引领。 这一路光景倒是让圆方好一阵打量,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宅子,想想山野间的贱民,再看看这,泥云之别,感慨这人间富贵如何能不诱人,怪不得人人向往,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一间雅致厅堂内,宾主见面,圆方面无表情站那一动不动,牛有道行礼。 一身华丽裙裳的海如月抬手示意免礼,目光落在一瘸一拐的圆方身上,问:“这位就是来治病的良医?” 牛有道:“正是!” 海如月:“不知良医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圆方不冷不热道:“华佗,山野村夫罢了。” 海如月:“哦,原来是华先生!华先生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难道是本宫怠慢了?” 牛有道:“不瞒长公主,我们此来是来辞行的。” 淡定在旁的朱顺霍然抬眼看来,目露森然。 海如月眯眼道:“你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本宫不惜得罪外国使臣把人给救了出来,而你们答应的事还没办,就想走人?莫不是觉得本宫是个寡妇好欺、好利用?” 牛有道:“长公主误会了,华先生不远千里跑来用医,却不想差点连命都丢了,所以不敢在此逗留,怕再遇危险!” 海如月:“多虑了,华先生只管安心看病,本宫向你保证,金州地面上没人敢再动你!” 牛有道:“长公主有所不知,华先生看病治人有个规矩,心情不好时不治!没招谁惹谁,被人给弄伤了,华先生咽不下这口气,心情很不好!” 海如月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不知先生怎样才能咽下这口气?” 牛有道给了八个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厅内略静默一阵,海如月明眸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一阵,徐徐道:“不知想怎么个报仇法?” 牛有道:“冤有头,债有主,把宋隆交给华先生足矣!” “呵呵…”海如月淡淡一笑,盯着牛有道说:“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华先生的意思,而是你想趁机找宋家人算账?” “这是我和华先生商量后的意思,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不瞒长公主,我的意思就是华先生的意思。”牛有道倒也坦然,又补了一句,“我和宋家的过结是没办法解开的,我也没那威慑力让宋家放弃那段过结。既如此,也只能是你死我活。长公主也看到了,宋家也是这态度,我一到金州就对我下手了,那我也只能是这态度!只要长公主帮我达成心愿,我定为长公主解忧!” 海如月冷然道:“还说不是想利用本宫?” 牛有道:“不是利用,是讨价还价!” 海如月:“看来商朝宗是不想合作了。” 牛有道:“我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庸平郡王和长公主合不合作对我来说还有关系吗?” 海如月:“你人已经在本宫的手上,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牛有道:“令郎的命同样在我手上,长公主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海如月冷笑:“笑话,看来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有道:“逼迫看病吗?两个结果,治不好,或直接给治死,长公主敢拿病人的性命一试吗?总之,逼迫之下绝不可能有治好的可能!当然,长公主也可以杀了我们,让病人继续等死!不知长公主愿意选哪个结果?我再重申一遍,除了我和冰雪阁之外,这天下没有人能解长公主这迫在眉睫之忧!” 海如月眼中有怒火,发现还真有胆大包天之人,利用了这边还敢要挟这边,不过对方如此笃定自己的治疗效果,还是令她勉强摁下了这口怒气,冷哼道:“难不成你说什么本宫就能信什么不成?” 牛有道:“庸平郡王知道病人的病情还能派我们来,原因长公主自己思量。而我们已经在长公主的手上,若不能为长公主解忧,事情闹成这样,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吗?宋隆命虽金贵,可我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 厅内又陷入了静默,海如月和朱顺对视了一阵。 最终朱顺开口道:“长公主不可能乱杀他国使节,届时赵国给不了燕国交代,燕国必然要杀赵国使节报复。虽然赵国不怕燕国,可造成这纷争的后果…金州背后的人也不会同意!”背后的人自然是指控制金州的修行门派。 言下之意是,这边不可能帮他杀燕国使臣。 牛有道:“若是我和宋家的私人恩怨呢?届时自然和燕国也和金州无关,我想长公主这边为我创造一些下手的机会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长公主不用担任何责任,也不损失什么,还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海如月似乎不想掺和这事,转身就走,她这行为也是一种态度。 牛有道却喊道:“长公主留步,我需要一个在此掩护的身份,以免让人怀疑长公主和王爷那边。” 海如月略停,背对道:“我这里会放消息出去,说你是我的面首。” 面首?你的男宠?牛有道反应过来后,顿时小汗一把,赶紧拒绝道:“不妥不妥,这个身份不合适。” 站一旁不吭声的圆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亦面露古怪神情。 背对的海如月略偏头,问:“怎么?怕沾上我这寡妇坏你名声?” 牛有道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我怕坏了长公主的名声。” 海如月慢慢转身,答非所问道:“你觉得本宫长的如何?” “呃…”牛有道不知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小心着回道:“长公主自然是绝色之姿。” 海如月:“你觉得我这种漂亮寡妇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吗?只怕外面各种风言风语早就满天飞,你放心,这种名声对我来说,无所谓的。” 牛有道神情僵了一下,再次摆手拒绝,“我奉王爷之命前来,这种事情还是能免则免,不如直接点,就说是奉王爷之命来为姑母祝寿的,两边交界,王爷势弱讨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按辈分来说,海如月也算是商朝宗的姑母。 牛有道见到这位公主之后就发现,某种程度上来说,商家的血统还是不错的,从这位长公主的外貌还有商朝宗的外貌上来说就可见一斑。当然,牛有道认为商淑清是个例外。 “你跟朱顺商量着办吧。”海如月也没多说什么,扔下话,拖着迤逦长裙而去。 目送她离去后,牛有道又对朱顺强调道:“还是祝寿的身份好。” 他实在是被海如月的话给搞的心惊肉跳,和商朝宗的姑母闹出了绯闻的话,回头见到商氏兄妹怕是解释不清。 “可以!”朱顺颔首。 牛有道当即拱手告辞,至于怎么对宋隆下手,让对方好好考虑谋划一下。 朱顺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急着离开,提醒道:“宋隆是不好在这里出事的,无论是调动人马,还是动用修士,都会惊动金州背后的人,金州背后的人是不会答应的,因为不想惹这个麻烦。暗杀也不行,出使的使臣按惯例在各国是享受保护的,若是保护不利,这边也是要担责任的。所以不管是明着还是间接,长公主这边都不好介入,否则大家都不是傻子,任谁都能看出来。” 听这意思是不想帮这忙!牛有道徐徐道:“朱管家什么意思?” 朱顺摆了摆手,又道:“我即刻安排你入驻留芳馆,你自己想办法下手!” 牛有道脸一沉,“他身边那么多高手,我如何能下手?” 朱顺:“我们不能帮你,但是留芳馆内有人能帮你,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 没多久,牛有道和圆方一行被请出了刺史府,移往留芳馆,方哲也放了出来。 在留芳馆内的一间小院落脚后,牛有道没做任何停歇,立刻出面拜访馆内的贵客。 韩馆,书房内,诸葛寻正挑灯翻看文书。 一名随从快步而入,禀报道:“大人,外面有个叫牛有道的客人求见大人。” “牛有道?”诸葛寻抬头,狐疑道:“什么人?” 随从解释道:“大人之前见过的,从燕馆出来的人,大人还让打听他们的身份。” “哦!”诸葛寻顿时来了兴趣,外交使臣嘛,外交外交就是为国家利益出外来往结交嘛,放下了手中文书,呵呵道:“快快有请!” 很快,宾主在正厅内见面了。 一阵寒暄后,诸葛寻伸手请了牛有道落座用茶,乐呵呵问道:“不知牛兄此来有何指教?” 牛有道二话不说,直入主题,“我想杀燕使宋隆,希望诸葛兄助我一臂之力!” “……”诸葛寻哑口无言,有点懵,心想,这人有病吧,我连你什么人都不知道,你一见面就敢提这要求? 第一零七章 夜宴 边上陪同的圆方知道点情况还好点。 同来的方哲可就有些吃不消了,惊疑不定地瞅着牛有道,什么情况?杀宋隆? 他很想将牛有道扯出去问个清楚明白,你是来为王爷办事的,杀一国使臣?这是帮王爷办事还是给王爷惹麻烦? 诸葛清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 诸葛清咽了咽口水,赶紧端茶嘬了口,压压惊,掩饰自己的失态。 放下茶盏,微笑道:“牛兄弟,你在开玩笑吗?” 牛有道:“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诸葛寻摇头道:“你认真也好,开玩笑也罢,权当我什么都没听到,喝茶!”伸手请用。 “好!喝茶!”牛有道端了茶盏,朝对方双手托了托,以示敬意,随后慢慢品尝,不说话了,喝干了又示意人来续水。 诸葛寻等了一会儿,还是先开口了,问:“不知牛兄何方人氏,在何处高就?” 牛有道:“燕国人氏,如今是庸平郡王商朝宗麾下的随扈法师。长公主四十寿,王爷有事脱不了身,命我代其向其姑母贺寿。” 商朝宗? 诸葛寻哦了声,神情有几分复杂,对这个名字他不陌生,当年商朝宗在燕京犯事被关进天牢韩国那边也在关注。 宁王商建伯早年给韩国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一万铁骑破韩国十万大军,摧枯拉朽,锐不可挡,给韩国上下的人心和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宁王不死,韩国也不敢轻易南下攻打燕国,宁王的几个儿子他自然是知道的。 诸葛寻偏头给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悄悄退下,他慢慢喝了口茶,旋即又问:“同为燕国属臣,牛兄为何要杀宋隆?” 牛有道:“我今天才刚到金州府城,宋隆便对我下毒手,我侥幸脱身,我弟兄却被他抓了,请了刺史府的人出面才把人给救出来,他要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他?” 诸葛寻奇怪:“宋隆好好的为何要杀牛兄?” 牛有道:“我本燕国上清宗弟子,和宋隆的侄子宋衍青本是同门师兄弟,我被逐出上清宗后,宋衍青却仍不肯放过我,沿途截杀,我为自保杀了宋衍青,这仇便结下了!” 诸葛寻身后一名修士目光闪了闪,靠近了他,俯首贴他耳旁低声嘀咕道:“说到这事,我想起来了,上清宗好像是有个叫这牛什么的名字的人,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上清宗向修行界发出的公告里面指责宋家的罪名里有这一条,不过却没有提有没有将那杀宋家子弟的弟子逐出师门的事,不久前听到消息,上清宗已经投靠咱们韩国的北州刺史邵登云!” 诸葛寻若有所思,旋即貌似唏嘘感慨的样子道:“难怪了,原来牛兄与宋家有这过结,这宋隆身为一国使臣不以国事为重,反而因私干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像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国使臣代表的是一国颜面,不管出使哪个国家,没有确实罪名的话,没人敢乱动,否则很容易引起两国纷争,牛兄让我帮这个忙,实在是有点唐突。” “韩国和燕国虽为敌国,但冒然杀人使臣的事放哪国都是罕见的事情,连两军交战都不杀来使,我又岂能干这种事。” 牛有道:“不让诸葛兄动手,也不让诸葛兄担责任,只是想让诸葛兄创造个机会,创造个让我动手的机会!” 诸葛寻眉头挑了挑,这样嘛…他又端起了茶盏,目中略有思索神色。 没等多久,之前外出的人又悄悄进来了,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去他们住的院子那边向守卫确认了,没错,是叫牛有道,的确是燕国庸平郡王商朝宗派来给海如月祝寿的人。” 诸葛寻就在等这消息,不可能由得牛有道自己说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就信是什么身份,肯定是要核实一下的。 情况心中有数后,茶盏痛快放下了,叹道:“牛兄,不是我不肯帮你啊,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想啊,杀一国使臣可不是小事,回头燕国岂能轻易放过你?只怕你连离开金州地面都难!” “宋家这已经是第三次对我下杀手,我每次都处在被动,这种事情岂能再一再二又再三?兔子急了还咬人!”牛有道伸出三根手指亮了一下,放下手又问,“难道诸葛兄认为我不杀宋隆,宋隆就能让我轻易离开金州地面吗?我意已决!” 诸葛寻笑了,嘴角笑意神秘,耐人寻味…… 燕馆,宋隆同样在挑灯看文书,从赵国京城那边传来的有关赵京的消息,身为驻赵国的使臣,这方面的消息肯定是要每天保持关注的,并将消息进行筛选,有用的都要即刻以金翅传讯发给燕京那边。 手下随员进来,禀报道:“大人,已找刺史府的人确认过,牛有道和刺史府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商朝宗那边派来给海如月祝寿的。” 宋隆靠在了椅背,目光一阵诡谲之后,“请黄旭升来一下。” “是!”随员告退。 不一会儿,黄旭升进来了,问:“大人有事?” 宋隆徐徐道:“牛有道只是商朝宗派来给海如月祝寿的。海如月身为主人,下面前来贺寿的客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不可能不管,自然是要出面解决的,之前的确是我们冒动了。” 黄旭升不吭声,心里却在嘀咕,你如今的出使身份就不该干这事。 同时也在等他的下文,知道他不会只说这些,肯定还有什么别的话,不然不会叫自己过来。 宋隆仰天叹道:“我知道我的身份干这种事不合适,可毕竟是顺手的事,顺手的事我若是放过了,回去见了我家老三不好交代啊!老三就这么一个儿子,听说我那弟妹天天以泪洗面,见到她我如何解释?黄兄,盯住牛有道,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立刻解决掉!” 说罢起身,拱手对着黄旭升鞠躬,“拜托了!” 黄旭升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尽力吧!” 宋隆笑了,“黄兄放心,这件事成之后,宋家必有答谢!” 就在这时,一名随员进来,一张请柬摆在了书案上,摆在了宋隆的跟前,禀报道:“韩使诸葛寻差人送来的请柬,邀大人赴宴!” 宋隆顺手拿了请柬打开了一看,看过后皱眉,“大晚上的搞宴请,诸葛小儿搞什么鬼?那边有说什么事吗?” 随员说:“没说什么事,只说是一场只谈风花雪月的夜宴,向各国使臣都下了邀请。” “都有?”宋隆狐疑,若只是邀请他一个人,他还要考虑下什么意思,各国使臣都邀请了,他却是警醒了起来,别被这些人联手把他给卖了,他肯定要到场看看是怎么回事! 同样身为使臣,他太了解这些人的性质了,都是为了各自背后的国家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 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只谈风花雪月?信他才怪了! 看看请柬上的时间,快了,立刻吩咐人略作准备。 百花阁,坐落在留芳馆居中位置的花园中,亭台楼阁在璀璨灯火的点缀下分外雅致,边有一小湖。 客人还没来,宴客的主人先到了,诸葛寻负手徘徊在水榭围栏边,几名歌姬在旁抚琴、吹箫,琴声悠扬,箫声慢慢,夜色空空。 等了没多久,诸国使臣陆续卡着时间到了,宋隆自然也在其中。 先到的问诸葛寻什么事,诸葛寻只笑着回,待会儿便知! 回首间与宋国使臣涂怀玉目光略做碰撞。 众人到齐,美酒佳肴陆续端上,诸葛寻伸手邀请众人进了长亭内落座。 众人坐下后,才发现还有一张空位置,卫使隋湃问道:“诸葛,莫非还邀了其他人?” “啪!啪!啪!”诸葛寻击掌三下。 台阶下面的琴声、萧声骤然而停,众人所坐长亭通往的另一头,关闭的阁门打开了,牛有道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方哲,还有一瘸一拐抱剑怀中的圆方。 有人狐疑,有人不解,宋隆则眯了眯眼,冷目瞅向诸葛寻。 圆方和方哲在亭外止步,没跟入内,其他人的随从也没入内,他们也不好特殊。 众人见牛有道进来,倒也没人担心他乱来,边上这么多高手,除非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牛有道进入后,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牛有道,在燕国庸平郡王帐下效命,这次本该王爷亲自前来为姑母贺寿,奈何有事无法脱身,特遣派在下前来代劳。能在此见到诸公,牛某三生有幸!” 众人神情各异,没人吭声,诸葛寻伸手示意了一下,牛有道入席坐在了晋使楚相玉和卫使隋湃的中间。 这里刚坐下,宋隆已经冷笑一声,“在座的都是诸国使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此入座?” 牛有道神色平静,低眉垂眼没吭声,任由讥讽。 其他人观望着。 诸葛寻摁了摁手,示意宋隆稍安勿躁,笑道:“在谈正事前,有件小事要向诸位解释一下,其实在来金州的路上,我就遇见过牛兄,已经认识了,相见恨晚!之前,牛兄找到我,说起了自己和燕国宋家的一段恩怨,他不想也不敢和宋家作对,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又能怎么办?他求到我,希望我出面做个和事佬,化解这段恩怨,大家既然都在,就顺便做个见证,不知宋兄意下如何?” 第一零八章 来一个,我杀一个 说金州路上认识的只是个借口,其实他本想说上清宗如今已投靠韩国,而牛有道是上清宗弟子之类的,然后他出面做和事佬,这样也算合理。 然而牛有道对此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坚决不同意把他再和上清宗挂上什么关系,很坚决地告诉他,自己已被上清宗逐出师门,和上清宗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宋隆冷眼斜睨,“诸葛寻,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诸葛寻连忙摆手:“别误会,只是谈谈,谈谈也无妨嘛。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揪住不放。” 宋隆冷哼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谈正事吧!不相干的人还是退下吧!别自找没趣。” 诸葛寻苦笑,朝牛有道摊了摊双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一旁的宋使涂怀玉淡然道:“这是人家请来的客人,哪有你这个客人赶客人的道理,燕国的礼教被狗吃了吗?” 宋隆盯来,“涂老儿,别没事找事!” 这些人在自己国内的朝中,说话办事也许都会比较矜持,但出使在外后,与他国使节拍桌子争辩,或脸红脖子粗对骂,甚至飙脏话,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彼此间是没客气这一说的。 当然,骂完了后又能坐一起喝酒,喝完还能再骂。 平常哪怕称兄道弟,国家利益需要的时候立马能翻脸,国家利益需要的时候又立马能亲密谈笑。 涂怀玉不理他,偏头看向牛有道,“小兄弟,老夫倒是有兴趣听听怎么回事,不知你和宋家结下了什么仇?” 其他人也同样好奇这事,之前见到朱顺带人从燕馆出来的一幕就很好奇。 齐使左安年也乐呵呵道:“说来听听也无妨。” 其他人大多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的样子,宋隆脸色一沉,他很想立刻甩袖而去,但又想知道诸葛寻接下来要谈什么正事。 “我原本上清宗弟子,后被上清宗逐出师门,途中遇师兄宋衍青截杀……”牛有道又把之前对诸葛寻的论调拿出来再讲了一次,讲完后,他盯着宋隆道:“南山寺杀我一次,我杀了宋衍青。苍庐县杀我一次,我杀了贵府管家的儿子。这金州府城内偶遇宋大人,宋大人又下杀手,若非请了刺史府出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宋大人,我实在不愿跟宋家再这般下去,也招惹不起宋家,今天诸公在此作证,我愿诚恳赔礼道歉,还请宋家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宋隆心中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宋家谈判?表面却平静道:“啰啰嗦嗦一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我什么时候对你下了杀手?没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 几乎同时,耳听里面动静的黄旭升和谢春已闪身到了他身后,防止牛有道谈崩后冒动。 牛有道站了起来,拱手道:“宋大人,我一片诚意,只要能放过我,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这并非假话,宋家势大,如果能和平解决的话,那是最好的。 宋隆靠在了椅背,心平气和道:“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谈?” 牛有道不吭声了,对方的态度他明白了。 在座的都是明眼人,谁都明白宋隆话里的意思,不过只当是看了个热闹,没人会在乎牛有道的感受。 宋隆看向诸葛寻,“诸葛,别闹这莫名其妙的,还是让不相干的人退下,谈正事吧!” 诸葛寻只能站了起来送客,拱手道:“牛兄,实在不好意思,你看,你是不是先回去歇着?” 宋隆对牛有道不屑一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冷笑。 一旁的涂怀玉忽阴阳怪气道:“有些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也能答应做和事佬?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没谱,这不是让客人难堪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一脸歉意的诸葛寻霍然回头,似乎有些恼羞成怒道:“苍鬓老贼,你骂谁?” 涂怀玉亦站起,瞪眼道:“诸葛小儿,你骂谁?” 诸葛寻:“谁骂我,我就骂谁!” “没教养的东西,我替你爹娘来管教!”涂怀玉一声怒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甩了出去。 啪!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狠狠甩在了诸葛寻的脸上。 众人惊呆了,一个个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这两人对骂,但动手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宋隆愣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说他的事,这两人这么干起来了?还想看他的热闹,这下倒要看看谁看谁的热闹。 捂住脸的诸葛寻也惊呆了,没想到这老匹夫居然会动手,私底下约好的戏可没这出的,这是知道自己事后没办法把事情真相抖出来而趁机打击报复啊! 牛有道也愣住了,还动手了,这两个家伙还真能演呐! 诸葛寻几乎是立刻一巴掌抽了回去。 先动手的涂怀玉早有戒备,抬手一挡,下一个瞬间却被诸葛寻一把揪住了胡子。 两人外面的随扈迅速闪了进来,拉扯两人分开。 一下冲入这么多修士,容易出意外,其他人的随扈也立刻闪入,护了自己的保护对象先离开亭内。 “谁?”忽有人喝了声,诸葛寻的一名随扈法师忽然转身,一把抓住了正要护着宋隆离去的黄旭升的肩膀,喝斥道:“为何踢我?” “不是我踢的!”黄旭升一把挥开他,后者却一个踉跄碰翻了桌子。 这一动手,现场立刻乱了套,诸葛寻的人立马全部冲了过来,宋隆的人自然不甘示弱,也都上来了。 眼看要干起来,已经和诸葛寻分开的涂怀玉喝斥道:“拦住他们,别伤了和气!” 他的人也立刻都冲了上去,和诸葛寻的人联手,几乎是每两个人拉住了宋隆的一个人,立刻让宋隆脱离了保护,陷入了孤立之地。 “住手,都住手!”宋隆呐喊。 站在倾翻桌前的牛有道冷眼盯着亭外的宋隆,手一抬。 后方抱剑的圆方立刻将剑投掷而出。 一把抓了剑在手,牛有道突然闪身而出,从一群人上方掠过。 黄旭升等人猛然抬头,大惊失色,奈何被人给死死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宋隆惊呼声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宋隆已经被牛有道揪住发髻摁跪在了地上,森冷剑锋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人?”晋使楚相玉身旁的修士问了声,言下之意是不是要阻止。 楚相玉抬手拦了一下,淡淡道:“燕国内部生乱,不是什么坏事!” “你们干什么?” 夜空中传来一声厉喝,数十人从天而降,将牛有道给围了,刺史府这边的人来了。 诸葛寻和涂怀玉相视一眼,不知牛有道何故磨蹭,这下还能下手吗? 姑且不管这个,两人急于摆脱责任,都赶紧挥了下手,示意手下人放开了宋隆的人。 黄旭升等人一脱身,立刻冲来,却被刺史府的人拦下,“统统住手!” 黄旭升只能是指着被包围的牛有道喝道:“牛有道,立刻放了宋大人!” 牛有道冷目环顾,最后盯在跪地瑟瑟发抖的宋隆身上,漠然道:“宋衍青杀我,我杀之!刘子鱼杀我,我杀之!你杀我,我亦杀之!宋家来一个,我杀一个,随时恭候!” 唰!手中寒芒在宋隆脖子上划出一道喷射的鲜血,歌女们吓得尖叫。 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却是相当果狠! 宋隆连声惨叫都来不及,便被牛有道摘下了首级,残躯被一脚踹翻在地上抽搐,不可能再有活过来的机会。 黄旭升等人惊呆了,这可怎么向燕国、向师门那边交代啊! “嘶!”各国使臣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诸葛寻和涂怀玉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一幕给弄的哆嗦了一下。 “……”方哲彻底无语了,王爷派来的是什么人呐? 圆方怔怔看着,心里嘀咕,道爷还真敢呐,怕是玩大了! 陈归硕惊的瞠目结舌,这种情况下还敢动手,真的不怕死吗?他真没想到当年软禁在桃花源的那个家伙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牛有道直接将首级扔向了黄旭升。 他手中剑随后亦被打落,迅速被刺史府的人给控制住了。 黄旭升等人疯狂冲来,也被刺史府的人拦住了。 “杀人者偿命!”黄旭升怒喝。 拦住他的人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警告:“自会处置,不用你来教,金州不是你们恣意妄为闹事的地方!诸弟子听令,谁再敢妄动,杀无赦!现场所有人,全部扣下来!” 一时间戒备的刀光剑影闪烁。 很快大量人马冲来,在场的可谓一个不漏,全部给抓走了,没人反抗! 也不敢反抗,在这里跟刺史府的人马动手,简直是找死! 宋隆的遗体随后也有人搬走了。 亭子里一口未尝的酒菜打翻一地…… 所有人被关在了一个院子里,修士被封了经脉无法动用法力。 诸葛寻推开一间房门,摸着留有巴掌印的脸,冲坐那悠哉喝茶的涂怀玉骂道:“老东西,谁让你动手的?” 涂怀玉乐呵道:“这不是为了演的像点嘛,你揪走了老夫几根胡子老夫不是也没计较吗?” 外面徘徊的众使一个个还没从宋隆被杀的一幕中走出来,都在琢磨此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同时也都纳闷,赴宴全部被抓了,这也能被连累上,现在也只好等外面的人沟通。 第一零九章 治病 “夜深了,洗洗睡吧,不关我们的事,明早就出去了。” 齐使左安年朝聚在一起赏月的几人说了声,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卫使隋湃问:“关在这里拿什么洗?” 左安年摸摸脸道:“就一晚上,洗不洗也无所谓。” 举头望月的晋使楚相玉喃喃道:“你们说,诸葛寻和涂怀玉老鬼会不会在联手演戏?” 另两人顿时警觉,左安年问:“怎讲?” 楚相玉负手转身,看看盯着自己的两人,“敢在这种场合动手杀人,难道那牛有道真的不怕死?最蹊跷的是,宋隆手下的修士居然没一个能及时脱身拦住他的,全被诸葛寻和涂怀玉的人给拉住了,是巧合吗?” 此话令隋湃和左安年陷入了沉思。 静默了会儿,隋湃道:“照你这么说,难道金州这边的人突然出现阻拦也是为了拦住宋隆的人不对牛有道下手不成?难道金州这边的人也参与了进来不成?否则牛有道必死无疑!” 左安年眨了眨眼:“难道诸葛寻、涂怀玉和金州这边在联手演戏?宋隆和金州这边没什么瓜葛吧?真要有什么,宋隆也不敢来。再说了,宋隆是客,来这里贺寿,在寿前弄死客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另外,这演戏也有点说不过去,你们觉得诸葛寻会让涂怀玉狠抽一嘴巴?那脸上的巴掌印我刚还瞅的清清楚楚,下手可不轻!” 说到那一巴掌,楚相玉和隋湃嘴角都抽了一下,回想起来,涂怀玉那一嘴巴是真的往狠里抽啊,想想都肉疼。 这么一说,这么一琢磨,几人摇摇头,看来还真有可能是巧合,亭子里一乱,互相掣肘,被那牛有道趁机捡了便宜,而这边闹事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刺史府的人前来阻止。 若真是巧合的话,宋隆那厮也活该是命绝于此! “唉,睡吧睡吧,各找地方睡吧,明天接着看热闹就是。”左安年打着哈欠摆了摆手,转身自寻地方休息去了。 其他人随后也散了,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不关他们的事,何况谅金州这边也不敢对他们怎样,问明了情况肯定是要放他们的。 总体来说,他们的待遇还算是好的,软禁在此还算是有一定自有度的。 而真正的当事双方却是直接被抓进了铁牢内关押。 牢内人进人出,牛有道、袁罡和方哲被提了出来,似乎是往外押送审问。 见到牛有道被押着从过道经过,同样在关的黄旭升猛然冲了过来,双手抓着铁栅栏,怒吼道:“牛有道!” 宋隆一死,他麻烦大了,身为随扈头领,宋隆以这种方式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他眼皮子底下,既无法对燕国朝廷交代,也无法对师门交代。 牛有道霍然回头看了眼,顺带盯了眼陈归硕,他心里清楚,宋隆根本不认识自己,金州这事若非陈归硕泄露了他身份,也不会有这事,有点后悔当初在南山寺没直接将其给做掉! 陈归硕被他那森冷眼神盯的心里发寒,他心里也清楚,今天这事若非刺史府的人及时出现阻拦,若非时间上牛有道没有精力再兼顾其他,牛有道怕是还要向他下毒手! 南山寺杀宋衍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今天又亲眼目睹宋隆被杀,宋隆可是一国使臣啊,这厮居然也敢当众下毒手,而且是当众将宋隆给削首,疯了吗? 他只求这事之后牛有道速速被处死,否则自己得躲着点这疯子,不然必不会放过自己! 怒目中的黄旭升心中疑云重重,总觉得今晚的事有猫腻,这边居然无一人能及时出手解救。 审问?刺史府对整个过程心知肚明,还需要审吗? 押走审问自然是做做样子,牛有道被直接押往了刺史府。 牛有道的事情完了,刺史府的事还没完,看病! 厅内,见到牛有道走来,海如月心中略有唏嘘,发现这位说做就做,居然当众将宋隆给削首了,还真敢呐! 留芳馆那边的事情,她自然是已经获知了详情。 牛有道进来行礼,“谢长公主成全!” “成全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知道!”海如月淡淡一声,直接将这事撇到了一边,“招你来,是想问问你,看病的事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吧?” 圆方表面平静,心中忐忑不已。 牛有道微笑道:“华先生的气消了,可以安心看病了。” 海如月闻言精神一振,心中虽然怀疑,可还是抱了希望的,毕竟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甚至拿了小命做担保,否则又岂会答应配合留芳馆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留芳馆的事情不需她这边担什么责任。 她也怕夜长梦多,怕对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问:“改天不如现在,现在就诊如何?” 牛有道颔首:“可以,不过要解除我身的禁制。” 海如月看向圆方,牛有道又言:“其实真正的良医是我,给令郎看病的人也是我,之前多有隐瞒,实乃情非得已,还望长公主海涵!”做拱手赔罪状。 海如月顿时一脸愠怒,不过想到还是要对方出手医治,也只能是暂时忍下了,给朱顺一个眼色。 朱顺立刻外出招了名修士来,解开了牛有道身上的禁制,不过却陪在了一旁,怕牛有道乱来。 随后一群人出了厅堂,往内院深处走去,来到了萧天振的寝居屋内。 自有丫鬟掌灯,为了便于看病,朱顺吩咐下,屋内掌了不少灯,灯火通明。 厚厚被子下的萧天振脸色苍白,眼圈乌青,明显已经睡着了。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海如月神情复杂。 她还未成年便被送去了燕国做人质,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后又迫于无奈嫁到这里,嫁给了一个病夫,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儿子,结果也是个病夫,她不知道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竟将这种种报应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来承担。 她记得自己曾跪在母后跟前哭诉过,母后抚着她,告诉她,说这就是荣华富贵,说这就是皇族儿女的命,躲不过,绕不开! 母后说,不管今后如何,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是尽量保她性命,保她衣食无忧,其他的也给不了她,其他的要靠她自己,不管她以后做了什么,母后说都不会怨她! 朱顺走到牛有道跟前,低声问道:“需要把人叫醒吗?” 牛有道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榻旁。 朱顺过去帮忙,轻轻揭开了一点被子,将萧天振的一只手拿了出来。 牛有道手指轻轻搭在了萧天振的脉搏上,指尖一触碰到萧天振的肌肤便能感觉到冰凉,这样的天气盖这么厚的被子居然是这体温?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间摆放的炭火盆。 略静心收起杂念,缓缓闭上了双眼,注入真气查探。 窥视之下暗暗心惊,萧天振的经脉纤细的吓人,如同几岁的儿童一般,而且极为薄脆,且没什么韧性。不但是经脉,血脉亦如此,连心脏也一样。可想而知,这病人平常的生活中根本不敢动作幅度稍大,否则就是找死。 这是个没有童年乐趣的人,牛有道心中下了论断!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更诡异的是,筋脉天生冰凉,是体温低的源头,连带着身上血液的温度也低于正常人。 牛有道无法难以想象,这种人居然能活到现在,也不知这刺史府下了多大的工夫来维护。 他此来说是给萧天振看病的自然是瞎扯,还不如说是确认一下情况,不能这边说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得确认一下海如月是不是在推辞。 得到了确认后,牛有道默默施法调动体内的乾气。 他体内的真气与一般真气不同,分了阴阳乾坤二气,这大概也是乾坤诀法名的由来。 乾气默默输入了萧天振的体内,顺着经脉一路蔓延而上,遍布萧天振的全身,想试试看能不能为萧天振驱散经脉中的寒气。 “唔…”萧天振忽如梦呓般,嘴中发出了些许动静。 旁边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脸上,海如月明眸一亮,迸发出了异彩,发现儿子脸上渐渐浮现出了血色,双手纤指不禁纠结在了一起,想问问怎么样了。可看了看闭目不语的牛有道,又不敢打扰。 朱顺看向牛有道的目光中也略露出了些许期待。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然而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乐观,真实情况只有牛有道自己最清楚。 萧天振的经脉情况实在是特殊,牛有道明明已经以乾气驱散了其全身经脉中的寒气,然乾气一撤收,其经脉中的寒气又再次卷土重来,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牛有道只得再以乾气蔓延其全身经脉,以乾气持久护住其全身经脉,准备捂一阵,将其经脉给捂热,将其全身都给捂热再看看。 渐渐的,萧天振脸上气色变得红润,眼圈周围的乌青气色也在渐渐消退,脸上露出罕见的舒坦甜香神色。 最终渐渐变得有些发燥,嘴中呓语出声,“热…渴…水!” 牛有道睁开了双眼看着他。 儿子居然感觉到了热,海如月大喜,快步靠近榻前。那名修士赶紧拦她,怕牛有道对她不利。 海如月却挥手让他退开了,侧身坐在了榻旁,看了看对面的牛有道,见牛有道没有反对,遂尝试着伸出了手。 手掠过儿子鼻翼前时,明显能感觉到儿子呼出的热气,手掌轻轻落在儿子额头,体温滚烫! 第一一零章 长公主之忧 而此时,眼睑动了动的萧天振亦从沉睡中醒来,手动了动,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把脉,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到了牛有道的脸上,盯着看了会儿,忽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牛有道微笑道:“总之死不了!” 此话纯属宽慰,人家已经不是小孩,不说话人家能猜出不好来,也不可能对人家说你命不久矣。 “当真?”萧天振追问一声。 牛有道这般轻松口气也让海如月满眼期待。 牛有道对萧天振笑着点了点头,搭在对方脉搏上的手指也挪开了。 他脸上微笑,心情却有些沉重,不为别的,只为同情病榻上的小子,可怜这小子从小长到这么大得遭了多少罪。 他此来是为商朝宗吞并青山郡之事而来,并非是来为萧天振治病的。他会一些中医治疗和一些西医治疗手段,他前世甚至比一般的普通中医还厉害些,会一些一般中医都不知道的方子,却并非是专业治病的人,懂的东西有限。 当然,他也希望能顺带将萧天振的病给解决了,那样对后面的事情拿捏也更有底气一些,可事实上他连萧天振是什么病都诊不出来,至少别人还能诊出个‘天阴损脉’来,他只能探出个病况,连病况成因都搞不懂。 乾气从萧天振的经脉中收回时,他就察觉到了,明明将萧天振经脉中的寒意祛除了,也将其经脉和整个身体都捂热了,可乾气一回,萧天振经脉中的寒意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相信要不了多久又要侵蚀其全身。 很奇怪的病!牛有道没什么头绪,自然也没有下手解救的良方。 将萧天振的手送回了被子里,牛有道起身了,朝外走去。 海如月立刻起身跟随,朱顺迅速挥手示意下人照顾好萧天振。 一行从这边屋里走出后,朱顺问道:“法师修炼的是阳性功法吗?” 牛有道淡淡问道:“何出此言?” 朱顺:“以前为了救少爷,曾请来过修炼阳性功法的人,诊疗时的状况和少爷刚才的状况相似。” 牛有道哦了声,却没回答自己修炼的是不是阳性功法。 一群人回到了厅堂之中,海如月终于憋不住了,追问:“法师,诊治的结果如何?” 牛有道很光棍地摇头道:“令郎的病很奇怪,他的病我暂时没办法。” 此话一出,圆方心惊肉跳,暗暗叫苦,道爷啊道爷,你这是闹哪一出啊,会死人的! 果然,朱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盯着牛有道。 海如月亦瞬间一脸寒霜,“牛有道,你敢耍我?” 牛有道呵呵道:“长公主太着急了,我只是说暂时没办法,并非说永远没办法。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赤阳朱果真的能治好令郎吗?” 海如月顿了一下,盯着牛有道有些牙痒痒,发现这家伙有一出没一出的,纯属刺激人,有话一次性说完会死吗?让人脾气想发不是,不想发也不是,硬生生拿他无可奈何,憋的有点难受! 一旁的朱顺接话道:“应该不会有错,请来不少高人看过,都说赤阳朱果能治好少爷的‘天阴损脉’。万洞天府的掌门亲自来查看过,也是如此说的,不会有误!” 所谓的万洞天府,正是在幕后扶持金州的修行门派,也是赵国数得上的大派。 牛有道:“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弄来赤阳朱果给长公主,我的承诺就算完成了,至于能不能治好和我无关,是不是这样?” 听他这话,未免又给人一丝希望! 海如月断然道:“不错,只要你能弄来赤阳朱果,就算你兑现了承诺,其他的不用你管,我立刻出兵支持商朝宗!” “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咱们能坐下慢慢谈吗?”牛有道突然摊了摊手岔开话题。 海如月想喷他一脸唾沫,玩了半天没结果还想坐,待会儿我看你脑袋往哪摆! 需知牛有道杀了燕使宋隆,她现在就算杀了对方说是依法行事,估计也没人会说什么。 不过最终还是暂时摁奈下了心中怒气,伸手示意请坐,自己也走到上位一捋长裙坐下了。 朱顺外出招呼了一声,让人上了茶。 众人目光都盯在牛有道的身上,圆方和方哲正提心吊胆中,然牛有道却是一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样子,慢慢端茶嘬了口,又慢吞吞放下茶盏,这时才问道:“长公主,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赤阳朱果治不好令郎的后果?” 海如月寒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需把赤阳朱果给我弄来便可!” 牛有道心平气和道:“若是赤阳朱果治不好呢?” 海如月怒道:“你盼我儿早死不成?” 牛有道:“长公主言重了,我和令郎无冤无仇,还不至于如此缺德,只是在心平气和的讲道理。” 海如月:“本宫用不着听你这道理,你是不是又想编造什么花言巧语从赤阳朱果之事上脱身?本宫警告你,本宫已经一而再对你让步,此事万无再让步的可能,交不出来,不用宋家动手!” 牛有道沉沉稳稳道:“我既然答应了长公主,自然不会食言,我说过若治不好令郎就会去找赤阳朱果来,自当兑现承诺。我之前还说过会解长公主迫在眉睫之忧,也同样会兑现!两件事,我一并为长公主处理掉!” 海如月愣了一下,想起来了,之前牛有道的确说过要为她解什么迫在眉睫之忧,可当时听来,不就是为儿子治病的事么?现在才知对方说的竟然是两件事,而且还大包大揽在了身上,说要帮她一起解决掉,另一件是什么事? 看了眼同样有些疑惑的朱顺,朱顺显然也不知道牛有道说的是什么,她只好回道:“本宫迫在眉睫之忧就是我儿之病,只要我儿病好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牛有道问:“依长公主的意思,目前说来,症结还在赤阳朱果身上是吧?” 海如月:“难道不是吗?” 牛有道:“长公主敢确定赤阳朱果就一定能治好令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治不好呢?”他猛然起身,走到了朱顺面前,对着朱顺说:“只怕万洞天府要择人继承金州基业吧?长公主着急医治小刺史,难道没这方面的原因吗?” 转身又向海如月走去,边走边说道:“据我所知,萧煌逝世后,萧别山身体孱弱,不适合再主持金州军政事物,万洞天府怕金州生乱,已有换人主持局面的意图,后有赖长公主的能力协助驸马,加上万洞天府多少念及萧家为其效命这么多年,不好让下面人寒了心,因此才没执行。” 站定在海如月面前,盯着海如月阴晴变换的脸色,“萧别山辞世后,儿子年少体弱,比之萧别山更有不如,万洞天府似乎又有换人的意图,而下面也有人与万洞天府那边眉来眼去,想将这刺史之位取而代之,又是长公主及时以铁血手段清洗,才把这事又压了下去。” “若是赤阳朱果医治效果上出了什么意外,没了萧家的名义和萧家多年在金州积攒下的威望,长公主又能压住下面多久?难道能在金州屡屡施以铁血手段不成?金州不稳,绝非万洞天府希望看到的!加之没了萧家与万洞天府这份旧情,要断怕是会断的毅然决然,长公主届时该何去何从?这难道不是长公主迫在眉睫之忧吗?” 说罢这些,牛有道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而这些情况,也正是牛有道来金州后,在他需要之下,方哲详禀的情况之一。 一番话让海如月心情沉重,不过她却冷笑道:“你操心的还真多,本宫乃赵国长公主,当今陛下是我兄长,当今太后是我亲生母亲,不想在金州,我大可回京城,照样衣食无忧?” “那长公主何必还要在这苦苦硬撑,为何不早放弃这里带着令郎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去?” 牛有道一句话顶了回去,端起茶盏淡淡笑道:“暂且不说万洞天府会不会让长公主带着这里的秘密离开,金州拥兵自重多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京城皇族和权贵!回到京城,衣食无忧我信,但一个曾经和朝廷作对多年的人孤零零回到了京城想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长公主觉得可能吗?皇帝能助长此风吗?” “有关金州的事情,不把长公主审问个清楚明白、不逼长公主交代个彻底能行吗?事关国事大体,太后能一手遮天拦的住?长公主是在皇宫长大的人,想必比我更清楚某些人的嘴脸,长公主敢回去吗?京城比得上在这里呼风唤雨吗?” 海如月被说的有些恼羞成怒,声音变得有几分尖锐道:“关你什么事?” 牛有道平平静静道:“我说了,要帮长公主解决这迫在眉睫之忧!” 海如月一脸讥讽,“连解决个宋隆都要求人,你千万别说你还能左右赵国京城那边。” 牛有道微笑道:“赵国京城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哪有那本事,不过让长公主一直将金州把持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第一一一章 互惠互利 方哲在那迷迷糊糊,不知牛有道在绕什么。 圆方更是干瞪眼,不知道爷在闹哪样。 朱顺一直皱着眉头瞅着牛有道。 海如月又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连连讥讽道:“你让我将金州一直把持下去?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你比我对万洞天府的影响力更大嘛,我倒是想听听你和万洞天府有何渊源,敢口出如此狂言!” “不不不!”牛有道连连摆手,“长公主误会了,我和万洞天府没任何关系,万洞天府的人我一个都不熟。” 海如月冷笑连连,“赵国京城你连门往哪开的都不知道,万洞天府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你还想左右金州的局势?” 牛有道慢慢喝了口茶,又慢吞吞道:“左右金州局势者,未必要与赵国京城和万洞天府有关,庸平郡王便可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他?”海如月皮笑肉不笑道:“你让他离了凤凌波试试!” 牛有道放下茶盏看向朱顺,“我要地图,天下全图!” 朱顺看了眼海如月的反应,见她没反对,立刻自做主转身离去了。 朱顺心里清楚,牛有道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应该不会是拿小命闹着玩,长公主尽管还在讥讽,可长公主还有耐心奉陪下去就说明长公主也想知道牛有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长公主的态度上不可能任由别人拿捏。 而他自己,其实也想知道答案,想知道牛有道如何破解所谓的长公主迫在眉睫之忧。 没多久,朱顺亲自抱来了一卷地图,没有假其他人的手。 牛有道起身走来,挥手示意圆方和方哲,“打开!” 两人上前从朱顺手中接了地图,放在厅内地上摊开。摊开到一半,露出有燕国和赵国后,牛有道示意两人停下,让两人将地图扯了起来,对拉着横着。 盯着地图稍微端详了一下,牛有道又转身伸手请海如月,“请长公主挪步上前一观!” 海如月冷哼一声,端着仪态慢慢走了过来,扫了眼地图,对这地图她也是很熟悉的。一般女人对这无任何美感和枯燥无味的东西不敢兴趣,可是没办法,她到了如今的地步,不接触这些东西不行。 牛有道伸手指向赵国,在赵国东南方向指了指,“金州!”手指偏向隔壁燕国的南州境内的青山郡,落在苍庐县的位置指了指,“庸平郡王在此!”回头又问海如月,“长公主觉得这局势如何?” 哪有什么局势?海如月很想扔出一句‘看不懂’给他,“金州势大,苍庐县弹丸之地,四面受困!” 牛有道知她话里有贬低苍庐县的意思,不过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一州之地相当于他前世的一省,苍庐县自然就是一县,完全没有可比性。 然而现在不是跟这女人较这劲一般见识的时候,他手指又在青山郡圈了一圈,“若是庸平郡王将青山郡一统,局势又如何?是不是就和金州毗邻相衔接在一块了?” 朱顺接话道:“是衔接在了一块,那又如何?”他哪能让主子一个劲地回答这弱智问题,说岔了岂不是让主子尴尬。 牛有道:“很简单,一旦庸平郡王夺取了青山郡,可与长公主互为倚仗,成联合互助之势!” “嗤!”海如月一声嗤笑,“小小青山郡做我金州倚仗?” 牛有道手指一挪,落在了广义郡上,“若再加上一个广义郡如何?广义郡人多粮足,现有之精兵就有十万之众!庸平郡王占了青山郡之后自然也要扩充人马。长公主不要忘了,凤凌波和庸平郡王皆为天玉门效命,一动则联动,两郡人马相助如何?” 海如月不屑:“两郡人马又如何,我犯得着要这小小倚仗吗?” 牛有道:“长公主别忘了庸平郡王的父亲是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宁王还是留了点底子给儿子的!若是庸平郡王练出一支雄兵,若是宁王生前的一万英扬武烈卫重现,长公主还会觉得这是小小倚仗吗?” “不说宁王一万铁骑将韩国十万大军摧枯拉朽,英扬武烈卫的威力我是亲眼见过的,燕国朝廷派出数千人马截杀,其中铁骑上千,却被庸平郡王五百骑正面给一举击溃!” 海如月沉默了,朱顺亦目光闪烁。 “再加上广义郡和青山郡的人马,赵皇若敢动金州,不但有长公主金州人马对抗,两边近在咫尺,一万英扬武烈卫顷刻间可铁骑越境杀入赵国境内,再加广义郡和青山郡的大部人马配合,赵皇不集结重兵应对,怕是没那么容易挡住!燕国这边若要威胁金州,也必然要经南州这边,庸平郡王就算不阻击,摆出支持长公主趁乱向燕国腹内进攻的态势,燕国也必然投鼠忌器!” 牛有道复又转身面对地图,指向了金州,在金州上下左右指了一通,“金州西有平州,北有光州,皆在赵皇控制中,对金州虎视眈眈成钳制之势,万洞天府不敢让金州不稳正是惧于此,怕两州人马趁虚而入。金州东临燕国南州,南有茫茫大海,只能逃亡,做不得退路。” “而长公主一旦得到庸平郡王的全力支持,局势则大不一样,内可让赵皇忌惮,外可让燕国不敢妄动,金州无忧,这般局势万洞天府岂不喜闻乐见?” “同样,万洞天府若敢换掉金州之主,若敢换掉长公主,庸平郡王自然不会答应,一旦摆出进攻态势,一旦出兵金州,金州必乱,赵皇必趁势而出夺取金州!换掉长公主则意味着金州不保,试问万洞天府还敢这样做吗?这难道不是为长公主解迫在眉睫之忧吗?” 海如月和朱顺相视一眼。 略沉默一阵后,海如月又冷笑道:“还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来求本宫出兵相助的,可本宫听来听去,怎么倒成了商朝宗出兵来帮本宫?” 牛有道手从地图上放下,陈恳道:“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当然,庸平郡王支持长公主之前还得先得到长公主的支持。” 一句话就轻描淡写过去了,话锋一转,“另有一点,这不但有益于长公主,也有益于万洞天府稳收金州之利,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万洞天府不用担心金州不稳,只要长公主将此谋送上,如此利好,万洞天府没道理不答应。同样的,能帮天玉门吞下青山郡,天玉门也没道理不答应。” 海如月盯着地图,目光一阵闪烁,斜睨道“商朝宗困在弹丸之地,兵不过数千,大部还是借来的,一万英扬武烈卫?连影都看不到,还真是画了一块好大的饼!” 牛有道肃然道:“长公主此言差矣,庸平郡王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只要拿下青山郡,有了足够大的地盘,有了足够的兵源,有了足够的粮草供应,一万英扬武烈卫重现指日可待,切实可行之事,怎会是画饼?哪怕仅有五千骑,亦是不可小觑的震慑!只要局势一成,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庸平郡王,都不是谁想换就能轻易换掉的!” 海如月转身,慢慢走回了主位,转身坐下后,徐徐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这样一来,你就有了倚仗,要不要弄来赤阳朱果都无所谓了?” 牛有道摆了摆手,主动走到了她的跟前,“令郎的病自然是重要的,一码归一码,治病归治病,为长公主解忧归解忧,赤阳朱果我依然会想办法为长公主求来!献上为长公主解忧之策,只是为了向长公主换取一个条件。” “条件?”海如月挑眉道:“说来听听。” 牛有道:“长公主不能拖,需尽快出兵助庸平郡王拿下青山郡!” 他亲自跑来搞这事,也实在是商朝宗那边拖不起了,商朝宗那边以稳住苍庐县局势为由拖着,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寻找十万鸦将的事情天玉门不可能让拖太久。 海如月淡然道:“急什么?你先把赤阳朱果弄来了再出兵也不迟!” 牛有道:“燕国皇帝对宁王的忌惮您是知道的,迫于燕国朝廷的压力,天玉门也在考虑要不要放弃王爷,庸平郡王没办法等下去!其次,说句长公主不高兴的,弄来赤阳朱果也得给我时间不是,这一来一往的时间就要耽搁不少,万一这中间萧天振的病情有什么突然,到了那个时候长公主自顾不暇,出兵的事长公主还能够做多大的主?难不成长公主真的想回京城?” “不瞒长公主,庸平郡王那边的压力很大,快扛不住了,我这次来若是不能请动长公主出兵,庸平郡王就要脱身遁往海外,以后长公主就算想找王爷合作怕也没机会了!” “遁往海外?商建伯一世英名怎会生出这么个窝囊儿子!”海如月一声冷哼,借着一句骂,自己给了自己台阶下,“此事容我考虑一二!” “好!”牛有道拱手道:“只要这事敲定了,我立马启程为长公主去求赤阳朱果!” 第一一二章 黑夜中的萤火虫 他心里清楚,这事现在没办法逼海如月当场答应下来,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是海如月能一个人拍板做主的,必然要征得背后的万洞天府同意。 海如月面无表情不吭声,算是默许了。 牛有道又补了一句,“还有件小事需要长公主开金口。” 海如月:“有什么事能一并说完吗?”话中略带火气。 她似乎已经体会到了商朝宗等人的痛苦,商朝宗等人早就发现牛有道凡事不会说太尽的风格,后面一出接一出的搞得人腻味的不行。 第一趟求见说是看病的良医,结果一见面才告诉你良医被抓了,要你帮忙救人。等到良医救出来了,良医心情不好不肯治,要杀宋隆。杀了宋隆以为能好好来着,结果发现良医不是良医,良医变成了牛有道自己。良医换人了也就罢了,换人了照样治不了,一回头放下了她儿子的事,改成了给她救治,要帮她解后顾之忧。 绕了一大圈,她给商朝宗那边提的给她儿子治病的要求被淡化了,变得不重要了,出兵助商朝宗夺取青山郡的事情又摆到了首位,这叫什么事? 现在这家伙又要提要求,她不火才怪了。 牛有道笑言:“宋隆那边关押的人里面,有一名上清宗的弃徒,我想单独见见他。” “这事你找朱顺商量。”海如月扔下话直接起身走了,免得这家伙又有事,让人闹心。 正主跑了,牛有道只好与朱顺略碰头,商议之后先行一步等着,等朱顺的安排。 被领去休息的途中,方哲一路默默无语,感觉自己有点对不住王爷的重托。 刚才那一通,他算是看出来了,牛有道基本上已经将海如月给说通了,就差万洞天府那边做最后决断了。想想自己来了这边这么长时间,缠了海如月这么久都没一点效果,就差跪下求海如月了,还是没用。再看看人家牛有道,今天才刚来啊,一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人家三下两下就把事情给搞出了眉目。 他之前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海如月不可能改变主意。 然而现在,他算是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终于明白了王爷那边为何要传讯通知自己全力配合人家,王爷这是派出了真正的高人说客前来啊! 也正因为如此,他内心深深懊恼,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出使误了王爷这么多宝贵时间,更差点误了王爷的大事! 再看向牛有道的眼神,已满是敬畏,再也不会认为牛有道是在瞎搞乱来。 跟在牛有道后面的圆方也是暗暗感慨不已,之前还提心吊胆,担心治病掉脑袋的事情,没想就这样过去了,治病的事情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治病的事情居然被拐偏了? 明摆着的,事情拐成了这样,赤阳朱果就算不能求来,又能怎样? 越想越觉得道爷是真厉害啊,今天跟着道爷算是大开了眼界,发现自己要跟着道爷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袁罡那个冷冰冰、硬邦邦、不近人情也不服人的骄傲硬汉,为何就服道爷! 一番折腾下来,夜已深。 幽清庭院,海如月茕茕孤立,抬头望月。 朱顺轻步来到其身旁,轻声道:“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 海如月淡淡问道:“你觉得如何?” 朱顺:“虽是前来做说客的,但说的也不无道理。” 海如月略显惆怅道:“当年宁王商建伯身边,文有洛少夫等人,武有蒙山鸣等人,文治武功相得益彰,大军所向披靡,若非缺了足够的修行界力量支持,只怕燕国当家的真要换人了。如今其子商朝宗身边也有能人啊,当初接到消息,知他被放出燕京时,我并不看好他!” 朱顺亦叹道:“是啊!身边仅五百人,又有燕国朝廷的打压,谁都不看好,都以为封地便是他的葬身之地,或要遁逃。然而一路走来,有条不紊,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先是娶了凤凌波的女儿,借到了凤凌波的兵,又强行在苍庐县站稳了脚,现在又要吞并青山郡,不可小觑啊!” 海如月:“其志怕不仅仅是一个小小青山郡,我看他下一步怕是要盯上整个南州!一旦拿下青山郡,消息传到燕京,不知燕皇会不会后悔放虎归山!大势之下往往如此,一个贤士高人略出一计便足抵十万雄兵,莫非我坐拥金州连个商朝宗都不如?为何不见贤士高人来投我,难道就因我是女人?”话中之意似乎觉得自己身边缺能人相助。 朱顺缄默,这话不好说。 海如月忽又问:“前来说服我的计谋也不知是出自洛少夫的弟子蓝若亭,还是这个牛有道本人?” 朱顺沉吟道:“不像是蓝若亭的主意,也不像是商朝宗的主意,夫人试想,若有这主意,何故之前不用要拖到现在?” 海如月颔首:“言之有理,若是出自那边,也犯不着再让这个牛有道亲自跑一趟,大可以让那个方哲代理。在僵持之际派出这个牛有道,必然是对牛有道有信心。从宋隆的突发事件便可看出一二,这突发情况绝不是商朝宗那边能预料的,然这厮看似年轻,却步步为机,将麻烦逐一化解,不可否认,本宫已经被他说服!” 抬着看天的螓首端平,慢慢转过了身来,盯着朱顺,“本宫这边的条件远胜过商朝宗,你说本宫能不能将其给招揽到金州为本宫效命?” 朱顺略迟疑,沉吟着缓缓摇头道:“夫人,现在怕是不行,他刚杀了燕使宋隆,我们这边不好留他。” 海如月:“先做准备还是可以的,你安排一下,派人去燕国那边想办法摸清他的底,修炼资源、钱财或是美色,他喜欢什么本宫便给他什么,本宫就不信本宫的条件比不了商朝宗。” “是!老奴回头立马安排。”朱顺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其实不是没人来投奔这边,他身为管家接待过的人多了去。 可事实是,真正有本事的不多,只能打发去做个小吏,实在事一经手便能发现连个小吏都未必能做好。所以投奔者中,自以为是的倒是不少,这边婉拒后,被拒之人不找自身原因反而各种怨恨。 而从此来的牛有道身上完全可以证明,真正有能力的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押来刺史府的牛有道等人自然不会再回留芳馆,鬼知道宋隆那边还有没有暗中潜伏的人手,不安全,暂时留在了刺史府。 关在屋内的方哲挑灯夜战,伏案奋笔疾书。 嘎吱一声,牛有道推门而入,方哲抬头一看,立刻站起拱手道:“道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牛有道瞄了眼他写的东西,笑眯眯道:“写发给王爷那边的消息吗?” 方哲有点尴尬,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肯定要报给王爷那边知晓,其中免不了大量涉及牛有道,也不知对方知道后会不会不高兴,尴尬点头道:“是!” “你坐,你坐,你忙你的,继续写你的。”牛有道乐呵呵往下打了打手势,随后又补了句,“记得加条消息发给王爷。” 方哲忙道:“道爷您说。” 牛有道:“让王爷那边放出消息,就说我已经从他麾下脱离了,已经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啊!”方哲惊愕,“这…” 牛有道摆了摆手,叹了声,“别误会,我也没想到来此会碰上宋隆这事,出了这趟事,燕国那边会给王爷压力。归属名分这东西不重要,不影响为王爷办事,照我说的发消息吧,王爷那边能理解的。”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 关在监牢内的黄旭升等人身为事发时的当事人,逐一被押出来审问事发时的情况。 身为其中之一的陈归硕自然也不例外,来之前,黄旭升等人已经告诫过大家,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虽带到了刑房审讯,却并未对其动刑,毕竟都是他国的出使人员。 审过之后,陈归硕本以为自己要被带回,谁知来了一人和审问的人耳语一阵后,一干人全部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环顾刑房里陈设的刑具。 咣啷一声,关上的铁门又打开了,门口昏暗光线下,慢悠悠踱步走来一人。 等到刑房内的火把照清了对方的面容后,被铁链绑在了桩上的陈归硕大惊失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面带微微笑意的牛有道。 陈归硕脸上浮现惊恐神色,牛有道不是被抓了吗?怎能在这种地方随意进出? 他也不傻,很快便明白了,怕是和刺史府脱不了干系。 “环境不错嘛!”牛有道打量着刑房乐呵一声,在一排刑具前转了趟,顺手拿了只审讯行刑用的烙铁,走到火炉前,烙铁搁进了火炉中,挥手扫了扫升腾起的火星,淡淡道:“陈师兄,南山寺一别,想不到咱们居然能在这碰上,还真是有缘呐。” 陈归硕紧张道:“你想干什么?我乃燕国出使人员,要是在这牢里出了事…” 不等他说完,牛有道一口打断道:“陈师兄,怎么越活越傻了?宋隆我都敢杀,你还帮我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多余?出使人员在牢里出了事又怎样?你因逃跑被杀,在这乱世,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还指望有谁能帮你没完没了出头不成?” 第一一三章 贱人! 逃跑被杀?陈归硕瞳孔骤缩,忽然猛然挣扎了起来,铁链被挣动的哗啦啦作响,扯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来人!救命!救命……” 牛有道偏头看去,神情古怪,复又盯向了火炉,抓了烙铁的手把,将烙铁转动在炭火中,一阵阵火星飞起。 他也不急于将对方给怎样,任由对方嘶喊,在那把玩着烙铁。 喊了半晌,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紧张到气喘吁吁的陈归硕明白了,估计自己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使劲咽了咽口水,一脸近乎绝望的神色。 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的那个过程,更恐怖的是不知道牛有道会怎么折磨自己。 见牛有道半天没反应,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哀声道:“师弟,师弟,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牛有道:“打住!谁是你师弟?别乱攀关系!你不是上清宗的人,我也不是上清宗人。” 陈归硕立刻改口:“牛兄,牛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牛有道淡然道:“你有资格跟我称兄道弟吗?鄙人江湖人称道爷!” 什么江湖人称?陈归硕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也不会去想那么多,再次改口:“道爷,道爷,我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实在不行,您就给我个痛快吧!” 当当当!牛有道拿着烙铁手杆在火炉边上敲了几声,“你看看,你看看,误会我了吧,什么叫给你个痛快?我这人最讨厌打打杀杀了,我不喜欢杀人!” “……”陈归硕无语,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你不喜欢打打杀杀?宋隆谁杀的? 不过人家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 牛有道盯着火炉中渐渐泛红的烙铁,絮絮叨叨道:“我说你也是的,好好的上清宗弟子不做,要做叛徒,你也许会说我也是,可我和你我不一样,很不一样,你是叛离了上清宗,而我是因为上清宗容不下我。” “你说你想抱宋衍青的大腿,攀附个前途,我还能理解。可宋衍青已经死了,你还能舍掉上清宗跑宋家去,我就想不通了,宋家其他人跟你有交情吗?跟着宋家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宋家看起来是权贵豪门?宋家缺你这样孤零零的散修吗?你修为不高,又没背景,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还背负了一个背叛师门的名声,宋家会重用这样的人吗?你不过是宋家手上的一个棋子而已,又能有什么前途?” 烧红的烙铁从火炉中抽了出来,牛有道扬在手中朝被绑的陈归硕走了过去。 看着通红的烙铁抵近,陈归硕呼吸急促,身子使劲往后靠,嘴中紧张道:“道爷,道爷…” 然牛有道似乎没有把烙铁往他身上捅的意思,而是晃荡在陈归硕的身前,慢悠悠道:“人各有志,为前途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既然是为前途,就要为自己的前途好好打算一下,宋家不会重用你的,短时间内你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时间久了,你自然能体会到宋家对你是好是坏,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别的出路,多条退路多条选择嘛!” 陈归硕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忙道:“道爷,我愿追随你!” “痛快!是个痛快人!”牛有道一脸赞赏,手上通红的烙铁差点没晃对方脸上去,陈归硕偏着脑袋避开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难做,你回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为宋家效命,等你觉得安全了,觉得来我这边合适了,你再过来也不迟。” “……”陈归硕无语,心想,还能有这好事? 牛有道随后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当然,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估计这次之后,燕国是要把你们招回去问情况的,你回去后想办法留在宋府,就别再往外面瞎跑了,尽量摸清宋府那边的情况,京城那边我会安排人跟你联系,等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陈归硕忙点头道:“好!我听道爷的。” 牛有道冷眼道:“别答应的那么痛快,你在宋家能决定自己的去向?你能确定自己能留在宋府吗?” 陈归硕:“能能能!宋舒,还有宋舒夫妇,我和宋衍青交好,他们夫妇对我还算看宋衍青的情面,尤其是宋舒老婆胡贵芝,我只要随便找点东西说是宋衍青的遗物,只要将遗物奉上,届时顺带提一声,她应该会帮我说说话,留府的问题应该不大。” 牛有道笑了,顺口就能说出遗物的事来,看来这家伙早就在琢磨这事。 手上烙铁已渐渐暗下,牛有道又转身走回了火炉旁,烙铁重新搁了回去把玩,“我若是就这样放了你,你回头不认账怎么办?你人跑了,我拿你也没办法不是?” 陈归硕:“我全听道爷的,道爷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好!痛快!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我看好你!”牛有道手中烙铁操动,捅进了炭火深处,“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喜欢大家和和气气的解决问题。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你自己看着办,你自己送个把柄给我,你自己送个能让我绝对放心的把柄给我,只要你送给我的把柄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好好的离开这里……” 半个时辰后,陈归硕回到了监牢内。 重新关回牢笼后,隔壁牢笼的黄旭升凑了过来,隔着栅栏,沉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去的时间最长!” 陈归硕无奈道:“黄前辈,不该说的我一句没说,可对方知道了我和牛有道曾经是同门,追问了我一些有关牛有道的事情。”说罢摇了摇头。 黄旭升释然,原来如此,想想也是,牛有道杀了宋隆,刺史府想把牛有道和宋家之间的恩怨摸清楚也不足为怪。 陈归硕走到牢笼一角,盘膝坐下了,表面平静,实则对之前刑房内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从见到牛有道出现在刑房的那一刻,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想居然丝毫无损的活着出来了…… 精致,简约,也难掩贵气,这就是海如月的房间。 按理说不会有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间,按理说这么晚了不会有男人出现在她这个寡妇的房间。 但确确实实有个男人坐在她的房间内,头发花白,胡须却如墨漆黑,年纪表面看起来中年偏上的模样,略老,相貌平平,两眼却是有神的。 此人乃是万洞天府的外事长老,金州这边事物是他负责的重点,名叫黎无花,万洞天府的掌门是他师兄。 端庄貌美的海如月散开了发髻,长发披肩绽露出另一种迷人风情,坐在茶几另一边,将牛有道的意思陈述了一番后,问道:“你觉得怎样?” 黎无花沉默不语,思索着。 海如月起身,亲自提了茶壶为他茶盏里蓄上茶水。 茶壶刚放下,黎无花伸手抓了她的手腕,微笑道:“夜深了。” 海如月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明眸神色中闪过一丝复杂,排斥的意味明显,不过转瞬又浮现薄嗔神色道:“先说正事。” 黎无花手一拽,海如月便失去平衡跌坐在了他的怀中,一只手顺着她衣领摸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摸上了她的胸,“你说这些不是已经有了决定吗?” 海如月不安地扭动身子,“我做了决定有什么用。” 黎无花起身将她横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将人扔在了榻上,将她彻底操控在了自己的掌中,很快将她剥了个精光,惊心动魄的曼妙白皙胴体暴露在了空气中,尤物身段! 衣衫随手扔,两人很快滚在了一起。 窗户缝隙外,一双眼睛盯着里面。 窗外,衣衫单薄连外套都没穿的萧天振听着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透过没关严的窗缝看着里面**不堪的一幕,眼神中的愤怒,紧握的双拳,整个人在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他知道榻上的男人看到了他,他一走近窗前,那个男人似乎就察觉到了,偏头看来,与他目光对视了一下,随后依旧对榻上的女人我行我素,甚至越发不堪,越发肆意。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一幕,那个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发现到他,但从来没有在意过他,视他若不存在一般。 “你轻点…我说的正事,你还没给我答复。” “你放心,回头我就向师门力陈此事,问题应该不大……” 屋内男女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萧天振冰凉的小手,将他给悄悄牵走了,是管家朱顺。 直到回到了萧天振自己的房间,朱顺才道:“少爷,你身子骨怕冷,以后晚上别再跑出去了。” 被安置回榻上的萧天振渐露扭曲神色,似乎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贱人!” 为他盖被子的朱顺动作僵硬了一下,又继续,低声道:“少爷,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夫人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以后你会明白的,唉…”一切深意皆在他那一声叹息中。 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能稳坐金州刺史的位置吗?带着一个这样的孩子的寡妇不借点力,又如何控制的住偌大个金州?何况这个寡妇还非常漂亮!有些事情他现在还不好跟他解释…… 第一一四章 断绝关系 苍庐县,宁王山庄。 天还没亮,屋外便传来了下人敲门的声音,“王爷!” 尚在闭目沉睡中的商朝宗霍然睁眼,偏头问了声,“什么事?” 睡在一旁的凤若男也吵醒了,稍微翘首看了下窗外的天色,略皱眉,这天都没亮,莫非出了什么事? 如今的二人,自然不会再躲在屋内打起来,时间过了这么久,凤若男也渐渐习惯了身边这位,睡在一起也习惯了。 外面回道:“郡主求见。” 商淑清其实回来没多久,昨天傍晚前才到的。牛有道一离开村庄后,她也没了继续呆在那村庄的心情,加之惦记这边的事,所以牛有道前脚一走,她几乎后脚就跟袁罡收拾了东西返回。 回来比去要顺当的多,也轻松的多,村里有备好的通行船只,直接抬入密道中,顺流而下,轻松方便。 商朝宗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知道若没有特殊的事情,商淑清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立刻揭开被子下了榻,迅速摸黑穿了鞋,外套没穿,直接摘了件披风裹在身上,快步离去。 凤若男坐了起来,面露疑惑之色。 出门关门的商朝宗一出来,一下人立刻近身耳语道:“王爷,郡主有急事,说王爷这里不便说,让王爷去郡主那边。” 商朝宗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看了四周一眼,这里有不少凤若男的暗哨,而商淑清那边则全都是自己人,遂微微点头,大步离去。 来到商淑清居住的小院,商朝宗才发现蓝若亭也在,正和商淑清站在一起,显然正在等他。 见面也没多话,蓝若亭示意去商淑清的书房,同时朝护卫打出了手势,示意戒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商淑清的书房很雅致,挂着自己画的画,还有自己写的字,花画淡雅,字迹娟秀。 灯已掌亮,一入书房,商朝宗还没问什么事,蓝若亭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份密报递给他。 密报不是原件,是军方使用的暗语,蓝若亭已经翻译誊抄了下来,方便直接阅读。尽管采用了暗语,可利用金翅传讯还是有风险,途中充满了不可预料性,落在了别人的手里也有被破译出来的可能。 商朝宗迅速摊开,对着灯光查看,脸上渐渐露出惊喜交加神色,惊的是没想到牛有道一去金州就遇上了宋隆,遇上了危险,喜的是牛有道不但化解了危险,还摆平了海如月那边,为这边即将陷入困境的局势再次打开了局面。 密报中,过程交代的详细清楚,海如月那边估计已经被说动,要这边提前做好准备。 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商朝宗忽仰天长叹一声,“我得道爷相助,如鱼得水,真乃天助我也!” 蓝若亭亦感慨万分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道爷昨天才到金州,当晚就把事情给差不多蹚平了,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爷得此高贤,足抵十万雄兵,蒙将军传话交好是对的!” 商淑清神情有些恍惚,记得在山村的时候,她还阻拦,认为是白跑一趟,真的没想到牛有道这么快就把事情给搞定的差不多了,她才刚回来就接到了好消息。 然而正因为如此,她忽冷冷一声,“方哲误事!宋家人到了居然一点情况都不知情,若非道爷自己化险为夷,差点害了道爷,差点酿成大错、误了大事!” 商朝宗和蓝若亭面面相觑,商淑清这种语气和态度很罕见。 蓝若亭略作沉吟,道:“郡主,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方哲,我们在金州那边也没什么人手,方哲人手有限,盯不住太多的面也能理解。何况方哲之前一点都不知晓道爷的情况,并不知道宋家和道爷的恩怨,情有可原!” 商淑清沉声道:“人手不够不能想办法发展一些线人吗?是出发的时候没带够费用吗?出了这种纰漏,没做好就是没做好,需要找借口吗?我看他能力有限!” 她的态度明显对方哲很不满,隐然间郡主的气势爆发了出来,毕竟是久居人上的人,骨子里有那个底蕴。 旁人不知她的心情,若非她想向牛有道问策而说出了这事,闭关中的牛有道其实没必要插手这事,结果人家为了她家的事跑出去想尽办法操劳,却差点因为这边的纰漏害人家丢了性命。 看到密报上的情况,太危险了,宋隆身为燕使,身边岂能少了高手? 与牛有道接触了那么久,她能感觉到,那是个散淡的人,无意卷入太多是非,是她想尽办法利用袁罡将他给留下了,又是因她而跑出去为她家呕心沥血,结果还碰上这意外差点丢命,她想想都莫名揪心! 蓝若亭有点尴尬,颔首道:“是,郡主说的没错,回头我定修书训斥!” 商朝宗不愿蓝若亭太尴尬,毕竟方哲是蓝若亭指定安排去的人,妹妹这样说话有点不给先生面子,出声道:“清儿,咱们不比以前,手上当用的人手稀缺,方哲也欠缺出使的经验,人才大多也是磨砺出来的…当然,道爷那种人才是天生的没办法比。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有过一次教训,他下次应该会注意了。” 商淑清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不对,话有点过了,因这事处置方哲也说不过去,遂颔首道:“我也是希望他警醒一点,顾及周全一些,毕竟这种错误犯不起。” 蓝若亭点头道:“郡主说的有理。”只是瞅向商淑清的目光中略带狐疑。 商朝宗抬手打住,挥了挥手中的密报,“还是先商议一下如何和天玉门那边沟通吧。” 商淑清却插了一句,“道爷让咱们这边公开表示和他脱离关系,怎么办?” 书房内又是一静,蓝若亭叹了声,“道爷有心了,也是为我们好。名分这东西,其实道爷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也没什么区别,按他说的做吧。” 商淑清抿了抿唇,她想说的是,这名分一切断,牛有道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这边密谋商议出了结果后,天也大亮了。 商朝宗和蓝若亭联袂离去,直接撇开了凤若男,去了白遥的住所。 与白遥碰面后,两人有选择地讲出了情况,甚至略做了编排。 白遥闻听神色凝重,徘徊在庭院中思索着。 蓝若亭盯着他的反应问道:“海如月既然有此意图,不知这摆在眼前的青山郡咱们取还是不取?” 白遥脚步一停,偏头看来,“待我上禀师门,得到回复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蓝若亭与商朝宗碰了个眼神,商朝宗拱手道:“既如此,那我们就等法师的消息。” 白遥冷眼斜睨道:“不是说牛有道护送了郡主去联系宁王旧部吗?怎跑去了金州?” 蓝若亭忙解释道:“金州向这边发了消息,我们外面也没什么人手,只好麻烦牛有道跑了一趟,其实真的没有任何准备,真有心也不会有撞上宋隆这事。” “我听不懂!”白遥毫不客气地一句话顶了回去,冷冷道:“王爷,下次再有这种事,最好还是先打声招呼,免得闹出不愉快!” 蓝若亭苦笑道:“一开始哪知道是这事,海如月只说有事商议……” 菜地,一群在菜地除草的和尚中间多了个人,魏多! 站在树下的袁罡不时看看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后听说了,几乎跪死在门外,差点被埋了,幸亏白遥出面过问了一下,顺便查探了一下,才将其给抢救了过来。 听说那一次元气大伤,养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能下床走动后,白遥就把人扔给了这边。 牛有道不在,这个结巴怎么处置不知道,不过袁罡似乎没有赶他的意思。 一个戴着斗笠的和尚从远处快步走来,到城里采购了一些僧人用的东西回来,背着一只筐。 “袁爷,我刚在城里看到张榜公告,庸平郡王说已经将道爷逐出了苍庐县,这边和道爷已经没了任何关系。” 袁罡霍然回头。 那和尚还在继续说:“这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道爷还会回来吗?主持呢?主持会跟道爷回来吗?” 袁罡沉声道:“公告上具体怎么说的?” “说什么道爷在赵国金州杀燕国使臣宋隆的事情是其个人恩怨,和这边没任何干系……” 听清了大概的意思后,袁罡扭头就走。 守在商朝宗门口的守卫没能拦住袁罡,被袁罡一脚扫翻一个,一个过肩摔飞一个,最终被一名修士拦住了。 外面动静也惊动了商朝宗等人出面,见袁罡动手了,商朝宗等人立马猜到了情况。 几人快速过来,请那修士让开了,请袁罡进屋里说话。 一进屋,袁罡立马冷冷发问道:“发公告和道爷断绝关系是什么意思?” “袁兄弟误会了,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道爷传话来让我们照办的……”蓝若亭当即把大概情况说了下。 袁罡明白了,原来牛有道离开那山村不是去找什么有益修炼的东西,而是帮这些人办事去了,遇见了意外,和宋家人交锋了。他冷冷盯向商淑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何瞒我?” 商淑清被质问的尴尬,为难道:“是道爷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你的。” 不知道这个还好,一知道这个,袁罡立马转身就走。 “袁兄弟,袁兄弟……”任三人怎么喊都没用,袁罡一去不回头。 第一一五章 宋九明出手 菜地的一群和尚集中了起来,袁罡对他们有一番交代。 交代完后,袁罡又让人把魏多喊了过来。 厅内,就两人,单独面对面,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袁罡问:“你什么修为?” 魏多:“筑基!” 这两个字倒是能讲顺溜。 袁罡点了点头,多话没有,随后就一句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道爷?” 魏多连连点头,“好!” 这个也不结巴。 于是留下了一群和尚,魏多跟袁罡走了。 主院内,一名亲卫快步而来,禀报:“王爷,袁罡带着那个结巴离开了,两人换了王妃那边人马的衣服,借用了两匹马,直接下山了。” 几人沉默,几乎都猜到袁罡此去不是下山出去溜溜那么简单。 商朝宗挥了挥手示意那亲卫退下了,旋即轻叹道:“乔装掩饰吗?应该是找道爷去了,也不知这周围还有没有宋家的眼线,会不会有危险?” 蓝若亭沉吟道:“宋家的目标是道爷,消息已经公开了,知道了道爷不在这里,宋家应该不会再死死盯着这里,他乔装之后出行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商淑清咬唇不语,她之所以担心牛有道一去不回,正是因为这个,牛有道应该是了解袁罡的,一旦让这边公开了切断关系的事,难道牛有道不知道袁罡会去找他吗? 京城,宋府,书房内,打烂的花瓶,砸碎的茶盏,碎裂的名贵砚台,纸张洒了一地,一地狼藉。 宋九明气呼呼在书房内来回走动。 因何而气?自然是因为金州那边的事! 宋隆一出事,那边就有人第一时间传了消息回来。一接到消息,宋九明几乎就踉跄跌坐在了椅子上。 一个家族到了这个地步,儿子死都是其次的,关键是随之而来的后果,堂堂燕国使臣为私仇枉顾公事,竟闹出这种事来,而且是在外国。宋九明已经能想象到,某些人已经在暗中酝酿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在朝堂上向他凶猛扑来。 管家刘禄,长子宋全皆垂首在一角,不敢吭声。 都知道宋九明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触他霉头,两人很少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身为燕国外出使节,谁让他干这种事的?谁让他干的?他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这是要将整个宋家给搞垮吗?” 宋九明忽又指着二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此时已气得发青。 二人心中也很无奈,这事估计不管换了宋家的谁在金州见到牛有道,怕是都会插手,难道顺手的事情还能放过那牛有道不成?只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宋隆肯定也没预料到。 宋全弱弱问了句,“能不能想办法掩盖一下?” “掩盖?怎么掩盖?”宋九明手指戳在了他脑门上,“你吃什么长大的?在国内凭咱们家的势力还能想办法推责任,在国外怎么掩盖?你往谁身上推去?各国使节亲眼目睹,那些人巴不得燕国内乱,你越遮掩,人家越捅的欢!使臣死在了赵国,赵国会帮你担这责任吗?掩盖?谁盖的住?”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通报:“老爷,司空府来人,大司空召见!” 屋内瞬间静默,都怀疑,童陌十有八九也是为这事召见。 听到童陌召见,宋九明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过并未急着去司空府,而是让人将自己的仪容好好收拾整顿了一下,头发梳理的丝毫不乱,衣衫理的整整齐齐,这才出门乘了马车离去。 马车上快速稳定自己的情绪,调理好了自己的气色。 抵达司空府后,进入正堂,见到端坐在案后冷冷盯着自己的童陌,他不慌不忙行礼,随后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了,低头在那一声不吭。 童陌淡淡道:“都知道了?” “是!”跪着的宋九明拱手道:“卑职教子无方,有负大司空厚望,甘愿接受任何惩处!” 童陌观察着他的形容,见他情绪平稳,气色也无任何变化,不禁微微颔首,宋九明身上这点是他最欣赏的,遇大事处变不惊。“知道了就好,那我就不废话了,你自己主动请辞吧!” “是!”宋九明直接应下,拱着的手没放下,“卑职立刻上奏请辞廷尉一职。” 见他连丢官去职也这般平静,童陌越发欣赏,叹道:“你不至于如此没分寸,这事估计是你那儿子擅作主张,可是没办法,上次南山寺擅自截杀的事情已经惹怒了陛下,不过好在没什么人知道,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这次的事你应该知道,闹大了!” 咚咚!手指在案上重重敲了两下。 “陛下必定震怒,我也不好帮你讲话,与其遭受弹劾被贬,不如自己请罪自辞,先把位置让出来给某些人去争,我也好说话。等风声过了,看某些人在你位置上能不能比你做的更好,出了错,再重新启用你也不迟。” 宋九明道:“是!一切全凭大司空吩咐。” 童陌颇感欣慰,从案后起身,绕出走来,亲自俯身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有些事情身在其位不好做,我也能理解。既然是私事未了,不如就趁这空档好好把自家的私事处理好,处理干净,等到心无旁骛了再回来,大燕还是需要你这种能臣的!” 宋九明:“大司空的一番苦心,卑职明白!” 童陌拍了拍他肩膀,“辞呈就在这写吧,我正要进宫向陛下奏报宋隆之事,顺便带上。” “是!”宋九明应下。 等他回到宋府,满地狼藉的书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待到他在长案后坐下,宋全亲自端了杯茶奉上,同时试着问了句:“父亲,大司空怎么说?” 宋九明淡然道:“没怎么说,我已请辞廷尉一职!” “啊!”刘禄和宋全皆大吃一惊。 尤其是宋全,他前途还要倚仗父亲,没了父亲做靠山,怕是要处境艰难,有点焦虑道:“父亲是否操之过急了?” 宋九明不理会这个,目光倒是落在了对面墙上,他书房里挂的一幅天下全图,起身绕出,走到了图前,观摩一阵后,问道:“老二的遗体什么时候运回来?” 刘禄回:“这事怕是还有些麻烦,金州那边扣着尸体不放,说是要等到事情查明以后再说。” 宋九明背了双手,“那个牛有道,金州那边准备怎么处理?” 刘禄:“也说要到事情查明以后。” 宋九明:“别指望金州会将牛有道给怎样,这事金州十有八九参与了其中,既不会处置牛有道,也不会把牛有道交给我们,估计会私下放了。” 宋全惊疑不定道:“父亲,你的意思是,金州参与了谋害二弟?” 宋九明:“我不听那乱七八糟的解释,我掌管刑律多年不是瞎子,如此大事,缺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能这么凑巧,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事发当晚的直接相关人员估计没一方是干净的,老二估计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尽管我不知道金州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可以肯定,牛有道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苍庐县那边的消息来了吗?” 刘禄:“刚到,商朝宗已经张榜公开声明,说已将牛有道从麾下逐出,牛有道和他们已没任何关系。” “哼哼!”宋九明一声冷笑,盯着地图漠然道:“情理之中的事情,牛有道相当一段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在苍庐县露面了,得靠我们自己找出来。杀了我孙子,如今又杀我一子,此獠我若再不解决掉,徒惹人笑,又有何颜面在朝堂立足。也好,趁我闲下了,把这事解决掉。” 他抬手指向了地图,“各国境内各区域的必经之路上的驿站,精心做好挑选,设观察点!找认识牛有道的人把他的图像画出来,传往各点,我不信他永远躲着不出来。待到网布好后,立刻不断派人找商朝宗谈判,让商朝宗交人,商朝宗答不答应不重要,价码可以随意加,未必要给,但要造成声势,打草惊蛇,令牛有道对商朝宗有疑虑,不敢在商朝宗知道的地方躲藏,逼他现身,免得他一直藏着不出。” 刘禄疑惑道:“老爷,您是说在各国境内设点,不是在燕国境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九明:“各国!” 刘禄一惊,忙道:“老爷,画图和谈判都好办,可这设点的规模是不是太庞大了点,所需人力和财力的支撑怕是…” 宋九明:“人力、物力和财力用不着我们出什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找谍报司的老莫,借用一下他那边暗布在各国的闲置人手。” 刘禄和宋全面面相觑,发现老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凡,这是直接动用上了国力来对付牛有道,如此待遇,牛有道就算死了也不冤枉。 两人也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老爷子就算下台了,影响力依旧在。 “我会找老莫商量好,一旦发现目标,让谍报司直接就近雇佣人手去解决,否则等到消息传来传去,我们再派人过去,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这笔雇佣的费用最后账出来了还是要我们出的,其他的倒没什么。” 刘禄精神一振,他与牛有道也算是有杀子之仇,当即点头道:“老爷放心,牛有道的画影我立刻让人弄出来刻版,快速印出传往各点。” 第一一六章 重拳救人 菜地,蓝若亭慢慢走近,站在了菜地旁的田埂上,看着和种菜和尚交流的商淑清,还亲自动手,似乎在学习种菜。 商淑清很快也发现了他,从菜田中走了出来,与之碰面后问道:“蓝先生有事?” “刚又接到道爷的传讯。”蓝若亭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密件,双手奉上。 商淑清接到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查看。 蓝若亭目光闪烁,似乎在仔细观察着商淑清的反应。 看完密件的商淑清松了口气,牛有道让这边在燕京安排一个点,负责与陈归硕秘密接头。 有这一出安排,她就放心了,说明牛有道还没有动彻底离开这边的心思。 然一抬头发现蓝若亭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不禁问道:“先生看什么?”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刚在菜地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蓝若亭忙道:“没什么,只是看到郡主在学种菜,有点奇怪。” 商淑清嫣然一笑,虽然有些难看,“我发现他们种的菜长势似乎比外面的好,特意讨教了一下。” “哦,原来如此!”蓝若亭乐呵呵点了点头。 远离金州府城的一座山林中,牛有道和圆方放下了肩挑的箩筐,从筐里堆积的物品中取出了刀剑和包裹,两人皆农夫打扮,快速换装。 不远处有人牵着两匹马等着,两人拿了东西走去,与牵马人确认了身份后,要了马双双翻身而上,纵马冲出了山林。 至于商朝宗和海如月联合之事,双方背后的势力都答应了,天玉门和万洞天府的人已经约定碰头,这边事情一落实下来,牛有道也立马走人,准备去兑现答应了海如月的事。 跑上一段坡路,两人陆续勒停,拨转坐骑眺望远处那座巨大的城池。 “道爷,真的要帮那女人去求赤阳朱果吗?”圆方试着问了句。 牛有道挑眉道:“老熊,在你眼里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不不不,道爷,我不是这意思。”圆方挠了挠脸,干笑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事情都和她谈妥了,找不找那赤阳朱果其实没关系,再说了,连她都要不来的东西,咱们怕是也够呛。”言下之意是何必白跑一趟。 牛有道:“能不能弄来是一回事,去不去弄又是另一回事,一旦青山郡境内开战,王爷看似赢面大,可凡事都有变数,最后的结果谁又说的定,打仗这玩意我是一窍不通。你们既然跟着我,我就得为你们负责,我得给你们预备好后路。” 圆方若有所思,明白了他的意思,道爷已经把金州当成了退路,忽又一惊道:“道爷,青山郡开战,我寺里的人不会有危险吧?” 牛有道:“我说了,你们跟着我,我就会负责。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们呆在山庄,就不会有事,一旦有事,你忘了山庄下的密道吗?会有人安排他们撤离的。” “哦!”圆方松了口气,也从牛有道把金州当做退路的行为上察觉出了一点,道爷并未打算吊死在商朝宗那一棵树上,遂又试探着来了句,“道爷,其实咱们没必要卷入这是是非非,不如干脆走人算了,哪边都不靠,落得个自在。” 牛有道:“你当我不想吗?你若真能放弃搞那个什么破庙,一切都好说,实在不行咱们干脆躲起来…猴子那人心中有热血,动辄就说什么要做有意义的事,除非永远不让他见人,否则他迟早要惹出事来,迟早要卷入是非。我总不能让他永远不和其他人接触吧?这世道,他的性格是没办法一直隐居下去的。还有你这只熊妖,好好的妖精不做,偏偏要当什么破主持,非要振兴什么南山寺,很好玩吗?” 圆方弱弱道:“和好玩没关系,老主持临终前,我答应了他的。” 牛有道嗤声道:“是嘛,你要振兴南山寺,寺庙建起来了,就凭你们这点实力,在这乱世保的住吗?你信不信你真要弄出一座大寺庙来,连一年都撑不下去就要关门!你们这一个个的,背后没实力做支撑的话,都是瞎扯,都是找死!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做自己,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我能怎么办?总得有一个人受委屈吧?” 圆方似有所悟,“道爷,那咱们不如去找个实力强大的去投奔好了。” “找个实力强大的投奔就能无忧了?你当谁会养闲人不成?爬到了什么高度才能看什么样的风景,种瓜才能得瓜,种豆只能得豆…跟你扯这些也没用,也不能让你还俗,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也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这次就当是去开开眼界,走!”牛有道拨转坐骑,两脚跟一砸马腹,疾驰而去。 圆方立刻纵马急追。 两人在官道跑了一段路后,拐进了一条小道,走预设好的小路,暂时还不敢一直走官道,担心仇家在路上守候,准备彻底绕远了后再上大路。 目标,韩国境内的北部大雪山,冰雪阁! 另一地的山林中,两匹马在悠闲吃草。 不远处,袁罡光着膀子,脊背如龙,躬身在那。 魏多拿了跟木棍,围着袁罡啪啪狂打。 练完功后,袁罡纵身跳入了一旁的水潭里清洗。 这一路上,马匹不可能跑个不停,需要修整,袁罡每天都会趁此保留一个时辰的练功时间。 两人已经进入了金州境内,离金州府城越来越近…… 夜幕降临,广义郡,太守府。 书房内,管家寿年进入,双手奉上一封密信,“老爷,天玉门那边传来的。” 伏案中的凤凌波抬头搁笔,拿到手中一看,眉头渐渐皱起,盯着书信内容久久不语。 没一会儿,彭玉兰端了一碗热汤进来,见凤凌波神色不对,放下碗,问:“怎么了?” 凤凌波顺手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彭玉兰略带疑惑,拿来一看后,略显惊讶,道:“限咱们半个月内准备五万人马分给商朝宗?一个小小苍庐县要那么多人马干嘛?还要筹措这么多粮草给他?青山郡那边能让这么多人马入境吗?” 回头又问寿年,“若男那边没传消息过来吗?苍庐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寿年摇头:“没有,除了牛有道那点事也没其他什么动静。” 凤凌波沉吟道:“难道和牛有道在金州闹出的事有关?” 彭玉兰又看了看密信,“别猜了,我直接传消息问问父亲怎么回事。”她父亲正是天玉门现任掌门彭又在。 巍巍城墙高大,金州府城到了。 眼前的高高城墙,是袁罡入世以来见过的最大一座城,与魏多一起在城门口下了马,接受了盘查后,一前一后牵着马进了城。 城中繁华不说,一路上也没好好吃过东西,两人找了个路边摊填肚子。 栓了马,刚在摊位上坐下,后方路上一阵动静,一群人马护着一辆豪车而来,前方有人纵马开路。 路上行人纷纷让开,摊主夫妇忽大惊失色,大喊:“丫头!” 两人的小女儿手上拿了个窝头跑远了,正在路中,不知进退,似乎有点被吓到了,而开路的马匹已经冲来。 袁罡陡然蹿出,瞬间冲了过去,抡臂抱开了小女孩。 纵马而来者似乎也吓了一跳,亦紧急勒停,勒的马前蹄立起嘶鸣,顺手就是一鞭抽向了转身而去的袁罡,带了点怒气喝斥,“还不让开!” 袁罡反手一把抓了抽来的鞭梢,顺手一带。 纵马者手上鞭子瞬间脱手飞了出去,飞到了一旁的屋顶上。 袁罡一声不吭,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身继续前行,向那摊位走去。 摊主夫妇慌忙跑出迎接。 纵马者却怒了,直接骑马冲来,撞向了袁罡。 接过小孩的夫妇有点吓懵了,眼见战马撞来,妇人吓得尖叫。 魏多陡然起身,却见袁罡一个转身,旋身抡臂挥拳,砰!狠狠一记重拳砸在了冲来的马脸上。 “唏律律!”战马悲鸣,连人带马倾翻向一旁,砸倒在街头。 这一幕惹来街头两旁人群一阵惊哗,对一般人来说,一拳打翻一匹冲来的战马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说其他人,就连魏多也暗暗心惊袁罡的力气,这厮骨头有够硬的! 端坐在马车内的海如月隔着珠帘看着前方街头的一幕。 马车两旁立刻有修士闪身而出,马车内的海如月淡然道:“算了。” 马车外立刻有人传话。 落在袁罡跟前的两名修士冷冷看了袁罡一眼,同时看了眼袁罡身边闪来的魏多,复又闪身返回。 一行人马继续前行,小女孩已吓得哇哇大哭。 袁罡俯身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窝头,吹了吹上面的灰,撕掉了一些弄脏的部位,塞回了小女孩的手中,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直接放嘴里咬了口,泪汪汪看着他,竟然不哭了。 对于一旁经过的车马,傲然而立的袁罡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而马车内的海如月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甚至偏头侧窗看着,直到看不到了为止。 第一一七章 摘星城 车马过去,回避到街道两旁的人群恢复了正常,不少人偷偷对袁罡指指点点。 抱着小女孩的摊主夫妇则对袁罡连连感谢,明显能看出畏惧的成分大于感激。 袁罡也没说什么不用谢的话,坐回了摊位上吃东西,隐隐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里有提到‘刺史府’字眼,貌似说刚才过去的那些人是刺史府的人,倒是令袁罡看了眼车马消失的方向。 袁罡的食量一贯很大,狠狠饱餐了一顿,付账时摊主夫妇不肯收钱。 袁罡没有跟摊主夫妇推来推去,扔下一枚银币,与魏多牵了坐骑离去。 一路打听,两人最终找到了刺史府,府外自然被拦下了。 海如月其实也是刚巡视回来,这里刚歇下还没一会儿,一名丫鬟捧着一盒新进的首饰,正在给她选看。 管家朱顺来到通报:“夫人,袁罡来了。” 海如月哦了声,“去把牛有道留的书信取来吧。” 朱顺并未急着离去,笑道:“刚有人见到袁罡,特意对老奴提起,说这个袁罡刚刚在街头冲撞了夫人的座驾。” “是他?”海如月惊讶抬头,手上拿的首饰也放回了首饰盒内,“他就是袁罡?” 朱顺摇头:“老奴之前没有随行,没看到,不太清楚。” 海如月啧啧有声,饶有兴趣道:“果然是物以类聚,皆是非常之人。你那边摸到的情况,这袁罡和牛有道的关系如何?” 朱顺:“两人很少在外面露面,那边的人也摸不到什么情况,不过确定常随牛有道身边,估计是心腹。” 海如月挥手:“有请。” “是!”朱顺走到门口对下面人吩咐了一声。 拦在府外的袁罡和魏多被放行,不过按规矩还是搜了身,魏多的佩剑,袁罡身上的匕首暂时都被扣下了,身上也被下了禁制。 两人被人领到了客厅等候。 等了没多久,海如月在朱顺的陪同下来到,宾主相见。 身份互相明了后,袁罡多少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金州的女主人会亲自出来见自己。 袁罡没有拱手低腰拜见人的习惯,哪怕是见到商朝宗和商淑清也不会,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问道:“牛有道在哪?” 海如月也在打量他,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因为袁罡之前在街头的行为,发现袁罡似乎没有阶级观念。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人分三六九等,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袁罡不将官放在眼里,却去讨好小民,且当街冲撞,对海如月的观念来说,有点无法理解袁罡的行为。 正位上坐下的海如月淡然道:“牛有道走了。” 袁罡皱眉,问:“去哪了?”见对方不回,又追问了一句,“冰雪阁?” 海如月呵呵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打搅了,告辞!”袁罡扔下话便走。 海如月好气又好笑,发现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喝斥道:“站住!我这里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 袁罡停步,缓缓转身道:“我与长公主无冤无仇!” 海如月:“暂时留在金州吧。”补了句,“这是牛有道临走前交代本宫的。”偏头示意了一下。 朱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函,上前交给了袁罡。 其实这边没守什么礼,早就打开这信看过了,然而看的有点懵,因为看不懂,反复研究琢磨了好久也看不明白。 袁罡抽出函中信件只看了一眼,便知是道爷留的无疑,里面是简体字,字体也是道爷的行书。 这玩意没有参照就没有规律可循,仅靠一封信想将内容破译出来,他估计也没有那可能。 信中内容大概的意思是,牛有道猜到他知道消息后会来,让他留在金州,等他牛有道回来,不要乱跑。 这也是牛有道一番苦心,知道这边事情一谈妥,青山郡那边即将发生大战,袁罡留在商朝宗身边的话,十有八九会参战,袁罡这人身上的某种情怀太浓了,有血性,不怕死的,上了战场怕是要拿命去豁。 牛有道不认为商氏兄妹的大业值得袁罡把命搭进去。 牛有道让商朝宗那边公开切断彼此关系,就是存了这目的,知道袁罡必然要找来,趁机将袁罡调离青山郡,等到青山郡那边的局势稳定下来了再说。商氏兄妹若成了,袁罡再回去也没关系,若是商氏兄妹战败,地盘都被别人给占了,自然也就没了再回去的必要。 总之一句话,他不能让袁罡置身于险地而不管。 他信守承诺跑去冰雪阁弄什么赤阳朱果也是为了稳住海如月,诚如对圆方说的那般,把金州当退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至少现在能让袁罡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然袁罡一看到信中内容,立马意识到了道爷此去有风险,否则不会不让自己跟随。 “告辞!”袁罡扔下话再次转身而去。 门口却出现了两名修士,将二人给拦下了。 海如月淡然道:“带去留芳馆安置吧!” 武历! 尽管各国都推出了年号历法,可诸国都是在武朝的基础上来的,诸国各用各的历法交往,有些混乱,因此真正在各国皆通用便于计算年份的历法基本上还是武历。 这也令各国雄主遗憾,武朝实亡犹在,有志者无不以有朝一日统一历法为愿望,愿望达成之时自然就是一统天下之时。 武历五二三年。 燕国使臣宋隆在赵国金州遇刺,金州查出宋隆因私仇无视金州律法,擅自在金州境内妄为,是可忍孰不可忍,向燕国讨要说法。燕国以不对等为由,拒绝和金州交涉,只和赵国朝廷沟通,金州刺史震怒,集结重兵直指燕国南州,做出了随时进攻的态势。 此举令内忧外患的燕国朝廷不安,南州刺史周守贤紧急调集南州重兵防御,而燕国朝廷内要警惕诸侯,外要防范虎视眈眈的敌国,能给予周守贤的助力不大。 当年春末,南州内部防御空虚之际,原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之子,庸平郡王商朝宗借口查出之前遇袭之事乃南州刺史周守贤所为,上书朝廷严惩周守贤,朝廷以没有证据为由推辞,商朝宗一怒之下找岳父凤凌波借来五万精兵,兴兵讨伐周守贤,一路攻城掠地,势不可挡,燕国举国上下震惊! 茫茫戈壁,浩瀚无际。 当一道隐隐山峦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圆方兴奋指去,“道爷,到了,摘星城到了。” 慢悠悠摇晃在马背的牛有道眺望,“看山跑死马,估计得天黑才能到。” 摘星城,是一座古城,传说原是一国国都,后被武国皇帝商颂给摧毁,如今成了修行中人聚集交易买卖的地方之一。 也并非无主之地,背后的主人是修行界屈指可数的元婴期高手之一,情况类似冰雪阁、妖魔岭之类的,譬如冰雪阁后面是雪婆婆。 来此的目的是顺道来见识一下,至于去冰雪阁取赤阳朱果的事情不急,连海如月的势力都得不到的东西,牛有道不认为自己一去就能得到。有些东西急不来,充分了解掌握一些修行界的情况也许更有益获取。 圆方之所以兴奋,也是因为从未来过,他甚至是从牛有道嘴里听说,才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 戈壁荒凉,却并非没有人气,不时能看到快马来回跑过。 不出牛有道所料,等二人抵达山脚时,天已暮色。 这里的山上看不到树木,几乎寸草不生那种。 两人所乘马匹无法上山,山脚倒是有一处马场,圈了不少的马匹。 一打听才知,这里是个马匹的寄存点,马匹放这里会帮你伺候草料照养,但价钱不菲,一天要一枚金币。 两人只好将马匹寄存在此,随后飞奔上山。 到了山顶,还不是目的地,前方点点灯火之地才是。 一路翻山越岭,终于见到了一座残破古城。 两人进入城内,城中来往的人倒是不少,明显都是修士。城中一到夜晚,光线不怎么样,各家管各家,据说门口有资格摆火炉照明的才是商家,因此大多人头顶飞着照明的蝴蝶。 这地方不明身份的人太多,意味着未明的风险,两人直奔城中很有名的邀月客栈,据说那是城主家开的,背景强悍,能保障安全,两个对这里不甚了解的人自然是安全第一。 邀月客栈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主峰的半山腰上,地段也好,能俯视全城,也是全城唯一有资格把店开在这位置的,可见背景如何。据说邀月客栈的位置本就是古城当年的皇宫,抵达后,牛有道信了,这分明就是宫殿的规模。 登上客栈门口的台阶时,牛有道忽然停步,霍然回头看向身后,发现徘徊在客栈外的不少人正盯着他们两个,那眼神就像看到两块肥肉似的。 不过这些人明显不敢在这里惹事,只敢在台阶下面看着。 两人进了客栈后,感受到了这邀月客栈的豪华,大堂宽敞明亮的很,其豪华程度暂不提,有伙计过来热情招呼,确认是住宿后,领了二人去登记。 两人要了一间房,费用十枚金币一天,贵的离谱。 不过掌柜的说了,住在邀月客栈的客人,只要住一天,便保证在摘星城一天的安全,手持邀月客栈的房牌,在摘星城内无人敢刁难。 第一一八章 黑牡丹 两人也是这时才知道,山下的马场也是摘星城主的产业,在邀月客栈入住的客人免马场的费用,算起来算是省了一枚金币。这边要了两人坐骑的号牌号码,回头这边会通知马场那边,给二人马匹用上好的草料。 敢情马场那边的一枚金币用的还不是上好草料,这么一核算,似乎比省一枚金币还划得来。 伙计随后领了二人去客房,牛有道再次打量这到处点着油灯的穹顶大厅,找到了前世五星级酒店的感觉,不过这城堡融合的古风味道明显不是所谓星级酒店能比的,那韵味里的沧桑意境令人悠然回味。 没办法,这客栈叫邀月客栈,酒店是星级,这里是月级,牛有道心里好笑一声。 一进入内部,眼前景致又是让人眼前一亮,简直是一座植物园林,外面寸草不生,这里郁郁葱葱,一只只燃烧的火盆照耀其间,火光摇影的味道胜过前世的灯光妆点,别有一番风情,有住客在里面喝茶下棋。 牛有道心里再次啧啧一声,从这园林格局上可以看出,城主是个有品的人,这环境倒是让人感觉这钱花的不冤枉。 到了楼上客房,屋内陈设简约而精致。 伙计给里面掌了灯,解释了茶叶在哪,炭炉在哪,可以直接煮茶。至于取水,屋里就有铜管引来的水,是山上融化而下的雪水,一直流个不停的,屋里洗漱都不需要外出取水。 牛有道乐了,发现这里还真不是一般客栈能比的,已经有了酒店的雏形。 “有什么需要客官可以随时招呼我们。”伙计客客气气留下一句话后,关上门出去了。 牛有道推开窗户,俯视城中点点灯火,还有夜空繁星璀璨,赏心悦目,心情大好,背对着吩咐了一声,“煮茶!” 圆方摆了炭炉,烧了炭火,装了壶水放上面烧,回头走到窗边,啧啧一声,“道爷,十枚金币一天,比抢钱还狠呐,我在南山寺多少天才能弄到十枚金币啊!”掰着手指算给牛有道听,“一枚金币兑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兑一百枚铜钱,这住一天就是十万枚铜钱,够普通人家用好几年了。咱们这住一天,也不费人家什么本钱…” “帐不是这么算的,在这种地方能弄出这种客栈来,也不容易,何况人家玩的就是这个调调,不是还负责保护安全么,安全这东西不好以金钱来换算。”牛有道笑着调侃道:“你又不是花不起,你住上个一年不走也没问题吧?” 圆方嘿嘿一笑,摸了摸怀里的金票,来之前,牛有道找海如月要了一万金币做费用,怕带着费事,那边直接给了些大额、小额累计一万金币的七国通用金票,可随时在各国的钱庄兑换现钱。 有钱归有钱,过惯了清苦日子的圆方还是有些肉疼,提醒道:“道爷,我刚在城中看到了其他客栈的招牌,应该比这里便宜的多。” “不要算这小账。”牛有道呵呵一乐,转身看着他,笑道:“老熊,听好了,跟着我不会缺钱花,只要条件允许,尽管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钱没了还会有,只要我还在,不用担心钱的事,以后你会发现,钱只是个数字,其实个人也花不多少。” “嘿嘿!”圆方傻乐了起来,这话听着大气、舒坦,不过心里还是嘀咕,这钱若是攒着给我修寺庙多好,这样花也太浪费了。 客栈外,这间屋内的灯一亮,外面有不少人盯上了。 一个皮肤略黑的女子咬了咬牙,转身挥手招了几个人去了偏僻地,躲在黑暗中对几人耳语道:“我准备进去找他。” 有人道:“老大,这里面不住宿不让进的,除非是里面住宿的人打了招呼,可咱们也不认识他,硬闯咱们脑袋也不够硬呐!” 女子道:“那就花钱进去住一天。” 有人道:“起码得十枚金币一天,何必花这冤枉钱,再说了,他也未必能答应。老大,他不可能呆在里面不出来,我们轮流守在外面,他一出来,立刻拦下他。” 女子摇头道:“不行,你们没看到吗?盯上他的人可不止咱们一伙,等他出来未必轮得到我们。” 有人道:“他能答应吗?在这住的虽然都是有钱人,可很少有人会答应,咱们也只是在这碰运气。” 女子:“我有预感,这人能帮上我们,我看好他!” 预感?预感能当回事吗?几人无语,不过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其他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女子抬头挺胸登上了邀月客栈的台阶,直闯入内。 然而一进门,立刻被伙计拦了下来,“黑牡丹,你想干什么?出去,出去!”挥手驱赶。 能叫出名号来,伙计显然也熟悉对方的情况。 被称为黑牡丹的女子咬了咬唇,“我花钱住宿不行吗?” 她这样一说,伙计只好犹豫着放行了,盯在一旁陪到了柜台前。 黑牡丹摸出了十枚金币拍在了柜台上,“掌柜的,住一天!” 掌柜的抬头看来,见是她,嘴角泛起笑眯眯冷笑,一把将钱推了回去。 黑牡丹愕然道:“什么意思?” 掌柜的淡然道:“黑牡丹,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自觉点。” 见付钱人家都不做她卖命,这份羞辱令黑牡丹有点难堪,脸上泛起怒红,“钱给少了还是涨价了?” 掌柜的见她还较上劲了,直接明了道:“这里不欢迎你。” 见掌柜的这态度,伙计立刻挥手道:“走吧走吧快走吧。” 黑牡丹怒了,“我不走!我又不是不付钱,又没少你们钱,也没做什么,凭什么赶我走?你们今天敢赶我走,改天我见到城主在城中露面,必然讨个说法,问问摘星城有没有这规矩!” 见她这般,掌柜的脸色晦明晦暗,最终敲着柜台警告道:“在这里住可以,不过我警告你,住在邀月客栈的都是贵客,你最好不要去骚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黑牡丹梗着脖子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掌柜的挥手将钱扫入,扔出块房牌,挥了挥手示意伙计把人给带走。 来到后面的园林,黑牡丹开始东张西望,辨别刚才亮灯的房间是哪个,确认位置后,默默记在了心中。 进了自己房间稍等了一阵,黑牡丹又开门出来了,朝记住的那个房间走去。 结果还没靠近那房间,立马就有客栈的人跟来了,黑牡丹停步转身,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伙计道:“没有跟你,这客栈内,我可以随意走动。” 黑牡丹知道在防着自己,这份屈辱难言,也无可奈何。她估摸着想正常接近目标是不可能了,客栈知道她的底细,很有可能会一直盯着她。脑中转了几个念头后,索性转身大步而去,直奔目标房间。 然而一走到房间门口,那伙计见状立马上前,横身拦在了房门前,低声道:“黑牡丹,我劝你不要乱来,闹得客人不高兴了,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黑牡丹道:“我认识屋内的客人,是他叫我来的。” 伙计嗤笑道:“别闹了,大家也是经常见面的熟人,你什么底细想干什么还要我多说吗?” 黑牡丹,“真的是里面的客人叫我来的,他有事找我,不信你问问。” 伙计沉声道:“你少来这套,再无理取闹,小心我喊人来招呼你!” 而就在这时,门开了,圆方开门露面了,门外有嘀嘀咕咕的动静,牛有道让他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你们想干什么?”圆方目露警惕问道。 伙计忙道:“没事没事。”看对方的反应,他越发确认了对方不认识黑牡丹。 黑牡丹却趁机朝里面喊道:“兄弟,是我,我们见过的。” 伙计大怒,这里有不少客人应该在修炼中,哪能这样大吵大闹打扰,回头招了下手,立刻闪来两人,左右抓了黑牡丹的胳膊就要直接拖走。 圆方有点纳闷,什么情况? 牛有道这时也露面了,被喊声给惊动了,问了声:“怎么回事?”目光看向了挣扎中被拖走的黑牡丹。 圆方摇了摇头,有点迷糊,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伙计忙点头哈腰道:“没事没事,打搅了贵客休息,实在是抱歉。” 黑牡丹扭头朝牛有道喊道:“兄弟,是我,我们之前见过的。”挟持之人突然出手点在她身上,让她没了声音。 牛有道愣了一下,是有点面熟,想起来了,之前外面‘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一,因为对方是女人,又有几分姿色,加之皮肤黑的有特色,容易让人记住,遂指了指道:“这不是有事吗?怎么会没事?是找我的吗?” 伙计忙道:“城里鱼龙混杂,免不了有些打歪主意的人,您不用管她。” 牛有道正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他的出身不怕跟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乱七八糟的人往往才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情况,譬如正人君子哪知道青楼里面是怎么回事,遂又指了指道:“如果方便的话,让她过来吧。” “呃…”伙计愣住,最终朝那边打了个手势。 挟持的人放开了黑牡丹,哑巴似的黑牡丹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解开自己身上的禁制。 禁制解开后,黑牡丹将拉扯凌乱的衣服整理整齐了,这才抬头挺胸地走了回来。 第一一九章 闭着眼睛往里跳 看着走回的气势足,对上伙计的目光也有几分你能把老娘怎样的味道,可一走到门口对上牛有道的目光又有点心虚,因为没底气。 牛有道微笑道:“找我?” 当着伙计的面,黑牡丹嘴硬道:“我们之前见过的。” 牛有道:“有什么事吗?” 黑牡丹看了眼伙计,朝屋内抬了抬下巴,道:“能进屋谈吗?” “请!”牛有道侧身让开,伸手相请。 眼睁睁看着黑牡丹走了进去,伙计忙提醒牛有道:“客官,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前有过客人被骗后钱砸进了水里的事,事后追究闹起来钱也花掉了,是追不回来的。若有人提到钱方面,还需小心,否则出了什么事客栈可不负责。” 他这嗓门一点都没避讳进了里面的黑牡丹,里面闻声的黑牡丹脸颊微微发热,银牙暗暗咬唇,暗骂一声狗眼看人低,立志总有一天要堂堂正正住进这里让这些人点头哈腰! 听这么一提醒,牛有道若有所思,想起了《上清拾遗录》里提到的一些人,大概明白了这女人找自己是什么事。 “有劳了。”牛有道翻手弹出了一枚金币当赏钱。 圆方牙疼,心疼牛有道的花钱方式,赏钱用得着给这么多么? 伙计接到手,笑了,是个出手大方的贵客,忙道:“我就在楼下盯着,客官有事招呼一声。” 牛有道和袁罡随后进了屋内,伙计帮忙带上了门。 屋内的黑牡丹见茶水煮沸了,立刻忙碌了起来,搬动桌椅摆好,伸手示意,“兄弟请坐。” 牛有道笑着坐下了,笑对方挺有眼色的,看出了他和圆方之间的主从关系。 黑牡丹又伸手示意圆方请坐,“大哥,请坐。” 圆方满头雾水,纳闷这女人干嘛的,没有坐,学袁罡,站在了牛有道边上,警惕着,盯着。 在他的印象中,袁罡就是这样的,一旦有陌生人接近牛有道,立刻保持着警惕,随时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见对方不领情,黑牡丹哂笑,转身端了茶水帮两人倒茶,倒好后,端端正正坐在了牛有道对面,自我介绍道:“大家都叫我黑牡丹…” 牛有道抬手打断,看向窗外道:“去给我找本《异兽录》来。” 圆方“哦”了声,转身就要离去,还以为牛有道有什么事要让自己回避一下,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要干男女之间那事,怀疑这女人是来卖的。 “你回来。”牛有道赶紧招呼一声,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发现这就是圆方和袁罡之间的差距,自己往往一个眼色袁罡就知道要干什么,指了指黑牡丹,对圆方道:“没说你,我让她去找。” “……”黑牡丹和圆方同时愣住。 黑牡丹随后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样子。 “《异兽录》,还要好酒和好菜,对了,他吃素。”牛有道说了个清楚明白,问她:“有问题吗?” “……”黑牡丹有点懵,什么意思?才刚见面,坐下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让自己去买东西?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了这人的不寻常之处,也令她莫名有了些信心,至少对方愿意跟她谈不是,连连点头笑道:“好!稍等,马上就回。” 说罢快步离去,走到门口刚开门,牛有道又出声了,“我准备在这里住半年,目前只交了一天的房钱。” 黑牡丹戛然止步在门口,回头看向牛有道。 而牛有道却端着茶盏悠然看着窗外的夜色,那话貌似不知是对谁说的,可她心里明白是对她说的。 黑牡丹犹豫了一下,随后用力点头道:“我帮先生交上。”说罢开门关门离去。 “……”圆方茫然,问:“道爷,她是要帮我们交房钱吗?” 牛有道:“也许吧!这里的茶也是上等茶,钱花的不冤枉。”伸手示意他喝茶。 圆方坐在了对面,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又问:“我们要在这里住半年吗?她会帮咱们交半年的房钱吗?” “她爱交不交,咱们又不损失什么,你操心个什么劲?”牛有道翻了个白眼给他。 “还有这好事?”圆方狐疑,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道爷是个使唤惯了人的人,走到哪都把人随意使唤,这才刚见面的一个,连什么人都不清楚,就自然而然毫不客气地直接使唤上了。 等在下方林园中的伙计不时抬头看着楼上的客房,见到刚进去就出来的黑牡丹,不免一愣,这么快就被轰出来了? 黑牡丹匆匆出了客栈,找到了自己的几个人。 几人到了偏僻处,立刻有人急问:“老大,见到了没有,他答应了没有?” 黑牡丹:“见到了,还没开始谈。我身上钱不够,你们再凑八百金币给我。” 一人奇怪道:“要这么多钱干嘛?” 黑牡丹尴尬了,一时间有些吱吱呜呜,“那个,他要在这里住半年,只交了一天的房钱,其他的我们先给他付了。” “……”几人一起愣愣看着她,都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 于是黑牡丹又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话说出来自己都没底气。 “啊!”几人一起失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一人道:“老大,咱们是来找他要钱的,你这倒贴算怎么回事?” 一人道:“一天十枚金币,这半年就是一千八。” 一人道:“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事都没说,你就要帮他付半年的房钱,他要是回头不答应怎么办?” 一人道:“是啊!咱们可没什么钱,人家一来就住这里的人,还敢开这口,这底气摆在这,咱们未必招惹的起,人家要是不答应的话,咱们未必能拿他奈何,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黑牡丹心里也别扭,一向是他们黑吃黑坑人,今天似乎碰到了一个狠角色,可自己见鬼了一般,人家云淡风轻随随便便一句话,也没勉强,自己就主动应承着答应了下来,鬼迷心窍似的。 “我看有点靠谱!”黑牡丹心虚一声。 一人道:“靠谱?老大,哪靠谱了?我看这人不像正道上的,像混黑的老油子,搞不好就是想骗咱们的钱,咱们别阴沟里翻了船。” 一人道:“是啊是啊,这种人下手咱们一点底都摸不到,不带他这么玩的,还是算了吧,十枚金币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一千八咱们这些没什么出路的人攒下来真的不容易,搭进去乐子可就大了。” 一人道:“这人谁呀,也太黑了吧,连穷人也不放过!” 黑牡丹有些恼羞成怒道:“都别磨蹭了,钱拿出来,老娘今天赌一把!” 一人道:“赌?这叫赌吗?老大,你没吃错药吧,你不会是一见钟情看上了他吧?” 黑牡丹:“废什么话?算我借的,亏了算我的,以后从我的份子里扣!” 一人道:“老大,不是这回事,有他这样的人吗?这摆明了在坑咱们呐!” 黑牡丹:“快点,人家还在等着……”她发泼了,甚至朝几人各踢了几脚,情绪有点抓狂,被牛有道给搞的上下为难,这是咬着牙硬碰一下,如她所说赌一把。 最后几人不情不愿地云了八张面值一百的金票给她,一个个唉声叹气,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却拉不上来的感觉。 “《异兽录》一本,好酒好菜,记住,别凑合,要好酒好菜!对了,当中一个吃素,素菜不能少。快去,我在这等你们,快点,都别磨蹭。”黑牡丹连轰带赶。 一人哀鸣道:“还要花钱给他准备好酒好菜?这得多深的坑啊,老大,你这是闭着眼睛往里跳啊!” 黑牡丹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要快,听到没有?”把几人给赶走了。 目送几人垂头丧气而去后,她忍不住双手捂了捂脸,心中懊恼,也在问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 可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决定赌一把。 深吸了一口气,扭头转身而回,回了客栈堂内,走到了柜台前,摸出了一张五百面值的、十三张一百面值的金票,推了出去,“掌柜的,乙子号房,交半年。” 掌柜的愣住,把十四张金票逐一验明了真伪,确认无误后,狐疑道:“给乙子号房交半年,你确认?” 黑牡丹硬着头皮点头道:“钱难道有假不成?还是又要赶我出去?”之前的羞辱,现在拍出了这么多钱,有了底气吼回来。 掌柜的与一旁的伙计面面相觑,难道之前真的误会了? 掌柜的拿了账本记下了,大笔金额,特意写了张收据给她。 拿了收据,感觉这收据有点沉甸甸压手,黑牡丹小心收好,伙计客气请她入内,她摆了回架子,没理他,而是转身出了客栈,站在客栈外面等着弟兄们把东西送来。 面对这苍茫夜色,心情莫名复杂啊! 等了好一阵,弟兄们回来了,陆续把东西给了她,还在那唉声叹气。 黑牡丹提了两只食盒,大步返回了客栈。 圆方开门把她让进了房间。 入内后,黑牡丹放下东西,先摸出了收据给牛有道:“这是半年的房钱收据。” 牛有道拿到手看了一下,又随手递给了圆方,“收着吧。” 圆方接到手一瞅,一千八百金币?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之前听客栈掌柜的说了,可以多退少补的,这意味着一千八百金币到手啊! 他转身出去了,得去客栈大堂验证一下真假。 第一二零章 希冀 黑牡丹也猜到了圆方是要干嘛,自己做自己的,将两只食盒打开,酒菜逐一取出摆放。 客栈大堂,圆方收据往柜台上一拍,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掌柜的拿到手一看就明白了,递回,“真的,刚刚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女人才交的钱。” 收据收回,圆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目光闪烁不停,心里嘀咕,这也行? 他发现自己在南山寺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个几年也才攒下几百金币,还不如这样搞一下,琢磨着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合适的话,这倒是条财路! 心头一热,快速回到了屋内,走到牛有道身边,俯首贴耳道:“道爷,真的。” 牛有道斜眼一瞅,有些无语,发现圆方办事有点小家子气,搞得没见过钱似的,不是想学袁罡么,怎么区区一千来金币就能让你扔下保护对象跑人?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菜摆好,酒斟好,黑牡丹摸出一只小瓷瓶,每份菜上抖了点白色粉末,验毒,以示光明。 圆方却伸手将她手上小瓷瓶拿了过来,手指上弄了点,舌头一舔尝了尝,确认没问题又还给了对方。 牛有道有些忍俊不禁,忘了这位是用药的行家,向黑牡丹伸手指了指摆一旁的《异兽录》。 黑牡丹立刻拿来双手奉上。 牛有道拿了《异兽录》在手,一阵翻,翻到了有金王熊图录的那篇,递给了圆方,“你看看。” 看什么?圆方狐疑,捧着一看,两眼一怔。 牛有道伸手示意黑牡丹对面请坐,同时问:“黑牡丹是外号吧?” 终于愿意与自己谈了,黑牡丹精神一振,规规矩矩坐在了对面,颔首笑道:“是外号,也是真名。打小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能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直在街头流浪,从小长的黑,被人叫黑丫头,后来遇见师傅,就叫了黑牡丹。” 牛有道哦了声,问:“令师是何门何派高人?” 黑牡丹:“无门无派的散修,一次带着我出海采集灵草时,遇上抢掠,被杀了,我遁入海中侥幸躲过一劫。” 牛有道抬了抬下巴,“你单身一人?” 黑牡丹:“以前有眼无珠,跟过一个男人,后来那王八蛋为了攀高枝,把老娘给甩了。如今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在一起闯荡。” 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了恨意,举杯敬酒来掩饰。 牛有道陪饮一杯,同时斜了眼边上的圆方,发现圆方脸色不对,暗暗好笑。 黑牡丹放下酒杯,示意一桌菜肴,“先生试试合不合胃口。”同时起身,坐在了牛有道边上,方便帮忙斟酒。 牛有道提了筷子浅尝几口,又问:“你什么修为,你外面的兄弟什么修为?” “修为都到了筑基期,否则也不敢找先生。”黑牡丹执壶为他斟满酒后,试着问了声,“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轩辕道。”牛有道笑着解释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脸色难看的圆方,“他叫金威。” 惹上了宋家那个仇家,尤其是杀了燕使宋隆,两人对外都改了下名字。圆方压根就没正名,以前南山寺都称呼他小金,金威的名字是圆方自己取的。圆方觉得袁罡的名字很刚强,认为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差了,遂叫金威。 黑牡丹笑道:“刚听金威大哥称呼先生为道爷,原来是这么个由来,那我以后也称呼先生道爷吧。不知道爷是何门何派的高人?” 牛有道笑言:“和你一样,都是散修。” 黑牡丹脸色一变,转而又神情舒缓,笑道:“不可能。” 牛有道奇怪道:“为何不可能?” 黑牡丹:“散修来点钱不容易,有几个舍得住这十枚金币一天的邀月客栈,而道爷看着这般年轻潇洒,身边还带着随从…”看了眼圆方,摇了摇头。 而圆方已经把《异兽录》合上,坐在了一旁,抓了酒杯昂头闷了一口压压惊。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是不少人想杀而诛之的东西,才知道自己的毛发被修行中人视为宝物,可用来编织成刀枪不入的防御软甲,亏自己以前还敢露出那一身毛来,想想都吓出一身冷汗。 牛有道斜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又对黑牡丹笑道:“你难道不是散修吗?” 黑牡丹知他是指自己还不是一样花了十枚金币住进来,“不一样,我花钱住进来,是想找道爷。” 牛有道饶有兴趣道:“找我作甚?” 黑牡丹不信他不知道,若真不知道干嘛把她给这般使唤,暗暗给自己鼓了把劲,终于说出了来意,“我想创建一个门派,摆脱这散修身份。” 牛有道:“这是好事,不过和我有关吗?” 黑牡丹问:“想必道爷应该知道创建门派的条件,不是我们说自己不是散修就不是散修,也不是我们说自己是个门派就是一个门派的。” 牛有道颔首:“首先这个门派要得到修行界的认可,才能在修行界开宗立派,但也不可能得到每个人的认可,于是修行界公认了九位德高望重的元婴期高手为公证人,譬如了这摘星城背后的主人就是其一,只有拿到了这九人的具名公证,才有资格开宗立派!而要拿到这个公证,又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和财力具备开宗立派的资格,还需要其他门派的引荐和担保,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黑牡丹颔首:“道爷所言完全正确。我们不是丹榜前十的高手,没有天下人公认的威望,无法直接拿到具名公证,只能是走正常途径。” 牛有道笑问:“那不知你们又满足了其中几个条件?” 黑牡丹:“实力我们自己已经证明了,邪魔歪道榜上的三十个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差财力和门派引荐。” 所谓的邪魔歪道榜,牛有道知道,就是指一些坏了修行界规矩的人,或是一些坏事干多了引起公愤的人,会在类似摘星城这样的修士公共聚集地点张榜挂名,鼓励天下修士去铲除、去捍卫修行界的规则。 而想要创建门派的人,你不能说你有实力就有实力,那得证明自己,你想在修行界开宗立派,首先得证明自己愿意捍卫修行界的规则吧? 喏,榜上一堆坏人的名字,你看着办。 也不会勉强你,你觉得哪个好解决,你就去解决哪个。 总之三十个任务,干掉二十个,另找出十个坏人的下落举报其隐藏地点也行,张榜者会通知那些坏人相应的仇家去解决。当然,你愿意把那三十个一起干掉就更好,绝对也算你完成了任务。 牛有道啧啧有声道:“完成了三十个任务,不容易不容易。”想想都知道不容易,危险不危险另说,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这些人为了摆脱散修的身份也算是够拼的。 黑牡丹神态略显黯然道:“为了完成这三十个任务,我们一起的弟兄死了十几个,如今仅剩我们几人。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总得给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牛有道举杯唇边,慢吞吞道:“那就是说,其他方面有困难。” 黑牡丹看向他的目光中略带希冀,“财力证明方面,一万金币的基本申请费用我们自己能想办法,目前还缺一个引荐门派,还有十万金币的罚金我们拿不出来。” 其实这十万金币的罚金罚的并不是门派申请者,而是引荐和担保的门派。在修行界来说,开宗立派是件严肃的事情,不是拿来玩的儿戏,不能你想玩就玩,想不玩就能不玩的,所以不能随便帮人家担保。 若引荐和担保了就要负责任,新创建的门派三年内不得有人退出门派,有问题自己内部解决。大概的意思是,一个门派连基本的自我管理能力都没有,你创建门派干嘛?创建来玩吗? 倘若出了这种事,此门派视同自动解散,不再具备门派资格,而担保人则要缴纳十万金币的罚金给缥缈阁,所谓的‘缥缈阁’并非地名和物名,说白了就是代表修行界维护修行界规则的一个组织。 如此规则下,试问哪个门派会轻易给人做担保?不是有相当交情的不会答应这事给自己惹麻烦,愿意给你引荐和担保的已经是仁至义尽,稍微自觉点的都会先拿出十万金币给人家,不能让担保人帮你担风险不是?这钱要么当自己给人家的保证金,到期后通过了规则的允许再还给你,要么你也别指望还,直接当做求人办事的礼金。 话说到这个地步,牛有道岂能不知她的意思。 散修的确是这修行界最尴尬的一个群体,你想加入别的门派,正常点的门派出于自我维护都不太可能轻易收些乱七八糟的半路出家的外人进门,除非你对这个门派的确有利。而具备这实力的人大多又不屑,干嘛找个门派约束自己? 问题的关键是,各修行门派出于对自己利益的维护,通过‘缥缈阁’这个修真界联盟制定了规则,美其名曰为了防止扰乱俗世百姓的正常生活,为了防止修士与民争利,不允许任何修士在民间直接或间接经商,发现一个严惩一个,绝不轻饶。 仅此一条看似对所有修士都公平的规则,受各方面因素影响,便将散修的财路给断的差不多了。 第一二一章 求人难 你想偷偷经商?经商是面对大众群体的事情,同行之间的竞争,在这修士笼罩的天下,很容易把你这个幕后暴露出来,被发现的后果没哪个散修吃的消,所以这条财路基本上断了。 给官方做法师随扈倒是条财路,可这行基本上被门派群体的势力给垄断了,一般散修根本挤不进去的,譬如凤凌波背后的天玉门稍微施压,凤凌波可能招收散修进来吗? 给有钱人做法师随扈也是一条财路,可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在官方的权势笼罩之下,官方不答应的事情,哪个大户人家敢对着干?想被抄家灭门还差不多。 所以在俗世,散修基本上不太可能有财源。 在修行界经商倒是允许,可是又有规则限制,美其名曰为了保证交易的公平,为了保障买家的利益! 怎么个保障法?不受约束的商家不许开商铺。 什么叫不受约束的商家?就是开设商铺的商家必须要具备被约束的能力,你不能卖了假货坑了顾客回头就溜了,届时买家找谁去讨公道?所以要以门派的名义才能开店,一旦出了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了,你背后的门派要为你的行为承担责任,谁叫你这个门派调教出这样坑人的弟子,你这个门派不负责谁负责?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谁也不能说没道理,于是散修开店的权力又被剥夺了。 当然,修真界联盟势力再大,也管不到你躲在各个犄角旮旯偷偷私下交易。 不过没关系,私下交易出了任何事情不受任何保护,买卖双方自己承担责任。 然而在其他地方私下交易能有几个客源?大多数还是希望来到类似摘星城这种地方面对更广阔的客源。 在摘星城私下交易的也不少,不过在买同样东西、价钱一样的情况下,人家干嘛不去安全保障更高的商铺,所以你只能低价出售才可能有人会买。 可还是那句话,私下交易不守保护,那么就会面临一个危险情况,买卖双方一旦感觉自己有把握就很有可能会黑吃黑。我感觉自己能干掉你,干嘛付你钱?或知道你身上有这些钱,我能干掉你,干嘛还给你东西,抢了你的钱,手上东西还可以继续卖给下家。 人穷志短,本就容易走极端,尤其是散修这种。 如此一来可谓恶性循环,散修的名声越来越臭,缥缈阁给出的规矩越发具备合理性,越发不容易被否认。 还有一种同行是冤家的情况,你散修卖的东西跟我门派卖的一样,你低价卖?让我生意怎么做?反正你的交易不受保护,门派中有人掩饰身份前来搞你也很正常。 种种限制下来,散修要么提着脑袋去干违法的勾当,一旦发现就要受死。要么只能去一些世俗凡人无法采集到灵草的凶险之地去采集,譬如海外的海岛上去碰运气。凡人能光顾到的地方,他们捡漏的可能性不大。 如此一来又是个恶性循环,你一个修士把大量精力浪费在了这种事情上,哪还有什么太多精力去修炼,比起门派中弟子的修行进度自然又差了一截。 诸般种种,试问哪个散修不希望成为门派中人? 偏偏想开宗立派也没那么容易,设置了一堆准入条件,光那证明实力的三十个任务就能刷掉大部分人,找其他门派引荐和担保又能刷掉一大部分,最后能有资格开宗立派的很少。 这规矩,连牛有道也不得不唏嘘,觉得这缥缈阁有点缺德,一群散修本就苦哈哈的,你还弄出三十个任务,令一群散修拼命帮你消灭‘邪魔歪道’榜上的异己,估计得有不少杀了一些却做不满任务而白干了的人。 这真可谓是苦活累活有人干,还不用付工钱,就有人积极主动帮忙清理环境。 而跨入了门派门槛的人,则坐享散修在某种程度上创造的环境,有闲心经营财路,赚取修炼资源。 对此,牛有道也谈不上什么同情。 他很清楚,所有人都需要的东西必然会变得稀缺,也必然会造成僧多肉少的情况,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种情况。总有人想占有更多的资源,这种事没办法让人发扬风格拱手让人的,就算有也是少数,改变不了大的环境。 而黑牡丹如此恭敬卑微地找到自己,无非就是想拿到那张准入的门票罢了。 于是牛有道微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黑牡丹想说,你看起来这么年轻,身边还带着随从,一来又住这么贵的地方,背后没势力和背景才怪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道爷气势不凡,一看就是能帮到我的人。” 牛有道哑然失笑,“住这里的客人不少,为什么盯上了我?” 年轻人经验不足好说服呗,换了其他人怕是连谈的机会都不会给,现在咱们不是坐在了一起吗? 黑牡丹脑袋里过了下这个念头,忽又连自己都糊涂了,这位像是经验不足的吗?那眼神里的味道深沉的很。 “直觉,感觉,女人有时候相信自己的感觉。”黑牡丹给了这么个解释。 牛有道又歪嘴乐了下,看向一旁闷着脸的圆方,“老熊,你不开心?” 黑牡丹无语,怎么又岔开了话题? 圆方欲言又止,看了看在这里的黑牡丹,终究是没说出来,摇了摇头。 牛有道朝圆方抬了抬下巴,“黑牡丹,你看,我这同伴对你这事明显不高兴。” 圆方愕然,看了眼黑牡丹,心里嘀咕,和她没关系。 求人自然难,黑牡丹知道这个道理,牵强陪笑道:“道爷,我们也不让你白帮这个忙,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牛有道:“话好听,不过没用。估计没哪个门派会为个不明不白的人担这风险吧?十万金币放哪都不是小数目,你先把钱凑齐了,看在你这么客气的份上…”朝桌上酒菜奴了奴嘴,“我可以帮你找个引荐的门派。” 黑牡丹心想,我能弄来这么多钱还用找你吗?一脸苦涩笑意道:“道爷,散修真的不容易,十万金币对我们来说,数目太庞大了,我们真的拿不出来。不如这样,只要事情成了,我们有了相应的赚取条件,一定补上这笔钱,就当是酬谢,不用返还!” 牛有道微微摇头:“就算你申请成了,凭你们的修为,一个初创的小门派,想在三年内赚到十万金币,可能吗?三年内若是你们崩了,就更还不上,担保人岂不是自认倒霉?如果可能的话,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赚来?开店?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做法师随扈?姑且不说你们能不能竞争的赢其他门派,你们的修为能找到付高额酬劳的雇主吗?” 黑牡丹咬着唇想理由。 牛有道又道:“犹豫就说明你没办法,最好别找理由糊弄我!” 黑牡丹咬了咬牙,“的确,就算事情成了,我们也不敢保证三年内一定能赚到十万金币。不如这样,道爷,你开条件,我们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开条件?”牛有道看向她,露出询问的眼神,一副你确定的样子? 黑牡丹点头,“道爷不妨说来听听,脏活累活都行。” 牛有道嘴角一翘,“倒是有件你能做到的事。”朝黑牡丹招了招手。 黑牡丹立刻满怀期待地倾靠了过来,以为他要密语,耳朵送上了。 谁知牛有道轻轻伸手在她脸上抚摸了一把。 黑牡丹吓一跳,身子迅速缩了回去,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他要提什么要求。 果然,牛有道瞅着她上下打量道:“姿色还不错,这样吧,我在这住半年,你陪我睡半年,你们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黑牡丹霍然站起,一脸怒色,不过最终强忍下了,强颜欢笑道:“道爷,我不过残花败柳,我这种货色哪能入您法眼,怕是会脏了您。不如这样,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管说,我去帮您找来。” 牛有道平静道:“你觉得我会缺女人吗?皮肤黑的这么好看的女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没睡过,想尝个鲜,就你了!” 圆方神情抽搐,彻底从《异兽录》带来的影响中走了出来,一脸古怪地瞅着牛有道。 黑牡丹干笑道:“黑有什么好的,女人白才好看,道爷莫开玩笑了。” 牛有道不为所动,“也就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吧?不答应就请自便!” 黑牡丹脸沉了下来,突然伸手道:“我交了半年房钱的收据给我!” “是你主动交的,我可没勉强你。”牛有道斜睨一旁,慢吞吞道:“老熊,这钱是她的还是我们的?” 我去,一千八到手!圆方精神一振,又找到了南山寺打劫的成就感,拍案而起,乐呵道:“我们口袋里的钱当然是我们的,怎么可能是别人的,谁敢强抢,先问问这邀月客栈答不答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黑牡丹差点咬碎了牙槽,指了指两人,“敢吞老娘的钱,你们试试看!” 第一二二章 你就是个混账! 牛有道:“掌柜的好像说邀月客栈的住客在这摘星城是受到保护的,我这半年倒要进进出出试试是不是真的。” 圆方嘿嘿一乐,点头赞同,“道爷说的在理,咱们试试看。” “好,算你们狠!你们有本事永远待在摘星城别离开!”黑牡丹气得一脸黑红,也只能口头警告威胁,在这动手,她还不敢,全天下也没几个敢在这种地方动手的,此地的背后是天下至高的几位之一。 “威胁我?”牛有道盯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看出了我背后有势力存在吗?我离开,你确定能拦住我?” “你们等着!”黑牡丹咬牙切齿一声,甩手走人。 她这里刚绕出桌子,牛有道忽又淡然道:“不急着走,不愿意,还可以再谈谈。” 黑牡丹脚步一顿,看向了他,眼神既恨又期待,期待对方开出一个自己能接受的条件。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没尝的鲜总是想尝尝,好,我退一步,陪我睡一个月,怎么样?” 黑牡丹拳头一握,有照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银牙一咬,指着牛有道:“别落我手里!”扭头就走。 然而刚走到门口,刚伸出手去开门,牛有道淡淡道:“我再退一步,陪我睡一晚,就一晚!” 黑牡丹伸出的手僵住了,对着门的脸上神情变幻,纠结了,犹豫了,这么多年过的有多艰难和多辛酸点滴在心。 一群人能熬到筑基期的修为,都是拿命拼抢来的,抢夺别人的修炼资源,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自己都数不清究竟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随便暴露一件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大家都熬到了筑基期,都不想再时常干那铤而走险的事。修为到了筑基期还有个麻烦,所需的修炼资源越发大了,劫点小货色弄来的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必须找大点的目标下手,危险性越发增加了。 道理谁都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事,再继续下去,迟早是要栽的。 以前的同伙,一个一个的倒下。 不知道多少次只因突然见到有高手朝他们靠近而心惊肉跳,或吓出一身冷汗,担心算账的来了。 不知道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常让人要崩溃。 这种日子,大家真的不想再过了,所以尽管知道开宗立派对他们来说很难,大家还是朝这个方向努力,为了完成那三十个任务,天南地北到处跑,付出的艰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为了找这位,被伙计和掌柜的羞辱,被这位呼来喝去的使唤,又是为了什么? 而如今,有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只需陪人家睡一晚而已,仅仅陪一晚,就有可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大家的命运。 仅仅是陪一晚啊!自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睡一晚又算什么? 她甚至在心里告诉自己,在心里开解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兄弟们,答应了他吧! 面对一晚的条件,黑牡丹伸出的手重如千钧,迟迟无法碰到门打开它。 圆方也看出黑牡丹快答应了,不禁乐了,笑的古怪,朝牛有道挤眉弄眼。 心里也在唏嘘,道爷真够黑的,既要人家的钱,还要人家的人,这女人主动撞上门也算是自找倒霉。 迟迟没有开门离开的动静,牛有道知道黑牡丹心动了,慢慢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她,目光冷漠,继续蛊惑道:“你心里应该明白,你若是找其他人,就算主动提这要求,别说陪一晚,就算陪一年,人家也不会答应,因为风险和代价太大。” “黑牡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也许就错过了一辈子,以后就算后悔也没用,后悔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想想你今后会是什么处境吧,你愿意永远过以前那种日子吗?” “只要你答应陪我一晚,那一万金币的基本申请费用也不用你想办法,我给你!这乱世中,十枚金币就能买上一个不错的女人,而十万金币的风险我只是让你陪我一晚而已。” “一晚!就一晚,我不会对外宣扬这种事情坏自己名声,你也不会对外说,谁都不知道。” 黑牡丹心中的纠结反应到了她伸出的手上,手指隐隐有些颤抖,最终慢慢伸出,抓在了门把手上,悲愤道:“那王八蛋甩了我,我骂他攀高枝,骂他臭不要脸!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想做让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一把拉扯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莫名的,黑牡丹感觉迎面而来的风让自己的脸颊冰凉,抬手抹了一把,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已经莫名的泪流满面。 脸上泪水抹了又抹,就是抹不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一贯坚强,多少年没哭过了,已经忘了哭的滋味,好好的怎么会流眼泪? 她有点慌乱,快速转身环顾,目光到处寻找,满是无依无靠的感觉,竟然忘了自己的房间是哪一间。 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只想找个房间躲起来。 屋内,圆方愕然,这女人居然拒绝了?看之前的样子,还以为要答应了。 牛有道那注视着门口的冷漠眼神渐渐融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晚便能彻底扭转一辈子的命运,他能理解黑牡丹的纠结,他能理解一个女人在这般处境下能拒绝如此诱惑有多艰难、有多不容易! 对圆方抬了抬手,朝门外指了指,“去,去把她找回来。” “……”圆方无语,哭笑不得道:“道爷,叫回来有什么用,她不答应啊!” 心里嘀咕,你干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就罢了,拉我掺和干嘛,出家人哪能干这种事。 牛有道:“告诉她,这个条件取消了,让她回来…看什么看,让你快去,人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关我什么事?圆方很无奈,只能赶紧快步离去。 没多久,圆方回来了,黑牡丹也进来了,不过这次是低着头进来的,再也没有了初见时打足了精神说服谈判的神采。 牛有道指了指跟前的空酒杯,淡然道:“倒酒!” 黑牡丹咬了咬唇,走到桌前,执壶斟酒,斟满后,放下酒壶时,发现牛有道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脸。 她顿时有些慌乱,扭过了头。 牛有道笑问:“眼睛怎么了?又红又湿的,哭了?” 黑牡丹迅速强势面对,“说吧,换了什么条件?” 牛有道:“我的条件你清楚,一晚是我最后的底线,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 圆方直翻白眼,还不死心呐?这得是多喜欢呐? 黑牡丹那叫一个羞愤,这分明是在耍自己,指着他,大有不死不休的味道,厉声道:“轩辕道,这笔账,我记下了!”再次转身扭头而去。 “站住!”牛有道喝了声,又轻飘飘扔出一句,“开玩笑的听不出来吗?你也太不经逗了吧!回来,谈正事吧。” 黑牡丹停步在那背对,胸脯急促起伏,被虐的死去活来,有抓狂的感觉。 身子没彻底转过来,只是回了头盯着他。 牛有道呵呵一笑,对圆方道:“不是你的钱,你也好意思往口袋里塞?那张收据还给人家。” “啊!”圆方傻眼,这闹的哪一出啊! 黑牡丹眼中亦有狐疑之色,慢慢转身。 牛有道:“让你把刚才那张收据还给人家,你没听见?” “哦!”圆方有些不太情愿地将收据摸了出来,走到黑牡丹身边,有些不情不愿道:“喏,给。” 黑牡丹慢慢将收据接到手中,看了下,没错,是刚才那张。 她也迷糊了,有些不解地看着牛有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钱不要她的,事也不答应的意思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认为是什么坏事,至少挽回了金钱上面的损失。 牛有道坐那笑道:“你急匆匆为我付账干嘛?我有让你付吗?我又不是住不起这里,犯得着让你付账吗?” 黑牡丹有喷他一脸的冲动,你之前明明就是那意思,如今正说反说都是你有理! 牛有道继续笑吟吟道:“能用钱换来的东西我不在乎…你若真答应了陪我,我也不会让你陪,也不会帮你办那事,你这一千八百枚金币也休想再拿回去。结果你拒绝了,所以钱我不要你的,事情也会如你所愿,你以后不用再为那点破事去求谁,你可以告诉你的兄弟们,从今以后从头开始!” 黑牡丹呆在了原地,明白了,对方刚才的确在‘逗她玩’。 牛有道忽向她眨了眨眼,“哭的值吧?” 一句话、一个眼神,莫名击中了她的软肋,刚才已经摁下去了的各种情绪突然又再次涌上心头,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盯着牛有道哽咽着骂道:“你就是个混账!” 牛有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谢谢夸奖!记得把收据收好,还给你了,为点小钱哭哭啼啼值得么?” 黑牡丹看了眼手上的收据,想到刚才种种,情绪陡然失控,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慢慢后退,靠在了墙角,慢慢滑坐在地,埋头在双膝间“呜呜”闷声呜咽,想控制都控制不了,越控制越哭的厉害,最后哇哇地哭开了,哭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 牛有道端了酒杯在手,看向窗外,轻叹了声,“唉!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真受不了!” 第一二三章 以后就跟着我吧 这里说着风凉话。 墙角的哭声渗人。 圆方咧了咧嘴,钱也还给你了,事也答应了,还哭成这样干嘛?看起来不像是喜极而泣,也不像是受了委屈,喜极而泣和受了委屈何至于哭的这般痛彻心扉。 圆方有点不懂了,凑到牛有道跟前,“道爷,这女人有病吧?” “不用管她,菜凉了,快吃吧。”牛有道示意了一下,让他别多管闲事。 圆方左看看,右看看,坐下了,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吃喝喝开了。 对圆方来说,酒菜还不错,只是这边上一直有人在哭,实在是感觉怪怪的,还是头回一边听人哭,一边吃东西的,通常都是听着小曲吃东西吧? 两人没理会黑牡丹,也没说什么好听话安慰,就让她一人躲在墙角哭去。 这一哭,哭了好一阵,憋了多年的辛酸负面情绪宣泄了出来,哭声渐渐变弱,渐至无。 坐在墙角不时抽泣两声的黑牡丹擦着眼泪,最终站了起来,盯着吃吃喝喝的二人又气又恼,心中也在暗暗自责,干嘛当他们的面哭?可是刚才莫名的,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平复了情绪,黑牡丹走了过去。 两人偏头一看,圆方嘴一咧,发现道爷说的没错,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衣服居然都哭湿了一大块。 黑牡丹尴尬,不过转瞬又像个没事人似的,理直气壮地坐在了桌旁,手上收据拍在了桌上,推到了牛有道跟前,“能力有限,拿不出太多,就当是一点小小心意,别嫌少。” 牛有道一脸揶揄,眼神怪怪的,“我敢收吗?” 黑牡丹懂他意思,开始是她主动交付的,之后见事办不成立马威胁索要回去,现在又主动送上,反正是挺尴尬的,别扭了一句,“这回真心的。” 牛有道呵呵一声,懒得推来推去,朝圆方抬了抬下巴。 于是黑牡丹又将收据放到了圆方跟前。 圆方不客气,他对金钱比较感兴趣,乐呵呵收了,眉开眼笑,发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口袋。 黑牡丹又主动执壶为牛有道斟酒,一番折腾,被虐的死去活来,此时竟发现一身轻松,无喜无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未曾这般身心放松过。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答应了帮自己,就算现在对方说不帮她,她觉得自己也不会生气,会坦然离去,那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忽然感觉心安,无比的心安,眼前的男人刚才虽然把她给欺负了一顿,但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她依然说不清从何而来,就是感觉这男人很坏,但是坏的实在,坏的让人放心,有一种让她心安的人格魅力。 这么多年,一直如影随形纠缠在心头的不安,忽然间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牛有道略靠在了椅背问:“这里想开山立派的人应该不少吧,你们为何不联合在一起凑出钱来组建一个共同的门派?” 黑牡丹轻叹,“有这样想过,但是人太杂了会有很大的隐患,门派成立后,谁做掌门?谁说的算?不能志同道合,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内讧,外面惹出了事是要整个门派一起担责任的。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过,而且反复出现,派系之间谁也不信谁,利益之争没多久就出了事,内部争权夺利不择手段,自相残杀,根本没办法和其他门派竞争,轻易就被其他门派给瓦解了。” 牛有道哦了声,表示理解。 黑牡丹犹豫着问了声,“道爷,不知您要找哪个门派帮我们做引荐和担保,什么时候?我们好提前做准备…外面弟兄还在等着我,我也好给他们答复。” 牛有道淡漠道:“找哪个门派引荐和担保重要吗?” “……”黑牡丹愕然,难道不重要吗? 牛有道看向她,“眼光放长远,不要老是盯着一个地方、盯着一件事不放。” “……”黑牡丹一脸疑惑,还是不懂。 牛有道淡然道:“以后就跟着我吧,该安排的我会安排。” 见她迟疑,又补了句,“有问题吗?” 黑牡丹略作犹豫,随后似乎下了决心,重重点了点头,“好!” 牛有道又端起了酒杯,浅尝一口,“你外面还有几个弟兄?男的还是女的?” 黑牡丹:“三个,都是男的。” 牛有道:“人都可靠吗?” 黑牡丹:“这点道爷放心,绝对可靠,否则也不可能在一起这么多年。” 牛有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问你一句,你管的住他们吗?” 黑牡丹犹豫道:“也没什么管不管的,不过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牛有道:“个别人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个交流开导,譬如刚才与你,人多了我可没那精力一个个去应付,人多了得讲规矩!你听着,不可靠的,让你有疑虑的,立刻给我踢出去,这既是为你好,也是为他们好,否则将来有什么事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他们吃不消,你也为难,长痛不如短痛,不合适的,现在趁早好聚好散解决。黑牡丹,我不是开玩笑!” 黑牡丹:“道爷,真的都是可靠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我一个女人也没办法跟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眼睛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牛有道:“那好,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信你!不过你要为你说出的话负责,回头我不想听到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你自己把人管好。” 黑牡丹发现这位极有章法,反而更有信心了,点头道:“明白。” “拿四张金票给她,四千。”牛有道指了指圆方,示意给黑牡丹。 黑牡丹和圆方同时愣了一下,圆方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照办了,四张面额一千的金票推到了黑牡丹面前。 黑牡丹疑惑,“道爷,这是?” “一人一张,别一个个守在外面寒酸了,让他们都住进来。”牛有道挥了挥手,让她立刻去办。 对他来说,想收揽人心,光靠嘴巴是不行的,必要的实力也要展现,财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黑牡丹摇头,“道爷,不用,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住几天的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牛有道不容置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让你做,你就照办。” 黑牡丹只好伸手拿了四张金票起身,“好,我这就安排他们住进来。”说罢快步转身离去。 开门时,自然而然想到了之前的情形,想到了自己差点答应了人家的情形,暗暗有些臊的慌。她不想以后老是因这事心虚没底气,忽转身调侃道:“道爷,你如果真想我陪你一晚的话,我今天就豁出去了,待会儿我来找你?”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我喜欢白的,对黑的没兴趣,滚!” 黑牡丹噗嗤一笑,开门而去。 她一走,圆方开始嘟囔算账了,“收了一千八,搭出去四千,亏两千二。道爷,要这么个女人有什么用,你又不睡。”他显然还是心疼亏出去的钱。 牛有道:“一群散修,一个女人能管住一群男的,这女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若不是女的,我还懒得应付她,有些事情女人办起来比男人方便,我身边需要个办事的女人,这女人还行!” 出了门的黑牡丹脚步轻快,浑身舒坦轻松,感觉身上每个毛细孔都在轻松自由地呼吸,真正是身心愉悦,忍不住欢快地张开了双臂,做鸟儿飞翔状。 一出客栈,一直在蹲守的几名同伙立刻围了过来。 有人看出了端倪,“老大,你是不是哭过?” 黑牡丹呵呵道:“高兴的。” 几人立刻惊喜相视一眼,都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事情成了。 黑牡丹招了招手,又把几人领到了偏僻处,正色道:“开宗立派的事情暂时不考虑了。” “啊!”几人一惊,一人问:“老大,什么意思?” 黑牡丹:“我说的很清楚,开宗立派的事情不考虑了,我准备跟他走,你们谁愿意一起的就一起,不愿意一起的我也不勉强,愿意的把身上的财物都拿出来给不愿意的,咱们好聚好散,谁也不勉强谁。” 有人立问:“老大,这人来头很大吗?”言下之意很明显,若非如此的话,你怎会答应跟人家走。 黑牡丹摇头道:“不知什么来头,说来你们不信,我现在连他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被人随便忽悠两句,居然就傻乎乎答应了跟人家,自己还是那个黑牡丹吗? 但她就是感觉这回傻的舒心快活,从未有过的舒心快活,这回就算吃亏被骗也是自找的,也心甘情愿承受那个后果。 “这…这……” 几人发现这位今天是不是疯了,今天一连串的举动样样透着疯狂,搜刮几人主动贴钱帮人家付了半年的房钱,还帮人准备上好的酒菜,如今连大家辛苦坚持了多年的事也放弃了,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决定跟人家走了。 有人试探道:“我说老大,你不会是看上了人家吧?” 黑牡丹立马开骂:“放你娘的狗屁!都别废话,走还是留的给个痛快话,若都不愿走,我身家全给你们,你们继续,我一个人跟他走!” 第一二四章 想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觉得黑牡丹应该不会坑他们。 纯粹是凭着对黑牡丹个人的信任,几人陆续犹犹豫豫答应了下来,都答应了留下,没人离开。 老兄弟一个不走,黑牡丹很高兴,摸出了那四张金票,一人发了一张。 几人接到手一看,自然讶异,“老大,这什么意思?” “人家给的,让咱们别再守在外面寒酸了,都住里面去。”黑牡丹呵呵道:“看见没有,以后咱们也是进出邀月客栈的人了。” 互相看了看彼此的币值,发现都是一千金币。 “嘿!”有人乐呵一声,“出手够大方的!老大,你不够意思啊,刚才是在试探我们呐!” 黑牡丹挑眉道:“试探个屁,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不是我存心试探,而是人家讲规矩,人家说的也没错,不是一条心的就别上一条船,免得大家都不自在。” 明眸目光扫过几人,“丑话我先讲在前面,收下了这钱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人家的好处不会白给,也没人会养闲人。这天下的散修多的是,人家也没必要非我们不可。人家有人家的规矩,既然跟了人家,今后的事就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家自己长点眼色。” “对方话有余地,不愿露底,什么来路我是真的不清楚,纯粹是我个人看好他,大家这么多年,我也没必要骗大家。事就这么回事,大家都是明白人,道理不用我多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都考虑清楚了。不愿意的,算我对不住,有机会再报答,大家手头上的钱都给他,那三十个完成的任务也给他。能受约束的就留,不愿受约束的就走,我们之间说多了也没意义。”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今天是真的痛下决心了。 还是那句话,因为相信她,几人依然决定跟她一起。 结果让黑牡丹心花怒放,原因也很简单,若是有人不愿意的话,她会内疚,大家坚持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因她的放弃必然是误了退出的人。 统一了意见,黑牡丹高兴挥手吆喝一声,“听人家安排,住进去,走!” 几人跟着一起闯进了邀月客栈,伙计见是他们,立刻上前拦住,对黑牡丹苦笑道:“这是?” 黑牡丹理直气壮道:“他们也要住店,不行吗?” 不管伙计,领着人直接到了柜台,付钱又要了两间房,她还特意要求把自己的房间调整到了牛有道的隔壁。 回头跟着伙计确认房间后,黑牡丹又领着三人去拜见牛有道。 门敲开了,圆方开门一看,黑牡丹笑道:“带他们认识一下道爷。” 圆方回头问了一声,得到答复后,又到门口回话道:“道爷说了,天晚了,今天就不见了,明天再说。” 他搞不清牛有道为何不见,明明闲着站在窗前看夜景,钱都花了,见见认识一下也是应该的,又费不了什么事。 黑牡丹还好,但只这一句回复就让另三人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黑牡丹只好作罢,回头见到优雅宁静的园林,眼睛一亮,指着说了声,“去取东西来,咱们也在这里喝喝茶!” 几人顿时来了兴致,倒不是因为这里比那些钟灵毓秀之地更好,而是这客栈平常进都不让他们进,皆有感受一下的欲望…… 次日,圆方一开门出来,便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黑牡丹等人。 牛有道随后而出,黑牡丹笑的灿烂,“道爷,早!” 回头招了几人过来,“这三位就是我多年的弟兄,雷宗康、吴三两、段虎。这是道爷,这位是金哥。” “道爷,金哥。”三人脸上陪着小心的笑容,一起拱手拜见。 牛有道打量了一下几人,黑牡丹长的黑,这三人则长的比较沧桑,明显已都是中年人士,反倒是黑牡丹长的年轻些,居然都以黑牡丹为首,倒是令牛有道再次多看了眼黑牡丹。 “以后都是自己人了。”牛有道呵呵笑了声,就算打过了招呼,转身就走了。 他也不是跟每个人都亲近的,譬如南山寺一群人,他只针对圆方,其他和尚基本上不太交流,也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每个人的身上,至于这几位,他只针对黑牡丹。 圆方放了黑牡丹随同在牛有道身边,横插一脚拦在了牛有道的身后,隔开了后面三个陌生人。 袁罡跟在牛有道身边的行为举止,他没学到神似,但是学到了形似,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 三人只得跟在了最后面,黑牡丹回头看了眼。 牛有道在这环形客栈绕了一阵,看向了园林后方依山势层层而起犹如城堡的建筑,笑道:“那是什么地方?去看看。” 黑牡丹小汗一把,估摸着牛有道是第一次来这里,赶紧劝了一声,“道爷,前面是客栈,后面是城主莎幻丽住的地方,外人不让进的,擅闯者,杀无赦!” 牛有道哦了声,《上清拾遗录》里记载的修行界事物里,虽不至于记载的事无巨细,但这莎幻丽还是有提及的,摘星城城主,天下九位元婴期高手之一的罗秋的外孙女。 “进去拜见也不行吗?”牛有道又问了声。 “城中不知多少人想攀这高枝,什么人都见的话,哪能见得过来,怕是连话都递不到跟前就让下面人给挡下来了。”黑牡丹摇了摇头,不过一瞅牛有道,目光闪了闪,又试着来了句,“当然,如果道爷的背景有分量的话,报上去,城主兴许会见也不一定。” 牛有道颔首,表示理解,“我哪有什么背景。对了,你见过她吗?” 黑牡丹:“见过不少次,她基本上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在城中走动一下,具体时间不一定。” 牛有道:“莎幻丽长的怎样,姿色如何,嫁人没有?” 黑牡丹又小汗一把,在这种地方谈这种话题合适么?低声道:“相貌一般,姿色平平,但人家那身份地位,长的再一般,气质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没听说有嫁人。” 牛有道又问:“她有什么喜好?” 黑牡丹被他问紧张了,赶紧低声提醒道:“道爷,您这些问题咱们换个地方聊好吗?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图谋不轨,会惹麻烦的。” “小声点说。”牛有道笑了声,转身回走,既然进不去,那就不硬碰了。 黑牡丹随行在旁,嗓音压的极低,“不知有什么喜好,不过衣食无忧,修炼资源不缺的人,还能有什么喜好,无非就是玩些所谓的高雅调调,总不至于把枯燥无味的修炼当喜好吧?” 牛有道颔首表示认可,又问:“为人如何?” 黑牡丹:“为人如何我也不知,不过看起来人挺和气的,每次出现在城中时,遇上路人问答时没什么架子。” 牛有道:“知不知道她平常都跟什么人来往?” 黑牡丹略一怔,这是在针对莎幻丽打听啊,想干什么?心中狐疑,嘴中低声道:“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散修哪知道她平常会跟什么人来往,不过听说和冰雪阁阁主雪落儿是好友,雪落儿经常会来这边,我见过几次莎幻丽陪着雪落儿在城中游逛,传言应该不会有误。” “冰雪阁阁主?”牛有道嘀咕了一声,目光略显诡谲,就此打住,没再问什么。 一行经过客栈大堂时,掌柜的和伙计们纷纷注目,倒不是牛有道有多引人注意,而是注意到了黑牡丹等人跟随在牛有道身边。 目送几人出了门,掌柜的摇了摇头,“年轻人经不住哄骗呐,看来还真被这些人得逞了。” 一旁的伙计笑道:“管他的,已经劝过了,劝不住,出了事也不关咱们的事。” 这边一走下客栈台阶,外面零零散散的人立刻聚集了过来,看向牛有道的眼神颇为期盼。 牛有道一看,大概就明白了,和黑牡丹等人一般的目的,脚步未停,嘴中淡淡喝了声,“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滚!谁再啰嗦,给我杀!” 砸出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围来的一群人面露尴尬,搞不清牛有道的底细,散开让路。 随同在牛有道身边的黑牡丹等人腰板似乎都挺直了不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和这些人不一样了。 一群人目送,有人扼腕叹息道:“看来已经被黑牡丹得手了!” “早知道咱们昨晚也进去了。” “你进去有什么用?黑牡丹也算有点姿色,昨晚指不定怎么陪了人家一晚,一脸的滋润……” 一些阴阳怪气针对黑牡丹的怪话酸溜溜冒了出来,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 古城四周,到处是经受过岁月洗礼的残垣断壁,能看出原本都是大石块的建筑,城中的商铺明显是从废墟中重建的,大多是木石构造。 许多人在城中游逛,不少人在东看西看的,像寻找什么目标似的,偶尔能看到交头接耳者。 黑牡丹介绍,那些东看西看的大概都是散修,可能是身上有货不愿贱卖给收购的商铺,想寻找合适的买家。 第一二五章 画像 “这种人,货一般会在同伙身上,不会在自己身上,遇上合适的会磋商好交易方式。” “尽管如此小心再小心,还是免不了会出现黑吃黑的情况,这样做只是避免被太多人盯上。” 见牛有道似乎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问的尽是一些外行话,圆方也是懵头懵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黑牡丹一路介绍着,心里却有些纳闷,担心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跟在边上的雷宗康、吴三两、段虎不时相视一眼,眼中也有同样的疑惑。 雷宗康眉头明显皱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们平常也这样?”牛有道随口问了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些门派商铺的收购价实在是太低了,逼得人不得不铤而走险。” 黑牡丹略显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回头又指了指四周的商铺岔开了话题,“这里商铺不少,只因是门派的就有资格在这里开店,不过能在这里开店的门派大多有些实力,在这拥有一家商铺的费用不算低,太小的门派有点吃不消。而修行中人用的东西也就那些,所以别看这里商铺多,卖的东西其实大多雷同,许多门派在这里弄间商铺只是为了便于办事,买卖只是顺带着,有则做,没有也无所谓。” “通常正儿八经做买卖的商铺,大多是那些有专项特长的门派。譬如灵宗,因为擅长炼制灵丹,是修行界最大的炼丹门派,在这里开设的自然就是售卖丹药的商铺;器云宗,是修行界最大的炼制法器的门派,开设的就是法器商铺;万兽门,擅长驯服飞禽走兽,卖的也都是这些东西;天行宗,擅长阵法,售卖各种符篆。类似这些门派开设的商铺才是真正赚钱的,这些有特长的门派财力自然雄厚,许多门派都与他们直接有买卖来往。” 对这些门派,牛有道在《上清拾遗录》上看到过,此时听的兴起,来此本就是要来开开眼界的,不由笑道:“走,去这些门派看看。” 黑牡丹等人自然是带路,其实不需带路也好找。 如黑牡丹所言,这些门派是专门做正经买卖的,无论是商铺占地面积还是规模都很大,站在城中放眼看去,很显眼。 一行首先来到了就近的天行宗商铺,这里的气氛有些特殊,像是摆了许多死人的灵位一样,实则不是灵牌,而是木刻出的符咒模样,类似样品的意思,上面标明了价位,你需要的话自会取出实物出售。 各种琳琅满目的符咒,令初次接触到的牛有道叹为观止。 符篆的关键,便是符篆中能量的存储与释放方式,能发挥不同妙用,不少修士多少都会一些炼制方法,但以自身法力来制作符篆是极耗修为的事情,要以本命法源注入其中才行。 譬如牛有道体内的传法护身符,就是东郭浩然输出自己的本命法源而成的符的一种。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拿自己苦修的本命法源用来搞这个。 根据《上清拾遗录》上所言,天行宗却突破了这个关键,掌握了在体外采集灵气聚集成能量的方法,将之利用到了极致,将其布置在了特制的载体上,制成符篆售卖。 譬如马匹奔波有体力限制,途中要休息恢复,而天行宗的某种符篆却能加持,令马匹整日疾驰不停,可快速赶路。不过符篆的能量耗尽之时,就是马匹倒毙之时,非特殊情况一般没人会用这种符篆。 还有辟邪的符篆,这种符一旦使用,放在家中可产生法力波动,令接近的妖魔鬼怪误以为有修士存在而不敢入门侵犯。 还有诸如能量能直接狂暴之下置人于死地的符篆,也有能量钳制之下将人给定住的定身符。 不过这些符篆大多都是一次性的,价钱也不便宜,用起来和烧钱差不多,普通人也驾驭不了,只有修士才能驾驭。而符是死的,人是活的,用起来也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所以牛有道也只是进来观赏见识了一下,没有买的意思,他身上的钱也买不起什么。 出了这家,一行又逛到了器云宗,这里卖的其实是各种武器,并接受各种武器定制。 大家能来器云宗买武器,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人家炼制的东西精致,关键是人家有独门炼制秘法。 普通刀剑互相砍杀很容易豁口,更何况是出手力道凶猛的修士,普通刀剑其实是很容易折断的,器云宗出产的自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麻烦,价钱越高的自然越好。 在商铺内逛了一圈,牛有道琢磨着给袁罡定制一批匕首,圆方的戒刀也有必要置换,不过器云宗的东西都不便宜,卖的都是所谓的宝刀、宝剑之类的,手头上的钱暂时也不够,只能是逛着看了看。 一行从器云宗出来,漫步在街头。 街道旁,一人站在一个交汇的路口,目光四处扫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目光从黑牡丹等人身上不经意间扫过后,怔了一下,又迅速回到了黑牡丹等人的身上,重点盯在了牛有道的脸上。 待到牛有道等人经过后,他不动神色地混迹进了街头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没多久,目送牛有道等人进了灵宗的商铺,他没有跟入,而是等在了斜对面的街道旁。 灵宗商铺内,牛有道差不多也就是随便逛了逛,修炼用的灵元丹他暂时还不需要,圆方倒是需要,不过两人财力有限,买少了让人笑话,也没必要增加黑牡丹等人的疑虑,只花了一千金币买了些伤药。 一行出来,等候在街道旁的人又融入了街头人群中跟上了。 万兽门的商铺算是比较有看头的,各种被驯服的鸟兽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让人大开眼界。全部是驯养好了的,只要买下,万兽门会教买家怎么操控。 各种鸟兽的作用不同,价钱也不同,传讯用的‘金翅’算是便宜的,也是摆卖最多的。 真正价格昂贵的是里面一间间如牢笼所关的各种大型飞禽,有些飞禽站在地上光身高就有一丈。 这些都是飞行坐骑,可供人骑乘,普通人驾驭是不方便的。若死沉沉硬坐在这种飞禽身上,飞禽体型虽大,负重飞行也够呛,修士驾驭时略施法御气配合是最合适的,是长途远距奔波的好东西。 如今这种大型飞禽在野外已经很罕见,不是被抓就是被猎杀,而这种东西繁育起来也很困难,不是孵化小鸡和小鸟那么简单的,然而万兽门却懂的养殖繁育,这也是为何在万兽门商铺里会有出售的原因。 这种飞禽当坐骑好是好,可价钱却是贵的离谱,动辄上千万金币,不是谁都能用的起的。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牛有道盯着价钱啧啧了一声。 一行也只能是开开眼界看上一看。 出了万兽门的商铺,一行又在城内随便逛了逛,尽兴了,才回了邀月客栈。 客栈外,羡慕嫉妒恨的某些人又对消失在客栈内的黑牡丹的背影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人此时才现身露面了,朝某些指点点的人走了过去,问了声,“你们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 “哟!黄爷。”几人回头一看,见是留仙宗的弟子,纷纷客客气气打招呼。 来人名叫黄恩贵,是留仙宗派驻此地商铺的弟子之一,看似只是个商铺伙计,对这群散修来说,却也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黄恩贵朝客栈内抬了抬下巴,“你们指指点点什么呢?” 一人唏嘘摇头,道:“黄爷有所不知,黑牡丹,就是经常在这城里转的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女人,黄爷认识吧?” 黄恩贵嗯了声,“知道,怎么了?” 那人叹道:“傍上了,您懂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宗立派了,也不知道这女人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可以想象,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裤子一脱胜过咱们千言万语。” 黄恩贵呵呵一笑,听出了对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笑道:“这是好事嘛,你嫉妒啦?对了,傍上谁了?何门何派的高人愿给她引荐作保?” 那人摇头道:“正主看着挺年轻的,哪个门派的就不知道了,估计掌柜的那边登记的名册上有名字,不过邀月客栈不会泄露客人的任何信息,也不会告诉咱们不是。” “呵,不陪你们瞎扯了,你们慢慢羡慕去吧。”黄恩贵乐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眼客栈,转身而去。 那人喊道:“黄爷,要不您帮我跟留仙宗说说呗。” 离去的黄恩贵背对着摆了摆手,“我做不了那个主,你们还是在这里等机会吧!” 尽管如此,几人还是恭维了一句,“黄爷慢走。” 留仙宗商铺,门可罗雀,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卖东西的店。 快步回来的黄恩贵一入店内,直奔柜台,对盘腿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喊道:“师叔,画像给我再看看。” 掌柜的睁开了眼,“什么画像?” 黄恩贵:“你不是让我们几个在街头盯着看看嘛,宋家传来的画影,牛有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当真?”掌柜的霍然站起,同时从下面抽出了一卷纸扔在了柜台上,示意他快看看。 第一二六章 画 “不敢保证,所以再看看画影。”黄恩贵嘴上回着,手上摊开了那张纸,上面赫然是一个人的头像,挺像牛有道的,也不知宋家怎么弄出来的,他左右盯着瞅了瞅,“像!有九分相似,尤其是长发后绑的风格,还真有可能是他。” 牛有道的发型和商淑清在一起的时候有商淑清打理,离开了商淑清后,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讲究人,只要有条件,每日洗头的习惯基本上不会变,每次拆了发髻洗,洗了又盘,嫌麻烦,于是又恢复了马尾风格。 若不是怕显得太另类,他想剪短了,长发洗着麻烦。 “你确认?”掌柜的来了精神,想不来精神都难。 牛有道弄死了几个留仙宗弟子本就和留仙宗结下了仇,尤其是宋家管家的儿子刘子鱼的死,留仙宗没能保护好刘子鱼有点愧对刘禄长期的关照,而这次据说是宋家家主亲自撒网,这边若能得手,必然是一桩大大的功劳,无论是师门还是宋家肯定都不会亏待。 摘星城这边本没指望能在这发现牛有道的踪迹,只因是师门传来的事,照例执行罢了,不想却来了个意外惊喜。 黄恩贵苦笑道:“画像和人毕竟还是有些出入的,师叔让我一定确认的话,我也不敢做这保证啊!” 掌柜的有点急了,“那你跑回来干嘛,还不盯着弄清楚了,万一人跑了怎么办?这功劳你不想要?” 黄恩贵道:“师叔莫急,人入驻了邀月客栈,看情形暂时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去,所以我才回来再看看画像确认确认。” “邀月客栈?”掌柜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有些疑虑道:“人进了邀月客栈倒是有些麻烦,不便动手。” 一阵沉吟后,似乎做出了决定,放下手在柜台上敲了一下,“去,你再喊上一个一起去邀月客栈,务必把对方身份核实清楚了。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黄恩贵点了点头,转身快速离去。 他到城中另一处路口,将另一个蹲守的同门师弟喊上了,情况告知后,两人联袂直奔邀月客栈。 进了客栈,柜台上放下十枚金币,黄恩平笑眯眯道:“掌柜的,要间房。” 经常在这城中的人,就算不熟悉,大多也是见过的,见是留仙宗弟子,掌柜的露出略带警告的语气,“入住可以,不能闹事,否则后果你们是清楚的。” 倒不是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而是知道留仙宗弟子在城中有自家商铺可落脚,跑来住客栈有些不正常。 黄恩平嬉皮笑脸道:“掌柜的,您说笑了,我们哪敢在这里闹事。我们那边要来客人,回头准备安置在这里应付一下,没别的意思。” “最好如此。”掌柜的冷哼了一声,做了登记后,扔出了一块房牌。 两人拱手客客气气谢过后,由伙计领去了找房间…… 客房内,黑牡丹不知道牛有道在干什么,总之牛有道让她留一下。 圆方同样不知道牛有道要干什么,只见牛有道拿了木炭,削成了一头尖的小木棍。 两人都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问了,牛有道也不说,只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木炭削出了几支后,牛有道又亲自在窗前摆了个景,然后一张椅子摆好,回头朝黑牡丹招手道:“过来,坐下。” 黑牡丹茫然不解,依他吩咐走到窗前坐下了,正襟危坐。 牛有道有点不太满意地摇头,指点道:“别坐那么正经,侧坐,对,再翘个二郎腿。那只手放腿上搭着,那只胳膊搁椅背上托腮…别那么死板,自然点,对,再自然点,对对,再带点微笑…好!就这样,别动!”说罢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黑牡丹坐那浑身别扭,有些哭笑不得道:“道爷,这是要干嘛?” 牛有道:“赚钱!” “赚钱?”黑牡丹又茫然了,“这样就能赚钱?” “回头你自然会明白。”牛有道又是这句,什么话在他嘴里向来都留三分余地,很少有说死的时候。 他回头又搬了张椅子正对黑牡丹,又朝圆方招手,“过来,坐下!” “我也要坐?”圆方一脸震惊的样子。 “让你坐就坐。” 牛有道一句话砸出,圆方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了,然后模仿着对面黑牡丹搔首弄姿的样子,也在那翘着二郎腿托了个腮。 “……”牛有道顿时惊为天人。 “噗噗…哈哈……” 对面坐了个这般动作的老头,黑牡丹忍不住憋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乱了摆出的姿势,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抱着肚子唉哟道:“不行了,我实在忍不住了,笑死我了,哈哈……” 牛有道无语,推了圆方一把,“谁让你这样坐的?坐好,低头,弓背!” 帮圆方摆好了坐姿后,一块木板架在了圆方的后背与椅背之间,铺了纸在木板上,让圆方两手过肩头,朝后拿住了木板和纸,背在了身后。 “刚才的动作坐好!”牛有道指了指差点没笑岔了气的黑牡丹。 黑牡丹调息平复了情绪后,摆回了之前的坐姿。 牛有道拿了炭笔在手,站在了圆方的身后,盯着对面的黑牡丹打量一阵后,手中炭笔落在了纸张上,开始唰唰挥洒出了线条,开始了素描绘画。 别说画活人,给死人画遗像的事都干过。 他前世那会儿,早年科技还没那么先进的时候,死人遗像都是手工在瓷板上画的。 他才是真正的琴棋书画样样都能玩。 听到身后动静,圆方扭头想看个究竟。 砰!牛有道在木板上重重敲了一记,“坐好,别乱动!” 圆方老实了,躬身在那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乱转。 牛有道不时横炭笔在眼前,对着黑牡丹远近比划核对比例,心中有数后又继续落笔。 没多久,托腮嫣然微笑的黑牡丹已经活灵活现跃然于纸上,渐渐呈现出全貌。 黑牡丹明眸不时眨上一眨,也有点好奇牛有道在干什么,难道在给自己画像不成?也不见用笔墨啊,难道用炭就能画出不成? 直到差不多快画完了,牛有道才将搭圆方背上的纸板搬离,单臂托在了手上,吩咐圆方道:“去!让客栈伙计送坛酒上来。” 圆方这才活动了一下有点发僵的腰肢站了起来,与牛有道错身而过时,自然忍不住要看看牛有道在唰唰个什么东西。 不看还好,这一看,眼珠子差点冒了出来,张大了嘴巴,指指画板,又指指黑牡丹,“道爷,这…这…” 牛有道淡然道:“像不像?” “嗯嗯嗯!”圆方像个二傻子似的连连点头,看向牛有道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简直是两眼放光,似乎明白了袁罡为何会死心塌地跟着这位,发现这位道爷简直是太厉害了。 好像真的是在给自己画像,坐那的黑牡丹闹了个心痒痒的,很想过来一看。 “让你干什么没听见?”牛有道偏头问了声。 “哦!”圆方赶紧快步而去。 “记住,不用你拿上来,让伙计自己送上来,明白吗?”背对的牛有道又叮嘱了一声。 “嗯,明白。”圆方开门离去了。 没多久,圆方又回来了,回了句,“伙计马上就送来。” 说完就在那看着牛有道是怎样一笔笔将画作周全的,不时摇头,不时啧啧惊叹。 黑牡丹越发心痒痒的,明眸中略有薄嗔意味。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伙计的声音跟着响起,“客官,您的酒来了。” 牛有道:“进来!” 伙计开门而入,不知道屋内在干什么,酒放在了一旁桌上,“客官,酒给您放这了。”说完就要离去。 牛有道又道:“等等,快画完了,帮我把画拿去裱一下。” 画画?伙计应了声,近前一看,想看看牛有道在画什么。 类似圆方的反应,看明白后,伙计两眼一睁,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看对面的黑牡丹,又看看跃然于纸上的人儿,可谓满脸惊讶,再看看全神贯注的牛有道… 牛有道很快收笔画完,又在一角题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武历五二三年春末,赠黑牡丹! “呵呵,好了。”牛有道将炭笔和纸板扔给了圆方,朝黑牡丹招手道:“过来看看画的像不像。” 黑牡丹早就耐不住了,早就在等这句话,立刻满脸新奇跑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双手捂住了嘴,怔怔看着,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如此形象的画作,若非亲眼所见,她无法想象这居然是用炭画出来的。 画上,窗开,天旷浮云,窗台上一盆绿植,此背景中的女人婀娜斜靠在椅子上托腮,嫣笑柔美,连眼神都像活的一般,比铜镜里的看着都逼真。 慢慢放下捂嘴手的黑牡丹怔怔道:“这是我吗?送给我的…”目光定格在了下面的诗词末,赠黑牡丹! 牛有道将那张画抖了抖,顺手递给边上的伙计,“去,给我裱好送来,别弄坏了!” “好的好的,不会,一定小心。”伙计小心翼翼接到了手中,生怕弄坏了一般,点头哈腰地后退着离开了,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满满的惊叹感。 第一二七章 将功赎罪 而目送那幅画离去的黑牡丹则是满眼的依依不舍,她还没看够,还没仔细看过,就这样拿走了。 炭笔不好用,弄了一手的黑,牛有道去小间内洗了洗手,出来后见黑牡丹还是愣愣神游的样子,不禁呵呵一乐,“看来你挺喜欢这画。” 他自己估摸着也应该喜欢才对,现在看到黑牡丹的反应后,他更放心了。 黑牡丹看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还是那句话,“道爷,真的送给我么?” 牛有道:“画的是你,不送你送谁?送给老熊还是我自己留着?” 黑牡丹二话不说,走到一旁将伙计送来的酒给开了封,倒了杯酒,双手捧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牛有道举杯喝了,很认真地问道:“假如这幅画不是送给你,而是卖给你,十万金币你买不买?” 黑牡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十万金币我可买不起,如果我手头宽裕,肯定会买。” 圆方撇了下嘴,觉得黑牡丹在拍马屁,这画好看归好看,可谁会花十万金币买这东西,脑子有病还差不多,十枚金币他也许会考虑一下,十万不可能! 黑牡丹说到这,似乎有点明白了牛有道之前说的‘赚钱是什么意思’,疑惑着问了声,“道爷,你想靠画画赚钱?” “靠画画赚钱?”牛有道哑然失笑。 如果画画能改变猴子和老熊的想法,如果画画能让宋家放弃仇恨,如果画画能解决一切麻烦,他倒是不介意。 奈何这东西只能让没见识过的人新鲜一时,观赏的东西终究是观赏的东西,面对利益的时候,一幅画未必有一碗饭的诱惑力大,摇头笑道:“我不卖艺!” 客栈伙计一出门,快步来到了客栈大堂,直接进了柜台里面,“掌柜的,你看看。” “什么?”掌柜的疑惑,目光盯向他摊开的画卷,待看清其中的内容后,愣了一下,“这是黑牡丹?” 一眼就认出了画的是谁,关键是画的太写实了,和那种彰显朦胧意境的水墨画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 “没错。”伙计点了点头。 掌柜的将画拿到手中,两眼放光,端详着啧啧称奇道:“这是个什么画法?哪来的?” “乙子号房的那位客人给黑牡丹画的,我送酒进去的时候亲眼所见,就拿了支木炭当笔,唰唰在纸上……”伙计把自己所见的情况详细讲了下,说明是客人让他拿去裱的,说完后,试着问了句,“这新鲜东西要不要拿给后面看看?” 掌柜的目光闪烁,小心将画卷了起来,吩咐道:“裱的事不急,你先在这看着,我去见见总管。” “好!”伙计点了点头。 掌柜的拿着画迅速离开柜台,快步去了客栈后面的城堡…… 园林内,黄恩贵和师弟崔远徘徊着,观察着四周,寻找目标。 柜台那边应该有目标登记的房间号,奈何两人不敢过问,问了柜台也不会告诉他们,只能是慢慢寻找。 找了好久,没线索,两人也不可能一间间去敲门,真要那样做了,只怕立马要被邀月客栈给盯上。 目标想必是要出去的,两人正准备到客栈门口守株待兔,崔远突然碰了一下黄恩平的胳膊。 黄恩平顺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隔着林木间的间隙,两人见到雷宗康从对面楼上的一间屋内出来了,又开门进了隔壁那间。 “走,找他去。”记下了房间的黄恩平低声招呼一声。 崔远拉住了他,“师兄,直接找上门不妥吧,师叔不是不让打草惊蛇吗?” 黄恩平盯着那间房道:“他们既然是抱了那人的大腿,不至于连起码的客气都没有,进门连门都不敲,正主应该不在那屋内,正好找他确认一下消息。” 崔远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观点。 两人遂出了园林,上了对面的楼,注意着四周,靠近了雷宗康消失的那间房的门口。 慢慢接近时,趁着四周无人注意,黄恩平突然开门而入,崔远随后跟了进去,迅速入内关门。 屋内,雷宗康正站在窗前面对窗外思绪飘忽,有点忧虑黑牡丹的决定,今天那位道爷在城里的行为不像是有什么见识的人,哪像是有什么背景的? 昨晚又要了两间房,他和段虎、吴三两一起三人,单出一人,他一个人住了一间,和黑牡丹孤男寡女拼一间也不合适。他刚刚就在段虎和吴三两的房间,与二人说起了此事,一圈转下来的接触了解后,二人也觉得那位道爷不像是有什么大背景的人,不过二人还是决定相信黑牡丹,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解彼此,相信黑牡丹不会干出害他们的事。 雷宗康的本意是劝说吴三两和段虎与他一起劝劝黑牡丹,有些事情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身陷其中后悔可就晚了,结果二人这态度让他有些失望。 几人之间这么多年来,不可能事事想法一致,多少都有对某个问题产生分歧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少数服从多数。既然吴三两和段虎如此态度,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他倒不是不相信黑牡丹,而是觉得大家做出这决定是不是太鲁莽草率了一点。 后面突然传来开门动静,雷宗康还以为是段虎等人,回头一看,顿时愣住。 不等他开口,黄恩平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与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表示没歹意,同时压低着嗓音声明:“雷宗康,你放心,我们还不至于在邀月客栈乱来。” 雷宗康惊疑不定道:“黄爷和崔爷突然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黄恩平:“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向你打听点事情罢了。” 对方虽然摆出了秋毫无犯的态度,可雷宗康还是不敢靠近,狐疑道:“黄爷但说无妨。” 黄恩平:“听说你们找到推荐担保的人了?” 说到这事,雷宗康忍不住苦笑,“这事有点误会,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他并未答应什么推荐和担保。” 黄恩平立问:“那人叫什么?” 雷宗康不知他为何关心这个,这个说说好像也没什么,回:“轩辕道!” “轩辕道…道…”黄恩平嘀咕了一声,与崔平相视一眼,眼神中皆饱含深意,复又问:“知不知来自何门何派?” 雷宗康摇头:“不知道!黄爷,不是骗您,他的来历他没有做任何透露,我们这边谁都搞不清。” 又与崔平交换了个眼色,黄恩平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了,慢悠悠叹了声,“我看你们几个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跟我们留仙宗作对。” 雷宗康讶异,“黄爷,何出此言?我们哪次对你们留仙宗不是恭恭敬敬,何曾有过作对?” 黄恩平:“你是真不知道那人来历,还是假不知道?” 雷宗康感觉到了对方话中有所指,“的确是不知,黄爷有什么指教吗?” “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轩辕道,轩辕道是假名,真名叫牛有道,真实身份是燕国上清宗的弃徒,杀了燕国廷尉大人的孙子……”黄恩平将牛有道的不利一面略作讲诉,从杀宋衍青到杀留仙宗弟子刘子鱼再到杀燕使宋隆等等,说完后,反问:“你们跟他混在一起,不是跟我留仙宗作对是什么?” 雷宗康听的心惊肉跳,难怪觉得那个道爷有点不正常,若对方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是在跟留仙宗作对,留仙宗哪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忙道:“这事我们实在是不知情,我们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把只是答应追随的事强调了下,最后再三表明,“黄爷放心,回头我立刻和黑牡丹他们打招呼,立马和他脱离关系,我们绝不敢和留仙宗作对!” 黄恩平冷笑一声,“卷进了这事里面,由得你们说进就进、说退就退?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你们也不想想杀燕国使臣是多大的事,燕国能放过他吗?连庸平郡王商朝宗都唯恐避之不及把他给抛弃了,你们倒好,还上赶着往前凑,还真是不怕死啊!” 雷宗康有冒冷汗的感觉,“黄爷…” 黄恩平抬手打断,“我既然找上了门,既然能坐下和你好好谈这事,就不是来找茬的。你我无冤无仇,何况你也才刚认识人家,并未帮人家干什么,我也没必要跟你过不去,但这事由不得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雷宗康忙上前拱手道:“黄爷,还望指点迷津。” 黄恩平淡然道:“摘星城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在这邀月客栈住下的客人,我们也不好乱动,我们也不愿打草惊蛇让人给溜了,明白了吗?” 雷宗康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是要让这边帮忙盯住,当即点头道:“黄爷放心,我立马通知几位同伙,帮留仙宗把人给盯住,将功赎罪!” 黄恩平摆手:“黑牡丹居然会答应这样的事,也不知那厮给黑牡丹灌了什么迷药。此獠狡诈的很,能屡屡逃脱追杀就可见一斑,我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此事你知道就行,暂时不要让黑牡丹他们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端倪被发现。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忙,事成之后,我当向师门为你们争取引荐担保之事,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运气。” 第一二八章 破除禁制 雷宗康默默点头。 黄恩平会不会守信弄那引荐担保之事他并不做太大指望,有则更好,没有也拿人家无可奈何,关键是他根本就不看好牛有道,更何况还有可能给大家招来杀身之祸。 看黑牡丹等人的态度,他也担心告知后的后果,黑牡丹等人不是没有执迷不悟的可能,万一泄露给了牛有道,留仙宗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如今看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来个木已成舟再说,事后虽然不太好解释,但是想必大家也能理解他是为了大家好,顶多气他一顿也就过去了。 见他同意了,黄恩平站了起来,乐呵呵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雷宗康又默默点了点头。 见他不声不响,黄恩平脸凑到他脸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话,“要收拾他的不仅仅是我留仙宗,还有整个大燕朝廷,你掂掂自己的斤两,是你们能挡的吗?牛有道不过一丧家之犬,朝不保夕,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散修,跟着他是什么后果相信不用我多说,你千万别敷衍我!” 雷宗康当即拱手明确表态道:“黄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到哪联系留仙宗想必不用我教你。”黄恩平拍了拍他肩膀,随后迅速离去,也不敢在此久呆,怕有人闯进来看到。 屋内剩下个雷宗康唉声叹气…… 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撞击声从屋内传来,领着几名随从进入院内的海如月愣了一下。 左右立刻有人跑到紧闭的厅堂大门前,一把将门给推开了一看究竟。 只见屋内的袁罡只穿着件裤衩,光着个身子。梁上悬着绳子,吊了根圆木。魏多推着圆木狠狠撞击着袁罡的身子。 本来用不着这般费事的,但因刺史府那边怕这边逃跑,将魏多给下了禁制,魏多一身修为动用不了,不然他手上只需一根木棍就能助袁罡练功,犯不着这么麻烦。 门一开,屋内的二人也停下了动静,看向门外。 站在外面院子里的海如月也看到了屋内的情形,只一眼就有些心慌。 袁罡那高大体型,还有那一身腱子肉似乎蕴含了爆炸性的力量,身躯上遍布的肌肉线条令整个体躯宛若石雕般。 这身材足以对一个身为过来人的女人造成无与伦比的强悍视觉冲击。 海如月从未见过这般身材的男人,视察军营时,也曾见过一些光着膀子的十分健壮的武夫,但那只是健壮,而眼前的简直是触目惊心,她想都没想过男人的身材还可以长成这样,竟然光着身子让那么大根圆木撞击,这男人身体的强壮程度可想而知! 见屋内的袁罡没穿衣服,顾及到海如月是个女人,开门的二人又迅速将门给关闭了。 关门也没用,有些东西只需一眼便能印象深刻,袁罡那身段真正是深深印刻在了海如月的脑海里。 慢慢转过身去看向别处,海如月徐徐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想驱散脑海中的影子。 她是办事经过留芳馆外,想到这位在这里,顺道来看看的,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没一会儿,厅堂大门又打开了,穿好了衣服的袁罡和魏多走了出来。 走到海如月跟前,袁罡也不行礼,冷冷问道:“究竟想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海如月转身看向他,微笑道:“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商朝宗那边打的不错,想必要不了太久,就能拿下整个青山郡!” 袁罡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问:“有道爷的消息吗?” 海如月:“目前还没有!” 袁罡:“我不想伤了和气,放我们走,出了事不用你负责。” 海如月转身而去,淡淡扔下一句话,“这位兄弟看着野蛮,还是把他那一身蛮力控制一下的好,免得出什么意外。” 此话一出,立刻有一名修士闪来,出手在袁罡身上穴位连戳一番,下了另一种禁制。 袁罡硬邦邦站那没反抗,知道反抗也没用,直到目送一群人离去后,才慢慢转身,转身之际,身形竟略有摇晃,似乎站不稳一般,感觉发软,浑身都用不上力气。 魏多知道他被人点穴封了气力,迅速过来搭手扶了把,将其扶进了厅内。 一到厅内,感觉气息不畅呼吸困难的袁罡,艰难地推开了他,虚弱道:“关门!” 魏多赶紧去把门关了,再回头,只见袁罡已经扯掉了上身衣服,把上身赤露了出来。 袁罡分开双腿,马步缓缓蹲下,摇晃着,随时要倒的样子,双手握拳慢慢收于了两腰,目视前方,一口气长出,又一口气深吸,反复如此。 渐渐的,魏多瞪大了眼睛,发现袁罡的呼吸动静越来越大,如风箱一般。 这动静他见过,没见过的是,袁罡鼻孔中呼出的气息隐隐泛着白雾,这天气这温度怎会呼出白气来? 淡淡白气鼻孔中呼出,又从嘴中吸入,往复循环着。 渐渐,袁罡腹部微微鼓起了一个球面,渐渐鼓大,开始随着他的呼吸在腹部上下滚动。 呼吸越来越悠长,腹部上下滚动的球体动静也越来越慢,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迟滞了似的。 魏多目光忽又盯在了袁罡的身上,又发现了变化,只见袁罡体表有一点一点的红斑浮现,红斑开始只有指点大小,渐渐越变越大,也越来越鲜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孔眼,让那一块块血色开始淤积。 魏多很快反应了过来,每块血色部位都是人体的穴位,也是袁罡之前被点穴的部位。 血色聚集之地渐渐鼓起包来,变得红亮。 啵!一声响,一颗鼓起的血包突然坍塌,那块血色聚集之地的血色迅速缩小,仿佛钻进了一个孔眼中一般。 啵!啵!啵! 响声接连而起,袁罡体表的血包一个接一个的坍塌了下去,聚集的血色一个个如凋零的花朵,迅速萎靡消失。 待到体表所有血色全部消失了,袁罡一个深吸,呼出的淡淡白气一口全部吸入了腹内。 呼!袁罡收在两腰的拳头猛然如雷霆般冲出,劲风呼响,双臂肌肉上的青筋暴凸,震出有淡淡雾气。 魏多震惊了,这家伙练的究竟是什么横练功夫,居然硬凭血肉之躯解开了修士下在他身上的禁制? 很明显的,这两拳轰出去的力道说明了一切,哪还有一点刚才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禁制已除! 马步起身,袁罡平复了气息,看了看自己紧握的双拳,感觉力气又回来了。 不但力气回来了,感觉自己的硬气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这情况,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他刚才只是觉得被制住后,呼吸不畅,血气不畅,憋的难受,想要发泄,遂以自己的强劲呼吸方式练了一下,却没想到居然有这效果,居然解开了身上的禁制。 他隐隐感觉到,身体受点刺激对自己的硬气功修炼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好像有促进作用,只是这个刺激的度该如何把握却没人告诉过他。 魏多也在盯着自己的双手,一脸无语,自己堂堂筑基期修士拿自己身上的禁制没办法,居然还不如一个练横练功夫的武夫,这理到哪说去? 袁罡捡了衣服重新穿好,回头问了声,“他们是不是说过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是!”魏多点了点头,“不…不过,前提是…是…我们老实…老实…呆在…在这里…其他…吃喝…玩玩乐…都…都可以…满…满足我…们。”用力摇了摇头把话给说完了。 袁罡沉冷道:“我想买点东西来玩,找纸笔来,我开张采购清单给他们……” 牛有道负手站在窗前,目光深邃远眺,不知在想什么。 圆方抱着纸板,拿了炭笔,对着一只茶壶在那画,画的被狗啃过一般。 黑牡丹也在桌上铺了张纸,也在拿着炭笔画着,画出来的东西,自己都忍不住偶尔偷笑。 两人突然有这雅兴,是因为圆方问牛有道能不能教他。牛有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指了个茶壶,让他先从简单的开始临摹。就一句话,熟能生巧! 圆方玩上了,黑牡丹也忍不住跟着尝试起来,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牛有道朗声道:“进来!” 一人推门而入,圆方和黑牡丹回头一看,多少皆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客栈的伙计或是段虎他们,谁想进来的居然是客栈的掌柜的。 掌柜的满脸堆笑,手里拿了幅卷轴,一瞅屋里动静,快步上前看了看圆方和黑牡丹的画作,发现有点惨不忍睹,当即呵呵道:“几位贵客都在忙呐!” 黑牡丹诧异道:“掌柜的,您怎么来了?” 窗口背对的牛有道闻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掌柜的托了托手中卷轴,目光看向了牛有道,呵呵道:“轩辕先生不是让伙计去裱画么,画裱好送回来了,刚好伙计都有事,我就代为送过来了。” 此时牛有道方转身看来,平静道:“那真是有劳掌柜的,裱画花了多少钱一起在帐上记下,回头退房的时候连同其他东西一起结账。” 第一二九章 莎幻丽 “不要紧,不要紧!”掌柜的呵呵着双手奉上卷轴,“画已经裱好了,轩辕先生看看满意不满意。” 牛有道接到手中,摊开看了看,稍作检查,颔首:“不错!”接着又递向黑牡丹,“裱好了!” 黑牡丹迫不及待到手欣赏,目光柔柔黏在画上迟迟难以挪开。 圆方也再次凑了上来欣赏,嘴中再次啧啧有声。 牛有道一回头,见掌柜的还在边上,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诧异道:“掌柜的有事?” “呵呵,的确有点事,哎呀,就是不知开口合适不合适。”掌柜的笑的有点矜持。 牛有道:“有事说事,但说无妨。” “好!”掌柜的略欠首,看向黑牡丹手中的画轴,“按理说邀月客栈不该打扰客人…是这样的,轩辕先生的画的确是别开生面,想请先生再为人画上一幅,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正在欣赏手中画的黑牡丹似乎被触动了什么,猛然抬头,目光闪烁地盯着那掌柜的。 牛有道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恐怕要让掌柜的失望了,我不给不认识的人画画。” 闻听此言,黑牡丹眼中闪过着急神色,卷起手中画轴之余,慢慢走到了牛有道的身旁,一个劲地用眼神提醒。 “呃…”掌柜的愣一下,又笑道:“不让先生白画,有报酬。” 牛有道似乎没看到黑牡丹的提醒,婉拒道:“掌柜的,若是没其他事,就不送了,我这里还有点事。” 黑牡丹忍不住出声道:“道爷,掌柜的亲自上门,诚意可鉴,不妨就破例一回。” 掌柜的目光落在了黑牡丹脸上,似乎看出了什么,呵呵道:“是个明白人,先生不妨考虑一下黑牡丹的意见。” 牛有道:“不需要,送客!” 圆方二话不说,伸手送客,“请!” 黑牡丹急得想跺脚,掌柜的话无疑印证了她的猜测,如此良机岂能错过,想再相劝,却被牛有道冷冷眼神给制止了。 掌柜的倒不急着离开,反问:“轩辕先生难道就不想知道是给谁作画?” 牛有道淡然道:“掌柜的,和给谁作画无关,邀月客栈有邀月客栈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还是请便吧!” 这下轮到掌柜的不淡定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完成不了的话,那他乐子就大了,拱手道:“轩辕先生,鄙人诚意相邀,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一切都好商量。” 牛有道一副被他纠缠到不耐烦的样子,“让我画可以,十万金币一幅,你自己考虑吧。” 圆方眼睛眨了眨,与黑牡丹面面相觑。 “……”掌柜的无语,一幅这样的画,要十万金币? “怎么?觉得贵了?”牛有道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这就好比你们客栈,住一天要十枚金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愿者自来。” 没见过这样宰人的!掌柜的心中涌起怒火,但因为有求于人,不好得罪,干笑道:“既如此,容我回去问问。” 牛有道伸手请便,掌柜的拱了拱手告辞。 待到掌柜的离去,黑牡丹立刻说道:“道爷,能让掌柜的为了一幅画亲自跑来的,绝对是客栈背后有头有脸的人物。” 牛有道哦了声,淡然道:“难道还能是摘星城的城主莎幻丽不成?” 黑牡丹连连点头,“道爷,绝对有此可能,就算暂时不是,哪怕是城中其他管事人员得此美好事物,也不会藏私,事后肯定会让莎幻丽知晓。道爷不妨想想,若是能以画会友,因此而与莎幻丽建立交情,今后这天下谁敢不给您几分薄面?” 牛有道斜眼瞅着她,发现底层小人物的想法就是低层小人物的想法,许多事情容易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也想的太过天真了。到了莎幻丽这个层次的人,在这种级别权贵的眼里,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画者算个屁,真以为一幅画就能与人家攀上多好的交情? 退一万步说,人家硬要逼你画,你敢不画吗? 他想问问黑牡丹,莎幻丽这种层次的人,还能不认识一些琴棋书画方面的高手?各种调调方面的高人估计见得多了去,类此方面真正能与莎幻丽谈上有交情的人有吗? 也许有!可绝非一幅字画之类的就能建立,能建立真正交情的原因绝对是字画之外的某些因素,要么是身份地位,要么是为人方面与之亲近,绝对不会是因为一幅字画之类的东西。 谁要是以为给莎幻丽画了幅画就敢打着莎幻丽的招牌怎样,那才是自找麻烦。牵扯到莎幻丽这种级别,立马会有人来戳一下深浅,测试一下你和莎幻丽的关系如何。 面子有两种,一种面子能摆平麻烦,一种面子能博来恭维羡慕带来些许好处。前者是真面子,是有实力和底气做支撑的,后者是虚的、是自己骗自己的,持续不了多久,撞上真事立马就得原形毕露。 天下明事的人多的是,有底气、有实力的人不会因为你给莎幻丽画了画就怕你。 黑牡丹的眼界还不到位,现在跟她扯这个太费口舌,牛有道也懒得多说什么,淡然道:“如果真的是莎幻丽,赚点钱,认识一下就够了,其他的暂时不要想多了。” 黑牡丹有些痛心疾首,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莎幻丽啊!天下九大至尊之一的罗秋的外孙女啊!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居然不当回事? 她就不信这位道爷的背景能达到罗秋这种高度! 来到客栈后面的掌柜的经由拱门而上,快步登上了一层层的高高台阶,来到了一处繁花似锦的花园中。 一青衣白发老头正拿着剪刀修剪一株大型盆栽,不时远离几步看看整体造型,发现不妥处又上前补上几剪刀。 此人正是摘星城城主府的管家向明。 掌柜的上前恭恭敬敬行礼,“总管。” 向明没有回头,盯着盆栽打量道:“人来了就带去见小姐吧。” 掌柜的汗颜道:“总管,人不肯来。” 向明此时才转身,问:“为何不来?” 掌柜的苦笑道:“他说他不给不认识的人画画,我再三相请,他开出了条件,一幅画要十万金币!” “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向明皮笑肉不笑一声,挥了挥手道:“小姐喜欢,也没办法,十万就十万吧,钱的事不要让小姐知道,请来吧。” “是!”掌柜的应下,暗暗咂舌。 他正要转身离去,向明又淡淡补了句,“此人的一举一动盯着点,勤快点来报。” 掌柜的愣了一下,“总管莫非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钱都是小事,可总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人想变着法的接近小姐,画了幅画怎么恰好就让你看到了?”向明淡淡一声,面无表情,剪刀又咔嚓剪动起来。 “是,明白了。”若有所思的掌柜的欠了欠身,快步离去。 没多久,回到了牛有道的住房外,再次敲门而入。 “哈哈,轩辕先生,要画的人答应了,愿意付十万金币为酬劳。”掌柜的入内拱手,报知喜讯,一副恭喜发财的样子。 黑牡丹欣喜,赶紧看向牛有道,希望牛有道不要再生变。 圆方则是精神一振,十万金币,乖乖! 牛有道略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稍作沉默后,叹了声,“我好像没什么理由再拒绝。” “请!”掌柜的伸手相请,同时也对黑牡丹道:“你也一起,顺便把画带上,要画的人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神似。” 见牛有道没有拒绝,黑牡丹照做。 几人离开房间,直奔园林后面,来到了拱门台阶前,守卫只放了牛有道和黑牡丹进去。 圆方挠了挠脖子,他被拦下了,不让进。 这类似城堡之地的华美自然不用多说,在这戈壁环绕的环境下营造出如此美轮美奂之地,所需财力、物力绝不少。 一行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轩阁内。有人请他们几个稍等,去了人通报正主。 黑牡丹和掌柜的都显得有些拘谨,牛有道倒是背个手慢慢徘徊,四处欣赏。 飞檐轩阁,雕梁画栋,十分精美,牛有道盯着欣赏其雕工,甚至伸手模仿着刻痕比划了一下,琢磨了一下雕刻工匠是如何下刀的。这玩意就像毛笔字帖一样,懂行的能看出书写的人是怎么落笔转锋和怎么收笔的。 掌柜的注意着牛有道的一举一动,心里嘀咕,看着像痴那调调的人。 不一会儿,几名侍女簇拥着一名粉衣女子从长廊尽头款款而来。 牛有道偏头看了眼黑牡丹和掌柜的反应,知道正主来了,不由细细打量,发现来人的确如黑牡丹说的那般,相貌身材都一般,不过皮肤白皙,一颦一动都透着一股高雅气质,神态温和。 没错,来者正是摘星城的城主莎幻丽。 莎幻丽一到,掌柜的和黑牡丹拱手见礼,牛有道遂跟着意思了一下。 莎幻丽抬手示意免礼,目光直盯盯打量着黑牡丹,柔声问道:“画呢,我再看看。” 立刻有人从黑牡丹手中请了画去,打开了给她欣赏。 莎幻丽看看画又看看黑牡丹,反复对比之后,略有惊叹道:“巧夺天工,果然神似!”回眸看向了一旁的牛有道,“这位想必就是作画的轩辕先生吧?” 第一三零章 十万金币 牛有道规规矩矩欠身:“正是在下。” 莎幻丽一脸新奇,“画技,我也略通一二,你这是什么画法?有什么说法吗?” 黑牡丹满眼期待,这是在讨教啊,希望牛有道抓住机会好好沟通,她是真的期望牛有道好,水涨船高嘛。 轩阁外,总管向明也慢慢走了进来,站在入口一旁不吭声,默默观察着。 牛有道也不好跟她扯一堆说不清的名词,对不懂的人来说,有些事情越解释只会疑问越多,平静道:“画着玩的,没想过有什么说法。” 黑牡丹真心无语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 莎幻丽盯着他,也不知他是有心保守技艺,还是怎的,看起来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像紧张害怕的样子,遂又沉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是你写的吗?有什么寓意吗?” 这的确是牛有道有心留下的,他也不知道莎幻丽好哪一口,是诗啊还是画,于是两样都留下了。嘴上却平静回道:“诗是偶然听别人提的,作画时心有所感,顺手填了留白,没什么寓意。” “哦!”莎幻丽若有所思,真的看出来了,完全是在敷衍,不愿跟自己多说,偏头看向左右,“你们没有怠慢先生吧?” “没有!” “城主,先生刚到,话都没说过。” 左右众人赶紧纷纷撇清。 倒是牛有道出声帮忙解围道:“城主,不知让我作画的对象是不是您?如果是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莎幻丽也想早早见到作品,当即笑道:“好!就依先生。” 牛有道:“来的匆忙,还需准备点绘制的东西。” 莎幻丽颔首:“需要什么,先生尽管说。” “纸张,画架,炭笔……”牛有道把自己要求的东西形制详细形容了一下。 这边立刻有两人快步而去准备。 很快,临时拼凑出的画架和纸笔送到,炭笔不太适用,牛有道又要来小刀重新修整了一下。 对此,莎幻丽看的仔细,亲自走到了一旁仔细观察,学习的意味很明显。 一切准备妥当了,牛有道问:“城主,就在这里画吗?” 莎幻丽看过之前的画,知道有背景,她也是懂绘画的人,知道需要背景来衬托,反问:“还是听先生的吧,先生觉得在什么地方绘制合适就在什么地方。” 牛有道:“给城主作画自然不能敷衍,在下初次来此,也不知此地哪个地方的景致更合适。” 莎幻丽笑言:“理解,先生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挑个先生认为合适的地方。” “好!”牛有道拱手领命,四周看了看,踱步出了轩阁,开始慢慢打量,可谓走到哪打量到哪,趁这机会把城主府好好看了看。 莎幻丽不远不近地跟着,后面的随从抬着牛有道需要的东西。 总管向明依旧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牛有道。 城主府的建造模式是依山势而起,层层而上那种,一直向上而行,似乎都找不到牛有道满意的地方,看到哪都不断摇头。直到跑到了府内最高处的楼阁上,牛有道走到露台凭栏眺望整座古城,点了点头,方转身道:“就在这里,如何?” 莎幻丽:“好,听先生的。” 抬着东西的人问东西摆放在哪合适,谁知牛有道回头看了看景,道:“换大画板和大纸张……”张开双臂大概比划了一下大小规模。 搬着东西跑这么久,你居然不用了?抬东西的下人无语。 然而莎幻丽却听的兴奋,这是要给自己来大制作啊,颇为期待,当即督促道:“去,按先生说的去置办。” “是!”几名下人应下,又迅速抬了东西离去,重新制作。 幸好凭这里的人力和物力都不是什么多费事的东西,没多久就整来了,按照牛有道的要求摆在了亭子里。 至于莎幻丽本人,却被牛有道指使到了楼阁外几级台阶下的露台上晒太阳。 “背对,靠着栏杆,遮住了城中几个重要的景,再往左走一点,身子不要正对这里,略向右,侧站,脸不要正对这里,头右偏一点,眼睛不要下看,往前看,对对对,就这样……” 牛有道一连串使唤下,莎幻丽被摆弄来摆弄去,毫无怨言。 这一幕,让黑牡丹暗暗小汗一把,担心牛有道会一不小心把人给惹火了。 殊不知牛有道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根据他前世的经验,面对拍摄和绘画,女人智商立马归零,没什么免疫力,这两个行当也是最好哄骗女人的,让女人脱光了都不在话下,哪能有什么怨言。 把莎幻丽给摆弄好了,牛有道这才提笔在纸上做了比例分配,随后才针对绘制对象唰唰落笔,手法利落快捷。 此时,一旁打下手的黑牡丹终于得见绘制过程。 那些下人不敢靠近打扰,纷纷翘首看着。 向明也好奇是个怎么画法,他自然是可以走近了细看的,见到一样样东西的轮廓呈现变化,也颇为惊奇,这绘制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时看看全神贯注的牛有道。 莎幻丽略有动静看了眼这边,牛有道立刻一句,“不要乱动!” 莎幻丽立刻老实了,不敢再妄动。 画幅较大,这一画,足足画了快一个时辰,莎幻丽就那样老老实实地在太阳底下曝晒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站那一动不动。不少旁观的下人暗暗捏了把冷汗,担心莎幻丽能不能吃的消,外界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清楚的,需知,莎幻丽天生不适合修炼,不是修士啊! 等到牛有道收笔说好了,一直以一个动作靠在栏杆上的莎幻丽这才收了站姿,结果稍微那么一动,脸上便露出痛楚神色,发现身子僵了,立马有人冲了过去,搀扶了她走来。 一进阁楼内,有人迅速施法帮她活血通络,很快便帮她恢复了过来。 目睹此情,牛有道愣了一下,与黑牡丹面面相觑,包括黑牡丹也是才看出、才知道莎幻丽不是修士。 向明问了莎幻丽几句话,莎幻丽摇了摇头,顶着一张晒的通红的脸过来了,迫不及待要看画。 牛有道则赶紧拱手赔罪,“不知城主不是修士,早知道就搬张椅子让城主坐下。” “无妨!”莎幻丽倒是大方的很,罪都受过了,哪还会在乎这个,她现在在乎的是将她画的好看不好看,目光已经在往画板上瞄,绕过了碍事的牛有道,走到了画板的正面,目光瞬间定格在了画上,双眸瞬间绽放惊喜。 画中女子,一袭长裙轻柔,容颜青春端庄,侧对一个方向,目视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背景天地空远,女子孑然一身在天地间凭栏,后方古城的沧桑破败,城中的商铺房屋起落,尽在她的身后脚下。 此画一看,便知那城是她的城,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画中的写实意境,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孑然一身的真实写照。 背景将她整个人彰显出了一种别有韵味的风情,莎幻丽有点没想到自己在画中原来这么美。 别说她了,其实边上人也觉得城主在画中似乎更漂亮了一些,殊不知牛有道略动了点看起来不太明显的手脚。 看看画中情景,再看看画板外的实物,莎幻丽心中高兴,摇头惊叹了一声,“轩辕先生果然大才!” 牛有道笑道:“城主喜欢就好。” 莎幻丽不说话了,站在画前细细看了好一阵,忽回头看向一群侍女,指着挑了个最漂亮的过来,问牛有道:“先生能不能为她再画一张?” 那侍女闻听惊喜不已,期盼不已,嘴上却客气道:“奴婢不敢。” 她有点想多了,莎幻丽是想亲眼看看牛有道是怎么画的,想学学,想看看牛有道绘制的手法。 牛有道皱眉道:“说好了只画一幅的。” 莎幻丽笑道:“我站了会儿都觉得累,先生操劳想必耗费了许多心力,若是累了,改天再画也行。” 谁知牛有道偏头看向了束手靠边站的掌柜,问道:“掌柜的,我给黑牡丹画的你也看到了,这一张可抵那幅画好几张,原本说好的十万金币是画黑牡丹那般大小的,我见是为城主作画,这才免费加大了尺幅。城主说再画一张…既然是城主开口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价钱怎么算?” 确认了是给莎幻丽作画,知道是顶有钱的那类人,他不介意顺便再捞一笔。 向明闻言,眼睑微垂。 掌柜的小汗一把,恨不得冲过来堵住牛有道的嘴,之前向大总管交代过了,不要让城主知道一幅画十万金币的事,这厮好好的抖出这事来干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一幅画要十万金币?”莎幻丽也吃了一惊,据她所知,哪怕是世间顶级名家的画,一幅千金也到顶了。 那满心期待的侍女也吓了一跳,十万金币给她画一张,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牛有道诧异,向掌柜的摊了摊手,貌似在问,什么意思?莫非想赖账不成? 第一三一章 挥金如土 当莎幻丽的面,掌柜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向明目光一抬,慢慢走到了牛有道的身边,抬手拍在了牛有道的肩头,掌中法力渗出,蕴积在了牛有道的肩头。 牛有道回头一看,与向明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向明眼中的警告意味。 向明对莎幻丽笑道:“小姐误会了,单单一幅画哪能要十万金币,轩辕先生是来摘星城做买卖的,和咱们这边达成了一笔价值十万金币的交易,为小姐作画是附带其中的。不过事先的确说好了,按照交易价码,只画一幅。” 回头又对牛有道说:“先生今日劳心,暂且休息,明日再来画,再画一幅的价钱可以慢慢商量。”准备后面再跟牛有道商量说辞。 莎幻丽又不是傻子,从掌柜的反应上就能看出端倪,“把你的手拿开!” 向明搭在牛有道肩膀上的手放开了。 莎幻丽盯着牛有道:“轩辕先生,请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放心,若是有什么人敢威胁你,我为你做主。” 向明低眉垂眼不动神色。 牛有道:“城主多心了,诚如向总管所言,作画是附带的,说好了只作一幅的,再画自然是要另算价钱。” 从知道莎幻丽不是修士后,他就明白了,莎幻丽控制不了这个修士云集的摘星城,摘星城实际行使城主大权的人应该是这位总管,所以不带多想,直接站在了向明这边帮向明说话,除非他不想活着离开摘星城还差不多。 向明平静无波。 盯着几人观察了一下,莎幻丽道:“管家,我只希望你明白,世间还有很多人食不果腹!” 能说出这话,她显然还有疑虑。 向明颇为无奈,心想,你平常吃用的哪样不是世间最好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十万金币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表面上还是躬了躬身道:“小姐放心,我们这边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救济贫民,做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黑牡丹目光左瞄右瞄。 莎幻丽指向那幅画,“轩辕先生,你老实告诉我,让你画这幅画究竟要多少钱,不许欺瞒,否则后果自负。” 牛有道腻味了,怎会碰上这种二货女人,硬是搞的他左右为难,实在是有够突然、有够意外的。 “已谈好买卖中附带的,这个真没办法估出具体价值。”牛有道苦笑。 莎幻丽:“那我现在让你再作一幅,你准备收多少钱?” 牛有道:“城主,我不是画师,不卖艺,一般不给人画画,若非画不可的话,起码得一千金币。” 向明忽偏头道:“一千太贵了,耗材都是我们这边提供的,也没花你多少时间。” 牛有道:“那你说多少?” 向明伸出一根手指,“我最多给你一百!” 牛有道摇头:“不行不行,太低了!” 两人自然而然配合上了,一唱一和的在那讨价还价,真像做买卖似的,煞有其事。 莎幻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见向明不肯松口,牛有道忽朝莎幻丽拱手道:“城主,你来评评理,有些东西是能拿耗材和时间来衡量的吗?”他指向了画架上的那幅画,“城主,难道你也觉得我这幅画只值一百金币?” 莎幻丽看了看那幅画,心中喜爱,一百金币的话,似乎真有些低了,不过回头却道:“一千是有点贵了,这样,你再画一幅,我给你五百金币,怎样?” “这个…”牛有道有些为难。 向明沉声道:“城主亲自开口了,难道城主的面子还不值五百金币?” 莎幻丽抬手阻止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威吓,有话好好说。 “唉!”牛有道叹了口气,“既然向总管都这样说了,好吧,五百就五百。” 莎幻丽顿时露出心满意足模样,似乎因省下了五百金币而高兴,立刻让人将画板上的画小心取下,给牛有道腾下空间再画。 牛有道让人搬了张椅子,让那侍女端端正正坐下了,也没让摆什么动作,拿起炭笔唰唰画起。 莎幻丽一脸精神,在旁看牛有道是怎样画这种画的。 随着人物轮廓渐渐出现,莎幻丽啧啧称奇,不时出声询问,讨教其中技巧,牛有道略做了些解释。 见莎幻丽玩的开心,后面的向明微微一笑,颇为欣慰的样子。 待到画完,牛有道炭笔一搁,“好了!” “……”莎幻丽愕然,画纸上仅有侍女端坐的样子,除了坐的那张椅子,周围一片空白,无任何背景,而且画幅也小了很多,跟她那张比起来,画面一个浩大繁杂,一个小巧简单。 忍不住问:“先生为何不画背景?” 牛有道一副锱铢必较的样子:“画这个其实很耗精力,五百金币我也只能是打起精神画到这个地步。” 向明走上前看了看,嘴角抽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 幸好莎幻丽也挺好说话,倒也没计较个没完。 而观摩后的莎幻丽明显跃跃欲试,喊了个侍女坐对面,自己拿了炭笔尝试起来。 向明转身离开之际,对掌柜的偏头示意了一下,掌柜的伸手请了苗毅和黑牡丹离开。 到了下面花园,掌柜的又请二人稍等了一下,他离开了一阵,再回来时,袖子里拿出了一沓金票,递给牛有道:“先生数数。” 黑牡丹瞥了眼,有点眼热,看到了金票面值,一万金币一张的,也是金票面值中最大的。 牛有道数了下,足足二十张,也就是二十万金币,不禁歪嘴一乐,发现那位向总管还是挺守信的,一幅画十万,两幅画二十万,没少他的,之前当莎幻丽的面讨价还价都是放屁。 掌柜的有点羡慕,笑着叮嘱一声,“总管让交代轩辕先生一声,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否则是给自己惹麻烦。” “明白。”牛有道点了点头,示意黑牡丹先行一步。 待黑牡丹离开后,牛有道看了看四周,手上金票飞快点出十张来,直接拿出了一半,往掌柜的手里塞,“掌柜的辛劳,一点小小意思。” 掌柜的愣了一下,见过客栈客人给赏钱的,没见过一下给十万金币的,有点把他给吓到了,慌忙推辞。 牛有道又推回去,“掌柜的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也不敢胡说八道自己给自己招麻烦。” 此话说的掌柜的心头一热,客栈服务周到,客人打赏是正常事,不过对方大方到吓人,他不敢收这赏钱,又回推。 “人无信不立,说好了十万金币,多的我分文不取,这多出的请掌柜的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向总管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掌柜的握住了金票,顺势袖子一垂,笼住了,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十万金币是交给他处置的。 他倒要看看牛有道想干什么,若是让他干什么对这边不利的事情,他立马将这钱上缴给向明。 两人随后心照不宣地联袂离去。 下了台阶,出了拱门,看到了等候的圆方和黑牡丹。 这边与掌柜的告辞后各去各处,途中,圆方忍不住低声问道:“钱给了?” 牛有道斜他一眼,叮嘱二人,“今天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泄露。” “是!”二人应了声。 回到客栈房间,牛有道又将那十万金票拿了出来,一人五万,分给了圆方和黑牡丹,让两人留在身上备用,自己分文未留。 当然,在黑牡丹看来,牛有道自己留了十万。 才刚跟人家就拿这么多钱,黑牡丹有点不好意思,推辞。 “让你拿着就拿着,没那么多废话。”牛有道淡淡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有些事情你心里有数便行,暂时不需要跟你那些兄弟交代太多,知道的太多容易想法太多,对他们未必是好事,懂我的意思吗?” “是!”黑牡丹只好收下了,也明白他语气中的意思,同样是在指她之前急着攀附城主府。 从屋内出来回自己屋时,心中仍在感慨,想自己这么多年想攒点钱多不容易,看看人家,随手赚来,随手撒出去,压根不当回事,这心胸和气魄让人惭愧。 回到屋内,她将那幅画挂了起来欣赏,想到这画可是值十万金币啊,突然一愣,摸出了那五万金票,满目惊疑不定。 她想起了之前牛有道为她画了这幅画后问过她的话,假如这画十万金币卖给你,你买不买? 此时想起悚然一惊,难道那位道爷是蓄意而为,早就知道有人要花十万金币买他这画? 她不禁细细梳理前因后果,想起了牛有道向她打听莎幻丽,想起了画画时特意让圆方喊伙计来送酒,又让伙计拿画去裱…细想起来皆有脉可循,不禁越想越是心惊,这分明是有意接近莎幻丽,可接近了却又和莎幻丽保持距离,难道是欲擒故纵? 屋内的圆方还在抱那五万金票翻来覆去的看,脸上乐开了花,不时又嘟囔埋怨上几句,“道爷,才认识她多久,连她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怎能一下给她那么多钱。” 这话有点排外,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才跟了牛有道多久,这么快就死心塌地的认为自己和牛有道才是一伙的。 第一三二章 勾勾搭搭 牛有道不跟他扯这个,指了指他手上的金票,“你去城里逛逛,去器云宗的商铺把你那戒刀换把好的,顺带买上一些你修炼要用的灵元丹。” 圆方呵呵道:“不急不急,我先帮道爷您攒着。” 帮我攒着?牛有道无语,知道这老秃驴的想法,又想攒着建什么寺庙,冷笑一声,“你现在不抓紧提高自己的实力,寺庙建起来了,碰上捣乱的,你能保住?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你忘了猴子的话?” 圆方愣了一下,金票揣了起来,二话不说,出去了…… 掌柜的回到了前台,坐在了柜台后面,想着怀里多出的十万金币,心思有点闹腾。 驱散了脑中的杂念,问帮自己掌了下堂的伙计,“没什么事吧?” 伙计道:“没事,对了,刚刚跑堂的老狗来了下,好像有什么事找您。” 掌柜的皱了皱眉,之前留仙宗的人突然跑来住店,有点不正常,他暗中吩咐了老狗盯着,免得在客栈内闹出什么事来,难道真的有事?挥了挥手道:“让他过来。” “好!”伙计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绰号老狗的跑堂伙计来到,挤进了柜台里面。 掌柜的偏头问道:“有事?” 老狗贴着他耳朵低声道:“留仙宗那两位的确有些不正常,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之前一直在园林中溜达,刚才掌柜的不在的时候,两人偷偷跑进了黑牡丹一伙的雷宗康的屋内,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两人出来后,黄恩平走了,崔远还在。” 雷宗康?掌柜的立马联想到了牛有道,摸着胡须嘀咕道:“这些人想干什么?难道想在客栈捣乱?”他第一念头便是维护邀月客栈的稳定。 老狗摇头:“不知道。不过在客栈捣乱应该不至于吧,别说他们两个,就算给留仙宗上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黑牡丹一伙就更没那胆子,倒是那个轩辕道不知是什么来历。” 掌柜的想想也是,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叮嘱道:“多叫几个人,把这些人给盯死了,不许任何人在邀月客栈生事!” “好的!”老狗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当晚,牛有道喊上几人,在客栈叫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连同黑牡丹一伙,众人算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一顿推杯换盏恭维后,牛有道放下了酒杯,正式告知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该收拾的趁早收拾。” 几人相视一眼,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要走吗?尤其是黑牡丹等人,不是说要住半年吗? 黑牡丹问道:“道爷,要走吗?” 对黑牡丹的‘道爷’称呼,雷宗康嘴角下意识抿了抿,心中不满,一个丧家之犬也敢让人称爷? 牛有道微微颔首,“明天出发。” 黑牡丹问:“去哪?” 牛有道:“到了地方自然知道。”他依然是话留三分的习惯。 黑牡丹点了点头,也就没再问了,只是心里嘀咕,不知这位道爷究竟要干什么,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来判断,明明是要接近莎幻丽,可成功接近后又保持了距离。 她以为牛有道是在玩欲擒故纵,可现在说明天就走,又不像是在欲擒故纵,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位究竟想干什么? 饭后,牛有道又逛了下古城夜市,去万兽门的商铺买了些月蝶的卵,准备孵化一只发光蝴蝶,以后夜间行事也方便。 牛有道一次性买了十颗蝶卵,一颗颗犹如翠玉珍珠般大小,一般的蝶卵肯定没这么大。 价钱不便宜,一颗蝶卵就要一百金币,十颗就去了一千金币。 钱花了,不过万兽门对顾客的指点也很仔细,附赠了孵化用的东西,教了怎么孵化驾驭。 一行回到客栈后,各去了各的房间休息。 牛有道和圆方则在那折腾蝶卵,各取了一只半只巴掌大小的小木盒子,抽开盖子一看,清香幽幽,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糊糊状东西,叫什么百花泥,据万兽门自己说,是取百花捣碎配以海泥制成。 《上清拾遗录》上的记载说,这百花泥中肯定还有什么秘方,其他人配制的百花泥根本孵化不出‘小月’,只有万兽门配制的百花泥才行。而且很奇怪,不知万兽门用了什么甄别的法子,卖出的卵孵化出来后都是雄蝶,得不到雌蝶产卵。万兽门可谓将这财路给牢牢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按照万兽门教的办法,两人割破了自己的手,滴了不少血到小木盒子里,然后将自己的血和百花泥彻底给搅拌均匀了。随后二人又各取了一颗‘小月’的蝶卵,埋入了花泥当中。 按万兽门的说法,蝶卵埋入后,就会吸收百花和血气的精华,待到虫卵里的小家伙破土而出后,会吃光盒子里的百花泥,之后再次结茧,待到破茧而出,一只发光的月蝶就成功了。 总之过程很简单,根本不需买主操心什么,所有复杂过程万兽门全部帮你给简化了,最后孵化出的月蝶吸收了谁的血气就会认谁做主。 伤口稍抹了点伤药,两人相视一笑,各取了一只类似香囊的小袋子将盒子一装,挂在了腰带上…… 回到屋里呆了一会儿的雷宗康,又开门出来了,门口左右看了看后,快步离去。 来到楼下穿过园林,来到了对面楼上的另一间客房外,又四处看了看,轻轻敲了敲门,门开后,闪了进去。 开门迎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崔远。 门一闭,两人碰头在一起,崔远问:“有什么情况吗?” 雷宗康低声道:“他明天就要出发离开了。” 崔远皱眉:“你不是说他要在这里住半年吗?” 雷宗康:“崔爷,我也弄不懂他怎么想的,他说要走,我又不能拦他?” 崔远:“要去哪?” 雷宗康:“不知道。” 崔远:“你就没问问?” 雷宗康:“这人嘴上不落实底,城府有点深,黑牡丹问了,问不出什么名堂。” 崔远斟酌了一阵,拍了拍他肩膀,“好!你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雷宗康点了点头。 崔远先出门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身后招了下手,雷宗康迅速出来离去,崔远又躲回了屋内。 雷宗康回自己屋内没多久,等了一阵的崔远又出门了,快速离开了客栈…… 客栈顶楼,一间屋内,掌柜的盘膝打坐修炼,他也不可能全天候守在大堂,自有自己的时间。 咚咚!屋外敲门声起,掌柜的缓缓收功睁眼,道:“进来!” 老狗开门而入,近前通报:“掌柜的,那个雷宗康刚才又偷偷摸摸钻进了崔远的房间,回去后,崔远也离开了客栈,派去跟踪的人回报,说崔远回了留仙宗的商铺。” 掌柜的放了双腿下榻,负手在屋内徘徊着,眯眼道:“这个轩辕道跟留仙宗勾勾搭搭究竟想干什么?” 他现在担心的是总管向明所言,这个轩辕道搞不好是在有意接近城主,这背后的鬼鬼祟祟不知会不会是冲城主来的,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十万金票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肚子里吞。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冲城主去的,还敢在邀月客栈鬼鬼祟祟碰头,脑子有病还差不多。 老狗道:“掌柜的,我看不像是轩辕道在跟留仙宗勾勾搭搭,更像是黑牡丹那些人在背着轩辕道跟留仙宗勾勾搭搭。” “哦!”掌柜的霍然转身,回头问道:“何以见得?” 老狗道:“掌柜的,你想,若真是轩辕道要和留仙宗勾勾搭搭,还用得着在中间隔上一个雷宗康吗?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黑牡丹他们已经和轩辕道搅在了一起,何必多此一举,双方直接勾搭不就行了?再说了,看雷宗康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也有意避开轩辕道和留仙宗的人碰面,雷宗康是单独一人后才跑去和留仙宗的人见面的。依我看,黑牡丹和留仙宗的人似乎在背着轩辕道在密谋什么。” 掌柜的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他来回一阵琢磨后,忽又转身道:“老狗,你去轩辕道那边打个招呼,就说我请他喝茶,就请他一人!” 老狗愣了一下,“掌柜的,你不会是想提醒他吧?这事我们没必要插手,总之我们盯好了,不让他们在咱们客栈内闹事就行,其他的随便他们自己搞,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不关我们的事。” 掌柜的淡然道:“轩辕道今天和城主见面了。” “呃…”老狗怔住,狐疑道:“这轩辕道什么来历?城主见他干什么?” 掌柜的:“城主的事是你过问的吗?不该问的别问,我自有打算。” 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有些事情他不好明说,担心牛有道在邀月客栈弄出什么事来,别他妈那十万金票是用来堵自己嘴的。真要弄出什么事来,他担不起那个责任,回头牛有道闹事落在了城主府的人手中,把这事给抖出来的话,他就尴尬了,这可是十万金币,不是一点点钱,说是赏钱似乎有点说不过! 他准备先探探口风,情况不对的话,他立马将那十万金票上缴给向明。 “是!”老狗点了点头,不敢多问了,转身离去。 第一三三章 白玉楼 牛有道和圆方已经歇下了,今天大家都歇的较早,明天要出发,得养精蓄锐。 说是歇下,其实都在盘膝打坐修炼。 有了灵元丹的相助,圆方明显察觉到修炼进度加快了。 道理很简单,修炼时除了自身能吸收天地灵气外,还能同时吸收灵元丹中的灵气,进度不加快才怪了。 而牛有道的修炼进度更快,别人是吸收灵气转化成本源为己有,他却是直接将东郭浩然的本源融为己有。 修为突破到筑基境界后,他明显感觉到融合东郭浩然本源的速度猛然加快,这一路上至今,第三道半存的传法护身符已经全部被他炼化为己有,已在炼化第四道。 和炼气期炼化两道传法护身符就能达到炼气巅峰相比,牛有道已经察觉到了筑基期的境界蓄容量远超炼气期。这并不奇怪,可以理解,若是和炼气期相仿那才怪了。可问题是,牛有道稍作估量,不知将体内剩下的三十道传法护身符炼化后修为能不能达到筑基末期,达到中期应该是没问题的。 东郭浩然曾经是金丹期高手,奈何当时传法时已经身负重伤,修为耗损太大,无法将金丹期全部的修为给他。 可话又说回来,若东郭浩然一身修为完整,那就代表没事,估计也没传法这回事。 世间事,所谓有得就有失,无非如此! 咚咚,门外敲门声起。 两张榻上盘膝面对面的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眼,不知谁大晚上跑来敲门? 没有让人直接进来,圆方下榻,跑到门口开门去看究竟,回来后告知:“道爷,是客栈的伙计,之前在大堂柜台旁见过的,说有事找您。” “哦,请进来吧。”牛有道点了点头,他相信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敢在邀月客栈闹事。 圆方回去再开门,把伙计让了进来,来者正是老狗。 获悉这位今天和城主见过面,老狗显得很客气,既躬身又点头的,“客官,我们掌柜的有请。” “掌柜?”牛有道想起白日里的交往,微笑道:“不知何事召见?” 老狗笑道:“不是什么召见,掌柜的说请客官去喝茶。” “喝茶?”牛有道愣了一下,好好的请他喝茶?他不太信,肯定有什么事。 放了双脚下榻,起身拉了拉衣服,呵呵道:“主人有请,焉敢不从。”挥手示意了下走。 圆方当即跟随,谁知老狗却伸手拦住了圆方,抱歉道:“掌柜的说了,只请客官一人。” “哦!”牛有道目光闪了闪,又笑道:“好,你就呆这吧。”挥手示意了圆方留下。 圆方立刻将他的佩剑拿来,奉上,让他带上防身。 牛有道顺手推了回去,摇了摇头,就这样走了。 他心里清楚,在这邀月客栈,掌柜的若真要对付他,带剑也没用,不如光明磊落点。 两人出了房间,老狗一路引领,带着牛有道去了客栈的顶楼,敲开了掌柜的房门。 入内见到掌柜的已经在坐那煮茶,牛有道与之相视一笑,掌柜的挥手屏退了老狗,又伸手对面,示意牛有道请坐。 牛有道打量一下房间,陈设简单,心中判断这只是对方落脚的地方,并非归宿。 走到对面坐下后,牛有道笑问:“掌柜的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掌柜的指了指还没把水煮开的茶炉,笑言:“喝茶!” 两人相视一笑,皆心知肚明,喝茶只是借口,牛有道拱了拱手,“还不知掌柜的尊姓大名。” 皮肤白净的掌柜捋了捋胡须,“白玉楼!经常在这城里的人应该都知道。” 牛有道轻轻鼓掌,惊叹道:“好名字,好名字!” 白玉楼呵呵道:“不知轩辕兄弟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牛有道摇头道:“云游四海的散修罢了。” “散修?”白玉楼皮笑肉不笑道:“十万金票随手赠人,连眼都不眨一下,这可不像是散修能有的气魄,这气度连白某亦自叹不如啊!”这话摆明了不相信对方是散修。 接下来的行为越发如此,十张金票摸了出来,直接推到了牛有道跟前,对方不肯露实底,这钱他不敢再留了。 他就纳闷了,之前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收了这钱,搞的提心吊胆的。后来想了想,几百上千的他未必能看上眼,一万两万的他也能理智面对,实在是对方出手太狠实了,一下就是十万金币,突兀之下害他没忍住。 牛有道诧异:“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楼:“礼太重,我不过一客栈掌柜,也帮不上老弟什么,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不起!” 牛有道平静道:“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只求路上少点坎坷,未曾想过索取什么,也向来不主动给朋友添麻烦,掌柜的想多了。若是嫌这钱烫手,认为有人在图谋不轨,好办!” 他施法直接伸手抓了滚烫的茶壶提起,捞了桌上十万金票就要往炭炉里扔。 靠!白玉楼嘴角一抽,忙伸手抓住了牛有道的手腕。 两人对视,牛有道慢慢将茶壶压回了炭炉上,白玉楼也慢慢松开了他手腕,叹道:“老弟收回去便是,十万金币这样烧了岂不可惜?外面多少散修为了十万金币熬干了心血。” 他算是服了这位,十万金币说烧就烧。 金票放回了桌上,牛有道推回到了他面前,任由对方处置。 白玉楼没有接手,淡淡问道:“老弟和留仙宗有交情?”开始探牛有道的口风。 “留仙宗?”牛有道愣了一下,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暗暗惊叹。 他至今为止接触到的修行中人不多,自认这摘星城没人认识自己才对,看来这摘星城背后的势力果然是厉害,远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机会倒是要好好摸摸其中的脉络。 他隐隐有些担忧,难道留仙宗也是罗秋下面的势力之一?反问道:“掌柜的说的是燕国的留仙宗?” 白玉楼:“据我所知,这天下只有一个叫留仙宗的门派。” 牛有道:“倒是我少见多怪了,留仙宗,交情谈不上,仇倒是有。”还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底细。 “有仇?”白玉楼目光一抬,似乎明白了什么,茶炉上的茶煮沸了,他执壶为彼此各斟了一杯,问:“怎么回事?” 看对方的态度又似乎是自己想多了!牛有道徐徐道:“也没什么,留仙宗有几个弟子死在了我手上罢了,掌柜的为何好好的偏要提到留仙宗?” 白玉楼大概心中有数了,淡淡提醒道:“老弟怕是要小心点自己身边人。” 牛有道两眼微眯,“怎讲?” “留仙宗的人住进了客栈,两个,一个叫黄恩平,一个叫崔远,都是这城中留仙宗商铺的人。”白玉楼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立刻端茶敬他,等他后面的话。 白玉楼举杯略回示了一下,浅尝了口茶水,“摘星城地位超然,有些事不关客栈的事,我本不该多说,但看在老弟今天让城主高兴的份上,我就多说两句。雷宗康想必你知道,今晚你们还一起吃了饭,留仙宗的人在客栈入住后,已经与雷宗康偷偷摸摸碰了两次面,一次是在白天,一次是在你们晚饭后不久。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目前就这些。” 茶杯放在唇边的牛有道慢慢嘬着茶水,目光诡谲闪烁,不知在思索什么。 待思绪一定,回过神来后,牛有道双手举杯,然后昂头一口干了茶水,表达谢意。 白玉楼举杯嘬了口,意思了一下。 牛有道执壶帮他填满,“这份情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不管掌柜的把不把我当朋友,我说话算话,绝不给朋友添麻烦。今晚,若是我这边有人再和留仙宗的人碰头,掌柜的让伙计给我房间送坛酒如何?若是麻烦,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白玉楼没答应也没拒绝,端茶慢慢品着,这也是态度。 于是牛有道也不说了,岔开了话题,“这茶不错……” 二人随便聊了一阵后,牛有道起身拱手告退,“我明日就要离开摘星城,在此先告辞一声!” 白玉楼抬了抬茶杯,“不送!” 牛有道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白玉楼斜了眼案上的十张金票,微微一笑,嘀咕,“这人有点意思。” 门开,老狗进来了,也见到了桌上的十张大额金票,惊讶道:“这是?” 白玉楼呵呵摇头道:“我见他今天讨了城主开心,随口提醒了一下,谁想他居然和留仙宗有仇,扔下了十万金币表示感谢。” “啊!”老狗啧啧摇头,“这厮出手够大方啊!” 白玉楼捡了五张出来,推到他面前,“一不小心捡了笔外财,大家都辛苦,拿去让弟兄们分了吧。” 老狗也不客气,嘿嘿拿到手中,“那我就代弟兄们谢过了。” “做好自己的事。”白玉楼挥了挥手。 待老狗乐呵呵离开后,白玉楼方拿起了桌上五张金票,甩着感叹了一下,本该是自己独吞,转眼少了一半。 不过这笔横财如此这般转换处理了一下后,已无任何后顾之忧,就算总管知道了也没关系,他心安理得的将剩下的五张纳入了囊中,茶喝着也香了不少…… 第一三四章 情况有变 圆方守在门口,牛有道被请走后,他就等在了门口。 牛有道回来了,圆方跟进了屋,门一关,凑到了牛有道身边,问:“道爷,没事吧?” 牛有道摇头,只是看向圆方的眼神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心中略有感慨,猴子的警惕性很高,善于侦查,若是猴子在身边的话,周边人的一些异常很难逃过猴子的眼睛,这算是圆方和猴子的差别。 不过他也没说圆方什么,圆方还缺少这方面的历练。也不需要说,等到事情发生了自然能给圆方提提神,下次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圆方不至于还无动于衷,自然会想办法监视,起码也得保持应有的警惕。 有些事情老是说透效果不大,得让本人自己去悟,这就是历练。 挥手扫灭了屋内的灯火,牛有道慢慢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负手看着古城的灯火阑珊,神色平静无波。 身边居然有人在和留仙宗偷偷勾搭,在密谋什么已经不用多猜想。 说是背叛,恐怕还谈不上,才认识没多久,还没走上一条道,人家谈不上什么背叛你,也许是各为其主! 只是,他在想一个问题,黑牡丹,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略作排除,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应该是自己到了摘星城后才被留仙宗发现的,若是早有发现的话,怕是容不得自己来到摘星城,早就在路上动手了。 那么黑牡丹那边和留仙宗偷偷摸摸无非两个可能,要么是留仙宗设下的圈套,故意让黑牡丹等人接近自己,糊弄了自己,要么就是事后找到了黑牡丹那边。 他抵达摘星城后,直奔邀月客栈,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眼巴巴守在客栈外的黑牡丹等人,不太可能是留仙宗提前预设的。这样一来,留仙宗设下圈套故意让黑牡丹等人接近自己的可能可以排除,那么只剩后者一个可能。 思绪在脑中厘清后,牛有道淡淡一声,“点灯。” 沉浸在黑暗中的圆方看出了牛有道有心事,没有打扰,闻言哦了声,屋内灯光再次亮起。 牛有道伸手关了窗户,回头道:“地图拿来看看。” 圆方立刻从包裹里取了地图出来,在桌上铺开了,端了灯火在旁照明。 牛有道走到桌旁,在赵国境内找到了摘星城的位置,目光顺着东北方向去往韩国境内的既定路线看了看,停顿了一会儿后,目光又从摘星城东南方向下移,落在了燕国境内的青山郡。 随后,他伸出手指落在地图上顺着这个路线走了一遍,反复来回移走了一遍,在这条路线就近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叫山湖县的位置上停了下来,手指在山湖县上轻轻敲了两下,似乎下定了决心。 “老熊,叫他们几个过来一趟。”牛有道盯着地图说了声。 圆方放下了油灯,刚转身,牛有道又补了声,“没用的废话不要说,让他们过来就行。” “是!”圆方快步离去,心里在嘀咕,不知道爷想干什么。 来到外面的圆方直接敲开了黑牡丹的房门,没进去,就在门口对黑牡丹招呼了一声,“喊上你的人,道爷让你们过去。” 黑牡丹奇怪道:“什么事?” 圆方:“不知道。”转身回去了。 黑牡丹只好照办,不一会儿把段虎、吴三两和雷宗康都喊了出来。 获悉是牛有道找他们,雷宗康也忍不住问了声,“老大,这么晚找我们,什么事?” “不知道。”黑牡丹摇了摇头。 几人来到牛有道门口敲门,圆方开门放了几人进去。 几人入内一看,见牛有道站在桌旁地图前,围了过去。黑牡丹看了眼牛有道的脸色,笑道:“道爷,有什么吩咐?” 牛有道环顾几人一眼,叹道:“我刚想起一件事,你们这次跟我在一起后,动静似乎闹大了点,进出客栈惹来一群人盯着,我担心离开时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给盯上。” 雷宗康闻言心中紧了一下,其他人相视一眼,略点头,这倒是真的,完全有可能。 黑牡丹试着问道:“道爷,那您的意思是?” 牛有道:“为了稳妥起见,离开的计划我准备略做变动,咱们分开走!为了避免被人盯上,大家都不要去周围的马场,采取徒步的方式,随意择选方向秘密离开。” 黑牡丹颔首赞同,事实上这也是许多修士离开摘星城的方式,周围大片的山脉,遁入山脉中借助地势的遮掩悄悄离去,若再加以乔装打扮的话,人如沧海一粟,外人很难蹲守发现,除非调动大量人手围一圈,否则外人很难知道人是从哪边溜走的。 牛有道:“一起走太惹眼,明天你们借由河道先行秘密离开,我和圆方再住几天,看情况择机秘密离去。” 所谓河道,是高山上所融化的雪水,在山脉中形成的河流,不少修士离开摘星城都是先遁入河水中,潜到一个地点后再出水遁入茫茫山脉中,外人很难发现。 几人面面相觑,黑牡丹皱眉道:“道爷,这样的话,回头咱们怎么碰头?” 牛有道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山湖县,咱们在山湖县县城内最大的客栈碰头。” 几人伸头看了下,记住了,黑牡丹点头:“好!” 牛有道:“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 几人遂告退。 待几人离去后,牛有道让圆方收拾了地图,自己则拿了那支佩剑在手,拔剑在手,反复端详了一下锋芒,拿了块白绢,坐在灯前慢慢擦拭着,嘴中低吟喃喃:“江湖……” 几人出了这边房间,又一起聚在了黑牡丹的房间,商议了一下离去的事宜,之后各回了各的房间休息。 盏茶时间后,回了自己屋内静坐了一会儿的雷宗康又悄悄开门出了房间,看了看四周,快速离去。 下楼,穿过林园,来到了对面楼上,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了崔远的房间。 崔远也才刚回来没多久,还琢磨着晚点去找雷宗康,没想到雷宗康又主动找上了门,所以多少有点意外,见面立问:“莫非情况有变?” 雷宗康点头,“崔爷英明,情况的确有变,牛有道改变了离去的计划,准备分批离开……”把牛有道刚刚布置的计划全部抖了出来。 崔远嘀咕道:“这厮还真够小心的。” 雷宗康:“崔爷,明天我们要先行离开,不能在他身边,有什么情况怕是不能再及时报知,也搞不清他的行进路线。” “秘密离去是意料之中的选项,不足为怪!所以我带了此物来。”崔远冷笑一声,摸出了一只香囊递给他,“这东西你带在身上备用。” 雷宗康接到手中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了袋黄豆般大小的小黄粒,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蜡,愕然问道:“这是什么?” 崔远:“蜡破后,会散发出一种异香,便于我这边追寻你的踪迹,你伺机布置在路上,我这里自有办法追寻。” 雷宗康奇怪道:“我和那厮分开行事,碰头地点也定在了山湖县,崔爷何故还要追寻我的踪迹?” 崔远:“万一他又改变了计划不在山湖县碰面怎么办?你还能在途中脱单不成?行进路上你再想和我们随时联系不太方便。此獠屡屡逃脱追杀,可见狡诈,不得不防,你把此物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雷宗康明白了,点了点头。 崔远忽露笑容,拍了拍他肩膀,“我师叔已经传讯上报师门,正极力为你们争取引荐担保之事。” 雷宗康不知对方是不是拿来忽悠他的,留仙宗哪会为他们几个散修的事上心,不帮他们,他们也不敢放屁。所以对这事,他其实并不抱什么指望,他只是希望帮这边摆脱麻烦罢了,若留仙宗真的善心大发,那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对他来说,事情明摆着的,从留仙宗找上他那一刻的开始,他就没的选择,不答应的后果可以想象,留仙宗能放过他吗?能放过他们吗? 可他还得装出欣喜模样,拱手道:“崔爷放心,雷某定不负所望!” “好!你赶紧回去,免得出什么意外。”崔远一脸和气。 两人分别后,雷宗康悄悄回了自己屋,而崔远随后又离开了邀月客栈…… 客栈顶楼,老狗现身,再次敲开了掌柜的房门。 白玉楼没休息,而是摆了张算盘,翻着账本,在灯下噼里啪啦算账。 心里装着事,不太安心,所以没休息,谁叫收了人家的钱,人家交代的事,他多少得惦记着点。 老狗走近一旁,禀报道:“掌柜的,雷宗康又溜进崔远的房间与其碰面了,分开后,崔远那边又回了留仙宗的商铺。” 白玉楼嗯了声,“知道了。” 等到老狗离开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才停下,白玉楼靠在了椅背,嘀咕一声,“还真被他猜中了,料事挺准嘛,搞什么鬼…” 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了房间,背着手慢慢来到了客栈的前台。 见他来了,代为坐台的伙计站了起来,呵呵道:“掌柜的,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白玉楼淡然道:“算了会儿账,出来溜溜,这边没事吧?” 伙计道:“好着呢,没事。” 白玉楼手在柜台上敲了下,“刚碰到乙子号房的客人,让送坛酒过去。” “好叻,这就送去。”伙计点头应下。 第一三五章 又改主意了? 俯身提了坛酒放在柜台上,伙计挥手招了堂内的另一名伙计过来,叮嘱对方把酒送去指定的客房。 白玉楼转身慢悠悠走出了客栈,站在客栈外的台阶上负手仰望浩瀚星空,心思不定。 轩辕道那边的人和留仙宗的人偷偷摸摸接触的频繁,轩辕道本人也开始在暗中发力,连他这个旁观者也被卷入插了一手,今夜的星空、今夜的客栈似乎变得有些诡谲,那个轩辕道说明天就要走,希望今夜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夜空繁星闪烁不断,古城灯火阑珊凄美,山高夜寒。 这个宁静夜晚,在他心中,宁静之下,云波诡谲…… “山湖县?” 留仙宗商铺内,听了崔远的禀报,掌柜的高肃聪皱眉嘀咕一声,回头对一旁的黄恩平道:“地图拿来看看。” 黄恩平入内,不一会儿取来一份地图,在柜台上摊开,三只竖翅而立的月蝶停在上方的丝线上,将下面一块区域照得亮堂堂,无需另取灯火照明。 三人围在图前一阵寻找,崔远指了一个地方道:“这里,师叔,山湖县在这里。” 三人目光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黄恩平摸着下巴琢磨道:“在这里碰头…这家伙从金州跑到了摘星城,如今又要去山湖县,这是要去哪?” 高肃聪挪了挪地图,顺着东南方向一路瞅去,似乎明白了什么,手指点着山湖县道:“是了,不会有错,除非他徒步掠行走直线,或者绕远路,否则返回金州或苍庐县的话,避不开山湖县,骑乘回归必然要经过此地。” 两人照他说的把路线一瞅,恍然大悟,崔远道:“看来是来摘星城采购东西的,出来溜达了一圈还是要回商朝宗那边。” 黄恩平冷哼道:“商朝宗所谓的与他断绝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无非是表面上摆脱责任,免得落人口实,继续跟商朝宗勾搭在一块不足为怪。”抬头看向高肃聪,“师叔,不能让他躲回商朝宗那边,否则有了天玉门的庇护,想再下手就难了。” 其实留仙宗的人心里都明白,刘子鱼等人说是死在了牛有道的手上,实际上真正下杀手的是天玉门的白遥等人,然而留仙宗惹不起天玉门,只能先找牛有道这个幕后黑手算账,何况宋家也是这么个意思。 崔远:“现在的关键是,他要让黑牡丹等人先行,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也无法掌握他的具体行踪,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什么时候离开,今晚偷偷跑了都有可能…”指了指山湖县,“只能是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 高肃聪盯着地图叹道:“跑一趟就跑一趟吧,总之不能再让他跑了,若是就他和那只熊妖的情况下还让他跑了,师门没办法跟宋家交代,我们也无颜跟师门交代。” 他抬手指了指两人,“你们两个,一个在商铺坐镇,保持内外的沟通联系,另一个继续回客栈盯着,有什么变故及时通知,我带其他四人亲自去一趟山湖县,这次务必将此獠给解决了。” 黄恩平忙道:“区区一个牛有道哪能让师叔亲自去跑腿,让我们去解决就行。” 高肃聪摇头道:“没什么跑腿不跑腿的,再让他跑了,留仙宗丢不起那人,若不是师门相隔太远,调派人手来不及,我肯定要请师门加派人手协助,确保万无一失。所以,这次我不但要亲自出马,还要找灵秀山和浮云宗的坐堂集中人手一起出手,这次务必要在山湖县布下天罗地网,将其一举成擒,不容有失!” 两人相视一眼,灵秀山和浮云宗也算是宋家一方的势力,三派之间平常谈不上关系多好,甚至有竞争。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种事情上,想必灵秀山和浮云宗不敢不尽力,宋九明虽然下台了,可有消息说,大司空童陌依然会常常召见,由此可见一斑,宋九明随时可能复出,没人敢轻视。 这次师叔居然要请这两派的人手协助,还真不是一般的重视,让二人有小题大做的感觉。 既然高肃聪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也只能是遵命照办。 高肃聪写了份密报,让人再抓了一只金翅来,再次发了消息给留仙宗禀报情况。 随后高肃聪带了四名弟子起身,连夜出发,如同崔远说的那般,不知道牛有道什么时候会走人,今晚偷偷离开都是有可能的,他们要先期抵达山湖县进行布置。 几人随身携带了两只金翅,悄悄从后门离开的商铺,又直奔灵秀山和浮云宗的商铺,很快集中了一二十号人离开了摘星城…… 灯旁,牛有道依然捧着那把剑。 圆方不知道牛有道在干什么,一把剑抱着反复擦拭了这么久,感觉牛有道平静的有些不像话,他还是头回见到牛有道这种状况。 咚咚敲门声起,圆方起身去看情况。 “客官,您的酒。” “酒?我们没要酒啊!” 捧剑擦拭的牛有道淡淡一声,“是我要的。” 于是门口动静消停了,关门声,圆方提了只酒坛走来,放在了牛有道边上,奇怪道:“道爷想喝酒了?” 牛有道平静道:“给你喝的。” “呵呵,道爷,别拿我开玩笑了,您知道我不喝酒的,平常顶多为了掩饰身份装装样子。” “你这妖精做的忒没劲,酒不喝,肉不吃,不喝就放这吧。” 牛有道无所谓一声,此时盯着剑身的目光才挪到了酒坛上,眸中闪过一丝森冷。 手中剑光一闪,唰一声归鞘,扔剑一旁,挥袖扫出一道劲风,灭了灯,黑暗中给了句话,“早点休息。” 刚还说笑,突然就陷入了黑暗,圆方很无语。 他跟着牛有道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点…… 次日上午,几人在客栈内碰头一起用了早餐,随后各回了各房间。 没一会儿,准备好了的黑牡丹等人来到牛有道这边,敲门而入,先行告辞。 “道爷,我们先行一步,去山湖县等您。”黑牡丹等人一起拱手告辞。 站在窗口背对的牛有道慢慢转身,杵剑在身前,对圆方道:“收拾东西,咱们也退房,一起走吧。” “……”黑牡丹等人愕然,刚才一起用早餐的时候还没走的意思,现在怎么就改主意了? 又改主意了?圆方不解道:“道爷,咱们不是要再住几天吗?”他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牛有道:“我想了想,似乎没必要那么麻烦,只要秘密离开了此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大家一起,路上互相间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面面相觑,雷宗康问了声,“道爷,那咱们还有必要去山湖县吗?” 牛有道:“碰头用不着,不过还是要经过山湖县的。”挥手示意圆方快点收拾东西。 圆方哦了声,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将包裹打好,背在了身上,就算完事了。 几人出了客房,下楼直奔客栈大堂退房。 坐在园林中慢悠悠喝茶的崔远注意到了他们,喝茶是表面,监视是真,见到圆方也背着包裹后,愣住。 目光迅速盯向雷宗康,雷宗康与他目光交织,身边有人,也不好传递什么明显消息,给了他一个也不知能不能看懂的眼色。 来到大堂,圆方自然把那一千八的收据拿了出来,多退少补嘛,这些钱对他这好财之人来说,不可能扔下不要。 坐在柜台后面的白玉楼站了起来,自己没经手,示意一旁的伙计来。 结算清楚后,伙计问:“是走明路还是走暗道?” 黑牡丹道:“暗道!” 伙计立刻招呼了人来带路送行。 白玉楼朝一行拱手道:“诸位贵客慢走!”目光与牛有道的目光碰了下,两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一名伙计领了众人从侧堂离去,进了一条封闭的长廊,最终绕进了一处山腹,顺着台阶层层而下。 走了有那么远一段距离,隐隐听到了哗哗水流声。 再见天光,众人已经现身在一处山崖底下的崖洞出口,眼前是湍急河流,刚好是两条河流的交汇口,激荡起水雾。四周据说有摘星城的人把守,防止有人经此偷偷潜入。至少这出口地方,众人就看到了一名盘膝打坐的修士,盘坐在一侧的石台上。 伙计与那修士交涉后,正式放行。 牛有道往下游指了指,示意走下游,几人点头,施法在身,一起纵身跳入了湍急河流,隐没在其中。 一入水,几人身体犹如裹在了气泡中一般,迅速随流而下。 从现在开始,几人算是脱离了邀月客栈的庇护,再出什么事的话,邀月客栈不负责任。 不过一般情况下,走这条河道出事的可能性很小。 这峡谷河道的水流很急,长时间躲在这激流中做桩强行抵抗激流冲刷的话没多少人能吃得消,在这水中距离稍远视线就得受影响,而这河道中来来往往的修士也多,随意拦截很容易发生误会,除非摸清了离开客栈的具体时间,那还有可能埋伏成功。再加上上下游的支流,搞不清走哪条路线越发增加伏击的难度。 河道流域大小支流也长,不容易搞清人在哪上岸,一旦上岸,借助山脉中处处存在的纵横沟壑,潜行离去很方便,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掌握具体情况,又没有大量人手布网的话,很难在这逮住什么人,这也是摘星城能成为各方修士聚集交易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一三六章 寻香 见牛有道等人带了包裹离开,崔远跟随徘徊到了大堂附近。 目送伙计将牛有道等人一起带去了暗道方向,崔远才确定情况有变,牛有道没和黑牡丹等人分开行事,而是一起退房离开了。 崔远心中暗暗叫苦,快速离开了客栈。 坐在柜台后面的白玉楼扫了眼崔远离开的身影,抱着拭目以待的心态,不知轩辕道能不能逃脱留仙门的追杀。 只是他有点看不明白,若轩辕道真是和留仙门有仇,真的是想要摆脱留仙门追杀的话,大可以自己偷偷离去,岂不是更安全,何故还要带上与留仙宗偷偷摸摸的黑牡丹等人? 快速赶到留仙宗商铺,崔远一进商铺,立刻朝守在柜台后面的黄恩平喊道:“师兄,情况有变。” 柜台后的黄恩平站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崔远走到了柜台前,一脸焦虑道:“牛有道和黑牡丹他们一起退了房,没有分开走,一起从邀月客栈暗道离开了。” 黄恩平:“雷宗康怎么回事?没提前跟你联系吗?” 崔远摇头:“没有,若不是我盯着,亲眼看到了,恐怕还不知道他们走了。” 黄恩平脸一黑,“难不成雷宗康在耍我们?” 崔远:“不太像,雷宗康应该明白耍我们的后果。若真是耍我们,牛有道应该早就知情偷偷离开了才对,为何还要绕来绕去冒险等到现在?而雷宗康离去时给了我一个眼色,似乎也挺无奈,像是牛有道临时改变了主意,令他来不及通知我们。” 黄恩平皱眉:“难道雷宗康暴露了?” 崔远迟疑道:“也不像啊,若雷宗康真的暴露了,牛有道为何还要带着他一起走?偷偷撇开遁离便可,何故还要在身边带个麻烦?” 如此一来,两人一琢磨,似乎只有一个可能,是牛有道本人太过小心谨慎,故意弄出一堆障眼法,防备泄露行踪。 “此獠果然狡诈!”黄恩平恨恨一声。 “师叔那边怎么办?”崔远问了声,有点哭笑不得。 黄恩平头也大了,牛有道这么一搞,山湖县很有可能也是障眼法,根本就不会去,而师叔亲自出马,纠集了三个门派的人星夜赶往山湖县布置,出发到现在几乎快五个时辰,等到这边传消息过去,人再赶回来搜查简直是笑话,牛有道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牛有道已经经由邀月客栈密道离开,就他们两个人手,想在茫茫山脉中找到牛有道无异于大海捞针,是不可能的事情,再多几倍人手也够呛。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边还是要把情况告知师叔那边,由师叔自己定夺该怎么办。 这边迅速写了密报,放金翅发了出去。 紧急忙完这些后,黄恩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叹道:“想知道雷宗康是什么状况很简单,就看他会不会撒出‘香饵’通风报信。” 崔远也在一旁坐下了,事到如今,两人束手无策,只能是等师叔那边的决断,或是寄希望于雷宗康…… 城主府花园内,大总管向明不像个管家,而是像个花匠,总之白玉楼经常能看到他亲自拿个剪刀修剪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眼前又是如此。 “走了?” 听到白玉楼的禀报,向明停止了修剪,慢慢转身看着他,似乎有点意外。 白玉楼略躬身,“是的,刚刚经由暗道离开的,伙计亲眼确认了。” 向明沉默了,他本认为牛有道是有意接近莎幻丽的,冷眼旁观,敢把注意打到莎幻丽的头上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倒要看看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想玩什么,谁知对方并无讨好接近的意思,直接索要了一笔钱财,现在更是直接走了。 “看来倒是老夫多心了。”向明略自嘲一声。 白玉楼陪笑道:“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向明:“这人什么来历?” 白玉楼:“跟他谈过,他不肯露底,不过留仙宗明显对他不利,总管想知道的话,问问留仙宗应该就能明白。” 向明斜他一眼,“听说他给了你不少的好处?” 白玉楼心中一紧,就知道事情会传对方耳里,嘿嘿笑道:“属下是见城主喜欢他的画,担心城主还会召见他,略作了些提点,谁知他出手大方的很,不要白不要,我也没推辞。总管放心,规矩我懂,咱们摘星城地位超然,不会轻易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属下会把好这个度。” “知道就好。需要用钱就吭声,不要伸那不该伸的手,否则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个平安。”向明淡淡一声,转身又继续修剪那些花花草草…… 哗啦啦!一条条人影从湍急河流中破水而出,落在了岸上,正是牛有道等人。 牛有道几人还好,唯独圆方身上已经湿透了,浑身水迹滴滴答答,他的修为不足以抵御水流的挤压太久。 根据远处的几座高山定位出了所在位置,牛有道找准一个方向,带着几人快速在山脉间穿行。 奔驰中,雷宗康手中捻了颗黄豆般大小的颗粒在手,捏破蜡,奔行中不动神色地遗落在了地上。 一行远去,落在地上的小颗粒见风起变化,表面微微变得粗糙起来,风化,泛起若有若无的幽香。 横向切出了山脉,眼前又是一望无垠的戈壁,远处隐见有一马场。 此马场并非牛有道来时的那个马场,因为修士从四面八方而来,摘星城在周围几个方向都设有马场。 别小看这一座座马场,其实每一座马场的获利都不会低于邀月客栈,因骑马来此的修士很多,马匹扔在了马场,许多修士不会原路返回,寄存在马场内的马几乎等于是白送给了马场。 倘若马匹寄存的时间久了,寄存费用比买马的费用还高,基本上也没人会再回来赎回自己的马。 譬如现在的牛有道,就没有再回来时的马场取回自己坐骑的意愿,而是领着人朝此地马场而去。 抵达马场,马场内被遗弃的马很多,不愁没得买,六人买了六匹马,隆隆跑出了马场,一路奔向戈壁深处。 马背上的黑牡丹等人不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先说好了不来马场取马,要徒步而行的,现在不用多问,道爷的计划显然又有变动。 再辨别一下所去的方向,压根不是山湖县的去向,也不知是要绕行,还是山湖县本就是个幌子,出发前倒是重申要去山湖县的,反正一行被牛有道反反复复的给绕的有点迷糊。 总之这一路上黑牡丹等人也明白了,别问,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否则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而牛有道的反复无常,将计划一变再变,却是令雷宗康心中渐渐变得惴惴不安,牛有道如此小心谨慎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现了什么? 留仙宗商铺内,束手无策的师兄弟两人坐那发呆,只能是干等着,崔远已经回邀月客栈把房给退了。 梁下挂着的一只鸟笼内,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师兄弟二人霍然回头看去,只见笼子里的三只翠羽小鸟在笼子里上窜下跳个没完。 此鸟名曰:寻香! 二人猛然会回头相视,齐齐脱口而出:“雷宗康!” 一起站了起来,崔远有点着急道:“师兄,怎么办?等到师叔他们回来,香饵的药效早就挥发完了。” 黄恩平沉声道:“不能让那厮跑了,我们去找他!” 崔远一把拉住他,“师兄,就算雷宗康站在我们这边,黑牡丹三人的态度不明确,加上牛有道那边,他们可是有五个人,随便出两个纠缠一下就有可能让牛有道给溜了,我们两个跑去能有把握吗?” 黄恩平果断道:“去找浮云宗和灵秀山的留守人员,他们定会相助,否则三派人联手都不能将那厮给截下的话,他们也丢不起那脸。” 崔远挥手环指,“没人看着,商铺里的东西怎么办?这里的东西可是值不少钱!” 黄恩平:“来不及收拾了,门口挂上歇业的牌子,把门关好,没人敢擅闯。真要坐视不理像个木头般不知应变而让牛贼跑了,师门会质疑你我的能力,将来前途堪忧!” 崔远想想也是,外人不知里面的情况,也不会擅闯进一个门派的商铺乱来。 两人迅速准备,抓了笼子里的寻香鸟,又携带上了金翅,关好门挂了歇业的牌子离去。 二人找到了浮云宗和灵秀山的商铺,不一会儿,两家商铺也陆续挂牌歇业。 一行纠集了六人,快速离开了摘星城,来到外面群山中,崔远放飞了寻香鸟。 只见寻香鸟在空中一阵盘旋,迅速朝一个方向飞去,六人立刻掠行追随。 下面的人受地形限制,遇上追赶不上的情况,崔远就会摸出一只短笛在口中“嘀嘀”吹响,寻香鸟便落地等候。 待众人赶到,短笛声一响,鸟儿又迅速起飞。 没多久,一行便找到了第一粒抛弃的香饵,寻香鸟扑到地上,一口叼入嘴中吞下,欢快蹦跳,似乎很喜欢吃这东西。 黄恩平等人看那香饵所在位置正是离河道不远的地方,心中越发有了信心,继续一路追踪。 第一三七章 翻脸 寻香鸟追出了山脉,一行也跟着追出了山脉,来到了马场,寻香鸟在马场的栅栏外又找到了一颗香饵。 追到了这里,一看就知道牛有道等人到此用了坐骑。 六人买了坐骑,再次沿着寻香鸟所去方向追击。 到了这空旷地带,基本已经可以确定牛有道的去向,一行又在马背放飞了一只金翅,传讯给高肃聪那边报知去向。 是浮云宗放飞的随行金翅,一家不便携带太多,三派人手都携带了联系用的金翅,只要是在高肃聪那边的人,随便传给哪个都行。 这边六人在快马急追。 另一头,牛有道一行六人已驰骋出了戈壁,前方大地隐隐有绿色迹象呈现,绿意渐浓,一行渐入草原之境。 随之而来的是青山隐隐。 这一路还算顺利,就是不时会遇上一些土狼骚扰,一见到猎物就成群结队的追赶。 区区狼群,牛有道等人自然是不怕,不过牛有道不让杀害,倒不是前世带来的动物保护观念,而是不想留下追踪线索,只让恐吓驱赶。 这片戈壁上的土狼很多,还有与之抢食的秃鹫,上空不时有秃鹫盘旋。 黑牡丹收了手上地图,两脚跟连砸马腹,加快速度,追到了与牛有道平行位置,指着前方道:“道爷,前面是茫茫大山,没有路径可行,现在往东改道的话,两个时辰后应该可以上官道。” 牛有道看她一眼,“我知道。” “……”黑牡丹无语,真心搞不懂他。 疾驰冲过草原,来到山脚,牛有道指了个地势平缓的山丘地带,领骑在前快速冲了上去。 一波人陆续冲上山丘,又跟着牛有道冲了下去。 牛有道勒马停在了山背的山间小溪旁,跳下了马,任由喘着粗气的马匹去饮水休息。 见他如此,其他人也跟着照做。 看看杵剑站在溪边背对的牛有道,再环顾四周山林,众人不知道牛有道停在这是什么意思。 “道爷,在这休整吗?我们走了没多远,马匹的体力应该还能走上一程。”黑牡丹半问半提醒了一声,说话透着小心。 这一路上莫名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牛有道身上没了自己初见时的挥洒,似乎深沉了不少。 初见牛有道时,虽被牛有道虐的很惨,但是感觉彼此的心近了,而这一路下来,又让她渐渐感觉到了隔阂。 牛有道盯着眼前潺潺溪流,平静道:“此地荒无人烟,隐蔽安静,干什么都没人知道,正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你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中意思相反,是他担心暴露行踪,想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翻脸。 一旁东张西望的圆方悚然一惊,猛然盯向黑牡丹等人,手抓上了腰间刀柄,可谓瞬间高度警惕。 黑牡丹等人愕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雷宗康心弦一紧。 黑牡丹诧异道:“道爷,何出此言?” 牛有道略静默,一路将人带到这里,一些事情他心中大概已经有数了。 原因很简单,真要是这些人都有问题的话,真要是这些人都心中有鬼的话,他计划接连变动,应该早已引起了这些人的警觉,不会不管前面是不是圈套都一路跟着他。 若真的都有问题,察觉到情况不对,一群人肯定会试探,试探不成就会翻脸,因为对方人多,犯不着怕他,不会乖乖跟着往可能出现的陷阱里钻。 退一步说,若这些人都有问题,自己一脱离邀月客栈的庇护,就有可能动手帮留仙宗留下自己! 当然,一些事情还需最后确认。 见他不吭声,黑牡丹又询问:“道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牛有道背对道:“误会?黄恩平,崔远,认不认识?” 此话一出,雷宗康心中咯噔。 黑牡丹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提此二人:“认识,他们是留仙宗驻摘星城的弟子,我们常在摘星城,一些商铺的人自然是认识的。” 牛有道慢慢转身,面对众人,啪!手中提起的剑再次杵在了身前,戳的脚下的鹅卵石飞溅,面无表情道:“为何与留仙宗密谋害我?” 圆方知道道爷不会无的放矢,腰间戒刀慢慢拔出,已从器云宗的商铺花了大价钱换了把好刀。 黑牡丹等人面面相觑,段虎沉声道:“道爷,此话从何说起,我等何时与留仙宗密谋过?” 牛有道:“地点,邀月客栈!昨天白天,有人与黄恩平、崔远在屋内密会;昨天晚饭时我告知了次日出发,后有人跑去崔远房间通风报信;昨晚我变更了出行计划,随后又有人跑去崔远房间通风报信。” 连时间地点与什么人见面都点出来了,只怕不是虚言,只怕不是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能过去的! 黑牡丹等人惊疑不定,可谓心寒,后脊背直冒寒意,一个个左右打量自己人,难道自己人当中真的有叛徒?这么多年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啊!这要是被人背后捅一刀,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圆方心惊肉跳之余,也有点懵,什么情况?道爷说的这事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基本上和道爷一直在一起,道爷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 最终,黑牡丹、段虎和吴三两的目光都盯在了雷宗康的身上,因为雷宗康铁青着一张脸太明显了。 “是我!”雷宗康突然吼了出来,死死盯着牛有道:“那又怎样?” “……”尽管已经有了些猜测,可当他吼出来承认后,三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雷宗康会出卖他们,然而雷宗康自己都承认了。 牛有道:“黑牡丹,我昨天随时可以将他单独支开解决掉,但是我给你面子,没动他!黑牡丹,记得我跟你说过,不可靠的人踢出去,你说都是你过命的兄弟,完全可以信任,好!我信你!可现在呢?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段虎和吴三两盯着雷宗康一脸悲愤,段虎喝道:“为什么?” 黑牡丹也几乎咬碎了银牙,盯着雷宗康吼道:“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我没有出卖你们,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好!”雷宗康咣咣拍着胸口,一副此心天地可鉴的样子,情绪相当激动,又指向牛有道:“是他!你们问问他敢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他自己自身难保,他在骗我们为他卖命,我若是不这样做,大家全部都得死,留仙宗不会放过我们,燕国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那不是我们能抵挡的,我们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又牵扯出了燕国朝廷?三人又惊疑不定地盯向了牛有道。 黑牡丹咬了咬牙,试着问道:“道爷,你究竟是什么人?” 尽管被雷宗康指着责问,但牛有道没一点和他争辩的意思,不需要,也用不着,神色平静道:“我是谁不重要,路是自己选的,我没勉强过谁,也没有对不起过谁,怕事的可以退出,我不强留,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可以慢慢商量,商量的结果如何我不管,该给我的交代不能少!”言下之意是不会放过雷宗康。 雷宗康指着他,大声道:“他是牛有道!就是前段时间传言的那个跟了燕国庸平郡王商朝宗的上清宗弟子,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杀了燕国使臣的牛有道,他已经被商朝宗扫地出门,自身难保!” 扫地出门?圆方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无知真可怜! 是不是扫地出门,对这些人云亦云的低层修士来说,牛有道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其中的风风雨雨,不过有一点让他忍不住插了一嘴,“补充一下,我不是什么上清宗弟子,我已被上清宗逐出门户!” 不管谁提起这身份,他都要刻意撇清。 此话无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证明了雷宗康话里想说的另一层意思,自己没什么势力和背景。 他就是牛有道?黑牡丹等人吃了一惊,上下打量,难以置信。 杀燕国使臣之事,已经让牛有道天下闻名! 雷宗康:“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觉得我是在出卖你们吗?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黑牡丹喝道:“那为何瞒着我们,为何不事先告知我们一声?” 雷宗康胳膊一挥:“到了现在还问这个,到了现在还搞不清要站哪边,到了现在还在质问我,我为什么不说,我担心什么,你们还不明白吗?” 牛有道:“他说的也没错,事情既然已经挑明了,何去何从,现在搞清楚很有必要。” 段虎和吴三两皱眉,这样说来,雷宗康也谈不上是背叛他们,站哪边让他们很为难。 黑牡丹却忽一下转身面对三人,果断道:“这次都听我的,咱们跟道爷走!老雷,你也听我的,只要真心答应跟我们一起走,道爷这边我们给你求情,我相信道爷的胸怀不会计较这些!” 她之所以如此快速做出决断,是因为她隐隐从牛有道身上看出了一些端倪,视为赌一把前途的机会。帮着留仙宗也许能躲过一次危险,但留仙宗会给他们什么吗?她才跟了牛有道多久,就已经给了她五万金币,金票就在她身上! 还有一点,帮了留仙宗也未必能躲过危险,牛有道的强大自信让她感到心悸,牛有道明明势单力薄,却敢把他们带到这偏僻之地来翻脸,细思极恐! 第一三八章 卖身契 对于这点,其实段虎、吴三两和雷宗康都隐隐意识到了。 “老雷!”段虎、吴三两也催促一声。 雷宗康有些犹豫。 黑牡丹更是掏出了身上的五张金票,“五万金币,这是道爷给我的!” 几人目光盯在了金币上,讶异! 牛有道:“意图谋害我的人,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你们问问他自己今后自在不自在,膈应不膈应!” 什么意思很明显!黑牡丹忙求情:“道爷,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牛有道:“机会也是分人给的,我不了解他,不清楚他的为人,所以没那个必要。黑牡丹,还是那句话,你当初的话我信了,现在出了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你若不给,我自己解决!” 此话一出,几人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不用求他!”雷宗康吼了一声,盯着黑牡丹等人问道:“大家一起这么多年,你们信他还是信我,你们站哪边?” 他也感觉到了危险,欲拉大家联手。 牛有道平静道:“他们站你这边,你也跑不了!” 唰!雷宗康拔剑在手,眉头深皱的段虎和吴三两相视一眼,一起走到了雷宗康身边。 黑牡丹回头看了眼,满脸为难,最终还是俯身将手中的金票放在了地上,也慢慢退后到那边去,“道爷,对不住了,我们兄弟多年,互相支撑才活到了现在,不能扔下兄弟不管。道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就此好聚好散如何?” 对于牛有道的强大自信,几人颇为忌惮,说这话也是不想冒险交手。 牛有道眼中略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冷冷道:“暗中谋害于我,算什么好聚好散?” 段虎拔剑,吴三两拔剑,黑牡丹亦慢慢拔剑,四人联手警惕着,慢慢后退,防备偷袭。 牛有道斜手指了下圆方:“老熊也有一群兄弟,老熊也想过要杀我,我不会当回事,我依然能和他在一起。” 朝雷宗康抬了抬下巴,“知不知道老熊和你们这位兄弟的差别在哪?知不知道我为何不肯接受他?身在一个团队中,能力有限,哪怕出了事担不起责任,却依然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觉得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必要…如今事情已经出了,自己却不敢担责任,还要拉弟兄们一起承担风险,此乃小人!” 雷宗康被说的神情抽搐。 牛有道面露鄙夷,“雷宗康,别说我看不起你,我给你一个机会,若真像你说的,你是为了大家好,那就站出来,三招!只要你能接我三招不倒,我便放你们离开!你若是不敢出来接招,我也依然放你离开,因为杀你这种小人我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过总得有人拿命出来换你的命,你自己选吧!” 一旁的圆方歪嘴乐了,他开始还担心这边对几个筑基期修士行不行,现在一听道爷这话,太强大了,想没信心都不行呐! 黑牡丹回头左右道:“不用理他,他在挑拨离间,咱们走!” 然而雷宗康却没有走的意思,紧绷着脸颊站那盯着牛有道,被牛有道的话给将住了。 黑牡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快走!” 牛有道盯着雷宗康的双眼,满脸嘲讽意味道:“我再退一步,一掌!只要你能接我一掌不倒,我便放你们走,否则我杀黑牡丹!” 圆方立马在旁帮腔道:“雷宗康,我若是你,保命要紧,就让黑牡丹帮你死吧,何必这么纠结!” 他是陪牛有道和袁罡练过功的,挨过牛有道的‘乾坤掌’,知道是什么滋味,那绝对酸爽,他很期待雷宗康也尝尝。 雷宗康对这边怒道:“你说话算话?” 牛有道:“问这个有意义吗?你若连我一掌都接不下,你觉得你们还跑得了吗?不值得你赌一把吗?” “走啊!”黑牡丹急了,用力扯了雷宗康一下。 雷宗康霍然回头,“老大,当初听闻他投奔商朝宗的时候不过是炼气期,现在最多也就是筑基期,和咱们修为差不多,我不信硬碰硬连他一掌都接不下!” 唰拉一声,衣袖扯破,他断然闪身而出,和牛有道对上了。 这边也知道再劝也没用,雷宗康已经被对方的话给顶的下不了台,这样跑了的话以后没脸面对他们。黑牡丹急得跺脚,扔掉了手上扯下的衣袖,只能是与段虎和吴三两紧张看着。 雷宗康咬牙道:“就一掌?” 牛有道颔首:“一掌!” 雷宗康喝道:“看掌!”二话不说,人已冲出,一掌轰出。 牛有道衣衫无风自动,搭在剑柄上的双手猛地腾出一只,悍然一掌拍出。 砰!两掌相撞,一声震响。 雷宗康双眼猛然一睁,察觉到了不对,对方胳膊上有两道快速旋转的截然不同力道,将他迸发出的掌力给瓦解扩散开了,自己的掌力无法集中破法坏力道。 心中一惊,什么鬼? 更让他心惊慌乱的是,对方掌力中一股极为霸道的螺旋力道悍然灌入了他的体内。 雷宗康蹬蹬后退,两眼圆瞪,冲入他体内的螺旋力道已一分为二,侵犯他五脏六腑。 连连后退中,半张脸快速变得通红,半张脸惨白,甚至泛起了白霜。 “噗!”无法抵御体内怪力的雷宗康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歪,翻倒在地。 牛有道抬出的手掌又慢慢搭回了身前另一只手掌上,身上猎猎飘荡衣衫垂下。 两人修为其实相差不大,他能接一掌原地不动,双方能高下立判成差距如此明显,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乾坤掌霸道,他敢打这赌自然有原因,已初窥《乾坤诀》中的‘乾坤化劲’。 当然,随着他修为的增长,如今的乾坤掌威力也更加精进,下一步有时间要研修‘乾坤挪移’的身法。 看到雷宗康半张脸通红火烫过一般,半张脸凝霜,圆方乐了,终于有人和他分享这滋味了。 黑牡丹等人却是大吃一惊,都没想到雷宗康和牛有道的实力相差如此之大,居然连牛有道一掌都接不下,更恐怖的是,牛有道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 恐惧弥漫身心,终于明白了牛有道为何有这底气。 三人闪身过去扶了雷宗康,此时的雷宗康口中不断呕血,他拼命施法压制体内的怪力,一冷一热同时侵袭五脏六腑,令他难以适从,半边身子滚烫,半边身子上的寒霜越来越浓厚。 三人来不及多想,赶紧联手施法为他化解,不然雷宗康性命堪忧。 嗒嗒声接近,三人抬头,只见牛有道拄剑当拐,慢慢走来,站在了三人眼前。 牛有道居高临下道:“我说了,能接我一掌,我放过他,接不了…还有救的必要吗?我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不愿留就走吧,他留下。” 三人相视一眼,焦虑,之前四人若是逃窜的话,也许还有机会,现在若带上一个负重伤的雷宗康,估计谁都跑不了。 黑牡丹突然转身,直接跪在了牛有道跟前,哀求道:“道爷,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没必要跟我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您就行行好放过他吧?” 雷宗康无力的目光一斜,见黑牡丹为自己跪下了,情绪一激动,又“噗”出一口血来。 牛有道:“老熊,你怎么看?” 圆方正捡了地上的金票往怀里塞,闻言提刀走来,嘿嘿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暗算道爷!道爷,这仇已经结下了,不宜留后患!” “你杀心太重,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牛有道鄙视一句,回头看向几人道:“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的确不宜在身边留后患。两个选择,他留下,你们走,你们留下,他走!” 到了这个地步,怎么抉择似乎已经由不得黑牡丹他们,可是难以开口。 雷宗康含糊一声,“我走!” 黑牡丹三人沉默,脸上神情复杂。 牛有道:“答应了,我就给他疗伤放他走,今后你们三人的命就是我的,以后就得为我效命。不答应,我就要他的命。三条命换一条命是有点划不来,你们自己考虑。” 结果雷宗康又在那呜呜摇头。 然而这番话,反倒是促使黑牡丹咬牙点头道:“我答应!” 段虎亦艰难点头,“我答应!” 吴三两点头,“请道爷为他疗伤。” 牛有道:“既然都做出了决定,那就写上血书,把卖身契给签了吧!” 雷宗康呜呜摇头,半边通红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黑牡丹三人神色黯然,从包裹里翻出了纸,咬破了手指,写了血书画押,逐一将卖身契送来。 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圆方戒备着上前,将一张张卖身契给收了,检查过后,朝牛有道嘿嘿点了点头。 牛有道方挥手道:“你们让开!” 黑牡丹三人后退,让开到了一旁。 牛有道顺手递剑给了一旁的圆方,一把扯起了雷宗康,一掌摁在了他的后背。 稍候,雷宗康脸上的通红和凝霜一起消淡,雷宗康的精神明显也慢慢缓了过来。 啪!牛有道提掌一拍,雷宗康踉跄前扑,嘴中噗出一口血来,其中夹杂着颗颗带血的冰块,在地上冒着寒烟。 第一三九章 山岗之战 这一口东西吐出,雷宗康气息瞬间通畅了,佝偻着的背慢慢直了起来,与黑牡丹等人对视着。 最终在黑牡丹等人的注视下慢慢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坐骑,爬了上去,纵马跑了几步又调转回来,撇开了牛有道,来到了黑牡丹三人跟前,摸出了一只小香囊扔给了黑牡丹,对三人道:“留仙宗给我的香饵,我一路做了引导,他们估计快到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三人相视一眼,一起拱手,无声,保重! 雷宗康拨马转身,冲出了山林。 牛有道招了圆方过来,要了那三张卖身契在手,偏头道:“盯着点。” 圆方嗯了声,纵身飞掠而去,藏身在了山岗上,观察着外面的空旷地带。 翻看了一下三张卖身契,牛有道顺手递给了黑牡丹。 接到手的黑牡丹愕然,“道爷,这是…” 牛有道:“帮我收着,别丢了。” 三人愣住,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圆方又闪身飘了回来,神色凝重道:“道爷,来人了,雷宗康好像和他们碰头了,可能是留仙宗的人,我们快走吧!” 牛有道迅速闪身而出,掠向了山岗。 黑牡丹等人追来,见牛有道正在观察来人,黑牡丹着急道:“道爷,快走吧!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牛有道却没有仓惶逃离的意思,继续盯着观察。 他不认为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他明知道雷宗康是奸细还敢带着一起同行不是没原因的,让雷宗康泄露了他要去山湖县就是他最大的倚仗。他估摸着留仙宗一旦知道了他的踪迹绝不会再轻易让他跑了,金州那么多高手的情况下宋隆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他就不信留仙宗还敢马虎应对,必然是调集现有的主要力量去收拾他。 也就是说,当他带着雷宗康等人离开邀月客栈的时候,心中是有一定把握的。 当然,凡事都有意外,在摘星城最稳妥的办法其实是直接去找天玉门或万洞天府的人帮忙协助。没找的原因有二,一是不知道天玉门或万洞天府会不会把他当回事,二是此行的目的他不想暴露,连海如月那边他都交代过了,不要让万洞天府知道,因为有些责任万洞天府怕是也不想承担。 眼前就是另一个意外,他也没想到留仙宗会以寻香鸟的方式追踪来。 “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牛有道回头叮嘱了一下黑牡丹等人。 黑牡丹等人放眼探寻,距离有点远,看不清。 身在草原上的六骑茫然四顾,寻香鸟落在了崔远的肩头,不肯再寻找了,香饵的踪迹似乎到了这里就消息了。 六人环顾,不知牛有道等人去了哪个方向,若是按照一路而来的去向,应该是进了前方的山林,可是香饵的引导突然中断,又让几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殊不知是因为牛有道进了前方山林后,突然下马停下了,雷宗康一时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 六人正商议着,前方山林中突然冲出了一骑,吸引了六人的注意。 纵马而出的雷宗康也看到了他们,干脆朝他们直接跑了过来,跑近了点后,认出了六人中的黄恩平和崔远,其余四人他也认识。 六人盯着他跑近前,见他衣袖破烂了,身上带着血迹,狼狈不堪的样子,黄恩平沉声道:“怎么回事?” 雷宗康摇头:“我做手脚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幸好以前的弟兄念旧情,帮我拦了牛有道,我才得以脱身。” 黄恩平急问:“牛有道人呢?” 雷宗康回手一指,“就在前方山林内,不知走没走!” “走!”黄恩平一挥手,率先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几人跟随飞掠而出。 雷宗康犹豫了一下,也飞身而起跟了去。 看着来人飞掠的距离,牛有道心中石头基本落地,他担心会出现意外,跑来致命的高手,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仓惶而逃。 “前面两个便是黄恩平、崔远;再后面的是灵秀山弟子列战兵和姚有量;后面两个是浮云宗弟子方德和方少群。”黑牡丹快速提醒,看清了来人后,她似乎也放心了下来。 段虎和吴三两忍不住看了牛有道一眼,号称能留下他们几个的人,应该不怕这些人吧? 只是几人有点不明白雷宗康跟回来是什么意思,是被逼无奈,还是又和留仙宗那些人站在了一起? 得到了确认,牛有道不再藏了,闪身而出,杵剑站在了山岗上,等着! 圆方警惕着黑牡丹等人,也跟了出去。 飞掠到山岗下的黄恩平等人停下了,看着山岗上的牛有道等人,没想到这些人不但没跑,还敢公然露面等着他们。 黄恩平、崔远回手摘下了背后的一双月轮在手。 列战兵、姚有量抽离了盘在腰上的金属软鞭。 方德和方少群双双拔剑,最后面的雷宗康也拔出了剑。 黄恩平手持月轮指去,“牛有道,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活罪!” 他这里话音刚落,后面的雷宗康突然面露狰狞,挥剑左右连劈。 如此近的距离下,方德和方少群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啊!”方德腰间爆血,差点被腰斩,一声惨叫。 后遭毒手的方少群仓促闪身回避,腰间衣服划破,肌肤见血,只是受了皮肉之伤,无形掌力轰出。 雷宗康隔空对了一掌,之前本就受了伤,这一掌令他再次呛出一口血来,震的连连后退。 方德已经倒地,方少群又闪身扑向雷宗康,雷宗康挥舞手中剑被杀的只有招架之力。 黄恩平等人猛然回头,没想到雷宗康狗胆包天! 眼见雷宗康危急,不用招呼,黑牡丹、段虎和吴三两已经纵身飞出解救。 黄恩平率先冲出,四人居然不管后面的方少群,瞬间联动,一起冲向了山岗上的牛有道。 他们知道轻重,不想因为黑牡丹等人的纠缠让牛有道趁机跑了,黑牡丹等人脱离,牛有道这边落了单,也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只要拿下牛有道,便是大功一件! “一边凉快去!”牛有道偏头喝了声。 圆方正胆怯,闻言脑袋一缩,赶紧溜了。 两只飞旋的月轮嗖嗖爆射而来。 杵剑身前的牛有道不躲不避,胳膊一挥,锵一声剑鸣,寒光出鞘,顺手就是一阵眼花缭乱光影,丁零当啷的轰鸣声中,瞬间将两只月轮挑飞。 剑鞘插进了泥地里,留在了山岗上,人随剑光而出。 腾空而出的牛有道挑剑直奔率先冲来的黄恩平。 黄恩平挥舞手中另一只月轮抵挡。 当!金铁交鸣声回荡。 黄恩平大吃一惊,月轮撞上对方的剑锋后,自己发出的力道似乎对对方没什么影响,一道寒光顺势闪来,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牛有道手腕一抖,剑锋已在黄恩平脖子上抹出一道飞溅的血花,黄恩平的头颅当空飞了出去,牛有道几乎同时腾空一脚正中黄恩平腹部,直接将黄恩平踹飞了出去。 见势不对的崔远紧急抛射出手上另一只月轮急救,却还是晚了。 而牛有道带着血迹的剑光一抖,斜刺出,挑飞射来的月轮,脚踹黄恩平借力,又直接凌空转向扑向了崔远。 两条鞭影发出“呜啪”狂啸声卷来急救,狂抽向牛有道。 牛有道凌空翻滚抖剑连挑,荡开袭来的钢鞭,然两条钢鞭灵活如蛇,居然能凌空转弯再次卷来,如毒蛇般,逼的牛有道快剑连连抵挡。 崔远面露狰狞,趁着牛有道无暇周全,迎着牛有道撞来的脑袋一掌狂劈而去。 纷乱中,牛有道一手挥剑丁零当啷抵挡,一手紧急拍出一掌自救。 咣!劲风四溢中,崔远双目猛然一睁,找到了之前雷宗康的感觉,整个人震飞了出去,砸向地面。 同样被震退的牛有道挥剑一打下方抽来的长鞭,借着巨大的抽打之力,身轻如燕,整个人冲天而起,迅速脱离缭乱鞭影的纠缠。 呜啪!列战兵和姚有量几乎同时挥鞭抽打向大地。 地面轰一声打出两个坑,列战兵和姚有量亦借着这一击之力将自己再次送上了空中,挥鞭直追上方腾空而去的牛有道,抖出凌厉鞭影杀向上方。 升空到顶,去势已竭的牛有道翻空倒栽而下,剑光宛若盛开的莲花光影,迎向下方连绵交织而来的鞭影。 丁零当啷震鸣声中,鞭影和剑光同时停顿,牛有道手中剑将两条钢鞭缠在了一起。 列战兵和姚有量猛拽长鞭,似乎被缠死了,无法拽开,牛有道拧死了手中剑,两脚踩在了左右长鞭上。 三人当空拉扯着一起从天而降。 一到地面,列战兵和姚有量配合默契,迅速交错快绕,意图以钢鞭将牛有道给缚住。 意图拔剑的牛有道发现宝剑被两人用力拉着的钢鞭给死死卡住了,偏头扫了眼列战兵,目露森冷,满脸凶悍杀机,迅速弃剑脱身,弹身扑向了列战兵。 轰!两人瞬间对了一掌。 激战中没注意到崔远的情况,否则列战兵必不敢接这一掌。 姚有量立刻发现师兄那边不对,双方拉扯的力道失衡了,而牛有道已经返身扑了过来。 第一四零章 洗劫 长鞭受制,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情急之下的姚有量也没多余的选择,除非逃跑,但抛弃同门逃跑的后果严重。 仓促间,为给师兄争取抽离长鞭的机会,姚有量松开了长鞭,拼尽全部修为一掌轰出,与凌空扑来的牛有道硬碰硬轰了一掌。 咣!姚有量瞪大着眼睛蹬蹬后退,似乎明白了什么。 牛有道已经翻身而回,一脚将宝剑踢出了长鞭的缠绕,顺手一抄,拖着长剑草上飞,在草尖上急足飞点,划出一道草浪,冲向了厮杀中的黑牡丹等人。 黑牡丹等人联手居然不是方少群的对手,但几人不跟方少群硬拼,而是采取缠斗的方式死缠住他,希望能拖住他等牛有道来。 几人不与方少群近战,草原上草屑乱飞,剑气纵横。 接连受伤的雷宗康伤的不轻,已没了和方少群再战的资格,只能是远观不做累赘。 黑牡丹三人成犄角围住方少群,狂劈出一道道剑气攻击,方少群乱剑击溃袭来的剑气,同时一道道剑气逼得三人自卫。然而也有点拿三人无可奈何,三人就是不靠近他,他冲向谁,谁就快速逃离后撤,另两人又追杀而来攻击他。 三人不愧是在一起多年的人,配合起来十分默契,进退协同章法不乱。 僵局很快打破,方少群方寸大乱,甚至是有点惊慌失措。 黑牡丹等人自然发现了原因,发现牛有道果然没让他们失望,才这么点工夫,就已经把其他人给解决了,已经提剑杀了过来! 平常牛有道和和气气的,偶尔好像还会说出什么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话,几人还是头次见牛有道露出这般一脸凶悍的的杀机,如同悍匪一般,杀气腾腾地拖剑冲来了! 这么多人都不是牛有道的对手,方少群彻底慌了,转身就逃。 黑牡丹尖叫一声,“缠住他!” 合击的三人立刻豁出去了,不再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联手狂攻,逼得方少群无暇逃窜。 一溜烟冲来的牛有道直接冲入战阵,乱剑击溃方少群劈来的剑气,瞬间逼到了近前。 方少群立刻抖剑全力还击。 当!两剑相撞,方少群大惊,剑上力道如泥牛入海,竟被对方剑上一股诡异力道给化解了。 牛有道一剑顺势穿刺而来,撩剑一挑,又顺势直刺! 一只带血的手腕连剑飞走! 剑光停顿,方少群右手断腕处鲜血喷涌,慌乱之下的左手死死抓住了刺向胸口的长剑,低头看向了刺穿自己心房的长剑,背后刺出的剑锋鲜血淋漓。 方少群慢慢抬头,正欲看向牛有道。 满脸狠戾的牛有道却飞脚正中他胸口,直接将其给踹飞了出去,拔剑在手冷目四顾,剑尖血滴,滴落草丛。 黑牡丹等人怔怔看着,还没从刚才那一剑中反应过来,一剑就将方少群给击杀了? 忽见牛有道挥剑指向山岗方向,几人回头看去。 崔远摇摇晃晃站起了,踉跄逃窜。 圆方不知从哪溜了出来,一脸的虎猛精神,打这种站不稳的他不怕,提了戒刀冲去,要将其砍杀。 结果被牛有道这么一指,圆方讪讪停下了,又嘿嘿跑回了山岗上。 列战兵和姚有量亦踉跄而行,那速度根本逃不了,纯粹是垂死挣扎。 牛有道拖剑慢慢而行,沉声道:“收拾一下,三派的人为何联手,找那几个活口把情况务必问清楚!” “是!”黑牡丹应下,挥了挥手,几人立刻照办。 圆方跑了回来,双手奉上剑鞘,嘿嘿陪笑道:“道爷。” 牛有道抖掉剑上血迹,挥剑一挑,剑鞘从圆方手中翻空而起落下。 长剑抬起刺入落下的剑鞘,顺手翻剑杵在了身前搭手,笔直屹立在草丛中,脸上的杀气渐渐偃息下来,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如碧浪。 似乎嗅到了血腥味,空中十几只秃鹫盘旋。 站在草丛中扶剑的牛有道目视远方。 黑牡丹在旁将问来的情况详细禀报。 牛有道:“三派坐堂的金丹期高手昨晚亥时就走了?” 黑牡丹点头:“崔远是这么说的,跟姚有量的招供能对上。” 牛有道:“列战兵没招吗?” 黑牡丹:“死活不肯开口,会想办法翘开他的嘴,不过可能要点时间。” 牛有道:“不跟他浪费时间,招了的留下,不肯招的…杀!” “是!”黑牡丹应下,又奉上一只包裹:“道爷,这是从几人身上搜出的财物!” “你们自己处置。”牛有道淡淡一声,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黑牡丹也没多说什么,提了包裹回头,走到了列战兵身边,拔剑而出,一剑刺穿了其心房。 对于这种事,干惯了黑吃黑的黑牡丹倒是一点都不手软,只是不知牛有道还留两个活口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走来,让人将崔远和姚有量拉扯了起来,手中剑连剑鞘一起插入草地,双掌摁在了两人后背。 “噗!”待两人吐出带血冰块,牛有道又出手封了两人穴道,抄剑在手道:“绑了!” 段虎和吴有亮用捡来的软钢鞭把二人给绑了个严实。 圆方遵牛有道的意思,将远处的六匹马给牵了过来。 牛有道接了一匹,翻身上马,指着不远处坐在地上怅然若失的雷宗康,“把两个活口带到山岗后面去看好,等我们回来!” 此话一出,黑牡丹三人一愣,旋即面有喜色,察觉到了牛有道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黑牡丹忙对雷宗康喝斥道:“还不按道爷的吩咐去办?” 雷宗康神情复杂地站起,对着牛有道拱手,“是!” “走!”牛有道拍马驰骋而去。 黑牡丹等人纷纷飞身上马,拨转马匹,快马追赶而去。 追上牛有道,发现像是在原路返回,黑牡丹惊疑不定道:“道爷,咱们这是去哪?” 牛有道冷冷道:“摘星城!” “啊!”几人大吃一惊,段虎忙道:“道爷,再回摘星城岂不是要撞入虎口?” “他们昨晚亥时走的,时间上我们应该够用!”牛有道答非所问,目视前方,眼神有点冷,“又跑出个浮云宗和灵秀山,真当老子是泥捏的,来而不往非礼也,陪他们好好玩玩!”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言。 一行纵马跑出草原,又入戈壁,再到山下马场,天已暮色。 马扔进了马场,一行五人再次飞掠,遁入了茫茫山脉中。 天黑黑,漫天繁星时,几人回到了灯火阑珊的摘星城内,黑牡丹三人的上方,月蝶振翅照明。 “留仙宗商铺在哪?”牛有道问了句。 几人似乎猜到了一点他要干什么,有点心惊肉跳,不过还是领了他直往。 抵达留仙宗商铺时,见门上挂着歇业的牌子,牛有道无视外面来往行人,走到门口伸手摁上,施法挑开了里面的门栓,直接推门而入。 几人跟入,黑牡丹三人驱使月蝶在屋内绕了圈。 牛有道把门一关,出声道:“清理一下,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 黑牡丹三人小汗一把,发现这位还真是来洗劫商铺的啊!回头留仙宗非得抓狂不可,干了这事可真就上了贼船了! 圆方歪嘴一乐,两眼冒光,快步而去,唰!直接扯了块布幔当包裹,从货架上抓了灵草快速装包。 黑牡丹等人只好照办,快速去捡值钱的东西。 牛有道手上提着的鸟笼放在了柜台上,里面的三只寻香鸟在里面东看西看,牛有道本人则里外到处查看。 一阵工夫后,四人陆续收拾了一只包裹提在手上,在前堂碰头了。 牛有道手上提了只鸟笼子,里面塞着好几只传讯用的金翅,挥了下手,带着众人撤离。 几人陆续背了包裹出门,外面人来人往的,他们公然洗劫一个门派的商铺,那叫一个个心惊肉跳。 几人再看看牛有道,好像干惯了这种事似的,习以为常一般,像个没事人一样,关了门不说,还将门口歇业的牌子给扶了扶,才领着几人堂而皇之离开了。 几人接着又陆续光临了浮云宗和灵秀山的商铺。 在灵秀山的商铺,把所有搜刮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成了好几个大包裹后。 牛有道挥手:“走,去各大商铺把东西卖了。” 吴三两忙道:“道爷,卖给各大商铺,顶多只有半价啊!” 牛有道:“眼光放长远,别盯着这点小钱不放!” 段虎哭笑不得道:“道爷,这可不是小钱呐,其中的稀有灵草价值不菲啊!” “背着这么大包裹你不累?”牛有道扔下话走了,直接开门而出。 几人直奔灵宗商铺卖灵草,那真是贱卖,人家只肯半价收购,可牛有道根本不在乎,贱卖就贱卖,一股脑全部出手了,拿了金票走人。商铺的掌柜的和伙计目送,回头嘀嘀咕咕,不知这些人哪来这么多灵草。 牛有道等人马不停蹄,几只鸟笼子扔给了万兽门的商铺,一堆金翅给人家半价收购了。 武器卖给器云宗连半价都没有,人家估价多少就卖多少,牛有道让圆方留了几把好匕首! 几家商铺逛下来,东西全部出手后,统计了一下得手金额,卖了一百二十多万金币! 第一四一章 以德报怨 才一百二十万!几乎把三个门派的商铺给搬空了,那么多东西,才一百二十万! 黑牡丹等人心疼的流血,数目越大说明亏的越多,糟蹋呀,太糟蹋了! 想想几天前,他们为了十万金币是何等的不堪,一转眼就这样挥霍,这转变大的有些离谱,自己都有点无法接受。 圆方本来还挺高兴的,发大财了! 但是被黑牡丹他们一说,知道是半价贱卖后,也郁闷了,在南山寺坑蒙拐骗几年才攒了几百金币,一转眼多少座大寺庙没了? 明明狠捞了笔的,跟在牛有道后面的几个人却有些垂头丧气,之前洗劫时的提心吊胆都抛到了脑后,脑中尽是商铺收购掌柜乐得合不上嘴的一幕。 直到离开摘星城,全部跳进了河里,才一个个清醒了过来。 水中摸黑,找不准方向,顺流直下。 待到再从水里钻上岸,入水前看了看星象辨明了方位的牛有道再次抬头看了看星象,找准去向后,摸出了一粒雷宗康给的香饵,捏碎蜡丸扔在了地上。 一行再次呼呼掠行,没动用月蝶,借着月色而行。 从一百二十万中醒过了神来,看着前面领头飞掠的牛有道,黑牡丹等人心情无比感慨。 一辈子要死要活的,坑蒙拐骗的坏事没少干,多少次提着脑袋,可看看人家,同样是不干好事,只干一次就抵他们不知道干多少次。 尤其是黑牡丹,亲眼目睹了牛有道一幅画价值十万金币,再见这不慌不忙洗劫三家商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情形,她几乎可以肯定,对他们来说一两万金币的大活,对这位道爷来说,只怕不屑为之。 几人突然发现,人家牛有道如今也是散修,人家对做散修为什么就毫无怨言?开宗立派脱离散修的身份重要吗?为个十万金币连脸都不要了去求人值得吗? 圆方也纳闷了,现在才发现牛有道说他目光短浅、小家子气一点都没错,弄点钱建寺庙很难吗?需要担心这个吗? 这一群人,经历了这一次,小打小闹的东西是真的看不上了,不说什么眼界高了,心一下变大了是真的! 横切出山脉,再次来到马场,取了存放的坐骑,五人纵马冲向戈壁深处。 出了戈壁再入草原,一阵疾驰,回到了那座山岗。 山岗前勒马而停,牛有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去两个人看看。” 段虎和吴三两从马背飞身而出,落在山岗上,飞入山中。 不一会儿,段虎飞身回来,落在马前道:“道爷,人都在,没什么问题。” 牛有道这才飞身而起,一群人再次飞临山背,只见吴三两和雷宗康并肩而立,被绑的崔远和姚有量坐在地上。 几只月蝶将下方照的光亮,牛有道抬了抬下巴,吴三两将地上二人扯了起来。 牛有道面对神色沮丧的二人,平静道:“刚才我们回了趟摘星城,幸得你二人的情报,我们才知三派的商铺没人,所以我们把三家商铺给搬空了。” “……”崔远和姚有量目瞪口呆,这帮家伙还敢回摘星城,还把…两人有点不敢想象师门发现后的后果。 雷宗康也愣住了,看向了黑牡丹,后者微微点头,他方相信了,这厮居然把三派在摘星城的商铺给洗劫了。 洗劫摘星城的商铺,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一次三家?想想有点疯狂,看样子自己这群兄弟也参与了。 崔远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牛有道:“你们放心,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何况你们帮我们发了笔横财,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们。”挥手示意了下,“把他们放了。” 几人面面相觑,段虎愕然:“道爷,放了他们?” “我说话算话,放!”牛有道很肯定。 段虎与吴三两相视一眼,只好解开了两人身上捆绑的软鞭。 牛有道又指了指,“禁制也给他们解了。” 段虎与吴三两再次相视一眼,照牛有道的话做了。 两名俘虏重伤未愈,这边倒也不担心两人能翻什么浪。只是大家都有点想不明白,何必留隐忧,直接解决掉多省事,你号称不喜欢打打杀杀,我们来干好了,乐意效劳! 然牛有道在几人中的威信已经逐步建立,他既然这样说了,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照了他的意思执行。 别说他们,就连崔远和姚有量也难以置信,之前二人可是要取牛有道的性命啊,牛有道居然能放了他们? 二人活动着有些麻痹的筋骨,皆有些惊疑不定。 姚有量:“牛有道,我们落到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犯不着猫戏耗子!” 牛有道杵剑道:“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喜欢交朋友,喜欢和和气气,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动手。总之,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放心,洗劫三派商铺的事我们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也不会泄露是你们告知的消息,因为我们没必要给自己多惹麻烦,所以二位大可放心回自己的门派。” 见两人似乎还不信,又笑道:“二位回去后若是怕不好交差,可以这样说,就说我让二位带句话,希望三派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你们自己斟酌下怎么圆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不过二位出师不利兴许会受些责难,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们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侧身让路,伸手相请,“好走,不送!” 二人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从几人间走出。 走出没多远,牛有道忽又出声,唬了二人一跳,以为反悔了,“二位,外面的马就不要碰了,我们要用,你们还是步行回去吧。另外,雷宗康反水的事最好也别提,我在商铺那边做了点手脚,你们别弄巧成拙自己害了自己。二位,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崔远、姚有量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最后飞掠上了山岗,落在草原上后,果然没动那些马匹,仓惶快逃,怕牛有道会后悔,需知之前可是动手要人家的命呐! 山岗后面,黑牡丹仍有些难以置信,“道爷,真就这样把他们放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牛有道云淡风轻地给了句。 黑牡丹苦笑道:“道爷大度,只是他们只怕未必会领这个情!” 牛有道淡定道:“那就以德报怨好了!总之多交朋友不是坏事!” 黑牡丹拍了拍额头,有点无法理解这想法,这算什么以德报怨?人家能把你当朋友才怪了! 牛有道不跟她扯这个,回头示意道:“把之前骑来的马一起带上,路上换骑赶路。还有三派的传讯物品,不要落下。” 几人出了山林,来到了月色下的草原。 牛有道又让圆方拿了地图过来,查看之后,指了个地方问道:“渡云山的情况你们谁清楚?” 几人琢磨了一下,段虎道:“渡云山离此不算太远,最多一天的路程就能赶到。” 吴三两:“渡云山内窝聚了不少的妖修,众妖以蛇妖云姬为首,渡云山算是云姬的地盘,云姬也是丹榜上挂名的高手。赵国曾聚集过一些修士除妖,然渡云山地势复杂,终年被云雾缭绕,加之山中蛛网密布般的洞穴,很难根除。反复被剿,闹个不得安宁,云姬也受不了,有传言说,赵国方面和云姬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大概是双方互不侵犯的意思,这才相安至今。” 这不是牛有道想听的,这些他在《上清拾遗录》上看到过,问:“听说云姬已经不太过问世事,打理渡云山的是她的儿子云欢,有传言说云欢此人极为贪财,见利忘义,不知是不是真的?” 黑牡丹道:“差不多这个意思,至于是不是极为贪财和见利忘义有待商榷,渡云山的情况摆在那,财路有限,谁当那个家都难,云欢的一些行为不难理解。” 牛有道微微颔首,环顾众人,“谁认识渡云山的人?” 众人一愣,黑牡丹左右看看,试着问道:“若说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我们应该都没有,不过渡云山离此不算太远,山中小妖见过面很正常,打过招呼的倒也有,不知这样算不算认识?” 牛有道饶有兴趣道:“彼此认得出,说的出名字的有没有?” “有那么一两个。”黑牡丹点了点头,又略带狐疑道:“道爷,你莫非想去渡云山?” 牛有道:“莫非去不得?”地图给了圆方收起,摸出了一粒蜡丸,捏开了扔在地上,翻身上马吆喝一声,“走吧!” 众人愕然,都瞅了瞅那地上的蜡丸,也都翻身上马跟上了。 一行在夜色中疾驰,黑牡丹追上牛有道,问:“道爷,你莫非想借渡云山的手对付三派的人?道爷,恕我直言,渡云山怕是不会干这事。” 牛有道:“你想多了,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途径人家宝地,去拜防拜访,多交几个朋友不是坏事。” 第一四二章 货在哪里? 看着前面的黑牡丹和牛有道嘀嘀咕咕,跟在最后面的雷宗康是沉默的。 牛有道没说接受他,也没再赶他走,是被弟兄们拉着一起跟上的。 “老雷,不要想多了。”吴三两放慢了些速度,与之并行,安慰了一声…… 月色下,崔远和姚有量掠出了草原,喘着粗气停下了,看了看身后,觉得应该不会再追来,开始在戈壁上慢慢步行。 受了重伤,身上的灵丹都被收缴干净了,也实在是飞掠不动了,慢慢走着,慢慢恢复。 感觉摆脱了危险,二人终于也有了心思考虑即将面对的事情。 “他们不会真的把我们三家的商铺给洗劫了吧?”姚有量问了声。 “从时间上看,不无可能,他好像也没必要跟我们瞎扯这个。”崔远叹了声。 做梦也想不到牛有道胆子那么肥,还敢跑回去摘星城洗劫三家的商铺,早知如此的话,哪敢透露那些情况,现在真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姚有量:“怎么办?牛有道真的会保守秘密吗?这事要是暴露出来,你我就是师门叛徒啊!后果你我承担不起!” 崔远:“你什么意思?想逃离?牛有道若真要泄露的话,你我就算逃了,师门又岂会放过我们?此后师门必然是对我们追杀到底,躲一辈子吗?背叛师门的人,走到哪都遭人嫌呐!” 姚有量:“那你怎么想?” 崔远:“我觉得吧,牛有道若真要杀我们,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有必要吗?” 姚有量:“就这样放了我们,牛有道如此好心我怎么觉得怪怪的,真的照他说的隐瞒吗?” 崔远:“你不想活了,可以不隐瞒。” 姚有量嗓门立刻大了几分,“那这事咱们可得说清楚,要瞒一起瞒,一个不瞒,另一个也兜不住!” 两人在戈壁上一路嘀嘀咕咕磋商着…… 摘星城,留仙宗的高肃聪,浮云宗的廖森,灵秀山的武前浩,三人一路风尘仆仆,领着众弟子披星戴月急赶,终于赶回了摘星城。 身边人少了些,他们也预防着牛有道声东击西,各留了两名弟子继续赶往山湖县,万一牛有道真的去了山湖县怎么办? 十几个时辰,一直在路上来回奔波,这种被人牵着牛鼻子走的滋味不好受。 可是没办法,不尽力的话,不好交差。 一行直奔留仙宗商铺,门口歇业的牌子被高肃聪一把给摘了,推门而入,月蝶先飞进去绕了圈。 柜台上鸟笼里的寻香鸟在叽叽喳喳乱蹦乱跳,廖森和武前浩到了柜台前盯着。 高肃聪的注意力一进门就放在了货架上,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货架,到处查看了一下,发现商铺空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廖森问:“是不是把东西收藏起来了,毕竟要出门。” 高肃聪立刻把商铺内翻箱倒柜一遍,没找到藏东西的地方,最后走到了兵器架前,摸了摸摆在原位的长枪和长刀,脸色有些凝重。 廖森和武前浩相视一眼,猜到了他的心思,若真是把东西藏起来了,这长刀、长枪的为何没收藏起来? 殊不知,是牛有道觉得这些长家伙扛出去太那啥,不方便,所以没一起卷走。 武前浩提了提鸟笼子,“这寻香鸟是怎么回事?” 高肃聪回头一看,走了过来,皱着眉头,也有些搞不懂了,黄恩平他们已经一路追去了,路上有香饵应该也被携带去的寻香鸟给捡了,眼前的寻香鸟怎么还有反应? 这一笼寻香鸟是为了稳妥起见,临时去万兽门那边购买的。 按照万兽门的说法,寻香鸟从小驯养时,诱导的香饵就做了区别配制,出售时是匹配出售的,每一批次的寻香鸟隔上几年寿限到了才会出现同样的香饵与寻香鸟匹配出售,不会因为其他人购买的香饵而误导。 在这方面,万兽门应该不会砸自己的招牌才对。 真心搞不懂了!高肃聪回头喝道:“立刻传讯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是!”身边弟子立刻照办。 转身面对廖森和武前浩,高肃聪沉声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跑一趟。” 廖森和武前浩点了点头,不继续是不行的,三派联手,若是让牛有道跑了,那这乐子就大了,以后怕是连在摘星城坐镇的资格都没有了,估计得回去看守山门。 更何况,两派都有弟子追去了,不管也不合适。 两人心里嘀咕,有点埋怨高肃聪,这事你们留仙宗去弄就好了,干嘛把我们给扯进来?这一扯上好了,宋家的面子在那,你还没办法推辞! 做出了决定,寻香鸟提上了,一行离开了留仙宗商铺,廖森和武前浩要回自家商铺看看。 至于留仙宗商铺这边,本要留人看守的,现在货基本上没了,还留守个屁! 结果,一行去了灵秀山商铺一看,情况简直了,一模一样,也空了! 再转到浮云宗的商铺去看,大家谁都别说谁,都一样的,空了,高肃聪的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在自家商铺转了几圈回来碰头的廖森自我安慰道:“应该是把货藏了起来吧?” 高肃聪和武前浩一起点头,“有可能!” 按理说,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摘星城的商铺偷盗东西?摘星城内的商铺是受到摘星城保护的。 可两人心里都没底,你商铺里摆着货物,居然没人看店,没这样做买卖的,摘星城还得派人帮每家店铺看店不成?回头你说丢了东西,摘星城就要帮你查案?无论是摘星城还是师门那边都说不通、都没这道理。 事不宜迟,现在几家都有点急了,希望最好是自己门中弟子把货藏起来了,否则货丢了,牛有道又跑了,那才真是麻烦。若是抓到了牛有道,因抓牛有道而丢了东西,也情有可原,否则麻烦大了! 东西都没了,这两家也没必要再派弟子留守了,集体出发,一行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摘星城…… 而牛有道一行早已在官道坦途上隆隆疾驰,一只金翅划破夜空追来。 段虎伸手抓了降落的金翅,从其脚筒里取出了密件,金翅塞进了携带的鸟笼里。 密件摊开看了看,段虎加速冲到了前面,伸手将密件交给了牛有道,“道爷,留仙宗的传讯。” 一只月蝶飞到牛有道跟前,牛有道借光看了看密信内容,发现用的全部是密语,看不懂,问左右,“谁能看懂?” 段虎道:“这应该是属于留仙宗的密语,应该只有留仙宗弟子才能流畅阅读,咱们可以明文回复!” “回复个屁!”牛有道当场将密信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纷纷洒洒飘散,他才没兴趣跟追杀他的人书信来往,这里留着金翅的传讯诱导物只是为了确认情况而已,回头左右道:“三派赶往山湖县的人应该已经回到了摘星城,估计已在沿路追来。” 黑牡丹心惊道:“道爷,那您还沿途留下香饵引路?” 牛有道:“放心,他们追不上的,香饵我想放就放,看他们遇上岔路口怎么办。时差在这里,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追上,大家不用担心。” 摘星城外,寻香鸟放飞,一群人紧追不舍。 追出了山脉,追到了马场,一行十余人配上了双骑,轮换骑乘赶路。 披星戴月,茫茫戈壁隆隆驰骋,月蝶在前方探路,追寻着寻香鸟的去向,这去向也和黄恩平等人上报的去向吻合。 “师叔!” 一行身后突然传来呐喊,高肃聪猛一抬手,众骑紧急勒停,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后方一侧的地坑里蹦出了两个人,正是崔远和姚有量。 两人在路上走着,听到前方隆隆蹄声,隐见一群人来,在身体这般状况下,怕遇上麻烦,立刻跑到一旁的凹地,跳了进去躲藏。待一行从不远处经过时,才发现是同门。 两人快速掠来,到了众骑前行礼。 月蝶在两人身前绕了圈,看两人那狼狈样,连武器都没了,身上还有血迹,明显受了伤。 高肃聪喝道:“怎么回事?黄恩平他们呢?” 崔远当即面露悲痛神色,“那牛有道身手不凡,我等联手,竟不是他的对手!我二人被打成重伤,有赖众师兄弟们拼命相护,才得以脱身回来报信。师兄他们…怕是…怕是已经罹难!” 姚有量点了点头,竟在那哽咽起来,抹着泪。 两人经过商量后,牛有道所谓的让他们回来传话,想想没敢用那办法,还不如让死者伟大点,自己脱身显得光明些,否则师兄弟们死光了,他们做了俘虏还回来传话,太难堪了,影响前途! 武前浩跳下了马,抓了姚有量的手腕把脉,确认真的是受伤不轻后,沉声道:“商铺里的货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姚有量和崔远心中咯噔一下,牛有道那疯子还真把三家商铺给洗劫了啊! 姚有量抹了把泪,诧异道:“师叔,货自然在商铺里啊!” 武前浩瞬间怒了,一把揪住他衣襟,“商铺里空空如也,货在哪里?” 姚有量貌似惊恐道:“为了能及时拦截下牛有道,出发前来不及收拾,货都在原位没动啊!师兄说,没人敢在摘星城……” “混账!”武前浩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去又狠狠踢了一脚,将姚有量踢飞出一丈远,差点气疯了,下面弟子死伤,人没抓到,货也丢了,准备回师门守大门去吧! 第一四三章 牛有盗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猜也能猜到三家商铺的情况差不多,可高肃聪不死心,还抱了丝希望,也跳下了坐骑,恶狠狠盯着崔远:“我们商铺的货呢?” 崔远噗通跪下了,“师叔,我们离开的时候货还在啊!” 高肃聪拳头握起,最终又松开,抬手拍在了额头上,这事真的是头疼了! 廖森坐在马背沉着一张脸,一动不动,他估计也不用再抱什么侥幸了,商铺里的情况一样,那两家没遇好,浮云宗的不太可能有什么好事。 他现在倒是看高肃聪有些牙痒痒,好好的把他们拉进来干嘛? 三派虽然都沾了些宋家的光,然因为宋家管家刘禄的儿子在留仙宗修炼的原因,利益分配上是倾向于留仙宗的,和牛有道有仇的也是留仙宗,他们这回跟着倒霉,这理到哪说去? 啪啪!来回走动的高肃聪用力拍了拍额头,又转身看向跪着的崔远,“谁敢在摘星城干这种事?是不是你们走的时候走漏了消息?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把货给偷了?” 三家商铺的货可不止一点点钱,随便算算估计也得几百万金币,能追回来自然是要追回来的。 崔远连连摇头:“师叔,我们这边绝对没有走漏消息,我真的不知道谁偷了货。” 高肃聪指了指落在一名弟子肩头的寻香鸟,“香饵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追着香饵来的吗?为何一路上还有香饵的踪迹引诱寻香鸟?” “这…”崔远愣住,心里狂骂,牛有道那疯子搞什么鬼,东西偷了也就偷了,还留下线索是几个意思?愣愣道:“师叔,这怎么可能?弟子等人一路追到这边来和牛有道厮杀拼命,真的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啊!” 端坐马背的廖森道:“如此说来,一路留下香饵的人很有可能跟盗窃商铺的人有关。” 高肃聪皱眉,这倒是有可能,又问崔远:“香饵不是给了那个雷宗康吗?他不是跟着牛有道吗?” 崔远:“香饵是弟子亲手交给了雷宗康,绝不会有误,他也的确是跟着牛有道,可弟子真的不知道师叔说的一路上还有香饵是怎么回事啊!弟子真的不知道啊!” 廖森跳下了马,走到高肃聪跟前:“难道是牛有道又返回了摘星城,那个雷宗康再次留下了线索?可也不对呀,他们怎么知道商铺里没人的?难道城里有同伙在关注我们几家的商铺?这也不合情理,若早知情,又岂会被咱们的人给跟上?总不能一开始就想洗劫几家的商铺吧?这不可能呐,我们两家商铺一开始根本没掺和这事。”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不合理,处处迷绕,各种可能都有,几人谁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被绕晕了。 武前浩绷着脸在旁来来回回,道:“他们厮杀的时间和商铺被盗的时间,还有究竟是谁留下的香饵线索,搞清这两件事,事情大概就有眉目了。” 廖森:“搞清?现在究竟是追查货物重要,还是追杀牛有道重要?” 高肃聪:“两件事情都重要,说不定货就是牛有道偷的,两件事情同时进行。武兄,你带着人去现场核实,我和廖兄带人继续追香饵,金翅传讯保持联系,不知二位觉得如何?” 两人点了点头,一群人再次上马,隆隆疾驰而去。 这走着走着,一行渐渐渐渐发现不对,准备分两路的人马一直分不开,寻香鸟所去方向,正是姚有量和崔远所指方向,路线高度吻合。 跑出戈壁,来到草原,抵达了山岗下,要飞往另一个方向的寻香鸟暂时被召唤了回来。 一群人在厮杀现场查看,果然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身为同门中人,一眼就能看出一些痕迹是不是本门弟子的手法。 姚有量和崔远不能确认其他人的死活,现场又找不到尸体,就算有尸体,在这种地方,怕是早被野兽和秃鹫瓜分了。 姚有量和崔远心知自己也被列为了怀疑对象,否则不至于还要现场勘查核实他们的话。 确认本门弟子的确在这里发生过厮杀和打斗后,廖森问二人:“打斗发生在什么时候?” 两人琢磨了一下,陆续给出答案,“离现在差不多有五个时辰左右。” 高、廖、武三人相视一眼,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牛有道往摘星城走个来回,两个来回都没问题。 高肃聪沉声道:“五个时辰,你们才走那么点路?按理,应该早到了摘星城吧?” 崔远慌忙道:“弟子二人之前逃亡,哪敢走原路,从别的方向绕了一圈,这才耽误了时间。”手指了个方向,做了个绕了一圈的手势。 高肃聪:“牛有道有足够的时间作案,若是他做的,他怎么知道商铺里没人?在这里打了一场,又折返摘星城偷东西,好大的狗胆,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怪了,是不是你们泄露了消息?” 崔远带了哭腔,“师叔是怀疑弟子背叛师门泄露了消息吗?如果真是弟子泄露了消息,弟子可是对牛有道下了杀手啊,牛有道怎么可能放我们离去?” 姚有量也对目带狐疑的武前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师叔,我们是侥幸逃脱的,真没走漏什么消息。” 说出这番话后,两人心中皆有哀鸣,事情真相不被揭穿还罢,一旦被揭穿,两人死定了! 不过此话一出,倒是打消了众人的疑云,想想也是,杀自己的人落在了自己手里,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连燕国使臣都敢杀的疯子,绝不会忌惮这个! 众人再看向二人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出来为师门拼杀一场,还差点丢了性命,结果还被人怀疑,心情可想而知。 武前浩拍了拍姚有量的肩膀,“有量,别忘心里去,这事你也知道,已经闹大了!我肯定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姚有量点头,委屈道:“弟子明白,也能理解。” 高、廖、武三人又走到了一旁碰头,这一查,厮杀的地方发生在这,香饵的诱导路线也到了这,完全吻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加上牛有道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想不确认是牛有道做的都难。 那么问题来了,排除了崔、姚二人泄密,那就是其他弟子泄密了,崔、姚逃离后,其他弟子中完全可能有人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上,进而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三家究竟是谁家弟子泄的密?现在三家联手,不是推责任的时候,容易伤和气,暂时也没办法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鬼知道是谁泄的密。 三人相视一眼,这事暂时摁下了。 “此獠实在是猖狂!”廖森咬牙切齿一声,其他两派至少都还有个活人。“我看此獠不要叫牛有道,以后叫牛有盗好了,盗贼的盗!” 高肃聪沉声道:“很有可能是那个雷宗康还没暴露,依然在一路留下线索,不宜再耽搁了,继续追吧!” 武前浩:“也有可能是故意设下陷阱引诱我们去!” 高肃聪两手一摊,“武兄,那你说怎么办?要不咱们算了,就此打住?” 武前浩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说废话吗?他倒是想打住,可是能打住吗?三派联手逮不住这么个人不说,还折损了弟子,连老巢都被人家给抄了,就此打住?难道堂堂金丹修士真要落得个被贬回看山守门的下场不成? 廖森满脸苦涩道:“现在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也得往里跳啊!继续追吧,只要抓住了牛有道,还有可能把咱们丢的东西给找回来,起码也能将功赎罪,若是抓不住,大家自求多福吧!” 要是知道三家商铺的东西被牛有道给贱卖了,三人估计要气得吐血,想找灵宗那些门派以原来的低价把丢的东西给赎回是不可能的,三个门派加起来也没人家灵宗的实力雄厚! “这些坐骑要保持脚力换乘,你们两个慢慢走回去吧!” 姚有量和崔远重伤未愈,带上也没什么用,被原地扔下了。 两人目送一群人隆隆疾驰远去后,相视一眼,“唉!”皆重重松了口气,终于糊弄过去了。 只是再看看四周,两人相当无语,闹了半天又回来了,前面那一程路白走了,又得回头再走一遍。 星光灿烂,两人继续结伴月下行…… 天已亮,旭日初升,驿站,一座较大的枢纽性驿站。 风尘仆仆而来的牛有道等人直接纵马闯入了驿站内,陆续跳下了马,十二匹马只只喘着粗气。 一行在驿站要了点热乎的东西吃喝,通常驿站也会兼带做来往客人这方面的生意。 其他人吃用,黑牡丹在牛有道的示意下去找了驿长,找驿长换马。 一路上虽然是换骑,可马匹的体力终究有限,折腾了一夜,真的吃不消了,可一行又不想停,只能是换马。 途中也有一些小驿站,但是小驿站不会养这么多马匹,这种大的驿站还是没问题的,马圈里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的马匹摆在那的。 不过驿站的马哪能跟外人置换,这都是官方物资,你就算买,人家也不肯呐。然而黑牡丹一百枚金币推到了驿长面前,什么都搞定了,只是置换一下嘛,驿站又不会少一匹马,而且看人家的马都是好马,只是疲倦了,养养就能恢复。 “这是朝廷的密差,有公事要办,你去帮他们把马匹换好!”驿长找了个驿卒过来,随便一个理由就让驿卒带了黑牡丹去换马。 做了短暂停留的一行,换了马,再次冲出驿站,隆隆疾驰而去。 一名拿着扫把在栅栏外扫地的驿卒低下了头,待到牛有道等人一旁过去后,又回头看了眼,之后提了扫把快步走回了客栈内。 第一四四章 渡云山 扫把门口随手一放,快步入屋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走到榻旁,掀开褥子,拿出了一张折纸,迅速摊开了,赫然是牛有道的画像,和崔远他们在摘星城商铺看过的画像一模一样,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而这名驿卒正是燕国谍报司的一员,奉上面临时安插在了这里,一直在等候目标出现,没想到真发现了。 这种情况是牛有道没有预料到的,牛有道只知道崔远他们手上有他的画像,不知道宋九明能插手到整个赵国,不知道宋九明能在整个天下撒网,若知道的话,他哪敢公然抛头露面。别说崔远,整个留仙宗也不知道宋九明布置了这一手,只知发动了一些修行门派。 事实上宋九明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动用了燕国安插在别国的谍报司人员,哪能到处乱说,必须对外严格保密。 而宋九明之所以敢动这张网,是因为他很清楚,宋隆不但是他儿子,还是燕国使臣,杀了燕使,燕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谍报司肯定会配合行动。 端着画像辨认后,再次将画像折好塞进了褥子下,又迅速到桌旁写了封密报。 随后踩在桌上顶开了上面的一块楼板,从阁楼上拖了只鸟笼出来,抓出了笼子里的金翅。 密报装填,推开了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待到外面无人注意时,手上金翅扔了出去,目送金翅振翅掠向了远方…… 赤州府城,百花楼,莺歌燕舞。 城中富商全少康,款待宾朋,美酒佳肴在前,美人在怀,左拥右抱,与朋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正搂着美人劝酒之际,管家全桥走进了雅间内,来到全少康边上笑道:“老爷,京城那边的人来了。”手在心口部位摁了下。 全少康斜了眼,推开了怀中美人,站起身对在座的宾朋拱手赔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来了客人,先失陪一下。” 在坐的一个胖老儿乐呵呵道:“我没听错的话,是京城来的贵客吧,不妨叫来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如何?” “好!在理!”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 “不妥,不妥!”全少康笑着摇了摇头,旋即豪迈挥手道:“大家尽管吃好、喝好、玩好,全部记我帐上!”说罢在一片嘘声中拱手告辞。 与管家出了百花楼,直接钻入了门口等候的马车内。 管家一声招呼,马车快速离去,而端坐在马车内的全少康脸上的酒色财气已经一扫而空,目光深沉。 匆匆回到全府,主仆二人直奔内院书房。 管家全桥从书架的一本书页中抽出一封密信递给了站在书案前的全少康。 全少康抖开在手,看过后,递还给了全桥,走到了墙上挂的赤州全图前查看。 全桥点火将密信化为了灰烬。 全少康手指在地图路线上比划,“按这去向,应该是渡云山一带的去向,从驿站发来的时间看,目标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渡云山。渡云山那边可行的路不多,过了渡云山就说不清楚了,可去的路向太多了,也不知目标究竟要去哪。老桥,立刻传讯那一带的人手在可能去的路线设置观察暗哨,务必掌握目标行踪。” 他看似是赵国赤州的富商,实际上是燕国安插在赤州的谍报司首脑,富商只是用来掩饰便于行事的身份而已。 “是!”管家应下。 全少康手指点在了渡云山,“即刻让那边就近联系渡云山盘踞的妖孽,出重金请他们出手,务必将目标给解决掉!记住,务必小心,不能因为这事暴露咱们这边。” “好!我立刻安排!” 渡云山,远看便知是山势险峻之地,其间云雾缭绕不散。 牛有道一行抵达了山脉附近,没有再沿官道前行,纵马拐入了一旁的丘林深处藏身。 一行跳下马来,牛有道对众人道:“一路奔波未停,大家就在这休整一下吧。” 回头又对黑牡丹道:“待会儿你陪我去一趟就行,不用都跑去,免得万一有事被人家给一网打尽。” 你也知道万一有事?还当你一点都不担心呢!黑牡丹很无奈,好好的去招惹渡云山的妖孽干嘛,可她也只能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要去见客,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话,洗洗吧。”牛有道扔下话去了附近的溪流旁,蹲下梳洗。 黑牡丹也跟了过去,跳过了溪流,蹲在了牛有道的对面,边洗边提醒道:“道爷,渡云山里面我也没去过,里面的情况我一点都不清楚。” 牛有道:“没去过正好去见识一下,你不是有认识的人嘛。” 黑牡丹:“一点都不熟悉,何况还是小妖,估计在渡云山也说不上什么话,何况渡云山这么大范围,我也不知道认识的小妖是哪个山头的,还不知一时半会儿能不能见上。” 牛有道:“没事,进去了再见机行事。” 黑牡丹无语,这可是往群妖的老巢里钻,有事跑都跑不掉。 两人洗漱完毕,回到了林子里,牛有道对圆方道:“拿二十万金票给我。” 他身上基本没什么带钱的习惯,尤其是身边有自己人的时候,身上更是连一点散碎零钱都不带。换句话说,他买东西的时候,通常也没有付钱的习惯,都是拿了就走,身边人会帮他付账。 二十万?圆方略显警惕,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道爷是个不把钱当钱花的人,一下二十万?他肉疼,狐疑道:“干嘛?” 牛有道慢慢偏头看去,奇了怪了,我干嘛还要跟你通报不成? 圆方嘴角抽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摸出了一沓金票。 牛有道原来给的,黑牡丹放弃的那五万金票,后来在摘星城弄来的一百二十来万金票,笼统一百三十多万金票,全部在他的身上。一路揣着这么多钱,圆方心情那叫一个酸爽,发现自己太有钱了,琢磨着全部兑换成金币的话,想想都受不了… 他点了二十张出来,交给了牛有道。 牛有道一看他手上那厚厚一沓金票,想起了什么似的,挥手示意了一下,“给大家一人发五万,都留点在身上备用。” 边上几人闻声看来,皆心跳了一下,一人五万? 圆方两眼一瞪,牛有道一挑眉,圆方立刻没了脾气,左右看了看,重点看了看雷宗康,回头问道:“一人五万,全都给吗?” 牛有道知道他什么意思,淡然道:“人人有份。” 圆方哦了声,又点了二十张出来,直接给了黑牡丹,“你拿去分吧。” 说完,剩下的一沓立刻全部收拾了起来,怕牛有道又要往外支出,一转眼没了四十万金币,他肉疼心也疼,心里暗骂,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吧? 黑牡丹算是了解了一点牛有道的作风,给了你,你就拿着! “那我代大家先谢过道爷!”黑牡丹乐呵呵一声,朝牛有道拱了拱手,回头发金票去了。 发到一人手上,便有一人道:“谢道爷!” 连谢两声后,到雷宗康那哑火了,雷宗康不肯伸手,有点不好意思拿这钱。 “给你就拿着,别矫情。”黑牡丹直接塞进了他衣服领子里。 雷宗康有点尴尬地朝牛有道拱手道:“谢道爷!” 牛有道没听见似的,没理他,让雷宗康继续尴尬去,走到一旁,从马背的包裹里掏出了纸张,用炭笔写了点东西,折好了,招了圆方过来,交给了圆方,低声交代道:“天黑前,我若是没回来,你立刻返回摘星城,找到万洞天府的商铺,就说我奉海如月的令来渡云山办差遇上了麻烦,让他们来捞人。他们若是不来,你就让他们把这封信传给海如月,海如月会想办法。” 圆方惊讶道:“道爷,有危险咱就别去了,一群妖怪有什么好结交的。”这话说的他自己不是妖怪似的。 牛有道:“没什么危险,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你照我的话去办就是,路上自己机灵点。” “好!”圆方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问道:“道爷,在邀月客栈,有人勾搭留仙宗那边,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难道是邀月客栈告诉你的?”这是他心中的疑惑,一路上想问,身边有人,一直没机会问。 牛有道淡然道:“如果是猴子在的话,他也知道。” 圆方讶异:“为什么?” 牛有道:“你的心,你的眼,因为你的心眼都盯在了钱上,看不到事!我若再不机警点,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数钱吗?老熊,不是我说你,你和猴子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怪不得当初能落宋衍青那种蠢货的手上!” 说罢转身而去,虽然情况不是那么个情况,可有些时候就得敲打一下。 “……”圆方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略显沮丧地低了低头,心里嘀咕,是这样吗?猴子也能发现吗?自己咋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难道自己跟猴子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你们小心点,天黑前我们若是没回来,你们跟金威走,我已经做了安排。”走回几人间的牛有道对众人吩咐了一声,又朝黑牡丹打了个手势,“我们走吧!” 第一四五章 这人有病吧? 目送两人离去后,雷宗康抬手从衣领子里掏出了黑牡丹刚塞进来的金票,慢慢理顺在手中,沉默且黯然。 段虎和吴三两目光落在他身上,理解他的心情,都走了过去,都亮了亮手中的金票,意思大家都一样。 看到这么多钱,三人都有些感慨,早前为个十万金币受尽屈辱,现在再加黑牡丹手上的,两个十万在手,开宗立派的本完全够了,可才几天的工夫,谁还会去想开宗立派的事? 一个个对开宗立派的事都没了兴趣,以前是那么的渴望,现在发现以前的想法挺没劲的! 开宗立派为了什么?不也就是为了这些么。 再说了,现在就算他们想开宗立派也不敢了,摘星城的人又不是瞎子,他们在摘星城扛着大包小包的,三派只要花点时间、用点心查一查,就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能放过他们才怪了,你今天开宗立派,明天就有可能被灭门,真是上了贼船了! 两条人影从山林中闪出,越过官道,飞掠上了对面的山峰,眼前是迷雾缭绕的险峻之地,没办法骑马,只能是步行,关键是对这渡云山内部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两人先后飞掠而出,滑翔在这崇山峻岭间。 还没飞出多远,前方云雾中呼啸而来两个黑点,两支石笋朝两人爆射而来。 两人先后侧身一翻,避开了石笋,双双飘落在了下方的山丘上。 “什么人竟敢擅闯渡云山!”云雾中传来一声厉喝。 两人睁开法眼看去,只见搅动的云雾中掺杂着灰色的妖气翻滚。 两条人影从云雾中射出,落在二人对面,持长枪而立,一个手背还有厚厚黑毛,一个脸上还有鳞甲,一看就知是修为不够,还未彻底化形成功的小妖。 二妖虎视眈眈,持长枪警惕着两人,鳞甲妖喝斥:“想活命就立刻退出渡云山!” 两人也不会因为眼前是两只小妖就敢在渡云山乱来,黑牡丹拱手道:“在下黑牡丹,与渡云山胡小啸是朋友,前来拜访,还望转告一声。” 二妖相视一眼,皆微微摇头,鳞甲妖随后手一挥,“没听说过什么胡小啸,立刻退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黑牡丹有些尴尬,忙对牛有道低声解释道:“胡小啸的确是渡云山的人,也许是渡云山人太多,他们没有听说过…” 牛有道抬手打住,示意不用解释,能理解,若真是什么在渡云山有名有号的人物,二妖不至于说出‘没听说过’的话来得罪那个胡小啸,遂对二妖笑道:“区区小妖,二位没听说过很正常,云欢总听说过吧?” 二妖怔了下,渡云山的妖修岂能没听说过云欢,渡云山的主人是云姬,人称山主,云姬的儿子则是如今渡云山当家的,下面人若不知道当家的是谁那才是怪事。 黑毛妖狐疑道:“你们是什么人?” 牛有道:“四方游历的散修,不说也罢,久仰云当家的大名,路过贵宝地特来拜访,这是呈给云当家的小小见面礼,还望代为转交,帮忙通报一声!”袖子里直接掏出了十张金票,递给了一旁的黑牡丹,示意给人家。 黑牡丹无语,发现这位还真是大方,走到哪都大方,接了金票上前,在二妖的戒备下转交了。 二妖接了金票到手,一点查,十万金币!不禁面面相觑,还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黑毛妖一张张检查了一下,又递给鳞甲妖,“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知在笑什么。 鳞甲妖又一张张检查了,偏头在黑毛妖耳边低声道:“应该不会有假。” 黑毛妖立刻将金票收拢在手,语气温和了不少,秉枪抱拳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轩辕道!” “黑牡丹!” “记下了,二位稍等,容我先去通报一声!”黑毛妖客气一声,说罢迅速飞掠而去。 鳞甲妖虽然还在监视着二人,但态度明显多了些许恭敬,至少不再横眉竖眼。 一出手就是巨资当见面礼的人,哪会把他这小妖放在眼里,来客估计不是一般人,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这态度间的变化,令黑牡丹暗暗唏嘘,发现这位道爷有点简单粗暴啊,跟俩小妖懒的废话,一见面就直接拿钱砸人,不过实在是简单有效,直接将态度蛮横的小妖给镇住了! 牛有道倒是无所谓,杵剑身前,好整以暇地东看看、西看看,貌似在欣赏这云雾缭绕的风景。 黑牡丹忍不住看了眼他手上杵的剑,也发现了牛有道这毛病,剑在这位道爷的手上,貌似跟拐杖差不多。 等了有那么一阵,一个清瘦汉子从云雾中闪来,黑毛妖随后跟来。 “在下侯擎天。”清瘦汉子一来就拱手自报了名号,“不知二位是何方贵客?” 牛有道:“云游四方的散修罢了。” “散修?”侯擎天乐呵呵一声,散修一出手就是十万金票,这不是扯么?既然对方不肯说实话,他也就不多问了,“二位要见我们当家的?” 牛有道颔首:“正是。” 侯擎天:“所为何来?” 牛有道:“慕名来访!” 侯擎天不置可否地“哦”了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不过却拱了拱手道:“有劳二位贵客久候,请跟在下走!” 二人随后跟了他飞掠而去,一路在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间起落。 不过黑牡丹却注意到了,牛有道有在途中不动神色地抛置雷宗康给的香饵。 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黑峻峻山峰,半山腰有开凿的平台,二人跟着落身在这平台上。 山壁上有一间洞窟,洞口气派,雕琢如宫门。 三人一落地,两边立刻有数人出现,呈半月状将三人给围住了。 黑牡丹心弦一紧,牛有道冷目扫视。 侯擎天转身笑道:“二位勿怪,往常有不知死活的人跑来捣乱,所以山中也有山中的规矩,怕是要先委屈一下二位,暂时要限制一下二位的法力!” 黑牡丹看向牛有道,只见牛有道平静点头:“好说!”手中剑主动抛了出去。 侯擎天一把接住,转而又接了跟着做的黑牡丹抛来的剑,挥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在二人身上下了禁制。 侯擎天将两把剑交给了身旁人,又伸手相请道:“二位里面请!” 三人进了洞窟,洞窟通道内漆黑,侯擎天放出了月蝶照明。 抵达里面层层而上的台阶,登上尽头一看,已置身在一座宫殿内。 面积不小,却有阵阵腥气扑鼻,来自洞府内的一条条盘踞吐信巨蟒,人一到,一条条巨蟒陆续回头看来。 洞府石壁上攀附着一只只月蝶,将内中情形照亮,却反而让洞府内越显阴森恐怖。 侯擎天请了二人稍等,快步去了后殿。 没多久,侯擎天又快步而出,站在了殿内宝座下的台阶一侧。 不一会儿,后殿传来一阵唰唰摩擦声,一条油光发亮眼冒绿光的黑蛇游走了出来,水桶般粗,长达三丈有余,直接朝宝座台阶游走而去。 黑蛇一攀上台阶,头部开始蠕动变化,化作了人头,头扭了扭,头部以下迅速跟随变化,一路变化下去,转眼化作了一个黑衣壮汉,腰部束有黑皮护腰,手腕有黑皮护腕,虎背熊腰,迈步一步步登上了台阶。 蛇妖化形!牛有道暗暗啧啧一声,今天又开了眼界! 壮汉转身坐在了石头座位上,颇有几分气势,居高临下地盯着下面。 侯擎天介绍了一声,“二位,这便是我们渡云山当家的。” 牛有道和黑牡丹一起拱手:“见过云当家。” 云欢脸上微微泛起些许笑意,“不知二位见云某有何指教?” 牛有道:“指教不敢,在下云游四方,四处结交朋友,途径贵宝地,久仰当家的大名,特来拜访结交!” 云欢似笑非笑,带着几分阴森意味,问道:“就这么简单?” 手上捏出了十张金票抬了抬,显然是牛有道之前呈交的。 一看对方这一露面就高高在上的样子,牛有道就知道对方没有跟自己慢慢客套的意思,当即颔首:“就这么简单!今日一见当家的风采,方知名不虚传,在下心生仰慕,喜不自禁,欲高攀,想和当家的结为异性兄弟,不知当家的肯否?”又抱了抱拳。 “……”侯擎天愕然无语,心想,这人有病吧,你谁呀,算老几啊,一来话都没说几句,连你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想和我们当家的结拜成兄弟?亏你说的出口! “……”黑牡丹慢慢回头看向牛有道,目瞪口呆。 “……”坐在上面的云欢亦有些发怔,这情况还真是头一遭遇见,盯着牛有道的目光闪烁不定,貌似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而牛有道抱着的手一放,又从袖子里摸出了十张金票,双手奉上,“途径此地,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但今日一见,心中实在是仰慕云当家风采,奈何又实在是身无长物,思来想去,身上仅剩这点身外之物表达心意,还望云当家不要嫌弃。今日不提,待来日,待来日再来时,定当奉上厚礼补今日之歉意!” 第一四六章 结拜 殿内气氛有些古怪,别说其他人,连黑牡丹看牛有道的眼神都怪怪的。 侯擎天则是看看牛有道又看看云欢,不知道云欢会不会收。 云欢很是犹豫了一下,心里嘀咕这人什么来路,究竟什么情况? 见迟迟没反应,牛有道诧异:“当家的莫非嫌弃?” 云欢朝侯擎天偏头示意了一下,侯擎天当即朝牛有道走去,接了十张金票到手,转身搓开扫了眼,心中啧啧,又是十万金币! 上来台阶,金票交到了云欢手中,极微弱的声音与之嘀咕了一声,“又是十万!” 金票到手,云欢一边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这可不是一点小钱。 待到侯擎天下去后,手上拢了二十万金票的云欢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大笑之余大步下了台阶,走到牛有道跟前,用力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盛情难却!老弟是个直率人,好,我喜欢!” 回头又朝侯擎天挥了挥手,喝了声,“我与轩辕老弟一见如故,洞府外摆上香炉仪案祭天,让苍天见证我今日与轩辕老弟结拜为异姓兄弟!” “是!”侯擎天转身而去。 牛有道拍了拍胸口,很开心的样子,一副如愿以偿的样子。 “老弟什么修为?” “筑基期。” 云欢嘴角抽了一下,他是金丹期,居然要跟一筑基期结拜,发现对面这厮还真敢开口。 “老弟看着年轻,却是仪表堂堂龙凤之姿……” “当家的才是英武不凡,有虎踞龙盘之气……” 两人瞬间在那热聊了起来,恭维话互相往外砸个不停,果真是亲兄弟一般,嘘寒问暖。 一旁的黑牡丹真正是看傻了眼,脑子里跟浆糊一般,本以为牛有道吃错了药,结果发现云欢也吃错了药,居然,竟然,做梦也没想到见面才聊了一两句,连什么人都不知道,堂堂渡云山当家的就能轻易答应与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她承认二十万金币是笔巨资,可是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接触至今,牛有道是蠢人吗?不是! 能在渡云山当家的人,是蠢人吗?肯定也不是! 于是眼前一幕开始让黑牡丹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有病,或是自己见识得浅薄到什么程度。 宾主见面甚欢,聊了一阵后,云欢借口要准备一下结拜事宜,牛有道立刻说初来乍到要去看看外面风光,云欢立马让人带了牛有道去外面逛。 殿内只剩云欢一人后,云欢又摸出了那二十张金票,仔细检查了一下,连他都有点怀疑这金票会不会是假的。 把事情给吩咐了下去的侯擎天来到,凑到了他跟前,疑惑道:“当家的,您真要跟他结拜?” 云欢:“人家二十万都给了,摆个香案能花几个钱?” 侯擎天:“这人明显没说实话,咱们一点都不清楚他的底细,怕是别有所图,当家的还需三思啊!” 云欢斜他一眼,“我没瞎,这还需要你来提醒?送上门的钱干嘛不要?事情一码归一码,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关咱们什么事?” 侯擎天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钱照收,事不办,不沾任何是非,拱手赞道:“当家的英明!” 洞外的牛有道和黑牡丹身上修为受制,想看渡云山风光也跑不到哪去,只能是在洞外简单逛逛。 洞外的平台上倒是暂时热闹了起来,正在设置结拜用的仪案。 趁了边上没人的空隙,把事情捋了一下的黑牡丹靠近了牛有道身边,低声提醒道:“道爷,到现在都没解开咱们身上的禁制,云欢恐非真心与道爷结拜。” 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她那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似的,貌似在问,难道你觉得我是真心结拜? 黑牡丹读懂了他的眼神,有点自惭,觉得这种弱智问题就不该问。 不过有一事她不明白,又试着问道:“云欢怎会如此轻易答应结拜?” 牛有道:“明摆着冲钱嘛。” 黑牡丹观察了一下四周,又疑惑道:“就为这二十万果断答应结拜?” 二十万?牛有道嘴角略浮嘲讽意味,人家哪是冲什么二十万,人家是见他随便出手的见面礼就有二十万之巨,对他所谓的来日补上的厚礼抱了期待! 不过这话他也没解释,让黑牡丹自己想去。 见他不说,黑牡丹也就没再继续问了,不过还是提醒道:“这渡云山绝非良善之地,道爷这般露富,须小心对方见财起异心!” 牛有道淡然道:“现在就算小心也晚了,人家真要有异心,咱们目前也跑不了。他不答应结拜,我们可能真的有麻烦,他既然答应了,你的担心可放下来,不会有事。” 他自己一手推出的局,自然清楚其中的风险所在。 他已经说了身上仅有这点东西,对方要动他就得考虑一点,万一他身上真的就这点东西,动了他的话,将来的厚礼就要泡汤了。一见面就砸出二十万金币当见面礼的人,将来的厚礼焉能不值得期待?而有这般手笔、有这种底气找上门的人,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云欢也得掂量下能不能轻易招惹,会不会惹上麻烦。 他既然敢上山找云欢,自然是有些把握才来的,他不会跑来纯撞运气,江湖老话,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摆了一堆东西的香案设好了,侯擎天过来请,拱了拱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改口,遂从了黑牡丹这边的称呼,“道爷,结拜可以开始了。” “哈哈!”另一头,云欢也哈哈大笑地走出了洞府。 牛有道快步迎去,两人一碰头,云欢伸手抓了他手,两人执手走向了摆在悬崖边的香案。 断崖前云雾缭绕,两边有十几个妖修观礼,二人站定在香案前后,侯擎天将两炷点燃的香交到了二人手上。 二人相视一笑,陆续跪在了蒲团上。 云欢秉香告天:“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云欢愿与轩辕道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祷告词有点简单,总之不见同生共死、若违此誓会怎的怎的,估计是怕不太吉利。 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亦跟了同样的话,“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轩辕道愿与云欢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叩首后,陆续起身,上前在香炉里插上了香。 转身相视,牛有道拱手:“见过兄长!” 云欢哈哈大笑,拍了拍牛有道的胳膊,“老弟!” 两旁妖修已得了侯擎天的提醒,有了叫法,一起拱手道:“恭喜当家的,恭喜道爷!” 牛有道朝众人拱了拱手,谢过! 草草走了趟仪式后,云欢挥手让众人散了,回头又牛有道说:“老弟,多住点时间,在渡云山好好玩玩。” 他琢磨着看能不能留客后好好摸摸牛有道的底细。 牛有道叹道:“兄长好意心领了,与人有约,不好食言,还要继续赶路,无法久留,不过能见兄长已是心满意足,待下回来再来叨扰。” 外面还有人在追杀,他也不便久留。 “这么急?”云欢多少有些讶异,因还不见牛有道暴露真实意图,这就要走,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牛有道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还未拜见伯母,见过伯母后再走也不迟!” 他倒是也想顺便见识一下那个鼎鼎大名的云姬。 云欢惋惜道:“暂时怕是不行,家母正在闭关修炼中,不见客!” 实际上是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带去见云姬。 牛有道哦了声,连连点头道:“那的确是不便打扰,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小弟先行告辞…对了,小弟临别前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兄长能助一臂之力!” 云欢心中一动,来了,琢磨着正题来了,笑眯眯道:“但说无妨!” 牛有道:“小弟前几日在摘星城得罪了点人,杀了几个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的弟子,这一路上颇为纠缠,小弟回头让人把人引来,能否劳烦兄长帮我把他们解决掉?” 云欢目光闪烁,这三个门派他倒是听说过,不过没打过什么交道,他乐呵呵道:“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 “兄长果然是个痛快人,客气话我就不说了,小弟就此别过!” 一番寒暄后,直到牛有道自己提及,云欢似乎才想起这位兄弟还有禁制在身,勃然大怒,当即命人解除了。 而云欢随后又借口有事走不开,没有亲自送行,吩咐了侯擎天代为相送。 出了渡云山,往之前藏匿点回时,黑牡丹仍感觉像是看了场草率的闹剧。 伴随掠行时,黑牡丹问道:“道爷,您觉得云欢真的会帮忙解决三派的人?” 牛有道自嘲道:“我压根就没指望!当然,他若真有这好心,那自然是好。” 黑牡丹想不通他怎么想的,苦笑道:“道爷大气,二十万就这样没了。” 牛有道:“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钱就不要计较了。” 黑牡丹:“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云欢有交朋友的意思。” “着相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合你心意的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交朋友嘛,都得有个开头,有了开头,才有以后,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一四七章 便宜占大了 “道爷说的是。”黑牡丹干笑一声。 却是口服心不服,你这叫交朋友吗?这是拿钱砸好不好! 她也是头回碰上这种人,走哪都口口声声喊着交朋友,放了崔远和姚有量说是交朋友,砸出一堆钱给云欢说是交朋友,这都是些什么朋友,是朋友吗?没一个靠谱的! 实际上还有不靠谱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譬如在金州放掉的陈归硕,也说是交朋友来着。 但是不管怎样,敢这样一头扎进渡云山去瞎搞,拉着云欢称兄道弟轻松玩了一把出来,黑牡丹算是真感受到了,这位道爷的胆气不一般,很擅长在风险中游刃! 二人一回到林中藏匿地,等候的几人立刻围了过来,见到两人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 圆方诧异道:“道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没事吧?” 实在是太快了,离去到回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 黑牡丹略有哭笑不得,心说,快吗?还有更快的,见到云欢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位道爷就跟那位渡云山当家的拜了把子,在那称兄道弟,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似的,估计这事说出来别人都不信! “没什么事,咱们继续赶路吧。”牛有道挥手朝众人示意了一下。 圆方“哦”了声,没事就好,之前的托付搞的他有些提心吊胆,安然回来了,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一行上了官道,再次隆隆疾驰而去…… 山崖上,香案之类的早撤了个干净,往上更高的山峰之巅,一棵苍松下,云欢坐在石台旁独饮。 侯擎天的身影飞掠而上,腾空落在了一旁,“当家的,有买卖上门了。” 云欢慢慢提壶斟酒,随口问了声,“什么买卖?” 侯擎天:“买条命,不便宜,两万金币,先付五千定金,事成后再付一万五!” 云欢:“什么人的命值这个价?我告诉过你,超出咱们能力范围的活不要接。” 侯擎天:“目标的身份,买家没透露。不过中间人作了保的,目标的修为不超过筑基期,目标身边有五个伴,实力预估也不会超过筑基期,并且保证了没什么势力背景。” “没透露目标身份?”云欢端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下了,“不知道身份怎么下手?” 侯擎天:“中间人说了,会引导我们找到目标,不劳我们去查找。” “今天怪事还真多。”云欢嘀咕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儿,道:“再谈,告诉中间人,不告诉目标身份有风险,再加一万,定金收一万,不同意就不接。当然,你注意点方式方法,如果对方不肯的话,你再让步,两万就两万吧。这事你去办,小心点。”挥了挥手。 “好的。”侯擎天拱了拱手,闪身而去。 然而还不等云欢酒过半壶,又一名叫朱长贵的手下闪身而来,大步走到跟前禀报:“当家的,有人闯山。” 云欢霍然回头,“什么人?” 朱长贵:“自报家门是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的弟子,说是追凶,让咱们行个方便。” “敢情那小子还真把人给引来了?”云欢嘀咕一声,脸颊抽了抽,他才不会兑现答应了牛有道的事,毫不客气地挥手道:“就说这里没他们要找的人,这里也不是他们想搜就能搜的地方,让他们滚!” “是!”朱长贵拱手领命,跳下山峰,御气滑行而去。 一路穿破迷雾抵达了渡云山外围,落在了僵持中的山谷间。 突然来访者正是一路追寻踪迹而来的高肃聪、武前浩和廖森等人,此时被数十名妖修围在了中间。 落入僵局阵营中的朱长贵喝道:“已经帮你们问过了,你们找错了地方,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快点滚吧!” 高肃聪沉声道:“有没有起码也得让我们找过才知道吧?” 朱长贵冷笑道:“这里是你们想搜就能搜的地方吗?改天我们去你留仙宗搜上一搜,你们留仙宗肯吗?” 高肃聪:“若真有证据证明什么,搜不搜的事自然好商量。” 朱长贵:“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要找的人在渡云山?” “过来!”高肃聪回头喝了声,一名弟子走来,他伸手从那弟子背着的鸟笼里抓出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寻香鸟,亮给了对方看,“认不认识?我们跟着寻香鸟一路追来的,不会有误,香饵线索还在,这算不算证据?” 刚刚是跟着另一只寻香鸟来的,结果那只寻香鸟飞到这里被一条缠在树上的五彩斑斓毒蛇猛一探首偷袭,没能躲过,被吃了! 朱长贵:“也许香饵是在渡云山的另一边呢?寻香鸟抄近路追击很正常嘛。” 廖森插话道:“我们一路追来,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我如今只问你一句,渡云山是不是非要跟咱们浮云宗、留仙宗、灵秀山三派过不去?如果是,只要你能做这主,我们立刻走人,这笔账改日再来讨教!” 对方把话升格到这地步,同时跟几个门派作对,朱长贵也做不了主,偏头对身边人示意了一下,后者迅速返身掠去。 没多久,云欢来了,身后带了一群人来。 落在三派对面,云欢扫了眼高肃聪手上的寻香鸟,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不太可能有人闯进渡云山布置香饵他这边都发现不了,十有八九是轩辕道那王八蛋进山的时候顺带扔了香饵。 再加上牛有道之前挑明了说这三派会来,想不认定是牛有道干的都难。 “云当家的。”高肃聪、廖森和武前浩都拱了拱手。 摘星城离这里不算远,云欢偶尔也会去摘星城,他们三个常驻摘星城,谈不上认识,倒也见过云欢。 “听说浮云宗、留仙宗和灵秀山要跟我渡云山过不去?”云欢冷冷问了声。 高肃聪:“云当家的这样说可就岔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过不去一说,但的确有干系重大的嫌犯跑进了渡云山,只是想请当家的赏个脸,让我们继续追下去。” 云欢:“脸可以赏,但威胁可没用,我只问一句,凭什么?” 倒不是他想帮牛有道兜这个事,哪有自己家里让外人随便进出的道理,真要答应了这事,他脸往哪放。 高肃聪微微颔首,“云当家的说的好,云当家的可知我们所追者的身份?” 云欢心中一动,看来这些人知道那位的真实身份,当即冷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高肃聪:“此人在金州杀了燕国使臣宋隆,名叫牛有道,乃燕国朝廷重犯!” “……”云欢瞬间有几分傻眼,轩辕道…牛有道… 倒不是牛有道自身的实力有多出名,而是杀一国使臣非小事,牛有道杀了宋隆后,已是天下闻名,在七国传的沸沸扬扬,在世俗和修行界同时出了大名,除非是消息十分闭塞的,否则没听说过的实在是不多。 刹那间,云欢有骂娘的冲动,做梦也没想到轩辕道就是牛有道,他哪会想到那个燕国重犯居然会跑到他渡云山来,一出手就是二十万金币,自己昏了头居然还跟他拜了把子!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随便拜了个把子,居然是个名头那么大的家伙,实力和势力虽然不如他,但是名声绝对比他响亮的多。还想占便宜,这便宜真的是占大了! 他身后有几位是之前亲眼目睹了他和牛有道结拜的,一个个暗暗小汗一把,这要是让人知道渡云山当家的和牛有道是拜把子兄弟,也不知燕国朝廷会不会盯上这边,一国朝廷能动用的修行界势力可是非同小可的。 云欢也意识到了高肃聪话里的意思,不仅仅是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人家这是在拿燕国朝廷压他,不过他也不怕,这里毕竟是赵国境内,可他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原来如此,好吧,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这个面子我可以给,不过我渡云山的面子也不是那么好扫的。我可以让你们搜查,可若是找不到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也得给我个交代!”云欢冷冷道。 廖森:“云当家的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犯我渡云山者死,把命留下!”云欢冷笑一声,要逼对方知难而退。 高肃聪、廖森、武前浩脸色一沉,追进这里来之前,几人就有判断,牛有道若能躲进这里,必然是得了渡云山的庇护,否则这群妖聚集之地岂容擅闯,想在这里找到人不太可能。 然而他们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闯,不尽力不好跟师门交代。 三人也知道,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牛有道若真勾结上了渡云山,只怕早就知道了风声,不说有没有跑掉,渡云山也不会让他们找到坐实收容燕国重犯的口实。 不过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交代,这一路追寻,寻香鸟时能察觉到踪迹,时而察觉不到,他们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如今好了,交代了有了,不是他们没尽力,而是被渡云山给坏了事,这边势单力薄,不是渡云山的对手。 高肃聪咬牙道:“好,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云欢不屑道:“少跟老子来这套,你们自己都没把握,自己都不能确定人是不是在渡云山,还敢吓唬我?” “我们走!”高肃聪喝了声,转身领了一群人飞掠而去。 这边也没拦他们,只是派了人跟踪监视其离去。 云欢慢慢转身环顾众人一圈,狞声叮嘱道:“都给我记住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往外露,否则我弄死他!” 知情的人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和牛有道结拜的事。 第一四八章 截杀 天已暮色,牛有道一行出现在了一段坡路上,一路驰骋冲了下来,已脱离险峻山脉地带,前方地势变得较为平缓,一条河流如缎带。 黑牡丹挥手指向河上的一座桥,“道爷,咱们是直走还是过桥?” “过桥!”牛有道给了一声。 一行抵达桥畔,迅速改向,冲过了石桥,一路尘烟滚滚而去。 俯视此岔路口的山林中,一黑衣人从树冠中顺树干滑了下来,很快一只金翅从山林中掠出,飞向远空…… 渡云山的另一侧,侯擎天带了二十多号人切出了渡云山山脉,抄近路走直线,到达了中间人指定的区域。 山林中,侯擎天背个手来回走动,一群人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等了一阵后,一人起身走来,“洞主,这什么意思啊,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侯擎天:“等吧,不来消息怪不得咱们,反正咱们定金在手。” 这里话刚落,一只金翅从天而降,一人举手抓了,取出密信,交到了侯擎天手上。 侯擎天看过其中内容后,指了个方向,“目标会经过三道弯,我们在亥时前赶到就能截住他们,走!” 一群人迅速出了山林,掠过一片平原,又进一处山川地带,一个个快速滑翔,纵横飞跃,直线插往目的地。 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一行飞落在一座山巅,放眼看去,月色下的官道顺山势蜿蜒,正是三道弯。 侯擎天挥手派了眼线到前面山上去盯着,其他人就地休整等候。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派出的眼线紧急飞掠回来,禀报:“洞主,有人来了,有可能是目标。” “准备。”侯擎天呼喝了一声。 一群人迅速冲下了山,埋伏在山道两侧静候。 渐渐,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接近这边。 山丘上,一棵大树背后,侯擎天侧身而藏,窥视着。 来人越来越近,月色下虽看不清人,却已渐渐看清人数,十二骑,六人,与传递来的消息吻合,目标说是一行中最年轻的那个。 侯擎天蹿下了山,领了两人直接站在了拐弯处的路上,手持刀剑等着,断了目标的去路。 来的一行人自然就是牛有道等人,丝毫不知前方路上有埋伏。 刚冲过弯,见到月色下有人持明晃晃的刀剑拦路,一行迅速勒停马匹。 四周人影呼呼冒出,当场将一行给围了。 “求点财,束手就擒可免一死!”侯擎天淡淡一声,这是糊弄人的话。 黑牡丹等人大惊,迅速拔剑戒备。 圆方提了戒刀在手,面露狞色,以前是他劫别人,不曾想到今日会被劫。 月色下,牛有道本淡定以对,冷目四处观察着,本就觉得前方那人看不太清的面容有点熟悉,待对方一出声,骤然眯眼,沉声道:“侯擎天,你想干什么?” 他手慢慢抚上了剑柄,眼中渐浮杀机。 此话一出,圆方等人茫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黑牡丹却是目光直直盯向了前方拦路者。 四周围着的妖修皆愕然,一口叫出了洞主的名字,截杀对象认识洞主? 侯擎天也愣住了,迅速放出了月蝶,朝牛有道这边飞来查探。 月蝶一近,将端坐马背的牛有道面容照了个清楚明白,侯擎天满脸无语。 再驱使月蝶绕这群人转了圈,没错,十二骑,六人,而轩辕道正是六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刺杀对象居然是这位?这…侯擎天渐渐有些哭笑不得,人家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见面礼,为个小几万杀这位搞不好要亏本。再说了,当家的不发话,他也不好动这位,赶紧朝带来的众人挥手喝斥道:“放下,放下,大水冲了龙王庙,是自己人!” 自己也宝剑归鞘了,快步朝牛有道走了过来,拱手道:“道爷!” 自己人?什么情况?群妖慢慢放下了武器,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见过牛有道,不知哪冒出的什么道爷。 一妖修刀归鞘内,自作聪明地对身边人低声道:“是吧,我就说这次的买卖有点蹊跷,估计有人想吭咱们。” 这边除了黑牡丹外,圆方等人也搞不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牛有道扶在剑柄上的手没松开,冷冷盯着侯擎天,“莫非是我那兄长派你来杀我?” 侯擎天连忙摆手,“这怎么可能,您和当家的是拜把子的兄弟,当家的杀谁也不可能杀您呐!” 什么情况?群妖这次吃惊不小,这位是当家的拜把子兄弟? 圆方等人有点懵,听不懂了,渡云山当家的应该是云欢吧?道爷和云欢是拜把子兄弟? 牛有道:“那你半路劫我作甚?” 侯擎天干笑道:“道爷,误会误会,真的是误会,我这不是带着弟兄们出来找点财路嘛,埋伏在这里劫道,谁知误碰上了道爷您,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 牛有道:“你速度还真快呀,我比你先出发,你我还能在这里见面,怕是从渡云山抄近路直线插过来的吧,刚好就把我给截住了,还真巧。为了劫道,火急火燎地特意赶到这里,还真不容易啊!” 侯擎天苦笑,这么一说也是,说不过去嘛,拱手道:“不瞒道爷,山上刚好接了单买卖,有人出钱让我们赶来这里拦截,真没想目标居然会是道爷您,早知道的话,怎么可能跑来冒犯。” 这话牛有道信了,否则已经动手了,犯不着这么啰嗦。 被盯上了!牛有道脑中猛然闪过这个念头,沉声道:“让你的人把附近山林搜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侯擎天愣了下,心想,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家的结拜兄弟啊?不过还是朝左右喊道:“都是聋子吗?道爷的话没听见吗?搜,快去搜!” “是!”一群妖修领命,分了两帮,蹿入左右山林中搜查。 牛有道跳下了马,慢慢走到侯擎天跟前,问:“谁让你们杀我?” 侯擎天:“道爷,这个真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我也想知道是谁杀您,估计当家的也想知道,可中间人不可能会告诉我们。” 牛有道:“中间人是什么人?” 侯擎天叹道:“道爷,这个您就别问了,首先能干这行的中间人肯定都有不小的背景,不好招惹;其次,这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人家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我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另外,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您,坏了规矩会给渡云山惹麻烦;何况,话又说回来,买家应该也不会向中间人暴露自己的身份,您就算找到中间人,也未必能查到买家是谁。” 牛有道想想也是,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不知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呵呵!”侯擎天有些不好意思道:“三万金币,若早知道是道爷您,就算要下手,这价我们也不可能接。” 牛有道:“你不杀我,回头你们怎么跟人交代?” 侯擎天叹了声,“收了人家一万订金,按规矩,失手了剩下的钱自然是没了,订金也要双倍返还。当然,当家的也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害自己兄弟。” 牛有道偏头一声,“黑牡丹!” 黑牡丹跳下坐骑走了过来,“道爷!” 牛有道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黑牡丹:“五万多金币吧。” 牛有道知道她身上就这些,没叫圆方而叫她,是因为不该露财的时候就不能露,偏头示意道:“拿五万给他。” 这位花钱真狠呐!黑牡丹心中哀叹,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掏出了身上的金票,零头收了,五张整的递给侯擎天。 侯擎天在那假意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 牛有道:“不能因为我让你们吃亏,让你拿着就拿着。” “既然道爷这样说了,那咱就厚颜谢过了。”侯擎天拱了拱手,接了金票在手,心里一乐,不亏,还赚了笔,这趟不算白跑,跑的值! 牛有道:“你这里什么时候接到的买卖?” 金票收入囊中,侯擎天回道:“就在您离开没多久。” 牛有道微微眯眼,目光诡谲。 这边在路上闲聊了一阵,等到搜山的群妖回来,也没什么收获,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问过情况后,侯擎天问牛有道:“道爷,您看,接下来怎么办?” 牛有道:“你们先回吧。” “好,那行,不过道爷,您可能已经被盯上了,路上可要小心了,我们失手了,买家搞不好还会找别人下手。”侯擎天倒是认真地提醒了一句,这么阔绰的金主还是不要出事的好,以后可能还有好处。 “嗯,回去代我向兄长问好。” “好!那我等就此告辞,道爷一路保重!” 目送群妖消失在群山中,牛有道又指了指段虎和吴三两,示意两人去盯一下。 待到二人回来禀报,确认侯擎天等人已经离开后,牛有道再次翻身上马,端坐马背,盯着前方未明的道路,目光闪烁不定,忽拨转马匹,“走!” 没有再去前路,而是领着众人原路返回。 也谈不上原路返回,而是在途中找了个合适的切口,领着一行遁入了深山中。 第一四九章 圆圆圈圈 山间崎岖,难行,尤其是带着马匹,很是一顿折腾,找了个山谷躲藏。 行进状态突然变成紧急躲藏状态,自然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 突如其来的截杀令牛有道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这份危险超出了他的预料,完全不在意料中,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他是真的不敢再往前走了! 不把这事弄清楚,危险来自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被盯上了都不知道,太被动了! 人马安顿了下来,大家不时瞅瞅似乎心事重重的牛有道。 牛有道杵剑站在溪边,举头看着山谷上方的那弯明月。 圆方凑了过来,“道爷,咱们是要在此躲藏吗?” 牛有道无动于衷,稍等了会儿才冒出一句,“拿五万补给黑牡丹。” “……”圆方无语,早知就不过来搭话了。 倒是黑牡丹闻声走了过来,“道爷,不用!” 牛有道没吭声,依然思索中。 圆方摸出五万,塞给了黑牡丹,避远了点。 看看手里的金票,见牛有道在想事情,黑牡丹也就不打扰了,也大概了解了一点牛有道的为人,既然给了,就拿着。 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鸟鸣声,惊的牛有道回过神来,霍然回头。 “这里有个山洞。” 在山谷中查探的段虎闪了回来,发现了一个天然的山洞,走进去一瞅,结果惊动了洞里栖息过夜的鸟雀。 几人走去一看,果然是个山洞,确切地说,是山体裂开后的一个口子。也不大,斜三角入口,有个两三丈深。 走入山洞看了看,牛有道:“拿地图来。” 段虎从背着的包裹里抽出了地图,这里也没有桌子,一旁的吴三两搭了把手,两人对拉着扯开了,图张开在牛有道的眼前,月蝶攀附在了上面的岩石上照明。 牛有道杵剑站在地图前,目光顺着来路一路回走,最后落在了渡云山。 谁要杀他?他的仇人目前也就那些人,总体上划分,宋家那些人,再就杀宋隆后牵涉到的燕国朝廷,除了这两波人,他现在还真想不出有谁会跑到赵国来置他于死地。 而这次的精确截杀已经证明他被人给盯上了,精准锁定了他的行进路线。 谁盯上了他?怎么盯上的他?若是搞不清究竟是怎么被盯上的,随时有可能落入别人网中,他一步都不敢擅闯! 目前他已知的就是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那三派在追杀他,其他知道他大概路线可能性最大的也就是渡云山。 从接触云欢的情况和反应来看,渡云山应该可以排除,渡云山之前不太可能知道他会去拜访。若早就接到消息想对他图谋不轨的话,也不会放他离开,轻易就能留下他,更不可能有后面的事。 因此,侯擎天的话是可信的,渡云山是在他离开之后才接到了截杀的消息。 三派的人也可以排除,若是三派能精准掌握他具体路线的话,大可以直接抄近路亲自截杀,不需要借渡云山的手。 如此说来,有第三方精准掌握了他的去向。 而这第三方之所以找渡云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手头上没有能置他于死地的人手,要么就是距离上的问题,能置他于死地的人手无法及时赶到。 还可以肯定一点,第三方是联系不上留仙宗那三派追杀人手的,否则不需要找渡云山。 那么第三方又是怎么精准掌握他行进路线的? 首先得发现他,然后才是盯梢布置。 摘星城区域范围内被盯上的可能被他直接排除了,排除的原因不说其他,如同三派一样,难以掌握他精准去向的。 那么被盯上的可能就是在离开了戈壁草原之后,上了官道后才被盯上的。 盯上他的先决条件是认识他,他有点奇怪,难道这里也有人认识他?在赵国,无论是他认识的,还是认识他的人都不多,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较为偏远地带撞见,相遇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总不至于又再次出现在金州遇见陈归硕的情况吧?留仙宗是因为手上有他的画像,难道这一路上也有人有他的画像不成? “这一路上,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仔细想想,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牛有道伸手在此来的路线上大幅度来回比划着说了说,他自己的思路其实已经盯向了沿途的驿站,这种偏僻之地来往的路人不多,最常见人的地方反而是沿途的驿站。 几人琢磨了好一阵都没反应,想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黑牡丹问了句:“道爷,您去渡云山拜会云欢,还有之前遭截杀算不算?” 牛有道:“不算!” 黑牡丹:“那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离开摘星城上了官道后,除了这两件事,咱们基本上一路没停,也就中间在驿站换了下马。” “换马的驿站在什么位置,帮我在图上标示出来,还有云欢老巢云霄洞府以及三道弯咱们被截的位置,都尽量标示准确些。”牛有道吩咐了一声,回头又对圆方道:“炭笔拿出来。” 随便画画就能赚钱的炭笔,圆方一路上都带着,炭笔掏出给了黑牡丹。 黑牡丹与段虎等人商议着,确认了驿站在官道旁的位置,倒也不难记起,那个驿站颇大,是个枢纽性质的驿站,在某岔路口附近,很好定位。至于云欢老巢的位置,在渡云山的一座主峰上,直接找到那座主峰圈了一下就定位了。三道弯被截的位置在某个弯口,就更好找了。 “道爷好了。”黑牡丹回头说了声。 牛有道抽走了她手上的炭笔,仔细打量了一下地图,若说标准,这地图还真不标准,但是比起他前世所知的古代抽象地图,那真是标准太多了,估计与处处有修士协助有关,有测绘上的便利。 他拿剑鞘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换算了一下某地到某地的距离,然后以炭笔在剑鞘上标刻度比例尺,随后又以此比例丈量了一下标示出的渡云山和三道弯位置,核实刻度的准确性有多高。 一连串的莫名其妙举动,令几人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懂,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放下剑鞘的牛有道站在地图前,盯着地图问道:“你们觉得为杀我的人联系渡云山的那个中介人会在什么位置?” 黑牡丹苦笑:“这怎么可能知道。” 牛有道的目光却是盯在了赤州府城,徐徐道:“你们两个施法绷紧地图” 段虎和吴三两照做。 牛有道横剑在赤州府城和云霄洞府,根据刻度显示的距离,除以已知的金翅大概飞行速度,得出了大概的时间,以炭笔在地图旁写了个数字,几人看不懂的数字。 牛有道一指点在赤州府城,夹在指尖的炭笔受法力钳制慢慢飘离,点在了云霄洞府的位置,旋转而出的法力唰一声带着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以赤州府城为中心的圆。 吸附了炭笔到手,沉默计算了一下离开驿站到离开渡云山的时间,减去刚得出的时间,乘以金翅大概的飞行速度,算出了大概的距离,再次将剑鞘横在赤州府城做起始点,随便往一个方向标示了刚得出的距离点。 之后再次指点赤州府城为中心,炭笔飘到刚才的点上,又随着旋转法力唰一声画了个圆。 牛有道抓了炭笔看向驿站位置,发现刚画出的圆边已经框出了驿站,与猜测有误差。 但是这不重要,如果没误差反倒奇怪了,其中有消息转交和发送间的时间差,还有记时上的误差,加之地图不精准。 而他要的只是个大概的核实,不要求精准。 他随后又一个圆接一个圆地唰唰画出,不断拿着剑鞘来衡量那些圆圆圈圈,又不断在旁记下一些几人看不懂的稀奇古怪数字。 好一会儿做完这些后,杵剑身前,盯着地图道:“我们之前换马的驿站有问题,应该是在那被发现了。” 几人面面相觑。 随后牛有道又徐徐道:“消息应该是在我们离开驿站后的一炷香时间左右发出的,消息抵达赤州府城后,大概停留了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才由中介人发出给渡云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买我命的人和中介人都在赤州府城内。” 这话说的,几人无语,这种事情也搞的跟他亲眼所见似的。 黑牡丹试着问道:“道爷,我看你好像一开始就向准了赤州府城。” 牛有道:“赤州府城一开始只是个假设罢了。买卖人命的行当,能干这一行的,镇不住买卖双方是干不下去的。而随时能联系到人手帮买家解决问题,这也不是个人能力能做到的,这必然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有多大我不知道,但一级中枢应该不会是在渡云山附近的小地方,所在位置应该具备一定的区位辐射优势,再结合消息传递时间上大概能产生的距离,大致看了看,赤州很可疑,因此拿来假设核实。最后的推算结果无论是时间上还是距离上都比较合理,因此赤州这个假设成立。” 第一五零章 果然有问题 几人一个个眼睁睁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关键是牛有道看起来好年轻! 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黑牡丹觉得自己会对这年轻男人动心的,也因年纪比人家大一截,所以不做那非分之想。 假如在邀月客栈所谓的陪一晚,放在如今这比较了解的情况下,她怀疑自己搞不好就会从了! 黑牡丹大眼睛眨了眨,问:“道爷,接下来怎么办?” 牛有道:“对方能精准捕捉到我们的路线,已不仅仅是发现了我们那么简单,这路上肯定布置了眼线,暂时不要露面,先在这里躲一段时间再说!” 段虎:“道爷,我觉得放弃骑行、掠行悄悄离开这里更稳妥。” 牛有道:“从发现我们到盯住我们,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在这偏僻地带立刻调集出人手,无论是那个中介组织,还是背后买我命的人,不管是谁干的,总之势力非比寻常。不搞清楚原因,不知道怎么规避风险,后面可能还会有危险,必须排除掉这个隐患,否则我们寸步难行!该做缩头乌龟的时候,还是缩一缩吧!” 说罢也不管几人同意还是不同意,提了剑,慢慢走了出去。 洞内几人相视一眼,圆方却是转身对段虎和吴三两道:“地图再打开看看。” 说到这个,地图一打开,几人都凑在了地图前,打量着上面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圆圈圈。 有些东西不难理解,几人不傻,之前牛有道动手画的时候,他们大概就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以前没见人这样搞过罢了。此时仔细瞅瞅,皆若有所思,都感觉学了一招。 天黑又天亮,众人轮流当值戒备…… 渡云山,云霄洞府,盘膝打坐在石榻上的云欢看着侯擎天双手奉上的五万金票,嘴角抽了一下。 见迟迟不接,侯擎天抬头看了看。 云欢皱眉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这笔买卖截杀的对象是牛有道?” 侯擎天乐了,发现当家的还真不把那位结拜兄弟当回事,连名字都说错了,纠正道:“当家的,错了,不是牛有道,是轩辕道,除了他,谁还能这么大方。” 云欢沉着脸道:“轩辕道就是牛有道,牛有道就是轩辕道,那家伙就是在金州杀了燕国使臣的牛有道!” “……”侯擎天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云欢把事发经过简略地说了下,抓了金票到手,点着金票嘀咕,“屁股后面有人追杀,前面有人截杀,这厮年纪轻轻的,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还敢跑我渡云山来招摇撞骗!” 见侯擎天有些懵,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又不知情,不过结拜的事不要泄露,咱们虽不怕,但也没必要惹那麻烦。” “是!”侯擎天唯唯诺诺应下,出了洞府后,赶紧飞掠而去,当时三道弯那,一堆人看到了,也不知这些回来的家伙有没有乱说,他得赶紧去勒令他们闭嘴…… 次日傍晚时分,盘膝打坐修炼了一天的牛有道从山洞中踱步而出,抬头见晚霞漫天,沿溪流上行寻幽而去。 到达山谷上游时,前方有水潭,水潭边露了个湿漉漉的脑袋,披头散发的。 不是别人,正是轮值戒备的黑牡丹。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见到这边有碧水潭,忍不住想洗洗,想到自己当值,其他人应该不会过来,于是就痛快了一番。谁想突然听到脚步声,赶紧缩进了水里,露个脑袋往外瞅,见到了漫步而来的牛有道。 “道爷,别过来,不方便!”黑牡丹喊了声。 牛有道一瞅就明白她在干什么,但是没理会,继续走自己的。 黑牡丹顿时慌了,一把吸附了不远处的衣服过来,遮挡自己的身体。 然而牛有道云淡风轻地从水潭边经过,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向上游走去。 “……”黑牡丹无语,没见过这种人,遂衣服往边上一扔,管他的,继续痛快洗自己的。 不过洗的速度加快了,匆匆洗完,穿了衣服,她也朝上游去了。 一直找到上游的山崖上,才见到杵剑面对红彤彤夕阳的牛有道,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了看。 牛有道收了脸上的迷惘神色,依然目视前方,淡然道:“我看了你,你看了我,咱们两清了。” 黑牡丹好气又好笑,不过却试着挑逗道:“道爷,你刚才经过的时候,难道就不想看看?” 牛有道:“看什么?” 黑牡丹:“看我洗澡啊!男人不都一样。” 牛有道:“有什么好看的?” 黑牡丹:“哟,嫌我丑是不是?” 牛有道:“嫌你黑。” “……”黑牡丹翻了个白眼,“也就是稍微黑了点好不好?” 牛有道:“不看是因为看到你拿了衣服遮挡,知道左右都看不到,不如不看,免得闹个骂名…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吧?” 黑牡丹噗嗤一笑,“少来!道爷,恕我冒昧,你这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就不想女人?” 牛有道:“你想我说什么?” 黑牡丹好奇道:“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牛有道:“没有!” 黑牡丹:“怎么可能?” 牛有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是想做媒,还是动了春心想老牛吃嫩草?” 黑牡丹:“做媒也得先有你喜欢的吧?至于是不是动了春心,好像有些,我对你有好感,不过咱俩的年纪不合适,不然我肯定不放过你。当然,你如果愿意让我吃你这嫩草,我也没意见。” 牛有道哑然失笑,轻轻摇头,想起了某人在邀月客栈委屈到哭的样子。 黑牡丹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没开玩笑,是真对你有好感,你这年纪血气方刚我能理解,身边没女人的时候,若是想要,又不嫌弃的话,可以找我。你放心,我自愿的,也不会缠你,我说真的。” “果然是江湖儿女…”牛有道微笑着转过头来,点了点头,“你说的意思,我知道了!” 黑牡丹:“那你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牛有道笑意中带着几分玩味:“你猜!” 黑牡丹又是一个白眼,“没劲!”转身跳下山崖走了。 待到天色渐暗,牛有道回到洞中时,只见黑牡丹正在火堆旁烤吃的,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而雷宗康瞟向他的眼神则有点怪怪的。 牛有道在主位盘膝坐下,盘膝而坐的圆方起身,鬼鬼祟祟凑到了他身边,咬耳朵道:“道爷,黑牡丹说了你一些坏话。” “嗯?”牛有道愕然。 圆方低声道:“刚他们交接的时候,黑牡丹说你偷看她洗澡。”说着还观察他的反应。 “呵呵!”牛有道笑了笑,看了眼装作若无其事样的黑牡丹,也没辩解。 黑牡丹自然知道圆方偷偷摸摸说了什么,也真服了牛有道,这样都能不失态,年纪轻轻老成的不像话! 之后的几天里,段虎和吴三两看牛有道的眼神也一直怪怪的…… 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一行离开了这片藏身的山林,上了官道,原路折返。 一路奔波不停。 待到目标中的驿站远远出现在前方,牛有道打出了手势,段虎和吴三两迅速左右分开。 进了两边山林的二人,迅速扔下坐骑,快速潜行向驿站。 牛有道等人未停,到了驿站门口减速,直接拐进了驿站内。 几人陆续跳下马,在一棚子里坐下点了吃的,黑牡丹则再次找到了驿长,换马! 填饱了肚子,换好了马,一行翻身上马,冲出驿站,再次疾驰而去。 这次却没跑远,在几里外的地方停下了,趁着四周无人,迅速进了山林躲藏。 留了黑牡丹和圆方在此,牛有道在林中飞掠,往驿站方向返回。 而驿站楼上,一间窗户推开了,一只金翅扔出,掠空而去。 放飞金翅的驿卒在窗口四处看了看,刚关了窗户,驿站后方山林中躲藏的段虎迅速闪出,直接落在窗外,施法掀开了窗户,瞬间钻入。 屋内驿卒猛然转身回头,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发声,便被段虎隔空弹出的指风给打翻。 闪来的段虎五指一抓,一股吸力让驿卒缓缓倒地,没发出动静来。 躺在地上的驿卒紧绷着腮帮子,一动不动。 段虎回到窗口往外瞅了瞅,又迅速闪身而出,飘到了驿站的屋顶上,朝对面山林中的吴三两打了个手势,得到吴三两的手势回应后,段虎再次闪身回到了那间屋内。 山中穿行而来的牛有道注意到了驿站对面的吴三两现身了,立刻往驿站后面去,见到了后面楼上打开的窗户,也看到了窗户里的段虎,一个闪身起落,钻了进去。 “道爷!”段虎低声拱了拱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驿卒,“不出您所料,这驿站果然有问题。” 牛有道:“没打草惊蛇吧?” 段虎:“道爷放心,没惊动驿站内的人。” 牛有道走到了那驿卒的身边,目光瞥到驿卒嘴角有红黑血迹渗出,一惊,蹲地一把捏开了驿卒的嘴巴,见到了他口中咬碎的牙槽。 段虎亦一惊,赶紧出手抢救。 牛有道慢慢起身,“算了,牙槽里藏毒囊,这是早做了不落敌手的准备,救不了的。” 第一五一章 暗战 驿卒身上的禁制已紧急解开了,然身体急剧哆嗦了几下,便鼓着眼睛没了动静,口角黑血淌下。 段虎一脸讪讪,“道爷,是我大意了。” 来回奔波,跑来跑去,好不容易锁定了目标,要逼问出幕后来,结果被他给弄砸了,实在是惭愧。 牛有道顺手扯了屋内的一件衣服到手,扔地上,快速以脚尖堆到了驿卒的脖子旁,不让其口角淌下的血流到地板上,之后才回头道:“怪不得你,谁能想到一个驿站的眼线居然是死士…不过下次注意了。” “是!”段虎尴尬点头,事情确实没办好。 牛有道环顾房间,“仔细搜一下,不要漏掉任何可疑线索,翻过的东西记得复位。” “是!”段虎应下,立刻翻箱倒柜地搜查。 牛有道也没闲着,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反倒是背个手慢慢查看着。 很快,屋顶楼阁上的鸟笼被搜了出来,里面有金翅的几片羽毛,牛有道提溜着看了看,又让他放回了屋顶上。 床褥下翻出了一张折纸,段虎打开一看,愣了一下,“道爷,你看!” 蹲在地上检查驿卒身体的牛有道抬头,接到手中,盯着画像的瞳孔骤然一缩,人慢慢站起,问道:“像我吗?” 段虎:“面容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加上道爷绑在后面的头发,有九分相似。” 牛有道神色渐渐凝重,他会水墨丹青,甚至能鉴定古玩字画的真伪,在某些方面是行家里手,一眼就看出了这画像不是画的,而是印出来的! 慢慢回头看向地上驿卒口角的毒血,徐徐道:“不要再搜了,东西复位,尸体带出去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另外,你乔装打扮一下,回头再回这驿站,想办法收买个别驿卒,打听一下这人的来历。” “好!”段虎点头。 牛有道收了画,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趁着无人闪了出去,消失在了后方山林中。 回到数里外的地方,与圆方和黑牡丹碰面后,黑牡丹问:“道爷,怎么样?” 牛有道掏出了画像,两指夹着递出。 黑牡丹打开查看,圆方脑袋也凑了过来,见到画中人后,二人面面相觑。 “道爷,这是驿站中找到的?”圆方问了声。 负手而立的牛有道没吭声,已陷入了沉思中。 在那驿站中居然有自己的画像,尽管之前有些怀疑,但真正看到后,还是有点超乎他的意料,这背后的深意让他心头沉重。 画像是印制出来的,要印制就要刻版,少量画像是犯不着这么麻烦的,说明有自己大量的画像,幕后黑手弄出这么多自己的画像想干什么?自然是要找到他! 还有那驿卒,居然是死士! 死士分两种,一种是血拼死战之士,一种是身怀机密不能泄露者,驿卒显然是后者! 赵国境内他并没有什么仇人,还是那句话,能跑到赵国境内杀他的人,要么燕国朝廷,要么宋家! 结合这一点,那么这身怀机密的死士是谁的人? 宋家为对付他,会派个不是修士而且是身怀机密的一般人吗?不太可能! 加之数日前的一场暗中交锋,已经隐隐透露出了来者的势力非同小可,宋家在燕国是有权势,但势力还大不到能快速在他国偏僻之地随时集中力量的地步,这应该超出了宋家的能力范畴! 综合前前后后的各种线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是燕国朝廷布置在赵国境内的机密人员! 再结合大量画像,牛有道意识到了,燕国已经动用了国家力量来寻找他的下落,找到了他自然就要解决他,这就是他杀燕国使臣的后果! 这也解开了他之前心中的疑惑,为何买他命的人没有联系三派的人,燕国布置在赵国境内的秘密人员不可能轻易暴露,跟追杀他的高肃聪等人平常有联系来往的可能性很低。 至于留仙宗手上的画像,他虽然不知道和这张画像是不是同一版本,但两边都用上了画像,他已有怀疑,要么是宋家从朝廷那弄来的,要么是朝廷从宋家手上弄到的。 等候在外的雷宗康引导了段虎和吴三两回来。 跳下马的段虎快步走到牛有道身边拱手禀报:“道爷,花了几枚金币,从一驿卒口中问清了,死者叫赵大,原是附近城中赶马的马夫,后得一员外欣赏,帮忙弄了个驿卒做,十几天前才刚到的驿站。” “十几天前…”牛有道嘀咕了一声,抬了抬手,“地图!” 几人似乎习惯了他动辄看地图的习惯,圆方掏出地图,与段虎拉开展示在他面前。 盯着路线密织如网的地图,牛有道不知是这一处驿站有眼线,还是所有驿站都有眼线,他倒希望只有那座驿站有眼线又恰好让自己给碰上了,可他知道这种想法是自己安慰自己。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确定自己人在赵国而在整个赵国布了网,还是在所有国家都布网了。 他未曾站在国家力量的高度俯视过,不知道这力量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广,但一想到自己要去的韩国途中也有不少驿站,他就有些不安。 他可以避开驿站徒步行走,也可以乔装易容,然后为了不引起注意,大家分散开行走。 然而这其中有许多的不便,来来往往的情况下一直躲躲藏藏也不是个办法,还有那不知扩散出去有多少数量的画像,不知都到了些什么人的手中,不知避开了这一头能不能避开另一头,这让他心头沉甸甸。 “段虎、吴三两、雷宗康。”牛有道招呼了三人过来,指着地图道:“你三人乔装打扮后,从这岔路分三条路线出发,沿途驿站一个不许放过,逐一买通驿卒打听,看看有没有类似赵大这种近期新进驿卒的情况,地图上标明驿站的位置。三天后的这个时辰准时返回,在此碰头!” 他不能肯定驿站中的眼线是一直就有的,赵大只是个特例,还是怎么回事。 三人搞不懂他在干什么,驿站有问题避开就是了,何必跟这些驿站较上劲,不过还是一起拱手道:“是!” 牛有道:“沿途花钱找驿站置换马匹,马歇人不歇,即刻出发!” “是!”三人领命,当即化妆易容,将外貌做了些改变,随后纵马出了山林,抵达附近的岔路口分头而去。 三人走后,牛有道却未原地逗留,继续往深山中而去,远离了这个地方躲藏…… 赤州府城,全府书房内。 坐在案后的全少康绷着一张脸,“还是没消息吗?” 某个驿站上报上级承驿吏,表示突然少了个驿卒,不知去了哪里,也不见回家。这事表面上看只是丢了个人,但消息传出后立马惊动了这边,因为这边知道那名驿卒的真正身份。 管家全桥:“驿站那边还在找,不知是不是在山里走丢了。” 全少康:“他那边刚好发了消息,人就丢了,你觉得会那么巧吗?搞不好已经栽在了牛有道的手上。” 全桥迟疑道:“他只是负责发送个消息,不会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沿途那么多驿站,牛有道怎么就能锁定那座驿站、锁定他?这似乎不太可能!” 全少康慢慢站了起来,“难说,这个牛有道很不一般,一交手我就察觉出来了,在渡云山的势力范围内,凭他的实力居然能让渡云山的人认栽、罢手、赔钱,由此就可见一斑。第二次又是同一座驿站、同一个线人发现了他,之后调集的人手却根本没发现他的踪迹,他第二次在那驿站露面就有问题,应该是怀疑盯上了!” 走出了书案,负手徘徊一阵,猛然顿步道:“安全起见,立刻通知与失踪人手有直接来往的上线转移,即刻联系赤州境内各驿站执行相同任务的人手进入静默状态,与之有直接来往的上线全部转移!” 全桥:“上面…” 全少康:“即刻执行!我会跟上面解释。” “是!”全桥领命。 三天后,约定的时间将近。 一条山谷中,牛有道前脚派了黑牡丹去接引段虎三人,后脚就招了圆方过来,“我去其他地方观察,你去途中躲藏,看看他们身后有没有跟人,没有跟人,你就回来把山谷后面那堆我昨天堆的柴给点了,再跟他们见面。若有跟人,你就不要回来了,直接去这个地方,我会跟你碰头。”地图上指了个位置。 “好!”圆方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快速离去。 牛有道环顾四周一眼,亦闪身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于是,黑牡丹带着段虎三人回来后,发现山谷中居然没了人影,到处寻找都不见人。 找不到人,黑牡丹只好大声呐喊:“道爷…道爷……” 好一会儿后,圆方的声音传来,“嚷什么嚷,道爷有事,马上回来。”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圆方从一旁的山林中闪了出来, 稍候吴三两指向山谷后方,“快看,山后有烟。” 几人看去,果见山后有烟阵阵升起,当即飞掠而去查看。 来到山后,只见堆着的柴燃着熊熊烈火,却不见人。 没多久,牛有道提了几只洗剥好的野鸡、野兔之类的从山中掠了出来,交给了黑牡丹,“烤了吧,大家辛苦,犒劳大家的。” 第一五二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回头问段虎三人,“途中还顺利吧?” “顺利!”三人点头,都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沿途排查过的驿站都在上面做了标示。 牛有道让三人把三幅图上的标示集中在了一张图上,仔细询问情况。 三人这三天摸了七十多个驿站,近期有新驿卒加入的驿站只有十来个。 尽管如此,也引起了牛有道的高度关注,近期不止那一个赵大加入驿站,仅这三条路线上的驿站就多了十几个新人! 人看似不多,对注意此事的牛有道来说,却足以引起警觉! 牛有道拿炭笔在那十几个驿站的位置加了醒目的标记,盯着仔细琢磨,不知是因为找他而补充进驿站的人手,还是因他而特别布置的人手?两者有很大的差别,差别在动用人手的多少和密度。 一开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那些驿站的位置并非都如那个赵大所在的是处在岔路口附近! 然而渐渐的,看出了一些端倪,炭笔将三人排查的区域画了个圈,横了炭笔在地图上涂抹,抹去了圈内的大部分区域,只留了狭小的路线区域。 排除了视觉上乱七八糟的干扰,只有显著的路线呈现,情况一下就显得清晰明朗了起来。 就连其他人也渐渐看出了些许端倪,黑牡丹在旁伸手指着地图道:“这些设点的位置很有讲究,道爷,你看,这几个分布的点,不管附近几条路线怎么交错,只要来往这区域,就必然会经过其中的一个驿站。其他的点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如此一来,就不需要每个驿站都设人,可以节省大量的人手。” 牛有道微微颔首,他也看出来了,如此说来,并非是补充人手进驿站,而是针对他特设的。 这倒是符合他的怀疑,若是每个驿站都设置人手的话,燕国得投入多少人手搞这事,总不能燕国的谍报人员为了一个他而扔下其他更大的事不干吧。 圆方眨了眨眼,“这样方便多了,咱们只要把行进路线上可能设置人手的驿站给推测出来,就可以绕开,不用走走停停每个驿站都绕。” 牛有道:“这不现实,首先,咱们不熟悉路上情况,不知道每条路上驿站的位置,到了近前才能看到驿站,你看这条路上有三家驿站…”手指了条较长路线,“若不是排查后知道安插在了左边这家,你能目测出在哪家吗?还有,一路走来,不少驿站就设在河畔桥头,人可以踏波过河,马匹怎么办?大幅度绕远路?累不累?真要如此的话,那也用不着骑行,还不如徒步掠行自在。” 圆方挠了挠脖子,嘿嘿一笑,想说一时没想那么细来着。 黑牡丹等人却有些纳闷,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始终不肯徒步掠行,非要跟这些驿站过不去干嘛,这分明是做了长途跋涉的准备,这究竟是要走多远的路、要去哪啊? “还有一个情况,谁敢保证每一个地方都完全如我们所判断,谁敢保证某个地方不会有多余的人手设置?” 黑牡丹:“道爷,那你的意思是?” 牛有道淡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道还罢,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把这些眼线全给清除掉。” 段虎狐疑道:“道爷,就靠我们几个人想干这事怕是不行吧?” 牛有道:“靠我们自然是不行,面对这种组织,根本不是我们也不是一般门派的实力能斗的,人家的背后能动用的财力和人力不是我们能想象的,留仙宗、灵秀山和浮云宗随便出几个人就能逼我们狼狈逃窜,人家背后的势力能驱使的修行门派可不止这三派,能派出的高手也远不止这几个人,我们真要跳出来硬搞,那是找死!也搞不出什么名堂,顶多是触动这张网打草惊蛇,咬不到几个。” 黑牡丹:“那怎么办?” “让有那制衡实力的人去搞吧。”牛有道抬手指了段虎和吴三两,“要再辛苦二位一趟。” 两人回道:“道爷请吩咐。” 牛有道:“你们即刻赶往赵国京城,一路不停,以最快速度赶到赵京,去找五个人,韩国使臣诸葛寻、宋国使臣涂怀玉、晋国使臣楚相玉、卫国使臣隋湃、齐国使臣左安年,找到五人后,多的也别说,就把燕国秘谍在驿站这般安插的故事讲一讲,也别说是针对谁的,他们自然会警觉,自然会尽快通知各国朝廷迅速去查!” 本来只是担心韩国那边,因为他要去的目的地就在韩国,可若是针对韩国一路的话,未免有暴露行踪的嫌疑,遂管他其他地方有没有,一锅烩了掩人耳目,反正又不需要他出力。 至于燕国有没有在诸国这般布置,他不知道,起码诸国动作一出,不说帮他吓退可能存在的危险,至少也能打草惊蛇吓得沿途可能存在的眼线全部缩起来,让他一路畅行不再有这方面的担忧。 否则看看眼前,仅因为这点麻烦就已经耽搁了他好些天的行程不敢动弹,实在是对方背后的势力太庞大了,他再自信也不能自大到以为自己这般势单力薄着就能碰撞。 黑牡丹等人略有讶异,他们都搞不清各国使臣是什么人,因为不在他们平常关注的范畴内,却是发现牛有道门清的很,一个个报的顺溜,看来在官方混过的人见识就是不一样。 吴三两颇为担忧道:“道爷,我们两个的身份,人家怕是未必会见我们,只怕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段虎跟着点头,这担忧不是没道理的,这一个个可都不是普通人,身边高手护卫,明着暗着都很难接近的,那些人也不会什么人都见。 牛有道:“不用担心,登门时,你们报我的名号便可,就说牛有道让你们带话的,他们自然会见你们。” 黑牡丹等人相视一眼,你有这么大面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是打过照面的,金州那晚事发时大家都在场,牛有道心里清楚,有事找那些人帮忙未必行,但见面递个话什么的,人家肯定好奇愿见。 黑牡丹问:“道爷,他们回头怎么跟我们碰面?” 牛有道手指地图,在一个位置点了点,“北山县,你们两个京城出来后,直接赶往此地,在县城最大的客栈等我们便可。” “好!”二人点头应下。 牛有道回头又要了纸和笔,当几人面写了封大家都看不懂文字的信,随后递给了圆方,“你乔装打扮一下,立刻赶往摘星城,找到万洞天府的商铺,找到坐堂掌柜,报我名号,让他们把信传给金州刺史府。之后你也别再来了,直接回王爷那边等我。” 黑牡丹等人悄悄互相看了看,这又是万洞天府,又是金州刺史府,又是王爷的,看来还是有不小背景的嘛,怪不得报名号就能见到五国使臣。 只是几人有点不明白,万洞天府可是赵国数得上的大门派,有这层关系干嘛还被那三派给撵着跑? 不管怎么说,这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黑牡丹等人暗暗振奋精神,对前途充满了希望,只要跟紧了这位道爷,刚刚透露出的这些背景自然也会成为他们的背景。 这可比什么开宗立派强,那些开宗立派的小门派想融入这些背景很难的,会被其他势力排斥。 如今看来,误打误撞之下反而找到了一条捷径,几人实在是暗暗欣喜不已。 唯独雷宗康略微低了下头,有些惭愧,自己目光短浅,有眼无珠,悔不该不听黑牡丹的! 可事实上,他当时被留仙宗给盯上了,站在他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也没什么选择。 而对牛有道来说,当着几人面显露这些背景,也有故意的意思在里面,要把他们差遣开了办事,让他们明白点什么看到希望才能尽心尽力,才不容易出意外! 圆方愣了一下,“道爷,我回头还是直接来找你吧。” 对于牛有道的能力,他是越来越有信心的,不认为跟在牛有道身边能有什么危险,这一趟出来开了眼界,想继续跟着开拓眼界。 牛有道摇头:“忘了邀月客栈给你看的那本书吗?我不会留在这等你,分开后,途中联系不便,一时难以碰头,而这一带也不知下手的人使了多大的力,你一个人乱跑我不放心。还有,你身上的钱拿出来,我路上办事要用。” 一想到《异兽录》,圆方心里略一哆嗦,连连点头,“好!可我怎么反馈消息给你?” 不过一听说对方要用钱,他心中又是一声哀鸣,这位的花钱方式他想想都肉疼,十足的败家子啊! 可也由不得他做主,有点不情不愿地把钱掏了出来。 “我信中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牛有道点了八十张整数的金票,交给了黑牡丹收着,剩下的让圆方留在了身上,一切安排好,挥手道:“好了,都照我说的去办吧,填饱了肚子即刻出发!” “是!”几人领命。 第一五三章 有恃无恐 几人各自准备,牛有道又朝黑牡丹招了招手,指了下自己的头发,“我也要换换行头避人耳目,帮我把头发盘一下。”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了。 黑牡丹有些忍俊不禁,找了自己用的梳子,走到了他身后,帮他梳理之余,调侃道:“道爷,咱们这般亲昵,郎情妾意的,你就不怕别人看了误会?” “误会?”牛有道嗤了声,“你宣扬我看了你洗澡,还有比这更大的误会吗?” 黑牡丹“咯咯”发笑,笑得花枝乱颤,声若银铃,惹得众人古怪目光看来,想不怀疑两人之间有猫腻都难。 牛有道闭上了眼,想起了那个经常给自己梳头的丑八怪女人,那是真细心,根根发丝都能感觉到的温柔和细心,手感比这女人强多了…… 青山郡。 旷野中,大军连营,拒马联排,旌旗招展,‘商’字旗迎风。 横阻的大山坳口,森严壁垒,关墙上的驻军紧盯旷野,巡回人员满脸疲惫。 赵国金州大军压境,燕国南州集结重兵防御,商朝宗趁虚兴师问罪,一举攻下整个青山郡,溃败大部人马如今坚守关隘,若此关攻破,后方将一马平川,将给南州刺史周守贤造成巨大威胁。 商朝宗的行为令各方拥兵自重的诸侯蠢蠢欲动,整个大燕随时可能陷入烽火之中,内忧外患,朝廷紧急派人来谈判。 经过几轮谈判,商朝宗暂停了进攻,实际上靠借来的广义郡人马,再打下去也无力占据。 远处,一队骑兵隆隆而来,‘凤’字旗猎猎,一身战甲的凤若男银枪白马,一马当先,身后十几名背剑修士追随,千骑隆隆在后。 哨楼上号角呜呜吹响,营门大开,拒马搬移到了两旁,中军帐内一行人快步而出,为首者正是商朝宗,商淑清亦穿上了战甲紧随哥哥身后,脸上未蒙纱,这个时候没人在乎这个。 凤若男纵马冲入大营,紧急勒停,身后人马分赴左右排开。 跳下战马,手中枪扔给了手下,大步朝前来迎接的商朝宗走去,近前拔出腰间令箭,单膝跪地,捧令箭道:“卑职幸不辱命,四安县乱兵已全部剿灭,特来向大帅复命!” 商朝宗接了令箭,转手交给了一旁的蓝若亭,继而双手将凤若男扶起,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脸上满是尘土的女人,感慨道:“夫人一路辛苦了!” 正式的程序已经走完,众目睽睽之下什么夫妻之间的调调让凤若男浑身不自在,有些尴尬,身子晃了一下,脱离了商朝宗的相扶,“大帅若是没其他吩咐,容卑职告退。” 商朝宗干笑笑,双手有点僵硬地放下了。 蓝若亭忙对一旁道:“郡主,带王妃下去休息吧。” 商淑清走了出来,行礼道:“嫂子辛苦了,去洗洗吧。” 一见商淑清,凤若男立刻露了笑脸,主动牵了她的手,与商淑清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其实长的丑也有长的丑的好处,丑人多载福,不是没道理的,至少不容易让女人嫉妒。 至少凤若男对商淑清一向不错,甚至有时还捧着商淑清一点,处处表示不在乎美丑的样子,怕一不小心伤了她。 对商淑清接触的越久,凤若男就越为她惋惜,人品、才华、性情、身材等等,哪样不是上上等的女人,却硬生生被一张脸给毁了,老天爷何其不公! 每每看到商淑清,她就会觉得老天爷对她其实还是不错的。 这边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山坳那边也有了动静。 关隘大门发出沉默呜咽声敞开,门外拒马迅速被士兵搬开,一行十余骑纵马冲出,一路跑下崎岖山路,冲向旷野连营的大军。 为首者,一袭黑色披风飘扬,两鬓斑白,面容白净,目光阴沉,正是尕淼水。 他不但是燕皇身边的近身太监,也是中车府令,同时也是燕京这次派来的谈判人员。 一行冲到军营门口停下,得了通报,全部下马后才放行入内。 一进营门,又被人封了经脉,下了禁制,才继续放行,被人领着直奔中军帐。 中军帐内,挂着的行军作战图已放下垂幕遮住,商朝宗端坐在上。 白遥抱剑在旁护卫,边上还有一些虎视眈眈盯着来客的天玉门弟子。 不管怎么说,商朝宗的皇族身份还在那,还没有被取缔,尕淼水等入内后,还是一起抱拳行礼道:“见过郡王!” 商朝宗沉声道:“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条件就那些,答应了则罢,不答应则战场上见!” 尕淼水直起身,“王爷,全部答应你是不可能的,若都依了你,诸侯皆效仿,燕国立马要陷入水火之中!” 商朝宗:“不答应还有什么好谈的!” 尕淼水:“京城那边已经给了我最后的底线,治周守贤的罪万万不可能,青山郡可以划到王爷治下,朝廷也可以颁旨任命,但公开昭告天下绝无可能!除了这两点,其他的都应了,朝廷也只能让步于此。王爷若是再苛求,非要让朝廷颜面尽失,那朝廷也只能是与王爷战场上见,届时倒要看看王爷这点人马能抵挡多久!” 哗啦!商朝宗霍然站起,怒目相视。 蓝若亭忙上前劝阻,拱手道:“王爷,陛下毕竟是王爷的伯父,既然陛下已经做了让步,王爷不妨念在同族亲情的份上也退上一步吧!” 于是一番劝慰下,一场战争似乎就此结束,双方签下了协议,各执一份。 目睹此情此景,一旁的天玉门修士面有喜色,天玉门的势力范围又扩大了,足足吞下了一郡之地啊! 慢慢收起协议的尕淼水脸色不太好看,盯着商朝宗道:“有些事情最好适可而止,再闹下去,大燕垮了对王爷也没好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再有下次,不可能一直忍让,王爷自己掂量一下后果,我什么意思王爷应该清楚!” 蓝若亭微笑道:“尕公公是指那十万鸦将吗?” 此话一出,尕淼水和白遥脸色同时一变,没想到蓝若亭居然会当众说出这个秘密来,这岂是能乱说的。 商朝宗倒是神色淡定。 蓝若亭复又哈哈大笑:“尕公公,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妨挑明了,当年王爷被栽赃进天牢,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有人要置王爷于死地!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在京城运作,弄出个‘十万鸦将’的幌子来,若非如此,王爷怕是难以活着离开天牢!” 尕淼水骤然眯眼,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披风一甩,大步转身而去。 临出帐门时,又顿步,霍然回头看了眼,锐利目光紧盯商朝宗,想起了当初城门楼上宋九明的话,放虎归山呐! 目送尕淼水离去后,抱剑怀中的白遥出声了,“蓝先生,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蓝若亭慢慢转身看着他,“意思很简单,十万鸦将本就是个幌子,根本不存在!王爷在京城遇险,不得不想办法脱身,离了京城也难逃朝廷毒手,为了得到贵派的支持,不得不巧计借兵,一直到今天拿下青山郡,一路都是设计好的!” 白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把天玉门给耍了! 他慢慢走到商朝宗跟前,“王爷,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商朝宗面无表情不吭声。 蓝若亭走上前,“法师!天玉门有损失什么吗?并无任何损失,反而得到了这大大的好处,有王爷为天玉门守这一郡之地有什么不好吗?” “论能力,王爷不比凤凌波差,这么多年,凤凌波有能力帮天玉门扩张势力范围吗?王爷来苍庐县才几个月便奉上一郡之地,如此贤才,若天玉门不要,天下有的是门派抢着要!” “论亲情,凤凌波是彭掌门女婿,王爷也是彭掌门的外孙女婿,同样是一家人,何分彼此?还有凤凌波比不上的,王爷是大燕皇族,有些事情名正言顺!退一步说,金州那边的条件法师也知道,青山郡离了王爷,没人镇的住!王爷愿为天玉门效劳,法师为何不问问师门愿不愿给王爷这个机会?” 给不给这个机会,白遥不知道,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师门未发话,他也不敢拿商朝宗怎么样。 但他看出了一点,商朝宗这边今天敢明目张胆地摊牌,是因为有恃无恐! 白遥慢慢转身,绷着一张脸慢慢离开了。 其他天玉门弟子面面相觑,也带着惊疑不定神色离开了。 不一会儿,商淑清走了进来,凤若男在沐浴洗尘,她便回来了。 “我刚看法师脸色不好看,难道和朝廷那边没谈妥吗?”商淑清关切地问了声,眼中略带焦虑。 商朝宗叹了声,“谈妥了…鸦将的事,已对天玉门摊牌了。” 商淑清默默,明白了白遥脸色为何会那么难看。 蓝若亭忽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势已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拿下青山郡,今后凤凌波再难掣肘王爷,王爷终于真正拥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新的开始,可喜可贺!” “计娶嫂嫂,借兵广义郡,立足苍庐县,金州赴险,力挽狂澜,促成联盟,才有今日吞并青山郡的顺利!”商淑清幽幽提醒一声。 两人闻听皆沉默点头,商朝宗慨叹:“道爷居功至伟!” 商淑清轻轻走到帐门前,看着苍茫天色,喃喃道:“许久没他音信,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第一五四章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好!很好!” 广义郡守府内,看过奏报的凤凌波拍案而起,一脸兴奋,“尽快准备好行程,我要亲自去青山郡看看。” 管家寿年微微欠身,欲言又止,道:“老爷,是不是先和夫人商量一下?” 凤凌波:“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她不是想念女儿嘛,一起去吧!” 寿年轻轻给了句,“老爷,还是和夫人商量下吧。” 凤凌波略怔,看出了寿年有些不正常,问“夫人有事?” 寿年束手不语,微微躬身低个头在那。 绕出桌案,盯着他看了会儿,凤凌波转身离去。 来到内宅,见彭玉兰和两位儿媳正在院子里谈着什么,凤凌波屏退了行礼的儿媳后,“寿年有些奇奇怪怪的。” 彭玉兰愕然:“怎么奇奇怪怪了?” 凤凌波:“刚接到青山郡那边的消息,大势已定,准备去巡视一趟做出安排,寿年却在那吱吱呜呜的。” 彭玉兰略默,问:“老爷准备做什么安排?” 凤凌波:“我在考虑青山郡那边派谁去镇守,老大若义和老二若节皆可,若是派了若义去青山郡,若节就要镇守广义郡,若义镇守广义郡、若节镇守青山郡也行,他们兄弟两个都适用。” 彭玉兰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让两个儿子各节制一郡,然后自己统揽两郡之地。 “老爷,青山郡那边还是不要去了吧。”彭玉兰脸上挤出几分牵强笑意。 凤凌波:“青山郡大乱初定,我得亲自去看看情况,才好拟定治理计划。” 彭玉兰:“不是有朝宗和若男在那边嘛,他们夫妻既然将青山郡打下来了,就让他们操心去吧。” 凤凌波摆了摆手,“青山郡民生凋敝已久,百姓苦矣,朝宗和若男皆是武将,皆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交给他们我不放心。再说了,女婿就是女婿,顶多算半个儿子,我们虽然不会亏待女儿,可女儿毕竟已有了自己的家,已成了商家人,青山郡还是让若义和若节去更合适。你放心,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亏待他们夫妻的,若男终归是我们女儿。” 这些话在外人面前是不会说的。 彭玉兰低头不语,有些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凤凌波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彭玉兰缓缓抬头,满脸苦涩道:“老爷,算了吧,青山郡的事咱们不合适插手,放手交给他们夫妻吧!” 凤凌波皱眉道:“说什么胡话呢?”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瞒不住,彭玉兰艰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十万鸦将!” 凤凌波眉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彭玉兰:“爹的意思是,若男是他外孙女,朝宗是他外孙女婿,都是一家人,青山郡交给他们夫妻去打理也是一样的!” 凤凌波愣了一下,旋即沉声道:“开什么玩笑,兵马钱粮都出自我广义郡,我找岳父大人理论!”转身就走。 彭玉兰忙伸手拉住了他胳膊,摇头道:“老爷,算了吧,没用的,这也是整个天玉门的意思,爹也得站在整个天玉门的大局上来看问题,他老人家也不好偏袒谁。” 凤凌波:“这怎么能说是偏袒,他们夫妻只是我麾下将领,又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搞乱了青山郡对天玉门有什么好处?” 彭玉兰:“苍庐县不过数月,便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宁王旧部中不乏政务人才,那个蓝若亭有济世之才!” 凤凌波一脸愠怒道:“你究竟站哪边?” 彭玉兰艰难道:“这不是我说的,是爹的原话!我站哪边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州站哪边,海如月手握金州兵马大权,她是朝宗的姑姑,她只认朝宗,青山郡若换人,她则放弃对燕京施压,放任周守贤自处,目前这个情况下,广义郡人马分散兼顾两地,根本挡不住周守贤的南州大军,一旦让周守贤腾出手来,青山郡的人马若不回撤集中力量,只怕连广义郡也要陷入险境,青山郡转眼便会易主……” 后面说了些什么,凤凌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想到彭玉兰之前说的什么压根没有十万鸦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脸色渐渐苍白,凤凌波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狼子野心…狼子野心…不愧是宁王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好个连环计,好个阴狠算计,竟搭上我一女,是我有眼无珠引狼入室…”突然手捂胸口,两眼一翻,摇摇晃晃,就要晕倒。 彭玉兰大惊,赶紧扶住了他,一掌贴在他后背,施法帮他理顺气息,潸然泪下…… 金州刺史府,花园,荷塘畔,袁罡笔直而立。 后方亭阁内,两名丫鬟陪着光彩照人的海如月来到。 见到荷塘边的袁罡背影,海如月嫣然露笑,“袁兄弟来了,快过来坐!” 袁罡回头,转身上了台阶,走进亭内点了点头,“长公主。” “自家弟兄,不用那么客气,快坐!”海如月上前,伸手抓了袁罡手腕,就要拉着入席,十分热情。 袁罡抬手撤了一下,脱离了对方的拉扯,他不习惯跟女人这样拉拉扯扯的,更何况是个寡妇。 海如月笑意不改,笑吟吟看着他,不知为何,只要这男人往她跟前一站,一股雄性气息就扑面而来,感觉往自己每一个毛细孔里渗,每每让她心跳。 她也算是颇有见识的人,这般阳刚气概的男子,真正是头回见到,与大多数看到她时眼睛就忍不住往她身上瞄的男人不一样。接触的越多,就越能发现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愿拉扯,她也不勉强,提袖请坐。 袁罡闷声坐下,令他略皱眉的是,海如月稍挪圆凳,直接靠着他坐下了。 见他没什么太大反应,海如月又笑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屡屡接近,这位有点不近人情,没事连话都不愿多跟她说,一靠近立马避之如毒蝎退开,现在似乎识相了不少。 而她也投桃报李,答应了袁罡些许要求,不局限在院里,允许袁罡在留芳馆内走动。 海如月偏头道:“这里没外人,你们退下吧!” “是!”两名丫鬟欠身离开。 海如月则亲自为袁罡执壶斟酒,流波明眸不时扫上一眼袁罡的侧颜,很有立体感的一张脸,刀削斧劈般,冷酷着! “来,袁兄弟,咱们共饮此杯!”海如月举杯相邀。 袁罡坐那无动于衷,没有举杯的意思,“某不胜酒力,长公主自饮便可,道爷书信给我!” 他从不乱吃别人的东西。 海如月笑笑,樱唇衔杯慢慢昂头饮下,又再斟满,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信,放在了桌上。 袁罡立刻拿了抖开一看,正是他熟悉的简体字,这东西相信没其他人能假冒。 看过内容后,他脸色有些凝重。 海如月留心着他的反应,问:“写的什么东西?” “道爷需要长公主上书朝廷,扫清一些障碍,赵国境内的一些驿站有问题……”袁罡把信中情况讲了遍,最后提点道:“事成后,长公主联系人在北山县的最大客栈外的屋檐下挂上一朵红花便可!” 海如月颔首:“知道了。”又举杯劝酒。 袁罡一看信就知道,道爷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心中忧虑,哪有心情陪她喝酒,推杯道:“长公主,此事当加紧去办!” 对这事,海如月的上心程度不比他差,牛有道是帮她解决大事去了,哪能不用心,但见袁罡这个样子,她倒是显得不要紧一般,又慢慢喝下一杯,空杯子放在了袁罡眼前,示意了一下。 袁罡脸颊绷了绷,最后还是执壶帮她满上了。 于是海如月一杯又一杯,喝到脸颊泛红,目光中带了迷离神色,袁罡不肯帮她再倒,她又自己执壶再倒。 袁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长公主,你不能再喝了,办正事要紧!” 海如月醉眼迷离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干什么?想占本宫便宜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袁罡松开了她手,拿了酒杯向后一抛,咚一声,直接扔进了后面的荷塘里。 海如月趴在了桌上咯咯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方抬头,看着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商朝宗已经拿下了青山郡!” 袁罡:“道爷吩咐的事,长公主还需尽快!” 海如月嬉笑道:“知不知道商朝宗的父亲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袁罡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如月抱着酒壶,嘴对嘴灌了口,目光悠远迷离道:“当年,我才十六岁,父母狠心,我和兄长被当做人质,送往燕京,你不知道我们兄妹有多害怕,我一路上是哭着去的。公主又怎样,到了燕京为质什么都不是,因我貌美,只要有资格伸上一手的,都想把我给睡上一睡。” “童陌你知道吧,如今的燕国大司空,当时我已经被人送去了他的房间,犹如待宰的羔羊,后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一拳将童陌打翻在地,连踢几脚,将童陌踢的吐血,无人敢阻拦!知不知道是谁?正是商建伯!他刚从边疆战场回京复命,我和这位表兄连面都没见过,他一听说我遇险,连身上战甲都未卸,便第一时间赶到了童府救我!” 第一五五章 爆炸 “他身穿战甲风尘仆仆赶来救我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杀气腾腾出现在屋内的情形,在我心中如同神一般!当时兄长在京城同样处境艰难、受尽屈辱,获悉此事后,不以我脱险而庆幸,反而鼓励我去勾引商建伯,不为别的,只为借宁王的势自保!” 说到这她又对嘴灌了口酒,眼神越发迷离,“沙场挑灯夜读,马背身先士卒,商建伯文武双全,十几岁便跟随将领出征,长期在边疆沙场。二十多年前我初见他时,他已初露峥嵘,在军中颇有威望,风华正茂!他哥哥商建洛,也就是如今的燕国皇帝,却长期在燕京熟悉政务,兄弟两个走的是一文一武路线。” “对于商建洛这个大表哥,我和兄长处境艰难时,也曾屡屡跑去求助。” “然而商建洛和商建伯不一样,商建伯只要拿得出军功,说话就有底气,商建洛则比较在乎与臣子间的关系,因为在乎储位,不愿得罪某些臣子,我们兄妹求助那位大表哥,后果可想而知。” “兄长从商建伯痛殴童陌的事情上看到了希望,看出了商建伯与商建洛不一样,为了活下去,把注意打到了商建伯的身上,让我去接近勾引。我尽管很为难,但心里并不排斥,因为从商建伯把我救出童府送回家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他,于是此后常常找机会接近。” “商建伯看出我的心意后,婉拒,后来甚至躲着我。那时的商建伯已经有了妻室,还有一个儿子,商朝宗那会儿还没影,但我不在乎这个,我当时疯了般,只要能得到他,宁愿不要名分。最后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如愿以偿,两人在一起了。” 袁罡无语,表兄妹之间居然…不过想到这个时代,表兄妹之间嫁娶乃是正常事,也只能是释然。 “后来,天下局势生变,燕国迫于联合赵国的需要,要把我们兄妹送还赵国。我们兄妹终于熬到了这一天,活下来了,但我那时不想回去,只想跟商建伯在一起,然而兄长不许,说我堂堂公主之尊,不能不明不白没有名分地跟着一个男人,更没有做妾的道理,否则赵国丢不起那个人!” “还说什么公主嫁于他国是屈膝和亲,又说什么如今是燕国有求于赵国,就算商朝宗要娶我,也得要燕国拿出诚意来,说白了,就是向燕国索取利益!” “那时的我很天真,偷偷逃跑躲了起来,大冬天一个人躲在了山里,又饥又冷。后来,商建伯冒着大雪,亲自带人找到了我,我很感动,本以为他是要与我长相厮守,谁知他却亲自将我送上了回国的车队。” “那天的雪很大,他骑在马背一动不动,上车前,我朝他喊了声,我狠你!” “我最爱的人,伤我也是最深的那一个!” 说到这,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似乎回想到了那一天的那一幕。 袁罡面无表情静默。 “回国后,陆陆续续听说了他的消息,他崛起很快,成了一代名将,身为英扬武烈卫的统帅,所向披靡,威震天下!” “而父皇和母后则为安抚当时的金州刺史萧煌,将我嫁给了萧煌的儿子,也就是我亡夫萧别山。” “没多久,萧煌过世,萧别山接掌金州。后来父皇过世,兄长又接掌皇位,兄长雄心勃勃,意图平定诸侯,连妹夫也不想放过!” “我也没指望他能放过!父皇母后送我去燕国做人质的时候,说是为了赵国百姓;逼我回国时,又说什么不能有辱国格;逼迫我嫁给萧别山时,又说是为了赵国的江山社稷做出牺牲…” “其实我那时就渐渐明白了,靠谁都没用,不如靠己,我不会再任由他们摆布,于是联系上了商建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援!商建伯说服了燕国朝廷,亲领大军逼境,令赵国上下惶恐,终于解了金州之围,也是那一次,引起了万洞天府对我的重视!” “父皇母后送我去燕国做人质是为了江山社稷,逼我回国是为了江山社稷,逼我嫁给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人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兄长要杀我丈夫还是为了江山社稷,想必商建伯当时也是为了燕国的江山社稷。如今呢,我兄长只怕早恨不得除掉我,理由当然也是因为江山社稷。他们一个个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们的江山社稷我一个女人担的起吗?” “说来,离开了商建伯也未必是坏事,商建伯的下场你应该也听说了,如果当初跟了商建伯,我恐怕也要死个不明不白,呵呵!”她哭着笑着,捧着酒壶抬头猛灌。 袁罡伸手抢走了她手上的酒壶,往后一扔,咣咚,又扔进了荷塘里,站了起来,冷漠道:“道爷也是为了你办事,你别误了自己的事。”说罢大步离去。 背对的海如月暗暗银牙咬唇,好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等到她起身回头,已不见了袁罡踪影。 随后,命人找了管家朱顺来,将牛有道的事给吩咐了下去。 待把事情安排了下去,已有些不胜酒力,步履有些凌乱,刚回自己屋,门后便有一只手搂了她的腰肢。 扭头一看,是万洞天府长老黎无花,手已经摸向了她身上不该摸的地方。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叫什么袁罡的走的很近,不会是动了春心看上了他吧?” “哪有的事,那个牛有道的确是个人才,我只不过是想通过牛有道身边人和牛有道拉近关系罢了。” “最好如此,我说了,你是我的人!” “想让我做你的人简单,把我娶了就行,赵国长公主,你敢娶吗?你也就敢占占便宜而已,嗯…” 言尽于此,已被抱上了榻…… 留芳馆,一路回来的袁罡心情沉重,在整个赵国撒网,这是燕国朝廷对道爷动手了,道爷处境危险! 回到院子,见到了魏多,门一关,低声道:“道爷有危险,咱们不能再等了,解开你身上禁制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我现在就要动手!” 魏多点头,“好!” 袁罡:“你尽快收拾东西,我去制造动静,动静一出,你立刻趁乱先脱身,我随后去找你,咱们出门的右边街头路口碰面!” “好!”魏多用力点头。 “药囤积的多,动静可能有点大,你别慌神,也别多想,动静出了立刻走,明白吗?” “知…知道!”魏多再次点头。 袁罡立刻去里屋抱了个酒坛子出来,离开了小院。 魏多则快速收拾行李。 袁罡抱着酒坛来到了留芳馆花园,溜达到了一片假山当中。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蹲下,伸手从假山底下的小洞中,掏出了一条油纸包的东西,扯开油纸,拉出了一根麻绳状的东西,导在了地上。 咚!酒坛子在假山棱角上敲了个洞出来,泄出黑色细沙状物体,倒在了麻绳状的东西上堆积,随后提了酒坛子慢慢起身走着,一路走着,黑色细沙一路倾泻,在他身后路上留下一条黑线,不时回头看看。 感觉着手上酒坛的份量,若无其事状走到了一座亭子旁,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酒坛子边上一放,怀里摸出了火折子,注意到两名丫鬟从假山附近经过,等了下,等到两个丫鬟走远后,手中火折子拔开吹燃,往地上的黑沙上一戳。 呲!一阵烟起,一溜火花顺着黑沙路径快速而去。 袁罡提了酒坛子立刻起身快步走人,朝一片树林走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巨响,假山撕裂崩飞,狂风呼啸向四面八方。 袁罡一个箭步,飞扑进了树林中,炸开的气劲紧接着冲来,将花草树木给摧残。袁罡侧身在一棵大树后面避了下,几块大石呼啸而过,遮挡的大树迎爆面被一块石头砸的木屑乱飞。 整个留芳馆的人皆是一阵震颤,坐在椅子上的懵了,走在路上的感觉地面在抖动。 那震耳欲聋的动静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这就是说的那个动静?脚下一颤的魏多震惊,随后背上包裹扭头就跑。 四面八方的修士现身闪出,登高看向同一个方向,一个个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朝烟尘四起的地方飞掠而去,哪还会有人注意什么有没有人离去。 冲到围墙边的袁罡一个纵身越过,落到了留芳馆外,低头快步向主街道方向走去。 街头百姓,一个个呆若木鸡,看向留芳馆烟雾升腾的地方。 “刚…刚才…” 街头路口,见到袁罡走来,魏多结巴疑问。 袁罡一把扯了他胳膊,低声道:“趁现在赶快出城,一旦封城就难走了!” 两人在满街茫然木讷的人群中快速穿梭离去。 刺史府内,欢愉后,借着酒劲入了梦乡的海如月被那一声‘天雷’给震的猛然坐起,能感觉到地下的余颤,听到外面随后而来的嘈杂声,迅速光着身子下了榻,扯了衣服赶快穿上。 最后披头散发地出了房间,见天色晴好,不像打雷的样子,见到叽叽喳喳议论的丫鬟们,喝道:“刚才怎么回事?” 丫鬟们皆摇头不知。 第一五六章 抓捕 城楼上,当当鸣金声起。 刚出城的袁罡和魏多回头一看,只见城门守卫正在阻拦进出人群,城门正在慢慢关上。 魏多暗暗庆幸不已,幸好袁罡准备周全,早在地图上参详好了一条最快出城的路线,这要是再晚上一点点,想再出城怕就难了。 “走!”袁罡招呼上了他快步离去,同时提醒道:“估计要不了多久,四周来往金州的通道就有可能要层层设卡,稳妥起见,怕是要走一段时间山路。” “没…没…关系!刚…刚…那响…是你捣…捣的…那个…东西?” “说不清楚就别说那么多字。” 留芳馆,一顶轿子来到,在人马护卫下直接来到了震响根源处。 落脚,简单收拾了一下的海如月钻出了轿子,一路面便见到了地面上的一个巨大深坑,她记得这里有好几座假山,此时都没影了。 再看四周的花草树木,大范围没了影,远点的,有的连根拔起倾倒,有的被摧残的破烂不堪,附近的亭子彻底垮塌了,远点的建筑上被砸的瓦砾残破,残垣断壁。 黎无花已经先一步来到,正负手绷着张脸站在深坑边。 海如月款款走到他身边,惊疑不定道:“长老,这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黎无花摇头:“不甚清楚。” 海如月:“长老也没见识过这动静吗?” 黎无花抬头看天,思索道:“依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天降陨石,刚好砸在了这个地方,方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海如月也看了看天,再看看地上深坑,疑惑道:“陨石呢?” 黎无花:“估计是砸碎了。” “原来如此!”海如月点了点头,回头招了朱顺过来,低声吩咐道:“放出消息,就说是天降陨石,乃是吉兆,以安民心!造块陨石出来,游街示众,以辟谣言!” “是!”朱顺应下。 黎无花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这女人政务方面还是有一套的,倒也不会搞的自己对师门难交代。 海如月目光四处看了看,转身问负责这边的人,“听说有人被砸伤了,西边院子里的袁先生没事吧?” 负责人弱弱道:“人不见了!” 海如月眉眼一竖,“什么叫不见了?” 负责人:“可能趁乱跑了!” “跑了?”海如月一声冷笑,“连个下了禁制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看不住,你还能干什么?”大袖一挥,气势十足。 立刻上来几人押了负责人拖走。 “长公主…长公主……” 不理会那哀声求饶,海如月回头招了一将领过来,“立刻封闭城门给我搜!” 将领抱拳道:“回长公主,这边之前一通气,末将就已经下了封城搜捕的军令!” “好!”海如月颇为赞赏道:“务必把人找到!” 河道弯弯,一座拱桥横跨,桥头一旁有驿站一座。 一队人马过桥而来,领头一名大胡子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百名步卒。 人马到了驿站外停下,摇摇晃晃在马背的大胡子军官领了十几个人慢悠悠进了驿站。 这里刚跳下马,驿长急匆匆过来,拱手笑道:“原来是王百夫长,大人这是要去哪?” 大胡子军官伸了个懒腰道:“我的差事是你能过问的吗?先给我弄两桌酒菜。” “好嘞,您稍等。”驿长应下,回头立马招呼驿卒忙碌了起来。 大胡子军官领了手下一群骨干进了棚子里坐下,有人先抱了酒过来,嘻嘻哈哈地先喝上了。 一名驿卒抱了一捆柴火往厨房去,经过这边时,一名喝酒的伍长放下碗,悄然离开凳子尾随,腰上绳索解在手,一个箭步上前,绳索框出,直接勒住了那驿卒的嘴巴,手法倒是干净利落。 哗啦!柴火落地,那驿卒就要反抗,边上瞬间冲出几名官兵,直接将那驿卒给摁翻在地,别胳膊的别胳膊,摁腿的摁腿,犹如杀猪一般。勒绳的伍长拽紧了绳子不放,一只膝盖死死顶着那驿卒的后背,将其死死顶在地上。 那驿卒死命“呜呜”,奈何嘴巴里勒着绳索,脸都被勒进去了,哪还能说出话来。 驿站内的驿卒一阵惊哗,外面的上百人马却是闻风而动,数十人绕开围了驿站,数十人冲入,有张开的弓箭对着那群驿卒。 正在百夫长边上奉承的驿长目瞪口呆,愣愣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百夫长慢悠悠喝了一碗酒,站了起来,朝那摁翻在地的驿卒抬了抬下巴,问道:“这人是不是那个新来的?” 驿长惶恐点头,“是,不知他哪得罪了大人?” “哼哼!”百夫长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找到他的房间,给我搜!” 一群人冲进了驿站房间内,翻箱倒柜地搜查。 至于驿站内的驿卒,包括驿长在内,全部集中在一起蹲在了地上抱头,边上有明晃晃的刀枪戒备着。 没多久,驿站房间内有人提着一只装有金翅的鸟笼出来,走到百夫长面前抖开一副画像,“大人,搜到了!” 百夫长看看笼子里的金翅,再看看那张画像,嘿嘿一声,冷目瞅向摁在地上的驿卒,“果然有问题,这是上面要的人,小心点收拾,别弄死了!” 立刻有人过去揪着那驿卒的头发拽起脑袋,一根铁棍直接插进其嘴中,硬生生撬开了他嘴巴,这里绑着的绳索一松,又一根钳子探进其口中,硬生生将那驿卒的牙齿一颗颗拔出。 牙齿并未扔掉,而是一颗颗放进了一旁的布包里收拢。 很快便将那驿卒给弄的满口鲜血淋漓,蹲在不远处的驿站诸人看的头皮发麻。 拔完驿卒的牙,又一块布塞进了那驿卒口中,扯起人,迅速绑了个严实。 在驿站内到处搜过的人马过来回报,没有其他异常发现。 有人牵了马过来,百夫长翻身上马,随行人马抓了那驿卒准备撤离。 驿长跑来,拱手问了声,“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百夫长本不想理会,后不知想到什么,勒住马盯着他问了句,“听说你新娶了一房美妾,貌美的很?” “呃…”驿长一愣,旋即从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中察觉出了点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金币,双手奉上,“弟兄们辛苦了,买点酒喝!” 百夫长面露诡笑,脸色突然一肃,马鞭朝他一指,“此人可能是共犯,一起带走!” “大人!”驿长惊呼,也由不得他辩解,数人冲来,已将其摁翻,五花大绑,堵了嘴,一起给拖走了。 类似情况不但是发生在此地,不但是发生在赵国,除燕国外,诸国各地驿站都陆续出现类似惊变。 罕见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六国接连对本国境内的驿站展开了一场抓捕,雷霆般迅速。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针对所抓之人亲眷家属以及平日来往人员的严查,株连甚广,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赤州府城,一辆马车出城远去后,渐渐加快了速度,在官道疾驰。 马车内,全少康掀开后方的小窗口,直到金州府城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方慢慢放下了帘子,回头轻叹了一声,“这一去,今后怕是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陪坐在旁的管家全桥道:“你我本是燕国人,老爷平常日日思念故国,能归故土,当高兴才对!” 全少康:“由无到有,我半生经营出的心血皆在此地,就这样放弃了,我不甘心呐!” 全桥:“老爷应对及时,及时提醒了上面做出应变,虽然底层遭受了巨大损失,可主要网络却保全了,很快又能发展起来,老爷为大燕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此番回到故国,前程似锦,理当高兴!” 全少康苦笑,“功过有时就在一线之间,因我这里失手,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当年我离开家时,父亲只是个小吏,没想到二十年过去,父亲居然能身居高位。” 全桥明白他的意思,换了一般人,出了这种事怕是要推出来顶罪了,但这位的背后有人,燕国谍报司也不敢轻易推他出来顶罪,运作之下,过失反而变成了功劳,有此就可见他背后之人的能耐。而一般人入了这行当,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哪能像这位一样,还能因功被紧急调回国内另有任用,分明是有人要把他给摘出是非,背后的人发力了! “老爷这次回去,老太爷应该不会再让老爷干这行了,怕是另有前程安排!”全桥拱了拱手,“我这次也是沾了老爷的光!” 两人的关系其实并非什么主仆关系,是上下级,是主职和副职的关系,他这次能脱身,也的确是因为全少康的因素。 全少康神色迷惘,“如今的大燕,每况愈下,回去后又能…”摇了摇头,改了口,“不知家眷那边什么时候能到。” 全桥:“老爷放心,上面会妥善安排接送事宜,老太爷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子孙出事,他们已经出发了几天,估计快到燕国境内,只要一入燕境,就能安然抵达京城。只是夫人和少爷小姐们,怕是会被自己的身份吓一跳……” 马车抵达了一座山脚停下,两人下了车,全桥挥手示意了一下,车夫继续驾车前行。 两人则进了山林慢慢爬到了山顶,捡了些干柴在山顶上堆积,之后点燃了柴火。 全桥摸出一只瓷瓶,洒了些粉末到柴火上,立见一股浓浓黄烟升起。 全少康站在山顶回望赤州府城方向,“多少弟兄家破人亡,而我却扔下他们跑了…牛有道,算你狠,这笔账没完!”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巨鹰从远空掠来,掀起一阵狂风落在山顶,体高足有一丈。 一名修士跳下,核实了二人身份,拉了两人一起越上鹰背,施法护了二人。 巨鹰振翅腾空而去,山顶只剩余烟袅袅…… 第一五七章 圆方归来 燕国京城,宋府,宋九明的书房闭门不开。 管家刘禄徘徊在院中,不时看看紧闭的房门。 院外,穿着官服的宋全大步而来,刚从府衙下班回来,衣服都没还,走来就问:“出什么事了,听说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半天没出来?” 刘禄低声道:“接到消息,谍报司布置在六国驿站的人手突然遭受六国突袭,好像损失不小。” 宋家在各国多少有些耳目。 宋全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没有牵涉到父亲吧?”毕竟动用谍报司人员毕竟是他老子的主意,安插在各国的情报网络受损,这可不是小事。 刘禄:“具体情况不明,青山郡那边朝廷在庸平郡王手上吃了亏,谍报司又出了这事,陛下的心情可想而知,听说莫冰被陛下骂了个狗血喷头。老爷闻讯立刻去了校事台想找莫冰打听具体情况,结果吃了闭门羹。” 校事台其实就是燕国的谍报司,对外却不能说是谍报司,而莫冰正是校事台的负责人,也是谍报司的指挥使。 宋全沉声道:“难道莫冰还想让父亲担这责任不成?大家都不是傻子,父亲就算还在位,也没权力动用谍报司的人,谍报司一手控制在陛下的手中,这事没陛下点头,怎么可能!难道父亲没去找相爷?” 刘禄:“校事台吃了闭门羹后,老爷立刻去了司空府,然大司空这次的态度有些暧昧。” 宋全:“什么意思?谍报司自己没办好事,还能怪到父亲头上不成?” 刘禄:“自然是不能怪老爷,也无法公开怪到老爷头上,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老奴问了老爷情况。老爷当时问相爷,谍报司出了这事,哪些人挨了处置,想摸一下莫冰那边的情况,想知道校事台的闭门羹是什么意思。谁知相爷说谍报司有功无过,及时避免了更大损失,让老爷不要再操心这事。” 宋全有些不明白,问:“什么意思,这不是挺好吗?” 刘禄:“怎么可能挺好,谍报司有功无过,这个结论就有大问题,至少说明谍报司知道问题出在了哪,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出了问题就要追究哪里的责任,可出了问题的地方却追究不下去!” 都是朝廷内部混的人,宋全瞬间恍然大悟,神色凝重道:“有人挡住、摁下了这事?” 刘禄颔首:“至少这人在朝中和在相爷那边的影响力不会低于老爷。” 宋全彻底明白了,国外情报网络受损不是小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不可能当做事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没说法,否则以后都这样的话,犯了错都可以不追究的话,那就没了规矩可言。 这事的相关人员就这些,谍报司无过,陛下是不可能有错的,剩下的也就是蛊惑这事的人了,是谁不言而喻! 宋全面露狞色,“有人在踩父亲保人!” 刘禄安慰道:“相爷应该还是保了老爷的!” “保个屁,父亲已经下台,说一个没了官职的人指使谍报司,岂不成了笑话?没办法公开追父亲的责任,但某些人却把责任按在了父亲头上。” 宋全霍然回头看向了紧闭的书房大门,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情,咬牙道:“好一个有功无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保什么人!你无过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功!” 刘禄黯然低头,这出手的人为了保人,发力的确有些狠,不但要保人,还要在这种事情中保所保之人的前途。 换句话说,能把事做到这种地步,为保某人前途,发力之人的决心可想而知,不会让人再翻出谍报司的事阻碍所保之人前程,谁受罪扛了这份罪名就得一直扛下去,没特殊情况不会再给你翻案的机会。 “我当初就说了,不该轻易辞去廷尉一职,父亲却轻信了童陌的鬼话,否则谁敢这般轻易拿捏!”宋全甩袖愤慨,对他来说,他也麻烦了,谁不知道他是宋九明的儿子,这种明争暗斗,对方已经向其父下了狠手,哪还会给他成长起来反戈的机会。 刘禄忙道:“隔墙有耳,大爷慎言!” 宋全却凑近了,低沉着嗓音道:“这事不能走漏风声,否则立马树倒猢狲散!” 然这里话才刚落,院外走来一人,手里拿了封信,绷着一张脸,正是宋舒。 宋全和刘禄看着他,宋舒走到二人跟前,手中信递出,沉着脸道:“王横刚派人来,强行接走了女儿。这是王横亲笔信,说女儿还年轻,做父母的不忍看女儿一直守寡下去,希望宋家出具一份允许他女儿再婚的文书!” 宋全接信打开一看,信中内容果如是,字里行间虽说是希望宋家有点同情心,可语气却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刘禄拿了信看过后,脸色跟宋全一般紧绷。 王横要在这个时候和宋家断绝关系,看来陛下的这位近臣已经知道了点什么,也等于是从侧面印证了他们的判断。 王横让女儿再嫁,放在平常也没什么,可在这个时候对宋家来说,简直是落井下石,让有心人看了怎么想? 然而宋家不敢拒绝,宋家若是不答应的话,王横闹起来,越发会搞的宋家颜面尽失,王横不正是想这样做么? “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出手了,又是在保什么人!还有,看能不能想办法弄清谍报司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漏子!”铁青着脸的宋全咬牙切齿,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迹象。 宋舒一听,也意识到了王横的事没那么简单,疑惑道:“怎么回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青山郡,郡城,夕阳斜照,蒙着面纱的商淑清徘徊在城头,不时远眺来路。 这里接到了消息,获悉圆方一大早回到了苍庐县山庄,但仅有圆方一人回来了。而在苍庐县扑了个空的圆方又立马赶来青山郡,算算时间,一路动用青山郡境内的驿站快马,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到才对。 商淑清来到城头已有一个时辰,徘徊着,提前等着。 她不知道圆方一个人回来了是什么意思,牛有道呢?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奈何圆方不会跟下面人什么都说,苍庐县那边报来的消息中自然也没牛有道的消息。 远处一溜尘烟,一人快马出现在了视线中,商淑清凝视着,眼中渐露喜色,渐渐看清了,正是圆方。 快马自然不能直接闯入城内,城门前一停,听到城上有温柔好听且熟悉的声音喊:“圆方主持!” 圆方抬头一看,咧嘴一笑,“郡主!” 接下来不用说,进了城,通行无阻地上了城墙。 见圆方风尘仆仆的样子,商淑清端庄有礼道:“主持一路辛苦。” “没事没事。”圆方乐呵呵摆了摆手。 商淑清伸手请了他去城楼里面歇息。 入内奉茶后,商淑清屏退了下人,待圆方放下了手上茶盏,才问道:“为何只有主持一人回来了,道爷呢?” 圆方随口来了句,“王爷已经和道爷断绝了关系,道爷哪好公然露面回来。” 商淑清略默,又问:“难道道爷也回来了,只是没露面?” 圆方摆手:“没有,道爷还有事,正和一帮狗贼周旋,没空回来,让我先回来了。” “狗贼?”商淑清急问,“出什么事了吗?” 圆方一拍大腿,“事情出大了,宋家派了三个门派的高手,一路追杀我们,不但是宋家,连燕国朝廷亦派了大量人手对道爷围追堵截,我们这一路上简直是在玩命呐,得亏是道爷高明,不然我们早就去见佛祖了!” 商淑清听的心惊肉跳,坐着的身子微微前倾,问:“怎么回事?” 谁知圆方挠了挠头,“道爷说了,行程上的事情不向任何人透露,否则更危险,郡主,你就别为难我了。” “……”商淑清无语了,她也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人家说了不能说,她也不好逼迫。 只是,圆方这半说不说的,搞的她越发揪心,什么宋家派了三个门派的高手追杀,什么连燕国朝廷也派了大量人手围追堵截,光听听就让人心里发慌,这得是多危险呐! “既然危险,道爷为何不回,只让你一个人回来了?”商淑清又问了声。 圆方:“道爷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正在和他们掰手腕子呢,其实我也不想回来,可是没办法,我得帮道爷搬救兵。” 商淑清:“可是要请天玉门的人相助?”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准备要帮忙求上一求。 圆方摆手:“不用,哪还能等到天玉门的人赶去,道爷已派人联系六国人手相助,我负责赵国这边,我事情办完了,现在也难联系上道爷,按道爷的吩咐先回来了。” 商淑清愣了一下,六国人手?你负责赵国? 动辄以国来论,一时间也不知圆方办了多大的事,更不知牛有道在搞多大的事。 “郡主,听说我寺里的人也迁来了,我得去检查一下他们的功课,别我不在就偷懒!”圆方抓起茶盏猛灌了口,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跟着站起的商淑清很无语,这话说个不清不楚的实在是急人。 不过从圆方轻松的态度上来看,似乎牛有道能应付,她又略略放心了些。 第一五八章 不传之秘 北山县城外,三骑城内出来,一路快马加鞭驰骋,官道两旁是田野,青秧长势正好。 穿过田野,官道直入山林,三骑刚跑入丘林地带,忽闻“嘘”声哨响,三人回头一看,只见雷宗康站在一旁的山丘上朝他们招手。 黑牡丹、段虎、吴三两紧急勒停,拨转跑回到山坡下。 黑牡丹抬头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之前牛有道让她来北山县城找段虎和吴三两,分手的地方不在这里,在前面还有一段路程。 山丘上传来踏踏马蹄声,只见牛有道晃在马背上现身在雷宗康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两腿一敲马肚子,马儿载着他冲下了山坡。 山坡上的雷宗康回身而去,不一会儿也骑了匹马冲下来。 “道爷!”段虎和吴三两一起抱拳,脸上又再重逢的喜色。 尽管还是散修,可是不知不觉的,只要见到牛有道,就不会觉得自己还是那苦哈哈的散修。 “一路辛苦!”牛有道对二人笑眯眯一声,又朝黑牡丹抬了抬下巴。 黑牡丹立刻回道:“道爷,看过了,客栈屋檐下除了灯笼,最显眼的是,挂了一朵大红花。” 牛有道颔首。 段虎又说:“道爷,我们来北山的路上看到了,有驿站正在抓捕,打听了一下,抓的好像就是那些躲在驿站的眼线。” “走吧!”牛有道微微一笑,拨转马匹而去,几人追随。 至于段虎说的事,他在路上也让找驿站打听了,随便一点小钱就从驿卒那问到了,许多驿站都出现了抓人的事。 一闻这动静,他就知道海如月那边照办了。 其实他自己当时也能联系当地官府的人,然而下面那些官员太复杂,鬼知道什么情况,鬼知道对赵国朝廷有几分忠心,鬼知道其中会不会掺杂派系之争被瞒报,不能肯定人家会不会及时上报朝廷,或者说谁知是不是和那些安插的驿卒一样,看当地老百姓过的惨兮兮的他就对那些人不抱信心。 加之地方官也做不了太大的主,许多人不敢担责任,随便接个举报不搞清楚就能上报?牛有道对他们真没信心,层层上报也麻烦,耽误他的时间。 不清楚,不了解之下,稳妥起见还是找了海如月,海如月肯定清楚联系朝廷的什么人能快速解决问题,事实证明没错。 一路走天涯,几人盲目跟着牛有道没日没夜的跑。 尽管估计驿站没问题了,稳妥起见,途中休息时还是没在驿站,夜宿荒原和山林,碰上下雨的时候才会在驿站休整,尽量不跟驿站的人接触过多。 这天又遇倾盆大雨,一行钻入了一家小驿站,要了房间歇下了。 外面闪电霹雳,雷声阵阵,牛有道泡在澡盆里,窗户撑开着,躺着看外面的风雨飘摇,边上摆着一壶浊酒,一把剑,不时倒上一杯慢饮。 一壶酒尽,水也没了温度,才爬了起来。 换上衣服后,手在木板墙上“咚咚”敲了两下,不一会儿,黑牡丹开门看了下,又离开了,喊了驿卒过来把澡盆给抬走了,之后才拿了梳子帮牛有道梳头。 “外面雨大,为何不关窗?”黑牡丹问了声,其实想说,你洗澡连窗户都不关? 后来想到自己都能露天就咽回去了。 坐那闭目的牛有道慢吞吞道:“听风听雨,看风看雨。” 黑牡丹无语,帮他梳完头,随后又拿了他衣服去洗,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伺候这位,而这位也享受的理所当然。 其他人也心照不宣的认为理所当然,都认为两人之间有那啥。 一身清爽后,牛有道和衣侧躺在了床上,单臂支了个脑袋假寐。 没多久,洗了衣服的黑牡丹又来了,敲门而入,一只碗摆在了牛有道面前。 牛有道半睁眼睛问了声,“什么东西?” 黑牡丹:“霜糖。” 牛有道略掸了掸手指,眼睛又闭上了,表示没吃的兴趣。 送霜糖来只是借口,黑牡丹道:“这雨忽停忽下的,天定不下来,要不今天就在这歇着,明天再走?” 牛有道睁眼看了看外面天色,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碗上,顿了一下,“问问驿站有没有肥肉。” “猪身上的肥肉?”黑牡丹狐疑,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牛有道颔首。 黑牡丹:“有,刚让他们宰了头猪。” 牛有道翻身而起,朝门外走去,“我请你们吃饭。” “……”黑牡丹满头雾水,请我们吃饭?用得着吗? 之后,她明白了什么意思,跟着牛有道到了驿站的厨房,看那架势,敢情是要亲自下厨。 黑牡丹忙劝阻:“道爷,哪能让您干这个,让驿站的人做就好。” 牛有道看看跟来的几人,玩笑道:“你们有福了,教你们点不传之秘,这个世界目前只有两个人会。” 一听这话,几人立刻将厨房的驿卒给轰了出去。 牛有道又让他们去找驿站的人要了姜蒜来,经过袁罡的查证,发现这边厨房里没这些东西,药房里倒是有,当药用,不当食物。 譬如他们之前淋雨到驿站时,驿站就有熬好的姜汤奉上。 袖子一挽,一刀在手,在那剔了肥肉就切片,剑都耍那么漂亮,切点这个小意思。 同时指挥几个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清洗厨具的清洗厨具。 锅一烧红,肥肉干锅下,锅铲捣了几下就不管了。剔了五花肉在那切块,又处理姜蒜之类的调料。 黑牡丹等人面面相觑,动作干净利落,厨具使用有条不紊,有点怀疑这位以前是不是做厨子的。 锅里肥肉熬成了油,油渣捞出,油装碗,霜糖捣了些倒进锅里剩下的油里。 黑牡丹等人无语,这是干什么?糖和油这样混,怪恶心的,这能吃吗? 锅铲在锅里搅动着,糖在油里熬出花后,牛有道一盆肉倒了进去,翻炒上色,后又加姜蒜之类的焖炖。 很快,厨房里飘出一阵奇异的香味,一股大家从未闻过的香味,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开。 几人鼻翼煽动之余,皆神色凝重,有点相信了是不传之秘,黑牡丹对雷宗康道:“看着点,别让人靠近。” 言下之意是不要让人偷学走了。 一锅油亮的红烧肉出锅后,又煎了条鱼,又用肉炒了几样厨房里现有的绿菜,用的都是猪油,没办法,这里没其他油可用。 牛有道边做边对黑牡丹做了指点,教了她怎么做。 弄完后,牛有道甩手掌柜似的走了。 “这是一条财路,收拾干净,别留下痕迹!”黑牡丹低声叮嘱了段虎,怕被人学走的样子,与其他人端了菜走。 驿站大堂内,一群人早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香味,好奇地看着几人端出的东西。 接下来自然是看这群人大快朵颐,大口喝酒,黑牡丹等人吃的停不下来。 牛有道浅尝辄止,对他来说,味道只能算凑合,一直没搞齐调料,他和袁罡对付自己的嘴肯定不会弄这三不四的东西。 但是对黑牡丹等人来说,似乎是绝世美味,一个个吃的眼睛发亮,就差把舌头给吞进去,荤菜就不说了,从未想过绿菜能做这么好吃。 驿站里的人一直在看着这里,狐疑,有那么好吃吗?不过真的好香啊! 驿长偷偷问了声厨子,“能不能看出怎么做出来的?” 厨子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往里面下了几味草药。” 驿长无语,不尝也罢,药怎能乱吃! 桌上的餐具里,全部清空了,段虎几人摸着肚子,一副没有虚度人生、意犹未尽的样子。 黑牡丹腼腆笑着,为自己刚才的吃相不好意思,不过真的吃的很爽啊! 摸着肚子的吴三两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道爷,东边不远就是韩国的北州。” 提醒这个不是没原因的,这一路北走,好像是要去韩国,可若真要去韩国的话,东边原属于燕国的北州如今正是韩国的地盘。 牛有道淡淡一笑,“到时候就知道。”说罢起身离去。 宁绕远点不是没原因的,据说现在的上清宗就在北州邵登云的地盘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避免跟上清宗的人碰面。 黑牡丹回头朝吴三两训斥道:“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吴三两愕然:“我有说错什么吗?” 黑牡丹:“好好的提北州干嘛?” 吴三两诧异:“提北州怎么了?” 黑牡丹压着嗓门道:“道爷的身份你现在不是不知道,难道没听说过那个传言,上清宗那个掌门如今就在北州,万一那个传言是真,你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 所谓传言是宋家放出来的,说唐仪嫁给牛有道诈取了牛有道的掌门之位之类的,当事人不吭声,外人也搞不清真假。 吴三两愣了一下,忙小声道歉道:“失言失言。” 次日雨过天晴,一行再次出发,翻身上马的牛有道有些傻眼,只见雷宗康背了只黑锅,吴三两提了只麻袋,跟着快步而来的段虎拿了瓢盆之类的东西往吴三两张开的麻袋里塞。 这是要把人家厨房给搬走吗?牛有道皱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后跑出来的黑牡丹往吴三两麻袋里扔了一包东西进去,嘿嘿道:“带上,路上用的着。”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家伙还真不嫌累,实在无语,打马先冲了出去。 几人随后纵马追去,只是这一路上,吴三两的麻袋里一直在“当啷当啷”响个不停,牛有道牙疼。 第一五九章 倨傲者 更让牛有道受不了的还在后面。 “道爷,我去买点菜!” 途中抱着地图一看,获悉不远处有城镇,某人打了声招呼,快马先跑了。 没多久,某人提了几斤猪肉,快马加鞭而回,那画面太美,尤其是其他人还对猪肉的肥瘦评头论足说的头头是道。 牛有道仰天无语,虽说血肉之躯不能免俗,但他印象中的修士不是这样的。 当牛有道站在山崖上杵剑仰望星辰时,意境正美,山崖下却是油烟飘香,锅铲在锅里丁零当啷翻炒不停。 一路上,遇上城镇,不是快马去买点肉,就是快马去买点绿菜。 黑牡丹四人对这个不传之秘都挺感兴趣,都想尝试着练练手艺,然而锅就一口,四人只能是轮流掌勺,所以每每轮到下一个要掌勺时,下一个喊着要去买菜的绝对是那位。 牛有道感觉行进的速度似乎慢了些,动不动就要架锅烧菜,不慢才怪了。 渐渐的,牛有道也习惯了这四个家伙,没办法,他自己带坏的头,偶尔吧,遇上合适的条件还会指点他们一道新菜。 一路上“当啷当啷”的声音引得途径的路人注目及回头,牛有道也慢慢习惯了。 至于去途中的城镇和驿站用餐,黑牡丹四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能吃好的,为什么要吃差的,看不上那些伙食,宁愿自己动手。 长途跋涉也的确枯燥无味,牛有道也就放任了。 就这么一路稀稀拉拉,出了赵国境内,进入了韩国境内…… 绿水青山,一行三十余人,蹄声隆隆驰骋,为首青年白衣黑披,面容俊雅,发束一根碧玉簪,身后三十余名随从中,一半武士,一半修士。 冲上一段坡路后,青年抬手,勒马原地转了几圈。 一干人员亦紧急勒停,随行法师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青年迎着山中上风口方向鼻翼煽动,嗅了嗅,问左右:“什么香味?” 众人亦煽动鼻翼嗅了嗅,二话不说,两名修士脱离马背,直接弹身腾空而起,朝上风方向的山林飞掠而去。 两山间,溪流淙淙,牛有道等人暂歇于此。 黑牡丹正在掌勺炖红烧肉,香味诱人,坐在一旁的牛有道很无奈,连吃这么多天的红烧肉,这帮家伙不腻么? 两条人影掠空而来,几人霍然回头看去,只见两名中年汉子闪身落地,冷冷盯着他们。 牛有道等人慢慢站起,皆目露警惕,从对方二人滑行而来的距离看,修为搞不好达到了金丹期。 一下来两个可能是金丹期的修士,是敌是友不知,几人有点怀疑是不是燕国派来的。 两名中年汉子目光随后都盯在了架在火上盖着盖子的锅上,一人拱了拱手,“不知锅里的东西能否见识一下?” 牛有道伸手,“请便!” 那人当即走到锅旁,伸手揭开了盖子,一锅炖着的红烧肉正在咕嘟咕嘟冒泡,诱人香味扑鼻而来,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另一人走来,嗅了嗅,赞道:“好东西,这是何物?不知是如何制作的?” 牛有道淡定从容,走到二人身边,微笑道:“我们似乎素不相识。” 两人相视一眼,没说什么,盖上了盖子,又一起纵身掠空而去,说走就走了。 这次几人看了个清楚明白,的确是金丹境界的修士! 黑牡丹等人松了口气,走了就好,真要是找茬的,那就麻烦了。 谁想没过一会儿,凌乱马蹄声传来,山林中鸟雀惊飞,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影现身,白衣黑披的俊雅男子在众人护卫下从林中现身,不疾不徐地沿着溪畔而来。 牛有道等人心弦略紧,看到了人群中之前离开的那名金丹修士,敢情还不止二人,是一群人。 而且一看其中某些人的装束,明显是官兵人马。 黑牡丹他们有点后悔了,貌似是食物香味引来的,早知不该如此。 一群人近前,俊雅男子挥手一掀披风,翻身跳下了马,在左右护卫下,上前拱手道:“听闻有好东西,冒昧前来叨扰,欲见识一二,还望不要见怪。” 直接冲着牛有道打招呼,从黑牡丹等人拱卫的情况看,识别出了牛有道是这群人的头。 牛有道拱手回礼,“谈不上什么好东西,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 俊雅男子道:“北州邵平波。” 牛有道略顿,北州又是姓邵的,再看人家这阵势,不禁问道:“不知北州刺史是尊驾什么人?” 邵平波笑道:“正是家父!看阁下不凡,不知又是何方高人?” 这话也算不上过誉,外貌气质暂且不提,看黑牡丹等人的年纪明显大于牛有道,却以牛有道为首,仅凭这一点就不寻常。 牛有道无语,居然遇上了邵登云的儿子,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替人跑腿的罢了,在下张三,刚从出使赵国的诸葛大人那边来,奉命回京城办点事。” 这是瞎扯,但是黑牡丹等人一点都不引以为怪,对方这些人好赖难分,留一线保障总是好的。 “哦!原来是诸葛大人的人。”邵平波点了点头,闻了闻香味,目光落在盖着盖子的锅上,“听说张兄炖了一锅好吃的,不知能不能让邵某沾点光?” 牛有道笑曰:“好说,邵大人开口了,焉敢不从,只是要火候还差点,要劳烦稍等。” “那是自然。”邵平波点头,他后面的人立刻全部下马,他又问牛有道:“不知诸葛大人吩咐了什么差事让张兄去办?” 牛有道听出了试探核实自己身份的意味,回:“也没什么,前些日子诸葛大人获悉了一些消息传回京城,国内对各地驿站整治了一番,如今京城那边要确认一些详情,书信中讲不清楚,让我回去跑一趟交差。” 邵平波怔了一下,“驿站的事,是诸葛大人从赵国那边探来的消息?” 牛有道反问:“有什么问题吗?莫非邵大人另有消息?” 邵平波摆了摆手,没再问这事,看牛有道面对他淡定从容,一些官方的事情也是清楚,大概信了其身份,不过又问:“张兄也是修士吧?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牛有道本想弄个韩国大门派的身份出来,然而搞不清邵家这边的脉络,没敢乱说,笑道:“无门无派的散修罢了。” 邵平波不置可否地“哦”了声,也不知信是不信。 锅里的肉好了,黑牡丹起锅装盆后,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牛有道伸手相请。 然而立马有人上前倒了点白色粉末验毒,确认没问题才朝邵平波点了点头。 随行武士中,有人拿了一付金筷子给邵平波。 牛有道瞥了眼,加之邵平波的穿戴,发现这位是个讲究人,金贵体面。 邵平波也不客气,盆里夹了块肉端详了一下,慢慢纳入嘴中咀嚼,渐渐闭上了眼睛,咽下后,摇头惊叹道:“肥而不腻,鲜香无比。” 说罢筷子交还给了下面人,只尝了一块,不过却挥手示意其他人,“大家都来尝尝,味道的确特殊,好吃!” 也不问主人同意不同意,搞的跟他家的东西一样。 他那些手下立刻陆续过来,你尝一两块,他尝一两块,三十多号人一折腾,很快就将一盆肉给吃完了。 一旁的邵平波淡淡斜了眼牛有道等人,见他们不敢有什么意见,一些事情心中有数了。 一群尝过的人都叫好吃,邵平波看向黑牡丹,“这位大姐真是好手艺。” 黑牡丹忙谦虚道:“邵大人谬赞,好手艺的是张爷,我也是刚跟他学的,还没学好。” “哦!”邵平波慢慢看向牛有道:“张兄,跟我走一趟北州如何?” 牛有道不解地看着他。 邵平波解释道:“我要宴请一位客人,借用一下张兄的厨艺。” 什么情况?让我特意跑去北州给你做厨子?牛有道面无表情道:“公务在身,怕是要让邵大人失望。” 邵平波:“放心,耽误不了你多久,不需深入北州,最多一天时间,此去京城,长途漫漫,也不在乎这一天,若是朝廷或是诸葛大人追究,尽管往我身上推,我担着便是。” “邵大人如果实在需要,她的手艺不错,让她陪你走一趟如何?”牛有道指了指黑牡丹,倒不是反感做厨子,而是不想去北州,更不想跟邵平波一起去。 若不是对方势大,就凭对方这倨傲态度,他连黑牡丹都不愿给。 邵平波:“我请的是贵客,要用自然是用最好的,张兄万物推辞,就这么定了!”说罢转身而去,根本不容讨价还价,也不给你商量的机会,翻身上马,领了一群人驰向山林外。 黑牡丹暗暗叫苦,知道自己的谦虚话反而给道爷惹了麻烦。 几名修士围了牛有道等人,伸手道:“请!” 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牛有道等人没得选择,就这样被带走了。 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留在了山野中,黑牡丹等人没了再携带的兴趣,已经因为这些东西惹出了麻烦,岂能不长点教训。 出了山林,开始走回头路,倒也没返回赵国,途中改道,直奔北州方向。 第一六零章 恬不知耻 途中,针对邵平波的留心观察下,牛有道渐渐琢磨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除了山林中面对搭了下话,之后这一路上,邵平波压根没正眼瞧他,连注意他的意思都没有,途中休息时,他也没靠近邵平波的机会。 想想初见邵平波时对方的客气,他渐渐明白了,绝不是因为他们菜做的好吃,而是因为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前恭后倨的态度转折点在哪?他稍微一梳理就慢慢厘清了。 不是因为他承认了是散修,而是对方突然无礼的举动,反客为主直接将那盆肉给消灭了。 道理很简单,初见时,对方彬彬有礼,说明对方不是个不懂礼数的人,突然那般无礼,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明白这点,牛有道捏了捏额头,被人不动声色试探了一把,这边没任何反应,被人家给看穿了斤两。 关键是,他当时也不需要有什么反应,不想惹什么麻烦,谁想对方居然存了拉他来做厨子的心而试探,谁又能想到。 牛有道有点头疼,碰上了难缠的人。 一接触邵平波,通过种种细节,他就能感受到,这种人的高傲是在骨子里的。 从他自报是诸葛寻的人,要去京城交差,邵平波仍然毫不客气地将他弄来当厨子,就知这人压根不把诸葛寻或者说不把韩国朝廷给放在眼里,此人之傲劲可想而知。 偏偏人家不仅仅是因为家世背景而高傲,从人家前恭后倨时的手段上就能看出,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是个进退有度,拿捏掌控极有分寸的人,不是那种因家世背景盲目自大的人,人家的高傲来自于自己的底气和掌控力,这种人往往很难缠,因为头脑清晰冷静! 而这种人往往理智无情,当断则断,属于冷血动物那一类,他曾经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很不好惹。 试出他们几个的深浅后,立马不屑一顾,没有丝毫情面可讲,由此便可见一斑! 思路一捋,牛有道倒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路仔细观察。 越观察越暗暗心惊,一行修士中,有两位修士,居然能令那两名金丹修士态度恭敬,也就是说另两位也极有可能是金丹修士,并且比那两个地位更高。还有两名修士,言谈交往间,似乎与那两位金丹修士是平等来往,那么这两位也极有可能是金丹修士。 从其他修士对这六人的态度,以及其他一些细节上,他渐渐确认了,邵平波身边居然有六名金丹修士保护! 试问当初携带了‘十万鸦将’秘密在身的商朝宗,一路上天玉门才派了几个金丹修士保护? 由此可见,邵登云对这个儿子极为重视。 对邵登云的情况,牛有道不太熟悉,只隐约听说好像有三四个子女,难道每个子女身边都有这么多高手保护吗?金丹修士不是白菜,似乎不太可能,难道是因为邵平波要外出办事? 牛有道的思路立刻又拉到了更广的范围来俯视。 北州的大概情况出现在了牛有道的脑海中,其实北州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邵登云,原属于燕国边关镇守大将,后叛离燕国投靠韩国,开关放韩国大军一路攻城掠地,最终将整个北州切割出了燕国版图,似乎是作为投靠的犒赏,邵登云成了北州刺史,坐拥一州之地。 听说邵登云北借韩国之势令燕国不敢轻举妄动,南借燕国之势又令韩国投鼠忌器。 牛有道如今细想想,身为一个投靠的敌将,受到韩国内部势力一定程度上的排斥怕是免不了,然而邵登云居然能坐拥一州之地进而拥兵自重,令谁也奈何不得他,这很不简单! 邵登云原来好像是宁王商建伯麾下的大将,据说是因为朝廷清洗宁王旧部,逼得邵登云反了! 宁王旧部不少,听说被清洗的也不少,但是敢果断叛国的似乎也只有邵登云这一位! 莫名的,牛有道感觉邵登云这当断则断的风格怎么有点像是邵平波,结合眼前察觉出的种种,他竟隐隐怀疑,邵登云的果断背叛会不会跟邵平波有关? 忽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父子遗传,父子间性格有共通之处,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北州,原燕国属地,原与韩国划江而治,如今江是韩国的江,地也是韩国的地。 大江之上,早有几艘大船等候,人马一起上船,船夫升起船帆,船舷两排摇桨律动,划船渡江。 江面辽阔,船夫足足奋勇划了一刻有余,才抵达了对岸。 船靠码头,船上抛出缆绳,码头上有人接了栓定的船只,搭上跳板,陆续下船。 码头早有不少人迎接,邵平波下船后对拱手的众人微微点头,没应付其他人,却独独走到了一个女子的跟前。 后面下船的牛有道想不看到人群中的那个女子都难,先不说邵平波的特殊对待,实在是那女的很漂亮,犹如鹤立鸡群,太显眼了。 青螺发髻披纱,一双凤眼明眸,端庄冷艳,瓷白肌肤,婀娜身段,一袭灰色笼纱长裙,气质出尘。 牛有道相当无语,想不认识这个女的都难,居然是唐仪! 他绕过北州入韩国,就是不想撞见上清宗的人。他不想跟邵平波来,就是担心遇见上清宗的人,毕竟听说上清宗投靠了邵登云,跟着邵平波遇见的概率太高了。 谁想怕什么来什么,唐仪居然亲自来了江边迎接邵平波,这叫什么事? 左右看了下,躲都没地方躲,除非回到船上,或躲进水里去。 然而他稍微顿足,后面便有修士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前行。 唐仪左右还有两人,他也认识,其中一个是苏破,另一个则是屡屡欲置他于死地的唐素素,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知是不是因为唐仪是上清宗掌门的原因,或是因为长的漂亮,邵平波对其态度明显好于其他人。 幸好,唐仪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对面的邵平波身上,牛有道趁机往人后面一站,挡了三人的视线,得先混过这一关,再伺机脱身。 躲在人后,听着邵平波的话,牛有道明白了,邵平波看上了唐仪! 邵平波话中的爱慕之意,根本是不加掩饰的,想听不明白都难。 幸好,唐仪话中的婉拒之意也很明显,不然牛有道非得腻味死不可。 没错,他的确谈不上喜欢唐仪,对唐仪也没任何感觉,更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事实上这世上目前还没有让他喜欢的女人,可特么唐仪名分上毕竟是和他拜过天地的。 他再不喜欢唐仪,也接受不了名义上的老婆当自己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啊! 他还不至于心态豁达到那种无欲无求的地步。 “对了,给你带了样礼物。” “大公子的好意心领了,真不用,我是有夫之妇!” 言谈间,唐仪再三强调自己是有夫之妇,貌似有希望邵平波知难而退的意思。 “知道你不收东西,这样礼物很特别,我请了个好厨子来,他做出的佳肴想必你也没尝过,不妨尝尝看。” 邵平波笑了笑,回头喊道:“张兄。”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了牛有道。 后面的人立刻左右分开让路,把牛有道给让了出来,牛有道无语。 唐仪、苏破、唐素素的目光齐刷刷盯向牛有道,瞬间皆一怔,做梦也没想到是牛有道。 牛有道神色淡然地走了过来,杵剑在身前,盯着唐仪上下看了眼,微笑道:“好一个美人!” 邵平波眉头略皱,冷冷道:“张兄还请慎言。” 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邵大人,这就是你要宴请的贵客?” 邵平波颔首:“正是!” 牛有道:“邵大人把我大老远给拉来,就是为了她,诚心可见,我观大人与这位美人,果然是般配的很。” 邵平波告诫道:“张兄,话过了,这位是上清宗掌门!” 听到张兄张兄的称呼,唐仪三人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只是相似而已,然而牛有道杵在身前的那把剑,东郭浩然早年的佩剑,三人却是都认识的。 人像也就罢了,连佩剑也像,不是牛有道才怪了。 牛有道这话,无疑在当众打唐仪的脸。 没办法,他也不想和唐仪见面,可是避都避不开,他只能以进为退,先砸出一些话来,让这边不好意思暴露他身份。 唐仪内心是臊的无脸见人的,不管怎么说,牛有道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在自己丈夫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牛有道那些话,对她来说无疑是极尽讥讽! 苏破略低头,也有些臊的慌。 就连恨不得将牛有道给杀了的唐素素心中也有些难堪,这个时候牛有道若是公开身份的话,那唐仪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话,要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牛有道的突然现身,在这种情况下现身,犹如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三人的脸上。 上清宗掌门?黑牡丹四人面面相觑,这位就是上清宗掌门? 刚才若没听错的话,这位掌门好像自己承认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只是不知那个‘夫’是指传言中的那位,还是后来另有他人,若真是传言中的那位,那这位掌门未免也太恬不知耻了吧? 第一六一章 人生如戏 若那个‘夫’真是道爷的话,让道爷情何以堪? 黑牡丹自己是女人,哪怕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若是哪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四人知道牛有道的身份,听牛有道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讥讽,感觉传言像是真的啊! 唐仪表面平静无波地看着牛有道问:“大公子,这位是?” 邵平波略介绍了一下,“出使赵国的使臣,诸葛寻大人的手下,张三!” 韩国使臣诸葛寻的手下?唐仪不知道他怎么跑诸葛寻手下去了,但知道名字肯定是假名字,拱了拱手,没说什么。 牛有道拱手回礼,也没再说什么,目光扫了眼苏破和唐素素,都不敢捅破他身份,他就放心了。 “把酒楼里不相干的人清空。”邵平波挥手指向江畔的一座酒楼,下了令。 牛有道目光迅速投去,打量酒楼所在地形,半在岸上,半临江,面江一面还有可观江景的楼台,档次不低。 很快,酒楼里的客人全部赶了出来,码头上的众人移步酒楼,能有资格进酒楼的也不多,厨子自然有那资格。 邵平波与唐仪并排进了酒楼,直往后面的临江观景台,很有情趣。 之后进入的牛有道快速观察酒楼内的环境,被直接领往了厨房,邵平波还真是把他当厨子使唤。 酒楼的厨房不小,五六个厨房人员看着他们,肥头大耳的掌厨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位朋友是哪家字号的掌厨?” 突然通知他们,请了厨师来,让他们帮忙打下手,他也是这行当里有名号的人,心里很不舒服,语气里有讨教的味道。 你大爷,还真把老子当厨子了!牛有道暗喷一句,他心里也不舒服,被唐仪给闹的,你说见面就见面吧,结果他被弄来当厨子,看邵平波和唐仪卿卿我我,回头他还得献上美味给那对狗男女,让他情何以堪。 锵!牛有道猛然拔出半截剑来,让对方把眼睛放亮点。 “……”掌厨一愣,旋即脑袋一缩,领着几人灰溜溜走了。 剑归鞘,牛有道回头对跟进来盯守的修士道:“厨房禁地,麻烦回避一下。” 那人道:“厨房什么时候成了禁地?” 牛有道:“我们做菜的手艺不外传,不守规矩就别吃了。” “……”那修士也没多说什么,慢慢转身离开了。 “等等!”牛有道又喊住他,“取笔墨纸砚来。” 那修士停步回头,“做菜用笔墨纸砚作甚?” 牛有道环指厨房,“这厨房里缺我用的调料,我写下来,便于你们去采购。” 修士走了,牛有道溜达在厨房内四处观看。 修士很快又回来了,笔墨纸砚自然也带来了。 用墨后,牛有道提笔写了几十样东西,揭纸一抖,递去,“去采购吧!” 修士接来看了看,走了。 黑牡丹等人互相交换眼色,不知道牛有道要干嘛,需要这么多调料吗? “不该看的别看。”牛有道回头左右,让黑牡丹等人避开了点,又提笔迅速写了样东西,搁笔,吹干纸筏,折了收起。 临江观景台上,厨房出来的修士来到,拿出了那张单子递给邵平波,道:“都是草药。” 一旁的唐仪静默,留心听着。 浏览了下单子上的物品,邵平波问:“上次吃的东西里似乎也有草药吧?” 修士道:“有的,我看到的似乎就有姜蒜之物。” 单子递回,邵平波:“照单子上拟的去采购。” 厨房,进来了个不该进来的人,唐素素绷着一张脸进来了。 “道爷!”黑牡丹提醒了一声。 站在窗前的牛有道回头一看来者,慢慢转身,杵剑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更像是嘲讽。 两人面对面站定,唐素素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牛有道:“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唐素素:“你当我不敢杀你?” 牛有道:“你要杀我也不止一两次,可是哪次能得手?这次你也杀不了我!”见对方有暴怒的冲动,“怎么?想动手?你应该知道东郭浩然在我身上留了什么,你一下两下也奈何不了我,闹出动静来,邵平波问情况,我为了自保,只好抖出和唐仪的关系,我倒要看看上清宗还要不要脸!” 唐素素面目渐显狰狞。 “你放心,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牛有道伸手摸出了之前写的东西,递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和上清宗再无任何瓜葛,若再有纠缠,我必将上清宗从修行界抹去,我说到做到!” 唐素素接了纸筏,打开一看,愣了愣,抬目看向牛有道的眼神有些复杂,微微颔首:“好!只要你说话算话,从此上清宗也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牵扯!” 牛有道:“决不食言!” 唐素素扭头便走,牛有道转身又看向了窗外。 黑牡丹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暗暗惊疑不定,难道那个上清宗掌门真的是道爷的老婆? “道爷!”黑牡丹忽又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回头看去,无语,只见苏破又走了进来。 两人面对面在一起,牛有道:“该说的我已经对唐素素说清楚了。” 苏破亦是满脸复杂神色,刚才唐素素已经跟他说了,东西也给他看了,他左右看了看黑牡丹等人,问牛有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牛有道:“这几个都是我的人。” 苏破叹道:“其实没必要这样,掌门为了上清宗很难,她一个女人撑着真的很不容易,邵平波对邵登云的影响力很大,有些事情不得不虚与委蛇,有些事情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掌门和邵平波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你不要误会。” 牛有道眉头皱了一下,其他话没怎的,倒是那句‘邵平波对邵登云的影响力很大’猛然触动了他,结合之前对邵平波的一些猜测,暗暗心惊。 苏破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掌门对外早已公开承认了是你夫人,掌门对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说过,待上清宗稳定后,要找你回来。掌门还说了,待她帮上清宗把路给铺好了,会把掌门的位置禅让给你!如今,上清宗已经渡过了危机,站稳了脚,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以前的事情就算是师门对不起你,眼前的事情咱们想个办法收场,你回来吧!” 牛有道微笑道:“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 苏破:“你不看我们的面子,也得看看你师傅的面子吧?” 牛有道:“正因为看他的面子,我才一而再的忍让,我已不再欠上清宗什么,苏长老,一切都过去了,各走各路吧。” 苏破还想说,牛有道抬手打住。 苏破叹了声,“魏多怎么样?” 牛有道:“不认识。苏长老,不要打扰我做事。”挥手示意了一下。 黑牡丹等人上前,硬生生将苏破请了出去。 酒楼外,数骑来到,跳下几员身穿战甲的将领,大步直奔酒楼观景台面见邵平波。 唐仪见状,借机回避离开了观景台。 刚回到酒楼内,候着的唐素素请了她到一旁说话,那张纸筏给了她,低声道:“掌门,都过去了。” 唐仪打开纸筏一看,瞬间银牙死死咬住了嘴唇,冷目盯着她,“你逼他的?” 两人的相处关系早非从前那般强弱之间,唐素素的权力被剥夺后,也一直没恢复。而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后,唐仪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唐仪,已将上清宗的权力牢牢捏在了自己的手上,很强势! 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又是唐素素希望看到的。 唐素素低眉垂眼道:“掌门这就冤枉死老身了,一见面他就给了我,显然是事先写好的,掌门若是不信,可自己问他。” “他在哪?”唐仪问了句。 唐素素略欠身回道:“厨房!” 唐仪二话不说,直奔厨房。 老是有人往厨房跑,牛有道已经让人把厨房的门给关了,几人正在厨房内假模假样的洗菜。 黑牡丹等人感觉不对劲,大家干的和做那红烧肉有关系吗? 牛有道那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举动一出来,已经对牛有道略有了些了解的几人隐隐感觉要出事。 唐仪推门而入,牛有道等人回头一看。 看着拿了把刀切肉的牛有道,两人目光一对,唐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拜天地,洞房花烛夜,灿烂如霞的桃花树下! 上清宗这边也没想到,商朝宗居然能那么快站稳脚,这里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商朝宗攻下了青山郡。 自然也知道了牛有道杀燕国使臣之后被商朝宗断绝关系的事,唐仪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桃花树下的懒散少年居然能干出那样惊动天下的事来,接踵而来的压力可想而知,燕国岂能放过他! 只怕隐姓埋名就是与此有关,唐仪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看到他拿把刀当厨子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心酸。 慢慢走到了他跟前,轻轻问了声,“下山后,还好吧?” 黑牡丹等人的目光悄悄偷看两人,感觉一出接一出跟演戏一样,太精彩了! “托唐掌门的福,安好!”牛有道笑了,放下刀,油乎乎的手指了指她的穿戴,“这是咱们这种下贱人呆的地方,可不适合唐掌门来。还请回去稍等,菜弄好了马上给你和邵大人送去。” 第一六二章 上清宗无人 这话让唐仪有点为他感到揪心,设身处地去想,他被上清宗那般对待,两人那层名分下如今还要卑微地伺候她和别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感到愧疚。 其实一直以来,她一直都对他有愧疚,可还是心平气和道:“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牛有道微笑道:“这话有点奇怪,我误会了什么?” 唐仪:“我和邵平波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牛有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和我有关系吗?不需要跟我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其实你我都清楚,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你我之间也不需要背负那不存在的虚名,你我之间也不需要影响彼此。该说的我都和唐长老说清楚了,你和任何人发生任何关系,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唐仪:“以前的确是上清宗对不起你,再给我点时间,到时会我会给你个交代,上清宗欠你的,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牛有道:“唐掌门言重了,上清宗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上清宗什么,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唐仪:“有道,我知道你委屈,可谁没有受委屈的时候,如今的上清宗已不是以前的上清宗,许多事情都过去了。回来吧,我保证,上清宗没人会再对你不利!” “回来?”牛有道笑眯眯反问:“怎么回?好不容易将东郭的遗体送回,一见面就要杀我,我招谁惹谁了?桃花源五年,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我就不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你们足足软禁了我五年,若非我识相,苟且偷生,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下山后,仍然不肯放过我,一封信将我骗到南山寺,仍然要置我于死地,你千万别说你不知道这些。上清宗上上下下包括你在内,要么希望我早点死,要么冷眼看我去死,我问你,换了是你,将心比心,这样的门派,你心寒不心寒,你怎么回?唐掌门,不是我小肚鸡肠,而是你们做的太绝情了,绝情到让人害怕…已经是恩断义绝,回不去啦!” 唐仪轻轻摇头:“你说的我都懂,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燕国朝廷不会放过你,至少在这里燕国朝廷不敢轻易动你。” 牛有道:“听你这意思,我离了上清宗就活不下去了?” 唐仪:“你想多了,至少能给你一定的庇护。” 牛有道:“多虑了,我能活着离开上清宗,能活到现在,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劲。” 唐仪:“有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牛有道:“是你想多了,我挑明了说吧,上清宗还不值得我赌气,我不愿回去,是因为不愿背负上清宗这个负担,上清宗一群人对我做的事,我能放下,就当还了东郭浩然的那份情,但做不到以德报怨,你们这群人,不值得我回去为之呕心沥血!” 唐仪:“不需要你干什么,也不需要你呕心沥血,是上清宗对不起你,你大可安心享受。” “享受?”牛有道哈哈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笑话似的,叹道:“唐仪,唐掌门,看来你我的认知有不小的差距,回了上清宗才是我麻烦的开始,有些事情身在其中是躲不掉的,远的不说,邵平波就不会放过我!” 唐仪略皱眉:“我再重申一遍,你想多了,我和邵平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我堂堂正正无愧无心,也没有做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名分的事。这样说吧,邵平波对我公然示好另有目的。” “哦!”这话才真正让牛有道来了兴趣,目光一亮,饶有兴趣道:“他有何目的?” “你既然如此耿耿于怀,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唐仪上前,贴近了他,在他身边低声道:“邵平波的目的不在于我,而是妖魔岭的赵雄歌,赵雄歌才是他想要的。” 两人近距离相贴,上一回这么近,还是两人在桃花源喝交杯酒的时候,闻着这女人的淡淡体香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牛有道近距离看了她一眼,哦了声道:“我懂了,不过你能确定他没看上你?” 这话里怎么感觉有醋味?唐仪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怎么想,我左右不了,我自有分寸,你公开身份回来,他自然要知难而退!” 牛有道:“唐掌门,你傻还是我傻?不管他是不是看上了你,还是想要赵雄歌,都要先得到你,才好接近赵雄歌,我回了上清宗岂不成了绊脚石,只怕赵雄歌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我,庇护我,你在开玩笑吗?” 唐仪怔了一下,一心劝他回来,倒是忽略了这事,转念一想,对方所言的危险的确存在。“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想法我心知肚明,而上清宗也需要借他的势来振兴!” “简直荒谬,你一边说自有分寸不会让他得逞,一边又想借他的势,你不觉得两者之间相悖吗?你这是在玩火,而且我敢肯定,你一定玩不赢他,迟早是他嘴里的肉。上清宗想在你们手里复兴,我看基本没什么希望,因为我现在确认了,上清宗无人,都是一群庸才,也难怪落到今天这地步!” 牛有道唉声叹气一声,“我之前还奇怪,你居然能扛到现在不落他手里,我还以为上清宗有什么能人,现在才明白,闹了半天,问题居然出在我身上。” 唐仪:“什么意思?” 牛有道直摇头:“你说什么意思?你对外宣称你是有夫之妇,我不死,邵平波永远无法名正言顺得到你,因为邵平波找不到我,所以不好对你下手,说不定邵平波一直在等着燕国弄死我,若是燕国弄不死我,他怕是要想办法动手了。妈的,这样也能树敌,要不是今天明白了这事,将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仪凝噎无语,觉得这人是不是太自恋了点。 “唐仪,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你能不能听进去,冲你今天一片好心,也是冲东郭浩然那点再造之恩,我提醒你一句,依附于人,必然就得有所付出,上清宗投靠什么人都一样,但是…你们最好离邵平波远点,不是因为邵平波对你个人有什么企图,你和邵平波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也不关我的事。” “我劝你们还是另找其他势力去依附,根据我的经验,邵平波这人很危险,相当危险,你们玩不赢他的,别以为你们是修士就能怎样,赵雄歌的事迹我后来多少打听了一些,赵雄歌武力虽强,但我觉得在一定条件下,赵雄歌只怕未必是邵平波的对手,人最具伤害力的东西永远不是武力!” 谁知唐仪却摸出了那封纸筏,走到一旁熬汤的炭炉旁,直接塞进了炭火中,转瞬化作灰烬。 牛有道自然认出了是自己刚才写的东西。 唐仪转身走回,“你要这样做我不拦你,但我现在不能接这东西,我说了,上清宗欠你的会补偿你,再给我点时间。如果将来,你还想写这个,我再收也不迟!” 牛有道明白了,这女人还是没听进去,想想也能理解,一个门派已经形成共识的路线不是他随便两句话就能更改的,他看着年轻,所言没什么说服力。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他对这帮家伙的死活也没兴趣,不亲自动手报仇雪恨已经是仁至义尽,叹道:“这东西可以让邵平波放过我,你烧掉这个是害我!” 唐仪:“你还年轻,凡事不要太早鲁莽下定论,也用不着太过怕他。” “我怕他?”牛有道一脸戏谑自嘲意味,道:“也许对某些人来说,我比他更危险!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招这没必要的麻烦。” 唐仪:“好了,我不宜在此久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稍等!”牛有道走到了窗边,招了她过来,指着河对岸一个方向的影影绰绰山林,“那片山林看到了吧。” 唐仪疑惑:“看到了,那片山林怎么了?” 牛有道:“回头你自然会明白。” 江边观景台上,邵平波正与几名将领谈事,一名修士走来,附嘴在他耳边,微声道:“唐素素、苏破、唐仪轮流进了厨房。” 邵平波一脸平静,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码头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唐仪三人见到这个张三的表情有些异常,遂让人注意了一下。 唐仪离开厨房后不久,出去采购调料的修士也回来了,东西扔在了厨房。 让人把厨房门关上后,牛有道招了黑牡丹等人到窗边,指了指之前指给唐仪看的那片山林,“你们经由倾倒杂物的泄口入水,经水路先走,我随后就到。若不能碰面,你们立刻回赵国北山县老地方等我。” 黑牡丹诧异:“做完这顿饭,咱们就能离开了,何故偷偷摸摸走,这样惹得邵平波不高兴会不会有麻烦?难道他识破了道爷的身份?” 牛有道:“识破我身份不至于,但那三个家伙轮流跑来,你当邵平波是瞎子、聋子?邵平波那人很危险,趁他还不知道情况没下精力监视我们,趁他不备还有机会脱身,晚了的话,咱们想走都走不了,必须立刻走人!” 第一六三章 火烧酒楼 几人明白了,就是要趁人不认为他们会这样离开的时候而离开。 只是几人不明白,对邵平波也没什么接触,道爷何故就认定了邵平波那人很危险? 牛有道也不跟他们啰嗦,走到长长一溜菜案旁,俯身抓了地板上的一只把守,揭开了一块板盖,能看到下面的江水。 这厨房不小,如同酒楼一样,半边在岸上,半边支在水上。 而之所以在厨房弄这么个缺口,正是倾倒厨余的地方,厨房打扫清理后的垃圾都是从这口子直接排入江中。 实际上整个酒楼的生活废弃物都是直接往这条江里面排,牛有道一进厨房就在观察,一开始就留心到了这个,没那心还真不会注意到这看似和木板一体的板子。 “快走!尽量不要有动静。”揭开盖子的牛有道催促一声。 黑牡丹等人遂一个个跳了下去,轻飘飘地飘然入水,隐没在水中而去。 盖上盖子的牛有道快步到厨房的门口,在门后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之所以让黑牡丹等人先走,也是要试探一下情况,若黑牡丹等人被发现了,他还在厨房,也能找借口解释一下。 确认没什么动静,又迅速到墙角,将一只木桶盖子给掀了。 木桶里都是厨房引火用的火油,提了木桶,找了只舀水的瓢,舀了火油就直接往厨房的墙板上泼洒。 厨房里的一条麻绳,泡了火油,一抖抛开,一头拉扯到了倾倒厨余的入口,吹燃了火折子将那头点燃,倾倒厨余的地板盖一揭,自己蹿了下去,悄然没入下面江水中消失了。 而那泡了火油的麻绳已经染起一道明火,顺着绳子一路向墙角而去,烧到墙角,泼了火油的木头墙板火势也蔓了上去,向四周墙壁扩散而去。 唐仪好歹跟他有那名分,邵平波还想让他给他们两个烧菜吃?他还没那么大方! 当然,他也没那么小气,烧菜没有,烧座酒楼给你们可以,就看你们能不能享用的下去。 一开始,外面人闻到焦烟味,还以为是厨房里的烟火,后来发现不对,有好大的烟往外冒,烟雾甚至往酒楼里钻。 立刻有人往厨房跑去,看怎么回事,结果见到有火苗往外蹿。 一脚踹开厨房的门,顿时不得了,厨房里通了风,火势呼一下往外冒,惊的修士往回闪。 很快,酒楼外的人也发现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 有人高声大喊,酒楼老板更是喊得歇斯底里,整个酒楼基本上都是木结构,建在江边为了防潮外表都刷过一层桐油的,这火一烧就完了! 与几名将领在观景台上议事的邵平波也注意到了,酒楼一头正冒着浓烟,火舌往外燎着。 烟雾飘来,搞的这边连连咳嗽。 一名修士闪来,“大公子,这酒楼不安全,请移步!” 邵平波喝道:“怎么回事?” 修士道:“厨房着火了。” “那是厨房?”邵平波愣了一下。 河道上本就是跑风的地方,火舌一冒出来借了风势,立马不得了,浓烟一股股往这涌。 修士道:“大公子,火势不好控制,这里危险,还请移步。” 邵平波握拳咳嗽着,挥袖扫着烟雾,大步回了酒楼里面。 酒楼里面浓烟更是让人难以睁开眼,修士拽了他胳膊快速将他引导了出去。 咳嗽的众人到了上风口才避开了浓烟,再回头,才一会儿的功夫,浓烟已经笼罩整座酒楼,火势更是裹了小半个酒楼。 从咳嗽中缓过来的邵平波缓了两口气,看了看四周,问道:“厨房里的张三他们呢?” 有修士道:“大公子,他们好歹是修士,这火烧不到他们,而这火源来自厨房,按道理火一起,他们应该能及时扑灭,不至于让火势扩大,依我看,这火搞不好就是他们放的。” 邵平波霍然盯向燃火的厨房,那一瞬间的目光明亮吓人,透着冷厉,又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边旁的唐仪等人,再看向燃烧酒楼的眼睛略眯了一下,淡淡一声,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估计从江上跑了,搜!” 岸上有人马守着,也不可能跑,跑出来就有人看到。 一听火可能是牛有道放的,唐仪等人愕然,待听到邵平波的命令后,唐仪猛然明白了过来,才明白牛有道指的对岸山林是什么意思,那家伙之前就准备放火烧酒楼,担心无法脱身,要让这边帮忙掩饰一下。 “是!”众人领命。 唐仪招手,领了唐素素和苏破朝一个方向飞掠而去,在江面上飞掠,负责了一个方面向的搜索。 他们占了这个方向,大家不可能都往这个方向挤,其他搜索人员自然是往其他方向去了。 见唐仪亲自出马了,邵平波冷目一扫,双臂一揽身后披风,双手背在了身后,直盯唐仪去向,目光闪烁,忽偏头对身边两人示意唐仪那边,“你们两个亲自跟上她,一旦见到张三他们,无须多问,一个不留,杀!” 一修士道:“大公子,那是诸葛家的人,直接杀不妥吧?” 邵平波冷目看向燃烧的酒楼,按照约定,张三他们做完一顿饭后,就会放张三他们离开,然而他已发现了唐仪他们和张三他们的异常,哪还会轻易放离,自然是要弄清张三他们和唐仪他们是怎么回事再说。 谁想对方居然能干出火烧酒楼逃跑的事来,说好了做完饭就放他们走的,干嘛要冒险逃跑?只有一个原因,担心走不了所以要逃走! 自己压根没动声色,也没做什么,却有人识破了自己的心思! 唐仪他们什么样的量,反复接触过,他心里有数,识破自己心思者应该不是唐仪他们,而是张三他们,至于是这几人中的哪个,他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 但是,这识破他心思的人让他很不舒服,甚至让他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很少有这种感觉,他再次沉声肯定道:“出了事我负责,杀!” “是!”两名金丹修士掠空而去,一路踏波飞掠,追向了唐仪去向。 天色已近傍晚,天边晚霞如火烧,江畔酒楼却是真正处在烈火燃烧中。 离火光不远的江畔,晚霞照耀下的邵平波负手而立,目露思索神色。 “大公子,我的酒楼啊!大公子,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啊!我一家老小指望着他过活啊!” 酒楼老板跑了过来,跪在一旁哀嚎,是他的家当不错,却算不上全部家当,哭惨一点,是希望这位大公子给点补偿罢了。 扰乱了思路的邵平波淡淡瞥了眼下跪的老板,顺手一旁,抓了身旁将领腰间佩剑,唰一声拔出! 噗!酒楼老板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双手捂住胸口,抓着刺穿了心房的宝剑,哆嗦着嘴唇看着漠然俯视的邵平波。 宝剑带血,邵平波抽回宝剑往边上一抛,披风一甩,转身而去。 一旁将领接了宝剑,插回剑鞘,转身快步跟上。 “军需的事,不用劳动府城那边调拨,我此去京城费尽心思要到了一批军需,过些时日会发来北州,东西到了后,你们这边就地分配,也省得来回倒腾,否则来回折腾的损耗也不小,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北州前年大面积旱灾,今年又有洪灾,已经是民不聊生,刺史那边周济全州也不容易。” “当然了,咱们夹在赵韩燕三强之间,军备是首位的,刺史大人亏待了谁都不会亏待下面弟兄,不能让他们饿肚子,东西一到马上就会补发给他们,你们要好好说服安抚,让下面弟兄再坚持忍耐克服一下。” “还有,务必告诫下面,北州是咱们的根基,根基乱不得,再困难都不许抢掠百姓,北州境内不许匪患趁灾而起,发现匪患务必以最快速度平灭,决不允许扰民的情况出现,否则把百姓都给惊跑了,灾后田地的补种怎么办?是我去种地,还是你们去种?都变成灾民逃荒跑了的话,兵源怎么办?” “没了人的话,来年将雪上加霜更加困难,对我们谁都没好处,所以这是天大的事。不许任何人干扰灾后耕种,赈灾粮要及时到位,粮种要及时下发,你们要调派人马监督地方官府,不许任何人私吞,发现了可以先斩后奏。你们的亲眷也要约束好,谁要是敢趁机发国难财,我不管他有什么关系,发现一个处置一个!我不妨明着告诉你们,最近我是要砍一批脑袋给人看的,你们不要撞到我刀口上,否则谁求情都没用。” “熬过了这个光景,咱们就好过了!北州是咱们共同的北州,你们要明白,这样做也是为你们好,把下面人都给我管好!” 邵平波边走边说。 “是!大公子言之有理!”随行将领应声。 江边,牛有道一蹿出水面落地,林中的黑牡丹等人立刻伸头出来喊道:“道爷,这里!”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见到了隔江升起的烟柱,忽拍了下脑袋,直接偷偷走人就好,干嘛多此一举烧酒楼,发现自己还是被那对狗男女影响了情绪,没能冷静理智。 他快速闪入了林中,挥手道:“快,快走!” 第一六四章 先下手为强 几人迅速蹿入林中,借着山势掩护,飞速离去。 这也是牛有道要往这边来的原因,没有山林地势的掩护,平地上难逃。 此时江面上几条人影飞掠而来,唐仪等人闪身落在这边山林,目光四处搜寻,已不知牛有道等人去了哪里。 又有两名修士飞来,落在三人身边,见三人停下不找了,两人相视一眼,没办法跟了,这茫茫山林两人也不知牛有道往那个方向跑了或是躲在了什么地方,这点人手搜山有点困难…… 夜幕降临,江边小城,华灯初上,邵平波暂移城中一座庭院落脚。 厅中,地方官员退下后,搜寻归来的修士这才过来禀报道:“大公子,人不知去了哪里,这天色已晚,怕是不太容易再找到。” 邵平波看他等在一旁迟迟不过来报,就知道没找到,“天大地大,高来高去的,漫无目的去找也没用,人撤回来吧。两件事,首先得知己知彼,不能连交手的是谁都不清楚,那样太被动,想办法联系一下诸葛寻那边,看看这个张三究竟是什么人物。其次,派一波人去京城,守在京城门口,守株待兔等着,见到人无需客气,立刻想办法解决掉。” “是!”身旁修士应下。 小城灯火阑珊,在山中搜了一遍的唐仪等人此时才回来。 在安排好的客栈入住后,一只月蝶翩翩,落在桌上,唐仪慢慢坐在了桌旁,神色中有几分怅然。 没想到牛有道走得如此毅然决然,更没想到牛有道临走前会一把火将酒楼给烧了,由此也感受到了牛有道的一丝狠厉,跟他印象中的那个懒散温顺少年有点不像。 当年上清宗的种种,令她对牛有道一直心存愧疚,这次既然见到了,她是想做出补偿帮牛有道好好安排的,谁想牛有道就这样走了,匆匆一见,就这样跑了。 除了愧疚外,两人间的那层夫妻名分,也不是说不当回事就能不当回事的,她毕竟是女人,终究难逃世间从一而终的道德观,终究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份若有若无的心结。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层夫妻名分带给她的心态变化,想起了两人在厨房贴的那么近交谈的一幕,平常她是不太可能和别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相处的,总是要避嫌的,面对牛有道似乎没想到要避嫌,忘了避嫌的念头,耳语间靠的那么近,现在想起才反应过来。 上次靠那么近,好像还是洞房喝交杯酒的时候,那时的牛有道还没自己高,还是个少年郎,交杯低头时,连自己都觉得荒谬。这次近距离比肩,她才真正意识到了,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个头已经高过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男人。 似乎在上清宗五年说过的话加一起还比不上这次的多。 说跑就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算不讨厌她,估计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她也能理解上清宗当年带给人家的伤害。 只是他已经长大了,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在外会不会遇上别的女人,他喜欢的,或者喜欢他的,如果他有了其他的女人,自己算什么?自己似乎也没资格说什么。 月蝶光辉柔和,桌旁女人比鲜花娇美,愣愣出神…… 没有骑马,也不敢走官道,哪里偏僻往哪里钻。 黑牡丹等人有点想不通,道爷似乎很忌惮那个邵平波,关键是也不见那个邵平波有什么,何故如此忌惮? 这一夜那叫一个奔波,一直掠行到天边绽露晨曦,一行才在一处山林中停了下来,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一样,这时候来个炼气修士估计都能一举将他们给灭了。 这样做其实很危险,一路上的山林中万一有什么躲藏的妖怪或鬼魅之类的,被盯上了就麻烦了。 “应该是不可能再找到了,大家抓紧时间恢复吧。”牛有道挥了挥手,自己盘膝坐下了。 黑牡丹等人也一个个跌坐,摸出了灵丹纳入嘴中,赶紧打坐恢复。 直到艳阳当空,众人才陆续恢复了过来,重新恢复了精神,只是看看四周,在夜色下跑了一晚,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分散开找了找,找到了一条官道,路上拦了行人,才知快到一个叫琴安县的地方。 翻了地图一瞅,稍微那么一估算,算地图上的直线距离的话,这一晚上大概跑了八百多里。 路旁的林子里,牛有道瞅着拉开的地图不知在琢磨什么,黑牡丹问了声:“道爷,接下来去哪?” 尽管路上屡生波折,但几人已经察觉出了牛有道在一路向北,也不知想干什么,一直不肯透露目的地。 牛有道:“接下来分开走!” “分开?”段虎提醒道:“道爷,邵家拥兵自重,虽然投靠了韩国,可是和韩国的关系也谈不上多好,而邵家自立也没几年,根基不深,势力范围应该还出不了北州,咱们已经远离北州,他也不知咱们走的哪条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言下之意是不是有点忌惮过头了。 其他人点头,都觉得分开走没必要。 牛有道:“想多了,有点事让你们办。” 原来有事,几人看着他,等他吩咐,牛有道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琢磨什么。 似乎有了定意后,牛有道睁开了眼,转身找了快空地,施法大袖一挥,扫平了地面,手中剑连同剑鞘往地面一点,开始书写。 几人盯着地面呈现出的一个个字迹,跟着慢慢念叨:“北州王,北州王,一颗糖来一颗糖…” 几人念到这凝噎无语,什么鬼东西? 再看后续写出来的,几人调不齐地继续念着:“上无奈,下无方,两颗糖来两颗糖。云假王,波真王,三颗糖来三颗糖。波平邵,波平邵,金满堂来银满仓!” 写到这似乎写完了,牛有道盯着地上的字,嘴里哼着什么,手上打着调子貌似在调整念叨的节奏。 地上写的东西,几人一开始没看懂,写完后仔细一瞅,其实挺通俗易懂的。 北州王是谁,不就是指邵登云吗?北州上面是韩国,下方是燕国,云假王是指邵登云是假王吗?波真王是指邵平波才是真正的王吗?波平邵不是把邵平波的名字反过来念了吗? 这一理解后,再贯通来看,这大概意思是,邵登云要在北州称王,上面的韩国管不了,下面的燕国也拿他没办法,而实际上邵登云是掩饰,邵平波才是真正在北州称王的那个,能平灭邵登云的人是邵平波。 看懂意思后,几人小汗一把,面面相觑,道爷搞出这缺德说词是几个意思啊? 而牛有道似乎把调子给捋顺了,面对几人欢快地说唱起来,“北州王,北州王,一颗糖来一颗糖。上无奈,下无方,两颗糖来两颗糖。云假王,波真王,三颗糖来三颗糖。波平邵,波平邵,金满堂来银满仓……” 他对着几人反复说唱,那调子还真是朗朗上口,听个一两遍后,几人感觉自己都会唱了。 说唱几遍后,牛有道问:“都记住了吗?” 黑牡丹哭笑不得:“记是记住了,朗朗上口,好记得很,可怎么感觉是小孩唱的童谣?” 牛有道笑道:“聪明,正是童谣,也正是要你们去办的事。大家分开后,各找十个县,想办法教会当地的儿童,让他们在街头巷尾去传唱。” “……”几人猛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这童谣要是传回北州去,邵家父子见面得有多尴尬! 几人真正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这么阴毒的办法也能想出来,这是要把邵平波往死里坑啊! 几人唏嘘,邵平波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道爷的女人,这报复来的那叫一个阴损狠毒! 自古红颜多祸水果然没错,邵平波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黑牡丹提醒道:“道爷,真要搞出这事来,咱们这可是把邵平波往死里得罪,邵平波怕是要跟咱们不死不休,有必要树这敌吗?” 牛有道:“你以为我们不得罪他就没事了吗?我不找他麻烦,他也得找我麻烦,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搞不死他也要先废他一部分功力,绑绑他的手脚,给他制造一些掣肘,让他难以发力,咱们也能少些威胁。” “总之,邵平波这人志向不小,怎么说呢,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一时跟你们也讲不清楚,以后你们也许会明白,现在多说无益,你们照做便可。地图打开!” 牛有道又让张开了地图,划分了传谣的区域,让几人自己挑地方。 几人之间也没什么好挑肥拣瘦的,随便各指了个区域。 “好,那就这么定了,分四个区域走,咱们北边的九岭县见,碰头方式老规矩。”牛有道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又问众人:“你们当中留个人与我同行吧。” 段虎、吴三两和雷宗康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同时指向黑牡丹。 黑牡丹愣了下,旋即“噗嗤”一笑。 牛有道无语,貌似都认定了他和黑牡丹有一腿。 第一六五章 查无此人 琴安县,小小县城,破旧城郭,沐浴着夕阳余晖,炊烟袅袅。 客栈屋内,牛有道浴桶里泡着,对着敞开的窗,看着夕阳西下,边上照例摆着一壶酒,一把剑。 红彤彤光辉透入屋内,亦将浴桶内的人照的红彤彤。 咚咚敲门声起,黑牡丹的声音跟着响起,“道爷!” 牛有道:“水里泡着,没要紧事就回头说。” 嘎吱!黑牡丹直接开门进来了,门一关,脚步声走了过来。 牛有道顺手摘了一旁搭的毛巾铺进了水里,“什么事就站那说吧。” 黑牡丹溜达到了浴桶旁,往里瞅了瞅,发现挡住了看不到什么,鄙夷道:“比女人还害羞。” 牛有道也不畏缩,依旧泡在那,平静道:“有事说事,你这样我不喜欢。” 黑牡丹搬了张凳子坐他边上,挽起了双袖,另摘了块毛巾,打湿了,帮他擦拭着肩膀、胳膊,“伺候你也不喜欢?” 牛有道偏头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最好还是讲点规矩。” 黑牡丹反问:“你知不知我这样做意味着什么?这样做好像是有点不要脸,不过女人最终还是要跟个男人才是最好的归宿,我看好你,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把自己当成了你的人,这样你也不喜欢吗?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人,当成自己人,我喜欢看他们误会我和你的关系,我说的真心话。” 牛有道默了一下,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黑牡丹推了推他身子,帮他擦拭着后背:“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小事还能麻烦么?乔装打扮后,找了几个懒汉,给了点钱,让他们奔赴各地办去了。这些懒汉就喜欢赚轻飘钱,喜欢干这种不费力的事,我说了办的好有赏,当然,赏是不可能有的,回头咱们就走了。我跟后面看了下,按我说的买了糖哄小孩玩,效果不错,那些小孩已经在街头蹦蹦跳跳传唱去了!” 牛有道嗯了声。 黑牡丹眨了眨大眼睛,“唐仪长的真漂亮,要胸有胸,要腰有腰,要脸有脸,要气质有气质…” 牛有道:“就是没脑子。” 黑牡丹:“没脑子那也得看跟谁比不是,跟您比可能还差点,真要是没脑子,能管得住一个门派的人?不是谁都能跟您一样的,我见过的人里,您是最妖的一个!” 牛有道:“你想说什么?” 黑牡丹:“这么漂亮的女人,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真要觉得她在邵平波身边危险,不如带走好了。” 牛有道:“你偷听的还不少。” 黑牡丹:“你也没避讳我们不是。道爷,您心里还是有她的是不是?” 牛有道:“你想多了,她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黑牡丹:“口不对心,看的出,邵平波追求她,好像惹您不高兴了。” 牛有道:“难道还能高兴不成?和高不高兴无关,就好比一条狗,路过某地撒了泡尿,不管这块地盘属不属于自己,有别的狗闯入了,多少会吼两声。情绪多少受了点干扰,我也头疼这事,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关系,碰上这事后,才发现和她有个夫妻名分是个麻烦,有点被架住的感觉,我是真不愿和她有什么牵扯,可还是牵扯上了。你说吧,她若有事,我管还是不管?” 听他这么一说,黑牡丹懂了,这位是真的对那位没感觉,啧啧道:“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我以前的那个男人,就算我被人用刀架脖子上估计也不会回头看上一眼。道爷,您让我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头疼不头疼的,知道了需要帮的话,能管就顺手管一下,不知道的话,那就不勉强,也不刻意,坦然面对,这才是真放下了,不用为难自己的!” 牛有道:“坦然面对…有点道理,倒是我着相了。” 黑牡丹:“可您真要觉得邵平波危险的话,我觉得您还是想办法将她从邵平波身边支离开的好,男人我太清楚了,她长那么漂亮,迟早要成邵平波嘴里的肉,有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是防不胜防的,我以前吃过这亏!” “这个我倒不担心,只要邵平波奈何不了我,就不敢动她。倒不是我能震慑住邵平波,而是在她没跟我脱离关系的情况下,邵平波不敢轻易用歪门邪道的手段对她,真要惹怒了唐仪背后的人,邵平波身边的那些法师随扈怕是保不住他的小命!从某个角度来说,只要我保住了自己,也就是保住了唐仪吧。” 黑牡丹嘴凑到他耳边,“是赵雄歌吧?” “你怎么知道?”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厨房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小声的。 黑牡丹:“赵雄歌本就是上清宗弃徒啊!我听说留仙宗袭击上清宗的时候,赵雄歌连人都没露面,只是坐骑露了下面,就吓得留仙宗仓惶而退,留仙宗长老甚至自断一臂谢罪。上清宗除了赵雄歌,还有谁能让身边高手如云的一方诸侯忌惮害怕?实力到了赵雄歌这种地步的人,很可怕的,千军万马也挡不住!” 牛有道:“赵雄歌出自上清宗,实力却远超出上清宗能调教出的范围,只怕上清宗开山祖师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有点不正常,你有没有听说过是怎么回事?” 黑牡丹:“不清楚,这的确不正常,估计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际遇吧。” 牛有道忽又回头问:“你刚才说你吃过歪门邪道的亏?” “道爷,您在揭我的伤疤啊!”黑牡丹唉声叹气着,伸了三根手指到他面前,“三次,被人**了三次!” 牛有道:“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 黑牡丹用力搓着他的背,“三个不同的人,有两次是不小心被人下了药。还有一个是我惹不起,怕死,不敢反抗,被人活生生玩了好几天才放过,当时挺惨的,至今不堪回首。” 牛有道:“你没报仇?” 黑牡丹:“后来我纠集段虎他们,找到了一个,宰了一个,另一个没轮到我们动手,听说被别人给杀了。至于那个我惹不起的,照样还是惹不起,哪敢找人家报仇,现在想想,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牛有道略挑眉,“惹不起的是什么人,说来听听。” 黑牡丹:“算了,不想说他,说了也没用,咱们惹不起。” 牛有道:“嗯,等你觉得机会合适了再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报这仇!” “心意我领了,真不用,都过去了。”黑牡丹略带苦涩意味地摇了摇头。 牛有道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沉重,呵呵道:“那人什么眼光,你这么黑的也有兴趣?” 黑牡丹两眼一瞪,手突然水里一捞,一把扯掉了牛有道那盖在水中的布。 牛有道无语,低头看了看水下无遮无挡的部位,反正坐那也没动。 黑牡丹光明正大地瞅了两眼,面无表情,脸颊微红,手上布又扔了回去。 牛有道慢腾腾在水里把布抖开又盖上,“你无聊不无聊?” 黑牡丹:“觉得吃亏了?要不我脱光了下水陪你一起洗洗?我长的有那么不堪吗?也就皮肉稍微黑了点,脸盘子也不差,你是没看到过,我身上其实挺有料的。” 牛有道:“你这是勾引我吗?” 黑牡丹:“我说了,你想要,随时。” 牛有道微微摇头:“说这些没意义,你听好了,从你跟在我身边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有那回事。” 黑牡丹泼水到他身上,继续擦拭,“为什么?我就真让你这般看不上眼?我说了,我自愿的,又不缠你,只是想要点安全感。” 牛有道:“没什么看不看上眼的,我不碰身边办事的女人,兔子不吃窝边草,窝边的草啃了,露出洞口就麻烦了。” 黑牡丹撇了撇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是傻子!年纪轻轻,活的这般老气有什么意思?唐仪那种你也不喜欢,怎么感觉你对女人没兴趣,说真的,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牛有道闭目不语,说这个说不赢她,那个在邀月客栈哭的女人哪去了?败给她了…… 北州府城,邵平波一行隆隆驰骋入城,门口守卫肃立两旁放行,无人敢拦。 一路直达‘凌波府’,邵平波自己的府邸,一行跳下马入内。 管家邵三省已在门口迎接,笑容有些牵强,“大公子长途奔波,一路辛苦了。” 邵平波看了眼他的脸色,身后披风荡着,继续大步入内,直奔正厅。 途中一名修士抬手接了一只金翅,取出脚筒密件看过后,快步追上邵平波,“大公子,赵京那边来了消息,查问过了,诸葛寻身边根本没有叫张三的人,也核实了,诸葛寻身边也的确没那么年轻的修士,结果是查无此人!” 跟着进入厅堂内的唐仪三人目光悄悄碰了一下。 邵平波走到正位前,摘下披风递给了管家,转身端坐下了,斜瞅了管家一眼,“有事说事。” 管家邵三省欲言又止,看了看其他人,最终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双手递上,让他自己看。 邵平波拿到手,先看了看他的脸色,目光再缓缓落到纸上,徐徐沉吟道:“北州王,北州王,一颗糖来一颗糖。上无奈,下无方,两颗糖来两颗糖。云假王,波…” 话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一缩,扶在膝上手掌瞬间捏成了拳头,脸颊紧绷。 第一六六章 很难消化 念的什么东西?什么一颗糖两颗糖的?诸人茫然,不过都发现了邵平波的脸色有些不对。 邵平波自己一开始也被什么一颗糖两颗糖吸引了,后发现了不对,看完后,慢慢抬头问管家:“这是什么东西?” 管家邵三省道:“童谣,” 童谣?邵平波懂了,怪不得其中夹杂着什么一颗糖两颗糖的,搞他不知是什么书写体,还以为另有深意,敢情是童谣,又问:“哪来的?” 邵三省:“这是大江北面一些地区的街头巷尾孩童们传唱的童谣,我们的人发现后传回来的。” “大江北面在传唱…”邵平波心口狠狠揪了下,难以接受这东西街头巷尾传唱时的情形,慢慢低头看向纸上内容。 这童谣分明在说邵家是北州王,韩国拿他们没办法,燕国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这都不重要,也算是事实,问题的关键是童谣的后面,说父亲邵登云在北州只是个表面,真正当家作主的是他邵平波! 更要命的是,有人居然拿了他的名字做文章,邵平波三个字仅仅只是颠倒了一下,结合童谣里的整体意思,立马变成了他要灭父! 名字反了一下,立马暗合‘反’意,反!他这个‘波’恰好平父亲那个‘邵’,多贴合,这名字是多么的充满谶言意境,诛心呐!父亲看到会怎么想? 还有更可怕的一点,童谣这个东西有着天然的传唱性质,会一直扩散传开的,他邵平波将成为北州的焦点,站在父亲身后的他将引起所有人的关注,针对北州的势力搞不好要把焦点针对他,想除掉父亲的人搞不好也要把矛头对准他,家族内部搞不好也要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他来的阴谋! 弄出这个的人,心思之歹毒,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其他人还没搞明白那张纸上究竟是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唐仪注意到了,女人总是细腻的,注意到了邵平波眼中闪过的阴郁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唐仪略一惊,这种可怕眼神让人心惊,下意识让她联想到了牛有道的话,邵平波很危险! 邵平波终于明白了管家之前的脸色是怎么回事,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后果,他迅速摁奈下了复杂情绪,冷冷问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邵三省:“布置在江北的暗点以前都没有听说,两天前的样子,这童谣突然爆发了出来。暗点特意找到小孩问了,有的小孩说是有人给糖吃让唱的,有的小孩则是见其他小孩唱,自己也跟着唱。暗点根据已有的线索追查,只查出个别收人钱财办事的表面,找不到幕后的元凶。” 其他人还是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童谣怎么了?在散播对这边不利的消息吗? 已经传唱开了,邵平波也知道这事瞒不住其他人,这些人一出门搞不好就要获悉,与其藏藏掖掖没用,不如以示大方,手中纸递出,让他们自己看。 “地图!”邵平波召唤一声,管家立刻让人取了地图过来,展开在他的面前。 邵平波起身盯着地图问道:“谣言在什么地方捕获的?” 管家指了些区域,“最先是在琴安县,几乎随后周边县也跟着在快速扩散。” 邵平波缓缓闭目。 众人一个个传递着看过了那张纸,一个个弄明白童谣意思后,皆是心惊肉跳,这分明是要离间邵家父子关系,要把邵平波往死了整啊! “两天前…”邵平波嘀咕着梳理近期的一系列事情,良久后,缓缓睁眼,出声冒出个名字来,“张三!” 众人一愣,邵三省不知什么意思,问:“大公子说谁?” 邵平波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应该是那个火烧酒楼的张三干的。” 唐仪惊疑不定道:“大公子,何以断定是那个张三?” 邵平波:“最近也没什么不在情理之中的事,也就是火烧酒楼发生的突兀,时间上童谣接踵而至,另外时间距离上也对的上,十有八九就是他。” 另一个重要判断基准点他没说,酒楼一烧,被人识破自己心思,他就意识到了动手之人带给他的压力,意识到了对方的危险性,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又出此阴狠手段,反倒是能吻合。 唐仪又问:“张三一伙好几个人,大公子为何偏偏认定就是那个张三,就不能是当中的其他人吗?” 邵平波平静看着她,“在那种情况下还敢火烧酒楼逃跑的人,没他那个为首的拍板,不太可能干这种事。看看几人的年纪就知道了,几个年长的以张三那个年轻的为首,一个年轻的能约束住几个年长的,又岂是简单人?” 他转身走回座位坐下了,嘴角露出自嘲意味,“说来,是我有眼无珠,居然强请了一尊真神来做厨子,怕是惹怒了人家,反手就让我好看,先烧酒楼让我吃灰,又来一记童谣让我慢慢享受,还真是让我有的受,威力持久,很难消化…这次真正是碰上了不一般的高手,这个张三很不简单!” 苏破和唐素素面面相觑,皆目有惊疑不定神色。 唐仪愣怔,难以置信,这真是牛有道干的?牛有道能弄出童谣这种事来? 火烧酒楼她能相信,童谣这么高级的手法她连想都没想到过,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牛有道能出手的招! 更令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邵平波是什么人?上结各派,中理军务,下顺民政,年富力强,是个有着非一般能力的人,在她的认知中,这般年纪的人当中,无人能出其左右,加之玉树临风,气度雍容,乃风度翩翩的人中俊杰! 更何况还有这般家世背景,这种人堪称完美,据她所知,不知多少女子将邵平波视为梦中情人。 面对这种人的追求,若不是自己已嫁人,心有归属,唐仪觉得连自己只怕也很难拒绝这种完美的男人,似乎找不到比这位更优秀的男人! 然而这种男人居然如此高看牛有道,还夸牛有道是很不一般的高手,自然不是指牛有道的修为,而是指牛有道的才智! 唐仪有种听错了的感觉,这真的是在说牛有道?那个厨房里持刀切肉的厨子、那个桃花树下的懒散少年真是邵平波所谓的高手? 恍然间,桃花源里,少年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少年的诗,宋衍青的诗,一幕幕又上心头。 正因此惊疑,若牛有道真有邵平波说的这么厉害,那牛有道在厨房所断言的,邵平波这人很危险… “大家一路奔波辛苦,我洗尘沐浴之后还要去向刺史大人复命!” 邵平波又站了起来开口送客。 诸人当即纷纷拱手告退。 一群人出了厅堂,大多是常驻凌波府的护卫,不需要离府。 唐仪等人则不一样,一派掌门不太可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平常有自己门派的事物要处理,加之又是女人,更何况邵平波明目张胆的追求,住人家里的确不合适,她也必须要避嫌。 离开途中,苏破轻轻问了声,“难道真是他干的?” 唐仪和唐素素不语,难以断言。 唐仪想起了赵雄歌的话,东郭浩然不会乱收徒弟,他那样做必然有原因! 苏破却是心中唏嘘,若牛有道真有那般才智,先不管手段是否歹毒,对如今的上清宗来说,想振兴却是需要这样的有能力的领路人,若牛有道的能力真有邵平波那么高的评价,那这算怎么回事?本该是上清宗理所当然的领路人却被他们联手给赶跑了…… “黄先生、林先生,请留步,大公子有请!” 黄斗、林狐,大禅山弟子,大禅山也是支持邵登云的背后势力,两人负责邵平波的安全。 两人刚进侧院月门,便被赶来的邵三省喊住,再次请了回去。 回到正厅,只见邵平波端坐在原位,双手扶膝,闭目沉寂。 两人近前拱手:“大公子有何吩咐?” 闭着眼睛的邵平波徐徐问道:“谁还记得江边码头上,张三对唐仪说的话?” 两人相视一眼,略琢磨了一下,黄斗回忆着说道:“那厮话有些无礼,我倒是有印象,他一见唐仪便说好一个美人,被大公子警告后,他又问大公子,唐仪是不是大公子宴请的贵客,后面还夸大公子和唐仪很般配来着。” “夸?现在看来是嘲讽!”邵平波淡淡一声。 黄斗狐疑,“嘲讽?” 邵平波缓缓睁眼,“细细梳理一遍来龙去脉,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应该就是那个牛有道!” 两人惊讶,林狐:“唐仪的那个夫君牛有道?大公子,这从何说起?” 邵平波:“码头对唐仪的唐突无礼,上清宗三人竟无一人有表示,我当时就觉得三人见到他的反应有些异常。后面,三人又陆续进了厨房,应该是见他去了,这说明不是一个人认识他,而是三个人都认识他。” “外面有关唐仪和牛有道的谣言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被上清宗软禁了五年,强占了掌门之位,还想杀他,小小年纪能从上清宗手上逃出一命已是不简单。杀了宋家的人还能活到现在能简单吗?金州杀了燕国使臣还能全身而退,就更不简单了。之后商朝宗和金州联合,这和他出现在金州能说一点关联都没有吗?种种不简单加在一起,眼前针对我的手段也不算意外。如此一来,我有理由怀疑,商朝宗的快速崛很有可能和他有关。重要的一点,是年纪,牛有道的年纪和张三的年纪应该相符,种种因素与他挂钩都能符合上,除了牛有道还能有别人吗?如此一来,码头上的一幕也能解释的通!” 第一六七章 可能 黄斗、林狐愣住,渐渐若有所思,渐渐颔首。 黄斗忽然笑了:“大公子,他又是火烧酒楼的,又是弄这出来针对你,看来是大公子对唐仪的示爱让他恼羞成怒了。” 邵平波:“你小看他了,这种人若真有心把唐仪带走自然有办法带走,果断扔下唐仪跑了,可见对唐仪是没什么感情的,上清宗那般对他,也可能是原因。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们还有夫妻名分,唐仪的姿色如何,大家都不是瞎子,哪怕知道我在纠缠唐仪,他却果断抛弃唐仪跑了,对唐仪不做任何纠缠,这种人很理智,也很冷血…这人很危险!” 他慢慢站起,“这般年纪便有这般本事,假以时日必成大患,留不得!” 林狐:“去京城的人已经在路上。” 邵平波:“正要说这事,去京城的人撤回吧,身份是假的,还指望他说到做到不成?” 两人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黄斗问:“大公子若是非要除掉他,首先得要找到他,咱们的势力出了北州很弱,天大地大,不知道他的行走路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想找到他怕是很难。” “他跑到韩国来干什么?”邵平波忽问了句,又似乎在问自己,陷入了沉思中,负手在厅内来回走动。 黄斗和林狐面面相觑,这个问题有难度,跟那家伙也是初次见面,不甚了解,鬼知道他跑韩国来干什么。 静默一阵后,邵平波徐徐道:“有一个地方,他有可能会去,但我不能肯定。” 黄斗、林狐几乎异口同声,“哪里?” 邵平波顿步回头,问:“我问他为诸葛寻去京城办什么差,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的吗?” 两人相视一眼,刚才的意思不是说牛有道不会去京城吗?现在怎么又和诸葛寻的差事牵扯上了? 但是这位公子才智非凡,不可以常人来比拟,一直让二人深为佩服,所以黄斗还是自觉顺着他思路回道:“记得说是因为驿站的事,要代诸葛寻向京城那边面禀详情。” 邵平波转身走回,又问道:“驿站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应该知道吧?” 林狐点头:“大公子在京城就说过,北州这边也接到了京城那边的消息,驿站藏有燕国的奸细。北州也不能容忍燕国奸细存在,自然是要配合朝廷清理。据说六国都在清理燕国隐藏在驿站中的奸细,这事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动静不小,应该给燕国的谍报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邵平波站定在二人跟前:“他说消息是诸葛寻从赵国获悉后传给韩国的,你们觉得他会不会是说谎骗我吗?” 问题顺着他的思路去解,不难找到答案,林狐:“应该不会,他当时已经知道了大公子的身份,既然冒充了诸葛寻的人,说出的东西应该不敢瞎扯,万一大公子知情,岂不是要戳穿,他哪还能假冒的下去,自然是要说些靠谱的情况出来。” 邵平波略摊双手,“问题的关键是,连我都不知道消息是诸葛寻从赵国传回韩京的…也能理解,涉及国与国之间的谍报,保密是正常的,可牛有道是怎么知道的?知道驿站抓人我能理解,他怎么知道是诸葛寻传回的消息?这种涉密消息诸葛寻难道不知道保密,能乱传?” 黄斗和林狐琢磨着。 邵平波抬手点了点,“再回头看看京城给我们的抓捕消息,有一定的精准度,都是近期一段时间内陆续安插进驿站的,顺着这个时间度来关联牛有道,那这事就意思了。牛有道、燕国秘谍、安插时间,三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林狐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牛有道杀了燕使,惹怒了燕国朝廷,燕国朝廷调动了人手在各路驿站做眼线寻找他,要收拾他!” 邵平波微点头,“回头再看他知道诸葛寻密报的事。” 黄斗立道:“有可能就是他联系的诸葛寻!” 邵平波:“只怕还不止是联系了诸葛寻,应该还联系了其他各国使臣,这就是各国几乎同时动手的原因。他杀燕使的时候,各国使臣基本都在,与诸使是认识的,找上门传个消息不难。还有,诸国争雄,各怀鬼胎,不管哪国知道了这消息非必要都不会通报他国,情况自己掌握就行,巴不得看人家出乱子,各国一起动手本身就有问题。” 林狐呵呵一声,“那就越有可能是牛有道干的,燕国针对他动手了,他反击报复很正常!” 邵平波转身负手而行,轻叹了一声,“反手一击,撕碎了燕国布下的网,连燕国都在他手上吃了亏,你们还敢小看他吗?” 林狐顿时笑不出来了,二人皆神情一肃,终于意识到了大公子为何说这人很危险! 二人也理解了大公子为何如此忌惮此人,此人对这边的态度不善,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再回头看那童谣的事,怕是够大公子喝一壶! 黄斗迟疑道:“大公子,这和他的去向有关吗?” 邵平波慢慢走到主位坐下了,“难道无关吗?知道了燕国朝廷要对付他,你觉得他去哪最安全?” 黄斗:“要么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要么躲回商朝宗那边。” 邵平波:“可他并没这么做,明知燕国朝廷要对付他,不但不躲,还在外面乱跑,甚至跑这么远,跑韩国来了,他到韩国来想干什么?” 黄斗和林狐相视无语,这个真不好猜。 “冒着风险前行,只能说明他有事要办!明白了前因,再拉他的整体局势俯瞰,一切都有迹可循。他的能力我们已经知晓,出现在金州绝非偶然,后面的事情天下皆知,商朝宗联合上了金州,借金州的势一举打下了青山郡,那么他去金州是干嘛去的?十有八九是他帮商朝宗促成了与金州的联合。” “父亲是宁王商建伯的旧部,对宁王的儿子商朝宗一直比较关注,听父亲说过,金州的海如月曾经和宁王有过一段男女之情,但宁王已故,再提旧情未免牵强,凭这个不足以让海如月出兵支持!事情牵涉两国,海如月这样做是冒险的,她也必须为金州考虑,否则她也掌控不了金州。” “按理说,商朝宗那般势弱,海如月也不可能出兵支持,所以说服海如月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凭牛有道的能力能出现在金州也就不足为怪了。事实证明,之前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偌大个金州居然会和小小一县之地的商朝宗联合。” “是什么原因让海如月答应了出兵?再把事情给捋一遍,牛有道促成了联合,商朝宗那边即将开战,他不回商朝宗那,反而顶着杀了燕使的危险在外面乱跑,明知燕国朝廷出手了,还往韩国跑,这很不正常!” “事情疑点顺序是这样的,牛有道以什么方式促联?海如月为什么答应出兵?牛有道为什么冒险来韩国?时间距离上来看,一路下来其实很紧凑,而三个疑点都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才能成形。那么我们植入未知的条件再来看看顺序,牛有道开出条件促联,海如月接受条件出兵,牛有道来韩国是不是有了答案?” 林狐接话道:“牛有道为兑现条件来韩国!” 黄斗微微点头。 邵平波问:“能让海如月接受的什么条件需要来韩国?什么条件的完成,普通人办不了,需要修士来,商朝宗那边不是没有修士,为什么非要牛有道冒险跑来韩国?海如月身边也不是没有修士,什么事情连海如月身边修士都办不到,需要牛有道出马?” “想到这,我想起一件事,海如月的儿子好像患了种怪病,听说遗传自其父!” 林狐:“天阴损脉!” 黄斗:“赤阳朱果!”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说的不一样,指向的内容却是一样的。 关注海如月的人还是不少的,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儿子的病决定着金州会不会易主。 邵平波:“把这件事代入后,大部分谜团似乎都迎刃而解了,牛有道很有可能是去大雪山,要去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 “这…”黄斗狐疑道:“凭海如月的身份地位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去有用?” 邵平波:“这正是我不敢肯定的原因,东西没到手,海如月怎会轻易出兵?会不会是判断有误,牛有道会不会只是暂时经由韩国转道?” 林狐:“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这个可能,大公子又想除掉他,我们尽管派人去便可。” 邵平波摇了摇头,“这事我另有安排,现在我这里有件事要劳烦二位,童谣的事因何而起,二位是亲眼见证的,还望二位向大禅山那边禀明。” “好说!”黄、林二人应下后,相视一眼,知道童谣的事够这位头疼一阵了。 待二人走后,邵平波的脸色沉了下来,偏头看向束手一旁不吭声的管家邵三省,“小孩子不听话,有个失足落水之类的免不了,大人也该出来管管了。安排一些人奔赴童谣传唱的地区,造些能让人恐慌的例子出来,以谣止谣!” 尽管知道童谣这东西不在这边势力范围内难管扩散,可他还是得想办法控制一下,总不能扩散到天下小孩都唱吧! 第一六八章 儿女 邵三省神色顿了一下,不过还是应道:“是!” 邵平波:“不管牛有道会不会去冰雪阁,派人通风给燕京宋家,宋家应该会处理的。” 说到这事,他憋着闷火,童谣会在父亲那边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能确定,这事成了他现在头等要面对的事,行事各方面都要收敛。一旦这边有什么意外情况,大禅山那边的态度很重要,没确认牛有道会不会去冰雪阁不好动用人家,万一让人家白跑一趟,或出现什么意外,担心会让人对他有意见。 童谣的事一出,他行事不得不开始趋于谨慎。 邵三省:“说到燕京宋家,有一事正要报之大公子,燕京京畿大统领之一的王横,把嫁给宋家的女儿给要了回去,宋家也出具了允许其女再嫁的文书,王横公开了此事,宋家在燕京那边的风向好像有些不对。” “哦!”邵平波意外一声,琢磨着,迟疑道:“宋九明乃童陌心腹,王横却要跟宋家断绝关系,看来燕国朝堂上出了什么变故,不知跟宋隆的死有没有关系,这事让人保持关注。” “是!”邵三省应下,又问:“那这事还知会宋家吗?燕国朝廷也是要收拾他的,何况燕国朝廷的势力更大。” 邵平波略摇头:“驿站的事,抓捕的招供细节我关注了,燕国使用这些谍报人员是谨慎的,根本没让他们做任何引人怀疑的事,只是传递个消息,牛有道怎么会把驿站的情况摸那么清楚?我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给他。燕国朝廷人多嘴也杂,咱们搞不清情况,还是让宋家去处理吧,宋家再不济,至少比我们更清楚燕国那边的情况。” “好的。”邵三省点了点头。 “还有,最近护卫方面,安排缜密点。”邵平波绷着脸颊提醒了一声。 没办法,被童谣的事一搞,他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无论是燕国还是韩国,那些想除掉拥兵自重邵登云者,怕是要盯上他。 这事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牛有道随便一手,便给了他各方面的压力,他对牛有道却只能干些惦记怎么追杀的事,让他有种高下立判的感觉,这感觉他很不喜欢。 “是!”邵三省应下,见他没事再吩咐,提醒道:“大公子,洗洗快点过去吧,不宜让刺史大人久等。” 邵平波回过神来,大步出了厅堂,直奔浴室。 到了浴室直接脱光了,掀开纱幔,去了后面淋浴,之后又泡进了浴池里注入的温水中。 纱幔外,丫鬟进出,放置衣物。 丫鬟离去,一窈窕身影,一光彩照人的翠衣长裙女子进来。 女子怀里抱着古琴,横琴在室内桌案上,坐在琴旁,纤纤十指起落,叮咚优雅琴音蹦出。 螓首云鬓,闭月羞花之貌,一脸妩媚笑吟吟之意,偏头看着纱幔后泡在浴池内的影影绰绰人影。 女子名叫苏照,也是邵平波的表姐,算是邵家这边唯一一个修士。 闭目泡在水中的邵平波闻听琴音睁眼,回头看向纱幔外的朦胧人影,笑道:“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琴声停下,人影起身,声音娇美道:“刚回韩国便听到一个对你不利的童谣,立马赶回了北州,怎么回事?” 邵平波泼水扑了扑面,“牛有道听说过吧?就是杀燕使的那个……”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苏照人影徘徊在纱幔外,“这牛有道好生歹毒!” 邵平波:“这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主要精力放在打通齐国和卫国那边,北州若想有所作为,大量的战马和粮草不可或缺,等到北州渡过灾荒困境,财力上宽裕了,我就要着手此事。照姐,事关北州未来,你的责任重大!” 苏照:“知道啦,我耳朵都听出茧了,一直在操办,没放松过,你放心。” 沐浴完毕,邵平波去了外间梳妆台前坐下,苏照挥手屏退了丫鬟,亲自动手帮他梳理头发。 “好久不见,没什么公事以外的私事跟我说说?”苏照笑吟吟问了声。 邵平波:“回头再说吧,我刚回来,还要去向父亲复命。” 苏照沉默了一会儿,忽又问道:“你会娶我吗?” 邵平波:“需要怀疑吗?” 苏照:“好,给我个确切时间。” 邵平波皱眉,“你在开玩笑吗?现在娶了你,你的身份一旦公开,还怎么去齐国那边办事?你难道忘了姨夫和姨妈的大仇?” 苏照:“我看你是喜欢上了那个唐仪!” 邵平波叹道:“唐仪是有夫之妇,我追求她什么目的你知道,赵雄歌的价值还需要我再跟你重申吗?” 苏照略带忧愁地笑了笑,手上没停,“道理我懂,可我心里真的没底,我干的是肮脏事,一旦你有那一天,还能娶我这种人吗?” 邵平波抬手,抓了她的柔荑,看着镜子里的她,“不要想多了,我一直未娶,为的是什么?照姐,我此生非你不娶!” 苏照幽幽一叹,“但愿吧!” 北州刺史府,洗去风尘的邵平波大步而入,刺史府管家羊双闻讯而来,亲自领了邵平波而去。 两人一路交谈时,一个漂漂亮亮的欢快少女从花园那边蹦蹦跳跳而出,长相和邵平波有几分相似,正是其一母同胞的妹妹邵柳儿。 一见大哥出现,邵柳儿的欢快劲立刻收了,规规矩矩淑女般走来,明显有些怕这个大哥。 “大哥!”邵柳儿半蹲行了个礼,起身就要从旁溜走。 “站住!”邵平波冷冷一声。 邵柳儿身形一僵,畏畏缩缩道:“大哥有什么吩咐吗?” 管家羊双微微一笑,兄妹几个都怕这个大哥。 邵平波冷眼道:“听说你们最近搞了个什么诗词社,你好像整天跟一群油头粉面的东西混在一起,还有没有个女儿家的样?” 邵柳儿:“大哥说话难听,交流诗词歌赋罢了,怎么就成了混。” 邵平波:“诗词歌赋是能当饭吃还是能上阵杀敌?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北州多少百姓食不果腹,你们整天花天酒地,招摇往来,让百姓看了怎么想?” 邵柳儿:“大哥说的是,我让他们以后收敛着点。” 邵平波身子微微前倾到她面前,“听你这意思,还要继续跟他们鬼混在一起是不是?” 邵柳儿低声嘟囔道:“大哥,哪有什么鬼混,诗词歌赋乃是雅事,能陶冶情操,都是一些志同道合之人。” 邵平波:“志同道合?无知无畏的黄毛丫头一个,你若不是刺史的女儿,试试看还有几人与你志同道合,天天被人吹捧着很开心是不是?以后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写字,学点女人该学的东西,再敢乱跑试试看!” 邵柳儿:“二娘同意了我才去的。” 邵平波眯眼:“听说你跟那个诗词社的谭耀显走的很近?什么时候有空带他过来见我!” 邵柳儿顿时一脸惊恐道:“大哥,都是我的朋友,你别乱来!” 邵平波:“我告诉你,女儿家的姻缘大事由父母做主,由不得你胡来,你若不想害他,就自己管住自己!”说罢扭头大步而去。 羊双摇了摇头,跟上。 邵柳儿眼眶红了,委屈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政事堂,刺史府处理公务之地。 邵家老二邵无波正在内与几名官吏协商政务。 邵家老三邵伏波身上还穿着甲胄,靠在窗口,嘴里叼了片树叶,颇有些无聊地打量着窗外,目光忽然一顿,离开了窗口,来到邵无波这边,扯了下邵无波的衣服,“二哥,来了,来了。” 屋内众人一起往门外看去,只见邵平波大步而来,却未进来,而是与羊双拐另一边去了。 见人走了,邵伏波哼哼着:“云假王,波真王…” 邵无波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让闭嘴了。 政事堂的边上有一座阁楼,身材魁梧的邵登云就站在阁楼上,看到了楼下走来的儿子,眼神有些复杂。 想到了当年,当年宁王还在,这个儿子却想尽办法劝了他放弃京城繁华,主动请缨来了北州边境驻守,后来宁王罹难,朝廷清洗宁王旧部,他却在这儿子的推动下起兵叛国,躲过了一劫,成了一方诸侯。 当时叛不叛他很犹豫,是宁王一手将他从一小百夫长一路提拔成手握兵马大权的大将,深受宁王厚恩。其次,叛国后,敌国也未必能善待你。 然而事发时他才发现,许多事情这个儿子都帮他准备好了。 事后他才意识到,从劝他离开京城开始,这个儿子就不看好宁王,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筹划。 这个儿子不像他,像他那个聪慧的娘,奈何过慧易夭,其母早逝。 童谣的事,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看过童谣内容后,什么波平邵的他倒不担心,他反而后悔当年不该娶妾,不该又生下两个儿子。论聪明才智和能力,这个儿子是最佳的继承人,可他担心的是,这个儿子一旦掌握大权,会不会放过他另两个儿子? 第一六九章 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 有些东西难以避免,正室过世留下一儿一女,偏房在世有两个儿子,自然是偏向自己儿子的,一些对立不知不觉中就产生了。 都是他的儿女,你让他偏向哪边?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他也只能装糊涂。 然而这个长子的心性他知道,知子莫若父,他在世还能压的住,他若不在了,那边母子三个会是什么下场他真的不敢想象。他很清楚,那母子三个根本不是这个儿子的对手,却又不肯安分,为的是什么也能理解。 所以他后悔了,当年若是不娶,仅有这一儿一女的话,许多事情都好办了。 登上阁楼的邵平波来到邵登云身后,面对父亲雄壮背影拱手行礼,“父亲!” 邵登云背对道:“这次去京城要饭,为难你了。” 邵平波:“京城那边垂涎北州之地,有人为难不足为怪,所幸,儿子幸不辱命,物资这几天内应该就会过江,分发事宜儿子已经安排好了。” 邵登云轻叹:“接连灾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邵平波:“父亲言重了,天灾无常,非人能左右,然灾后处理却可尽力而为,尽量减少损失。眼前遭水淹的区域,洪水渐退,一些事情应该抓紧落实下去,儿子建议以工代赈,以赈灾粮召集灾民做工,尽快疏通损坏、堵塞的渠道,如此既能保证灾民有饭吃,也能保障下半年的耕种,能让北州尽快恢复元气。” 邵登云:“甚好,准了!” 邵平波拱了拱手,继续道:“这次的洪灾也充分暴露了北州的水利设施不足,儿子建议尽快派人四处勘探,拿出一个整体规划,然后集中力量对北州大兴水利建设,构造蓄水和输水灌溉的主渠道,旱时可引大江之水输灌,涝时可及时疏洪,起码再遇灾情时可让灾情快速过去,不至于像现在有的地方洪水一灌便成湖泽迟迟难退影响耕时,当可大大减轻灾害带来的影响。只要这项工程完成,要不了几年,北州便是另一番光景!” 邵登云:“说的容易,如此大的工程,所耗财力和物力不计其数,哪来那么多做工的人?” 邵平波:“一下全面铺开不可能,我们也承担不起,但可分步骤实施,先保证粮食主产区。鼓励富户出钱出粮,召集灾民做工,谁完工的区域,那片区域的良田便归谁所有,定能鼓励大量富户参与,如此一来我们费不了多少财力。甚至可允许境外富户进来参与,只要他们能按照我们的标准完成,不管是不是北州人,良田免费送给他又如何?田地在北州境内跑不掉,粮也产出在北州,自然是优先供给北州。” 邵登云双手撑在了扶栏上,依然背对道:“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一搞,普通百姓哪是那些富户的对手,届时只怕不知有多少百姓的田产要被变相侵占。” 邵平波:“这个痛得承受,该有的牺牲也必须面对,那些散户百姓只顾自家,靠他们自觉出工不太可能,各自为己,一盘散沙是没办法完成这么大工程的,必须要有人组织起来。没有好处,那些富户谁愿出钱出粮干这事?只要显而易见的好处让大家看得到,定可吸引北州之外的富户前来,只要聚集而来的钱粮能让人填饱肚子,北州之外的其他州府不知有多少饥民,定会闻风而来做工,可借助州外的人力和财力逐步快速完成粮食主产区域外的水利建设。” “输灌工程越完善,越能保持粮食供应,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人就会越多。在这乱世,州外之民来了北州有饭吃,就会落地生根,自然而然就成了北州人,而只要人丁兴旺充足,北州兵源就充足,人丁繁荣,商贸自然繁荣,财富自然会向此聚集,数年之后,北州就是一片富庶之地,这便是我们邵家立足长远的根基!” “当然,今年的灾后补种事宜必须先着手,先熬过眼前困境,不然会出乱子。” 邵登云:“这事,你们先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 “是!”邵平波应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筏,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父亲!” 邵登云回头看了眼,慢慢转身,拿了纸筏,低眼一瞅,嘴里念叨了两声,“北州王,北州王,一颗糖…这个我看过了,知不知道谁干的?” “牛有道!我在京城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他……”邵平波将大概情况说了遍。 邵登云掸了掸手中纸,“居心歹毒,这是想离间咱们父子。” 邵平波:“父亲明鉴。” “如果你接掌了北州,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母子三个?” 邵登云突兀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邵平波一愣,愣愣看着他,尽管迅速猜到了是什么意思,但愣是不敢接话。 能从一小卒爬到手握兵马大权将领的位置,父亲看似大老粗,却是个外粗心细之人,北州兵权皆在父亲掌控之中,大小将领都是父亲的人,其他人难以染指。谁掌握了北州兵权控制着北州,大禅山等修行门派自然就支持谁。 “父亲此言让儿子惶恐。”邵平波低头回了句。 邵登云扬着手中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区区伎俩我不会让其得逞。今天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是邵家长子,无论是论能力,还是论长幼,邵家家业最终都是要交给你的。区区童谣就想挑拨我们父子,未免小瞧了我邵登云,今后我会加大对你的支持,该做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要畏畏缩缩有什么顾忌。” “谢父亲信任。”邵平波中规中矩回了声。 邵登云:“但我想知道你今后会怎么处置他们母子。” 邵平波:“二娘也是我母,无波和伏波也是我弟弟,自然是…” 邵登云出声打断:“我没你心眼多,不要跟我绕来绕去说那些没用的!” 现场一片寂静,这话让邵平波好难回答,他也不知父亲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一旁的管家羊双大气都不敢喘,没想到邵登云突然抛出这种话题,连他这管家听了都尴尬,慢慢后退,准备离开避嫌。 邵登云斜了一眼,“我让你走了吗?” 羊双脚步一僵,低头在原地不敢动了。 邵平波又能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做亲生母亲孝敬,两位弟弟…” “我要听真话!”邵登云又打断了他的话。 面对父亲的大气磅礴,邵平波好生为难,让他怎么说?说好的你不信,说不好的你能接受吗? “唉!”邵登云忽轻轻喟叹一声,“答应我,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邵平波明白了,父亲应该是吐露了心声,慢慢抬头道:“父亲真的想听儿子心声么?就怕说出来不好听!” 邵登云看着他,等他后话。 邵平波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道:“有些干扰没必要存在,不是儿子绝情,而是怕有些人自己不甘心,生出乱子对谁都没好处!若儿子执掌北州大权,会解除他们母子三人的所有权力,让他们做个赋闲在家的富家翁。” “希望这是你的真话!”邵登云微微颔首,沉默一阵后,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忙你自己的去吧。” 下了阁楼,邵平波来到了政事堂。 堂内一群人,纷纷站起行礼,“大公子!” 邵无波和邵伏波兄弟俩则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哥。 “二娘安好?”邵平波淡淡问了声。 邵无波回:“母亲安好。” “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去问个安!”邵平波扔下话走了。 出了政事堂,一路来到内宅主院,让下人通报一声,候在了庭院里。 不一会儿,一个华衣妇人快步而来,正是邵平波的侧室阮氏,闻听邵平波来了,亲自出来迎接,一脸笑容,“大哥儿来了。” “见过二娘!”邵平波恭敬行礼,“二娘安好?” “好着呢,许久不见,听说你去了京城,一路劳累吧?”阮氏殷勤伸手相请,“快屋里坐。” 邵平波遵命随同去了厅堂,对于对方的殷勤有几分真,他心知肚明,自己还未成亲,便被父亲迁出去分了家,这位二娘的功劳不小,说白了不愿让他在父亲身边。 阮氏一阵忙碌,让人端了碗汤来,“这是我刚炖的汤。” “刚吃饱了。”邵平波婉拒,实则不敢吃她的东西。 知道自己白贴了热脸,这位从不吃自己的东西,挥手让人拿了下去,阮氏一脸笑道:“大哥儿,你已年过三十,年纪不小了,连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都儿女满地跑了,你也该考虑终生了,我最近看了几个大家闺秀,改天带去给你见见如何?” “好!”邵平波点头应下,又另起了话题,“二娘,柳儿那丫头不宜放纵,今后还是少让她出门的好。” 阮氏笑道:“也没什么放纵,她也就是去学点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这是好事。” 邵平波并不领情,“二娘,我此来是想让您给某些人传个话,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有什么事冲我来,最好别在柳儿头上打什么歪主意,柳儿金贵着,我答应了我娘照顾好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抵两条人命还是没问题的!二娘,我还有公务,先行告退!”说罢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第一七零章 复出有望 阮氏呆坐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个邵家嫡长子的狠辣手段他是领教过的,她扶持的娘家人,全部死光了,把他们母子的外围助力给拔了个精光。 所谓的抵两条人命是指谁,令她不寒而栗。 邵平波一走,邵无波和邵伏波两兄弟立刻来了,等了邵平波离开才来的。 见到母亲神色不对,邵无波问:“娘,怎么了?” 阮氏泫然欲泣,“那个诗社想办法解散了吧,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出来了。” 邵伏波问:“他说什么了?” 阮氏哽咽泪流,摇头道:“还不是你们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否则他焉敢直接威胁我!散了吧,一想到你们姥姥全家的惨况,我就害怕!”说罢伏案痛哭流涕,颤抖着双肩哭的伤心。 见母亲哭的如此伤心,做儿子的是最受不了的。 听闻直接威胁上了自己娘,又见哭成这样,身穿甲胄的邵伏波顿时炸了毛,暴怒道:“王八蛋,我拉他到父亲面前理论去!” “回来!”邵无波一把拉住了他,“他既然能说出诗社的事,肯定心中有数了,到了父亲面前抖出来,你自己先吃不了兜着走!” 邵伏波指了指痛哭的母亲,难道就这样算了的样子?可想想也的确奈何不了人家,用力跺了跺脚,一脸气呼呼,坐一旁扭头生闷气去了…… 燕京宋家,阖府上下沉静在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中。 构建在权力上的势力,一旦失去权力,势力立刻瓦解。 从王横带回女儿开始,一股风向让宋家不寒而栗,往日踏破门槛的门庭,再无人前来问津。 就连平常护卫宋府的法师,一个个也被门派招了回去,幸好这是在京师,幸好大司空童陌不愿让其他人心寒,暂时倒也没人敢上门找茬。 同样因为童陌的原因,在衙门坐班的宋全也还在原位,但冷暖自知,周边同僚的态度已让他寒意阵阵,各种冷嘲热讽,知道被一脚踹下去是迟早的事情。 下班,宋全失落落回到了家,去给父亲请安的途中,碰到下人领了个人一起同往。 平常宋全未必会把这个人记在心里,但现在是真的记住了,宋家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修士,陈归硕! 他还主动笑着和陈归硕聊了两句。 内宅正堂,宋九明端坐,宋舒和刘禄站立两旁。 进来的二人见礼是当然,不苟言笑的宋九明对陈归硕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叹道:“走的走,散的散,宋家的法师就你一人还在,患难见真情呐!没想到衍青在世时还交到了一个真心朋友,最近缺少人手,让你辛苦了。” 陈归硕心中无语,他也想走啊,谁愿留在这等麻烦降临,可是没办法啊,他是被牛有道胁迫来的,牛有道一天不给话,他也不便走。 不过庆幸的是,牛有道给他安排了退路,这边事了后,倒也不怕没地方去,否则就这样跑了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上清宗还要清理门户来着。 “老大人言重了,师兄在世的时候待我不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师叔在哪,我就跟到哪。”陈归硕看着宋舒说了声。 宋舒笑了,一脸欣慰,一副没看错人的样子。 宋九明颔首,一脸欣赏,心中也是感慨万分,的的确确觉得是患难见真情,如今这世道,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多了! 朝刘禄挥了挥手。 刘禄拿了十万金票,走来塞入了他手中。 一看这么多钱,从来没有过,陈归硕内心哭笑不得,没想到这样倒是发了笔大财,这宋家的家底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雄厚啊!忙假意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要塞还给刘禄。 宋舒喝道:“矫情什么,给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见状,陈归硕只好讪讪拱手谢过。 宋九明道:“从今天开始,你不是外人,和我宋家是一家人,只要老夫能再起,绝不会亏待你!” 这里话刚落,外面有下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了封信。 刘禄过去,接信后问了两句,撕开信看了看,随后快速而回,禀报道:“老爷,北州驻京城的联系人送了封信来。” 屋内几人奇怪,宋九明皱眉道:“邵登云给我的信?” 刘禄:“没说谁的,您看。”信递上。 宋九明接到手看过后,精神一振,人站了起来,环顾众人道:“老夫有复出的希望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跟着精神一振,宋全忙问:“怎讲?” 宋九明沉声道:“信上说牛有道人在韩国,北州那边已探明他要去大雪山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给海如月的儿子治病,只要拿下牛有道,便是将功赎罪,相爷那边也就有理由帮我说话了!” 宋舒:“爹,会不会有诈?” 宋九明扬着信道:“既然是北州驻京城的人给的信,想必不会有假,何况我这个情况,北州也没必要再对我出手。老夫当初还奇怪,那厮乱晃个什么劲,现在许多谜团都解开了,原来是赤阳朱果!” 宋全既高兴又担忧,“北州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宋九明:“北州这个时候伸手,是在雪中送炭,估计指望老夫以后发挥什么作用,这个人情老夫领了!” 宋全:“拿下了牛有道,相爷就能帮爹复出吗?” 宋九明:“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已将功赎罪,他要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未免让其他人心寒。再说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宋舒咬牙道:“那小贼把我宋家害惨了,我亲自去解决他,方泄我心头之恨!” “你一两个人去有什么用?你有绝对把握吗?小贼的狡猾你还没领教吗?难道还要老夫再搭一个儿子进去吗?一把年纪,多动脑子,什么样的身份干什么样的事,打打杀杀的事交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匹夫去干,死多少都是活该!”宋九明喝斥一声,回头看向刘禄,“联系留仙宗的人,告诉他们,拿下牛有道老夫就能复出!” 宋舒挥手指向外面,“他们的人都跑光了,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还找他们作甚?” 宋九明喝斥:“计较这个、生这个气有意义吗?人家跟你就是为了利益,你给不了人家,还指望人家为你白白卖命不成?何况局势如此,他们也不想惹麻烦,可以理解,而除了这几家咱们如今还能找谁?咱们找别人,别人未必肯帮不说,搞不好要直接找朝廷邀功,他们受了老夫的影响,这个风头上一时间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依附的权势,会出这力!” 回头又对刘禄道:“正好他们也要找牛有道算账,告诉他们,事成后老夫必不亏待,这次让他们务必尽全力,不能再失手了!” “是!”刘禄领命。 站那的陈归硕眼珠偶尔转动两下…… 一个时辰后,陈归硕出了宋府,来到了离宋家不远的酒楼,要了壶酒,占了张桌子,坐下小酌了几杯,趁人不注意时,塞了张小纸卷给擦桌子的伙计…… 鼻青脸肿的商朝宗被人扶了起来,抹了抹鼻血,看着带了群人怒气冲冲而去的凤若男。 没办法,纸包不住火,凤若男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压根没十万鸦将那回事,纯粹是一场骗婚。 凤若男怒了,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用工具,找商朝宗理论时,忍不住怒火,打了起来。 商朝宗依然不是凤若男的对手,白遥那边似乎有心看商朝宗吃点苦头,没插手不说,反而制止了别人插手劝架。 “还不快去看看王妃。”蓝若亭对下面人喝了声。 立刻有亲卫跑去追凤若男。 被打斗动静惊来看热闹的圆方,在旁摇头唏嘘不已,对商朝宗那是满脸同情意味,娶个这样的老婆实在有的受,想当初若不是咱帮忙,你只怕连房都圆不了。 他上前施法帮商朝宗检查了一下,回头对一脸关切的商淑清道:“郡主不用担心,一点皮肉伤,没什么事。” 这边刚扶了商朝宗回屋上药,亲卫跑了回来禀报:“王爷,王妃走了,带了一批人马出了城,说是回广义郡娘家去了。” “走了好,永远别回来,泼妇!”商朝宗怒吼了声,转瞬又呲牙咧嘴,扯痛了嘴角被打裂开的口子。 帮他上药的商淑清劝道:“哥,这事换了哪个女人都会生气,嫂子在气头上,你就让让吧,赶紧派人追回来吧!” 商朝宗也在气头上,一拍茶几,“谁都不许追!” 蓝若亭朝商淑清摆了摆手,“郡主,王妃那脾气,估计追也追不回来,干脆让王妃回娘家消消气,等大家都冷静了,都愿意面对了,再派人去请也不迟!” “唉!”商淑清苦笑着叹了声,摇了摇头,想想也是。 屋外又有亲卫进来,递上了一份情报,蓝若亭看过后,对商朝宗道:“王爷,有消息说,燕国派往各国驿站的秘谍遭到了六国的大肆清洗,损失惨重!” 正帮商朝宗施法活血的圆方忍不住咧嘴“嘿嘿”一声。 几人一起扭头看来,蓝若亭道:“看大师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这事?” 圆方呵呵道:“那些秘谍本就是燕国朝廷派出来冲道爷去的,一路上又是盯梢,又是追杀,又是截杀的,给道爷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害我们躲躲藏藏反复跑来跑去,最终逼得道爷出手和他们较量,最后被道爷揪住了他们的尾巴,就知道他们不是道爷的对手,你们看,现在倒霉了吧!” 第一七一章 冰天雪地 他倒是对牛有道有信心的很。 几人面面相觑,这事居然是牛有道干的? 蓝若亭忙问:“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嗯!”圆方摇了摇头,又不说了。 商淑清有点受不了他,不知这妖精哪来的说话说一半的毛病,你要么干脆别说,你不憋,听的人憋的难受。 蓝若亭也受不了圆方这点,圆方回来后,他当然也要问牛有道的情况,结果发现这妖怪嘴贱的很,既想显摆一些什么,又略带矜持。总之这厮跟牛有道混了一段时间后,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全然忘却了自己在南山寺的糗样,忘了天天被袁罡揍的鼻青脸肿是什么样,居然生出那么一种俯视这边人的味道。 偏偏这边还真不好把他给怎样,毕竟是牛有道的人,这边能有今天,牛有道居功至伟,动牛有道的人有点说不过去。 说到这点,蓝若亭也挺佩服牛有道,这妖怪的出身和原来的情况,这边是一清二楚,也不算长的时间内,居然就对牛有道死心塌地了,发现牛有道收揽人心的确有一套。 这年轻人的手段实在让他唏嘘,牛有道的年纪和所为总让他有种格格不入感。 鼻青脸肿的商朝宗扭头看了看圆方,也懒得再说什么。 门外又有亲卫进来,一张纸筏奉上,“京城六号密报。” 圆方听不懂什么意思,商朝宗、商淑清、蓝若亭却面露正色,因为六号密报是专为牛有道设立的人手,也是牛有道让这边设立的。 蓝若亭正要伸手,商淑清却先一手拿了密报查看。 蓝若亭半抬的手僵住,慢慢回头看向认真查看密报的商淑清,目光闪了闪。 看过密报的商淑清神情凝重,道:“道爷有危险。”密报递给了蓝若亭。 蓝若亭看过后亦神情凝重,之后又给了商朝宗查看。 商朝宗看过后,听说道爷有危险,圆方也忍不住伸手索要了,“王爷,给我看看。” 拿到手一看,不难看懂,一眼就明,发来的是密语,呈报时已经翻译好了。 大概的内容是,北州那边递了消息给京城宋家,说牛有道人在韩国,要去大雪山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给海如月的儿子疗病,宋九明要借此将功赎罪争取复出,已联系留仙宗的人赶往冰雪阁下杀手! “怎么办?怎么办?”看过后的圆方抖着密报着急询问。 商淑清问:“如此说来,道爷真的是要去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 圆方急道:“道爷已经答应了海如月啊!” 蓝若亭叹道:“一诺千金,真乃信义之人!” 这边已经经由安排在金州的方哲知晓了牛有道和海如月的谈判,事情谈到那个地步,其实赤阳朱果已经不重要了,海如月是受了宁王那支战无不胜的英扬武烈卫的影响,是在为这边创造条件,希望商朝宗再造一支威震天下的英扬武烈卫反过来支持她的。 知情的明白人都清楚,其实海如月自己都对什么赤阳朱果不抱指望,金州这么多年来,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能量都得不到赤阳朱果,估计也不信牛有道能得到,支持商朝宗其实就是为儿子萧天振的身后事做准备,在为她自己的将来做准备。 所以,牛有道其实没必要再去干这渺茫的事,没必要去求什么赤阳朱果! 圆方:“什么信义?当然,道爷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可道爷也是为了你们好啊!和海如月谈判时,我就在边上,我很清楚,道爷其实已经没必要自找这个麻烦,事后我劝过道爷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知不知道道爷怎么说?” 蓝若亭问:“怎讲?” 圆方:“道爷说,英扬武烈卫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弄出来,萧天振的病情他是亲自查探过的,不妙,坚持不了太久,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到时候海如月的处境尴尬,若金州那边换了主人,和王爷这边的关系不知会不会生变故…所以道爷才坚持要去求那个赤阳朱果,你们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危险吗?你们知道有多少人要置道爷于死地吗?你们不知道,你们没看到道爷是怎么和追杀他的一群人浴血厮杀的,道爷是在为你们拼命啊!道爷是在为你们商家呕心沥血,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你们不能不管呐!” 尽管略有夸大,但大部分说的是事实,也的确是急了,因为他无能无力啊! 他着急也有另一层原因,他的利益已经不知不觉绑在了牛有道的身上,他很清楚,一旦牛有道出了什么事,他在这边屁都不是,离开了这边也不见得能混出多大的名堂,这妖精不傻! 那个荒山僻野的小南山已经回不去了,出来见识过了,也不会再回小南山干那小打小闹的事,心大了! 然此话一出,商淑清眼眶瞬间红了,银牙贝齿咬唇! 鼻青脸肿的商朝宗亦动容,神情凝重,忘却了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面对道:“主持…” 转瞬又换了更尊敬的称呼,“大师,你不要急,我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我只是不明白,北州怎么会知道道爷的行踪和计划,这事怎么又和北州邵家牵扯到了一起?” 圆方两手一摊,“我在赵国就和道爷分开了,韩国那边的事,我怎么知道?” 商淑清迟疑道:“上清宗好像在北州,上清宗不是投奔了邵家么,会不会和上清宗有关?”她对一件事情印象深刻,上清宗的掌门唐仪是牛有道名分上的妻子,所以立马有反应。 几人若有所思,也都趋向了这方面的怀疑,在场的可都是亲眼见证过上清宗在南山寺截杀牛有道的,都知道上清宗要置牛有道于死地。 “好一个上清宗,别落贫僧手上,否则贫僧定杀不饶…”圆方骂了声,又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回到南山寺僧众身边后,他会时常提醒自己是僧人。 “连海如月都拿不到的东西…”蓝若亭话说半句摇了摇头。 商淑清:“道爷不是鲁莽之人,能去自然有所打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哥,请天玉门的人帮帮忙吧。” 这边自身也无能为力,也只能是请天玉门的人帮忙了,商朝宗点了点头,领着众人一起出去了。 一行来到了白遥落脚的庭院,找到了白遥,把情况讲了一下。 站在树下,伸手摘了片树叶在手的白遥转身回头,冷哼道:“凭海如月的势力都办不到的事情,他瞎凑什么热闹?” 蓝若亭拱手道:“白先生,事出有因,牛有道亲自给萧天振诊治过,发现萧天振的病情不妙,若是萧天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海如月对金州的掌控容易出问题,届时那边和这边的关系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牛有道这样做既是为了这边,也是在帮天玉门,对天玉门也是有好处的。” 白遥陷入了沉默,在众人的眼巴巴关注下,徐徐道:“问题的关键是,你们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天大地大到哪找他去?甚至没办法直接联系上他,天玉门也只能是通知冰雪阁那边的人早做准备。” 蓝若亭问:“能不能让天玉门对留仙宗等相关人员施压?” 白遥反问:“怎么施压?天玉门敢跳出来明着帮他吗?各国境内的门派也得讲规矩,吃哪口锅的饭就得烧哪口灶的柴,把燕国搞垮了,对谁都没好处,他是杀害燕使的重犯,你们敢公开承认和他的关系吗?还有,冰雪阁是那么好招惹的吗?那家伙胆大包天,连燕使都敢杀,最好别跟冰雪阁乱来,否则谁都要躲他远一点……” 九岭县,黑牡丹四人出城后,一路疾驰到郊外山脚下,勒停四顾。 不远处的山林中,一骑踏踏现身,坐在马背的牛有道慢悠悠晃来,到了几人跟前。 段虎、吴三两、雷宗康相视一笑,分散开后,终于再见,一起拱手,“道爷!” 牛有道微微一笑,拨转马匹,“走吧!” 一行五人冲出荒野,冲上官道,一路疾驰而去。 出了九岭县境内,气候渐渐转冷,越往北上,温度越低。 渐渐的,前途逐渐出现白雪痕迹,地面薄雪随着深入渐渐变厚,慢慢闯入了一片冰雪世界,途中驿站换乘的马匹也是一身厚厚长毛。 一场风雪不期而至,寒风裹挟冰雪飞舞,前方出现大面积圈着的栅栏,一座驿站坐落在冰天雪地中。 到了这边的驿站,已经和之前路上的驿站大不同,驿馆基本上没了楼层,都是简单的土坯平房,屋顶积着白花花厚雪。 一行冒雪冲入驿站,驿馆外跳下了马,自有驿卒前来接走马匹牵往马圈照料。 有驿卒在风雪中抡捶咣咣砸碎大煤块,白雪世界的黑。 几人登上台阶,屋檐下抖去身上雪花。 雷宗康和段虎拨开门口厚厚布帘,先入内看了眼,随后左右分开布帘,对笔直站在外面的牛有道点了点头。 黑牡丹立刻上前,伸手解开了牛有道脖子上的围扣,摘下了他身上披着的毛茸茸皮裘挽在胳膊上,跟在神色平静的牛有道身后进了驿馆内。 第一七二章 风雪路人 一入屋内,便置身在了暖融融中,与外界的寒冷截然不同,屋内摆着火炉子。 驿长本来是懒得搭理的,见到都是拿着武器的人,立刻换了热情态度亲自过来招待,问是歇脚还是住宿。 离开九岭县后一路未停,日夜兼程,遇上了大风雪,几人也有意休整一下,要了几间房入住。 倒是段虎等人有些不明白牛有道和黑牡丹为什么要两间房,都那样了,干脆住一起得了。 安顿下来后,几人又在大堂碰头,要了酒菜和汤水,吃点热乎的,毕竟冻了一路。 尽管都是修士,可血肉之躯仍在,口腹之欲不能免俗。 酒菜陆续上齐,几人围了一桌慢慢用着,谈笑着。 到现在,黑牡丹等人可谓都从散修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还是散修,但已经无所谓了,心态有了彻底的改变。 有句话说的好,心安即是归处,跟在牛有道身边,几人真正是心安了下来。 雷宗康偶尔也会与众人插上两句话,参与谈笑,不过偶尔还是会看一下牛有道的脸色。 尽管牛有道至今没说接受他,可也没说赶他走,相处久了,他对牛有道也渐渐不再生分。 他也知道了一件事,黑牡丹等人的卖身契并不在牛有道的身上,而是给了黑牡丹等人自己保管。 而黑牡丹等人也不明白,不明白道爷为什么始终不肯松口接纳雷宗康,都已经这样了,和表明态度接纳有什么两样? 事实上段虎和吴三两已经怂恿了黑牡丹找牛有道说情,然而牛有道不置可否,就是不松口! 这感觉总让人为雷宗康感到不踏实,可三人也没办法,目前也只能是让雷宗康这样着。 外面隐隐传来马蹄嘶鸣声,不一会儿,门帘揭开,进来了三男一女,四人一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都携带着武器,令牛有道等人侧目。 两名中年男子在后,一名妇人在前陪着一个俊逸年轻人,帮年轻人解下了皮裘,一看情形就知道几人中那年轻人是为首的。 年轻人神态睥睨间的傲态无法掩饰,抬头挺胸,胸挺的有些过大,牛有道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脸上,明眸大眼,湛然星眸,肉呼呼翘嘟嘟的樱唇很有特点,皮肤瓷白细腻,耳垂上还有耳洞。 牛有道等人面面相觑,对方虽然是男装打扮,但瞎子也能看出是个女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美人,不带这样女扮男装的,扮成这样还好意思一脸傲态? “有点意思…”牛有道嘀咕了一声。 来者很快在驿站安顿了下来,回头也出现在了大堂内,如牛有道等人一般,要了热乎的东西吃喝。 牛有道手上筷子轻轻在碟子上敲了下,“吃着没味,我想吃红烧肉!” 黑牡丹等人相视一眼,惹出那般麻烦,还敢弄红烧肉呢? 一个个回头看了眼那边桌上的几人,隐隐察觉到牛有道是有意为之。 如今凡事都抢着干的雷宗康起身,吴三两随后起身,两人一起找了驿长,有钱什么都好说,借用一下厨房算什么。 不过这里都是平房,厨房离这边有点远,当然也远不到哪去。 等了一阵后,二人回来了,雷宗康手上端了一盆红烧肉来,放在了桌上坐下。 这边动了筷子,几人也是好些天没尝这口了,吃上这口,眼前水煮蘸酱的白切肉简直是垃圾。 不一会儿,一股异香飘荡在大堂内。 那边桌上的几人陆续看来,那女扮男装的年轻人眨着大眼睛盯向这边,貌似在看牛有道他们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在吃什么东西。 那名妇人看了眼年轻人的反应,起身了,走到这边桌旁看了眼盆里的东西,回头朝同样闻香看着这边的驿长等人喊道:“驿长,他们吃的,给我们也来一份。” 黑牡丹等人看向牛有道,只见牛有道嘴角挂着神秘而矜持的笑意。 驿长快步走来,看到那妇人指的东西后,有些无语,苦着脸道:“贵人,实在抱歉,小站做不了。” 妇人脸一沉,“什么意思?怕我们给不起钱吗?”翻手摸出一枚金币,“立刻做来。” 驿长哭笑不得道:“贵人,真做不了,小站没这手艺,这是他们自己动手做的。” 牛有道抬头笑道:“这位大姐,你就别为难他了,我们吃的东西乃是独门秘方,全天下尝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他们的确做不了。” “……”妇人无语,回头看向自己那一桌。 听闻是全天下也没几人尝过的东西,那年轻人绷不住了,起身走了过来,貌似想看清究竟是什么。 那两名中年男子随后也走了过来,同样想看看是什么。 年轻人站在桌旁露出探寻目光,发现盆里的东西看起来是肉,但样式的确是自己没见过的,再闻闻那诱人的香味,发出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问道:“这东西好吃吗?” 不但是女扮男装扮的不像话,声音也是不加掩饰,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牛有道:“不好说,个人口味不同,不过你可以尝尝。” 年轻人极为嫌弃的样子,“咦”发出长长拖音,道:“有你们的口水,脏死了,我才不尝!”不过却朝那妇人偏头示意了一下。 妇人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牛有道尴尬道:“也好,我尝尝如何?” 牛有道两边挥了挥手,黑牡丹等人起身两旁,让开了位置。 妇人没用这边筷子,回去拿了自己那边的筷子,回来后试着夹了块热乎的,边上有人拿了一只小瓷瓶,指尖沾了些白色粉末弹到肉上,确认没有问题后,妇人这才将肉慢慢纳入了嘴中。 慢慢咀嚼着,妇人眼睛渐亮。 年轻人忙问了句,“好吃吗?” 妇人咽下后,点头道:“公子,的确是世间罕见的美味。” 一声‘公子’,叫的牛有道等人无语,差点起鸡皮疙瘩,就这娘娘腔这个样子,也好意思叫公子,真当别人瞎啊? 娘娘腔年轻人顿时很有兴趣的样子,回头问牛有道:“帮我们也做一份如何?” 牛有道伸手相请道:“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相见既是有缘,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坐下一起用便可。” 娘娘腔再次嫌弃,“咦”又发出长长拖音,摇头道:“不要,有你们的口水,帮我们再做一份吧。” 两个中年男子一个一脸无奈,一个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样,有求于人这口气的确有点不太合适,搞不好得罪人闹出矛盾都是有可能的,然而两人似乎又拿那年轻人无可奈何。 那妇人对这边略露抱歉神色,似乎在让这边别往心里去。 牛有道将几人反应尽收眼底,本就是有心试探,略摇头道:“这位公子,还请见谅,我们几个不是打杂的。” 娘娘腔道:“不让你们白忙,给你们钱。” 牛有道哦了声,“给钱呐,那倒是好说了,不过就是价钱有点贵,就怕你出不起。” 黑牡丹等人瞅了牛有道一眼,皆在心里嘀咕,来事了! 跟了牛有道一段时间,大概都知道了些他的为人。 娘娘腔下巴高傲一抬,“说吧,多少钱?” 牛有道淡然道:“不多,也就一百万金币!” 娘娘腔高傲的下巴一低,瞪大了眼睛,惊问道:“多少?” 牛有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个清楚,“一百万金币!” 黑牡丹等人小汗一把,这价…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道爷,你这样摆明了黑人家,会惹出麻烦的。 果然,注意到那两名中年男子略眯了下眼睛,那妇人的眼神也渐露冷凝。 娘娘腔惊叫道:“一百万金币,你抢钱呐?” 牛有道偏头朝黑牡丹道:“金票!” 黑牡丹不知他要干什么,看向他露出询问眼神,在问要多少。 牛有道直接勾了下手指,黑牡丹将身上一沓金票拿了出来给他,足足八十万呢,心里有些忐忑,这样露富好吗? 牛有道接了一沓金票,直接扔到了站在桌旁的妇人面前,“我这人不喜欢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买个清净行不行?拿去,好走,别打扰我们吃东西。” 对面几人目光唰一下盯在了桌上那一沓倒开的金票上,一下也没办法估清有多少张,但都看出了全部是最大面额的一万面值,粗看一下起码也得六七十张以上。 现场气氛一凝,娘娘腔忽上前,拿了张金票检查,似乎不敢相信有这么大方的人,怀疑是假的。 然而检查后,她脸有些涨红了,又抓了些在手检查,最后拍回了桌上,有些恼羞成怒,似乎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回头朝自己这边几人喊道:“一百万就一百万,把钱给他,今天我还就非要他做不可了!” 牛有道眉头略动,随后漫不经心地提了筷子,夹了肉慢慢纳入嘴中咀嚼。 两名中年汉子和那妇人都从娘娘腔的反应中看出来了,这些金票不假! 三人刚刚绽露的不善神色收了起来,略带警惕地瞅了牛有道一眼,能随手砸出这笔巨资买清净的人,又搞不清来历,让他们有些忌惮,也怕招惹上惹不起的人。 妇人拉了下娘娘腔的胳膊,低声劝道:“公子,算了。” 第一七三章 我把你当男人行不行? “算什么算?”娘娘腔挥袖甩开,又伸手,“金票拿来!” 妇人蹙眉,开什么玩笑,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玩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带了几分警告意味,“公子,别闹了!” “你…”娘娘腔欲怒难发,霍然转身,又朝两名中年汉子伸手,“金票给我!” 一名沉默以对,一名淡定道:“公子,我们身上没这么多钱。” “你们…”娘娘腔一口漂亮牙呲了出来,回头接触到牛有道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看来,那是满满的嘲讽,仿佛在说,没钱那么大口气干嘛? 而再看看人家的出手,啥都不要,砸出一堆金票只为买个清净而已,高下立判。 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话,娘娘腔那脸红的,感觉是自取其辱,羞愤难耐,然而拿随行的三人也没办法。 娘娘腔忽朝牛有道吼道:“本公子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钱,先欠着行不行?改天一定还你!”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心虚,人家和你素不相识的,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说欠上这么大一笔钱不是扯么。 没办法,大话说出口了,有点收不回来,指望对方拒绝了,自己好找个台阶下。 谁想牛有道点了点头,“笔墨纸砚给他,欠据写上!” 雷宗康立刻找驿长拿笔墨纸砚去了。 那妇人盯着牛有道沉声道:“朋友,我们公子年轻不懂事…”话一顿,对方这位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和自家公子差不多,拿‘年轻’当说辞似乎说不过去,不过话还是继续了下去,“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过分了!” 她心里清楚,自家这位公子受不得这激,真会写欠据的,为一口吃的东西欠一百万金币不是扯么,回头他们这些随从回去了,没担当好看护的责任难交差,看人家那样子可不像是怕你赖账的人。 娘娘腔却朝她吼道:“谁不懂事了?” 牛有道:“我说了,我们不是打杂的,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这位公子在咄咄逼人,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有数。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成了我在故意找麻烦?好吧,随便你们,究竟想怎样,由你们自己划个道出来,我接着便是!” 妇人抬手摁在了娘娘腔的肩头,施法将她压制的不能动弹,只能干瞪眼,免得她继续捣乱,问牛有道:“大家无冤无仇,就此打住,如何?” 雷宗康把笔墨纸砚拿来了,牛有道却挥了挥手,示意拿回去不用了。 雷宗康无语,只好拿回去了。 牛有道:“这位大姐说话还算讲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这事过去了!我还是那句话,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我请客!” 下巴朝桌上那堆金票抬了下,“别拿这些俗物恶心人,收拾一下。” 又偏头说:“既然这位公子嫌我们脏,再去做上一锅,给人家客客气气送过去。” “是!” 黑牡丹上前将一堆金票收了起来,雷宗康和吴三两转身又去了厨房。 见事情过去了,妇人盯着还想挣扎的娘娘腔瞪了眼,貌似严厉警告,随后才松开了娘娘腔,朝牛有道拱手道:“那就先谢过了。” 谁想娘娘腔跺脚砸下一句话,“要吃你们吃,我才不吃这破东西!”说罢甩袖而去,气呼呼的,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妇人无语,要吃的是你,这里答应下来了,你又不吃了?搞什么搞! 她对牛有道露出抱歉苦笑,不过少了个捣乱的,话也好说多了,“不用再做一锅那么麻烦,你们这一锅好像也是刚上的,若是不介意,一起坐坐如何?” “好!”牛有道点头,偏头吩咐道:“收拾一下。” 黑牡丹和段虎立刻把他们几个的碗筷给撤掉了,稍做清理,站在了牛有道的身后左右,让出了位置。 牛有道伸手请坐,“红烧肉,尝尝!” 妇人也示意两位中年汉子拿了自己的碗筷过来,三人各占一位置坐下了,倒也不矫情,刚才已经试过这肉没事,三人陆续伸出筷子夹了肉品尝。 “果然是难得的美味。”一名中年汉子赞了声,另一位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牛有道陪着下筷子。 尝了几口后,妇人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能主动凑一桌坐下,不就是想摸摸这边的深浅么。 牛有道:“李四,无根之萍,四处游逛的散修罢了。” “散修?”妇人看看他身后的手下,再想想他之前随手砸出的金额,笑道:“李公子可不像是一般的散修!” 牛有道戏谑道:“你家的那位公子也不像男人。” 妇人唉声叹气道:“小姐被家里宠坏了,不通世事,家里让她出来见见世面,我们陪着走走。小姐爱闹,不懂事,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牛有道:“正因为看出她是女人,否则今天怕是要不太愉快。”言下之意是我不跟女人计较。 妇人笑笑,问:“不知公子什么修为?” 牛有道呵呵道:“上不了台面,筑基期罢了,三位呢?” 三人相视一眼,看着这么年轻,修为就突破到了筑基期?越发感觉不简单。 妇人道:“我们像公子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炼气期挣扎,如今算是熬到了金丹期吧。” 都是金丹期?黑牡丹等人暗暗心惊,也不知道那个女扮男装的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有三个金丹期陪在身边游玩。 几人发现道爷刚才简直是在玩火啊,真要惹出事来,对方一个人怕就要把他们给收拾了。 牛有道倒是淡定,微笑道:“都是高手,倒是在下在几位面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妇人:“只不过比公子痴长了一大截岁数罢了,假以时日,公子修为超越我们当不在话下。” “希望吧!” 稍候,雷宗康又端了一盆肉上来,初次吃这种食物的三位倒是吃不腻。 双方就这样聊着,妇人自称名叫裴娘子,两名中年汉子一个叫刘封海,一个名叫柴非,至于那个娘娘腔,对方只透露了姓昊,点到为止,多的不愿多说。 初次见面,牛有道也没那么犯忌讳刨根问底,对方也同样没追问太多。 见面闹了个不高兴,坐下吃吃喝喝一顿,散桌时大家倒也高兴。 互相道了个别,大家各回各处。 目送裴娘子三人离去,黑牡丹等人再看看云淡风轻离去的牛有道,想想之前砸钱的经过,其中意味深长,真正是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此地驿站的房间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床榻都是炕,下面烤着火,睡上面肯定暖烘烘的。 上等的房间还有泡澡的池子,下面也能烧火,能保证水温。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泡在热水中,也是一种享受,边上依旧是一壶酒,一把剑。 黑牡丹敲门而入,泡在池子里的牛有道已经无所谓了,也懒得再遮遮掩掩,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女人。 然而让他不习惯的是,边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牛有道偏头一看,只见黑牡丹在旁宽衣解带,一件件衣服滑落在地,连肚兜之类的亵衣也在他跟前摘下了,就在他眼前脱了个精光。 那曼妙胴体,浑圆处圆润,盈盈处纤美,前凸后翘的身段玲珑毕现,果然如她自己说的那般有料。 牛有道警惕道:“你干什么?” 黑牡丹拔掉头上发簪,甩头摇落一肩如瀑长发,妖娆、妩媚,举足迈入他泡着的池内,就在他对面,挺着颤巍巍的胸慢慢坐下,一身小麦色肌肤泡进了温热水中,舒服得闭目吁出一口气,睁眼后,不以为然道:“这么一池水,一个人泡多浪费,顺便让你大饱眼福,便宜你了,你也别想多了。” 曲着的双腿缓缓舒放平了,与牛有道的腿混在了一起。 “我想多了?你这摆明了在勾引我!”牛有道慢慢举杯唇边,盯着她没入水中的胸口,戏谑道:“我把你当男人行不行?” 黑牡丹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你有病!” 牛有道呵呵一笑,一口饮尽,杯子把玩在手中,盯着黑牡丹曼妙体躯的目光渐渐迷惘。 “你在想什么?” “想许久许久以前的事…” “你和唐仪有过这方面的男女关系吗?” “你一个女人总关心这个干嘛?没有。” “没有?你们没洞房?” “做给别人看的过场罢了。” “那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男女关系?” “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那就是有吧,和很多女人有过,有比你更黑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各种各样的,多到自己都数不清。” “嗤,多到数不清?你就吹吧,你这年纪到哪数不清去?没有就没有,又没人笑话你。金发碧眼都出来了,梦里和妖怪搞一起去了吧?” “说了你又不信。我说你呀,你这样搞,我以后有嘴都说不清了。” “要说清干嘛,道爷,你可不像是会在乎这个的人。” “我是无所谓的,但我跟你不会有结果,你这样坏了自己名声,以后不打算再嫁了?” “不嫁了!已经被狠狠伤过一次了,再受委屈我会很难过的,有了那层名分,受了委屈还得忍着。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不想再在这种事情上受委屈,其他的事情我也许做不了主,但是嫁不嫁人…苦难中一路走来,我唯一能做主的事情为什么不活得高傲点?遇到了喜欢的就喜欢,不喜欢的扭头不理,多好!” “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就这样泡在水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第一七四章 一言为定 半夜,能感觉到风雪停了,万籁俱寂。 次日,阳光明媚,万丈金光令茫茫雪原熠熠生辉。 门帘掀开,一行走出了驿馆,寒气迎面袭人。 一袭黑绒披风笼身的牛有道杵剑站在台阶上,笔直而立,放眼四周。 雷宗康和吴三两左右而出,牵马去了。 驿站中的驿卒正在唰唰铲雪,清路。 屋顶上也有人在清理积雪,否则容易把房子给压塌了,大坨大坨的积雪砸落在屋檐下。 “好狗不挡道!” 昨天那几人从驿馆内走了出来,那娘娘腔开口没好话。 “公子!”裴娘子拉了她一把。 回头一看的牛有道让开了路,伸手请走,“昊姑娘慢走。” 娘娘腔立马呲牙瞪眼,“你眼睛瞎的,谁是姑娘?” 牛有道点头:“我把你当男人行不行?” “噗…”一旁的黑牡丹忍俊不禁,昨天坦诚相见的时候,道爷似乎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你…”娘娘腔还没爆发出来,裴娘子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直接推的她踉跄着跑下了台阶。 “李公子高风亮节。”裴娘子拱了拱手。 刘封海、柴非经过牛有道身边,也拱了拱手。 牛有道一个一个点头示意。 马牵来了,牛有道方下了台阶走去,披风一掀,翻身上马,一行冲出驿站,上了官道,沿着有人压过的路线而行。 “公子!”后面传来裴娘子的呼喊声。 牛有道等人回头看去。 娘娘腔纵马狂奔而来,很快超过了这边,擦过时,还对这边挑衅式的抬了抬下巴。 她不愿跟在牛有道等人的后面。 裴娘子等人陆续经过,追那娘娘腔。 接下来的一路上,前后两帮人似乎走的同一条路线,一直能前后看到。 前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裴娘子脱离队伍停了下来,等到牛有道等人到了后,方打马同行,笑着问了声,“李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牛有道知道人家可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意跟着,笑着回道:“去冰雪阁看看。” 裴娘子哦了声,“原来同路。” 牛有道:“你们也去冰雪阁?” 裴娘子看了看前方,朝前努了努嘴,“小姐初次出来游历,听说过冰雪阁,没见过,异常向往,非要来看看。” 牛有道点了点头,问:“既然同路,一起同行如何?你们是高手,我们也好沾点光,得个照应。” 裴娘子咯咯笑道:“李公子昨日宴请,我倒是想还这个人情,不过我可没办法一直堵住小姐的嘴,只要李公子受得了,我没意见。” 知她指那娘娘腔的刁言恶语,牛有道爽朗大笑:“区区小事,不足为虑,当没听见好了。” 一路冰雪,途中追上一支车队,拉着一车车草料,问了声方知是输送往前方沿途驿站的。 当天深夜,再入一家驿站歇脚。 此乃这条线路上通往冰雪阁途中的最后一座驿站,再往前没了路,都是雪岭,马匹无法前行,要扔在这。 入住后,裴娘子回头找到牛有道房间,敲开了房门。 牛有道让入请坐,裴娘子入内后没坐的意思,解释了一句,“我家小姐那人,本性不坏,嘴硬心软,有什么事李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牛有道奇怪,“大姐就为解释这个而来?” 裴娘子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怎么说呢,我能看出来,小姐心里在闹别扭,但是话说出口了,她抹不下这面子,不过她那人也好哄…那红烧肉既然是独门秘方,我也不好索取,能不能劳烦李公子这边再做上一份,我给她送去,回头我就说是我做的,不然她那心里还不知道要闹腾多久。” 牛有道懂了她的意思,呵呵道:“既然都难为大姐开这口了,好说,待会儿做好了通知大姐。” 裴娘子拱手道:“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改日李公子若是有机会来齐国京城,有心打听自然能找到我,届时再尽地主之谊答谢!” 对方这话已经算是透露了点来路,牛有道目光微闪,试探了一句,“大姐认识左安年吗?” “李公子说的可是如今在赵国出使的左安年左大人?”裴娘子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 牛有道微微点头。 裴娘子眨了眨眼,“听说过,不熟悉。” 牛有道笑了,“大姐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做。” 漫天寒星,趴在窗口的娘娘腔看着夜空愣愣出神,屋内月蝶翩翩,柔和光芒忽闪忽闪。 敲门声起,裴娘子随后推门而入,手上端了一只大陶碗,还有一壶酒。 东西放下后,招呼道:“公子,有好吃的,过来尝尝。” “能有什么好吃的…”娘娘腔嘀咕一声,不过鼻翼很快动了动,回了头,看到了桌上陶碗里的东西,扭身走来近看了看,立马扭头不屑:“我才不吃他们做的东西,除非他们来求我吃还差不多!” 裴娘子哭笑不得,心想,人家能给你做就不错了,你还想人家求你吃?能随手砸出那么多钱的人有那么贱吗?叹道:“公子,这是我向他们讨要了烹制秘法,亲自下厨做的,想让你尝尝评价一下我的手艺如何。” 娘娘腔两手一背,肉嘟嘟的嘴唇撅了撅,趾高气昂道:“学什么不好,学这个作甚?也罢,也不能让你白忙,我就品品看吧。” 裴娘子搬了张椅子放她身后。 娘娘腔坐下后,提了筷子,夹了块,左看右看一阵,方慢慢纳入嘴中,稍微嚼了那么两口,便停不下了,一筷子接一筷子,吃的过瘾时,抓了一旁酒壶举过头顶便倒,酒水如注而下,抬头张嘴就接,豪饮! 没多久,一大碗红烧肉空空如也。 “呃!”放下酒壶的娘娘腔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味道一般般吧!”娘娘腔不屑一句。 裴娘子却唉声叹气道:“我还想让他们两个也尝尝我的手艺,怎么一转眼就吃光了?” 于是乎,娘娘腔似乎才发现碗里肉被自己吃空了,顿时尴尬了,脸颊红了,嘟了嘟油乎乎的嘴,“昨天被那帮人给气得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了,你再重做一份不就完了。”这话说的自己都心虚。 “算了,连公子都说不好吃,以后不做了。”裴娘子扔下话,收拾了东西走了。 “呃!”又是一个饱嗝的娘娘腔伸出鲜红小舌头左右舔了舔嘴唇,随后小舌头又灵活地把肉嘟嘟嘴唇舔了一圈,舔了又舔,回味无穷的样子…… 次日大早,两帮人约好了一起出门,一出驿馆,裴娘子等人齐刷刷看向了牛有道等人。 只见牛有道等人把驿卒的皮帽子给弄来了,专在这冰天雪地用的帽子。 帽子耳朵横拉,捂住了脸,只露一双眼,口鼻有气孔。 娘娘腔撇嘴鄙夷,不过今天似乎气顺了不少,没了一路上的怪话。 双方再次结伴而行,一起离去,除了驿站,掠过雪原,飞掠在崇山雪岭之间。 娘娘腔的修为较低,牛有道估计才炼气期,偏偏还犟的很,不肯接受裴娘子的帮助,导致大家都依着她的掠行速度。 近一个时辰后,众人飞掠上了一座山顶,只见山下是一条咆哮的河流。 在这天寒地冻之地,河流不结冰已属稀奇,更稀奇的是,顺河流而上的一座巨大峡谷内,冰雪不染,四周雪茫茫,只有那峡谷内不见丝毫积雪,隐见人来人往,峡谷四周的雪岭上不时见人影飞掠。 而在峡谷尽头,隐见郁郁葱葱,冰雪世界中的绿洲,一道彩虹横贯峡谷上空。 裴娘子指着解释:“公子,此地便是冰雪阁,尽头的绿洲便是冰雪阁阁主雪落儿的居住地,听说那里琼楼玉宇极为华美,不过我也没见过。” 娘娘腔兴奋道:“很华美吗?既然来了,当要去见识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华美。” 裴娘子脸一沉,“公子,可不能乱说,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你也不能乱来,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娘娘腔撅了下嘴,她也只是一时兴奋口不择言,心里却是明白的,那地方是天下九大至尊之一的地盘,她招惹不起,哪怕是自己背后的势力也招惹不起。 一旁蒙着脸的牛有道出声道:“公子若真想进去看看,我可以想想办法。” 娘娘腔甩头看来,鄙夷道:“就凭你?” 牛有道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赌一百万金币!当然,你身上钱若是不够的话,可以写欠据。” 裴娘子无语,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们这位好不容易气消了,你又来? 娘娘腔怒道:“当我怕你这遮头挡脸不敢见人的家伙不成,好,我跟你赌了!” 这次裴娘子倒是没有阻止,与刘封海、柴非相视一眼,眼中皆有狐疑之色,若真是因为这个赌输了,一百万金币能让公子去一趟那琼楼玉宇之地倒也值得,回去也不是什么交不得差的事。 牛有道点头:“好,一言为定!” 段虎等人面面相觑,大家身上的钱凑一凑好像有个一百万。 黑牡丹心里暗暗嘀咕,道爷不会是又想画画吧? 赌约定下,一行飞掠下山,直奔那座巨大峡谷。 第一七五章 你真聪明 滑行在空中,还未到峡谷,嗅到了硫磺的气味,牛有道便知道了峡谷中没有冰雪的原因。 一行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峡谷入口,温暖扑面而来,和外面冰雪世界的酷寒截然不同。 融化的冰雪在峡谷中间形成一条蜿蜒河流,不少人在谷中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在注意着他们,引人注目是因为牛有道几人头上戴着驿卒的帽子,挡住了真面目。 峡谷两旁的山壁,犹如层层而上的大台阶,一座座洞府门口都是雕刻款式不一的门楣,应该说是各门各派的商铺,很多很多。 至于商铺存在的模式,和摘星城是一样的。 裴娘子等人不时看看牛有道几人,在外面戴帽子说是抵御风雪还说的过去,到了这地方还戴着不摘,令他们若有所思。 两帮人没说去哪,去的是同一个方向,峡谷尽头的彩虹客栈,名字估计是来自峡谷上空那道彩虹,据说只要是晴日,那条彩虹便会永远存在。 客栈在峡谷尽头犹如一堵巨墙横亘,没有任何美感,只有上方的拱形圆顶还像那么回事。 客栈下面是打通的拱桥状,供融化的雪水流淌,流水上方也的确有一座拱桥,进入上方客栈大门的路。 桥下的两头,徘徊着的一些人,让黑牡丹几个分外感慨,也曾如同他们一样徘徊着期遇未来,忽然跳脱了出来,再看,心头百般滋味,不由再看向走在前面的、那个引领他们跳脱出来的人。 走到了客栈门口,牛有道扯开帽耳,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黑牡丹等人也跟着摘了下来。 几只帽子飞出,落在了桥下,随流水而去。 进入客栈,伙计热情招呼。 走到哪都先观察周围情况的牛有道一怔,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起进来的几人见他突然停下了,顺势跟着看去。 坐在客栈大堂一侧的魏多,也愣住了,慢慢站了起来,有点敢又不敢的样子走了过来,恭敬行礼:“掌…” “滚!”牛有道毫不客气地将他话给堵了回去。 魏多为难,欲言又止,被牛有道一瞪,最终低个头走了,加快脚步走了,飞跑出了客栈。 裴娘子等人、黑牡丹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什么情况。 牛有道没把魏多放在心上,与裴娘子等人走向了客栈柜台。 他压根不知道魏多是跟谁来的,否则必不会这样。 “诸位,不好意思,客栈客满了。”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抱拳连连抱歉,“诸位若是愿意,不妨在一旁小坐稍等,自有香茗免费赠上,看看待会儿有没有退房的客人。” 裴娘子问:“确认会有人退房吗?” 掌柜的笑道:“应该是会有的,每天都有人入住和退房,但是时间不一定。” “公子,那我们就等等吧。”裴娘子对娘娘腔说了声,娘娘腔肉嘟嘟嘴唇撅了一下,有点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牛有道知道自己的处境,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自然也是要等的。 一群人在大堂一侧坐下了,有伙计快速过来奉上茶水。 娘娘腔忽然来了句,“待会儿有了房间,我要先入住!”说这话时还瞥了眼牛有道。 此话一出,众人怔了怔,发现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能一下同时退出这么多房吧? 对裴娘子等人来说,有房间先给‘公子’住是应该的,但牛有道等人毕竟不是他们一伙的,没必要处处让着这边。 裴娘子看着牛有道,略显抱歉道:“李公子,你看这事是不是可以商量下?” 牛有道瞅着娘娘腔投来的蛮横挑衅目光,戏谑道:“公子,不如咱们再打个赌如何?” 娘娘腔瞪眼道:“赌什么?” 牛有道:“咱们就赌客栈有了空房间后,客栈会先请谁入住,赌注依旧是一百万金币,当然,你可以写欠据!” 裴娘子等人无语,又是欠据,这不是故意刺激人么。 娘娘腔貌似有些抓狂,又提一百万欠据,搞的她一定会输似的,“怕你不成,赌就赌!” 牛有道立马回头吩咐黑牡丹,“去柜台先把钱付上…” 唰!话还没说完,一条人影一闪,娘娘腔已经快闪而出,到了柜台前,嚷嚷道:“掌柜的,我先把钱付上,有了客房先给我们!” “……” 裴娘子等人,牛有道等人,一起目瞪口呆,发现这女人反应速度真快啊! 牛有道招了黑牡丹近前,在其耳边低声嘀咕道:“你也先去登记上,用你们的本名,我的用邀月客栈用过的名,轩辕道!” 黑牡丹怔了一下,不过还是转身去了柜台那边办理。 见到这边嘀咕咬耳朵的情形,裴娘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反正就是感觉自家公子没这位李公子老道,感觉自家公子不太可能赢过这位。 而娘娘腔已经带了几分蹦蹦跳跳,背个手趾高气昂地回来了,目光瞥向牛有道时,下巴抬的高高的。 “轩辕道?不知哪位是轩辕道?” 柜台前,黑牡丹先付了钱,正在对登记的伙计报上名字,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一听‘轩辕道’三个字,眉头跳了下,站了起来,朝黑牡丹拱手问了下。 黑牡丹一怔,旋即心中哭笑不得,这一瞬,她知道道爷的赌注已经是十拿九稳赢了,一百万金币啊!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道爷赚钱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财源滚滚就跟玩似的。 黑牡丹回头,朝牛有道指了一下。 掌柜的顺势辨认,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掌柜的,有了空房间先给我们。”黑牡丹临走开时不忘叮嘱了一声。 掌柜的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看退房情况。”目光还在不时瞄向牛有道。 而坐在大堂一侧的牛有道注意到这边指向自己的情形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稍瞬既逝。 黑牡丹一离开柜台,掌柜的也快速离开了柜台,不知去了哪里。 “道爷,她登记在前。”见掌柜的走了,回来后的黑牡丹又有些不放心,俯身在牛有道耳边低声了一句。 牛有道嘀咕了一句,“住了也能赶出来。” 闻听此言,黑牡丹放心了,一百万金币可是相当庞大的巨资! “既然已经登记了,就不用在这干等着了,不如出去逛逛如何?”牛有道起身对裴娘子等人说了句。 裴娘子还没答话,娘娘腔已经抢先了,“想得美!” 她站了起来,走到牛有道面前,冷笑连连道:“逛一圈回来后,大家住的客房都有了,谁先谁后的事情也扯不清了,你倒是想的美!” 牛有道对她笑道:“你真聪明!” 娘娘腔立马一脸凶巴巴瞪眼,实在是夸奖的话从对方嘴里出来,怎么感觉像是在讽刺,尤其是对方脸上浓浓的戏谑笑意。 客栈门口,一人大步走入,进入大堂后,犹如一座铁塔而立,魏多跟在后面,正是袁罡。 目光四周一扫,看到了大堂一侧背对的牛有道,袁罡走了过去。 和牛有道对峙的娘娘腔看向了牛有道身后。 牛有道回头看了一眼,怔住,慢慢转身。 走来的袁罡脱下了身上的厚厚棉袍,摘下了头上的皮帽子,看款式,显然也都是从驿站弄来的衣物,顺手递出,后面的魏多立马上前接了抱在手中。 牛有道目光在他脱下的衣物上注意了一下,嘴唇抿了一下,他知道非修士抵御外面冰雪世界的严寒有多困难,他一看这衣物也知道袁罡干什么去了,在外面找他、等他! “道爷!”站定在牛有道跟前,袁罡唤了声。 娘娘腔大大的眼睛,有些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体型高大的男子,刀削斧劈般的脸庞透着冷酷,穿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对方衣服下面的完美身材,能感觉到衣服下面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只一眼,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给笼罩! 裴娘子也只看了眼,心中便暗赞一声,好一条汉子! 不过她有点疑惑,这位对李公子的称呼,道爷?难道这才是这位的真名? 牛有道也上下审视了袁罡一眼,发现袁罡变了,短短时日不见气质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似乎沾染了蛮荒气息,给人生撕虎豹的感觉,体型上也略有变化,收放间的奔放,身上似乎积聚着洪荒之力! “回你房间等我!”牛有道淡淡一声。 不需要问袁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需要问袁罡会不会住在彩虹客栈,就如同袁罡知道他牛有道来了这里肯定会入住最好的客栈一样。 两人都太了解对方了,所以有些问题不需要问,所以袁罡才会让魏多在这大堂等着。 袁罡点了点头,转身而去,魏多抱着衣物低个头跟去。 瞅着跟随的魏多,牛有道皱了皱眉。 娘娘腔的明眸大眼呆呆目送着袁罡离去的背影。 没多久,客栈掌柜的来了,大步而来,径直走到了牛有道跟前,拱手道:“敢问可是轩辕道轩辕先生?” 对于客栈掌柜满脸殷勤堆笑讨好的表现,裴娘子等人惊讶,需知这可是彩虹客栈,能来这里的人,大概没人会不知道这客栈的背景。 第一七六章 风光坏了 再联想到刚才那汉子称呼的‘道爷’,轩辕道?难道轩辕道这个名字才是他的真名? 牛有道略点头,貌似奇怪道:“正是,掌柜的有何吩咐?” 掌柜的堆笑,“在下楚安楼,让轩辕先生久等了,先生的住房已备好,请先生跟我来。” 此话一出,裴娘子等人的反应自是不说,娘娘腔的大眼睛差点没瞪成鸡蛋,有没有搞错? 黑牡丹等人则是暗暗唏嘘不已,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牛人,这才叫牛人! 然牛有道却貌似狐疑道:“似乎没见有人退房吧?” 掌柜的笑言:“无妨,已为先生安排好了。” 娘娘腔顿时绷不住了,一百万金币啊!嚷道:“掌柜的,你好没道理,我先付钱预定的,凭什么他先入住?” 裴娘子三人被她这话吓得心肝一颤,差点喊她祖宗,这彩虹客栈是咱们能招惹的吗? 裴娘子赶紧伸手拉住她胳膊,用力捏了把,娘娘腔吃痛后,也反应了过来,气势弱了下去,嘴角垮了下去,显得有几分委屈。 掌柜的冷眼扫了下娘娘腔,复又换上笑容问牛有道:“这是轩辕先生的朋友?” 裴娘子这边注意到了掌柜的反应,也听出了掌柜的话中深意,朋友有朋友的对待方法,不是朋友有不是朋友的对待方法,心弦略绷。 牛有道点头,“是我朋友,怎么,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掌柜的连连摆手,随后对娘娘腔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轩辕先生是贵客,这是另行安排的其他客房,并非对外的客房。” 对方的态度一出,裴娘子等人松了口气,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透着感激,同时也越发惊疑不定,这个‘李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是能令彩虹客栈另行特殊安排的贵客? 娘娘腔撅着嘴,对人家喊自己‘姑娘’也不敢说什么,骂牛有道瞎了眼的话不敢用对方头上。 “贵客?”牛有道貌似有些纳闷,指了指自己,“我?我算什么贵客,掌柜的是不是认错了人?” “的确是贵客。”掌柜的笑言点头,伸手让路道:“先生请随我去客房。” 若仅仅是‘轩辕道’这一个名字,也许还会搞错了,但确认了黑牡丹等人的登记名字后,他便知道不会有误。 “去客房倒是不急,若我真是贵客,那个,我初来冰雪阁,人生地不熟,掌柜的陪我去外面到处转转看看?”牛有道带着测试和试探的语气问了声。 掌柜的哈哈一笑,以为自己明白他是有些不敢相信,点头道:“有何不可,好,我这就陪先生去转转。先生请稍等,我去交代一下。”说罢去了柜台那边,对柜台后面的伙计吩咐了一顿。 再回来,又对牛有道伸手相请。 谁知牛有道又指了指裴娘子等人,问:“我朋友他们也能一起安置下来吗?” “既然是先生的朋友,自然不能让先生为难。”掌柜的满口答应下来,回头招手,招来几名伙计,指了指裴娘子等人,“把轩辕先生的朋友安置到贵宾房去。” 牛有道等人在掌柜的引领下出了客栈,逛所谓的冰雪阁去了。 留在原地的裴娘子等人有些傻眼,面对伙计的再三邀请,不知该不该跟伙计去。 更令几人震惊的是,彩虹客栈的掌柜居然会亲自陪着那位去逛冰雪阁,之前在驿站见这位‘李公子’随手砸出一堆金票买清净,就已经觉得不是一般人,不敢轻易对待,刚才的一幕似乎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裴娘子等人很是惊疑不定,在琢磨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轩辕道?这天下有姓轩辕的牛人吗?还是说这位的师门背景惊人? 总之不管怎么样,几人都暗暗庆幸,幸好在驿站没乱来,不然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裴娘子三人看向呆呆愣愣的公子,心中有哀鸣,让你别冲动妄为,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一百万金币啊!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笔巨资啊!这可真不是一点点小钱! 不对,不止一百万,是两百万,还有进那琼楼玉宇之地的百万赌注,搞不好也要输掉。 看眼前的情形,明摆着的,彩虹客栈掌柜的这般殷勤态度,那位轩辕道想进那琼楼玉宇之地怕是不会太困难。 几人现在似乎明白了,怪不得那位敢和公子拿进琼楼玉宇的事情做赌注,人家那是真有底气啊! 问题的关键是,若这个轩辕道真的来历惊人,谁敢耍赖不付赌注?回头那位立马让这边付钱的话,眼前这情形,这边敢不给吗?两百万金币啊!就这样没了… “几位贵客请跟我来。”伙计保持着耐心,再次邀请。 真正是盛情难却,不好拒绝,裴娘子等人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倒是娘娘腔爽快道:“走吧,别为难人家!” 几人一愣,公子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峡谷崖壁上,牛有道与掌柜的并排而行,掌柜的一路指指点点为牛有道介绍着什么。 黑牡丹四人慢慢跟在后面,简直风光坏了。 想不风光都难,彩虹客栈的掌柜的楚安楼亲自作陪,还一副导游的样子,让这峡谷内不少人感到惊讶,不知是什么人能让楚安楼亲自做导游。 “黑牡丹,段兄,雷兄,吴兄。” 路旁忽有修士恭敬地拱手打招呼。 四人对那人点头打了打招呼,与对方不太熟悉,但也算是认识,是个散修。 四人也不是第一次来冰雪阁,他们也曾来冰雪阁找过机会,只不过主要的点是在摘星城罢了,而这里的散修也有同道中人去摘星城那边找过机会,这里有认识他们的散修不足为怪,刚从客栈出来时就有打招呼的。 四人能从这些散修的眼中看到无比羡慕的神色,甚至还几许希望能巴结上的神色,他们能理解这些人在羡慕什么,羡慕没想到他们能混这么好,居然一下就到了这个档次。 认识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没有与之谈话的意思,至于对方流露出的巴结意味,四人也不打算理会。 倒不是他们档次上来了就清高或高傲了,而是有些事情他们做不了主,也知道一般人难近道爷,别看道爷喜欢交朋友,交朋友和近道爷这个人是两码事。 雷宗康现在的尴尬处境不说,黑牡丹却是清楚自己情况的,想当初初见道爷时,被道爷反复试探,都给弄崩溃了,虐哭的一塌糊涂,她知道爷这人城府太深,看人的,不是什么人都会接纳的。 当然,四人现在也的确有了俯看那些散修的资本,别的不说,光他们身上揣着的金票就能让那些散修羡慕的流口水。 “楚安楼陪同的那人是谁呀?” 等到一行过去,立刻有人过来问那散修,打听牛有道的来历。 “李掌柜,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刚才不是和他们打招呼吗?” “我只认识后面四个人,那四个原本也是和我一样的散修,去年还在摘星城见过他们,混得未必比我好,这一转眼,也不知攀上了什么高枝…唉,同人不同命啊,没人家命好!” 不少商铺的人被惊动了,出来观察,也有许多不认识楚安楼的修士见此状后忍不住问情况。 留仙宗商铺,掌柜的肖铁站在门口看着楚安楼一行过去,开始只是因为楚安楼的原因而注意牛有道,看到牛有道的长相后略有狐疑,待看到后面跟着的四人,尤其是其中有个皮肤略黑的女人后,眼皮跳了一下。 见到不远处似乎有人议论什么,肖铁快步走了过去,问:“刚才楚安楼陪着的人是谁呀?” 有人回:“不知道,不过听说后面那四个原本是摘星城那边的散修,不知攀上了哪根高枝。” 肖铁霍然回头看向渐渐走远的几人,目露惊疑不定神色,真的是牛有道! 他这里早先也如同摘星城那边的留仙宗商铺一般,也接到了师门传来的牛有道画像,刚才看着就有些像,而最近更是接到了师门的消息,说是牛有道要来这边,他越发怀疑,但因楚安楼陪同,搞的他有点不敢确认。 师门传来的消息很明确,那就是要干掉牛有道,离冰雪阁地域近的几个人员已经紧急赶到了,散出去了做眼线,但诺大个地方人手还是不够用。不过没关系,师门派来的大部人马已经快要赶到了! 牛有道这个人发现了,可是怎么跟楚安楼卷到了一起,楚安楼居然还亲自作陪,什么情况? 楚安楼的背景是天下顶尖行列的,一句话就能让留仙宗飞灰湮灭,绝不是留仙宗能招惹的,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敢招惹,这可不是小事,情况重大,肖铁迅速回了商铺拟出消息紧急传回师门! 下了这边崖壁,跨过河流前往另一处崖壁时,楚安楼指着一处冒热气的池子,介绍道:“这边的地热温泉不少,泡上一泡很是舒服,为先生准备的房间里布有汲取温泉水沐浴的设施,先生回头可泡上试试,看看感觉如何。” 第一七七章 情况有变 “哦,血肉之躯难免俗,那倒是要试试。”牛有道点头应下,看了看四周,趁着横跨峡谷没什么人,问:“掌柜的如此厚待,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究竟为何如此?” 楚安楼笑道:“大总管说了要招待好先生,有什么事情等先生休息好了再说。” “大总管?”牛有道狐疑,问:“为何?” 楚安楼:“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大总管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好好招待那就一定是好好招待,绝不会有歹意!” 牛有道不吭声了。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么?恐怕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摘星城给黑牡丹画画不是目的,目的是莎幻丽,给莎幻丽画画也不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目的在冰雪阁! 从获悉莎幻丽和冰雪阁阁主雪落儿是好友后,他就思绪远飘,就已经在酝酿! 道理很简单,女人获得了美丽的好东西,岂能忍得住不分享给好友知道? 来此,并不仅仅是因为赤阳朱果,而是他实在无力对抗燕国朝廷的力量,杀宋隆后,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然而有所为,有所不为,宋隆他必杀之,哪怕知道会惹来大麻烦,因为有些事情无法退让,他再怎么退也无法换来对方的妥协,只能是你死我活,若连这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都没有,他也成不了道爷! 事情做了,就得敢作敢当,就得面对后果,哪怕知道燕国朝廷出手了,哪怕知道途中危险,也坚持一路赶来,来此正是为了一举斩断那大麻烦,也是为了给燕国朝廷一个台阶下! 许多若有若无的纷纷扰扰,他都要趁这机会一举震慑! 所以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太清楚明白了,所以才有楚安楼做导游陪同游览的一幕。 不急不躁,徐徐掌控着事态的进度! 天玉门商铺的掌柜吴空,站在商铺门口,同样也在注意着楚安楼一行。 一名打探消息的弟子匆匆回来,近身低声禀报道:“师叔,你猜楚安楼身边的人是谁?” 吴空斜他一眼,“卖什么关子?我从未见过他,怎知他是谁?” 弟子道:“师叔,就是师门传消息让我们找的牛有道啊!” “啊!”吴空吃了一惊,问:“你确认?” 弟子道:“我打听到了,那后面四个人正是名叫黑牡丹、雷宗康、段虎、吴三两,不就是师门传来消息中的可能陪同的四人么,前面那年轻人的特征也符合师门消息中的描述,除了牛有道还能是谁?” 天玉门这边人压根没见过牛有道,商朝宗那边求到天玉门帮忙时也无从下手,自然要报上一些目标特征,圆方哪还敢遮掩什么,自然把随行人员的名讳之类的详细说了。 而天玉门认识牛有道的人还在燕国南州,想赶来也来不及。 何况天玉门高层商议后,也没打算全力帮助牛有道,压根就没派人来紧急支援,牛有道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区区一个牛有道不值得天玉门兴师动众。 说什么求取赤阳朱果,对天玉门来说重要吗?海如月的死活、海如月儿子的死活对天玉门高层来说根本不重要,重点问题天玉门已经和万洞天府在暗中谈妥了。 对天玉门来说,万洞天府换谁执掌金州都一样,只要能练出‘英扬武烈卫’的商朝宗在他们手上就行。 海如月和商朝宗出于自己目的担心的问题,下面人担心的问题,对天玉门高层来说,压根就不存在。 天玉门也不想商朝宗和海如月绑的太紧,那样会淡化他们对商朝宗的控制。 也因此,牛有道擅自跑来求取赤阳朱果让天玉门高层不太高兴的,冒然招惹冰雪阁很好玩吗?惹出事来谁都收不了场,再加上牛有道杀燕使的罪犯身份,天玉门压根不想介入,哪还会派人来驰援! 当然了,商朝宗的面子还是要给,所以也传了消息给这边,但也只是对牛有道通风报信,仅此而已。 “……”吴空捻着胡须沉吟,什么情况?这事远远超脱了师门的吩咐! 看看已经走远的牛有道,别说他不好以天玉门的身份明着和牛有道接触,现在搞不懂情况,有楚安楼在,他也不便上前去打招呼。 思之再三,迅速扭头回了里面,准备拟呈消息紧急上报! 万洞天府商铺,商铺内部深处的一间屋内,石榻上坐了个盘膝打坐的女人,正是掌柜的高木兰。 敲门声响起,高木兰缓缓收功睁眼,唤了声,“进来!” 一名弟子推门而入,榻前拱手禀报道:“师叔,牛有道出现了!” 高木兰眉头一皱,“立刻让他过来见我!” 对商朝宗那边来说,当时的情况紧急,为了稳妥起见,同时向海如月那边发出了消息,让海如月请万洞天府也出手相助。 然而万洞天府对这事也相当反感,其实万洞天府高层对海如月执掌金州一直有两种不同呼声,有人力保,也有人主张撤换,如今一个敢冒然在金州杀燕国使臣的人,居然跑到这边来惹冰雪阁,搞出了麻烦的话,万洞天府担不起这个责任。尤其是获悉海如月瞒着万洞天府干这事,令万洞天府很不舒服,若不是海如月得了长老黎无花的鼎力支持,这次怕是要给海如月一点教训,让海如月难堪! 高木兰接到的师门消息是,一旦发现牛有道,立刻制止其乱来,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直接下杀手解决掉! 区区一个牛有道,对万洞天府来说,同样不重要。 试问这种情况下,万洞天府怎么可能派人来帮牛有道! “这…”弟子有些为难道:“彩虹客栈的掌柜楚安楼正陪着他游玩,招他过来,怕是不太方便!” 他还不知道师门对牛有道是个什么情况。 高木兰愣住,“你说什么?楚安楼陪他游玩?在哪游玩?” 弟子:“就在外面的冰雪阁峡谷内绕圈,看起来,楚安楼对他挺客气。” 高木兰迅速下榻,来到了商铺外,唤了弟子过来指引,那弟子指了个远远的人影。 见目标拐向了上层,高木兰立刻纵身飞跃到了上面,站在路旁等着。 终于等到牛有道一行来到,经过这里时,只见楚安楼指着这边一家正在叮叮当当开凿雕刻门饰的商铺,道:“这是新开的,修行界的门派起起落落,这里不少商铺的门庭也是换了又换……” 弟子靠近高木兰身边,低声道:“后面的四个人已经确认了,就是黑牡丹、段虎、吴三两、雷宗康,楚安楼边上的年轻人也符合条件,必是牛有道无疑!” 黑牡丹四人,对曾经的许多人来说,压根就是不屑一顾的四个散修而已,如今算是正式进入了许多人的视野,成为了许多人的关注对象。 高木兰很无语,楚安楼这哪是对牛有道客气啊,这分明是亲自在做导游讲解啊! 牛有道可是杀了燕国使臣啊!牛有道有这种事在身,楚安楼居然公然陪牛有道在这游逛,楚安楼是什么意思?冰雪阁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在故意对外放出消息,牛有道是这边罩的人! 情况似乎有变,高木兰不敢擅自做主,迅速飞跃而下,快速回了商铺内,紧急拟呈消息上报师门…… 一尘不染的屋内,地面铺着洁白玉石,有能泡温泉的浴室,有笔墨纸砚齐备的书房,还有精致典雅的客厅,墙上字画,各种陈设无不是精品,各种细节上透着精心。 而房间因为是在客栈上方耸立的球顶内,位置高出整个峡谷,推开窗既能看到冰雪阁峡谷内的情形,又能远眺沐雪千山。 将屋内到处查看了一遍的裴娘子暗暗唏嘘,彩虹客栈她以前不是没住过,还真不知客栈内有环境这么好的客房,怪不得说是不对外只用来招待贵宾的,看来这回还真是沾了那个轩辕道的光才有机会一见。 沐浴后换好了衣裳的娘娘腔出来了,裴娘子回头一看,愣住,居然换回了女装? “公子,你不扮男人了?”裴娘子好奇问了声。 一袭粉色长裙的娘娘腔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噘嘴道:“那掌柜一眼就看出了我是女的,没劲,不扮了,快帮我梳头!” 裴娘子很无语,你今天才知道?走到梳妆台前,拿了梳子,帮她梳理长发,“公子还是女装漂亮。” 娘娘腔:“叫公子怪怪的,别叫了。” “是,小姐。”裴娘子无奈摇头。 娘娘腔左右指了指,“你看看,这才叫客栈,咱们一路上住的那叫什么破地方,这里地方虽小,但格调看起来比宫里还雅致。” 裴娘子:“人家说了,这是用来招待贵宾的,不是谁都能住的。” 梳妆完后,娘娘腔起身转了圈,姿态婀娜,裙袂飞旋又落下,拉着裙子问了声,“怎么样,好看吗?” 放下梳子的裴娘子道:“好看,小姐最漂亮。” 娘娘腔顿时心满意足的样子,“走,我们去找那个什么轩辕道玩去。”扭身就走。 “找他玩?”裴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这丫头转性了不成?一把拉住她,“小姐,你那赌注可是已经输了一场了,一百万金币啊!回去很难交差的。” “哎呀,这事我来扛,你不用担心,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谈钱多庸俗。” 第一七八章 让他滚 谈钱庸俗?裴娘子倒是想问问她,你拿的出来吗? 娘娘腔哪管这些,已经蹦蹦跳跳跑了,不过一出门立刻娴静了下来,举手投足淑女模样,只是那四处瞄的明眸大眼出卖了她的内心。 客栈的球顶内部构造是一圈房间,中间是个大大的圆厅,有桌有椅,简约雅致,清爽。而圆厅正中有一圈扶栏,正是楼下上来的梯道。 跟出了门的裴娘子问道:“小姐,你要去哪?” 娘娘腔左右看了看,问:“那个轩辕道住哪间?回来了没有?” 裴娘子:“我哪知道,跟你一直在屋里,不知有没有回来。” 兴许是听到了动静,隔壁屋的刘封海和柴非也开门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楼梯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音,一名伙计先冒了头,后面是楚安楼,接着是牛有道等人陆续上来了。 一入此地,牛有道等人自然是环顾打量四周环境,站在房间门口的裴娘子四人令这边几人愣住,目光齐刷刷注意到了那个一袭粉红长裙的年轻女子身上。 云鬓高绾,体态颀长婀娜,腰细胸隆,大眼明眸,面容青春靓丽而娇美,乍一看颇为惊艳,尤其是那股洋溢的青春气息,和一般大家闺秀身上的矜持劲截然不同。 若不是边上站了裴娘子三人,牛有道非得看走眼不可。 那娘娘腔居然变回了女人装扮,居然还是个少见的美人…牛有道几人面面相觑。 楚安楼也只是惊讶了一下那女子的美丽,却并未放在心上,看了伙计指引的房间后,对牛有道伸手:“先生,请!” 牛有道回过神来,转身抱拳道:“掌柜的,不用再麻烦了,您去忙吧。” 楚安楼点头,“好,那就不打扰了先生了,先生长途奔波来此劳累,先安心休息,有什么事等先生养精蓄锐好了再说。吃用方面也不用担心,只要客栈有的,先生尽管开口,一律免费。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招呼伙计去办,直接找我也行。” “有劳有劳!”牛有道谢过,拱手送了楚安楼下楼。 几人随后跟了伙计去各自房间安顿,客房环境好的有点出乎牛有道等人的预料。 黑牡丹等人跟了伙计看自己房间,牛有道正踱步在屋内查看,娘娘腔等人敲门而入。 “好哇,一直用假名字糊弄我们,你真名叫轩辕道?”娘娘腔凑上前来立马问了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牛有道上下看她一眼,忍不住挠了挠手背,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这娘娘腔的换装,微笑道:“你不是也没告诉我名字么?” 娘娘腔立马拍了拍胸口,爽快道:“昊青青,我叫昊青青。” 此话一出,裴娘子等人有些欲言又止,怎么把真名给说出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外不要用真名吗? 然已经说出来了,再阻止也没用。 “昊青青…”牛有道念叨了一声,再次上下看她一眼,还是感觉这女人怪怪的,怎么感觉这女人热情了许多,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难道换装后连性格也转换了,还是因为自己跟楚安楼的来往让这位想巴结? 可一路下来,这女人绽露的都是真秉性,也不像那种攀附之人。 牛有道狐疑道:“不会是打赌输了想赖账吧?” “咦~”昊青青鄙夷一声,“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能是那种赖账的人么?愿赌服输,我认了,欠据好说,我这就给你。”提了裙子小跑进了书房。 “……”牛有道愕然,扭头,目光跟着小跑的她。 几人也转身跟进了书房,只见昊青青已经在快速研墨,随后扯了张纸,飞快写下了一张欠据,抖纸一吹,走到牛有道跟前,欠据扬来,笑眯眯道:“给!” 字倒是不错,看过欠据的牛有道却越发满脸疑色,“两百万?你只输了一场,怎么就成了欠两百万?” 昊青青很爽快地挥了挥手道:“看你和彩虹客栈的关系不错,估计下一场我也得输,干脆一起写上,免得写两次。” “……”牛有道哑住,再次看手上欠据有没有问题,别阴沟里翻了船被一小丫头给蒙了。 裴娘子却是快步到牛有道身边,看了眼他手上的欠据,发现是实名实姓正儿八经的欠据,没一点假,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两眼带着怒火盯着昊青青。 虽说天下财富大多集中在修士的手中,可那也是因为修士之间所需买卖的东西价高,一株灵草不可能和一颗白菜一样的价,大笔的钱财周转很正常,而真正的日常所需对修士来说其实花不了什么钱。 譬如,一枚金币,足以让一个普通百姓轻松过半年。 两百万金币足抵一个州府全年的税赋,而且还得是富裕的州府。 而对修士来说,如果不算时间和其他因素的话,两百万金币能采购到的修炼资源也足以堆出十个金丹期的修士来。 所以这压根不是能轻易拿出的庞大数目,可这位小姐居然当做儿戏般,让人如何能不怒! 这也就是为何牛有道在驿站随手砸出一堆金票能震慑住他们的原因。 牛有道偏头看了眼裴娘子的脸色,随手将欠据递给了她,“我哪知道这欠据能不能收到钱,打赌还没完,欠据的事以后再说吧。” 昊青青立马喊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到齐国京城…” “闭嘴!再敢胡闹,立刻押你回去!”裴娘子喝斥打断,将手上欠据折起而收。 昊青青嘴巴嘟起,听说押她回去,不敢再说了。 这时,看过自己房间的黑牡丹进来了,见一群人在书房,不知干什么。 牛有道出了书房,对她道:“大堂遇见的那个人,你去找他过来。”指袁罡。 黑牡丹:“不知他会不会在前台留下真名实姓。” 牛有道知道她的意思,想去前台问袁罡住哪间房,略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他会让你找到的,你在客栈转一圈就能找到他。” “好!”黑牡丹应下,立刻转身而去。 牛有道回头对裴娘子等人摊了摊手,貌似在问,还有事吗? 一行告辞离去。 从这里一出去,昊青青立马赖在了外面大厅,摊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貌似发脾气道:“烦死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留个人看着她,别让她乱跑!”裴娘子也未消气的样子,吩咐一声后,回了自己房间,她和昊青青同一个房间。 刘封海也回了房间,留下的柴非在不远处找了张椅子坐下,盯守着昊青青。 一炷香的时间后,又有上楼动静,黑牡丹回来了,袁罡和魏多也陆续冒头上来了。 昊青青连忙起身,快步而来,对黑牡丹点头笑了笑,又对袁罡露出青春灿烂笑容,“咱们之前在客栈大堂见过的。” 袁罡冷冷扫了一眼,一声未吭,压根没搭理她的意思,继续大步前行。 遭了冷遇的昊青青目送袁罡进了牛有道的房间,撅了噘嘴,冷哼一声,不过并未离开,而是背个手来回在牛有道房间门口徘徊。 不远处的柴非盯着这边,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干什么。 屋内,牛有道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牡丹正要禀报人带来了,走到的袁罡已经开口了,“没事吧?” 牛有道摇了摇头,盯着远处雪山,轻叹道:“你不该来。” 袁罡没说话。 牛有道回头转身,目光掠过袁罡,落在了魏多身上,眉头一皱,“让他滚!” 袁罡偏头对魏多道:“你先出去一下!” 魏多低个头走了。 黑牡丹正暗暗琢磨这位跟道爷究竟是什么关系,谁知袁罡目光又投向了她,毫不客气道:“你也出去!” “……”黑牡丹一愣,很想问问他,你谁呀?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 然而还不等她回过神,牛有道已经朝她点头,“出去吧。” 黑牡丹无语,只好转身走了,临出门再次看了眼屋里两人,带上了门,一回头看到了魏多,也看到了在眼前晃的昊青青。 魏多低头不语,昊青青一脸卖笑示好样。 屋内,牛有道:“你跟那结巴混在一起是什么情况?” 袁罡:“这人可以,对你忠心耿耿,可遇不可求!” 牛有道:“我不管他可以不可以,他是上清宗的人,让他滚!” 袁罡:“上清宗他只认你,整个上清宗他也是唯一遵从门规从头到尾帮你说话的人。” 牛有道:“他说你就信了?” 袁罡:“他已经死过一次。” 牛有道怔了一下,“什么意思?路上遇见了意外,他救过你?” 袁罡:“宁王山庄门口,他跪了很久,跪死在了门口,差点被兵卒捡去活埋了,最后关头,白遥发现他还有一丝脉动,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昏迷了很久才清醒过来,已经死过一次。” 牛有道默了一下,“上清宗已经在北州站住了脚,让他回去吧,跟着我们未必是好事,我也不想跟上清宗纠缠不清。” 袁罡:“吃苦受罪是他自找的,我身边缺人,这人我要了。” 牛有道瞪眼:“废话!” 袁罡:“就这么说定了。” 牛有道狠狠指了指他,背个手气呼呼在屋里来回走动。 袁罡看了看边上煮沸的茶水,倒了杯茶,走到他面前递上。 牛有道大袖一挥,“你少来这套,看到你就烦,不喝!” 第一七九章 我从不交朋友 不喝就不喝吧,袁罡也不勉强,茶放一旁,看了看屋里的环境:“比我住的地方条件好,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没有!”牛有道没好气地砸出一句。 袁罡转身就走,出门关门,无视一旁凑上来的昊青青,朝黑牡丹勾了下手指,示意过来。 黑牡丹慢慢走来问道:“什么事?” “安排一间房给我!”袁罡直接吩咐了下去,转身招呼了魏多离去。 “……”黑牡丹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谁,素不相识的,直接就把她给使唤上了。 她只伺候牛有道,伺候别人可不乐意,立刻进屋问情况去了。 站在窗前的牛有道听闻后有些无奈,抬了抬手,“跟客栈沟通一下吧,看还能不能给安排一间,不行就让他跟我一间吧。” 跟你一间?从这句话中,黑牡丹意识到了那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家伙和道爷关系不简单,连她这个已经与他坦诚相见过的女人想跟他睡一间,他都不同意。 总之她对他,打情骂俏都可以,玩真格的不行! 外面的袁罡领了魏多正要下楼,昊青青又冒了出来,直接拦在了下楼的楼梯口,终于把袁罡给逼停了。 昊青青一脸灿烂笑容道:“我叫昊青青,跟道爷是朋友,敢问尊姓大名?” “让开!”袁罡冷酷道。 昊青青:“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互相认识一下嘛…” ‘嘛’字音到一边去了,袁罡伸手将她拨开到了一旁,径直下楼而去,魏多跟了下去。 柴非闪身而来,“小姐,你没事吧?” 昊青青探首看着下楼离去的身影,摆手道:“没事。” 柴非:“小姐,咱们不知道那个牛有道的深浅,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我招惹他干嘛?”昊青青回头问了句,手指楼梯下,“要招惹也是招惹刚才这位。” 柴非:“我就是这意思,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昊青青:“那有什么关系?” 柴非皱眉:“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 昊青青趴扶栏上,看着楼下:“这个大个子,蛮顺眼的,很有味道的男人,我喜欢!” 柴非服了她,未嫁之身,说这话也不害臊,脸一沉,“小姐,别闹了。” 昊青青撅了撅嘴,道:“喜欢就是喜欢,难道不行吗?喜欢的就得及时下手,否则被别人给抢跑了后悔都来不及,先接触一下,看看人怎么样。” “……”柴非无语,当她说这么直白是在开玩笑,叮嘱一句,“小姐,你是出来游历的,别惹事,也别乱跑,惹得裴姐不高兴了,她真会把你给押回去的。”警告过后,扭头就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继续盯着她。 没多久,黑牡丹与一名伙计从楼下上来了,伙计又打开了一间房。 这层一圈共有九间房,暂时也没其他人入住,裴娘子那边占了两间,牛有道这边占了四间,还有几间空着,袁罡再占一间也不成问题。 而袁罡和魏多也在这时回来了,抱了棉袍和一些木板之类的东西,进了黑牡丹指示的那间房。 放下东西的袁罡从腰间摸出楼下的房间号牌,扔给了伙计,让代为处理一下楼下的房间。 伙计离去,昊青青进来,袁罡出去,昊青青跟出去。 咣!跟在袁罡后面的昊青青止步于牛有道的房间门口,突然关上的门差点没撞她脸上,气她跺了下脚。 屋内,见牛有道依然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袁罡在桌案旁坐下了,问:“怎么不见老熊?” “我让他回去了,应该回了商朝宗那边吧。”牛有道转身,坐在了他对面,拿了他之前倒的那杯茶,慢慢喝着。 袁罡:“外面有个穿粉衣服的女人有点不对劲。” 牛有道慢慢靠在了椅背,“怎么,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袁罡:“很啰嗦。” “啰嗦?”牛有道愣了一下,说话不太好听有,很啰嗦吗? 袁罡:“什么人?” “估计来头不小……”跟他没什么不能说的,牛有道把在驿站遇见的情形一直到现在的经过大概讲了下。 袁罡:“如此说来,搞不好是齐国的皇室?” 牛有道:“估计还不是一般的皇室,很有可能是公主那个级别的。” 袁罡:“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可靠吗?” “摘星城认识的散修……”牛有道又把认识黑牡丹等人的经过讲了下,途中经过也顺便讲了讲,既然袁罡来都已经来了,有些情况袁罡有所掌握的话,也方便袁罡应对防范风险,一些计划也和盘托出了。 两人之间没什么秘密。 听完后的袁罡沉思中,牛有道慢慢喝了口茶,问:“海如月放你走的?” 袁罡:“做了点炸药,炸了留芳馆,趁乱脱身的。” 炸了留芳馆?牛有道脸颊抽了一下,无语,能说出炸留芳馆自然不会只是放个炮仗,也不知放了多少药量,他难以想象金州城的动静。 “看来,这客栈背后的人明天就要见你。” 明白了一些事情,知道了自己担心的事情道爷已经有了摆平的办法,袁罡眼中的一丝凝重放下了。 “也就这一两天的事。”牛有道微微点头。 两人一番密谈后,袁罡出来了,结果又被昊青青给堵住了。 徘徊在外面的黑牡丹愕然看着这一幕。 柴非也立刻起身闪了过来,之前袁罡对昊青青的举动很不客气,直接将昊青青拨开到了一边,柴非担心袁罡对昊青青乱来。 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男的身材高大,女的抬头看着他。 袁罡垂视着她,面无表情,神态冷漠。 昊青青仰视着他,不甘示弱,高傲地抬着下巴,与之对视,毫不避让。 袁罡问:“你想干什么?” 见他终于正儿八经跟自己说话了,昊青青笑了,拱手抱拳道:“没什么,就是想交个朋友。” 袁罡漠然道:“我从不交朋友!” 这倒不是虚言,‘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既是装饰品,也充满着虚伪,他不需要这种装饰,也不需要这份虚伪。 他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只有兄弟! 而在前世,他也实在是见过道爷交过太多的朋友,三教九流、乱七八糟、尔虞我诈,道爷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而他不喜欢,没有道爷那份人情往来的心,也不习惯那种虚伪客套。 所以交朋友的事还是让道爷去做好了。 “咦~”昊青青表示不信,“人哪能不交朋友?” 袁罡回手指了指身后的门,“里面那位喜欢交朋友,要交朋友找他去。” 黑牡丹忍俊不禁,这话她赞同,道爷貌似走到哪都好交朋友这口。 昊青青:“我跟他已经是朋友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袁罡!”袁罡报上了大名,问:“还有事吗?没事就让开。” 碰上这种人,昊青青也有点没脾气,人家连点客套都没有,直接来句从不交朋友,你还能说什么? 略有纠结后,她忽然鼓足勇气道:“袁罡,我喜欢你!” 尽管抬着下巴略显骄傲的样子,可话一出口,两颊还是有点发烫发红。 “……”柴非无语,差点喊她祖宗。 “……”黑牡丹目瞪口呆。 袁罡:“是吗?” 昊青青两手一背,抬头挺胸,高傲道:“怎么,不行吗?” 袁罡:“可以,你怎么证明你喜欢我?” 昊青青:“你想我怎么证明?” 袁罡:“来我房间,陪我睡过了再说。” 昊青青瞬间霞飞双颊,没想到袁罡这么火爆,可比她猛多了,刚才强作出的底气也瞬间没了影,忸怩道:“是不是太快了点?咱们还不熟悉…” 话还没说完,便被柴非一把给扯开了,扯到了身后,柴非盯着袁罡怒斥,“放肆!” 这一声喝,惊的这一层屋内的人全部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开门而出的牛有道问了声。 “没事!”袁罡回头淡淡给了句,随后无视其他人,大步离去,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了魏多一起回了屋内。 被雷的不轻的黑牡丹那真正是目瞪口呆愣愣目送。 她发现还真是物以类聚,道爷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怪人,这回又见到一个更猛的。 “怎么了?”裴娘子等人闪来问了句。 柴非撒手放开了昊青青的胳膊,指着一脸通红的昊青青,“你问她自己!裴姐,我看还是尽快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你我担不起责任!”说罢扭头便走。 看柴非的样子,明显被这位大小姐给气到了,裴娘子抓了昊青青的胳臂直接拖走了,找柴非问情况去了。 而这边,雷宗康三人也围了过来,问黑牡丹怎么回事。 黑牡丹哭笑不得,将刚才的情况讲了下。 雷宗康三人面面相觑。 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就这个?牛有道歪嘴一乐,转身回了屋里。 他不知昊青青的表白是真是假,但一路接触下来,那女人似乎挺真性情的一个人,喜欢和讨厌直白明了,搞不好还真是个敢爱敢恨敢表白的女人! 不过袁罡是什么人,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前世的袁罡,身材瘦小,又不张扬,不显摆自己的本事,又不露富,又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花言巧语,还没有情调,冷冰冰,硬邦邦,试问这种人,哪会有女人喜欢? 第一八零章 大逆不道 当然,也有漂亮女人‘喜欢’猴子,只是这个‘喜欢’有点牵强,大多是因为知道了猴子的底细,抱有其他目的而‘喜欢’,反正不纯粹。 也不是说猴子不喜欢美女,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看着也养眼不是。 放在前世,凭猴子的能力和财富会缺美女吗?来往接触的美女多了去,只是猴子这种人的性格,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不会因为女人长的漂亮就看上。 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猴子自然对所谓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很反感。 某种程度来说,猴子是个纯粹的人,不会像他道爷随时都能逢场作戏。 花花世界猴子不是没见识过,也不是没尝过其中滋味,但猴子的性格最终还是返璞归真,喜欢的女人不是没有,只是喜欢的对象往往让他道爷挠头。 猴子喜欢简单纯朴的女人,人品是首要的。 这都好说。 关键猴子倾向于农村的,能干的,拿起锄头能种地,回到家里能做饭,能知艰识苦,长的漂亮不漂亮不重要,只要不像商淑清那种难看到吓人就行。 用猴子的话说,干咱们这一行的,保不准哪天就会出事,甚至是失去所有,找个面临那种情况下还能实实在在过日子的比什么都强。 好吧!牛有道承认他说的也有点道理,只是感觉这家伙的要求忒高了点,有点不太现实。 在牛有道看来,那种女人比绝世美女还稀缺。 也不能说稀缺,可许多事情都是相对的,自古以来的苦行僧中有几个是女人?女人的哺育天性需要安全感,哪个女人不追求更好的生活?那种女人找个同样简单的汉子还有可能继续那样,遇上你猴子这种,不缺什么自然而然就会变,自然就会去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除非你与世隔绝还差不多。 美女若人人都说她丑,她也得归于平凡脚踏实地。丑女若人人奉承追求,也得飘飘然而自以为是。 然而他这样讲道理没用,猴子有自己的坚持,一直想找个像他娘一样吃苦耐劳持家的本分女人。 获悉昊青青这种‘白富美’居然向猴子表白了,牛有道能不乐吗? 黑牡丹等人跟了进来,发现牛有道坐椅子上傻乐,黑牡丹不禁问了句,“道爷,这个袁罡是你朋友?” “兄弟!”牛有道给了句。 回到屋内的魏多,有点紧张地看着袁罡。 将屋内翻箱倒柜检查的袁罡一回头,暂停,看着他,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担心道爷不肯接受他,担心赶他走。 不得不说,道爷对这个魏多的确有些心狠! 可是袁罡明白,道爷是个清醒理智的人,以至于某些时候显得冷血无情,道爷不想跟上清宗再有什么牵扯,自己做主留下魏多,某种程度来说是给道爷留下了麻烦。 这也就是自己开了口,换了别人的话,道爷不可能答应。 袁罡安慰道:“放心,道爷不会再赶你走了。” 魏多兴奋点头:“谢…谢谢!” 袁罡:“忘了跟你说,上清宗已经在北州站住了脚,你要不要回上清宗?” 魏多摇头:“掌门在…在哪…上清…宗就…就在哪…我跟着…掌…掌门…不走!” 袁罡眼中闪过欣慰,其实他挺欣赏魏多的,能让他看得起的人不多,魏多算一个。“好!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把他当掌门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接受是另一回事,是不是‘掌门’可以放在心里,不用挂在嘴上,他反感这个称呼,以后你就称呼他‘道爷’吧。” “好…”魏多用力点头,“好!” “没事了。”袁罡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放心。 魏多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另一间屋内,听完了柴非所讲后,裴娘子一张脸黑了下来,盯着昊青青咬牙切齿道:“小姐,你太不像话了,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能对男人没羞没臊讲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昊青青撅嘴道:“我讨厌谁、喜欢谁怎么了?讨厌和喜欢干嘛要捂着?碰到讨厌的我就骂出来,碰到喜欢的我就说出来,怎么就成没羞没臊了?我就是看他顺眼,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裴娘子怒声道:“才刚见人家一面,连人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就敢说喜欢,哪来那么草率鲁莽的喜欢?” 昊青青:“这和见多少次面有关系吗?家里那边推荐的那些我经常见也照样是看不顺眼,这个袁罡我只看一眼就顺眼了,我也觉得奇怪,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一肚子龌蹉的人我在宫里见得多了,这个袁罡应该不坏,一身的男子气魄,一身正气的,装不出来的,不会是坏人!” 裴娘子:“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就敢说这样的话,万一人家有妻室呢?” 昊青青头一撇:“那又怎样,喜欢就抢,干嘛委屈自己,终身大事绝不将就!” 柴非和刘封海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男人这样说他们还能接受,女人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大逆不道,见不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你…”裴娘子指着她,怒极反笑道:“看你这样子,莫不是真想钻他房间去?” 昊青青背个手哼哼道:“这个我要考虑一下,不过干嘛非要觉得是我吃亏,还不知道谁睡谁…” 此话对三人来说,宛若天雷滚滚,完全悖逆三人的道德观念,把三人给雷的外焦里嫩,发现这位还真敢讲啊! 裴娘子一张脸气得发青,双手捂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几欲抓狂。 放下手时,她突然出手,直接将昊青青给点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回头对柴非和刘封海道:“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咱们也担不起那责任,回去!立刻联系家里那边派人来接!” “是!”柴非和刘封海点头应下,后者快步离去。 昊青青明眸滴溜溜转着,貌似急了…… 雪山之上,两百余人飘落在了山巅,一色的服饰,全部是留仙宗弟子,为首老者少了条胳膊,正是留仙宗长老乌少欢,左右还有两名长老陪同。 为了对付牛有道,留仙宗一下派出了三名长老,还有两百余名弟子,阵仗不可谓不大。 摘星城那边的高肃聪和崔远也在这行人当中。 摘星城那边的商铺和他们也没了什么关系,他们已被召回了留仙宗,回了师门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不单单是跑了牛有道的事,留仙宗遭受的巨大损失摆在那,近百万金币的损失啊!得多久才能赚回来? 损失惨重! 也查到了是谁洗劫的商铺,摘星城有人看到了黑牡丹等人在那晚从留仙宗商铺带了一堆东西出来,也有人看到他们去了灵宗等商铺,很显然是把东西卖给了灵宗等商铺。 摘星城的情况摆在那,想也能想到是贱卖,留仙宗差点没心疼的滴血! 但是问到灵宗等商铺时,人家压根不承认有这事,有人贱卖狠赚了一笔,哪能轻易吐出来,凭留仙宗的实力根本拿灵宗没脾气,想追回来没门! 拿了渡云山做挡箭牌也没用,高肃聪和崔远调回留仙宗后,立马遭受了严惩。 不出高肃聪所料,他这个堂堂金丹修士,直接被贬成了留仙宗看大门的,十年之内只能拿平常下发修炼资源的一成。 崔远不是主要负责人,还要稍微好点,和高肃聪一样的惩处。相对来说,他在师门的身份地位远不如高肃聪,同样的惩处对他来说略算轻的。 这次又把两人派了出来,是因为二人和牛有道交锋过,多少有点经验可提供,而崔远更是见过牛有道本人,便于辨认,也算是给二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高肃聪是真当做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崔远却不想要这机会,因为有些事情见不得光啊,牛有道放了他,他还跑来杀牛有道,万一牛有道把那事抖出来怎么办?可是没办法,不来不行,由不得他! 这一路上,崔远心中是焦虑的,想杀人灭口也得有机会不是?关键自己压根不是牛有道的对手,也没那能力灭口。 于是他又琢磨该如何向牛有道通风报信,然而又联系不上。 一接到宋家消息,长途漫漫,一行一路上基本未做什么停留,火速赶到,皆是一脸风尘。 没有全部去冰雪阁,留了一名长老坐镇,乌少欢带了十余人飞下山去。 一到峡谷内,一行匆匆赶到了留仙宗的商铺。 “师傅?” 留仙宗商铺掌柜肖铁见到进来的一群人后,赶紧到了乌少欢跟前行礼,乌少欢是他师傅。 肖铁也没想到这里才刚发了消息回师门没多久,师门派来的人就到了。 乌少欢一只手虚扶了一下,问道:“发现了目标没有?” 肖铁拱手道:“发现了,牛有道已经住进了彩虹客栈,不过情况有变……”把牛有道和楚安楼混在了一起的情况讲了下。 匆匆赶来的一群人有点懵。 崔远目光闪了闪,暗暗欣喜,有时候一条路走歪了,就很难再回头。 乌少欢愣了会儿,沉声道:“他怎么跟楚安楼搭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弟子也着实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事也没办法打探。”肖铁恭恭敬敬回道。 第一八一章 当真? 乌少欢慢慢回头看向自己师弟厉光,“师弟,你怎么看?” 厉光沉默不语。 楚安楼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人家在这冰雪阁所代表的势力实在是没几个人敢惹,牛有道乃刺杀燕国使臣的重犯,楚安楼却公然为之张目,这是几个意思? “还是传消息回去请掌门定夺吧!”厉光沉吟着给了句。 肖铁忙道:“师叔,弟子已于一个时辰前传了消息回师门。” 乌少欢和厉光面面相觑。 “那就等消息吧!”乌少欢叹了声,又道:“先布置人手在客栈周围盯着,等掌门有了回复再做决断。” 一群人火急火燎赶到,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客栈,将人手做了布置的袁罡回了牛有道房间。 见闭门的浴室内隐隐有热气冒出,还隐隐有流水声传出,他知道牛有道的生活习惯,估摸着牛有道在泡温泉,顺手在门上敲了个节奏出来,表示自己来了。 回头走到窗前探首,仔细看了看外面四周的情形,这才转身走到桌旁倒了杯茶在手,又回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景致,慢慢喝茶。 没多久,浴室那边出现开门关门的声音,袁罡回头看了眼,愣住! 只见黑牡丹出来了,边走边扣着衣服,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着,看那样子明显是刚沐浴过。 这女人自己房间有浴室,怎么跑到道爷房间来了?袁罡问道:“道爷呢?” “还在里面泡着呢。”黑牡丹笑吟吟一声,就喜欢看袁罡诧异的样子。 对袁罡这人,她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段时间以来,她是牛有道身边管事的角色,结果袁罡一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接管了她的位置,直接吆喝指挥她不说,还直接使唤上了段虎他们。 本来她是要伺候牛有道泡完了再出来的,知道袁罡来了后,她故意现在出来,就是要让袁罡亲眼看看她和道爷是什么关系,好让袁罡识趣点。 袁罡一脸意外的样子,令她心里有几分小得意。 走到窗边,抖开一块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黑牡丹小声埋怨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跑来,坏了道爷的兴致。”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无非是指男女之事。 已经回头看向窗外举杯唇边的袁罡顿了一下,手中茶盏慢慢放下,慢慢回头,上下打量着她,淡漠道:“就凭你?” 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浓浓鄙视意味,黑牡丹擦拭的动作一僵,反问道:“我怎么了?” 袁罡:“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就算脱光了,他也不会对你有兴趣。” “……”黑牡丹哑口无言,对方话虽难听,可说的却是事实,哪怕她脱光了和道爷坦诚相见,道爷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令她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甚至是有点受刺激,以至于她屡屡欲挑战,就不信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 现在这位一句话就给她捅穿了,让她有点难堪,同时也疑惑这位为何如此笃定,看来是知道点什么,她也有些好奇,问道:“你是指他身体不正常有问题?” 她早就怀疑这个。 袁罡慢慢回头看向了远处茫茫雪山,眼神渐露迷惘神色,徐徐而略带呢喃,“高山流水觅知音,故人已逝,音难起…传说中有轮回,便寻遍千山万水求索,只为一丝重逢的希望…你是不会明白的!” 黑牡丹懵懵懂懂,不知他说的什么鬼。 没多久,披头散发的牛有道出来了,见到袁罡,笑道:“感觉还不错,不妨泡泡看。”说着直接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黑牡丹取了梳子,没管自家,先顾了帮他梳理。 袁罡在一旁抱臂看着。 就在这时,段虎敲门而入,走到梳妆台前禀报:“道爷,有两人求见您,一个自称是天玉门商铺的掌柜吴空,一个自称是万洞天府的掌柜高木兰。” 他们几个都被袁罡做了布置,而他被布置在了客栈大堂观察,看有无异常动静,结果在大堂露面不久,就有人找上了他。 闭目任由梳理的牛有道缓缓睁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带过来吧。” “是!”段虎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吴空和高木兰跟在段虎身后到了顶楼,见居然是住在这一层,立马互相看了眼,都知道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是冰雪阁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待到进了牛有道的房间,再见屋内精致典雅的环境,果然远非客栈内的其他客房能比。 两人在此多年,还是头回来到这一层,也是头次见到这一层的客房是什么样的。 两人都看向了梳妆台,一个女人正在为一个男人梳头盘发,男人正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之前在峡谷中都见过。 之前见过楚安楼亲自陪同游逛,此时又见牛有道住在这里,本就是带了打探心思前来的二人心中皆掂量了起来。 段虎过去禀报了一声,“道爷,人到了。” 牛有道瞅着镜子里的来客人影笑道:“衣冠不整,不能行礼,二位恕罪。” “无妨无妨。”二人一起客套了一声。 牛有道:“天玉门吴空吴掌柜是吧?” 吴空抱了抱拳,“正是。” 牛有道:“不知和白遥怎么论辈分?” 吴空:“白遥是我师兄。” 牛有道哦了声,此时头发也盘好了,披头散发的黑牡丹退开到一旁,牛有道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这才转身离开梳妆台,对两人拱手行礼,“在下失礼了!” “无妨无妨。”二人笑了笑。 牛有道挥手示意黑牡丹上茶,请了两位访客入座。 宾主落座后,牛有道笑言:“吴掌柜来找我,我还能理解,在下与万洞天府素无往来,不知高掌柜前来有何指教?” 高木兰陪笑道:“和吴掌柜的来意一样。” 其实不一样,本是想让人把牛有道召到自己那里去训斥警告一顿,甚至直接下杀手以绝后患,可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心里没底,态度也跟着变了。 牛有道哦了声,又看向吴空,“吴掌柜有何吩咐?” 吴空:“吩咐谈不上,是奉师门之命前来传话。庸平郡王接到燕京那边的消息,北州那边给宋家递了话,说阁下要来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为金州刺史治病,宋家已经急请了留仙宗赶来冰雪阁,要对阁下痛下杀手,还望多加小心。” 此话一出,袁罡目光看向牛有道,怎么这事和道爷说的有些出入,竟有这么多人知道了,计划如何还执行的下去? 一旁的黑牡丹惊讶,闹了半天,道爷居然是冲赤阳朱果来的? 她猜到了彩虹客栈的热情招待和摘星城画画有关,却没想到牛有道是为赤阳朱果而来,前前后后稍作联想,联想到之前在客栈大堂和那个昊青青打赌时的情况,牛有道特意交代她登记他在邀月客栈的名字。 越想越是心惊,敢情在摘星城就已经预设下了顺理成章进冰雪阁的办法。 她此时方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给她画那幅画,绝非一时兴起,是一条暗线走下来的,悄无声息。 这位道爷的城府之深,着实让她心惊了一把! 牛有道瞳孔骤然一缩,亦暗暗心惊。 燕京宋家那边的消息,不用说,肯定是陈归硕递的消息。 可他没想到的是,北州那边怎会知道他要来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这事他再三叮嘱过海如月,不要告知万洞天府,因为压根就不指望万洞天府会帮忙,反而担心对方会阻挠坏事。 高木兰:“万洞天府是接到了金州的求助才知晓此事。” 牛有道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不用说,金州那边肯定也是商朝宗那边传递的消息,商朝宗那边还真是好心办坏事,万洞天府那边知道了这事,若是采用非常手段弄回了赤阳朱果,万洞天府怕冰雪阁发现后追责,只怕宁愿看着萧天振病死,也不会让萧天振服用。 不过这也怪不得商朝宗,反而要领这份情,商朝宗那边显然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既如此,不知两派派出了多少人手来助在下渡此危机?”牛有道伸手示意二人用茶,同时笑眯眯问了声。 两人谢过,吴空道:“天玉门要顾及的地方不仅仅是广义郡和青山郡,人手紧张,加之长途漫漫,人手一时间怕是也难以赶到。” 高木兰颔首:“正是正是。” 说白了就是不会帮他,牛有道心中冷笑,乐呵呵道:“高掌柜怕是言不由衷吧,万洞天府没让高掌柜阻止在下?” 不想已被对方看穿,高木兰暗暗一凛,此子看似年轻,绝非易与之辈,表面却正色道:“能求到赤阳朱果治好金州刺史的病,乃是天大的好事,怎会阻止!” 牛有道身子微微前倾,眼睛放光道:“当真?” 高木兰:“自然当真,焉能有假!” “好!”牛有道击掌赞道:“萧家祖孙三代为万洞天府效命,万洞天府果不负萧家,此为佳话!” 高木兰笑道:“应该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牛有道挥手招呼一声,“笔墨纸砚伺候!” 高木兰愕然,什么意思?扯笔墨纸砚干什么? 袁罡斜睨于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黑牡丹已遵命将笔墨纸砚端来摆上,牛有道起身,亲自滴水研墨。 浓墨一滩研好,牛有道双手取笔奉上给高木兰。 高木兰不敢接笔,坐那的身子后避,警惕道:“牛贤弟,这是何意?” 第一八二章 道爷有请 “何意?”捧着笔的牛有道略显诧异,“高掌柜刚才话里的意思不是期待求到赤阳朱果治好刺史吗?这难道不是万洞天府的意思?” 高木兰颔首:“万洞天府自然是期望刺史早日病愈,可牛贤弟这是?” 牛有道:“既然期待求到赤阳朱果,不妨将诚意落笔成实,以求明鉴!” 高木兰脸皮略搐,盯着他手上笔,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慢慢站起,“诚意放在心中便可,何故要写出来?” 牛有道摇头,“高掌柜有所不知,在下听说的与高掌柜所言略有不同,在下听说万洞天府怕求取赤阳朱果会给万洞天府惹来麻烦,遂派高掌柜来杀我!” 高木兰心中咯噔,谁泄的密? 若放在早前,她随便牛有道怎么说都行,可如今对方和冰雪阁的关系不明,着实让人忌惮。 她连连摆手,肃然道:“绝无此事,是何人造谣生事?” 牛有道:“既然是造谣生事,高掌柜又何惜留下墨宝明鉴?” 高木兰搞不清对方要干什么,哪能轻易写这东西授人以柄,慢慢站了起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多此一举。” 牛有道颔首,手中笔搁下了,“说的也是,不如实际行动,既然万洞天府也希望求到赤阳朱果,求取赤阳朱果的事就有劳高掌柜向冰雪阁开口。” 高木兰凝噎,旋即道:“非我不愿意,万洞天府不是没向冰雪阁求取过,然而对方根本不答应,我开口也没用。” 牛有道:“这次也许不一样,我为高掌柜引荐,为高掌柜说话。” 高木兰:“此事我不能做主,还需禀明师门定夺,告辞!”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牛有道手指落在桌面“咚咚”敲了两声,“放你走了好回头杀我吗?” 高木兰心弦一绷,脚步一顿,回头转身,“我已说过,绝无此事,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 牛有道看向吴空,“吴掌柜,有人要杀我,你答不答应?” 一直旁观的吴空一愣,天玉门如今和万洞天府是联盟关系,哪好乱说,干笑道:“牛兄弟,这事可能有什么误会,高掌柜要杀你也不可能跑到彩虹客栈来找你,是不是?” 牛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离开了客栈,她再动手是不是?” “不不不。”吴空赶紧摆手否认,发现这位有点胡搅蛮缠,“我的意思是,高掌柜若真有这企图,就没必要跑来找你。” 牛有道:“那你解释一下,她为何左也不肯证明,右也不肯证明?” 吴空欲言,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必要使劲往里卷,叹道:“牛兄弟,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情呐,让我如何回答?” 高木兰:“牛兄弟,我说了,待我禀明师门,之后定会给你个答复。” 牛有道冷眼斜睨:“你若是不怕死,大可以离开试试看,看看这客栈会不会放任要杀我的人离开!” 高木兰怒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牛有道,我好心来提醒你小心,你却如此无礼,不要欺人太甚!” 牛有道淡然道:“是不是欲加之罪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留下墨宝还是我带你去冰雪阁求取赤阳朱果,你自己选。当然,你也可以试试能不能杀出彩虹客栈!”伸手抓了桌上毛笔,递向她,等着。 一旁的黑牡丹暗暗咋舌,就不怕得罪万洞天府? 吴空在旁老神在在,情况不明,暂时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身为天玉门在此的代表,以天玉门利益为重,没必要给天玉门惹麻烦。 高木兰胸脯急促起伏,她真恨不得冲上来直接将对方给拿下,然而她不敢,真要这样做了,别说她能不能活着离开冰雪阁,还得给万洞天府带来灭顶之灾,别看万洞天府在赵国威震一方,若冰雪阁要灭万洞天府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牛有道不给她多余的选择,就三条选项,必须选一个! 直接离开她不敢,留下笔墨的蠢事她也不会干,斟酌再三,觉得自己就算跟他走一趟去求取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开口求一下,冰雪阁若不答应她也不能勉强。“好!为萧刺史求药理所当然,我陪你走一趟,可随时来商铺找我,告辞!” “事后再走也不迟!”牛有道轻飘飘一声,走到架着宝剑的架子前,抓剑在手。 拱了拱手正欲转身的高木兰身形一僵,怒道:“我起码得回去交代一声吧?” 宝剑唰一声抽出半截,窗外阳光折射在他脸上,“留在这里也一样,我会安排你商铺的人过来,有什么事你吩咐其他人去办就好。” “你…”高木兰咬牙切齿。 吴空拱了拱手,“牛兄弟,话已带到,我商铺里还有点事,先告辞一步。” 牛有道:“不急,一起留下,有个人陪着也省得高掌柜独自寂寞。” 吴空脸一沉,“牛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软禁我吗?” 唰!宝剑归鞘,牛有道顺手一抛,抱臂胸前的袁罡探手一接,牛有道背手道:“吴掌柜想多了,我和天玉门也算是老熟人,留下为我和高掌柜当个证人也不肯吗?莫非心中有鬼,也想害我?” 吴空沉声道:“牛兄弟,话可不能乱说,逮谁咬谁不好!你要我作证,我答应便是,我在商铺又不会跑,有事可随时找我。” 牛有道:“会通知天玉门商铺的人来见你,有什么事让下面人去办。黑牡丹,你房间空着,请二位去休息吧!” 强势!果断而不留丝毫情面。 黑牡丹有些心惊肉跳,她看出了是在狐假虎威,只是会不会玩过头了,得罪了万洞天府,又得罪天玉门,这是想干什么? “二位,请跟我来。”她走到吴空和高木兰跟前伸手相请。 两位掌柜敢怒敢言却不敢乱来,形势所迫,不得不屈从了,吴空甩袖冷哼一声转身,高木兰绷着脸跟上。 斜眼瞅着的牛有道又补了一句,“吴掌柜,若是放跑了高掌柜,别怪我翻脸!” 二人略顿停,没理会,走了。 袁罡走到架子前,把宝剑架了回去,转身走到窗前负手远眺的牛有道身边,看着他。 牛有道貌似自言自语道:“事情被捅破了,赤阳朱果的来路不正的话,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带回去了海如月也不敢用。” 袁罡:“怎么会弄成这样?” 在他的印象中,后期的道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几乎已经不会失手。 牛有道:“碰到了高手,那个邵平波出手了,居然这么快就锁定了我,此人比我想象中的更难缠,我竟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我要来冰雪阁求赤阳朱果的,此人很危险!” 袁罡:“我去趟北州,找机会做掉他。” 牛有道摇头:“太冒险了,他身边高手很多,硬来难有下手的机会。” 袁罡:“你想怎么弄?” “你去打听一下邵家背后撑腰的是哪家,报我名号把对方商铺管事的掌柜请过来,还有留仙宗、灵秀山、浮云宗的,一并给我请来……”牛有道一番交代。 两人一阵商议之后,袁罡迅速离去。 刚出门的袁罡撞上了黑牡丹,黑牡丹拦了他一下,低声问道:“道爷这样搞不会出事吧?” 对她来说,万洞天府和天玉门的势力太大了。 “道爷自会把握分寸!”袁罡没有跟她废话,扔下话就走了,敲门找了魏多一起离去。 目送其下楼消失的黑牡丹嘴巴一阵乱碎,无声咒骂一顿…… 客栈大堂,袁罡直接找到伙计打听了一顿,随后迅速招了段虎、吴三两和雷宗康,出了客栈直奔大禅山的商铺。 “客官,买点什么还是要卖点什么?” 几人一进大禅山商铺,伙计迎了上来问候,只是问候的语气渐变,目光不时瞟向袁罡身后的段虎等人,之前见过。 袁罡伸手一把拨开了伙计,目光盯向了柜台后面的人,边走边问道:“掌柜的在不在?” 跟在后面的段虎等人见到袁罡的举动,皆小汗一把,能支撑一州之地的门派岂是儿戏,这位对待起来还真不客气。 偏偏那伙计欲言又止,竟没什么反应。 柜台后面的人站了起来,正是掌柜的梅石开。 梅石开目光一扫,也注意到了段虎等人,徐徐道:“我就是掌柜,诸位有事?” 袁罡:“道爷有请。” 梅石开大概猜到了所谓的‘道爷’是谁,邵平波虽然没让大禅山的人出手,但大禅山这边知情后不可能不关注。 “不知是哪位道爷?”梅石开明知故问道。 “牛有道!” 离开大禅山商铺时,袁罡身边少了一人,留了雷宗康为梅石开带路。 一行又直奔留仙宗商铺。 一进商铺,留仙宗弟子迎来,笑道:“客官…” 砰!袁罡忽然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腹部。 力道之凶猛,猝不及防之下的留仙宗弟子竟被一拳砸飞了出去,“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隐有肋骨嘎嘣脆断的声响,人轰隆一声砸翻了一排货柜。 魏多和段虎等人吓一跳,有点怀疑这位是不是疯了。 这动静惊的留仙宗商铺内一群人闪出,围住了他们,肖铁现身喝道:“什么人?” 袁罡屹立原地,漠然道:“当家主事的掌柜是哪位,跟我们走一趟,道爷有请!” 第一八三章 全部软禁 留仙宗的人并不认识他,突兀冒出个‘道爷’,鬼知道是谁,但看到他后面的段虎等人,立马明白了,牛有道! 随众而出的崔远就更不用说了,他在摘星城和段虎等人都认识,若说以前面对段虎等人还有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却是没了底气,心虚不已,要灭口杀一个牛有道还不够,还有好几个! “怎么回事?” 听闻动静从后面出来的乌少欢喝斥一声,目光投向了砸翻的柜台,还有那满口鲜血半入昏迷被扶起的弟子,脸上浮现怒色。 肖铁赶紧过去,在乌少欢和厉光这两位长老的身边嘀咕了几句。 乌少欢脸上怒色渐沉,商铺内骤然而起的紧张气氛又骤然压抑了下去。 “我们这里不认识什么道爷。”乌少欢从众人中走出说话。 袁罡硬邦邦道:“牛有道!” 乌少欢:“你是什么人?”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冰雪阁的人,不然怎能如此嚣张。 袁罡:“能当家主事的出来答话,不相干的人靠边站。” 乌少欢左右看了看,“这里,我能做主。” 袁罡:“道爷有请,跟我们去一趟彩虹客栈。” 乌少欢心里也纠结,搞不清牛有道和冰雪阁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太软的话,这么多弟子看着呢,绷着脸道:“你打伤敝派弟子的账怎么算?” 袁罡:“先跟我们走一趟,回头你想怎么算都行,横竖我都接着。” 这话算是给了乌少欢一个交代,至少让他在众弟子面前有个台阶下。 该怎么硬,该怎么软,袁罡自有分寸,不会把牛有道交代的事给办砸了,这也是牛有道让袁罡亲自出面的原因,不然请人的事也不用袁罡跑腿,下面不是没人,让黑牡丹等人跑一趟就行。 然而黑牡丹等人没上过台面,缺少火候,曾经长期处在这些大门派的淫威下,见了容易发憷,会没底气,容易被人看轻了。有些事情一线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而袁罡则不一样,震的住场面! 不一会儿,一群人出来,吴三两带着乌少欢去了彩虹客栈,袁罡则带了其他人赶赴下一家。 “客官…” 浮云宗商铺,伙计上前迎客,袁罡又是狂暴一脚飙出。 咣!满脸堆笑的伙计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踹飞了,吐血倒地不说,商铺内的其他人惊的冒出。 段虎和魏多小汗一把,这位太生猛了,这是要一家家打上门呐! 殊不知,这和袁罡知道了这三派的人追杀过牛有道多少有点关系。 “什么人?” “道爷有请!” 出了浮云宗商铺,袁罡继续奔赴下一家,段虎领了商铺掌柜曹横离去…… 彩虹客栈,雷宗康带路,大禅山商铺掌柜梅石开终于有幸来到了客栈的顶楼,平常也来不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是冰雪阁招待贵客的地方,这还是头回来。 门没关,黑牡丹徘徊在门口,屋内的牛有道坐在案后闭幕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雷宗康与黑牡丹碰头介绍了一下梅石开。 “稍等!”黑牡丹对梅石开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入内到了牛有道身边,俯身在牛有道耳边低声道:“道爷,大禅山商铺的梅石开梅掌柜到了。” 牛有道“嗯”了声,黑牡丹这才朝门口招了下手,雷宗康立刻对梅石开伸手相请。 两人入内,雷宗康站在了一旁,梅石开对案后的牛有道拱了拱手,“牛兄弟找我何事?” 牛有道缓缓睁眼,“听说大禅山想杀我?” 梅石开一愣,已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对对方不问青红皂白的直白还是有点意外,忙摆手道:“这怎么可能,大禅山与牛兄弟无冤无仇,牛兄弟此话从何而起?” 牛有道:“大禅山的事,梅掌柜能做主吗?” 梅石开呵呵道:“我只是打理这边的商铺而已,师门的事怎能做主。”这种问题他肯定要推诿。 牛有道:“看来许多事情梅掌柜并不知道,这样吧,劳烦梅掌柜传个消息回去,请大禅山掌门来一趟冰雪阁。” 梅石开笑容渐凝,“消息我可以传回去,至于掌门会不会来,我可不敢保证。” 牛有道:“无妨,梅掌柜暂且在客栈住着,贵派掌门什么时候来了,我再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梅石开脸一沉,“什么意思?” 牛有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和贵派把话讲清楚,这事你做不了主,就不要操心了。” 梅石开沉声道:“我若是不留呢?” 牛有道:“我倒希望你杀出彩虹客栈!” 梅石开嘴角抽搐了一下,两人对视着。 “不关你的事,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让能做主的人来处理。”牛有道端了茶,偏头看向雷宗康道:“请梅掌柜去你房间歇着,回头请他们商铺来个人帮梅掌柜递话。” “是!”雷宗康应下,走到梅石开跟前,请他跟自己走。 黑牡丹小汗一把,已经扣了天玉门和万洞天府的掌柜,这又把大禅山的给扣下了,这是想干什么? 没多久,吴三两领着乌少欢到了,情况如出一辙,再横,对上彩虹客栈的背景也横不起来。 之后,浮云宗的掌柜曹横,灵秀宗的掌柜李火云,陆续来到,来了就没好下场,牛有道一个都没放过,全部软禁了下来。 在黑牡丹看来,牛有道简直是疯了,狐假虎威也不是这样玩的,当几派都是傻子吗?你让人家掌门来,人家掌门就能来见你? “道爷,您把几派的人给扣了,他们回头肯定要找客栈这边交涉。” 牛有道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空,黑牡丹端了杯茶给他,提醒了一声,提醒这样狐假虎威是要被戳穿的,回头是要脱不了身的。 “嗯,我知道。”牛有道应了声,继续看着窗外,略带走神的样子。 袁罡身影晃来,挡住了他视线,站在窗前看了看天色,回头道:“这里的气候变化无常,今晚怕是有一场大风雪。” 牛有道笑了笑,不得不说,有猴子在身边,许多事情省心不少,猴子善于收集情报,那些对他不利的人和事,猴子都会保持关注,他一路在途中许多事情不清楚情况,而猴子一到这里便四处打听,譬如燕京宋家的情况。 黑牡丹无语,这两人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倒显得自己愚昧无知似的。 她有点气馁地出了门,一出门便见段虎等人凑了过来。 “怎么样?”段虎问了声。 黑牡丹:“什么怎么样,不就这样,还能怎样?” 吴三两,“牡丹,那个袁罡有够猛的,你知不知道,他刚才找上各家门时,几乎是一家一家打上门的。” “打上门?”黑牡丹愕然。 段虎唏嘘摇头,“道爷是趁人家商铺没人洗劫人家商铺,这位比道爷还猛,一进门就下重手,将人给打的吐血,那是二话不说,光天化之下上门见人就打,直接给人打成重伤……” 三人叽里呱啦小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黑牡丹有点懵,人家哪会怕什么扣人得罪人?都直接动手了! 瞅三人的样子,她也看了点端倪,之前还对袁罡有些不满背后悄悄说怪话的三人,现在对袁罡的态度似乎变了…… “楚掌柜,彩虹客栈扣人总得有个说法吧?” 客栈大堂一侧,一听乌少欢被扣下了,留仙宗长老厉光立刻找到了客栈,找到了楚安楼交涉。 楚安楼有些无语,不仅仅是留仙宗,天玉门、万洞天府、大禅山,这一家家找上门什么情况?轩辕道就是那个杀了燕使的牛有道? 之前听到下面禀报,顶楼那边人来人往的,没想竟搞出这样的事。 “楚掌柜,我是浮云宗弟子。” 一名浮云宗弟子进入客栈,目光在大堂内扫了眼,见到大堂一侧的楚安楼,立刻凑了过来自报家门。 又来?还没完了了,楚安楼立马抬手打住,“诸位稍等,容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说罢赶紧走了,直接上楼找到了牛有道。 见他来到,牛有道放下了茶盏,拱手道:“楚掌柜。” 楚安楼沉声道:“你就是那个杀了燕使的牛有道?” “正是。”牛有道很干脆地承认了,叹道:“楚掌柜恕罪,为了行走安全,不得不隐姓埋名。” 楚安楼:“你打着彩虹客栈的旗号在彩虹客栈扣下了几个门派的人?” 牛有道貌似尴尬道:“我见楚掌柜如此热情,想趁机解决点麻烦,所以主动把他们给找来了,现在看来,楚掌柜的威慑力果然巨大。” 你还主动把他们给找来?楚安楼抬手打住,“好!你现在立刻把人给放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牛有道掰着手指头告诉他:“不是我跟他们过不去,而是他们跟我过不去,天玉门要杀我,万洞天府要杀我,大禅山要杀我,留仙宗要杀我,浮云宗要杀我,灵秀山要杀我,有些已经把人马给调集来了。楚掌柜,本来他们还没发现我,你热情厚待突然把我给搞的引人注目,把我给暴露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这厮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楚安楼暗骂一声,沉声道:“那是你个人的私事,彩虹客栈不介入外部恩怨,更没有无缘无故在客栈扣人的道理,你这样搞,以后谁还敢来入住?趁现在还没惹出事来,你立刻放人!客栈的背景你应该知道,敢利用到客栈头上来,是在找死!” 牛有道:“楚掌柜既然这样说,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想办法逃命。楚掌柜热情厚待,这份情谊我记下了,就此告辞!” 楚安楼皱眉,“你去哪?” 牛有道:“我哪知道去哪?哪里能逃就去哪,总之得赶紧逃命,不趁现在跑人,还等他们准备好了杀我不成?” 第一八四章 羞辱 一旁的袁罡静默,冷眼旁观着楚安楼的反应,道爷装疯卖傻这套他是干不出来的,也不会去干。 “……”楚安楼凝噎无语,大总管让他好好招待,说是有事让这人去办,把人弄跑了算怎么回事? 回过神后,反问:“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你?” 牛有道忙摆手,“没有没有。” 楚安楼:“你现在不能走。” 牛有道:“我放了他们,我也走人也不行吗?” 楚安楼不知跟他怎么解释,再次强调道:“我再说一次,彩虹客栈不会卷入你们的恩怨,你想利用客栈为你挡什么麻烦是自找麻烦,敢利用到冰雪阁头上,后果你承担不起!” 牛有道:“我哪敢利用冰雪阁,我只是想趁这机会和各派谈判,谈的好,他们愿意放过我则罢,谈不好,我也不敢要求冰雪阁为我做什么。” 楚安楼很想问问他,你这不是利用是什么? 可问题的关键是,人家不利用想跑也不行,这边不会让他走。 楚安楼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楚掌柜…”牛有道连喊几声也没能留住对方。 袁罡到门口确认楚安楼离开了,又快步走回,低声道:“人走了。” 牛有道徐徐道:“这事他也做不了主,应该是请示去了。” 很快,下面上来了几名伙计,守住了这里,不让任何人进出,算是把他们给看住了不让跑。 楚安楼从客栈后面出了门。 整座客栈犹如断崖,而客栈后面则是真正的断崖,一挂瀑布哗啦啦从断崖上倾泻而下,断崖两侧有曲折而上的石阶。 楚安楼没有走石阶,直接飞身而上,来到了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一块郁郁葱葱之地,苍翠掩映着琼楼玉宇。 一栋玉楼内,一群白衣女子或站或坐,或执笔书写,或来回走动传递纸条,玉楼外不时有金翅飞来飞往,不断有消息在此进进出出。 此地正是打造‘丹榜’的中枢之地。 纤尘不染的厅堂内,一两鬓斑白的灰衣妇人负手在一群女子中来回走动,不时停步看看那些女子写的东西,正是冰雪阁的大总管寒冰。 有人上前通报一声后,寒冰离开了这座宽敞厅堂。 堂外等候的楚安楼赶紧躬身行礼,“大总管。” 寒冰淡淡问道:“怎么了?” 楚安楼跟在她身后走下玉石台阶,“回大总管,那个轩辕道有点问题。” 寒冰边走边问:“什么问题?” 楚安楼:“那个轩辕道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那个刺杀了燕国使臣的牛有道。” “还用你去查明他身份吗?”寒冰淡然道:“我早知道他是牛有道,那又如何,让他画幅画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画画?”楚安楼愕然,早知道对方是牛有道?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要干什么。 寒冰:“他给莎幻丽画过一幅画,莎幻丽请了小姐一起观赏,小姐见之喜欢,就这么简单。咱们只想找轩辕道画画,没必要捅穿他身份介入什么是非,懂我的意思吗?” 楚安楼小汗一把,“大总管,不是我要捅穿,而是他的身份已经被人给捅穿了……”他将大概情况讲了下。 寒冰听后冷哼连连,“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连冰雪阁也敢利用。” 楚安楼:“我另想办法给小姐找个最好的画师来。” 寒冰漫步摇头:“最好没用,小姐说他的画很特别,天下独一无二!” “……”楚安楼无语,有那么夸张么?” 寒冰:“消息已经传给了小姐,小姐过些时日应该会从海外返回,让他等小姐回来吧。” 楚安楼:“您的意思是?” …… 客栈顶楼,再次与牛有道见面,楚安楼就一句话,“立刻放人!” 牛有道对黑牡丹偏头示意了一下,“按楚掌柜说的做。” “是!”黑牡丹有些提心吊胆地快步而去。 楚安楼也转身离开了。 袁罡在牛有道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有变?” 牛有道偏头低声回了句,“应该没有,否则他直接放人便可,犯不着过来先跟我们打招呼这么客气。” 两人随后也出了房间,只见楚安楼负手站在圆厅内。 黑牡丹一间间房敲开门打招呼,不一会儿,天玉门的吴空、万洞天府的高木兰、大禅山的梅石开、留仙宗的乌少欢、浮云宗的曹横、灵秀山的李火云等人陆续出来了。 外面一连串的动静,令裴娘子等人也开了门一看动静。 楚安楼回头问牛有道:“就这些吗?” 牛有道点了点头。 楚安楼当即朝众人拱手道:“诸位,对不住,是我失察,让诸位受了委屈,彩虹客栈不会卷入外面的是是非非,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楚某在此告罪一声,诸位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把人给放了?袁罡偏头看向牛有道,不符合道爷对冰雪阁有求于人的预期。 牛有道脸颊紧绷了一下,没想到冰雪阁这么狠,既想马儿跑,还不给吃草! 他果断出声道:“诸位,咱们之间的恩怨不关彩虹客栈的事,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意思,劳烦诸位通知各派掌门一声,尽快来冰雪阁一聚!” 楚安楼霍然回头看向他,牛有道面无表情站那。 楚安楼再次回头,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就如同他说的,不关彩虹客栈的事,他离了客栈,是死是活和彩虹客栈没有任何关系,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们绝不插手!” 牛有道颔首:“不错!” 一唱一和!一群被软禁的人心中暗骂楚安楼,做了biao子还立牌坊。 众人对楚安楼拱了拱手,没理会牛有道,随后陆续而去。 门口看动静的裴娘子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演的是哪一出。 待到众人都消失了,牛有道问楚安楼:“楚掌柜,我们可以走了吗?” “暂住几日吧,回头阁主要见你。”楚安楼说着,手背起,脸几乎凑到了牛有道的脸上,低声道:“牛有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声,该占的便宜也让你占了,就当是给你后面办事的酬劳,不过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不许打着冰雪阁的名义再干任何事情,你身子骨弱,这么大福分你承受不起,会压死人的。”说罢伸手在牛有道脸上“啪啪”拍了两下。 牛有道站那一动不动,也没有躲避,脸上被拍出了红印记,同时死死抓住了袁罡的手腕,不让他妄动。 对上了牛有道目光的魏多止步,握着双拳低下了头。 楚安楼目光盯向躁动的袁罡,“我就在彩虹客栈,有意见随时可以来找我!” 言下之意是,想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就在这等着。 留下一道蔑视的眼神,负手转身而去,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怕他们报复。 圆厅内鸦雀无声。 黑牡丹等人看着牛有道,看着牛有道脸上被打出的红印子,愣愣着,不知该如何好。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道爷居然会遭受只有他们散修才会遭受的羞辱。 裴娘子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要不瞎都能看出这位是被那楚掌柜羞辱了,之前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吗? 目送楚安楼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下,目光冷冷盯着楼梯的袁罡低声道:“我弄几吨炸药来,帮他把客栈装点一下。” “这巴掌挨的值,是咱自找的,还有事办,你别乱来。”牛有道此时才放开了他的手腕。 袁罡:“就这样算了?” “算不算看情况再说,说些狠话没意义。”牛有道低声给了句,继而转身对黑牡丹招了招手。 黑牡丹过来,“道爷!” 牛有道:“情况有变,你立刻去趟万洞天府的商铺,跟高木兰说一声,就说让万洞天府掌门来的事是开玩笑的,告诉她,赤阳朱果的事我不会再牵涉进去,让她别往心里去。带上雷宗康,有个照应。” 被邵平波插了一手,平添了太多不可控的变数,事到如今彻底乱了他原定的计划,这回算是吃了邵平波的暗亏,不认都不行。 “是!”黑牡丹应下,随后招了雷宗康一起离去。 “好了,没事了,回去歇着吧。”牛有道又对其他人挥了下手。 裴娘子等人慢慢走了过来,裴娘子看了看牛有道脸上的巴掌印,有些欲言又止道:“怎么回事?” 牛有道微笑道:“做了点让人家不高兴的事,放心,没事,你们可以安心住着。若是实在不放心,你们也可以换地方住,不勉强。” 两天后,裴娘子等人还是走了,走时过来和牛有道等人打了招呼,她没提赌注的事,牛有道也没提。 一人驾驭着一只浑身金色羽毛的巨雕从天而降,身后还跟了两只没有负重的巨型金雕,落在了山崖上。 裴娘子等人硬拖了昊青青,分别跳上金雕,三只巨型金雕载着他们腾空而去。 这一幕令峡谷内外不少人惊哗,需知这种体大力大到能载人的飞行坐骑一只动辄是以千万金币计的,全天下能用得起的人也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下三只。 “赌注的事不提可惜了!”山崖上送行的牛有道目送三个黑点掠向远空,略带自嘲地嘀咕了两声…… 第一八五章 术有专攻 又是两天后,楚安楼再次登门找来。 “轩辕先生。”楚安楼乐呵呵拱手见礼,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袁罡冷眼旁观,脸颊上的肌肉绷了绷。 牛有道亦笑着拱手回礼:“楚掌柜有何吩咐?”同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楚安楼道:“阁主回来了,先生请跟我来。” 牛有道从这话里听明白了,敢情冰雪阁阁主之前不在,他前面还琢磨把自己留在这里放又不放、见又不见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牛有道忙应下。 “请!”楚安楼伸手相请,亲自领了牛有道离去。 牛有道也没带太多人,只带了袁罡一个人,说是当助手,对此楚安楼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不懂,不好阻止。 目送的黑牡丹嘴撇了撇,有些吃醋了,摘星城带了她的,这个袁罡来了后,没她什么事了…… 从客栈后面离开,徒步行走了一段路程,从断崖瀑布一侧的台阶而上,郁郁葱葱之地浮现。 深入里面,郁郁葱葱中藏着繁花似锦,各种亭台楼阁陆续呈现,全部是用上等的洁白玉石打造而成,精致华美,真正是琼楼玉宇,恍如仙境。 环顾四周,牛有道发现这地方还真有意思,所谓冰雪阁,却不见丝毫冰雪,途中夸了一声,“好地方,在这冰雪世界真乃洞天福地。” “呵呵!”楚安楼笑以回应。 一行来到一处水榭旁,只见冰雪阁大总管寒冰正坐在水榭中饮茶,楚安楼提前对牛有道介绍了一下,让他待会儿不要失礼。 进了水榭,楚安楼恭恭敬敬道:“大总管,人到了。” 牛有道亦行礼,“拜见大总管。” 站在后面的袁罡硬邦邦站那,无动于衷,没有行礼的意思。 寒冰哦了声,放下茶盏,上下打量了一下牛有道,微笑问道:“听说你给摘星城的莎幻丽画过画像?” 牛有道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寒冰:“听说你画画的绘制技艺很有特色,待会儿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牛有道:“大总管谬赞,玩物丧志的小把戏,上不了台面。” 寒冰摇头,不赞同:“好就是好,用不着谦虚。对了,听说你的画可不便宜啊,我问过摘星城的向明,他说你一幅画的价钱是十万金币,乃是天价!” 一旁的楚安楼略一惊,一幅画十万金币?什么画这么金贵? 牛有道:“大总管若需要,在下分文不取。” 寒冰摆手,“那倒没必要,存在即是合理,是什么行情就是什么行情,冰雪阁不会干扰。” 牛有道:“大总管有所不知,在下之所以分文不取,是因为有个条件。” 楚安楼冷目扫来,那意思很明显,敢在这里提条件? “哦!”寒冰慢慢端起了茶盏,捻了盖子撇着茶汤中的浮叶,低眉垂眼,貌似漫不经心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牛有道:“画东西只是自娱自乐,在下并非以画谋生,也不想让人当做卖艺之人,否则各种纷纷扰扰必然纷沓而至,天下有钱有势之人何其多,真要纷纷找来的话,也不用再修炼了,拒绝不完。在摘星城开高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目的也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所以画画之事希望大总管能帮忙保密,宣扬开了的话,在下只怕要不得自在,大总管若能答应,在下分文不取。” 还当是什么条件,原来是这个!嘬了口茶汤的寒冰笑了,放下茶盏,“你倒是,有钱都不愿赚。不过说来也是,若非莎幻丽泄露了出来,这边也不会找到你,找到了你,你也无法拒绝,类似下去,总会碰上个把难缠的人,迟早要招惹上麻烦。行,一码归一码,这事答应你也是应该的,摘星城那边我也会帮你打招呼,让你出了力还给你惹麻烦也说不过去,至于价钱,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这里不占你便宜。” 牛有道拱手:“谢大总管成全。” 寒冰抬手招了一下,后面一名丫鬟取出了一摞金票,走到牛有道跟前,双手奉上。 楚安楼瞥了眼,一愣,这么厚一沓,这得是多少,看面值,哪止十万金币,十个十万金币怕是都有了吧? “大总管,这是…”牛有道也有点诧异。 寒冰站了起来,问:“为阁主画十幅各不相同的,有没有问题?” 牛有道看了看天色,回头问:“不知是光画人像,还是要附带上背景?” 寒冰:“阁主说莎幻丽的画,画的好看,莎幻丽的有没有背景?” 牛有道:“有的。” 寒冰:“那你为何有此一问,有背景和没背景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牛有道:“大总管,是这样的,一张白纸一个人,没背景则显的比较单调,用背景来衬托人的话自然是比较好看。可当时给莎城主画的时候,大总管可问问向总管,那背景是逛遍整个摘星城精挑细选出来为莎城主做衬托的,而附带上背景后,画时较长。若阁主也需要背景的话,总不能随便找棵树、找块石头、找根柱子来当背景吧?总得搭配出点美感来,选景再加上画幅添加背景所增加的时间,今天一天想画完十幅画根本不可能,起码得要两天才行。” “有点道理。”寒冰点头沉吟,忽又问道:“你很赶时间吗?” 牛有道摇头:“多一天少一天对我没什么影响,顶多累点辛苦点,多耗点精力罢了。” 寒冰指了指丫鬟手上捧的金票,“那就这样定了吧。” “恭敬不如从命。”牛有道拱手谢过,也不矫情,接了金票到手。 倒是一旁的楚安楼忍不住多瞅了眼,神情略显抽搐,一百万金币啊,多少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多少高手打打杀杀也弄不到这么多,这厮就是画个画而已,花个一两天时间就赚这么多,还说什么累点辛苦点,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画,居然能这么值钱。 见牛有道答应了,寒冰倒也颇为期待能让小姐几次提到的画是怎么回事,问:“现在开始吗?” 牛有道:“还是先选景吧,今天把景点看好,再做好筛选,选出十个最佳的背景来,然后我再构思一下,看看怎么画,不宜匆忙下笔。” “嗯!”寒冰颔首:“术有专攻,言之有理。” 牛有道:“还要准备点绘制的物品。” “小蓉。”寒冰指了指刚才那丫鬟,“需要准备什么,需要怎么选景,你都可以找她。” “好!”牛有道又拱了拱手,“大总管,还有些和绘制有关的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厮又想闹什么幺蛾子?楚安楼忍不住瞥向他。 寒冰怔了一下,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楚安楼和丫鬟告退,出了水榭,站远了点。 “说吧。”寒冰道。 牛有道:“大总管,是这样的,阁主性格如何?” 见寒冰骤然冷眼睨来,忙摆手,“大总管不要误会,是这样的,画画看似简单,但要想画好的话,其实是很讲究的。说白了,要让被画的人满意,必须知道她的喜好,知道画出什么样的来才能让她喜欢,譬如喜欢画意暖一点的,还是喜欢画意冷一些的,喜欢简单一些的还是喜欢复杂一些的。另外,我最好看一下阁主本人,观察一下阁主,看看什么样的景才配阁主,背景这东西其实就和女人穿衣服一样,一件衣服再好看也没用,不是随便哪个女人穿上都能好看的。” 最后一句话让身为女人的寒冰深以为然,不过她还是问了下,“你给莎幻丽画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一旁的袁罡心中略嘀咕,有这么复杂吗? 牛有道:“大总管可以问问向总管,画之前莎城主亲自陪着到处选景,和莎城主有过较长时间的交谈和接触,选景的时候直接和莎城主本人对比就好。这一下画十幅,我怕拉着阁主慢慢折腾会惹阁主不高兴。当然,若是阁主不讲究这个,那也是没必要的,就当我没说。” 寒冰沉默了一下,道:“回头我安排你去看看阁主。至于阁主的性格,外冷内热,喜欢简单的,不喜欢复杂的,是个清冷性子。” 对于对方会说出这些、会答应自己,牛有道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碰上这种事或面对镜头的时候,女人智商是不能正常思考问题的。 借一步说话,避开楚安楼那个男人不是没原因的。 “您这样说,我大概就心里有数了。”牛有道颔首。 之后,暂时没楚安楼什么事了。 一片林荫中,将牛有道和袁罡领到的寒冰就让他两人在这观看,寒冰自己走出小树林,来到了一座亭子里,拜见一位正坐着翻看什么东西的白衣女子,正是冰雪阁阁主雪落儿。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摘星城的莎幻丽漂亮了不止一点点,两人姿色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端庄,高贵,冷艳,不管寒冰说什么,她脸上都不见丝毫表情,万古寒冰般,让人难以亲近。 见到人,牛有道相信了寒冰的话,这位冰雪阁阁主应该是个外冷内冷的人,否则不能和莎幻丽成为朋友玩到一块去,冷只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 雪落儿起身走动时,身段颀长且婀娜,气质高贵如冰雪公主。 第一八六章 赤阳朱果 雪落儿本人的底子摆在这,配什么都搭,这就好办了,牛有道不用担心画出来不好看。 陪在雪落儿身边的寒冰不时看看树林这边,直到牛有道点头示意,她才找了个理由从雪落儿身边离开。 回到树林,和牛有道碰面后,寒冰问:“怎么样?” 牛有道点头,“见到了阁主本人,该怎么搭配背景我心中有数了,画出来应该不会让阁主失望,现在就是选景了。” “好!”听他这么说,寒冰也高兴,一起离开了小树林,又招了那个叫小蓉的丫鬟过来,叮嘱道:“你陪他去选景吧,除了核心地带,其他地方都可以带他去看。” “是!”小蓉应下,寒冰点了点头,走了。 没了其他人,小蓉问道:“先生想去哪看?” 牛有道:“没有固定地点,到处走走看看,遇到合适的地方就记下来,晚上我再筛选斟酌。” “好!”小蓉伸手相请。 一行开始在这琼楼玉宇之地游逛,遇到合适的地方,牛有道就会指着说:“这里这里,记下来。” 袁罡立刻拿着纸笔记下,颇有几分助理的味道。 一路逛下来,整个郁郁葱葱地带,除了核心区域外,基本上都让牛有道逛了一遍。 之后又离开了这片郁郁葱葱之地,牛有道首指冰雪阁后方的一座高耸雪山,“去那座山顶上看看。” “这…”小蓉目光投向雪山,显得有些犹豫,道:“怕是不太方便。” 牛有道问:“为何?” 小蓉道:“山上生长着赤阳朱果,有守卫,不会轻易让人上山。此山也是雪魃的老巢,有许多雪魃看守,未得允许的话,雪魃不会让我们接近。” 雪魃,来到冰雪阁的人大概都在途中见识过,生活在这冰天雪地中的怪物,皮坚肉厚,尖牙利爪,在雪地奔跑如履平地,奔袭速度快,力大无穷,见到活物就追杀,普通人根本难以接近冰雪阁。 不过这些雪魃拿那些能高来高去掠行的修士没什么办法。 可若真是碰上成群结队雪魃围攻的话,一般修士估计也够呛,你总得落地吧,这群怪物弹跳力惊人,会腾空扑杀。 说到这个,牛有道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猴子是怎么进入冰雪阁的? 另外,也正是因为这山上长有赤阳朱果,所以牛有道才要上去看看。 牛有道一开始的计划,正是冲赤阳朱果来的,凭金州提出的条件冰雪阁都不答应,他估计自己以正常途径取到也困难,只是被邵平波阴了一把后,没办法再采取非正常手段,只要赤阳朱果没了,邵平波绝不会手软,立马就能把他往死里整。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牛有道放弃了,既然来了,还是得看看有没有机会。 别说画十幅画,就算画一幅,他也得找借口来看看,见识一下赤阳朱果也是好的。 牛有道沉吟道:“那就可惜了,在这雪山上正好可以眺望整个冰雪阁,说不定正是取景的最佳之地,错过了未免可惜。” 小蓉闻言犹豫了一下,“不如二位先生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大总管。” 牛有道笑了,女人应该不会拒绝美丽,肯定会答应的,笑着点头道:“好,我们等你。” 小蓉立刻飞掠返回。 看看四周,没了其他人,牛有道回头问袁罡,“雪魃见过吧?” 袁罡点头,“进这片雪域的路上遇见过不少。” 牛有道:“你怎么进来的?” 袁罡:“自己做了滑雪板,滑雪进来的。” 牛有道:“我不是问这个,那些雪魃见人就攻击,难道没攻击你。” 袁罡:“有也没有。” 牛有道奇怪,“什么叫有也没有?” 袁罡:“来之前魏多也提醒了我,所以我准备了一支长枪,准备遇见了好应付。进入这一带后,见到我的雪魃的确都冲了过来想攻击我,不过一靠近我立刻又跑了,看起来有些畏惧,好像有点怕我,像是怕我身上的气味。” “怕你?”牛有道愕然,“怕你身上气味?” 袁罡:“这只是我的判断,我注意到在我下风向的雪魃纷纷避开,根本不敢靠近。” 牛有道:“你在身上洒了什么东西应付他们?”他知道袁罡经受过一些特训,是会某些特殊手段的,譬如为了便于潜伏隐藏,会在身上制造一些驱虫的效果。 袁罡:“没有,我对这里的雪魃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什么气味能对它们有驱赶效果。” 牛有道惊奇,“那是怎么回事?” 袁罡摇头,“我也不知道,魏多当时也觉得奇怪,回头若见到雪魃,你看看就知道了。” 牛有道凑近他,鼻子嗅了嗅。 袁罡皱眉后避,“我没狐臭!” 仔细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气味,牛有道奇怪纳闷,怎么回事? 等了那么一阵,小蓉回来了,手上拿了只玉匣子,一脸笑容道:“让二位久等了,大总管答应了我们上山,我们走吧。” 几人遂往雪山方向掠去,牛有道抓了袁罡胳膊助力。 还没到雪山脚下,便有雪魃猛然从雪地中蹿出袭击。 这怪物一身白毛,和雪一般颜色,体魄健壮如熊,身段又有点像大猩猩,脑袋像披了长长白毛的狼头,尖牙利爪,攻击力惊人,弹跳力也惊人,一跃能有两三丈高,一露攻击凶态时,两只白色眼珠立刻隐隐冒红光,有点诡异。 这怪物和雪一样的颜色,躲在雪中偷袭有点防不胜防。 “叮铃铃!”小蓉已打开了玉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只略带透明色宛如冰玉的铃铛,在手中摇响。 铃声清脆特别,似乎能沁入人心脾。 铃声一响,雪魃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退让开。 而一些山洞中,不时有守卫露面,见到小蓉手中的铃铛后,没有出来阻拦的意思。 不过并不意味放任不管,有两名修士闪来,跟在了一行的身后 几人一路上山,那些趴在山上,或从洞穴中钻出的雪魃纷纷避开让路,颇为神奇。 牛有道却注意到了另一点,不时看向风吹过这边的下风向,不同于其他方向雪魃的退让,那些雪魃明显伏低着身子后退,嘴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畏惧的意思很明显。 还真是活见鬼了!牛有道不禁看向袁罡,目光中满是审视意味。 袁罡略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行来到了山顶,寒风呼啸,令山顶luo露出积雪半掩半露的黑岩。 山顶中间像是个盆地,四面有破口的盆地,风刮过其中凄厉呼啸。 在盆地中央,一道石缝内长出一株一人高的植株,枝干暗红色,红的发黑,扭曲遒劲如老藤,叶子却如冰玉般洁白。 植株上长着九颗椭圆形的果子,从大到小都有,小的如鹌鹑蛋般大,大的如鸡蛋般大,越小的颜色越是雪白,越大的颜色越红,白到粉白,到粉红,最大的那颗鲜红,果肉中隐隐闪烁红光,很神奇。 而盆地四周避风的地方,趴着一群一群的雪魃,估计得有上百只。 听着铃声本来很安静,然而袁罡一到,盆地刚好处在袁罡的下风口,一只只雪魃迅速惊醒,开始发出低喘的声音,陆续从缺口中退了出去。 “这便是赤阳朱果吧?”牛有道指着好奇地问了声。 “是!”小蓉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牛有道便没再过问,开始环顾四周打量风景。 走到面向冰雪阁的方向,牛有道忽然击掌一笑,指着喊道:“小蓉,你过来看看,有郁郁葱葱,有琼楼玉宇,有雪山峡谷,有河流,这景怎么样?” 小蓉过来看了看,颔首笑道:“是挺好看的。” “记下来,这个点一定要用上。”牛有道朝袁罡挥手示意了一下。 两名随行而来监视的修士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意思。 再在山顶转了圈,再看其他方向,牛有道不时摇头,似乎都不太满意,就此下山。 临下山时,牛有道又指了下那赤阳朱果,“我观这山顶无人看守,难道就不怕人偷盗?” 小蓉笑答:“山顶地势加上气候,不好驻守。除了有些特殊作用外,对一般人来说,赤阳朱果也没什么用处,谁会冒险跑来偷盗?何况山上这么多雪魃,就算有人驾驭飞禽从天而降也不行,别说到达山顶,只要靠近,雪魃立马会报警,下面的守卫立刻会赶上来,雪魃也会阻拦,冰雪阁又不是没飞禽追杀,能往哪逃?除非元婴期高手来,人家也没必要干这种事。” “也是!”牛有道点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势,他还琢磨着能不能借助雪魃畏惧袁罡让袁罡摸上来一趟,现在看来不现实,袁罡又不能踏雪无痕,上山的动静想不惊动山下的修士都难,何况雪魃只是畏惧袁罡,想不惊动也难。 关键还是被邵平波搅坏了局,赤阳朱果一丢,他立马得倒霉,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下山后并未急着回去,戏演全套,不能演一半,又到四周雪原、雪山上到处看了看,傍晚时分才回去,没回琼楼玉宇之地,和小蓉分道扬镳,牛有道和袁罡直接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房间,袁罡立刻对跟进来问情况的黑牡丹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出去一下。” 刚端上热茶的牛有道看了他一眼,两人太了解彼此了,知道袁罡有事,遂对黑牡丹等人点了点头。 黑牡丹等人出去后,袁罡靠近他耳边低声道:“道爷,你如果真觉得有必要,我有办法取赤阳朱果。” 第一八七章 有把握? 牛有道一愣,正要问他怎么取,黑牡丹忽又敲开了门,门口禀报道:“道爷,楚掌柜来了。” 牛有道与袁罡相视一眼,话题只能暂时作罢,“有请!” “哈哈!”楚安楼人未见,笑声先到,快步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拱手问道:“听说先生到处奔波取景忙到现在,辛苦辛苦,不知可还顺利否?” 他之前在客栈后面河畔的亭子里泡了壶茶等着,谁知牛有道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回了客栈,接到客栈伙计的通知后,立马赶了过来问情况。 牛有道:“还顺利,取了些景点,今晚我再好好琢磨筛选一下,明天务必让阁主满意。” “好好好!”楚安楼连连点头,听说顺利,他就放心了,“先生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先生费心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客栈,这边即时为你处理!” 他拱了拱手正要告辞,牛有道喊道:“请留步!” 楚安楼顿住,问:“有何吩咐?” 牛有道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之前获得的那一沓金票,也没清点,直接掐了一半,多的那一半往楚安楼手里塞去。 楚安楼愕然,不懂什么意思,忙推辞,“这是何意?” 牛有道硬塞进了他手中,“这次能赚这笔钱,有赖掌柜的居中牵线搭桥,小小心意,万勿嫌少。” 一听是好处共沾,楚安楼手上捏了捏金票的厚度,心头猛一热,发现眼前这厮真不是一般的大方,连看都不看、数都不数,一百万金票就掐了大半给他,还真是大手笔啊! 事情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没什么不敢收的,若是其他莫名其妙危危险险的不知有什么后果,他还真不敢要。 金票顺手收入囊中,不过自有说法,“我若不收,先生怕是不安心,影响了为阁主作画就不好了。这样,暂且放我这里,待先生离开的时候,我再还给先生。”画画的事情毕竟还没过去,他先给自己预留了以防不测的退路,已经事先说明了不会收这笔钱的。 牛有道:“楚掌柜言重了。” 袁罡眉头皱起,他是干不出这种被人打脸后还笑脸送钱的事的,总之心里很不舒服,扭头一旁。 楚安楼扫了眼,留心到了袁罡了反应,双手交搭在腹部,忽叹了声,“本来按理说,作画之后,先生就该从这里迁出去的,但先生若能让阁主满意,客栈也理当好好款待。这样吧,作画之后,先生再小住些时日,把自己的事情给处理好了,再尽快离开,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牛有道心中一喜,这正是他想要的,看似没帮自己什么,但却是帮了自己大忙,对方也是个明白人,当即拱手谢过,“楚掌柜的交代,定当牢记,不敢过多逗留打扰。” “不打扰先生了。”楚安楼微笑着点了点头,负手而去。 “黑牡丹,帮我送送楚掌柜。”牛有道立马挥手示意黑牡丹。 楚安楼背对着摆了摆手,“不用了。”踱步消失在了房间外。 黑牡丹左右为难,看看门外,又看看牛有道。 房间内一阵静默后,牛有道又掸了掸手,“你先退下吧。” “是!”黑牡丹应下,悄悄看了牛有道一眼,心中唏嘘不已,哪又弄来这么多钱,又是画画来的?掐出的那一把金票得有多少啊,这位被人打了脸,居然还能笑脸奉上这么一大笔钱! 待到黑牡丹离去,门关上了,牛有道掏出了剩下的金票,点了一下,一百张还剩四十三张,转眼没了大半。 金票收拢,牛有道顺手递给袁罡。 袁罡接到手中,知道他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收起的同时,闷声道:“道爷,你给雪落儿作了画,他也不敢在客栈把你怎样,用得着这样委屈自己吗?” “委屈?”牛有道负手站在了窗前,看着天际渐渐沉沦的光明,昏沉光线下的脸色晦明晦暗,“一点都不委屈,你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接受,这是人吃人的地方,咱们身上携带这么大一笔巨资被人看到了不是什么好事,所谓散财消灾不是没道理的,喂的他痛快了,让他拿了大头,他才不会节外生枝,咱们才安全。” “局势你应该明白,咱们曝光了,类似留仙宗已经准备妥当了,万一谈不拢的话,咱们脱身的机会很渺茫,届时还得想办法找这个楚掌柜帮忙。性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多少钱能买自己的命?何况他刚才已经许诺了暗中帮我们一把,事情谈成的把握我又多了几分。” 袁罡:“你就不怕他事后食言反悔?” 牛有道:“反悔?他吞下了这么大一笔巨资就不敢反悔,事情闹大了,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袁罡默默低头,轻轻一声,“道爷,对不起!” 前世到了近乎隐退期的道爷,黑白两道谁不给几分面子,被人出言不逊几句会有,但是被人当众打脸的情况已不太可能出现,这次若不是因为他的执着把道爷给卷了进来,被楚安楼羞辱的一幕也不会出现。 那一幕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 “有些路走上了道,就没办法再回头,要么掉下去,要么向前,说什么对不起没意义。”牛有道轻叹了声,伸手关了窗户,转身问道:“你刚刚说赤阳朱果,你有办法?” 袁罡抬头:“那些雪魃应该不会阻挠我摘取。” 牛有道摇头:“太危险了,那些雪魃是不会阻止你,可那也是靠近你之后,你未接近时,它们还是会发出不小的动静。还有守山的修士,你在雪地上没办法不发出动静,攀爬时咔嚓嚓的动静瞒不过他们,你也不知道哪些位置有守卫。” 袁罡:“可以从天而降。” “从四周的距离看,金丹修士的修为也要落地,无法直接落在山顶,除非借来飞禽,买我们是买不起的,无论是借还是买都容易惹人注意…”牛有道说到这一顿,目光一闪,盯着袁罡,似乎想到了什么,试着问了声,“有把握?” 袁罡点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牛有道负手来回走动,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不行,赤阳朱果一丢失,有邵平波在暗中虎视眈眈,冰雪阁很快便能锁定目标,得到了也和没得到没什么区别,根本不能给萧天振用。” 袁罡:“那就将赤阳朱果的果树一起毁了!” 牛有道霍然回头,“什么意思?”他知道猴子应该不会说什么不靠谱的话。 袁罡:“譬如天灾!” “天灾?”牛有道狐疑,“什么天灾能不让冰雪阁怀疑?那山顶上又能酿什么天灾?” 袁罡:“我在金州炸了留芳馆,到了这边打听金州那边情况时,金州那边在传,天降陨石砸在了留芳馆。” “……”牛有道恍然大悟。 袁罡:“东西我有把握得手,我唯一担心的是,这事就算做的再周密,你我毕竟都在金州待过,金州和冰雪阁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又都能和赤阳朱果牵扯上,也不是没有让人怀疑的可能,所以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冒险。” 牛有道走到椅子旁慢慢坐下了,闭目靠在了椅背。 静默许久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徐徐念叨:“邵平波…邵平波…此人不除,是个麻烦!” 袁罡:“还是我去趟北州吧,我想办法下手。” “太危险了。”牛有道缓缓摇头,睁开了双眼,“还是我陪他玩玩吧,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怎么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掌握邵平波那边的大致情况,上清宗在北州,你尽快安排魏多回去一趟,让他到了北州那边尽量少抛头露面,该怎么小心跟他交代清楚。” 袁罡明白他的意思,问:“那赤阳朱果的事?” 牛有道:“不能急着下手,现在下手想不让人怀疑都难,先摸邵平波的情况,其他的我再视情况来安排。” 袁罡点头,转身快步而去,出了房间,回了自己房间找到了魏多。 没多久,魏多在夜色中离开了彩虹客栈,段虎、吴三两、雷宗康陪同。 几人也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先去了万兽门,买了金翅在身,随后段虎、吴三两护送魏多离开这片危险雪域,雷宗康则带回了一只软木盒子,交给了袁罡。 袁罡打开长条状的软木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软垫中放着一颗黑色的椭圆状黑石。 黑石拿出,中间有一圈缝隙,捏住两头螺旋拧开,取出了里面的一颗蛋,正是金翅的蛋。 对半打开的黑石螺旋拧上放回,那颗蛋放在了软垫的一个凹槽中。 这种黑石有隔断金翅感应的作用,蛋取出后,金翅便能再次感应到,蛋的取出和放入便能控制金翅来回放飞…… 次日大早,楚安楼再次登门,亲自来请。 天尚蒙蒙亮,牛有道推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天色,回头道:“楚掌柜,时间还在啊!” 楚安楼苦笑道:“还是早点过去把该做的准备都准备好吧,总不能事到临头再磨蹭浪费阁主的时间吧?” 他的心情能理解,牛有道也只能是配合他,点头道:“好!” 第一八八章 雪落儿 没带其他人,还是只带了个袁罡。 抵达琼楼玉宇之地,依然是昨天见寒冰的地方,寒冰暂时未露面,楚安楼找了小蓉来。 小蓉让人抬来了画架之类的东西,问牛有道:“先生,您看看准备的这些东西能不能用?” 没弄过这东西,看的出来,小蓉心里也没底,实际上就是她联系楚安楼让早点过来的,怕当着寒冰的面显示她没把事情给办好。 牛有道略试手,有点别扭,让再调整。 都是简单东西,调整起来也方便,小蓉却不敢轻视,连忙吩咐人当场快点修正。 炭笔之类的东西,牛有道又让袁罡再修了修,助理嘛,总得找点事让袁罡做做,让人看着像个助理的样子。 一切东西当着牛有道的面弄好了,牛有道确认没有问题,小蓉才松了口气。 今天天气也算长眼,碧空万里,太阳出来后,寒冰也来了。 “准备的怎么样了?”寒冰走来问道,身后跟了几名丫鬟。 小蓉欠身道:“回大总管,都准备好了。” 寒冰颔首,又问牛有道:“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牛有道颔首。 寒冰:“背景斟酌好了吗?如果好了,你们就先去选好的景那边等着。” 牛有道看了看太阳光照的光线,让袁罡拿了记录过来,和袁罡低声商议了一下光照在背景上所产生的阴影会有什么影响。 几人在旁听着,寒冰听的微微点头,听着就很专业,越听越放心。 楚安楼看到画画的工具已经觉得很奇怪,再听到这番谈论,感觉颠覆了自己对画画的印象,没想到画个画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之前听寒冰说这位的画独一无二,现在他倒是颇为期待起来。 袁罡对时间方面的把握比牛有道还强,结合选好背景光照的朝向后,估计了一下每幅画的时间,他在斟酌好的十个背景之间画出了路线图,“先去这里,再去这里,再到这……依次下来效果应该是最好的。” 寒冰等人似乎明白了牛有道为什么要带袁罡来,带这么个助理是很有必要的。 “好!就这样吧。”牛有道点了点头,东西还给了袁罡,对寒冰拱手道:“大总管,太阳刚刚升起,先去河边湖畔吧。” 寒冰立刻对众人道:“按他说的办,去把那边不相干的人清空,不要让人打扰。” “是!”立刻有丫鬟应下快步离去,同时搬了画架走。 寒冰则亲自去请雪落儿去了。 楚安楼亦步亦趋在牛有道身旁,“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牛有道回头看他一眼,从他期待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这是想在阁主和大总管面前有所表现。 但是也想不到有什么事适合他做,可人家有所期待,你得想办法找个事给他做才行,后面还指望人家帮忙呢,遂试着问了句,“光线刺眼的时候,会影响画画,打伞会不会太委屈楚掌柜?” “不委屈不委屈,这事交给我了。”楚安楼连连摆手,左右看了看,哪来的伞?连忙快走道:“我找伞去!” 只见他飞掠远去,牛有道冷睨两眼,若不是不便得罪,今天非要趁机让他下不了台不可。 几人来到河边湖畔等了会儿,没多久,寒冰领着一袭白衣长裙的雪落儿来了。 雪落儿近看更冷艳,高冷那种,不但是脸上没有表情,明眸中的眼神亦是波澜不惊。 “见过阁主!”牛有道拱手见礼。 “你就是给莎幻丽画画的人?”雪落儿声音清婉,语气冷冷地问了句。 “是!”牛有道客客气气回了句。 雪落儿注意到了牛有道身后无动于衷不知行礼的袁罡,明眸一凝,下意识多注意了一下。 也许牛有道和袁罡自己都没注意到,如今的袁罡在形象上,实际上很能给女人视觉冲击力,对大部分女人来说,袁罡就硬生生代表两个字,男人! 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正常情况下,估计牛有道都要被女人无视掉,注意力都得到袁罡身上去。 其实牛有道长的并不赖,但是论形象、气质和体型,两人站一起一对比,立马要被如今的袁罡给盖过去,对女人来说,袁罡更能强烈代表‘雄性’这个词。 雪落儿将自己目光从袁罡身上挪开了。 寒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有什么好景,有点诧异道:“就在这画吗?” “坐河边。”牛有道伸手指了个位置,“近有河水涛涛,前方有湖中碧荷,远处有山景。” 寒冰顺他指的一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一挥手,“椅子。” 很快有人搬了椅子过去,牛有道愕然道:“你们干什么?” 寒冰:“不是坐河边吗?” 牛有道:“要的就是原生态,放个匠气浓郁的椅子算怎么回事?坐的地方已经选好了,喏,就河边那块大石头。” 寒冰脸一沉,“你让阁主坐地上石头上?” “……”牛有道无语,最终妥协道:“好吧,坐椅子就坐椅子吧。” 倒是一旁的雪落儿出声了,“椅子搬掉,就按画师说的做吧。”说着向那块石头走了过去。 椅子搬走了,不过石头上最终还是放了块垫子。 牛有道站在画板前指挥,“阁主,身子不要正对这里,向右侧坐,对,再侧一点,看前方,不要坐的太端正,会吓到人,一只手很自然地放腿上,对对对,就这样…” 边上的寒冰听的哭笑不得,谁知牛有道又说:“大总管,能不能把阁主的裙子再理一理。” 寒冰走了过去,在雪落儿边上蹲下了,边拉边问道:“这样吗?” “收一点,不要太整齐…”牛有道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他又不好亲自动手碰人家的裙子,只能是在旁近距离指点,“这样,往这边拨一点,对对对,要展现自然美,对,好了,可以了。” 两人一起退回了画板前,寒冰再这么一瞅,微微一笑,还真别说,发现这厮还挺有眼光的,现在从这个角度一看阁主,整体形象还真挺赏心悦目的,看来那一百万金币花的也不冤枉,人家就是有那眼光。 “阁主,就这样,不要动!”牛有道交代了一声,拿炭笔远近做了下比例,随后开始在纸板上唰唰画动,手速飞快。 一旁的袁罡瞅瞅画板上的动静,有点牙疼,跑到这个世界来画素描。 这玩意他是搞不来的,不过没办法,道爷会的奇淫巧技的东西很多,人家以前兴趣广泛,喜欢接触这些手艺活,琴棋书画之类的就不说了,甚至木匠和石匠活都会,连什么草鞋和凉席之类的东西都能编织。 他记得道爷曾经一个人复原出了一件古代的水车。 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在窑里亲手烧出过高仿瓷,几以假乱真。 按照古配方在窑里烧过秦砖汉瓦。 还亲自临摹高仿过古字画。 反正道爷会的东西挺多,他算是看出来了,道爷这种人的确是走哪都饿不死,用道爷以前的话说,艺多不压身! 寒冰不时看看坐在河边一动不动的雪落儿,再看看画板,只见人和景的轮廓开始逐渐呈现,很是神奇,的确是她从未见过的画法。 而此时,楚安楼才跑了来,手上拿了个木架子,上面绷着一块布,过来举着,帮牛有道遮了斜照来的太阳。 没办法,这里到处是修士,没人用伞,他愣是找不到一只雨伞,临时凑合了一件东西来。 寒冰偏头看向他,阁主都在那晒着,这里打什么伞?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楚安楼忙回道:“怕阳光影响先生作画。” 牛有道帮衬了一句,“阳光是挺刺眼的,刺的看不清,这样好多了。” 寒冰这才作罢,没再说什么。 楚安楼感激地看了眼牛有道,对自己之前羞辱牛有道的行为多少有些后悔了。 于是他就一直在那举着‘伞’遮阳,同时看着画板上呈现出来的画,居然是这样的画,亦暗暗称奇。 待到牛有道放下手中炭笔,一幅画算是完了。 寒冰快速过去扶了雪落儿起来,请了过来观看。 站在画板前,见到近景、中景、远景意境衬托下坐在河边远眺的自己,雪落儿明眸瞬间一亮,抬头对比一下前方的景致,一切都那般栩栩如生,始相信自己原来这般美丽。 寒冰问了声,“小姐,画的怎么样?” 雪落儿冷冷清清一声,“好!” 目光盯着画中的自己不愿挪开,陷入在了画中天地间独自一人的意境中。 寒冰笑了,小姐这性格,能让她说出一声‘好’来可真不容易,指了那张画,“赶快收拾起来,送到小姐房间里去,小心点,别弄坏咯。” “是!”有两名丫鬟上前取了画。 寒冰回头看向雪落儿,试着问了声,“身子定着不动也挺累,小姐要不要歇歇?” “不用,继续吧。”雪落儿给了声。 寒冰立刻回头问下一幅去哪画? 确认了地方,立刻收拾东西搬动,一行又来到了一堵花墙前,墙上爬满了青藤,藤上点缀满了花儿。 这次画的是雪落儿侧身从花墙前走过的情形。 第一八九章 不务正业 这幅画,只有以人为中心的中心地带比较写实,周围都比较简约模糊化虚拟处置了。 待到画完,寒冰啧啧叹道:“还真是妙手!” 一旁偷看了几眼的丫鬟羡慕不已,平常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花墙,阁主站那似乎也没什么,怎的一画出来就那么有感觉,似乎有一道永远止境的花墙陪着阁主永远走下去。 好好看!好美啊!稍微能靠近多看看的小蓉更是目露憧憬,她也很想有一幅这样的画,能挂在房间墙上每日看看该多好,但是价值十万金币的一张画,她实在是画不起。 除了想想外,也只能是心中一声哀鸣,人跟人命不一样,跟阁主比起来,自己没那么好命。 请了过来的雪落儿站在画前凝视了一阵。 等了一会儿后,寒冰又试着问了声,“小姐,画的怎样?” “好!”雪落儿又是冷冷清清点头一声。 “快把画收起来,收好!”寒冰高兴招呼那些丫鬟。 “是!”两名丫鬟再次上前照办。 下一个绘制地点在一道月门,月门后有亭台楼阁,雪落儿站在了圆形月门口,做出了从月门那边走向这边的样子。 画毕,琼楼玉宇,庭院深深,将月门中走来的一位佳人衬托的美的很。 又是平常看惯了不见有什么稀奇的地方,画中意境却让人心中唏嘘再唏嘘,寒冰颔首道:“先生选背景果然有一套。” 这次是真心觉得那一百万金币花得值了,才华是无价的嘛。 牛有道谦虚道:“大总管谬赞,慢慢磨出来的,昨晚斟酌了好久才定下的。” 对他来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前世的一些摄影作品中的风格拿来一用罢了。 寒冰:“让先生费心了。” 雪落儿觉得画中人想突破深深庭院的封锁,又似走出深深庭院初识一个新世界,凝视着画作良久后,说道:“收好!” 寒冰一听便知道小姐很喜欢这幅画,赶紧挥手道:“快收好!” 下一幅的绘制地点选在了一处亭台楼阁中,牛有道让摆了一张香妃榻,让雪落儿侧躺在了上面,一只腿略曲,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拿本书看,香妃榻的背后是一扇圆窗,窗外有婆娑树影。 雪落儿这么一躺,将身段平常不显的曲线勾勒了出来,腰胯到修长腿部的曲线玲珑毕现。 换了平常,哪个男人敢让雪落儿这般做的话,简直是在亵渎冰雪阁阁主,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然而今天,一群女人都疯了,上到寒冰,下到下面的丫鬟,居然没有一个有疑议,反而牛有道说什么就是什么,统统全力配合。 牛有道站在画板前指手画脚,吩咐这边摆个香炉点上焚香,吩咐那边摆上一个柜子。 一群人忙碌着,牛有道看看榻上侧躺的女人,暗暗呵呵,这女人身段看起来倒是不错,若不是怕出事,非忽悠她画luo照不可,不行的话退一步让衣衫不整、春光外泄还是没问题的。 还是那句话,这种情况下的女人大脑是不能正常思考问题的,冰雪阁阁主又怎样? 但是他不敢呐,回头等这帮人清醒过来,看过冰雪阁阁主衣衫不整一幕的男人,还能不能活着离开他相当怀疑。 当然,还是有人感觉到了阁主这个样子似乎有点那个,不相关的男人赶了出去,这里又没太阳,不需要打伞,楚安楼自然是被赶出去了。 画作出来,一群丫鬟又盯着画面羡慕不已。 窗外树影婆娑,窗内美人侧卧,手有书香,青烟袅袅。 那氛围、那味道衬托下的阁主,实在是高雅,高雅中又略带那么一丝慵懒,再加上阁主那冷艳气质,那感觉简直了,将一群丫鬟实在给羡慕的不行。 寒冰忍不住回头看看牛有道,发现这位实在是太会摆景了,是不是看过这样的景,否则怎会知道这样好看? 起身走到画前凝视的雪落儿自己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如此别具一格的一面。 画自然又收了起来。 画完了这一幅,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光线条件下,去冰雪阁后面山顶正合适,这是早上推算好了的。 冰雪阁一群人的兴致都很高,想看看又会新出什么如梦般的美好画面。 一群人收拾了东西临出琼楼玉宇之地时,牛有道让袁罡留下了,不让跟去。 寒冰问了声,“先生助手为何不带上?” 牛有道笑言:“他不是修士,上下山麻烦,山上暂时也用不上他,让他在这等着吧。” 听他这样说,大家也没勉强,依了他。 雪落儿闻言倒是回头多看了袁罡两眼,似乎有点意外,没想到袁罡不是修士。 然而目送一群人离去的袁罡却是心知肚明,道爷还是动了对赤阳朱果下手的心思! 原因很简单,道爷不想让这些人发现雪魃畏惧他的秘密。 这一行自然是不会受到雪魃的干扰,见到阁主亲自上山了,山上的守卫也没人敢冒犯。 一行顺利抵达山顶,小蓉按早先牛有道说过的,对寒冰指点着说了下怎么取景。 看这开阔大气而层次分明的景致,寒冰颔首:“不错,果然是好景,再得先生妙手,定然又是一副佳画。” 牛有道观看了一下远景和近景,目测着选定了最佳位置,指着一块luo露的黑岩,“阁主,请坐那石头上,面朝冰雪阁那边,背对这边。” 寒冰看了下画架的摆放地,疑惑道:“背对这边,那岂不是只能画到背影?” 牛有道颔首:“没错,这幅只画背影。” 寒冰惊讶:“如此美景只画背影?”她觉得眼前这景可比之前的都好,也最是能体现出冰雪阁的意味。 牛有道:“正是只画背影。” 反倒是雪落儿一声不吭走了过去,按照牛有道说的去做,寒冰赶紧挥手,让人送了块坐垫过去。 “阁主,脸稍微往左侧偏一点,稍微露点侧颜,对,就这样!”牛有道一顿指挥,喊定后,提笔唰唰开画,全神贯注。 边上也没人敢打扰,只能听到山顶的呼呼风声,还有偶尔驱退雪魃的清脆铃声。 这次取景范围很大,也是目前耗时最长的一幅画作,边上的楚安楼那真是不怕辛劳,举着把‘伞’。 待到收笔,边上观看的人却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阁主,好了。”牛有道喊了声。 雪落儿起身过来,走到画板前一看,明眸瞬间凝住,迟迟难以挪开。 远处的雪山起伏,茫茫雪原,峡谷中奔腾的河流,还有隐约存在的洞窟商铺和人影,山下郁郁葱葱掩映的亭台楼阁,细微而精巧地玲珑毕现,然而画中的一道曼妙背影却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 曼妙背影,衣袂随风飘飘,孤零零坐那,将整幅画的中心和神髓收拢到了她的身上。天地奇壮浩瀚而清晰,唯女子柔弱却看不到脸,只有背影,没人知道这个女子脸上是什么表情,又是在想什么。 一浩大无际,一柔弱孤零,互相衬托彼此,那份意境,美的让人心碎。 此时,寒冰不再觉得画背影有什么不妥了,看了这画,画中人再露脸的话怎么琢磨都觉得多余。 旁观的袁罡心里嘀咕,道爷这是不务正业! 其实袁罡有些时候也挺受不了牛有道的,经常是嘴里喊着不喜欢打打杀杀,可实际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没少干,干着打打杀杀的事情却又喜欢耍些风雅,写个字、画个画、弹个琴、拉个二胡、唱个京剧之类的,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可在袁罡看来,就是附庸风雅,再玩什么琴棋书画人家也认定了你是个黑道头子! 雪落儿伸手,指尖轻轻在画上触碰了一下,低声道:“总管,把这画收好。” “诶,好,好的。”回过神的寒冰挥手道:“收好,快收好!” 这里画完后,也没再去冰雪阁外围的其他地方选景,用牛有道的话说,外面的雪景有此一处足以,其他地方再怎么画也胜不过这里,再画显得有些多余。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 回到琼楼玉宇之地,来到了花园,让雪落儿站在了一簇盛开的花丛旁,摘了支花让雪落儿拿在手上,放在鼻子前摆出微微低首轻嗅的样子。 牛有道这次取了近景,画板摆的离雪落儿很近,先在画纸中间部位画了个立着的大椭圆,然后就在椭圆中作画。 因为取景很近,雪落儿的人物形象在椭圆中占了大部分的位置,整个椭圆几乎就是为她一人而准备,一旁的花丛倒像是在留白处填白。 画一出来,与之前的画截然不同,画幅小而美,惟一人试问花更香还是人更美,真正是带着诗意的画中人。 之后一幅幅画,又是让雪落儿站在飞檐屋顶一副我欲乘风而去的样子,又是让雪落儿坐在亭台水榭的长椅上靠着柱子抱膝。 画了八幅画后,雪落儿不肯画了,让给寒冰画一张。 寒冰推辞不掉,心中也想,只好谢过,“老奴沾了小姐光。” 寒冰不画了也有原因,是不是姿态摆腻了不知道,但她想亲眼看看牛有道是怎么画的是肯定的,站在了画板旁,亲眼目睹了一幅画是怎么成形的。 雪落儿显然也看出了在场的一群丫鬟也有上画的期待,最后一张画的名额留给了在场丫鬟一起上画。 一群丫鬟兴奋不已,在一座亭子外的台阶上,分层次站了,楚安楼也凑了进去,唯一男的,众人容貌一一落在了画纸上。 兴奋之后一群丫鬟又苦恼了,人这么多,画就一张,画该给谁呢? 这不是牛有道该操心,他本以为事完了,谁知一旁的雪落儿语调徐徐地吟出一首诗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一九零章 大禅山皇烈 袁罡一愣回头,这不是道爷写给宋衍青之后抓了陆圣中的那首诗吗? 他又慢慢回头看向了牛有道,他很清楚,这是道爷最喜欢的一首诗,无他,正中道爷心怀。 牛有道亦愣住,立马反应了过来,莎幻丽看过他画给黑牡丹的画,画上附了这诗,应该是莎幻丽告诉了这女人。 他当时给黑牡丹画那幅画时,刻意加上诗,就是针对莎幻丽去的,是喜欢画还是喜欢诗,两样一起上,总有一样可能会打中,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只是,不知这女人突然念出这个是什么意思? 寒冰等人也回头看了过来,不知雪落儿突然吟诗是什么意思。 雪落儿扭头看向了牛有道,问:“这是你写的诗?”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了牛有道。 “不是!”牛有道一口否认掉,手指袁罡,“他写的,我只是借来一用。”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了袁罡。 袁罡表面不动神色,慢慢回头看向牛有道,内心却是震惊的,上回在商氏兄妹面前这样,这次你又来? 他就想不通了,你特么喜欢附庸风雅是你的事,干嘛老把我往里拽,我是这样的人吗?自己玩全能都玩到不好意思了吧? 其实他多少了解一点牛有道,势不可太尽,凡事留有余地,情况不明的东西就更是留有余地,万一有事也好挽救,只是这把别人往火坑里推的毛病真不好! 若不是顾忌到场合,怕带来麻烦,他能立马顶的牛有道下不了台,让我一大老粗作诗,开什么玩笑! 雪落儿也看了看袁罡,似乎没想到这个充满阳刚气息的男人居然会作诗。 不过她不管诗是谁作的,淡然道:“听说你给别人作画还附上了诗词,我一下买你十幅画,却不见附上一首,要求一首不算为过吧?” 她这么一说,寒冰立刻正色接话,“二位,阁主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楚安楼也附和了一句,“买十幅画,送一首诗的确不算过分。” 牛有道心中暗骂,十幅画的钱被你拿了大半,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事情明摆着的,都在施压,欺负这边不敢拒绝。 牛有道握拳嘴边干咳一声,对袁罡道:“盛情难却,你就作一首好了。” 袁罡硬邦邦站那,冷冰冰道:“不会!” 这态度可不好,寒冰和楚安楼的脸色瞬间一变。 牛有道皱眉,赶紧咳咳提醒道:“把你那小性子收起来,别闹了,就一首诗的事,对你来说又不是难事,随便想想。” 袁罡慢慢看向他,懂他意思,知道的诗随便剽窃一首就行。 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先过了眼前一关再说,牛有道直接帮袁罡做主了,朝雪落儿拱手道:“不知阁主想在哪幅画上题诗?” 雪落儿下巴朝袁罡抬了抬,“画打开,让他自己选。” 寒冰挥了挥手,丫鬟们立刻把最后给雪落儿画的三幅还没收入房的画给展开了。 袁罡走到三幅画前看了看,他本就不喜欢复杂的东西,椭圆画面中雪落儿拿了支花低首轻嗅的那幅画简单,他指了指,“就这幅吧。” 寒冰立刻道:“笔墨伺候!” 笔墨端来,袁罡回头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被他看的心虚,想起了曾经在商氏兄妹面前搞出的类似事情,担心又坑他,赶紧上前对众人道:“我这助手脾气不太好,未免冒犯阁主,我先劝劝。” 说罢拉了袁罡到一旁,低声问道:“这不是当初走投无路的商氏兄妹,你别乱来。” 袁罡:“我知道。” 牛有道:“那你准备用哪首诗?” 袁罡:“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牛有道抬手打住,“你正经点好不好?” 袁罡:“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牛有道目瞪口呆,给雪落儿的画配这种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诗才是猴子这种风骨的人喜欢的,连找女人都要找慈母这一款的,由此可想而知了。“我说你是不是准备让咱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袁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从不想这东西,我哪知道配哪首好?也别啰嗦了,用哪首你自己说吧,我搞不来。” 两人一阵嘀咕后,回来了。 牛有道一声不吭地拿了笔沾墨,就要开写。 见是他动笔,寒冰问了声,“究竟谁写?” 袁罡硬邦邦道:“我的字拿不出手,诗已经告诉他了,让他代笔。” 寒冰看向雪落儿,见小姐没什么意见,也就没说话了。 提笔站在袁罡选好的那幅画前,牛有道略作斟酌,这边毕竟不是宋衍青那蠢货,乱糊弄不得,遂将一首诗词略做了更改,落笔在了画卷的留白处。 几行笔墨跃然纸上: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写完搁笔,牛有道退开到了一旁。 雪落儿走近一观,这首诗对比画中人,真是让她心头百般滋味,她看了好一会儿,嘴中竟有喃喃自语:“人独立…燕双飞…明月在…彩云归……” 良久以后,缓缓转身,看向了袁罡,问:“这是你写的诗?” 这一问,对袁罡来说,犹如嘴上含了块石头要往肚子里咽,很难,脸颊绷了绷。 他这样子,还有他的性格,让牛有道很是担心,牛有道也没想到雪落儿会有这么一问,猴子这人太硬了,宁折不弯那种男人。 果然,袁罡最终还是没有承认,否认道:“不是,路上听人说的,借来一用。” 雪落儿一双明眸深深凝视着他,也没再说什么,偏头道:“收好!”说罢转身而去,留给众人一袭白衣长裙背影。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过去了。 回到客栈时,天已暮色。 楚安楼信守了承诺,没把他们从贵宾房赶出,不过却叮嘱了一句,让牛有道尽快办完事走人。 回到自己屋内后,牛有道走进了浴室。 画了一天的画,几乎没停,也的确有些耗精力,精神略有疲惫,边脱衣服边叮嘱道:“立刻去几家商铺,问问他们的掌门有没有来。” 抱臂靠在浴室门口的袁罡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黑牡丹来到,挽了袖子,坐在了浴池旁,双手放在了牛有道的肩膀上揉捏,问了问去冰雪阁那边顺利不顺利。 出去了一趟回来的袁罡看到浴室内的情形,又抱臂靠在了门口,说道:“各派掌门都在路上,北州离这边近些,大禅山的掌门皇烈应该会先到。” 闭目泡在温泉中享受着黑牡丹按摩的牛有道“嗯”了声…… 数日后,风雪大作,飞雪落入峡谷内,很快消融。 茫茫雪原,一行十几人从呼啸的风雪中穿破,飞来,落在了峡谷内。 为首一名披着裘袍,体躯高大,一脸络腮须的男子冷目扫视峡谷内的情形,气势不凡,正是大禅山掌门皇烈,左右随行皆是大禅山高手。 徘徊在峡谷内等候的梅石开一怔,迅速掠来,落在众人跟前,拱手道:“参见掌门,参见长老。” 片片飞舞的雪花中,皇烈踱步前行,梅石开立刻伸手在前引路。 抵达大禅山商铺,解下了裘袍的皇烈来到了商铺后堂,在主位上坐下了,问:“牛有道呢?” 梅石开恭敬道:“还在彩虹客栈。” 皇烈沉声道:“告诉他,老夫来了。” 消息传到时,牛有道正站在窗前赏那漫天大雪。 伸手接了片雪花,握在掌中,冰凉在掌心融化,回头道:“有请!” 他自己也转身离开了房间,下了楼,直接找到了楚安楼。 楚安楼也在赏雪,不过是在自己的屋内。 “你和皇烈谈判要我出面作甚?”楚安楼慢慢转身,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盯着牛有道,“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冰雪阁不会卷入你们那点破事。” 其实也不是不卷入外界是非,天下大局本就操持在九大至尊的手中,所以才不会轻易卷入。 道理很简单,这边随便一个表态,就有可能引起一连串的反应,造成天下局势大变,保持超然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牛有道:“若是皇烈想利用冰雪阁呢?” 楚安楼喝道:“他敢!” 牛有道:“正是因为有人想利用冰雪阁对付我,所以才想请楚掌柜出面声明冰雪阁的立场,免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绝没有让楚掌柜偏袒我的意思……” 雪花飞舞中,在梅石开的陪同下,皇烈领着数人踏入了彩虹客栈。 段虎在前引领,一路将众人带上了顶楼。 彩虹客栈,皇烈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楼层是第一回来,他也是头次见到这一层布局的真面目。 正因为如此,让皇烈心头有几分沉重,不知冰雪阁是几个意思。 说实话,若非如此,牛有道又岂能招动他亲自跑一趟,就凭牛有道那点底子,就算亲自跑到大禅山都未必能见到他。 没有在房间,牛有道等人已经在环形大厅内等候。 楚安楼也在,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那几十万金币的效果还是有的。 双方一碰面,梅石开居中介绍双方。 牛有道笑着拱手道:“久仰皇掌门大名,今日一见,气势非凡,果然是名不虚传。” 皇烈斜睨一眼,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盯向了楚安楼,拱手道:“多年不见,楚掌柜风采依旧。” 第一九一章 谈判 对于牛有道是否遇冷,楚安楼并不在意,呵呵一笑,拱手道:“皇掌门风采更胜当年呐!” 是否遇冷,牛有道也不在意,有些东西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旁伸手相请道:“请坐!” 楚安楼坐回了椅子上,也对皇烈伸手请了一下。 皇烈走到桌旁坐下,随行几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牛有道也坐下了,袁罡等人站他身后。 目前看起来,能入座的也就他们三个。 牛有道让黑牡丹上了茶。 皇烈却没有喝茶的意思,盯着楚安楼道:“楚掌柜,冰雪阁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可,大禅山定当遵命。特意让皇某跑这一趟,皇某很是费解。” 直接挑明了,不是看冰雪阁的面子,他根本不可能来这一趟。 楚安楼:“皇掌门,言重了,难道贵派商铺没把我的话转告?那好,我再重申一遍,你们之间的事和我这边没任何关系,冰雪阁的规矩你也知道,我们也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绝不干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其实很想抖露出牛有道和冰雪阁的关系,只是因为这家伙帮阁主画画才住在了这里而已。 然而牛有道棋高一招,事先搞定了寒冰,寒冰答应了他不泄露他帮雪落儿画画的事,已经吩咐了下去。 寒冰开口要求了,楚安楼哪还敢乱说。 放屁!皇烈暗骂一声,这小子能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还是沾了这小子的光才有机会进来,而你楚安楼坐在这里看我们谈事又是什么意思?这也叫不干涉? 皇烈冷冷看向牛有道:“你请我来,究竟因为何事?” 牛有道:“听说大禅山要杀我?” 皇烈:“没有的事。”就算有,他也不会在这不明情况的情况下承认。 牛有道:“北州邵平波,想必皇掌门不陌生吧?” 皇烈:“不陌生又怎样?” 牛有道:“听说邵平波驱使着大禅山的人要对我下毒手。” 楚安楼端着茶慢慢喝着,邵平波这个名字他还是头回听说,以前也许听说过,但是没什么印象。 皇烈:“听说?小子,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瞎说。我还听说你在韩国散播对邵平波不利的童谣呢,你承不承认?” 牛有道呵呵道:“童谣?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他也同样不会承认。 皇烈手一抬,“别扯这些没用的破事,说吧,你找本尊究竟想干什么?” 牛有道伸手请向了楚安楼,“今天请楚掌柜过来,自然不会没有原因。听说邵平波要利用冰雪阁除掉我,北州邵家是大禅山扶持的人,不知皇掌门可听说过这事?” 邵平波利用冰雪阁?什么情况?楚安楼冷眼一睨。 “又是听说?”皇烈冷笑一声,“年轻人,话可不能乱说,邵平波利用冰雪阁,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别拿什么听说的话胡乱栽赃。” 这事他自然是知道非同小可,利用到了冰雪阁的头上,大禅山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有也不能承认,何况根本没有此事。 牛有道:“好,邵平波利用留仙宗等门派到此伏杀我的事就不说了,其他的事情我也没有证据,多说无益。楚掌柜今天既然能坐在这里,代表的就是冰雪阁,今天当着冰雪阁的面,皇掌门敢保证邵平波今后不会利用冰雪阁吗?” 皇烈:“不需要保证,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利用到冰雪阁头上。” 牛有道:“若是他利用了又如何?他们那边可是你大禅山扶持的。” 这话说的皇烈有些忌惮,担忧邵平波不会真干出了什么蠢事吧,可当着楚安楼的面被问到这个地步,由不得他不答,“不可能!若他真敢做出这种事,我大禅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好!”牛有道又朝楚安楼拱手道:“楚掌柜,若是有人利用冰雪阁胡作非为,又该如何?” 楚安楼暗骂一声,你小子胆大包天最不是东西,还敢说别人利用,你自己就在偷偷利用。 不过牛有道也不是他招惹来的,是阁主那边主动招惹的,不关他事,再加上那几十万金币压底,他也不会乱说什么。 “我说的不算,该如何大家自己心里清楚,不怕死的不妨试试看。”楚安楼淡淡一声。 迎着风雪再出客栈,皇烈肚子里有些憋火,大老远跑来,就为谈这破事。 随行其他人也憋火,回到商铺后堂,一长老道:“那小子太猖狂了,不杀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堂内徘徊的皇烈抬了抬手,“那小子住在冰雪阁招待贵宾的地方,楚安楼又为他出面,冰雪阁放出的意思很明显,不看僧面看佛面,搞不清情况前,最好不要乱动。还有,对方把我们大老远弄来不会说这些没意义的事,恐怕有原因,叮嘱那个邵平波,警告他不要乱来,出了事别怪我大禅山不客气!” 说罢有些心烦地挥了挥手,回里面休息去了,大老远跑来,就为这半个时辰不到,实在憋火…… 送走客人,跟着牛有道进了房间的袁罡问:“道爷,有大禅山警告,想必邵平波也不敢乱来。” 言下之意是,赤阳朱果的事什么时候动手。 牛有道推开了窗,看着外面风雪,冷笑一声:“大禅山的警告有用才怪了,警告这东西,只能吓唬吓唬没能耐的人,有能耐的人自然有自信面对,除非实在没辙,只要有办法,邵平波这种人就不会放过放翻我的机会,等着瞧吧,他若不下狠手才怪了!” 袁罡皱眉:“那和皇烈谈这些有什么意思?大老远把人弄来折腾一趟,还得罪人!” 牛有道深呼吸着外面灌入的寒风,“有些时候就得嚣张一点,折腾人家也是一种态度,意味着有恃无恐。让皇烈亲眼看看情况,亲自感受一下,至少让大禅山有所忌惮,短期内不敢为虎作伥,咱们安全离开冰雪阁又少了一份危险不是?另外也是先向冰雪阁提个醒…这只是个开始!” 两日后,留仙宗商铺那边来了消息,留仙宗掌门费长流到了。 牛有道并未急着见面,要等人到齐。 又数日后,天玉门掌门彭又在、浮云宗掌门郑九霄、灵秀山掌门夏花,皆陆续抵达冰雪阁。 此时,牛有道才向诸位掌门发出了一聚的邀请。 这次,牛有道没有请楚安楼。 晴空万里,四派掌门受邀齐聚彩虹客栈顶楼,都是头回来这里。 灵秀山掌门夏花是个妇人,年纪不小了,衣着却是华丽,五彩斑斓的那种华丽,脸上涂脂抹粉,打扮很浓艳却不轻浮,两眼大而有神。 至于天玉门掌门,在白遥的威压下,牛有道可谓是久仰大名,人高马大,看那块头,一看就知和彭玉兰、凤若男系出一脉,不用介绍牛有道也认了出来。 浮云宗掌门郑九霄倒是儒雅,三缕如墨长须,时而手捋,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留仙宗掌门费长流则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牛有道有意见,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相对于能节制一方诸侯的天玉门来说,只能依附权势的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都是小门派。 三派掌门见到彭又在,姿态明显较低。 不管来客对自己的态度如何,牛有道都热情邀请了四派掌门在圆厅内入座,同时让吴三两和雷宗康守在了楼梯上,不让人靠近。 “说吧,什么事。”大块头的彭又在往那大马金刀一坐,双手扶膝,率先开口。 对于牛有道的邀请,他也不痛快,什么玩意,不过是寄于自己门派势力范围内的一个不入流的小杂碎,还敢扣天玉门的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黑牡丹上了茶,牛有道伸手示意请用,笑道:“既然彭掌门性急,那好,那我就先向留仙宗的费掌门请教吧。” 费长流斜他一眼。 牛有道问:“费掌门,大家各为其主,留仙宗屡屡跟我过不去的事,我就不说了,我只问一句,以前的恩怨可否一笔勾销就此揭过?” 费长流目光扫了眼这自己从未有机会进来过的地方,沉声道:“以前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不再追究,不过我摘星城商铺的损失怎么算?”目光看向了郑九霄和夏花,“二位商铺里的损失也不小吧?” 郑九霄:“损失了一百万多万金币!” 夏花:“差不多,我们商铺的东西也几乎搬空了。” 彭又在多少一愣,什么情况?这三派在摘星城的商铺怎么了? 费长流道:“牛有道,你从我们三派商铺盗走的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我们了?只要弥补了这个损失,我留仙宗可以保证既往不咎!” 彭又在目光闪烁,看向了牛有道,这厮把三派商铺给盗了?怎么没听青山郡那边有说过? 他身后站立的两位长老亦面面相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三派看守商铺的是死人么? 郑九霄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 夏花:“不错!” 上百万金币的损失,对他们这个规模的门派来说,可真不是小数字,那都是多年攒下的家当。 当然,之所以表态愿意放过牛有道,自然还是因为坐在这里的原因,忌惮冰雪阁。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牛有道一句话撇了过去,不可能当众承认这事,在摘星城洗劫商铺的事傻子才会承认。 第一九二章 谈判(二) 费长流:“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装糊涂!” “这事先放一边。”牛有道不想谈这个,把人请来也不是谈这个的,这事也谈不下去,那些东西都贱卖掉了,他拿不出东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赔偿。“宋九明说杀了我就能复出,许诺了留仙宗好处,驱使留仙宗奔波效力,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费长流目露惊疑不定,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郑九霄和夏花惊疑不定看向他,皆暗骂,宋家果然是一贯偏心留仙宗,为何没跟我们这边打招呼? 坐另一边的彭又在倒是知道些情况,商朝宗好像在宋家那边安插了探子,商朝宗传递给牛有道的消息也是天玉门这边转达的,故此知道。 费长流:“我已经说了,只要你赔偿我商铺的损失,其他的事就算过去了。” 牛有道:“费掌门,留仙宗以前杀不了我,如今我也敢断言,留仙宗今后、将来也杀不了我,敢问宋九明如何复出,又如何兑现许诺给留仙宗的好处?” 费长流:“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意思?赔偿留仙宗的损失,其他的看冰雪阁的面子,我留仙宗不再追究!” 牛有道就是不接这茬,“宋九明别说复出,我跟你打个赌如何,宋家覆灭在即!” 费长流:“别跟我扯什么宋家,你也少来这套,以前的事情各为其主,助力宋家有什么死伤我留仙宗认了,可商铺里的那笔巨资是整个留仙宗上下所有弟子共享的家当,你这里不给个交代,就这样白白亏空了,我也没办法跟留仙宗上下弟子交代。当然,你若是能让冰雪阁出来说一句这事不许追究了,那我也认了,否则只能是找你!” 牛有道答非所问:“留仙宗本依附于宋家,如今宋家垮了,留仙宗一时该何去何从,怕也在纠结中吧?” 费长流:“这是我留仙宗的事,不用你操心!” 牛有道目光扫过众人:“这次把大家请来,乃为商谈瓜分燕国南州利益而来,这利益比之宋家给的如何?费掌门若是没兴趣,大可以现在离去,我不勉强,以后是死是活我随时奉陪便是。” “……”在座几位皆愣怔,瓜分燕国南州? 费长流、郑九霄、夏花,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彭又在怔了一下后,冷笑道:“瓜分南州,好大的口气,莫非这是冰雪阁的意思?” 牛有道却朝费长流伸手示意了一下,“我说了不勉强,费掌门要走尽管走。” 费长流貌似漫不经心道:“听听也无妨。” 牛有道嗤声,看了看左右,问道:“有这样的道理吗?你要跟我算账,我岂能容你听取机密?” 站在费长流身后的乌少欢俯首,在费长流耳边嘀咕了几句方站直了。 费长流刻板的脸绷了绷,低眉垂眼道:“若真是有南州利益足够弥补我留仙宗的损失,我对留仙宗上下也算是有了个交代,以前的恩怨就此放下也不无不可。” 牛有道又问另两位,“郑掌门和夏掌门呢?是先算账,还是先怎的?” 郑九霄捋须道:“听后再断!” 夏花嗯了声,点头附和。 “既如此,那就先听听吧。”牛有道貌似嘲讽地嗤笑一声,又看向彭又在,道:“和冰雪阁无关,难道彭掌门认为庸平郡王的志向仅在小小青山郡不成?” 如果是冰雪阁的意思还大有可为,一听不是冰雪阁的意思,彭又在立马不屑:“谁不想往高处走?志向再高,也得有相应的实力才行,而不是在此夸夸其谈。” 牛有道针锋相对:“也比无所作为的好!试想若非庸平郡王抵达苍庐县有所作为,天玉门在南州境内无非也就广义一郡之地,庸平郡王一到,立刻帮守成多年的天玉门拿下了整个青山郡,难道庸平郡王是夸夸其谈之辈?” 这话有点讥讽天玉门无能,彭又在自然不爱听,冷笑连连道:“若非我天玉门支持,他拿什么去占青山郡?” 牛有道:“那为何天玉门早不取青山郡,而要等到庸平郡王来取?莫非天玉门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就知道庸平郡王能脱去牢狱之灾来到青山郡,故恭候已久?彭掌门所言不怕为人耻笑吗?呵呵,若非庸平郡王已经摆平了各方,天玉门敢支持吗?若非庸平郡王布置妥当了一切为天玉门壮胆,只怕天玉门在南州的势力依然龟缩在广义郡。” “放肆!”彭又在身后一长老怒声喝斥。 牛有道端起茶盏,斜那长老一眼,慢慢举于唇边,“能坐下来谈,讲的是道理,不是比谁的嗓门大。” 说罢轻轻吹嘘热茶,慢慢嘬了口,又继续道:“若是庸平郡王初到广义郡时,便说要拿下整个青山郡,只怕要同比今天的情形,怕同样要惹来彭掌门同样的讥笑,讥笑庸平郡王不自量力,然而事实又如何?只怕当初天玉门做梦也没想到庸平郡王会成为青山郡之主吧?今天之讥讽,宛若故病复发!” 费长流、郑九霄、夏花三人闻听此言,皆若有所思,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初谁能想到商朝宗能那么快拿下青山郡? 彭又在抬了下手,阻止了身后勃然大怒的长老,“还真是牙尖嘴利,商朝宗若真有办法拿下南州,我天玉门自然是全力支持,只会叫好,不会作恶。可青山郡才多大,南州又有多大?就算我天玉门不惜代价拼死命挡住其他门派又能如何,广义和青山两郡的人马就那些,就算全交给他商朝宗调遣,南州那么大地面,人马分散后守的住吗?强占一州之地,燕国朝廷又岂能罢休?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莫非已和庸平郡王商量出了什么稳妥办法?”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诚如他自己所言,真能拿下南州何乐而不为?拦住发怒的长老,也有想听听后续情况的意思。身为一派掌门,考虑的是整个门派的利益,因斗两句嘴而生气弄得耽误大事没必要。 牛有道:“想占住南州,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兵强马壮,靠你天玉门出力是假的。你天玉门人虽多,但真要扔出来牧守偌大个南州连塞牙缝都不够,所以还得看庸平郡王那边的。” 陈庭秀,也就是彭又在身后之前发怒的那位长老,冷笑道:“牧守一方凤凌波也可以,犯不着非商朝宗不可吧?” 牛有道:“那是自然,然而我只支持商朝宗,就这么简单!” 陈庭秀讥讽道:“你支持,你拿什么来支持?” 牛有道:“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和庸平郡王还有蓝若亭谈笑时,曾问过他们,攻下南州需要多少人马?他们说,若只是攻打,三十万精兵足矣!至于打下之后的治理和守卫,就地征招人丁便可,实际上的征战人马无需太多,太多反而是沉重的负担。算上一算,除掉广义郡的十万精兵,还需二十万精锐人马才行!” 众人看着他,不知他答非所问扯到这上面来是什么意思。 彭又在冷哼:“广义郡能养十万精锐人马已是极限,那还是因为广义郡乃鱼米之乡,再增二十万精锐,所耗钱粮,根本不是广义郡和青山郡能够负担的。” 牛有道慢悠悠喝了口茶,继续道:“这正是我能支持的地方,我能提供财力支持!” 彭又在:“你知不知道一名精兵一天嚼用得多少钱?最简单的吃喝起码也得十个铜币,人家还有家小要养,每人每月起码要发三百个铜币才够人家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摊到每天又是十枚铜币。” “不算衣服、战甲和兵器的钱,不算战马和那些将领的饷钱,也不算训练伤患医治的钱,也不算意外的抚恤金。” “仅每人最低基本的,每天就得二十枚铜钱。二十万精锐,每天所耗就得四百万枚铜币,折算成金币就是四百,实际上远不止四百金币,加上其他杂项,养二十万精锐起码得翻三倍以上,每天没有个一千五百枚金币根本支撑不住。” “这仅仅是一天的,十天就是一万五,一个月下来就得四五万,一年下来差不多五十万金币才够用。而支撑二十万精锐作战人马,背后得养多少工匠你知道吗?得买多少马匹你知道吗?这还不算发生战事,一旦发生战事,光大量物资的筹备和输送所需的人力和财力,大量战死人员的抚恤金,各种名堂叠加起来的数目更加庞大。小子,攻打南州说的好听,仗不是那么好打的,必须有强大的财力支撑,你支持?你哪来那么多钱支持?” 费长流淡淡一声,“怕是盗窃了我们三家商铺,有了些本钱才敢这样说吧。” 牛有道:“不需要罗列这些名目给我听,我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只提供财力支持,具体该怎么花,那是庸平郡王去操心的事。” 彭又在直接伸手了,“钱在哪?你要是能拿出钱来,能让商朝宗有财力招兵买马,别说攻打南州,攻打整个燕国我天玉门也没意见。” 第一九三章 必除此獠 “若只是拿钱出来给庸平郡王招兵买马,这种支持方式,实乃下策。”牛有道笑了,伸手到他跟前拿了他的茶盏,轻轻放在了彭又在伸来的手中,“我不但拿出钱来给庸平郡王招兵买马,还能让天玉门吃个肠满肚肥。” 继而环指费长流等人,“还有你们!” 几人相视一眼,彭又在放下茶盏,道:“我不听那些没影的,你倒是把钱拿出来呀?” 牛有道:“钱就在天玉门商铺。” “……”彭又在一愣,回头看向身后几人,莫非这边商铺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然,后者皆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花插了句,“彭掌门,估计他说的是你们商铺里的货,我们铺里的他可是卖了不少的钱。” 彭又在脸一沉,盯着牛有道。 牛有道笑骂夏花,“夏掌门这玩笑可不好笑,你商铺里丢了东西是不是也巴不得别人家里也丢?” 回头又对彭又在说,“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让几位掌门见钱眼开,喜不自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要能如这厮说的这般,别说办个月,半年也行。 彭又在:“既然已经长途跋涉来了这边,住上小半月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也没什么,我就等你办个月,半个月后若是拿不出钱来怎么说?” 牛有道指了指,“我现在就挪步住你天玉门商铺去,半个月拿不出钱来,任由处置,如何?” “住我们商铺?”彭又在狐疑。 牛有道笑言:“我说了,钱就在天玉门商铺,自然要去找出来。彭掌门无需多问,届时便知,反正受困于你眼皮子底下,也不用担心我食言跑了,您说呢?” 看钱的面子,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彭又在等人先行回去了,牛有道等人随后退房离去。 “要走?” 楚安楼的屋内,牛有道前来辞行,楚安楼诧异。 牛有道笑道:“打扰了楚掌柜这么久,也是该离开了。” 楚安楼怀疑道:“谈好了?他们没为难你?” 牛有道:“我跟天玉门本就没仇,留仙宗那三派也只不过是为燕京宋家出气,如今宋家将倾,他们也没必要死缠我不放,事情说清楚就过去了。” 楚安楼挑眉,“你不会是打着冰雪阁的幌子摆平了他们吧?” 牛有道:“楚掌柜多虑了,他们也许是受到了冰雪阁的震慑,可我也只能在这小住一下,冰雪阁不会插手,只能为我遮掩些许,日子还长,还要经历许多是是非非的,时间一久和冰雪阁有没有关系大家自然能察觉出来,正常人没有傻子,要糊弄也只是糊弄自己,糊弄不了别人,最终还是要见真章的。没点实在的东西,打冰雪阁的幌子也只能是害自己。” 楚安楼神色稍缓,“知道就好,那我就不送了。” “楚掌柜留步,在下告辞。”牛有道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楚安楼嗯了声,背个手目送,没提那‘暂放’在他手上的几十万金币,牛有道也没提,那事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遮头挡脸的牛有道离开了彩虹客栈,带着手下几人入住在了天玉门的商铺。 一住下,牛有道便让黑牡丹等人去操办了些材料,随后便见牛有道忙碌了起来,时而像木匠处理一些木料,时而像铁匠叮当叮当。 用袁罡的话说,会的手艺活不少。 彭又在也过来看过几次,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牛有道只说时间一到便知,而之后似乎进入了关键,彭又在想来看也不让看,被拦下了…… 北州,凌波府内,花园亭中,黄斗、林狐站在邵平波的跟前。 “他怎么会跟冰雪阁扯上关系?”邵平波狐疑。 黄斗摇头:“不知道!但是掌门的话希望大公子记住,情况不明,希望大公子不要再去招惹他,免得惹那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切记的是,冰雪阁背后的雪婆婆凌驾于众生,敢把主意打到冰雪阁头上,那后果不是咱们能承担的,冰雪阁一句话就能让邵家的一切化为灰烬,大公子是聪明人,还望切记!” 邵平波平静颔首:“掌门的话我自然会铭记在心!” 见他给了承诺,二人也放心了,拱了拱手告辞。 邵平波负手静默了一阵,忽言:“这事你怎么看?” 管家邵三省上前,叹道:“大公子既然已经答应了,还是按大禅山的话去做吧。” 邵平波略眯眼:“我赌他和冰雪阁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邵三省惊讶,毕竟跟随多年,比较了解他,听出了他话中深意,这是并未罢手的意思,有些提心吊胆道:“大公子何出此言?” 邵平波冷哼道:“道理很简单,我断定牛有道不会放过我,他若真和冰雪阁有什么渊源,直接借冰雪阁的势弄死我便行,大禅山不敢不听,犯不着这样拐弯抹角。他没这样做,那只能说明他做不到,不是狐假虎威是什么?” 邵三省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复问:“那他为何能在那个什么彩虹客栈那般?” 邵平波摇头:“知道的情况有限,这个我也想不通,但我知道那厮狡诈,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绝非大禅山表面看到的那样。总之他在彩虹客栈越显摆,此事就越有问题。只是这么一来,连大禅山都不敢动他了,宋家那边的人也别指望了,竟这样让他躲过了一劫,实在可恨!” 邵三省:“那公子为何不跟大禅山解释清楚?” 邵平波反问:“解释的清楚吗?我说牛有道不会放过我,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有证据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我在皇烈的眼中,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蝼蚁罢了,有用便用,没用便会一脚踹开,他不会因为我而冒得罪冰雪阁的丝毫风险。这些人呐,谋于打打杀杀的事情,脑子一个个不够用,跟这群蠢货是解释不清楚的。” 回头转身,对邵三省低声道:“你暗中联系其他修士,让他们盯紧冰雪阁那边,我料定牛有道还会不择手段谋取赤阳朱果,冰雪阁迟早有变!” 邵三省惊讶:“这…大公子已经把这事给捅破了,他还敢下手?” 邵三省冷笑:“冰雪阁?不也就是地位高一些的人么,你以为真是神不成?只能吓唬住一些无能之辈,有能耐的人是吓唬不住的。而有能耐的人通常都比较自信,他敢冲冰雪阁而去,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借大禅山压制我,说什么我要利用冰雪阁对付他,无非是先做预防,想堵我的嘴,这越发说明他并未善罢甘休。” “由此也更加说明了,他和冰雪阁没什么关系,正常手段是拿不到赤阳朱果的,必然要采取非正常手段,只怕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正常求取,你让人严加关注,尤其是赤阳朱果的产地,一旦有任何异常,务必即刻告诉我!” 前有大禅山的警告,邵三省心中不安,“大公子,连你都说那牛有道不简单,他冒这险值得吗?” “值得吗?”邵三省摇头,“不是值得,而是太值得了,若换了我有他那条件,我也得那样去做。一开始我还没想到,经由大禅山那边传来的消息,那厮俨然盯上了赤阳朱果不放,被我捅破了也不肯放手,宁愿冒险,这是为何?之后我才渐渐想明白,此獠城府极深,目光深远,他怕是已经盯上了金州这块肥肉!” 邵三省讶异,“金州乃万洞天府的地盘,万洞天府岂能罢手?” 邵平波:“我问你,赤阳朱果送到海如月母子手上后,海如月会不会给儿子用?” 邵三省:“这是自然,有救治的机会,做娘的没道理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 邵平波:“我再问你,若是从冰雪阁偷盗来的呢?” 邵三省:“怕是也还得用,一旦萧天振有事,她在金州的处境也麻烦,无论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她自己…”说到这猛然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邵平波盯着他双眼,知道他领会到了,微微点头,“你没猜错,一旦萧天振用了从冰雪阁偷盗来的赤阳朱果,海如月母子便摆脱不了他的控制,母子两个必然暗中受他操控,否则冰雪阁的怒火不是他们母子能承受的。他只需要暗中控制母子两个便可,不需要正面和万洞天府硬来,一旦时机成熟,金州这块肥肉他随时伸手可吃。” “这种人很危险,只要他盯上了金州,万洞天府那些匹夫未必是他对手,迟早要栽他手上。更何况暗中操控母子二人便能带来极大的利益,这才是他不择手段也要弄到赤阳朱果的真正原因。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求取,必然是瞒了万洞天府等各方势力的,知道他在彩虹客栈连万洞天府的人也扣了,我就越发肯定是如此!” “务必让人把冰雪阁那边盯紧了,他绝对要动手,如此大好良机,不可错过,我必将此獠一举除之!” 邵三省:“好!大公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一九四章 烈酒 “好香,什么味?” 峡谷崖壁,天玉门商铺外来往的人,隐隐闻到异香,朝内打量。 商铺里面,天玉门的人也追寻到了香气来源,只不过连掌门彭又在也被拦下。 “彭掌门,对不住,现在还不到时候。”袁罡拦在了通内的路口,后面的段虎等人则有些心虚,在人家天玉门的地盘上拦人家掌门… 陈庭秀喝斥道:“放肆,难道任由你们胡作非为吗?” 袁罡不理他,只盯着彭又在问道:“难道彭掌门想把到手的钱给弄砸了吗?” 闻听此言,彭又在只能忍住好奇,继续忍耐…… 内部禁地,牛有道伸手掰弯了黄铜漏口,直接在手揉捻成团扔在了一边,锅灶之类的也毁掉了。 将一应物品‘毁尸灭迹’后,这才从屋内走了出来,挥手招了守在甬道的吴三两过来,“去一趟,把费长流那三派掌门给请来。” “是!”吴三两快步而去。 牛有道从临时禁地出来了,很快惊动了彭又在等人,彭又在找来时,牛有道正在给他准备的卧室内喝茶。 袁罡这次倒是没有拦客,彭又在直接闯入,见面劈头便问:“奇奇怪怪的味道,你在搞什么东西?” 商铺里被那香味熏的有点难受,开了通风的气窗才好了些。 牛有道起身笑道:“自然是搞兑现承诺的东西。” 彭又在问:“东西呢?” 牛有道:“彭掌门勿急,等费长流等人来了,自然会拿出来。呃…在你家,不用我请你喝茶吧?” 彭又在遂坐在了一旁等着,不时打量牛有道两眼,若不是牵扯到冰雪阁,哪有这样的事。 不知搞什么名堂的事停下后,加之开了气窗,商铺内的味道已经渐渐没了,渐渐散去。 稍等了一阵,费长流、夏花、郑九霄陆续来到,在客厅等着。 得了通报后,牛有道再次起身,伸手请了彭又在一起去见客,出门时,对袁罡道:“去把那几坛东西取来吧。” 这边一来到客厅,费长流几人也站了起来,对彭又在见礼。 双方稍微客套了几句,袁罡端了一只托盘,托盘上有五只不大的酒坛,牛有道挥了下手,“几位掌门一人送一坛吧。” 袁罡端着托盘从几位掌门跟前走过,再回来,剩了一坛放在牛有道跟前。 彭又在等人捧着酒坛翻来覆去看了看,酒坛上有新上的封泥,一时间皆不明所以。 “这难道是酒?”见是用酒坛装的,彭又在试着问了句。 “彭掌门果然慧眼,一眼就看出了,不过彭掌门估计没喝过这酒。”牛有道抓了跟前酒坛在手,对一名天玉门弟子道:“劳烦取五只酒杯来。” 那弟子看向掌门,彭又在挥手一下,示意照办,回头又盯着手上酒坛翻来覆去查看。 不一会儿酒杯送到,摆在了牛有道跟前。 牛有道揭掉了封泥,倒出清冽酒水入杯中,一股芬芳开始飘荡在屋内,和之前熏人的香味不同。 “好香!”深吸一口气的夏花赞了声,首先走了过来查看。 几位掌门都忍不住,都围了过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酒居然这么香。 倒好酒的牛有道伸手示意,“在下新酿的烈酒,诸位不妨尝尝。” 几位掌门都各取了一杯在手中查看,看过后,彭又在忍不住咦了声,“这酒为何此清澈?” 牛有道呵呵一笑,这都是他勾兑好了的蒸馏酒,自然清澈,笑道:“你们平常喝的杂质太多,都是浊酒,我这酒无杂质,自然清澈。诸位请用!” 这话说的一旁的黑牡丹等人都有些心痒痒,想尝尝滋味,那些同来的各派长老亦目光一闪一闪。 唯独袁罡嘴角不屑撇了撇,道爷又在欺负一群人没见识。 “掌门且慢。”陈庭秀见彭又在要举杯品尝,忙阻止了一声,取了只小瓷瓶出来,要试毒。 牛有道叹了声,“别坏了醇正味道,我在这下毒,跑得了吗?”说罢自己拿了只酒杯,昂头一口干了,入嘴入喉慢慢下肚,吐出一口酒气,眼中略有怀念味道。 见状,彭又在对陈庭秀挥了下手,也举杯一口闷了。 然而酒一入口,立马两眼一瞪,腮帮子紧绷。 “掌门,怎么了?”陈庭秀一惊,忙问。 彭又在抬手打住,不让打扰的样子,感觉着酒水慢慢入喉,只感觉一道热流淌入腹内,一落肚立马犹如一团火燃烧,然而满口余香,烈醇香薰滋味缭绕口齿,真正是让人回味无穷,瞪眼大赞一声,“好酒!果然是烈酒!” 牛有道笑了,这边人喝的都是发酵后直接去渣的酒水,和他酿的蒸馏酒截然不同,口味差别自然是大。 费长流等人闻言也立刻闷口一尝,结果酒一入口,一个个不是瞪眼就是皱眉。 夏花更是捂了捂嘴,艰难咽下的样子。 “呼!果然是好酒。”张口呼气的费长流赞了声。 “喝了这酒,再喝以前的酒,怕是没什么滋味了。”郑九霄砸吧嘴叹了声。 捂嘴慢慢松开的夏花,摇头道:“这酒太烈了,太冲,我是喝不惯的。” “这才叫酒!”彭又在哈哈一声,伸手要去抓那酒坛,那份喝酒的豪爽劲一出来,果然符合他的块头。 牛有道却伸手摁住了酒坛,“彭掌门,这酒可金贵的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一口喝掉了多少钱?” 彭又在问:“多少?”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不相干的人是不是该退下了?酒嘛,可以慢慢喝,正事不能耽误,咱们该谈正事了。” 彭又在偏头示意了一下,那些不相干的小弟子立刻被屏退了。 现场除了牛有道的人,剩下的就是些各门派的长老了。 牛有道再次给几个掌门杯子里倒酒,杯口较大,酒坛不大,每只大概只能装一斤的量,再倒上一圈都倒不满,刚好夏花不习惯这烈劲,就没给她倒。 其实牛有道也就是小酿了点,随便弄了些,没花精力搞那么多,只是证明一下确实存在便可。 几位掌门这次倒是慢慢细品了起来,前面喝的太匆忙,这回下肚后一个个大呼过瘾。 牛有道晃了晃空酒坛,问:“诸位,觉得这酒卖一百金币一坛可卖得出去?” 彭又在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夏花惊讶道:“这么小一坛,还如此难喝,卖这么贵,谁买?” 郑九霄对她摆手,“卖得卖得,我看两百金币一坛都会有人买。” 费长流颔首:“就算嫌贵不常喝,买点好酒回去待客还是没问题的,有钱人还是不少的,如此品相的酒,卖两百金币不成问题。” “好!”牛有道点头一声,他原来还准备估价一百来着,听了两人的话,他改主意了,对彭又在道:“这一坛酒,我卖给天玉门,两百金币一坛,至于你天玉门转手卖出去卖多少钱一坛我不管,我和庸平郡王那边,每年提供一万坛给天玉门。” 费长流三人相视一眼,有点眼热,这明显是一条财路啊,给天玉门一万坛,不知道给他们多少。 彭又在眼珠转了转,拿了一旁酒坛看了看,“这么小一坛,才给一万坛,是不是太少了点?还有,这么小一坛你就敢卖我两百金币,未免太黑了点吧?”态度立马转换过渡到了为天玉门争取利益上,十足商人模样。 牛有道:“这酒有多难酿制你也看到了,这么小小五坛却花了我小半月的时间,一年给天玉门一万坛已经不少了,更何况还是独家供应给天玉门。再者,这钱可不是我花的,而是给你外孙女婿当军资的。当然,彭掌门若是觉得两百金币一坛贵了,刚才郑掌门和费掌门似乎不嫌贵,我可以供应给留仙宗和浮云宗。” 郑九霄和费长流立刻满眼期待,谁知彭又在手一抬,立马改口了,“好吧,只要是答应独家供应给天玉门,我可以答应!”独家掌握售卖权,这价钱上就好操作了。 牛有道:“彭掌门不要答应的太早了,我还有三个条件。” 彭又在皱眉,顿了一下,又问道:“先说来听听。” 牛有道:“第一,广义郡和青山郡的兵马大权必须统归于庸平郡王,统一听从调遣避免令出两方的好处不用我多说。更何况,待到集中力量打下了南州,凤凌波能得到的好处又岂是区区一个广义郡能比的,总比他在广义郡守成好吧?” “第二,除采集灵草外,天玉门暂时必须放弃从两郡攫取钱财,至少在打下南州之前不许。没别的意思,两郡之地的百姓负担太重,民不聊生,王爷那边也是该为民生减免一些税赋了,也是该让百姓修养生息了,这也是聚集民心的最好办法。只有在两郡创造出了良好的生存环境,才能吸引四方流民来投,才能为王爷提供源源不断的青壮兵源,否则二十万精兵何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竭泽而渔了,那不是长久之道。” “第三,广义郡那边不管,但青山郡这边的灵草采集地,天玉门要让出一半的地盘给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打下南州后,天玉门也要让出南州三分之一的地盘给他们三家分享。宋家倒了,三派没了依附,想必也处境艰难。天玉门手上不但有广义郡和青山郡,在其他地方还有地盘,待到南州十三郡到手,天玉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根本没有充足的人手帮助庸平郡王拱卫。彭掌门也必须考虑一点,一旦对南州动手,牵涉到不少门派的利益,天玉门想一家独扛吗?还是让别人也分担一些压力吧!” 第一九五章 我要宋九明的脑袋 第一个条件就让彭又在有些为难,偏偏这个为难不是让天玉门为难,而是让他这个掌门个人为难,凤凌波是他女婿啊!剥夺掉女婿的权力,怎么跟女儿交代? 第二条他也要考虑一下,放弃从两郡攫取钱财不是不行,关键要衡量一下新进财路对损失有多大的补足和盈余,事关整个天玉门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利益,他不能鲁莽一口答应下来,万一有什么影响,他这个掌门是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当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上上下下那多人等着吃用呢。 至于第三条,商朝宗攻打青山郡时,他门中弟子也是做出了牺牲的,还有广义郡那边对兵马钱粮的输送,不是坐享其成,是付出了代价才让青山郡成为了天玉门嘴中肉的,现在让天玉门一下吐出半块来,门中弟子怕是会有人在感情上难以接受,真要答应也得统一一下意见才行。 但是也不好拒绝,人家的条件和原因是相辅相成的,人家说的完全有道理。 第一条,广义郡和青山郡若都争夺主导权的话,一旦发生战事的确不利,若打下了南州凤凌波能得到的好处的确比在广义郡强,在这点上自己也不会让女儿女婿吃亏,自己自然会操作。 第二条,放弃对两郡财力的攫取,让百姓休养生息扩充兵源就更不会有错,要打南州必须要要有兵源,到别人地盘上征招兵源,别人也不会答应不是。 第三条,天玉门的确没实力在发生战事时独自承受所有压力,需要有人分担,也不可能好处都你的,人家白白帮你分担压力,必须要让利。 种种原因下来,他既不好一口答应下来,也不好一口拒绝。 不但是他,身旁的长老也陷入了沉默思索中。 费长流、夏花和郑九霄则也在考虑中。 如今的情况,三派的处境的确很尴尬,宋九明一倒,新的廷尉一上任,正逐步将三派的人踢出廷尉一系,三派的主要财路正在被斩断中,急需寻找新的出路。 而三派一直依附权势,还没有真正掌握过一处地盘,真能拿到属于自己门派地盘的话,对三派是有重大转变意义的,谁都有个从小到大的过程。地盘虽不大,关键是后续的远景,南州三分之一的地盘。 可话又说回来,远景虽美好,能不能实现还不一定,就算天玉门答应这个条件,青山郡一半的地盘给他们三家分,也的确是小了点,现在不知道让天玉门放弃对地盘财力的攫取会不会也要求到他们的头上。 看牛有道的意思,要休养生息,怕是也免不了,可若是不让攫取财力,又难以满足三派弟子的开销。 各人都在琢磨自家的利益。 彭又在忽出声问了句,“牛有道,你这酒的配方哪来的?” 牛有道略笑,这事就算对方不问,他也要提的,既然问了就更好:“不需要管哪里来的,总之只需知道一点,给这配方的人是天玉门惹不起的人,否则我也不敢躲在你家里拿出来自寻杀身之祸,彭掌门不会动了什么歪念头吧?我劝你最好不要想多了,没这把握我也不敢做这事。我出了事,立马会冒出一堆人酿此酒,人人都会的东西,可就卖不出什么价钱了。” 彭又在正纳闷这事,这厮有够胆大的,听闻此言,复又试探道:“冰雪阁给你的?” 牛有道诡笑道:“不知道,梦里有人托梦给的。” 他故意在那含糊其辞,众人反而越发怀疑是冰雪阁,否则真有这财路为何早不拿出来,偏偏这回来了冰雪阁之后就突然有了? 都有些情不自禁地想歪了。 “这样吧,容我考虑一天,明天再给你答复。”彭又在叹了声,发现这次来还真碰上正事了。 牛有道微笑点头,“好!” 彭又在又对费长流三人,道:“三位,那三坛酒暂时先借给我如何?” 堂堂天玉门掌门都开这口了,这点面子岂能不给,费长流三人自然答应了下来。 众人散伙时,郑九霄快步追上牛有道:“牛老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牛有道回头看看他身后一同跟来的费长流和夏花,颔首,伸手道:“诸位请跟我来。” 三个门派的人遂跟了他去。 客厅内,彭又在背个手看了看进去的牛有道等人,回头看向那几瓶酒,对陈庭秀挥手示意了一下,道:“让吴空把这几坛酒卖掉,价钱尽量抬高,先试试行情。” 陈庭秀懂他的意思,这才是关系到一系列决断的关键,点了点头,迅速照办。 牛有道等人暂时借用了天玉门内部的小厅,一群人凑在了一起。 “老弟,青山郡那边的事你能做主?”郑九霄先探了句底,这事他总感觉有些荒谬,青山郡那边明明是天玉门的地盘,怎么变成了这家伙指手画脚? 牛有道微笑着反问:“我能不能做主重要吗?若天玉门都答应了,你觉得青山郡那边还有问题吗?” 也是!郑九霄发现自己问了句蠢话,又问:“地盘分给我们后,我们也不能攫取当地的财力?” 牛有道断然道:“不行!同在青山郡,一边待遇好,一边待遇不好,你们真要这样干了,你们地盘上的人立马就要跑光,人都没了,还攫个屁的财力,攫谁去?” 也是!三位掌门面面相觑,无语。 费长流皱眉,“那么小一块地面上产出的灵草够不够修炼用不知道,但我们对门中弟子基本的保障得有吧?若无基本财力来源,我三派弟子连起码的开销都维持不了,投靠庸平郡王有什么意义?” 夏花颔首,“就是!” 郑九霄:“那酒的财路若是能分我们一点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牛有道:“这个我自然在考虑中,然而这酒投放出去究竟能卖什么价谁都不清楚,彭又在自己都在斟酌中。已经提出了一堆条件为你们争取利益,若在还没见着落的事情上继续切天玉门的肉,他们能答应吗?退一步说,不知行情该怎么切、该切多少都不清楚,大家心里都没底的事,你们告诉我,该怎么谈?” 三位掌门沉默,这个也是,该要多少份额不好说。 牛有道:“所以说,一切等结果出来了再说,他天玉门若敢一个人吃肉不管其他人死活,他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郑九霄捋须道:“依我看,这酒应该很好卖!” 牛有道苦口婆心道:“郑掌门,现在就别惦记酒的事了,等天玉门把一系列条件答应了下来再说吧,等事情落定了,酒的产出控制在我的手上,你们还怕没有谈的余地吗?我之所以拉上你们,就是不想让天玉门一家坐大,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们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郑九霄颔首,“好,那就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吧。” 牛有道嗯了声,眉头一挑,话锋一转,“有些事情可以等有了结果再说,有些事情却是得有个交代。” 三人相视一眼,大概都猜到了他想说哪方面的事。 果然,牛有道淡然道:“我跟宋家那边的事,你们什么态度?千万别告诉我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脚踩两条船。” 夏花:“若天玉门答应了,咱们都投靠了庸平郡王,都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再理会宋家。” 牛有道:“两头总该彻底断一头,我拿出了诚意解决问题,你们是不是也得有点诚意?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要宋九明的脑袋!只要将宋家一干主要人员的脑袋送到了青山郡,咱们之间的过结就算过去了,也算是三派的投名状吧!” “……”三人无语。 费长流沉声道:“宋九明虽然下台了,可前身毕竟是朝廷大员,朝廷也不会放任有人乱来,否则朝堂上的那些人都会担心将来而人人自危,何况宋九明又居住在京城,京中高手众多,一不小心就是大麻烦,实在是不好下手!” “杀我的时候能不择手段,现在倒是嫌麻烦了,让我情何以堪?”牛有道冷眼斜睨道:“这不是我操心的,我只看结果!我不喜欢勉强人的,大家自己看着办,我绝不勉强!” 三派人员是在沉默中告辞的。 “以后准备改行酿酒了?”没了外人,袁罡冷冰冰打趣一声。 牛有道呵呵一笑,“你以前总觉得我干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意义,现在怎么样?还是有点用处的吧?老话说的没错,艺多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没坏处!”拍了拍袁罡的肩膀。 出了天玉门商铺的三派掌门沉默中并排而行,余者身后跟随。 “你们真的看好那酒的买卖?”夏花忍不住问了声,她不喜欢这烈酒,所以不好把握。 “绝对好卖的,是一条大财路!”郑九霄断言。 费长流沉默着点了点头。 等到迎面而来的人走过去以后,夏花低声道:“如此说来,咱们真有可能去对付宋家?” 郑九霄唏嘘摇头,不说话。 费长流心中正纳闷这事,极度郁闷,留仙宗弟子兴师动众而来,明明是奉宋家的令来杀牛有道的,怎么一转眼就要变成奉牛有道的令去诛灭宋家?两头不是人,这叫个什么事…… 第一九六章 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吴空回到了商铺,问了下商铺伙计陈长老在哪,随后直奔内堂,来到了掌门房外。 得了允许入内,只见掌门正和几位长老议事,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他一入内都盯向了他。 吴空对众人行过礼后,长老陈庭秀站了起来,问道:“酒卖掉了?” 吴空点头:“都卖掉了,三坛一千五百金币。”拿出了几张金票双手奉上。 陈庭秀接了金票迅速清点了一下,复又急问:“五百金币一坛,他们不嫌贵吗?” 吴空恭敬道:“回长老,按吩咐,一坛开了做品尝的样品,另三坛分别带去了三家商铺推荐试卖。听说五百金币一坛,都嫌太贵,不过品尝了之后,又都说是好酒,纷纷表示要买几坛。我说这酒很难酿制,暂时没货了,他们又纷纷表示要预定,有预定十坛的,也有预定一百坛的,弟子不知情况,没敢接!” 屋内一群天玉门的高层闻言皆面露诡秘笑意。 陈庭秀笑了,挥手道:“好了,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待吴空离去后,陈庭秀霍然回头,朝彭又在道:“掌门,我们的担心有点多余,看来五百金币的价还定低了些,价钱还可以往上再抬上一抬。” 彭又在笑着点了点头。 另有一长老站起道:“掌门,我看这事可为,就算卖五百,一坛也能赚个三百,一万坛下来,一年就是三百万金币啊!别说一个广义郡和青山郡,就算几个加一起一年也刮不出这么多钱来。” 彭又在看向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另有一人道:“掌门,我看这事可行。” 陈庭秀也点头道:“掌门,这买卖划得来,可以答应他,我现在就喊他过来。” “且慢!”彭又在抬手阻止了一下,见意见都统一了,心情大好,呵呵笑道:“不急,说好了明天给他答复的,我们太着急了不好,也不差这一天,熬他一熬。” 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陈庭秀忽叹道:“只是这样一来,凤凌波那边怕是要受点委屈了。” 众人闻言大多沉默,凤凌波在广义郡这些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剥夺其权利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偏偏凤凌波还是掌门的女婿,就算不是掌门女婿是其他人,天玉门也不能这么不近情理。 彭又在摆手道:“我是天玉门掌门,他是我女婿,为了天玉门的大局,不委屈他还能委屈谁?别人不好说,但他为天玉门做出牺牲是应该的!凤凌波和玉兰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自会说服他们。” 一听这话,众人心知肚明,已经定了调子,是为天玉门做出了牺牲的,以后也亏待不了。 次日,留仙宗几派掌门再次齐聚天玉门商铺,牛有道提出的条件,天玉门答应了下来。 三派较为弱小,面对天玉门这么强势的门派,事关本派命运转折点的大事,一些口头的条件也没办法带回去跟门内弟子交差,直到再三要求与天玉门签下了契约,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有可能改变整个南州命运的约定,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黑牡丹等人暗暗咋舌,再看向牛有道的眼神都变了,有敬畏,方知以前的自己有多渺小。 同时心也更近了,这样的机密,牛有道并未瞒他们,让他们大开眼界。 也有佩服,道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群跑来杀道爷的人,转眼被道爷化为绕指柔。 事实上,几个门派的几个修士,在背后这么一商量,做出的决定将不知要改变南州多少人的命运,一旦事发,南州将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执掌广义郡多年的凤凌波知情后不知将作何感想,不知会不会悔恨‘引狼入室’。 与牛有道又是一番商量后,三派人员离去,要尽快回去做准备。 彭又在也准备动身离开了,身为一派掌门,不可离开门派中枢太久。 不过离去前,还是找到了牛有道,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青山郡?” 牛有道笑道:“反正我暂时也不便公开在青山郡露面,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 彭又在沉声道:“酿酒的事不要耽误了,抓紧时间回去,路上的安全…你惹下的麻烦不小,要不要我留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这边已经确定了是条大财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牛有道立马回去帮他们酿酒,然后他们好发财。 牛有道:“护送就不用了,我回头还要去冰雪阁,途中的安全事宜冰雪阁那边会安排,应该不会有事。” 怪不得一点不怕敢到处乱跑!彭又在嘴角抽了一下,心里嘀咕,这厮究竟和冰雪阁有什么关系? 奈何不好问,也问不出来,只能是作罢。 不过听说冰雪阁这边会有安排,他也就放心了,但还是催促了一下,“尽快回去吧,正事要紧。” “好!”牛有道微笑点头。 彭又在转身大步而去。 屋内没了其他人,在袁罡的注视下,牛有道慢慢踱步,拿了架在一旁的宝剑在手,拔出一截光可鉴人的剑身照着自己,徐徐道:“猴子,这次回去,我们才算是站稳了脚,只要在青山郡,安全上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你我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袁罡沉默,知道道爷这回花了不少的心思,才打造出了这个局面,从离开上清宗到现在,应该半年不到吧,终于在凶险缠绕中站稳了脚,很不容易。 袁罡心里也清楚,换了自己是没这能力做到的,这方面的能力,自己与道爷差了不止那么一点点,更何况还帮了商氏兄妹那边,想必那兄妹两个知道后应该会很高兴吧? 他脑海中闪过了一群人在树林中厮杀的影子,一群人救了他命,关铁临终前拉着他手的央求… 摒弃脑海中的杂乱画面,袁罡问:“那东西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不能动,至少我们在冰雪阁期间不能动,等魏多的消息来了再看,先离开这里再说。”牛有道唰一声插回了宝剑,回头看向他…… 次日,一群人乔装后离开了冰雪阁。 冰天雪地中,众人飞掠,袁罡身影从一座雪峰中间冲出,一路带出激扬雪花,从高山上急速冲下,飞快追在一群人的身后。 黑牡丹等人此时才惊讶发现,袁罡竟然不是修士,衣服穿的比他们也多不到哪去,在如此低温的地方冲着寒风疾驰,难以想象凭血肉之躯怎能抵御如此酷寒。 几人落地,落在一座雪丘上,再次弹射而起滑行。 后方急速冲下来的袁罡,直接冲上雪丘,顺着坡度,唰一声斜射上空,腾空翻飞而起,竟然超越了一群人的飞掠高度。 黑牡丹等人齐刷刷抬头看去,只见袁罡踩在两条板子上,身子前倾,双手背在了身后,整个人亦腾空滑行。 前方是一道峡谷,众人飞跃而过后落地,齐回头,一个个为袁罡提心吊胆,这砸落进峡谷内焉有命在? 然袁罡人影呼一声从他们头顶掠过,已飞过峡谷,从高空砸落而下,也并未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在雪地中砸个半残或人仰马翻的情形,只见在地上激荡出雪花,顺着地势一溜烟地飞速远去,压根不做任何停留,再遇雪坡又腾空而起,潇洒飘逸。 黑牡丹等人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牛有道微微一笑,发现猴子这家伙简直是在耍酷,纵身而起追去…… 出雪域,再见绿野,一行止步,没有在荒山僻野躲藏,也没有去热闹的城郭,停留在了一个江边小镇附近的村庄里。 黑牡丹等人不知道牛有道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走了? 问也问不到,牛有道只说到时候自然知道。 几人也不知道袁罡在干什么,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一个院子里,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而牛有道不是修炼,就是在这没多少人的村子里晃悠。 镇上买点酒,跟村里的老人喝喝酒、聊聊天,与村里的小孩耍耍,或扛根杆子跑到河边钓鱼。 转眼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夕阳下,扛着鱼竿、提着鱼篓的牛有道慢悠悠归来,村里小孩欢呼着跑去相迎,都知道他钓鱼很厉害。 于是一篓鱼被小孩们分了个干净,提着鱼的小孩雀跃回家,每次都是这样。 袁罡坐在院墙上看着夕阳西下,一脸的回忆神色。 拿着钓鱼家伙的牛有道站在墙根下,抬头问道:“忙完了?” 袁罡颔首:“差不多了。”跳下墙,接了他手里东西,掏出一卷纸张给他,“魏多来消息了。” “哦!”牛有道拿了纸张,进了院子里,摊开了一看,越看嘴角笑意越浓。 其实纸上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有关邵平波的基本情况而已,譬如邵平波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其母早逝,其父所纳之妾生了两个儿子,被邵平波打压的厉害之类的云云。 “有点意思。”牛有道嘀咕了一声,手上东西慢慢收起,道:“让吴三两过来一趟。” 袁罡立刻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吴三两来到,拱手见礼,“道爷!” 第一九七章 家破人亡 牛有道也不跟他客气,“有件事让你去办。” 吴三两:“道爷尽管吩咐。” 牛有道:“邵平波有两个弟弟,好像和邵平波不太对付。你立刻去北州,给我多加注意这两人,看看平常都会跟什么人来往,只需盯着便可,不要接触,等我消息。邵平波还有个妹妹,你也可以顺带注意一下,但万不可擅自接近,否则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之所以再派他去,是因为魏多那人有点麻烦,结巴是个问题,外出打探什么容易被人注意,只适合在上清宗那边关注邵平波。所以邵平波这边牛有道就不让吴三两关注了,只关注另外的对象便可。 吴三两颔首:“明白。” 牛有道:“你此去可能有风险,你毕竟是在北州露过面的,所以此去务必掩饰好自己,宁可事不成,也不要暴露自己。总之你按我说的先去关注一下那边的情况,随时回报消息,我回头会安排人去接替你。这事,暂时你知道就行,先不要告诉黑牡丹他们,这也是对你自己的安全负责。” “好!”吴三两点头。 牛有道笑道:“准备一下尽快出发。” “是!”吴三两拱了拱手,随后快速离去。 牛有道回头对袁罡道:“再等半个月,动手!” 袁罡点头…… 北州,夜幕下的凌波府灯火阑珊,书房里的灯光一直到深夜还亮着。 书桌上堆着一堆文书,邵平波一份份看过提笔做下批示,终于忙完搁笔后,管家邵三省端了碗汤放在边上。 邵平波一口喝干,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子骨。 邵三省在旁提醒了一句,“大公子,冰雪阁那边至今没有什么动静,会不会…” “没什么会不会的,继续盯着,不要放松。”邵平波偏头冷冷一声,随后出了书房…… 夜幕降临,燕京宋府。 一辆朴素马车停在侧门外,戴着斗笠的陈归硕跳下车,敲开了门。 马车内,宋舒也钻了出来,身上还略带有酒气,刚从养在外面的小娘子那边回来。 家里虽有正室,但偶尔还是会去外面放松一下,尤其是宋家最近的情况,让人略有苦闷,唯美色可开怀一时。 宋舒快速进了侧门内,陈归硕也摘下斗笠给了看门的下人,跟了宋舒入内。 看门下人则迅速上了马车,将马车给送归原位。 回了自己院子的宋舒,喊了两声夫人,不见有反应,回头问院子里扫地的下人,“夫人去哪了?” 下人回道:“一直在屋内没出来,估计正休息着。” 宋舒看看天色,这个时候休息,搞什么名堂? 他随后去了卧室,推开门的刹那,鼻翼一动,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快速入内,只见地上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丫鬟瞪大着眼睛,而另一具的脑袋则不知去了哪里,看衣饰正是自家夫人。 宋舒两眼渐渐圆睁,脑袋里“嗡”一声响,就在这时,外面隐隐又传来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大爷出事了……” 宋舒迅速闪身出门,朝呐喊处跑去,只见一老婆子如同疯了一般,脸色苍白,拉着围来的人不断嚷嚷着同一句话,“大爷出事了,出事了……” 宋舒瞬间寒毛竖起,唰一声拔出了佩剑,几个起落,飞掠到了大哥宋全那边的庭院,只见院子里的下人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已经吓哭了。 宋舒冲进堂屋内,只见一个身上还没脱官服的人倒在了血泊中,边上还有四人,和他夫人一样,脑袋全都没了。 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大哥、大嫂,还有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 就在这时,这边庭院跑去主院那边急报的人再次传来惊恐呼喊声。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脑海闪过,宋舒脸上浮现惊慌,快速闪离,出门飞掠而去,落在了闲杂人等不得擅闯的后院重地,只见这边也乱成了一团,书房门口挤了一群人。 “让开!”宋舒拨开人群冲进了书房,一看书房内的情形,同样有两个人倒在了血泊中,也没了脑袋。 只一眼便认出了是父亲宋九明和管家刘禄,宋舒脸色惨白,踉跄后退,拄剑靠在了墙上,呼吸急促。 这时,陈归硕冲了进来,见状悲声道:“师叔,这是怎么了?” 唰!宋舒挥剑指向他,怒吼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陈归硕慌忙摆手后退,“师叔,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干的,我出门接您的时候刚撞见大爷回府,门口的下人可都亲眼看到了的啊!这点时间,我怎可能在府中到处行凶不被别人发现。” 当!一剑杵地,宋舒怒眼看向门口战战兢兢的人怒喝道:“说,是谁干的?” 一群人惶恐后退,纷纷摇着头。 宋舒冲了出去,剑指众人逼问。 陈归硕跑了出来,拉住了他胳膊,喊道:“师叔,还用说吗?谁跟宋家有仇,就是谁杀的。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行凶,几个院子到处蹿,还能不被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宋舒怔在原地,陡然眼冒怒火:“牛有道!” 陈归硕无语,按理说宋家仇人应该不少,自己还想提醒一下来着,谁想不用自己提醒,这位直接就猜到了牛有道的头上,陈归硕有点想不通他是怎么猜到的,看来杀子之仇一直不曾忘却过。 “啊!”宋舒挥臂甩开陈归硕,仰天怒吼。 外面却传来一阵高声呐喊:“三爷疯了,杀人了,三爷疯了,杀人了……” “……”宋舒嘶吼声戛然而止,唰一声腾空掠去,落在了宋府大门瓦梁上。 街头行人已全部停下,正莫名其妙,刚才有人喊了两声便跑了,大家还没搞清怎么回事,谁想跳出个气势汹汹的拿剑站门上,那充血发红的眼睛看着吓人,像疯子一样。 “谁!狗贼滚出来!”宋舒怒目扫视街头怒吼,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止步街头观望之人皆被吓的后退,继而四散快跑。 宋舒还想掠到外面寻找,很显然的,刚才呐喊栽赃之人肯定和行凶者有关。 蹿上来的陈归硕一把拉住了他,“师叔,不要冲动。” “放开!”宋舒回头怒视。 “师叔,这明显是陷阱,有人想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到您的头上,这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一旦官府来拿人,您一旦落到官府的手上…师叔,不说别的,老大人如今的处境您不是不知道,明显有政敌故意为难,您一旦落到官府的手上,还能脱身吗?少爷死的冤,大爷死的冤,老大人死的冤,您要是再出事的话,宋家可是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了。”陈归硕低声急语,一脸焦急的样子。 此话犹如当头一盆冰水,稍微理智一想,宋舒有些不寒而栗。 陈归硕趁机将其给拽的跳回了院子里,“师叔,还请冷静啊,这是陷阱,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恐惧感袭来,最终,宋舒惶恐不安之下迅速回去收拾了一些能带走的财物。 临别前,内宅重地的书房内,宋舒扑通跪在了宋九明的尸体前,泪流满面,心中好生悔恨,恨自己不该在宋家这个时候还跑出去寻欢,哪怕自己和陈归硕当中有一人在,行凶者惧于打斗动静引来京城守护法师也不敢乱来啊! 好恨!宋舒对着宋九明的尸体连磕几个响头,迅速起身而去,不敢久留。 院子里招来一名满脸惶恐的老仆,宋舒拿出一张金票给他,一脸悲痛道:“老张,家里的后事就拜托给你了,去报官吧!告诉官府,就说行凶者乃牛有道!” “三爷,您这是…”老仆满脸不安地问了声。 宋舒没解释,最后再回头看了眼父亲经常出没的书房,他心里清楚明白,父亲一倒,树倒猢狲散,没了父亲的影响力,宋家彻底垮了,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个家! “师叔!”一旁的陈归硕催促一声。 宋舒毅然而然离去,顾不上安顿发妻的遗体,也顾不上安顿父兄等人的遗体,就这样带着满腔悲愤和悲伤离开了。 悄然离城,遁入了城外的山林中,登高望远,宋舒眺望家的方向。 背着包裹在旁的陈归硕道:“不说有没有什么陷阱,明显有人想赶尽杀绝,哪怕是老大人的政敌也担心这家破人亡的大仇啊,怕是也不想宋家还有人能卷土重来,燕国怕是不能呆了。” 宋舒喃喃自语,“去哪,我们能去哪?” 一时间,若要离开燕国,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虽是修士,却一直在宋家势力的庇护下,他还真没单独面对过这个修行界。 跑去其他国家,万一燕国向他国索要他,他国会为了一个他而跟燕国怎样吗?没了宋家,他对他国似乎没任何用处。 难道要沦落为散修?还是隐姓埋名一辈子? 陈归硕在旁以很肯定的语气道:“北州,咱们投靠北州邵家的邵平波去!” “北州邵平波?”宋舒惊讶回头。 陈归硕点头:“师叔忘了弟子前些日子探来的消息吗?北州之所以投书给我们,是因为邵平波和牛有道对上了,咱们和牛有道乃是死敌,邵平波必然会收留。” 宋舒皱眉:“不是说邵平波喜欢上了唐仪么,上清宗就在北州,我们去了,上清宗焉能放过我们?” 第一九八章 夜宵 陈归硕反问一句,“师叔是想报仇还是想去邵平波那过好日子?” 宋舒怔了一下,旋即怒不可遏:“难道我在你眼中是贪图享乐之辈不成?灭门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陈归硕颔首:“既不是去享乐,乃为大仇而去,当忍辱负重!邵平波同样想除掉牛有道,师叔也想报仇,只要师叔不让邵平波难做,不公然露面,在邵家的地盘上,邵平波想盖过上清宗的耳目应该不难,只要师叔愿意忍辱负重,难道邵平波还安排不了一个容身之地给咱们吗?” “志同道合,师叔去投,邵平波焉能不收留?若收留,得邵平波庇护,在北州至少能保平安。若不收留,只要咱们秘密前往不惊动上清宗,再不济也是让咱们滚,邵平波没道理会帮牛有道解决掉仇人,左右不亏,前去试试又有何方?” 宋舒闻言沉默一阵,稍后渐渐颔首,“言之有理,往日里倒是我小看了你,今日才知道你竟有这番远见!” “师叔谬赞,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远见,不过去是咽不下这口气。”陈归硕一脸苦笑。 不仅仅是脸上苦笑,内心也真正是在苦笑,他也不愿去北州冒险啊! 可是没办法,自己有见不得光的把柄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人家非要自己这样干,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当然,牛有道许诺的好处也不差。 他现在真的是很无奈,奈何一脚走错,已是身不由己! 宋舒看着他,也颇为感慨,如此忠义之人,难得! 也许也是因为跟着宋家走到今天没了退路吧,桃花源软禁牛有道,南山寺截杀牛有道,金州又再次欲置牛有道于死地,牛有道一日不死,这位师侄怕也是一日不安! 他抬手拍在了陈归硕的肩头,“你放心,宋家若有再起的那天,绝不负你!” 陈归硕心里嘀咕,再起?还能再起吗?一切都在人家的股掌之间,你以为人家若不想放过你的话,你能安然从这京城之中逃出来? 茫茫雪原,天寒地冻,一座雪山洞窟之中,牛有道等人躲了七八日之久,白天潜藏不出,夜间出来观察天象。 黑牡丹等人搞不懂牛有道究竟要干什么,在江边小镇附近的村庄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离开之后不见返回那个什么青山郡,反而又折返回了前往冰雪阁的这片雪域,不但是返回,而且每个人都带上了一捆柴火,所有的一切令人费解。 也同样让几人隐隐有些惴惴不安,难道真的是冲那赤阳朱果来的? 看这样子,若真是冲赤阳朱果来的,绝非明求,而是想暗取,否则犯不着这样鬼鬼祟祟,一想到有可能是要从冰雪阁手中盗取赤阳朱果,几人心惊肉跳,这胆得有多肥? “差不多了。” 洞外观察了一阵天象的袁罡返回洞内,对牛有道点了点头。 牛有道“哦”了一声,黑牡丹等人迅速跟着他出洞,看向夜空。 只见夜空一阵阵乌云飘过,天空时而被乌云笼罩,时而又绽露出空窗,能见云层之上的寒星,从缝隙中渗透下的月光如水银般。 牛有道神色有几分凝重,回头看向袁罡:“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儿戏,一旦失手麻烦不小,你确认真的可以吗?” 袁罡颔首:“至少有七分把握,顺利的话,九分把握都是有可能的。” 牛有道沉声道:“千万不要逞强,一旦败露,不要硬来,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来找我,我自有办法处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黑牡丹等人个个不安,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就是为赤阳朱果。 袁罡平静道:“明白。” 牛有道却再次神情凝重地认真叮嘱:“记住,这不是逞强的事,不能逞强,不行立刻撤,败露立刻服软,剩下的交由我处理,记住了没有?” 袁罡依旧平静:“道爷,我明白。” 牛有道点头,回首看向黑牡丹等人。 黑牡丹很紧张,终于忍不住问道:“道爷,是赤阳朱果吗?” 牛有道默了会儿,问:“你们怕了?” 雷宗康和段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黑牡丹苦笑:“若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可道爷既然要这样做,就必然有道爷的道理,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合适吗?” 牛有道微微一笑,“你们放心,只要按安排好的去做,有危险也是我们两个承担,不会有你们什么事。你们记住,到位后,若是两个时辰后还不见我们两个回来,你们立刻走,去青山郡找金威,把情况告诉金威,让金威帮你们作证,庸平郡王应该会收留你们,不至于让你们没着落。” 黑牡丹忧虑道:“道爷,万一有事,那你们怎么办?” “你们放心,我还不至于不给自己留后路,我会的东西足以自保,冰雪阁不舍得杀我!”牛有道说这话时,也偏头看向了袁罡,也是在告诉袁罡不要乱来,我有办法应付,犯不着走绝路。 黑牡丹略咬唇,心里嘀咕,为什么有事是袁罡和你担? 牛有道的话让她略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和袁罡比起来始终像个外人似的,身子不该给你看的都给你看了。 “好了,天象无常,尤其是这地带,好不容易等到了,时间拖久了,天象恐有变化,之后再想等到合适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牛有道挥了挥手,“按准备好的,立刻出发!” 几人回到了洞内,各背起了一捆干柴,袁罡背了只包裹,又扛了一捆伞样的东西。 出了洞后,背着一捆干柴的牛有道伸手将袁罡肩头扛的东西拿了过来,自己扛上了,让袁罡空了手,对黑牡丹和段虎道:“你们带上他。” 袁罡看了眼牛有道,没争抢负重,也没说什么,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道爷这样做是为了不影响行进速度。 牛有道率先掠空而去,黑牡丹和段虎各抓了袁罡一只胳膊,跟在后面追去。 雷宗康则飞掠上了山顶,开始上下来回,滚出一只只雪球,搬到了山顶上筑雪墙,要筑一圈雪墙。 途中,又到一座雪山,段虎留下了,和雷宗康做同样的举动,筑雪墙。 又远远一段距离后,又一座雪山,黑牡丹也留下了,也在做同样的举动。 最终,牛有道和袁罡也停留在了一座雪山上。 借着偶尔渗透下的月光,观察到附近的矮小些的雪峰,两人结合所在之地,迅速做出了定位,一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牛有道挥手指向了那个方向,“按照咱们标出的地图,离此三十里的样子,便是冰雪阁后面的那座雪山,这光线视况,真的没问题吗?” 袁罡:“应该不会有问题,冰雪阁晚上应该有灯火,那就是最好的定位。” 牛有道:“你能来回这么远吗?” 袁罡:“以前在合适的起飞高度,我最远的距离飞过一百多里,这片雪域高原的地势不用说,空气浮力也很好,如此良好的飞行条件,只会更远,不会有问题。” 听他这么说,牛有道也就不再多说了,扔下了身上的负重,跳下山峰,开始滚了大雪球往山顶搬。 袁罡抬起地上的‘伞’解开捆绑的绳子,拉开,一根根韧性十足的木棍插入伞布之中,开始组装固定,一张三角翼在他手中渐渐成形。 等到他的三角翼组装好了,牛有道亦在山顶筑起了一圈直径达一丈有一人高的雪墙。 两人在雪墙外对视着,袁罡紧了紧戴在头上的皮帽子,转身钻到了三角翼下,扛了起来,寻了块较开阔的地方,扛着三角翼一阵助跑,就那样跳离了山巅。 恰好一阵风来,低落下去的三角翼被托了起来,渐渐浮升,牛有道抬头跟着看去。 略作调试的袁罡宛若一只大雕,驾驭三角翼半侧着绕山顶一圈,旋即如夜枭般遁入了茫茫夜色中朝一个方向而去。 牛有道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跳入了雪墙内,开始堆放柴火点燃。 很快,一堆火燃起,而周围堆砌的雪墙正是为了避免火光外泄,也有挡风的作用。 几乎在此同一时间段的前后,雷宗康、段虎、黑牡丹都陆续点燃了火堆,在旁慢慢添加柴火,火不大,等候着。 高空寒风中,温度很低,袁罡腹部的衣服下明显鼓起涌动着,口鼻冒着腾腾热气,皮帽子边缘的毛毛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冰雪阁的灯火渐渐出现在了眼帘中,身在空中挂在三角翼下的袁罡发现自己偏离了方向,迅速修正方向,朝冰雪阁方向掠去。 同时也借助风力慢慢越浮越高,抵达冰雪阁上空后,继续向前,掠向了冰雪阁后方偶尔渗透的月光照射下的山峰。 抵达了山峰的上空,袁罡开始绕飞,慢慢降低了高度。 高度差不多后,他并不急着降落,而是和山巅保持着距离,一圈又一圈地绕着飞行。 随着他身体气息的释放,山巅盆地中的雪魃渐渐爬起,畏惧着、退缩着慢慢撤下山巅。 月光绽露,借助光线,目光捕捉到山巅动向的袁罡果断调整飞行角度,三角翼一个俯冲,切入了盆地内。 第一九九章 雪崩 落地小跑的同时,三角翼翘首一抬,风阻遏制住了冲击惯性,令落地的袁罡快速停下没有冲出太远。 盆地裂缝中生长的那株果树,在上空薄薄云层淡洒的月辉下几乎看不清,但其中一颗果子在黑暗中散发出的红光却很显眼,犹如一颗诱人宝石。 袁罡不敢迟缓,也不管四周有没有情况,直接将三角翼扛到一处岩石后面避免被风给吹跑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四周有没有情况意义都不大,真要被守山修士发现了,凭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如同早先来此选背景时小蓉说的那般,冰雪阁也有飞行坐骑,三角翼完全是借助空气浮力滑行,速度是不行的,一旦被冰雪阁发现了,在飞行坐骑的追击下,就算能驾驭三角翼逃跑也是跑不掉的。 在地面逃跑,无论是面对修士的实力还是速度,他更没有逃跑的机会。 所以一旦降落,要么不要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人从三角翼下钻出,轻步而快捷地到了果树边,随后快速解下身上包裹,放在了地上打开,从中摸出一只冰玉匣子,打开暂放脚下。 起身,不管四周,直接伸手探入树丛中,摸到了那一颗发红光的果子。 果子入手冰凉冻手,居然比这山顶的酷寒温度还低,然而手感却带有几分绵软,这个情况倒是没听道爷提及过。 袁罡用力一拽,惊讶,发现果蒂部位的茎枝韧性十足,凭他的力气居然难以拽下。 不过也能理解,若是像普通果子似的,遇上这山顶有呼啸大风时轻易便能被吹落,根本不能顺利长成。 大腿上的匕首顺手摸出鞘,弯了茎枝在指间,匕首锋刃夹在两指间用力向外一挑,一刀断开茎枝,果子落入掌中。 匕首入鞘,人顺势蹲下,果子放入了冰玉匣子里,迅速盖上盖子,将包裹里的东西搬除。冰玉匣子放入,迅速打了包裹。 这赤阳朱果采摘下来后不容易保存,必须放入冰玉匣子内,否则一个时辰后就要腐烂融化掉。 包裹甩到身后,胸口打结,背在了身上,伸手摸了地上的一块炸药包,也不大,就砖块大小。药量虽然不大,但炸药这东西的爆炸威力和包装方式有不小的关系,他袁罡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 摸着果树树根下的缝隙,炸药包塞入了缝隙内,一块人造的陨石就放在了树根旁。 一捆导火索从地上捞到手,拉了连接炸药包一头的导火索一路捋着往后引,开始绕果树转圈布置在地,一圈圈放大离果树的距离,不时摸出腰带上石块当插销,插入地面裂缝,绕住导火索避免被风给吹乱了。 早先画画选景时,他早就将这里的情况纳入眼中,做了筹划,作为爆破高手,不会出现不该有的失误。 一捆导火索拉到三角翼边上后,摸出了火折子吹燃,往索头上一点,火花“嗤”一声顺导火索而去。 火折子一收,袁罡架起三角翼出了避风的岩石,一个助跑,人和三角翼一起落空,借助风力升空而去。半绕一圈又飞过了山顶,挂在三角翼下的袁罡往下一细看,发现火星还在燃着,放下心来,修正飞行方向遁入茫茫夜空。 恰好一道从云层渗下的月光刚好照到空中飞行的三角翼。 然而并无关系,选在这样的天象下手就是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原因,就算山下的守山修士看到了,也不容易看清,容易误以为是飘忽的乌云。 悄无声息接近降落,布置好了一切,又悄无声息飘离,颇有几分来无影去无踪的味道,宛若一只飘忽的夜枭消失在夜空。 山顶的导火索还在一圈又一圈的燃烧,制造这导火索时,袁罡便反复试验过燃烧速度,和其中的掺药量有关,既要保证不容易熄灭,又要给他创造脱离容易被目测到的视距范围。 时而渗透的月光照耀大地,但在高空中看去,整片大地依然朦胧,无法辨认地形为飞行做引导坐标。 他只能是摸着大概的方向而去,无法做到方向精准,同时借助风力逐渐提升飞行高度,极目远眺四周,寻找人为的飞行指引坐标。 随着袁罡遗留在山顶的气息吹散,退下山顶的雪魃又开始一只只返回。 而那转圈燃烧的火花也终于烧到了果树下的炸药包前。 轰! 一声爆响,一道火光在山顶爆开,乱石绽放乱飞,赤阳朱果树在火光中被撕开摧飞。 接近山巅的雪魃皆一震,吓的停下,眼中的惊恐意味似乎联想到了那让它们觉得恐怖的气息,稀里哗啦砸落的飞石又惊的它们仓皇调头跑下山去,有的带着咆哮连滚带爬冲下山。 隐隐炸响声传来,夜空中的袁罡霍然回头看去,然爆炸的火光一闪既逝,等他再回头,远方山顶的情况已是什么都看不清,连山都看不到了。 而远方山顶的实际情况已是一团糟,往下逃的雪魃常年生活在雪域,似乎能察觉到什么,忽又纷纷往山上跑,疯狂冲向山顶。 雪山上的积雪开始崩塌,逐渐大面积崩塌,激起雪雾,排山倒海般而下,气势惊人。 后面未能及时跑脱的雪魃四爪乱挠,无处借力,跟着崩塌的积雪而下,转瞬淹没于其中。 山腰的雪魃惊起,躲藏在雪洞中的雪魃惊出,皆仓皇逃向山下,被轰隆而下的积雪无情淹没。 从山洞中惊出的守山修士纷纷腾空而起,飞足连点排山倒海而来的雪海浪头,不断拔高升空,同时朝山顶冲去,月蝶被气浪席卷不定。 那一声炸响,在这宁静夜晚分外清晰,冰雪阁峡谷内各洞府内的人纷纷而出,什么也看不清,继而不断传来的轰隆滚荡声让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意识到了,雪崩! 更多的人跑了出来,飞掠到了山崖上观望。 从云层缝隙照下的月光照在那座传来惊变的雪山上,众人依然看不清那座山,整座山似乎笼罩在了朦胧雾气中,持续的轰隆声依旧在气势磅礴。 琼楼玉宇之地,闺房中,画中人轻嗅花瓣,一只月蝶落在裱好的画卷卷轴上。 闺房外,屋檐下,解开了云鬓,沐浴后的雪落儿一身轻纱曼妙,长发披肩,冷艳清丽面容翘首,看着云层下渗透的月光,喃喃自语,“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声炸响令她一怔,慢慢偏头看向后方的雪山方向,后面是房屋什么都看不到。 紧接而来的轰隆雪崩声让她一惊,同时也惊出了一群伺候她的丫鬟。 “更衣!”雪落儿喝了声。 两名丫鬟迅速陪了她入内。 不一会儿,长衫长裙已经遮挡了纱衣下的曼妙,与一群人飞掠向后方,几只大鸟从琼楼玉宇之地冲出。 夜空中,袁罡偏头看向了左前方的下方,目光锁定了一团火光,迅速修正方向俯冲而去,俯冲的时候速度飞快。 等候在山巅的牛有道杵剑在身前紧盯冰雪阁方向,面色凝重,忽见夜空中有黑影掠来,手势下落,已抓在了剑柄上紧握,整个人高度警惕。 待隐约辨认出是三角翼,牛有道略松了一口气。 “得手,走!”袁罡喊了声。 三角翼一个俯冲,掠过山顶,划出一道弧线,又翘首而去,火光短暂照清了三角翼下悬挂的袁罡。 根据雪墙打造的指引方向,袁罡修正飞行方向,继续掠向茫茫夜色深处。 牛有道霍然转身,一手拿剑,一手单掌连推,雪墙崩塌,将燃烧的火堆盖灭。 将雪墙彻底毁了,牛有道掠空而去,追向了袁罡的去向。 至于遗留在山顶的人为积雪痕迹,大晚上的谁都不好发现,待到天明容易发现时,一夜的风吹,自然会将人为的痕迹给抹去,没人会无聊到扒开每座山巅的积雪查看。 牛有道一路飞掠不停,赶到了三十里外的一座雪峰,飞身落在了黑牡丹的身边。 “道爷!”黑牡丹惊喜一声,一直在提心吊胆中,之前道爷说了,两个时辰后不见他回来就意味着出了事,让他们自行走人,如今在约定的时间内见到了人,怎能不喜。 牛有道抬手打住,抬头看向夜空,几乎在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上空俯冲划过山顶而去,正是袁罡。 黑牡丹目瞪口呆,看到了什么?袁罡居然挂在一块布上飞了过去? 她实在无语,冰雪阁商铺内见人就打,令人吃惊的滑雪方式,如今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居然凭块布飞天?还有什么事是这位不能做的? “快!”牛有道低声喝了句。 黑牡丹忙随他一起毁了雪墙,将发挥引导坐标作用的火堆扑灭了。 两人随后双双飞掠而去,追向袁罡的去向。 而这由高起山脉一路下降的山势,高低落差也十分有利于袁罡对三角翼的驾驭…… 冰雪阁后的雪崩已经偃息,雪雾依然在弥漫,雪崩波及的范围离冰雪阁还有段距离,但飘飘洒洒的亮晶晶雪雾已飘荡到了峡谷范围内。 峡谷上方的许多人在交头接耳议论。 雪崩后的山顶,许多月蝶飞舞,站在山巅的雪落儿衣袂飘飘,寒风吹动长发飘飘,面容冷艳,如欲乘风而去…… 第两百章 等! 盆地内一个坑,一片凌乱碎石,重点是那株赤阳朱果不见了,坑就在赤阳朱果的位置,坑周围的硬石地面龟裂如蛛网。 一群月蝶在上方振翅照明,整个山顶一片朦朦光亮,远看犹如一颗发光的宝石坐落在山顶。 月蝶下则是一群修士在搜索。 好一阵后,一群人收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围着寒冰嘀咕了许久。 将情况了然于胸后,寒冰领着几个人走到了一座耸立的岩石下,一起抬头看着上面裙袂飘飘、散开的长发在寒风中猎猎飘扬的雪落儿。 “小姐!”寒冰拱手喊了声。 山上大部分地方的积雪剥落,许多地方都裸露出了黑色的岩石,扫视的目光收回,雪落儿慢慢回头,乱发倒吹拂面,风情别样,却是冷目如电。 一群守山修士战战兢兢低下了头。 雪落儿人从岩石上闪身而下,轻飘飘站在了众人跟前,从岩石后面拐入的风令她长发飘摇不定。 寒冰到她身侧,让出了身后几人,挥手示意了几人手上的东西,示意了雪落儿请看。 有两人手上捧着赤阳朱果的残枝,那真是残枝,零零碎碎的。 还有人手上捧着一块焦黑的、半椭圆的、丑陋的石头,又不像石头,有些地方似乎散发着金属光泽。 “什么意思?”雪落儿冷冷问了句。 寒冰上前抱了那丑陋石头过来,近前给雪落儿细看,“小姐您看,这应该是陨铁的一种。” “陨铁?”雪落儿疑惑,抬头看向了夜空。 寒冰颔首:“小姐,器云宗平常也收购这东西,陨铁我也见过一些,外表大多都是烈火焚烧过的焦黑模样。” 雪落儿:“你想说什么?莫非是天降陨铁,刚好砸中了赤阳朱果果树?” 寒冰轻叹道:“怕也正是如此,只能说是太巧了。小姐,您过来看…”将手上‘陨铁’交还给了手下,亲自领了雪落儿到坑边,指了指:“这地面的坑明显是受到巨力轰出来的,加上山顶的这块陨铁,除了老天爷为之,应该也没其他解释。” 说罢还摇了摇头,也颇为无奈。 她很明白这事对小姐的影响,小姐每年都要去老主人那边住一段时间,老主人所居的‘玄冰宫’奇寒无比,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一般修士也难以久待。 而小姐要想在那奇寒之地居住,每年前往时都会服下一颗赤阳朱果,因这赤阳朱果有那抵御奇寒的功效。如今赤阳朱果没了,连果树都毁了,小姐想要再去那奇寒之地居住怕是不行了。 而老主人对外说赤阳朱果是自己用的,只是为了不让小姐难做而已。老主人的意思很简单,谁想要赤阳朱果有本事亲自去找老主人说去,老主人不答应,这天下没人敢纠缠。 至于雪崩,对于长期生活在雪域的人来说,都能理解,动静太大就有可能造成雪崩。 事实上袁罡就是欺负这些人不懂那些未知的东西,否则这现场由他来查看的话,定能看出一些明显的端倪。 雪落儿:“怎就这么巧,怎就刚好砸在了这山顶,砸在了赤阳朱果的果树位置?” 寒冰苦笑:“人为的可能性不大,一旦有人靠近,雪魃发出的警讯必然会惊动守卫,也许是天意难测吧!” “天意?”雪落儿抬头看天,长发在风中凌乱,喃喃自语,“天意为何如此?” 寒冰沉默,这个她也不好说。 雪落儿收了一脸迷惘神色,风中转身,闪身掠向了山下,一部分人留在了山上继续,一部分人跟着向山下飞去。 崩塌的积雪中,不时有雪魃扒开积雪钻出,发出一声声仍有余悸的哀鸣,有的雪魃将周边积雪染红,僵硬在雪堆中一动不动。 落在山脚的雪落儿稍微停了下,将这一幕幕纳入眼底,随后飞掠而去,返回了琼楼玉宇之地。 接近雪崩之地查看的各派修士亲眼目睹了雪落儿等人的离去。 不少人清晰记得,雪崩之前山上似乎有一声震响,然而又不敢跑上山去一看究竟,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条人影飞掠上山,落在了山顶雪墙中。 看清来人,雷宗康松了口气,对落地的牛有道拱手道:“道爷!” 话刚落,雷宗康猛然抬头,借着火光,只见挂在一张布下的袁罡从天而降,落在了雪墙外面。 “……”雷宗康懵了一下,袁罡从天上飞来的? 落在雪墙外的袁罡一阵小跑停下,从三角翼下钻出,随后挥臂连斩,将支撑三角翼的架子给稀里哗啦劈断了,随后抱了一团,跑到山顶,翻过雪墙,东西扔进了火堆里。 黑牡丹、段虎和雷宗康看向袁罡的眼神,像看怪物似的。 扔进火堆里的布匹很快焚毁,牛有道迅速轰塌雪墙埋葬了火堆,随后低喝了声,“走!” 段虎和雷宗康左右架了袁罡的胳膊,跟随在牛有道和黑牡丹的身后,迅速向山下掠去。 一行在夜色笼罩下的苍茫雪域疾驰,片刻不停…… 次日天明,冰雪阁终于对外放出了消息,一颗陨石砸在了雪山上,方引发了雪崩! 就这么个情况,没有其他的解释,事实上冰雪阁也没必要对外解释什么陨石刚好砸中了赤阳朱果的果树将其给毁了。 如此巧合,恍如天意,说出来也不吉利。 峡谷内的各方,暗暗议论了一夜,皆猜测出了什么事,得到消息后,方恍然大悟,任谁也不会想到‘陨石’刚好砸在了山顶,又刚好砸中了赤阳朱果的果树…… 北州,凌波府,府外一群人马护送了一辆马车来到。 马车停在了大门口,迅速有人抬了三级木制台阶放在了马车旁,车帘揭开,白衣黑披的邵平波钻了出来,径直走下了马车。 “大公子!”下了台阶来迎的管家邵三省见礼,同时给了邵平波一个眼色。 邵平波会意,却不动神色,回头对一旁的唐仪笑道:“唐掌门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行外出巡视,唐仪等人被邵平波点名陪同护卫。 职责所在,唐仪也难推脱,只能是随行。 邵平波本想留唐仪再交谈交谈,然看出了邵三省有事,留下佳人赏心悦目、说不定还能有个美好收获的好事只能暂时抛开。 实际上,美色对他来说,并无多大意义,虽不能斩断那份男女俗欲,可和他专注的正事来说,美色于他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是!”唐仪拱手告退。 微笑目送唐仪离去后,邵平波方收了笑脸入府,进了府内也屏退了随行的黄斗和林狐等法师随扈。 主仆二人一路回到了内院,径直进了书房。 帮邵平波解了披风在手,邵三省叹道:“大公子奔波操劳,辛苦了。” 走到案后坐下的邵平波淡然道:“说正事,怎么了?” 邵三省挽了披风在臂弯,沉声道:“不出大公子所料,冰雪阁那边真的出事了。” 刚坐下的邵平波又缓缓站了起来,徐徐问道:“可是赤阳朱果的事?” 邵三省:“倒没听说赤阳朱果出事,不过长有赤阳朱果的那座雪山却出了蹊跷事,那边的眼线接连传来两份消息。第一份消息说,两日前的晚上那座雪山之上发出一阵轰鸣爆响,随后引发了雪崩。” 邵平波眯眼,“第二份消息呢?” 邵三省:“冰雪阁次日放出话,说是一块陨石砸在了那雪山之上,方引发了雪崩。” “陨石?”邵平波目光略有闪烁,忽呵呵一乐,“前段时间,金州府城那边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什么陨石砸落,动静颇大,如今冰雪阁又闹出了陨石,还真是天助我也!” 邵三省试着问道:“听过大公子之前的话,我也有所怀疑,只是…他能得手吗?” 邵平波冷笑:“这可不是小事,是掉脑袋的大事,他那种人,没把握焉敢轻易下手?我敢保证,赤阳朱果十有八九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大手一挥,意指这事不用再怀疑了,又问:“从冰雪阁到金州要多久?” 邵三省沉吟着估算了一下,回道:“一路快马加鞭就算马不停蹄顺畅直行也得好几日才行,否则起码得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若能驾驭飞禽自当另说。” 邵平波颔首:“好了,这事我知道了。”说罢坐了下来,伸手拿了案上累积的公文查看。 他出去巡视的这段时日,一些不甚重要的公文累积了不少,既然回来进了这里,他就准备快速阅后处理一下。 见他就这样把事给放下了,邵三省忍不住提醒道:“大公子,要不要放点风声出去?” 邵平波目光和精力都集中在了翻开的公文上,头也不抬,就两个字:“等着!” 匆匆月余,赵国境内,牛有道一行过金州,却并未前往金州府城,可谓与金州府城擦身而过。 道路两旁绿意盎然,马背上的黑牡丹回头看了看金州府城方向,问牛有道:“道爷,咱们不去金州?”她心中狐疑,不是要用赤阳朱果为那个萧天振治病吗? 牛有道偏头看来,似笑非笑,就一个字,“等!” 黑牡丹茫然,等?等什么? 第二零一章 厚礼 牛有道没告诉她等什么。 一行继续前行,过金州,直奔青山郡境内。 本来走燕国境内回青山郡能缩短不少的距离,但为了以防万一,一行还是绕了远路…… 长途漫漫而归,青山郡郡城在望,牛有道没有进城,而是进了附近的山林。 夕阳无限好,层林便染金黄,牛有道站在一座山丘上眺望,前方远处是是青山郡郡城,后方是林木幽幽山峦起伏,青山郡郡城城他也是头回来。 隐见一骑在官道上驰骋而去,直奔城门方向,正是段虎,奉命前去找圆方问问情况,如果情况合适,再让圆方告知商朝宗,他回来了! 等了那么一阵,城门方向,一群人马隆隆疾驰而出,直奔此地。 大批人马抵达,在段虎引领下进了山林,几十名修士从树冠上飞掠而来。 商朝宗、商淑清、蓝若亭、圆方、白遥、留仙宗掌门费长流、浮云宗掌门郑九霄、灵修山掌门夏花,来了一大群人赶到山丘脚下。 纷纷抬头看向山丘之上,只见杵剑而立背对的牛有道在夕阳照耀下,整个人笼罩在朦胧光辉中。 再见这熟悉的背影,尤其是那熟悉的杵剑而立的站姿,商朝宗这些旧人明显有些激动。 牛有道转过身来,看着山下众人微微一笑,夕阳斜照在他侧颜上,令他年轻面容上的笑容显得神秘而矜持。 哗啦啦,一群人跳下马,商朝宗更是迫不及待地朝山上冲跑而去,情绪激动不已。 商淑清一脸兴奋,看向山上人的明眸中绽放异样神采,亦连同蓝若亭朝山上跑去。 圆方已经飞掠而起,到了牛有道身边,欣喜拱手道:“道爷!” 牛有道点了点头,朝山下冲来的几人推掌,示意不用上来,一个闪身飘了下去。 分别许久不见,终于又和商氏兄妹碰头在了一起。 “见过王爷、郡主、蓝先生。”牛有道拱了拱手。 商朝宗赶紧双手相托,“道爷,回来何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本王也好来迎接!” 牛有道笑道:“安全起见,防小人不防君子!” 闻听‘安全’二字,此行风险,商朝宗略知一二,正因为如此,激动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一掀长袍下摆,单膝跪地,“道爷,请受小王一拜!” “使不得!”牛有道连忙扶住他,看向了后面走来的一群人,低声给了句,“人多眼杂,有什么话不妨回头再说。” “好!”商朝宗点了点头。 商淑清明眸中满是期待,准备说上些什么,奈何牛有道只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注意力转瞬便从她身上挪开了,令商淑清眼中略有失落意味,目光随后落在了牛有道身后的黑牡丹、雷宗康身上。 黑牡丹和雷宗康相视一眼,皆暗暗惊讶,都没想到道爷在庸平郡王这居然有这么高的威信,竟能让堂堂王爷行跪礼! 这一幕让二人隐隐有些兴奋,看来只要跟紧道爷,在此地立足没任何问题,前途可期! 费长流等人走来,与牛有道互相拱手见礼后,夏花问牛有道:“怎这么久才回来?” 牛有道:“遇上些事耽误了。” 几人寒暄着,白遥在旁冷眼旁观,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感慨无比,此子实在是不凡,居然连掌门师尊都被他给摆平了,嘴里经常提起,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天玉门掌门彭又在也来了,已在青山郡郡城住了一段时间,在等牛有道回来,有些事情毕竟还是要亲眼见到成效才安心,此乃天玉门首要的大事,马虎不得! 闻听牛有道回来了,也急于相见,奈何因身份原因,代表的是天玉门的脸面,不便亲自跑来,否则有降格迎接的嫌疑,毕竟天玉门不是留仙宗之流。 天玉门来的不止是掌门彭又在,天玉门的高层商议过后来了不少,都要亲眼看看,奈何迟迟不见牛有道归来,搞的天玉门这边心焦的很,担心牛有道会不会在途中出了什么事。 见大家一碰面就没完没了,蓝若亭插话道:“诸位,道爷长途奔波劳累,有什么话是不是回城歇下了再说?” 牛有道:“我若公开在此露面,燕国朝廷的脸面上也挂不住,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局势好不容易稳住了,暂时也没必要再把脸撕破。” 这个好办,商朝宗一声令下,立马让人回城弄了辆大号的马车回来。 马车一到,牛有道钻进了马车内,所有人马回城。 落脚点就在郡守府后面的一栋园子里,本是当地富商的家,青山郡易主前,富商携家眷逃离,园子也成了无主之物。园子和郡守府中间本隔着一条路,接到天玉门消息知道牛有道可能要回来后,加上彭又在等人的光临,遂将中间的路给封了,两府之间也打通了。 这里刚回来还没停脚,天玉门便差人过来,说是彭又在要见牛有道,众目睽睽之下把牛有道给请走了。 来到一处院落里,牛有道与天玉门一干高层见面见礼自是不说。 寒暄过后,端坐客厅上位的彭又在沉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酿酒?” “一步一步来,急不出来,起码也得先把场地给选好,东西也要置办起来。”牛有道劝其稍安勿躁,复又反问:“我怎么听说两郡的军政大权还未一统?” 彭又在:“你抓紧时间把酒的事操办起来,只要见到了成效,广义郡那边不会有问题。” 牛有道点了点头,也能理解,万一剥夺了凤凌波的权力,这边事情又弄砸了,不好对凤凌波交代。 一名头次见面的天玉门长老问:“一年只产一万坛,还是那么小的一坛,是不是太少了点,量能不能再提高些?” 贪心不足的事情处处可见,牛有道倒不是不能满足,关键是这玩意太耗粮食,折腾起来对食不果腹的百姓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所以他才把握着量限定在了一万坛。 “能有更大好处我没道理不想,只是现有的条件只能是这样。”牛有道摇了摇头,又道:“再就是量大了也没什么好处,量一大,价钱上不来也是假的,就算价钱能上来,太大的利益难道天玉门就不怕惹得人眼红招来麻烦?哪怕是这一万坛,我也要奉劝诸位一句,对外最好不要宣扬有一万坛,至于该怎么自圆其说,天玉门不妨好好想想。” 众人沉默,彭又在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份内的事。” 这边谈完酒的事,牛有道告辞,刚来到给他安排好的庭院中,费长流又请了牛有道到一旁去说话。 “我留仙宗在冰雪阁的弟子可以撤回了吧?” 本是带去冰雪阁截杀牛有道的人手,如今在牛有道的要求下大部分又暗中布置在了冰雪阁。 “暂不撤,继续给我盯着!”牛有道摇头,直接岔开了话题,“不知我要的那份投名状准备的如何?” 三派掌门各自朝门中弟子挥手示意了一下。 很快,十三只木匣子端来,摆在了花坛上。 费长流亲自翻开了一只木匣子,里面正是宋九明那颗被石灰呛过的首级,“除了你指定的那个宋舒外,连同宋九明和管家刘禄,宋家上下十三颗人头皆在此,请验明正身!” “处理掉吧。”牛有道淡淡一声,没有查看的意思,也没有检查的必要。 他也不认识宋九明等人,是真是假的,回头问问商朝宗这边接到的陈归硕的消息便知,犯不着多此一举,夜幕降临时欣赏这么多人头又不是什么雅事。 不过了了一桩心事倒是真的,宋家那个大患终于除掉了,至于‘漏网’的宋舒,没了宋家的影响力,他压根不放在眼里,目前的宋舒正常情况下连近他身都够呛,要解决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不足为虑。 牛有道应付完了这一帮子,才轮到了和商朝宗等人坐下慢慢谈。 外面有丫鬟端了茶水来,黑牡丹主动上前接了放在牛有道跟前,随后和袁罡、圆方一起站在了牛有道的身后。 段虎和雷宗康没有进来,在外面守着,正因为如此,突兀出现的这个黑牡丹,再次引起了商淑清的注意。 也正因为引起了她的注意,商淑清才观察到,黑牡丹对道爷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般,尤其是看向道爷的眼神。 脑中闪过一些念头后,商淑清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两人的年纪明显有差距。 站回牛有道身后的黑牡丹无意中和商淑清的目光对上了。 商淑清微微一笑,目光挪开了到了一旁,落在了自己手上的茶盏上。 对于这个面容奇丑的郡主,黑牡丹也好奇,从见面一开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也察觉到了这个丑郡主看道爷的眼神似乎不太正常。 女人与女人之间有同理心,同理心这东西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茶水奉上后,牛有道端茶遥敬,“还没恭喜王爷拿下青山郡,可喜可贺!” 商朝宗回敬,感慨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感觉一些感谢的话说出来都太轻了。 放下茶盏,牛有道又笑道:“既然几个门派的掌门都来了,想必他们该说的都已经跟王爷说了。记得当初我跟王爷说过,只要王爷拿下青山郡,我便送王爷一份厚礼,不知这份礼物王爷是否喜欢?” 第二零二章 有点拿不出手 厚礼?黑牡丹不知情,有些疑惑。 商朝宗等人多少一愣,想起来了,当初道爷闭关前的确有这一说,现在念想起,皆是悚然一惊。 蓝若亭惊疑不定道:“道爷,难道几派掌门亲临之事便是道爷当初所指厚礼?” 牛有道笑问:“难道几派前来助力王爷夺取南州…蓝先生还嫌礼轻了看不上?” “不不不!厚礼,绝对是厚礼!”蓝若亭忙摆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解释道:“我只是认为…难道道爷当初就计划好了这一步?” 牛有道摇头:“情况有变,当初所指礼物并非这个,顺势而为,总之不会比当初差。” 蓝若亭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一开始就算到能有今天,若真如此的话,那这位的谋略未免也太恐怖吓人了。 商氏兄妹也略松了口气,刚才同样被吓到了。 尽管松了口气,可心中的感慨依然无法形容。 诈娶凤若男,借兵广义郡,立足苍庐县,说服海如月,攻占青山郡,如今又引来几派助力谋取南州,这一连串的步骤下来,真正是令人叹为观止。 几人不得不承认,一个牛有道可谓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想当初兄妹二人可是准备经由密道逃亡海外的啊,当初如丧家之犬逃离京城时,谁又曾想到能有今天? 而当初向凤凌波借兵,如今反过来又要兵不血刃地将凤凌波多年的心血占为己有,让几人如何能不感慨? 几人估计天玉门那边并未急着将这事告诉凤凌波,若是凤凌波知晓此事后,真不知该是何等心情? 商淑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牛有道身后的袁罡,依然记得袁罡在南山寺对她说过的话,每个字都言犹在耳:我知道你们兄妹怎么想的,你们觉得道爷的修为不高,那是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对你们的处境来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你们挽留错了对象! 如今回想起这句话,真正是明白了话不多的袁罡当初说出那番话该是何等的字字珠玑! 如今一切的一切,无不印证了袁罡当初所言,可见真正了解道爷的人还是袁罡,可见袁罡当初的的确确是真心指了条明路给他们! 如今回想起来,商淑清屡屡后怕,庆幸不已,当初若错过了,兄妹二人焉能有今天?至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崛起,逃离京城才半年的样子啊! 厚礼之事放在一边后,商朝宗问询意见:“道爷,海如月那边已催促了这边几次。” 牛有道问:“催促什么?” 商朝宗:“她急于见到英扬武烈卫的成效,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担心儿子出事萧家人情不在了万洞天府随时会对她做出不可预测的事来,因此急着看到这边展现出能给她撑腰的实力。心情本王固然能理解,然而这事哪急得出来,练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有诸多条件的限制,既然是骑兵,大量战马不可或缺,仅这一条短期内就难以达成。” 牛有道略思索了一下,“咱们目前的条件有限,王爷不必理会她,按自己可控制的节奏有条不紊进行便可。” 蓝若亭插了一句,“道爷的意思是放弃海如月那边?” 牛有道微微摇头,“目前看来,谁执掌金州都不如海如月对王爷有利,总之这事王爷不用操心,王爷只管专心做自己的事,海如月我来对付,我自有办法安抚她。”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莫名觉得这个麻烦已经不是麻烦了。 接下来一番长谈,主要对下一步事宜做了商量,牛有道对商朝宗多有叮嘱,商朝宗不时点头,将牛有道的交代记下了。 知道牛有道长途奔波辛劳,几人也没打扰太久,谈了一阵后告辞! 牛有道亲自出门相送,尽管商朝宗等人再三表示不用送,可牛有道还是恪守一些规矩,一直将商朝宗几人给送出了大门,不想让商朝宗认为他居功自傲。 他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扶持商朝宗,不想扶出个翻脸无情来,多走几步路客气点又不费什么事。 目送几人离去后,牛有道转身折返,边低声叮嘱左右,“大雪山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告诉任何人。” 黑牡丹点了点头,“是!” 圆方奇怪,大雪山什么事? 袁罡沉默,他明白,看来那事道爷并不想让商氏兄妹知道,扶持归扶持,道爷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黑牡丹又试着问了句,“道爷,若是没其他事,洗洗休息吧。” 牛有道颔首,待黑牡丹去准备后,牛有道又问圆方,“老熊,那个陆圣中如今怎样?” 圆方嘿嘿奸笑道:“活得好好的,一直关着呢。” 见他笑的古怪,牛有道:“带我去看看。” 圆方遂领了他直奔南山寺僧众居住的院子。 行走在屋檐下,陆续经过几间开着窗的房间,每过一间牛有道都往里面看上一眼,结果见到僧人们依然是光头不改,正挑灯专心致志地抄写经书。 这一幕幕看得牛有道暗暗摇头,不用说,这么多和尚一个个能不受外界诱惑,肯定和圆方这个主持教导有方脱不了关系。 很显然的,圆方还惦记着振兴南山寺,不管经历了多少事,不管见识了多少风云和繁华,圆方依然是初心不改! 对此,牛有道也不知是该佩服他,还是该踹他两脚,跟着老子混,心却在佛祖那边,这算什么事? 偏偏这种事情,你还说不出什么,你能说圆方这样是身怀二心吗?你对虚无缥缈的佛祖有意见也没用,说出来反而是你没道理! 牛有道也知道,这是圆方的信仰,许多年前的南山寺收养了幼小的他,没让他饿死山林或被野兽给害了,圆方这是要拿一辈子去还,他又能说什么?让圆方不要报恩吗? 他身边也容不下忘恩负义之辈,所以没办法了,估计自己身边很长时间都得有一群和尚存在,权当是身边有一群人为自己诵经祈福吧。 只是一群和尚跟在身边,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圆方将他领到了一座地窖前,挥手示意看守的僧人打开了地窖。 地窖地板一揭开,一股恶臭扑鼻,牛有道皱了眉头。 两名僧人下了地窖台阶,地窖内很快传来一阵叮呤当啷的铁链声。 四肢拴着铁链的陆圣中站在牛有道面前后,牛有道是彻底认不出了,蓬头垢面,脸脏的认不清了,犹如糊了一层什么东西,衣服脏的不堪入目。 陆圣中忍不住抬手挠了一下头,牛有道目光闪了闪,明显看到陆圣中的头发中有什么小虫子爬出,神情瞬间抽搐了一下。 加上身上那股恶臭袭人,牛有道揉了揉鼻子,皱眉道:“让他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裳,明天带来见我。” 本想和陆圣中谈谈,然这情况下的陆圣中他唯恐避之不及,关键面对这么臭的陆圣中没办法开口,呛人! 圆方立刻挥手示意僧人照办。 牛有道注意到了,听到这话的陆圣中哭了,流眼泪了。 回头离去的途中,牛有道问圆方,“怎么把人搞成了这样?” 圆方的道理也很简单,你道爷吩咐不可让人跑了,他也怕途中出什么意外,遂交代了南山寺的僧众避免可能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出现。 说白了,就是没解开过陆圣中身上的铁链子,陆圣中自从被抓后从未洗漱过,关在哪个地方就在哪个地方吃喝拉撒,身上衣服也没换过,不臭才怪了…… “唉!” 回到郡守府正厅的蓝若亭忽一声长叹。 落座的商朝宗问:“先生何故喟叹?” 蓝若亭摇头苦笑,“若不是怕惹得道爷反感,我实在是想亲自去那个小庙村看看。乱世中的一个山野村庄,能出一个袁罡那样的人已经是难得,居然还能出道爷这么个妖孽,还这么年轻,我深感愧对老师多年的传授,只怕老师在世也得感慨…” 说着摇了摇头,后面对老师不敬的话打住了,又叹道:“太年轻了,无论生活阅历和见识怎么可能?我有点无法想象…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服都不行,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纵奇材吧!” 商淑清安慰道:“先生过谦了,各有所长罢了,先生擅长的军策以及政务方面,道爷基本上从不触碰,可见这不是道爷擅长的,在这点上,道爷肯定是不如先生的。” “唉!”蓝若亭摆了摆手,一副不说也罢的样子,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沉吟道:“王爷,我在想一件事,一直是道爷帮我们,而我们似乎从未付出过什么,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当初答应他的修炼资源…”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商氏兄妹都明白他的意思,当初许诺的资源方面,基本上都被天玉门给占了,这边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食言了。 商朝宗咬了咬牙,“再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再难也得挤点出来,他身边也养着人,不能连基本的花销都没有,先想办法挤一万金币出来吧!” 不是他小气,而是青山郡本就民生凋敝,加之原青山郡人马败退时把能卷的大宗都卷走了,这边有太多地方需要花钱了,时日尚短,元气一时缓不过来,天玉门支援到打下青山郡已属不易,现在还想让天玉门提供财力是不可能的事情。 蓝若亭为难道:“有点拿不出手,诺大个青山郡只能拿出一万金币给他,他信吗?” 商淑清道:“道爷既然能对天玉门提出恢复民生,应该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是女人好说话,我拿去给他,对他解释解释,他应该能理解的。” 第二零三章 误会 蓝若亭的本意是再想办法从别的开销中挤点出来,既然商淑清认定道爷不会有什么意见,那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说实话,给一万金币,商朝宗也有点心虚,怕拿出手尴尬,可现在青山郡百废待兴,要紧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妹妹主动把这个事揽了过去,商朝宗有点巴不得,颔首道:“清儿言之有理,你们女人说话方便,就由你去吧。” 蓝若亭瞥了眼商朝宗,眼神略有古怪,心里嘀咕,一个未嫁的黄花闺女老是往一个男人那边跑,也叫方便?难道你就不怕惹出什么闲言闲语毁了自家妹妹的清白? 事实上,商朝宗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原因是自家妹妹难看的吓人,哪有男人会动什么歪念头,他也不认为道爷有那么重的胃口! 当然,有这方面的信心也是相信牛有道的人品,接触了这么久,从未见道爷在女色方面有过任何索取,不像天玉门的某些修士! 敲定了一万金币后,蓝若亭立刻命人取钱来。 倒不是说这边目前只有一万金币,十来万金币的现钱还是能拿出的,可许多开销都是做了计划的,花费很紧张,这里挤出一些,其他紧要的开销就要缩减。 彭又在等一干天玉门高层的到来,还有留仙宗三派高层的到来,不好好招待是不行的,已经挤占了一次紧张的费用,现在又要挤出一万。 下面管账的人来到,奉上账本。 商朝宗和蓝若亭为了这一万金币商议了好一阵,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不好受。商议来商议去,最终还是决定在军需上进行缩减,暂时扣发一部分军士的饷钱。 其他一些迫在眉睫的开销实在是不好动,事关青山郡的人心,搞不好要出乱子。 目前来说,军队是可控的,而地方官员每顿吃用都是要花钱的,搞得地方官员及家眷饿肚子还怎么帮你治理地方?军队吃大锅饭是不用军士掏钱的,大家已经占了青山郡的地盘,将来的利益也看得到,好好和下面将领讲讲,回头一定补发给大家,也只能是让将领们安抚好下面人马。 商朝宗亲笔在账目上的军需一栏签字扣除了一万金币! 一张面值一万的金票到了蓝若亭的手上,蓝若亭又交给了商淑清。 得了金票的商淑清估计牛有道刚回来不会那么早休息,而之前见面一直没能和牛有道正经说上话,带着心思,揣着金票又回了郡守府后面的园子。 牛有道的确没休息,正在沐浴。 “郡主,要不您先去厅里坐着,待道爷沐浴完了,我通知他如何?” 守在外面的圆方试着问了句,话里藏有几分心虚。 他也搞不懂黑牡丹怎么就跟道爷搞一块了,反正他是亲眼目睹黑牡丹跟道爷一块进去沐浴了,这么久没出来,这孤男寡女之间一块沐浴还能有什么好事? 他也怕外人看到不好,毕竟黑牡丹比道爷年纪大不少呢。 他心里也一直唏嘘着,凭道爷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干嘛跟黑牡丹鬼混? 商淑清微笑道:“不用,我在这里等道爷。” 拿不出多的钱来,拿出点诚意来还是应该的。 “呃…”圆方无语,商淑清的身份在这,他也不好硬赶。 正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将商淑清调离,免得看到了影响不好,谁知浴室的大门就在这时嘎吱一声打开了。 体态丰腴婀娜的黑牡丹先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沐浴后的便衣,湿漉着的长发披肩。 沐浴后近乎同样一身便装的牛有道随后也慢悠悠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商淑清怔怔看着这一幕,怔怔看着明显是一同沐浴后走出的男女,瞪大了明眸看着。 刹那!反应过来后的商淑清猛然心绞了一下,心疼到难以附加,痛彻心扉! 这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心房,那种弥漫身心的某种滋味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这次猛然袭来,竟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她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幕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一向聪慧的她竟然有些慌乱,可谓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竟扭头就走。 踱步到台阶边正要下台阶的牛有道也愣了一下,这女人什么意思?忙喊道:“郡主可是有事?” 商淑清边走边回了一句,“没什么事,是清儿冒昧了。”连头都没回,就拐身消失在了月门外。 陪站在牛有道身边的黑牡丹一脸的若有所思。 牛有道慢慢迈步下了台阶,问圆方,“郡主是不是有什么事?” 圆方颔首:“好像是有什么事,刚在这等着道爷您,估计是…”瞥了眼慢慢跟来的黑牡丹,“估计是误会了什么,怕坏了道爷您的好事。” 牛有道冷冷斜他一眼,“你一出家人哪来那么多歪心思?” 圆方嘟囔道:“这不明摆着的吗?除非瞎子,否则谁看不出来。”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浴室,看看黑牡丹的仪容,再看看自己,再结合商淑清刚才的那番话,想想也是,的确可能是误会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误会了就误会了吧,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估计商淑清也没什么要紧事,否则以那女人的聪慧分得清轻重,不会因为一点误会就赶紧回避,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大晚上的也不急于一时,改天见面问清楚就是了。 牛有道转身就走,尾随在旁的黑牡丹笑着问了句,“道爷,这位郡主是不是看上您了?” 牛有道斜她一眼,懒得回这无聊问题。 他对商淑清没任何兴趣,和美丑无关,就算商淑清貌若天仙他也没那乱七八糟打算,更何况商淑清还丑的吓人,他看人再不重外表只重内在也不至于那么重胃口。 观他前后反应,加上拿话试探,黑牡丹算是明白了,道爷对那位没任何感觉,不过想想也是,那位长的也真够吓人的,若排除身份背景的话,估计没哪个男人看得上。 身为过来人的黑牡丹略摇了摇头,心中唏嘘一声,无关美丑,哪个女人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只不过又是个要过这一关的傻丫头罢了! 只盼这傻丫头分得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要被一时的情窦初开蒙蔽了心眼,免得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她多少有些怜悯和同情商淑清,身为女人能感同身受,很清楚一个女人的容貌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长这么丑还能坦然自若的出来见人,这得有多坚强才能做到! 不但是她,就连对商朝宗这边人一贯不客气的凤若男,见到商淑清也主动亲近着。 目前来看,基本上没哪个女人会在潜意识里将商淑清视为威胁,也难生嫉妒之心。 丑一点,有时未必都是坏事。 而此时的商淑清正停步在阴影下的墙根旁,一手扶墙,低了个头。 另一手慢慢抬起,柔荑指尖轻轻触抚着自己那张布满丑陋的难看脸庞,指尖颤巍巍着,眼中满是自惭形秽的黯然。 不过也因此迅速冷静清醒了过来,因为知道不可能! 反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耽误正事?回去该怎么向哥哥和蓝先生交差?哥哥那边肯定还等着自己的回复,肯定要问道爷是什么态度。 “什么人?”前方墙角一道人影拐出,喝了声,声音铿锵有力,满满的雄浑气势! 来者正是初来便将牛有道居所仔细巡视检查的袁罡,走到这忽然发现墙角阴影中居然藏了个人。 “是我!”商淑清站正了身形问了声。 见她扶墙,袁罡走来一看,疑惑道:“郡主,你怎在这里?不舒服吗?” 商淑清思绪一转,想到了挽回差事的办法,回道:“本有事找道爷,却不防道爷正在和黑牡丹沐浴,冲撞了道爷的雅兴,慌忙逃开了。现在一想,哥哥交代的差事还没办,不知该如何是好。” 袁罡一听便知是黑牡丹那厚脸皮让人误会了,说道:“没什么冲撞不冲撞的,道爷也没那雅兴,道爷和黑牡丹不是你想的那样,郡主想多了。既有正事,道爷现在应该还没休息,跟我来吧。” 再见牛有道是在客厅内,商淑清已经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注意着她的反应,黑牡丹明眸忽闪两下。 见袁罡把商淑清带回来了,便装散发的牛有道也没计较前面的那点小事,笑道:“看来郡主是真的有事,不知有何吩咐?” “道爷说笑了。”商淑清摸出了那张金票,放在了茶几上,纤纤手指轻轻将金票推到了牛有道的跟前。 牛有道看了眼金票的面值,面露狐疑,问:“郡主这是何意?给我的?” 人穷志短颇有道理,纵然是皇族亲王的千金,此时的商淑清也略显尴尬,“道爷身边的人也需要开销,奈何青山郡目前的情况百废待兴,这点钱道爷不要嫌少,先收着,回头等各项税赋下来了另把供奉补上。” 还真是给自己的!牛有道明白了,只是瞅向金票的目光略有古怪。 他这眼神令商淑清略有不安,难道自己判断有误,对方真的嫌弃? 牛有道目光一抬,沉吟着徐徐问道:“目前的青山郡财力上很紧张吗?” 第二零四章 粗手粗脚 就算他不问,商淑清也准备解释清楚,既然问到了,反倒少了拐弯抹角的必要,颔首道:“紧张要看怎么说,但迫在眉睫用钱的地方的确很多,安军抚民,固防征丁,到处需要用钱。” 牛有道揶揄道:“难道没有像在苍庐县那边一样,劫富济贫来上那么一次?整个青山郡可比苍庐县大的多。” 所言乃指当初刚到苍庐县落脚,商朝宗便将县中富户给抄了个七七八八,迅速筹集出了一批钱粮。 商淑清摇头:“也不是没有那想法,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能得手是因为苍庐县那边没有任何防备,不知哥哥会突然下手。大战时的青山郡情况不一样,当地富户有充足时间提前跑人,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只剩一些带不走的财产,譬如眼前道爷所居住的宅院便是如此,所以并未扫到多少财物!” “至于百姓这边,哥哥已经下令征了一次税赋满足所需,若非那次征收,暂时只怕连这一万金币拿出都很够呛。哥哥新入主青山郡,百姓还在不安、猜疑和观望中,才刚刚征过税,若是时隔不久再征上一次,怕是要民心尽失,一旦惊吓的百姓逃离或与朝廷人马里应外合的话,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牛有道微微点头,可以想象,天玉门那般支持就是为了攫取利益,打下了地盘再让天玉门投入大量财力怕是不太可能,人家让你代为牧守一方,是想有进项,不是往外掏的。 天玉门知道这边困难暂时不向你要钱都是好的,你还想从人家口袋里掏钱出来? 还不到周转不开的时候,你就没了辙,天玉门要你牧守一方作甚? 而凤凌波那边没在青山郡得到好处反而搭进来了大量人马和物资,已经是不高兴,凤凌波哪还会再大量接济这边。 这倒是自己疏忽了!牛有道略默,伸手摁在了茶几上的金票上,慢慢推回了商淑清的身边。 这明显是不收的意思,商淑清一脸小心,“道爷可是嫌少?” 牛有道颔首:“若这是给我的供奉的话,那这点钱的确是少了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分给大家。”说着偏头看了看袁罡等人。 被人当面嫌弃了,的确让人有些下不了台。 商淑清一张丑脸上瞬间满是尴尬,囊中羞涩的滋味不好受,语气中略带了几分恳求意味道:“道爷对我兄妹有大恩,没有道爷就没有我兄妹的今天,我们也知道这点钱拿不出手。然而这边目前真的很困难,等青山郡缓过来了元气,应有的供奉都会补给道爷,目前…” 牛有道抬手打断:“郡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郡主未免小瞧了牛某,我不差这点开销。” 说着回头朝袁罡招了下手,“先拿二十万出来给王爷应急吧。” 袁罡默不吭声,摸出一沓金票,点了二十张,在商淑清愣怔中走来,二十张面值一万的金票放在了商淑清跟前,随后又退了回去。 商淑清怔怔看着那一叠金票,又抬头看向牛有道,目光极为复杂。 牛有道伸手示意道:“二十万金币,郡主拿去,代为转交给王爷应急。” 对他来说,他不可能让其他势力一直主导商朝宗这边,那样对他的安全不利。他费劲心思帮助和扶持商朝宗,不仅仅是为了商氏兄妹,也是为了现在、今后以及将来的安全,要给那些跟随他的人、为他卖命的人一个交代。 所以,他迟早是要和天玉门争夺对商朝宗的主导权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发作的时候而已,既然天玉门那边不肯出手接济,那他就不客气了。 商淑清瞬间有种被当众羞辱打脸的感觉,拿出一万金币给人家,人家不要,反而出手二十万给这边应急。 这是她未曾想到的结果,让她情何以堪! 一张脸已是涨的通红,脸蛋越发显得丑陋,站了起来,银牙咬了咬唇。 不等她说什么,牛有道似已知道她的心思,摆手道:“郡主不要误会,这钱是暂借给王爷的,并非白送,以后有了条件再还我。” 青山郡手头上紧张,借都借不到,如今有人愿意不附加任何条件借钱,争气不要? 尽管商淑清不想要,可面对现实,难以拒绝。 最终满是难为情地尴尬收下了。 她回到前面的郡守府时,立刻有人引了她去王爷的书房,商朝宗和蓝若亭正在书房中等她。 一见面,见商淑清脸色不对,商朝宗立问:“清儿,怎么样?” 商淑清袖子里摸出张一万的金票,放在了书桌上。 蓝若亭和商朝宗面面相觑,商朝宗试着问道:“他嫌少没收?” 商淑清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金票,放在了桌上。 蓝若亭和商朝宗愣住,蓝若亭拿了金票一点,愕然道:“二十万?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道爷获悉这边手头上紧张,借了二十万金票给我们应急……” 商淑清把大概的情况说了遍后,书房内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许久之后,商朝宗嘀咕一声,“他哪来这么多钱?” 蓝若亭:“之前天玉门问我们知不知道他洗劫留仙宗、浮云宗和灵修山在摘星辰商铺的事,这钱怕是和那个有关。只是三派又跑来投靠,这恩恩怨怨的我们不知情,也不知道爷是怎么搞的。” 商朝宗略沉默,忽仰天喟叹一声,“人家似乎什么都不缺,本王还能给人家什么?” 蓝若亭和商淑清也沉默了,都理解他赏无可赏的心情,其他人是一味向这边索取,道爷却是一味给予,从头到尾可谓没占过他们什么好处…… 次日大早,袁罡双手抓在一条单杠上吊着,已经靠双臂的抓握之力吊了好久,也正是在锻炼双手的抓力。 几名南山寺的和尚在庭院中打扫,唰唰扫地。 以前向来如此,现在只是恢复了正常而已。 牛有道的日常基本生活大多是这群和尚在操持,从日常饮食的试毒,衣服的洗晒,再到居住环境的卫生,每个环节都是南山寺的和尚打理。 这也是袁罡的意思,牛有道这边的日常,袁罡在每个环节都拟定了详细步骤,让这群和尚严格执行,不会让外部其他人插手,主要还是为了牛有道的安全,不让心怀不轨者有下手的机会。 晨曦祥和中,黑牡丹从扫地声中走来,走到牛有道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得了允许后推门而入。 不一会儿,黑牡丹又从内里推开了牛有道房间的几扇窗户。 吊在单杠上的袁罡偏头看去,从窗口见到牛有道坐在了梳妆台前,黑牡丹开始给牛有道梳理头发。 而就在这时,商淑清也来到了,对院子里暂停扫地行礼的和尚微笑点头,也对吊在单杠上的袁罡点头致意。 下一刻,看到了窗户内黑牡丹为牛有道梳理的情形后,商淑清脚步顿停,怔怔看着。 她此来自然是像从前一样,以前一直是她在给牛有道梳理头发的,如今牛有道回来了,意图延续从前。 来之前,她也犹豫过要不要过来,毕竟道爷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那种关系的黑牡丹,纠结了好一阵才来的,结果所见令其暗暗垂首,眸中闪过黯然神伤神色,发现自己跑来果然有些多余,也挺尴尬的,闹得不知是过去好还是转身离开的好。 本以为自己有自知自明,能想开和坦然面对,但亲眼见到后,发现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嗨!”吊在单杠上的袁罡突然吐气开声,人在单杠上翻飞动作。 闭目在梳妆台前端坐的牛有道睁眼看来,正仔细为他梳理的黑牡丹也抬头看向了窗外。 两人看到袁罡动作的同时,也看到了静静站在庭院中的商淑清。 牛有道饱含深意地瞥了眼跳下单杠大步离去的袁罡,略偏头道:“请郡主过来吧。” 黑牡丹遂放手,放下梳子出门,很快请了商淑清进来。 “郡主有事?”牛有道笑问。 商淑清温婉道:“过来看看换了新地方道爷习不习惯。” 牛有道哦了声,“我还以为郡主是来给我梳头的呢。” 商淑清看了眼黑牡丹,“有牡丹姐姐代劳,用不着清儿粗手粗脚的。” 牛有道:“她呀?她才是粗手粗脚,不如你。” 黑牡丹翻了个白眼,暗骂没良心,老娘白伺候你这么久了,就换来一句粗手粗脚? “你去准备洗漱的水。”牛有道偏头对黑牡丹说了声。 “是!”黑牡丹应了声离开了。 屋内就剩下了两人,安静,头还没梳完的牛有道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商淑清贝齿略刮了刮樱唇,轻轻走到了梳妆台前,拿了梳子走到牛有道身后,细心认真梳理起来。 不用看是谁,舒服熟悉的感觉,牛有道闭着眼睛就算不知情也能知道是商淑清,和黑牡丹动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每一根发丝都能感受到的温柔细心,静静流淌的舒适感。 而黑牡丹梳理时总能用梳子硬拽下你几根头发来,商淑清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会让你感觉梳头是一种享受。 第二零五章 亵渎 其实,一开始,牛有道感觉这么长头发挺麻烦的,所以随意一个马尾,是商淑清让他感觉盘发也是一种享受的,渐渐让他有了盘起发髻的习惯。 “还是郡主梳头舒服。”闭目中的牛有道赞了一声。 商淑清嘴唇抿了抿,轻柔道:“都一样的。” 牛有道以否定的语气“嗯”了声,“还真不一样,只是你郡主的身份让你干这下人干的事有点不太合适。” 商淑清低声一句,“没关系的。” 牛有道微微一笑,没有纠缠这事,问道:“用过早餐没有?” 为他细心梳理的商淑清手上没停:“还早,回去再用也不迟。” 牛有道:“闻到香味没有?” 商淑清嗅了嗅,看了看四周,之前走到这边院子时就闻到了一股奇怪香味,现在听他问起,多少有些好奇道:“和早餐有关吗?” 牛有道笑了,昨天袁罡查看这边院子时,发现园子的原主人在一间屋里遗留了一堆这边人用来入药的所谓‘木子’,其实就是山茶籽,可以用来榨油,有了这山茶油就可以做许多食物,袁罡自然不会错过,已经教了那群和尚怎么做,那香味应该就是在榨油。 牛有道笑言:“袁罡昨天说了,今早会教那些和尚做些油条当早点,留下一起尝尝吧。” “油条?”商淑清讶异,没听说过。 牛有道:“现在总算有了起码的安稳环境,袁罡会开始教那些和尚一些烹饪技艺…老熊在边上一听,立马把这管制权要了过去,老熊那妖怪比较小气,你是知道的,今后我这里的餐点估计不是外面谁都能吃到的。郡主一直为我梳头,无以为报,若是不嫌弃,今后可来我这边一起用餐。” 商淑清也笑了,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黑牡丹端了洗漱用的水来,这边头发也梳理好了。 黑牡丹正儿八经一看,也不得不佩服商淑清手巧,帮道爷把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极为整齐端正。 洗漱后,两个女人一起离开看‘油条’去了。 晨曦中,牛有道徘徊在庭院中思索着什么,袁罡来到了一旁。 牛有道闻了闻他身上的油腥味,没问油条的事,反问:“你对黑牡丹有意见?” 袁罡摇头:“没有!” 有些口是心非,实际上他对黑牡丹某些行为是看不惯的,认为有些恬不知耻。然而他又了解道爷,道爷向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缺点而否认一个人,看一个人缺的点,也看一个人的优点,觉得合适的人就算有缺点也会接受,他知道道爷不在乎黑牡丹身上的小毛病,知道说了也没用,干脆不说。 牛有道也就不提这事了,“回头带那个陆圣中过来见我。” 袁罡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可是郡主!” 被拦在厨房门口的黑牡丹好气又好笑,她和商淑清想看看油条是怎么回事,却被圆方挡在门口不让进入,黑牡丹只好指了一旁的商淑清做挡箭牌。 圆方朝商淑清拱了拱手,“郡主,这是独门隐私,道爷答应了给我南山寺的独门秘方,是南山寺将来赖以生存的财路,道爷也答应了以后厨房的事我南山寺说的算,还请郡主见谅。”摆明了不肯让步,怕被人偷走了秘方。 商淑清又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被说的尴尬,只好打消了见识见识的念头。 跟着转身离开的黑牡丹鄙视了圆方一句,“老熊,厨房又不是你家的,你干脆在厨房门口挂上你南山寺的招牌算了。” 目送两人离开后,圆方进厨房拿了根金黄的油条出来,嘴里咔嚓咔嚓的咬着,又酥又脆,越嚼越香,一脸美味享受的样子,回头看看厨房的门楣,嘴里嚼着东西,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南山寺…有点道理…” 三下两下地将油条塞进嘴里给嚼了,拍了拍手,让人把西院首座如明和东园首座如晦给招了过来。 “主持!”两位首座合十见礼。 圆方指了指厨房,“以后这里操作时,记得让人把守好,别让人把秘方给偷走了。” “是!”两人应下。 圆方又指了指厨房门楣,“立刻弄块南山寺的匾额来,在门口挂上。” “……”两位首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明狐疑道:“主持,在厨房挂我们南山寺的招牌合适吗?” 圆方迅速贼头贼脑地看了看四周,“知不知道我为何死皮赖脸地向道爷求了把持厨房的权力?财路,这是条财路懂吗?以后万一这边混不下去了,我们有秘方在手,走哪都不用担心混不下去,懂不懂?” 两人点了点头,明白了,不过如晦回头看了眼厨房,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为难道:“可是把咱们寺庙的招牌挂在厨房门口,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佛祖?” 圆方瞪眼道:“厨房又不是我们家的,凭什么不让别人进?挂上咱们的招牌,那才是咱们的地盘。我是道爷身边的人,人家看道爷的面子,我在这里,好拦外人,我总不能一直守在这吧,你们凭什么拦人家?挂了招牌就不一样了,以后谁想拆咱们招牌都得掂量一下,如此一来这厨房以后就归我们把持了。咱们在这没什么大用处,除了打杂还能干点啥,总得把持住一样吧?贫僧一片苦心,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 “阿弥陀佛!”两位首座肃然起敬,一起合十,对他躬身行礼。 如明随后快速离去,说干就干,弄招牌去了。 没多久,一块写着‘南山寺’字样的木板就挂在了厨房门楣上…… 油条好吃归好吃,一起用餐的商淑清也大为赞赏。 同样连连点头的段虎拿了根油条咬着之余,回头问了句:“老熊,厨房门口挂了个‘南山寺’的匾额,还不让人进去是什么意思?” “咳咳…”袁罡闻言捂嘴一阵咳嗽,嘴里的白粥差点没喷出来。 牛有道则是霍然抬头,惊为天人地看着圆方,愕然道:“你把南山寺的招牌挂在了厨房门口?”有点难以置信,南山寺在这群和尚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一般,怎能如此亵渎? 圆方搓了搓双手,嘿嘿笑道:“一些打杂的脏活,我们南山寺干了就行,道爷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不用别人操心,自己人做的东西吃着也放心不是?” 牛有道无语,和袁罡一起傻眼看着他,别人不知道,两人岂能不明白这位的那点小心思,为了占便宜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从未见过这等奇葩,也算是服了他。 商淑清和黑牡丹则面面相觑,之前黑牡丹一句话,只是一句讥讽的戏言,没想到圆方还真这样干了。 牛有道看了眼碗里的白粥,立马给了念歪经的圆方难堪,“我要吃荤,今晚弄几样荤菜!” “……”这次轮到圆方傻眼了。 最终还是袁罡出了个好注意安抚下了满怀悲伤的圆方,于是厨房门口又多了一对楹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饭后,商淑清离去,陆圣中带到了牛有道跟前。 亭子里挂了只不时咕咕而鸣的金翅。 坐在亭子里的牛有道看看眼前洗漱一新恢复了正常模样的陆圣中,叹道:“这段时间委屈陆兄了。”伸手示意请坐。 陆圣中没坐,想起这段时日猪狗不如的羁押情形,语调中带了几分悲愤,“牛有道,你究竟想怎样?你若真要害我,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有什么话坐下说。”牛有道再次伸手相请。 陆圣中一脸无奈地苦笑了笑,慢慢坐在了牛有道对面,看着牛有道亲手为他斟茶倒水,问道:“你留着我不杀,莫非我对你还有用处不成?” “果然是聪明人。”放下茶盏的牛有道笑道:“其实我很欣赏陆兄!说来,陆兄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偏偏用上了我给宋衍青的诗,否则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还真不一定。” 陆圣中呵呵自嘲道:“想怎么样直说吧。” 牛有道问:“五梁山如今什么情况陆兄可知?” 陆圣中:“我大多时候被羁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些打杂的和尚多话都不跟我说,我哪知道师门的情况?不过得罪了王横他们,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牛有道举杯,示意用茶,边问道:“那陆兄可知燕京宋家如今是何情况?” 陆圣中倒也淡定,端了茶盏慢慢喝了口,闭了下眼,好久没尝到茶香了,颇有慢慢回味的意思,闭着眼道:“我到哪知道去?何必明知故问!” “宋九明下台了,有人把他全家上下的脑袋给我送了过来,宋九明、刘禄、宋全等人的脑袋就埋在城外,陆兄若有兴趣,我可以让人挖出来给你看看。”牛有道举杯指了下城外方向。 陆圣中吃惊不小,问:“你把宋家干掉了?” 牛有道举杯唇边,答非所问:“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比起你五梁山又如何?如今三派皆来投我,三派掌门就在外面的宅院里,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陆圣中瞪大了眼睛,那三派自然是比他们五梁山强大的多。 牛有道慢悠悠继续道:“陆兄也许不知,如今庸平郡王已经攻占了整个青山郡,南州州牧周守贤无可奈何,燕国朝廷忍气吞声。接下来广义郡也是庸平郡王囊中之物,不久之后,整个南州亦唾手可得,不知陆兄作何感想,五梁山又作何打算?” 第二零六章 指点迷津 一波接一波的‘惊喜’把陆圣中给震撼的不轻,宋家完了,依附于宋家的三派也投靠了这边,更没想到商朝宗崛起的这么快,居然已经占了青山郡? 长期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虽有些不知外面时光流转,可也并非时长到无法估量,这才多久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么?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可他心里明白,人家没必要拿这种事情糊弄自己,能和自己坐下来谈显然就是准备网开一面的,事情真假回头一脱身便知,是糊弄不了的。 “这里是青山郡郡城?”陆圣中问了声。 牛有道颔首微笑。 陆圣中沉默,途中将他押解转运的时候,他注意到来到了一个城池,原来就是青山郡。 陆圣中:“五梁山有何打算我怎知道?” 喝了口茶的牛有道放下茶盏,手指一旁笼子里的金翅,“当初在苍庐县从你那边弄来的金翅一直为你留着,何不与师门联系一下试试看。” 陆圣中回头看向那只金翅,不禁苦笑,“看来你一开始就在打五梁山的主意。” 他没猜错,牛有道一开始的确是在打五梁山的主意,五梁山就是牛有道所谓的送给商朝宗的‘厚礼’,只是局势已变,计划也得顺时应势而变。 牛有道:“谈不上打主意,强人所难的事情难长久,互惠互利才是长久之道。” 陆圣中:“想让五梁山投靠这边?” 牛有道没顺这话,“五梁山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贵派掌门的能力我不敢恭维。其实我一直认为凭陆兄的能力在五梁山内部有些屈才,完全可以为五梁山作出更大的贡献,也可以带领五梁山走的更远,若是陆兄能做上五梁山的掌门,让五梁山兴盛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陆圣中冷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 “玩笑?还真不是玩笑。”牛有道慢慢摇头,执壶斟茶:“这边嘛,上有天玉门,下有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随便哪个都能轻易灭掉五梁山。只要五梁山来到了这里,陆兄想怎么拿捏五梁山都行,陆兄想什么时候把贵派掌门给做掉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服陆兄的人想怎么铲除都行,很实在的事情,一点都不玩笑。” 这话讲的太简单粗暴了,而且很露骨、很卑鄙无耻,一旁的圆方听的神情抽搐。 陆圣中瞳孔骤缩,对面这位居然当他面说出干掉他师门掌门的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牛有道继续漫不经心道:“虽然把陆兄关押了许久,然而未必是坏事,有句话叫做苦尽甘来,若是关一趟能做上贵派掌门,我想五梁山内部有许多人愿意遭这罪。当然,前提是陆兄要想办法找到五梁山的人,要想办法说服五梁山投奔这边。当然,更重要的是,陆兄要把事情做到让我满意,只要我满意了,陆兄成为五梁山掌门不是什么难事。” 陆圣中沉声道:“笑话!我陆圣中再不济也不可能干出欺师灭祖的事!” 牛有道:“说什么欺师灭祖有点过了,掌门之位没谁规定天生归谁,哪派选掌门不是有能者居之?换个更有能力的人上位,给五梁山一个更辉煌的前景让师祖在天之灵含笑不好吗?无能之辈为一己之私而拖累整个门派的人才是真正的欺师灭祖,身为五梁山弟子要想着为五梁山好才是正理。” 陆圣中腮帮子紧绷,“我若是不答应呢,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牛有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这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去干不愿意干的事情,你若不答应,我绝不会杀你,我会放了你。” 陆圣中身子微微前倾,“真的?” 牛有道:“绝不会有假!不过我倒是为陆兄的将来忧心,得罪了王横,五梁山很难在燕国立足啊!而陆兄这个罪魁祸首王横自然是更不会放过,同样的,也是因为陆兄的出卖,才让五梁山落得这般,我很难想象陆兄回了五梁山会是什么下场,就算没什么事,陆兄在师门还能得重用吗?” “当然,也许陆兄清高,得不得重用无所谓,哪怕遭罪也能唾面自干,忍辱偷生的事情自古有之,也不差陆兄一个。再或者,陆兄可以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做个散修之类的,不过一个背叛师门的人在外面怕是不好混呐…” 陆圣中被他说的心乱如麻,脑子里乱哄哄的。 “若是能为五梁山另找到一条出路,那则不一样了,不说什么有功,将功赎罪还是说的过去的,你大可以告诉五梁山说是你说服了我,把功劳尽揽于身。五梁山若来了这里,连燕国朝廷都不敢对这轻举妄动,王横就更拿你们没办法了。” 说到这,牛有道叹了声,“好了,言尽于此,我这人不喜欢勉强人,老熊,解开他身上禁制,送他出府。” 圆方立刻上前,在陆圣中身上连连出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 一身法力再次恢复运转,气机充盈的舒适滋味不用说,陆圣中现在也没心情体验这滋味,反而满心不是滋味。 “请!”圆方伸手请陆圣中走人。 陆圣中欲言又止,坐那没离开的意思,目光从圆方身上转回了牛有道身上,最终问出一句,“你自己也说了,这边上有天玉门,下面留仙宗三派,何必还要招五梁山来?” 牛有道挥了挥手示意圆方退下了,“所以我才说贵派掌门的能力不敢恭维,五梁山就那点实力,还想和别的门派竞争,拿什么去竞争?只能是挨强势者的打压,不得不徘徊在边缘。恕我直言,五梁山想兴盛,却根本没找准自己的定位。” 陆圣中哦了声,“愿闻高见!” 牛有道:“很简单,重新定位自己,不要再想着和别的门派竞争,你们也没那实力与强者竞争,先放弃与强者争利的打算,先想想怎样才能发挥出别人不可取代的优势,等到彻底站稳了脚再谋取其他。” 陆圣中沉吟道:“五梁山似乎也没什么别人不可取代的优势。” 牛有道:“没有优势要创造优势嘛,就看你五梁山怎么定位自己的作用,看从哪个点来切入,若只想着抢地盘壮大自己的话,就凭你们?既不现实,也难突破人家筑起的利益高墙。” 陆圣中:“还请指点迷津。” 话说到这个地步,牛有道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挑明了,“我需要一批撒往各国要地的眼线,便于我及时掌握各地的情况。” 陆圣中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一阵后问道:“五梁山在这边不担任任何法师随扈的话,财力何来?” 牛有道:“多虑了,自然会有提供,否则人心似水也留不住!” 陆圣中沉吟了好一会儿,又问:“你真的能让我当五梁山的掌门?” 牛有道笑了,知道这家伙已经做出了抉择,“这个我不能保证,也不想做出保证,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你若有做掌门的能力,我自然帮你,你若没那能力,我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五梁山内部大乱对我没什么好处。” “我只能保证我会给你机会,你若能抓住机会,那是你应得的。你先把五梁山来投的事办好,之后我另有事情让你去办,办好了,就是你的机会!” 陆圣中黯然喟叹一声,自己有得选择吗? 诚如对方所言,就算放了自己回去,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就算师门不迁怒自己,今后在师门也别想抬起头来。 逃离做散修?无异于背叛师门,这个名声出去了为天下各派所不耻,今后能混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名堂。 既然左右都是那般下场,为什么不朝好的方向努力一把? 对方已经给了自己一条路,自己也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偏头看向了一旁的金翅,“隔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这金翅还能不能与师门的人联系上。” 牛有道笑道:“可以试试看嘛。” 陆圣中颔首:“如果联系不上,我出去想办法找上一找。” 牛有道偏头道:“笔墨纸砚伺候!” 没一会儿笔墨纸砚捧到,陆圣中提笔斟酌了好久,方写下了一封密信。 放飞金翅带走密信后,陆圣中仰天目送不语。 站在他身后亭子里台阶上的牛有道吩咐道:“给陆兄安排好房间,不得怠慢。” 待圆方将陆圣中带走后,袁罡走到了牛有道身边问:“什么事需要这个陆圣中去办?这种人你能放心?” 牛有道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如有必要不如让他去的意思。 “我在等邵平波出手,邵平波也在等!北州那边,魏多那人不适合做见不得光的事,吴三两的能力能跑腿办事却不足以担当重任,两人都过不了邵平波的手,所以我才让他们和邵平波保持距离,否则很容易出事。你的为人,有些事是不屑于去干的,去那边也不合适。邵平波那边就是要放个有手段且没底线的狠人过去,陆圣中比你们都合适!”牛有道淡淡一声。 第二零七章 紧锣密鼓 对此,袁罡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说什么都多余。 道爷自身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对是非的评判标准也很模糊,不会像他一样把对和错分的那么清楚明白,道爷眼里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好与坏,用人是不管三教九流的。 而牛有道也没有在郡守府后面的这座院子里久住,郡守府处在天玉门的控制中,他不愿一直处在天玉门能随时决定他生死的环境中。 以寻找酿酒之地为由,城外四处勘探,找到了一处环境不错的山谷,就此搬迁出城住在了城外的山谷中。 山野之地,居住条件需要时间慢慢改善,在一山涧溪流之地,搭建了一座茅庐而居。 周围环境还是不错的,山清水秀,晨有袅袅薄雾,傍晚夕阳下看鸟雀归巢。 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忧,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投奔了这边等于得罪了朝廷,也全都迁了过来。 三派弟子联手守山,将牛有道的居住之地严密看护,三派高手云集,外围还有商朝宗调集的数千人马为驻军,外人也很难闯进来打扰清静。 离居住地一里远的山谷崖壁下,工匠日夜赶工开凿,要将崖壁内的洞窟扩大、打穿、联通,用来作为酿酒之地。 夜色宁静,远处时而会传来工匠开凿的叮叮当当声。 崖壁上,一只散发着柔光的月蝶在夜幕中翩翩起舞,在牛有道的气机引导下飞舞。摘星城买的蝶卵终于破茧成蝶,虽然体型尚小,却也熠熠生辉。 繁星夜幕下,牛有道伸出一只手,小小月蝶轻轻飘落,犹如一颗星星落在了他的指尖,将他凝视的脸照的分明,双眸中有月蝶生辉的影子,眼神中透着迷惘,一丝心底深处涌起的失落感在眸中久久停留。 一旁凝视着他的商淑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道爷就像这只月蝶般,虽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却形影孤单。 商淑清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会有那般情绪流露。 她也跑到了这山谷中居住,给商朝宗的理由是,反正平常军政方面的事情也不需要她管,不如在这边便于掌握道爷这边的情况,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告知哥哥。 蓝若亭对此保留了态度,沉默以对没有吭声表示什么。 商朝宗却深以为然,认为妹妹说的有理,答应了。 见牛有道手上歇落的月蝶好漂亮,圆方翻看着手中的盒子,他的月蝶似乎还没到破茧而出的时候。 同时种下的,得到的时间却不一样,令他有些纳闷。 不远处的一块大山石上,袁罡躺在上面,枕着双臂仰望星空。 他时常仰望那浩瀚星空,不知其中蕴藏了多少的未知和神秘。 一颗大树下,陆圣中背靠大树,盘膝而坐,一人静静眺望夜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各有心思。 夜深了,各自归去,山脚两名丫鬟迎了商淑清,陪着离开歇息。 牛有道回到了自己的茅庐内摆弄那只刚破茧而出的月蝶,屋内因月蝶的存在而亮堂堂。 这玩意虽然自身发亮,却惧怕强光,尤其畏惧阳光,白日里是不敢现身的。 不过收放也简单,一块特制的小金属匣子,中间是空的,能如抽屉般抽出一方架,月蝶落入框架中翅膀竖起后,可推送进匣子里。 匣子里有喂食的入口,万兽门有特别为月蝶配制的食物,名为‘滴露’,实物是一颗类似小药丸的东西,捏碎混入清水放入,能在匣子里如滴露一般给月蝶吸食,喂食一次能管好些天。 而匣子也不大,平常挂在腰带上看起来和随身携带的玉佩一般,也是万兽门特意为月蝶打造的。 总之,万兽门这生意做的好,所卖物品的周边统统包揽了,卖出一样东西,买主后续还得跟进买他的。 也因此,万兽门是天下最富有的门派之一,一技之长吃遍天下。 “有事?”摆弄月蝶的牛有道瞥了眼依靠在门口低头不语的袁罡。 袁罡慢慢走了进来,迟缓道:“小庙村那几年,我训练了几个机灵点的人手,带过来就能用,大棒他们…我想让人接他们过来,给他们一个机会。” 牛有道沉默了,良久后徐徐道:“简单点未尝不是好事。” 袁罡:“这世道怎么简单?不如给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牛有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们不后悔,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袁罡转身走了,直接去了商淑清那边,让那边派人去小庙村找人…… 数日后,五梁山来人了,来者是陆圣中的师傅,名叫常之易,是五梁山的五位长老之一。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当初的陆圣中才能从五梁山弟子中脱颖而出跟在王横的身边。 五梁山那边搞不清情况,也不知陆圣中说的是真是假,不可能冒然全部跑来。 自己的徒弟自己搞定,有风险也是你自己承受,派了常之易来查看情况,身边只有一名随从。 “混账!” 师徒见面,常之易劈头盖脸一阵怒斥,陆圣中扑通跪地磕头,声泪俱下。 牛有道没有打扰,远观! 待到师徒两个情绪都稳定了,陆圣中方领了师傅过来与牛有道见面。 自有招牌为‘南山寺’的厨房准备酒菜招待,酒不说,菜倒是唬的常之易忍不住多尝了一下。 常之易核实了一下徒弟说的情况,牛有道自然是帮陆圣中打掩护。 而牛有道也问了下五梁山的情况。 五梁山的情况不好,苍庐县事发至今,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其实也没多长,王横一直在找五梁山算账,五梁山目前还在潜藏中,不敢冒头。 不过商朝宗这边快速崛起的情况,五梁山倒是有所耳闻,比之前关押的陆圣中知道消息还早。商朝宗若愿收留,有出路,又能规避王横那边的危险,自然是愿意投奔的。 然而要让五梁山化明为暗,要让五梁山变为另一种性质的存在,只是负责前来确认情况的常之易也不敢冒然答应。 不过目前的五梁山也没什么其他选择,加上牛有道的话也有道理,的确是给五梁山指了一条发展的方向。几番金翅来往联系后,五梁山再次派人来确定,确认无误后,五梁山方正式答应了下来。 口头答应没用,牛有道有要求,五梁山必须迁到这里来,不把五梁山高层的性命给控制在手中,他哪敢用他们,商朝宗的实力还没大到让人‘鸟为食亡’的地步。 这里有留仙宗等门派的势力拱卫,随便哪家都能把五梁山给收拾了,只有五梁山的高层来了这边在他的掌控中,他才能放心。 等到山洞开凿好了,开始打造酿酒设施的时候,五梁山掌门公孙布也带着数以百计的五梁山弟子来到了。 等到公孙布来到,该谈的,下面都已经谈明白了,公孙布只是来最后拍板的。 青山蔼蔼,山风徐徐,露天的石桌、石凳。 与牛有道见面坐下,稍微寒暄客套了几句后,牛有道也不废话,直接一沓金票定人心,让五梁山见识他的财力。 “五十万!”牛有道一沓金票推到公孙布面前。 公孙布和几位长老心头微微一震,好大的手笔! 一名长老拿了桌上金票到手,迅速清点了一下后,对公孙布微微点头,表示没错,的确是五十万金币! 公孙布试着问道:“这钱是给五梁山的,还是办事的?” 牛有道:“是五梁山拿,还是办事的费用,你们自己看着安排。每年给你们五十万保底,事情办的好会另有其它作为赏功,事情办砸了也不是儿戏,回头这边会给你们一个奖惩的章程,让你们清楚明白。派往各国的探子你们自己安排,务必安排可靠的人员,务必仔细斟酌,尽快拿出一个章程给我,三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效。具体事宜你们和袁罡商量。” 一来就见识到了财力,五梁山迅速安下心来,就近选址开山建府,快速执行牛有道的安排。没多久,五梁山一批批弟子便悄然消失离开了这边。 陆圣中被牛有道特别调用了,与牛有道一番单独密谈后,陆圣中也悄悄离开了,要赶赴北州去和吴三两碰面。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袁罡既算是参与其中,也算是旁观了整个过程。 从离开小庙村那天开始,袁罡可谓亲眼目睹了道爷的一连串翻云覆雨手段,白手起家,火速拉起了一班人马,这手腕,他自认换了自己不可能做到。 而牛有道也暂时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在酿酒上,具体操作还是交给了圆方率领的南山寺僧众,他只负责教授,凡事亲为的话,他也忙不过来。 酿酒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这边的主要财力来源,把酿酒的方法教给南山寺也是为了保密。交给圆方他也放心,一群信仰坚定的人才是最佳的保密人选,何况圆方还是个守财奴,属于做梦都怕别人偷了他财路的那种人。 酿造的具体过程只有这群和尚知道。 酿造之地的山洞内,有三条进出洞口,每个洞口都由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轮值派两名弟子全天候寸步不离地看守。 三派也相当重视这事,用牛有道的话说,一旦让天玉门把酿造秘法给窃取走了的话,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天玉门搞不好要一脚把你们给踢出局。 三派死死守住了这里,对生活在这片的南山寺僧众也盯的比较紧,怕泄密。 而除了酿造的南山寺僧众外,酿造之地连三派自己都不许进去,就更别说天玉门的人了。在这事上,三派联手,不会对天玉门做任何让步。 每个洞口还有五名商朝宗派来的人马轮值看守,可谓与三派互相监督,杜绝监守自盗。 圆方又在洞口刻上了‘南山寺’三个字。 第二零八章 新酒出炉 郡守府后面的府邸,牛有道以及三派迁出去后,这宅院基本就成了天玉门的专用宅院。 天玉门长老陈庭秀从外大步回来,直接找到了掌门彭又在发火,“掌门,我亲自前去查看进度如何,他们根本就不让我进去。” 之前派人去查看,不让进也就罢了,他亲自前去也不让进,让他很是恼火。 彭又在看了看他脸色,略摇头道:“算了吧,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让他们专心把东西给弄出来。” 陈庭秀:“掌门,你想想看,三派那么多人,半个青山郡的地盘如何养活?酿造之地全部是三派的人,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彭又在:“我不管他们做什么手脚,已经说好了的,酿造出来的东西由我天玉门独家买卖,若敢隐瞒私藏,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时,外面有弟子来报,“掌门,城外山谷那边来话了,说头批东西已经好了,请掌门去验收。” 一听此话,彭又在精神一振。 陈庭秀却是气得够呛,他刚刚跑去不说,刚回来了又说好了,岂不是让他白跑一趟。 “别气了,招呼上其他几位长老,一起去看看。”彭又在拍了拍他肩膀乐哈哈,心情明显不错,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成效了。 很快,数名长老集结,连同商朝宗和蓝若亭一起出了城,一群人马火速赶往城外山谷方向。 通往山谷的山路已经临时征调民夫修了条简易的通山之路,谈不上修的多好,至少把一些凹凸不平给平了。 山谷入口,牛有道已经偕同三派掌门等人在入口处等候。 相见之后一番客套,彭又在已经等不及了,挥手道:“别啰嗦了,走,去看看。” “请!”牛有道伸手相请。 一群人步行而来,直接抵达了酿造之地的洞口,却被三派守洞弟子给拦下了,不让进洞。 陈庭秀沉声道:“难道连我天玉门掌门也不能进去吗?” 牛有道忙摆手解释道:“陈长老别误会,有些要求之所以不近人情,保密只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酿造此酒的要求十分苛刻,酒水里要求一点尘埃都不能沾,酿造时也不能混入杂味,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这里面就连我也不能轻易进入,实在是因为进去一趟太麻烦了。一个人进去,首先要斋戒沐浴,途中光洗澡就要洗三次,要把人彻底给洗干净,这就是我为何让这群和尚酿造的原因。若是里面的酒水出了什么问题,那肯定是有人不守规矩偷偷跑进去了。” “陈长老若是不信,待会儿可倒杯酒水对比一下山中清泉,泉水中尚有细微杂质,但此酒我敢保证,绝无任何细微尘埃的存在!此中花费了太多心血才能绝尘,这也是酿造速度慢的真正原因,实在是不便前功尽弃,还望陈长老谅解。” 洗三次澡?圆方歪嘴偷乐了一下,这边人进进出出有谁洗过澡吗?道爷这理由还真是让人呵呵。 不过道爷既然这样说了,他回头还真的得对南山寺僧众交代清楚,这是多好的防盗理由啊! 袁罡斜了牛有道一眼,你不能轻易进去是因为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修炼上当甩手掌柜懒得进去吧? 至于绝尘,袁罡倒是相信的,蒸馏水能不干净吗? 商朝宗和蓝若亭等人面面相觑,有点吃惊,究竟是什么酒,竟能连点尘埃都没有? 商淑清本还想跟着进去见识一下,听说途中要洗三次澡,身为女人的她尴尬了,打消了进去一观的念头。 就连费长流、郑九霄和夏花等人也惊疑不定,他们也是头回听说这说法,酿这酒这么讲究吗? “……”陈庭秀被这理由说的哑口无言,再要求进去,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不过他倒是暗暗下了决心,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看看,看看是否真的不染尘埃。 其实大家心里几乎都有了同样的想法,待会儿还真要看看是否真的那么干净。 对新鲜事物,是人的都有观察欲望。 彭又在淡然道:“守规矩是好事,就在外面等着吧。” 牛有道朝圆方挥手示意,圆方立刻站在洞口朝洞内呐喊道:“抬出来吧。” 不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洞内的和尚们一个个挑着担出来了。 木板订制的简易木框,一筐里面有二十瓶,原来的酒坛全部换成了天玉门特意要求的白瓷瓶,美观好看,也是天玉门让人特意烧制好送来的。 对此,牛有道发现天玉门还是有点眼光的,知道让卖相好看,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卖高价,他倒要看看天玉门能卖什么价。 没多久,几十框酒摆在了洞外,首批也不多,一千单八瓶。 彭又在绕着转了圈,两眼放光,这可都是金币啊! 伸手掰开了一只木框,拿了几瓶,一瓶瓶扔给几位长老,“都品品,检验下味道如何。” 牛有道立刻示意黑牡丹去取酒杯来。 很快,一摞酒杯送到分发,密封的瓷瓶也一瓶瓶打开了,立闻清香四溢,令人神清气爽。 清冽酒水倒入杯中,不但是陈庭秀,其他人也纷纷瞪大了眼睛查看杯中酒。 彭又在也如此,在冰雪阁的时候虽然知道这酒水清澈,但还不知道没有尘埃的说法,那真是瞪大了法眼细细查看。 看过之后一个个发出惊叹不已的动静,互相点头夸赞,感觉很神奇的样子。 陈庭秀略摇头,似有感慨,原来真的这么干净,他服气了,看来那里面还真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去的地方,人一走动哪能不搅动尘埃,的确是得严格管制才行。 彭又在摇头一声,“果然清澈无尘,可见的确是费了工夫的。”说罢昂头一口干了,咽下回味后,赞道:“就是这个味,好酒!” 余者纷纷举杯品尝,喝过后一个个叫好。 “好烈的酒!”蓝若亭对商朝宗说了声,嘴里还呼着气。 浅尝一口的商淑清忍不住捂住了嘴,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时难习惯。 连喝几杯,彭又在招了陈庭秀几位长老过来,示意了一下瓶中酒,“卖的时候,这个说辞可以用上,安排下去。” 几位长老或若有所思,或面有喜色,明白他的意思,卖的时候说这酒水干净到没有尘埃,绝对有卖点。这酒本就是卖给有钱人的,这卖点好! 回头,彭又在又招了牛有道过来问道:“这么久才酿这么一点?” 牛有道:“前期各项准备时间花了不少,今后每个月都会有产出。” 其实这千把斤酒也费不了什么事,几个和尚费点工夫就搞定了,是他有意控制。 彭又在略沉默,目前来说,一些事情他也准备睁一眼闭一只眼,天玉门在他任内拿下南州是目标! 回头让人拿了金票出来,包括刚才喝掉的,一千零八瓶酒的钱,让人付给了商朝宗二十多万金币,随后让人把酒给全部运走了…… 牛有道给了二十多万,天玉门又给了二十多万,有了财力,商朝宗立刻在青山郡轰轰烈烈推行新政! 天玉门亲眼见证了实效,也要兑现接下来的承诺,然却是个艰难的决定,广义郡那边毕竟是彭又在的女儿和女婿! 这事天玉门其他人谁都不好开口,也只能是彭又在开这口。 离开青山郡后,彭又在亲自率人赶往了广义郡。 广义郡,获悉天玉门掌门法驾亲临,凤凌波带着一群人出城十里相迎。 将贵客迎回郡守府,彭又在立刻招了女儿、女婿谈话。 一番长谈之后,交出了兵符的凤凌波,在天玉门弟子的注视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一间院子,腰背佝偻了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经营广义郡多年,多年心血啊,天玉门一句话,瞬间就将他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心中的悲凉无人能知。 四周都是天玉门的弟子,彭又在一句话,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就直接解除了他的兵权。 “爹,你知道凌波这些年在广义郡投入了多大的心血吗?天玉门怎能如此无情无义,岂不让天玉门其他领地的人心寒,公道何在?人心何在?”跪在父亲脚下的彭玉兰痛哭流涕,还在那哀求。 “放肆!”彭又在一声怒喝,然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心中也颇为不忍,旋即又放缓了脸色,“玉兰,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是暂时的,不会让你们吃亏!此事门中其他长老也是有公断的,都明确表示了,你们夫妻这次做出了牺牲,以后会加倍补偿!” 彭玉兰霍然抬头,“为什么是我们做出牺牲?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商朝宗,为何不让商朝宗做出牺牲,难道凌波没有统领两郡的能力吗?我是您唯一的女儿,凌波是您女婿啊!您是掌门,天玉门的事情您说的算,您不同意的话,谁还敢逼迫不成?” 彭又在给出了评断:“其他原因不需多说,秉公而论,凌波的能力守成有余,开拓的能力不如商朝宗。为大局着想,天玉门上下认为两郡人马交由商朝宗统一调遣很有必要。事情已经定了,老老实实交接,别做什么手脚给自己惹麻烦,明白吗?” 第二零九章 风林火山 一句事情已经定了,令彭玉兰颓然跪坐在地,满心悲凉。 对于凤凌波的心情,她感同身受,也同样满怀悲愤。 当初广义郡拥兵自重时,是谁在提着脑袋冒险? 朝廷大军征讨时,又是谁的儿女上战场浴血厮杀拼命抵御?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天玉门一句开拓能力不如商朝宗就完了! “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彭玉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贵妇人的形象全无。 彭又在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喟叹道:“引狼入室也好,养虎为患也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说明了商朝宗的能力?天下有几人能有这本事?和凌波放在一起对比很明显,这么多年凌波一直困在广义郡,而商朝宗到苍庐县才多久,便一举拿下了青山郡,其气魄和心胸不负其父宁王商建伯之威名!” 彭玉兰悲愤摇头道:“凌波守成也是为了积蓄实力,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自己没用上,成了别人的嫁衣裳不说,在你们看来反倒成了凌波的能力不足!没有凌波这些年在广义郡的呕心沥血,他哪来的财力、哪来的兵力去吞并青山郡?自己种的桃子,熟了,却被别人摘了,反而惹来无能的骂名,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别人?”彭又在俯身,双手亲自将女儿从地上扶起,伸手抹去了女儿脸上的泪水,“没有别人,商朝宗也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婿,是你半个儿子,和你,和我,都是一家人。” 彭玉兰悲声道:“爹,你这话让若义和若节情以何堪?处心积虑抢夺岳父家的家业,有这样的一家人吗?” 她心中难过,一家人也要看是什么情况,有些事情始终是亲疏有别的,凤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将来自然是要传给自己儿子的,如今好了,自己儿子舍命打下的家业拱手送人不说,还要俯首称臣。 彭又在:“若照你这说法,商朝宗是大燕皇族,他是不是该认为是咱们抢了他燕国商家的家业,这账算的清楚吗?玉兰,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一切都要向前看,将来会更好的。” 彭玉兰:“将来?连眼前都顾不上,将来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她太清楚了,现在落后一步,将来再好,自己儿子估计也要一直被商朝宗给压着,这让她难以接受。 彭又在略沉默,知道这事现在再怎么解释也难让女儿释怀,换了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女婿,他才有这耐心亲自来慢慢解释,换了别人怕是没这必要。 开导不了,他也就不再纠缠这个,反而提醒道:“我来之前,蓝若亭曾找到我说起若男的事,听说若男置气跑回了娘家,一直未归,也劝不回去,希望我能说句话。玉兰,目前的这个情况下,两郡的主导权要交给商朝宗,你若真是为了若节和若义好,就尽快劝若男回去。” “男人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真要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拱掉了若男的位置,那你们和商朝宗之间可就真的成了外人了。一旦商朝宗有所作为,话语权就越大,天玉门也不能把他继续当个小人物对待,若男身为他的妻子却不愿跟他在一起,商朝宗要另娶,天玉门也说不得什么,谁都没理由让谁守活寡,这事你自己掂量清楚……” 而就在天玉门一干人抵达广义郡的同时,从小庙村来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在商朝宗亲卫的带领下,亦从广义郡驰骋而过。 一行,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赶到了青山郡郡城外的山谷中。 一行跳下马,等在了原地,等候通报,几个健壮小伙子不时东张西望,虽满面的风尘仆仆,却是满眼的好奇。 没多久,牛有道和袁罡等人来了。 换了一般人的话,牛有道未必会亲自露面迎接。 虽然这几个更一般,但是没办法,是一个村的老乡。 有些架子是摆不得的,有些人的心是不能伤的。 “罡子哥,道哥儿!” 几个小伙子见到二人,兴奋地挥臂高呼,也不管什么守卫不守卫了,欢呼着朝二人冲了过去。 牛有道挥手示意守卫不要阻拦。 牛有道还好,令他们稍有距离感,他们对袁罡就不客气了,直接冲去将袁罡抱了起来。 搂搂抱抱似乎仍难以表达他们的兴奋之情,抬了袁罡往天上扔起,接住,又抛起。 黑牡丹等人讶异,讶异这些人和袁罡的关系,也讶异于袁罡这冷面门神的脸上居然泛起了微微笑意。 袁罡被放下后,问道:“怎么就你们四个,还有两个呢?” 大碗嘿嘿道:“大黑子刚娶媳妇,成亲没几天,舍不得扔下媳妇。木头也娶媳妇了,他爹娘天天逼他传宗接代呢,也来不了。” 袁罡略默,既然不想来,他也不能勉强。 这里正热闹着,又有一队人马赶来,商朝宗和蓝若亭来了。 听到下面禀报,说袁罡点名要的小庙村的人来了,蓝若亭现在对那村子里的人满是好奇,忍不住要跑来一看,商朝宗同有此意也就一起来了。 “王爷,蓝先生。”牛有道拱手客气了一声。 几个小伙子当初也是见过商朝宗的,见到大人物来了,知道是什么王爷,遂都消停了下来。 他们也不懂什么正儿八经的礼数,有些忐忑地站在了袁罡身边不敢说话,如同袁罡般没有行礼。 “听说道爷的老乡来了,特来看看。”商朝宗笑着说着,目光已经盯向了几人。 “乡野村民不通礼数,王爷不要见怪。”牛有道帮几个小伙子先赔了个不是。 蓝若亭目光早已盯向了几人,略作审视,已经发现了几人的不一样。 似曾眼熟,应该都是当初在村外见过的那几个,但和当初相比,几个小伙子明显都有了些变化,虎背蜂腰的体型与袁罡有些像,一个个健硕,精气神饱满,不是普通兵士能比的。 蓝若亭和商朝宗下意识相视一眼,心里嘀咕,这几个看样子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上阵为猛士,看来那个小庙村还真不简单,尽特么出人才。 其实牛有道也注意到了几人的变化,略饱含深意地瞥了袁罡一眼。 王爷来了,牛有道自然是要陪上一陪的,袁罡带了几个风尘仆仆的家伙去洗漱。 等到将商朝宗送走了,牛有道爬到了一座山崖上,独自站在悬崖边等着。 没多久,袁罡来了,不等他开口,背对的牛有道已开口问道:“你将你修炼的硬气功传给了他们?” 袁罡默了下,明白他的担忧,说实话,他当初也没想到自己修炼的硬气功能有多不寻常。 他前世与某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同练的,教给同村的那些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时的目的也是为了强身健体让大家好保护村子,也没做其他想法,现在自然明白可能会引来麻烦。 袁罡点头:“是!不过有点奇怪,我当时伤愈后,大家几乎是同时一起练的,不过他们的进度明显不如我,差距很大。” 牛有道:“任何功法都是因人而异的,谁都能练的话,这天下全是修士,你练的硬气功估计也是这个理…理虽然是这个理,不过还是不要乱扩散的好,还是留点底牌的好,小心反噬,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袁罡默默点头,越危险的东西,越不可轻传! 就在这时,山腰传来一阵呐喊,“罡子哥,道哥儿。” 洗漱一新的小伙子们又龙虎精神地跑了来,跑到山上,咋咋呼呼的,很奔放,和这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有些没规矩。 转身看来的牛有道微微一笑。 袁罡却沉声警告道:“这里不是村里,别让人看笑话,以后都叫道爷!” “道…道爷?”几人有点咬口,貌似不习惯,有人挠头嘿嘿。 袁罡回头又对牛有道说:“道爷,他们的名字都没什么正形,说出来让人笑话,你比较懂这个,给他们取个名吧。” 事实也诚如他所言,他袁罡的名字在小庙村算好的,还是因为是个外地路人经过时帮忙取的,其他人,不是什么袁大棒,就是牛二狗,在村里正常,拿出来见世面的确容易让人笑。 至于什么牛有道,按袁罡的估计,牛有道这个名字肯定不是什么道德的道,也不会是什么道义的道,而是道路的道,牛有路的意思,否则正常人不会取这么怪的名字,只是配道爷如今的身份稍微有点格调罢了,牛有道放村里种田立马格调大贬。 其实小庙村也没什么杂姓,大多不是姓牛就是姓袁。 牛有道呵呵一笑,没拒绝,目光在四人脸上扫了扫,最后又落在袁罡脸上,他能看懂他,遂一字一句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风…林…火…山!” 一语切中袁罡心思,袁罡喜欢,点头,没有异议,立马回头看向几人,指着说道:“大棒,你以后就叫袁风。猛子,你以后就叫牛林。小狗子,你以后就叫袁火。大碗,你以后就叫牛山!” “我叫袁风,你叫牛林……”四人嘻嘻哈哈笑着,互相指责着记下了。 诚如牛有道取名时一语切中袁罡心思般,牛有道知道袁罡想干什么,果然,袁罡次日就离开了。 袁罡想选几百个人,想带一批自己的兵出来,商朝宗的那些兵卒他不要,他要四处走访自己去挑选合适的苗子。 牛有道让三派派了几个高手做随扈,避免危险。 第二一零章 蒙山鸣 凤若男回来了,带着一肚子憋屈回来的。 也可以说是被娘家劝回来的,形势比人强,两郡主导权都到了商朝宗的手上。 诚如彭又在所言,为了凤家好,凤家不得不把女儿给劝回来。 劝回来不说,还要她服软,原因很简单,不知商朝宗会将两郡的权力如何重新布置,不知会不会将凤家给踢出局。 按理说,商朝宗要给彭又在面子,不敢做的太绝。 可若真要是太不像话,真把商朝宗给惹火了,有些事情天玉门怕是也不好干预太多。 天玉门大多是修士,精力着重点不同,如同牛有道一般,军政治理方面的事情不太懂,既然把大权交给了商朝宗,你就不好胡乱干涉。 商朝宗真要找出理来踩凤家的话,怕是连彭又在都为难。 眼看就快到青山郡郡城了,偏偏天公也不作美,突然下了一场雨,将马背上的凤若男给淋成了落汤鸡,让她的心情越发糟糕。 心情稍好的是,抵达城门口时,看到了商朝宗站在城门下,带着人亲自来迎接。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商朝宗要迎接的似乎不是她,见面与她简单寒暄的同时,目光不时投向前方蒙蒙雨路上。 稍候,蓝若亭出声道:“王爷,来了!” 商淑清抖出一件披风,帮嫂子披上了遮挡,闻言与凤若男一起偏头看去。 只见雨幕中,一行队伍出现,几十号人护着一辆马车来到。 商淑清放下了嫂子,正要跟商朝宗和蓝若亭一起冒雨出去迎接,却有一骑快速跑来,跳下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对商朝宗道:“先生说了,不宜张扬,让王爷先回去,府中再见也不迟。” 这边听了吩咐,迅速撤离。 跟随撤离的凤若男有些好奇,不知来者何人,居然能让这边如此大的反应。 随行护卫的白遥,心中也好奇,来者是谁? 几十号戴着斗笠的人护着马车进了城,有人领路带到了郡守府后面被封的一条路上,马车停在了郡守府的后门口。 马车背后搬出了一张轮椅,马车内钻出了一人,是被抬出来的。 门口雨中恭候的蓝若亭弯腰,毕恭毕敬地拱手道:“蒙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蒙山鸣,现在这边需要他,将他请出了山。 “小蓝,好久不见了。”一头银丝的蒙山鸣朝蓝若亭微笑着点了点头。 “蒙伯伯!”商氏兄妹皆一起行礼,自己淋雨不说,兄妹二人亲自打伞,左右为其挡雨。 “不敢有劳王爷、郡主这般。”蒙山鸣赶紧挥手示意身后人上来占位,不让兄妹再为他打伞,随后才拱手回礼道:“残躯礼数不全,还请王爷、郡主恕罪!” “蒙伯伯,先进去避雨。”商朝宗挥手相请。 有人抬了蒙山鸣放在轮椅上,又连人带轮椅一起抬入府中。 白遥抱剑在屋檐下,看着一群进来的人。 凤若男连身上湿衣服都没换,亦徘徊在屋檐下。 都想知道来人是谁,竟然值得商氏兄妹亲自淋雨迎接。 戴着斗笠的罗安推着轮椅,轮椅到了正堂台阶下,又被抬上,直接抬进了正堂内。 白遥和凤若男跟了进去看动静。 堂内,商淑清亲自拿了下人递来的毛巾,帮蒙山鸣拂去身上飘到的雨丝。 蒙山鸣看了看四周后,问道:“为何不见东郭先生的高足?” 商朝宗道:“道爷在城外山中修炼,还不知您来了。” 蒙山鸣颔首,目光落在了凤若男的身上,目光闪烁,问:“这位莫非是王妃?” 凤若男一直盯着这个满头银丝、面容清瘦淡雅的男人,闻言接话,“正是,你是谁?” 蒙山鸣的目光温和有力,拱手行礼道:“蒙山鸣,拜见王妃!残躯不能行全礼,还请王妃恕罪!” 蒙山鸣?凤若男大吃一惊,这人就是蒙山鸣? 她也是统军出身的人,在燕国没听过别人,岂能没听过蒙山鸣,此人乃是宁王商建伯手下的头号大将,文武双全,据说宁王麾下的英扬武烈卫就是此人一手打造的,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无败绩! 对燕国的军人来说,蒙山鸣乃是一个战神般的存在,是燕国大大小小将领崇拜的偶像,她也是如此。 凤若男可以不把商朝宗放在眼里,但对蒙山鸣这号人物那是绝对尊敬的,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或是战绩,绝对都能碾压她,轮不到她这个小辈在人家面前撒野。 只是,她有些疑惑,不是说这人已经战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不过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人,怪不得商朝宗等人如此恭敬,赶紧拱手回礼道:“凤若男见过蒙帅!” 蒙山鸣摆手,“不敢,不敢,一残废当不得王妃如此大礼!” 目光打量着凤若男,心中一声叹息,对凤若男的粗狂长相颇为唏嘘,暗暗为商朝宗感慨。 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清楚明白,商朝宗若非落魄了,万万不可能取这种姿色的女人,压根就没姿色。 一旁的白遥也暗暗吃惊,蒙山鸣这号人物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没想到商朝宗把这人给请了出来。 他平常虽不涉及军务,不过也隐隐猜到了,商朝宗请此人出山,怕是要重整英扬武烈卫! 这不是小事,他准备回头立刻上报天玉门。 退开一旁的凤若男心中略有哀鸣,要是天玉门知道商朝宗请了此人出山,怕是越发要支持商朝宗,也难怪天玉门要让凤家低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商家的底蕴摆在这,也不知商家还有什么底牌没拿出来。 闲杂人等太多,有些话自然是不便说。 很快,蒙山鸣被推到了商朝宗的书房。 看了看商朝宗书房的陈设,很简单,蒙山鸣叹了声,“王爷能如此迅速打开局面,先王有灵,必然欣慰。” 商朝宗苦笑:“说来都亏了道爷,否则难有今天,他一直在为我铺路,我方能走得顺畅。” 蒙山鸣微微点头,一些事情他在密信中也看到了,大概有些了解,呵呵道:“看来冥冥之中东郭先生自有安排,没想到他那次离开秘地后居然能搞出一连串的事来,回头当去拜见。” 蓝若亭看了眼商朝宗,说道:“既然已经请了蒙帅出山,有些事情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此番请蒙帅出山,首先自然是重整英扬武烈卫,其次是希望借助蒙帅的威信,联系王爷的旧部!朝廷的清洗之下,有些人被逼无奈,不得不拥兵自重,不少人都曾是蒙帅的旧部,蒙帅一封书信前往,诸将必然动容!” 蒙山鸣略默,旋即微微摇头:“也许会给我几分面子,但今非昔比,强扭的瓜不甜,势不在王爷这边。王爷目前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不能操之过急,先壮大自己,等到势成,自然水到渠成,否则为难人家没意义,搞不好还得闹个反目成仇,留点余地以待将来吧……” 风雨中,山巅,牛有道独自盘膝而坐闭目,任凭风吹雨打,浑身湿漉,雨水在下巴下滴答。 正在修炼乾坤诀中的乾坤挪移身法。 在风雨中坐着不动修炼身法未免奇怪,自然和他修炼的功法本身脱不了干系。 这套身法的特殊之处,在动与不动之间,之间自有一片天地。 天地有多宽广,动与不动,成与不成,全在自身的领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欲练乾坤挪移,先练乾坤真气知阴阳变化,知其平衡方能练就乾坤化劲,能化乾坤之力,方知挪移寸间。乾为天,坤为地,动与不动之间自有一片乾坤之境,练成后方为乾坤挪移。 也就是说,乾坤挪移并非什么大起大落的挪移身法,乃是和乾坤化劲相辅相成的一种驾驭方式。 乾坤挪移身法中有言,人遇水为阻,鱼遇水则来去自如。 如何化阻力为自如,便是乾坤挪移的奥妙所在。 为何说乾坤挪移身法和乾坤化劲的法门相辅相成? 摘星城外一战便是例子,在与敌方修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尚能硬接一掌强行化解对方的攻击力道,若是对方的修为远胜自己,无论是攻击力道还是攻击速度,都令自己措手不及的话,根本来不及消化怎么办? 乾坤挪移中有解答,还是那句话,动与不动之间自有一片天地! 此时牛有道感悟的便是这个,任凭风雨,感受每一缕风吹、感受每一滴细雨撞击自己的过程,见微知著。 领悟细微,才能逐步面对澎湃。 这东西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法诀上无法以言语说清楚,只能指引你去意会。 这种修炼方式也是袁罡最讨厌的修炼方式…… 北州府城外,一片静谧山林中。 两条人影止步,送吴三两于此的陆圣中拱手道:“恕不远送,后会有期,替我向道爷问好!” 他此来就是替换吴三两的,吴三两已经将摸清的所有情况交接给了他,要返回青山郡。 吴三两拱手道:“告辞,保重!” 目送其远去,陆圣中负手轻叹了声,他对邵平波不甚了解,反正牛有道说邵平波很危险,再三交代他小心。 牛有道也没特别限制他怎么做,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总之就是:以弄死邵平波为目的!弄不死也要弄他难过,让邵平波不得自在! 第二一一章 山野佳丽 邵平波究竟有多危险,他不清楚,有待慢慢了解。 虽有不小的自主权,但邵平波这种身份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下手,他根本没有接近人家的机会,接近了也下不了手,人家身边肯定有高手保护,无论是明着或是暗着都很难有机会。 这事颇让他为难,只能是慢慢了解、慢慢琢磨。 回到城中租赁的小院里后,摊出了北州府城的地图,盯着琢磨许久。 之后又摊出一张白纸,开始在纸上画邵平波周边的人物关系图,将吴三两了解到的情况在图上做了标示,避免忘记了。人物关系图并不完整,吴三两来到的时间不长,了解有限,剩下的要他自己去打探填补。 啪! 屋外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落地。 陆圣中迅速将桌上东西一卷,藏了起来,之后才开门而出。 院子里没人,只有一团纸,走去捡起一看,纸里包了块石头。 他又迅速开了院门,往街头左右查看,只见零星人来人往,也不知是谁往里扔的。 关门,回了屋里,摊开那纸团查看,纸团一角有特殊画押图样,一看就知是牛有道让人传来的消息,这是牛有道与他约定的记号。 他与牛有道不直接联系,金翅在城中来往也是一个破绽,容易惹人怀疑,也是在保障他的安全。 牛有道也没有说与他联系的中间人是谁,只安排了一个街头做买卖的人给他,有什么事情可把消息给对方,自然有人会把消息转递给牛有道。 纸上皆是密语,陆圣中寻笔先译了出来,再细细查看。 密信中的内容,让他想办法和邵平波的两个弟弟邵无波和邵伏波搭上线,想办法让二人知道一些事情。 看过所指之事后,陆圣中若有所思,将密信和译出来的东西一起给烧了。 回头,他又翻出了自己刚才画的人物关系图,摸着下巴继续琢磨,目光闪烁不定…… 凌波府,书房内,邵平波一份份公文到手,又一份份做出批示摆一旁。 忙碌到临近午饭前,管家邵三省上前提醒道:“大公子休息一下吧。” 拿出了一份奏报,双手递上,“青山郡那边的消息,商朝宗已经统揽了青山郡和广义郡的军政大权!” 邵平波眸中猛现明亮,霍然抬头,伸手拿了奏报,翻开细看。 看完,良久之后才闷声道:“知道凤凌波不是商朝宗那边的对手,迟早要被商朝宗给吞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好快的整合速度!” 目光又落在奏报内容上嘀咕,“新政…农夫种田不缴纳税赋,只要落户两郡就有田分,商贾经商税赋减半,他哪来那么大的财力?” 邵三省:“应该是得到了天玉门的大力支持,否则光供养天玉门这一项,两郡之地就没那么轻松,还有两郡自身的军政开销,没天玉门的支持商朝宗不可能这样搞。” 邵平波靠在了椅背,轻叹道:“农夫种地不缴税,必然吸引四方流民前去开垦,聚集的人多了,商贸必然繁荣,加之商贾经商税赋减半,双重诱惑下,又必然会吸引大量商贾前去经商,看似商税减半,量上来了不会亏。假以时日,新政信义散播开了,人、财、物便会在两郡囤积。商贾带来的大量财物,聚集而来的人丁兴旺,万民开垦积聚的屯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这才叫目光长远,由此可见,大禅山不如天玉门!” 邵三省:“大禅山那么多人的开销,要做出天玉门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地方小也有地方小的好处,天玉门少一两口影响不大,若是北州这么大地盘,天玉门怕是也舍不起。” 邵平波摆了摆手,一脸无奈,不想提这事,奏报也扔回了案上,不想看,看的羡慕、心烦,若大禅山能拿出这么大的魄力支持邵家的话,他也不用这般费心费力,会省事许多。 邵三省:“已经确认了,牛有道的确已经回了青山郡,目前在郡城外的山谷中隐居。” “城外山谷隐居?”邵平波略眯眼,问:“有没有机会直接做掉他?” 邵三省摇头:“很难,派人尝试着接近过,根本无法靠近,已经折了两名人手。据传回的消息,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三派已经整体迁移了过去,牛有道身边拱卫着庞大的修士群体,高手云集,比商朝宗身边的护卫力量都不知道强多少倍,外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就算聚集大量修士强攻,只怕还没见到他就被他给溜了。” “拉这么多人保护,做贼心虚!”邵平波冷哼一声,又徐徐道:“依附宋家的三派反而投靠了他,看来宋家的灭门惨案还真有可能是他干的。” 邵三省:“大公子,他已经回了青山郡,赤阳朱果的事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邵平波反问:“金州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邵三省:“暂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邵平波又问了声,“冰雪阁事发至今,过去多久了?” 邵三省:“已经快三个月了。” 邵平波目中闪过阴冷,“再等!要么不动,要动就要一击毙命,不能再给他翻身的机会。此獠狡诈,万一他在避风头,还没施救,咱们揭穿也落实不了他的把柄…”说到这一愣。 他缓缓回头看向邵三省,问:“若有良医上门为萧天振诊治,你说海如月会不会答应?” “自然会答应,就算治不好,抱着一丝希望试试是免不了的,这些年海如月已主动找过不少良医…”说到这,邵三省亦愣住,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他明白了邵平波的意思,牛有道若未用赤阳朱果救治,海如月自然会答应,若是已经救治好了,再有良医上门海如月自然没有了再让诊治的必要。 这是要试探!邵三省颔首道:“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安排合适的人手。” 春风楼,北州府城内最大的青楼,门前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将来往客人迎入送出。 春风楼对面是一家酒楼,二楼窗口,陆圣中坐在一桌酒菜前,慢慢小酌。 “武公子慢走。”老鸨夸张的声调响起。 临窗的陆圣中偏头看向窗外对面,只见三位衣着华丽的青年大摇大摆而出,居中叫武天南的青年格外受老鸨关照。 能得老鸨热情相送,多金是免不了的,武天南还有一重身份,平川县县丞的公子,与邵家无波、伏波兄弟有来往,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小小县丞的公子邵家兄弟未必能看上眼。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陆圣中却盯了他几天。 没办法,牛有道把邵平波说的那么危险,而根据打探来的情况,邵平波与两个弟弟似乎不太对付,他担心兄弟两个也在邵平波的监视下,不敢直接接触,与兄弟两个太亲近的人,也不敢贸然来往,只能挑个距离比较远的下手。 目送武天南离开了,陆圣中也扔了钱在桌上,起身走了…… 两天后,陆圣中出现在了北州之外的一个城郭内,同样来到了一处青楼。 “贵客不要姑娘,非要见我,难不成还对我有兴趣不成?”涂脂抹粉的胖老鸨蒲扇掩嘴咯咯笑。 陆圣中一张金票亮出,推到了她面前。 老鸨顿时笑不出来了,看着桌上那张面值一万的金票,两眼狠狠放光。 “年轻,漂亮,身段好,会吹拉弹唱,会诗词歌赋,会装,会演的!”陆圣中弹出一根手指头就是一个要求,“能找到,这钱就是你的!” 最终,一辆马车停在了青楼后院门口,一个戴着纱笠遮颜,身段婀娜,款款而行的女子走出后院,跟在陆圣中的身后,一起钻进了马车内。 一声鞭响,车轱辘滚动而去…… 幽咽箫声,在山林中回荡。 数骑停下,马背上的武天南环顾四周,目光一定,怔怔盯在了道路旁林荫处的一座山丘上,只见一白衣如雪女子裙袂飘飘,面容清丽柔婉,纤纤十指捧着一只洞箫,吹着哀伤的曲调,神情中亦满是哀思神色。 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无礼窥视,清丽女子停止了吹奏,略蹙眉头,转身下了山坡背面。 武天南与几名随从相视一眼,都有些讶异,看那楚楚清纯的样子,便知是良家女子,这山野中哪来如此姿色的良家? 几人相视挤眉弄眼,一起纵马跑到了山脚,才发现林子里停了辆马车。 几人跳下马,爬上了山丘,又见那白衣女子的婀娜倩影。 不过女子身边却多了个男人,正在一座旧坟墓碑前焚香烧纸,一男一女明显在祭奠什么人。 此地在平川县境内,武天南底气十足地大步蹚下了山丘,带着几人走到了坟墓前。 一男一女皆回头看来,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陆圣中。 近距离一看女子容貌,更是清丽可人,略带几分淡雅书卷气,白皙皮肉,再加上那细腰隆胸的婀娜身段,武天南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平川县境内竟然还有如此姿色的女人。 呛!一声剑鸣,陆圣中陡然抓了一旁的宝剑,长剑出鞘,信手一挥,一道剑气将附近一片荆棘拦腰齐断。 武天南等人顿时吓了一跳,才知撞上了修士,赶紧收起了不轨心思。 “你们想干什么?”陆圣中冷冷问道,眼中明显有警告神色。 武天南慌忙摆手:“法师别误会,只是途径此地,忽见有弱女子孤身出没山野,担心安危,遂跟了过来一看。” 陆圣中冷冷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第二一二章 飞蛾触网 武天南心惊肉跳道:“句句属实,家父乃平川县县丞,境内属民皆有看护之责,本是一片好意,不想冲撞了法师,还请恕罪!” “县丞?”陆圣中似有怀疑。 “他们有文书可证明。”武天南赶紧朝随行挥手。 随行中人迅速从包裹里拿出一份文书,除武天南外,其他人本就是平川县的衙役,正要送文书去北州,顺带护送武天南罢了。 陆圣中拿了文书一看封皮,果然是县衙的东西,上面还有县衙的盖印。 文书扔还了回去,陆圣中没再说什么,宝剑归鞘,回头对妙龄女子道:“走吧。” 武天南等人松了口气,目送陆圣中扶了妙龄女子上山坡。 等到几人爬上山丘,只见妙龄女子钻进了马车,男子驾驭马车上了官道离去。 几人也下山爬上了马背,继续赶路,结果和前面的马车一路同路,一不小心变成了结伴而行。 双方渐渐搭上话后,也算是认识了。 武天南这才知道,男的叫陶君,女的叫陶燕儿,是兄妹两个。 兄妹本就是平川县人,哥哥陶君少年时遇见修士走了修行之路,离开了平川县。后陶母病逝,之前兄妹二人祭奠的坟墓正是母亲的坟墓,后来平川县兵荒马乱,陶家也搬离了平川,不久前父亲过世前告知,妹妹陶燕儿在老家平川县有过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兄妹二人此来正是为婚事而来,谁知回来一打听才知,指腹为婚的男方家早就在兵荒马乱时期没了。 马车颠簸,陶燕儿柔弱女子坐久了吃不消,又不会骑马,偶尔会下车休息, 获知是老乡,兄妹二人对武天南几人态度和蔼不少,途中休息时,陶燕儿甚至主动问了武天南一些事情。 “我记得城南有一座塔,小时候还爬上去玩过,这次回来发现不见了,不知却是为何?” 武天南呵呵道:“记得记得,城南原来的确有座塔。妹子有所不知,那座塔的年代已久非常久远了,还是武朝之前佛教兴盛时期修建的,留存到后来已久非常老旧了,一次风大雨大,突然就垮塌了。附近的人修缮房屋时需要用砖,你搬一些,他搬一些,就这样没了,空着的地后来自然也被人占了。” “记得塔对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酒家,小时候随父亲去过,为何也没了?” “那酒家失火了,连带竹林以及附近的房子都烧了好几栋,好大的火,我现在还印象深刻。” “唉,往事不可追忆,可惜了。”陶燕儿一脸幽幽失落。 似乎带着对儿时记忆的向往,陶燕儿不断询问一些平川县的往事。 那轻言细语极有分寸的知书达礼,那温婉的书卷气质,那淡施脂粉的清丽面容,那细腰胸隆的婀娜身段,看的武天南心头发热,发现与家中那位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尤其是获知此女乃待嫁之身,又不是修士,到了这年纪嫁人应该是眼前的事,心中可谓蠢蠢欲动,恨不得一亲芳泽,奈何又顾忌其兄长。 对陶燕儿的问话,武天南那真是有问必答,也保持着谦谦君子态度,颇有风度,却绝口不提自己已有妻室。 一番相处下来,令武天南如沐春风,身心愉悦。 陶燕儿一句‘武兄’,更是喊的武天南飘飘然。 途中对兄妹俩绝对是殷勤照顾,一些琐事可谓跑前跑后帮忙张罗,美其名曰都是乡亲,帮忙是应该的。 只是不知对平川县的其他乡亲会不会这般关照。 一直将兄妹俩送到府城内落脚的地方,武天南方恋恋不舍告辞。 不过之后的日子里,武天南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兄妹二人…… 又炼化一道传法护身符的牛有道从茅庐内走了出来,黑牡丹迎来。 牛有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自己一个人走向了山谷深处。 沿着溪流上行,最终站在了一处水潭旁,牛有道迈步进了水潭中,慢慢盘腿坐入了水中,水淹没至胸口。 闭目,盘膝,施法。 很快,他周身出现了冰渣,一圈浮冰绕身出现。 渐渐,浮冰面积扩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没多久,半座水潭里的水固化,冻成了直径达一丈的冰块将其包裹在其中,艳阳下冰面冒着森森寒气。 稍候,大块冰团以他为中心的位置又冒出腾腾热气,冰块的融化面积迅速向四周扩张。 最终薄化的冰层经不住流水,嘎嘣碎裂,浮于水面向下游飘去。 砰! 牛有道突然从水中冲出,水花跟着冲天而起。 身在水花中的牛有道凌空左劈一掌,左边大片水花化作冰雹稀里哗啦落下。 右劈一掌,右边大片水花迅速雾化,一阵白雾飘散。 牛有道身形落在了水面,站在水面漂浮,稀里哗啦的冰雹砸在水面,浮浮沉沉的大片冰珠子随水流而去,上空白雾袅袅消散。 浑身湿漉漉的牛有道微微一笑,对最近潜心修炼的进度颇为满意。 现在看来,东郭浩然授予他的传法护身符真是帮了他的大忙,否则哪有这么快的修行进度。 耳畔传来的哗哗声,令他回头看向了前方山崖下的瀑布,转身,凌波微步,在水面踏波而行,朝瀑布不疾不徐地走去,身上雾气升腾,衣服快速烘干。 一人身上冒着白烟踏波而行的画面,在这山谷中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来,喊了声道:“道爷!” 来者正是圆方。 牛有道头也不回,“我说了,没什么要紧事最近不要打扰我。” 圆方伴行在岸上,说道:“金州那边的消息。” 牛有道立刻闪身到了岸上,他是交代过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打扰他修炼,不过有几个面他是紧盯的,早有布置的金州那边就是其一。 有些麻烦不解决掉,他以后也别想自在,也别想安心修炼。 “什么情况?”牛有道问道。 圆方道:“宋国那边一个叫朴云方的名医到了金州一个医馆内坐堂,不少百姓闻讯前去诊治,医馆外大排长龙,惊动了海如月。” 牛有道立问:“方哲拦下没有?” 圆方:“此事一出,方哲立刻拜见了海如月,遵道爷的吩咐,告知海如月,说这个朴云方是道爷安排去金州府城的,另有目的,治不了萧天振的病,阻止了她将人召进府诊治。不过海如月也在质问方哲,问道爷您在搞什么鬼,警告道爷不要在她的地盘上惹事。同时,海如月也在问道爷答应的赤阳朱果什么时候找来给她。” “阻止了就好。”牛有道呵呵一笑,对海如月的不满并未放心上,嘴角露出一抹诡异,“还真沉的住气,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我判断出现了失误,终于触网了,看来好戏要开始了。” 无论是冰雪阁那边,还是北州那边,又或是金州,他早就在暗中张网以待。 他就像是躲在网后的蜘蛛,收缩了獠牙保持静默,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一直在等飞蛾触网。 尽管蜘蛛和飞蛾都在小心翼翼,但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明与暗之间的较量。 “走!去看看费长流费掌门。”牛有道挥了挥手,带了圆方一起离去。 留仙宗的中枢暂时在一座开辟的山洞内,两人抵达这边时,牛有道偏头看向一名守山弟子,正是崔远。 圆方也看了眼崔远,忍不住嘿嘿轻笑一声,有些事情当事人心知肚明。 崔远目光偏向了一旁,有点心虚,也有点闹心。 经过通报,两人很快见到了费长流。 如今寄人篱下,费大掌门也没理由不见。 见面请坐,费长流让人上茶,坐下后问道:“你不是闭关修炼不让轻易打扰吗?” 牛有道:“过来提醒一下,冰雪阁那边应该快有动静了,让你的人打起精神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费长流皱眉:“你确定?”他留的那部分在冰雪阁的人等了这么久,早就有点没耐心了。 牛有道颔首:“确定!”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邵平波会不会是在冰雪阁那边摊牌,不过全面撒网总能捞到一处。 “知道了,会交代下去。”费长流微微点头应下,复又提醒道:“我这边已经收到消息了,天玉门那酒卖的可不便宜,一坛价值千金,足足一千金币一坛,真正是暴利,他们这回怕是要赚个盆满钵满!你答应的事情是不是该给我们三家一个答复了?” 卖这么贵?牛有道多少有些讶异,不过天玉门既然敢这样做,肯定是做过盘算有把握的,具体情况他还要再了解一下。“这个你放心,他们每个月都会来取货,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开口。” 随便小谈了两句,两人便告辞了。 见到两人出来,崔远却有些慌了,因为两人朝他走了过来,他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躲又能躲哪去? 近前,面对上了,牛有道笑道:“崔兄,好久不见。” 崔远目光瞟了瞟四周,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放轻松点,不会有事,咱们本就认识,见面打个招呼也没什么,你随便编个借口都能糊弄过去。” 崔远:“职责在身,恕不奉陪!”显然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牛有道笑道:“朋友一场,想必崔兄也不想看我出事,今后留仙宗这边若有什么异常,还望崔兄及时提醒,直接找我不方便可以找圆方,或找袁罡、黑牡丹他们都行。手头上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们。你放心,我不亏待朋友,有机会我会助你在留仙宗往上爬。” 圆方又是嘿嘿一笑,当初还不理解道爷为何放过这厮,现在懂了。 他发现道爷很善于把别人的人变成他的人,这个崔远,还有那个姚有量,之前那个陆圣中好像也是,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在人家门派中安插了自己人,这才叫深谋远虑,值得学习啊! 其实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也已悄无声息不留任何破绽地安插到了北州! 第二一三章 风骤起 崔远腮帮子紧绷,目送二人离去,心中满是无奈,人家的话点到为止,自己却是不得不从。 临别跟了牛有道离去的圆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是嘿嘿一笑。 跟了道爷以后,圆方越来越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错的,以前以为那些法力高深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如今渐渐明白,人最厉害的不是修为,而是一些人的头脑,毁人于无形。 在这里比道爷修为高的人很多,却都听从道爷号令。 他现在也理解了道爷为什么非要杀邵平波那个凡人不可,也明白了邵平波为什么不肯放过道爷这个修士。 懂了这些后,换了他是邵平波怕是也不会放过道爷,否则寝食难安。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道爷还有一样东西是深藏不露的,那就是道爷的修行实力。 他在南山寺亲眼目睹过道爷出手,令人惊艳! 他在摘星城外亲眼目睹过道爷出手,凶狠彪悍,实力强悍,一群人没人能在道爷手下过几招,一群人被道爷一个人给干翻了。 道爷其实很擅长打打杀杀,但是道爷自己从不擅用,连他身为道爷身边的人,时间久了都容易产生错觉。 回到茅庐这边,一群少年正在往山腰挑水,或在劈柴,牛有道驻足观望了一会儿,问道:“猴子还没回来?” 圆方道:“还没有,目前只陆陆续续送回了这几十个少年,带了话来,说找活让他们干,但也要让他们吃饱吃好,说是要帮他们把身子骨补一补。”挠了挠光头,“道爷,猴子这是要干嘛啊?” 牛有道平静道:“每个人都有心中的自己,就如同你这妖怪的南山寺,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圆方愕然,不知此话怎讲。 牛有道没有告诉他答案,转身离开了…… 北州刺史府,白衣黑披的邵平波大步出府,门口左右一群人行礼。 翻身上马,走马街头,身在一群护卫中很显眼。 街头不知多少女子或目放异彩地盯着,或眉眼含春地偷偷打量,更有咬着唇从窗户缝隙里偷窥的少女。 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手握大权,富贵雍容,出身豪门,最最重要的是听说还是单身未娶,这种男人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 邵平波每每出现在府城街头,必然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女子情不自禁。 每每宴请时,亦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想办法接近,或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却没一个能让邵平波心动,确切地说,他有更远大的抱负,志存高远,也不缺女人,心思也不会放在女人身上。 他越是不娶,就越是有一群女人为他辗转反侧。 那些女子却不知自己只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哪见过他呕心沥血、日夜操劳、无尽疲惫时的一幕幕。 回到凌波府,用过晚餐,在花园中散步时,邵平波问了句,“朴云方到金州多久了?” 随行的邵三省道:“已经半个多月了。” 邵平波:“海如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从那边传回的消息来看,没有任何动静。”邵三省摇了摇头,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再自荐上门试试?” 邵平波:“没那个必要,自荐上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海如月的反应已经是很不正常,看来赤阳朱果的效果不错。” 说着停步,偏头盯着邵三省,一字一句道:“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动手吧!” 牛有道认为自己在暗处洞若观火,邵平波在明处。 而在邵平波的眼里,牛有道在明处,自己在暗中洞若观火、伺机而动。 “是!”邵三省点头。 大雪山,天地间昏昏沉沉,风雪呼啸。 一座酒楼内,大风大雪时正是温上一壶小酌的好时候。 一桌人正谈论不知这风雪什么时候会停,旁桌一短须汉子忽饱含深意地笑道:“风雪虽大,却有好戏看。” 这桌了人皆回头,一人问:“朋友话里有话,不知有何好戏看?” 短须汉子回头问:“朋友难道不知前些时候后面那座山上的大雪崩吗?” 问话之人哦了声,“好戏和大雪崩有关系吗?” 短须汉子:“朋友难道不知那山上有什么?” 旁有人插话,“是指赤阳朱果么?” 角落里有一桌两人,一起偏头看向这边,又一起回头相视了一眼,又再次回头盯向了这边。 短须汉子笑道:“那陨石掉的有些奇怪啊,刚好掉在了长有赤阳朱果的地方。听说早些时候赵国金州那边也掉了颗陨石,偏偏金州刺史身患怪病,需要赤阳朱果来医治。刚好雪崩之前,一个和金州交情匪浅的人来了冰雪阁,接着冰雪阁这边就因为陨石发生了雪崩,这事有点意思,难道不是有好戏看么?” 此话一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询问什么。 旁桌人好奇道:“朋友,那个和金州交情匪浅来了冰雪阁的人是谁?” “不关咱们的事,咱们看热闹便可,言多必失,咱们何必自寻麻烦。”短须汉子笑的神秘而谦虚,起身了,扔下钱走了。 角落里的一桌两人随后起身,悄不吭声地跟了出去。 出了酒楼的短须汉子脚步匆匆,快速离开了大峡谷。 风声已经放出,按照上面的吩咐,放出风声后即刻离开。 然刚在风雪中疾驰没多久,左右两条人影快速掠过,飞身落地,拦在了他前面,在风雪中冷冷盯着他。 短须汉子一惊,迅速回头,结果发现后面又有两人飞掠而来,已断了他的退路。 风雪中一场激烈厮杀稍起便停,四人联手围攻之下,短须汉子失去了一只胳膊,倒在了雪地里,一只手捂住胸口,呛着血。 一人闪来,一脚将他踢飞向对面一人,后者一把抓了短须汉子,迅速出手制住了他。 一口黑布袋,当头罩在了短须汉子的身上。 四人扛了短须汉子迅速离去,在风雪中回了大峡谷,直接进了留仙宗的商铺。 柜台后面掌柜的肖铁站了起来,皱眉看着几人扛进来的黑布袋,里面明显装了一个人。 肖铁沉声道:“怎么回事?” 四人中的一人道:“师叔,师门神机妙算,说的没错,果然有人要在这里借赤阳朱果搞事,按吩咐,抓了一个。” 肖铁立刻出了柜台,亲手扯开了黑布套,露出那苟延残喘的短须汉子,仔细看了看,不认识。 就在这时,外面又进来几名留仙宗弟子,同样扛了个黑布袋进来。 前面说话者嘿了一声,“看来又抓一个。” 肖铁又上前扯开黑布套看了一下,还是不认识,朝后堂挥了下手,冷笑道:“分开审,撬开他们的嘴。” 数人立刻提了两名伤者入内…… 冰雪阁,风雪虽大,雪花落地却是即刻融化,不会积雪。 楚安楼快步而来,进了一座亭子内,对慢慢品茶的寒冰拱手道:“大总管。” 寒冰淡然道:“消息源头找到了吗?” 现在冰雪阁已经是到处都在议论雪崩和赤阳朱果的事,这里不可能没有风闻。 楚安楼回:“抓了些人,都说是风闻的,散布消息者应该是放出消息后不等有反应立马离开了,此事明显是精心策划的,有备而来。” 他负责的是彩虹客栈,也等于是负责大峡谷内杂事的。 寒冰笑了,“风骤起,看来有人想搞事,胆子不小!你觉得这事是冲谁来的?” 楚安楼沉吟道:“从传出的谣言来判断,要么是冲金州去的,要么是冲…牛有道去的。” “谣言?”寒冰自言自语冷哼一声,“空穴来风必有因,我怎么听着有几分道理?你觉得这事会不会是金州或是牛有道干的?” 楚安楼一惊,问道:“大总管,莫非赤阳朱果真的出事了?” 他还不知道山顶的具体情况,他经营客栈负责峡谷这边的事,后山的事不关他事,雪崩时未得招呼没有参与,赤阳朱果树被毁已经封锁了消息,所以他并不知情。 寒冰微微点头。 楚安楼顿时暗咒牛有道祖宗十八代,悔不该收那钱,收那钱时是认为事情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认为牛有道在自己手上翻不起浪来,不会有什么事,谁知居然会牵扯到这种事。 “牛有道和金州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吧?”楚安楼迟疑着回了句,心里却是没底,那畜生胆子大的很,敢当他面利用冰雪阁,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保不准还真有那可能。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奈何后悔也没用,若真是牛有道干的,人家是蓄谋,明显不怕他轻易妄为,十有八九留有后手,他敢乱来的话,肯定要拖他下水。 寒冰平静而徐徐道:“无风不起浪,看来老身要亲自走一趟金州。” 你大爷!楚安楼表面唯唯诺诺,心中却是狂骂牛有道。 也在暗暗祷告,希望千万不要真是那王八蛋干的好事,否则怕是要被坑死…… 青山郡,艳阳高照,黑牡丹站在茅庐门口禀报道:“道爷,费掌门来了。” 屋内盘膝打坐的牛有道缓缓吐气收功,睁开了双眼,放了双脚下榻。 第二一四章 惊动 自从离开上清宗后,他已经好久没这般安心修炼过,也好久没这般安心修炼的环境。 当然,这安心环境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皆是他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 开门而出,见到了微微欠身致意的黑牡丹,也见到了山崖旁负手而立背对的留仙宗掌门费长流。 牛有道走了过去,与费长流在山崖边并肩而立。 费长流回头看他一眼,心里纳闷,要不是有个赵雄歌,他留仙宗连上清宗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一个上清宗的弃徒却能与他一字并肩。 其实他心里清楚,说并肩都是客气的,留仙宗现在要仰人家鼻息立足。 时常想起这事,他都暗暗为上清宗摇头,门中出了这种俊杰居然抛弃了,上清宗自毁根基也! 牛有道偏头看来,笑道:“费掌门有事?” 费长流:“冰雪阁那边有动静了。” 牛有道神色一正,“情况怎样?” 费长流:“和你说的情况差不多,果然有人搞事,我那边已经抓了两个,不过消息还是在冰雪阁传开了,看来对方不止动用了个别人散播谣言。” 牛有道:“来路搞清了吗?” 费长流:“审过,抓的两个人都是燕国境内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他们只知道是奉师门法旨行事,幕后的具体指使者并不清楚。” 牛有道:“抓了两个吗?” 费长流点头:“两个。” 牛有道淡然道:“留一个备用,扔一个给大禅山的商铺,就说我说的,邵平波干的好事,让他们看着办!” 费长流意味深长道:“你这样搞,是要置邵平波于死地啊!” 牛有道呵呵道:“不然呢?他唆使宋家让你们去大雪山截杀我,难道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我需要客气吗?” 他当初为何要把大禅山掌门皇烈给招到冰雪阁面对楚安楼?就是等着今天来给大禅山施压的! 费长流:“我只想知道,冰雪阁那边雪崩的事是不是真是你干的?” 后面的黑牡丹听的提醒吊胆,那见不得光的事她也参与了,一旦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牛有道耸耸肩:“怎么可能?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会干这种事?” 费长流:“你的确有这方面的动因,海如月助这边一臂之力怕不会是没原因的吧?” 牛有道摇头道:“你想多了,海如月能出力另有原因,不便多说。再说了,我就算想要赤阳朱果也只能是堂堂正正的去求取,否则谁敢给萧天振用?找死还差不多!换了是你,你敢吗?” 这事打死他也不会承认,否则光吓就能把留仙宗给吓跑了。 费长流略默,想想也是,紧绷的心弦松了口气,又问:“这事不会有什么后果吧?” 牛有道笑言:“既然在我的预料之中,能有什么后果?否则我早就躲起来了,焉敢在此安心修炼。” 费长流临走时,牛有道不忘再次叮嘱一句,“费掌门,别忘了扔一个给大禅山商铺。” “不会忘。”费长流抬了下手,没有回头,走了,哪能忘,这事挺让他不安的。 这时,黑牡丹方走近了,低声道:“道爷,不会出事吧?” 她是清楚的,赤阳朱果的事确是这边搞的。 牛有道淡然道:“你怕了?” 黑牡丹叹道:“有点,但做都做了,怕也晚了。”苦笑,还真是玩火,以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敢做那么胆大包天的事。 牛有道:“让圆方过来一趟。” 黑牡丹颔首,迅速离去。 没多久,圆方来到,他还不知道什么事,问:“道爷,有事吩咐?” 牛有道嗯了声,徐徐道:“通知陆圣中,火候到了,可以动手了!另外,让北州那边严密关注,有什么消息即刻报来。” “好!”圆方领命而去。 就在圆方刚走不久,远处一道人影掠来,过了守卫,直接飞掠向这边,落在了山崖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年纪看似不大,却满头白发的白遥,一双冷目冷冷盯着牛有道。 牛有道拱手笑道:“白前辈法驾亲临,可是有什么事?” 白遥厉声道:“你动了赤阳朱果?” 牛有道一听就明白了,显然是冰雪阁那边的动静惊动了天玉门,毕竟天玉门在那边也有商铺。 白遥也的确是接到了师门的紧急传讯,前来过问,天玉门在等他的回话。 说实话,天玉门有点被惊着了,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干出这样的事? 牛有道摇头:“费长流刚才来过,消息我也听说了,不过和我无关,有人在害我……”一番说辞和对付费长流的一般。 胸怀煞气而来的白遥沉默了,想想也是,该和万洞天府敲定的已经敲定了,不用太担心海如月那边。 这般情况下,再去盗赤阳朱果除非脑子有病还差不多。 再说了,冰雪阁手上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盗的,当冰雪阁都是死人么? 白遥沉吟道:“若是冰雪阁较真了,这事怕是有些麻烦。” 牛有道不以为然道:“多虑了,我能进出冰雪阁那琼楼玉宇之地自然有原因,让天玉门放一万个心。” 白遥霍然看向他,一些事情他也听说了,搞不懂这家伙究竟和冰雪阁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会有事就是好事。 “对了,有件事倒是要让白前辈转告天玉门,那酒,天玉门赚的太狠了,惹人眼红,你们吃肉也得给别人一口汤喝。供应的规矩不变,但价钱这里得加一点,四百金币一坛。” 趁冰雪阁事起的风头,牛有道果断开口加价。 翻了一倍!白遥冷冷道:“我不管这事,你自己找天玉门谈去。” 牛有道:“不需要白前辈操心,只是让白前辈顺带着带句话。除掉一些费用,天玉门一坛至少要赚五百金币,一万坛,一年就是五百万金币,已经赚的够多了!这里上上下下一堆人帮天玉门办事,想让大家安心,总得给口饭吃,不能好处全给天玉门占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天玉门若是不答应,我立刻找其他人合作!” 白遥盯着他冷漠不语,良久之后转身飘然而去。 牛有道负手目送,冰雪阁那边闹那么大的动静,许多人都盯着这边,若是能过这关冰雪阁不找他麻烦,便又能再借一分势,燕国朝廷就越不敢动他,天玉门也越不敢轻举妄动。 “我需要时间…”牛有道喃喃自语一声,目光悠远,心念百转千回…… 金州刺史府,暖阁内,海如月和儿子萧天振正在用餐。 “多吃点。”一如既往,海如月提着筷子给儿子夹菜,另一手却拿了块毛巾给自己拭去白嫩肌肤上冒出的汗珠。 天气渐热,这边还烧着火盆,让她如何能不冒汗,衣衫穿的轻薄,还是半湿。 本就是性感尤物,此情此景越发撩人。 萧天振有一口没一口的,显然没什么食欲,脸色依然苍白无血色。 “你喜欢的夏天快到了,好好吃,把身体养好了,才有精神出去玩。” 海如月正劝着,门口忽‘咣’一声,有人用蛮力一把推开了门,吓了母子两个一跳。 母子两个回头看去,只见黎无花出现在了门口,阴沉着一张脸,身后左右还跟了两个人,也都是万洞天府的长老,脸色也不好看。 海如月一愣,没想到另两位长老也来了。 “二位长老法驾亲临,未能远迎…”话说一半的海如月发现了不对。 黎无花三人走了进来,一个个目光直盯着萧天振,朝萧天振逼来。 屋内的丫鬟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门口的萧府管家朱顺,一脸忧虑。 萧天振慢慢站了起来,眼中有愤怒神色。 海如月伸手将儿子拉到了身后掩护,心慌意乱,强颜欢笑道:“三位长老有事吗?” 黎无花一把将她拨了个踉跄到一旁,又伸手一把捉了萧天振的手腕在手,直接上手施法为其把脉。 萧天振挣扎了两下,无法挣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把过脉的黎无花慢慢松手放开了他,转身回头,对两位师兄弟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就说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 另两位长老又一起上前,左右各捉了萧天振的手腕把脉,之后相视了一眼,也都慢慢放开了萧天振的手。 两人随后一起朝海如月笑着拱手道:“长公主息怒,一点误会。” 说罢又一起朝黎无花点了点头,随后联袂离开了。 海如月依然是心肝砰砰跳,见似乎没事了,挥手示意了一下朱顺。 朱顺立刻进来,牵了萧天振的手,将其给带离了,也把伺候的丫鬟们给一起带走了。 没了外人,海如月惊疑不定道:“怎么了?” 黎无花看向她,“外面有风声,说牛有道盗取了冰雪阁的赤阳朱果,你没跟他密谋什么出格的事吧?” 海如月心惊肉跳,“怎么可能,谣言岂能信?” 尽管她的确和牛有道密谋过,不过这种事她怎敢承认,打死也不敢认,冰雪阁可不会管她是不是什么长公主,连赵国皇帝人家都不会放在眼里,长公主对人家来说又算什么? 而事实上牛有道也没说是要去‘盗取’赤阳朱果。 “没有就好,我也相信你没那么鲁莽。现在的关键是,冰雪阁那边的确出事了,有天降的陨石砸在了赤阳朱果生长的地方,并造成了大雪崩……”黎无花将前前后后的大概情况说了下,最后特意提醒道:“麻烦的是,金州这边也出现过天降陨石,偏偏牛有道又在两头事发中间去了冰雪阁,与两头都有牵连,而你恰好又和商朝宗联手。” 第二一五章 寒冰驾到 海如月听的心慌慌,难道牛有道真跑去冰雪阁干出了盗采赤阳朱果的事,这得多大的胆子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是有点怀疑的,牛有道暗中的确跟她说了,要把赤阳朱果弄来给她,之后的确去了冰雪阁,现在赤阳朱果那边又出事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首先牛有道并未把赤阳朱果送给她,其次是,只要牛有道不傻就应该知道,从冰雪阁偷来的赤阳朱果她哪敢用?找死还差不多! “是谁放出这风声害人?”海如月问道:“难道还是北州邵家?” 之前正是邵家捅破赤阳朱果的事要害牛有道,这事她不会忘。 黎无花:“不管是谁要害谁,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咱们这边没问题,就赖不到咱们头上来…”说话间目光落在了海如月汗湿的轻薄衣衫上,白嫩皮肉上的细密汗珠,若隐若现的曼妙。 还是头回见她这般撩人模样,呼吸渐有几分异样。 海如月察觉到了不对,见他还有这心思,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也算是松了口气,刚才害她紧张的不行。 白了黎无花一眼,扭头转身就走。 黎无花一把抓了她胳膊,将她拽了回来,摁翻在了一旁的长案上… 听到屋内的异样,门口垂首而立的两名丫鬟相视一眼,一起转身,探手到屋内将门拉着关闭上了,避免有人看到不雅的一幕。 其实有些事情对府内的有些人来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见怪不怪,都知道长公主在这方面有点乱。 只是这事谁都不敢乱嚼舌头,类似不懂规矩的下人已经被活活打死好几个。 话又说回来,一个貌美如花、衣食无忧的女人也不太可能守寡。 然就在这时,府中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屋内衣衫半开、春光半泄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惊,迅速起身分开了,没了雅兴,快速整理好了衣裳。 黎无花第一个开门蹿了出去,只见外面几座屋檐上已经站了几名万洞天府的弟子,正抬头看向空中。 黎无花闪身飞掠到了屋顶,只见刺史府上空三只巨型飞禽正在盘旋飞舞,每只飞禽上都站了两人。 这种飞禽,动辄以千万金币起跳,何况一下出现三只,而看那三只飞禽的神俊模样,似乎还不是一般的飞禽。 什么人?府中所有露面的万洞天府弟子皆惊疑不定,首先猜测的是不是赵国京城皇宫里的人。 来者的阵势令这边人一时间不敢妄动。 三只飞禽似乎寻觅到了落脚地点,逐一朝花园方向盘旋而下。 屋顶上的万洞天府弟子,一部分继续留守,防备有人趁虚而入,一部分如同黎无花一般飞速掠向花园方向。 一群人闪到花园内,只见飞禽身上的人也跳了下来。 一名两鬓斑白的灰衣妇人慢慢踱步在花园中,身后一女四男跟随。 灰衣妇人看着神态平淡,但内敛的目中无人意味很明显,一副压根不把四周围来万洞天府弟子给放在眼里的样子,好像这就是她家的花园似的,走走看看无人能管的样子。 不但是这灰衣妇人,就连其身后的几人也明显不把这里人给放在眼里的样子。 黎无花高度警惕着,上前问话道:“来者何人?” 灰衣妇人走到一团花丛前,扶枝赏花,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轻飘飘给了句,“冰雪阁,寒冰!” 寒冰?久闻其名,未见过其人,黎无花倒吸一口凉气,冰雪阁大总管亲临? 而寒冰身后的女子已直接对他亮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雪阁令牌,以证明身份。 怪不得这么大阵仗!周围万洞天府弟子虎视眈眈的气势瞬间化为乌有。 黎无花那长老气派也瞬间没了,满脸的忐忑不安,快步上前拱手躬身行礼,“万洞天府长老黎无花,拜见大总管!” 就在这时,海如月也领着朱顺等人步履匆匆赶到,前来看情况。 一群人突然乱糟糟闯来,黎无花忙对海如月急使眼色,示意不要无礼。 海如月看到那三只神俊飞禽,再见平常趾高气昂的黎无花变得跟乖孙子一般,立马意识到了来人不简单,抬手示意了一下,一行皆止步看着。 “万洞天府?”寒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微微点头,手从花枝上松开了,问道:“这刺史府当家作主的人在吗?” 黎无花立刻快步到了海如月面前,低声告知了来者身份。 海如月吓一跳,战战兢兢上前行礼道:“金州未亡人海如月拜见大总管。” 寒冰若有所思的样子,慢慢转身回头,盯着她上下看了看,“好个妩媚佳人,你就是赵国长公主海如月?” 海如月半蹲了一下,“正是。” 寒冰审视着她,颔首着:“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黎无花诧异,两人见过?他都不认识,怎未听海如月提起过? 海如月点头:“听母后提起过,如月当时年幼。” “是啊!”寒冰突发感慨道:“见到你,才知道自己老了。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吧,你父亲刚刚登基为帝,我随主人去赵国皇宫时,你跟在你父母身边,那时你大概才这么点高。”抬手在腰部位置大概比了个身高,“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当年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果不其然,漂亮着呢。” 黎无花这才明白所谓的认识是怎么回事。 海如月忙道:“在大总管面前就是庸脂俗粉。” 寒冰:“听说你有孩子了,孩子身体还不太好?” 黎无花和海如月皆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冲赤阳朱果的事来的,皆惴惴不安。 海如月内心极为忐忑,回:“是!孩子一直被病魔缠绕。” 寒冰:“让我看看孩子怎样?” “是!”海如月哪敢拒绝,赶紧挥手示意朱顺去带人来。 朱顺匆匆离去,海如月又请寒冰去用茶之类的。 寒冰摆了摆手,没兴趣,漫步在花园中闲逛起来,海如月等人只好静静陪伴随行在旁,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虽然知道对方因什么而来,也知道萧天振身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谁也不知道冰雪阁会做什么决定。 没多久,天暖还穿着厚厚衣裳的萧天振被带来了见礼。 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血色的苍白少年,一看便知是被病魔久困的那种。 “是你儿子吗?”寒冰意味深长地问了句。 这边懂她的意思,别弄个假的来糊弄我。 海如月忙道:“正是犬子,城中许多人都见过的。” 寒冰颔首,谅这些人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作假,对萧天振伸了手,一脸和蔼地笑眯眯道:“孩子,来,把手给我。” 萧天振已得了朱顺的吩咐,知道来人是整个赵国都惹不起的人,抿着嘴唇,乖乖送出了手腕。 寒冰捏了他手腕把脉,闭着双眼静默了一会儿,最终睁眼轻轻叹了声,放开了手,怜悯地摸了摸萧天振的脑袋,“苦了这孩子。” 回头又对海如月道:“你这丫头也不容易。” 海如月嘴唇紧绷,就因为这句话,她差点没哭了出来,强忍住,但眼眶红了。 见她这样,寒冰略沉吟,似乎思索着做出了什么决定,叹道:“时隔三十多年能再见,咱们也算是有缘,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也不好胡乱干涉,不过有些无伤大雅的事偶尔为之也没什么。丫头啊,你若是愿意把一些东西放下,若是愿意带着孩子回京城安分守己过日子,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想必也没人会打扰你清净。” 黎无花立刻瞥了眼海如月,这女人若是真回了京城,两人的关系怕是要斩断了。 萧家管家朱顺看着海如月,不知她怎么决定。 海如月咬唇,一时间有些意动,但又纠结。 她明白寒冰的意思,她以前担心放弃了权力回了京城会有麻烦,可一旦这位大总管开了口,那些麻烦应该不会存在。 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她饱受过没有权力受人摆布的滋味,像个物品一样被人随意送来送去,也尝过权力在手的滋味。 好好的,让她把权力拱手让人?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人家一句话能保一时,能保一辈子吗?现在放弃权力容易,将来遇到困难若想再捡起来就难了,没有一帆风顺的事。 “萧家的家业毕竟在这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福我享,是罪我受!”海如月低低一声,终究是婉拒了能改变命运的一刻,婉拒了寒冰的好意。 寒冰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一眼,接着微微点头,没有勉强,回手摸了摸萧天振的脑袋,“好了,途径这里,故人也看过了,也该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海如月忙快步跟上,“大总管怎如此匆忙,给如月一个尽地主之谊孝敬的机会…” 寒冰抬手打断,“不用麻烦了,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 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三只巨型飞禽振翅腾空,载了六人掠向天际。 目送,海如月茫然,一脸的怅然若失。 沉默中的朱顺牵了萧天振的手,默默带离。 黎无花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眼,皆重重松了口气,事情似乎过去了,似乎没事了。 第二一六章 重礼 啪嗒! 院墙内一道砸落声响起,屋内伏案提笔写出一行行娟秀字迹的陶燕儿抬头,看向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中的陆圣中。 见他没反应,陶燕儿搁笔,起身离案,来到了院里,走去拾起了一只纸团。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捡类似的纸团。 她没有打开纸团,回了屋内,走到陆圣中身边,纸团递出,莺语柔声道:“哥。” 陆圣中睁眼,接了纸团到手,摊开,纸团中的石头放在了一旁。 知道每当这时不是自己观瞻的时候,陶燕儿转身款款而去,回避到了院里。 在院里来来回回,她不知道陆圣中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陆圣中要干什么,但对一个能通晓琴棋书画的聪慧女子来说,从陆圣中的阴诡行为上,已经意识到了平静下的暗波汹涌。 来回踱步一阵,双手搭在腹部的她,抬起了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看向晴朗天空,青天上有鸟儿翱翔,是那么的欢快自由,令人向往。 屋内的陆圣中徘徊,端详着手上的密信,走到了案旁坐下,目光一挪,落在了案上纸张上的娟秀字迹上,将字迹略作审读,是一首带着远行意境的词。 字写的很好看,令陆圣中颇为感慨,一般的大家闺秀怕是都没这功底,那些青楼为了赚钱,对这些上等伶人可谓是下了工夫的。 写有娟秀字迹的纸张被他揭开到了一旁,提笔将密信中的内容给译了出来。 审读,默记下了密信中的指示后,点了火,将密信和译出的内容一起烧毁在了笔洗中,方喊了声,“燕儿。” 屋外的陶燕儿入内,站在案旁看着他。 陆圣中略沉默后问道:“武天南今天会来吗?” 陶燕儿:“应该会来,说了今天切磋棋艺的。” 这里话才刚落,外面院子里已经传来敲门声,并有武天南的声音,“陶兄!” ‘兄妹’两个相视一眼,还真是说到就到。 陆圣中朝笔洗里的灰烬略抬下巴,然后起身而去,走出门回了声,“来了。” 陶燕儿迅速搬了笔洗去清洗。 院门开,一张笑脸的武天南手里提了只食盒,乐呵呵道:“陶兄。” 对陆圣中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门,彼此间显然已经很熟悉了。 陆圣中关了门回头问道:“你手上提的什么?” 武天南提了提食盒:“八宝斋的美酒佳肴,快到饭点了,省得燕儿妹子动手。” 陆圣中:“不必这么客气。” 武天南:“是陶兄太客气了,大家乡里乡亲的。” 陆圣中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入屋,见陶燕儿正端坐写字,那柔美文气,看的武天南痴了痴,待陶燕儿抬头看来,方呵呵道:“妹子在用功呢?” 陶燕儿搁笔,起身行礼,“武兄。” 武天南放下食盒,走近看了看案上的字迹,抚掌赞道:“燕儿妹子好文采啊!” 陶燕儿矜持羞涩道:“武兄谬赞了,附庸风雅罢了,比不得武兄家学。” “可不是奉承,的确是好文采,你看这字!”武天南指着纸上字迹,连连摇头,“我是自叹不如!” 陆圣中叹道:“你们别吹捧来吹捧去了。燕儿,天南带了些吃食来,摆上吧。” 陶燕儿对武天南略欠身,转身忙去了。 不一会儿,酒菜碗碟已在桌上摆好。 桌上,三人举杯略敬之后,陆圣中忽开口问道:“武兄,怎见你常在北州府城,难道不用回平川吗?” 武天南略怔,慢慢放下了酒杯,摇头叹了声,“在陶兄和燕儿妹妹跟前也就不说暗话了,北州的情况你们大概也知道,情况有些特殊,从燕国裂土后,燕国那边管不到,韩国那边也不敢太逼,所以这块地面上正真能做主的人就在这北州府城内。我长期在这府城内活动,也是想托关系找个合适的差事做。” 陆圣中哦了声,“令父乃是县丞,难道平川县内还不能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武天南:“平川县乃贫瘠之地,再好的差事又能好到哪去?我志不在平川,而在这北州城内登堂入室。” 一副志存高远的样子,瞥了眼矜持着的陶燕儿的反应。 陆圣中略点头:“原来如此!北州当家作主的,人人皆知是邵家,你父亲好歹是县丞,何不让你父亲去求见邵登云。” 武天南顿时苦笑:“县丞在平川县是大官,可在这北州府城内也算不上什么,北州州牧哪是我父亲想见就能见的。” 说到这,似乎怕对方兄妹看轻了自己,又抬头挺胸道:“不过我已经找到了门路,已和州牧的公子搭上了关系,假以时日必有结果。” 陆圣中正想把话往这上头引,不想武天南自己说了出来,倒是省了他拐弯抹角的工夫,淡淡问道:“听说邵登云有三位公子,不知武兄搭上了哪位公子的路子?” 武天南:“二公子和三公子。” 陆圣中哦了哦,“我怎听说大公子邵平波才是北州的实权人物?” 武天南略尴尬,他倒是想攀附邵平波,可也得攀附的上不是,人家压根不把他放眼里,辩解道:“大公子太忙,暂时还无缘相聚,待有合适的机会,自然是要拜托的。” “不妥!”陆圣中微微摇头一声。 武天南诧异:“陶兄此话何解?” 陆圣中道:“邵平波可能即将大难临头,我劝武兄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最好是离他远一点。” 武天南越发惊讶:“陶兄何出此言?” 陆圣中似乎有些犹豫,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最终道:“按理说,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不过和武兄相交,又是同乡,我不妨告知武兄一二,只是这事出自我口,入得你耳,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万不可说是我说的,我不想惹什么麻烦,否则我兄妹只有远离,不会再和武兄相见。” “难道陶兄认为我是多嘴之人?”武天南看了眼陶燕儿,拍着胸脯保证道:“陶兄但说无妨,绝不会牵连陶兄。” 陶燕儿目光轻轻瞥向陆圣中,不知他要干什么。 陆圣中略犹豫后,缓缓道:“北州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修行界的事情我却是略知一二,之前有唱北州王的童谣,不知武兄可曾听说过?” 武天南连连点道:“自然是听说过,此事明显是针对大公子去的,只是大家只敢在暗中议论,不敢明着讨论罢了,莫非和这事有关?” 陆圣中颔首,又问道:“武兄可曾听说过上清宗的掌门唐仪?” 武天南嘿嘿一笑,旋即似乎又觉得当着陶燕儿面太猥琐,笑容一收,点头道:“听说过,听说大公子喜欢这位掌门屡屡示爱。” 陆圣中:“问题就出在这,这唐仪是有夫之妇,其夫名叫牛有道,也是修行中人,乃是燕国庸平郡王身边的法师随扈,也是位能人,夺妻之恨岂是小事?就因这事,牛有道和邵平波干上了,那谣言就是出自牛有道,邵平波随后反击,动用了人手赶赴大雪山冰雪阁刺杀牛有道……” 一番编排却和真相差不离的冰雪阁事件娓娓道来,武天南听的目瞪口呆,心旷神怡,平常哪有机会听到这种事情,冰雪阁对他来说天高地远,几乎都可以算是神仙聚集之地。 陶燕儿沉默不语,心情却是复杂,有一种感觉,图穷匕见的感觉。 一直搞不清陆圣中要干什么事,她意识到,陆圣中今天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 离开这边,漫步在街头的武天南患得患失,他知道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可是参与进这种事情他又有些害怕。 犹豫再三,武天南双拳一握,似乎下定了决心,大步离去…… 北州刺史府外,武天南等候了许久,门内出来一人招呼了一声,门卫才将他放了进去。 街头一角,一路暗中盯梢的陆圣中亲眼目睹后,嘴角翘了翘,预备的让陶燕儿嫁予为引诱条件说服,看来是用不上了,武天南这家伙比他想象的还‘识趣’。 陆圣中迅速转身离去,来到一条街道的酒楼,入内要了坛酒,一张折成小块的纸,趁人不备塞入了一名伙计的手中,随后提酒大步走人。 回到家门口时,带回了一辆马车。 跳下马车,推门而入,径直到了卧房内,走到静静躺在榻上的陶燕儿身边,一指点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禁制,对爬起的陶燕儿淡然道:“走吧!” 稍候,兄妹两个出了门,陶燕儿钻入了马车内,陆圣中驾车而去,一路出了城…… 刺史府,武天南在一厅堂侯了好久,才见邵无波和邵伏波兄弟两人姗姗来到。 兄弟两人看向武天南的眼神有些嫌弃,觉得这家伙有些不识相,认识归认识,刺史府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若不是听说有重礼奉上,兄弟两个压根不会让他进府。 “二公子,三公子。”武天南在那点头哈腰。 兄弟两个厅内坐下,邵无波不吭声,邵伏波挑眉道:“不是说重礼吗?重礼在哪?” 武天南看看门口下人,犹豫道:“重礼非同小可,二位公子是不是…” 邵伏波当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后,问道:“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第二一七章 机不可失 武天南赔笑,又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下,方走到茶几旁并排而坐的兄弟二人跟前,低头在二人中间小声细语。 本对其鬼鬼祟祟行为皱眉厌恶的二人,脸上神情渐变,渐显凝重,继而一个个目光闪烁不定。 待武天南话毕直起身,兄弟两个,一个拍案而起,一个缓缓站了起来,皆两眼放光。 老大在利用冰雪阁?大禅山掌门皇烈还做了保的?这事要是捅破了,别说冰雪阁,只怕大禅山就要第一个弄死老大撇清关系! 不吭声的老二邵无波开口了,低声沉问:“此话当真?” 武天南赔小心道:“二位公子,我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你们呐!” 同样看了看四周的邵伏波低声道:“你怎会知道这消息?” 武天南:“我平川县有一同乡,也是修士,对修行界的情况比较了解,不久前遇上聊天时,谈到刺史府时,他适当提醒了我一句。此事针对牛有道已在冰雪阁闹得轰轰烈烈,压根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等凡夫俗子不知道罢了。” 邵无波:“你那同乡在哪里?” 武天南倒是讲义气,“偶遇上的,人已经走了,人家修士飘忽不定,我也不知去了哪。” 其实也不是讲义气,而是怕惹恼陶燕儿,答应了不暴露兄妹俩的,不过他倒是对陆圣中的话深信不疑。 人没达到那个层次,哪知事情背后的云波诡谲,觉得‘陶君’没必要骗他。 邵无波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没证人,我怎知你的话是真是假?”继而眉头一挑,“是不是大公子让你来的?”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老大挖了个陷阱让他们往里跳。 武天南哎哟喂道:“二公子,如您所说,此事非同小可,这话我若乱说的话,岂不是找死?若说了假话,便成了我误导二位公子,州牧岂能放过我,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我,我哪敢呐!” 看他那样子,貌似恨不得把自己心肝挖出来以证清白。 他能硬着头皮来,深知卷入这种事情里也是冒了风险的。 之所以愿意冒这风险,也是因为知道风险越大利益越大,只要帮这二位扳倒了大公子,大公子的权力自然要落到二人头上,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好处。 这些年一直在钻门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遇上个天大的机会,焉能错过! 忍不住诱惑,抗拒不了自己的心。 邵氏兄弟相视一眼,想想也是,另外也知道老大的能力,真要撕破脸对付他们的话,犯不着这样拐弯抹角。 对付他们两个,老大手头上有的是资源和办法,还用得着把冰雪阁和大禅山卷进来吗? 两人自认还不够那档次! 最主要的是,他们也知道邵平波和牛有道起了冲突,只是不知邵平波胆大包天,连冰雪阁的主意也敢打。 “二哥,你怎么看?”邵伏波低声问了句,明显意动了。 邵无波皱眉思索了一阵,复又看向武天南,道:“这事容我们斟酌一下,你先回去等消息。” “是,随时听二位公子吩咐。”武天南连连点头,躬身又哈腰。 退下后,出了刺史府,然而还没走多远,刚从一巷子旁走过时,路边突有行人撞了一下,将他撞的踉跄进了巷子里。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 踉跄而停差点摔倒的武天南话还没骂完,后面已伸出一只手捂了他嘴巴,勒了他的脖子。 撞他的人看了看街头左右,也走了进来,连同巷子里摁住武天南的两人一起,将武天南带进了巷子深处。 “呜呜…”武天南挣扎着呜呜叫唤。 一人低声喝道:“别叫,两位公子说了,想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先老实在这边待一段时间,若确实无误,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武天南眨了眨眼睛,就这样老老实实被拖走了…… 刺史府内,兄弟二人还在厅堂内徘徊,门外快步进来一人,低声禀报道:“二位公子,人已经扣下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两人也由不得武天南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万一是陷阱呢?他们也怕武天南跑了会死无对证,只要武天南在他们手上,就算事情出了漏子,也能往武天南身上推。 邵无波沉声道:“务必把人看好、藏好,不能走漏消息,否则我要你脑袋。” “是!”那人拱手应下。 兄弟二人立刻出了厅堂,按商量好的去找母亲。 老大的势力和影响力非同小可,要动老大,有些事情需要内外一起发力,他们去大禅山那边挑事,父亲邵登云那边却要母亲出面去盯住,一旦事发,需要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能让父亲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内宅庭院,兄弟二人联袂来到。 阮氏正在吩咐一群下人往外搬东西,都是家里的一些奢华陈设,而阮氏身上的华丽衣裳已经换成了粗布衣裳。 “母亲!”兄弟二人一起行礼后,邵伏波看着不断从家里搬出去的东西,奇怪道:“母亲,这是要把东西搬哪去?” “唉!”阮氏轻叹了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挥手带了兄弟二人去安静房间。 没了外人,邵无波又问:“母亲何故唉声叹气?” 阮氏叹道:“大哥儿正在推行新政,说是要节约财力用在刀刃上,说是要止住北州奢华之风就要先从自家做起,说是只有刺史府先做出表率,下面不敢僭越才能上行下效。即日起,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不准再穿绫罗绸缎,一律粗布衣裳示人,家里一切值钱的陈设都要拿出去卖了,说是要集中财力加快推进北州振兴!” 邵伏波怒道:“连件好衣裳都不给母亲穿了,那狗东西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他感觉邵平波在故意羞辱他母亲。 阮氏摇头:“这事你父亲也答应了,即日起,连你父亲也要穿粗布衣裳,说是大哥儿自己也要如此以身作则。” 兄弟两个眉头皱着,都发现了,自从那童谣出来后,父亲不但没有警惕,反而加大了对邵平波的支持力度,他们两个手上的权力基本上快被邵平波给剥夺的差不多了。 邵平波就一句话交代了,说并非针对他们,而是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某些事情,要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做。 对此,他们兄弟两个找父亲申诉没用,让母亲去找父亲也没用,总之父亲就是铁了心支持老大。 在他们看来,这样下去,北州今后哪还有他们兄弟的立足之地。 阮氏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提这事,问:“你们兄弟两个这时候不处理公务,跑来作甚?” 邵伏波没好气道:“身子都快闲得发霉了,哪有什么事给我们做。” “唉!”阮氏又是一声轻叹,自是知道儿子的苦衷,可她也无能为力。 邵无波回头对屋内两个丫鬟挥了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外面看着,不要让人靠近。” 尽管都是母亲的心腹丫鬟,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小心起见,还是让回避一下的好。 “是!”两个丫鬟应下。 见两个丫鬟退下后,阮氏明眸眨了眨,狐疑道:“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恶有恶报,那狗贼的死期到了……”邵伏波嘿嘿一声,凑到母亲耳边,把武天南奏报一事微微道来。 却不知外面刚刚离开的两名丫鬟中有一人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附耳在外面偷听着。 听完后,阮氏惊疑不定道:“你们什么意思?” 邵伏波冷笑道:“他想利用冰雪阁的手除掉牛有道,已经犯了冰雪阁的大忌,只要有人捅破,大禅山为了撇清关系,饶不了他!” 阮氏惊恐道:“你们想把这事捅破?” 老二邵无波徐徐道:“母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样的机会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阮氏一脸惊慌,连连摇头道:“算了吧!咱们母子在他手上吃亏还不够吗?我们搞不赢他的,娘实在是怕了他,真的是不敢再招惹他了,你们也消停消停,都自在一点吧!只要你爹在,他就不敢做太过,北州的大权毕竟还在你爹手上,哪怕委屈些,至少能保平安不是?” 邵伏波沉声道:“母亲,您这是久浸他淫威之下吓破了胆!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吗?你看看,连件好衣裳都不给您穿,下一步他连吃的也要给你节了,您能奈何他?他已经在步步紧逼,父亲是怎么做的?父亲一直在纵容他!再让他这样下去,咱们母子三个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他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 邵无波平静道:“母亲,你忘了外公一家是怎么死的吗?外公一家死的有多惨!那事虽然没证据,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知道是谁干的,只是没人捅破罢了,父亲也在故意装糊涂!母亲,难道您就不想为外公一家报仇吗?难道您就愿意让外公一家死不瞑目吗?” 说起家仇,想起父母惨死的惨况,阮氏银牙咬唇,满脸苦楚神色,硬生生被两个儿子给逼到了墙角…… 第二一八章 牛有道,算你狠! 见阮氏迟迟不答复。 邵伏波催促:“母亲,不能再犹豫了,迟则生变!那狗贼手段颇多,一旦让他反应了过来,还不知又会冒出什么花样来,真要错过了这次机会,真的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阮氏很纠结,“事情能成吗?” 邵无波:“这次必然是万无一失,以前失手是因为他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对上大禅山就不一样了,惹怒了大禅山出手,连爹也护不住他,他必死无疑!” 尽管兄弟两个再三保证,可阮氏依然很担心,痛苦道:“你们这是在把他往死里逼,也是在不给自己留退路啊!” 邵伏波沉声道:“母亲放心,留有退路,我们商量好了,这事不需要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出面,有我一个人出面捅破就行,你和二哥就装作不知情,一旦有什么反复,我一个人承担便可!” 老二邵无波低头沉默。 阮氏看看老二,又看看老三,揪心道:“让别人出面捅破不行吗?为何非要自己亲自上阵?” 她实在是害怕邵平波,这么多年,真的是被邵平波搞怕了。 而邵平波为了稳住后方,下手一向狠辣,颇有威慑力,令宵小不敢擅动! 邵无波闷声道:“这是你死我活的一战,不能给他留退路,也得预防大禅山和父亲那边护短,只有我兄弟亲自出面施压,才能彻底将他逼上死路!” 阮氏:“你们逼死了他,就是手足相残,让你父亲情何以堪,让你父亲如何看你们?你父亲能原谅你们吗?” 邵伏波:“他逼我们的时候,父亲可有说什么?不原谅我们又能如何?他就我们几个儿子,总不能死了老大再杀掉我们吧?到时候谁给他送终?再生一个怕是也等不到长大成才吧?幼儿岂能攘外安内掌控住北州?再说了,有事我一人承担,怪不到大哥头上,只要大哥能出头,其他人就要看大哥脸色,不敢拿我怎样,我暂时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邵无波:“母亲放心,只要能掀翻他,二弟就不会有事,顶多受点责罚。若是这样的机会错过了,我们反倒是迟早要被他给逼死!母亲,当断则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罢了!由你们吧!”阮氏无奈摇头。 “好!”邵无波点头,拱手道:“还请母亲即刻去父亲那边盯着,伺机配合我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阮氏也被两个儿子逼得没了办法,遵从儿子的意思走了。 兄弟两个站在了屋檐下,邵无波抬头看天,“成败就在今朝,老三,务必小心!” 邵伏波笑了笑,“二哥,事成之后,我要睡他的女人!” “谁?”邵无波愕然,据他所知,老大没女人,只有几个侍寝的丫鬟,这应该算不上老大的女人吧? 邵伏波嘿嘿道:“唐仪!那女人的确是长的漂亮,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事成后我非得把他喜欢的女人给睡一睡不可,否则难泄我积压了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恨!” “这个…上清宗依附我北州倒是好办,可唐仪的男人是牛有道。老大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那家伙能跟老大掰手腕,必不简单,平白招惹上这么个仇人没必要…”沉吟中的邵无波见弟弟面有失望神色,立刻态度一变,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好!这事我来想办法,我定想办法让她雌伏于你,就算你被父亲给关进了牢里,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去牢里自解衣裙陪你个痛快!” “呵呵,好,等我好消息!”邵伏波眉飞色舞,拍了拍胸脯,大步而去…… 凌波府,书房内,邵平波正奋笔疾书,字字怒斥某地官员办事不利! 就在这时,管家邵三省急急忙忙跑进了书房,也顾不上规矩,惊慌失措道:“大公子,大事不妙!” 邵平波抬头看了眼,复又继续写自己的,冷冷道:“急什么,慢慢说,天塌不了!” 邵三省压根没有慢慢说的意思,见邵平波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反而越发着急了,火急火燎道:“大公子,真的出事了!阮氏那边已经知道了大公子利用冰雪阁除掉牛有道的事,二公子、三公子与阮氏密谋捅穿此事,此时,他们已经去了钟阳旭那边,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钟阳旭,大禅山长老,长驻此地,既是大禅山与北州这边的负责人,也是邵登云身边的头号法师随扈。 刚饱沾笔墨提笔的邵平波脸色大变,手指一松,啪嗒一声,砸出的一团墨汁在白纸上触目惊心。 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瞬间脸色苍白的邵平波缓缓站了起来,慢慢绕出了桌案,逼近邵三省,两眼似要冒出火来,沉声道:“他们怎会知道此事?” 阮氏母子身边几乎已经被他给架空了,别说没有修士往来,就连身边的心腹下人也基本上都被他暗中控制了。更何况这事做的极为隐秘,连大禅山也毫不知情。 可以这样说,阮氏母子的一举一动基本上逃不过他的眼睛,暗中说过他什么、骂过他什么,他也基本上知晓。 隐而不发,不动母子三人是因为忌惮父亲邵登云,把事情做太绝了名声上也不好听,对他将来接收北州不利,不管有什么不痛快,都要等到他顺利接掌北州大权以后再说,他现在也需要父亲的威信镇住那些骄兵悍将。 只要事态在他的控制之中,一些事情他暂时也没必要计较。 邵三省摇头,他也搞不清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悲声道:“大公子,走吧!怕就怕自己人背后捅刀子,阮氏那边在玩大义灭亲,让大禅山怎么办?皇烈是对冰雪阁那边做了保证的,此事一出,大禅山必不会放过大公子!趁那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脱身。只有躲过今日,方有机会谋来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公子,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句‘皇烈对冰雪阁做过保证’,邵平波脑中迅速闪过牛有道把皇烈请去冰雪阁的事。 前后因果现在这么对比一联想,若再反应不过来,那就不是他邵平波了,他嘴唇竟带了几分哆嗦,“阮氏母子在我控制之下,真要谋此事,我不可能事先连一点端倪都不知道。冰雪阁谣言刚出,这边立马跟进动手,不给我喘息翻转之机,绝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蓄谋害我!” 邵三省一惊:“谁?” “牛有道!我中了那奸贼圈套…”说及此,邵平波突然一把捂住心窝,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发现他状态不对,邵三省惊呼,“大公子!” “噗!”邵平波紧绷的腮帮子突然一松,竟气血攻心噗出一口血来,两眼翻白,人直直向后倒去。 幸好邵三省提前发现不对,一把扶住了他,没让他砸到后面桌案上,将其扶到了一旁椅子上坐下,连连抚顺他胸口帮他平复气息,“大公子,你怎么了?” 脸涨的通红的邵平波一口血吐出后,脸色又变得煞白,瞬间全无血色,白的吓人。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邵平波笑了,靠在椅背一脸惨笑,呵呵道:“为了对付我,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演的还真像,闹了半天你才是那个躲在暗处挖坑的人,竟挖了个这么大的坑让我往里跳,真有耐心,牛有道,算你狠,这次我心服口服!” 邵三省道:“不管是不是牛有道,大公子,事已至此,走为上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喘着粗气的邵平波一把挥开他,口角挂着血滴摇头,“走?去哪?我呕心沥血才有北州今天的局面,让我拱手送人吗?今天一走,就坐实了我的罪名,我将再无翻身的可能,大禅山必然要将我追杀到底,不会放过我!谁敢收留得罪过冰雪阁的人?走不了,也不能走…我还没有输!” 邵三省急了,“大公子,不要意气用事,大禅山为了自己,是不会在乎你死活的,刺史大人也保不了你!先暂时脱身,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等到冰雪阁那边查明萧天振是否服用赤阳朱果,说不定是个转机。” “摆明了是圈套,牛有道怎么可能让萧天振服用赤阳朱果?”邵平波双手撑着扶手用力站了起来,用力稳住身形,面露狰狞之色,指着他,“让刺史府那边的人动手,立刻把那两个图谋不轨的家伙解决掉!” 邵三省一惊,当然知道所指二人是谁,这是要杀亲兄弟吗?忙提醒道:“大公子三思,杀手足兄弟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了对大公子不利!” 邵平波缓步上前,扶了桌角,冷笑道:“他们不死,北州就要落入他们的手上,他们想大义灭亲?打的不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吗?北州真要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他们根本没能力掌控,迟早要易主,我邵家要死无葬身之地,无论韩国还是燕国都不会放过我邵家,甚至大禅山也会想办法把邵家给换掉。快去,立刻,这是我最后一丝胜算,晚了就来不及了,快!” 听他这么一说,邵三省当即转身而去照办。 然刚走到书房门口,又听邵平波冷冷一声,“既然要做,不如做干净点,以免后患,省得以后再找理由…还有那个贱人,一起做掉,快!”最后一个字是吼出来的。 不但要杀手足兄弟,还要杀继母!邵三省听的心里一哆嗦,不过还是应下了,快速离去。 似乎耗尽了力气的邵平波踉跄后退,跌坐回了椅子上,“咳咳”捂住嘴一阵咳嗽不止,手松开,掌心殷红血迹刺眼,不禁再次惨笑,“牛有道,算你狠!” 第二一九章 畜生 没人能理解他此时心中的惨然。 以为自己在挖坑埋葬牛有道,谁知自己却跳进了牛有道的深坑里挖坑,估计牛有道一直心情不错地站在坑上看下面的傻子忙活,这份心情谁能理解?尤其是对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来说。 输了也就罢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怒急攻心,竟然被气吐了血,这又是一输! 虽然自己不肯走,但是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能躲过,杀继母、杀手足兄弟的事一旦背上,这将是一辈子洗刷不清的污名,又是一输! 从来,自以为自己才是当世俊杰,谁知却被人当傻子一般玩了一趟,被玩了这么久快丢掉小命才反应了过来,输的这么惨,让他情何以堪? 惨笑话毕,心火难消,又是一阵连连难止的咳嗽。 赶紧起身,从案上摸了茶盏,欲灌茶水消火,谁知茶水入口又咳出一口殷红呛入茶水中…… 刺史府,一间宽敞静室内,盘膝而坐的钟阳旭拿着译出的密信看了又看。 “唉!”钟阳旭忍不住轻叹了声。 他身旁还有一封译出的信,刚看完一份,谁知又来一份,说的还是同一件事。 第一份,大禅山来信,有关冰雪阁谣言四起的事,大禅山有点怀疑是邵平波干的,让他找邵平波核实,好让大禅山心中有数。 第二份,大禅山紧接着又来信,说牛有道已经掌握了证据证明是邵平波干的,并抓到了散播谣言者,还扔了一个给大禅山商铺,让大禅山自己看着办。 牛有道的意思很明显,邵平波死了,他就不追究了,邵平波不死,这事怕就要由冰雪阁出面处理了。 大禅山妥协了,让负责这边的钟阳旭把这事处理干净! 还能怎么处理干净?钟阳旭无奈摇头,嘀咕自语了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其实他挺看好邵平波的,有能力,能维持大禅山的利益,大禅山上下也都看好邵平波继承北州,谁知却为个女人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大好前途毁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可惜不可惜? 红颜祸水啊!钟阳旭下定了决心,此事之后,上清宗万万是不能留在北州了,唐仪那个女人必须赶走。 拿着信站了起来,对一旁道:“你们先去把他控制起来,我去找邵登云,相识多年,总得先跟他通个气吧!” 这里话刚落,外面有人来通报:“师伯,三公子求见!” 钟阳旭皱眉,不知邵伏波这个时候跑来有什么事。 他挥手示意受交代人不要耽搁,先去办事,随后对来人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邵伏波恭恭敬敬来到,客客气气拱手见礼,“邵伏波拜见法师。” 钟阳旭叹道:“什么事?” “晚辈是来为大哥祈求宽恕的。”邵伏波说着竟扑通跪下了,在那悲声道:“大哥不知天高地厚,与牛有道的私怨竟然利用上了冰雪阁……”那叫噼里啪啦一通陈述,说着居然哭了起来,还在那抹眼泪。 这也叫为大哥祈求宽恕?这分明是想置你大哥于死地才对!钟阳旭一条眉毛挑的老高,看他在那表演,听完后,冷笑连连道:“好狠的家伙,这是不把大公子给搞死绝不罢手啊!” 说罢又摇了摇头,觉得也是,杀人父母,夺妻之恨,断人财路,占哪条都容易惹人拼命,你打人家老婆主意,人家能跟你善罢甘休才怪了。 他说的是牛有道,让邵家人自己捅刀子,让邵平波自己的兄弟大义灭亲,分明是在给大禅山施压,要断绝大禅山的退路,非要邵平波死不可! 邵伏波却是吓一跳,以为在说他,竟举手发誓道:“法师,晚辈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言,愿受千刀万剐!” 他并不知道这边已经接到了大禅山传讯的事,不知牛有道是在两边同时下手,就是要置邵平波于死地,不给邵平波翻身的机会! 钟阳旭“嘿嘿”冷笑一声,他岂能不知兄弟几个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是逮住了机会下死手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想做什么评断,有这一出,他也好对邵登云交代了,微微颔首道:“你的意思我懂了,可敢与我去见你父亲当面陈述?” 邵伏波犹豫了一下,有些害怕了,然而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是为了邵家好,也希望父亲能及时挽救大哥,免得无法挽回。” “好!你的好意我懂。”钟阳旭点头呵呵,挥了下手,“那就劳烦三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是!”邵伏波爬了起来,抹了把眼泪,跟了对方离去。 一行来到了邵登云处理公务的公务房外,得了通报后,钟阳旭示意邵伏波先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了。 屋内,阮氏正陪在邵登云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貌似让邵登云挺高兴的。 见到钟阳旭进来,两人迎了过来,邵登云笑道:“什么事竟扰了钟兄的清修?”拱了拱手。 半蹲行礼的阮氏有些心虚,不敢看钟阳旭的眼睛,估摸着钟阳旭前来和自己儿子有关。 钟阳旭淡然道:“我这里有些不太好的事,怕说出来扰了贤伉俪的雅兴。” 邵登云哦了声,“你我之间不用客气,钟兄有话直说。” 两人相处多年,关系也的确是不错,顶多就是比黎无花和海如月的关系缺少点亲密而已。 事实上钟阳旭作为这边与大禅山的负责人,邵登云也有必要和人家搞好关系,最好能亲如兄弟才好。 事情迟早要面对,钟阳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掏出了大禅山发来的第一份密信,递出道:“邵兄不妨先看看。” 邵登云接了密信一看,脸上笑意渐渐僵下。 信中内容,冰雪阁谣言四起之事,大禅山怀疑是邵平波针对牛有道所为,让这边核实。 看过后,邵登云略默,知子莫如父,他也隐隐怀疑是自己儿子干的,可他不能承认,叹道:“平波再胆大也不至于蔑视冰雪阁,钟兄大可放手去核实,我不会有什么意见。” 钟阳旭接回信,递给了身后随从,又从袖子里掏出了第二份递出,“邵兄,第一份信刚到,大禅山紧接着又发了第二份来,不妨再看看。” 信接到手,邵登云一看内容,脸颊紧绷了一下,脸色阴沉,迟迟没有吭声。 一旁的阮氏奇怪,想偷看一下丈夫手中信的内容,也不便,心里琢磨,难道和自己儿子无关?还是自己儿子另做了什么手脚? 屋外,等候在屋檐下的邵伏波心情紧张,他能想象父亲的怒火。 一名下人捧着托盘端了盏茶过来,“三公子,喝口茶吧!” 邵伏波正口干舌燥、提心吊胆,伸手抓了茶盏就一口灌下了,茶盏摆回托盘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滚开。 下人躬身退下。 屋内,等了半晌不见邵登云有反应,钟阳旭只能出声道:“牛有道手上应该是掌握了切实证据,摆明了是在威胁这边…邵兄,我也为难,处置了大公子,要令邵兄伤心,不处置的话,只怕事情闹大了要牵连整个邵家,搞不好连大禅山也要搭进去。邵兄,你说怎么办吧?” 邵登云抖了抖手上密信,沉声道:“这摆明了是在设计陷害,我也不让钟兄难做,也不会让大禅山为难,但这事起码要先查明白吧?” 他准备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也是想给自己儿子喘息之机。 “邵兄言之有理!”钟阳旭颔首,回头道:“请三公子进来吧!” 邵登云一愣,这事和老三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阮氏有点心慌,双手十指紧张地揪紧了手帕。 从未在邵平波手上占过便宜,敢动一次,就狠狠给他们一次教训,她对邵平波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邵伏波低着脑袋进来了,小心翼翼地行礼拜见父母。 邵登云喝道:“你来这作甚?” 钟阳旭平静道:“三公子,把你对我说的话当着你父亲的面再说一遍吧。” 扑通!邵伏波直接跪下了,竟呜呜哽咽起来,“父亲,大哥因和牛有道的私仇,利用冰雪阁谋害……”叽里呱啦一番陈述。 邵登云一张脸渐渐黑成了猪肝色,实在听不下去了,猛然怒斥:“闭嘴!逆子,给我闭嘴!” 邵伏波却在那哭诉不停。 他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否则让老大缓过了劲来,那后果他不敢想象。 “畜生!”邵登云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冲上前狠狠一脚踹去。 却被一旁的钟阳旭挥袖一道法力给拨开了,钟阳旭一把拉住了邵登云。 “来人!拖出去!拖出去!给我砍了!给我砍了!”邵登云悲声怒吼,脸上的悲伤绝望之情无法形容,一颗心几乎在泣血,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让老大保证给母子三人一条活路,母子三人却不肯放过老大啊! 手足相残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而且活生生发生在他眼前。 外面立刻有人冲了进来,见是要杀三公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怎么弄?看刺史大人的样子,明显是在气头上啊! 而此时,阮氏也冲了出来,也跪在了地上,抱住了儿子痛哭,“老爷,有什么不对,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要杀,您把我也一起给杀了吧!”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第二二零章 惊变 “你!”邵登云指着阮氏怒吼,“你当我不敢不成?拖下去,一起砍了!” 冲进来办事的手下人苦了,这怎么弄?太让人为难了! 钟阳旭道:“邵兄,这摆明了是牛有道一环套一环的圈套,灭口是没用的,这个时候灭口,事情捅出去了,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回头仅凭这一点,冰雪阁追究起来就解释不清。唯一的办法是…只要你能让令郎改口,事情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其实他也就说说而已,压根不抱指望,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老大也不是善茬,眼前这个老三敢放过老大吗?弄死了老大倒有活路,还能得偿所愿,怎么选择还用说吗? 他就不信阮氏所出的老二不知情,老二更阴险,躲在后面不露面,一个改口困难,两个改口就更别指望了。 说这些也是为了给邵登云一个交代,不是我不念旧情,而是你自己家里摆不平。 邵登云却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邵伏波怒声道:“听到了没有?这都是牛有道的奸计,要让你们手足相残,还不知回头吗?”他都有跪下求这儿子的冲动了。 谁知邵伏波却摇头道:“父亲,这都是大哥自找的,冰雪阁的势力,能瞒的过去吗?我也是为了邵家好啊!到了这个关头,你为何还护着大哥,难道想让邵家满门死绝吗?父母尚在,儿子不能做此不孝之事啊!退一万步说,您也要为北州那么多追随您多年的将士考虑啊!” 他这是咬死了不松口! 钟阳旭暗叹了一声,不出所料罢了,有这咬死老大的机会,哪会松口! 邵登云却犹遭雷击,嘴中喃喃:“畜生…畜生…畜生……” “邵兄,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对不住了!”钟阳旭抱歉一声,扭头看向自己随从,正要下令,却发现胳膊一紧。 回头一看,只见邵登云抓着他胳膊,慢慢摇头,满面苍凉,满眼哀求神色,“他的母亲,聪慧贤淑,你也喊一声妹子,他母亲死的早,钟兄看他母亲的面子给…” “遵宗门法旨行事!”钟阳旭与邵登云四目相对之余,徐徐出声,手对身后随从挥了一下,没让对方把话说完。 他不能拿大禅山的命运来陪邵家赌,他也无权作此赌,作为当事人,敢惹事就得敢扛责任。 “是!”那随从拱手领命,大步离去。 邵登云顿如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跌坐在了正位的椅子上,无力阻止! 那母子两个还在抱头痛哭。 邵伏波哭泣之余,却是心中狂喜,钟阳旭的言行他听的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老大那狗东西欺凌他们母子多年,终得此恶报! 钟阳旭瞥了母子两个一眼,慢慢转身而去,走到门口时,忽听身后传来邵伏波的惊呼,“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钟阳旭回头看去,只见阮氏躬着身子哆嗦着倒地,满脸苦楚神色。 这母子搞什么鬼?钟阳旭心里嘀咕,紧接着却是瞳孔一缩,见到阮氏的鼻孔中渗出了黑血。 钟阳旭大惊,闪身回来,迅速蹲地为阮氏把脉。 堂内的军士也大惊围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阮氏已经脸布黑气,明显是中毒了,钟阳旭快速在阮氏身上连戳数指,封堵毒性蔓延,并迅速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丸往阮氏嘴里塞。 然鼻孔流着黑血的阮氏“哇”一口,猛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急剧抽搐着,两眼渐渐无力翻白,却死命拽住了儿子的衣袖,似乎有所明悟,拼尽力气咕咕道:“不…要…惹他…你们不…是他…对…对手……” 那粒解毒丸施法输入了阮氏体内已经晚了,阮氏绷着的身体一软,彻底没了气息。 钟阳旭倒吸一口凉气,剧毒!不发作则以,一发作等发现已经晚了! “母亲,娘,娘,你怎么了?”邵伏波摇晃着阮氏身子悲声呐喊,又猛拉住钟阳旭,哀求道:“法师,救我娘,求你救我娘,你救救她啊!”这次是真的急哭了。 钟阳旭摇头,他也无能无力。 此时两眼茫然的邵登云似乎才被惊呼声给闹回了神,目光渐渐聚焦,一看清情况,立马冲了过来,拨开人群,抱扶了阮氏,疾呼道:“小环,小环……”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邵伏波猛然仰天悲吼:“狗贼!我与你誓不两立…嗯!”他忽然也捂住了腹部,发出痛苦闷哼。 邵登云和钟阳旭还没发现他的异常,倒是下面人先发现了,发出惊呼,“三公子!三公子!” 二人猛回头,只见邵伏波神情抽搐,口鼻不断有黑血渗出,躺在别人怀里哆嗦着。 “老三!”邵登云悲呼。 钟阳旭紧急出手施救,然而情况与阮氏如出一辙,不发现则以,一发现已经是无力回天! 感到惊悚的钟阳旭先摸出一颗解毒丸给自己服下了,又迅速抓了邵登云,紧急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进去。 若是邵登云再出事的话,北州的麻烦大了,上下那么多将士皆听命于邵登云,大禅山哪能一下控制的住那么多人,到时候邵登云怎么死的大禅山还解释不清,一不小心就是一场兵变,韩国和燕国必然趁虚而入! 就在这时,外面跑来人疾呼:“老爷,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二公子出事了…”呼叫声戛然而止,来人也看到了堂内的情况,惊呆了。 屋内一群人也看着他…… 凌波府,院子里一张椅子,口角挂着血迹的邵平波静静坐在夕阳下。 四周,徘徊的天玉门弟子盯着他,黄斗和林狐左右陪着,已经奉命将邵平波给控制了。 邵平波在夕阳下闭目养神,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神态平和,只是口角的血迹有些扎眼。 黄斗和林狐不时轻叹一声,相处多年,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两人已经警告过他,不要打冰雪阁的主意,这位胆大包天,偏偏就是不听,闹成这样,何苦来着! 就在这时,有人快速来到,沉声道:“两位师兄,师伯传令,遵宗门法旨行事!” 黄斗、林狐相视一眼,林狐叹道:“大公子,师命难违,对不住了!” 黄斗亦叹道:“大公子,以后若有机会,我们不会放过那个牛有道,定为你报此仇!” 邵平波淡然道:“理解!报仇不用了,这仇我自己带走。临走前,我想洗一洗,想走的体面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二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也不怕他玩出什么把戏来。 两人一起伸手道:“大公子,请!” 随后一起伸手扶他,睁开眼的邵平波抬了下手,“我倒不了,自己能走!” 两人只能作罢,看着他撑起身子,陪在他身后‘护送’着向浴室走去。 到了浴室,两人算是降贵纡尊,亲自帮他宽衣解带,也算是了却这些年的相交之情。 仅剩一条裤衩后,两人揭开了挡着浴池的纱幔,走入的邵平波笑道:“你们不会想看我沐浴吧?怕我跑了,还是怕我自尽?” 两人对了一眼,跑是跑不掉的,自尽也不怕,真要自尽的话,反倒省得他们动手,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便行。 两人放下了纱幔,退后几步,看着纱幔后面的人影泡进了水中,听着沐浴的水声。 稍微等了那么一阵后,邵三省捧着一套衣裳进来了,对二人点了点头,然后进了里面。 衣服放在浴池旁时,邵三省对斜眼看来的邵平波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了。 邵平波闭目昂头,长呼出一口气来,他还担心刺史府那边出什么意外会失手。 设法拖延的时间,总算盼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两眼再次睁开后,眼中恢复了神采,沉声道:“还是那句话,他们母子事先有什么动静我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只能说事发突然,这背后肯定有人蓄谋唆使,最近他们有没有和什么异常的人见面?” 邵三省怔了一下,不过看到他这神采,倒是给了他信心,回道:“之前被事情给闹急了,大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就在今天,平川县县丞的公子武天南进了刺史府与二位公子见面,这事有点蹊跷,按理说,那个武天南没资格进刺史府。” 刺史府那边的动静瞒不过这边的眼睛,更何况是武天南和邵氏兄弟见面。 邵平波平静道:“是你疏忽了,立刻给我查!” “是!”邵三省领命离去,当着纱幔外二人的面离开了。 黄斗和林狐又互相看了眼,这种事能查清楚自然好,他们也没必要阻拦,只是不明白,这位大公子都这样了,还操心这种事有必要吗? 邵平波不慌不忙地在里面沐浴清洗着。 等了一阵后,邵三省回来了,入内禀报道:“大公子,已经吩咐下去了。” “更衣吧!”邵平波从水里站了起来。 邵三省赶紧伺候。 里面折腾好了,洗漱一新的邵平波拨开纱幔走了出来,身上的血迹没有了,又恢复了那玉树临风的大公子神采。 还不等黄斗和林狐有所表示,邵平波已经率先说话道:“忘了告诉二位,刺史府那边,阮氏、邵无波、邵伏波,母子三人已经遇刺身亡!” 第二二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准备送他上路的黄、林二人愣住,什么意思? 邵平波突然在这关头冒出阮氏母子遇刺身亡的话来,二人首先搞不懂什么意思,其次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二人也的确是不知情,刺史府那边派了人来通知执行后,突然出事,已经是乱成一团糟,谁还能想到特意派人来通知这边,也只有关注着的邵三省得到消息后及时汇报给了邵平波。 邵平波指着自己胸口,“我!如今是北州刺史的唯一儿子,你们若杀了我,邵家在北州的局面将后继无人!” 听这话,再加上对这位的心性多少了解一些,黄、林二人瞳孔骤缩。 黄斗沉声道:“你杀了他们?” 邵平波:“话可不能乱说,真凶,刺史府那边自然会查!” 林狐脸色寒下,“你以为刺史就剩你一个儿子了,我们就不敢杀你?”手已经朝剑柄摸去。 邵平波不为所动:“你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没什么敢不敢的,关键是杀了我对大禅山影响极大,甚至可以说,北州将彻底脱离大禅山的掌控,大禅山将会被打回原形!” 黄斗抬手制止了林狐在此拔剑:“大公子,死到临头,做此挣扎无意义!” 又伸手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想你也不愿倒在这洗刷之地,走吧,选个合适的地方,我们尽量让你不带痛苦,让你走的舒适一点。” 邵平波却没有走的意思,继续平静道:“阮氏母子的死和大禅山脱不了关系,虽不是你们亲手所杀,但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大禅山逼死的!父亲也许会恨我,但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如今就剩我一子,你们杀了我,某种程度上就是大禅山把北州刺史的儿子全部杀光了!你们觉得回过头来,我父亲会不会恨你们大禅山?” 此话一出,黄、林二人心头一跳。 邵三省亦目光急闪,偏头看了眼临危不惧、傲然而立的大公子。 “当然,大禅山也可以把我父亲一起给杀了,另扶一人主持北州局面,可是大禅山敢吗?北州上下将士都是我父亲一手打造的嫡系人马,北州地方官员大多是我邵家一手培植,如今的北州除了我邵家,还有谁能坐稳刺史的位置?你们换个人来试试看,看看会不会出乱子!强行换掉邵家的后果是什么?要将北州上上下下进行大面积清洗,但在北州腹背受敌的关头,大禅山敢这样做吗?北有韩国虎视眈眈,南有燕国欲收复故土,北州内部一乱,两国岂会错失良机,必趁虚而入,又岂是大禅山能抵挡的?” 黄、林二人的心情随着他的话渐渐沉下。 “大禅山将邵家子嗣赶尽杀绝,还想邵家继续为大禅山效命?你们觉得天下能有几个这般大度的人?我敢断言,我父事后必恨你们,大禅山多年的心血随时有可能毁于一旦,这就是大禅山逼死我的后果。” “我若活着,我父亲不会恨大禅山,恨的人只能是我!” “而我不想北州乱,北州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我也不允许有人搞乱北州,我只想北州更好!” “所以,只要我还活着,我会继续求取大禅山的支持,北州依然是大禅山的北州,目前的内乱也可控,只是邵家内部的骚乱而已,不会影响北州和大禅山的大局!” 黄、林二人面色凝重,看向邵平波的眼神异常复杂。 林狐沉声道:“你不死,牛有道就要引来冰雪阁,到时候大禅山同样别想好过。” 黄斗颔首:“就算如你所言,就算大禅山失去了北州,至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招来了冰雪阁的惩罚,将会给大禅山引来灭门之祸!” “你们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平静以待的邵平波猛然一声大喝,说到牛有道,显然让他的情绪有些情难自禁,他挥手指向外界,怒声道:“这不过是牛有道在虚张声势而已,那奸贼绝不敢引来冰雪阁插手这事!咳咳…” 说着又一阵连连咳嗽,一动肝火便咳的有些停不下来,掌中又咳有血丝。 一旁的邵三省赶紧上手,在他后背来回抚顺,帮他止咳。 黄、林二人相视一眼,待邵平波咳嗽稍停,黄斗问:“怎讲?” 邵平波将气息略作喘匀,反问:“你们以为他和大禅山有什么交情非要放过大禅山不可?你们当他杀了我愿意再留下邵家这个后患?他若真敢引来冰雪阁,就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只针对我一人,大可把事情捅穿了让冰雪阁把我们一起给处置了。他为什么没这样做?因为他不敢!事情闹这么大,真要捅给冰雪阁的话,这事冰雪阁一旦严查起来,不单单是我利用冰雪阁那么简单,他设下圈套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冰雪阁?” 黄、林二人闻言若有所思。 “所以,他只敢利用大禅山对付我。他所做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只是在利用冰雪阁的威慑力给大禅山施压,要把我逼入死地!只要大禅山不杀我,他的奸谋自破,他只能偃旗息鼓,他只是在吓唬大禅山,绝不敢再把事情给扩大。” 黄、林二人纠结了,虽然对方的话有道理,可万一这只是对方垂死挣扎为求生而编排的一面之词呢?大禅山敢冒这险吗?若继续执行宗门法旨,可掂量邵平波所言的后果,的确很严重,又让二人有些投鼠忌器。 二人已经意识到了,宗门的这道法旨他们无法再执行下去,必须请示后再做决断。 邵平波则继续劝说:“要杀我很简单,我也跑不了!大禅山若是不信,不妨赌一把,看那奸贼敢不敢把事情捅到冰雪阁去,若敢,你们再把我推出去做交代也不迟!” 黄、林二人神情抽搐,让大禅山冒险陪你赌这个?万一有不测的话,你左右是一死,你倒是光棍了,大禅山怎么办? 邵三省亦小汗一把,不过他算是明白了大公子为什么要杀阮氏母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是将阮氏母子置之死地! 此事黄、林二人不能做主,相视一眼,迅速走了一人去请示,也要核实一下阮氏母子遇刺的事是真是假…… 刺史府,阮氏内宅,等候母亲和弟弟消息的邵无波已经没了动静,全身肌肤发黑,口角挂着黑色血迹,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静静躺在厅内地上。 厅外,邵登云犹如激怒的狮子,两眼满是通红血丝,手提斩马刀,和英扬武烈卫同款的斩马刀,在屋檐下来回走动,怒吼咆哮:“谁干的!给我揪出来……” 站在门口的钟阳旭脸色凝重,能在刺史府对这母子三人下毒手的人,这得将刺史府渗透的多深?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接触到母子三人的饮食。 很快,四处搜寻的人员来报,“大人,发现一嫌犯,已经自尽!” 邵登云提刀大步而去,一群人跟着,钟阳旭也在其中,想看看怎么回事。 一群人闯入一间厢房内,只见一丫鬟脖子挂在一条白绫上,悬在梁下,垂直的身体慢慢晃悠着。 邵登云认识这丫鬟,钟阳旭也认识,府中的不少人都认识,这丫鬟正是阮氏的贴身心腹丫鬟。 钟阳旭上前上手一探,身体还有余温,没死多久。 让人把丫鬟尸体放下,施法检查,没有任何外伤,也没任何异常,似乎真的是自尽而亡。 不一会儿又传来急报,接连急报。 又在两处院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女的也是悬梁自尽模样,男的却是服毒自尽模样。 这边又匆匆赶去查看,结果让人惊悚,都是平常伺候邵登云的心腹下人。 令邵登云汗毛竖起的是,女死者不久前在处理公务的公务房里还给他和阮氏上过茶,不知和阮氏中毒有没有关系,令他情不自禁怀疑自己喝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所有的现场形势都指向一点,的确是主人身边的心腹下的毒手,其他人也没办法接触到主人的饮食。 提着斩马刀的邵登云渐渐气喘如牛,胸脯急促起伏,似乎猜到了什么! 林狐来了,赶到了这边,将钟阳旭请到了一旁的树下,一阵耳语。 钟阳旭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闷声在那,发现被邵平波狠狠将了一军! 慢慢回头看向那间人进人出的男仆自尽房间,终于明白了阮氏母子的死因,邵平波摆明了在告诉大禅山,要完大家一起完,我邵平波若死,你大禅山也要承受那难以承受的惨痛代价! “我还道牛有道下手狠,不给人活路,谁想那位更狠,牛有道是阴狠,那位是狠毒无情!两个家伙没一个善茬,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还一个个都拿咱们大禅山较上了劲,这叫什么事…哎!江山代有才人出,还一下遇见俩,看来我们真是老了!”钟阳旭轻叹了声,没想到邵平波竟能想出这般绝招来绝地求生,真正是‘绝招’啊! 若不是邵平波捅破来威胁,他想都没想到这头上来。 不过他也能理解,邵平波这是被逼上了绝路,否则再怎么样也不敢承担这名声。 林狐试着问道:“师伯,怎么办,大公子那边还动手吗?” “暂时不要动了,先控制住,请宗门商议定夺吧!”钟阳旭唏嘘摇头,摆了摆手,事情突然被邵平波给翻转成了这样,这事他一个人也不敢做主。 第二二二章 报应 “是!”林狐应下。 钟阳旭转身走向了提着斩马刀双手隐隐有些发抖的邵登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他们的死,怕是和大公子脱不了干系。” 邵登云嘴唇紧绷,继而语带颤音道:“你们把他处置了?” “没有!”钟阳旭叹道:“不好下手,有可能会被他躲过一劫!” 没死?邵登云霍然回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也有点不相信,他们一家人虽然都在大禅山的保护下,可反过来说,性命也在大禅山的掌控下,大禅山要下杀手,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人,碰上他那个儿子还真说不定。 他本以为一天之内,自己儿子要死光,没想到长子还活着! 眼中又燃起了一丝莫名的希望,问:“为什么?” 钟阳旭凝视着他双眼,徐徐道:“他说,阮氏母子死了,他就是邵兄唯一的儿子,大禅山若杀他,就是将邵兄子嗣赶尽杀绝……”将林狐禀报的情况慢慢转述了一遍。 邵登云两眼渐渐瞪大,眼中,脸上,渐渐涌起无限悲哀。 之前只是有所怀疑,现在无疑确认了,阮氏母子的确是死于那逆子之手! 他后悔自己问了原因,有些事情还不如不知道答案的好,知道了反而无法接受。 当啷!颤抖在手中的斩马刀落地,邵登云竟然笑了,惨笑,呵呵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彻底放权?手足相残,我还活着啊,一个个就迫不及待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带过来,把那孽障带过来!” 钟阳旭回头对林狐挥手,“把人带过来!” “是!”林狐应下,快速转身而去。 “都给我滚!”邵登云陡然爆发,朝庭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怒喝了一声。 众人吓一跳,纷纷快步离去,庭院里很快恢复了清净,只剩他和钟阳旭等大禅山弟子。 邵登云抬头看天,缓缓闭目,静静站在原地不动。 等了有那么一阵,邵平波来了,在黄斗和林狐的左右钳制下来了。 邵平波神色平静无波,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是那位丰神如玉的大公子。 钟阳旭偏头看着他一路走来,神情复杂。 邵平波先朝他拱手致敬,走到邵登云跟前,规规矩矩行礼道:“父亲!” 邵登云无动于衷了一阵,方慢慢问道:“是你干的?” 邵平波明知故问道:“不知父亲所指何事?” 邵登云慢慢睁眼,盯向他,盯着这个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满眼悲伤地问道:“你二娘,你两个弟弟,是你杀的?” 邵平波:“是牛有道干的。”略顿,又补了一句,“的的确确是牛有道干的,若不是他,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邵登云脸颊剧烈抽搐了一下,咬牙道:“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邵平波静默不语,目光平静地与父亲两眼对视,坚定而不畏缩。 邵登云呵呵一笑,“是不是我这老东西还有利用价值?是不是怕杀了我控制不住北州的局面?畜生,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的!” 邵平波反问:“答应了父亲的,我自然会做到,大不了将来的某一天将他们软禁!可若是我死了,还如何兑现承诺,还如何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要杀我,敢问父亲一句,您阻止了吗?您阻止的住吗?” 啪!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邵登云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鲜红的巴掌印瞬间浮现在邵平波的脸上,被打的头一偏的邵平波静默,没有躲避。 啪!邵登云挥手又是一记耳光甩出。 另一边脸上又多出一道鲜红巴掌印,邵平波还是站那没躲。 邵登云真是恨不得一刀将他给活劈了,可看到他那肖母的面容,就想起那已经过世的结发妻子,想起结发妻子临终前的托付,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揪心,心如刀割! 他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衣襟,拉到近前,与儿子脸对脸,一脸狰狞道:“畜生!就算你得逞了又如何?背负杀母、残杀手足的污名,你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苟且一生,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去死?” 脸上顶着两道巴掌印的邵平波平静道:“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笑到最后,所以不能死,反而更要奋发图强、力争上游,对失败者的评论和对成功者的评论是不一样的,毁誉将由胜利者左右,站在山巅的人是听不到山下杂音的,只能看到一片匍匐膜拜者,万众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失望!满眼的失望!邵登云带着极度失望的表情看着这个儿子,似乎从他母亲过世后开始,这个聪明活泼的儿子的性子就渐渐变了,他慢慢摇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把推开了儿子,邵登云喝道:“来人!” 外面闻声跑来几人听令。 邵登云指着儿子,咬牙道:“将他关进地牢,听候大禅山发落!” 几名手下相视一眼,不等他们有动作,邵平波已经自己转身而去,没让他们为难。 邵登云也转身走了,只是肩背塌了下去,神色萧条,形同朽木,脚步沉重而缓慢,似乎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目送父子两个散场,钟阳旭伸手,施法吸附了地上的斩马刀在手,回头又招了名弟子过来,叮嘱道:“以后咱们自己的饮食,别老指望别人,自己要小心检查一下!” “是!”那弟子应下。 回到自己房间的邵登云,进了一间平常不让人擅闯的静室。 室内设有香案,上方墙壁上挂有一幅画,画中一英武男子身穿战甲,坐在马背勒马而立,气势威武。 画的下方,摆有灵位,上面写的字样是: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之位! 走到香案前,邵登云点了几炷香,插入香炉,慢慢后退,看着画像,慢慢屈膝跪在了蒲团上,叩首! 三叩首后,脑袋贴着地面没起来,肩膀颤抖着,竟发出嘤嘤啜泣声,“报应!报应呐!王爷,我错了……” 再抬头,已经是老泪纵横。 之前面对妻儿惨死都没哭出来,此时面对商建伯的灵位,却是悲从中来,哭的一塌糊涂…… 夜幕中,北州城封锁城门,大军四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说是有刺客潜入刺史府行刺…… 一轮明月下,江上,一条乌篷船慢慢飘荡。 乌蓬外,一张小案,盘坐在旁的陆圣中提了一只食盒打开,取出了途中买的酒菜,逐一摆上。 跪坐在对面的陶燕儿要伸手帮忙,陆圣中抬手挡了一下,“之前一直是你在伺候我,如今事了轻松,也让我伺候你一回。” 略起身的陶燕儿只好又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小腿上,沉默。 酒菜摆好,陆圣中亲自为其斟酒,随后举杯道:“天地间惟你我二人,明月大江,良辰美景,江风舒爽,来,共饮一杯!” 陶燕儿双手捧杯,饮后,试着问道:“哥哥,要办的事办完了吗?” 陆圣中颔首微笑,“算是吧!” 陶燕儿垂首,低声道:“我是不是也活到头了?” 陆圣中目光闪了闪,“你想多了。” 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摊开,递给她,“你的卖身契,给你,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陶燕儿接到手看了下,默默收起,又低声问了句:“我们去哪?” 陆圣中:“走到哪算哪,明天船靠岸后,你便自寻去处吧!” 陶燕儿:“我不知该去哪,带我一起走吧。” 陆圣中摇头。 两人一饮一啄,欣赏着江上月色,闲聊着。 当夜,两人衣衫褪落在乌蓬内,纠缠在一起,陶燕儿主动献上无尽柔情。 摇晃的乌篷船静止,静止了许久后,陶燕儿看看身旁沉睡的男人,轻轻爬了起来,轻轻来到船尾,慢慢攀着船沿下水,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水中。 待到她再浮出水面换气时,一道寒光在月色下闪过,一支射来的长剑溅起水花,直接贯穿了她的后背,血迹在江水中晕染。 一声闷哼的陶燕儿呛了口水,在江面扑腾之际,看到了月光下的乌篷船首陆圣中负手而立。 乌篷船在法力的驱使下,朝这边飘来。 船到近前,陶燕儿伸手抓在了船沿,惊恐喘息道:“救我,救我……” 陆圣中蹲在了她跟前,奇怪道:“你居然会游水?我说了放你自由,你为何要跑?” 陶燕儿痛楚地摇头,满脸哀求神色,“你不肯带我走…我只想求条生路。” 陆圣中伸手掐住了她脖子,“你不该跑的,我是想灭口,但我真的不忍心下手,否则我没必要带你跑这么远,我真的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你信不信?” 呜呜中的陶燕儿用力点头,表示相信。 “不!你不信!”陆圣中摇了摇头,手势直接嘎嘣一拧,拔剑而起,单手拄剑站立船头,紧绷着脸颊,驾船飘荡而去。 月色下的江面,一具尸体浮沉飘荡…… 第二二三章 家丑不可外扬 牢内,火盆里的火影升腾,将刑房渲染出几分狰狞。 绑在刑架上的武天南耷拉个脑袋,似乎奄奄一息,浑身是血,一身华丽衣裳更是破破烂烂能见带血创口。 一场审讯,严刑拷打。 无波、伏波兄弟一垮,两人手下能有什么人,凌波府这边太清楚了,很快就把收藏武天南的人给揪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差点把邵平波给弄死,落在了凌波府的手上,能有好果子吃才怪了。 嘎吱!铁门传来刺耳的开关声,邵三省进来了。 确认邵平波暂时无忧后,他终于有了心思兼顾其他。 这边负责审讯的头目回头一看,见是这位来了,迅速过去迎接,拱手见礼:“三爷!” 邵三省往里面刑架上的人瞅了一眼,皱眉问道:“怎么还没给我答复,什么情况?” 头目有点尴尬道:“三爷,有点出乎意料,这油头粉面的家伙也不像您说的那么脓包,也没一挤就出来,嘴巴倒是硬的很,死活不肯招供。” “哦?”邵三省也颇感意外,一个纨绔子弟竟有这么硬的骨头,竟能受得了这里的大刑? 他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遂大步进了内里,走近刑架前一看,看了看惨兮兮的武天南,再伸手拨拉了一下他的伤口查看,没错,的确是用了恶刑。 邵三省眼中真正是浮现出惊讶神色,也不嫌脏,伸手端起武天南的下巴,捏着武天南的脸颊左右掰着看了看,算是仔细认识了一下这家伙。 头目知道他怀疑什么,为了证明不是这边无能,一旁拱手道:“三爷,请暂退一旁。” 邵三省回头看他一眼,放开了武天南,后退开了。 头目立刻对手下挥手道:“上点料。” 边上立刻有人提了桶盐水过来,舀子连舀盐水哗啦啦泼向了武天南。 盐水一触及皮开肉绽的伤口,浑浑噩噩中的武天南立刻身子一绷,清醒了过来,绑着的铁链随着他的哆嗦颤抖哗啦啦响个不停,发出痛苦闷哼,差点咬碎一口牙。 头目喝斥道:“说不说?” 紧绷着的武天南渐渐松懈,喘着粗气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了人。” 一开始,他就知道卷入这种事情里面有风险,只是没想到风险来的如此之快。 之所以不肯招,是因为他还抱着希望,只要扛到邵平波倒了,他就还有出头的机会,他越坚持硬挺,二公子和三公子就越不会亏待他。 有了可期待的信念,自然是比较能抗一些。 另外,他对陶燕儿还抱着念想,不想出卖连累陶燕儿。 “还敢嘴硬!”头目冷笑一声,转身走到火盆边,抽出了一只烧红的烙铁,大步走了过来,就要往武天南身上捅。 武天南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做好了承受的准备,这罪之前已经遭过一趟。 边上,邵三省伸手挡了头目一下,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挥手比划了一下,“把他放下来,随我带走。”说罢转身而去。 这边立刻照办,将武天南解出了大牢。 牢外一辆马车,直接将武天南转送到了刺史府的一间厅内。 厅内摆着三具尸体,正是阮氏母子三人的尸体。 邵三省挥手示意,让人把武天南压了过来,让武天南好好看看。 见到阮氏母子的尸体,首先是那审讯的头目吃了一惊。 母子三人的死,刺史府暂时封锁了消息,所以他还不知情。 而武天南见到死不瞑目、一脸乌青的邵氏兄弟后,可谓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没想到邵氏几兄弟之间的斗争居然如此残酷,白日里见着还好好的人,如今居然成了死尸?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整个人的意志瞬间瓦解,彻底陷入了惶恐不安中。 邵三省冷眼斜睨:“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卷入这种事情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提前安排好后事,如果没有,此时的平川县那边应该已经拿下了你全家。好好配合,我兴许会放你一马,也放过你家人,如若不然,你全家就去陪他们。”朝阮氏母子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三爷饶命,我招…我招……”武天南当场松口了,心爱的陶燕儿也终于在这一刻被他抛之了脑后。 很快,一队人马押着武天南迅速赶赴到了陶君兄妹的居住地。 此地早已人去屋空,哪里还能找到人,武天南方相信了邵三省的话,真的是被人给利用了。 此时方醒悟过来,自己居然中了传说中的‘美人计’,怎么也没想到平常只是当做故事听的美人计居然会被人用在他的身上,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资格享受此等待遇。 带着满身凄惨的伤,在屋内嚎啕大哭…… 次日,刺史府公布了阮氏母子的死讯,不过却未说是邵平波下的毒手,只说是刺客入府行刺造成的后果。 消息一出,轰动全城。 一时间,整个北州府城,大小喜事全部暂停延期,一片白孝充斥北州府城的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寻欢作乐场所也全部暂停经营…… 青山郡城外的山谷中,一座瀑布下,牛有道站在瀑布下一块石头上,任由瀑布冲刷而下打击在身。 水流冲刷下的牛有道左右摇摆着,闭目在水幕中慢慢左右摇晃身躯,感受着连绵力道对自己的冲刷,感受着自己摇摆时冲刷力道的变化。 如今,他每天都会站在瀑布下,结合乾坤诀的心法冲刷上那么一个时辰。 风起时,则站在风中,感受风的侵袭。 下雨时,则置身雨中接受雨水的滋润。 晨沐朝霞,夜感星辰,整个人都黑了不少。 这是最枯燥无味的修炼方式,也是修行进度最慢的修炼方式,甚至感受不到修行进度,日复一日在做那无聊的事。 换了袁罡肯定不会干这种无聊事,但牛有道却在日复一日的感受这份枯寂。 一段时日的修行,也并非全无效果,牛有道已经于枯寂中品味出了那么一丝灵光乍现,就像在荒漠中感受到了一丝雨丝打在脸上,这似乎让他找到了方向。 那感觉就像在无边无际看不到希望的沙漠寻找,希望找到雨云,他相信如果能降下一场大雨,那么这片荒凉的沙漠也会变成绿野,绽放出美丽花朵。 雨不在天,而在心,需要一场心雨。 他相信只要自己的感悟足够深,那颗麻木不仁的心终将迎来变化。 圆方从山崖上飘落下来,落在了瀑布旁,喊了声,“道爷!” 瀑布中披头散发摇晃的牛有道眉头动了一下,知道非必要的事对方不会打扰自己的修炼,闪身冲破水幕,落在了岸上,身上水雾开始升腾。 待他身上干了,圆方将译出的密信递给了他。 拿着密信看过后,牛有道眉头皱起,之后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神色,最终撕毁了密信,苦笑摇头,“怕是让邵平波逃过了一劫。” 密信内容,圆方也看过,只说了阮氏母子遇刺的事,其他的情况并未详述。 实际上也是因为刺史府封锁了消息,没让家丑外扬,刺史府内发生的事情,上清宗那边不知情,宋舒和陈归硕那边也不知情,陆圣中就更不知情了,都不知道北州刺史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无论是陆圣中还是陈归硕,消息都是秘密集中向魏多的,由魏多来转发。实在是陆圣中和陈归硕都不便在邵平波的眼皮子底下利用金翅传讯,而魏多可以借由上清宗的掩饰随意放出金翅。 当然,陆圣中和陈归硕目前还不知道魏多是这边的人,魏多在上清宗那边也很少外出露面。 所以,圆方多少有些奇怪道:“陆圣中没把事情办好,弄砸了?” 牛有道摇头:“不!他做的很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 此并非虚言,他牛有道一直在等邵平波出手,一旦冰雪阁那边有反应,陆圣中就要立刻出手。 其实这个要求颇为苛刻,刺史府不是他陆圣中想进就能进的,邵氏兄弟也不是陆圣中想见就能见的,陆圣中能做到一接到指示便立刻将情况送达邵氏兄弟面前已经是很不容易。 关键是,事先的准备工作还不能让邵平波察觉到,但陆圣中还是完美达成了他牛有道的意图。 若再说陆圣中没把事情给办好,那未免有点过了。 圆方更不解了,他看过密信的,再问:“道爷怎知邵平波可能躲过了一劫?” 牛有道叹道:“很简单,若是邵平波死了,邵家就不会只公布阮氏母子的死讯,要公布也是一起公布,没理由隔一段时间再公布邵平波的死讯又添一桩丧事。” 圆方眨眼道:“要弄死邵平波,怎么反倒弄死了阮氏母子?” 牛有道呵呵苦笑道:“邵家死的刚好是邵平波的对头,还用说么,这母子三个怕是被邵平波给做掉了。过程不难猜测,能让邵平波在这个时候对母子三个痛下杀手,必然有因。什么原因显而易见,三人早不死、晚不死,刚好死在这个时候,很显然,是图谋不轨时被邵平波发现了。唉,我说邵家这兄弟两个呀,我费尽心思帮他们一把,结果这种事都能走漏消息让邵平波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好了。” 第二二四章 心腹大患 当然,他也并不是真想帮那兄弟两个,非亲非故的,压根不认识,哪有什么好心让人冒险帮这忙,而是知道北州就算落在了那两人的手上也不足为虑。 但他还是想说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和猪一样的人联手! 也令他不得不再三感叹:“母子三个身在刺史府,邵平波想杀就能杀,由此可见那家伙对北州刺史府渗透之深,远超我们想象,怕也超乎邵登云的想象,否则邵登云不会让母子三个如此轻易遇害,那毕竟是他两个亲生儿子。这样一来,邵平波能轻易干掉母子三个也就不足为怪了。” 圆方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慢颔首,继而又疑惑道:“信上说,事发后,随时能见到邵平波的唐仪,前去求见邵平波询问情况,结果却出现了见不到的情况,难道不会是邵平波已经遇难?” 牛有道摆了摆手,“正因为唐仪见不到,才合情理,我才断定是邵平波做掉了那母子三个。邵平波干出这种事,十有八九已经被控制了,估计大禅山那边也不好做决断,想看看我这里的反应,也想看看冰雪阁那边的反应,做好了随时拿邵平波做交代的准备。短期内,估计邵平波是别想得自由了!” 圆方狐疑:“道爷,您这番布局,不就是逼大禅山杀他么,大禅山敢冒这险放过他?” “妈的,老子算他狠!”说到这个,牛有道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偏头啐了声,一脸自嘲道:“按理说大禅山要杀他,这种关头不该再惹怒邵登云才对,难道想破罐子破摔?开始我也不懂那孙子是什么意思。但是结合那边的情况,捡出事情走向去想,事情反而又简单了。大禅山要杀邵平波,邵平波却在紧急关头杀了阮氏母子,于是大禅山没杀邵平波,这是什么意思?事情的变化就在阮氏母子的死上。” 负手看天,叹道:“揪住这个关键一捋就明白了,阮氏母子的生死对大禅山重要吗?不重要!大禅山怕邵平波吗?已经准备杀他了,自然是不怕!那么阮氏母子一死,大禅山为何不敢对邵平波动手了?” 圆方目光一闪,“邵登云毕竟不是摆设!” 牛有道颔首:“杀邵平波忌惮邵登云是何故?道理很简单,邵平波是邵登云的儿子!那之前为什么不顾忌这个?因为阮氏母子没死!阮氏母子死了为何又忌惮上了?” 圆方瞬间明悟,脱口而出,“因为邵登云就剩这一个儿子了!” “是啊!邵登云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大禅山再杀掉的话…大禅山是不怕邵登云的,能忌惮邵登云的唯一点无非是大禅山在北州的利益,大禅山怕北州出乱子,上下两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北州是出不起乱子的。”牛有道呵呵,一脸无奈,“所以我说那王八蛋狠呐,他要是不这么干,我想都不会往这头上去想。那家伙在这个关头用这一手挽回败局,十有八九是拿邵登云掌控的北州做要挟,令大禅山投鼠忌器!” 圆方倒吸一口凉气,以杀亲兄弟和继母的方式来自保,果真是狠毒!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道爷为何念兹在兹非要除掉邵平波不可,道爷看人的眼光也算是毒的很。 “道爷,逼他干出了这种事情,这仇算是结下了,这种人可不能留,想办法除掉吧!” 牛有道自嘲:“你当我不想?这样都做不掉他,我暂时还真拿他没办法。他是料准了我不敢捅到冰雪阁那边去,否则不敢行此险招!此人比我想象的还难缠,心腹大患呐!” 圆方琢磨着抹了把光头,忽说:“道爷,我有一计。” 牛有道哦了声,看着他,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圆方奸笑道:“派人去北州散播谣言,就说邵平波欲杀邵登云夺权,只杀死了阮氏母子,被侥幸躲过一劫的邵登云抓了起来!北州将士必定要去核实,见到邵平波果然被抓,届时…嘿嘿!” 牛有道摇头:“没用的,上次的童谣,没让他们父子反目,反而让邵登云更加器重于他,可见邵登云此人的确是将帅之才,颇有心胸,也难怪当年能得商建伯重用。邵登云这次不处置他,怕还是要保他,只要邵登云想保他,将士跑来,他们父子逢场作戏,谣言不攻自破。” 圆方皱眉嘀咕,“那真是可惜了,可惜不能…” 牛有道明白他所指,牵涉到冰雪阁,又在冰雪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金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连冰雪阁大总管寒冰都惊动了,这里实在是不便抖出邵平波那边的真实情况,否则定能将邵平波的名声给彻底搞臭掉。 然而他牛有道也实在是不敢了,他相信邵平波也不敢在冰雪阁头上做文章了。 偷偷擦边搞一两下还行,反复将人家冰雪阁给扯来扯去,当人家冰雪阁是泥捏的吗?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冰雪阁?真敢反复在人家头上拉扯的话,惹火了人家,还指望人家坐下来慢慢听你两家讲道理不成?只怕谁都别想跑! 拍了拍圆方的肩膀,“也不算可惜,还是有收获的,冰雪阁这次的谣言摆明了是冲我来的,但凡跟我有仇的,或想针对我的,只要不想被冰雪阁给盯上,都得收敛着点,至少燕国朝廷暂时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好像也是,邵平波平白送了张护身符给道爷!”圆方嘿嘿一笑。 “不过你的办法还是有点道理的,就算暂时拿他没办法,也要拖延他坐大的速度,要尽量给他造成困扰,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有打击的机会干嘛不用?不要只盯北州,那家伙的野心可不仅仅是一个北州,你去找商朝宗,让他派人去各国散播谣言。” “好!”圆方乐呵呵点头。 牛有道手指朝他一点,“联系陆圣中,告诉他,邵平波暂时应该失去了自由,应该也调用不动了大禅山人手,现在正是邵平波最势弱的时候,让他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放开手脚去搞。还是那句话,弄不死他也要让他难受,尽量给他造成困扰,尽量迟滞他坐大的速度!” “好!”圆方又嘿嘿点头。 离开这边后,圆方第一时间传了消息给北州那边,随后直奔郡守府。 待他出门离去后,商朝宗和蓝若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蓝若亭叹了声,“也难怪身边弄来整整几个门派的人保护,看来道爷是和那个邵平波卯上了。” “唉!”商朝宗亦叹了声,“按他说的去办吧。” 两人还不知牛有道和邵平波已经在暗中又交了一次手,这点事,人家找到了,不好不办…… 北州府城,陆圣中抬眼眺望前方城门,他又回来了! 相隔遥远,他没办法跟牛有道直接联系,得回这边探寻情况,与人接头。 不过已经易容改扮了一下,扮成了挑柴的樵夫,顺利进了城,走街串巷,奔接头地点…… 刺史府地牢,邵三省入内,手上提了只食盒,在人引领下进入深处,抵达了关押邵平波之地。 此间算是地牢内最好的一间,也许是因为要关押邵平波的原因,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床褥什么都是新的,还配有桌椅,笔墨纸砚也不缺。 此间也是唯一有气窗的一间,邵平波负手而立,背对地牢过道,静静面对气窗渗透进来的光明。 邵三省对日夜守护的守卫点头示意了一下,守卫当即退开回避,负责人打开了牢门也退下了。 邵三省入内,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酒菜摆上,“大公子,外面一切稳定,吃点东西吧。” 邵平波忽喟叹道:“这个牛有道比我想象的难缠,若不除之,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邵三省:“大公子,等情况稳定下来,再图之也不迟,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邵平波貌似自言自语:“如何图之?不遇上合适的机会,他龟缩不出,我也拿他没办法!这次落入圈套,对我迅猛下手,说明他已经把人和精力投入到了我这边,我却拿他无可奈何。” 邵三省轻叹一声,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颇大,难以释怀,也确实吃了大亏,差点连命都丢了,甚至被逼得杀了手足兄弟和继母,让知情的人怎么看他,而本人现在都还在牢里困着,身陷囹圄,环境使然,如何能释怀?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并非公子不如他,而是两人身份地位有差别,公子公务缠身,日理万机,手上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精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而他呢,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修士,修炼之事想放就放,有的是空闲时间找公子麻烦,比较起来,公子自然是比较吃亏些。” 邵平波:“这只是一方面原因,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有能力,再不正视,怕是还要吃亏,他明显已经盯上了我,不会放过!” 邵三省:“公子,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若是因为他茶饭不思,那才是真的输了。” 邵平波静默了一下,转身走来,坐在了桌旁,接了递来的筷子,又露心事重重模样,沉吟道:“我身陷此地,对下面人的人心影响很大。而在没确认冰雪阁是否会插手前,大禅山为自留退路避嫌,那些修士是不会听我调用的。上清宗和牛有道的关系扯不清,亦不宜动用。此时正是我势弱之时,难保牛有道不会趁虚而入,我需要能信赖的人手,立刻通知苏照,以最快速度带人赶过来以防万一!” 第二二五章 书生 邵三省心中暗叹,大公子这般如临大敌,看来对那位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身在刺史府地牢内,高手如云保护下,竟仍没有安全感。 不过也能理解,所遇对手还没人让大公子吃过这么大的亏! “大公子放心,事情一出,我立刻第一时间联系了苏小姐,苏小姐听说大公子出了事想必定会第一时间赶来。”邵三省再次宽慰一句,又伸手请用,“大公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听说早已通知了苏照,邵平波略放心下来,提了筷子慢慢享用。 只是,邵登云在他左右脸上留下的巴掌印依然醒目。 杀了继母,杀了两个亲兄弟,这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不能再轻…… 夜幕下,两个醉汉勾肩搭背,脚步虚浮而行。 途中,一人扶墙,另一人打着酒嗝摇摇晃晃问:“李兄,怎么了?醉了?” 扶墙者垂首摆手,“憋的慌,方便一下,你先去,地方我知道,随后就到。” “啊哈哈,那你快些。”另一人醉言醉语着笑呵呵转身而去。 待此人走远,躲在墙角嘘嘘的另一醉汉腰身渐直,绑了裤腰带,走出墙角朝远处踉跄而行的人影看去,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哪还有丝毫醉意,正是乔装后的陆圣中。 转身快步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先一步抵达了观察好的目的地附近,潜藏在了一棵树冠中,居高观察。 没多久,之前的醉汉摇晃而来,停在了一处小院外,握拳捶门,嚷嚷道:“谭兄,谭兄……” 很快,小院门开,出现一面目清秀、书生打扮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书卷,之前显然在看书。 见到门前醉汉,讶异道:“唐兄,你怎喝成了这样?” “新认识一个朋友,待会儿介绍给你认识。”醉汉呵呵笑着,已跨过门槛,不请自入。 “唐兄…”书生显得有些无奈,喝成这样跑他家来了,让他很无语。 书生走出门看了看外面,不见有所谓介绍认识的人,摇了摇头,退了回来,关了门。 之前敲门动静一起,居高窥视的陆圣中就已经在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看是否有人暗附于书生周围。 为何如此关注这书生?只因武天南和陶燕儿谈诗论画时,为了标榜自己对诗词不陌生,曾说起一件事,说邵平波的妹妹邵柳儿曾经组织过一个诗词社,他当初也是那诗词社中的一员。 无意中提及,在诗词社中,邵平波的妹妹和一个叫谭耀显的人关系不错。 不过稍一提及,又立马闭口不提了,怎么问都不肯再说。 陆圣中是干过‘刺客’的,当初想办法刺杀过牛有道,能得牛有道青睐,显然是个优秀的刺客。 身为一个优秀的刺客,自然敏锐意识到了武天南话中另有深意。 然而,当时以完成牛有道交代的首要任务为先,不宜节外生枝打草惊蛇,也就没揪住和邵柳儿有关的事不放,只是在邵平波的人物关系图上的邵柳儿后面添加上了这个谭耀显。 这次回来再次接到任务,斟酌邵平波的人物关系图,寻找下手对象,难! 于是目光再次盯上了谭耀显,准备先摸摸这人怎么回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尽管牛有道说了,现在是邵平波最势弱的时候,可这北州城毕竟是在邵平波的眼皮子底下,令他不得不小心。 尤其是获悉邵平波躲过一劫,而且是以那般匪夷所思的歹毒手段躲过一劫,令他终于深刻意识到了牛有道的话,这个邵平波的确很危险! 如此一来,他就越发小心了。 找到这个谭耀显后,他已经在谭耀显家周围先摸过点,获悉谭耀显独自一人居住,但还是没敢直接接触。 表面上看,这谭耀显只是个普通人,听说原来是个教书的书生,却能与刺史的女儿关系不错,不知其中情况,陆圣中不得不警惕。 于是他又在先不触及核心的情况下,先从比较安全的外围下手,暗中一番摸排,找到了谭耀显的一个朋友,想办法与之相逢相识了,喝了个醉醺醺,借着酒醉忽悠了此人晚上来找谭耀显。 让此人来见谭耀显自然不是目的,而是要借机观察一下,看看谭耀显是不是真的只是普通人,周边会不会有暗哨,尤其是修士之类的。 尽管按牛有道说的,邵平波此时势弱,连那醉汉也说谭耀显是普通人,但他还是保持了高度谨慎。 观察了好一阵,见并无任何异常,陆圣中这才放下心来,从树冠中滑下,借墙根的阴影处悄然离开了。 再回来时,已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此地巷道中,手中提了打包的酒菜而来。 之前跟那醉汉说了随后就来的,他观察了那么久耽误了不少时间,去买了酒菜也是个说辞。 来到谭家敲了门。 不一会儿,面容清秀的谭耀显开了门,见到门口的陌生人,目露狐疑,问:“你是?” 陆圣中微笑道:“是谭兄吗?在李吉,唐兄让我来的,说是要介绍咱们认识。” “呃…”谭耀显一愣,刚听那位随口那么一说,当是醉话,没想到还真有人来。 书生礼数不差,赶紧拱手见礼,“原来是李兄。”彻底开了门请进。 也不疑虑有什么问题,他家也没什么值得歹人惦记的财物。 人进来后,谭耀显关了门,一路热情请客厅坐。 陆圣中观察其人,又观察院里环境。 进到堂内一看,几乎没任何多余陈设,有些东西更显破旧,不过倒是打理的整齐干净,看得出是个清贫人家,也可见主人是个蛮有素质的讲究人,人穷志不穷。 “咦?唐兄不是先来一步吗?怎不见人?”见堂内无人,陆圣中问了声。 谭耀显苦笑:“唐兄一来,坐下就打起了呼噜,我只好扶了他去客房休息。” 陆圣中“呀”了声,说是要去看看。 谭耀显只好领他出厅堂,来到一间简单客房。 入内一看,发现一人在榻上打着呼噜,身上盖了打着补丁的旧薄被。 陆圣中上前认了下人,“唐兄…唐兄……”推搡呼喊时,顺势悄悄下手点了穴位,让其难以醒来。 “说是带我来见朋友,他自己倒是睡了个昏天黑地,岂有此理!”站在榻旁,见人喊不醒,陆圣中摇头叹了声。 “喝太多了。”谭耀显莞尔一笑,伸手请了陆圣中回去坐。 回了厅堂,陆圣中说着客套话,打开了带来的酒菜,谭耀显立刻取了家里的碗碟筷来,最终两人坐在了一起推杯换盏互相介绍。 看得出,谭耀显这个白面书生不胜酒力,这不怎醉人的酒,才陪客意思了几口脸就红了,已在那摆手表示不能喝了。 不过酒酣面热,人熟悉了,说话倒是没那么拘谨了,陆圣中试探着来了句,“听说谭兄颇好诗词,还加入过刺史邵大人女儿组织的诗词社?” 不说邵柳儿还好,一说到邵柳儿,已经再三表示不胜酒力的谭耀显却主动抱了酒坛给自己倒酒,一碗又一碗,闷声自己灌自己,很快便将自己闹了个醉眼朦胧。 陆圣中目光闪烁,“谭兄,何故不语?” 谭耀显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伤心地,不提也罢。”脸上也跟着起了哀伤神色。 陆圣中伸手抓了酒坛口,主动帮他倒酒,“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 谭耀显摇头:“李兄误会了,诗词社已经解散了,说来也没意思。”说罢又昂头干掉一碗。 陆圣中又帮他倒酒,“好好的怎会解散了?莫非是刺史大人的女儿不高兴了?” 谭耀显仰天长叹一声,“和她无关,说到底,是我无用罢了……” 话匣子一开,酒力混淆下,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陆圣中听的惊奇,隐隐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这厮似乎和邵柳儿滋生了男女之情。 谭耀显似乎不想提这个,但又明显酒醉头脑不清醒管不住了自己的嘴。 这么好的机会,陆圣中岂会错过,谭耀显话题绕开又被他拐了回来,故意拿话来刺激。谭耀显一介不谙世事的书生,哪经得住他的手段,不一会儿自己和邵柳儿之间的事就被套出了个七七八八。 诗词社和邵柳儿初次见面,两人捡同一张掉在地上的纸时撞在了一起,抬头对视在了一起,那时两人就深深记住了对方,后来在诗词社内皆会有意或无意地互相靠近。渐渐的,谭耀显喜欢上了邵柳儿,可是自认家世背景配不上人家,一直暗藏于心,不敢吐露真心。谁知邵柳儿比他胆大,某次率先捅破了窗户纸,吐露了心扉,问他意思。 谭耀显情难自禁,也表白了。 相对来说,谭耀显比较自由,邵柳儿家管的比较紧,于是两人也只能是借着诗词社的聚会才能见面。 相会时,两人干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羞涩着偷偷牵了个手而已,也没机会干太出格的事,主要是谭耀显比较迂腐守礼,而邵柳儿也比较怕自己那个手握大权、一言便能定人生死的大哥。 后来,谭耀显实在难耐相思之苦,告诉邵柳儿,准备不自量力去邵家提亲。 邵柳儿吓了一跳,她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知道一点,让谭耀显再等等,说是找机会说服家人。 结果没等来邵柳儿的说服,反而等来了诗词社的解散,之后就没再和邵柳儿见过面。 听邵柳儿说,是她大哥邵平波反对的原因,邵平波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和他的关系。 说到这,陆圣中奇怪了,“谭兄,你之后不是没再见过邵小姐吗?又哪来的听邵小姐说起?莫非之后又见过面?” 第二二六章 枉为读书人 他还以为谭耀显说的是醉话。 已经单臂支撑着脑袋的谭耀显自嘲呵呵一声,醉眼惺忪,慢慢咕噜着说道:“片片枯叶传情罢了……” 待他含糊不清地说出真相,陆圣中很是无语,发现这对情爱中的男女真是厉害啊,比他陆圣中还厉害,难以破防的刺史府居然被这对男女给攻破了。 刺史府的园林内是通了外面活水的,人进不去,树叶却能随波逐流飘进去,这对男女居然在树叶上刺字,让树叶飘进飘出传情交流,以解两人相思之苦。 两人约好了放逐树叶的时间,怕一片有误,还得多放逐几片,这得是多大的动力才能干出这样有耐心的事情来。 约好的时间内,谭耀显会将准备好的树叶在上游放入水中,邵柳儿则会在约好的时间段内在园林中等树叶飘来捞取。然后,邵柳儿又会在约好的时间内放逐刺好字的树叶,谭耀显则又在约好的时间段内到邵府下游去捞取树叶。 两人就一直这样联系着,谭耀显也是由此知道了诗词社的解散和邵平波有关,知道了邵柳儿被邵平波给看管住了不让出来。 谭耀显本还想凭着年轻人的血气之勇去找邵平波摊牌,要娶邵柳儿之类的。 谁知接踵而来的现实直接将他给打趴下了,先是他教书的书馆将他给辞退了。 于是去其他地方找书教,他在北州城内还是有点名气的,否则一个没钱也没背景的穷书生也没资格进邵柳儿的诗词社,所以找活还算容易。然而问题是,刚找上的活没一两天,东家立马又找借口将他给辞退了。 若是一家也就罢了,之后接连如此。再后来,他被逼无奈改行做别的,也大多如此。 逐渐,找不到事做,断了生活来源,生活所迫,他开始典当家里的东西维生,这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 他也不算太傻,也意识到了,估计可能和邵家有关。 邵家虽没明说,但也等于是表明了不答应他和邵柳儿在一起。 意思已经很明显,你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凭什么娶邵柳儿? 事实也是,连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还怎么去找邵平波摊牌?人家戳中了你的弱点提醒你,还需要跑去让人家当面说出来吗?双方的家世背景相差太过悬殊了。 越贫困越会往这上头去想,想邵柳儿平常的吃用那都是什么档次?就算邵家不逼自己,自己能养的起吗? 心中悲凉,终于被现实给打趴下了,打消了那个念头,现在想的是怎么生活下去。 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他在北州城坚持不了多久,家里该典当的东西都当的差不多了,想活下去,离开北州城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家里东西当无可当后,就把父母生前留下的这栋宅子给卖了,凑上一笔盘缠当路费,从此满心凄凉地远走他乡,那场不现实的美梦也该醒了! 说到这,谭耀显流泪了,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只是还会如梦呓般冒出那么一两句,“柳儿…柳儿……” “谭兄,谭兄……”陆圣中推搡着对方的肩膀连喊几声,没能喊醒,对方也的确是睡着了。 坐回自己位置,陆圣中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被逼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走,还要等到家里东西当无可当了才走,可见心里还是放不下邵柳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听着谭耀显梦中的呓语呼唤,陆圣中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发现这位也的确是迂腐,能勾搭上邵柳儿不想着攀附高枝借邵家的势发达,反而尽想些养不起邵柳儿的事,自己折磨自己给自己找难过受。你若真能娶到邵柳儿,有邵家在,生活还会成问题吗?瞎操心那没用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跟谭耀显讲这种道理,跟这种骨气未灭的书生讲这些是没用的,人家反而会认为你是在侮辱他,这种人非要被将来的现实生活给真正降服了才会弯下腰来。 起身徘徊在屋内,陆圣中自己都感到意外,跑来摸摸看,没想到摸出这么个事。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武天南当初为何不说,不是不说,而是忌惮邵家的势力不敢乱嚼舌头。 连武天南都能看出来,可见谭耀显和邵柳儿在诗词社的暧昧关系根本就不是秘密,其他人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有当事人两个傻子以为别人不知道而已,真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让陆圣中疑惑的是,邵平波可不是什么善茬,手段狠辣果断,不同意的话,这个谭耀显居然还能在北州城内无恙?若说邵平波不屑理会的话,为何又对谭耀显这种小人物采取这种手段…… 次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谭耀显睁开了双眼,慢慢支撑着爬了起来,想起了昨晚,自己应该是喝多了。 左右看看,是在自己卧房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屋睡下的。 拍了拍有些疼的脑袋,发现昨晚的确是喝多了,从未喝过那么多的酒。 闻到外面有粥的香味,放脚穿了鞋,披了外套,开门而出,走出屋外太阳刺眼,才发现一觉睡到了中午。 “谭兄醒了?” 谭耀显闻声偏头看去,只见屋檐下站了个人,不是昨晚的那个李兄还能是谁? 他有些尴尬,不想狼狈见客,赶紧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拉扯穿好。 读书明礼后,甚少有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的情况。 随后快步过去拱手道:“李兄,是我孟浪了。” 陆圣中呵呵一笑:“偶尔放纵一下也无妨。” 想起昨晚事,谭耀显问:“唐兄呢?” 陆圣中笑:“他早醒了,见你熟睡,一大早就走了,说改天再来看你。” 谭耀显拍了拍额头,唉声叹气,自责不是待客之道。 陆圣中指了指厨房方向,“熬了锅粥,等谭兄醒来用。谭兄先去洗洗吧。” 谭耀显汗颜拱手,快步离去收拾洗漱。 等他收拾好了,陆圣中也端了一大罐粥到厅堂内,两人闲谈着坐下慢用。 桌上也没什么下粥的菜,厨房里只有一些腌菜,知他家境不好,陆圣中也跟着勉强凑合。 谭耀显吃东西很斯文,倒是和他白白净净的书卷气很搭。 有些话本想等他吃完再说,见他这慢吞吞细嚼慢咽的吃法,还不知什么时候吃完,陆圣中只好不客气了,开口道:“枯叶传情,谭兄雅的很。” 谭耀显抬头一愣,紧张盯着他,问:“李兄这话什么意思?” 陆圣中笑道:“谭兄,你昨晚喝多了,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你和邵柳儿的事我已知晓。” 谭耀显脸色大变,霍然站起,眼神有些慌乱,心中懊恼无比,责怪自己醉酒误事! 陆圣中摁手,示意他坐下,“谭兄对我推心置腹,我也不会出去胡说八道,所以无须紧张。” 谭耀显嘴唇紧闭,手上筷子紧攥着,低着头慢慢坐下。 谁知屁股刚沾板凳,又听陆圣中淡淡道:“恕我说句不当说的话,谭兄这种人,我实在是看不起,枉为读书人,乃小人!” “呃…”谭耀显愕然抬头。 陆圣中又补道,“人家一女子,尚敢对你主动表白,而你呢?就因为谭兄你,把人家给害成这样,失去自由出不了门都是小事,人家是大家闺秀,与你私会动情,清誉葬于你手,让她今后如何嫁人?曾偷偷摸摸和别的男人私会,让她将来的夫家如何看她?家人对她的责罚可想而知,怕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人家怕你担心,可有对你诉苦过?” 谭耀显又霍然站起,胸脯起伏,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一脸痛苦自责模样。 陆圣中也跟着站了起来,“而谭兄你呢?明知道邵姑娘在为你受苦,却不知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不知去想办法争取,只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小自尊让个女人在那默默受过,甚至想一走了之,让一切苦果皆由邵姑娘一人去背负!谭兄,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小人是什么?乃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谭耀显被骂的羞愧难耐,痛苦低头道:“是我配不上她!” 陆圣中立刻逼问:“既知配不上人家,何故又招惹人家?你安的什么歹心?你若光明磊落无私心杂欲,当时就该严词拒绝,早早断了,也就不用毁人清誉,也就不用让人家遭这个罪。你敢说你当时没对邵姑娘存非分之想?招惹上了又说配不上,你和那些始乱终弃的卑鄙小人有什么区别?” 谭耀显闭目,脸上淌下两行热泪,昂首长叹:“李兄,你别说了,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万死难辞其咎!” “唉!”陆圣中叹了声,绕过桌子走来,伸手拍在他肩头,“谭兄,话可能说的难听了些。按理说,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这些难听话,可谭兄昨晚既然能对我推心置腹,我又岂能看谭兄继续糊涂下去!谭兄不妨细想,你何德何能?你是有权有势还是有万贯家财?邵姑娘既然能钟情于你,又岂是那种会在乎身外之物的庸脂俗粉?” 第二二七章 传情 这话只是鼓励和忽悠的话,其实连陆圣中自己都不看好他和邵柳儿,两人身份背景相差太过悬殊了。 其间巨大的鸿沟不是喜欢与否能弥补的,两人眼界、阅历、见识上的差异,两人生活档次、习惯上的差异是难以苟同的。一开始能由激情来掩盖,归于平淡后种种矛盾都会暴露出来,两者格格不入,除非谭耀显这家伙能快速进步,否则压根就不适合在一起,邵家肯定看的很清楚,也未必全是因为嫌贫爱富。 可谭耀显抬袖一抹泪水,怔怔看着陆圣中,最后一句话似乎把他给说醒了。 与之对视,陆圣中对他微微点头,有鼓励他去做的意思。 谭耀显两眼渐渐放光,十指交扣在胸前,在厅内来回走动,急切,激动。 然而,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又慢慢侧坐在了桌旁,扶着桌沿低头道:“邵家的意思我明白,我愿意又有什么用,邵家不答应我又奈何,只怕连见到柳儿的机会都没有。” 陆圣中心中暗骂,那你明知在北州呆不下去了为何还赖着不走,不就还抱着希望么? 快步到他跟前,俯身道:“邵家不让见,你自己为何不想办法见?” 谭耀显抬头:“邵家门禁森严,不让柳儿出来,我如何进的去?” 陆圣中:“枯叶传情,你不是能联系上邵姑娘吗?你进不去,可让邵姑娘想办法出来啊!” 谭耀显:“她家里看着不让出,她如何出的来?” 陆圣中:“若能轻易进出还用在这里想办法吗?你先联系邵姑娘,问问都有哪些苦难,咱们看看能不能解决,若实在不能解决再嘘长叹短也不迟,你连试都不试,就先畏缩了,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莫非谭兄是懦夫?还是邵姑娘一片真情瞎了眼?” 谭耀显被他话给激的蠢蠢欲动,又站了起来,然又迅速蔫了,“就算柳儿出来了,邵家就是不答应我们在一起,又能有什么用?” “……”陆圣中无语,受不了这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书生,事情还没开始做,就被困难给为难的想不通了。叹道:“若是邵姑娘能出来,让邵家答应反倒简单了。” 谭耀显抬眼望,诚恳道:“还请李兄教我!” 陆圣中:“带邵姑娘私奔啊!去一个邵家找不到的地方,你们自然就能天长地久。” “这…这不合适吧?”谭耀显略有尴尬,貌似又有些意动,忸怩道:“只怕柳儿也不会答应。” 陆圣中:“那就先生米煮成熟饭,邵姑娘一旦成了你的人,自然愿意跟你走。就算她不愿私奔,已经木已成舟,邵家也只能接受现实不是?一切困难自然是迎刃而解。” 谭耀显一脸讪讪,“此非君子所为!” 陆圣中受不了这迂腐呆子,转身就走,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 谭耀显却以为他真要走,好不容易碰上个不怕邵家真能给他出主意的,略急,赶紧抢步抓了陆圣中胳膊,“李兄!我再考虑考虑。” 陆圣中停步回头,上下看他一眼,知道他意动了,遂问:“你是想违背本心做伪君子,还是想和邵姑娘在一起?” “这…”谭耀显羞于启齿,最终点了点头。 陆圣中想问他点头是几个意思,然转念一想,这家伙面皮薄,也就不为难了,将他拉扯的手扒开,颔首道:“好,那就尽快联系邵姑娘,问问她那边情况,看看怎样才能帮她出来,里应外合说不定有机会。”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知道在这边搞事危险,可牛有道非要让他这样做,他能怎么办?想回去也得搞一两样事交差不是? 可是邵家那边已打草惊蛇,很难再攻破,好不容易摸到一个貌似的缺口,他当然要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若是能打开缺口,若能把邵柳儿给拐走,若能把邵柳儿给拐到青山郡去,也就不用再在这边冒险了,也能对牛有道交代了,也该轮到牛有道对他在五梁山内部的地位有所表示了。 他自己搞这种事其实也有点搞腻了。 他自己有时候想想,觉得也怪自己,当初在王横身边时,王横身边有不少金丹修士,他一筑基修士为了能站住脚,只能是尽力表现某些方面的能力。 结果好了,得了王横的欣赏是不错,以后碰上这种事情,王横就让他去干。 去苍庐县刺杀牛有道就是例子,连其他金丹修士都没把握的事情,王横不管,非要逼他去。 因此落到了牛有道的手里,估计牛有道也看到了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又逼自己来对付邵平波。 他真的腻了,经常徘徊在危险边缘,他也怕了,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谭耀显看看外面天色,“还没到时间,要到傍晚时分,我也要准备一下。” 陆圣中立问:“准备什么,要我帮忙吗?” “这个不用。”谭耀显摇了摇头,快步去了院子里,从树下捡了七八片叶子来。 回来取了缝衣针,坐桌前捧叶、提针斟酌了一会儿,忽又问:“李兄,写什么?” 陆圣中:“你就说想见她,问她有没有办法出来。” 谭耀显摇头:“这话以前说过,她没办法出来。” 陆圣中:“那你就说你要离开北州了,想见她最后一面,问她出来有何难处,一起商量着解决一下,嗯,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谭耀显欲言又止,不过今天被陆圣中连番开导,终究是鼓起了男儿气概,最后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叶片放在了桌上,伏案,手上缝衣针在桌上哚哚连戳,转眼叶子上一个个小字呈现。 这手法…一旁的陆圣中看的呆了呆,简直是叹为观止。 还以为叶子上刺字很麻烦,现在才发现,这书呆子手法熟练,速度飞快,这是练出来了啊!还真不愧是读书人… 更让陆圣中无语的是,叶子上的字他不认识,用的居然是密语,肯定是和邵柳儿约好了的,怪不得能让他当面看着。 他还想摸清地方,有需要的话,可以假冒谭耀显和邵柳儿联系,如今看来不获得翻译密语的方式怕是不行。 此时也只能是感慨这对小情人还真是花了心思的…… 东西准备好了,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临出门前,谭耀显取了本书来,将刺好字的叶子分层夹进了书页中。 书拿在了手中,刺好字的叶子也就带上了,问陆圣中:“李兄,时间差不多了。” 陆圣中反倒是坐下了,呵呵道:“秘发之地,我还是不看的好,谭兄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哪会跟谭耀显一起公然外出露面。 “好!”谭耀显点头应下,他也不好意思见不得人的把戏让人看见。 目送其出门后,陆圣中墙头露脸,看了眼去向,随后从另一边迅速翻墙而出…… 城中有城外引入的水渠,城中许多人的生活用水来自于此,水渠旁有洗衣、洗菜者,还有戏水孩童,两旁路人来往不绝,渠上有桥,夕阳下的风情。 水渠上游略清净之地,有开导出的分流水沟,直通刺史府内,水流在刺史府内绕一个弯后,又会从另一个出口流出。 这一带环境幽静,正是读书人常来的地方。 谭耀显来此时,已有其他读书人或捧书走读,或握书负手身后,或徘徊吟诵,他也溜达成了其中一员。 只不过他略有雅好,喜欢路旁摘片树叶在手摇晃着看书,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随手扔掉,又会不知不觉摘上一片。 来回横跨通往刺史府的小水沟时,不经意间会从书本中抽出一叶,掉落水沟中。 也不一次扔完,隔上一段时间才会从书本中扔出一片,一次性扔出怕约定等候的人会错过。 这样也行?某处拐角处偷窥的陆圣中暗暗唏嘘,为解相思之苦,一对男女还真是练出了做间谍的能耐…… 刺史府内,林园中,一袭粉色长裙的邵柳儿手中亦捧了本书,徘徊在小树林内的潺潺小溪旁。 附近暗设的守卫偶尔会注意一下这边林中来回的倩影,不过也不太会注意,都知道这是邵大小姐的习惯,除非下雨,否则大小姐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在那林木幽静处看书,倒是没人去打扰。 拿着书本来回的邵柳儿眼角斜了下,斜了眼小溪中飘过的树叶,心中暗喜,知道情郎的传信来了。 看到了第一片,她就知道会来第二片,走到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了。 待到第二片树叶来到,略俯身,伸手从水中捡起,也不急着看,夹在了指间当随意玩物般,集中精神看完了一段文章,才慢慢起身离去,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天色渐暗,谭耀显回了家,推开院门迅速一关,快步入了厅堂,见到了笑吟吟坐堂内等着他的陆圣中。 “好了?”陆圣中明知故问一声。 谭耀显有点不好意思,颔首道:“应该是好了。” 陆圣中立问:“什么时候有回复?” 谭耀显:“应该要到明天早上。” 陆圣中打趣道:“看来谭兄明早又要出去看书了。” 谭耀显一脸汗颜,拱手求饶过。 第二二八章 有惊无险 从园林回到自己院子,天色半暗,华灯初上。 下人在餐案前来回摆放,邵柳儿坐在了桌旁,不疾不徐用餐,暂时未急着看树叶上的内容,不敢露出端倪。 眉宇间略显忧虑,心思也的确有些烦乱,倒不是因为见不到情郎,而是家里最近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二娘和两个哥哥被人在刺史府内下毒谋害,大哥又被关进了地牢。 事发后,精神不振的父亲来看过她,下人是不敢告诉她的,是邵登云亲口告诉她的。 尽管邵登云没说具体原因,可她知道大哥一贯和阮氏母子不和,大哥在这个时候被抓,她心里有猜测,但是不敢深想,想想都害怕。 地牢那边,她想去看看大哥,但是不让她进去,大哥府中的管家邵三省说大哥不想见她,只说没事,让她自己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大哥。 餐后,让人在书房点了灯,独自坐在了书房内,取出了书页夹层中的树叶,研读。 每天的这个时候本是美好的时候,然这次看过叶子上的内容后,邵柳儿却是坐不住了,蓦然站了起来,焦虑徘徊在书房内。 谭耀显说他要走了,要离开北州,想见她最后一面,怎么办?这让她如何舍得! 她想不顾一切跑出家去相见,然而家里将她看的死死的,根本不会让她出去,伺候她的七八个下人个个都是盯着她的,都是大哥派来的人,她根本没办法脱身。 硬闯出去吗?也闯不出去,家里的护卫不是摆设! 何况家里这个时候,她也不宜大吵大闹。 去求大哥吗?大哥在牢内不见自己,不知是不是怕她问二娘他们的死因。 想起二娘他们的死因,徘徊在窗台前的邵柳儿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次日清晨,阳光照射庭院,晨起到外面看书的谭耀显回来了。 院门一关,匆匆入内,陆圣中早已在堂内等着他,见面立问:“怎么样?” 谭耀显点了点头,坐在桌旁取出了书页夹层中的叶子,欣喜道:“有回复了。” 陆圣中:“好!快看看怎么说。” 谭耀显捧了叶子仔细译读上面的内容,省去了那些思念的情话没暴露给陆圣中,“柳儿问为什么要走,她说她出不来,身边的丫鬟都是她大哥派来盯着她的,呃…”后面的内容为之语结。 陆圣中诧异:“就这些?完了吗?” 谭耀显摇了摇头,吱吱呜呜。 陆圣中急了,“谭兄,莫非觉得我不可信?” 听他这样说,谭耀显摆了摆手,尴尬道:“柳儿说,说是只要能摆平身边的下人,她就有办法偷出刺史府,让我…让我想办法弄点蒙汗药给她。” “……”陆圣中无语,旋即哈哈大笑,发现这位邵小姐还真是个妙人,居然想对身边人下药,看来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以离开北州见最后一面为要挟果然让那位大小姐急了,连这办法都想出来了。 若是这个邵小姐真的有办法自己跑出来,那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他也没想到邵柳儿居然如此配合,连办法都帮她想好了,看来朝谭耀显这个方向来摸排还真被自己误打误撞给撞对了。 拍了拍谭耀显的肩膀,感叹道:“谭兄好福气啊,看得出来,邵小姐是真的喜欢你。” 谭耀显是既感动,又惶恐,“蒙汗药,这,我到哪去弄这东西?” 陆圣中拍了拍胸脯,“谭兄乃谦谦君子,岂能干这种下作事,这恶人让我来做便可。” 谭耀显紧张:“这…这合适吗?” 陆圣中反问:“莫非谭兄不想见邵小姐?邵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为你不惜如此,你还想误她到几时?你若拒绝,让她情何以堪?呵呵,你是谦谦君子,莫非邵小姐就是小人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谭耀显忙摆手,他这种不谙世事的书生,哪能是陆圣中的对手,被一两句话就逼到了墙角,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问:“就算李兄能弄来,又如何送进去?” 陆圣中诡笑道:“既有联系渠道,自能送进去,此事也包在我身上。” 谭耀显又是一脸感动,“李兄如此待我,谭某实在是无以为报!” 陆圣中一脸肃然,“君子之交淡如水,谈什么报不报?谭兄为人我欣赏,我也愿意成人之美,不过谭兄将来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大媒人,你和邵小姐的喜酒可少不得我一杯。” 谭耀显羞赧,被说的他也有几分遐想了,期盼能与邵柳儿共度此生。 “好了谭兄,有些事情还需向邵小姐问清楚,不能马虎……”陆圣中又继续在那唆使。 他很清楚,不管事情能不能成,邵柳儿想要以这种方式跑出刺史府,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的。他有点担心邵柳儿能不能成,还是决定问清情况,帮邵柳儿仔细谋划一下。 交代了谭耀显该问什么后,说帮就帮,陆圣中离开了谭家,帮邵柳儿准备要用的东西去了。 刺史府内外,里应外合,连续两天沟通明白了情况后,陆圣中弄来了一些银箔卷成的小针,里面卷了邵柳儿要用的东西,插进了谭耀显准备的叶子叶柄中。 这次准备了不少的叶子,否则药量不够,而邵柳儿这次也要捞不少的叶子…… 书房内,烛光下,邵柳儿将一枚枚银箔摊开,倒出里面的粉末。 捞了三天的叶子,积少成多,终于聚集了一小包粉末。 出了书房,又招了丫鬟来,说明天准备让人出去买点东西之类的。 丫鬟问想买什么,邵柳儿说还没想好,让丫鬟先去找管事要允出牌子,等到明天想好了随时可以出去买。 刺史府自有规矩,下人不得随意进出,出去要上报经过允许…… 次日上午,邵柳儿特意让人弄了一锅汤来,后来又嫌搞多了,借口哥哥不让浪费东西,把身边的下人全招来了一起食用。 不多久,下人们便在堂内倒下一片。 这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邵柳儿迅速乔装打扮成下人,打扮成了男人模样,面容化妆的有些黑,掩盖了娇嫩和秀气,直接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来到了刺史府侧门,出示了管事的允出牌子。 下人一般不允许从正门进出,大多只能在侧门进出,门口也有检查的人。 尽管邵柳儿的样子看着似乎有些陌生,但是刺史府下人众多,一般门卫也认不完,何况下人出门也不算多大的事,加之对方手上有允出的牌子,门卫检查了一下牌子没问题,就将邵柳儿放了出去。 心弦紧绷的邵柳儿走出几条街道后,方重重松了口气,她也紧张,幸好有惊无险。 也得亏她很熟悉刺史府的情况,能应对自如。 来到约好的巷口,一辆马车等着她,核实后,邵柳儿钻进了马车。 马车即刻离开,第一时间出了城。 城外的一座林荫小农院门口,马车停下。 邵柳儿从马车内跳出,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了小农院的柴扉,见到了一名农夫打扮的男子站在小院,她一眼便认出了是谭耀显。 听到马车动静的谭耀显已经在紧盯门口,见到推门而出下人打扮的人,他也一眼认出了就是邵柳儿,瞬间激动的情难自禁。 邵柳儿已经快步飞奔而来,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投入怀抱。 谭耀显亦激动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似乎恨不得融为一体才好。 也同时心跳加速,相拥无言。 以前只牵过手,这种抱在一起的情形只敢想想,惧于道德约束,却都不敢僭越过那条线。 第一次和男人这样抱在一起,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邵柳儿有些意乱情迷。 抱着怀里娇柔的体躯,闻着邵柳儿身上的女性气息,谭耀显也同样意乱情迷。 最终还是邵柳儿抬头问他,“为何要离开?” 这也是她这次不顾一切出来的原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谭耀显牵了她的手入内,进屋关了门。 “为何要离开?”进屋后,邵柳儿再次发问。 谭耀显犹豫再三,痛苦摇头道:“柳儿,我也不想离开你,但北州府城我是真的没办法立足了,书堂将我辞退,城中也没人敢聘用我,我的家境你知道的…” 邵柳儿瞪大了眼睛,问:“是不是我家里的原因?” 谭耀显低头不说话。 这番话,按照陆圣中的吩咐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 按陆圣中的意思,先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出这艰难处境,有更大把握带邵柳儿离开。 对陆圣中来说,若是邵柳儿不配合的话,想带个大活人离开北州很困难。一旦邵家发现邵柳儿不见了,必然四处寻找,他是将邵柳儿给抱走还是给扛走?绑一个大活人离开北州太显眼了,越发增加脱身的难度,北州可是邵家的地盘。 不过他也准备好了退路,万一邵柳儿不配合的话,要么将邵柳儿藏在秘地,等牛有道派人来接应。 然而事到临头,明明已经吩咐的妥妥的谭耀显却干不出那种龌龊事。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邵柳儿眼眶红了,抬双手捧了他的脸,热泪盈眶道:“谭郎,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第二二九章 生米煮成熟饭 谭耀显摇头,不认为自己是受了她的连累,能见到她,感觉受多少委屈都是值得的,真的不愿再和她分开了。 情动,抓了她柔荑握在手中,脱口而出道:“柳儿,跟我走吧!” “走?”邵柳儿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我们能去哪?” 谭耀显急切道:“离开北州,去一个你家人找不到你的地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至于陆圣中所谓的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首先让他以欺骗的方式对邵柳儿干那卑鄙无耻的事他实在是干不出来,现在也没心思有那龌蹉念头,只想带她走,不跟她分开才是自己想要的。 邵柳儿怔怔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她也为情冲动,也是她先主动的,但是她比他更理智些。 邵家历经风云,背叛燕国到韩国,如今又拥兵自重,这个过程她是跟着亲眼目睹了的,看过大军厮杀时的残酷,看过人命如草芥般成片倒下,看过血流成河,知道什么是凶险,眼界不是谭耀显这个不谙世事的书生能比的,她深知北州在邵家的掌控下,她那个大哥更是不简单,哪是那么好逃的,尤其是他们两个没什么能力的孤男寡女,怎么逃? 就算逃走了,又该如何在这乱世生存? 谭耀显眼中略露失望神色,“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邵柳儿忙摇头,“只是我们能去哪?” 谭耀显:“离开北州,去一个你家人找不到的地方。” “好!”邵柳儿牵强地笑了笑,忽张开双臂搂了他脖子,与之交首在一起。 见她答应了,谭耀显高兴的不行,紧紧搂着她,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死而无憾。 却不知趴在他肩头的邵柳儿是多么的一脸为难,她真不认为两人能逃掉。 她也理解谭耀显的简单,可这正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之所以明知道难逃也答应,是不想伤他。 “你愿意娶我吗?”邵柳儿忽在他耳边呢喃。 谭耀显用力点头,“愿意!” “要了我!”邵柳儿咬唇低低一声。 “嗯?”谭耀显茫然不解,目中有疑惑神色。 “让我做你的女人。”邵柳儿在他耳边呢喃,从他肩头抬起头,与之双目对视,忽踮起脚尖吻在了他的唇上。 谭耀显瞪大了双眼,吃惊,震惊。 感受她柔软的唇,感受着她的气息,近距离看着她羞答答闭上的双眼,年轻人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何况又是那么的喜欢她,可谓瞬间热血冲头,与之激烈拥吻在一起。 双手游走在了邵柳儿的身上,急切,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是邵柳儿主动放开了双臂,自己宽开了自己的衣带,才让他找到了门路,真正是衣带渐宽终不悔。 两人很快赤条条倒在了一起,翻滚在榻上,双双急剧喘息着…… 当初次的痛楚和美好过去,搂着压自己身上喘着粗气的男人不放开的邵柳儿两眼怔怔看着屋顶。 她不想和谭耀显分开,但她也很清楚,以这种方式逃出邵家并不是长久之计,邵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 一旦让邵家找到她,此生怕是别想再和谭郎相见,搞不好还要给谭郎带来性命之忧。 她不认为两人能逃掉,她也知道一旦被找到邵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脱身的机会。 于是她选择了与谭郎以木已成舟的方式去面对邵家。 陆圣中希望的生米煮成熟饭,谭耀显没去做,结果却是邵柳儿果断主动去做了,这只怕是陆圣中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初次的肌肤相亲令两人不想分开,但谭耀显现在却冷静了下来,认为带着邵柳儿逃走才是主要的,才想起了陆圣中的吩咐。 “柳儿,我们立刻离开这,离开北州!”谭耀显坚定道。 “嗯!”邵柳儿笑着点了点头,由他了。 虽然她不认为能逃掉,但有了这层关系,她心中也坦然了,能不能逃掉,她已经无所谓了,由谭郎去折腾吧,万一落在了邵家的手上,她再站出来挑明便是,现在没必要说那些打击谭郎证明其愚蠢的话。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牵着手一起出了门。 一直到扶邵柳儿上马车,陪着一起钻进马车,一起坐在马车内,谭耀显都未曾松开她的手,脸上带着对幸福的憧憬。 邵柳儿亦在马车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心里,满是甜蜜。 直到马车跑了起来,颠簸了起来,邵柳儿才拨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回头问道:“谭郎,咱们这是往哪走?” 谭耀显意气风发道:“抄近路去平澜江,走水路,顺江直接去宋国,只要进了宋国境内就不怕了,总之先离开北州境内,到时候再想办法立足,你放心,江边有船接应,我都安排好了!” 这也是陆圣中的意思,他担心事情一暴露邵家立刻会怀疑到牛有道那边,燕国方向首当其冲要遭受拦截,追兵也最有可能往燕国方向去,遂决定转道去宋国方向,成功的把握要大一些,剩下的事情再交给牛有道那边去安排。 “有船接应?”邵柳儿略显惊讶,似有点不敢相信地上下看了看谭耀显。 说实话,她自认算是了解这位,谭郎是什么人她清楚,哪来这周密布置的能力? 她疑惑道:“你都安排好了?平澜江离此怕有五十里,你在几十里外做了布置?” 谭耀显尴尬一笑,“柳儿,不瞒你,这次是我求了朋友帮忙,若无这朋友出谋划策,你我怕是不能相见……”他把和李兄相见相识的情况讲了下,从头到尾未做任何隐瞒。 李兄?邵柳儿心中略有警惕,问:“你确定此人可信?” 谭耀显点头保证道:“你放心,绝对可靠,他也是无偿帮我,从我身上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我与他乃是君子之交,无利益瓜葛。” 得不到什么好处?邵柳儿很想问问他,在北州得罪邵家,你以为是开玩笑吗?人家得不到什么好处,初次相识便冒着这般危险帮你? 邵柳儿欲言又止,又不好说他什么,最终身子慢慢歪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着,心中却是布上一层阴霾。 谭耀显却不时低头吻她,看得出很高兴,犹如得到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情绪亢奋。 邵柳儿也很享受他这样对自己,只是因为那个‘李兄’的出现,令她难以释怀,心头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她在考虑,该如何在不让谭郎反感的情况下,劝他不要信他那个朋友。 道路旁的山林中,陆圣中一路伴随奔驰的马车悄悄隐藏掠行,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一有不对,立刻将邵柳儿劫走,或劫为人质,或果断走人。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希望能顺利抵达平澜江,只要上了船,涛涛大江,哪怕有追兵,他也能随时遁入水中逃脱,大江中想抓到他没那么容易,这点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刺史府,地牢,邵三省再次进入,身旁还跟了一个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帽檐低垂,看不清面容。 到了关押邵平波的牢房,邵三省示意一下,狱卒打开了牢门与守卫一起回避了。 牢内,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邵平波慢慢睁眼看来。 邵三省上前低声通报了一句,“大公子,苏小姐来了。” 邵平波起身,邵三省告退离去,留了空间给二人。 牢外穿着黑斗篷的人这才进入牢内,抬头,露出半张俏颜,抬手掀开了斗篷帽子。 容颜娇媚,光彩照人,正是邵平波的表姐苏照。 邵平波笑了,“照姐,金翅远去齐国也要不少时间,你怎会这么快就来了,莫非刚好在途中?” 苏照笑道:“闻听你情况紧急,公器私用,动用了组织的飞禽做脚力。” 邵平波略皱眉,“这样不会出事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苏照环顾了一下牢内的环境,“还住的惯吗?” 邵平波:“心不静,住哪都一样。” 苏照颔首,“具体情况,刚才我都听老邵说了,那个牛有道还真没想到,居然如此歹毒,也幸亏你反应也不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两个死杠着不放是什么意思,那个唐仪对你们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邵平波叹道:“照姐,你想多了,我对唐仪没兴趣,就算没唐仪,我迟早还是要跟他交手,只不过是因为唐仪提前了而已,此人今后必为我心腹大患!” 苏照:“看样子你不打算放过他,你一向顾大局,很少会为一个人这般斤斤计较。” 邵平波:“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而是他不会放过我,你信不信,这北州城内,他依然在伺机对我下手,否则我也不会请你大老远跑回来。照姐,你也许很难理解,但我明白,从我和他第一次交手后,彼此心里就很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我与他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苏照淡然道:“恕我直言,你不是他对手!” “……”邵平波无语,没想到被直接鄙视了,略露牵强笑意,“照姐很了解他吗?” 第二三零章 小姐跑了! 苏照忽然“噗呲”一笑,笑的花枝乱颤,掩嘴咯咯道:“逗你玩的,当真了?” 邵平波微笑,“有话直说。” “真的想听?说出来怕你生气哦,我在脂粉堆里打转,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女人说真话让男人难堪会惹男人不喜欢的。” “但说无妨,洗耳恭听。” 苏照笑脸渐敛,淡笑道:“我是不了解他,但我对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我虽不如你聪明,但也算是旁观者清吧,从老邵那听来的情况来看,从你们两个第一次照面开始,你就输了一把,人已经到了你眼皮子底下,被你带到了北州,还让他给跑了,你难道没反思过其中的原因?” 邵平波沉默。 苏照叹道:“你们第一次见面,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为何脱逃?因为一见面,他就看出了你的深浅,早早意识到了有危险,所以果断脱身了。而你呢,人家看清了你的底,你却后知后觉,直到他跑了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差距其实你心里是清楚明白的,但你潜意识里却不愿去面对,不愿承认你不如他。” “人家逃脱的当口立马搞出一个童谣来折腾你,看似没能奈何到你,实则这一手相当不简单,绝非一般人能轻易拿捏出的办法。凭空掀起浪来,而且来势迅捷凶猛,彻底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得亏姨夫惯是个有心胸的人,不然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能顺利过关吗?只怕你要疲于应付和姨夫之间的关系。” “不错,你也立马反手给了他一记报复,可效果呢?什么效果都没捞着,害了宋家灭门不说,还送了他几个门派的人马,人家还顺势给你下了个套子。而你呢,却硬生生往这个套子里钻了!” “你能落入他的圈套,不是你不聪明,而是你从一开始就被人家看清了深浅,你在想什么人家心里有数,人家是算着你心思来的,你还怎么跟人家玩?这次只能说你是侥幸逃过一劫,若不是阮氏母子太蠢出了意外,提前让你知道了消息,让你得以钻了个空子,咱们还有机会站在这里相见吗?这次的惨痛教训,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吗?” 邵平波脸颊绷了绷。 披着斗篷的苏照踱步到气窗前,背对他,看着窗外的光明,“听说他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邵平波闷声道:“是,差不多那个样子,的确很年轻。” 苏照啧啧摇头:“我以前以为你已经算是天下顶聪明的人,谁想冒出个二十出头的,比你差不多还小十岁,却能压你一头…这般年纪,若说聪明,我信,可却能耍出这般老辣手段,若说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人,我委实难以相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看来这世上果真有天才!” 转过身来,面对他,以奉劝的语气告诫,“从老邵告知的来判断,你对他压根没多少了解,只知他不简单,而他目前却号准了你的脉,这还怎么玩?再这样玩下去,你迟早还要吃大亏。” 邵平波:“你的意思,放过他?” 苏照:“不是放过他…平波,你现在的心态不对,已经被他激怒了,必须让自己冷静一下,不能再这样跟他缠斗下去,他现在捏着你的脉,你做的越多,他能钻的空子也越多,先置身事外冷静观察一下,知己知彼总是没错的,不能再稀里糊涂自以为是下去,只要你不动,我相信他现在也拿你没办法。” 邵平波冷冷道:“你觉得他会罢手吗?” 苏照:“我就不信他敢强行杀进北州府城!他若龟缩不出,我拿他没办法,他要敢出来,我帮你收拾他!” “你帮我收拾他?”邵平波皱眉。 苏照叹道:“你还没发现吗?他手段高明,很擅长掰这种手腕,何必去跟人家的长处硬碰?对付这种人,简单一点,瞄准他的弱点,他修为不够、武力差劲,就直接用武力解决,不动则以,一旦找到机会就直接下杀手,不需要跟他绕什么弯子,否则绕来绕去迟早把我们自己给绕进去!” 邵平波迟疑道:“你准备动用你们组织的人手?这合适吗?出了事你没办法对你们组织交代,不要因小失大!” 苏照:“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过了眼前这一关后,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你的事情是大事,耽误整个北州的大事去和他玩个没完没了值得吗?偌大个北州对区区两郡之地,是他吃亏还是你傻?” “何况他是修士,不用操心两郡俗事,有的是精力陪你玩,而且搞出了事随时可以扔下两郡跑人,你搞出了事能扔下北州跑人吗?没了北州谁把你放在眼里?你们的层次对比完全不对等!你真要奉陪下去的话,怕是正中他下怀…平波,修士的事情还是让我们以修士的方式来解决,这事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 闻听此言,邵平波倒是被点醒了,回头一看,的确发现不对劲,为一个牛有道把北州的大局给闹成这样,值得吗?若不是他心心念的去弄牛有道,哪能给牛有道抓住机会把这边给折腾成这样?差点把北州给闹崩盘了。 邵平波沉吟着点头道:“好,大禅山那边我是不指望了,两边隔的老远,没利益之争,他们不会贸然跟天玉门开战,牛有道就交给你了。不过照姐,不要耽误了你那边的事。” “你放心,我没你那么急,找到机会再下手便是,难道你还以为我会亲自跑青山郡去不成?好了,你既然想通了,那就不说这个了,我来想办法处理便是。”苏照摆了摆手,岔开了这个话题,问:“倒是你这边,我听说你在缩衣节食,要禁什么奢华之风,怎么,手头上很紧张?我手上这些年攒下的钱,你不妨先用着。” 邵平波摇头:“那钱不能动,等这边理顺了,需要大量财力去购买战马。而大禅山这边,也在扩充门派力量,在不断招收弟子,一直在朝这边伸手,我也一直在对他们喊穷。现实情况摆在这,没有他们也没办法,你突然扔笔钱过来,他们见有钱了,必然又要伸手,我能不给吗?大头被他们拿走了,能用在北州头上的又能有多少?” 苏照颔首:“那倒也是。” 放下一桩心事,邵平波的心思终于放到了其他正事上,“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令狐秋,怎么样了?” 苏照黛眉蹙了蹙,“接触倒是接触了一下,但是有点难办,此人虽然是个散修,却是修行界出了名的掮客,善于结交朋友,人脉关系极广,自身虽然没什么势力,却也没什么人敢乱动他,过的逍遥自在,不愿投靠哪方势力,想招揽他很难,试探了下,几乎是不太可能。” 邵平波:“我看中的就是他的人脉关系,于我有大用。” 苏照叹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脚步声,邵三省快步闯进牢笼内,一脸焦急道:“大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又这个样子,邵平波一颗心跟着沉了沉。 苏照皱眉,“什么事急成这样?” 邵三省急道:“柳儿小姐跑了!” 苏照一愣,有点搞不清状况。 邵平波沉声道:“那么多人看着,都是瞎子聋子吗?” 邵三省跺足道:“小姐使诈,把看着她的人招去吃东西,结果在吃食里下了毒,把看着她的那些下人全部给毒死了,还是附近守卫见那群下人久不露面,觉得有异,过去看了下,才发现出事了。” 其实陆圣中给的不是蒙汗药,而是症状与蒙汗药有些相似的毒药,他怕蒙汗药的药性不足,一旦下人提前醒来会误事,为了尽量多争取时间,遂瞒着谭耀显和邵柳儿给了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那群下人倒下去了就再也无法醒来。 苏照一脸无语,下意识看向邵平波,这做哥哥的才刚下毒闹出事来,做妹妹的也跟着来这么一手,还真不愧是兄妹俩,一样的果狠! 邵平波也想到了这方面,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问:“她哪来的毒?确认她是跑了,而不是被人给挟持了出去?” 邵三省:“此事已经惊动了大人,一查就问出来了,侧门那边的确有个面生的下人拿了牌子出去了,那边守卫对上事一琢磨,才醒悟过来,的确有点像,很有可能是小姐乔装离开了。守卫已经证明,就一人出去了,无人挟持!至于毒药,实在不知小姐是从哪弄来的。” “那些守卫是干什么吃的?”邵平波勃然大怒,旋即握拳一阵咳嗽,面颊紧绷着闭眼,努力缓了下气息,又长呼出一口气,睁眼咬牙道:“能让她干出这事偷跑出去的也没别人,谭耀显,立刻命人去他家找!” “好!”邵三省转身就走。 “等等!”邵平波又喊住。 邵三省顿步回头,看着他。 邵平波脸色阴晴不定道:“不用去了,谭家去了也白去,人应该已经出城了。那丫头再不懂事也不会在家里这个时候跑掉,应该是被人诱出去了,能诱她出去的诱饵十有八九是那个谭耀显…姓谭的没那心思,背后有人,我早该宰了那姓谭的以绝后患,一时心软让人钻了空子!” 苏照沉声道:“谁诱的?” 邵平波盯着她冷笑连连道:“我说了他不会轻易罢手的。” 苏照悚然一惊,脱口而出:“牛有道?” “除了他还能…咳咳……”邵平波猛然剧烈咳嗽,咳的身子躬成了虾米般,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苏照和邵三省迅速上前扶他,只见邵平波松开的掌心中又是一抹殷红血迹刺眼。 第二三一章 弟妹贤惠 见状,苏照自然是立即施法为他理顺气息,迅速将他的剧烈咳嗽压制了下去。 之前已经听邵三省说过被气得吐血的事,此时顺带为其检查了一下,查后叹了声,“你怒急之下伤了心肺,看来你的确被那个牛有道给气得不轻。不要再轻易动怒了,你已经心肺受损,气一次就怒火攻心一次,也就等于又伤一次,你这样的话纵有灵丹妙药也经不住你在旧创上反复受伤。” “我没事。”邵平波摇了摇头,“柳儿被他们诱走,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死在他们手上,要么落在牛有道手上成为把柄。老邵,立刻让父亲下令各地人马搜寻,既然是那丫头找死,我宁愿让她死,也不能让她落在牛有道手上。告诉父亲,对方直奔燕国目标太明显,绕道赵国和宋国的可能性很大,经水路过宋国出海,走海路绕道青山郡的可能性也不小,让父亲下令平澜江那边的水军封锁平澜江,不许任何船只通行!” 苏照着急道:“你安心休息行不行?不要再劳心劳力了,你这个样子不能伤神,否则你那受损心脉迟迟难愈。趁着关押在这里,把手上的繁缛公务放下,什么都不要想,平心静气好好休养。” 回头又问邵三省,“老邵,柳儿什么时候跑的?” 邵三省琢磨了一下,回:“按守卫的说法,应该不超过三个时辰。” “那就没问题了。”苏照颔首,又对邵平波道:“这事你交给我,我保证柳儿出不了北州。” 邵平波立回头:“你有把握?” 他很焦虑这个,是自己妹妹只是一方面原因,这边被牛有道给弄成这样,再让牛有道把自己妹妹给弄走了的话,让他情何以堪! 苏照:“听说你这里情况紧急,我立刻从组织内带了些有用的人手来以防万一备用,有追踪方面的高手,你放心,才走了三个时辰,跑不了!” 复又回头对邵三省道:“你立刻去柳儿住的地方找一找,找一样有柳儿气味的东西,能有柳儿没洗过的贴身衣物最好,快去!” “好!”邵三省点头应下。 他刚要走,邵平波又沉声喝道:“让父亲把刺史府给好好查一下,那丫头哪来的毒药?里应外合总得有个传信的人,把人给我揪出来!” 一想到刺史府内可能也被牛有道给渗透了,他就不寒而栗,这个人若是不揪出来,他怕是要寝食难安。 “是!”邵三省神情一肃,应下,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苏照挥了挥手,让邵三省快点去了后,复又安抚邵平波,“知道你在乎那个妹妹,你安心在这休养,我一定帮你把柳儿给好好的带回来。” 邵平波沉声道:“一起,我也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跑来折腾,他有点怀疑是牛有道本人亲自来了。 苏照指了指大牢环境,“外面有大禅山的人守着,你怎么出去?大禅山的人暂时也不会放你离开这里。” 邵平波:“入驻北州后,我就让人在刺史府下面秘密挖掘了通往城外的密道,地牢里也有入口,咱们城外碰头!” 苏照无语,这位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离开刺史府后,苏照带着几名随从,直奔凌波府。 凌波府内的一间厅堂内,左右各坐了两人,共四人,也如同苏照一般蒙着黑斗篷,看不清脸,坐如雕塑。 苏照一进厅内,双手掀开了帽子,露出了真容,四人站了起来礼貌一声,“香主!” 苏照微点头,快步走到左边一人跟前,袖子里掏出了一件肚兜,“找到这个人!” 肚兜是邵柳儿换下的肚兜,本来下人每天上午都要帮邵柳儿洗的,然而临时被邵柳儿招去吃东西,结果毒翻了。 那人帽檐下的留海较长,灰白头发,连眼睛都挡住。 伸手接了苏照递来的东西,放在鼻子前嗅了一阵,又抬头,鼻翼煽动着,似乎在寻找空气中的气味。 在他抬头之后,才能发现,留海下的一双眼窝深陷,令人惊悚,竟然没有眼球…… 马车依旧在颠簸,邵柳儿依偎在谭耀显的怀中不语。 以前,凡事有父兄罩着,不需要她操什么心,这次离开了父兄,还带着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不得不操起了心来面对。 她对谭耀显信任的那个‘李兄’抱有深深疑虑,本酝酿好了说辞让谭耀显换道而行。 然问过驾车的马夫是谁安排的,一听也是那个‘李兄’安排的,她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稍会些拳脚,能不能自保是个问题,她最担心的是谭耀显这个文弱书生,她自保都够呛,又如何保护的了谭耀显。 斟酌再三,不敢拿谭耀显的安危冒险,只能是见机行事。 不过一路上却是不时揭开车窗帘,看看外面,天色已近黄昏。 待到发现马车已经到了江边,能看到横流天际的江水,邵柳儿放下了车帘,在谭耀显耳边低声问了句,“谭郎,你会水吗?” “呃…”谭耀显愕然,摇头道:“不会,问这个干嘛?” 邵柳儿心一沉,却微笑道:“我也不会水,怕坐船,万一掉江里去了怎么办,你又不能救我。” 谭耀显一脸柔情,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哪有那么容易翻的船,放心,不会有事的。” “也是!”邵柳儿笑笑不语,享受着他怀抱给予的温暖。 马车抵达了江边,终于停下了。 两人钻出马车下来,只见先到一步的陆圣中已负手站在码头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见到顺利将邵柳儿拐到了此地,陆圣中心中是狂喜的,意味着若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 能将邵平波的妹妹献给牛有道,想必牛有道也没什么话说了。 五梁山掌门的位置,他很是期待! 谭耀显与邵柳儿携手走来。 见到陆圣中,谭耀显也笑了,放开了邵柳儿的手拱手道:“李兄。” 陆圣中拱手回礼,“谭兄终于来了,我可是恭候多时了。”目光落在了邵柳儿身上,问道:“想必这位就是谭兄念念不忘的邵姑娘吧?” 谭耀显笑的灿烂,又牵了邵柳儿的手,“正是!柳儿,李兄是你我的恩人,快来见过。” 发生了男女关系后就是不一样,以前连牵手都心跳跳紧张,如今却是敢当外人的面牵着。 邵柳儿明眸大眼忽闪,一副很天真的样子,羞涩道:“见过李大哥。”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陆圣中开怀大笑,心中暗骂傻丫头,呆在邵家不好,偏偏要跟个穷书生私奔。 想归想,转身又指了江畔停泊的一艘乌篷船,比一般的小乌蓬大的多,“谭兄,船已经准备好了,事不宜迟,上船吧!” “好!”谭耀显点头,牵着邵柳儿跟着走去。 邵柳儿的目光却不时瞥向陆圣中腰间的佩剑,心头又是一沉。 其实谭耀显也注意到了,之前从未见陆圣中携剑,不过他并未往心里去,交往的文士中有不少都以剑来做配饰,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邵柳儿的眼光却不是他能比的,一眼就看出陆圣中腰间的佩剑不是普通的佩剑,是很有份量的宝剑,一般人根本舞不动,强行舞动容易伤了手腕,大多是修士使用。 “小心点!”上船时,见邵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谭耀显赶紧扶了她。 陆圣中见状,呵呵打趣道:“谭兄对弟妹可真是细心周到啊!” 扶了邵柳儿上船的谭耀显尴尬道:“她怕水,不敢坐船,这次真是为难她了。” 听说不会水,陆圣中越发放心了,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船夫开船。 一上船,邵柳儿迅速打量船舱内的环境,目光在船尾一只鼓鼓囊囊的羊皮气囊上顿了顿。 这玩意就是整张的羊皮充气后做成的,一些行船的人在船上放一只,也是为了防备船翻时能用上,有人甚至以此制成羊皮筏子做载具。 解开缆绳的船夫扔了绳子上船,自己也跳了上去,竹篙一撑岸边,船晃悠悠离岸,渐渐顺流飘远。 邵柳儿回眸,目光又在那船夫身上转了转。 天际昏黄,到了饭点,陆圣中做好了行远路的准备,船上自然有备好的吃食。 陆圣中要摆弄,邵柳儿忙起身抢着来,“这是我们女人做的事情,我来,我来。” 她非要抢着干,陆圣中也无奈,最终笑着坐了回来,对谭耀显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弟妹贤惠,谭兄真是好福气啊!” 谭耀显一脸傻笑,乐得嘴都合不上。 这边吃喝谈笑之际,邵柳儿又起身,端了碗水走到船头,奉上:“船家辛苦了,喝口水吧!” “使不得!”船夫忙摆手,奈何盛情难却,终是接过喝了。 陆圣中又朝谭耀显竖了竖大拇指。 谭耀显又是一阵傻笑,看向邵柳儿的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 回来坐了一阵,邵柳儿的目光又落在了陆圣中摆放在一旁的佩剑上,道:“我父亲倒是喜欢刀剑之类的东西,从小耳染目睹,多少受其影响,李大哥能给我欣赏欣赏吗?” 陆圣中笑着从旁抓来,放在案上推了过去,“有点沉!” 谭耀显诧异:“你喜好刀剑?” “看不起我?我舞剑给你看!”邵柳儿抓了宝剑起身,到了船尾,拔剑在手却似乎舞不动,在那连连惊呼:“好沉!” 陆圣中莞尔摇头,心道,这剑的份量岂是你能耍的。 见邵柳儿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掉下船的样子,把个谭耀显看得心惊肉跳,忙起身去制止,“不要舞了,小心掉水里,快停下。” 邵柳儿拄剑停下,谭耀显过来扶了她,她也拉住了谭耀显不让回去。 于是两人就这样站在船尾欣赏起了江上落日的美景。 噗通!船头划船的船夫忽然一个摇晃,一头栽进了水里。 陆圣中猛然回头,一个闪身到了船头,满眼惊疑不定,目光寻那掉落水中的船夫,不知船夫是无意还是故意。 然就在这时,他忽感觉眼睛有点花,脑袋也有点懵,用力摇了摇头。 船尾留心的邵柳儿却是手中剑一划,斩断了绑羊皮囊的绳子,果断一脚将羊皮囊踢入水中。 谭耀显正盯着船夫落水的方向吃惊,却不妨被邵柳儿一把揪住衣襟推落水中,溅起水花! 邵柳儿挥手将陆圣中的杀人宝剑投掷入江,自己亦纵身跳了下去。 “贱人!”陆圣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指来怒喝,欲投掷宝剑击杀,手一摸腰间才想起宝剑已不在身边。 强忍身体不适,闪身而来,一落船头,却是身形摇晃,脚步虚浮,差点没掉水里去,赶紧盘膝坐下,摸出一颗解毒丸纳入嘴中。 谭耀显在水面浮浮沉沉扑腾,哇哇乱叫。 从水面钻出的邵柳儿已经扯了漂浮的羊皮囊朝谭耀显游去,谁说她不会游水来着。 边游向谭耀显,边回头警惕陆圣中那边。 陆圣中给她的蒙汗药她没用完,这回倒是用完了。 第二三二章 阴沟里翻船 盘膝而坐的陆圣中与水中划动的邵柳儿对视着,船继续顺流而下,双方相隔渐远。 见他坐在船尾不能轻动,应该是着道了,邵柳儿松了口气,回头拼尽全力朝偶尔还能在水面露下脑袋扑腾的谭耀显游去。 羊皮囊推了过去,水面抓挠的手一抓到上面的网绳,立刻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脑袋终于露出水面的谭耀显拼命往上爬,爬起又掉下,掉下又爬起,那叫一个急于求生,急于呼吸,却又屡次呛水。 “谭郎!谭郎…”邵柳儿在旁大声疾呼,唤他冷静,又钻入水抱他腿往上顶。 一阵折腾,谭耀显终于爬上了羊皮囊,脸色忽青忽白,趴在上面如死狗一般,不时呕吐出水来。 邵柳儿抓着羊皮囊的网绳,稳住羊皮囊,不让它在水面翻滚,否则谭耀显又得掉进水里。 一张俏脸,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娇柔身躯奋力在水中划动,拉着羊皮囊,牵着朝岸边游去。 坐在船尾目视水面求生情形的陆圣中,那叫一个恨得牙痒痒,谭耀显他接触过,知道谭耀显没这心思,也瞒不过他眼睛,是着了邵柳儿的道。 还以为这丫头傻来着,轻易就骗了出来,又轻易被骗失了身,谁知居然是扮猪吃老虎。 还说不会水?眼前这水面救人的情形也叫不会水?分明是上船时就居心叵测。 抢着干活是贤惠?分明是想找下毒的机会。 分明是一直示弱,让自己毫无防备喝了她敬的酒,居然还让那丫头把随身的武器给骗走了。 这丫头还真不愧是邵平波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同样阴狠,从能果断对身边的下人下药,自己应该就要有所警觉才对。怀疑船夫会带来危险,便果断连船夫都不放过,越发佐证了这一点。 眼睁睁看着一对狗男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越来越远,他却无可奈何,越想越憋火,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偏偏还不得不强压怒火,让自己稳定情绪,安心施法祛毒! 趴在羊皮囊上的谭耀显终于了缓了过来,看看身处的环境,抱紧了羊皮囊不敢乱动怕又掉下去。 抬头看了看水中奋力前行的邵柳儿,又回头看看远去的船只,他喊道:“柳儿,好好的,为何推我下水?” 划水中的邵柳儿回头道:“不是推你下水,难道你没看出我们在逃难吗?” “逃难?”换了别人的话,他脾气再好怕是也要发火,此时却是一脸哭笑不得,“可不是在逃难吗?都快被淹死了。柳儿,你明明会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后悔了不想跟我走吗?” 邵柳儿:“谭郎,跟你去哪我都不后悔,但你那个李兄根本就不是好人,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 谭耀显惊呼:“这怎么可能?” 邵柳儿:“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修行界的法师,他刚才盘膝打坐的方式证明了我的判断。有些事情现在说了你不会明白,但我可以判断,他不是为了帮你,而是要把我骗出来,好利用我对付邵家,回头我们肯定要被他们控制住,那样的我们逃离北州还有什么意义?” “这…这怎么可能?”谭耀显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若是法师,你我焉能逃掉?” 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邵柳儿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邵柳儿也不想让他知道那船夫怕是也活不成了,怕他难以接受她的心狠,霍然回头,边奋力划水,边问:“谭郎,你不信我吗?” 谭耀显毫不犹豫点头道:“我信!” 邵柳儿笑了,这男人有时候真傻,但是她喜欢,她可不想自己将来的男人是大哥那种人,简单点挺好。 尽管此时很累,但她心中却满是甜蜜。 “谭郎,我已经是你的人,要与你私奔也是我与你的事,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有什么后果,不管你将来对我是好还是坏,都该由我自己来承担。我不能自私到因为自己而给邵家带来大麻烦,所以才冒险把你推下水,你不要怨我!”邵柳儿喘着气说着,有点累,她水性也不算好。 “柳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信你,就算你不对我好,我也认了,自己走的路,自己认!” “我对天发誓,若敢负柳儿,教我不得好死!” “不许胡说,给我好好活着!” 话虽如此,可趴在羊皮囊上的谭耀显还是不时回头看向江面上远去的那个黑点,始终还是不太相信李兄要害他。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靠岸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隆隆马蹄声。 趴着的谭耀显抬头,邵柳儿脸色一变。 只见十几骑冲到了江边勒马而停,不过坐在马背上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刺史府的人,她一个都没见过。 除了两个人外,其他人一个个皆戴着黑色脸谱面具,身穿黑衣。 难道是那个李兄的人?她心头沉下的瞬间,忽闻上空“唳”一声嘹亮鹰啼,抬头一看,才发现上空有三只巨大的飞禽在盘旋,绕着圈的降低飞行高度,很快便落在了岸上。 三只飞禽上跳下六个人,五个蒙着黑斗篷,邵平波例外,站在江边,肩头的黑色披风在江风中猎猎飘扬,冷冷看着拖了个人奋力靠岸的妹妹。 看向谭耀显的眼神更是透着漠然和森冷。 邵柳儿明显心虚了,也没办法,想跑是跑不掉了。 趴在羊皮囊上的谭耀显见到北州府城的大公子亲临,不但是心虚,还有些紧张害怕,尤其那从天而降率众而来的气势,令他感觉自己太渺小了。 终于靠岸,扶着谭耀显上了岸,邵柳儿指了江面一个方向,“将我诱出的人,兴许还在船上。” 邵平波顺她手指方向看去。 一旁的苏照立刻回头嗯了声,迅速有四人跳上飞禽,两只飞禽振翅掀起狂风,迅速腾空而去。 “大哥…”邵柳儿弱弱一声,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流水滴答。 啪!邵平波挥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妹妹脸上,“你还有脸叫我大哥,你有把我当成是你大哥吗?” 邵柳儿被打的咬唇不语,也实在是被打的怨恨不起来,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没顾及家人的感受。 邵平波怒气难消,挥手又是一巴掌,却被旁里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苏照抓住了他,叹道:“人没事就好。” “表姐?”邵柳儿似乎听出了苏照的声音。 苏照掀开了头罩,看着她唉声叹气摇头。 而谭耀显已壮着胆子拦在了邵柳儿的身前,“和柳儿无关,有什么事冲我来。” 邵柳儿拉了拉他,低声道:“没你事,一边去。”心中焦虑,担心他惹怒大哥,这哪是他能挡住的事。 谭耀显却不识相,紧盯着邵平波,护着邵柳儿不肯让开。 “陈归硕。”邵平波冷冷一声。 宋舒身旁的陈归硕立刻快步上前,听候吩咐。 苏照是紧急赶来的,三只飞禽能带来的人不多,到了这边再调用了一些组织在这一带的人手。 这一路搜寻,邵平波也担心人手不够,大禅山那边又不敢惊动,上清宗也不便动用,若身边完全没自己人也不放心,所以比较可靠的宋舒和陈归硕一起带上了。 邵平波徐徐道:“拖下去,给我剁成肉酱喂鱼!” “是!”陈归硕上前一把揪住谭耀显就要拖走。 邵柳儿瞬间抓狂,扑上去拖住,抱住陈归硕的胳膊,张嘴便咬。 陈归硕痛的呲牙咧嘴,却又不敢拿邵柳儿怎样,和邵柳儿拉拉扯扯也不妥,赶紧松手了。 邵柳儿赶紧回手将脸色吓得发白的谭耀显护在了身后,“我已经是他的女人,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 邵平波双拳一握,怒道:“你说什么?” 邵柳儿直接挑明了,“我身子已经给了他,说不定已经有了他的骨肉,非他不嫁,谁敢杀我男人试试看!” “你…你…你还要不要脸!”邵平波指着她怒声咆哮,旋即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咳成了虾米一般。 苏照赶紧上手,施法帮他平复气息…… 陆圣中虽然乘船飘远了,可哪抵得过飞禽的追赶速度。 仍在船尾盘膝打坐祛毒的陆圣中眼见空中两只飞禽掠来,脸上满是苦笑,知道怕是逃不掉了,服了解毒丸,化解及时,性命之忧应该不惧,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在水里久藏。 尽管如此,他还是身子一歪,扑进了水里,钻入了水中躲藏,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掠来的飞禽身上迅速射来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溅起水花,射入了水中追拿。 那只飞禽坐骑低空俯冲,一双利爪抓向乌蓬,哗啦一声,直接将船上乌蓬给撕碎了,力道凶猛。 船舱内的情形毕露无疑,并没有藏人。 随后飞来在空中振翅悬空的飞禽上,落下一人,落在船上,再次将船给彻底检查了一遍。 轰!水面哗啦一声,吐着血的陆圣中破水而出,确切地说,是被人从水里给扔出来的。 之前那只飞禽迅速飞来,一双如金刚般的利爪猛然抓向陆圣中。 “啊!”陆圣中当空一声惨叫,背后鲜血飞溅,一条脊椎已被飞禽利爪给刺破血肉扣住,几乎瞬间将他疼晕了过去。 第二三三章 浸猪笼 当一双利爪松开他脊椎时,他已被砸落在岸,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地缓缓抬头,看了看眼前一群人,顿时一脸惨笑。 谭耀显惊呼,“李兄!”有冲动的意思。 邵柳儿赶紧挡好了他,深知这种事情压根不是自己这傻男人能介入的,别让这傻男人又干出傻事来。 经水里一折腾,陆圣中一些简单改变容貌的伪装都泡没了。 宋舒瞳孔骤缩,陡然一声喝:“陆圣中,是你?” 他和燕国京城的王横本是亲家,陆圣中本是王横身边的人,他是认识陆圣中的。 咳嗽已平复下来的邵平波回头,问:“你认识他?” 宋舒拱手道:“大公子,此人是五梁山弟子,本是燕京四大统领之一的王横的随扈法师,后受王横之令去刺杀牛有道,结果失手不说,还把宋家派去的人给出卖了,我宋府管家刘禄的儿子就是被他给害死了,我恨不得活剥了他!” 谭耀显听的一愣,他们说的是李兄吗? 邵柳儿心道,此人果然有问题! 苏照看向邵柳儿问:“柳儿,就他一人吗?” 邵柳儿:“表姐,还有一个马夫和一个船夫,不知是不是一伙的。” 邵平波斜了妹妹一眼,转身上前,伸脚拨了拨陆圣中的脸,“能背叛王横,你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不想受苦就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陆圣中呵呵惨笑,“我不明白,你们怎能这么快就判定我们的去向追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邵平波脚放下了,淡然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宋舒可是巴不得剥你的皮,我想他一定会好好招待你,我只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 陆圣中无力摇头道:“若左右是死的话,你觉得我会向杀死我的仇人屈服吗?” 邵平波:“那就要看你对我有没有价值,若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会食言,我可以当大家的面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受罪,给你一条活路。若没价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吗?” 陆圣中一声长叹,很轻易就松口了,“牛有道,牛有道派我来的。” 邵平波立问:“来了多少人?” 陆圣中:“就我一人。” 邵平波眯眼,“就你一人?”似乎不信。 陆圣中:“牛有道在城中应该还布置有人手配合我,至于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找谁联系,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应该能摸出其他人,不知这对邵大公子有没有价值?” 邵平波目光闪烁不定。 陆圣中又道:“痛死我了,我要疗伤!” 邵平波偏头示意了一下,“给他疗伤。” 立刻有人过来将他抬开到了一旁,给他服药、敷药治疗。 陈归硕偶尔偏头看上他一眼,眸中有忧虑闪过,担心陆圣中所谓的顺藤摸瓜将他给摸出来。 牛有道也同样给了他指示,若有机会就弄死邵平波,然而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 无论是资格还是他的修为,邵平波都不会单独见他,见了面邵平波身边也有人保护,他压根没下手的机会。 这城中同样也有人配合他,至于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若是和陆圣中同一家上线,那就麻烦了。 谭耀显脸色难看,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再傻也听懂了陆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人家压根不是来帮自己的,自己被人利用来对付邵家… 邵平波回头看向了妹妹这边,慢慢走近。 邵柳儿高度紧张,再次张开双臂护住了谭耀显,并喊了声,“表姐!”有求助的意味。 苏照有些为难道:“平波!” 邵平波停步,盯着妹妹身后的男人,心情异常复杂。 他一开始察觉到谭耀显和妹妹的关系不正常时,就想把谭耀显给解决掉,但又怕伤妹妹的心,母亲临终前的托付他清楚记得。 说老实话,妹妹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嫁人,女人家不宜拖到他这么大的年纪,他也在斟酌妹妹择偶的事,他自然是希望妹妹过的好的,想给妹妹找个最好、最合适的人家。 谭耀显这种压根就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原因很简单,因为不合适! 妹妹的出身注定了不宜嫁这种人,邵家背后牵扯到多少的利益纠葛和恩恩怨怨? 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按理说不应该,他就想不通了,妹妹怎么会喜欢这种迂腐书生? 而邵柳儿早在解散诗词社时,就担心他对谭耀显下毒手,警告过他,敢动谭耀显别怪她翻脸! 正因为如此,邵平波才没动谭耀显,只是想逼谭耀显自己离开,免得和妹妹闹翻。 当然,也还有一层原因,妹妹若真要非嫁此人不可的话,他能怎么办?某种程度来说,谭耀显的人品是没话说的,妹妹嫁给这种人不容易受委屈。但他想看看谭耀显面对困境时的本性究竟如何,想把人看清楚,不可能让妹妹糊里糊涂轻易嫁予。 谁知一时心软竟弄出这样的事来,他好恨! “你真的已经要了她的身子?”邵平波盯着谭耀显问道。 谭耀显顿时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 邵柳儿立马挡话,“是又怎样?我已经说了,非他不嫁!” 邵平波不理她,只盯着谭耀显,要谭耀显的答复,他了解过谭耀显,知道这家伙不是说谎的人,他怀疑妹妹只是拿此事来做挡箭牌。 谭耀显最终鼓足了勇气,“大公子,我会对柳儿负责的。” “负责?哈哈,娘,你都看到了吧?哈哈……”邵平波忽仰天大笑,双臂高挥面向苍天,笑声中有几分凄凉,对方的话无疑承认了,心中的痛楚难以言喻。 倒是不是因为妹妹失身,而是因为他最在乎的人,最想保护的人,居然在这种时刻背弃他。 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大哥还关押在牢狱中,居然一点都不顾及他的生死,男欢女爱居然比他这个大哥的性命更重要,可以扔下大哥不管而跟外人私奔,让他情何以堪?心凉! 邵柳儿银牙咬唇,从未见大哥这般狂放模样,心中也不忍。 “平波!”苏照上前安慰。 邵平波一把挥开她,挥手指向谭耀显,怒不可遏道:“你负责?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你拿什么负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欲置邵家于死地,你知不知道她一旦脱离邵家有多少人想抓她?你文不能立于庙堂,只知捧着书本摇头晃脑,武不能上阵杀敌,手无缚鸡之力,靠教几个小孩读书写字就能保护她吗?自以为是就能保护她了?你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我邵家就算想扶你也不知从哪下手,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负责?” 谭耀显呼吸急促,被说的一脸通红。 邵柳儿忙帮腔道:“大哥,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邵平波手立刻指向她,“那你告诉我,你们离得开邵家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离开邵家,只要邵家不管你们两个,你们必死无疑,嘴硬是没用的!” “柳儿,你应该明白,出生在咱们这种家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得选择!不是我不愿让你嫁给他,而是他担不起那个责任,和穷或富也无关,而是他没有娶你的资格和能力!” “你难道愿意看你将来的丈夫在邵家唯唯诺诺抬不起头?你难道愿意看到连家里的下人也笑你丈夫是吃软饭的?你愿意忍受还是他愿意忍受?你如果真的想对他好,就放过他,不要害他!” 邵柳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驳,硬拗道:“我不管,我已经是他的人,我只愿意跟他在一起!” 邵平波怒极反笑,“死也愿意,是不是?” 邵柳儿怒道:“你有本事连我也杀了!” “好!我成全你们。”邵平波回头喝道:“宋舒、陈归硕,去,立刻造一只将奸夫**沉江的猪笼来!” 宋舒和陈归硕面面相觑。 苏照忙拉劝,“平波,兄妹之间,有什么回家慢慢说清楚。” 邵平波霍然回头怒视,给了她一个眼色,同时徐徐道:“限你们一炷香内把猪笼弄来,否则我把你们沉了!” 苏照沉默了。 宋舒和陈归硕迅速掠走。 没多久,两人便弄了只木笼子来,明显是临时砍下的树木拼凑的,连树皮都没剥掉。 在邵平波的示意下,邵柳儿和谭耀显被推了进去,里面还扔进了几块沉江的大石头,宋舒和陈归硕又迅速合上笼子的缺口,打入木销子栓死了。 “邵平波,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你有什么权力决定我的婚事,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邵柳儿在笼子里疯狂摇晃呐喊,没想到大哥玩真的。 谭耀显闭目泪流。 宋舒和陈归硕已经抬了笼子朝江里面走去,江水渐渐在笼子里浸泡上来。 邵平波徐徐道:“姓谭的,只要你愿意离开柳儿,我便放你走,既能救你自己,也能救柳儿,你自己看着办。” “别听他的,我不信他敢杀我!”邵柳儿怒回一声。 邵平波偏头示意一声:“放倒!” 宋舒和陈归硕双双放开了笼子,笼子猛下沉一截,又被二人掰倒了,江面立刻看不到了笼子里的人,只剩一层木头栅栏。 水面咕咕冒泡,很快有手伸出木栅栏,在江面乱抓乱挠。 谭耀显双手抓了江面的木栅栏,半张脸在栅栏缝隙里露出,咳嗽出水花,大口喘气,悲声呐喊:“我走!放了她,放了她,我走……” 第二三四章 长有反骨 木笼子再次抬上了岸,打开了。 谭耀显欲钻出,却被里面的邵柳儿抱住了,不肯放他出去,“不要走,谭郎,不用怕,他不敢拿我们怎样。” 谭耀显挣扎,欲掰开她的手,邵柳儿抱死了不放。 两人最终双双跌坐在笼子里,浑身湿漉漉地抱在了一起痛哭。 站在笼子前的邵平波面无表情,“拉出来!” 陈归硕立刻上前伸手,抓了谭耀显的胳膊,直接将人拽拖了出来。 “不要!”邵柳儿尖叫,死拽住谭耀显的另一只胳膊不放,两人可谓一起被拖了出来。 邵平波上前一步,扣住了妹妹的手腕,用力一拧,立刻让邵柳儿撒开了手。 他虽不是修士,但毕竟出身武将之家,不说有多好的武功,毕竟还是练过的,至少强过邵柳儿。 挥胳膊一甩,将邵柳儿推的踉跄向苏照,苏照当即拉住了她。 “表姐,求你了…”邵柳儿泪流满面。 苏照叹道:“柳儿,你哥真的是为你好啊!你跟他在一起,只能是害了他,让他走吧!” 邵柳儿又挣扎着指向邵平波,“邵平波,我愿嫁谁是我自己的事,过的好坏我都愿意,关你们什么事?你放开我,我跟他走,是死是活不用邵家管!” 苏照拽着她不放,心想,这不是说浑话么,邵家的女儿,邵家能不管吗?邵家想不管都不行,否则这个陆圣中为何对你下手? “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邵平波突然一喝。 大喊大叫的邵柳儿停下了,悲伤哭泣的谭耀显也缓缓抬头看来。 邵平波朝谭耀显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给他一百金币!” 宋舒摸出了一张面额一百的金票,上前递给谭耀显。 谭耀显摇头不收。 邵平波:“给你,你就拿着。你若真想娶柳儿,你若真有本事娶她,我给你三年时间,我让柳儿等你三年。三年后,你若能将这一百金币变成一万金币,或者随便你在哪个行当做出点样子来,不要求你做多好,起码让邵家知道在哪个方面可扶持你,便可光明正大来娶她,而不是偷偷摸摸带着她私奔,而不是带着她跟你一起冒险、受罪!” 邵柳儿:“谭郎,别听他的!” 邵平波霍然回来,喝道:“怎么?如此宽裕的条件,你都觉得他做不到,你还能指望他做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个窝囊废、也对他没信心?” “……”邵柳儿被堵的无语,甚至有些愣神,被大哥这么一说,她想了想,连她也不知道谭耀显的能力能把什么事做出个样子来。 “拿着吧!”宋舒手中金票送了送。 谭耀显一把推开,抬着湿漉漉的衣袖抹了把泪水,朝邵柳儿呐喊道:“柳儿,等我三年!”说罢扭头就跑。 疯狂奔跑,伤心地奔跑,很有骨气,没要那一百金票。 边跑边哭,泪水模糊了双眼,脚下石头一绊,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爬了起来继续奔跑,下巴已经磕破了在流血,不时抬袖抹泪。 “谭郎……”邵柳儿嘶声呐喊,却不见谭耀显再回头,最终无力跌坐在了苏照的脚下。 “走!”目送谭耀显消失的邵平波披风一甩转身。 飞禽腾空,战马隆隆驰骋,一行返回离去…… 夜幕中,沿着江畔而行的谭耀显早就跑不动了,月光下漫无目的地走着,湿漉漉的身上还未干,又冷又饿,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饥肠辘辘,刚趴在江边猛灌了一通江水充饥,突然传来隆隆蹄声。 谭耀显站起一看,只见月色下一队十几人组成的骑兵迎面而来,从他身边奔驰而过。 经过的骑兵打量了一下他。 稍后,骑兵绕转返回,一个个取了马背弓箭,箭矢上弦,嗖嗖箭羽飞出。 噗噗血花在谭耀显身上绽放。 “柳儿…”身上插着十几支箭羽的谭耀显喃喃一声,带着满脸的感伤,硬邦邦后倒了下去,哗啦声中砸入水…… 北州府城外,一栋宅院里,榻上趴着的陆圣中倒是没受什么罪,因为他很痛快,把该招的都招了。 这边才明白,敢情是邵柳儿自己想了办法自救,否则,这位若是挟持了邵柳儿做人质的话,那还真是麻烦了。 苏照暗暗唏嘘,那丫头以前看着挺天真的一个姑娘,没想到还有这头脑。 她不禁看了眼邵平波,琢磨着是不是跟自己母亲家的血统有关,自己好像不算笨的,姨娘生的一对儿女也不是笨人,至少比阮氏生的聪明多了。 此时,这边也才知晓,将邵柳儿诱出,是陆圣中一个人策划的,暗中唆使阮氏母子的也是这家伙一个人干的好事,基本上都没借助什么外力,一个人就把事情给搞定了。 “你去刺杀牛有道,怎会变成为牛有道效命?”邵平波问了声。 陆圣中没隐瞒,将因为一首诗词失手被擒的事讲了一下。 苏照听的差点没笑出来,发现这位真有够倒霉的,敢情运气一直很差。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能说人家运气差,只能说撞错了下手的对象,接连针对的目标都不简单,牛有道就不说了,阮氏母子那边失手绝对和邵平波有关,邵柳儿这边连她都没想到邵柳儿还有那手段,陆圣中大意失手也不算奇怪。 邵平波盯着陆圣中的目光略有闪烁,似乎明白了牛有道为什么会派这位来搞事。 与苏照从这屋里走出来后,踱步在庭院中,问了声,“你觉得这个陆圣中怎样?” 苏照猜到一些他的心思,估摸着他想招揽,沉吟道:“他屡次失手,非战之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人才!” 邵平波叹道:“奈何此人长有反骨,很容易背叛,不好控制。” 苏照笑道:“你若真想纳为己用,我有办法控制他,准保他以后想叛也不敢叛。这事我来办吧,地牢那边你不宜离开太久,还是赶紧回去吧。” “也好。这个陆圣中就交给你了,务必尽快将府城内牛有道布置的人给挖出来。” “行啦,我知道该怎么做,等我消息吧。” 邵平波什么时候走的,宋舒和陈归硕不知道,两人也不知道邵平波另有密道在城内进出。 两人回城后,来到凌波府后门时,陈归硕道:“师叔,我去买点酒菜。” 宋舒嗯了声,“上清宗在这边,咱们不宜抛头露面,速去速回。” “好!”陈归硕拱了拱手,快步离去,直接来到了凌波府附近的酒楼。 点了酒菜,伙计打包好后,东西交接时,一张折纸悄无声息没入伙计手中。 提了酒菜的陈归硕出了酒楼而回,一路上心怀忧虑…… 一座大庄院内,一间楼阁上,窗户未关,魏多盘膝打坐在黑暗中,不时睁眼看上一看窗外。 忽见正对窗口的庄园外的一座民宅屋檐下的两只灯笼灭了一只。 魏多迅速收功,起身离开了。 下了楼阁,溜达到了一处墙角,目光找到了地上的一只纸团,施法吸附入掌中。 回了阁楼后,将纸团打开,译出密信内容一看,脸色大变。 他迅速写了封密信,又点了盏灯,摆在了窗口,随后快速下楼,再次溜达到了那处墙角,观察着周围,顺手抛了只纸团出去。 回到阁楼上,直到那民宅屋檐下的灯笼全部熄灭了,说明那边已经接到了他的消息,他才略放下心来。 吹灭窗台上的灯火,魏多再次写了份密信。 不一会儿,一只金翅从窗口飞了出去。 庭院一角,一间黑漆漆的储物间内,站在窗前的苏破和图汉目送金翅黑影掠空而去后,苏破轻叹了一声,“最近北州城事不少,也不知和那位有没有关…看来他始终还是不肯认唐仪为掌门,好歹也是他师傅的女儿吧。” 图汉:“他只认师傅遗命,遵门规行事也没错。” 苏破摇头:“奈何那位对上清宗还是没什么感情,我怀疑那位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就算暴露了也无所谓。还是说,想故意让上清宗和邵平波发生点矛盾?这是想让上清宗在北州也无容身之地还是怎的?唉,你帮他多盯着一点吧,必要的时候掩护一下。” “嗯!”图汉点了点头。 陆圣中回城了,身上已经洗刷干净,看不出什么端倪,再次来到了他接头的那家酒楼。 同样是买了酒菜,同样是一张折纸塞进了伙计的手中。 陆圣中提了东西出去了,坐在酒楼角落里的一名食客暗中注意着那伙计的反应。 街头一条巷子里,苏照徘徊其中,左右随从静立。 陆圣中来到,叹了声:“已经照你们说的做了。” 苏照没吭声,依旧在那来回踱步。 很快,一名平民打扮的汉子快步来到,低声禀报道:“香主,那伙计从酒楼后门出去了。” 苏照脚步一顿,沉声道:“盯住他,不要打草惊蛇,飞禽随时待命追击,防备对方用金翅传讯,务必一路摸下去。” “是!”来人领命,又迅速离去。 陆圣中又出声道:“大公子不会食言吧。” “当然不会食言。”苏照回头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 见左右两人逼来,陆圣中一惊,“你们想干什么?我…呜呜…” 已被两人摁住,身上法力受制,又受重伤,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嘴巴已被捏开,一颗丹丸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 第二三五章 打我一掌 这边一松开他,陆圣中马上伸手指往嘴里抠,想把吞进去的东西呕吐出来。 边上有人一把抓住他手腕拧到了一旁,不让他抠。 陆圣中盯向笑吟吟的苏照,惊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照笑言:“那可是好东西,金贵的很,一般人可享受不到,便宜你了。” “究竟给我吃了什么?”陆圣中明显有些慌了,他能想象到,绝非什么好东西。 苏照答非所问,“大公子绝不会食言,半个时辰后,愿走愿留随你便。” 陆圣中脸上神情复杂,慌乱和恐惧交织…… 次日天亮,凌波府内,屋檐下,苏照眺望天际绽露的晨曦。 “那边还没动静吗?”苏照冷冷清清地问了声,她在这里等了一夜。 一旁男子回道:“那名伙计把密信放进了一间染坊的神龛内,便返回了酒楼,两边都有人盯着,不见那伙计再有什么动静,密信也还在神龛内,不见有人去取。” 苏照沉声道:“这不正常,这种来往消息若不及时处理的话,岂不是误事,没道理现在都没人去取,难道陆圣中被抓已经走漏了消息?或者说陆圣中不老实做了什么手脚?” 男子道:“陆圣中应该知道做手脚的后果,何况他服了我们的药,做没做手脚很快会有答案。我倒是怀疑有人泄密,现场就那些人,我们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是大公子那边的人走漏了消息,还是那位大小姐泄密了?” 苏照蹙眉,“我回头问问。” 男子:“再等下去似乎没什么意义,依我看,还是直接抓了那伙计审问吧。” “嗯!”苏照刚点头,忽闻一旁院子里传来野兽般的“嗬嗬”声,还有砸东西的动静。 “呵呵!”苏照淡笑一声,快步去了隔壁院子里。 只见一间房门撞破,庭院里,陆圣中抓心挠肺般在地上翻滚,一脸的痛苦不堪,时而还用脑袋撞地,额头上已经撞出了血。还有后背那被飞禽抓破的伤口,已经再次渗血,殷红两团。 无意中见到走来的苏照,连滚带爬地爬了过去,抱住了苏照的一只脚,痛苦嚎叫道:“解药,解药,给我解药!” 他显然已经猜到了是昨晚吃下的那颗药丸的缘故。 苏照居高临下道:“我们这边按你说的去查了,消息却中断在途中无人接头,怎么回事?” 陆圣中用力摇头,“我不知道。” 苏照:“不知道?那你就慢慢享受吧。”一脚拨开了他,转身欲走。 “不要!”陆圣中嚎了一嗓子,又飞快爬了过去,搂住她脚,发出痛苦颤音道:“我真的不知道!” 苏照垂视道:“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说吧!” 陆圣中一只手伸出,痛苦祈求:“解药,给我,给我…” 苏照不为所动,让他熬着。 陆圣中似乎承受不住这痛苦煎熬,忽猛然用头连连撞地,撞的咚咚响,最后忽猛地张嘴,一口咬向苏照的小腿。 苏照挥脚一踢,直接将其踢飞了出去。 “啊…”落地的陆圣中发出凄惨哀嚎声不止,翻滚中忽一口咬向自己胳膊,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自己活生生吞了下去,此情此景惨不忍睹。 见此状,苏照才翻指夹出一粒黑色药丸,“他应该没说谎,给他药吧!” 一旁男子接了药丸,闪去,一脚踩住陆圣中的胸口,捏住陆圣中的脸颊,屈指将药丸弹入了他的咽喉之内。 好一阵后,如同疯魔一般的陆圣中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踩住他的男子这才松开脚走了回来。 “你去办你的事。”苏照交代了一声,那男子拱手后,转身快步离去。 慢慢爬起的陆圣中捂住胳膊上流血的伤口,摇摇晃晃而来,发出似乎连灵魂都在颤抖的声调,“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知道了是什么也没用,何必多问,已经给你服了解药,应该能压制三个月不会发作。” “三个月?三个月后呢?” “再服一次解药,又能压制三个月,以此类推。”苏照淡淡扔下话,不疾不徐地走了。 陆圣中颓然踉跄,跌坐在地,露出一脸惨笑,呵呵笑个不止…… 刺史府地牢内,邵三省领着黑斗篷遮掩的苏照再次来到。 牢内的邵平波转身看来。 牢门打开,看守皆退下回避。 “柳儿没事吧?”步入牢内的苏照掀开帽子,问了声。 邵平波闭目一阵,再睁眼,“还是说你那边吧,查到了没有?” “没有,线索到半路就中断了……”苏照将大概情况讲了下。 邵平波眉头皱起,“难道陆圣中做了手脚?” “已经排除了,他没什么问题。”苏照略摇了摇头。 邵平波:“莫非有人走漏了陆圣中被抓的消息?你带来的人不会有问题吧?” 苏照:“我带去现场的人不认识牛有道,牛有道也不认识他们,我们组织你还不知道么,能有什么问题?我倒是怀疑你那边,那个宋舒和陈什么的不会有问题吧?” 邵平波:“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收容他们,已经详查过,他们两个和牛有道之间的过结清楚明白着,不可能是牛有道的人。” 苏照:“现场就那些人,莫非是柳儿那边走漏了消息?” 牢外的邵三省接了句,“小姐昨天回来后,就被严加看管,一直呆呆坐那,滴水未进,连一句话都没说,连刺史大人前去问答也未能让她吭声,不可能走漏消息。” 苏照迟疑,“难道是那个放掉的谭耀显?” 邵三省迅速瞟了眼邵平波,复又低眉垂眼。 邵平波淡定道:“我的人看着他坐船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照沉吟:“那就奇怪了。” 邵平波:“陆圣中走之前发了消息出去,说是要去宋国,让牛有道派人去宋国接应,这边知道陆圣中走了,接头的人便撤离了…想来想去,若是你那边的人确定没问题,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苏照默默颔首,“的确有这个可能。” 一番交谈后,苏照离开了地牢,返回了凌波府。 刚回内院不久,前去办事的那名手下回来了,找到她禀报:“那个伙计已经抓了审问,已在北州居住了三代,就是个收人钱财办事的人,根本不知道其他的情况。” “唉!”苏照轻叹了声,不奇怪,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看情况就知道那伙计是个跑腿的,哪能知道什么机密,想顺藤摸瓜,却摸到了断藤,摸不下去了,也不知牛有道到底在北州府城安插了多少人,安插了些什么人…… “来,打我!” 山谷中,崖壁下,牛有道对黑牡丹招手示意。 “……”黑牡丹无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打你?” 牛有道笑着点头,“没错!来,打我一掌试试。” 黑牡丹:“道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牛有道:“你想多了,我是在练功。” “练功?”黑牡丹愕然,旋即试着说道:“那我打一掌试试?” 牛有道:“别啰嗦,让你打就打,快点。” “好吧!道爷,那你小心了。”黑牡丹先提醒了一声,忽一掌拍出。 牛有道翻手就是一掌迎去。 黑牡丹目光急闪,打出的一掌挥向空中,人也翻身避开了。 牛有道脸一沉,“让你打,你躲什么?” 黑牡丹苦笑:“道爷,你那掌力之霸道,我在雷宗康身上见识过,也听雷宗康说过的,中了你的掌力很遭罪的。” 摘星城外雷宗康和牛有道对掌时的情形,她可是历历在目,半边身子结霜,半边身子滚烫,想想都难受,她可不想尝那滋味。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我不还击,只防守,快点,别磨蹭了。” 乾坤挪移练出了点心得,初窥门径,他急于一试。 “真的吗?”黑牡丹略表怀疑。 “你打不打?”牛有道发出了最后通牒。 黑牡丹无奈,先招呼了一声,“来了,看掌!”闪身而来,一掌拍出。 牛有道立刻一掌拍出相迎。 咣!两掌撞击的同时,牛有道另一手挥袖一甩,罡风四溢而出。 打了一掌的黑牡丹怔了一下,还果真是防守,道爷掌中未发出任何力道。 牛有道皱眉,“力道太小了,你没用什么力,用尽你的法力攻击,再来!” 黑牡丹哪敢往死里出手,见状,立刻再拍出一掌。 咣!牛有道再接一掌,这次甩手溢出的罡风连山谷中的石头都掀起翻飞一大片。 黑牡丹惊讶了,自己这一掌的威力已经不算小了,道爷不反抗,硬抗一掌居然连身子都不动一下,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有这么大吗? 牛有道显然还不过瘾,喝道:“让你尽全力,再来!” “道爷,小心了。”黑牡丹提醒了一声,这次不客气了,一掌狂轰而出。 咣!一掌接下,牛有道另一只胳膊振臂抖出的强劲罡风宛若狂风呼啸。 “再来!” “快点,连续进攻!” 黑牡丹身形逐渐翻飞,连续迸发掌力攻击。 牛有道屹立原地不动,一掌又一掌地接下。 黑牡丹越打越心惊,对方完全不反抗,甚至是不防御,自己的攻击力道可是实实在在打在对方身上,对方居然能硬受自己这么多掌的全力进攻,还几乎是屹立原地不动。 她也察觉到了异常,那就是自己每打中道爷一掌,道爷身后都会溢出一阵强烈罡风,只是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随着她双掌进攻越来越快,接连锤炼下,牛有道似乎又摸出了一点心得,已不需要甩另一只胳膊,双手齐出迎接。 双方交手好一阵后,牛有道突然闪身避开,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 停下后的黑牡丹惊疑不定。 牛有道却似有不满地带着琢磨神色略摇了摇头,自己这乾坤挪移火候还差的远,人家打出的成形力道自己还不能自如地成形转移,散出一阵乱风算什么?说明自身承力的阻碍还很大,碰上修为高深的,非吃大亏不可。 第二三六章 山中 乾坤运转,无始无终,万物兴衰,我自不灭! 乾坤挪移其实是《乾坤诀》中的最高心法,而这段话则是最高心法的最后一段话,也是整篇《乾坤诀》收尾的最后一段话,也可谓是整部《乾坤诀》的核心要义。 一开始,牛有道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随着对功法修炼的循序渐进,终于有所明悟。 大概的意思是:不管天地乾坤怎么运转,能真正立于中间的人方能不受开始和结束的干扰,不管周围的一切多么强大或者多么弱小,我就在这里! 牛有道明白后,发现很有意思,发现《乾坤诀》的核心要义居然是平衡之道,最高心法不是攻,而是守! 总之不管怎么说,牛有道明白,离‘乾坤运转,无始无终,万物兴衰,我自不灭’的境界还差的远。 见黑牡丹狐疑的样子,牛有道笑了笑,挥手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是!”黑牡丹应声离开,一步三回头。 牛有道盘膝打坐在原地,静静思索回味着刚才的过程。 正感悟中,圆方闪身飘来,喊了声:“道爷!” 牛有道回过神来,偏头看他一眼,知道没事不会来打扰,等他后话。 圆方也没说什么,“北州消息。”坐在了边上,一张译好的密信递上。 牛有道接到手查看,眉头略皱了下,“陆圣中被抓了?” 圆方愤愤不平首:“还叛变了,我早就觉得那家伙不可靠。” 牛有道摇头:“你这妖怪,大度点,这个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他叛变,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又没得我什么好处,人家也没理由为我去死,蝼蚁尚且贪生,自保也能理解。我奇怪的是,正因为这家伙惜命,所以才会小心自保,怎会如此不小心被抓?已经带走了邵柳儿和谭耀显,居然还让两个凡夫俗子给跑了不说,他自己还轻易被人伸手就抓,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让他始料未及的变故。” 圆方:“幸亏魏多及时获悉消息中断了线索,不然魏多就麻烦了。” 牛有道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此事因唐仪而起,不知闹出这样的事来,大禅山还会不会让上清宗继续呆在北州…” 圆方眼珠子一转,贱兮兮地试着问了声,“听说邵平波在追求那个谁…道爷,您是不是存心想让大禅山将上清宗给赶出北州?” 牛有道回头,冷眼斜睨,“自己掌嘴!” 啪!圆方立刻小小抽了自己一嘴巴,嘿嘿贱笑道:“是我胡说,是我胡说。” “整天贼头贼脑,有这心思多花精力在修行上把自己修为给提上来。如今这么好的修炼条件给你,别人求都求不到,你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知道知道,我修炼勤快着呢,最近修为进步不少呢,估计离突破筑基期不远了。” 知道他现在修行进度快,对于这点,牛有道也有些意外,发现这妖精在南山寺听佛多年在山野自悟出的修行功法居然很不一般,以前是从未利用过修行资源看不出来,如今有了修行资源后,那进度真正是突飞猛进。 他问过情况,这妖精自己也讲不清楚,想来想去给出了一个他自己笃信不疑的说法,佛祖保佑! 竟令牛有道无言以对,这妖精的命是佛门弟子捡回来的,又是闻听佛音而进入修行一道,谁能说不是佛祖保佑? 尽管如此,牛有道怕他骄傲,还是要打击他,“你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跟那群和尚诵经念佛的时间比你修炼的时间多。” 圆方低头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块,“念经诵佛修炼起来才快嘛!” 对于他的信仰,牛有道也没办法多指责什么,掰不清楚,换了话题,“通知三派的人,让去宋国接应的人回来吧。” 陆圣中在北州动手前,事先发过让这边接应的消息,这里立刻让三派派了人手过去。 如今显然没必要再接应了,只能让途中的人返回。 “哦!”圆方起身快速离去。 牛有道也起身离开了山谷,经过一处山腰时驻足,只见山下一片平地上,两百多名少年郎一身统一的灰布衣裳,列队站的笔直,顶着太阳在烈日下暴晒。 袁罡负手站在队伍前面看着,风、林、火、山四人在一群少年郎中间帮助纠正站姿。 无意中看到半山腰的牛有道,袁风跑到袁罡面前,向他身后指了指,不知说了些什么,袁罡回头一看,见是牛有道,立刻转身而来。 “道爷!”袁罡近前打了声招呼。 牛有道:“听说回来一段时间了?” 袁罡:“听说你在修炼,我就没过去打扰。” 牛有道朝山下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你招来的人?” 袁罡点头,“本想给大棒他们每人配一百人,但是到处转了转,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合适的苗子不好找,宁缺毋滥吧,每人只配了八十来个。” 牛有道呵呵道:“圆方对你很有意见呐,已经对我唠叨好几次了,说你正在教这些小子做菜的手艺。” 袁罡:“高强度的训练,营养跟不上不行,他手下那些和尚又是酿酒、又是诵经的,都围在道爷身边转,再兼顾这么多人伙食的话,根本忙不过来,让他们自己保障自己也是应该的。回头,我让他们在下游开垦荒地种植,再弄个养猪的之类的地方,酿酒的渣料不要浪费了,都给我,养猪正合适。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自给自足。” 牛有道嘴角抽了一下,呵呵道:“你还真是走到哪都不忘种菜。听说,你还经常给他们上课?” 袁罡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现在还不会教他们太跨越的东西给这边惹麻烦,但都是一些没读过书的穷苦人家孩子,一些基础知识还是要教的,太愚昧了带不好。起码要识字吧,走出去连字都不认识怎么行?” 牛有道:“知道你好这口,但别光顾着这群小子,外面该关注的东西也关注些,万一有事好知道应对。还有五梁山那边的情报收集梳理方面,我可是交给你了。” 袁罡颔首:“放心,没放下。” “唉,你自己把握好度,一起去五梁山那边看看。”牛有道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也有点拿袁罡没办法,在这个修士为尊的世界,搞这乱七八糟的干啥?还真是有精力没处安放。 袁罡对山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自己训练,转身跟在了牛有道后面。 一处山壁,开凿出了许多洞窟,正是五梁山所在地,时而能见到金翅飞进飞出。 五梁山掌门公孙布出来迎接,牛有道想看看,公孙布遂领了他入内参观。 本派自身的修炼生活区不说,牛有道重点看的是情报方面。 几间安放金翅的石室洞窟内,牛有道查看了花费大量巨资买来的大量金翅,不时有五梁山弟子进来发送消息。 传来的消息又迅速送到另一间石室,专门誊抄成件后,又转到另一间石室分门别类进行梳理存放,便于查阅。 袁罡在这里有工作的地方,这里的情报消息流程也是袁罡一手拟定的,他知道牛有道想要的是什么。 与公孙布走出山洞后,停步在洞窟外,牛有道忽然给了句,“陆圣中在北州被邵平波给抓了,已经出卖了这边……”将大致情况有省有略地说了下,因为有些情况不需要让这边知道。 公孙布一听,脸彻底黑了下来,门中出了这么个接二连三背叛的弟子,让他情何以堪。 “我派人去清理门户!”公孙布恨恨一声。 牛有道摆了摆手,“没那必要,看看再说,何况北州那边有大禅山在,你五梁山也奈何不了人家,跑去也是自取其辱。跟你通气一声,只是让你心中有数,这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要看看情况。” “道爷,家有家法,门有门规!”公孙布提醒了一声。 这边人都称呼牛有道‘道爷’,五梁山依附人家,称呼别的似乎也不太合适,他也跟着改了口,只是年纪一大把叫人家‘道爷’,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感觉有些拗口。 “门规也是为了门派好,只要有利于五梁山,何乐而不为?”牛有道反问一声。 公孙布沉默。 就在这时,又见黑牡丹飞掠而来,快步上前禀报道:“道爷,王爷他们来了,要见您。” 牛有道当即告辞,快速离去,不宜让商朝宗久等。 商朝宗等人止步在袁罡手下那群小子的训练场附近。 一群小子正在跑障碍,翻过木板高墙,跳入深坑又爬出,冲过独木桥,在地网下匍匐爬行。 蒙山鸣也来了,坐在轮椅上,盯着训练场上的情形,神情渐显凝重。 商朝宗目光中亦露出极为关注的神色。 两位统兵出身的人似乎都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蓝若亭和商淑清还好,事实上能让蒙山鸣也坐着轮椅跑来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听商淑清这边说,袁罡弄了一群少年来,似乎也在练兵,只是既不操练刀枪,也不排练阵法,练兵的方式似乎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蒙山鸣特意跑来一看。 第二三七章 甩黑锅 “蒙伯伯,你以前可见过这样练兵的。”商朝宗问了声。 蒙山鸣摇头:“没见过。” 商朝宗:“要不,咱们也挑些人过来,让这边帮忙练练?” 这边的花样他不敢小觑,感觉总能搞出有用的新鲜花样来。 蒙山鸣:“也不知是练来干什么,这种练法,不适合战场敌我双方硬碰硬结阵冲杀。一群小子动作笨拙,才刚开始,这应该是一些基础操练,不知以后还有什么花样。”一眼看出了些许端倪。 一旁四处张望的商淑清忽道:“哥,道爷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牛有道领着几人来到。 “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蒙先生,蓝先生。”牛有道近前给礼,至于商淑清就算了,天天在这里的,已经用不着客气。 双方客套一番,商朝宗问袁罡:“袁兄,你这是在练兵吗?” 袁罡:“算是吧。” 商朝宗笑道:“这种练法我倒是初次见到,要不让我派几个人过来跟着学习一二?” 袁罡:“王爷,我就练着玩玩,不适合战阵碰撞,战阵厮杀还不如王爷那边的操练。说到这个,蒙先生是行家,有机会还请蒙先生对这些小子指点一二。”目光颇为期待,因为听说过这位的威名。 久经沙场的一代名将,袁罡不敢小看,这种人自然有独到之处,在某些方面,他不认为上辈子的经验能比得过这位。 蒙山鸣微微点头,“只要你不嫌弃我这残废。” 袁罡当即很难得地抱拳拱手,先行谢过。 一群人拥在坐轮椅上被推行的蒙山鸣身边,在整出的场地周围漫步聊谈。 “王爷此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牛有道问了声。 蓝若亭接话道:“道爷,是这样的,秘地那边你也去过,公孙铁牛老先生带了一群弟子出山了,要为王爷这边打造兵器。道爷这里空地多,法师也多,可以兼顾一下,比较安全,所以想在这边附近选块地方开炉,不知道爷意下如何?” “我这里没问题。”牛有道一口答应了下来,又反问:“不知王爷那边的英扬武烈卫训练的进展如何?” 和海如月那边建立了直接联系渠道后,那女人老是问这事。就算不问,他也颇为关注,似乎没见多大的动静。 商朝宗:“只能说是初步开始,正在挑选合适的兵源,现在的问题是,大量骑兵需要大量战马,战马的采购是个问题,这事天玉门那边已经派了人去盛产战马的齐国去办,只是…”摇了摇头。 牛有道:“钱不够?” 蓝若亭道:“这方面,钱都是其次的。战马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重要的军事资源,没哪个国家会放任战马输往他国威胁到自己,一路上会设卡。最大的问题是齐国自身会控制战马对他国的输出,管控比较严格,这个比较麻烦,天玉门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遇到了不小的挫折,说是一时半会儿怕是搞不过来。具体情况,天玉门那边没说。” “哦!”牛有道颔首,理解了,也不吭声,天玉门靠这边要赚不少钱,也是该让其操劳操劳。 商朝宗等人公务繁忙,青山郡百废待兴,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没牛有道这么清闲,所以也没在这边久呆,一番沟通后便告辞了。 然而这边刚聊到天玉门,天玉门的人就来了。 彭又在法驾亲临,没去郡城,直接奔这边来了。 天玉门会来,这是牛有道意料之中的事情,这边把酒给扣下了。 山崖上,双方见面,彭又在见面劈头便骂:“小子,扣酒是什么意思?莫非想反悔不成?” 酒正卖的红火,暴利啊!这钱赚的舒服,谁想这边突然断了供应,需知天玉门已经收了某些顾客的定金,到时候交不出东西来,得罪的不是一两个人,能买这么贵酒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会有麻烦的。 他立马带了人赶来解决问题,靠这边的人手没办法跟牛有道硬来,留仙宗三个门派的人集中在此也不是吃素的。 提到酒的事,站在边上的费长流等人心知肚明,知道牛有道在为他们争取利益。 “彭掌门勿急,先喝口茶消消火。”牛有道示意用茶。 “少来这套!”彭又在手一挥,“我就问你一句,协商好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牛有道斜了眼靠边站的白遥,“难道我的条件白遥没向贵派禀报么?” 彭又在:“少扯,说好了什么价就是什么价,由得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牛有道:“话虽这样说,你们吃肉总得让别人喝口汤吧?他们也是为王爷办事…” 彭又在瞅着费长流等人一口打断:“他们为王爷办什么事了?地盘打下来,死的是我天玉门弟子,他们跑来捡便宜也就算了,对外震慑的事情也是由我天玉门来顶着,你让他们自己说说来了后为王爷干了什么?什么都没干,半个青山郡的地盘就给了他们,我天玉门说话算话,答应的事情也兑现了,现在又想伸手?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牛有道:“帮王爷守地盘,协助你天玉门,难道不算做事?” “呵呵!”彭又在冷笑一声,终于在桌前坐下了,手在大腿上一拍,“好,争这些各说各的理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拿出实际行动,如今庸平郡王这边需要大量战马和耕牛,齐国乃草原之地,最是不缺牛马,费掌门,你们若是能去把牛马给买来,也算你们做了事,这利我们让了也无话可说。费掌门、夏掌门、郑掌门,你们说呢?” 牛有道无语,明白了,敢情这位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甩黑锅的。 前面还听商朝宗等人说天玉门去搞这事遇上了点挫折,如今看来,难度似乎不小,否则天玉门哪能如此轻易松口让利。 然而话说到这种地步,三派如何能推脱,不肯办事还要分钱?说不过去! 牛有道暗骂,这回被坑了。 他也没想到天玉门忽玩出这手来,最近沉心于修炼,其他事情没怎么上心关注,被钻了空子。 没掌握到具体情况,他一时也没什么应对之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彭掌门,天玉门在齐国那边吃亏了吧?”牛有道似笑非笑,拿话戳了句,也是在提醒三派。 彭又在斜他一眼,天玉门的确在齐国那边吃了不小的亏,花了不少的钱,买了一批战马,还没送出齐国,就被人给拦下了,前前后后还折损了上百名弟子,可谓损失巨大。 这亏吃的憋火,想要报复也没办法报复,天玉门想大老远跑人家齐国地面上去撒野,还差了点火候,齐国地面上守地盘的门派也不是吃素的。 刚好这边要提价,得,门中高层一商量,决定往三派身上甩锅了。 连天玉门都办不成的事,他们不认为三派能办成。 “不关你的事,门派与门派之间谈,你一边凉快去,我在和他们三派谈,他们同意,我天玉门就让利,不同意,凭什么苦活累活都我天玉门干,好处他们跟着拿?”彭又在一句话就把牛有道给撇开了。 “呵呵!”牛有道也冷笑一声,一脸鄙视。 彭又在这个时候脸皮厚的很,当没看见,端了茶慢慢喝。 费、夏、郑三人皱眉,从齐国弄战马的事他们虽然没干过,但是也知道有难度,可天玉门以此做让步,他们无法拒绝。 三人暂时回避到一旁,商议了一阵。 回来后,费长流道:“王爷有需要,这事我们自然是尽力而为,只是买牛马的钱,谁出?” 彭又在指了指牛有道:“他愿意出钱支持王爷恢复民生,我天玉门又岂能坐视,也答应了王爷出钱支持购买战马和耕牛,只要你们能弄来,这钱我天玉门出。” 此并非虚言,首先是酒水上的暴利让他们有了这出资的底气,有钱了出手自然就大方了,没有新增的财路也不可能出这笔钱。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天玉门想将南州的地盘据为己有,也是想有更大的收获。 说到底,不管三派能不能把事情给办成,天玉门都是获利者,都不会吃亏,否则不会轻易对三派让步。 费长流三人相视一眼,最终一起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双方就此协商好了,在天玉门的要求下,当场签下了协议。 没办法,三派自己都答应了,牛有道也只能是将扣下的酒水放行。 彭大掌门亲自跑了一趟,轻而易举地搞定了这事,懒得在此逗留,直接带了酒水走人。 目送天玉门的人押了酒水离去后,牛有道轻叹了声,“连天玉门都搞不定的事,你们接下这事怕是麻烦。” 夏花苦笑:“我们也知道麻烦,他这样说,让我们如何拒绝?” 郑九霄叹道:“尽力而为吧!办不成我们也没办法。” 牛有道转身问他们,“买战马的事你们操办过吗?” 三人皆摇头,费长流道:“大概听说过,知道有些麻烦,却未经手过这种事。” 牛有道沉吟着徐徐说道:“那就先办着,战马的事王爷迟早要解决,你们的人先去齐国那边摸摸具体情况也好,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回头再想办法。” 第二三八章 鬼医弟子 说‘咱们’不是讨好三派,而是这事也关系到他自己的利益。 先不说如今的三派是他的助力,现在每年最少要给五十万金币给五梁山,不是给一次,而是每年都要给。今年的已经给了,手头剩下的钱可不够明年的,他也需要一条稳定的财路。 酒水的利益大头给天玉门也是没办法,他没那实力经营,不依托强权的庇护,立马要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惹出那么多事,还能安全呆在这里,某种程度上天玉门其实就是保护伞,酒水利益其实就是保护费…… 地牢内,邵三省挥手示意守卫快点。 牢门打开,邵三省入内,拱手笑道:“大公子,没事了,刺史大人已经下令,您可以出来了。” 坐在案前依然在处理文书的邵平波一怔,“我预计要关几个月,怎会这么快放我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 邵三省道:“大禅山不再坚持,大公子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邵平波:“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否则大禅山不会这么快让我出去。” 邵三省犹豫了一下,挥手示意外面的守卫退下后,方道:“无论是冰雪阁,还是牛有道那边都没什么动静,大公子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所以大禅山没道理关着大公子不放。” 搁下笔,邵平波起身走来,“大禅山肯定是要多观察一下才放心的,说吧,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邵三省有点不知当不当说的样子。 邵平波看着他的反应,略琢磨,忽笑道:“看来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针对我的,外面是不是出现谣言了,说我杀害了阮氏?” 邵三省愕然抬头,“大公子怎知?” 邵平波眯眼,“还用说吗?牛有道对这事知情,岂会放过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机会?谣言一起,上下将领必然要一探虚实,我若关在这里不露面,无异于佐证了谣言的真实性,坐实了这个是什么后果?那么上下将领必然要考虑一件事情,我出事了,父亲将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将来谁接掌北州刺史的位置?届时人心浮动,一场争权夺利的暗波必然涌起,现在的北州出了乱子给人可趁之机绝非大禅山希望看到的,搞不好下面已经有人在对大禅山示好,希望能替换父亲,已经让大禅山感受到了压力。大禅山知道,现在的北州,还没谁的威信能取代父亲,换了其他人执掌北州,谁又能服谁?北州必乱,这恐怕才是我提前出去的原因吧?” 邵三省一脸佩服地拱手道:“大公子明鉴,谣言一起,北州各地将领纷纷赶来府城,要见刺史大人,显然是想一探虚实。现在,议事堂内,诸将皆在,刺史大人让你一起露面。” 邵平波颔首,表示知道了。 不过邵三省又犹豫着补了一句,“大公子,据报,针对大公子的谣言在各国都在散播。” 邵平波脸颊一绷,“咳咳”握拳咳嗽了两声,皮笑肉不笑道:“我应该高兴才对。” 邵三省愕然:“高兴?” 邵平波:“说明我对牛有道也产生了压力,这是牛有道对我的认可,他觉得我有能力坐大,所以想扼杀和阻止,看来照姐说的没错。”说罢钻出了牢笼。 邵三省点头认可,旋即快步跟上,继续禀报道:“大公子,大禅山正勒令上清宗迁出北州。” 地牢过道内,邵平波脚步一停,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邵三省:“大禅山认为你和牛有道的恩怨起因是唐掌门,认为唐仪只要还在这里,你和牛有道就还要继续折腾下去,怕对北州不利,所以逼上清宗迁出北州。” 邵平波皱眉:“胡闹!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唐仪的父亲和赵雄歌同出一师,交情匪浅,从上清宗遇险惊动了赵雄歌出面就可见一斑,上清宗对我有大用,不能走!” 邵三省叹道:“大禅山非要这样干,又能奈何?” 邵平波略默,旋即继续大步前行,“由不得他们,这事我自会处理。” 两人先后钻出了牢笼,直奔内宅,拜见邵登云。 父子两个再次见面,邵平波神色平静。 邵登云脸色晦明晦暗,儿子的淡定,让他眼神异常复杂。 坐位上起身,一句话未说,直奔堂外,邵平波迅速让路,略躬身以示敬意,随后快步跟在了父亲身后。 一出门,邵登云的眼神和脸色瞬间恢复了冷静,龙行虎步。 跟随在后的邵平波器宇轩昂,依旧是玉树临风的大公子模样。 议事堂,父子二人前后脚踏入,两旁将领齐刷刷见礼的同时,都在观察打量。 邵登云登上高位落座,邵平波就站在了一旁。 北州军政事物就此展开了讨论,邵平波一如既往,踊跃插话询问或建议,看不出被关过的样子。 议事完毕后,要散场之际,邵登云结语时,虎目雄视众人,声音洪亮地补了一句,“最近外面谣言纷纷,摆明了是有人捣乱,搞乱了北州谁最有利,就是谁在造谣,依我看,燕国和韩国的嫌疑很大,此乃奸计,诸位当擦亮眼睛明辨!” 砰!他突然拍案而起,差点吓了众人一跳。 “吃喝拉撒放屁拉屎乃人之常情,难免!人有点私心,我可以理解,私心放在心里我也不计较。不过我话撂在这里,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不想搞得大家脸上难看,谁要是敢趁机作乱砸了弟兄们的饭碗,别说我不答应,其他弟兄也不会答应!”邵登云怒目一喝,如惊雷炸响在议事堂内,那号令千军万马的气势,将各种揣摩的心思震慑的一颤,令一群将领略低头,也不知在指谁。 邵平波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父亲身上的这种统帅气势是他不具备的,一时间也不是说学就能学来的。 下面忽有将领高呼:“谁敢对大将军不敬,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对,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众将的呐喊声立刻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而真正怀有私心的人则是心中一紧,看这情形知道事难为,不得不黯然掐灭了那点私心。 一张椅子坐在角落里的钟阳旭心中安稳了下来,知道北州浮动的人心已定,内忧已解。 也不得不感慨,如今的北州也只有邵登云压得住,只要邵登云在,他负责的北州这边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众人散去后,邵平波请了钟阳旭留步。 “大公子有事?”停步在屋檐下的钟阳旭问了声,看向他邵平波的眼神同样很复杂。 邵平波问:“伯父,听说大禅山要将上清宗驱离北州?” 钟阳旭:“是有这回事,怎么,你有意见?” 邵平波恭恭敬敬拱手道:“不敢!不过上清宗不能走。” 钟阳旭略眯眼,“看来大禅山的意见对你没什么作用,你是不是拿捏上瘾了?我奉劝你,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不要得寸进尺!” 邵平波忙道:“伯父误会了,只是这次的事情伯父心里应该清楚,冰雪阁的眼睛只怕还在审视牛有道的仇家,上清宗和牛有道的关系,唐仪和牛有道的关系,都不是什么秘密,如今针对北州这边的谣言四起,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在这个关口将上清宗赶走,万一吸引了冰雪阁的注意,并非好事,还请三思!” “……”钟阳旭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金州,刺史府,内宅屋檐下,海如月徘徊,期待的眼神不时看向月门入口处。 站在一旁的黎无花瞥了她一眼,“你转来转去干什么?” 海如月停步,“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黎无花皱眉,“鬼医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万洞天府都找不到,只知有这号人,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人甚少,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弟子,你确认是黑离的弟子?” 海如月给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下面人无意中发现的,不管真假,请来试试总无妨!” 这时,一名万洞天府弟子快步而来,对黎无花禀报道:“师伯,朱管家带了个医者来见长公主,我们要在他身上下禁制,他不肯接受,扭头就走。朱管家请住了他,让我破例一次,怎么办?” 海如月急了,忙对黎无花道:“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恃才傲物的特质,你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就破例一次又如何?” 黎无花略默,他也想见见传说中的鬼医的弟子,遂挥了挥手,盯紧一点就是。 没多久,只见毕恭毕敬的朱管家亲自领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身后背了个藤箱,一身青衫布衣,很朴素的样子。 “明先生,这位便是长公主…” 宾主见面,朱顺引见。 被称为明先生的中年男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不是来见什么长公主的,带我去见病人。” 黎无花审视着问道:“你就是鬼医黑离的弟子?” 明先生两眼一翻,“谁说我是鬼医的弟子?” “没有没有!”海如月忙摆手,同时还瞪了黎无花一眼,貌似在埋怨,说了人家不承认,你何必还捅破?“病人在里面,明先生里面请。” 黎无花心中纳闷,冷目以待,没再吭声,准备看看再说,回头若是拿不出本事来,定让这冒牌货好看。 说实话,他还是不信眼前这人是鬼医的弟子。 第二三九章 良药苦口 可这也正是让他纳闷的地方,若说是假的,敢跑到这里来招摇撞骗未免活得不耐烦了。 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冒充鬼医弟子,拿不出治疗手段来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也没说自己是鬼医弟子,是被金州这边无意中撞破的,人家自始至终都不承认。 难道是想以此为倚仗,回头搞不成又说我没说自己是鬼医弟子?黎无花心中冷笑,跟了进去一看究竟。 “明先生,这就是。” 海如月伸手指向坐在榻上的萧天振。 萧天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经历惯了这种被医治的场景。 明先生解下了身后的藤箱,一张凳子已摆放在了榻旁,朱顺伸手示意请坐。 捋了捋胡须的明先生盯着萧天振左右看了看,坐下伸手道:“手拿来。” 萧天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好像不是给自己治病似的,压根没伸手的意思,他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 朱顺赶紧扶了萧天振躺下,搬了他的手腕到榻沿。 明先生手指搭上了萧天振的脉搏,一手捋着胡须,微微摇头晃脑,半眯眼的样子。 好一会儿后,方听他喃喃自语了一声,“还真是天阴损脉…” 黎无花暗暗不屑一声,萧天振患有天阴损脉的怪病又不是什么秘密。 边上几人看着,海如月眼中抱有期待,每当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个医者来了,她都是这样,始终抱有期待,期盼奇迹出现。 而这位明先生似乎跟其他人不一样,把脉把了好久,把到最后似乎睡着了一般,闭眼坐那一动不动。 就连无动于衷躺那的萧天振最后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慢慢偏头看向了这位把脉的医者。 一群人在边上干瞪眼,好一阵等。 足足半个时辰后,明先生才睁开了双眼,手指也从萧天振脉搏上挪开了,他自己也起身了。 海如月忙问:“明先生,怎样?” 明先生没有理会她,而是对萧天振道:“把嘴张开。” 朱顺忙对萧天振道:“少爷,嘴张一下。” 萧天振慢慢张开了嘴。 “嘴张这么小等着吃奶吗?张大点。”明先生训斥了一声。 萧天振翻了个白眼,依言张大了嘴,谁知对方迅速出手,两指直接捉了他的舌尖,拉着他舌尖往外拽出了舌头,翻来覆去查看。 萧天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松开了他舌头,明先生又拨弄他的两腮瞅了瞅,旋即又走到榻尾,指着萧天振的双脚道:“来个人,把他的鞋袜脱了。” 朱顺自然是赶紧过去照办,把萧天振一双赤足露了出来。 明先生伸手搬了萧天振的脚掌端详,而萧天振的脚掌也的确与常人不同,青筋清晰可见。 说实话,就连海如月都已许多年没怎么正儿八经看过儿子的脚底板,平常给儿子洗脚之类的也用不着她。 此时凑近一看,才发现儿子的脚底板似乎与正常人不同。 众人不禁注意着明先生的反应,包括黎无花在内,都发现这位与一般的医者看病不一样。 正因为这份不一样,令海如月心中的期待感提升了不少。 看完脚底板,明先生又掰开萧天振的脚丫子一根根看了下,不断默默点头的样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似的。 放开萧天振的脚,又去捉了萧天振的双掌查看,手指也一根根掰着细看了一阵。 正式放开萧天振后,手捋长须瞅着萧天振认真点了点头,貌似成竹在胸的样子。 “明先生,怎样?”海如月又问了声。 明先生转身道:“我不会白给人治病,先谈好价钱再说治病的事。” 海如月不禁和黎无花相视一眼,这口气倒像是传说中的鬼医。 传说中的鬼医治病,愿意治了,就会跟你先谈价钱,出的起价,他就治,出不起,他就不治。 治疗对象,还要看人家看得顺不顺眼,不顺眼绝不治,谁逼都没用,据传九大至尊中的某位曾逼鬼医给某人治病都未能逼迫成功。顺眼的话,不管你什么疑难杂症要花多大代价,一枚铜钱也愿意出手救治。 至于出什么价也要看人家的心情,有一枚铜钱就出手的,也有索要天价的时候。 价码为钱还好办,据说鬼医经常以人命为价码,一命换一命! 也因为这个,甚少有人敢惹鬼医,得罪了这位的话,保不准哪天你的小命就成了鬼医做交易的价码,突然就冒出个高手来追杀你! 海如月试着问道:“不知明先生要什么价?” 明先生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我治病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能治好,也能加倍收回!” 海如月忙点头,这些年这边也一直在打听鬼医的事,鬼医的这个规矩她也知道,没想到鬼医的弟子也同此规矩。 正因为有这个规矩,所以越发令人摸不准鬼医的下落,估计也是鬼医的一个自我保护手段。 曾有人被治好后没管住自己的嘴,拿鬼医救治的事炫耀,结果被灭满门。 “求先生救治,自然依先生的规矩。”海如月一口答应了下来。 明先生右手又伸出一根手指,“十万金币,答应就治,不答应就算了,给个答复吧!” 海如月松了口气,要钱就好,听说鬼医干出过救人儿子却要人老婆命的各种稀奇事。 看了下海如月的反应,黎无花出声了,“十万金币可不是小数目,你治不好怎么办?” 明先生:“天下没有包治的病,只要收了钱,治不好我就在此一直治下去。废话就不要说了,行不行,不行我就走人,不要浪费时间。” “好!”海如月一口答应了下来,对朱顺道:“去取钱来。” “是!”朱顺快步离去。 等到再回来,十张面值一万的金票双手奉到了明先生的跟前。 黎无花眉角跳了跳,发现这位明先生见了金票后目中竟有兴奋神采闪过,鬼医的弟子会缺钱花?心中高度警惕起来! 金票揣入怀中,明先生也不啰嗦废话,走到自己带来的藤箱旁,打开了藤箱,里面露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 捡了几只瓶罐逐一拔掉塞子,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最后摸了一只小银瓶出来,瓶塞一拔,很快弥漫出一股异样芬芳气味,令众人不禁扇动鼻翼。 他从先拿出的几只瓶罐里各倒出了些许粉末进银瓶中,之后一根长长银针插入银瓶中快速搅动。 异香味越发浓郁之际,明先生坐在了榻旁,对萧天振道:“张嘴。” 萧天振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怪人,张开了嘴巴。 明先生正要将银瓶里的东西倒入萧天振嘴中,黎无花猛然喝了声,“且慢!” 众人回头看来,黎无花沉声道:“我怎知你的药是毒药还是良药。” 这倒是让人为难的问题。 萧天振眼中却燃起希望,来给自己看过病的人,少有开出药来的。 “我人在这里。”明先生淡淡一声,倾泻的银瓶口已经慢慢涌出稀糊糊样的东西,花花绿绿的,隐隐有红光浮现。 正要制止的黎无花怔了一下,这药竟有宝光若隐若现,看出了不是一般的药! 稀糊糊样的药物涌入萧天振嘴中,萧天振眉头皱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又香、又甜、又酸、又苦的,口味让人受不了。他刚想闭嘴,明先生已经施法将银瓶里的浆糊全部灌入了他的嘴中。 “良药苦口,难吃就对了,咽下去!”银瓶从萧天振嘴边挪开,明先生吩咐了一声。 萧天振拧着眉头,好痛苦的样子,强行咽下了后,忙张口喊道:“水!” 朱顺忙问一句,“明先生,可以喝水吗?” 明先生点了点头,人已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之前拿出的瓶瓶罐罐全部放回了藤箱里。 他似乎完事了,海如月忙问:“明先生,这样就行了?” 明先生看了眼坐在榻上皱着眉头喝水的萧天振,“明天、后天还要再服两味药,我累了,找个房间给我休息。” “好!”见他暂时不走,正合意的海如月忙挥手让朱顺亲自去安排。 目送朱顺把人带走了,黎无花立刻挥手招来弟子,吩咐道:“盯紧了,不要让人跑了。” “是!”那弟子迅速离去。 海如月走近黎无花身边,轻声问道:“长老觉得怎么样?” 黎无花沉吟道:“不好说,不过此人配的药的确不一般!” 一间雅静宅院,朱顺将贵客领到屋内,再三告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明先生挥了挥手示意退下不要打扰,待朱顺走了,他迅速将门一关,背靠着门,手掌轻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可别害我啊!” 拍到了怀里的金票,迅速掏了出来,反复清点后,顿时乐开了花,道貌岸然的清高模样瞬间全无…… “夫人,少爷有点不对!” 海如月正与黎无花在花园漫步,忽有下人紧急来报。 两人一惊,连忙往萧天振那边跑,一进屋便见朱顺等人正围在榻旁手足无措。 两人拨开围着的下人,只见萧天振不断蹬着双脚,双手亦不断扯开胸前衣服,肤色通红,不断在那喊着:“热…热…”看到了海如月,一脸难受道:“娘,我好热!” 黎无花忙伸手捉了他手腕查看,稍候慢慢放开了。 海如月急问:“怎么样?” 黎无花摇头,“体内没有毒害的症状,是药效发作了!” 第二四零章 调养的方子 海如月略放心,“他这个样子…” 黎无花指了指屋内的火盆,“这些东西用不上了,都撤了。打开窗户通气,他身上也没必要再裹这么厚的衣服,太热了他这身子骨承受不住。” 遵他的吩咐,下人们迅速照办,火盆撤走,窗户打开,萧天振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层又一层。 脱到仅剩一件单衣了,萧天振还在一个劲的喊热。 “不会有事吧?”海如月不免担心。 黎无花再次为萧天振施法把脉,认真仔细地观察了许久,发现萧天振身上常年紧闭的毛细孔已打开,喷薄着热气。 放手后告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现在正是他腹内药效爆发的高峰期,看情况,熬过了今晚应该就会平缓下去。” 海如月不放心,又让人去请了那个明先生过来,明先生为萧天振检查过后,所言和黎无花也差不多,让人隔一会儿给萧天振喂一次水,其他的也没什么。 两人都说没什么事,让海如月放心不少。 待明先生出去后,海如月又问黎无花,“如此说来,他施的药的确有效?” 黎无花不敢确认,“现在还说不定,看看后面的情况再说。你还有公务要处理,也不用一直盯在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里我会派门中弟子对他身体状况持续保持关注。” 半夜时分,黎无花又来了,再次为萧天振检查,惊讶发现萧天振经脉中不知来自哪的阴冷劲似乎已经消失了,那纤细而脆弱的经脉隐隐有恢复生机的迹象。 “那位明先生来检查过没有?”放开萧天振脉搏,黎无花站起问了声。 一直守护在此的弟子回:“没有。” 黎无花心里嘀咕,那位心还真够大的,施了药基本就不管了,这是对自己的药有信心,还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如同他所料,次日清晨,萧天振身上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折腾的虚弱不堪的萧天振也终于昏睡了过去。 半上午的时候,明先生来了一趟,为萧天振检查后,陪在一旁的海如月问:“明先生,怎么样?” 明先生道:“他身体乏累,让他睡吧,待他睡醒了再来叫我,我再给他施一次药。” “好的。”海如月连连点头。 待明先生一走,黎无花又接手为萧天振检查,检查过后,沉默着出了门。 海如月跟了出去,“长老,怎样?” 黎无花负手在屋檐下看天,沉吟道:“此人的医术果然不凡,遍寻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却是手到擒来,此等回春妙手,搞不好还真有可能是鬼医的弟子。” “真的?”海如月两眼发亮。 黎无花微微颔首…… 又到半夜时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萧天振终于醒了,这边立刻将明先生请了来。 打开藤箱,摸出瓶瓶罐罐,又调和了一碗黑乎乎的汁液。 萧天振一闻那怪味便不想喝,硬着头皮尝了一口便想吐,扭过了头。 海如月立刻训斥道:“良药苦口,再难喝也要喝下去!” 对她来说,希望就在眼前,现在就算这位明先生让儿子吃屎,她也会毫不犹豫照办。 萧天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一碗东西给喝下去的,数次想吐,都被一旁修士帮他施法压制了下去。 次日傍晚时分,明先生再次调了一碗血红色的汁液。 这次的看着不好看,但是喝着却很好喝,甜的,萧天振咕嘟嘟一口喝完了。 亲眼看着他喝下后,明先生收拾了藤箱,往身上一背,对海如月道:“我也该走了。” “这…”海如月指了指自己儿子,貌似在问,这就好了? 明先生:“病根已除,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了。不过他这些年身子骨的生长有点不正常,病根虽然没了,身体却还很虚弱,这半年内注意调养。我看你身边修士也不少,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海如月:“天色已晚,先生何必如此着急离去,不妨歇过今晚,明日再说。” 毕竟十万金币不是个小数目,她还是想留下对方多观察一下儿子的病情再说。 明先生摇头:“在此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我还有事。”说罢大摇大摆离去,目中无人的样子。 从上到下,包括黎无花,硬是没人敢强留。 原因很简单,若真是鬼医弟子的话,别说他黎无花惹不起,万洞天府也招惹不起。 什么鬼医弟子,哪有那么巧的事,碰巧就能遇上?一开始黎无花是不信的,现在由不得他不信,天阴损脉的治疗效果是他亲眼目睹的,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现在这位明先生一露面,就连他黎无花也带了几分恭敬。 最后没办法,海如月要亲自送他出城,然而这位明先生低调的很,不想引人注目,拒绝了。 海如月只好让管家朱顺送送。 目睹人离去,海如月略有担心地问黎无花,“不会有诈吧?” 黎无花摇头:“不像,天阴损脉的病根看起来的确是根除了,已经两三天没有复发,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至今为止还没见给小刺史治疗过的人能将那病况压制住半个时辰,更何况是两三天。小刺史的经脉也的确在恢复生机,这个是假不了的,而能做到这点,哪怕有假,也的的确确是个医术不凡的人。” 海如月:“纠缠他们父子两代的病根,就这样治好了?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治疗前抱着希望,现在说治好了,她反而有种做梦的感觉,总感觉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黎无花理解她的心情,“治病这东西,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还得看是不是针对有方。能凑巧碰上这人,只能说你儿子命不该绝!” 海如月:“是不是派几个人跟上去,说不定还能找到传说中的鬼医。” 黎无花斜她一眼,知道她的心思,还是有点不放心,“鬼医是什么人,你那么关注,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派人盯鬼医的弟子?你觉得没有师门的法旨我敢这样做吗?” 城外,朱顺亲自将明先生送出了城,想再远送个几里路,明先生却不肯。 朱顺只好作罢,拱手道:“先生一路保重!” 明先生却从怀里摸了封信出来,递与,“刚才忘了给那个什么长公主,这里是道调养的方子,让长公主叮嘱病人照做。我的笔迹不要外露,只许长公主一人看,看过后立刻焚毁,不要让我的笔迹外泄。” “好的,一定遵先生吩咐。”朱顺接了信恭恭敬敬应下,那是真的恭敬,已经从少爷脸上看到了血色,萧家重振有望。 明先生挥鞭打马,背着个藤箱,一骑轻快,在夕阳下一路远去,颇为逍遥洒脱。 “真乃奇人!”朱顺摇头感叹一声,直到看不到了对方的人影,才率众返回了城内。 刺史府内,海如月正在陪儿子用餐。 屋内再也不用火盆了,再也不用关窗闷着了,儿子的食欲似乎大增,脸上明显有了血色,令海如月笑靥如花。 朱顺进来,取出信,奉上道:“夫人,这是明先生让交给你的给少爷调养的方子……”把明先生的交代说了遍。 听朱顺这么一说,海如月颔首,“还算是有几分医德。” 撕开了封好的信函,抽出里面纸张,抖开,只见上面写了寥寥几行字:药乃赤阳朱果,盗自大雪山,勿声张,自行掩饰! 不看还好,看明白后,海如月脸色大变,可谓吓得心肝发颤,人都有些懵了。 回过神后,似乎生怕别人看到,一把将信摁在了胸口,起身问:“这信真的是明先生给你的?” 朱顺愕然:“是的,城外大家都看到了的,是明先生亲手交给我的。” “火!”海如月果断一声。 “……”朱顺茫然,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问:“夫人说什么?” “我说火,取火来!”海如月着急一声。 朱顺见她神色慌张,赶紧出去要了个火折子回来,吹燃后,只见海如月将信卷成筒,在火苗上点燃了。 纸卷翻转在手上将字迹位置给烧没了,手上带火的残片才松开落地继续燃烧。 海如月愣愣走神的样子。 朱顺试着问了句,“夫人,上面写了什么?” 他感觉到了,信上的内容能把夫人给惊成这样,肯定不一般,应该不是什么调养的方子。 海如月苦笑:“的确是调养的方子,为我母子保命的方子!” 母子?朱顺惊疑不定,不知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就在这时,黎无花来了,大步进入堂内,见面便问:“听说明先生留了一道调养的方子,让我见识一下。” 海如月强颜欢笑,指了指地上的灰烬,“长老来晚一步,刚烧了。” 黎无花闻言明显有些不快。 海如月忙安慰道:“明先生叮嘱了不让他的字迹外泄,让看完立刻焚毁,是我一时疏忽当真了。” 黎无花问:“写了些什么?” 海如月:“也没写什么,反倒是一些警告我的话。” “警告?”黎无花皱眉,“什么意思?” 海如月叹道:“还是前面说过的,让我不要将他治病的事外泄。” 黎无花瞅着她,将信将疑,然而信已经毁了,就算人家不说真话,他也无可奈何,甩袖离去。 目送的海如月银牙暗咬,不是她不说,而是不敢说,这要让万洞天府知道了,只怕立马要将她儿子给杀了,估计连她也难幸免,原因很简单,不会留下赤阳朱果治愈的证据! 第二四一章 黑吃黑 之前冰雪阁大总管寒冰亲临的场景,她历历在目,把寒冰都给惊动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万洞天府哪敢冒那个险,必然要对他们母子两个下杀手,只有她儿子死了,才不存在什么被赤阳朱果治愈了的说法,而杀了她儿子又岂能容她再活着,必然要把她随秘密一起埋葬。 看了看吃喝正香的儿子,海如月现在却笑不出来了,踱步来回,烧过的灰烬跟着裙摆飘动。 她在想,这究竟是谁干的,既要给她儿子治病,又不肯暴露身份。 她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牛有道,惊动寒冰的谣言,指向的就是牛有道,而牛有道也的确去了大雪山。 若真是牛有道的话,若牛有道真搞到了赤阳朱果,她有点无法想象,冰雪阁是什么地方?那家伙怎么能从冰雪阁的手上偷到赤阳朱果?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怀疑归怀疑,可她没有任何证据! 她现在很想派人去追拿那个明先生,想揪住幕后主谋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她不敢,抓到了明先生就意味着治疗的真相要暴露,一样危险麻烦,她进退两难…… 城外,十几里外的山林中,明先生纵马冲进了山林,解下了背后的藤箱,随手往地上一扔,环顾四周。 稍候,林荫深处闪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段虎,乐呵呵招呼了一声,“万兄。” 明先生跳下了马,摇头道:“这事可真够危险的,我是提心吊胆熬过来的。” 段虎呵呵道:“万兄是坑蒙拐骗的老手,岂会怕这个。” 明先生嗤声:“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这能一样吗?那是金州刺史府,府中有不少万洞天府的高手,以前干的一些活,能和这个比吗?我说你看清没有,后面没人跟来吧?” 段虎:“看过了,没人跟踪。你放心,只要他们把你当成了鬼医的弟子,只要药效有效就能震慑住他们,他们就不敢乱来。” 明先生从袖子里摸出了两张面值一万的金票,分了一张给段虎,“两万到手,说好了一人一半的,我够意思吧?” 段虎接到手检查了一下,揣入怀中,嘿嘿笑道:“发了!” 明先生心中暗暗偷笑,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金州刺史府,只要两万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两人之前约好了骗两万,说好了对半分的,他却骗了十万,自己私藏了八万,只分了一万给段虎。 不过他自有理由,前去冒险的是他,自然要多拿些。 “好了,你自己也说了,那假冒的赤阳朱果只能压制个七八天,时期一过就要露馅,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明先生挥了挥手,就要上马走人。 段虎却拉住他,“只要把信给了海如月,假说是赤阳朱果吓唬她,她就不敢乱来,问题的关键是,你没暴露吧?暴露了咱们可就不能走官道了,准备走荒山野岭逃命去吧。” 明先生:“你放心,按咱们计划好的做的,不会出什么纰漏,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把握的。快走吧,找下家去,你说的下一个下手对象是哪个?” 段虎笑了,“不说下家让你惦记着,万兄还会来找我吗?只怕早就一个人卷了钱跑人。” “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明先生佯装生气,旋即一愣,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没有下家?” 段虎颔首,“有,不远,现成的财路!” 明先生眼睛一亮,“是谁?先说来听听,咱们路上也好慢慢谋划一下。” 段虎一字一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明先生与之凝视,脸色瞬间大变,意识到了对方想黑吃黑,一个闪身,迅速飞掠而去。 却不防前面一个人影闪出,挥手就是一道剑气劈来,正是雷宗康。 明先生大惊,才明白段虎不是一个人在行动,早就设计好了圈套等着他。 他好恨,恨自己贪财,在金州城得手后就应该立刻走人才对。 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贪财,自己何苦要去金州刺史府冒那么大的危险,这是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啊! 段虎随后拔剑杀了过去。 一侧又有一道人影射出参战,正是吴三两。 眼看岌岌可危难以支撑,明先生大声道:“几位,不就是求财吗?我身上的财物全部给你们,高抬贵手给条活路!” 段虎冷笑:“我们对钱不感兴趣,只对你的小命感兴趣!” 跟了牛有道后,说话的口气都变了,换了以前黑吃黑肯定会说,钱也要命也要之类的话,哪会说什么对钱不感兴趣! 三人围住明先生一场恶战,树木哗啦啦成片倒下,跟着倒下的还有明先生的身形。 “姓段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 倒在地上的明先生厉声悲吼,话没说完,便被雷宗康一剑刺穿了心房,剑下悲声呜咽。 雷宗康一脚将抓住剑身的明先生踹开,拔出血淋淋宝剑,回头问吴三两,“老吴,你没事吧?” 吴三两胸口划了道长长的血口子,差点被斩了,摇了摇头:“没事,差那么一点点就有事了!”插剑在地,慢慢解开了衣服。 雷宗康长剑归鞘,帮他处理伤口。 段虎蹲在明先生身旁搜身,很快搜出了一叠大面额的金票,“你们看看,散碎金票可能是他自己的,这整数绝不是他的,嗯,八张,估计这家伙要了十万,才分我一万,我就知道这家伙没这么大方,肯定私藏了,不出所料。” 随后就地掘坑,将明先生的尸体给埋了,免得太早暴露。 吴三两处理好了伤口,换了身衣服,三人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三人回到了青山郡外的山谷中。 茅庐内,牛有道开门而出,见到三人,微微一笑:“回来啦。” “道爷!”三人一起拱手拜见。 牛有道笑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按道爷的吩咐去办的,没出岔子,很顺利。”段虎点了点头,又摸出了一叠金票奉上,“散碎钱应该是那姓万的自己的,另外十万,应该是从海如月那来的,共十万三千多。” 这钱他们没打算吞,何况也难吞下去,哪天道爷跟海如月把事情给挑破时,很有可能就会知道数额。 牛有道没接,“大家辛苦了,这钱你们自己分了吧。” 三人相视一笑,道爷这人他们也知道,既然让他们分了,也没必要客气,就此收下了。 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虽然以前也经常干黑吃黑的事情,但没这么大的收获,自从跟了道爷后,那真是不一样了,入手动辄以万计的。 首先动手的起点就不一样,以前他们哪敢对金州刺史府下手,打死他们也不敢。 现在嘛,连冰雪阁都黑过,哪还有什么敢不敢,心大了,小打小闹已经看不上了,有道爷在身后,也莫名有了底气。 只要道爷在,就算失手暴露,他们相信海如月那边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这就是底气! “老吴脸色不对,受伤了?”牛有道目光落在吴三两脸上,问了声。 吴三两苦笑:“被咬了口,没什么大碍。” 段虎道:“是我们低估了那姓万的,没想到我们三人联手围攻,还是让他伤了老吴,老吴差点就被他一剑给斩了,很惊险。” “以后这种事还是小心点,多想想,能不冒险的尽量不要冒险。好了,奔波劳累,都回去歇着吧。”牛有道挥了挥手。 “是!”三人应下,拱了拱手告退。 三人最近不在这里,就是被牛有道派去干那事去了,那事也不好交给别人,只能是知道盗取赤阳朱果的人去办,不宜再扩大知情范围。 牛有道慢慢踱步到山崖边,目送几人下山。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商淑清朝山上来了。 二人见面,商淑清走到他身边,声音依旧好听,“道爷!” 就是那脸实在丑了点,不外出时,她也不戴纱笠遮掩,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顶着这张脸晃来晃去,让人不方便直视,你目光回避也不好,怕人家多想。 牛有道:“郡主有事?” 商淑清:“刚从郡守府那边回来,听我哥说,接到了海如月的传讯,说是要亲自来看看英扬武烈卫的情况,人好像已经出发了,正在路上。英扬武烈卫还未正式开始,到时候拿不出东西给人家看,怕是不好说话,我哥让我问问道爷您的意思。” 之所以说这事,是因为牛有道之前已经说了,海如月那边交给他来应对,不用商朝宗操心。 牛有道负手而立,偏头看向远山,露出有意思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笑意,“看来那女人慌了,绷不住了!” 商淑清发现他笑的诡异,疑惑道:“慌了?绷不住了?万洞天府给她压力了?” 牛有道摇头,呵呵道:“郡主转告王爷,让王爷把心放在肚子里,按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英扬武烈卫的事情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她不是冲英扬武烈卫来的,是冲我来的,不会让王爷为难的。” 商淑清颔首,记下了,她对牛有道是有信心的,既然牛有道这样说了,她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奇怪道:“冲道爷你来的?” 牛有道笑而不语,知道那事一出,那女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第二四二章 唉哟 几日后,以海如月为首的金州一行人马来到,直接进了青山郡城。 没看到想要的结果,对商朝宗发顿火是免不了的,让商朝宗加快速度,也只能是这个结果。 其实对海如月个人来说,儿子的病好了,英扬武烈卫成不成的重要性已经降低了,只是万洞天府比较期待而已,她找了这个理由,万洞天府立马答应了。 不出牛有道所料,没看到要看的,海如月次日的行程安排就到了城外的这边。 次日大早,洗漱一新的牛有道亲自在山谷入口处迎接。 海如月一行下马,这边只准许了海如月带几个随从进来,其他人一律挡在了外面。 “长公主在看什么?” 陪行进入山谷时,牛有道见她目光朝他这边的人瞄个不停,笑着问了句。 海如月:“莫非你这里的山景不让看?” 她在看人,看这里有没有那个明先生,如果有,一切疑惑自然迎刃而解。 她相信,如果那事真是牛有道干的,绝不会随便让人去干,一定是牛有道自己的亲信。 “怎敢!长公主请便。”牛有道哈哈大笑,明明是在看人,哪是在看什么山景。 前往牛有道的居所时,海如月屏退了其他人,没让跟着。 随行护卫的黎无花脸上略显不满,当着众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登上半山腰的山崖,见一座茅庐,海如月讶异,“你为商朝宗那般卖命,就住这破地方?” 下一句就准备说,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这边? 牛有道指了斜对面的山顶,“好地方有,正在施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今年估计是别想入住。” 海如月顺势看去,隐见有亭台楼阁的轮廓,工匠山上山下来往,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牛有道伸手请她在茅庐外的石桌前落座,黑牡丹奉了茶水上来。 “我们单独聊聊。”海如月瞥了眼黑牡丹,淡淡一声。 牛有道挥手示意黑牡丹退下了,执壶为她斟茶,貌似随口问了句,“令郎身体还好吧?” 海如月眼皮子跳了下,她正不知怎么开口说那事,万一不是这家伙干的,捅破了简直是自行送上把柄给人家。 她此来就是为核实那事来的,那事非同小可,让她如鲠在喉,辗转反侧,日夜不得安宁,心里没底的话,总是提心吊胆,否则也不会急忙忙赶来。 为此,她想尽办法让万洞天府那边帮忙保密,保密自己儿子绝症已经治好的事。 还真是按那张纸上写的那般:勿声张,自行掩饰! 这种被人无形中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好受。 慢慢端茶,冷哼一声,道:“托你的福,好的很!”意有所指。 牛有道笑了,旋即又叹气道:“赤阳朱果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真的去冰雪阁尽力了,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些,差点出事,铩羽而归,无脸去见长公主。” “噗…咳咳…”海如月被茶水给呛的连连咳嗽,她还想问这事,谁知还没开口,这家伙便直接否认了。 牛有道诧异:“长公主慢些,若觉得这茶好喝,我这里还有些,回头让长公主带回去便是。” 放下茶盏,海如月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拭唇,匀了气息后,盯着他,盯了许久。 对方直接否认这事,越发让她怀疑了,一开口就问她儿子的身体,接着又否认赤阳朱果的事,这关联,想让她不怀疑都难。 牛有道摸了摸自己脸,“好看?” 海如月颔首:“好看的很,要不你跟我走,做我面首好了。” 牛有道笑嘻嘻看着她,知道对方的话似玩笑又不是玩笑。 随着后来对这边宫廷里的事有所了解后才知道,各国嫁人后的公主之类的,难耐寂寞养个把面首寻欢作乐乃是稀松平常的事,简直是公开的秘密,据传有的公主还不止一个面首。 一般情况下,能比得过公主家世背景和权势的男人也不多,丈夫都要看脸色,哪敢管,加之衣食无忧的,又没什么事干,饱暖思**也很正常,身边曲意奉承拍马屁的男人也多,一撩拨,滚到一起很正常。 只要不闹得太出格,也没人会嚷嚷着捅破。 当然,嫁给了手握重权的丈夫又是另一番情形,肯定要收敛一些。 而如今的萧家是这位掌权,又没什么约束,加之守寡,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算奇怪。 “我还年轻,不合适。”牛有道调侃了一句。 海如月有些恼羞成怒,她自认自己保养的还算可以,对方却摆明了说她年纪太大。 看向一旁嗤了一声,复又回到正题:“谢谢你前几日派到我那去的人。” 牛有道一脸愕然:“派人?派什么人?我没派人啊!” 海如月银牙暗咬,冷笑道:“你就别装糊涂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牛有道惊讶:“长公主,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究竟怎么回事?” 海如月冷冷盯着他,这让她如何开口,还是那句话,万一真不是这家伙干的,说出来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究竟想干什么?”海如月恨恨道。 牛有道无比惊讶,“我什么也没干呐,长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 海如月端茶慢慢喝着,目光闪烁不定,最终放下茶盏道:“说真的,来我这边帮我吧,我的势力不是商朝宗能比的,我能给你的,商朝宗也给不了。要财、要物,还是要女人,我都可以给你,条件你来开!” 不管是不是,她准备先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才稳妥。 牛有道摇头,直接拒绝了,“没那必要,长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海如月:“商朝宗有什么好?” 牛有道:“我不喜欢捡现成的,桃子还是自己种的吃着甜。” 海如月沉声道:“没得商量吗?” 牛有道摇头:“现在挺好,不需要商量。” “好!”海如月点头,“你不来可以,给一个人给我!” 这次牛有道是真的奇怪了,问:“你想要谁?” 海如月:“袁罡!” “……”牛有道愣住,发现这女人还真有眼光,居然看出了袁罡能帮她,摇头道:“他的事我做不了主。” 海如月:“他不是你手下吗?” 牛有道苦笑:“这个我真做不了主,这样说吧,他如果愿去,我不会拦他,他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海如月看了看四周,问:“人呢?怎么没见他,你喊来,我跟他谈谈。” 牛有道起身,走到山崖边招了下手,黑牡丹很快飞掠而来。 “让袁罡来一下。”牛有道交代了一声。 “不用了,带我去找他便可,正想找个熟路的人看看这里风光。”海如月也起身了。 牛有道伸手请便,让黑牡丹带了她走,他不认为袁罡能跟她走。 站在山崖边,目送这女人下了山,牛有道笑了。 那事他不可能承认,让对方知道萧天振用的是盗自冰雪阁的赤阳朱果就够了,否则犯不着拐弯抹角给萧天振治病…… 看看身旁的美**人,袁罡有些纳闷,道爷居然让他陪她逛逛?估摸着黑牡丹也不可能说谎。 他对海如月谈不上反感,也谈不上好感。 不反感是因为知道这女人不容易,没好感是不喜欢这女人动不动往你身上靠的毛病。 “真的不考虑一下?你不用担心牛有道,他已经答应了,就差你点头了。” 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漫步之际,海如月一双美目盯着袁罡说道。 “他脑子有病才会答应。”袁罡冷冷一句。 海如月愣了一下,能这样说牛有道,看来还真不像是牛有道的手下,遂再劝:“我能给你的,这里可给不了你。” 袁罡:“我要的你给不了!” 海如月明眸闪烁,“不妨说来听听。” 袁罡摇头:“说了你给不了,再说也没意义。”低头看了眼她的裙子,“长公主,还是回吧,你这穿着,不适合走山路。” “好!”海如月笑着点头,刚转身,突然身形一晃,“唉哟”一声,在那站不稳的样子。 袁罡下意识一把扶了她,问:“怎么了?” “崴了脚。”海如月一脸痛楚模样。 袁罡扶了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蹲下托了她那只崴了的脚,捏着查看。 “痛…痛…”海如月连连喊疼。 没检查出什么名堂,隔着皮肉,自己又不会施法检查那套,袁罡皱眉道:“你等一下,我叫人来帮你看看。” 海如月看看左右,“你就把我扔在这?万一来个歹人怎么办?” 袁罡:“你放心,这里有几个门派的修士把守,外人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来只野兽或蛇之类的怎么办?我一个人害怕,你还是背我下山吧!” “嘘…”袁罡一根手指到嘴里,吹出一声嘹亮口哨。 后方“唰拉”一声,差点没吓海如月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挂着草的少年突然冒了出来,敢情这里一直藏有人,自己走过居然没看见。 还不止这一个,周围一带冒出三四个这样的少年,皆跑了过来,海如月一脸无语。 她不禁庆幸,还好刚才摁奈住了蠢蠢欲动,没往袁罡身上靠,否则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多难堪! 乱七八糟的四个少年在袁罡跟前站了一排。 袁罡指了指海如月,“你们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是!”四个少年应下。 海如月心虚不已,这要是来个人检查出自己没崴脚多尴尬,忙道:“算了,我慢慢走,应该也能走。”说着就起来了,尝试着走了几脚,笑道:“还行。” 袁罡冷冷盯着她…… 第二四三章 迫在眉睫 最终,海如月是带着深深惆怅离开的。 摇晃的马车内,一手拿着镜子对照,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在仔细寻找自己脸上的瑕疵? 老了吗?没老!从周围男人看向自己的隐藏的眼神中她可以确认,对那种眼神她很熟悉,知道那些男人想对她干什么,那是想脱光她衣服的渴望。 然而不管是冷言冷语的袁罡,还是语出轻薄的牛有道,两人眼中却找不到她希望看到的眼神,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没错!没有侵犯她的欲望,反而让她没有安全感。 放下手中镜子,看向车窗外,来时内心的不安,依然没有平复下来,牛有道不承认是他干的。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能为个商建伯爱得死去活来的少女,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这般大力帮助,没有确切的答案,她总感觉身后有个巨大的黑洞,仿佛随时要将她给吞噬…… 送走了客人,牛有道回来,见到公孙布站在茅庐外。 “有事?”牛有道笑问。 公孙布问:“陆圣中还没消息吗?” 牛有道:“要么被邵平波给杀了,要么归顺了邵平波,总之邵平波不可能再放他回来。” 说到这个,他神色略显深沉,事后反思,也许自己的一个决定错过了最后挽回陆圣中的机会。 不该终止三派的人去宋国与陆圣中接头,邵平波那边见不到接头的人,就知道暴露了,不可能放陆圣中回来,否则说不定邵平波还有可能会利用陆圣中做反间。 公孙布说:“死了最好。” 牛有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又是一年盛夏,转眼已是一年后。 瀑布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瀑布下的石头上,一道人影浸没在水幕中一动不动。 黑牡丹飞掠而来,喊了声,“道爷!” 水幕中的人影突然闪动,顺倾泻而下的水流攸地射起。 逆流而上,速度很快,没有激起任何异常水花。 人在水幕中拔剑,砰!瀑布上方水花炸开,一道人影拔剑指天,冲出了水流。 凌空翻转,长剑归鞘,人又转向飘滑了下来,落在了黑牡丹的身边。 黑牡丹愣愣,倾泻而下的如此巨大水流,怎么感觉对这位没什么阻力似的。 身上冒起腾腾热气,牛有道杵剑问道:“什么事?” 黑牡丹回道:“你说的事我问了,不是什么探子,而是如今的青山郡人丁暴增,商客聚集,这边离郡城不算太远,不时有人误闯过来很正常。王爷获悉打扰了道爷清修,已经命人赶制一些禁止通行的碑文,回头会让人立在周围。” 原来如此!牛有道点了点头,之前听袁罡提了下,说老是有人试图闯入这边,他便过问了一下。 “听你这么一说,如今的青山郡很繁华吗?”牛有道问。 “繁华!”黑牡丹点头道:“简直太繁华了,前后一年的差别简直是云泥之别。” “王爷实施新政后,四方流民闻讯而来,两郡人丁暴增了七八倍,青山郡早年荒弃的耕地大部分已经复垦。王爷为把流民给留住,为让流民真正在两郡安身落户,不但划分田地,还特意拨出十万金币,大量召集读书人做教书先生,在两郡各地免费设立书塾,让所有流民有田种、所有流民的小孩能上学。如今围绕田地和书塾所在的地方,一个个村落正在快速成型,用蓝若亭的话说,只要家业在此,若非逼不得已,这些流民将不会再轻易离开两郡。” “而大量人口的聚集,加之商税减免,吸引了四方商户云集而来,商户反过来又大量雇佣流民做事。如今的青山郡真正是今非昔比,城内太热闹了,不过也有麻烦,人太多了,铺面不够用,那些商户又有需求。蓝先生正在和那些商户谈判。” “谈判?”牛有道愣了一下,“谈什么?” 黑牡丹:“王爷准备把现在的郡城当做内城,以内城为中心,向周边再外扩五里地,在外围再建造一座外城。” 周边外扩五里?牛有道略一惊,“他哪来那么大的财力?” 黑牡丹:“所以蓝先生才要和那些商户谈判,准备免费提供外城的土地给那些商户建造商铺,不过前提是,要那些商户出资修建外城的城墙,根据建造城墙的长短距离,来衡量免费获得的城中土地的多寡,这样又可给那些短期内无法安置下去的流民找到养家糊口的事做。据说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利益上的矛盾冲突在协商。” 牛有道问:“这都是蓝若亭的政见吧?” 黑牡丹颔首:“好像是的,内政方面的事情,王爷好像放权给了蓝若亭,王爷主要还是抓军务方面。” “这蓝若亭的确是个人才,大手笔啊!”牛有道多少感慨了一声,思绪却飞到了北州那边。 他在这里静修,几乎没过问过两郡的事,反倒是北州那边的事情他比较关注。 据消息报,邵平波那边的手笔更大,大肆笼络饱学之士和能工巧匠,在这乱世中竟要打通整个北州的水利脉络,据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成效非凡,同样是人口暴增。 貌似邵登云给予了邵平波更大的权力,令邵平波少了许多掣肘。 如今的邵平波上理军务,下主内政,能力非凡,凭着高超的手腕和治理能力,短短一年多几乎让整个北州大变样,整个北州的实力正在以滚雪球的方式快速增大,几乎是将周边的人力和财力给直接吸收了过去利用,令周边几个州很难堪也很难过,但又拿北州没脾气。 这方面的能力,牛有道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远不如邵平波。 正因为如此,北州的变化令牛有道隐隐忧心,北州的实力越强,就意味着邵平波能动用的修行界势力越大。 北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邵平波的能力令大禅山高度重视,加派了高手保护邵平波。 回过神来,看了眼讲的神采飞扬的黑牡丹,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莞尔,发现这女人不一样了,渐渐关心上了这些东西,否则不能讲的头头是道。 “袁罡呢?”牛有道问了声。 黑牡丹:“好像去了匠器作坊那边,他最近往公孙铁牛那边走的比较勤。” 牛有道沉默了一下,旋即挥手道:“好久没出山了,走,去郡城看看。” 黑牡丹立刻去三派请了些高手来护卫。 一接近青山郡郡城,久未出山的牛有道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官道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车拉马拽的情形比比皆是,有小吏正在城外测量、划线、打木桩定位,看来扩城的事已经是迫在眉睫。 一进城,随便走了走,街头到处熙熙攘攘,嘈杂声不绝于耳,和当初略显冷清的街道相比,牛有道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虽然许多人的衣着破烂不体面,甚至还有许多捧着碗乞讨的人,但真的和以前大大不一样了。 到处是人,让清修许久的牛有道不太适应,也没了再到处走动看看的兴趣,直接去了郡守府。 商朝宗的亲卫认识他,让拦住的守卫退下,亲自领了牛有道进去。 来到议事堂外,听到商朝宗和蓝若亭在里面讨论的声音。 牛有道伸手阻止了一下,让亲卫暂停通报,在外面侧耳倾听。 里面蓝若亭的声音响着,“王爷看这里,南面的海港正是我们的优势,在面临周边封锁的情况下,由海路将物资输入输出是条捷径,对商客来说也是极大的便利,建议将扩城的方式同步到这边的海港,在海港附近再造一座城,便于商户的物资转运和存储…” “咳咳。”一旁的亲卫突然咳嗽一声,他实在是觉得让人偷听王爷的谈话不合适,不顾牛有道的阻拦,禀报了一声,“王爷,道爷来了。” 牛有道盯着他笑了笑,往屋里走去。 商朝宗和蓝若亭也走了出来,都有些意外,这位可是一年到头都不见露一下面的。 “道爷,你怎么来了?”商朝宗拱了拱手,问:“可是有什么事?” 牛有道跟他们进了议事堂,一眼就看到了屋内挂的地图,走到地图前看了看,“没什么,刚在外面听了几句,怎么,周边在封锁我们吗?” 蓝若亭:“暂时还没到那个烈度,不过这边的进度,已经引起了周边的警惕,封锁这边的商路是迟早的事情,没人会愿意看到这边坐大。未雨绸缪,要赶紧把这边海路给弄起来,大海无边无际,到处是路,周边地域的势力只能切断陆路,海路想切断没那么容易。还有一点,一旦周边加强封锁,只怕战马想进来就更困难了,走海路不失为一个办法。” 牛有道颔首,“蓝先生高见,想的长远!” 商朝宗皱眉说了句,“三派和天玉门去齐国的人迟迟没给出答复。” 蓝若亭解释道:“道爷,王爷的意思是,咱们的发展进度不慢,一旦让周边的人感觉威胁巨大,怕就不止是封锁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震慑,咱们这边急需战马,否则兵力的调动速度跟不上,只能是等着挨打!这边武力越跟不上,也越发容易引起外敌的侵犯之心!” 牛有道:“也不能一味指望齐国那边,咱们这边没有另想想办法?” 商朝宗:“倒是从周边陆续采购了一些马匹,有上千匹吧,不过战马和普通负重马匹还是有不小差距的,能快速奔袭、能上阵厮杀的占比甚微,这边原有的战马也在渐渐衰老,这边的战马缺口是以万计的,短期内想从周边搜刮到不太可能,齐国牧场上却是良驹无数。” 牛有道沉默…… 第二四四章 南州北州 琢磨了一阵,他又问:“诸国好像都有向齐国采购战马吧?他们是怎么买到手的?” 蓝若亭略摆了摆手,“道爷,那不一样的。首先各国多少都有些自己养马的马场,其次国与国之间,互相制衡掣肘,齐国若是将战马全部卡在自己的手里不放的话,怕是要招来灭国之祸,诸国必定会联手围攻,加之战马本就是齐国最大的财路,也是齐国保持国力的根本,所以齐国每年都会放出一定的配额卖给诸国,基本上能保证诸国战马的老弱淘汰,除此外齐国管控严格。而分到燕国手上的配额,朝廷自然是分给自己人,怎么可能会给我们?” 牛有道“哦”了声,明白了这套路,他还想琢磨一下诸国采购的方式,现在看来,想都别想。 抬头看了看挂着的地图,“最近周边没什么事吧?” 蓝若亭:“咱们这边和金州互为倚仗,保持着微妙平衡,暂时没什么事。不过咱们这边的发展进度多少还是引起了周边的不安。” 牛有道请教:“怎讲?” 蓝若亭指着地图上解释:“两郡推行新政,发展虽快,可明眼人都知道,吸引的是周边财力和人力,把周边的财力和人力给吸收了过来,自然就会抽空周边。金州那边对我们已经很不满,为了维持平衡局势不被打破,咱们这边主动封锁了金州那边的资源流入,以缓解金州的不满。” “金州那边还好,两郡真正所在毕竟是在南州的腹地,目前真正吸收的还是南州的资源,已经造成南州不少地方空虚,令周守贤惊慌,也引起了朝廷的警惕。接到京城那边消息,周守贤已经上奏朝廷,请朝廷拨款,准备模仿咱们这边的模式,以抗衡。” 牛有道皱眉:“如此说来,岂不麻烦?两郡之地岂能和整个南州竞争?” “不然!”蓝若亭摆了摆手,笑了,“周守贤也是没了办法,在以此自保而已,以备将来对朝廷有个交代。其实周守贤自己心里也清楚,南州没办法复制咱们的模式,朝廷也不会拨款给他。” 牛有道奇怪,“为何?” “道理很简单,朝廷的钱拨下来,南州背后的修行门派必然要伸手,真正能用在南州身上的又有多少?另就是,南州一旦重复咱们的模式,吸取的可就是其他州的资源,其他州能答应吗?只怕朝堂上的围攻也能让周守贤吃不了兜着走。另外,其他州也向朝廷伸手如此的话,给了南州不给其他州,难道能如此偏心?朝廷内部自身的掣肘太多,所以朝廷不可能拨款给南州。” “朝廷不拨钱,南州想推行咱们这种减免税赋的模式根本不可能,没了税赋,背后的修行门派就断了财路,那些门派不会答应,周守贤承受不住那个压力,硬搞的话,只怕周守贤那个州牧做不了几天就得下台,说不定连命都得丢掉。” “想要重复咱们这种模式,必须占据一定的条件,其他的不说,首先大的环境要允许。咱们两郡坐落的位置,与赵国金州互为倚仗,朝廷不敢轻易动我们,一动就有可能把事情给搞大,所以才有咱们发展的空间。能有这条件的诸侯不多,邵登云所占的北州算一个,北州借韩国和燕国的势,利用两边互相制衡、抵消威胁,自己才得以在中间喘息。” “如今北州的发展模式其实和咱们差不多,这个邵登云不简单,早年在宁王身边时,还真没看出来。” 说到北州,牛有道不禁斜了他一眼,看来这边也注意到了北州,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哪是什么邵登云不简单,是邵登云的儿子邵平波才对! 商朝宗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地图,“这也要有个底线,一旦突破了朝廷能容忍的底线,朝廷必然要牺牲利益让其他国家牵制赵国等,而后悍然向我发动进攻。所以武力必须尽快跟上,只有强大到让朝廷难以承受动武所带来的损失,朝廷才不敢轻举妄动。骑兵很重要,否则朝廷一旦出击,大军靠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人家打完了,我们的援军还在路上的话,这仗是没办法打的。” 牛有道皱眉,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战马身上。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天玉门为什么肯出钱买战马,首先是手上有钱了,其次想必天玉门也感受到了这迫在眉睫的威胁,这边让天玉门弄战马时肯定也讲过这个问题。 同样的,这迫在眉睫的问题也让牛有道感受到了威胁,一旦商朝宗战败,他也就失去了这安心修炼的环境。 也没办法再安心修炼了,牛有道是带着一肚子心思默默回去的…… 北州,刺史府。 邵平波已经搬离凌波府,阮氏母子死后,他便搬回了刺史府。 首先是处理军政事物方便,其次是把两边保护的人手集中在了一起也更加安全。 自从这边被牛有道闹了一次后,已经加强了防御保护。 而少了掣肘的邵平波开始放手处理军政事物后,北州的局面可谓在轰轰烈烈的改变,令大禅山精神一振。 大禅山看到了邵平波的能力,明白了邵平波对大禅山意味着什么,已将对邵平波的保护措施提高到了与邵登云同等的级别。 “大公子,苏小姐来了。” 邵三省进入书房通报一声。 邵平波搁笔,“快请!” 不一会儿,身穿黑斗篷的苏照入内,掀开了帽子,露出光彩照人的娇媚容颜。 “又让你奔波一趟,辛苦了。咳咳…”邵平波站起笑了一声,旋即又握拳嘴边咳嗽。 苏照看着他,见这位丰神如玉的大公子竟有几分憔悴,两鬓竟然添了几道银丝,又见他有恙在身的咳嗽模样,看得人心酸,不禁皱眉:“怎么还在咳?我早跟你说了,你心肺受损,不宜再操劳,让你不要耗费心神,安心休养一段时间,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也不迟。你这个样子下去,再好的灵丹妙药也经不住你自残!” 继而又霍然回头看向邵三省,怒斥道:“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做的,连人都不会照顾了吗?” 邵三省被她骂的低头,心里嘀咕,我能怎么办,大公子日理万机,连睡觉的时间都少。 “不关他的事。”邵平波摆了摆手,“北州目前的局面,时间不等人,实在是难以脱手。” 苏照瞪眼道:“北州离了你就转不下去了不成?不是我说你,一个人能力再强,又能做多少?该放手的时候要放手,要学会用人,否则你这样下去,迟早要累死你!你呀,看人不能都拿来跟你自己比较,谁能没点瑕疵,用人用其长,不要老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邵平波叹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北州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燕国视为叛国,韩国视为图谋不轨,我名声又被那牛有道给接连败坏,加之夹在两强之间,不被人看好,哪有什么能人来投,政务方面能用的人太少了,我只能是招揽一些饱学之士放下去锻炼,希望能从他们当中挑出一些能担当一方的人,你以后发现什么可用的人才务必引荐过来。” 苏照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是看他这个样子看得心疼。 “不说这个了,我心里有数。说正事吧。”邵平波挥手请坐,待奉茶后,方道:“北州如今的情况,已令韩国和燕国不安,武力上必须要提高震慑力,要令两国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两国迟早要联手对付,我的心血必将毁于一旦。北州急需战马,你那边怎么样了?” 苏照:“有收获,也有麻烦,收获是,这些年打通的关系,运作一下,应该能为你筹集五万匹战马…” “好!”邵平波精神一振,用力拍在了椅子扶手上,“五万匹足矣!” 苏照摇头:“别高兴的太早了,五万匹战马送出齐国应该没问题,问题是长途跋涉,途径他国,哪个国家能放任这么大一笔战略军需白白流经而不眼馋的?我倒是考虑过蚂蚁搬家的方式,可从齐国到北州这么远的距离,你也不可能让马匹一直跑个不停,这走走停停,路上起码得花数月的时间。这不是几百匹,而几万匹的数量,还不能集中行走避免惹眼,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是个巨大的麻烦。” “这个我早有准备,你来看。”邵平波起身,走到一张地图前,待苏照近前,指着地图道:“几万匹战马一次性输送过来不现实,但可分批次输送。你看,不走陆路,走海路,用船运送,走齐国北面出海,绕到韩国北面,从这条江沿江而下,可直达北州与韩国交界的这条大江,自然也就送到了我手上。” 苏照皱眉:“韩国这边又不是瞎子,岂会放任这么多船只过江而不搜查?” 邵平波:“我既然早有准备,自然考虑到了这点,这些年,我一直在秘密经营韩国这条水路,就是为这天做准备,只要船来,我自然有办法保障船只畅通无阻。只要你能有办法将战马送出齐国、让战马上船出海,我就有办法在韩国这边接应,这点你无需担心!” 第二四五章 齐国是个大坑 盯着地图琢磨了一下,苏照缓缓点头,似乎松了口气,“你既有这方面的准备,那倒是问题不大了。” 邵平波:“好,齐国那边就看你的了,局势所迫,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怎么?”苏照回眸,戏谑道:“我才刚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 邵平波笑了,“你这话说的,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两人开始调情了,邵三省头一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好打扰。 没了外人,苏照一双明眸顿时有些粘人,含情脉脉,慢慢靠近了邵平波。 邵平波身子微微后仰了一下,似有回避的嫌疑,不过最终还是伸手抓了她的柔荑,微微一笑。 苏照顺势轻轻依偎进了他的怀抱,两人拥抱在了一起,耳鬓厮磨。 “你不会嫌弃我,会娶我的是不是?”苏照在他怀中呢喃着问道。 邵平波:“我说过,非你不娶,但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我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你也无法摆脱你们组织,如今我们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苏照轻叹道:“但愿吧!” 邵平波:“你好像不信。” “没有!”苏照轻轻摇头,闭上了眼睛,有件事她一直想问也想做,但她顾忌自己身份开不了口,怕被看轻了。 相拥静默了一阵,邵平波忽又咳嗽了起来,推开了她,制住咳后,问:“牛有道那边什么情况?” 苏照看着他摇头,“你呀!我看牛有道已经成了你的心病,一想到他,你心火就上来了,就忍不住要咳。” 邵平波回头抓了茶盏喝了口茶润嗓子,“你想多了。” 苏照:“青山郡那边,我派了人在那边盯着,压根就没见过牛有道的人影。他潜藏之地,戒备森严,集中了几个门派的修士,根本无法接近,也不知道他躲在里面干什么。估摸着,他应该比你自在的多,没有俗事烦扰,似乎一直躲在山里面清修。他这样龟缩不出,丝毫不露破绽,我也拿他没办法。” 邵平波无言静默,发现自己吃亏就吃亏在这,俗事有商朝宗打理,牛有道一修士,既不统军,也不主持政务,你就算想学人家放什么谣言之类的,脏水也是泼到商朝宗身上,对牛有道压根没什么影响。 人家现在连泡都不冒了,你就更找不到下手的破绽。 “还在耿耿于怀?”苏照问了声,又宽慰道:“你放心吧,他不可能永远躲着不出,总有露面的时候,总会找到下手机会的。” 邵平波矢口否认,“没有,我是在想,商朝宗那边的情况和北州的情况差不多,可谓同命相怜,战马这东西他们怕是也需要,你不妨关注一下。” “嗯!”苏照颔首琢磨着。 深吸了一口气,邵平波又问:“对了,那个令狐秋,有没有帮我引见?” 他一直对这人感兴趣,想让苏照帮忙招揽,然而苏照也没什么办法,所以他想和令狐秋见上一见,想看看有没有亲自出手搞定的可能。 苏照苦笑,叹了声,“说了你可别生气。” “生气?”邵平波诧异,“无非引见不成,我何至于生气?” 苏照:“找了他,让人跟他打了招呼,说了你想见见他。他却说,你这凡夫俗子有什么好见的。他说他只跟修行中人打交道,他还特意提了下,说和大禅山掌门皇烈也是认识的,说皇烈多少还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还说什么天下人那么多人,他每个都去认识的话,也认识不过来。” “……”邵平波凝噎无语,那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看不上他这个凡夫俗子。 提到皇烈,意思就更明显了,你不过是大禅山的走狗,我和你背后的主子相识就够了,有必要跟你扯什么吗? 邵平波冷笑一声,心头隐有怒火,不过转念又压了下去,想想,人家的说法也没错,不需要跟俗世的人拉扯什么关系,假如有什么事,人家直接找俗世背后的势力便可,背后的势力发话了,你敢不听吗? “看来没什么机会,是我想多了。”邵平波淡淡一声。 苏照叹道:“这人和方方面面的人都有交情,背景复杂,我也搞不清他的关系网,不敢轻举妄动。照我说,看看情况再说也不迟,不用急于一时。” 邵平波冷哼,“总有一天,会有他来求我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这话吞回去!” 苏照略苦笑着微微摇头,发现这位什么都行,就是心胸差那么一点点,太过心高气傲了,否则何至于被气得吐血…… 从郡城返回,牛有道回到了山中的庄园内。 一座不算大的庄园,也不算豪华,简单素雅,花草树木点缀,建在山巅,地势较高,可观周围山景,能远眺青山郡城的轮廓。 这座庄院建成于三个月前,牛有道入住已有月余。 相关人员也跟着入住了,商淑清也跟着住进了这里,你也不好让人家郡主继续茅庐住下去,商淑清也占了个挺雅致的小小庭院。 一进庄园,带着心思的牛有道对走来的吴三两顺口交代了一声,“去请三派掌门过来一趟。” “是!”吴三两应下,快步离去。 牛有道背个手溜达到了一处亭台楼阁上,此处乃欣赏周围山景的绝佳之地,凭栏处可看尽山峦起伏之雄壮与秀丽。 知道三派掌门要来,黑牡丹迅速准备茶水去了。 没多久,费长流、郑九霄和夏花各领着几人来了,门中弟子止步在阁楼下,三人飞身上了楼台。 落在牛有道身边转身,夏花看看四周,“虽不是什么钟灵毓秀之地,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在这一带算是不错的地方。” 牛有道回头笑道:“你们三家的也建造的差不多了吧。” 夏花:“都还差那么一点。” 牛有道呵呵道:“谁叫你们非要搞那么大。” 夏花:“没你这么简单,你这里才几个人,随便弄弄都行,我们门中那么多弟子,不能一直在山洞住下去吧,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费长流问了句,“招我们来什么事?” 此时,黑牡丹端了茶水上来,牛有道转身:“让几位站着不是待客之道,坐下边喝边说。” 几人落座,黑牡丹在旁斟茶。 陆续浅尝几口,牛有道放下茶盏道:“这一年我一直在闭关修炼,没过问过什么外面的事。我刚去了郡城,稍过问了一下,方知王爷那边对战马的需求迫在眉睫,事关两郡安危,你们又迟迟没答复,王爷又不好逼迫你们,请诸位过来是想问问,采购战马的事究竟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三人明显脸色略沉。 夏花摇头:“情况不妙,很麻烦,相当麻烦,那边毕竟隔的远,咱们又是外来的势力,在齐国那边办事有点困难。我们再加上天玉门,四家已经折损了五六百名弟子,损失惨重!” 牛有道:“麻烦也总得有个说法吧!我跟你们说,这事若不解决,一旦两郡之地不归我们控制了,咱们都得成为丧家之犬,更别说什么安心修炼,都准备逃命去吧!” 郑九霄:“我们又何尝不想快点解决这事,这事一天不解决,天玉门就一天不肯让利,三派上下这么多人都是要花钱的,你当我们不急?” 牛有道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别跟我诉苦,都是自找的,说问题,问题症结在哪?” 费长流:“问题一堆,首先在齐国那边。齐国大部分地方都是草原牧场,良驹无数,所以在齐国购买战马其实不成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把战马给运出齐国。” 夏花恨恨道:“这齐国就是个大坑,坑死人不偿命,内部放任马匹买卖,让你买的欢,可最终谁也别想轻易把战马给运送出境。齐国地势,外围大部分被浩瀚沙漠所包围,想从浩瀚沙漠把马给运出来,基本不可能。而因为地势原因,能对外进出的通道不多,他那边派重兵把一些能进出的通道一守,谁也别想把战马给轻易偷送出境。” 郑九霄叹道:“齐国这招太狠了,让你花钱买了马,马却运不出来,最终,你钱也给了他们,马也还是他们的。” 情况其实也挺简单明了的,随便一说就懂,牛有道皱眉琢磨了一阵,徐徐问道:“难道除了正常的国与国之间交往买卖途径,就没有能把马给私下运出来的?” 费长流:“也不是没有,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前提是你能打通这方面的关系,真能疏通关系的话,自然就能放出来。麻烦就麻烦在这方面,齐国重点管制的方向,关系没那么容易打通。就算能出来,还有个问题,长途漫漫,这一路上各国的关卡也需要疏通关系,唉!天玉门也在头疼这事。” 牛有道让黑牡丹取了地图来,就挂在了阁内,负手站在地图前盯着,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吴三两来报:“道爷,外面有人前来拜访,说是晋国令狐秋,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二四六章 令狐秋 闻听令狐秋,费长流、郑九霄和夏花皆相视愕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牛有道却是奇怪了,听出了吴三两的话里有话,什么叫不知是真是假?回头问道:“令狐秋?很有名吗?” 吴三两连连点头,“挺有名,只闻其名,却无缘得见,所以不知来者是真是假。” 牛有道愕然回头看向另三位,貌似在问你们认不认识? 夏花已经起身开口了,“令狐秋乃晋国名士,此人广交天下朋友,久闻其大名,见却是不曾见过。” 郑九霄道:“此人乃是修行界出了名的掮客,自己虽然没什么势力,但人脉关系极广,不可小觑……” 费长流:“据说这人和修行界方方面面的人都有交情,说是什么朋友遍天下,走到哪都有朋友……” 从三人的讲诉中,牛有道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人,他还是头回听说这人,在上清宗的《上清拾遗录》中居然没看到过描述。 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有些纳闷了,问吴三两,“你确认是来拜访我的,不是拜访他们?”手指了指费长流等人。 吴三两道:“他点名是来拜访道爷您的。” 费长流等人亦相视一眼,看这样子,牛有道压根不认识那个令狐秋,若真是令狐秋,跑来拜访牛有道干什么?难道想结识牛有道? 若真是这样的话,三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令狐秋认为牛有道比他们有影响力呗。 牛有道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看向他们三人,问:“不是拜访你们,来拜访我?你们觉得这位是个什么意思?” 夏花忽乐呵道:“好像也不难理解。” 牛有道:“怎讲?” 夏花略带戏谑道:“我们三派可没您这个‘道爷’的名气大,搞不好这个令狐秋连听都没听说过我们三派,而你却不一样,杀燕国使臣,闹得轰轰烈烈,那是天下皆知啊!还有那个冰雪阁谣言的事,估计想没听说过你都难。” “……”牛有道哑口无言,忽呵呵一声,自嘲一笑道:“真要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说真的,你们谁见过他,不然谁知道来者是真还是假?” 夏花和费长流摇头,都表示没见过。 郑九霄道:“我倒是见过他两次,不过也就是远观,并未打过招呼,所以也谈不上认识,不过认人还是没问题的,是不是本人,一见便知。” “贵客登门,所为何来?我可不信什么大老远跑来就为认识个朋友,这得多无聊…”牛有道貌似自言自语一声。 夏花两手一摊,“可这人爱交朋友是出了名的,他的确好这口,没理由只对你例外。” “是吗?这人有点意思…”牛有道嘴角翘了翘,他也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两人可谓有共通之处,‘同理心’这玩意值得回味,但也比不上这位的变态程度,不禁慢慢回头,又看向了地图,目光闪烁,琢磨了一阵后,问:“来了几个人?” 吴三两:“就三个人,除了他本人,身边有两个貌美的孪生女子陪同。” 郑九霄道:“那就更不会有错了,我见他的那两次,他身边的确跟着两名很漂亮的孪生女子,据说是他的贴身侍女,好像叫什么红袖、红拂。” “三个人…”牛有道又嘀咕了一声,抬了抬手,“有请!” “是!”吴三两应下后迅速离去。 见牛有道背个手站在地图前没了反应,也不知在琢磨什么,费长流三人相视一眼,郑九霄道:“此人面前不好托大,亲自登门,咱们是不是该去迎一下?” “嗯,也是,不宜失礼。”牛有道转了身,笑道:“走,一起去迎迎这位晋国名士吧。” 几人出了庄园,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几条人影飞掠上山,引领者正是吴三两,见到牛有道等人在门口等候,引领着身后三人落在了门口。 宾客相见,皆在互相打量。 来客青袍大袖,一支紫木发簪别着发髻,浓眉大眼,双目有神,穿戴看着整齐,却给人不羁的感觉。 身后两名女子长的一模一样,皆是一身白衣如雪,美丽大方,只是一个冷冰冰模样,一个脸上始终挂着吟吟笑意。二女一看便知是孪生姐妹。说是女子,其实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看模样已是妇人年纪。 三名来客一落地,牛有道便斜了郑九霄一眼,郑九霄微微颔首,表示没错,的确是令狐秋。 令狐秋的目光一扫几人,也立刻落在了几人间的牛有道身上,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正主,心里嘀咕一声,传言不虚,果然年轻! “道爷,这位便是晋国名士令狐秋先生。”吴三两上前为牛有道做了介绍。 牛有道立刻上前拱手笑道:“久仰久仰,在下牛有道,久慕令狐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令狐秋哈哈大笑,“言过其实啦,不过一散修而已,不提也罢!倒是牛兄弟,那才是真正名扬天下的英豪,一国使臣亦视若等闲,信手屠之,还能全身而退,此等豪情,令狐是万万不敢有的!”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牛有道又为其介绍了费长流等人。 令狐秋立刻惊讶不已的样子,“久仰三位掌门大名,不想在此相遇,幸会幸会。” 费长流三人自然也是一番客套,心里却是清楚,人家只是客气而已,天下门派那么多,只怕未必听说过他们。 事实上也是,三人清楚明白,心里也承认,真要论名声的话,肯定不如牛有道,如令狐秋说的那般,人家是杀燕国使臣名扬天下的,天下还真没几个人敢以这种方式扬名。 “不知这二位佳丽是?”牛有道看向那对双胞胎明知故问一声。 令狐秋笑笑,侧身让开了。 两名妇人立刻上前,盈盈行礼:“婢子红袖、红拂,见过公子,见过三位掌门。” 既然表明了是下人身份,几人也就不好过多客气,点头意思了一下。 门口客套两句就行了,不是说话的地方,牛有道自然请了来客入内。 一行再次来到观景台上,之前上的茶具已经撤除,黑牡丹重新准备了茶水奉上。 五人围坐在楼阁上喝茶看山景,令狐秋赞了声,“好地方。” 牛有道笑问:“不知令狐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当初牛兄杀燕使,声名鹊起时,我便想来结识,谁想牛兄后来又在冰雪阁扬名,谣言纷纷,令我颇为忌惮,冰雪阁我可不敢招惹,故略作观望,待事态平息后,恰好途径贵宝地,顺道来访。” 令狐秋说的倒是大实话,牛有道杀燕使名扬天下,让不少人惊讶打听‘牛有道’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当时便有认识结交的念头。 不过那时的牛有道四处躲藏不露行踪,也不是谁想找就能找到的,否则牛有道早就被燕国朝廷给干掉了。待到牛有道在冰雪阁现了行踪,燕国朝廷居然没能把牛有道给怎么样,越发引起了他的兴趣。 作为一个喜欢到处交朋友的人,深知,有些人想结识要趁早,真等到将来,怕有可能会高攀不起。 谁想人还在途中,冰雪阁那边突然又冒出对牛有道不利的谣言,令狐秋小汗一把,这种情况下结交是自找麻烦,冰雪阁岂是那么好惹的。他只得暂时按捺下了那心思,准备先观望一下情况再说。 足足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也未见冰雪阁把牛有道给怎么样,他知道风头应该过去了,于是又跑来了。 大概就这么回事。 牛有道连连摇头摆手道:“令狐先生把此事挂在嘴上,实在令我汗颜,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那般冒险。” “做了还能活着,就是这个!”令狐秋竖了竖大拇指,又笑问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呵呵!”费长流等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点了点头。 牛有道岔开话题,“先生说是途径此地,不知要去何方?” 令狐秋环指群山,爽朗道:“我这人没什么目的,四处游历罢了。” 牛有道:“听说先生朋友遍天下,人脉极广,不知是真是假?” 令狐秋摆手:“谈不上什么人脉,一些朋友赏脸,给几分薄面罢了。” 牛有道立马问道:“不知先生在齐国可有朋友?” 此话一出,费长流三人悄悄相视一眼,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又都怀疑是不是猜错了,一见面还没聊几句,彼此都不熟悉,就直接让人家帮忙干那事? 令狐秋愣了一下,偏头看了眼楼内悬挂的那张地图,也隐隐怀疑到了牛有道的念头,不敢确认,下意识端茶慢慢嘬了两口,留了点时间给自己琢磨反应。 茶盏放下,微笑道:“认识的朋友也有几个,牛老弟有事?” 牛有道:“令狐先生果然英明,有一事想请先生相助,不知先生可愿帮上一帮?” 令狐秋略警惕道:“不妨先说来听听是什么事。” 牛有道伸手要了茶壶,亲自为他斟茶,“对先生,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为燕国庸平郡王效命,如今王爷急需战马,我岂能坐视不理?齐国盛产骏马,还请先生不吝相助!” 费长流三人一个个慢慢端起了茶盏,慢慢喝着,当没听见的样子。 令狐秋无语瞅着牛有道,心里嘀咕,这什么人呐,我们很熟悉吗?一见面就让我帮你办事,你还真不客气。 第二四七章 我就好这口 牛有道并不避讳他的目光,一副看你是否诚心的样子。 “我与天玉门掌门彭又在认识。”稍一阵沉默的令狐秋给了句。 费长流三人抬头看来,牛有道也等着他下面的话。 “其实彭掌门去年就找过我,也是这事。只是这事不是其他小事,事关齐国国策,弄一点我还能找朋友帮忙疏通一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你们的需求实在太大,齐国那边没人敢担这责任,关键我也不能连累人家。所以我也只能对彭掌门抱歉。”令狐秋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牛有道知难而退。 谁知牛有道又问:“不知令狐先生能弄到的一点是指多少?” “……”令狐秋多少一怔,发现这位有点不识相啊,略皱眉道:“几百匹吧。” 牛有道又问具体数目:“几百?” “……”令狐秋再次无语,面对这位期盼的眼神,最终迟疑道:“三四百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五百,对你们来说形不成规模也没什么大用,就这几百,还不便一次送出,得分批次才好,否则长途漫漫也不好过各国关卡。” 其实几百匹战马,说多值钱也值不了多少钱,关键是麻烦,他要让牛有道自己掂量下,为几百匹战马,害我这么麻烦,你觉得合适吗?彭又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算了,为个几百匹战马太折腾人家不合适。 牛有道却兴奋点头道:“有五百匹足够了!” “……”费长流、夏花、郑九霄皆回头看向他,五百匹就够了? “……”令狐秋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道:“五百匹就够?彭又在说最少要一万匹,你们两个所言之间的悬殊差别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牛有道哈哈大笑道:“不大不大,不会有错。令狐先生可能不太清楚,庸平郡王真正背靠的正是天玉门,天玉门自然是要多出力的,若天玉门只为王爷搞来五百匹战马,那未免也太那个了…呵呵,我就不一样了,我从王爷这边所拿所得无论哪方面也比不上天玉门,能弄来五百匹也是我的心意,少虽然少了点,但至少能证明我没有白拿好处。” 说罢站了起来,拱手,长鞠一躬,“此事恳请令狐先生相助。” 费长流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想搞什么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冰雪阁开始,几人也算是见识了这位的能耐,否则在此哪能对牛有道服气。 “……”令狐秋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些话说出来了是收不回去的,自己既然说了能办到,若又反悔不答应的话,这趟也就没必要来了,反悔了,这朋友哪还交得下去。 他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就不说那几百匹了,说那干嘛,直接说不好办不就完了。 略一琢磨后,苦笑着摁手道:“老弟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再不答应,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坐下说,有事坐下慢慢说,不必行此大礼。” 牛有道直起腰来,“那我就先在此谢过了。” “坐下说,坐下说。”令狐秋一只手掌连连往下打。 牛有道坐下后又问:“不知五百匹战马什么时候能弄来?” 令狐秋叹道:“若仅仅是五百匹的话,我看也没必要跑到齐国去,那么远的路,跑去折腾太麻烦。只要五百匹的话,燕国境内我也认识一些人,就近就能给你弄来…不妥,燕国境内的不妥,回头你们大军交锋打起来了,我怕是里外不是人。赵国吧,隔壁的赵国,反正你们也近,一个月内,我从赵国给你送五百匹战马过来,你看如何?”脸上带有几分笑意。 牛有道惊喜:“那感情好,齐国那边我不怕麻烦,麻烦的事你交给我去做便可,赵国弄五百匹,再去齐国弄五百匹,我就能拿出一千匹战马来交差,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费长流三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他的企图,遂坐那跟泥菩萨似的,听着,却不吭声,目光皆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 “……”令狐秋顿时笑不出来了,嘴角抽了一下,抬头看天,最终呵呵一声,低头又问牛有道:“听老弟的意思,我若是再从其他国家弄一些来,老弟也还是不满足,还是要让我跑一趟齐国去弄那五百匹啊!你好意思这般不客气地使唤我,就不怕把我给累着了?”语气似在开玩笑。 牛有道很认真地说道:“价钱好说!” 令狐秋:“我从赵国弄五百匹给你,就没打算收你钱,就当是见面礼了。” 牛有道:“一码归一码,战马是给王爷的,又不是给我的,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不能让令狐先生破费。” 令狐秋就纳闷了,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不是,我犯得着为那个什么王爷弄什么战马吗?我是看老弟的面子才帮这个忙,不然你觉得我为这几百匹战马跑来跑去收多少钱合适?” “先生!”站他后面的笑脸红袖,上前两步,俯身在令狐秋耳边笑吟吟道:“先生,公子刚才已经说了,齐国那边他不怕麻烦,先生有什么麻烦事交给他去做便可。” 牛有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袖笑着对他略欠身,款款后退回了原位。 令狐秋得了提醒,恍然大悟,抬手拍了拍脑袋,“是了,老弟连燕使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那五百匹战马给放在眼里,没个上万匹战马怕是满足不了老弟的胃口啊,倒是我糊涂了。” 牛有道目光却在两个孪生妇人脸上溜来溜去,啧啧有声道:“令狐先生果然是好福气,孪生姐妹的滋味令人羡艳,我亦怦然心动。令狐先生若是真想送我见面礼,不知能否割爱?” 令狐秋哈哈一笑,回头道:“牛老弟看上你们姐妹了,是你们的福气,不妨考虑一下!” 冷着脸的红拂对牛有道报以冷眼,红袖笑吟吟欠身道:“我们姐妹人老色衰,公子正年华时,不敢亵渎公子。” 牛有道微笑:“此言差矣,各人有各人的胃口。”抬手一指边上站着的黑牡丹,“我就好这口!” 黑牡丹无语,差点想甩他一个白眼,这是嫌老娘年纪太大吗? 费长流三人瞟他一眼,不知他玩的又是哪一出,与他认识这么久,都知道他不是好色之人。 刚走上楼的商淑清顿住,听闻有客来,想看看是什么人,谁知刚好听到牛有道说这个,略咬唇,静默在了楼梯口。 令狐秋端茶慢品,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意,不吭声,淡定的样子。 红袖咯咯笑道:“我姐妹不过是先生身边的婢女,可比不得那些战马!” 牛有道:“战马是给王爷的,你们姐妹才是我想要的。” 红袖也不生气,掩嘴笑道:“公子的胃口,我们姐妹可消受不起,我们姐妹的胃口还算正常。”朝慢慢喝茶的令狐秋努了努嘴,摆明了在说我们喜欢年纪差不多的。 牛有道叹道:“令狐先生,她们是你的婢女,看来还是要你开口啊,只要你答应,想必她们也没话说。” 令狐秋端着茶盏笑眯眯道:“老弟就这么喜欢她们?” 牛有道颔首:“也许唐突,但的确是怦然心动、志在必得,我愿出一百万金币给先生略做补偿,不知如何?” 令狐秋笑而不语。 牛有道:“我出五百万金币,请令狐先生割爱!” 令狐秋:“老弟,还是谈正事吧!” 牛有道盯着二女,一字一句道:“一千万!” 此价一出,众人皆惊,红袖、红拂眼中亦闪过惊讶神色相视一眼。 走到另一头凭栏处的商淑清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令狐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听这话的味道,怎么感觉今天不把这两个侍女交给他如愿以偿的话别想离开这里,想到这位连燕使都敢杀,心中暗生忌惮。 不过表面上却呵呵笑道:“一千万金币,就算是一个国家也不便轻易拿出,不是我不信老弟,而是想问一句,老弟能拿出这么多钱?” 牛有道:“现钱是拿不出,不过有东西足抵一千万。” 令狐秋笑问:“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牛有道:“去冰雪阁的时候途中结交了几个朋友,后在冰雪阁分别时,他们送了我一只飞行坐骑,那只坐骑怕是还不止一千万。不过你也知道,那东西要卖,一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卖掉,我拿那只飞行坐骑与令狐先生换她们两个如何?先生喜欢四处游历,有此坐骑正合适!” 不但是商淑清,就连费长流等人亦暗暗嘀咕,还有这事? 令狐秋貌似讶异,“什么人出手这么大方,出手竟能将飞行坐骑赠送?” 牛有道:“说实话,他们并未透露真实身份给我,只告诉我今后有事可去齐国京城找他们,一个姓昊,一个姓裴,昊是齐国的国姓,我怀疑有可能是齐国的皇族。” 令狐秋哦了声,若有所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略带戏谑道:“皇族拿飞行坐骑送人,也很罕见呐,毕竟价值不菲。” 牛有道:“他们看上我一样东西,和我做了交换。” 令狐秋又问:“拿什么做了交换?” “不便说。”牛有道朝红袖、红拂努了努嘴,“只要先生答应把她二人割爱给我,我自然将交换之物是何物告知。” 第二四八章 要对道爷有信心 这话题还就绕不开了,非盯着自己两名侍女不放了,令狐秋微笑道:“她们可不是一般的侍女,修为皆在金丹境界,也算是我四处游历的护法,不是钱多钱少能衡量的。” “原来如此。”牛有道一脸惊讶又可惜的样子。 令狐秋笑道:“我既然能来,就是诚心结交,老弟也不用绕圈子,无非是为了战马想让我陪你走趟齐国!” 牛有道伸手示意:“是我孟浪,令狐先生喝茶。” 之前扯的火热的事情就如同瞎扯一般,说过去就过去了。 令狐秋摆手:“叫先生太客气了,我诚心交朋友,若是不嫌弃,兄弟相称便可。” 牛有道顺势便上,精神一振道:“先生若不嫌弃,愿与先生结拜为异姓兄弟,可好?”满眼期待。 “……”令狐秋怔愣。 红袖、红拂面面相觑。 费、郑、夏三人表情略显精彩,发现这位‘道爷’还真是事多,这才一会儿工夫,戏便一出接一出地往外冒。 令狐秋笑了,点头一下,“好!” 牛有道立马回头对黑牡丹道:“摆香案!” “是!”黑牡丹离去。 不久之后,滞留在阁楼上的商淑清凭栏,看着楼下庭院中双双跪在了香案前的二人,目光闪烁不定。 庭院中站在一旁做见证的费、郑、夏三人,目睹跪拜的二人站起把臂兄弟相称,那真是如同看戏一般,从令狐秋来此才多久,素不相识的二人一转眼的工夫便拜了把子,还双双一付相见恨晚的样子,这叫什么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二人是不是逢场作戏,名义上,晋国名士令狐秋已经成了牛有道的结拜兄弟! “黑牡丹,去告诉圆方,我兄长来了,让他的南山寺准备最好的酒菜!”与令狐秋把臂言欢的牛有道忽回头喝了声,异常高兴的样子。 “是!”黑牡丹领命离去。 随后牛有道又亲自领了令狐秋参观自己的家,参观这栋庄园,并亲自陪同四处游逛。 费长流三人站在庄园门口目送,忽闻脚步声传来,三人回头一看,见是商淑清,皆略欠身表达敬意,“郡主!” 商淑清还礼,随后在随从的陪同下下了山。 夏花:“怕是要去郡城将结拜的情况报知王爷。” 费、郑二人颔首,这是肯定的,费长流目光挪向远处游逛的‘两兄弟’身影,轻叹了声,“听说这位本是上清宗掌门,被嫌弃资历太浅,被排挤出了上清宗,若真让其做了上清宗掌门,凭这位的能力,只怕如今的上清宗又是另一番光景,上清宗真正是错失了引领复兴的人才,我敢断言,上清宗迟早要后悔!” 夏和郑本都是宋家那边的人,原本也都是要弄死牛有道的人,对牛有道在上清宗的情况有所了解,自然也明白费长流所言是什么意思。 郑九霄亦颔首叹了声,附和:“只怕跑来这里的令狐秋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开始还不懂咱们这位‘道爷’绕来绕去想干什么,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提战马的事,令狐秋再三表示为难,他立马死缠着索要人家的侍女,价码也是一加再加,令狐秋再次拒绝,他又立马要求和人家结拜为兄弟。一见面就接连拒绝两次,这要是再拒绝,还谈什么是来交朋友的,这算不算是被他给逼迫成了结拜兄弟?咱们这位‘道爷’厉害啊!” 三人不像五梁山的公孙布,门派的底气实力摆在在这,而且依附的形式也不太一样,平常不会如同公孙布一般称呼牛有道为‘道爷’,现在能说出‘咱们这位道爷’,可见佩服之心。 夏花亦点头,“令狐秋一开始不答应,现在成了结拜兄弟,结拜兄弟有麻烦请求相助,令狐秋那个结拜大哥怕是不好再拒绝了。说来说去,绕了一圈还是为了战马,只不过为达目的转眼便调整了个方式方法而已!” 费长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令狐秋为什么不来拜访我们?牛有道杀燕使扬名天下引起了他的注意固然是一回事,令狐秋怕是也琢磨出了别的什么东西。” 另两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令狐秋应该是看中了牛有道的某种价值,否则不会登门,也不会轻易结拜。 郑九霄:“看牛有道的意思,战马的事令危机迫在眉睫,知道平衡局面即将打破,没办法再继续躲着清修了,他也坐不住了,否则今天也不会召我们来谈这事,看来是要亲自出手了!” 夏花咯咯笑道:“是好事!咱们的人在齐国拼死拼活,这位倒好,躲在这里不问世事一心清修。齐国那边想靠蛮力把事情搞定是不可能的,这位若能出山,倒是让我抱了期待!你们都看到了,这位的办事手腕厉害着呢!” 费长流目光投向郡城方向,“要不了多久,天玉门就会知道他和令狐秋结拜的事,又加一层砝码在身,天玉门越发不敢轻易动他!” 夏花又是一笑,“对我们也是好事,至少他现在跟我们是站一边一起抗衡天玉门的。一旦这边利益扩大,内部的利益之争将无法避免,天玉门在庸平郡王这边势大,而这位对庸平郡王的影响也不小,咱们一起抱团是很有必要的。” 二人闻言皆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心里都清楚,在这边立足,迫于天玉门的强势,三派离不开牛有道对商朝宗的影响力,只要牛有道在,商朝宗就不可能轻易听天玉门的将三派给踢出局。而牛有道也离不开三派的支持,需要三派提供安全保障。 同样的,他们相信商朝宗也需要以牛有道为首的这边平衡天玉门的影响力,没哪个世俗势力能和修行势力对抗,就连各国朝廷也不得不利用各大门派互相掣肘、制衡,不这样做的话,只怕皇帝自己都要朝不保夕。 事实上牛有道已经发挥了那个作用,将天玉门的影响力进行了一定的压制,否则两郡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不比依附于宋家时,三派在宋家是竞争关系,而在这里,利益一致,不得不抱团取暖,以前的一些过结早已放下…… “呵呵,王爷,看来道爷要出山了,战马的事怕是要亲自出手了!” 郡守府内,听完了商淑清的禀报,蓝若亭颇为兴奋地对商朝宗道。 转身看向地图的商朝宗亦两眼放光,点头道:“没想到这么快,才刚一说,道爷就从这个令狐秋开始下手了,看情形,道爷是要亲自去齐国了,本王很期待!” 闻听此言,一旁的商淑清惊疑不定,“哥,你们是不是对道爷说了什么?” 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商朝宗转身对妹妹叹道:“清儿,情况你也知道,几个门派拖了这么久,战马的事情迟迟没给确切答复,一直在含糊其辞。我知道他们肯定很困难,从齐国弄来战马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不肯明说,是不想显得自己无能,我都能理解。” “可是,清儿,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拖不了多久的。我和先生推算过,照此局势下去,最多还能拖两年,大麻烦必然要来临。我其实一直想找道爷说这事,奈何道爷一直在闭关清修,不让人轻易打扰,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今天道爷自己跑来了,我和先生自然要诉苦,威胁在即,影响的也是他的清修,相信他会把这事放心上,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反应而已。” 商淑清没想到是这边在暗中打主意,略显着急,“哥,天玉门费了那么大的劲,三派也出手了,四家联合之下那么强的实力都困难重重无法达成,你们让道爷怎么办?难道你们不知道让道爷去齐国办这事会很危险吗?天下诸侯,想要齐国战马的肯定不止我们一家,齐国乃是风云际会之地,让道爷跑那种地方去,太危险了!” 蓝若亭沉吟道:“不难,几派自己就搞定了,不难,我们也不会盼道爷出山!郡主,几派一直不给我们准信,就说明他们至今仍没有头绪,令我们也无法做出下一步的计划。形势所迫,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道爷今天不来,我和王爷也准备等扩城的事敲定后去找道爷说这事的,蒙帅也是这个意思。” “唉,去齐国固然危险,不过郡主也不必小看道爷,我和王爷对道爷寄予希望也不是没原因的。咱们从京城脱险至今,计娶王妃,广义郡借兵,立足苍庐县,联合金州,打下青山郡,拿下两郡大权,令天玉门答应减免税赋发展两郡,还有其他桩桩件件的事,道爷所展现的本事和能力想必不用我多说。如果说几派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们不寄希望于道爷的能耐又能找谁?找其他势力染指介入的话,只怕天玉门第一个不答应!” “道爷此人有翻云覆雨之手段,隐于深山不用未免可惜。天下不平,他又早已卷入了是非之中,又能躲多久?迟早是要出来与天下高士一争长短的。道爷自己心里也清楚,否则他那种人也不会被我们三言两语所打动,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决定…郡主,要对道爷有信心!” 第二四九章 那小王八蛋要亲自插手 一句早已卷入了是非,令商淑清略显黯然。 她不禁又想起了当初在南山寺时袁罡对她的话,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 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如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道爷一手将他们兄妹从穷途末路给拉上了宽途大道,如今也是道爷平衡着天玉门,才能让他们兄妹少有掣肘地放手发展。 是她想尽办法让道爷留下了,也可以说是她让道爷早已卷入了是非,令她颇为自责。 人家帮了他们兄妹这么多忙,给予了那么大的帮助,如今还要让人家继续去为他们冒险,令她很内疚。 她跑去给牛有道梳头盘发是为什么?不是因为什么男女之情,不就是知道兄妹两个欠人家的,无以为报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么。 她就不信哥哥和蓝先生不知道自己为道爷梳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所以不捅穿,不也是因为无以为报,让她以郡主之尊干点那个活以平衡牛有道可能会产生的不满吗? 商淑清摇了摇头,“一直是他在为我们冒险,我们什么也没给过他,反倒是他给我们,他想要的自己能弄到,我们又能给他什么?有什么资格让他继续去为我们冒险?” 这话说的商朝宗和蓝若亭缄默不语。 她随后又补了一句,“我也只能是为他干点梳头盘发的下人活,就算我愿意以身相许,他也看不上我这种丑女人。他若想要女人,三派中的女弟子随便他挑,三派没人会有意见,反而乐见,所以再进一步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们不要想多了。” 一句话捅破了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小心思,令两人都有些尴尬。 “清儿,我没别的意思…”商朝宗一脸尴尬,话说一半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的真实想法,其实也乐见妹妹和牛有道事成,妹妹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让妹妹随便嫁个冲商家权势而来的男人他也不愿委屈妹妹,妹妹自有心气劲,也不会愿意嫁那种人。 可话又说回来,妹妹这个样子,不冲商家权势而来哪个男人又愿意娶?那样子吓都将人家吓跑了。 而牛有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觉得是妹妹的良配,两人若能结合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心里是希望时间久了牛有道能看出妹妹的内在好的,希望两人能日久生情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种解释掩盖下,能说自己没一点私心,就没有一点以姻亲关系的方式绑住牛有道的想法? 又凭什么希望牛有道那种人能娶个丑女人?试问他当初为什么会娶凤若男? 所以一些事情没办法解释,心虚,也解释不了。 蓝若亭自然也存了这方面的心思,没想到郡主早就心知肚明,更没想到会被郡主给当面捅破了,的确很尴尬。 商朝宗最终讪讪改口道:“清儿,要不你就搬回来住吧。” 商淑清幽幽叹道:“我光明磊落,不惧于人家怎么看,在那边也便于帮这边沟通,也是表明大哥对他的器重,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别人误会我们兄妹态度有什么变化?” 商朝宗低头不语。 蓝若亭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道:“郡主,王妃最近老提到你,你还是过去看看她吧,王妃这边也就你与她合得来。” 有些事情是很现实的,以前凤若男耍性子,让商朝宗滚,或者动辄动手将商朝宗打个鼻青脸肿,不与商朝宗同房之类的,商朝宗多少得忍着,现在凤若男还耍那脾气已没了作用,商朝宗已经不惧凤家,不需要再看凤若男的脸色。 如今反倒是凤家要看他脸色,商朝宗要让凤家自己去压迫女儿服软,奈何凤若男脾气硬,不肯服软。 商淑清知道哥哥的屋里已经多了个美人侍寝,在给嫂子颜色看! 有些事情她也没办法,她也知道,若不是天玉门掌门彭又在的原因,嫂子那脾气怕是早已惹得哥哥写下休书。 嫂子不肯服软,彭又在那个外公也说不出理来,外孙女那个样子放哪个男人头上都不能说有理,动辄打得自己男人鼻青脸肿、还赌气不肯同房,算怎么回事?如今的情况,天玉门也不允许嫂子再对哥哥下狠手,不说哥哥统帅一方在下属面前需要威信,万一打出个三长两短来,误了天玉门的大事,只怕彭又在自己都没办法对天玉门内部交差。 彭又在来青山郡的时候也说过嫂子,可嫂子就是不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彭又在法力再高深又能怎样? 两郡如今需要哥哥,所以有些事情为了天玉门的利益,彭又在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也知道彭又在暗中让人递了话给哥哥,你蓄养几个美人玩玩也就罢了,不能当真,商家下一代的嫡长子也必须出自凤若男,这就是彭又在的底线! 内宅的一些事情,有天玉门的在这里给嫂子撑腰,她知道哥哥也没办法玩出什么花样来。 有些事情她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嫂子,还是该同情大哥,一家人的家事各自有理,很难扯出谁对谁错来。 商淑清默默点头,转身离去,找凤若男去了。 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而叹。 “我们要不要去见见那个令狐秋?听说此人交际甚广,我在京城时就有所耳闻。”商朝宗问了声。 蓝若亭摇头:“尽管传言如是,但我不信有人在天下到处乱跑纯粹是为交朋友而交朋友,交际甚广必有因,这人太复杂了,我们实力不够,有些东西压不住,搞不清底细冒然接触未必是好事。道爷不是糊涂人,该怎么办道爷心里有数,我们就不要瞎掺和了,需要我们见面的时候,道爷自然会安排,王爷给自己留点回旋的余地。” 商朝宗微微颔首…… 下雨了,细雨在阴沉夜幕中润物细无声。 带着一身酒气的令狐秋回到了牛有道给安排的小庭院里。 门开,三只月蝶飞入屋内照明,一脸高兴的令狐秋坐下,接了红拂递来的茶盏,喝了口还给,问二女,“这里的酒菜滋味如何?” 红袖笑道:“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可谓天下一绝,真是没想到这里的酒菜这么好吃,婢子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了下去,这趟还真是没白来,就连妹妹…”她看了眼红拂,忍不住掩嘴笑个不停。 红拂冷清清道:“婢子今天吃的多了点,吃相可能有些不雅。” 令狐秋摆了摆手,“难得么,好吃的东西多尝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哎呀,这趟一来,我怎么感觉我这些年白活了,好酒好菜管够,吃的我都不想走了。敢情天玉门卖的酒就是产自这里,按照市面上的行情,我今天怕是喝掉了上万金币吧!哎呀,一群和尚伺候着,这调调那叫一个雅,啧啧,还是我这老弟会享受啊,咱们以前吃的简直就是笑话!” 红袖笑道:“不想走可不行,先生真要呆着不走的话,道爷怕是要急了。” 如今牛有道已经和自己家这位爷成了结拜兄弟,她们两个下人也就跟着改了口,跟着称呼了牛有道为道爷。 令狐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面没再提马的事。” 红袖:“那是没扰了先生雅兴,都已经结拜了,他再开口的话,先生好拒绝吗?道爷可是已经说了,不让先生麻烦,麻烦事交给他,他看中了先生的人脉,先生能不陪他走一趟齐国吗?” 令狐秋略眯眼,“我这小老弟的确不简单呐,这趟倒是来的值。” 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的红拂冷冷一句,“他之前盯上了我们两个不放,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令狐秋摇头:“不至于,顶多看出了你们不是一般的侍女,试探的成分居多,他知道我不可能把自己女人给他,故意瞎扯,为后面的结拜垫底罢了,我若统统拒绝,交友也就无从谈起了,这小老弟的手腕不凡。” 红袖走到一旁坐下了,轻声道:“东郭浩然有没有参与当年的事还不一定。” 令狐秋:“据查,他应该是见过东郭浩然最后一面的人。” 红拂:“凭上清宗的实力,就算全派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在当时情况下带走东西。” 令狐秋叹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上清宗的唐牧和东郭浩然在同一年相继离世,还有许多精英弟子折损,事情本身就值得怀疑,也没听说上清宗那一年与外界有什么恩怨,不是注意到他查了下他的背景,我们也注意不到这个情况。当年的事情实在蹊跷,东西到底去哪了呢?唉,反正顺便的事,和他结拜也并非是冲这事,你们想多了……” 夜色深深,青山郡有雨,灯火阑珊的天玉门上空却是繁星点点。 彭又在,正在山亭内与几位长老谈话,周围几只月蝶翩翩起舞,场景唯美。 一名弟子掠来,步入亭内,双手奉上密报,“青山郡白师兄来讯。” 彭又在接到手看过后,嘴角抽搐了两下。 见他神色不自然,陈庭秀问:“莫非青山郡那边出了什么事?” 彭又在微微摇头,“战马的事,估计牛有道那小王八蛋要亲自插手。” 陈庭秀呵呵道:“那不是好事吗?掌门师兄去年不是还说那小子奸诈,想让他去试试吗?” “你自己看吧。”彭又在随手将密报递给他。 第二五零章 怕我成你累赘? 低头看过手中传讯内容后,陈庭秀无语了,牛有道居然和令狐秋成了结拜兄弟! 抬头看向掌门,他有点明白了掌门为何神色有些不自然。 为了战马的事,天玉门出手前就知道事情麻烦,因此派去齐国的弟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干弟子,可结果要么是折戟沉沙,要么是铩羽而归。 也许天玉门高层的资历、阅历和修为高过那些精干弟子,却并不代表办事能力强过那些精干弟子,有些问题靠天玉门的武力去齐国也没办法解决,那些精干弟子无力做到的事情,天玉门高层也未必能做到,门内后派去齐国的高层也同样失手了,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可事情总要想办法解决,然而面对复杂局面再派什么人去成了问题,后来掌门点了一句,门内欠缺牛有道这种能力的弟子,建议大家今后收徒的时候可偏向这方面多考虑一下! 大家明白掌门的意思,经过一些事情的观察,牛有道的确具备驾驭复杂局面的能力,掌门想让牛有道去试试。然而牛有道不是天玉门的弟子,让牛有道去的话,天玉门脸面上不太好看,让天玉门承认自己无能? 没办法开这个口,有些脸面还是要的。 讨论嘛,各种意见都出来了。 有人否认,不看好牛有道,理由是如果真有能力的话,怎会如丧家之犬般被上清宗清理出师门? 这种观点倾向于贬低! 有人提出意见,能不能把牛有道招收进天玉门,然后让牛有道去办事就顺理成章了。 这种观点倾向于过河拆桥! 就在这个当口,牛有道又违约,要求这边在酒水利益上对三派让利。这边知道牛有道和三派目前是穿一条裤子的,于是商议后顺势甩锅,谁知牛有道依旧躲着清修,压根没露面冒头的意思。 直到现在,看到密报,知道牛有道终于绷不住了,可谁也没想到令狐秋居然会主动找牛有道,而牛有道居然和令狐秋成了结拜兄弟。 掌门当初请求过令狐秋的帮助,令狐秋婉拒了,没帮。这回牛有道若是搞定了令狐秋,令狐秋最终出手帮忙了,让掌门情何以堪? 陈庭秀将密信又交给了其他几位长老传递着阅览,看后,长老们一个个缄默不语…… 在青山郡盘桓了一日有余,战马的事,牛有道终于再次开口了。 兄弟之间好说话,令狐秋爽快地答应了,并约定行程。 看看酒桌上爽快应下的令狐秋,红袖、红拂暗暗相视一眼。 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顾忌令狐秋的面子没有捅破,结拜的事若不全是因为东郭浩然,那就是牛有道对她们两个的一句‘志在必得’发挥了作用,话里的潜意思是不给就翻脸,敢杀燕使的人,说这种话是有份量的。 只不过牛有道的态度没那么生硬,给了先生台阶下,立马又转到了结拜兄弟上,于是先生欣然应下。 不过两人也相信,先生四处交友,所交之人只要有人提出结拜,先生大概都不会拒绝,只是以前没人这样提罢了。而这位道爷却是软刀子、硬刀子一起上,有逼先生屈服的嫌疑。 再看看这位一直殷勤招待、‘兄长’二字不离口、给足面子、貌似笑脸无害的道爷。 谈判时的情形二人可是历历在目。 这位没几句就直接开口要战马,先生表示困难,结果这位顺势应下,几百匹也行,搞得先生不得不答应。谁知答应的好好的这位又绕回去加码,加码谈不下去立刻绕开了不谈,直接跳到了索要她们两个的头上,不给又继续加码索要她们,暗中还以‘刀子’顶你腰上威胁。也不会让你感到难受,让你心知肚明后立马将话题绕开,又跳到了结拜上。 现在搞定了结拜的事,好吃好喝招待,兄弟之间有话好说,话题又回到了战马上,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终于达到了目的! 两人相当怀疑,若是结拜的事情没谈好,不知这位道爷后面会不会又搞出什么事来…… 一处山坳间的湖泊,算是禁地,袁罡要的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擅闯。 牛有道当然是个例外,他慢慢走上山坡,俯视山坳间的情况,只见湖面波光粼粼,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水面有麦秆之类的东西滑动,居高临下,隐约能发现水下有一群人在游动。 接近岸边时,一个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水面浮出,慢慢摸上岸。 忽然,岸上草丛里埋伏的一群人冲出,一场激烈的擒拿格斗展开。 水中敌我互博,岸上敌我扭打,搏斗双方不断有人倒下又爬起。 一年多的时间,充足的食物供给,高强度的训练,一群少年变化很大,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材,都已是成年小伙子。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只见袁罡慢慢从山坡下走来,牛有道回头继续看湖畔搏斗的情况。 袁罡与他并排站在了一起,问:“要去齐国?” 牛有道颔首:“明天。” 袁罡点头,“我去准备一下。”转身就走。 牛有道喊住:“你不用去。” 袁罡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要解释。 牛有道:“这次不比以前势单力薄,身边有足够的人手,这里需要信任的人看家,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袁罡:“这不是理由,怕我成你累赘?” 牛有道:“是!你应该清楚,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你能发挥的余地不多。” “给我一个目的地就行,我不会跟你同行。”袁罡朝湖畔的一群人抬了抬下巴,“不能总闷在家里练,需要出去长点见识,不经历真正的危机,不会真正明白训练的意义。”说罢转身而去。 牛有道皱眉,让人瞒着这家伙,怎么还让这家伙知道了情况? 摇晃的马车内,牛有道与商淑清面对面对坐,一起返回青山郡城。 车厢内静默许久,商淑清忽试着问了句,“是去与我哥告辞吗?” 双手搭在剑柄上搁着下巴的牛有道笑道:“闷了许久,也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商淑清沉默了。 马车来到郡守府后门,两人陆续下车,进了府内。 蓝若亭有公务要处理,不在,只有商朝宗亲自来迎接。 商朝宗自然是一脸热情的笑,站在院落一角的白遥则是远远看着。 厅内落座,商朝宗亲自奉茶,牛有道忙起身,道了声不敢。 双方再次落座,商朝宗问:“道爷,此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牛有道微笑:“战马的事,我准备亲自去齐国看看情况。” “那边怕是不太安全,道爷在这边坐镇指挥便可,不必亲自去犯险。”商朝宗担忧一句,不过接触到妹妹那瞟来的说不清的眼神,又有些心虚尴尬。 牛有道:“我对那边的人和事一点都不清楚,如何坐镇指挥?还是去看一看的好。” 商朝宗:“我联系天玉门,让天玉门多派些高手护送。” 牛有道摇头:“护送倒不用,我自有安排。不过要请王爷和天玉门那边打声招呼,万一有事,让天玉门在那边的人全力配合我。” “好!”商朝宗连连点头应下,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牛有道:“明天吧!” 傍晚,湖畔,一群小伙子笔挺如枪,站的整整齐齐。 袁罡从湖畔的木板房里走了出来,袁风、牛林、袁火、牛山则陆续抬了几大筐东西出来。 站在一群小伙子对面,袁罡沉声道:“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群声高喊响应。 袁罡偏头对身后道:“东西分发下去。” 袁风立刻喊出口号,小伙子们当即一个个轮流过来从四人手上领取东西,地图、铜钱、匕首、包裹。 东西分发到位,小伙子们也站回了原位。 袁罡大声道:“一人一百枚铜钱,一支匕首,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天的干粮和一套换洗衣服,这就是你们接下来几个月的配给,路上能不能吃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饿死了活该!” “所有人分散行动,五人一个小组,一个小组一张地图,地图上有标示的目的地,至于是走、是跑、还是怎样,你们自己想办法,总之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若赶不到,没人会等你们。” “准备好后,立刻回去休息,养好精神,今晚子时过后,准时从后山秘密出发!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群声高喊回应。 袁罡面无表情,一脸冷酷,转身独自离去。 风、林、火、山四人随后将所有人员进行编组,以及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诚如袁罡所说,深夜子时过后,一群人影摸黑遁入了后山,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袁罡也在其中,比牛有道提前出发了。 而隐藏在山林中的三派修士对这个场景也司空见惯了,并未做其他联想。 天亮,旭日金光遍洒,留仙宗这边的一个院子里,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各集中了五名高手在此。 公孙布跟在牛有道身后来了,这次牛有道点名要他一起去,随行的还有五名五梁山的弟子,每个身上都背着关着金翅的鸟笼子。 第二五一章 过慧易夭 费长流、郑九霄、夏花也在这等着。 双方碰面,牛有道问:“都准备好了?” 费长流指了指等候的十五人,“各派了一名长老带队,都是三派的好手,在齐国那边的人也会配合你。” 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公孙布颔首,留了两名弟子给牛有道,自己领了三人到三派的十五位高手前,拱手道:“诸位,先跟我走吧!” 那十五人愣怔,看看牛有道,又看看费长流,貌似有疑问。 费长流帮他们问出了疑问,“他们负责保护你,不跟你走吗?” “不用跟着我。”牛有道回了一声,转身看向那群人,“你们跟他走,该怎么做他会告诉你们。” 一帮人不知道他搞什么鬼,神神秘秘也没个解释,最终一群人跟了公孙布离去,没有走正道,从山林深处遁走的。 与费长流等人稍作交流,双方告别,互道珍重后,牛有道离开了这边,直奔出山谷的出口。 令狐秋和红袖、红拂已在此等候,黑牡丹和段虎亦在,两人此番随行,吴三两和雷宗康留下了看家。 几人翻身上马时,令狐秋东张西望了一下,笑问:“老弟没多带点人手?我听说你树敌不少。” 牛有道哈哈笑道:“不用,齐国那边有几个门派的人在,何况有兄长在,谁敢动我?有麻烦我就报兄长的大名!” 这家伙不会到处宣扬跟自己是结拜兄弟吧?令狐秋脑中念头转了转,嘴角抽了一下,干笑笑,不置可否。 站在山坡上的商淑清目送一行隆隆疾驰而去,直到人去无影,依然站那,久久未动,一张脸在阳光下越发显得狰狞。眼睑上的胎记让人产生视觉错误,显得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一行疾驰出山谷,跑上官道后,牛有道指了指郡城方向,率众奔去。 令狐秋诧异喊道:“兄弟,你有事进城?” 牛有道:“兄长来了,还没有好好在青山郡郡城逛过,带兄长逛逛。” 令狐秋:“不用了,来之前去过了,这郡城拥挤的很,不适合游逛,还是赶路吧。” 牛有道:“采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就这样,数骑进城,在城内到处逛,黑牡丹随便采购了些东西,一行方再次出城,放开了驰骋而去。 途中,令狐秋不时看看牛有道,总感觉牛有道刚才进城不像是要买东西。 他注意了黑牡丹所采购的物品,一路上有驿站,这些东西没有必要非买不可,而牛有道手下听用的人不少,随便就能提前准备了,还能等到出发后再亲自折返去买? 而且买点这东西竟然在城中逛了一大圈,他感觉牛有道像是故意在城中逛,可又看不出牛有道有什么意图…… 北州,凌波府,邵平波接到通知赶来,特来给苏照送行。 内宅与苏照一碰面,邵平波立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来回一趟也不容易,若没什么要紧事不妨多歇几日。” 苏照叹道:“没事又如何?你整天忙于公务,我就算留下,你也没时间陪我。” 邵平波略露抱歉神色,抓了她手,苦笑道:“暂时真脱不开身,等以后…” 苏照一根食指摁在了他唇上,阻止了他再说下去,“别再对我许诺,你自己说吧,你同样的话说过多少次,可有一次兑现过的?这么多年,你可曾好好陪过我一天?就连上回关在牢里,你也是忙不完的公务。” 邵平波叹道:“再给我几年时间!” 苏照抚摸自己脸颊,“再等几年我怕已是人老珠黄,你能看上眼?” “照姐…” 苏照又堵了一下他的嘴,笑道:“跟你开玩笑,是真有事,是你的事,我要赶去布置。” 邵平波眼神一亮,“战马?” 苏照摇头:“安插在青山郡的眼线报,牛有道,他在山中龟缩了这么久,终于出山了,看去向似乎要离开青山郡,这次我当为你拔掉这眼中钉、肉中刺!” 邵平波精神一振,旋即又神情凝重道:“这厮很难缠,不好对付,照姐万不可大意!” 苏照略默,微微颔首,“的确不好对付,想下手怕是有些麻烦。” 邵平波凝神问:“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苏照抬眼与之对视,欲言又止。 邵平波:“难道有什么不可对我言的吗?” 苏照叹道:“令狐秋!令狐秋去了青山郡,在牛有道那呆了几日,这次牛有道出山,令狐秋在他边上,不好下手!我前番接触过令狐秋,被组织发现了,组织那边特意交代过,说令狐秋背景复杂,警告我不可妄为招惹!” 邵平波脸颊紧绷了一下,旋即握拳唇边,“咳咳”不止,脸色忽红忽白。 苏照忙伸手在他后背,施法为其平复气息,“你呀,我就知道不该说,一说你肯定要受刺激。这牛有道真正是成了你的心病!” 平复了气息,止住咳嗽的邵平波恨恨一声,“此獠竟与我想到了一块,也在打令狐秋的主意,竟被他捷足先登一步!咳咳…”屡屡在牛有道手上棋输一招,这次又是这般,的确令他心火难耐。 苏照:“你放心,一个令狐秋保不住他,我自会寻机会下手,定为你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邵平波反问:“此獠潜隐许久,此番必不会无缘无故出山,定有什么目的,知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苏照翻了白眼,“这我哪知道?” 邵平波:“往哪条路哪个方向去的总知晓吧?” 苏照刚点头,邵平波立刻大步转身而去。 苏照一愣,不知他要干什么,尾随而行,一路跟到了他原来的书房。 邵平波站在书房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前等着,苏照明白了他意思,无奈摇头,上前手指地图,道:“青山郡郡城西北方向有一条路,往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向…”邵平波盯着地图嘀咕,明显进入了沉思状态,手也慢慢落在了地图上比划,“往西北方向走,与广义郡背道而驰,去广义郡可以排除。他这些年潜隐不出,要么忌惮燕国朝廷,要么忌惮我这边,所以轻易不会乱跑,他能去的可选地方应该不会太多。西北方向,有去金州的可能,你那边安插的眼线有没有报知他身边带没带传讯用的金翅?” 苏照颔首:“有,随行当中有两人带了两笼金翅,共六只!令狐秋的人带了两只金翅。” “令狐秋到处跑,必要的联络随身携带不足为怪,他所携带的金翅可以排除!六只…”邵平波手指点在金州,“青山郡与金州相邻,去金州犯不着带那么多金翅,所以去金州的可能基本上也可以排除…那他究竟要去哪呢?” 低头一阵琢磨,忽又霍然抬头,目光在地图上唰地划向西北方向的某国,沉声道:“他有可能要去齐国!” 苏照讶异,“何以见得是要去齐国?” 邵平波咬牙道:“战马!” 苏照惊讶:“你是说他也要去齐国采购战马?” 邵平波慢慢挪步到大幅地图的齐国位置之下,盯着齐国道:“商朝宗的两郡之地其实和北州的情况差不多,都将面临同样的危机,我不信商朝宗看不出来,所以同样急需战马!就算商朝宗看不出来,蓝若亭也定能看出。” “当年宁王身边的洛少夫有经天纬地之才,奈何意外之下死于非命!蓝若亭能被洛少夫收为入室弟子传授韬略,绝非庸才,否则洛少夫也看不上眼,蓝若亭不会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否则商朝宗难以从京城脱困。商朝宗我自小认识,少小从军,却未接触过什么内政,商朝宗的两郡之地能如此快速发展,必是蓝若亭的杰作!” “凭蓝若亭的谋略,不可能预想不到今后的危机,战马之事应该早就让天玉门那边去了齐国筹措,然一直未听说有成果,想必是遇到了困难。两郡之地乃牛有道立足之地,他岂能坐视不理?令狐秋去见了他,我打过利用令狐秋的主意,天玉门一直无果,形势所迫,他又岂能放着令狐秋的大好人脉不用?” 抬手指向地图,“危机迫在眉睫,潜隐许久终于出山,西北去向,不是金州,令狐秋亲自陪同。有这一连串线索,就算不能确定,去齐国谋取战马的可能性也极大。除非有我们不知道的意外情况,但可能性极小,他既然有意潜隐,潜隐期间当不会轻易招惹什么麻烦事,所以出山解决其他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去齐国谋取战马的可能性最大!” 霍然回头盯向苏照,沉声道:“你可在前往齐国的路线上预先设伏准备,按我推断,拦下他的可能性很大!” “……”苏照哑口无言,承认他说的有理,正因为认可,哪怕知道这表弟聪明,也有点被惊着了,一点看似毫无关系的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牛有道要去哪、要干什么,让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连她都感觉牛有道招惹上这样的对手有点可怕! 她忍不住叹了声,“你呀,操心的太多了,我既然捕获了他的踪迹,自然有办法找到他,不需要你操心这么多,你再这样下去,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断根?” 邵平波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此獠很危险,他既然出山,就不会没准备,绝没那么容易对付,你务必小心。” 苏照凝视着他,“平波,俗世有句话,我想送给你!” 邵平波微笑,“洗耳恭听!” 苏照面有忧虑神色,一字一句道:“过慧易夭!” 第二五二章 路漫漫 邵平波怔了下,又笑道:“我不会有事,你留着送给牛有道!” 苏照摇头:“你和他不一样,他松弛有度,能龟缩修炼这么久不出来就可见一斑。另外,他是修士,气血自己就能调节,百病不侵,身体不是你能比的!” 伸手轻轻摁在了他的心口位置,“记住!想赢,就要好好保重身体,谁先倒下了,那才是真输了,只有人在,才能笑到最后!” 邵平波手也摁在了胸口,压在了她的手背,“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珍惜!” “那就好!不过我想问你一句,是杀牛有道重要,还是弄战马重要,我是先去解决牛有道,还是先去弄战马?”苏照盯着他问道。 邵平波沉默,似乎有些两难,问:“两件事情有冲突吗?” 苏照:“当然,如果杀牛有道更重要,我就亲自去坐镇解决他,若战马的事更重要,我就去齐国坐镇,牛有道的事安排人去处理。” 邵平波目光闪烁,徐徐道:“当然是战马,战马是目前首要的重中之重,若战马的事出了问题,影响的是整个北州。相对于战马的重要性,牛有道的事情可暂缓,更何况牛有道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有可能是战马,他暂时应该也无暇顾及我这边,缓一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苏照点头微笑,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两件事情对她来说,并无什么冲突,她只是试探一下,她真怕这位执念太深,把牛有道看得比整个北州还重要。 殊不知,在邵平波的心中,已经认定了牛有道才是他北州将来最大的威胁。 什么燕国,什么韩国,什么大禅山之类的,他其实并未放在眼里,纠缠这些年,怎么应付这几家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他能立足北州,事实就已经做出了证明。目前为止,让他接连吃亏,深为忌惮的只有牛有道,而且他心里很清楚牛有道的想法,不会放过他! 有些事说出来别人未必会信,只有身为棋逢对手的双方才能不言而喻,明白对方的心思。 如果能绝对保证苏照能除掉牛有道,他一定让苏照先去解决掉牛有道,但他不认为苏照能有那么容易得手。 如同他之前对苏照说的,牛有道既然敢出来,就不会没准备。 他担心苏照和牛有道缠上,虽说苏照背后的组织很强大,可牛有道那人他认为太危险了,绝非易于之辈,一旦被牛有道给缠上了,苏照怕是会有麻烦,苏照一旦出事,搞不好要把他战马的事给搞砸掉。 斟酌权衡之下,他自然选择更稳妥的方向。 苏照走了,罩上了黑斗篷,从侧门离开的。 邵平波只送到了侧门门内,没有送出门外,怕太惹眼。 目睹苏照领着随从消失后,邵三省凑到了邵平波身边,“大公子,回刺史府吗?” 邵平波转身而回,领了他回到书房内,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抬手指向韩国地面上,“这条水路可能要启用,水路沿途要点能确保没问题吗?” 邵三省正色道:“大公子放心,该打通收买的都已经秘密派人搞定,已经派人检查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该?”邵平波霍然回头,沉声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应该,一旦启用,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东西一旦被韩国扣下,韩国不可能还给我们,这条水路也等于暴露了,没了再使用的可能,那对我们来话说,将是重大打击,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是!”邵三省应下,“我再派人去检查。” 邵平波又回头看向地图,“不但要检查,还要试用一下,安排一批船只走一趟,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邵三省:“我这就安排!” “细节上一定要小心,这事容不得有任何闪失!”邵平波又回头盯着他,“一趟走下来,哪个地方发现问题,立刻解决哪个地方,务必保证这条水路的畅通,务必保证启用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明白…”邵三省点头应下,又有些犹豫道:“真要遇上什么问题要解决的话,想要快速解决不让动静扩大,最好能有修士配合,大公子能不能从大禅山派些人手给我?” “糊涂!”邵平波喝斥一声,“这事我一开始就瞒着大禅山是为什么?大禅山一直向我伸手要钱,我一直喊穷,你不是不知道!这事若让大禅山知道了,大禅山必然要弄清楚我想干什么,到时候我还如何隐瞒?” “一旦让他们知道我手上有大笔的钱财购买战马,你让我怎么解释?倘若大禅山让我把钱交给他们去处理此事,我能拒绝吗?这事只有等到木已成舟,把钱花掉了,才好找理由解释,才能不误事,否则跟这群吸血鬼扯不清楚!” “更何况大禅山人多眼杂,这事一旦在大禅山内部传开,谁敢保证不会泄密?这条水路是绝对不能曝光的!” “那…”邵三省为难道:“上清宗和牛有道那边的关系不清不楚,也不方便,要不从下面的小门派找几个合适的人手?” 邵平波沉吟道:“还是那句话,此事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底细不清楚的人绝不能让他参与进来。这样吧,宋舒和陈归硕,这两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放心使用,我让他们两个听你调遣。” 邵三省皱眉,“大公子,若真有问题的话,就他们两个,我怕应付不下来啊!实在不行的话,请苏小姐帮忙吧!” 邵平波沉吟道:“这事我有考虑,但照姐背后的组织太复杂,连照姐自己都摸不清深浅,帮忙办点事可以,但却要适当保持距离,底牌不能全部交给他们,所以齐国那边事成之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条水路,照姐那边我也交代过了。” “小问题可让宋舒和陈归硕沿途解决,若真按你说的事先的布置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两人应付足矣。若实在是遇上了他们解决不了的,再找个理由另派人去点对点解决。只要不将整条线暴露,拆开成单独事件去处理,在不掌握其他情况的情况下,其他人也不会联想到我们要干什么。” “是,大公子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了。”邵三省点头应下…… 夕阳西下,五骑冲入一座驿站停下,换了马匹后,又冲出驿站,风尘仆仆中继续快马驰骋。 前方有马车占道冲来,五骑迅速并成一条线,与马车擦身而过,之后又迅速变幻队形,成一排快速推进,面无表情的袁罡就是最中间的一个。 袁风、牛林、袁火、牛山,四人相随左右。 袁火喊道:“罡子哥,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咱们跑了两天没合眼,大家都累了,还是先找个驿站休息吧!” 从小庙村出来的人都有了改变,换了从前,他不会说出去驿站休息的话,去驿站休息的想法,在小庙村的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袁罡回头看了眼,问:“给你四个时辰休息够不够?” 袁火嘿嘿道:“够了够了,有四个时辰足够了。” 袁罡:“那就等天暗到看不见路了再休息,明早天一微微亮就上路,尽量把时间用来赶路。” “好!”袁火点头应下,不过多少有些奇怪道:“罡子哥,我们这样赶路,道爷肯定跟不上咱们的,有必要这样火急火燎地赶吗?” 袁罡:“我对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不放心,我们必须尽快先赶到目的地,抢出足够的时间将目的地的情况做出了解和排查,以备道爷不时之需,也好为后面赶到的弟兄打前站做安排,否则乱糟糟集中在一个陌生地方肯定要出事。” 听他这么一说,四人神情一肃,立刻都没了意见。 牛林也开始指责袁火,“看你那怂样,这样就嫌累了?咱们一路骑马,一路有吃有喝,你再想想其他弟兄,缺钱少粮,他们的条件想在指定时间赶到目的地去,那是要拼命的!” 牛山道:“他们这样跑一趟,的确是要遭大罪!” 袁罡左右回头看了看,沉声道:“虽然残酷,但这仅仅是一次拉练,让他们放开手脚发挥,一路上的各种磨难就是对他们最好的锻炼,也是他们自己能获得的宝贵财富!有这一路的经验,再加上教他们的本事,抵达了目的地就能直接上手执行任务。” “对他们每个人来说,这也是一次见心见性的过程!看到了结果,了解了过程,也是我们对他们的一个了解,将来才知道他们适合干什么,便于将来实战的任务分配!” “一年多的高强度训练,教了他们不少的本事,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学了那么多东西却连赶个路都应付不下来,那还是趁早淘汰出去的好,免得将来丢掉性命!若是有人怕苦怕累,意志不够坚定,而半路放弃的,那也趁早给我淘汰出局,我们这个集体里面,容不下这种人!” 四人再次神情一肃,齐声道:“是!” 马蹄隆隆声中,前方起伏山峦出现,道路明显直插入山中,袁罡喝道:“前面什么地形?” 袁风迅速出声道:“地名,大满山!地图上显示,官道在其中的路程长约十五里。地形复杂,有狭长地带,便于设伏!” 袁罡挥手操了斩马刀,大刀斜提在手,两脚跟连敲马腹,加速冲在了最前面。 左右四人迅速操了精钢打造的连环弩在手,紧急将弩箭上弦,同时变幻阵型,成雁阵,左右高度戒备,跟在袁罡后面冲进了山林中。 第二五三章 有人要对牛有道下手 林木中稍有异常动静,嗖一声,袁火手中弩响,躲在道路一侧山坡林木后面的一只山鸡应声扑棱了出来,又落地。 几道目光扫了下,一行未做任何迟滞停留。 袁罡在前开路,四人警惕左右,马蹄声一路激烈向山林深处。 四人手中所用弩箭是袁罡设计的,可组装,也可分拆携带,组装部件是找公孙铁牛打造的。 本来这事,公孙铁牛没当回事,交给了自己的弟子来完成,谁知他的弟子竟然无法完成,确切地说是达不到袁罡的要求,原因是袁罡的要求太高。 袁罡很清楚自己训练的这部分人是什么性质的人,有时候武器方面便于携带和便于隐藏的条件是非常有必要的,有时候进出某地的时候,甚至要让人看不出是武器。否则背着明晃晃的武器到处跑,很有可能连有些城池都进不去。 所以他需要的弩箭要随时能分拆,以便于携带和隐藏,还要求在弓弩受损的情况下能随时与其它弓弩更换配件,这就等于所有弓弩的组件大小要基本一致。 对手工打造的铁匠来说,这个要求太高了,打造出来的组件被袁罡给反复否定了,最后是公孙铁牛亲自出手,凭着极为高超的手艺,才达到了袁罡的要求。 公孙铁牛本以为袁罡是在故意找茬,脾气上来了,让袁罡滚,袁罡还是找了蒙山鸣出面,才说服了公孙铁牛出手。 但打造的速度却快不了,其他人不行,靠公孙铁牛一个人,情况可想而知。 一年多的时间,公孙铁牛才为袁罡打造出了几十付弩箭的组件,至今无法满足袁罡装备两三百人的需求。 本来袁罡还想弄出一些枪来,不是现在的这种枪,而是他前世熟悉使用的枪。 结果连打造规格一致的弩箭都成问题,对打造他想要的枪就更不抱指望了。 凭着他对枪支构造的熟悉程度,结合公孙铁牛的锻造技艺,做出一支枪支应该没问题,可子弹的问题就大了。弹头的规格精度要求更高,若是弄出个大小不一致来,发射时弄出个炸膛来搞不好没杀到别人反倒把自己给杀了。而子弹底火方面的构造则越发精密,他就更不抱指望了,开两枪有一枪打不响的话,关键时刻是要命的事情,那还不如提把菜刀省心。 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可他对工业制造方面的事情并不擅长,道爷在工业制造方面也不擅长,虽然知道从哪下手,但要解决的话,需要他花很长时间去研究。 所以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暂时只能是放弃。 至于战马方面的骑乘训练,袁罡又是找了蒙山鸣来指点。 他前世是会骑马,但技术远达不到马背征战厮杀的地步,技巧方面远比不上这个时代的骑兵。他深知在这个时代会驾驭战马的重要性,不会驾驭汽车、飞机、坦克没关系,驾驭战马一定要娴熟,所以又找到了蒙山鸣来指点。 一个能练出威震天下的英扬武烈卫的人,对训练骑兵肯定是有一套的,事实也证明没有错,蒙山鸣给了他极大的帮助,令他大开眼界,补足了他所欠缺的短板。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也就是他所谓的做有意义的事,像牛有道那样老是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盘膝打坐的事,对他的观念来说,难以习惯! 十几里山林地带,五骑很快冲出,解除警戒,在夕阳下继续隆隆前行…… 暮色下的驿站,牛有道一行进入,跳下坐骑,马匹自有人去打理。 一行入驻歇下,洗漱完毕,结拜兄弟两个坐在了一起吃喝。 “唉,老弟呀,在你那吃喝了几天,再吃这些东西,是人吃的吗?”放下酒杯的令狐秋愁眉苦脸。 牛有道:“还行,是兄长太讲究了。” 令狐秋翻了个白眼,“我讲究?你那边的吃喝条件究竟是谁讲究?估计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你这么讲究的!要不,你把那烹饪手艺教给红袖、红拂?” 牛有道:“不是我不想教,兄长在我那也看到了,厨房那些地方的招牌是‘南山寺’,那都是南山寺的绝学,不轻易外传,压根就不让人进去观摩,我也不好坏人家的规矩,要人家干活,得尊重人家是不是?” 一顿红烧肉和邵平波奇遇后,他外出再也不乱显摆了,何况答应了圆方的,不再乱传给其他人。至于袁罡教那些小子,他管不到,圆方就更管不到袁罡了,袁罡能听圆方的才怪了,面对袁罡,圆方也只有在一旁哀怨的份。 令狐秋摸着下巴啧啧道:“一群寺庙里的和尚居然有这手艺,老弟运气还真好!” 牛有道呵呵道:“那是,不然我也没必要将一群和尚给一窝带走!” 令狐秋想想也是,也只能是摇头羡慕,“这是一条大大的财路啊!” 牛有道笑而不语,他可不认为是什么财路,因为他清楚里面的情况,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东西,做出的食物又不能长久保存,难以长途输送,想当做财路就必须到处开设场馆,一旦摊子铺开,根本无法保密,迟早要扩散开来。 像酿酒这种,酒酿出可长久保存,只要控制源头输出便可,还能当做财路玩玩。而烹饪当财路不太现实,若是商朝宗能一统天下,能管控整个天下的时候,倒有可能当做财路来经营,现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天下,许多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只求填饱肚子,他不认为现在把这些手艺扩散出去有什么意义,只能是让那些富贵人家多一样享受而已,每多一样满足富贵人家欲望的东西,带给普通百姓的都是灾难。 就譬如酿酒,普通百姓一口都喝不起,满足了权贵的口腹之欲,却浪费了大量的粮食,对那些温饱困难的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代搞出这种酿酒方式来,是造孽! 所以有些东西暂时还是留在手上物以稀为贵的好,有样能拿出手的东西,拿来待客让客人高兴满意也挺好的。 “听说老弟的师傅是上清宗的东郭浩然?”令狐秋忽提着筷子问了声。 牛有道微笑:“算是吧。” 令狐秋:“什么叫算是?我和令师有过一面之缘,也认识,挺不错的人,就这么让你瞧不上?” 牛有道:“兄长误会了,他虽然收我为徒,却未传艺。我到上清宗后,因上清宗内部的争权夺利,把我软禁了数年年,数年连门都不让出,所谓的修炼也是扔了本书让我自学,还屡屡对我下毒手,差点把我谋害,所以我对上清宗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他不希望外人认为他和上清宗的关系有多深,对任何人都撇清关系。 令狐秋讶异道:“东郭浩然既然收你为徒,为何不传艺,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牛有道摇头:“不愉快的事情,不提也罢。” 见他不愿多说,略作试探的令狐秋也就没多问,知道交情不深,现在不宜深究详情,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岔开话题道:“这驿站歇过之后,再动身可就出了金州。老弟弄战马回来的话,怕是要经过金州,金州虽与商朝宗结盟,可若是有大量战马经过,保不准难忍觊觎之心会扣留,你就不顺道疏通疏通?” 牛有道:“若真如此,那这一路疏通的地方多了去,疏通的事交给天玉门他们去打理吧,我能在齐国努力已算不错,其他的地方不是我该操心的,我也操心不过来。” 其实只要能弄到战马,他压根就没打算走陆路,两郡之地靠海,这么有利的条件不走海路脑子有病还差不多。听费长流等人说,天玉门那边其实也早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能弄到战马就走海路运输,奈何没办法将战马搞出齐国国境…… 明月当空,一只金翅俯冲而下,遁入了驿站的一间窗口内。 红拂伸手接了金翅,从金翅脚筒内取出一封密信,转交给了红袖,自己则安置金翅去了。 红袖打开密信译读出其中内容后,走到灯火前,将密信给烧为灰烬,旋即走到榻旁,对盘膝打坐的令狐秋低声道:“先生,我们被‘晓月阁’的人盯上了。” 令狐秋缓缓收功,睁眼看着她,似有疑惑,“晓月阁的人盯我?” 红袖:“确切地说,是在盯牛有道,有人要对牛有道下手!” 令狐秋皱眉:“是谁的意思?” 红袖:“没谁的意思,有人擅自做主,那个人跟你打过交道,就是那个叫苏照的女人,上次主动结交你的那个青楼老板娘。” 令狐秋狐疑道:“她怎么会跟牛有道过不去?那女人也是晓月阁的人吗?” 红袖:“怕是了,否则怎么可能动用晓月阁的人手,在晓月阁内可能还有些身份地位,具体是什么身份密信中没透露。” 令狐秋呵呵冷笑一声:“搞什么鬼?立刻传讯,让人制止她!” 红袖摇头:“不好制止,容易让人怀疑你身份。上面的意思是,只要你不离开牛有道身边,她就不敢乱来,警告过的!” 第二五四章 顺利个屁 “不离开他身边?”令狐秋没好气道:“我还能陪他同床共枕不成?” 红袖掩嘴一笑,知道他在说气话。 令狐秋好一阵琢磨后,又在那嘀咕,“那女人在齐国,牛有道出道并不久,那女人跟牛有道能有什么仇?” 红袖:“这个不好向上面打听,规矩先生是知道的……” 转眼月余过去。 北州刺史府,月色下,钟阳旭负手站在庭院中抬头望月。 得了通报的邵平波匆匆从书房内钻了出来,快步走到他跟前,拱手见礼道:“世伯,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咳咳…”话未说完,已经握拳堵唇连连咳嗽。 钟阳旭翻手递出一颗蜡丸,“听说你又咳的厉害了,大禅山特让人购来灵丹妙药。” 邵平波忙双手接过,客气道:“世伯遣人送来便可,怎敢劳世伯亲自跑一趟。” 钟阳旭:“服下吧,益气活血的滋补好东西,花了千金买来的。” “是!”邵平波捏破蜡丸,里面露出一颗白玉般的药丸,立闻馥郁芬芳,慢慢纳入嘴中,混着生津一起咽下了。 一旁的邵三省立刻进屋取了杯水来给他,邵平波接来咕嘟喝着。 钟阳旭在旁看着,心中感慨。 他一看到邵平波就会想起阮氏母子被毒杀的一幕,早已将其定位成心狠手辣、豺狼虎豹之辈,此子越是对自己恭敬,自己就越不自在。 这种人,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因为忌惮,担心遭受反噬! 可现实是,这厮的能力的确非凡,大家都不是瞎子,北州的发展进度有目共睹,大禅山上下欣喜。 待其交出茶盏,钟阳旭又挥手示意其转身:“我施法为你调理一下身体。”之后单掌贴在了邵平波的后背。 一股气流在体内经络中流转,邵平波舒服的微微眯眼。 待气行一周收手后,邵平波感觉整个身躯轻松了不少,疲惫一扫而空。 “谢世伯!”邵平波转身拱手谢过。 钟阳旭道:“你这身子,不要太劳神,多静养休息,否则就是自揭创口、病根难断,再好的药也经不住你自残!” 邵平波苦笑。 钟阳旭默了下,发现说的是废话,北州现在的情况,这厮也歇不下来,大禅山怕是也不希望他歇下来,遂又偏头对邵三省道:“我会安排人来每天给大公子施法调理身体,时间空档上你想办法安排。” “是!”邵三省恭恭敬敬应下。 “早点休息吧!”看了眼书房内还亮着的灯火,钟阳旭扔下话便转身走了。 邵平波亲自将其送出了院门,又束手静立在院门外目送,以示尊敬! 待钟阳旭的身影消失了,邵三省低声一句,“大公子。” 邵平波回头看了看,看出了有事,转身领了他回去。 回到书房,邵三省近他身边,轻声禀报道:“苏小姐回了消息,暂时还没动手,说那个令狐秋很讨厌,跟在牛有道身边寸步不离,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呼!”邵平波轻吁出口气,有惋惜的意味,“就知道那厮有所准备不容易得手…寸步不离?照姐回信中用了这个词来形容?”斜眼看去。 邵三省颔首:“是!” 邵平波奇怪道:“没听说过令狐秋和他有什么交情,按理说,两人以前也不会有什么交际才对,寸步不离?令狐秋与他关系竟有这般亲近,你不觉得突兀吗?我怎么感觉有问题?” 他眉头皱了起来,来回在屋内踱步,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脚步一停,徐徐自言自语道:“若我没记错的话,照姐说过,她接触令狐秋时,被组织发现了,组织警告过她,说令狐秋背景复杂,让照姐不要招惹…这事有蹊跷!” 邵三省:“令狐秋的背景的确复杂,关系很广,苏小姐背后的组织神秘,不想暴露,让苏小姐不要招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邵平波霍然回头。 邵三省愣住,苦笑道:“老奴愚钝,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邵平波反问:“照姐当初只是接触了一下令狐秋就被背后的组织警告了,令狐秋和牛有道一路奔波,照姐能发现他们两个寸步不离,所动用的监视力量可想而知,你觉得这种事能瞒过照姐身后的组织吗?” 邵三省若有所思。 “这个令狐秋有点意思…”邵平波眯眼嘀咕了一声,来回走了两步,复又停步在邵三省跟前,“回个消息给照姐,问问她,监视着令狐秋一行时,有没有再次接到组织的警告。顺便给她提个醒,若是组织没有警告,让她以后面对这个令狐秋小心点。” 邵三省请示:“大公子的意思是?” 邵平波目露思索神色道:“这个令狐秋搞不好和照姐是同一个组织的人,令狐秋与牛有道寸步不离,很有可能是知道了照姐要动牛有道,如此这般是不想给照姐下手的机会…这倒是从某个角度解释了令狐秋为何会和牛有道混在一起。” 邵三省拾遗补缺道:“会不会是那个组织知道苏小姐下手自有分寸,知道不会殃及令狐秋,已经警告了苏小姐一次,自然不用再警告第二次?” 邵平波冷哼:“只能说有可能,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可能,照姐心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所以要你发消息提醒照姐。另外,若令狐秋和牛有道的关系真有这么好的话,一旦有人袭击牛有道,谁能保证令狐秋不会出手搭救?只要那个组织没提醒照姐,这个令狐秋和那个组织之间十有八九就存在猫腻,哪怕不是那个组织的人,必然也关系匪浅!” 邵三省:“若真如此,牛有道的事,是不是要提醒苏小姐罢手?” “不!”邵三省摆手,“若令狐秋真是那个组织的人,这回不警告照姐就是不想暴露令狐秋的身份,可见这个组织对令狐秋身份保密程度之高,照姐若知道了,怕是要给自己惹麻烦。告诉照姐,让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有数就行。” “好,明白了,我这就发消息给苏小姐。”邵三省点头应下。 待屋内只剩一人,邵平波仍在屋内徘徊不停,最终走到案前灯火下停步,指尖在案上轻轻点击着,盯着火光自言自语:“一个散修,能有今天,难怪了…晓月阁…看来一直对这边有所图…我倒要看看谁图谁……” 一行人马,一路走来,越走越荒凉。 最终,来到了一座灰扑扑的小镇外眺望,整个小镇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土黄色色调,视线越过小镇,在小镇后方的远处有一座横亘的山脉。 “无边无际的沙海就阻挡在那座山脉的后方,想过去要放弃坐骑。”端坐在马背的令狐秋指了指前方的山脉,又横指了一下镇外通向远方的道路,“老弟真的确认不直接去齐国,而要改道去‘无边阁’?” 无边阁,类似摘星城和冰雪阁的存在,不同之处在于坐落在浩瀚沙漠之中,因四周沙海无边无际,故而得名无边阁。 牛有道:“跨过沙海也能抵达齐国,时间上好像差不多吧?” 红袖笑道:“时间上倒是差不多,可一个是在马背上,一个要耗费法力掠行,道爷就不怜惜怜惜我们几个女人吗?再说了,道爷去了无边阁肯定要逗留,时间上肯定有差距。” 牛有道道:“久闻无边阁大名,还没见识过,既然来了这边,肯定要顺道见识见识,否则擦身而过岂不可惜,毕竟来一趟也不容易。” 令狐秋呵呵道:“老弟,说什么急需战马,我看你这一路上,该走的时候走,该歇的时候歇,不慌不忙的,一点都不像急的样子!” 牛有道环顾四周一圈,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有些东西急也急不来,也不好催着兄长赶路,怕让兄长太过辛苦,庆幸的是,这一路上倒是平平安安的。说实话,我自脱离上清宗以后,外出时就没有顺利过,总会遇上危险,还是头回这么顺利!” 红拂冷冰冰瞥了他一眼,红袖微笑不语。 令狐秋心里嘀咕,顺利个屁,不是我给你挡着,你顺利一个给我看看! 表面上却哈哈大笑道:“这难道不好吗?” 牛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有麻烦也不怕,只要报上兄长大名,定能辟邪!” “说的比唱的好听。”令狐秋摇头,打马向小镇内慢慢走去,“好啦,别废话了,既然要去无边阁,就别在这磨蹭了,到了无边阁再好好休息也不迟。” 一行进小镇略作调整,先吃喝了一通,再从小镇另一头出来时,已经放弃了坐骑,身上各多出了一只羊皮水壶。 人影在荒原戈壁上起落掠行,抵达山脉脚下,一路飞升而上,到了山顶又在群峰间飞掠。 当在山脉边缘停下时,眼前景致已经是大不同,山下的土黄色沙丘一直蔓延到远方,无边无际,浩瀚,恢宏! 一股大气苍凉的气势扑面而来。 而在他们落脚的山顶,不见其他植物,到处可见奇形怪状的仙人掌。 环顾四周,天地间的别样风情! 第二五五章 无边阁 很简单的色调,很荒凉的地方,却让一群自信能在天地间纵横的修士们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几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旋即纷纷纵身跳跃而出。 风在耳边呼啸,一群人从山巅集群滑翔而出,在天地间犹如飞蚁,落在一座沙丘上,又再次起身飞掠而出。 一群人在浩瀚沙海中不断起起落落,迅速遁往沙漠深处。 两个时辰后,令狐秋抬手示意了一下,“不急,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法力,不要让法力消耗的太厉害,否则遇上麻烦怕是难以应对。” 能如此贴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很清楚,有人盯上了牛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里也就他和两名侍女是金丹修为,牛有道这边全部是筑基期的修为。 令狐秋取了羊皮水壶在手,示意两名侍女保持戒备,自己打开壶塞慢慢喝水。 牛有道等人也都陆续摸出了水壶喝水,同时环顾四周。 除了蓝天、白云和沙丘,四周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处空旷、空寂,偶有一阵风来,让沙丘上的沙粒翻滚滑落。 “你们来过无边阁吗?”放下水壶的牛有道问黑牡丹和段虎。 两人点头,黑牡丹道:“我们结伴来过三次。” 牛有道微微颔首。 几人随后都陆续盘腿坐在了滚烫的沙地上,摸出灵元丹服下,调息恢复。 令狐秋也同样如此,红袖、红拂在众人左右警惕四周。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异常动静传来,盘膝打坐的众人纷纷睁开了双眼,一起偏头看向了一侧不远处的沙丘上,只见五只体型巨大的土黄色蝎子在沙丘之上摇头摆尾。 这东西牛有道在《上清拾遗录》上见过描述,名为沙蝎,可谓是生活在这片沙漠中的怪物,在沙漠中来去如风,爬行速度飞快,甲壳坚硬,尾部毒刺有剧毒,见血封喉,攻击力很强悍,有个弱点,怕水! 据说沙蝎的坚硬外壳一旦遇水,立马会软化,所以惧怕水。 尽管见过描述,但还是头回见到这种体大如牛犊的蝎子,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是灰白色,其他部位和沙漠颜色浑然一体,这要是躲在沙漠中藏身的话,不容易看出来。 据说更大的沙蝎就算不算尾巴的长度,体长能达一丈有余。 五只沙蝎剧烈摇晃了一下尾巴,如同发出了攻击信号,唰唰声中从沙丘上滑了下来。 没错,不是爬下来,而是借助腹部特殊的构造,如滑板一般嗖一下就滑了下来,肢腿还能当加速的划杆,因此速度飞快。 更可怕的是,腹部贴地能滑行,腹部离地能弹跳,肢腿一弹,就蹿上了沙丘扑来。 红袖、红拂手掌连翻,迅速劈出一记记隔空掌力,将扑来的沙蝎给震飞了出去。 五只沙蝎根本无法靠近这边沙丘,却死不悔改,反反复复地往上冲。 牛有道伸手抓住了剑柄。 注意到的令狐秋赶紧伸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道:“不是杀不了它们,而是这些怪物早已适应了沙漠中的环境,为了在恶劣环境中获取食物,天生嗅觉灵敏,一旦闻到血腥味,方圆百里内的沙蝎都有可能赶来。这玩意遍布于这片沙漠,少量还好对付,一旦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赶来,无异于陷入大军之中,杀不完的,越杀越多,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中招,到时咱们就只有逃的份。所以只能将其击退,不能打杀,等它们吃不消了自然会退开。” 这方面牛有道知道,在《上清拾遗录》中看到过描述,拿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说这片沙漠下有一座古城?”牛有道问了声。 令狐秋颔首:“是有这么个说法,据传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地,后来天地异变,黄沙将此地给掩埋了,那座古城也葬身在其中。偶有人会因为意外遇见那古城,不过就算遇见了也没什么意义。” 仿佛是为了印证令狐秋所言,五只沙蝎的确被打的吃不消了,见始终奈何不了这边,最终灰溜溜调头而去,快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众人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令狐秋起身,换了红袖、红拂调息恢复。 令狐秋负手眺望远方,偶尔能见远处有来往飞掠人影,不用说,肯定都是来往无边阁的修士。 一行再次启程动身,中途休息了这一次就够了,之后直接抵达了无边阁。 沙漠中突兀矗立的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山,山顶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湖泊,宛若一只盘里盛着的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明珠,倒映着蓝天白云,令人心旷神怡。 此地几乎无雨,又干旱,但这山上湖泊的水位却是终年保持,从未下降过,颇为神奇。 令狐秋这样说着,牛有道却清楚其中原理,并不觉得有什么神奇。 自从这里被修士发现后,湖中竖立的大大小小奇峰怪石被进行了改造,开凿成了一座座亭台楼阁和洞府,成了各门各派的商铺。 湖上到处是高高低低、起起落落的石桥,连接各处,不熟悉的人来此,不迷路都是怪事。 也因此,此地不许打斗,一旦发现,必将严惩。有此规矩也能理解,修士一旦打起来,一些桥梁怕是经不住修士的折腾。 湖中峰顶最高之处,雕梁飞檐最为精美之地,能遍览大漠雄浑,正是无边阁。 无边阁下方有客栈,名为天湖客栈! 牛有道一行自然是要入驻天湖客栈,黑牡丹等人也习惯了,道爷这人有好的选择不会拿差的来将就自己。 行走在交错石桥上时,忽见水面暗波翻涌,牛有道驻足凝目观望,隐见水下有巨大黑影翻动。 在旁跟着停步的令狐秋笑道:“无边阁阁主的宠物,天湖里的蛟龙,据说只要机缘合适,便能进化成传说中的真龙。这也算是无边阁的一道景吧,每当夜晚明月当空时,常能听到龙吟,不过甚少有人能见到它们的真面目!” 牛有道微微点头,这个他也在《上清拾遗录》里记载的见闻中看到过。 说是此地原本是一潭死水一般,那时无边阁还不存在,来往修士皆在此补给用水,后来水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了两条蛟龙,也不知哪来的,传说是地心钻出来的,一公一母,兴风作浪,令不少修士死伤。 后九大至尊之一的蓝道临闻讯驾到,将这两条蛟龙给降服了,之后蓝道临将此地划为己有,在此创建了无边阁,而无边阁阁主正是蓝道临的儿子蓝明! 后来这天湖之内又出现了一条小蛟龙,大家估计应该是那一公一母蛟龙交配后所生。 传说中的蛟龙,牛有道自然想一睹此物的真面目,奈何只隐约见到水下有黑影翻过,站立静候许久也未等到再现身,连大概轮廓都未看清,不免有些遗憾。 天湖客栈内入住下来后,牛有道推开窗,所在位置略高过外面大多的商铺。 看了看外界石桥上的人来人往,又盯着下方碧波深潭凝视了一阵,回头对黑牡丹道:“三派的商铺,你去认认门路,万一有事,也好及时联系沟通。” 黑牡丹正在屋内查看,定客房的时候,她自作主张,和牛有道要了一间,可以说是住一起了。 她无所谓,牛有道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 “是!”黑牡丹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段虎很快进来,接了黑牡丹的手,将房间的每个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炭炉煮茶。 黑牡丹再回来时,带了三派的商铺掌柜来见牛有道。 双方谈了好一阵,牛有道问了不少的问题,主要是有关无边阁这边的情况。 来了此地,免不了走走看看、开开眼界,令狐秋一直陪同。 一行逛到好晚才回到各自的房间,牛有道刚在窗前端了盏茶坐下赏月,一只金翅从夜空中掠来,直接钻入了窗内。 黑牡丹伸手接了金翅,取出脚筒里的密信,找了笔墨纸砚,将密信中的内容译写了出来,走到窗前奉上,“道爷,北州消息。” 牛有道回头看来,接了密信查看。 他一看便知是陈归硕发来的消息,信中内容却令他皱眉,有点看不懂什么意思,陈归硕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反正是突然被邵平波调去了办事,太过突然,一时间和北州那边接头的人断了联系,又不好假别人的手代为转达,直到回了北州府城才将消息给传出。 “韩国地图!”牛有道放下茶盏起身了。 黑牡丹立刻从包裹里找出了他要的地图,在桌上摊开了。 牛有道盯着地图看了阵,又要了炭笔在手,对比着密信中的内容,找到了陈归硕所说的水路,将各地段的水路区段给标示连接了起来。 光说地名的话,韩国那么多地名,那么多河流,鬼搞得清是怎么回事,标示出来后,一切就显得清晰明了多了。 “北州通出海口…出海口通北州…”手指在路线上比划了两次,牛有道若有所思,嘴角渐渐翘起,露出一抹诡笑,嘀咕了一声:“战马!” 黑牡丹试着问道:“北州要从海路运送战马?” 第二五六章 都盯上了 盯着桌面地图的牛有道微微点头,“除了战马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在韩国境内偷偷摸摸。” 黑牡丹问:“是从齐国弄吗?” 牛有道:“大的环境不变,大家面临的大的困难自然也差不多,在大的方向上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选择。王爷两郡之地的战马所需尚指望着齐国这边,北州那么大的地盘所需就更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这条路线几乎贯穿整个韩国,北州的胆子还真大啊!”黑牡丹盯着地图啧啧惊叹一声。 “胆子不大能吞下北州吗?”牛有道手指敲了敲北州位置,嘿嘿道:“这可是打一开始就敢和韩国和燕国对抗的人,借韩国的水路一用对人家来说压根不算什么。这条水路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疏通的,也不敢让韩国知道,只能是静悄悄慢慢来,估摸着很早就在这条水路上下工夫了。也就是说,人家早就做了计划,一开始就没怕过,简直是在欺偌大个韩国无人呐!” 黑牡丹抬头问:“如此说来,大禅山有把握从齐国弄到战马?” “只怕不止是大禅山,他背后可能还有更大、更神秘的势力…”牛有道眯眼自语。 有此判断不是没原因的,陆圣中事件时,陈归硕紧急发出过警讯,之后有了空闲又将详情禀报过。 陈归硕明确告知了,亲眼目睹了邵平波身边出现了一群神秘人,陆圣中本没那么容易落网,正是因为这群神秘人的出现,才令陆圣中快速被擒。 不说别的,仅凭三只飞行坐骑就让牛有道暗暗心惊。 飞行坐骑的价钱可不低,一只动辄上千万金币,大禅山可用不起这么奢侈的东西。 能用得起飞行坐骑的势力,除了各国朝廷,基本上也就只剩修真界联盟里在‘缥缈阁’有座位、有资格在‘缥缈阁’里说上话的势力了。 更何况还不是一只飞行坐骑,而是一下冒出三只! 那次事后,他就深深认识到了,邵平波身后还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势力。 黑牡丹惊讶:“道爷,你是说邵平波背后还有比大禅山更大的势力?这不可能吧,若真存在的话,北州台面上不可能没一点动静,又岂会让大禅山在北州地面上独占好处?邵平波背后真要有那么大的势力,道爷和他作对,那势力怎会坐视不理?” 牛有道沉吟道:“所以我才认为这股势力很神秘,似乎不敢浮出台面。总之这股势力肯定存在,但我知道的情况还少,只感觉这股势力和邵平波的关系有些别扭,如同你说的这般,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个神秘势力的存在,黑牡丹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忍不住看了眼他手上的密信,不知消息是不是来自这密信背后的同一人。 对此她很好奇,不知牛有道什么时候在邵平波身边安插了如此要命的探子,这个探子简直是插在了邵平波的要害上。 原因很简单,邵平波在韩国秘密经营的水路那肯定是绝密,不是邵平波相信的人是不可能让去检查这条水路的,能接触到邵平波身后的神秘势力似乎也能说的通了。 正因为如此,黑牡丹突然暗暗欣喜,道爷这是真正把她当自己人了,否则不会让自己知道这绝密探子的存在。 瞬间,黑牡丹猛地心情大好! 只听牛有道又继续道:“邵平波那种人,我第一次接触到他,便深知他是什么人,绝非易于之辈,不管那股势力有多大,有多神秘,邵平波绝不会让人任意摆布,双方迟早要较劲!” 黑牡丹突然“噗嗤”一笑。 牛有道一愣,忍不住乐呵道:“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黑牡丹抛了个媚眼给他,“我这是高兴,邵平波身边的密探是谁?你放心,我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牛有道终于明白了她高兴什么,岔开了话题,“这也值得你发笑?” 黑牡丹鄙视一眼,没外人的时候,这女人对牛有道有点放肆,譬如玩点小暧昧之类的,这就是女人的优势,男人对牛有道抛媚眼估计会被打死。 见他不说,黑牡丹也就不再逼问了,知道有些事不好挑明,叹了声道:“我只是感慨,你和邵平波不是死对头么,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种感觉。” 她是参与过散播童谣谣言的人,知道牛有道和邵平波的过结,冰雪阁的事就不说了,知道二人是死对头。 牛有道狐疑,“什么感觉?” 黑牡丹唉声叹气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死对头都盯上了那个神秘势力,好像都看他不顺眼!” 牛有道也乐了,“有吗?” 黑牡丹点头,“邵平波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看那神秘势力不顺眼!”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没什么看得顺不顺眼的,对方既然没有公开帮邵平波对付我,肯定是有所忌惮,今后公开对付我的可能性也不大。”牛有道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地图上,“大禅山的势力能有那么容易从齐国弄到战马吗?我只是担心那神秘势力会出手帮邵平波!” 黑牡丹道:“这还不简单?韩国肯定要防范外敌长驱直入自己腹内,水路重要位置肯定设有检查的关卡,肯定有驻军,要阻止邵平波得手很容易,只要把消息透露给韩国朝廷,定能让北州苦不堪言!我就不信那神秘势力能让韩国在这事上无动于衷,真有那能耐,也犯不着装什么神秘。” 牛有道略显沉默,他一开始的确有这想法,然而很快被他自己否了,一旦这样干了,陈归硕很有可能会暴露! 他心里很清楚,某种程度上,他和邵平波都是同一类人。 人与人面对问题的时候,最大的差别其实就在面对问题的思维逻辑上,有人是点对点思考问题,有人是扇形思维方式,而他和邵平波都是蛛网状思维逻辑,稍有小虫子触及,立马就会有反应。 陆圣中出事,魏多那边及时掐断了线索,没能让邵平波咬上,这回若是再让水路的事暴露,邵平波只怕立马就能锁定背叛的目标。再多的人涉及,再多的人可能会泄密都没用,都掩饰不了,牛有道相信邵平波有那个能力。 想在邵平波身边安插眼线很不容易,这种人的警觉性太高了,逻辑思维能力太强大了,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至今都想不通邵平波当初是怎么迅速推断出他要去冰雪阁寻赤阳朱果的。 彩虹客栈遭受楚安楼的羞辱可谓是拜邵平波所赐! 他沉默许久、处心积虑的反手一击,谁知居然又被邵平波以杀阮氏母子的匪夷所思手段给躲过一劫! 对付这种人,他深知,想再弄出第二个类似陈归硕的存在送过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陈归硕和他牛有道的恩怨起于微末时,从上清宗就开始了,那时他和邵平波还不认识;后面的南山寺,他和邵平波还是不认识;再到金州,依旧和邵平波不认识。 邵平波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认为在上清宗的恩怨是为他布局,也不可能认为南山寺截杀是为他在布局,更不会认为金州杀燕使弄出那么大的事是为他布局。 陈归硕与他牛有道的恩怨,是与宋家一起浮浮沉沉的,是与宋家绑在一起的,一直到宋家灭门跟宋舒一起投奔邵平波。陈归硕的底子简直无懈可击,完美到天衣无缝,经得起任何推敲和怀疑。 如今看来,陈归硕所发挥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若不是陈归硕传递的消息,他压根不知道邵平波背后还隐藏有那么神秘的势力,不知道这个的话,以后可能会吃大亏! 若不是陈归硕传递的消息,他也不可能掌握邵平波如此绝密的水路消息,随时能给邵平波沉重一击! “不行!”牛有道摇头:“必要的情况下,我宁愿让邵平波得到大量的战马,也不能暴露他的那条水路!” 黑牡丹吃惊:“为什么?道爷,你可知一旦邵平波得到大量战马,具备了强大的武力威慑,北州很容易坐大!” 牛有道还是摇头,“没必要!不争一时之长短!” “……”黑牡丹无语,这样重创对手的机会居然要放弃! 有些事情牛有道不好跟她解释,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不认为邵平波失去了那些战马就能万劫不复,凭邵平波的能力完全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他,现在拿邵平波压根没办法,事实上对邵平波屡屡出手都告失败。 对他来说,邵平波最危险的地方不在乎邵平波获得了多少战马,最危险的恰恰是邵平波本人! 找不到致命一击的机会,他就不会轻易暴露陈归硕。 “道爷,你可是怕那边的密探暴露?”黑牡丹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事发时完全可以安排密探脱身啊!” 牛有道摆手道:“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烂在肚子里。我又不是木头,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又岂会坐视他得逞。只要战马还在齐国的地盘上,哪轮得到韩国来扣下!” 黑牡丹一愣,旋即目光一亮,是啊,齐国又不是死人! 牛有道负手看向了窗外,徐徐沉吟道:“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我现在纳闷的是,为何我等的客还不来,奇了怪了,难道令狐秋真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第二五七章 蛟龙啸月 黑牡丹:“道爷,有令狐秋在,大禅山的确有可能不敢乱来。” 牛有道背对道:“就算令狐秋不在,大禅山也不会对我乱来,先不说我在冰雪阁和皇烈的事,大禅山也不会为邵平波的私仇念念不忘,哪怕换了是天玉门,也不会为王爷的私仇折腾。这些门派,不真正触及他们的利益,是不会招惹乱七八糟麻烦的。何况如你所言,令狐秋在,大禅山多少要给他几分面子。” 黑牡丹又是一怔,一直以为道爷的布局是为应付大禅山,居然不是大禅山,不禁问道:“那道爷你等的客是谁?” 牛有道:“还是那句话,我担心那神秘势力会出手帮他。大禅山都不敢妄动,邵平波动用其他小势力出手的可能性更低,因为得手的可能性不大,在我手上吃过亏,他不会轻易做没把握的事情。” “所以,只要有客来,是那神秘势力的可能性很大。若那神秘势力真会在这种事上帮他,战马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那神秘势力应该也会参与…错了,不是应该,而是肯定!战马对邵平波至关重要,失败的代价太大!” 说着说着,发出一声冷笑,“搞不清邵平波身边的这些人是谁的话,敌暗我明,我会很被动!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对方若是按兵不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我便无处下手,只要对方有动作,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我倒要看看那神秘势力究竟是些什么人!” 黑牡丹:“令狐秋的人脉关系的确有可能让对方忌惮。” 牛有道背对摇头:“令狐秋应该不至于让那神秘势力也忌惮!” 黑牡丹奇怪:“何以见得?” 牛有道缄默不答,他心里是清楚的,令狐秋的面子还不至于无所不能,对大禅山那种也许有影响力,但是对能随便动用三只飞禽坐骑的势力来说,说是在缥缈阁有一席之地也不为过,人家未必会把令狐秋这种掮客放在眼里,忌惮就更谈不上了。 见他不说原因,做为身边人来说,黑牡丹有提供参考意见的义务,提醒道:“道爷,你别忘了,你也知道战马对邵平波至关重要,现在战马才是要紧事,说不定邵平波的主要精力就在战马上,暂不会分心对付你。” 牛有道转过了身来,叹道:“他想除掉我是必然的,我潜隐一年多没露面,他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一旦再次潜隐,他再想下手只怕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能无视?” “我能关注北州那边,他不可能不关注青山郡,我不信他能不在青山郡安插耳目,我可是在城里特意逛了圈,我不信他不知道我出山了。” “我之所以一路上不急于赶路,之所以在等客来,就是想弄清神秘势力是什么人。若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们在齐国行事本就可能会困难重重,背后再隐藏这么个随时会对你出手的神秘势力,事情则会更麻烦呐…” 最后一声无尽叹息。 黑牡丹能察觉到他平静下的忧心忡忡,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明白了他出山布置上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道爷出山弄战马的事比天玉门他们更困难、更危险,心中不禁也跟着泛起忧虑。 “收拾一下吧。”牛有道将背于身后的密信拿了出来交给她,同时指了指地图。 黑牡丹立刻将密信给销毁,地图水路上的标示也要处理干净。 “嗷…嗷…嗷……” 就在这时,三声吟啸在外面回荡,声音不算太大,却很有穿透力,宛若要穿透九霄一般。 两人相视一眼,迅速闪到窗前向外眺望。 如水银倾泻的月光遍洒无边阁,也令湖水波光粼粼,朝发声地方看去,隐见水面升起了三根柱子,两大一小,在水面荡动着涟漪。 两个大的体躯犹如两棵遒劲老树般粗壮,小的与大的相比明显小一大半。 明显有鳞甲覆体,月光下折射泛光,犹如覆盖着朦胧光晕。 略有的动作显示正在仰天对月咆哮,蛟龙啸月! 奈何在湖中心,距离有点远,又是晚上,加之月光在水面明暗折射的干扰,根本看不清模样。 牛有道手一挥,正欲以气机指挥月蝶飞过去照明,好看个清楚明白。 谁想已有人迫不及待,一座横跨的石桥上,已经有人指挥了月蝶迅速飞去。 然而就在月蝶即将接近时,哗啦一声巨响,水中甩出一条大尾巴,尾巴虽大,速度却是迅捷飞快,一闪,就直接将那月蝶给拍没了。 “哈哈…”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群嘲笑声。 牛有道一愣,不得不按捺下了自己的月蝶。 “嗷…嗷…嗷……” 湖面又是三声龙吟,持续而绵长,引得众人注目。 众目睽睽之下,三条翘首出水面的蛟龙慢慢下沉,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波光翻涌的水面。 同样站在窗前观望的令狐秋呵呵笑了声,抬头看向夜空皓月时,外面却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红袖去开了门,只见门外出现一个富态汉子,开口便问:“令狐先生可在?” 红袖疑惑道:“你是?” 富态汉子不卑不亢道:“器云宗的伙计,我们樊掌柜与令狐先生也是旧识,听说令狐先生来了,差我过来拜见。” “稍等!”红袖客气一声,对器云宗的人不敢怠慢,迅速转身回去向令狐秋通报。 令狐秋倒不担心什么,在这里,不怕有人乱来,忙道:“有请。” 富态汉子很快被请了进来,“器云宗商铺伙计李真,见过令狐先生。” “李真?”令狐秋上下审视道:“看着有点面生,以前似乎没在器云宗这边的商铺里见过你。” 富态汉子李真笑道:“我在这边已经好些年了,也没见先生来过。” “那可能是刚好没碰见。”令狐秋呵呵一笑,他其实也有好几年没来这边,刚才那话只是试探,若他一说没见过,对方又回复是新来的之类的,那反而可能有问题。笑问:“樊掌柜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真道:“掌柜的请令狐先生移驾前往商铺,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令狐秋犹豫了一下,问:“什么事?” 李真摇头:“那我可就真不知道了,掌柜的事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先生去了自然就会知道。” 令狐秋点了点头,器云宗掌门可是在缥缈阁有一席之地的人,器云宗的人发出邀请他不好不去。 可他又担心牛有道这边,他若不在,担心有人会乱来,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某人再胆大,也不至于敢在这里乱来,遂回道:“李兄先回,我收拾一下立马就过去。” 李真皱眉道:“那就请令狐先生快点,不要让掌柜的久等。” “那是自然。”令狐秋满口保证。 李真拱了拱手,告辞了。 待他一走,令狐秋几乎是随后就出了门,说什么收拾一下是假,不放心牛有道那边是真。 领着红袖、红拂来到了牛有道这边,敲门而入。 结拜兄弟两个这一路走来,已经算是很熟悉了,客套话已没了必要,牛有道直接问:“兄长有事?” 令狐秋嗯了声,“是有点事,有个在这边的老朋友招我见面,我得过去一趟。” 牛有道顿时来了兴趣,“是要带我去认识一下吗?” 令狐秋摆手,苦笑道:“对方的背景我不便冒然带人出去,过来是想问问你,你不会有事要出门吧?” 牛有道愣了下,“我能有什么事,到了这个时辰,自然是要歇下了,出门干嘛?要逛也要明天白天再说。” 令狐秋点头:“那就好,听说你仇人不少,你们几个的修为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我不在你们身边时,还是尽量别乱跑的好。” 牛有道呵呵道:“倒是让兄长费心了,兄长放心,不会乱跑,兄长尽管去见朋友。” “好!”令狐秋颔首,只要人在天湖客栈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他也算是放心离开了。 临近天湖客栈的一栋昏暗无光的阁楼内,一名体型瘦高的汉子负手站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湖客栈的出口。 后方开门声响起,一富态汉子入内,正是刚才去见过令狐秋的李真,走到瘦高汉子身边低声道:“他应下了。” 瘦高汉子淡淡道:“他反应如何,没怀疑吧?” 李真道:“反应正常,应该没有怀疑,在无边阁境内,根本不用担心会出事,去见器云宗商铺掌柜又能有什么事?完全没有怀疑的理由!” 瘦高汉子又问:“你通知他的时候,他没有跟目标在一起吧?” “没有!我进屋看了,目标不在。”李真说着,声调忽然一低,“出来了。” 瘦高汉子目光一闪,盯向了走出天湖客栈的令狐秋和红袖、红拂,抬手略打了个手势。 李真立马将悬挂在腰间如玉佩的小金属匣子抽开,招出了里面停歇的月蝶。 月蝶翩翩起舞,黑漆漆的屋内顿显光亮。 两人已双双从窗口回避开了。 稍候,屋内光亮又消失了,另一扇窗口又推开了,两人又出现在另一边的窗口,目送令狐秋三人离开。 第二五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立刻离开这边,不要再露面了,立刻走!”瘦高汉子盯着窗外沉沉一声。 “是!”李真应下,明白对方的意思,快步出了阁楼,迅速遁入夜色中…… “咚咚”敲门声响起,黑牡丹打开门一看,门外留着三缕长须的男人让她有些意外,“潘掌柜!” 来者正是留仙宗在无边阁这边商铺的掌柜,之前她将对方请来过,三派掌柜一起与牛有道见了面的。 “道爷在吗?”潘掌柜笑道。 屋内响起牛有道的声音,“潘掌柜来了?” 黑牡丹本还想禀报一声,牛有道一发话,她知道没了阻拦的必要,彻底将门敞开了,把对方让了进来,又伸头到门外左右看了看,方退回关了门。 “道爷!”潘掌柜入内见礼。 牛有道挥手示意黑牡丹奉茶,笑问:“潘掌柜有事?” 潘掌柜忙对黑牡丹摆手,表示不用,回话道:“的确有要紧事,门内派往齐国那边操办战马事宜的人来了,说是带来了重要消息,要见道爷。” 牛有道立道:“人呢?怎不见过来,在商铺里?” 潘掌柜摇头:“没有,说是在齐国那边出了点事,是逃到这边来的,怕被人盯上,没敢进无边阁,只让人过来向我递了话。说带回了重要消息,具体什么情况不肯告诉我,说师门交代了战马事宜与你联系,他只肯见你,见不到你不肯露面,约道爷在无边阁外碰头。” 黑牡丹神情一肃,不知出了什么事,弄得这般严重的样子。 牛有道问:“具体见面地方你知道吗?” 潘掌柜:“知道,说是只要你人到了,他自会露面。” 牛有道:“好!你门外候着,容我先换身便于夜行的衣裳。” “是!”潘掌柜略欠身,先出去了。 牛有道平静目送,待门一关,立刻偏头低声道:“发信号!” 黑牡丹一愣,“道爷怀疑潘掌柜?” 牛有道:“我不是怀疑潘掌柜,而是令狐秋一路陪伴太过紧密,我想给客人创造机会都难,令狐秋一直如影随形。” 黑牡丹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和眼前的事有关系吗?” 牛有道:“一路上不曾分开过,令狐秋刚离开,这边就有事找我,还要约我出去见面,是巧合吗?” 黑牡丹:“那你还是怀疑潘掌柜。” 牛有道:“令狐秋不来找我交代一声,不知道他离开了,我怕是不会多想。就算令狐秋没过来交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别磨蹭了。”偏头示意了一下。 黑牡丹嗯了声,招了月蝶过来,引到窗边,令月蝶在窗内绕着圈圈。 直到前方远处的某个窗户内也出现了月蝶绕圈的情形,黑牡丹才收了月蝶,转身对牛有道点了点头,表示好了。 牛有道走到一边墙壁上,摘了挂在墙上的一件黑斗篷。 黑斗篷倒不是他带来的,而是客栈备好的,每件客房里都有两件,为住客保密需求所准备的,为一些进出客栈不想露出真面目之类的住客而备。 斗篷抖开罩在了身上,胸前绳子一系,穿好! 一只手从斗篷内伸出,五指虚空一抓,将架在剑架上的宝剑隔空吸附在手,连同胳膊一起隐没在了宽大的斗篷内。 见黑牡丹也摘了墙上斗篷,牛有道平静道:“你留下,不用跟去。” 黑牡丹愣住,“道爷一个人去?” “嗯!”牛有道点头,抬手掀了后背的帽子扣在头上,半张脸都给遮了。 黑牡丹顿时急了,压低着嗓音焦急道:“你不是怀疑有人要对你下手吗?万一真是那神秘势力怎么办?蓄谋这么久对你出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致命一击!” 牛有道:“若真是那神秘势力,你去了有什么用?” 黑牡丹焦虑,“多一个人总比没有好吧!” “添个累赘吗?”牛有道边说边走。 黑牡丹迅速上前,伸手拦住了他,“道爷,你不能这样冒险,既然怀疑有问题,就不要去了!” “之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有问题才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让开!” “道爷,你不能去,我和段虎去就行了!” “人家的目标是我,你们去有什么用?让开!” “道爷,你不能这样,你若出了事,我和段虎他们,还有三派,就没办法在庸平郡王那边立足了。” 牛有道突然从袍子里伸出只手来,一根手指在她鼻尖上挑拨了一下,顺手滑到她腰上,单臂直接勒进了自己怀里。 突兀猛然,差点吓黑牡丹一跳。 个子较他矮的黑牡丹抬头,看清了他帽子下似笑非笑的全貌,不禁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调戏她。 她干脆张开双臂抱紧了他,“不要去了,我陪你睡,我那方面的活可好了,包你满意!” 牛有道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活好关我什么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靠的不仅仅是胆子,我只是想告诉你,元婴期修为以下的修士,没人能轻易杀死我!” 此并非虚言,东郭浩然传给他的传法护身符,他身上还有九道! 黑牡丹自是不信,然牛有道没时间跟她废话,已经一把将她扯开了,顺手“啪”一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不经意间,曾经道上的那个‘道爷’的风范又出来了。 黑牡丹顺手在屁股上揉了一下,却无感,还要拦。 牛有道帽子一掀,一脸肃杀,冷目而视,一手指着她,“不懂规矩就去找猴子,让他好好教教你!再敢废话,给我滚!” 那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调戏来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神色狠厉,吓人! 黑牡丹一脸凝滞,僵硬在原地。 牛有道已大步而去,开门,出门,关门。 外面走廊上,潘掌柜正徘徊,猛抬头,见到牛有道出来,立刻凑了上来,“道爷!” “走吧!”牛有道顺手扯了身后帽子罩脑袋上。 “呃…”潘掌柜看看他身后,不禁疑惑道:“就你一个人?” 牛有道反而奇怪道:“你不是说他只肯见我吗?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秘事,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潘掌柜愣了下,又连连点头,“是是是。”赶紧伸手相请。 两人大步急行,很快出了天湖客栈,走上一座拱桥时,潘掌柜朝不远处一栋漆黑阁楼方向微微点头,反正牛有道脑袋上罩那么大帽子视线上也看不到。 站在窗口的瘦高男子目送一阵,转身,点燃了屋内的灯火,灯罩扣在了上面。 屋内亮堂上了,他自己却开门离开了…… 器云宗商铺内,令狐秋背个手来回徘徊着,等候着。 好一会儿之后,一个衣着得体的白净男人云淡风轻走来,正是此间商铺管事的樊掌柜。 徘徊中的令狐秋立刻止步,老远拱手笑道:“樊掌柜!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樊掌柜停步,上下看他一眼,淡淡问道:“令狐兄找我有事?” 语气中谈不上有多客气,凭器云宗在修行界的地位,他也没必要把令狐秋太当回事。 道理很简单,若真是遇上了连器云宗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找令狐秋这个所谓的晋国名士也白搭。而器云宗若真要找令狐秋去办什么事的话,令狐秋怕是也很难拒绝。 令狐秋一愣,“不是樊掌柜找在下吗?” 樊掌柜眉头略挑了一下,反问:“我找你?” 令狐秋目光一凝,忽脸色大变,又问:“贵商铺的李真在吗?” 樊掌柜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李真?我们商铺没这个人。令狐秋,你在绕什么圈子?我没空陪你玩!” 令狐秋立马换了笑脸,连连拱手道:“抱歉,抱歉,看来是我误会了,把一个叫李真的误会成了贵派商铺的人,真是该死!樊掌柜,是我不敬,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先告辞!” 说罢立马转身,对红袖、红拂使了个眼色,大步出门离去。 红袖、红拂对樊掌柜半蹲行礼后,也迅速转身离开了。 负手而立的樊掌柜慢慢放了只手出来,手指招了一下,立刻过来一名伙计,凑近了听候吩咐。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正常,派人去盯一下这家伙,看看在搞什么鬼!”樊掌柜面无表情地淡然道。 “是!”那伙计迅速离去。 天湖客栈,令狐秋领着二女急匆匆返回,直奔牛有道的房间门口,“咚咚”响地连连敲门。 黑牡丹开门,见是他,神色如常地客气一声,“先生!” 见她还在,令狐秋略松了口气,朝屋内瞄了瞄,“我那兄弟休息了没有?我有事找他。” 黑牡丹:“不巧,刚有人找道爷,道爷出去了。” 令狐秋脸色又猛一变,“出去了?你怎么在这里?你没陪他一起去?” 黑牡丹:“道爷不让我跟着。” 令狐秋立马推门走了进去,也不管黑牡丹同意不同意,在屋内到处看了看,牛有道果然不见了。 跟进来的红袖、红拂面面相觑。 “什么人找他?”令狐秋霍然回头问了声。 黑牡丹道:“我不认识。”她实在是不好说,万一那个潘掌柜没什么问题的话,乱说有可能泄密。 令狐秋沉默了一阵,又换了笑脸道:“那行,你早点休息,我那兄弟回来后让他过来找我,我有点事找他。” “好!”黑牡丹应下。 第二五九章 肃杀 三人转身离去,黑牡丹送到门口,“先生慢走。” 又站在门口目送了三人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关门回了屋内,黑牡丹表面的淡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焦虑,焦虑徘徊。 返回了自己房间的令狐秋也在徘徊,最终慢慢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咚”一声,忽一拳砸在了桌上,恨恨一声,“贱人!不用猜,肯定是那个贱人干的好事!” 没了外人,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在器云宗商铺,他不好说有人假冒了器云宗的人,把器云宗给牵扯进来的话,必然会惹得器云宗追查是什么人假冒器云宗的人,搞不好要扯的自己这边蛋疼。 在黑牡丹面前也不便捅穿,不便说是有人要对牛有道不利,否则对方要怀疑他怎么知道是有人要对牛有道不利。 他甚至不能去追牛有道的下落,追上了,与对牛有道不利的人撞见了,是打还是不打? 简直是防不胜防,他一路紧盯,没想到居然在最不可能出意外的地方被人钻了空子。 也恨自己大意了,若不是自己认为这里不可能出事…,很显然,对方正是利用了自己这个心理。 他现在纳闷的是,牛有道被支了出去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事暂时只能是憋着,不好拉着黑牡丹问那么清楚。 目前也只能是等着,等最后的结果再来做决定。 明知是怎么回事,偏偏却不敢吭声,憋出了满腔怒火! 红袖、红拂知道他说的那个贱人应该是指那个苏照,理由很简单,因为把这边给调开了,有些事情这边心知肚明。 “贱人坏我事,你们立刻传讯给上面,必须给我个交代!”令狐秋又愤愤一声,可谓恨得牙痒痒。 二女相视无语,交代?对方应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背景,怎么交代?让人给了你交代,你身份背景就会暴露,上面不太可能会这样做。 两人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这事只能是上报,给什么交代是不可能的,能动用晓月阁人手的人,在晓月阁内不会没点倚仗,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星空浩瀚,沙海无垠。 远离了无边阁的两条人影落在了这一带最大的一座沙丘上。 笼罩在黑斗篷里的牛有道环顾周围,问道:“是这里吗?人呢?” “他说了见到道爷自然会露面,此时应该是躲在哪观察吧!”潘掌柜陪笑道。 牛有道抬手掀开了盖头,露出真容,便于让人观察。 然而变故就在当下,一旁的潘掌柜目光一闪,杀机陡现,突然一掌,狂轰向牛有道的胸口。 那速度之快,牛有道根本避无可避。 似乎来不及反应的牛有道身形微动,也未躲,袍下“锵”一声剑鸣,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袍子里划出。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至少潘掌柜是这样认为的。 潘掌柜也不为惧,道理很简单,自己先发制人,只要被自己一掌打中,不说立马将牛有道给打死,也要将牛有道一掌给震飞出去,起码得将牛有道给打成重伤,牛有道那一剑出手已经晚了,是伤不到自己的。 一掌印在牛有道胸口的刹那,眼中略带狞笑的潘掌柜突露惊愕神色,身形急闪而躲。 明明一掌打在了牛有道的身上,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居然感觉自己掌力打在牛有道身上无处吃力。 那感觉就像是,一道洪流明明可以将一根桩子给冲毁,谁知桩子突然变成了一条鱼。洪流冲向了那条鱼,而那条鱼也冲进了洪流中,再澎湃的洪流,对这条鱼来说,也照样是畅游自如。 据可靠消息,自己的修为高过牛有道应该不止一点点,那足足是一个境界的差距。 但这感觉很诡异,这闪念间的感受,哪怕他修为再高,也差点将他给吓了个魂飞魄散,那道剑光已由下至上而来,要将他给对半斜挑了。 双方的修为差距太大了,牛有道的乾坤挪移无法将对方的力道给全部转走,身后罡风狂暴,吹的狂沙喷爆,整个人震的踉跄后退好几步。 尽管如此,却未让面露狠厉的他放弃那一剑的攻击。 反应过来的潘掌柜错身急闪,仍然晚了些,对方出剑的速度很快、很凌厉,剑光在他身上带出一抹飞洒的血花,一条胳膊和小半只肩膀与他的身躯分离,随着飞洒的血花在月色下飞了出去。 人带着血花腾空翻扭,躲过了最致命的一击,那道划开他肩膀的剑光几乎是贴着他面颊走过,差点没把他半颗脑袋给削了。 一剑划出的牛有道连连后退,退进了身后爆涌的狂沙之中。 肩头鲜血狂喷的潘掌柜落地踉跄,脸色瞬间惨白,身形摇晃着,迅速出手在肩头连点。 创口太大,半只肩膀几乎没了,点住穴位也难止住血涌,只是止住了狂喷而出的血脉而已,从胸腔内涌出的血却难止住,在那拼命施法压制,才止住了鲜血再往外涌。 爆开的沙尘迅速落下,微尘则随风而去,露出了退入沙尘中的人影,落下的沙粒也如细雨般打在了人影的身上。 一身黑斗篷的牛有道斜剑在手,面色清冷,中分而开的斗篷在风中飘扬,肃杀! 月光,为沙漠平添了神秘。 沙丘起起落落如波,起处如明波,伏处是暗影,明波处处,暗影处处,诡谲。 一阵狂暴声过去后,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 牛有道斜在手中的剑抬起,指向对方,以剑问话! 他开始还以为对方最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给利用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对他出手,没想到居然会偷袭他,这无异于背叛了师门。 万幸的是,自己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否则刚才那一掌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刚才的那一瞬间,事发时毫无征兆,很惊险! 站在沙丘上的两人,一个杀气腾腾,一个佝偻着后背捂住肩膀破损处。 潘掌柜呵呵笑起,脸上带着几分自嘲意味道:“久闻牛有道刺杀燕使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这本事,难怪了,是我低估了你。不过你这身手可不像是来自上清宗。” 牛有道陡然抖剑一劈,唰,一道剑气骤然迸射而出,直劈向对方。 潘掌柜立刻一拳轰出,咣!一道拳罡将劈来剑气给爆破,不过来自胸腔内的鲜血又涌出一股,旋即又被他施法压住。 牛有道手中剑指了指他肩头:“是不是来自上清宗不重要,问题是你的伤势很严重,已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不用我动手,这沙漠中的沙蝎也能要了你的命。说吧,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潘掌柜呵呵道:“饶我一命?我是不宜再战,可我若想离开,你的速度也拦不住我!更何况,也用不着我动手。”说话间偏头看向了一旁。 牛有道顺势瞥了眼,只见五道人影闪身飞落在不远处的沙丘上。 五人盯向此处,为首者正是之前躲在天湖客栈附近阁楼内的瘦高汉子。 对峙的场景,令五人有些讶异,很明显,潘掌柜吃了亏,需知这位潘掌柜可是金丹修士,怎会败在牛有道手中? “牛有道,现在你倒是说说看,是谁饶谁一命?”潘掌柜笑问。 牛有道反问:“成了残废很好笑吗?” 潘掌柜顿时笑不出来了,眼中闪过一丝难言苦楚,脸上浮现狰狞之色,“总比死人强!” “我保证,你跑不了!”牛有道神色平静地给予答复,忽仰天施法,发出一声近乎狼嚎般的长啸:“嗷呜……” 啸声一起,潘掌柜脸色一变,结合对方的话,意识到了不对。 五名正惊疑不定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立刻闪身而出,朝这边扑来。 沙丘上的牛有道翻手挥剑横扫出一道剑气阻拦,旋即纵身而起飞掠,向沙漠深处逃窜。 咣咣声连响,五人破开劈来剑气,飞落在高高沙丘之上的同时,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长啸声,似乎在回应牛有道发出的长啸。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影急速飞掠而来,看飞行速度,修为都不低。 几人脸色微变,这情况有点不正常,据报,牛有道一路上就那些人,哪突然冒出的这些高手? 不但是有人来,四周已经开始有唰唰快速飞爬而来的沙蝎,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正在朝这边集中。 “留个人护送他!其余人随我去追牛有道引开人。”瘦高汉子喝了声,一挥手,带了三人飞掠而去,继续追杀牛有道。 “那小子有点邪门,小心点!”潘掌柜喝了声,话还未落,已被护送的人扯了胳膊,向一侧飞掠而去。 三派追来的十五名金丹修士突然分出五人,朝两人逃逸方向追去。 逃逸二人回头看了眼,顿时暗暗叫苦。 追杀牛有道的瘦高个回头看了眼,感觉情况有点不对,来的人竟然不管牛有道的死活,还分散力量去追人? 眼前的情况很出乎他们的预料。 然而现在想再折返已有不妥,一旦让那些人缠住,牛有道肯定要跑没了影,到时候这大晚上的想在浩瀚沙漠中找到牛有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干掉牛有道,四人只能是继续盯住远处急逃的牛有道急追。 后方三派的十名高手又急追在他们的身后。 第二六零章 地下追杀 一群又追又赶的人当中,除了最前面逃跑的牛有道外,全部是金丹境界的高手。 由此可见,为了弄死一个筑基期的牛有道,预谋者该是下了多大的本钱,这是非把牛有道给弄死不可。 同样可见,牛有道为了保命,也是动用了巨大资源的,调用了三派十多名金丹修士保护! 双方的修为差距太大,很快就要撵上。 落地之际的牛有道突然一掌狂轰向地面,咣,沙粒爆开,他从天而降,没入了喷爆的沙尘中。 沙粒稀里哗啦落下的同时,率先领先后方几人一大段距离的瘦高汉子凌空拔剑,凌空劈出一道凌厉剑气,正中牛有道隐没之地。 纷飞沙雨中,落下的同时,人在沙地挥剑朝着地下四面八方劈出凌厉剑气乱斩一气。 沙粒稀里哗啦落地后,他提剑环顾四周,哪还能看到牛有道的影子。 迅速单臂背剑身后,单膝跪地,一掌摁在地面,施法感应,很快眉头一跳,单掌在地面飞旋搅动,怒喝一声,“开!” 只见澎湃法力搅动,迅速在沙地上搅出一个洞来,随后直接提剑冲了进去,洞口随之崩塌隐没。 之后从天而降的三人似乎有些无语,大家虽然同是金丹修士,可金丹修士和金丹修士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各自修炼的功法不同,能发挥的作用和驾驭法力的方式也不同。 他们可没本事钻进沙漠之下到处乱跑。 这一耽搁,后面十人已经撵到,三派高手围住三人,狂攻! 三人自然是竭力反抗,厮杀瞬间进入白热化! 已经深入地下的瘦高汉子周围,罡气急剧而强烈旋转,令他周身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空间,而周身旋转的罡气又如一个钻头一般为其开路。 提剑在手的瘦高汉子简直是在地下奔跑,直朝目标藏身地点追去。 而此时的牛有道正身陷在沙中,他没本事像瘦高汉子般在数十米深的沙里面开辟空间,但他却不惧地下强大的地压,能找到那微妙的压力平衡点。 闭目凝神与周身沙子融为一体,静默! 察觉到有东西快速逼近,敌方唰唰开辟的动静太明显了,想不发现都难,牛有道眉头微动,暗暗心惊,来的什么人?居然出动了这样的高手追杀自己! 这次轮到他暗暗叫苦了,明知道有危险,还敢单独来这沙漠中赴会,就是因为有这本事为倚仗,没想到碰上了真正的高手! 这绝对不是所谓的金丹高手,绝对是金丹境界中的真正高手! 心里问候了邵平波祖宗十八代,哪还敢逗留,乾坤挪移运转,人在沙中如游鱼般,迅速遁离,往地底深处逃。 他倒要看看对方的抗地压能力能不能比过自己,一旦对方承受不住了,就是自己脱身的机会。 一个在沙中游离,一个以强大法力开路追杀。 又下冲了个几十米后,牛有道差点骂娘,再往下没路了,居然是石头。 石头他哪游的进去,他的乾坤挪移也就能在水中和沙地里耍耍,碰上正常的地面都搞不动,就更别提硬石头了。 又横向跑了几十米,发现下面还是硬石头。 没办法了,地下钻不下去了,只能是横向逃。 然而对方追赶的速度太快了,双方越来越近。 眼看已近,追杀中的瘦高汉子突然挥剑狂斩。 沙地中狂暴而来的轰鸣动静袭来,牛有道迅速挥臂一掌推出,一道红光从掌心喷薄而出。 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初不通法力无法驾驭的小子,对他现今而言,已经能直接施法驾驭体内的传法护身符护体。 轰!狂暴掌力和凌厉剑气撞在了一起,恍如剧烈爆炸一般。 咣!紧接着一声异响传来,牛有道能感觉到沙子在迅速下泄,不禁一喜,石头地面似乎被震开了,下面似乎还有空间。 牛有道迅速跟着流沙钻了下去。 流沙稍作下泄,似乎又停下了,从沙中冲出的牛有道发现身边一空,居然从沙中跑了出来,周边漆黑一片,似乎空荡荡的。 施法四周一探,发现好像是一个地下甬道。 一道光亮闪出,招出了月蝶一看,还真是石头巩固的地下甬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管他是什么地方,只要有路逃命就成,立刻在甬道中飞掠,月蝶随行照明。 还在沙中的瘦高汉子却惊住了,刚才一阵剧烈对撞的爆炸威力将他周身飞旋的罡气给爆破了,立刻被周身的沙子将他给埋了。 巨大的压力陡然加身,差点没挤的他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拼命施法顶住了。 一时的突然异变,差点点就让他失手栽在了这里,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施法顶住了,不然真有可能被压成了肉酱。 令他惊疑不定的是,刚才威力那么大的撞击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小子很奢侈地使用了‘爆击符’? 能打伤潘掌柜已经让他惊奇,还能在地压这么大的地下跑来跑去,已经够见鬼了,又来这么一暴击,差点没把他给弄死! 周身法力再次酝酿旋转,很快又再次开辟出了一个空间,才松了口气,也有点庆幸,幸好牛有道那家伙不知道他刚才的情况,若是趁他刚才的情况动手的话,非死在对方手上不可! 自己虽不是丹榜上的顶级高手,但好歹也是丹榜一流高手行列中的,要是死在了一个筑基修士的手中,那可真就成了笑话。就算没死在对方手中,让一个筑基修士在眼皮子底下跑了,那也是笑话啊! 暂时排除了杂念,继续施法向前追去。 横向追击下,他其实已经踩在了石头地面上,没跑几步便发现了不对,发现脚下石头地面裂出了大口子。 稍一犹豫,也钻了进去。 很快又撞上了石头地面,不过周身的巨大压力却是减弱了不少。 往一侧冲,又撞上了石头墙,见鬼! 又改变方向,周身一空,发现居然从沙中冲进了一片黑暗空间。 四周黑漆漆一片,周身旋转罡气停下后,能感觉到后面的流沙流淌而下,埋了自己双脚。 施法探了探四周,也放出了月蝶,才发现进入了一个地下甬道。 不知进入了什么地方,看看身后沙堆,再看看黑漆漆的甬道尽头,见到前方地面的灰尘上有脚印,他立刻闪身追了去…… 沙漠地表,十人围攻之下,三人中已经倒下了一个。 留仙宗的月轮在月光下嗖嗖飞旋,在月色下发挥出了最强大的威力,不断折射出月光照射对手的眼睛。 三名浮云宗修士直面两人,四名灵秀山弟子以金属长鞭在外围助攻,三名留仙宗修士以月轮在外围以月光惑敌,打的两名杀手只有招架之力。 周边陆陆续续冲来的沙蝎,不断被斩杀! 另一地的打斗场地则是另一番情形,大量的沙蝎闻到血腥味围来。 潘掌柜已被一名留仙宗弟子一脚踩在地上,后者怒斥:“叛徒!” 若不是牛有道这边早说了要活口,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留仙宗的脸都被丢光了。 另一名杀手人在空中一身闷哼,被两名浮云宗弟子围攻,斩断了一只胳膊,后背被劈了一剑,一只金属长鞭缠住脚活生生将其给拽了下来。 冲上来的人迅速出手,将其给制住了。 边上不要命扑来的沙蝎不是被当场斩杀就是被打飞了。 五人将两名活口一捉,迅速商议驰援事宜,最后决定由两人将两名杀手送去无边阁那边,另三人去驰援牛有道那边。 没办法,牛有道再三交代过,让他们一路上受罪、风餐露宿的秘密跟随,而他牛有道自己甚至不惜舍身作饵,有一个目的是重中之重,那就是要示弱诱敌,抓活口! 牛有道的意思很简单,一旦需要他们动手的时候,务必要给他抓到一个活口! 这一下抓了两个,也算是能交差了。 两人提了两名杀手掠空而去,另三人迅速腾空而起,越过下方竖起毒刺的沙蝎,朝牛有道逃逸的方向飞掠而去…… 地下,瘦高汉子站在一个三岔路口,不知该往哪条路走,月蝶往三条通道内都照了一下,没发现有足迹。 瘦高汉子暗骂狡猾,牛有道那厮估计是发现了地面会留下足迹,应该是脚没落地,借助了甬道的墙壁来了个飞檐走壁而行。 正琢磨观察之际,耳朵忽然微动,隐隐听到了打斗动静传来。 仔细辨别了一下动静来处,就是从正前方的甬道内传来的,精神一振,迅速前行。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就算牛有道在前面,也不该发出打斗动静才对,这不是明摆着泄露行踪吗?难道有陷阱在等着自己? 任务交代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再三交代过了,牛有道此獠极为狡诈,让务必小心! 念及此,他不禁保持了高度警惕,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谨慎接近。 殊不知,对牛有道来说,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鬼地方,连地况都不知道,情急之下能弄出狗屁的陷阱。 他直接往三岔路口的中间一条路走,是因为他有经验,也不看他前世是干哪一行的,对地下建筑的门道,眼毒的很。 路上一看,他就明白了,这特么应该就是地表的建筑被沙给埋了,搞不好就和那传说中的古城有关。 遇上这种,最好是走正道,中间的正道应该能四通八达,走旁路的路话,遇上的选择性肯定不如正道多,很有可能会走上死路,逃命的时候哪能往可能会出现的断头路上走。 第二六一章 狂暴 奈何计划不如变化,今天的运气不好,接连遇见意外。 本以为凭自己能在沙地遁逃的本事,单身前来赴会有足够的回旋余地,谁想碰到个真正的高手,居然能遁入地下追杀,逼得他狼狈而逃。 现在挑了个自己认为合适的路线,谁想又撞上了麻烦。 他现在身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殿宇里面,被成群的沙蝎挡住了去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沙蝎,层层叠叠的攀爬,摇晃着螯钳,摆动着毒针尾巴,看得人头皮发麻,月蝶吓得不敢低飞,在殿宇顶部振翅。 四周到处是或站或坐的大大小小佛像,雕像或庄严或慈悲或面目狰狞。 如此大规模的佛殿,牛有道估摸着是传说中武朝之前那个佛教兴盛时代的遗迹。 只是这佛门遗迹,此时似乎成了沙蝎的窝,看那大大小小的沙蝎,小的只有兔子般大小,满地嗖嗖乱跑,自己似乎无意中闯进了沙蝎的某个老巢。 老巢被人给闯入,沙蝎立刻躁动起来,开始互相攀爬堆叠,封堵佛殿后面的一条通道,挥动着螯钳示威,那后面似乎有什么重要东西,似乎要阻挡外敌入内。 同时,大群沙蝎从各路口冲出,弹跳着扑来进攻。 牛有道本想立刻原路退回去,然而想到杀手可能已经从后面追来了,现在退回去简直是找死,瞬间身形飞旋,手中剑光连挑连劈,剑气纵横,将围攻的沙蝎杀了个残肢断腿乱飞。 迅速冲到大殿一侧,轰一拳砸在墙壁上,石块崩裂炸飞,结果却发现石块后面是坚硬的土层,无法如遁入沙中那般逃离。 翻身打飞一片围攻沙蝎,人又从纷乱中脱身冲出,腾空冲向了屋顶,落在了上面高高的石梁上。 轰!朝着屋顶又是一记重拳,屋顶厚重石块哗啦掉落,却不知是什么结构,石块上面还有交错搭建的石块巩固,搞不清堆了多厚、堆了多高。 “你大爷…”牛有道嘀咕着骂了声。 下面弹跳的沙蝎跳不到那么高,不过却从四面八方的墙壁或石柱上攀爬而上,要从建筑上方围攻。 形势不允许他慢慢来,牛有道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人在梁上飞跃,又回到了原路闯进来的甬道入口位置的上方,招了月蝶过来,迅速将月蝶给收了。 殿内瞬间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大量沙蝎朝这边蜂拥而来,将这边入口也给堵了,并且往上攀爬。 牛有道缩在梁上墙角不声不响,察觉着爬上来的沙蝎飞快靠近,准备施法以护体罡气硬抗一阵不还手。 就在这时,轰!一声震响,一道刚猛剑气从入口处轰了进来,将堵在入口的沙蝎斩飞一片。 入口处也绽露出了月蝶振翅的光亮,瘦高个的人影也冲了进来,大量沙蝎迅速朝他扑去进攻,月蝶就停落在他的肩头。 瘦高个身形一动,剑气乱搅,围攻沙蝎的残肢断腿崩飞,越发吸引了大量沙蝎围攻。 趁着瘦高个吸引了大量沙蝎,也是趁着这纷乱动静的遮掩,牛有道迅速闪落,又从沙蝎封堵被瘦高个强行攻开的入口钻了出去,快速从来的原路逃离。 他相信,这里既然能聚集这么多沙蝎,就肯定有沙蝎进出沙漠的出入口。 然而一时间鬼知道出入口在什么位置,关键后面有杀手追杀,他一时也没那么多时间兜来兜去寻找出路,加上这些沙蝎一路搞出的动静,难以避免被杀手发现,这一路被撵着不放的话太危险。 所以,他仓促间迅速冷静做出决定,原路返回更省事,想必有外面三派的高手阻拦,足够为他争取到逃离的时间。 他要的就是他和那杀手在这殿内一进一出之间的时间差。 他一冲入原路甬道,立刻引得一些还未从甬道口撤回的沙蝎进攻。 抵御沙蝎,同时在冷目搜寻牛有道下落的瘦高个一听动静,霍然回头,尽管没看到牛有道的人影,但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好气又好笑地冷笑了一声。 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一套,足见这诛杀目标遇事时的不慌不忙和冷静、沉着,这胆量的确非常人能比! 周身罡气猛然爆发出来,强劲旋转,瘦高个也不跟这些沙蝎纠缠了,直接强行冲撞。 咣咣咣!冲上来,还有被撞上的沙蝎皆被撞的纷飞弹开,瘦高个人影已经冲进了来时的甬道,紧急追赶。 牛有道在黑暗中狂冲,气机察觉到了前方甬道中崩塌时堆积的沙堆,直接一掌轰去,打的狂沙乱爆,又有大片流沙涌入,他趁势直接冲撞进了沙堆中。 几乎在他钻出上方破口的同时,甬道中一道亮光闪来。 肩膀上停着月蝶的瘦高个已经赶到,在纷飞的沙粒中狂劈出一剑,不管牛有道有没有出去,先砍一剑再说,避免有埋伏。 沙堆再次炸开,瘦高个手抓肩头月蝶迅速纳入随身匣子里,人已经钻进沙堆中,朝着沙堆中传来的遁离动静迅速追去。 他已经察觉到了牛有道原路返回的意图,必然是想让同伙拦截他,为其争取逃脱的机会。 他岂能让牛有道得逞,周身罡气积聚怒转,拼劲全速追击! 察觉到后方追击速度的牛有道暗暗叫苦,这回真正是碰上了高手,碰上了牛人! 接近目标的刹那,瘦高个又是一剑狂劈而出。 到了拼命的时候,牛有道也没什么好说,体内的传法护身符调动,单掌狂轰出一道红光。 狂烈剑气和金丹修士修为凝聚的狂暴能量怒撞在一起。 轰!对撞的强大爆炸力波及周边,牛有道嗓子眼一甜,迅速以乾坤挪移卸力的同时,单掌再次狂轰出一道传法护身符的能量阻击,随后迅速逃离。 然这补发的一掌对瘦高个来说,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 第一次爆发力相撞,与之前追杀时的情形如出一辙,瘦高个开辟出的周身空间迅速崩塌。 这情形又将他吓了一跳,心中惊疑,此獠身上到底有多少‘爆击符’,竟如此奢侈? 幸好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赶紧施法应对,硬抗地下强大的地压。 然而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又一道剧烈轰鸣袭来,他刚拼命抗住巨大地压,这一击袭来,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此时已经身陷在沙堆中无法动弹,躲都没办法躲,既要施法承受巨大地压,还要应付这致命一击! 不得已之下,只能先应付致命一击再说,拼劲一身法力硬抗! 轰!硬挡住一击,人几乎被震的发懵,接踵而至的巨大地压差点将他挤压成肉酱。 也真正是一身法力强悍如斯,才被他硬抗了下来。 一脸悲苦,浑身震颤,竭尽一身法力再次强行在周身开辟出一个空间的瞬间,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噗出。 那真是拼了命的向上而去! 他知道已经身受重伤,若再不出去,只怕要永远埋葬在这沙漠之中…… 地表,一场厮杀已经结束,三派十名弟子已将三名杀手给斩杀了两名,抓了一名受伤的活口! 这边也记着牛有道的交代,要抓一个活口! 待到三名解决了潘掌柜那边的三派修士赶到,厮杀结束,已没了再参与的必要,反而变成了与这边的人一起对抗大片赶来的沙蝎。 聚集而来的沙蝎越来越多,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走,牛有道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要是走了,万一牛有道需要他们的援手怎么办? 一时间难以抉择,只能暂时与大群沙蝎对抗着等候。 忽然间,地下传来一阵闷响,紧接着又来一声。 抵抗大量沙蝎的三派修士面面相觑,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喜的是还有动静,就说明牛有道还活着。 砰!不远处的沙地中炸出洒雨,一道人影从沙地中冲天而起,身上的黑斗篷在月色下猎猎翻飞。 “牛有道…”有人惊喜一声。 数只沙蝎弹身飞扑,围攻上空落下的牛有道。 牛有道快剑削断一根刺来的沙蝎尾巴,飞足在那沙蝎身上一踩,借力弹射而出,朝三派众人这边掠来。 几乎就在这时,地面又炸出一堆沙雨,瘦高个也从沙地中冲了出来。 牛有道喝了声,“拦住他!” 三派十几人迅速飞掠而去阻击。 凌空一掌将下面冲来的一群沙蝎给打趴下的瘦高个落地,口角鲜血淋漓滴答。 眼见一群金丹修士冲来,面露无尽悲愤,突然张开双臂,一身法力狂暴涌出,以他为中心的大范围沙漠地表如同筛子一般震颤。 “啊!”瘦高个猛然振臂,仰天咆哮怒吼一声,口鼻有鲜血涌出。 轰!大面积狂沙冲天炸开,沙子,还有沙蝎被狂暴力量给撕碎,一起爆起,将冲来的十余名修士给冲没。 地面狂沙中的瘦高个挥剑连斩出凌厉剑气。 狂沙落地,沙蝎碎尸落地,冲出攻击的十余名修士亦纷纷落地,踉跄,有两人已被凌厉剑气斩杀成两截。 挡住狂暴攻击幸免于难的人一个个脸色发白,满眼惊恐地看向那个横剑在手的瘦高个,没想到这人如此恐怖! 正准备逃离的牛有道回头一看,也惊住了,若是这么多人都挡不住此人一击,他还逃个屁! 然而下一刻,那瘦高个突然身形一晃,口鼻鲜血淅沥沥。 唰!牛有道果断出手,手中剑猛然投掷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同时拳脚飞舞,将围攻的沙蝎给打开。 瘦高个抬臂挥剑阻挡射来的流光,胳膊却无力阻拦,当一声被震开,其虚弱程度可想而知。 噗一声,流光没入其胸口,只剩剑柄,后背溅出一朵血花,还有明晃晃的剑身。 第二六二章 被牛有道给杀了! 瘦高个踉跄后退好几步,最终手中剑杵地,慢慢无力跪在了沙地中。 三派十几名修士惊呆了,如此恐怖的人,居然就被这样给解决了? 黑袍一闪,牛有道飞身而来,落在了瘦高个跟前,上下审视着问道:“你受伤了?” 并非讥讽,也并非是明知故问,问的是之前在沙地中是否受伤了,否则他自己都不信这种人物能如此轻易解决。 口角鲜血滴答的瘦高汉子慢慢抬头,看着牛有道,他刚才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再战,本想全力一击震慑众人,令众人不敢再轻易冒犯,然后再赶紧脱身,谁知牛有道压根不给他机会,稍见破绽便果断出手,断了他的生路。 一只手慢慢抬起,指着牛有道:“你…” 抬起的手晃了两下,无力晃荡了下去,脑袋也无力耷拉在了胸前,一手扶剑,身子未倒,静静跪在沙地中,静静跪在风中,口中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答不停。 沙海无边,在这夜色下依旧诡谲。 明月寂寥,照着站那黑袍翻飞垂视的牛有道,还有跪在他面前扶剑的人。 牛有道神情静默,不知道他最后要说什么,久久凝视着他。 哪怕四周沙蝎又蜂拥而来,也无动于衷。 三派幸存者冲来,有人巩固在四周抗击那些沙蝎,不让那些沙蝎靠近。 有人看看跪着的瘦高个,又看看静默无语的牛有道,皆有些难以置信。 只要不傻的都知道,这个瘦高个的实力非常强悍,最后一击虽然是拼尽全部修为才那么恐怖,但足以证明此人的实力,只怕一群人联手也挡不住这人。 此人的实力,三派上下包括掌门和长老,估计也找不出能匹敌的人! 也难怪了,难怪看到有这么多援手追来也不逃,也依然要追杀牛有道,有这一身的本事在,完全可以有恃无恐! 正因为如此,众人才难以置信,如此强悍的高手,竟然就这样被杀了? 他们自然知晓,并非是因为他们合击的原因,他们刚才甚至都没办法靠近对方,便被打伤了,甚至还有两人被一击致命,此人实力之恐怖可想而知! 很显然的,此人从地下钻出之前就受伤了,而且是受了重伤。 受重伤的原因也不难想象,只是他们看向牛有道的眼神满是惊疑不定,凭牛有道的实力能打伤这人?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除了这个原因,众人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派出此人,这是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谁竟能派出如此高手追杀你?”有人问了声。 牛有道答非所问,“此人,你们谁认识?” 众人皆摇头,有人道:“虽不是顶级高手,但凭此人的实力绝非无名之辈,对比丹榜应该也能排进前三百之列!” 牛有道伸手抓了瘦高汉子胸口的剑柄拔出,顺手一剑,斩下了对方的头颅,抬头望月,徐徐道:“首级带走,让人辨认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认识。此地不可久留,收拾一下,走吧!” 长剑抖掉沾染的血迹,收入宽大黑袍里面,锵一声归入剑鞘。 众人迅速收拾现场,见到有人正在收拾两名三派弟子的尸体,牛有道环顾了一下人数,见少了几个人,遂走去看了下,问:“咱们死伤如何?” 收尸者叹道:“本来无人死伤,但刚才那家伙一出,一击之下,杀了我们两人,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左右查看的牛有道问道:“活口呢?一个都没抓到?” 收尸者:“刚才本来抓了一个,为拦截那家伙,没顾上活口,躺地上被沙蝎给活活祸害了。不过不用担心,前面已经抓了两个活口回无边阁。” 牛有道松了口气,冒这么大的风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算达到了目的。 很快,一行从群拥而来的沙蝎上方掠过,起落中,飞快遁入茫茫夜色深处。 而遗留在原地的尸体,被蜂拥而上的沙蝎给抢食,就连同类的尸体也不放过,连骨头都要嚼碎了,等到一夜过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片沙漠会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牛有道的目的达到,一群人也不用再隐藏行踪,也不敢再放任牛有道一个人冒险,结群飞上山顶,直接抵达了无边阁。 “道爷,你没事吧?” 一直在一座亭子里徘徊等候的公孙布见到牛有道,忙迎了上来问一声。 “回头再说。”笼罩在黑斗篷里的牛有道给了句。 一群人在无边阁内大步而行,不少人路人注意着被一群人簇拥保护在中间的蒙着黑斗篷的人。 一群人先抵达了留仙宗的商铺,一进商铺大门,众人立刻愣住,包括慢慢掀开盖头的牛有道也是一脸错愕。 只见丝毫无损的潘掌柜一脸凝重地拱手道:“道爷,事情我都听说了,有人假冒我!” 牛有道忍不住看了下他的胳膊,他记得前面斩下了‘潘掌柜’一只胳膊的。 先一步押解了活口返回的修士道:“的确是假冒的,易容技术非常高超,连熟人都看不出来,完全能以假乱真,这伙人不一般。那个假冒的人在里面押着。” “带我去看看。”牛有道挥手示意了一下。 “请!”潘掌柜赶紧伸手相请。 一群人入内,进后堂,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内,只见一个没了肩膀的人,和一个断了胳膊的人正被人看着,也正被人疗伤救治。 见到牛有道现身,两名伤者吃惊不小,似乎不敢相信牛有道居然还活着。 “道爷,这人就是假冒潘掌柜的人。”先回来的修士指了指没了肩膀的中年汉子,又拿了一张应该是从人脸上扯下来的面具,张开在对方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牛有道要了面具在手上看了看,发现制作极为精巧,冷哼一声,“还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能弄出如此精巧的东西来,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信手将面具扔了回去。 假的‘潘掌柜’呵呵道:“你还真命大,这样都能被你躲过一劫。”说话的声调也变了,现在应该是原音。 “首级给他看看。”牛有道抬手招了一下。 后面立刻有人上前,提溜出了一颗脑袋给两名活口看。 两名活口顿时一脸震惊,‘潘掌柜’失声道:“就凭你们,这不可能!” 两人明显不信瘦高个能栽在他们的手中。 牛有道也不跟他们废话,转身大步离去。 走回后堂时,牛有道脚步一顿,抚胸“咳咳”一声,竟呛出一口血来。 之前被那‘潘掌柜’偷袭,并非一点事都没有,双方修为相差不小,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偷袭,就已经让他受了点伤,之后在地下与那瘦高个两度硬碰硬,又接连被震伤,若不是有相隔的沙子缓冲力道,只怕受伤更严重。 只是他一直压制着,不到安全地带不想露出受伤迹象,此时实在是憋的难受了,终于咳了出来。 左右之人吃惊,迅速上手扶他,“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牛有道挥手摆脱左右相扶之人,咳出之后,气息顺畅了不少,又道:“水!” 潘掌柜立刻亲自去取了水来,牛有道灌了口水,漱了下口,回头将口中血沫子噗一声吐了,免得出去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水杯交还给了潘掌柜,说道:“两个人分开看押,分开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巴!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轻易接近他们,包括自己人也要严格查验,这些人的易容技术高超,别被人钻空子灭口了!” “是!”两边应下。 “那颗首级带上,令狐秋见多识广,兴许认识此人!”牛有道偏头对公孙布说了声,继而就此离去。 秘密随行的众人已经不需要再隐藏,公孙布与三派各派出的一人跟了牛有道回天湖客栈落脚。 目送一行离去,留仙宗商铺内的几人回头,潘掌柜问边上一人:“师兄,那是谁的首级,牛有道似乎很重视,那两个活口的反应也不一般。” 参与了今晚行动的师兄叹道:“这人实力很强悍,我留仙宗上下估计没人是此人对手,我们能活着回来实属侥幸!” 潘掌柜大吃一惊,“那是谁有本事取此人首级?” “被牛有道给杀了!”师兄闷声回了句。 “牛有道能杀他?”潘掌柜满脸的不可思议。 “具体情况我也搞不清,但的确是死在了牛有道的手上,情况你记一下,立刻传讯给师门……”师兄将事发时的情况详细讲了下。 天湖客栈门口,黑牡丹实在是在屋内呆不住了,徘徊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公孙布,见到蒙在黑斗篷里的人,黑牡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迅速上前相迎,“道爷,没事吧!” “把他们安置在我们隔壁。”牛有道指了指左右随行人员,对黑牡丹吩咐了一声,自己大步入内。 黑牡丹只好领了公孙布等人去柜台要房间。 回到自己屋内的牛有道把门一关,连身上斗篷都来不及脱,就直接进了屋内小间,放出了月蝶照明,“咳咳”趴在了一只铜盆前连连咳嗽,咳出了一片星星点点的血沫子。 待气息喘匀了,摸出了一颗蜡丸捏碎,取了伤药纳入嘴中咽下,站那默默施法调息。 外面门开,黑牡丹回来了,见到小间光亮,进来,闻到血腥味上前一看,瞳孔骤缩,惊呼:“道爷,你受伤了?” ps:准备弄一些人物图谱,先发了‘圆方’的,大家看看像不像,其他人的图样也会陆续推出。有兴趣的可在威信、公众号搜索‘跃千愁’加关注,在历史消息里面,大家品鉴下像不像、行不行。 。 。 第二六三章 名列丹榜二百六十七 牛有道静默无语,待到气行一周,方缓缓开眼道:“不用大惊小怪,一点小伤,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想起之前被那瘦高汉子穷追不舍追杀时的情形,想到那瘦高汉子只一招便让十几名金丹修士死伤的情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想过幕后黑手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没想到为了对付他居然会出动这种级别的高手。 “究竟怎么回事?”黑牡丹问。 牛有道暂时没解释这个,让她拿了水过来漱口,祛除了口中血腥味后,抬手解开了身上斗篷,顺手递给了黑牡丹,出了小间,摘下了腰上宝剑架在了剑架上,又问:“令狐秋回来了没有?” 将斗篷挂回了墙上,黑牡丹走来回道:“您刚走一会儿,他便回来了,有过来找您,神色有点不正常。让您回来后去找他,说是有事找您。” 牛有道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静默了一阵,徐徐道:“还是那句话,按理说令狐秋不足以震慑那神秘势力,这次对我动手,却事先将令狐秋给调开了…看来前往青山郡找我、还有这一路上的紧随的确有问题,令狐秋就算和那神秘势力没关系十有八九也知道点什么。” 黑牡丹伸手抓了他的脉搏,施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确认真无大碍后方松了口气,反问:“真要如此的话,令狐秋对你必然是有所图,可所图的是什么呢?” 牛有道叹道:“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能图我什么?我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图谋的呢?” 黑牡丹:“先不想这些,你身上这么脏,我给你准备热水,你泡一下,好好休息,一切等养好了伤再说。” 牛有道回头问:“你不是说你活好,今晚要陪我睡吗?” 黑牡丹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你听不出好赖话,受了伤还不老实…我才不做那投怀送抱让人看不起的事。” 牛有道哟了声道:“有骨气!” 黑牡丹嗤声道:“你们男人我还不清楚么,我天天在你身边晃,你总会有血气方刚憋不住的时候,我等你主动!” 牛有道呵呵一笑,岔开这话题,“先不洗了,令狐秋不是要找我么,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招,你先去公孙布那,将那颗首级拿来。” “首级?”黑牡丹略显疑惑,不过还是领命而去。 取了东西来后,两人来到令狐秋的房门外敲响了门。 红袖开门,见到牛有道,似乎有点意外,赶紧将门彻底打开了请进,同时回头喊了声,“先生,道爷来了。” 令狐秋从里间快步而出,上下审视着牛有道。 “兄长,听说你有事找我?”牛有道笑着拱了拱手。 令狐秋拍着他肩膀,将他带入了里间,请坐后,貌似有些责怪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仇家多吗?你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知不知道?你身上弄的灰扑扑的是怎么回事?” “让兄长担心了,是我的不是。”牛有道先赔罪一声,旋即又摇头叹道:“不过还真被兄长说中了,的确出了点事。” 令狐秋神情一肃,问:“出什么事了?” 牛有道:“有人假冒留仙宗的商铺掌柜,其易容术能以假乱真,硬生生骗过了我,把我给引诱出了无边阁,继而对我痛下杀手,能活着回来见到兄长,纯属侥幸!” 令狐秋心中暗骂贱人,绷着脸,明知故问道:“知不知道谁干的?” 牛有道:“这事蹊跷,凶手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也纳闷是谁干的。此来正要请教兄长。” 令狐秋:“怎么说?” 牛有道回头招了下手,“给兄长看看。” 提了个布包的黑牡丹上前,将布包放在了桌案上,解开了布包,露出一颗首级,她多看了两眼,也不认识,将首级挪转方向,面对上了令狐秋。 牛有道关注着令狐秋那边的反应。 见到首级面容,红袖、红拂相视一眼,眼中有吃惊神色,令狐秋两眼盯着首级,嘴唇渐渐紧绷。 牛有道察言观色,问道:“此人实力十分强悍,我之前见过出手最厉害的人是天玉门的白遥,可白遥与此人相比只怕是逊色不少,我自出茅庐以来,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厉害的高手,想必此人不会是无名之辈,不知兄长可认识?” 令狐秋略显沉默,最终缓缓点头,“此人我认识,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牛有道哦了声,立问:“不知是何门何派的高人?” 令狐秋摇头:“此人名叫卓超,无门无派,与我等一样,也是散修,却非一般的散修。八百金丹名动天下,能进入丹榜前三百之列的,几乎都可以算是天下一流的高手,卓超此人名列丹榜二百六十七位,实力可想而知。” 卓超?两百六十七位?牛有道默默记下,表面颔首道:“难怪了。” 一旁的黑牡丹听的心惊肉跳,名列丹榜前三百之内的高手? 虽说许多高手未必会在丹榜上,但上了丹榜的高手必然是货真价实经过了检验的。 她能想象到对上这种人物有多恐怖,现在多少能体会到牛有道之前为什么说能活着回来就不错。 令狐秋奇怪道:“老弟跟他有仇吗?实力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可不会为一点小钱办事,怎会对兄弟你出手?” 牛有道:“我哪知道,我跟他素不相识,还是头回听说他,怎么可能有仇。” “不对!”令狐秋摇头,指了指首级,“凭卓超的实力,他要对你出手的话,你怕是难逃一劫,怎会你好好坐这却献出了他的首级?并非我贬低老弟,只怕一堆老弟加一起也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 牛有道笑道:“诚如兄长所言,我仇人很多,既然敢出来走动,岂能没点准备。对我动手的并非卓超一人,还有四名金丹修士,无一人逃脱,已全部授首!” 他没说手上还抓了两个活口。 室内一静,皆看着他,令狐秋试着问了句,“老弟这边还有其他人?” 牛有道:“这一路上有三派的人暗中随行保护。” 令狐秋摇头:“恕我直言,留仙宗那样的门派,就算三派倾巢而出也难以留住卓超,更不用说取他首级。有实力杀卓超的人,天玉门的顶尖高手中可能有几个…” “不过按理说,这样的高手乃是一个门派的终极震慑力量,培养出一个是投入了巨大资源的,乃是支撑一个门派体量的顶梁柱,也是令其他门派不敢轻举妄动的关键,不到真正要紧关头不会随意动用,天玉门能派出这样的人暗中保护老弟?” “何况有些事情不是靠打打杀杀能解决的,齐国也不是天玉门能为所欲为的地方,派一两个这样的高手出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你出动什么样的人,最终也会惹得对手出动什么样的人来应对,天玉门能投入这样的人手来冒险?损失一两个这样的高手,天玉门怕是要元气大伤!” 牛有道不置可否,笑了笑,没说有,也没有说没有,随便找了点说辞搪塞了过去。 待其和黑牡丹告辞离去后,令狐秋在屋内久久徘徊。 “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这家伙背后可能真有一流高手在保护,我说他怎么随便带几个人就敢往外乱跑!”令狐秋停步在灯火前嘀咕了一声。 红拂冷冰冰道:“那个卓超,难道也是晓月阁的人?” 红袖:“能出来干这种事,怕是了。连卓超都动用了,对牛有道的性命是志在必得,这回失手,看她怎么交差!” 令狐秋轻叹道:“一般人岂能动用卓超这种人物,这个苏照在内部应该有不小的关系背景,反过来说,也挡得住内部的问责,否则又岂敢这样做!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上报情况……” 次日,在三派随行护卫的陪同下,牛有道再次来到了留仙宗商铺。 潘掌柜等人闻讯前来打招呼。 双方抵达了后堂,牛有道问:“开口了吗?” 潘掌柜摇头,“嘴硬的很,说是说了也活不了,死活不肯开口。” “走,去看看。”牛有道挥手示意了一下。 一行进了审讯的房间内,只见那个假的‘潘掌柜’绑在柱子上,已被折磨的狼狈不堪,浑身是血,本就有重伤在身,此时已显得非常虚弱。 见到进来的众人,‘潘掌柜’嘿嘿笑了声。 “不要弄死了,慢慢审,总有让他开口的时候。”牛有道也就随便看了看,亲眼确认了一下,又扔下话出去了。 几人回到商铺后堂后,牛有道又问:“关到浮云宗商铺去的那个开口了没有?” 随行的浮云宗修士道:“应该还没有,否则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 牛有道皱眉,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能让活口开口算怎么回事,不说死伤的事,他个人为此可是浪费了三道传法护身符。沉声责问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三派没人了吗?” 此话一出,无异于羞辱三派,三派弟子脸色免不了有些不太好看。 潘掌柜表示不服道:“道爷,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用尽手段,对方死也不开口,我们能怎么办?加之他受这么重的伤,随时有可能折腾死,我们只能是慢慢审,只能是慢慢想办法找突破口。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慢慢审吗?” 牛有道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先在这呆着,要等你慢慢搞清了对手是谁,我们再出发去齐国?” 第二六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敢耽误大事,是我等无能!”潘掌柜自嘲了一句,又拱手道:“敢问道爷有何高见能让他们尽快开口?”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牛有道,都明白潘掌柜自嘲的用意,在暗指牛有道坐着说话不腰疼。 潘掌柜的师兄不疼不痒地喝斥了一句,“师弟,不得无礼!” 毕竟师门那边交代了,要配合牛有道,但牛有道的话让他们三派的人听了的确不舒服,什么叫三派没人了? 黑牡丹面有怒色,从牛有道身后迈出一步,欲斥责,倒是牛有道伸手拦了她一下。 牛有道懒得跟对方计较,也不是起内讧的时候,现在是要解决问题,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有事说事,问:“潘掌柜,你确认你用尽了所有办法?” 潘掌柜:“至少目前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牛有道:“好,那我就提醒一个办法,你再去试试。” 潘掌柜再次拱手,“愿洗耳恭听。” 牛有道挥手,带了他离去,避开了众人,到了一个空房间内,才转身面对,一字一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潘掌柜茫然,不知所谓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个方法应用到审讯上,疑惑道:“在下愚昧,还请道爷明示!” 牛有道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潘掌柜闻听之后眼睛一亮,旋即又迟疑道:“这个,万一打斗起来,无法向无边阁交代,而不打出个样子来又无法让人相信。” 牛有道:“不能打斗就不要打斗……”又在他耳边密语几句。 “我懂了,可是这一时间咱们的易容术也做不到以假乱真。” “我说潘掌柜,方向已经提供给了你,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做不到以假乱真就换个方式,方式方法变一下也一样……” 听完一番交代,潘掌柜连连点头,有点汗颜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着手一试!” 牛有道叮嘱道:“为防止有意外,这事你秘密安排,暂时先不要走漏消息。还有,浮云宗商铺那边,你联系一下,同样的办法告知那边,让他们秘密照做,两边一起动手,希望能有一个开口。” “是,道爷放心,我这就安排。”潘掌柜拱了拱手,态度明显有所改变,似乎服气了不少…… 监禁室内,铁镣缠身,绑在柱子上的‘潘掌柜’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名留仙宗弟子全天候守在这里,不时唠嗑劝上两句,也算是在开导他,上面交代的任务。 目前为止大家谁都不知道这‘潘掌柜’的本名叫什么,也没办法像提着瘦高个的脑袋一样出去打听。 “我说你呀,何必在这里硬抗,我们掌柜已经向你保证了,只要你招了,便放你活路。” “就是,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有妻儿没有?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家人多想想是不是?” “何苦遭这罪,你在这里死扛,谁还会念你的好不成?” “人关在了这里,你也知道,天下没几人敢在无边阁使用武力救你出去,你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不管两人说什么,‘潘掌柜’皆不回应,一声不吭。 门外响起敲门声,去了一人开门一看,随后笑着开了门,“赵师弟,又送吃的来了?” 其貌不扬的赵师弟提了只食盒入内。 另一名看守弟子笑道:“赵师弟,送也白送,人家未必领情。” 赵师弟盯着绑在柱子上的‘潘掌柜’凝视了一阵,不疾不徐道:“不领情没关系,人不能死在我们手上,他不吃就灌给他吃,这是潘师叔的意思。” 一看守弟子叹道:“行,知道了。” 食盒放在了人犯跟前,赵师弟转身而去,临出门时又交代了一句,“尽快喂给他吃。” “行啦,行啦,知道了,不用你啰嗦。”一弟子挥了挥手。 赵师弟关门离去,一人蹲在了食盒前,慢吞吞打开食盒看了下,哟呵一声,“这饭食不错。”抬头看向潘掌柜,“你看看,我们待你多好,好吃好喝不说,还要我们伺候你。” ‘潘掌柜’垂眼看了眼,依旧是不吭声。 就在那弟子蹲那将吃食取出时,外面又响起敲门声,另一弟子过去开了门,只见外面又站了一同门提了只食盒,把人放了进来,呵呵笑道:“有劳龚师弟亲自给我们送餐。” 龚师弟嗤道:“师兄,这是送给犯人吃的,你们要吃,待会儿自然有人来跟你们换班。” 绑在柱子上的‘潘掌柜’抬眼看去。 屋内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眼,有些愣怔,蹲在犯人跟前从食盒里取食的弟子回头道:“龚师弟,赵师弟刚给人犯送了吃的过来,你又送一份是怎么回事?”指了指跟前的食盒。 龚师弟愕然,“赵师兄不是一早有事出去了么,他交代我帮他来送餐的。” 看守的两人相视一眼,开门者奇怪道:“这就是赵师弟刚送来的。” 龚师弟挠了挠后脑勺,“赵师兄也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行,那两位师兄忙。”摇了摇头,又提了食盒离去。 监禁室的门一关,一人端了吃的拿了勺子,捣了一勺饭食,对‘潘掌柜’道:“毕竟是血肉之躯,不能免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吃一点吧!” ‘潘掌柜’却是嘴唇紧闭,两眼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饭食,胸脯略有异常起伏。 端了饭食的弟子嗤声道:“得了,知道你嘴硬,师兄,过来帮一把,帮我把他嘴捏开。” 另一人走来,伸手就要照做,谁知‘潘掌柜’霍然扭头向一旁,不配合,不过却开口了,“这东西不能吃!” 过来配合的师兄不理会,将他脸掰了过来。 ‘潘掌柜’似乎急了,喊出一声,“有毒!” 端着饭食的师弟叹道:“你现在是大爷,连吃喝都要我们伺候,哪敢毒死你,巴不得你好好活着,活着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不敢弄死你。你放心,你吃的东西我们这边都检查过。师兄,捏开他嘴,灌!” 师兄一把捏开了‘潘掌柜’的嘴。 ‘潘掌柜’呜呜怒吼,字眼含糊不清,“我招!我招!” 师兄弟两人一愣,师兄松开了他嘴巴,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潘掌柜’噼里啪啦道:“刚才的事情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你们那个赵师弟明明不在,怎么会跑来送餐?” 师兄瞪眼道:“你耍我是吧?” ‘潘掌柜’急道:“之前进来的那个‘赵师弟’是别人假冒的,不是你们的赵师弟,是来将我灭口的,不信你们将这饭食再检查一遍。” 师弟叹道:“你就算不想吃东西,也犯不着这样折腾吧,我们的师弟,我们还能不认识?师兄,别跟他废话了,这人毛病多,捏开他嘴灌就对了。” 师兄刚要伸手,‘潘掌柜’急道:“我能假冒你们掌柜,自然有人能假冒你们师弟,我假冒你们掌柜谁认出来了?” 此话一出,倒是令师兄弟两人面面厮觑。 ‘潘掌柜’又道:“你们再把饭食检查一下,若没问题,不用你们灌,我自己张嘴吃,你们再验一次!” 师兄弟两人的目光一起盯在了饭食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略做交换。 师兄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瓷瓶,拔开了瓶塞,师弟将手中饭食送上。 一点白色粉末倒入饭食中,师弟用勺子搅了搅,饭食很快变色,变得漆黑如墨。 师兄弟二人目瞪口呆,慢慢抬头对视,一脸震惊模样。 师弟沉声道:“师兄,你戒备,我去报知潘师叔!”手中饭食迅速放在了地上,火速跑了出去。 师兄立刻从后腰摘了两只月轮在手,将‘潘掌柜’护在了身后,警惕着监禁室的大门。 ‘潘掌柜’垂眼看着地上那碗漆黑如墨的饭食,脸上满是悲愤神色,刚才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怕是已被两个蠢货把东西给强行灌入了肚子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外面很快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同时传来潘掌柜的声音,“看看人还在不在商铺里,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给我仔细查!” 门开,一群人闯了进来,目光都盯在了地上那碗漆黑如墨的饭食上,潘掌柜端起饭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转身面对众人,挥手指去,“你你你,你们四个在这里守着,以后送进来的每样吃的喝的都要重新检查一遍!” 旋即又带了其他人出去,外面还能听到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即刻起,但凡本门弟子,不管是谁,包括我,进出后堂一律都要严格检查!” “是!”传来一群人的回应,气氛似乎瞬间紧张了起来。 绑在柱子上的‘潘掌柜’两腮抖动着,仰头闭目,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傍晚时分,潘掌柜等人再次从监禁室内走出,抵达后堂后,师兄弟几人相视一眼,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那个假冒的‘潘掌柜’终于松口了,终于招了! “师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是牛有道来主持大局,也明白了师门为什么会让我们配合那个牛有道,此人的确有点本事。”潘掌柜心悦诚服的感慨了一声。 师兄问:“这是他的办法?” 潘掌柜拱手赔罪,“并非我想瞒师兄,而是牛有道事前交代了要保密,师门也说了,只要他不是乱来要听他吩咐!” 第二六五章 我的排名上升了一位 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他一开始就认可了牛有道的办法,所以才会帮着保密。 师兄拍了拍他肩膀,“理解,不用解释。” 潘掌柜又是一声感叹,“我们没办法的事,他却是随手擒来…年纪轻轻就有这手段,难怪能在两郡站住脚!” 师兄颔首:“一路上风餐露宿,既要隐藏行踪,又要随时能驰援他,实在是把我们给折腾的够呛,长途漫漫不见他说的情况出现,开始大家都有怨言,最终的事实说明他的预判是对的。眼前一系列的状况,都证明了他的确有些能耐,也证明一些意外情况都在他的掌控中,这不是坏事,是好事,也希望他能把这状态一直保持下去。事关我留仙宗的前途和上下弟子的命运,事情若能成,全师弟也不算白白牺牲!” 之前在沙漠中,被瘦高个所杀的两名金丹修士中,有一人便是留仙宗弟子。 潘掌柜默默颔首,呼出一口气道:“师兄,还是去见他吧,他还在等我们这边的消息。” 两人出了商铺,直奔天湖客栈,敲开牛有道房门时,发现牛有道和黑牡丹都不在。 段虎接待的他们,说牛有道陪令狐秋喝酒用餐去了,让他们稍等。 而浮云宗的左掌柜与一同门已经先到一步,也在屋里等着。 双方相视而笑,一些事情心知肚明,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显然,浮云宗那边也有了结果。 段虎请双方用茶。 就这样,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牛有道和黑牡丹回来。 “道爷!”几人一起站起,皆客气一声,显得尊敬了不少。 有些东西,事实胜于一切,能拿出真本事,自然能换来应有的尊敬。 黑牡丹搬了张椅子放在牛有道身后,牛有道伸手示意几人坐,自己也很自然地坐下了,已经习惯了黑牡丹的伺候。 “有结果了吗?”牛有道问了声。 “有了。”潘掌柜和左掌柜异口同声,两人一愣,相视,又互相伸手,“你先,你先…” “不急,一个一个来。”牛有道指了一下潘掌柜,“你先说说那个假冒你的。” 于是两人陆续将情况道来。 假冒潘掌柜的本名叫叶三郎,落在浮云宗手上审问的叫单常成,还有两名死者,四人都是卓超的手下,几人名义上都是散修,都是修行界那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晓月阁’的人。 两人也搞不清为什么要杀牛有道,反正都听命于卓超。至于是谁授命的,按照组织的规矩,卓超也不可能会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去打听,所以他们也不清楚。 至于‘晓月阁’内究竟有多少人之类的内情,他们是一概不知,组织内部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个。 他们目前只知道卓超手下有六个人,连同卓超一起有七个,目前落网的就他们五个。 他们几个平常都不知道对方在哪藏身,连其他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平常都以代号称呼,各自都是和卓超单线联系的,平常也甚少见面,都是有任务才有可能见到,任务一结束又各自悄悄离去,这次也是卓超召集,他们才聚集在了一起。 加之这回的行动经过,两边所招供的情况基本就这些,两人的供词基本上能对上。 听完两人讲诉,牛有道沉默许久,最终徐徐道:“也就是说,两人对晓月阁内部的情况知道的并不多,甚至是不知道什么。” 潘掌柜道:“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晓月阁的势力遍布诸国,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人手肯定不少,不做好保密很容易泄密。若谁都能将晓月阁的内情掌握的一清二楚,这个杀手组织也就没办法这么神秘。” 牛有道默默点头,又问:“七个人,只有五个落网,还有两个干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吗?” 左掌柜道:“说是各有分工,按照组织规矩,只完成各自的任务,不允许向其他人打听彼此的任务,甚至不知道另两人有没有来无边阁。” 潘掌柜也点头,表示是这样的。 牛有道沉默,他还想问问任务有没有涉及到令狐秋,譬如令狐秋之前被支开,现在看来,这个答案没办法得到验证。 现在想来,卓超未免死的可惜了些,卓超是这些人的头领,知道的情况应该更多点。 他很想知道陈归硕传来的情报中,邵柳儿所谓的那个‘表姐’,邵平波所谓的那个‘照姐’,究竟是什么人。 事实上就算陈归硕没有传来那情报,他也早就让商朝宗那边暗中派人去查了邵平波的亲属关系。 得到了陈归硕的情报,自然更是要严查。 然而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情况,查出来的情况几乎和商朝宗、蓝若亭知晓的情况差不多。 邵登云早年是宁王商建伯麾下的将领,商建伯不可能不掌握下面重要将领的家庭情况,邵登云自身的兄弟姐妹早就死于战乱,邵登云的原配似乎有个姐姐,据说也早就过世了,没听说邵平波还有什么表亲关系。 按已知的情况,若非说有的话,也就阮氏那边,不过阮氏那边整个家族好像都被灭族了,阮氏母子再一死,阮氏家族可谓死了个精光。按理说,阮氏那边就算有,也不可能帮邵平波,阮氏若真有这么厉害的关系,邵平波又岂敢对阮氏轻举妄动? 因为战乱,许多线索都断了,想查出来的指望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当时他也没办法,卓超的实力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怕,不抓住机会果断出手的话,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情况。 沉默许久后,他又徐徐道:“这样吧,你们回去再接着慢慢审,不一定是这次的事,他们以前执行过什么任务之类的,有没有发现过什么之类的,都让他们说说,多掌握点情况没什么坏处。” “好!”两边都应下了。 诸人离去,屋内没了其他外人,牛有道徘徊在屋内,眉头紧锁,嘴里不时反反复复嘀咕着一句话,“晓月阁…晓月阁……” 晓月阁他听说过,在上清宗的拾遗录里见过描述,他甚至有点怀疑当初在渡云山就已经和晓月阁的人交过手。 只是有点没想到,这般神秘的组织居然会为邵平波出头。 不过这倒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有股神秘势力既在帮邵平波,又不明着为邵平波出头,所以他才觉得神秘,如今似乎找到了答案,晓月阁本身的特性就注定了不会轻易曝光。 他能想象,就凭宋舒和陈归硕见过那个所谓的‘表姐’,按晓月阁的组织尿性,肯定要将两人给灭口,现在没动两人,是因为两人还得邵平波的信任,一旦两人有任何异常,肯定是死路一条。 碰上这种存在,他有点头疼,因为他知道,一般这种结构的组织和那些门派不同,门派中人揪住一个谁都跑不了,这种杀手组织你就算干趴下一片,也只是一片的损失,很难全面株连、打击到所有。 非必要的话,他不想跟这种躲在暗中的庞大势力为敌。 一旁的黑牡丹同样忧心忡忡,“道爷,晓月阁很可怕,这回招惹上他们,我们怕是有很大的麻烦。” 牛有道停步在她身边,侧对着,说道:“你想多了,我倒不认为是晓月阁想对付我,真要是晓月阁要出手的话,我们走不到这里,令狐秋也保不了我。邵平波也没能耐号令整个晓月阁,否则就凭邵平波要杀我之心,我早就只有逃命的份,哪还能躲在两郡之地安心修炼。” “那这些晓月阁的人是怎么回事?”黑牡丹疑惑。 牛有道没有回答,事情充满了扑朔迷离,令人看不明白,他也没办法解释,看起来不像是晓月阁要出手对付他,搞不好是那个‘表姐’的个人原因,可他难以想象那个‘表姐’这样做晓月阁这种组织能不知情,若真不知情的话,那这杀手组织未免也太失败了,知情又不阻止是几个意思? 按理说,只要不得罪其高层,或威胁或侵犯到这个组织的利益,这种杀手组织是不存在私仇一说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对这个杀手组织了解太少了,事情的真相也许只有邵平波、那个表姐和晓月阁心里最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若真是晓月阁要对付自己,自己将避无可避! 想通了这一点,牛有道冷笑一声,“来便来,我接着便是!” 青山郡,郡城外城已经在轰轰烈烈扩建。 郡守府,英武堂外,亲卫喊了声,“王爷!” 商朝宗和蓝若亭正凑在地图前商议什么,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白遥杵在门口。 英武堂乃谋划军机要事的重地,不允许任何人擅闯,看这情形,亲卫显然是没能拦住白遥。 商朝宗挥了挥手,示意亲卫退下了,白遥走了进来,他和蓝若亭也快步上前,拱手道:“法师有事?” 白遥面无表情道:“丹榜排名有了变化!” 商、蓝二人面面相觑,有点听不懂什么意思,丹榜变化不变化关我们什么事,你闯入军机重地就为说这事? 蓝若亭问道:“莫非法师排名有了变化?” 白遥淡然道:“的确有了变化,我的排名上升了一位!” 为这个闯入英武堂?商、蓝二人无语,觉得这位不至于这么肤浅吧,不过二人还是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白遥:“没什么可喜的,我什么都没做,排名就上升了一位。” 第二六六章 排名疑云 商、蓝搞不懂这位究竟想说什么,不喜欢说话的人,偶尔冒出一两句,言简意赅可以理解,莫名其妙就不对了。 两人都眼巴巴看着他,都在等他后话。 白遥补充了一句,“不但是我,确切地说,丹榜排名二百六十七名以下的人全部上升了一位,还有一人补入了丹榜。” 蓝若亭疑惑道:“和我们有关吗?” 白遥:“丹榜排名二百六十七名的那人名叫卓超,被人杀了,被牛有道杀了!” “嘶!”商、蓝略吸一口凉气,两人虽不是修行中人,但对丹榜多少还是关注的,谁不想招揽丹榜上的人为己用? 所以二人很清楚丹榜上能排名两百多位的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流的高手,需知白遥才排六百来名。 商朝宗有些不敢相信道:“道爷能杀死丹榜排名两百来位的高手?这似乎不太可能吧!是不是误会?” 白遥:“正常情况下来话说,的确不太可能,但再厉害的修士也挡不住阴谋诡计,牛有道好像比较擅长这个。” 商、蓝二人相视,对于这点,二人不否认,说的好听点道爷的确是手段高明,说的难听点,不就是阴谋诡计么! 见他闯入英武堂就为说这个,商朝宗请教道:“这事影响很大吗?” 白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大是因为丹榜上死人很正常,被从丹榜上除名不足为怪。不小是因为卓超的死不正常,正常情况下,都是谁打败了谁补谁的位,而牛有道可能是因为修为的原因,还没有资格进入丹榜,因此造成了后面一大堆人的排位集体上升。” 商、蓝二人小汗一把,这么一说,貌似的确影响到了不少人,丹榜居然因为道爷改变了五百多名高手的排名,这些人是该感谢道爷呢还是该怎样? 居然一下影响了丹榜几百名高手,这事… 蓝若亭问:“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白遥:“有过一次,但和这次不一样,丹榜创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上一次是有人因寿限而仙逝!更重要的是,牛有道不是无名之辈,杀燕使已经是名扬天下,这回,他又名扬天下了!” 商朝宗为牛有道捏了把冷汗,有点为牛有道心虚道:“这事会不会是搞错了?” 白遥:“丹榜上的排名未必真实,因为许多人彼此间都未交过手,但冰雪阁对榜单排名的调整从未出过错,必然是确切核实过了的,才会向天下修士公布!也不会冒然点出杀卓超的人是牛有道,冰雪阁这点可信度还是有的。” 商、蓝面面相觑,如此说来,的确是道爷干的好事。 蓝若亭问:“法师前来说这事的意思是?” 白遥:“采购战马不是小事,牛有道怎还有心思在路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此事惊动了师门,命我来过问一下详情,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王爷和蓝先生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门在等我回复,能否劳驾问问三派,他们派了人随牛有道一起出发,多少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闹出了这样的事,二人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应了下来。 略作准备,二人领着白遥离开了郡守府,一行人马护卫下匆匆出城,直奔城外山中。 山中人自然是闻讯来迎,商淑清恰好在附近,先过来见礼,多少有些诧异,“哥,可是有事?” 商朝宗等人也很少来这边。首先是自己那边也忙,这里用不着他来操心。其次这里是牛有道的地盘,修士聚集地,用不着他来干预。 所以她知道哥哥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来这边,一来就必然有事。 “道爷那边弄出了点事……”商朝宗把大概的情况跟她说了下。 商淑清听的茫然,连商朝宗自己都搞不清怎么回事,她自然更不清楚。 费长流、夏花、郑九霄三位掌门来到后,本要请商朝宗进山里坐,奈何几派宗门所在地也确实不太方便步行,商朝宗表示在一旁的长亭里坐坐便可。 很快言归正传,问到了白遥所说之事,讲了下大概情况,商朝宗最后问:“三位掌门,可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略显沉默,丹榜变化的事他们自然关注到了,三派安置在类似摘星城那种地方的人手也不是摆设,其中内因他们也清楚。他们也正为这事费解,这事还算保密,冰雪阁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而对丹榜做出了调整?尤其是丹榜调整的原因何以明确指出是牛有道杀了卓超? 现在三派有点怀疑,三派内部是不是有冰雪阁的眼线?还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也只能是怀疑,不敢调查,你查冰雪阁的眼线是什么意思? 虽然冰雪阁那种存在有规矩,不会轻易插手一些事情,以示让大家放心,可并不代表永远不会插手,想到内部可能有外部的眼线,谁心里能舒服?偏偏无可奈何! “牛有道出发前就有预判,遂秘密安排布置了三派的一些人手,结果在无边阁的时候果然有人出手……” 夏花将大概的情况讲了下,到如今,那些秘密人手都已经在牛有道身边公开随行,也没了再隐瞒的必要。 不过有关晓月阁和两名活口的事却未提及,这方面牛有道已经要求了保密,因为牛有道不想让晓月阁知道有活口落在了他的手上。 事情经过听的众人心惊肉跳,连旁听的白遥亦神色凝重,竟然有人冒充留仙宗商铺掌柜诱杀牛有道,甚至派出了卓超这样的高手动手,这真是要将牛有道置于死地啊! 夏花讲的大概,一些详情有隐瞒,蓝若亭问出了关键:“那个卓超是被联手杀死,还是道爷杀死的?” 夏花苦笑道:“大漠沙海,一场激战,卓超对牛有道穷追不舍,一心要杀死牛有道,根本不管我们三派的人,而三派的人都在对付他的手下。等到三派的人解决了他的手下时,卓超和牛有道已经纠缠到了最后,卓超已经被牛有道打成了重伤。卓超尽管重伤,可我三派弟子仍没办法靠近他,他只奋力一击,便让我三派十几名金莲高手人人受创,两名弟子更是当场惨死在他剑下!关键时刻又是牛有道果断一击,一剑将其击杀,卓超跪败在牛有道脚下毙命,被牛有道取了项上人头!” 郑九霄捋须颔首道:“从头到尾,三派弟子几乎都没能和卓超正面交上手,更不用说杀他,将卓超打成重伤的是牛有道,最后将其一剑毙命的也是牛有道,杀卓超和三派没什么关系,的确是牛有道干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尽管只是寥寥一番交代,却让现场众人一片静默,重伤之下的卓超还能一击就让三派高手死伤一片,其实力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尽管现场没他们想象的那么惨烈,可在他们脑海中想来的画面却是惨烈无比,无垠沙漠中的追杀血战,牛有道被卓超这样的高手追杀! 白遥出声打破了沉默,“凭牛有道的实力,怎么可能将卓超打成重伤,又怎么可能杀了卓超?我不信!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情况?” 他的确不信,牛有道和卓超单挑能杀了卓超?简直是在开玩笑!就算他对上卓超,怕也只有逃命的份,牛有道怎么可能? 费长流道:“说实话,我们也不信,也怀疑其中有什么内情。当时的情况,卓超追杀牛有道,两人从沙漠地表,打到地下深处,两人都钻到地下去了,在地下具体出现了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情,只知两人再从地下钻出时,卓超已经受了重伤。其中内情牛有道不说,我们也搞不明白!不过牛有道也被卓超打伤了。” “道爷没事吧?” 一听说牛有道被卓超打伤了,商朝宗、蓝若亭、商淑清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呼,在他们的想象中,被卓超那般高手打伤了还得了? 费长流摇头道:“一点轻伤,无大碍,如今牛有道已经离开了无边阁,时间上推算,怕是已经深入了齐国境内。” 商淑清语调铿锵道:“你们派去的人不是保护道爷么?为何不拦下卓超,而放任道爷与卓超那样的高手血战?”她就差说出你们没尽到你们的责任。 听说了追杀的情形,可以想象牛有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她的鼻腔是酸楚的。 听到牛有道被打伤了,她差点没哭出来,是强忍住的,眼眶都红了。 人家本不愿与他们兄妹混在一起的,是她把人家给拉入这场是非的。 以前种种不说了,但这次再次为了他们兄妹出山,一出山又遭遇这么大风险,竟然遇上这么可怕的高手追杀。 才一开始还没到齐国就这样了,之后会有多危险无法想象! 这是又出去为他们兄妹拼命去了! 天玉门说是他们兄妹的最大倚仗,可是连天玉门那样的实力都办不好的事,凭什么要让实力远不如天玉门的牛有道跑出去拼命冒险,牛有道那般势单力薄,这是要让牛有道去送死么? 凭什么让牛有道那般孱弱的实力去为他们挑那么重的担子? 连天玉门自己都不好意思开这口! 她心里很内疚,无尽的自责,真的很难受! 商朝宗和蓝若亭也皆低头不语,低头沉默中,神情凝重! 牛有道这次出山,不能说和他们两个没关系,是他们两个在牛有道面前鼓捣的。 第二六七章 照姐大意了 两人也早知可能有危险,但是没想到这么危险,人还没到齐国,就被高手追杀! 两人心中是否内疚不说,对牛有道此行能否成功,心头布上了重重阴霾。 费长流解释道:“郡主,一应计划是牛有道亲手做的布置,三派弟子也是听他调遣。按他的布置,三派弟子想拦也没机会。之后他又和卓超钻进了地下缠斗,三派弟子就算想助他一臂之力也无能为力,没他们两个能遁地的能耐。待到两人从地下出来,三派弟子立刻出手,两名金丹弟子为此丧命,怎能说是放任不作为?” “郡主!”蓝若亭提醒了一声,阻止了商淑清再说下去,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再纠缠这个没意义,这般指责三派也不合适,三派为了这边的战马在齐国那边的损失似乎也不小。 白遥又出声了,“费掌门,你说牛有道和那卓超一般,皆有遁地的本事?” 费长流默了一下,轻轻颔首,“牛有道先遁入地下,卓超追杀而入……” 烈日骄阳,河道干涸,蚂蚁般的人群在河道旁的两山之间忙碌,或挖、或挑。 河堤上站了一群人,两名地方官吏拉着地图在邵平波跟前对比着地形解释着。 一名挑着一担泥土的老汉慢慢上岸,脚下突然一滑,摔倒在上岸的斜披上,挑担翻落,同行劳工立刻放下担子去帮忙。 这动静引得盯着地图的邵平波抬头注目,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遮阳伞,霍然回头,挥手一打,直接将那官吏手中遮阳伞给打翻在地,冷冷道:“百姓在烈日下劳苦,你在这装模作样打伞,是何企图,让百姓如何看我?” 那打伞的官吏吓得噗通跪地,连连磕头道:“大公子,是小人糊涂,是小人糊涂!” 邵平波又扭头看向那摔倒爬起的挑夫,冷冷问:“他为何摔倒?” 一旁官吏小心道:“应该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邵平波冷目盯着他,“确定不是有人克扣口粮令劳工没吃饱肚子饿得手脚发软?” 那官吏慌忙解释道:“绝无此事,大公子严令之下,卑职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放松督查!” 邵平波:“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地在,人失地盘也保不住,人才是我北州最大的财富!大家的困难我也知晓,但这些劳工干的都是体力活,若吃不饱肚子还怎么干活?我不要求你们能让他们顿顿吃上干饭,但一日三顿,两顿稀的、一顿干的是最低底线,若有人勾结富户克扣粮食供给,若有人饿死了,这条河渠就是他全家葬身之地!还是那句话,发现一个处置一个,决不轻饶!” “是是是!”那官吏提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大公子放心,一切都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做的。” 邵平波又挥手指向开挖的两山之间,“雨季来到之前,此处河渠改道节点必须打通,否则河道涨水,无法施工,工期又将耽误一年。山后平原的灌溉全指望着这里,影响的是大片地域一整年的收成,影响的是许许多多人的口粮,进而影响大量人口的安家落户,你责任重大!” 那官吏道:“大公子放心,下官一定赶在雨季来到前打通!” 邵平波冷眼斜睨,“说好听话没用,你怎么保证?” 官吏硬着头皮道:“再从流民中召集劳工,加派人手赶工!” 邵平波:“人手增加了,劳工的口粮你怎么保证?” 官吏道:“水渠修好,灌溉了谁的田地,自然是谁出钱、出粮,下官会找那些富户好好谈谈。” 邵平波:“言之有理!不过我有两个要求,首先不能有干活的劳工饿死,其次你不能对那些富户蛮横无理,要好好讲道理,把道理给人家讲清楚,若是把人给吓跑了,造成恶劣影响,以致让其他富户退却,影响我北州大计,我定不饶你!” 官吏心中哀鸣,却依然硬着皮头应下:“下官记下了!” “工程进度,三天一报,我在北州等你消息。” “是!” 邵平波目光扫过在场地方官吏,徐徐道:“诸位在此为北州百姓谋生,我也不能亏待诸位。”回头对一侧站立的将领道:“徐将军,将本地大小官员家眷集中一下,一起送往北州府城安置,我为他们养家眷,让他们在此安心办差。” 徐将军抱拳领命道:“是!” 邵平波又对众官员道:“雨季来到之前,诸位务必齐心协力将这条水渠打通,我在北州等诸位捷报,捷报抵达时,我亲自送大家的家眷回来,亲自为大家庆功!” 众人心中惶恐,这是要把大家的家眷收做人质啊! 这位大公子的果狠,久有耳闻,这要是完不成交代,后果可想而知! 众人却又不得不齐声应下,“谢大公子!” 待众人散去,邵三省挥手示意邵平波身边几人回避,提醒道:“大公子,将这些官员家眷扣为人质,是不是有些不妥?” 邵平波两鬓白丝在阳光下极为显眼,盯着忙碌劳作之地,轻叹道:“我又岂会不知不妥,然这乱世,人心似水,当以重典遏之…令出于我,宽严相济,有时让他们怕我,政令方能迅速执行,不是坏事!” 邵三省略默一阵,又道:“大公子,针对牛有道,苏小姐失手了!” 邵平波霍然回头,“怎么回事?” 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邵三省从袖子里掏出了译好的密信奉上,让他自己看。 邵平波接到手中看过后,徐徐道:“失手不足为怪,我早叮嘱过照姐,牛有道必有准备,不要冒然动手!” 话毕又盯着手中纸张皱眉沉思,嘴中嘀咕着,“如此高手,居然也失手了…身边还突然冒出了一群人……” 良久后,纸张递还了邵三省,叮嘱道:“传讯给照姐,我要知道牛有道出山后的一切详细经过,记住,细节,我要细节!” “是!”邵三省应下。 “咳咳…”邵平波却是一阵剧烈咳嗽。 数日后,北州府城,刺史府内,书房中,邵平波正在灯下,阅览公文,奋笔批示。 邵三省入内,又一份密信奉上,“大公子,苏小姐的回信来了。” 邵平波没有抬头,待到批完了手上的一份公文,方搁笔拿了密信在手,仔细阅读。 这次的密信有好几张内容,凝神阅览许久之后,邵平波缓缓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盯着桌上灯火静默了许久,方幽幽叹了声,“照姐大意了,牛有道怕是已经知道了杀手来自晓月阁,令狐秋的身份怕是也引起了他的怀疑。” 邵三省请教:“怎讲?” 邵平**出密信,“你看看密信开头,有关牛有道出山时的描述。” 邵三省拿了密信在手,却没看,“密信老奴已看过,开头讲的是牛有道出山后进青山郡郡城采购了一些东西…”说着一顿,猛然醒悟道:“大公子的意思是,牛有道在有意泄露行踪?” 邵平波靠在了椅背,颔首道:“一点随行东西,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面采购,还有他身边突然冒出的一群三派高手,哪是能突兀集中出现的,分明是早有准备,他这是在以身作饵,早已设下圈套,欲引诱对他不利的人上钩。连卓超那样的高手都杀不了他,可见他准备之充分!” “有这般自保的本事,为何还要让人秘密随行,为何还要对外示之以弱?不是故意引诱欲对他不利的人出手是什么?故意给自己找麻烦,意欲何为?也不难理解,他此去齐国干系重大,想事先掌握有什么人对他不利,好便于之后行事,所以他想抓活口,摸清是谁对他出手,好做应对!晓月阁怕是已有人落入了他的手中!” 邵三省:“苏小姐信里说,此事她已被晓月阁训斥,晓月阁训斥她时,所指责的内容证明动手的五人已经全部丧命,应该是没有活口落在牛有道的手上。” 邵平波冷笑一声,“这反而证明了令狐秋正是晓月阁的人!” 邵三省愕然,的确是跟不上这位公子的思路。 “牛有道谋定而后动,秘密随行人员动手前不曾暴露。牛有道究竟动用了多少人伏击,是怎么杀的卓超,至今是个谜,照姐和晓月阁都搞不清动手的经过,刺杀人员一个都未回去,晓月阁怎么会知道具体死伤情况?” “卓超一行七人,一人负责调离令狐秋,一人负责在无边阁观风,五人负责动手,这就是行动的大概。而之前令狐秋一直和牛有道形影不离,事发后,你觉得牛有道会不会怀疑令狐秋?若这都引不起牛有道的怀疑,那牛有道就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牛有道。已经怀疑令狐秋,牛有道就不太可能告诉令狐秋手上抓了活口,事发后,牛有道必然告诉令狐秋,五名刺客全部毙命!于是晓月阁也认为五名刺客都死了!” “牛有道处心积虑设局,就是要抓活口,连卓超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你觉得他想抓个活口难度很大吗?” 邵三省似有所悟,又疑惑道:“晓月阁处理叛徒的残酷手段可不是儿戏,就算有落网者也当知背叛的后果,能这么轻易招供?” 邵平波冷笑,“你也太小看牛有道了,牛有道可不是修行界那些自以为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匹夫,凭他的手段,除非是死人,否则只要落在了他的手上,结果我一点都不会意外。大多人根本上不得他的手,摆在他面前跑不了随便他折腾的人,他有的是办法撬开对方嘴巴!他能离开无边阁,就说明已经得手了!” 第二六八章 算什么关系? 邵三省:“如此说来,他岂不是知道了我们和晓月阁有关系?” “未必能确认,他会琢磨,我若真能动用这么大的势力,他焉能活到现在?所有和他有仇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怀疑对象,对我肯定有所怀疑,想必是不能确认的。” 邵平波说着起了身,绕出长案道:“你立刻联系照姐,问问她,这次出手的人知道多少情况,按理说按照晓月阁的构架,那些杀手不太可能知道太多,这样最好,否则牛有道怕是能判定我和晓月阁有关,对付这种人,让他搞不清才是最佳的对付他的办法。” “还有,我不知道令狐秋和牛有道混在一起究竟是什么目的,但必然有原因。若令狐秋真是晓月阁的人,晓月阁必然知道原因,之前怕是担心暴露令狐秋的身份不好阻止,这次必然会借着损兵折将的借口强行勒令照姐不许她再插手。问问照姐,晓月阁这次有没有借口让她住手,若有,种种因素关联之下,这令狐秋必是晓月阁的人无疑!” “在搞不清牛有道是怎么杀了卓超之前,妄动不是明智之举,若是晓月阁有令,让照姐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就让她遵命,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怒晓月阁,先把战马的事办好再说,不要误了大事。” “另外,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我早先的判断,牛有道必是去齐国操办战马的事无疑。告诉照姐,在不影响咱们这边事情的前提下,能阻止牛有道获取战马就尽量阻止。务必提醒她,是以不影响咱们的事情为前提,千万不能乱来勉强……” 一栋庭院的厅堂内,灯火通明,堂内数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唐仪在上,罗元功、苏破、唐素素在左右。 唐素素长老之位已经恢复! 殿内寂静,几人沉默无声。 “这不可能,牛有道怎么可能击败卓超!”唐素素出声打破了沉默。 苏破抬眼,问:“师妹觉得冰雪阁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说八道?” 唐素素冷哼一声:“此子奸诈,必是使了什么奸诈手段!” 苏破懒得再跟她争什么,唐仪和罗元功也没吭声,知道争论这个没意义。 众人之所以沉默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沉默,反复确认过了,不是谣言,的确是冰雪阁正式公布调整的丹榜排名,指明调整的原因确实是牛有道杀了卓超。 这让当年剥夺了牛有道掌门之位、并变相驱逐出上清宗的一群人心情很复杂。 当年都认为牛有道太年轻,不足以担当大任,而违逆祖师爷制定的门规、祖训剥夺了牛有道的掌门之位。 如今呢,人家不但站稳了脚,听说混的还不错,连当初依附于宋家的三派都听命于他,天玉门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想当初,上清宗也同样是依附于宋家,论实力三派中的任何一派都强过上清宗。 人家连三派都能驾驭,再说什么人家年轻不足以执掌上清宗似乎成了笑话。 南山寺躲过截杀后彻底与上清宗断绝了关系,之后杀燕使名扬天下,从冰雪阁涌起的阴霾中全身而退,而今连丹榜排在一流行列里的高手也被他干掉了。 光凭大家知道的这些事,试问上清宗内谁能做到这些,谁又有这个本事?一连串的事情只怕是上清宗连碰都不敢去碰的,偏偏一个上清宗的弃徒却在那战天斗地! 关键这个弃徒本该是上清宗的掌门,是被他们用阴谋手段给掀翻的。 上清宗看不上的庸平郡王,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令燕国朝廷束手无策。 上清宗的弃徒也是一路风云,令上清宗相形见绌。 上清宗依附的宋家已经垮台,并被灭门,从邵平波那听来的消息,宋家灭门也是牛有道干的。 上清宗转投北州,如今处境艰难,差点被大禅山给赶出了北州,得亏邵平波力保,但能给予的资源却不可避免地被大禅山给伸手掐住了,能得到的资源锐减,还尽干些打杂的事。 再想想早年被逐出师门的赵雄歌,如今也成了丹榜上的顶级高手,仅凭一个名字就能震慑天下宵小。 想想这些,反思之下,苏破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些年来,上清宗高层做出的决策,似乎桩桩件件都出现了决策上的重大失误,令上清宗每况愈下。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似乎不无道理! 而目前的处境之下,上清宗门下弟子中已颇有异议,只是暂时还没人敢明着讲出来而已,已有人对当初采取不正常手段剥夺牛有道的掌门之位暗暗埋怨。 大家都看到了,也听说了,牛有道名扬天下,连留仙宗三家那样的门派都跟着牛有道混了,牛有道连那么大的三派都能支撑起来,让上清宗过的好点应该是没问题的。 对于这些言论,唐仪等人心知肚明,又能说什么?人都是现实的,弟子们手上资源越来越少,总得想办法生存下去吧?身为决策者无能,还不许人家埋怨两句么? 当初大家觉得牛有道无能,看不上牛有道,一致将牛有道给废除了,如今看牛有道风生水起,又有人开始惦记了。 这次几人坐在这里,就是因为门中有些弟子联合提出了问题,在向唐仪等高层发问。 问什么?问唐仪和牛有道的关系,问唐仪和牛有道有没有解除夫妻关系。 唐仪不知该怎么回答,牛有道式微时,她可以说两人还是夫妻,牛有道风光了,她说是,回头牛有道却不承认的话,让她情何以堪! 还是苏破帮忙回了,说掌门和牛有道还是夫妻关系! 于是弟子们有话说了,既是拜过天地的正式夫妻,而上清宗也没有公开宣布过将牛有道给逐出上清宗,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说不过去,上清宗弟子也没长期不顾师门的道理! 说了一堆,却绝口不提大家当初是怎么一致同意废除掉牛有道的,也不说牛有道若不顾师门要要清理门户之类的。 说了也没用,上清宗还有能力对牛有道这种人清理门户吗?何况因为当初宋家传出的谣言也不利于上清宗和牛有道的关系,吵起来,牛有道在名誉上占上风,是上清宗没理。 唐仪知道、几位长老也知道那些弟子的意思,是想让唐仪舍下脸去找牛有道。 “众弟子的意思,想必几位长老都明白,几位的意思呢?”唐仪问道。 罗元功问:“掌门,牛有道当初写的休书,你真的还给他了?” 唐仪沉默了,原本因为邵平波追求的原因,她为了断绝门内某些人的想法,是说了还给了牛有道的。 然而现在,她最终还是说出了真相,“我说不算,当他面烧掉了。” “……”几人无语,这算怎么回事?你烧了?你是当人家面烧了,可也不能说是人家收回了,那你们两个这样算什么关系? 唐素素却是精神一振,“人家没接,说不得人家收回了。门中弟子的想法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让掌门屈尊受辱,要我说,上清宗目前的情况也并非不能改善。邵平波无论样貌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选,更何况对掌门一片深情,掌门一直单身下去也不合常理,不妨加以考虑!” 她是最不愿接受牛有道回上清宗的人,不说什么其他的,就凭她屡屡要置牛有道于死地,牛有道回来了该如何面对? 苏破道:“我反对,有样貌和能力又如何?人品怎么说?杀兄杀母之人,岂可让掌门托付终身?” 唐素素:“师兄,杀兄杀母皆是谣言,谣言岂可轻信?若真按师兄所言,看不上人家的人品,那我们寄人篱下又算怎么回事?” “好了!”唐仪出声喝断,盯着唐素素问道:“姑母是希望我卖身求荣,还是长老希望我这个掌门为上清宗卖身求荣?如此这般换来的‘荣’,上清宗可有脸享受?可对得起上清宗的列祖列宗?” 唐素素辩解道:“若能情投意合,又何来卖身求荣一说?” 唐仪:“我此生不会做再嫁之妇,此事无需再议!” 唐素素眉头紧皱。 罗元功徐徐道:“掌门如此决绝,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蓝天清澈如宝石,洁白棉絮般的云朵点缀,让人心旷神怡。 一望无际的草原,连绵起伏,青草随风荡漾翻波。 二十余骑在草原上尽情驰骋,从一群群牛羊附近而过。 前方又有成群骏马隆隆驰骋而来,起码有数百匹,鬃毛猎猎,无拘无束,飘逸潇洒! 牧马人挥杆,体型幼弱的小马拼命追赶在马群后面。 与马群擦身而过,牛有道等人继续一路向前,在这苍茫草原,心胸也跟着狂放自由起来。 众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成了游牧民族的服饰,牛有道头上还戴着皮帽子。 顺着蜿蜒的河流去向奔跑不停,不用担心迷失方向,也不用担心坐骑换乘方面的问题。游牧名族逐水而居,只要顺着河流方向跑,隔上一段路程总能遇见牧民栅栏的圈地,随便花上一些钱,有的是马匹任你挑选换乘。 在这方面,只要进了齐国境内,远比在其他国家方便。 其他国家稀缺的骏马,在这里是最不缺的东西。 第二六九章 白云间 同样是因为逐水而居,在这浩瀚草原上的城池也必然是修建在河畔。 去往的目的地,顺着这条河的方向一直走就不会有错。 马跑累了,途遇一处牧民圈栏的栖息地,停下,一群人跳下马,付出金钱,于是主人热情招待。 看着大家挑换马匹,牛有道有些走神。 丹榜的事,他在途中也接到了消息,这让他震惊,冰雪阁居然知道他杀了卓超,冰雪阁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厮杀的情况,杀手那边死的死、抓的抓,是无法走漏现场情形的。 他自己自然是不会到处去乱说的,那么走漏消息的环节只能是在两个地方,要么是现场参与的三派修士外泄了,要么就是三派弟子将消息传回三派后,三派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 他甚至怀疑晓月阁那边也有冰雪阁的眼线,从一边得到了消息,又从另一边进行了确认,冰雪阁向天下公开发布这样的消息毕竟不是儿戏。 他立刻发了消息回去,让三派严查,然而三派的回复是,不敢查! 对于这个答复,他也只能是默认了,能理解三派的畏惧,不敢查冰雪阁的人! 他不禁庆幸,当初打赤阳朱果的主意时,为了稳妥起见没动用什么门派中人,而是用了身边几个散修,他不信冰雪阁能将手伸到天下每个散修的身上。 而让他忧虑的是,和邵平波的相斗内情,大禅山那边会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黑牡丹牵了装好马鞍的马匹过来,问了声,“道爷,还在惦记丹榜的事?” 牛有道叹了声,“这个冰雪阁厉害啊,简直是无孔不入!” 黑牡丹:“不难理解,凭冰雪阁的势力,若想在哪个门派发展几个眼线的话,愿意为其效命的人很容易找到。另就是,也未必是冰雪阁的手伸到了三派这边,这个丹榜是得到了几位至尊那边势力支持的,否则也办不下来,所以消息未必是冰雪阁的势力亲自获取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势力提供的。总之,一般情况下,只要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只要不招惹到他们头上,他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也不会插手干预什么,算不上多危险的事。” 不危险?牛有道挑了挑眉,这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以后办事要小心了。 “若是冰雪阁想发展你做他们的眼线,你答不答应?”牛有道回头问了一声。 黑牡丹叹道:“真要找到了我,我怎么拒绝?我没办法对抗、也没办法拒绝!不过我能保证,一定偷偷告诉你!”说罢莞尔一笑。 牛有道呵呵一声,抬头看天,一行飞鸟,感叹道:“这个丹榜厉害啊!不但能让人自相残杀,也足以震慑许多人,让人不敢侵犯那几位的利益!” 他这回就被震慑了一把,经此一次,再也不敢轻易借那些人的光,想想赤阳朱果的事,后怕! 如波碧草,无边无际,一只金翅从天而降,落入了五梁山弟子的手中。 密信紧急译出之后,由公孙布送了过来,“道爷,家里那边传来的消息。” 牛有道接到手中看过后,沉默了一阵,说道:“让家里转告,没什么好谈的,让他们滚!” 公孙布问:“就这样回吗?” 他也有些好奇,一些传言,今日方知确确实实是真的,这位还真的本该是上清宗的掌门。 连他也不免暗暗感叹,这上清宗还真是有眼无珠! 牛有道:“送上清宗四个字,覆水难收!” “好!”公孙布转身离开了。 黑牡丹好奇,问:“上清宗找上门了?” 牛有道将密信递给了她。 黑牡丹接到手,能给她的,自然是她可以看的,看过之后忍不住摇头。 密信中说,上清宗派了图汉到青山郡,带来了上清宗掌门唐仪的亲笔手书,唐仪的意思是,愿意退位让贤,将上清宗掌门之位还给牛有道。 至于有什么过错,唐仪说了,她愿意一人承担,愿意承担他牛有道给予的任何后果! 黑牡丹暗暗唏嘘,手握掌门大权,愿意主动放弃,还愿承担责任,仅凭这点,能做到就相当不容易! 她现在倒是对唐仪高看了一眼。 将信揉捻在掌中,施法慢慢搓碎成了齑粉,观察着牛有道的神色反应,试着提醒了一声,“唐仪可是个大美人呢,道爷舍得这样放弃?” 牛有道偏头问道:“有你活好吗?” 黑牡丹翻了个白眼,扬手洒掉了密信揉成的粉末,一副鄙视模样。 牛有道乐呵呵一笑,途中无聊,偶尔找个乐子也无可厚非,关键不想跟她谈什么唐仪。 然黑牡丹却看出了他似乎不像他表面那么洒脱,对上清宗似乎还有牵挂。 牛有道负手看天,是有牵挂,以前还好,经历了无边阁的事后,上清宗找上门让他有些心烦。 上清宗他是不会再回去的,对上清宗也没兴趣。哪怕排除个人喜好的感情因素,他也不可能跑回上清宗去从头开始,将上清宗带到商朝宗这边来就更不现实了,因往事带来的影响,上清宗实在是不宜再和商建伯一脉的人卷在一起,否则什么后果都有可能会发生。 另外…不错,上清宗是对不起他,也没传授他什么,可他却欠了东郭浩然的人情,一身修为可谓是拜东郭浩然所赐,这次对上卓超,也可谓是东郭浩然凝聚的修为精华救了他的命。 东郭浩然已经死了,想还人情怕是没办法还了! 七扯八扯之下,让他有些闹心…… 茫茫草原中,一道环状山脉以盆状坐落。 三条河流流入盆地,又化作六条河流弯弯曲曲流出,而盆地中央又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城,整个草原上最大的一座城,宛若草原上的一颗明珠,也被整个草原上的人视为‘明珠’之城。 此便是齐国京城,坐落在这个盆地,四周的山峦便是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 一国之都,城中繁华自是不说,街道上人来人往,房屋鳞次栉比,也有庭院幽僻。 繁华之都自有那烟花之地,‘白云间’号称齐京第一的寻欢作乐场所,真正的销金窟。光看外面那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就尽显奢华,门口欢客来往不绝,莺莺燕燕花枝招展迎来送往,内里的彩灯日夜通明不熄。 欢场深处,闹中取静,庭院幽幽,似乎远离尘世喧嚣。 苍翠掩映的亭台楼阁之间,琴声叮咚孤零,似有愁绪难以派遣。 一身宫装裙裳的苏照独坐抚琴,纤纤十指动静自如,面容娇艳,却又无任何表情。 换了衣着,尽显婀娜好身段。 一名衣着艳丽、略显丰腴、涂脂抹粉的妇人闻声而来,站在亭外静默伫立了一会儿,轻叹了声,慢慢走入了亭内,走到琴旁道:“东家若是没心情,就别弹了。” 明面上,苏照是‘白云间’的老板,可照这齐京内某些知情人士的说法,‘白云间’背后真正的东家是某位王爷,而苏照则是那位王爷暗中蓄养的禁脔。 而这丰腴妇人则是‘白云间’台面上的老鸨,名叫秦眠。 如她所言,苏照果然衣袖一垂,放了双手起身,不弹了,走到凭栏处观一旁水池里的游鱼。 秦眠走到她身旁问:“东家还在因白先生的训斥而耿耿于怀?” “事情我没办好,师傅训斥的有道理,我听着便是。”苏照冷冷清清一句,心情却难以开怀。 倒不是因为被师傅给骂了,而是经由邵平波的分析告知,明白了令狐秋其实就是晓月阁的人,师傅显然是知情的,明显在瞒着自己。换个角度说,是不是不相信自己? 秦眠呵呵一笑,“东家若实在不开心,不妨出去散散心,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吃的东西,陪东家去尝尝如何?” 苏照淡然道:“吃来吃去不就那样,能有什么好吃的。” 秦眠笑道:“那可不一定,城南新开了家名叫‘豆腐馆’的馆子,里面的吃食很有意思,妙不可言!” “豆腐馆?”苏照疑惑,回头问道:“这名字听着怎么怪怪的,有什么讲究吗?” 秦眠道:“据那馆子里的人说,卖的吃食就是由黄豆做的,所以叫豆腐。” 苏照似有不信,“黄豆我不是没尝过,还能作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秦眠咯咯笑道:“东家,还真被做出花样来了,生意火爆的很,现在想吃还要排队才行。” “哦!”苏照倒是有了几分兴趣,颔首道:“也好,看看就看看吧。” 于是两人从亭台楼阁间走了出来,秦眠途中左右招手,立刻出现了四名穿着下人服饰的汉子随行。 ‘白云间’后门位置就是一条河,几人从后门水阁走出,直接登上了一条精美花船,船上挂着白云间招牌的灯笼。 船夫撑杆,船离水阁,一路晃晃悠悠而去。 坐在雅致船舱内的苏照,隔着珠帘看着窗外风光,却有些恍惚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城中水路绕行,费了不少时间,抵达了城南的明湖。 船还在湖中荡着,秦眠隔着珠帘指向远处湖畔有几株绿柳的地方,“东家,看到没有,那个队排成长龙的地方就是豆腐馆了。” 第二七零章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苏照当即顺她所指看去,只见所排队伍怕有数百人,有买到东西的离去,又有前来买的顾客加入排队行列,来客可谓络绎不绝。 苏照颇为惊讶,亲眼见证了秦眠所谓的生意火爆,仍免不了感慨道:“黄豆所做的吃食竟能卖这么好,我们这般排队要排多久才能买到?” 需知这明湖边上已经算是比较偏的地方,还能把生意给做这么火爆,真正是令她对所谓的‘豆腐’有了浓厚兴趣,倒是有点迫不及待想尝尝究竟是何美味,竟能吸引这么多人。 秦眠笑道:“队伍看似排的长,但消化的也快。东家看到他们手上拿的碗没?都是自己带器皿来,付了钱装了东西就走,很快的。当然,来客不绝,所以排队的人看着一直都多。这家店的生意,可是能从开门做到打烊关门而客一直不断的,真正是罕见的火爆生意!” 苏照奇怪道:“难道不给客人提供坐下吃的地方?” 秦眠:“我也好奇打听过这个,刚开始,是设置了,后来生意实在是太好了,若是容客慢慢坐下吃喝的话,只怕把场地放在我们‘白云间’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最后没办法了,弄出了个这样的规矩。当然,里面容纳客人坐下慢慢品尝的地方还在,不过却设置了门槛,需一枚银币方能入内慢慢品尝。如此一来,除了不愿麻烦的有钱人会入内,一般人自然是宁愿排队。” 苏照颔首,明白了,又问:“东西卖的贵吗?” 秦眠摇头:“贵不贵分人吧,说贵也贵,说不贵也不贵。不贵是一份才十枚铜钱,大多数人想尝鲜的话,还是吃的起的。若说贵,就是份量少了些,捣出一勺给你,其实也就一小盅的量,就要十枚铜钱。听说刚开业的时候,只有五枚铜钱一盅。” 苏照笑了,“倒是一家黑心店,见生意好,价钱一下就翻了一倍。” 秦眠:“店家的解释也不是没道理,说是量大了,搞的城中黄豆的价钱都涨了,本钱涨了,卖价也就涨了。” “哦!”苏照点头,“倒是个理,种黄豆的人好像本来就不多,这样一卖,自然是要涨价。不过生意做这么好,就不怕有人要染指吗?” 秦眠:“背后的靠山是呼延家!没点背景的话,生意做这么好肯定要出事,不说什么捣乱、伸手的,稍微蛮横点的也不会这般老老实实排队,现在能这般规矩,自然是有人能镇住场面。” 苏照惊讶:“呼延家会在这么一个偏僻地方开这么一家店?” 秦眠:“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查了一下,真正的靠山是上将军呼延无恨的小儿子呼延威,这处馆子连同后面的大宅院是呼延威打招呼拿下来的。听说之前有某个官衙的人前来索取财物,结果被闻讯而来的呼延威打成了残废!” 这里说话间,船已经靠岸了。 秦眠问道:“东家,咱们是花钱坐进去尝尝,还是让人排队买了拿来。” 苏照犹豫了一下,本想进那豆腐馆看看的,不过最终还是叹道:“还是拿上船吧。” 秦眠能理解,凭这位的姿色,在这种地方露面,太引人注目了,被一群男人盯着,怕是也吃的不自在,会坏了雅兴、坏了胃口。 这种花船上不缺吃喝的器皿,秦眠取了只带盖子的白瓷汤钵,到了舱门外,吩咐了一名婢女去排队购买。 如同秦眠所说的那般,队伍看似排的长,消化的也快,没等太久,婢女便端了汤钵回来。 然而变故就在当下,有三名年轻人在湖畔纵马快跑而来,这一字排开冲来,端着汤钵的婢女前后躲闪都不是,吓得尖叫。 船舱内的苏照和秦眠霍然回头看去,船舱外的四名下人则霍然看向船舱里面,盯着秦眠的反应,一旦有示意,自然会立刻出手阻止。 然而秦眠却并未有任何动作,不想在这种场合暴露身边修士的身份。 一匹骏马紧急勒停立起,马蹄几乎踢到婢女的脑袋。 啪嗒!一声脆响,婢女吓得手上的汤钵落地砸碎,豆腐脑也溅了一地,踉跄后退。 另两匹左右冲过的骏马亦急停。 竖立的马蹄落地,马背上一手提着酒壶持缰且满身酒气的年轻人看看婢女,又看看停在边上的花船,注意到了挂着‘白云间’标示的灯笼,顿时呵呵一乐,跳下了马,伸手在婢女粉嫩下巴上捏了把,“这么水嫩的妹妹,以前在白云间怎么没见过你?” 婢女后退一步,转身就走,却被另两匹马上跳下的青年伸臂拦住了,被三人围住了调戏。 秦眠指了指外面,对船舱外的下人示意了一下,又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惹事。 两名下人立刻上了岸,前来为了那婢女解围。 “这妹妹我看上了,今天我要了,明天再给你们送回去,钱不会少你们的。”提着酒壶的青年摘了只钱袋子,直接扔给了那下人。 一下人双手奉还钱袋,客气道:“这位公子,这丫头还没调教好,暂时不接客,请公子报上府邸在哪,回头从坊里挑个好的给您送去。” “那些涂脂抹粉的就算了,我就看她青嫩,没调教好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青年不接钱袋子,张臂抱了那婢子就要架上马带走,那婢子又惊又怕,已经吓哭了。 两名下人又被另两名年轻人拦住了,两名下人不得不回头看向船舱窗户方向,要下一步的指示。 就在这时,路旁一名高大青年走了过来,伸手拦在了马前,不让抱人的青年将那婢女放上马,沉沉一声,“把人放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罡。 袁罡突然露面,慑于袁罡的气势,倒是将那青年唬住了,下意识放下了婢女。 不过一看袁罡的穿着,土布衣裳,还挽着衣袖,身上还有灰,明显是个干力气活的,青年顿时火了,“哪冒出个不长眼的东西?” 袁罡平静道:“你这是强抢民女!” 三个青年愣了下,旋即一起哈哈发笑。面对的青年拿着酒壶的手指了指身边拽着不放的婢女,“她算哪门子的民女?她是‘白云间’的婊?子,就是出来卖的,我花钱找乐子,怎么就成了强抢民女?” 袁罡问那婢女,“你愿意跟他走吗?” 婢女惶恐摇头,想把胳膊缩回来,却被那青年拽死了不放。 袁罡道:“你也看到了,人家不愿意,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青年乐了,“你跟我说对这种出来卖的贱人不能勉强?” 袁罡:“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她也不是什么贱人,若有得选择,她也不会干这行。她既然不愿意,就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她!” 船舱内的苏照正漫不经心地端茶慢品,些许小事对她来说,解决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船舱外的话却令她心弦莫名颤了一下,怔住,慢慢扭头看去,明眸目光正儿八经地盯在了袁罡的身上。 “哈哈……”纵马的几位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袁罡的话对他们的观念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人生三六九等,谁敢说芸芸众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能说出这种话的必定也是贱民!”青年手中酒壶指向了袁罡,哈哈大笑不止,忽又挥臂喝道:“让开!”并拖着婢女靠近马匹,欲推开袁罡。 袁罡突然上手一捉,抓了他的手腕,捏的青年疼的呲牙咧嘴,下意识松开了婢女。 扔开青年的胳膊,袁罡顺手将那婢女拉了过来,护在身旁送往花船。 见袁罡动手了,青年的两名同伴哪能坐视,立刻提了马鞭冲来,挥鞭狂抽。 袁罡顺手将那婢女挡在了身后,任由啪啪鞭打,却没还手。 那甩着捏痛了的手腕的青年怒了,冲了过来,手中酒壶怒砸在了袁罡的脑门上。 酒壶啪啦碎开,酒水淌了袁罡一脸。 袁罡突然反臂一砸,没打对方,却挥臂砸在边上立于河畔的一株胳膊般粗的柳树上。 砰!嘎嘣一声,柳树应声拦腰折断,半截哗啦倒入一旁的湖中。 船舱内的秦眠嘀咕了一声,“好大的蛮力!” 还要继续动手殴打的三名青年惊呆了,举起的手不敢动了。 “不要逼我动手!”袁罡冷冷一声。 就在这时,一阵隆隆蹄声传来,十余骑驰骋而来,冲到这边全部勒马停下了,为首一名看似年轻却体格魁梧长满了络腮胡须的青年对袁罡喝道:“安兄,怎么回事?” 船舱内的秦眠对苏照提醒道:“呼延威来了!” 勒马而停的一群人气势明显不一般,三名青年似乎也认识,见来人居然对眼前这不识相的家伙以兄弟相称,顿时慌了,扬起的手放下了,强抢婢女的青年慌忙拱手道:“呼延公子,误会,一场误会!” 看三人刚才的动作,再看袁罡一身被抽的衣裳破烂开了的鞭痕,呼延威那双豹眼一瞪,管你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手一指,怒喝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第二七一章 安太平 他身后立刻跳下七八人,冲了上去。 “啊!”那赔罪青年一声惨叫,已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另两人也当场被打翻。 一群人围住三人,那叫一个拳打脚踢狂殴,打的三人哭爹喊娘,真正是往死里打。 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暗暗叫喊,有人不忍直视。 护住那婢子的袁罡也没吭声喊停,要不是此来有要事在身,轮不到别人动手,他已经先把这三位给废了。 至于呼延威则是绷着一张脸,看着下面人殴打。 后面策马上前一人,到了呼延威身边,低声道:“三公子,意思一下就行了,说‘误会’者我见过,是监察左使的外甥。” 呼延威眉头一皱,监察左使是大司徒下属御史中丞的左右副手之一,大权没什么,却有监察弹劾百官之责,真要打死了,怕是有些麻烦。当即喝道:“扔湖里喂鱼去!” 围殴的七八人当即停止了殴打,抬了那三人,哗啦声中水花四溅,就这样直接将三人给扔进了湖里。 三人水里一阵扑腾,不敢靠岸,游着逃跑了,岸上的马也不要了。 呼延威跳下了马,走到袁罡身边,问:“安兄,怎么回事?” “没什么……”袁罡当即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下,他如今在齐国京城公开的名字叫安太平! “……”呼延威目瞪口呆,旋即哭笑不得,指了指他后面护着的婢子,“为个青楼女子,至于么?人家花钱寻开心,你拦人家干嘛?”回头看向湖面拼命游走的三人,叹道:“看来这回倒是我不地道!” 在他的观念中,也不能说是他的,在大家的观念中,青楼女子本就是干这个的,伺候人天经地义,谈什么尊严不是瞎扯么。这种事上拦别人、败人家的兴,他倒是觉得是自己不讲理,是自己对不住那三位,打人家就更没理了。 袁罡也懒得跟他理论,知道观念上的差距太大,这点上无法沟通。 呼延威也懒得跟他理论,“得了,安兄你是一根筋的人,跟你说这个没用。” 袁罡转身对那婢女道:“既然不愿干这行,那就别干了。” 婢女依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对袁罡所言一脸茫然。 袁罡又补了句,“我帮你赎身,帮你赎身要多少钱?” 之所以说这个,正是因为看这婢子刚才不愿为钱卖肉,既然自爱,他也不忍看她继续呆在火坑里。 呼延威却不不知情,闻听一愣,狐疑道:“安兄,你看上这姑娘了?” 船舱内的苏照和秦眠相视一眼。 那婢子不知该如何回袁罡,呼延威嗨了声道:“安兄,赎身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呃…”看了眼船上打着‘白云间’标示的灯笼,“得找白云间的秦妈妈说才行。” 他这里话刚落,船头已走出一人打着团扇慢悠悠道:“谁在喊我?” 众人回头看去,呼延威呵呵一声,“说秦妈妈,秦妈妈就到,安兄,赎身的事找她吧。”拍了拍袁罡的肩膀,指了指船头摇扇的秦眠。 说罢自己先走了过去,直接登了船,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就去摸秦眠的屁股,可见也是白云间的熟客。 秦眠笑咯咯一扭身子,团扇一挡,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三少爷,怎么有闲心跑这快活来了?” 呼延威却是不占到便宜不肯罢休,秦眠碰上这种也没办法,最终还是让他在屁股上捏了一把才推开了他。 摸了把便宜,呼延威才挑眉道:“我说秦妈妈,你的人遇上了麻烦,你不出面,反而躲着看热闹是几个意思?你要出面了,那几个家伙还能不给你面子不成?” 秦眠叹道:“花钱的都是大爷,你让我怎么办?” “好办!”呼延威指了指走上船的袁罡,“我这兄弟要给那姑娘赎身,你开个价吧!” 秦眠摇头道:“这是家里的丫鬟,不卖!”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秦妈妈,你今天要是不把人给我,我可就不走了。”呼延威扔下话转身,大摇大摆向船舱走去,一副今天就赖在了这里的样子。 而他一走进船舱,身形立马僵住了,袁罡见状也走了进去,结果看到船舱里有一白衣女子正捧着书慢悠悠翻看,神态间很投入的样子,娴静,体态婀娜曼妙,面容娇媚,瓷白肌肤,真正是个美人。 秦眠进来,唤了声,“东家,来客了。” 苏照抬头看来,一双剪水明眸在袁罡身上定了定,眼前这男人的身板和气质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呼延威顿时干笑拱手道:“原来是苏老板,没想到苏老板在船上,擅自闯入,打扰了苏老板的雅兴,实在是冒昧。” “原来是呼延家的三少爷,无妨,无妨。”苏照微笑点头,目光又落在了袁罡身上,“这位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大少?” 呼延威赶紧介绍道:“这是我兄弟,安太平!” 苏照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问:“两位公子登船,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个…”呼延威挠了下头,有点不太利索了。 袁罡多少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他们要给鹃儿赎身……”秦眠过来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苏照颔首,笑语道:“这是调教来自己用的丫鬟,不存在赎身一说,怕是要让三少爷扫兴了。” “没事,没事,不合适就算了。那个,苏老板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呼延威拱了下手,旋即又拉了下袁罡的胳膊,将袁罡给拖走了。 苏照:“秦妈妈,帮我送送两位公子。” “好!”秦眠跟了出去。 下了船,呼延威忍不住问了声,“秦妈妈,苏老板怎么跑这来了?” 秦眠叹了声,朝豆腐馆努了努嘴,“这不是听说有新鲜玩意,想来尝个鲜么,谁知闹成这样。”手指了下打碎一地的东西。 呼延威立刻拍着胸脯道:“这个好说,秦妈妈请苏老板稍等,这就让人给苏老板送来,只要苏老板不嫌弃,算我请客。” 秦眠咯咯笑道:“这怎么好意思,那我就先谢过了。” 呼延威也乐呵呵扯了袁罡离开,随后指了名手下,让人去豆腐馆内取一份送来。 稍微走远了些后,袁罡问:“呼延兄,你看起来有点怕船里的女人。” “不是怕,而是不想招惹她,长这么漂亮能在京城经营京城最大的青楼的女人,能是一般人么?这女人不是哪个男人都能碰的,是西院大王的禁脔,敢对她乱来的人,经常是死的莫名其妙。她既然不肯赎身放人,那就算了,你也别一根筋了,不好惹的。”呼延威低声告诫几句。 袁罡还想说什么,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再想到船里人刚才说了那只是个丫鬟,不需要卖身,只好保持了沉默。 “你没事吧?”呼延威又指了指他身上被鞭子抽的破烂的地方。 “没事。” “也是,你皮糙肉厚的。” 船舱内,隔着珠帘,苏照斜视着袁罡离去的背影。 秦眠回来,走到一旁,也向窗外看去,啧啧道:“这身板,真正是个男儿样。” 这话搞的好像在说其他男人都不像男人似的。 “安太平!”苏照嘀咕了一声,又道:“查一查此人!” 秦眠道:“人我没见过,但这名字这人,已经查过了。” 苏照回头问:“什么来历?” 秦眠道:“安太平,正是这豆腐馆的老板,查这豆腐馆的时候免不了要查他。” “这人是边军里的军士,本是固守边关的军士,有人偷运马匹出关的时候与他所在的驻军发生了冲突,一队人马几乎被人给杀光了,只有他和几人侥幸逃了一命。那事里面有猫腻,有人上下勾结输送战马出关,还想灭口,这几个活口捡了一命又被视为了逃兵,有人要弄死他们。结果这几人不服,居然真的做了逃兵,逃来了京城,竟拦下了呼延威,请呼延威找了其父呼延无恨,也有风声说是挟持了呼延威。总之最后是呼延家帮忙,几人被开除了军籍,但保下了一命,之后就在京城经营起了这豆腐馆。” “哦!”苏照似有所悟,微微点头,“胆子不小,也算是命大!如此说来,身份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秦眠也点头,“折腾出了这样的事,上下都在查,身份来历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可疑。” 正说着,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大钵豆腐脑,只是器皿没她们之前的好看,粗黑陶钵。 盖子揭开,豆香四溢,苏照看了好奇,问:“这是黄豆做的?” “应该不会有假。”秦眠呵呵一笑,又亲自检查了一遍,才给她盛了一小碗送上,“东家尝尝。” 苏照拿调羹轻轻剜了点送入口中,豆香扑鼻,嫩滑清香在口中慢慢品味着咽下后,又慢慢偏头看向了窗外的豆腐馆,面带若有所思神色,柔声吐出一个字,“甜!” 豆腐馆后面的院子里,看着亲自从车上卸下一袋袋黄豆的袁罡,呼延威唉声叹气道:“我父亲可是又让我传话了,说你天生就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料,说你干这个大材小用了,让你再考虑考虑,回去从军,就在他麾下,他保你前程!” 第二七二章 三少爷的买卖 回去从军?袁罡不语,他好不容易弄了个身份来此,怎么可能破功。 他领着风、林、火、山四人刚入齐国境内,就遇上了齐国边军的一场异变,救下了十几个死里逃生正被追杀的士兵。获悉了一些情况后,袁罡果断决定加以利用,自己五人从中挑选了五个家世背景合适的身份冒名顶替,帮那些士兵引开追兵,助那些士兵逃离了齐国。 虽然冒名顶替的五个身份不错,都是些无名小卒,除了那支被灭的人马本身外面没什么人认识,对其他人或者上官来说只是名册上的五个名字。 可他为了稳妥起见,引开追兵时不惜抛头露面冒险,数度让追兵认识了他们。 之后带着一肚子的‘冤屈’逃到了齐京。 抵达齐京后,他并未随意找人喊冤,先摸了下京城的情况,确认了上将军呼延无恨是比较合适的喊冤对象后,果断挟持了呼延无恨的儿子,也就是眼前的呼延威,拿了做人质才见到了呼延无恨喊冤。 谁知事情出乎意料,呼延无恨答应的好好的,等儿子安全后,却陡然下令拿下! 然上百人一拥而上,却被五人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住手!”见到弓弩手出现后,抬手拦着身边随扈法师没让出手的呼延无恨当时一声喝,喝退了围攻之人,满脸欣赏道:“难怪能一路逃到京城来!” 此时袁罡才明白过来,这位上将军在试探他们,在验证他们凭什么能在重重追杀下逃到京城来。 不过之后还是将他们给软禁了,直到数天后,来了些人跟他们见面,正是追杀过他们的军中人员。 袁罡知道,呼延无恨还在核实他们的身份,也暗暗惊异这位上将军的能量,这么快就能找到和他们照过面的人。 之后他们的软禁解除了,呼延无恨要调他们到自己麾下来。 然五人拒绝了,说已经心灰意冷,只想做个平民百姓。 呼延无恨也没勉强他们,答应了,也说了再让他们好好考虑下,想回来随时能回来,这才有了眼前。 见他不说话,呼延威催促道:“安兄,你倒是说话呀!” 伸手抓住一只麻布袋的袁罡停止了搬运,沉声道:“三少爷,我们兄弟几个的命是怎么捡回来的你也知道,真的不想再卷入那些蝇营狗苟之中,上面那些大人的事太复杂,我们搞不清楚,也搞不来,好不容易脱身了,只想安安稳稳活着。上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这些黄豆是他刚刚采购回来的,谁想一回来刚好撞见外面的事。 呼延威轻叹一声,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还是劝道:“涉及利益的地方,就免不了会出现一些恶心人的事,看你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逃避也不是个办法。我父亲如此欣赏你,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你难道真的愿意做一辈子商贾?” 袁罡:“做商贾没什么不好的,现在挺好!” 呼延威无语,说到这事,他发现父亲有些失算了。 父亲一开始的打算,是想让这几个面对一些俗世间的现实,让他们碰碰壁,自然会明白该怎么选择,所以没有勉强。也不认为做点小吃买卖能好过,谁知,一点小吃买卖居然被这几个经营的红红火火,挺赚钱的,把父亲都给搞的无语了,答应的事情不好反悔,搞的只能是让他三天两头过来劝劝。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几位的行为也打消了父亲的某些疑虑,不用担心是什么有所图的人,人家压根不想当官,只想做个平民百姓,自然也不用担心是什么想打入军中的探子。 再看这位,上百斤重的大麻袋,那真是随手提来提去,那力气看的人牙疼,他还能想起自己被挟持时,自己的坐骑被这位一拳给打翻毙命的情形,好凶猛! 之后更是被父亲一眼看中,言之可为猛将,痛骂边军的蝇营狗苟埋没人才! 不过就这位的为人作风,是宁折不弯那种人,容易得罪上司,能被埋没父亲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父亲喜爱,想招揽,然而偏偏弄巧成拙,给弄成了这样! “唉!”呼延威叹了声,见还是不答应,只能换个话题,问:“今天卖了多少份?” 搬完东西的袁罡喊了声,“高掌柜。” 很快,从前面馆子里跑来一个小老头,过来连连行礼道:“三少爷,东家!” 袁罡看了看临近傍晚的天色,问:“今天卖了多少?” 高掌柜笑呵呵道:“已经能抵昨天打烊前的量了,还没细算,但已经卖了十二桶了。” 袁罡对呼延威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你都听到了。 呼延威茫然,问:“一桶多少份?”他平常哪会操心这个。 高掌柜笑道:“回三少爷,一份的量不大,其实就一小盅,一桶大概有上千份,十二桶上万份肯定有了。” 呼延威顿时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在心里算起了帐,十枚铜钱一份,一万份那就是十万枚铜钱,也就是十枚金币,刨除本钱,两枚金币到头了,这净利怕是得有八枚金币。 一天就能赚八枚金币,这利润绝对不算小了,放哪个铺子都不算少,而看这增长势头,净利破十枚金币很轻松啊! 这是他当初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一开始袁罡说在边军弄了些黄豆喂马的时候,无意中弄出了这个小吃,想拿来做买卖,他还看不上呢。 袁罡说仰仗他的支持,又给找了场地,算他一半的股,以后赚的钱要与他对半分,他还说不用不用。说白了就是看不上,不认为这个能赚什么钱,估计就算能赚,也不够他平常开销塞牙缝的。 然而袁罡硬是要给他,他算是盛情难却,敷衍着应下了。 谁想啊,怎么也没想到一点小吃竟能卖到如此火爆的地步,这钱赚的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他目前也只在军中随便挂了个职,能领点俸禄,家里也会从家里的账上支出一笔钱补贴他。 没办法,出生于这种家庭,一些人际来往免不了,来往的都不是一般人,寒酸了也不像,就他那点俸禄根本不够用,掂算他的俸禄后,家里会给他补足每年一千金币的开销。 再多也不可能,家里人多,要养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也得量入为出。 何况呼延无恨也不是那种喜欢四处伸手捞钱的人,为人比较正直,呼延家没那挥霍的底子。 不过每年一千金币也不算少了,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可是一千万枚铜钱,许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只要不乱来,一天两三枚金币在这京城足够请朋友吃喝开销了,就算去趟‘白云间’快活,一次花上几枚金币已算阔绰。 也不可能天天泡在白云间那种场合玩,自己还有公事,平常在家里吃喝又不用花钱,所以一年一千金币足矣,已是富贵人家子弟的开销。 结果呢,一不小心弄出豆腐馆这种意外来,开业也不过半个来月,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豆腐馆弄出了名声,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前几天聚在一起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下豆腐馆的收益,结果一个个都羡慕的不行,都说老三发财了,有了自己的进项! 而袁罡为了账目上的清楚,让呼延威自己派前台经营管账的掌柜来。呼延威开始看不上,后知能有大量进项,加上袁罡再三要求,他也就不客气了,这高掌柜正是他的人。 正惦记着月底分钱呢,可他还没嘚瑟多久,就被父亲找上了,问他这笔进项是自己独吞还是走家里的公账? 呼延无恨的意思是,他在豆腐馆赚的钱,自己留一成,其余的要进呼延家的公账,然后家里给他的补贴照常。 父亲这样说了,他能怎么办?只能是答应了! 所以他今天跑来很难得地主动关心上了卖了多少,尽管他只能从豆腐馆一半的利中拿一成,其余的要上缴,可若是卖的越好,他分成也越高不是。 站在他个人的角度,袁罡把这买卖做这么好,他是不希望袁罡再去从军的,然而父亲的账是站在另一个高度的另一种算法,他也不能违逆,也只能是帮父亲来劝说。 略作盘算后,呼延威琢磨着嘀咕了一声,“这样说来,一天有八桶就够了。” 袁罡和高掌柜相视一眼,不知他叽叽咕咕个什么劲。 “三少爷的八桶是什么意思?”袁罡问了声。 呼延威嘿嘿道:“还记得我昨天让人来取的一钵吗?我昨天特意找了宫里的一位管事疏通,让他进献给了宫里的贵人品尝,反响不错,都说好吃。” 啪!他巴掌一拍,乐不可支道:“事情成了,让咱们早上、中午、傍晚、还有晚上都送一批进去,供宫里的贵人随时享用,每月给咱们一千金币的货款!” 袁罡和高掌柜愣住,这里目前一天也就能卖十枚金币的量,按目前的算,一个月也就能卖三四百金币的样子,这一个月一千金币? 袁罡问:“这么多,宫里吃的完吗?” 呼延威晃着一脸络腮胡子,贼笑道:“所以我说八桶就够了,早上、中午、傍晚、晚上各送两桶进宫就行了。” 第二七三章 纨绔子弟 袁罡:“八桶也不少了,宫里有多少贵人,能吃完吗?浪费了可惜!” 呼延威摆手道:“浪费不了,这东西送进宫后,只要量够能满足那些贵人随时所需,其他的自然有人会瓜分,谁还能止住那些管事的不尝?宫里偷偷张口的嘴多着呢,吃点东西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这东西又不宜放长了时间,总比馊了倒掉好吧。” “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明,一千金币只能是明面上的账,宫里管这事的人,我得返两百金币给人家,这是我对人家暗示好了的,不然事情不能这么顺利,也算是破财免灾,以后能少点麻烦。” 高掌柜狐疑道:“一天八桶,一千金币一个月,跟我们现卖的价是不是差太大了点?” 呼延威鄙视道:“一年下来也不过万把金币,宫里能差这点钱?” 袁罡:“内外价钱相差这么大,你就不怕宫里发现找你麻烦?” 呼延威瞪眼道:“宫里吃的能和外面吃的一样吗?给宫里的肯定要最好的,外面随便卖的下贱东西能给宫里的贵人吃吗?” 袁罡:“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要卖只能卖这种,我也做不出更高贵的豆腐来。” 他的精力不是用来研制豆制品的,只会卖这豆腐脑,其他的根本没那打算。 “……”呼延威无语,发现这位硬就是一根筋。 “呵呵!”高掌柜都忍不住发笑了,他似乎明白了呼延威的意思。 呼延威伸手勾了袁罡,与之勾肩搭背,一脸胡子,摇头晃脑道:“我说兄弟啊,皇帝陛下不傻,如此公开售卖的东西,价钱上的猫腻瞒不过陛下的眼线,迟早是要知道的。但赚这钱的,要看是什么人,我父亲官拜上将军,从不乱伸手,比起那些动辄十万百万捞的人,赚点这小钱谁都不会说什么,陛下就更不会说什么。” “别的我就不说了,你从边军过来,某些人上下联手往外倒卖战马,还想杀人灭口,那得是多大的胆子?那才是不怕死的暴利,咱们这合理合法的买卖,赚点别人看不上的小钱,没人会找我麻烦。再说了,凭什么找我麻烦?外面卖的价低,宫里卖的价高才正常嘛,供应给宫里吃的肯定要比外面的好,谁敢说不是这个理?” “我也不是要让你做出更高贵的豆腐来,你那个,送去宫里的要是最新鲜的,新鲜出炉的给送去,做工时干净细致点,专门盯着点。我们花了更多的精力,多动用了人工,这样做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价钱卖高点合情合理,谁能说什么?你如果要求和外面的价卖的一样,那反倒不合理,我疏通关系还要花钱,岂不是要倒贴,那我干嘛还自找亏钱送宫里去?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袁罡又不傻,说成这样能不明白吗?绕来绕去,说来说去,卖进宫的和外面卖的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个说法而已,送进宫的是最好的! 不过看向呼延威的眼神还是有些怪怪的,发现这位貌似对卖豆腐挺积极的,平常几乎不过问,不插手则以,这一插手,一点小买卖一出手就卖进皇宫了,这路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呼延威自然是要积极的,家里把他的利润给充公了,看到卖这么火的东西只能拿一成,自然是要想办法把卖的量给搞起来,自然而然就瞄上了皇宫那个天底下最大的大户。 对一般人来说,皇宫很神秘,对他来说皇宫里的许多人他都认识,顺手的事,合情合理的钱为什么不赚? 袁罡问了句,“你做这事,上将军知道吗?” 他之所以找上呼延家‘喊冤’,就是打听到了呼延无恨这个人的人品不错,否则也不敢找呼延家。 呼延威反问:“知道什么?大家都说好吃的东西,谁能说皇宫里的人不许吃?宫里找到我了,要我进贡,我能不从吗?” 得了,袁罡明白了,这话肯定是这厮用来应付自己老子的话,估计呼延无恨听了也没脾气! 他算是有点明白了呼延无恨为什么只让这个儿子挂个闲职不给实权,约莫是大概知道些自己儿子的品性,给了这厮更大的权力肯定能搞出更大的事来。 高掌柜又笑着插了句,“其实这豆腐吧,本钱消耗最大的还是糖上面,送进宫里的连糖都可以省了。宫里不缺糖,口味轻重,是甜是咸,想要什么样的口味都可以自己按自己的口味来添加,咱们投入的本钱上又能省下一笔来!” 这年头,糖的确不是什么便宜东西。 呼延威眼睛一亮,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老高,我没看错你,不愧是姓高的!” 袁罡略挑眉,发现果然是物以类聚,怪不得这两人能是一伙的。 高掌柜嘿嘿一笑,一副过奖了的样子,旋即又道:“三少爷,最近有不少大户人家的人过来过问了,问咱们能不能送货上门。意思也和您刚才说的送进宫的模式差不多,但没送宫里的那么勤,希望我们每天都能送一定量上门。” 呼延威呵呵道:“我一些朋友也找上我了,说的也是这事,说这玩意每天早上当早餐吃上一点挺不错的,让每天给他们家送一定的量上门,我此来正要跟你们说这事,让你们安排下。” 高掌柜又道:“三少爷,我还有个想法。” “说!”呼延威大袖一挥,爽快的很,关键心情不错,有钱赚了。 高掌柜道:“我观察了一下,京城这么大,咱们落的位置又这么偏,其实大多人是不愿走这么远的路跑来买的,因为麻烦!咱们这个本就可以桶装运送,我建议京城每个区段的位置设点,每天让人往各个点都送上一两桶过去卖。京城这么大,这么多人,那么多酒楼,卖出去的量可想而知了。” 呼延威两眼放光,一脸遐想道:“若是整个京城都能吃上咱们的豆腐,一年赚上个十万不成问题啊!”猛一回头,咋呼道:“这么好的事,合理合法的买卖,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你们还磨蹭什么,赶快操办起来啊!你们知不知道耽误一天得损失多少钱?” 他自己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袁罡纳闷了,怎么感觉这位的德性有点像圆方? 高掌柜道:“三少爷,咱们目前的人手,也就能勉强应付眼前的局面,往宫里送都得招人手,更不用说是满京城的售卖,那需要更多的人手。” “可以招人呐!”呼延威一副‘这还需要我教你们吗’的样子,“咱们要赚大钱了,还在乎花这几个人工的钱吗?” 袁罡出声道:“这事我会安排。” 殊不知,这正是他卖豆腐的目的,他的人手估计也要陆续来到,需要合理的身份安排,需要合适的方式布置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掌握一些风吹草动的迹象。总之不管道爷需不需要,他这里都要为道爷万一有需要做好准备,多一项准备总是有备无患不会有错的。 他还想找合适的机会提出来,谁知高掌柜倒是先他一步提出来了,这对他来说更好!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这豆腐能卖这么火。 呼延威又问:“场地够不够?这地方偏,价钱便宜,场地不够的话,我让附近的人挪一挪,把周围的房子全部买下来。本钱我可以先找人垫付,等这边有钱了再还。” 高掌柜颔首:“我看可以,东家,你看呢?” 袁罡默默点头,等他的人到了,也需要落脚的地方。 “好,这事交给我来办,明天我就让人来找周围的人家谈,争取三天之内全部拿下,不用你们操心。”呼延威大手一挥,把这事包揽了下来,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困难?” 袁罡提醒道:“三少爷,这年头种黄豆的人不多,咱们弄这么大的话,京城的黄豆肯定不够用。” 呼延威拍了拍胸脯,“这事我来办,回头我就让人去其他地方联系黄豆去,如果实在不够,先把今年应付一下,明年我就让家里的管家安排人专门种黄豆,要多少种多少,我就不信给钱还没人种,这点事不算事,还有其他困难吗?有事一起说了、一起处理掉,我没时间天天往这跑!” 高掌柜又提醒道:“三少爷、东家,有件事不得不防,咱们这豆腐价不高,量起来了才能赚大钱,这豆腐配方的事可要做好保密措施啊!别被人给偷去了跟我们抢生意。” “敢!不怕死的试试看!”呼延威豹眼一瞪,一脸杀气道:“我豆腐都卖进了皇宫,谁不知道这豆腐是我家的独门生意,哪个王八蛋敢抢我生意试试看,出来一家我砸一家,做贼偷东西还有理了不成?我呼延家一向克己,从不乱伸手,做点合理合法的买卖,谁敢断我财路试试看!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了,这买卖整个齐国只能是我呼延家做,不知死活的敢冒出第二家试试,当我呼延家的铁骑是吃素的不成?” 袁罡瞅他两眼,典型的纨绔子弟、京城恶少! 第二七四章 慢悠悠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排除赚钱,呼延威对这里没什么兴趣,他的交际活动很多,呼延家的人都挺自律,他却是自家兄弟姐妹当中对外最活络的一个,他还要赶场子应酬,就此告辞。 也正因为他经常在外面溜,所以早先才被袁罡逮住了机会下手将其给挟持。 然刚出院门,他挠了挠后脑勺,又转身回来了,“安兄,有个事。” 袁罡问:“什么事?” 呼延威呵呵道:“我父亲说这东西味道还可以,我娘也喜欢吃,没道理别人家每天有东西送上门,自家店里的东西自家却吃不上,以后每天早上给我家送一小桶新鲜的过去当早餐,这样我在家里也有面子,我娘准保吃一次夸我一次。” 袁罡颔首:“好,不要钱,想吃多少有多少,给你面子。” “呵呵,那行,走了,你们忙…好歹是东家,破衣服换换。”呼延威笑着拍了拍他胳膊,又指了指他身上被打烂的衣服,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就差横着走。 家中排行老么,啥压力和负担论资排辈都轮不到他头上,活得比较放纵…… 白云间后院水阁,花船靠岸,苏照等人下船步入。 再次回到亭子里的琴台旁坐下,端茶奉上的秦眠笑道:“东家,没说错吧,那豆腐还行吧?” 浅尝茶汤,放下茶盏,苏照平静道:“还可以。” 秦眠:“喜欢的话,我让人每天买上一些过来。” 苏照:“不用了,吃来吃去也就那样,天天吃就没意思了,想吃再去便是,吃新鲜的口感应该好些。”眼神中似还有走神的味道。 这时,一名下人走来,奉上一份密信,秦眠接到手,挥手屏退下人,自己将密信中的内容仔细译读之后,禀报道:“东家,牛有道已经到了大牙城,看路线应该是朝京城来的,十天之内应该可到京城。” 苏照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略蹙眉道:“这家伙一路不慌不忙,慢吞吞晃到齐国来,路上晃了几个月,他究竟想干什么?正常情况下赶路的话,几个来回都够了吧?若说他之前是为引我出手,还能解释的通,到了齐国境内还慢悠悠,而且比之前还慢,路上走走停停,还有心思游山玩水,是什么意思?等他慢慢来到,就算能搞定战马的事,等到再把战马送回去,怕是已经到了明年,难道战马的事他一点都不急?” 不但她想不通,情况报给了邵平波那边,让邵平波帮忙分析分析,邵平波也有点搞不懂了。 秦眠问:“会不会是没来过草原,被草原风光给吸引了?” 苏照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可能吗?这么久还没看够?此獠极为狡诈,这样做必定有目的,鬼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眠狐疑道:“会不会是在一路打通战马回输的关节?” 苏照反问:“从他一路而来的情况看,你有见他拜访谁吗?有这样打通关节的吗?” 秦眠:“那会不会是他压根就不是冲战马来的,令狐秋见了他之后,他才出山,来齐国会不会另有目的?” 苏照也有此怀疑,可邵平波那边却断定了牛有道是冲战马而来,还让她能阻止的话就阻止。 如今牛有道一路上在游山玩水,跟战马的事不搭边,阻止什么? 邵平波还有重怀疑,是不是令狐秋已有把握帮牛有道弄到战马,所以牛有道才不慌不忙,实则故意掩人耳目。 因此邵平波让她对令狐秋盯紧一些。 路上与牛有道交手一次失败,折损了一名好手,惹来上面的怒斥! 人还没到,还在路上,就让人搞不懂了,对上这种人,苏照渐渐感觉到了难缠,甚至感觉有些无力。 按她的想法,最好是直接以武力将牛有道给解决掉,可上面对她下了严令。 还有一个问题是,卓超死的蹊跷,让人搞不清牛有道身边究竟还隐藏了什么样的实力,也实在是不敢再冒然下手。动用了卓超出手已经算是破格,已经坏了组织的规矩,若不是师傅的面子镇着,自己怕是已经惹上了大麻烦,想再动用比卓超实力更强的人,也不是她说动用就能动用的。 想不通,头疼,苏照叹了声,“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他究竟想怎样,咱们还是先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上,咱们筹措的战马不会有问题吧?” 秦眠道:“这个可以放心,这些年该打通的关节已经全部打通,三万匹正值青壮的好马已经挑选好了,其中有一千匹母马,随时可以出发。” 齐国这边对母马的控制更严,哪怕是个人骑乘出境,都不允许有母马。就算齐国允许的对外出售,也只售公马,良种母马全部得留在齐国草原上,不允许一匹出境,否则是死罪! 苏照:“船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眠:“船有点麻烦,几百艘大船太惹眼了,根本不敢从齐国这边筹措,也不敢在任何一个国家集中筹措,只能是从各国零星集合,积少成多才能不惹人怀疑。如今已有上百艘大船抵达了秘密安排好的海岛边停靠,正在改装。” 苏照迅速起身离去,秦眠跟上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苏照的闺房,内室墙壁上挂了一张地图,苏照盯着地图问道:“海岛在什么位置?” 秦眠伸手指向了齐国西南方向的一处海域,“大概就在这个位置。没有专门运送战马的船,小船航行太远的话在海上很危险,遇上风浪容易倾翻,只能用大货船,一艘船能运送一百匹战马,而货船运马还要先进行改造,否则没办法运送。所有的船都必须先到这里进行改造才行。” 苏照神情凝重地问道:“大量海船集结,这个岛是否秘密和安全?” 秦眠道:“东家放心,这个岛到齐国临近的海岸线起码要一天的时间,而这个岛所在的海域暗礁很多,一般来往船只都要避开这片海域,不会有来往船只靠近。几个月前已经从他国秘密安排了一批工匠和物资登岛,岛上有人看守,在事成前不会让任何工匠离开,等到东西运达了北州,才会放他们走。” “总共准备了五百艘船,三百艘用来运马,两百艘随行运送途中所需物资,船上船夫齐备,养护马的人也会随同马匹一起上船,一旦装船,便可一路送达目的地不用靠岸补给!有意外情况也可让那些补给船靠岸补给,不会让人发现马。” 苏照:“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妥当?” 秦眠:“岛上准备了一千名工匠,改装起来的速度是快的。可问题是,船不能集中抵岛,要从各国陆续抵达,而抵岛后,为了保密又不能先来的先走,目前那些船只还不知道后面的航线,要等所有船到齐了,集中控制后,才能进行最后安排,估计要三个月左右,最少也得要两个月才能全部准备妥当。” 苏照:“记住,战马上船后,船只一定要分开行驶,决不能浩浩荡荡惹人注目。” 秦眠:“这个不用东家吩咐,我知道。装船的时候,每两只船靠岸装一次,装好就出发,每两只船与一艘补给船碰头编队,三只船为一小队。海上这边自主性大,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进入韩国境内到北州,这段路程就太危险了。” 苏照:“只要送到了韩国那边,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那边有操心的人比你细心稳妥,对方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确保万无一失。” 秦眠颔首:“那就好,我们这里准备了几年,所有细节全部都准备到位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夜幕下的大牙城,灯火阑珊。 穿着草原服饰的牛有道在大牙城内东晃西晃,到处看景、看新鲜一般,令狐秋陪着晃。 “老弟,你这一路吃吃喝喝的,到了齐国境内更是悠哉啊!可不像是来办事的人。” 一处烧陶的作坊内,牛有道仔细看过制陶人的自作手艺后,又晃到一处烧得火光吞人的窑前,令狐秋凑到一旁说了声。 牛有道叹道:“不急,途中截杀我的人肯定不是偶然,办正事前先扫清麻烦,我得给杀我的人创造机会不是。” 创造机会?令狐秋四处看了看,嘴凑他耳边问道:“老弟,你给个实话,你究竟是怎样干掉卓超的?” 牛有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你若是想现在知道也行,让红袖、红拂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 令狐秋翻了个白眼。 城内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一圈,一行回到了客栈。 牛有道一回屋,发现公孙布已经在他屋内等着。 牛有道放下了手中剑,黑牡丹则立刻出去安排人了,这种普通客栈,得防隔墙有耳。 待黑牡丹回来点了点头,公孙布才说道:“道爷,目前传来的消息,还是那样,没发现海边有什么可疑的船只。齐国这边集中的弟子还在继续查探。” 牛有道:“没发现,会不会是有什么掩饰?” 他现在不急着到齐国京城,就是在等消息,在故布疑阵,不掌握一定的情况,到了京城那边也不好决定从哪个方向下手,察觉到令狐秋的身份有问题,他已经不敢全面指望令狐秋,已经准备按自己的方式来下刀子了! 第二七五章 还准备个屁啊! “掩饰怕是不好掩饰。”公孙布摇了摇头。 牛有道问:“理由。” 公孙布道:“遵你的吩咐去查,一直没有发现,你又笃定对方会用海船来运输,门下弟子遂找有经验的经常出海打渔的老渔夫做了详细询问。问过海岸线的不少老渔夫,因为齐国是禁止战马私自出售到境外的,所以还从未听说过有专门装运马匹的船只。” 牛有道:“没有专门的,难道货船不行吗?” 公孙布摇头:“我们这边也同有此问,据有经验的老人讲,一般的货船是装运不了的,倒不是说装不下,而是大多马匹习惯了在陆地上,在船上、在海上漂会不习惯、会出现不良症状,挤在一起会出问题,所以需要一只只单独隔开,由有经验的养马人养护。要大量运送的话,货船内部必须改造过才行。” “而我们的人在海岸线排查了一些可疑船只,没发现有内部被改造过的船只。按道爷你的说法,那恐怕不是一点点船能解决的,需要大量的船只,总不能为了这些马匹特意造出一大批新船吧?造出一只大的能出海的货船,那需要专门的造船工匠,造一只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出来的,大批量造的可能性就更小,何况也没发现类似的新船。” “我们的人把海岸线走了一遍后,排除了那些船只无法靠岸的地方,所有船只能靠岸的地带,都派了人分区段每天巡视。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船只少也许可能会有遗漏不能及时发现,可大量船只的情况下,有情况多少都会有发现才对。所以目前来说,还没有发现道爷你说的那种情况。” “道爷,会不会是你的消息有误?” 牛有道沉默思索,商朝宗虽然是要组建特殊的骑兵,可北州那么大的地盘,所需战马怎么的也要比商朝宗多吧,邵平波既然有渠道弄到手,就不会小家子气,那家伙的野心,估计最少也得有个上万匹才对。 琢磨了一阵问道:“公孙,诸国的海船我没接触过,你帮我估计一下,一万匹战马需要多少艘船才能装下。” 公孙布正思考,反倒是黑牡丹插话道:“道爷,我们几个散修以前常去海外寻找灵草,在海上奔波过不少回,船的事大概心里有点数。” 牛有道哦了声,回头看向她,“那你说说看。” 黑牡丹道:“一万匹的话…那要看船大船小,小船的话,在大海上长途航行很危险,海上的情况变化无常,碰上大浪,小船很容易倾覆翻船。而马又不是货物,不能堆积叠放,必须要给予一定的空间,小船也运不了几只,所以用小船运这么多战马不太可能。” 牛有道颔首:“言之有理!大船能装多少?” 黑牡丹:“我见过最大的那种海船,估计一次装运两百只应该没问题,不过这种船在各国应该都不多。若要运送上万匹战马的话,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种能装运上百匹的中大型海船,这种船各国说很多也不是很多,但也不会很少。” 牛有道看向公孙布确认,公孙布点头道:“牡丹妹子说的没错,是这么回事,我以前很少出海,这方面我的经验可能还不如牡丹妹子。” 牛有道迟疑道:“也就是说,起码得一百艘这样的大船才行。” “是!”黑牡丹点头道:“最少得一百艘,海上长途运这么多活物没那么简单,会有各种情况,需要做充足的准备,否则抵达目的地后只怕也没了几只能活着的。如果算上马匹途中的消耗物资,肯定不止一百只。我想他们运送这么多的马匹总不可能一路不时靠岸补给吧?” 牛有道疑惑道:“百来只这种大船,造起来很困难吗?你们说会不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秘密建造?” “不可能!”黑牡丹和公孙布几乎是异口同声否认。 牛有道扫了两人一眼,问:“怎讲?” 黑牡丹道:“如同公孙兄刚才所言,想造这种能出海的大船,可不是一般工匠能造出来的,那根本不是平常在内湖所见的一些工匠所造的渔船能比的,完全没有可比性。能造这种船的人,一定是沿海地区有经验的海船工匠。” “而相对凡夫俗子来说,对那无边无际大海多少还是畏惧的,除了那些为赚钱而冒险的商贾,大多人还是着重于路上运输。沿海打渔讨生活的人也不会用这么大的船,也买不起。就算能买的起,驾驭这种大船,光船工就要一二十号人,这得是跑多远去打渔?跑远了,打到的鱼运回来也馊掉了,在近海打渔犯得着用这么大的船当渔船吗?” “需求限制下,乱世之中,要这种船的人不多,会制造这种大船的工匠自然也不多。就算是一百艘吧,道爷,随便哪个国家,新造一百艘这么大的海船,只怕给一年的时间以举国之力也难办到。这种工匠活有讲究的地方,你就算拉一堆修士来帮忙也没用,这不是法力高深就能做好的。” “道爷,我觉得公孙兄刚才说的没错,船舱内部改造的可能性很大,这样的活,是个木匠就能干,省时省力也不用太麻烦。造这么大的船,造这么多,稍微分散开也容易引起大动静,根本没有保密性可言,对方应该不会这样做。” 公孙布也点头,“是这么个理。” 牛有道默默颔首,他也觉得说的有理,一些道理他也懂,只是没接触过这边的海船,心里没底,故此详细一问。 现在看来,自己想通过海运来运送战马有点想当然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复杂情况,他还以为船很好找来着。 略作思忖,又问:“你们觉得诸国有多少这样的大船?” 公孙布道:“这个不好说,估计一般的修士平常也没人会关注这个,不过我印象中卫国这种大海船应该比较多。” 黑牡丹表示赞同:“从区位上来讲,一道沙漠和难以逾越的高原将七国隔开在了两个区域,宋、韩、赵、燕四国挤在一块,晋、齐、卫三国又在一块。七国当中前面四国比较穷,后面三国比较富裕,而后面三国中晋国又算是比价穷的,不过晋国擅长兵器锻造,武力又是最强悍的,尚武之风很浓,也是七国中最强的,奈何又比不过齐国和卫国的国力,一直被两国联手压制着,单个来说,没哪个国家是晋国的对手。” 牛有道有些忍俊不禁,这个他知道,不用她来说,只是发现这女人到了青山郡耳染目睹了一些东西后,变化的确有点大,笑着打断道:“这和卫国船多有关系吗?” 黑牡丹:“当然有关系,齐国比较富裕,是因为诸国对其战马有需求,每年都需要拿大量钱财和物资与其交换战马,然而齐国也不敢放开卖战马。同样的,晋国也不太可能大量出售武器给其他国家以至于威胁到自己。只有卫国,卫国的地利和气候环境得天独厚,种下的粮食几乎不用怎么管,就能一年三熟。” “每年大批的粮食出售给诸国换取钱财,宋、韩、赵、燕四国若不是得到了卫国的粮食供给,就凭四国国内的情况,只怕自己早就垮了。卫国只要掐断对四国的粮食出售,四国立马就要崩溃。当然,卫国也不敢这样做,否则搞的四国没了活路的话,只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卫国。” “当然,卫国虽富,百姓却好不到哪去,富的也只是那些在背后攫取的修行门派……” 牛有道听的眼睛眨呀眨,怎么感觉这女人越扯越远了。 “咳咳!”公孙布也有点听不下去这长篇大论了,干咳一声打断了,“道爷,牡丹妹子的意思是,卫国经常以海船运粮输往各国,所以卫国的这种大海船比较多。” 牛有道哦了声,问他:“大概有多少?” 公孙布摇头道:“这个实在没关注过,我也不清楚。” 黑牡丹道:“这样的大船卫国起码得有过千艘,其他几个国家加起来也未必有卫国多。不过我估计北州那边要用船也不可能都从卫国出,上百艘大海船,出自一个地方的话,还是太惹眼了。” “有这样的量,看来获取不难,如此说来,改造的可能性的确很大…”牛有道摸着下巴嘀咕了一阵。 黑牡丹:“道爷,说到了这里,咱们的战马若想走海路的话,运送船只的事怕是要趁早准备。” 牛有道好气又好笑道:“准备?怎么准备?这么麻烦,现在才说准备的事,咱们目前的人手等到把船悄无声息准备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准备个屁啊!何况还不知道能不能弄到战马。这事也怪我,是我早先没上心,临时做决定漏算了,难度超乎我想象。” 黑牡丹问:“难道走陆路?只怕更麻烦,要打通的关节更多。” 牛有道没理这茬,琢磨着负手来回走了两步,忽又对黑牡丹摆手示意了一下,“地图!” 黑牡丹立刻取了地图打开,挂在了墙上。 牛有道站在地图前,放出了狠话,“我就不信邪了,那么多船还能隐身不成?先不管其他的,北州的船一定要给我挖出来,活要见船,死要见尸,我得不到的,北州也别想得手!” 第二七六章 缩小范围 狠话谁都会说,可现实让公孙布有些为难,“道爷,齐国这么大,目前搜索的情况来看,翻来覆去应该也就是这样的结果,想加大力度的话,需要人手,我门中弟子在这边的人手根本不够用,能不能请天玉门和三派的人调派人手来支援?” 盯着地图的牛有道摆了摆手,“那几家人多眼杂,其他方面也许可一用,办这事我不放心,这事我另有打算,暂时不能惊动他们,尽量保密。” 公孙布和黑牡丹相视一眼,你不是要捣北州的乱吗?动静闹大了搞得北州不能得手不好吗? 黑牡丹:“道爷,公孙兄说的没错,咱们目前这点人手想在齐国这么大地方挖出线索来,的确不够用,对方这事肯定也要保密行事,不会让外人轻易发现的。” “挖线索?”牛有道回头看向了黑牡丹,“最大的线索我们已经掌握,知道了他们暗中要干的事,知道了他们要以海运的方式行事,这就是最大的线索!我们已经掌握了先机,敌明我暗,没理由找不到他们,那么多船还能飞走了不成?只要他们计划不变,我不信找不到他们。” 公孙布迟疑道:“会不会他们已经得手了,船已经出发了?” 牛有道:“不可能!我们在无边阁才得知韩国水路的消息,那边在对水路做排查确认,在没有确认水路安全前,那边不可能拿这么多战马当儿戏般运出来,钱多的没地方花吗?我们一掌握情况,立刻安排了人手对齐国的海岸线进行排查,听了你们刚才所言,我更有理由相信,那批战马还没有离开齐国境内。” 他手敲了敲地图,“现在我们根据已有的情况把线索捋一捋,不要再说一堆没用的搅乱自己的视线,把线索捋清楚了,我们的目标方向自然能明晰。按你们所说,没有自造船只的可能,只能将船只进行改造。那就先从船只上下手,我问你们,你们觉得他们的船只改造最可能放在什么样的地方?” 他身为带队的头领,很有必要在复杂情况下为下面人理清思路,身为头领也必须具备这样的能力。 公孙布沉吟道:“刚才牡丹妹子也说了,这么多船不可能出自一个地方,那样太惹眼,有可能是从各国秘密调用。” 牛有道问:“会不会是在各国出海的地方就改造好了?” 黑牡丹:“可能性不大。” 牛有道反问:“怎讲?” 黑牡丹:“道爷,你可能有所不知,就如我之前所讲,一般的人是不会用这么大海船的,名下有这么大海船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肯定不会是普通百姓,尤其是能跨国进行买卖的船主,背后多少都有一定的势力。不得到船主的同意,你不可能擅自将人家的船只进行改造,而将货船改造成能运送战马的船只,里面一间间用来隔开的栅栏太明显了。” 公孙布亦点头,“没错,这么多船,又不能出自同一个地方,让各地船主都察觉到这异常,各船主的背后又多少都有些背景,分散来搞的话,太容易走漏消息了。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事先雇佣这些船只,事先不让船主知道真正的用途。” 牛有道眯眼思索他们的话。 黑牡丹思路也跟着顺下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必须要将船只调离,然后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改造。一旦抵达目的地被控制了,船只愿不愿接受改造怕是由不得那些船员做主。” 牛有道徐徐道:“如此说来,那些船只事先并不知道要干什么。” 黑牡丹:“应该是这样,也很容易办到,船只做运输买卖,只要客人先付了钱,人家自然要按买家的意思出船前往目的地。也不太可能让他们先知道情况,否则很容易走漏消息。” 牛有道目光再次盯向地图,“那个改造的地点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两人目光也跟着投向了地图,公孙布道:“改造那么多大船,太惹眼了,船不太可能放在陆地海岸边。这样推算的话,我们之前排查的方向可能错了,对方很有可能将改造地点放在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海岛上。” “海岛?”牛有道反问:“难道不会是放在某个人迹罕至的海岸?” 公孙布道:“整个齐国的海岸线,门中弟子分区段走了遍,并未发现异常。” 牛有道:“会不会是放在了其他国家的海岸线?” “不太可能。”黑牡丹摇头否定了。 牛有道又问:“怎讲?” 黑牡丹:“首先是这么多船不太可能组成庞大船队集中航行,太惹眼了,想不被人觉得可疑都难。其次,海上的突发情况太多,船队若分散行事的话,很难保证每条船都能准时抵达目的地装船。一旦距离太远的话,海上的这个不准时,有时耽误的可不止一点点时间。海上的突发情况,老天爷若是喜怒无常的话,也不是修士能控制和左右的。” “对方一旦把马匹集中了,就要保证能及时装船,否则大量马匹滞留海岸时间过久很容易出纰漏,很容易被发现。如此周密的事情,接头装运乃是重要关键之一,时间上的风险岂能不考虑进去?” “所以放在遥远的他国不太可能,他们必须要保证一旦准备妥当了,随时能装船运走。在海上要控制时间,距离上肯定有要求,应该不会放在他国,肯定还是在齐国这边。所以我认可公孙兄的判断,肯定是在齐国这边海域的某个海岛上。” 牛有道帮他们厘清了思路、明确了方向后,漫无头绪的事情显然变得简单了许多,两人有针对性的推断也变得有理有据,似乎已经接近了大家要找的目标。 没办法,牛有道对这方面的情况不太清楚,无法做出自己的准确判断,只能是引导、调动身边人的能力,群策群力一起解决问题。 “好,目标所在已经缩小了范围,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就在齐国海域的海岛!”牛有道点头认可,不过手指又重重敲了敲齐国的海域,“我们人手不够,就算人手足够,齐国海域这么大,再多人砸进去也够呛,在这基础上再给我缩小排查的范围!” 黑牡丹还是那句话:“接头装运时间上的把控原因,海岛的位置离齐国海岸线不会太远。” 公孙布沉吟道:“若在海岛上,那个海岛肯定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黑牡丹迟疑:“不太远,又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必然是海上船只不太来往的航线。” 牛有道问:“满足这些因素,会是个什么情况?” 黑牡丹有些不太肯定道:“不太远,又不太容易被发现,那肯定是海域情况复杂,有危险,让来往船只必须绕行。还有没有其他情况,我也不敢肯定。” 牛有道又看向皱眉思索的公孙布,“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公孙布迟疑道:“海上方面,牡丹妹子比我熟悉,我觉得应该也就是她说的这个情况吧。” 牛有道问:“还能不能把排查的范围再缩小一点?” 因为他很清楚,对邵平波那边掌握的情况不多,究竟是谁在为邵平波操办战马的事,根本就不被这边掌握。 他怀疑是不是和晓月阁有关,可就算是晓月阁,他对晓月阁的情况也没什么掌握。 齐国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其他方面他一时间是无法下手的,目前唯一掌握的情况就是海运,在不掌握人员动向的情况下,他只能是紧盯船这个方向为突破口。 黑牡丹和公孙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琢磨一阵后,都慢慢摇了摇头。 “好,就按这个思路给我排查!”牛有道手掌拍在了齐国海域上,下达了针对计划。 “先让你门下弟子去找那些经常出海的人打听,看哪些海域符合刚才说的情况,同时要打听还有没有其他因素造成的不宜让人发现的海域。” “先把这些可能存在的海域找出来,再派人去这些海域转或蹲守,是盯航线还是怎么弄我不管,怎么方便就怎么去弄,只要发现符合条件的船只往这些不该去的地方去的,立刻跟上去查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人手方面,其他方面的人手暂时不便动用,你立刻下令调集这边几国的五梁山探子,秘密赶赴,先执行这个任务,我要尽快看到结果,以便我拟定下一步的计划!记住,行动要保密,这方面要严格要求下面的人手!” “好!”公孙布点头,“我这就去办。” 黑牡丹送了他离开,开门分别时,两人相视一笑,之前还漫无头绪的事情,现在似乎感觉清晰在握了。 至于事情能不能成,谁也不敢保证,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关了门。 黑牡丹回到里面,见牛有道还在盯着地图看,忍不住上前问了句,“道爷,你在无边阁的时候不是说,战马在齐国这边,还轮不到韩国来阻止吗?直接让齐国朝廷的人去查,我们岂不是省事?” 牛有道貌似自言自语,“先摸摸情况再说。” 第二七七章 海岛 滚滚江流横断山峡,江上船只往来。 一只货船上,一位青衫商贾站在船头迎风破浪,向前一阵眺望,回头又到货舱这边,拍了拍盖在油布下的货物,将货物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有失,心情很好。 来往看守的伙计笑道:“这一船货到了京城,东家又要赚不少吧?” 青衫商贾笑道:“放心,少不了大家的好处,等货一出手,让大家吃喝玩乐个痛快。” “就等东家这句话了。”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笑问:“东家,带我们去白云间见识一下么?” “滚!你当我钱是捡来的不成?”青衫商贾挥手怒斥一声。 “哈哈……”又是一阵笑。 青衫商贾也带着满脸笑容走回了船舱,下到了船的底舱,对阴暗中坐了两排奋力摇橹的八名汉子大声道:“大家再加把力,过了这道山峡,京城就到了。” 八人当中的五名青年相视一眼,面有喜色。 如他所言,船出山峡,前方浩大的齐国京城在望。 水流也逐渐平缓,船只渐渐停靠在了城外的一处水岸码头。 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不少,这边搭了船板,一群人陆续下船。 码头上有商贾的朋友在等候,青衫商贾上岸与友人碰头聚首,谈笑甚欢。 摇橹的五名青年也下了船,到了青衫商贾身边,一人拱手道:“东家,我们的工钱是不是该结给我们了?” 青衫商贾有些不耐烦,回头朝一名伙计喊道:“把工钱结给他们。” 那名伙计立刻招手道:“都过来吧。” “谢东家。”五名青年拱手谢过后,去了伙计那边。 不过没多久又全都回来了,每人亮出了手中的一枚银币,一名青年道:“东家,不是说好了每人五百钱吗?怎么只有一百钱。” 青衫商贾道:“你们一路上的吃喝不算钱吗?” 青年惊呼道:“不是说好了包吃住的吗?” “我说你们几个小伙子,是不是想找事?”青衫商贾负手冷笑一声,船上的七八个伙计立刻全部围了上来,有人手上提上了刀子,摆明了在恐吓。 五名青年似乎敢怒不敢言,最终迫于威胁,面带忿忿,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惹来一阵嘲笑。 待到远离了这群人,五名青年又相视一笑,一人看向远处京城的高大城墙,兴奋道:“终于到了!” 居中一名青年道:“大家到前面那片林子前散伙,分开去几处城门外看看,都瞪大了眼睛找找老大他们留下的标识。” 如他所言,一群人到了前面的树林旁散伙,那名发号令的青年留在了林下等大家回来碰头。 等了没多久,远处官道上传来隆隆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五骑快速驰骋而来。 五骑与这边错过之时,青年眼睛一亮,站了起来高声呐喊道:“大勇!大勇…” 冲过的五骑上的五名青年回头看了眼,立刻纷纷勒停坐骑,又纷纷拨转马匹跑了回来,冲到林旁跳下,双方一阵欢呼,搂抱在了一起,皆兴奋不已。 不远处有车队来了,之前的青年立刻连连嘘声,示意大家克制,别让人看出了不对。 被称为大勇的小青年拍着他肩膀问道:“赵满仓,来得比我们早啊,是不是老大让你来接我们的?” 赵满仓讪笑道:“我们这一组也才刚到,其他人找标识去了。” 大勇回头左右,“既然有人找去了,那咱们就在这等着吧。” 赵满仓看看他们的坐骑,奇怪道:“你们骑马来的?哪来的马?” 大勇反倒奇怪道:“这草原上到处能见到马,你说哪来的?不骑马难道还走路不成?” 赵满仓:“骑马怎么现在才到?” 一人嘟囔道:“别提了,在赵国境内被一堆官兵给抓了,抓了我们去当兵,后来想了办法才逃出来,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然早就到了。”又反问,“满仓,你呢,你怎么也才来?” 赵满仓吱吱呜呜不语。 结果一群人一涌而上逼迫,他不得不老实招了,“一路上找顺路的商队,帮忙干活,搭着伙顺路来的。” 有人鄙夷道:“还帮人干活,力气多的没地方使,这法子有够笨的。” 赵满仓立刻辩解道:“这不是为了稳妥嘛,咱们人生地不熟,商队却是经常来往,人家熟门熟路,遇上关卡有办法疏通。我们路上也遇到了抓壮丁当兵的,幸好商队的帮忙疏通,不然怕是也被抓了。” 一群人在林子旁叽叽喳喳了好一阵,有探路的回来了,见到众人又是一阵欢呼,随后告知,路标在东城门外。 大勇立刻让三人骑了马去另三处城门,把其他几人给找回来,免得还在到处找。 等到两伙人碰头了,一起来到了东城门外,在一块岩石上见到了一只画的简易飞鸟图案,正是约定的标示,飞鸟所飞方向正是东城门。 一群人为了不起眼,分开进城,一路循着标识指引,找到了城中偏僻地带的一处荒废宅院。 推门而入,结果发现袁风摆了张椅子,坐那慢悠悠喝茶,手里一只蒲扇摇啊摇。 “风队!”一群人见之欣喜。 “嚷什么嚷,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袁风手中蒲扇指着门摆了摆,“关门!” 这边立刻有人关门,大勇凑到袁风跟前,嬉皮笑脸道:“风队,我们是第几个来的,靠不靠前?” 啪!袁风一蒲扇拍他脑袋上,“外面一路上起码有十几双眼睛看到你们来了,里面还有一百多个人等着你,你说靠不靠前,还有脸问?” 一群人顿时蔫了。 “记住了,到了这里,没什么风队,自己动脑子想想!”袁风蒲扇又往里面指,“里面呆着去,找他们要笔墨纸砚,自己把来时的情况自己写清楚……” 豆腐馆,热气腾腾的内宅厨房内,袁火和牛山正在做豆腐。 袁罡在一旁看着。 外面负责磨豆腐兼带警戒的牛林敲门而入,“老大,高掌柜找你。” 袁罡转身而出,径直来到了前门外,见到门口徘徊的高掌柜,问:“有事?” 高掌柜手中亮出一把金币,有十枚,“白云间的秦妈妈刚才来吃过豆腐,付了钱外,另给了这些。” 袁罡:“什么意思?” 高掌柜:“她说,以后白云间的姑娘们也会常来这边品尝,但是这大庭广众的,姑娘们来也不方便,让我们另隔一间雅间给她们。她给了十枚金币,说工钱费用她们出了。” 袁罡一口拒绝,“不行!”调头就走。 高掌柜一把拉住了他胳膊,苦笑道:“我也觉得不妥,可是三少爷去白云间玩耍的时候,秦妈妈特意跟三少爷打了招呼。三少爷已经一口答应了她,说咱们这边周边要重新收整,让顺带给她们弄个雅间出来,说是也不费事。三少爷你还不知道吗?是要脸面的人,当着一群女人和一群朋友的面答应了下来的事却做不到,你让他脸往哪放?” 袁罡默了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有一点你听清了,不要干扰到我们这边。” 见他松口了,高掌柜立刻笑开怀,连连点头,“懂懂懂,咱们的配方不能让人轻易窃取了,东家放心,我会安排好!” 袁罡扭头就走了。 “呃…”高掌柜无语,还想问问他招人的事,可这位东家的脾气,哪像是做生意的人,他也只好摇头走了,琢磨着回头见了再问。 茫茫大海,碧波无边。 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在海面踏波飞掠,时而停立水面观察四周,直到前方出现一座浮出海面的礁石,他闪了过去,飞身落在了上面。 礁石面积只有五六张桌子大小,涨潮时,估计会被海水给吞没。 这种情况,对海面上航行的船只来说很危险,礁石沉到水下时,水面看不到,船一旦撞上很容易船毁人亡。 戴着斗笠的汉子站在礁石上四处眺望,不时摘下腰间酒壶灌上两口。 远处,一只海船隐隐约约出现,汉子怔了一下,观望了一阵,确认是朝这一带来的后,迅速矮身藏在了礁石后面等候。 没礁石的时候,见到有船,他会立马钻入水中躲避。 等了好一阵,一只大海船从礁石一侧百丈远的位置驶过,一直向前开去。 躲在礁石后面的汉子目送海船去向,迅速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放下了酒壶,悄无声息地借着礁石的掩护,从后面退入了海水中,没入水中,施法在水里迅速前行。 再冒头时,已经到了大船的船尾下面,攀着船尾,没有上船,保持着警惕,吊在船尾一路随船而去,偶尔从船尾两侧伸头,悄悄打量船的前方。 傍晚时分,海面波光粼粼,不时能看到耸立在海面的礁石,前方有海岛一座。 “这是什么鬼地方?” “人家给钱,咱们赚钱,管他什么鬼地方。” “我是说这地方暗礁太多,一不小心能把咱们船给撞沉了。” “不是没事嘛,人家之前在那个什么码头上给的路线还是有用的。” 船上有人在说话,尾吊的汉子松开了手,沉没在水中,潜行到了一侧的礁石后面再冒头,悄悄观察岛上的情况,只见海岛周边桅杆林立,停了许多大船,一时间数不清有多少。 第二七八章 苏照的试探 令他脱离船只的原因是,他注意到了岛上有飞掠来回检查的修士。 此时看去,岛上似有不少人扛着木头往一艘艘船上去。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看了看渐暗的天色,他决定靠近查探,再次悄悄没入水中。 敢靠近查探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波涛阵阵的大海,若是在陆地的湖面,他不敢靠近,在水面触发的涟漪很容易被人发现,这里能迅速被波浪给掩盖。 接近海岛之际,水底传来了“咕噜咕噜或咚咚咚”的杂乱声音,他循着声音来处靠去,来到了一艘船的底下,再次悄悄在船尾露头,耳朵不用贴在船身上,也能听到船舱传来的“丁零当啷”敲打声,还有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不仅仅是一艘船,左右船只里不少都有木工活的声音传来。 他想上船观察一下,为了安全起见,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水里摸索了一阵,他又遁离海岛远了些,在远处不时露头,围绕海岛转了圈,清点船只数量。 心中大概有数后,沉入海中,迅速遁离此地。 一口气潜出好远才换气,直到彻底远离了这边,确认海岛上的人不会再看到自己,露头在海面反复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跳出海面踏波而行,一路在海面飞掠返回…… 大坎城,算是牛有道此行路线上离齐国京城最近的最后一座城。 一如既往,牛有道又在城中四处游逛,逛到半途,一名五梁山弟子出现,趁人不注意,远远对黑牡丹点了点头。 黑牡丹不像牛有道,牛有道是真的在到处逛,黑牡丹跟在牛有道身边玩却不是真的在玩,本就有观察四周的责任。这是袁罡早先提醒教导过的事情,甚至是对牛有道身边的人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训练。 别说什么修士不修士,有些事情修士也不如专业人士。 袁罡对这些人培训时直接挑明了,道爷就是舵手,就是大家的首脑,道爷的安全是首位的,道爷不能出事,一旦道爷出了什么意外,大家谁都别想好过,身为道爷身边的人都有责任维护道爷的安全,及时拾遗补缺提醒道爷没注意到的事情。 毕竟,道爷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不可能随时随地兼顾周边所有情况,尤其是外出的时候。 黑牡丹微微点头会意,那五梁山弟子又迅速离去。 趁着牛有道停在路旁蹲着看一名工匠雕刻的木版画时,黑牡丹俯身,对牛有道谈笑之余,忽在牛有道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声,“公孙请回。” 牛有道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却蹲在那没起身的意思,慢慢将摆放的木版画欣赏了个够,才慢悠悠起身。 令狐秋也在背个手欣赏吊挂的木板画,他本没这雅兴,可碰上牛有道这慢吞吞的乌龟,也磨的没了脾气,也渐渐耐下了性子,欣赏就欣赏呗,反正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兄长,我有事先回客栈了,你继续在这欣赏?”牛有道在令狐秋身边问了声。 令狐秋愕然回头,心想,你回去了,我还有必要欣赏这破玩意吗? “那就一起回吧。”令狐秋挥手示意了一下。 一回到客栈,见到牛有道房间外围守了人,防止其他人靠近,令狐秋与红袖、红拂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肚明,估计又有什么事了。 这边虽然搞不清牛有道要干什么,但却都知道,牛有道这一路慢吞吞绝没那么简单。 牛有道进了房间,黑牡丹迅速关门,屋内等候的公孙布站了起来,略带兴奋神色道:“道爷,海船改造的地方找到了。” 牛有道讶异,“这么快?” 离之前作出决定,才过去了五天时间,需知金翅来回传讯也是要时间的,人手调配,还有符合要求海域的确认,都是要时间的,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公孙布点头道:“是的,其他国家的人手还在路上,齐国海域那边接到任务的人手先行执行,结果有人第一天执行任务就找到了,这得益于我们确定了侦查方向,否则海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谁也没办法肯定和我们要找的目标有关。” “好!”牛有道亦精神一振,“在什么位置?” 公孙布对黑牡丹抬手请了一下,黑牡丹迅速取出地图,打开挂在了墙上。 公孙布盯着地图略作检视,手指点在了齐国西南方的一处海域,“大概位置在这里,一座海岛,这片海域暗礁很多,不清楚航线的船只根本不敢在此通行,就算知道这片的安全路线,一般船只也不会来这边绕来绕去,此地环境符合我们之前的预判。” 牛有道:“确认了吗?” 公孙布:“确认了,此岛周围停泊船只的具体数量不便接近清点,岛上有修士巡查,但排查人员预估的船只数量大概有两百艘左右,全部是我们判断的那类大海船。排查人员虽不敢上岸,不过潜到了船只下面查探,可以确定是在对船只进行改造。” 牛有道又问:“船只开往齐国海岸线要多久?” 公孙布:“符合牡丹妹子的判断,大概一天之内。” “两百艘左右?看来还不止一万匹战马!”牛有道嘿嘿冷笑一声,盯着公孙布郑重告知,“让你的人盯紧,一旦发现船只有转移迹象,立刻回报!记住,不需要你们干任何多余的事情,也不需要冒险,盯着就行,总之绝不能打草惊蛇!” “好!”公孙布立刻领命执行。 送走公孙布,黑牡丹回来,见牛有道在屋内思索徘徊,遂安静在旁,没有去打扰。 牛有道忽脚步一顿,回头对她道:“已没必要再继续逗留于此,即刻启程动身去齐国京城,你去知会一下令狐秋,看他什么意思。” 令狐秋还能有什么意思,此来本就是所谓的来帮他的,自然是跟着即刻出发了…… 呼延威的办事效率极高,说把豆腐馆周围的房子盘下,就给盘下了,说三天之内绝不可能拖到第四天。 豆腐馆隔壁,隔了一条巷子的楼上,一间雅间内,秦眠站在临近巷子那边的窗前,往外观察着什么。 屋内桌前,一身素衣装扮的苏照慢慢品着一碗新鲜豆腐脑。 “来了。”秦眠忽回头轻轻唤了声。 苏照放下调羹,慢慢起身,挪步到了窗前,目光投向了半开窗户外的巷子里,只见袁罡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 秦眠则走到正对外面明湖的窗口挥了下手帕。 巷子拐角处,一个衣着脏兮兮的小姑娘捧了碗豆腐出现,不知是不是突然撞见袁罡的原因,手一松,陶碗啪嗒一声打碎在了地上。 看着洒了一地的豆腐脑,小姑娘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眼泪一颗颗滑落,慢慢蹲下了,要捡起的样子。 袁罡在她面前止步,偌大个汉子为这小女孩折腰,也慢慢蹲在了她跟前,道:“打坏了,不要了。” 小女孩委屈抽泣道:“给奶奶买的。” 袁罡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擦拭着眼泪,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难得的温情,“没关系的,再重新买一份。” 小女孩摇头抽泣道:“没钱了。” 袁罡摸出了一把钱给她,小女孩摇头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敢乱要陌生人的钱。 “我认识你奶奶……”袁罡嘴里说着一些话,伸手牵了小女孩的手,一大一小的背影离开了巷子。 稍一阵后,在正面窗口翘首窗外看向豆腐馆门面那边的秦眠缩回了脑袋,低声笑道:“这大个子还真给小丫头买了一份,买了份更大的。” 静默中的苏照又慢慢走到了这边窗口,只见小女孩手中多了只陶罐,而且是用麻绳栓好的,方便提拿,再也不用捧着了,欢快离去。 苏照慢慢回到了桌前,看着碗里的豆腐脑,心绪难宁,脑海中是一大一小背影牵手的温情画面,久久难以磨灭。 那日里,当那个安太平说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话时,她听在耳里,内心是震撼的。 之所以震撼,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煎熬,她渴望和那个智近乎妖、玉树临风、能力强悍的男人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她是什么身份?青楼女子,而且谁都知道她是某个王爷的禁脔,这名声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面对这个世道,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也不止一次的问邵平波,真的会娶她吗? 尽管邵平波的答复很肯定,可她内心是难言的,她在想,一旦邵平波真的功成名就高高在上了,邵平波真能娶她这种名声的女人吗? 对这个世道来说,安太平的话未免有些惊世骇俗,别说那几个找事的青年,就连她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尽管触及了她心中的柔弱。 可之后,那个安太平甚至以身子挡在那个青楼婢子的前面,为那青楼婢子抵挡着乱鞭抽打。 她怀疑这个安太平是在做作,想再试试看。 想看看这个安太平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背地里无人看见时是什么样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表现,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出端倪来的。 然而刚刚的情形远超出她试探的预料,对那么一个贫穷小女孩的温情,竟让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深深意识到了,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什么叫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个男人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是个真正不会在乎什么青楼出身的男人! 第二七九章 三少爷招人 秦眠却像是看了场好戏一般,笑着从窗口走了回来,坐在了桌前,笑问:“东家,你这样试探他,是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苏照淡然道:“只是觉得这人有点虚伪,说什么没有高低贵贱之类的话。白云间,进进出出的男人,哪个不是进来前衣冠楚楚,进来后变禽兽,不过想让他现现形,看看他人前一样、人后另一样的丑态罢了。” 秦眠一默,迟疑道:“东家,我觉得这人可能真有些不一样,刚才的情形不像是做作…这世上也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少罢了。” 苏照拿了调羹剜了一小勺喂入口,“让你安排他去白云间快活,安排的怎么样了?” 秦眠苦笑:“我借故向呼延威提了,说上回白吃了这里的豆腐,让呼延威带他去白云间,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可呼延威说这个安太平从不去风花雪月的欢场,不用叫,叫了也是自找没趣。” 苏照眉头微动,“这世上有不吃腥的猫吗?莫非嫌弃咱们那种地方?” 秦眠:“不知道,反正呼延威说他不是进出欢场的人,说这个安太平一根筋。据打探来的消息,这人好像的确有点一根筋,据说一身的好武功,在边军却不讨上官喜欢,不然凭他的本事早就在边军混上了一官半职,不至于籍籍无名。” “话又说回来,若非一根筋,也不会跑到京城来讨要公道,岂不闻官官相护,敢走私战马的人上面岂能没点背景!不过这人脑子倒是不笨,知道找呼延无恨,若找到其他人头上,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苏照慢慢吃着东西给了句,“你去找他,让他上来一趟,就说我找他。” 秦眠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遵命而去。 不过没多久又一个人回来了,苦笑道:“他不肯来。” 苏照:“没说我找他?” 秦眠叹道:“我说了,他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找掌柜的,是其他事的话,让我们去找呼延威。” 苏照捣着碗里的勺子,“看来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青楼女子。” 秦眠呵呵道:“可能是吧。” 外面湖畔,袁风驾了辆拉货的马车停下,袁罡上前检查他拉来的货物。 栓了缰绳,袁风过来帮忙,袁罡低声问:“来了多少?” 待身后路人走了过去后,袁风低声回:“目前只到了二百三三个。” 袁罡:“明天就要启用他们,你安排好。” 袁风:“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的样子,不等人到齐吗?” 手下队员总共二百九十二人,才到了二百三三个,也就是说,还有将近六十个人没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袁罡:“这豆腐卖的这么火爆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这里人手本就不够,再加上呼延威突然插手经营的事,要给他那些朋友送货,还要顾及皇宫那边,再拖半个月不现实。计划有变,提前实施。其他没来的人再看情况!” “是!”袁风应下。 “回头把采买的账和高掌柜交割清楚。”袁罡扔下话转身而去。 “明白。”袁风乐呵了一声,从小庙村出来了这么久,在青山郡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又经常见王爷、郡主之类的,无论是眼界还是心态都不是曾经在小山村时的那个小子能比的,彻底跳出了小庙村。 袁罡是不太在豆腐馆前面的店面露面的,刚要绕过时,高掌柜跑了出来,又拉住了他,“东家,咱们这边人手实在是不够了,您究竟什么时候招人呐?” 袁罡正要安排这事,问:“你觉得什么时候招人合适?” 高掌柜正色道:“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袁罡:“好!我今天就让人贴告示,明天就招人,你觉得如何?” 高掌柜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好好好!” 袁罡:“你记得通知三少爷一声,让他明天过来。” “呃…”高掌柜不解,“不知让三少爷过来干嘛?” “自然是让三少爷招人!”袁罡扔下话走了。 “……”高掌柜无语,让三少爷招人,亏你想的出来。 他很想问问他,你觉得三少爷是干这种活的人吗? 可也习惯了这位的脾气,不喜欢废话,说一不二的脾气,安排了事情给你,你老实执行便可,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否则又要对三少爷说换人,回头三少爷非得又踹他几脚不可…… 城南明湖畔的豆腐馆招伙计,工钱一月一结,每月五百钱,包吃包住,要求能吃苦耐劳。 消息一出,颇引起一阵轰动。 工钱说不上高,但也不算低,问题是包吃包住,算上这条的话,那可真算是不错的待遇了,赚的工钱基本上可以全部拿回去养家了。 因此,次日大早,明湖畔的西湾空地上,那真是挤满了人,告示上说招三百人,现场起码有三千人,看那情形还有人源源不断赶到,现场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还有不少妇人翘首以盼,希望能被招用的样子。 “我说高掌柜,这可是京城,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千万别搞出事来,否则我担待不起!” 招工现场,官府衙役调了不少人来盯着,一名官吏拉着高掌柜再三警告,那是真的担心出事。 若不是知道这是呼延家三少爷弄出来的场子,怕是没这么好说话。 高掌柜的表情也很精彩,这事东家压根没跟他商量,什么五百钱一个月,还什么包吃包住都出来了,花这冤枉钱干什么?偏偏东家说搞就搞了,他也是看到告示后才知道,现在好了,弄出这么多人来,还真是不怕事大啊! 事情出了,他得帮忙擦屁股,摸出了两枚金币,拉了那官吏的手,悄悄塞入了对方的掌中,“多担待,多担待!” 那官吏没看手上东西,掂了掂两枚的份量就心中有数了,眼睛一亮,朝手下人喝道:“看好了,不许推挤!” 高掌柜想原路出去,压根出不了现场,只得跳上了湖中的一条船,让船夫载他往前面划了一段路,才扔下几枚铜钱爬上了岸,朝豆腐馆跑去。 跑到豆腐馆后面内院,只见袁罡还在那扛着两块大石头扎马步,顿时急了,“我说东家,西湾那边人多的都可以聚众造反了,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您还有心思在这里练功呐?” 袁罡不为所动,问:“三少爷来了没有?” 高掌柜:“还没有,可您得去现场盯着啊!” 袁罡:“他说了过来吗?” 高掌柜抬头看了看已经爬起来的太阳,那位三少爷不守时啊,叹道:“他说不想来,但是您拳头硬,不来也得来,可看这情况,还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一个个不慌不忙不怕出事的,只有他最急。 不急也不行,真要搞出什么事来,三少爷不会有事,也不会让这位东家有事,肯定是让他这个掌柜出去扛。 这里正说着,外面巷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高掌柜眼睛一亮,“应该是来了。”扭头便跑。 果然,呼延威大摇大摆来了,一见马步扎着,左右胳膊上各抱着那么大一块大石头的袁罡,想起这厮一拳把自己坐骑给打死的情形,到了嘴上的怨言又吞了回去。 没办法,这位典型的一根筋,真要惹火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家里有权有势又如何,上将军的儿子当人家不敢打吗?又不是没打过,甚至敢把上将军的儿子给绑架了! 他这种横的,怕碰上这种蛮的,何况这蛮家伙还得他老子的欣赏,真正是让他没脾气了! 他只能苦笑道:“我说安兄,招人的事我又不懂,你让我招什么人呐,你看着办不就行了。” 咚!咚!两块大石头从袁罡左右胳膊上翻滚而下,轻巧落地,令地面都传来两下震感。 “呼!”长吐出一口气的袁罡站起,“三少爷,高掌柜说你再不去就要出事了。” 高掌柜无语,我有说这话吗?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呼延威两眼一瞪,“什么情况?有人敢砸我场子不成?” 袁罡:“现在没有,再等下去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肥的胆,走,去看看!”呼延威立马像干了三大碗鸡血似的,变成了斗鸡一般,那股纨绔子弟劲瞬间爆棚。 出去招呼上了人,让高掌柜在前面跑步带路,自己这领了十几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而去。 一到现场,呼延威勒住缰绳,有点被震住了,这估计差不多有上万人吧,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了,被如此多的人指指点点,他那趾高气昂的气势有点弱了,长满络腮胡子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呼延威问了高掌柜一声,获悉都是来应聘伙计的,略松了口气,听了袁罡的话,还以为这么多人都是来砸他场子的,吓他一跳。 袁罡不慌不忙地大步走到,跳下马的呼延威立刻拉住了他,“怎么弄这么大动静?京城内鱼龙混杂,这般聚众,倘若被图谋不轨的人煽动一下,很容易出事的。” 虽说是纨绔子弟,可那般门第出身,有些事情分得清轻重,并不糊涂。 第二八零章 我说你人品去哪了? 京城是不能乱的,真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大动乱来,他担不起那个责任。 袁罡:“咱们招伙计,都是来找活糊口的穷苦人,活还没着落,不会有事。” 呼延威却不这样认为,神情间多了几分正色,招了一名随从过来,吩咐去他大哥麾下的兵营调一支人马过来,以防万一。 那人跳上马迅速跑离。 此时呼延威又问:“我说安兄,这么多人,咱们这是要招多少人?” 袁罡扭头直盯盯看着他,心想,这位得是有多不上心,这么多人都知道的动静,你连自己家里招多少人都不知道? “怎么样?我这胡子刚修过,都说好看,倾倒一片小娘子,昨晚那是拼了命的往我身上扑啊!” 呼延威还以为他在欣赏自己这个‘美鬓公’,嘚瑟着用双手扒拉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 袁罡冷冷道:“招三百人。” 呼延威惊讶,“招三百人怎么跑来这么多人?” 他没见过一下招几百人的场面,一般的商铺招人,很少有一下招几百人的情况出现,他不觉得要招的人多,只是觉得跑来的人太多了。 高掌柜很想说一句,待遇好,包吃包住啊! 袁罡却是另一番答复:“说明齐国的穷苦人多,都能吃饱吃好的话,谁会这样上赶着眼巴巴?” 此话一出,倒是让呼延威低头略露凝思,又偏头饱含深意地看了看袁罡,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的选择,我懂了。不过有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有些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袁罡:“三公子,开始招人吧!” 呼延威茫然,貌似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问:“怎么招?” 袁罡:“这么多人任你挑,你想要什么人随便点,点够三百人就行。” 高掌柜小汗一把,有这样招人的吗?起码得看看合适不合适吧,这两位的心还真够大的。 呼延威再不懂也觉得这话不对,狐疑道:“随便点?那个,就那个拄着拐缺条腿的老头,你不会连这样的也招用吧?”抬手往人群里指了下。 袁罡:“只要合适,什么样的人都能用。” 话一说完,依稀想起,这话好像是道爷以前说过的,不过是另一重意思。 呼延威上下看他一眼,似乎想躲他远一点,“我说安兄,你别闹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亲自跑来招人,结果招了个瘸子在我店里,岂不是让人笑话。正经点好不好?我还指望豆腐馆赚钱呢,你可别乱来。” 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应该来这招人,自己不来看着,让这位招上一堆歪瓜裂枣的话,自己非得被一群朋友笑死不可。 见这位发话了,高掌柜也忙附和纠正,“对对对,东家,三少爷说的没错,咱们招的人是要每天往城里挑担的人,这位少条腿,给他担子也不好挑啊!” 袁罡面无表情道:“那就招些年轻、精干、有力气的吧,三少爷觉得这个标准怎么样?” 这标准好,呼延威怕他一根筋乱来,忙点头道:“好好好,这标准不错,就这标准了。”还对一旁的高掌柜使眼色。 高掌柜也忙跟着点头应下,“不错不错。” 袁罡:“那就开始吧!”伸手对呼延威示意了一下。 呼延威没搞过这个,问:“怎么弄?” 袁罡:“三少爷随便点人,看谁顺眼合乎标准,就点谁。” 又随便点?你还能不能靠谱点?呼延威怕了他,回头看向高掌柜问意见,“这样能行?” “行倒是行,只是随便点的话,人品方面不知道如何,万一弄个好吃懒做、手脚不干净的…”话没说完,发现袁罡冷眼瞅来,这杀过人的眼神有杀气,瘆人的很,高掌柜立马改口,“不过嘛…我看可行,可以先用着,合适的就留下继续用着,不合适的随时可以辞退。这么多人真要一个个盘问清楚的话,只怕几天都搞不完。” 一听几天都搞不完,自己可能要在这破事上耗几天,呼延威立马不愿干了,忙道:“安兄的办法不错,就这么办吧,开始,开始,快点开始!” 具体组织方面的事情自然就是高掌柜来忙。 袁罡冷眼旁观,观察局势,一旦不利可随时介入做出调整。 呼延威则背个手走来走去,不时看看天又看看地,挺不耐烦的。 高掌柜招了官府的人来帮忙维持秩序,让前来应聘的人排着队从眼前走一趟。 剩下的就简单了,呼延威看着一个个从自己眼前走过的人,只要符合拟定标准的,他手上马鞭一点,“你,出来!” 人出来后,就去一旁摆的桌子前登记了,算是聘用了。 这闹来闹去,其实还是对了袁罡说的,呼延威这样挑人的话,可不就是看谁顺眼就点谁么,歪瓜裂枣看不顺眼的,他不喜欢的哪会点来聘用。 大的方面不出袁罡的所料,他精挑细选出来训练的苗子,经过一年多的训练,精气神方面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要从呼延威面前过了,几乎无例外,都被呼延威给点了出来。 人员如此排队而过,最终那个拄着拐的独腿老头也无可避免地出现在了队列中。 呼延威目光一晃,直接跳过了。 谁知袁罡伸手一点,把那独腿老头给点了出来,“你过来。” 老头拄拐而出,呼延威眼睛都直了,不是吧,你还真想给我闹出个笑话来啊! 他赶紧伸手打住了队伍的行进,一把抓住了袁罡的胳膊,“兄弟,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让我招人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袁罡:“我就问问他情况。” 呼延威表示怀疑,“有什么好问的,天下可怜人多了去,关照的过来吗?”能说出这话,说明他明白袁罡的心思。 他这人虽然经常说话难听,可往往也是实在道理。 袁罡一把抓了他手腕,呼延威疼的呲牙咧嘴,“行行行,你力气大,你问,你问!”手腕一松,立刻缩了回来,赶紧揉了几下。 高掌柜一旁瞅了眼,暗暗唏嘘,这位对三少爷还真不客气。 袁罡问那老头,“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头恭敬道:“公子客气了,小老儿元大湖。” 袁罡又问:“老先生这条腿怎么回事?” 老头叹道:“谁也不会是天生就一条腿,我以前也是齐国铁骑中的一员,二十年前为了阻止晋国入侵,在黑铁山一战,负了伤,就这样了。” 袁罡:“你这样,家里人放心让你出来应聘?” 老头苦笑道:“家人早就没了,我负伤时还没成亲,我这个样子,军伍中也容不下了,回来后生活自理都不方便,大大家都不容易,没有姑娘愿意嫁我也能理解。腿脚不便,找活确实困难,这些年就这样过来了。公子,你别看我少了条腿,只要不是需要两条腿的活,我都能干,工钱少点没关系,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这老儿的谈吐倒像是有点见识的,袁罡默了一下,手朝一旁登记的桌案指了下,“去登记吧!” 老头还来不及感谢,呼延威立马不干了,两只眼睛瞪的铜铃似的,“我说安兄,人品呐,我说你人品去哪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不是说你就问问他情况吗?怎么就招上了?” 袁罡:“我有说不招吗?” “……”呼延威哑口无言,这么一想,对方好像是没说不招,气得转了一圈,“你这是耍赖啊!” 袁罡面无表情道:“不会让他在店里干活,我另有用处。” 呼延威一指他鼻子,“这可是你说的!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给也不行,这一根筋非要要的话,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回头对高掌柜吩咐道:“你记住了,不准这老头在店里干活,我丢不起那人!” 高掌柜唯唯诺诺一声,偷看袁罡一眼。 老头知道人家嫌自己是瘸子,然而面对生存问题,尊严这东西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忙拄着拐连连鞠躬感谢,之后却有些犹豫,没急着去登记。 袁罡问:“老先生有什么问题?” 老头朝人群那边看了眼,道:“当年负伤和我一起回来的有五个,如今在世的就剩…还有一个老伙计,也想为公子出把力,公子如果方便的话…” 呼延威霍然回头,“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头一脸讪讪,很尴尬。 袁罡道:“叫出来看看。” 呼延威两眼瞪的老大,袁罡压根不理会,对老头道:“叫出来!” “诶!”老头欠身应下,回头对人群中高喊一声,“老谷,出来吧,快过来啊!” 很快,一个干瘦老头被放了出来,过来见礼! 呼延威一看,好嘛,这位缺只胳膊,跟之前这位还真是配上对了! 袁罡只看了眼,只与对方的眼神对了一眼,就果断做出了决定,“去登记上吧!” 两个老头当即连连谢过。 呼延威火冒三丈,有抓狂的迹象。 袁罡很平静的盯着他,徐徐道:“老兵不死,只是凋零!为国负伤的人,没理由活不下去,这两个人我要了!” “你…”呼延威被堵的没话说。 已被生活折腾到麻木的两个老头却突然在那热泪盈眶,哆嗦着嘴唇泪流,情绪似乎激动的难以控制。 “去登记吧!”袁罡对两个老头偏头示意了一下。 两个老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以行动对他深深鞠了一躬,朝登记的桌案走去。 人群中,袁罡带来的那些队员,一个个很认真地看着他。 第二八一章 物以类聚 “我…”呼延威鞭子一甩,很想说这活没法干了,想撂挑子走人。 然而转念一想,连缺胳膊少腿的都招上了,自己一走还指不定会招些什么人,真要让自己拿来在朋友面前洋洋自得的豆腐馆弄上一堆歪瓜裂枣,那些朋友只怕见自己一次就要拿来笑话一次,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他决心打起精神来,接下来要好好挑选! 扭头朝一群排队的人怒吼一声,“看什么看,走你们的!” “公子,我男人战死了,你就收留我吧……” 人群中,还有之前已经排队走过了落选了的人,忽响起此起彼伏的请求声,也不知是真是假,都是冲袁罡来的。 啪!呼延威鞭子一甩,“鬼叫什么?” 袁罡对这些呼声无动于衷,不管真假,他帮不完的。 幸好这时,两百骑兵协同一千步卒哗哗奔跑而来,呼延威之前让人去请调的人马来了。 人马一到,呼延威对领队的招呼了两声,所到兵马立刻对现场次序进行加强,迅速将刚起的骚动压了下去。 这一折腾,折腾到了半下午,才将三百人招齐了。 确切地说,是三百零二人,也不知呼延威是赌气还是怎的,非要亲自招上三百人,那两个老头估计是留给袁罡吃的。 袁罡心里默默清点着人数,自己的那些队员还差二十几个没入选,不是呼延威看不上,而是人数满了,后面剩下的人群也不用再过趟了,那二十几个在后面没能排上。 呼延威嚷嚷着让散伙,自己甩手先走了,走时气似乎还有些不顺,没跟袁罡打招呼。 袁罡对那些人群中的某位队员默默摇了下头,那位心领神会,与其他人互相暗中打了招呼,陆续撤离。 袁罡之所以招三百人,也是一种掩饰,不是他的人也先让呼延威招来再说,真不想要的话,以后想踢出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何况也的确需要一些其他人掩饰。 他也没打算把自己的人全部带在身边,暗里也需要人办事…… 白云间,苏照站在栏台上,看着下面园子里的一群姑娘排舞。 秦眠登上台子,来到她身旁道:“派去查看的人回来了,招人已经结束了。” 苏照:“一个豆腐馆招这么多人作甚,再忙也不至于招三百个人吧?” 秦眠:“说是要在整个京城设点来卖。” 苏照摇了摇头:“权贵人家就是权贵人家,卖个小吃也能做这么大,看来呼延威一年要赚不少。人招的怎么样?” 秦眠笑道:“招人的地方可热闹了,听说去了怕是有上万人,为了招人,那个安太平和呼延威还闹出了点矛盾。” 苏照偏头看来,好奇道:“怎么回事?” “为了两个老头,一个缺条腿,一个缺只胳膊……”秦眠把得来的情况转述了一下。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苏照喃喃自语,明眸目光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 秦眠笑道:“这个安太平,总能说出这样怪怪的话来,却又感觉触人心弦。” 苏照自言自语道:“是个有情怀的男人。” 秦眠:“别说东家,我也觉得这个安太平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也想和他交流交流,待我找个机会接触一下。” 苏照:“那两个缺胳膊少腿的去查一下!” “嗯!”秦眠点头,“已经吩咐人去查了。” “船的事怎么样?” “目前一切顺利!” 呼延府,花园中,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正拉弓射箭,一箭箭正中远处靶心位置。 男子目光炯炯有神,一脸络腮胡须,只是胡须掺杂着斑白,不怒自威,正是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 游牧名族的风格在他身上没什么改变,依然是一身民族服饰。 尽管早年因为商颂一统天下,令天下大同,也令诸国穿戴基本上都差不多,但齐国这边的游牧民族在夺取了一隅天下建立了齐国后,天下大同的服饰成了便装,游牧民族的服饰倒是成了正装,也算是齐国与诸国的差别。 呼延无恨基本上永远是这种游牧民族服饰的穿戴。 管家查虎大步来到,近前又放慢了脚步。 嗖!待呼延无恨一箭射出后,查虎方笑道:“将军,三公子回来了。” 本欲取箭再射的呼延无恨将弓背在了身后,看着远处的箭靶,喃喃道:“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呼延威身边的随从都是呼延家的人,呼延威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查虎:“将军似乎很感慨。” “是啊!”呼延无恨感慨长叹,“不是军伍出身是说不出这种话的,我对他最后的疑虑算是消失了。只是可惜啊!” 查虎:“其实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能说出这话,说明一腔热血未冷,事到临头,大可直接调用,不需要在乎其他。” “一腔热血未冷,说的好!”呼延无恨赞了声,手中弓拿到前面,再次抽了支箭上弦,瞄准,“让老三过来见我!” “是!”查虎离去。 没多久,呼延威来了,见礼后,站在一旁看父亲一箭箭射着。 父子两个都是络腮胡须,长的还挺像。 等了好一会儿,呼延无恨边射边问:“听说招人的动静闹的不小,人招的怎么样了?” 呼延威一脸不满情绪:“别提了,一点破事,闹心。父亲,那个安太平还真是一根筋,竟然招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头,你说这像是做生意吗?要我说,呃…”话说一半僵住了。 他发现拉开弓弦瞄准的呼延无恨正斜眼看着他。 此,令他心弦一绷,每次父亲这样看自己的时候,似乎就没什么好事。 嗖!呼延无恨目视前方,一箭射出后,喊了声,“来人,拖下去,打十军棍!” 呼延威有点懵,打谁?打我吗?左右看了看,估计也不太可能是打管家查虎。 也轮不到他多想,两名军士上来左右夹了他胳膊就拖走。 呼延威惊呼,“父亲,这是何故?父亲,我不服,我不服,打我总得给个理由吧?” 呼延无恨给了句,“老子看你不顺眼就是理由,这理由够不够?” “这算什么理由?”呼延威惊恐喊叫,然而执行军令的军士压根不管,铁面无情,他当即鬼哭狼嚎道:“娘,救命啊!娘,快来救我…啊!啊!啊……” 儿臂粗的棍子抡的虎虎生风,一声声惨叫已是从摁在地上的呼延威身上传来,要死要活的凄惨样。 对此无动于衷的呼延无恨继续在那射箭,不过另有吩咐,“执意招那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缺胳膊少腿的两个人去查一下。” “是!”查虎领命。 从地上扶了起来的呼延威甩开扶自己的军士,一把鼻涕一把泪,挺着肚子,收着屁股,吊着大腿,一步步挪,一脸悲催模样地呜咽,“我招谁惹谁了,看不顺眼就能打人吗?虎毒还不食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查虎走到他身边,提醒道:“三少爷,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呼延威扭头看着他,“我今天没干什么啊?不该调动大哥的兵马吗?” “看来十军棍还没把你打醒,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想不通回头还得挨打。”查虎扔下话,啪!顺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笑着走了。 “啊…”呼延威一声凄厉惨叫,差点蹦了起来…… 夜晚,查虎来到了书房,呼延无恨正捧着书在灯下夜读。 “将军,那两个人查出来了,缺条腿的叫元大湖,缺胳膊的叫谷有年。两人的身份不会有问题,在京城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许多人都认识和知道他们,假不了。不过…” “你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了?” “他们两个是黑风骑的人,从调出的军籍中查明无误!” ‘黑风骑’三个字一出,捧着书的呼延无恨神情一震,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画面,一群身穿黑衣的骑兵,口中高声喊着“风!风!风!”,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向敌军。 黑风骑是齐国当年号称第一的骑兵,也是号称天下第一的骑兵。后来奉命奔袭,为了在黑铁山阻击入侵的晋国五十万大军,三万铁骑全军覆没,却硬是在那处关隘挡住了晋国大军入侵的攻势,撑到了援军赶到。 那时的他还不是什么上将军,却是赶去的援军中的一员,亲眼目睹了黑风骑三万铁骑全军覆没,亲眼目睹了黑风骑主将不肯退下、要为援军打头阵、率领最后几百人嘶吼着冲向敌军被吞没的一幕! 再后来,燕国的英扬武烈卫号称天下第一骑兵,如今是他组建的骁骑军号称天下第一! 呼延无恨慢慢回头看向了他。 查虎继续道:“回来了五个人,全部伤残,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暂时不详,目前已知的就这两个。” 呼延无恨合上了书本,摁在了桌上,沉默许久,徐徐道:“果然是物以类聚!” 查虎试着问道:“要不要去照拂一二?” “不用!风停了…就像那一根筋说的,老兵不死,只是凋零,用不着人去同情,别人也没资格去同情!” 第二八二章 牛有道来了 查虎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 缺胳膊断腿的那两位退役后若是宣扬自己是黑风骑的人,这里不至于现在才知道。现在才知道,就意味着那两位回来后一直没对外提过自己是黑风骑的人,其中意味深长。 “的确不需要人去同情,现在才想到去照顾,似乎太晚了些,他们已经没有了前途和未来,安太平招他们做工,让他们自食其力,是最好的结果。”查虎点了点头。 “安太平,安得太平!”呼延无恨轻叹了声,“本以为都死光了,没想到还有活着的。老虎,你去查一下黑风骑军籍中的各地人员,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幸存者,若有的话,全部同安太平的方式处置安排,不要声张!” “是!”查虎应下,也明白他所谓的不要声张的意思,将军无需以此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次日,重新修整了一下的园子里,三百零二名新招的店员全部按指定的时间赶到了,头天没人敢耽误。 上工的第一天,不少人既期待又紧张,聚集在一起站成堆等待。 袁罡不像呼延威,绝对是准时的人,没有让大家久等,很快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也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现在进行分工,有家室的站那一边。”手指向了一旁的空地。 人群中一阵挤动分离,出现了大约四十多位汉子,站在了那边空地上。 “既然是有家室,强行要求住在这里未免说不过去,下工后可以让他们回家,这些人放在前台,交由你来负责安排。”袁罡回头说了声。 高掌柜点头道:“好!” 袁罡:“前台这些人够不够用,不够再拨些给你。” 高掌柜忙道:“够了够了。” 说实话,他觉得招三百个人太多了,有一百个就行,招这么多人简直是无视工本,有这样做买卖的吗? 剩下的人,袁罡走了过去,一个个指点,将自己看中的人全部点了出来,貌似都是一些年轻精干的小伙子,实则全部是自己的队员。 “这些小伙子看着比较精干,我来安排。”袁罡说了声。 高掌柜微微点头,发现的确如此,这群小伙子站在一起看着都舒服,三少爷人不太正经,不过这挑人的眼光还是没错的。 将人员分割安排后,高掌柜又凑到袁罡跟前,低声道:“东家,缺胳膊少腿的两位怎么安排?你可是答应了不让在店里干活的。” 袁罡目光投向二人,将两人招了过来,两人明显有些忐忑,内在的东西永远存在,外在的生活一直是两个卑微的小人物。 “让你们干的活可能有些不太体面,能干吗?”袁罡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元大湖笑了,“只要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干的。” 谷有年附和着点了点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好!”袁罡立刻回头对高掌柜道:“你不是说门口两个卖位不够用要扩展卖位吗?” 高掌柜颔首,等着,不知他怎么个说法。 袁罡:“队排多了,容易出乱子。我不让他们在店里干活,让他们在店外维持排队的秩序。” “……”高掌柜哑口无言,敢情您就是这么个不让在店里干活啊,三少爷是要面子的人,你倒好,直接摆在外面更加瞩目了。“东家,三少爷…” “三少爷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袁罡直接一句话堵了他口,回头又对二老说,“除此之外,铺子前面那条路,咱们这一段的清洁你们也兼顾上,看到有人扔的垃圾就捡一捡,清理一下,让咱们外面保持干净整洁。卖吃食的地方,让人看着干净整齐总是不会有错的。就是不知你们的腿脚,干这些活会不会麻烦?” 元大湖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干,能干的,我们一定让铺子外面的那条路干干净净的。” 谷有年也点了点头。 袁罡看了看他们身上,“缺胳膊少腿没关系,但能作出改变的还是要有改变,衣服太破旧了点,人家还以为豆腐馆外面是两个乞丐。高掌柜,豆腐馆统一定制的衣裳,先给他们置办两身换洗的,站出去就是咱们的门面。” 两个老头被说的有些尴尬,人家话说的直,但说的也没错。 不拐弯抹角,有些话直接挑明了,反而让二人心安。 “是!”高掌柜应下,心里暗叹一声,他拿袁罡也没办法,有三少爷撑腰也没用,这位不吃那套,照样敢解雇他。 袁罡又对二老说,“外面维持秩序,免不了会碰上不守规矩的,咱们这里也有几百号人,遇上不讲理的,不需要忍气吞声,回来喊人就是,对方想怎么样咱们随时奉陪!记住,不要以为缺胳膊少腿找份活糊口不容易,就要委曲求全,若如此,你们趁早走人,我不要这种人,因为我不是这种人。” 手下队员的到位,牛林、袁火、牛山这三位做豆腐的解脱了。 经过一天的准备,次日大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元大湖和谷有年便早早爬了起来,提了水桶主动去湖边打水,清洗商铺外面的道路。 昨天就让他们顿顿吃了个饱,还有干净的住所,两人显然格外珍惜这份活,做的比袁罡要求的更多,不止是简单的打扫,而是一大早爬起来清洗这段街道,这样能避免影响到客人。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巷子里跑出,清洗街道的两人愣住,只见两百多名青年在牛林等人的带领下跑了出来。 两人不知道这些要跑哪去,要干嘛。 袁罡是最后从巷子里走出来的,目送了队伍离去,也只是淡淡看了眼干活的二人,又扭头回去了。 之后,两个老头才明白过来,那两百多名青年正在绕着明湖跑,天还没亮就出来跑步了。 一群青年跑完回来吃了东西,推着小推车趁早将一车车装桶的豆腐送往了京城各地的点去贩卖。 也是从这天开始,齐国京城中突然到处都有豆腐买了,看着新鲜,首日的售卖异常火爆,一些听说过还没尝过的免不了顺便尝尝鲜。 而豆腐馆外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头也让人看着新鲜,来往客人也惊讶发现,豆腐馆外的石板地面真干净,其他铺面的街道灰扑扑的,唯独豆腐馆外的街道干净显眼。 夜幕降临后,豆腐馆的生意渐渐淡下,一群青年又在湖畔脱了衣服,跳入水中你追我赶的夜游。 两个老头面面相觑,难道真像东家说的,要训练这些人? 没错,哪怕到了齐国京城,袁罡也没让这些人懈怠,依旧在操练他们。 他就这样公然把人给拉到了齐国京城训练。 对袁罡来说,该做的已经做了,谁觉得有问题面对他这种搞法也只能是直接向他挑明,若是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他就继续,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就是他的风格。 搞的一群队员都有种错觉,好像和在青山郡没太大区别,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就是换了个地方训练而已。 殊不知是袁罡等人提前跑来为他们打好了基础安排。 坐在铺子里看着外面情形的高掌柜也有些傻眼…… 呼延府,书房内,一坐一站的呼延无恨和查虎亦大眼瞪小眼。 “他这是想干什么?”呼延无恨问。 查虎苦笑:“搞不懂,我个人感觉像是对朝廷不满,自己另起炉灶操练人马,这人完全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 呼延无恨一阵无语,徐徐道:“最好不要动刀动枪!警告他,心气不顺想玩玩可以,不要越界,否则担上个在京城操练私兵的罪名的话,谁都保不了他!” 查虎点了点头,又摇头:“尽干新鲜事,估计大家也就是当热闹看看,这点人在京城也搞不出什么名堂,都是摆在明处的,应该也没人会当回事。” 旭日金光,城门大开,半上午时分,牛有道一行进了城。 城内不宜纵马狂奔,一行晃悠在马背东张西望。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鼻,牛有道略露疑惑的目光左右搜寻,注意到了街头拐角处围了些人在买什么东西。 因为香味太熟悉了,牛有道想努力看清,结果看清了卖东西的人的脸后,愣了愣,猴子手下的队员? 有人端着买的东西从边上经过时,他朝人家碗里的东西看了看,顿时傻眼,豆腐脑? 猴子带人跑到这来卖豆腐脑?牛有道的心情略沉,跑来卖这么招摇的东西生怕自己不会暴露还是怎的? 不过他知道袁罡不是乱来的人,所以心情还能稳住,也不急着怎样。 那卖东西的目光本就在不时打量四周,也发现了牛有道,眼色一喜,又迅速将喜色隐藏。 黑牡丹也认出了卖东西的人,偏头看看牛有道的反应。 “这卖的是什么东西?以前来怎么没见过?”令狐秋注意到后,也忍不住好奇一声。 白云间,秦眠脚步匆匆,敲开了苏照的房门,入内急报:“东家,牛有道来了,已经进城了!” 榻上盘膝打坐的苏照慢慢睁眼,露出似乎期待已久的神色,“久闻大名,一直未曾谋面,早就想会会他,这回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看他敢来这龙潭虎穴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第二八三章 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秦眠听的面有忧色,“东家,别忘了白先生的警告!” 苏照放了双脚下来,起身徘徊道:“师傅的吩咐我自然是要遵从,也用不着动用组织上的人手,齐国京城乃是风云际会之地,来了还能不能走,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秦眠再次提醒:“东家,邵公子也说了,让你暂时不要招惹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苏照转身,双手一摊,“我不招惹他,若是有别人招惹他,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他住哪?” 秦眠:“刚进城,住哪还未确定。” 苏照:“此人我一直想见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闻名不如见面,你想办法安排一下。” 秦眠皱眉,“东家,这个我不赞成,你的身份不宜主动和他照面!从邵公子所言,还有一些事情来看,这人的确很危险,你主动接近他非常容易出意外,稍有不测,就有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无边阁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了,他必然处在高度警惕中,任何异常都有可能引来他的怀疑!卓超的死很可疑,事情没搞清楚前,我不赞成你接近他!” 苏照略默,没有再提这茬,以默认的方式接受了秦眠的建议。 也转了话题,“他是冲战马来的,我在这里,他休想得逞!” 见秦眠又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你想多了,这事用不着我们出面,人怕出名猪怕壮,杀卓超,又引起丹榜变更,令他再次名扬天下。只怕没人相信他的实力能干掉卓超,敢挑战卓超的人也许不多,敢挑战他这个筑基修士的人怕是不少。” “他躲在青山郡,有天玉门在没人惹他,来了这里怕是由不得他了,杀掉杀卓超者,如此扬名的大好机会,想必有大把的人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立刻放出风声,就说刺杀燕使的牛有道来了!” 秦眠闻听后微笑,颔首道:“这个办法好,也可趁机称称他的斤两,看能不能逼出卓超之死的真相,看看他背后是不是另有高人!” 京城繁华地段,闹中取静,一座庭院深深的大宅院内。 令狐秋领着牛有道在园子里转了一圈,问:“老弟,这里怎么样?” 牛有道连连点头,“地处繁华地段,没人敢在此闹事,一旦扰民,必然惊动为朝廷镇守京城的修士,安全无虞。兄长的人脉关系果然厉害,一来就能弄到这么好的居所。” “少来这套!”令狐秋鄙视一眼,“说正经的,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牛有道:“长途奔波,大家先好好休息一天,也容我了解一下情况。” “好,那就先歇着吧。你人多,主宅院让给你,有事到西院找我。”令狐秋扔下话,带了红袖、红拂离去。 这边随后也对随行人员做了布置,众人散去,牛有道问公孙布:“这边的大概情况有了吗?” 公孙布:“京城这边的探子已经准备好了,知道了我们的落脚地方,应该会尽快送到。” 牛有道点了点头。 待公孙布退下,黑牡丹道:“我去准备热水。”她知晓牛有道的生活习惯,这一落脚肯定要泡澡。 谁知牛有道略微摇了摇头,“你去门口等着,猴子的人应该会很快来到,你去接应一下。” 如他所言,很快有人登门,乔装打扮后的袁风来了。 黑牡丹将袁风领到了内宅原主人的书房,牛有道正在里面等着。 “道爷!”袁风见面行礼之后,说道:“老大被‘白云间’的人盯上了,说不便和你见面,让我来见您。” 黑牡丹迅速看向牛有道,果然,牛有道脸一沉,“白云间是个什么鬼?” 袁风:“白云间是齐国京城最大的青楼。” “青楼?”牛有道愣住,狐疑道:“猴子不是去青楼的人,怎么会被青楼的人给盯上,什么情况?” “老大自己也搞不清,估计和那次出手助人有关……”袁风把袁罡当日救那婢子的情况讲了下,“老大那人的警惕性,道爷您是知道的,想盯老大而不被老大发现很难,那天事后,老大就发现有人在盯他,后来布置了人反侦察,摸出对方进出之地就在白云间,而白云间的人似乎也有意在接近老大,老大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牛有道:“能在京城经营最大的欢场,不可能没点背景,这白云间什么情况?” 袁风:“白云间的老板娘苏照是齐国西院大王昊云胜的禁脔,这点得到了呼延威的确认,应该不会有错。” 牛有道皱眉,怎么又冒出个齐国西院大王来,为什么要盯猴子?白云间老板娘苏照… 眉头突剧烈颤抖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照姐’这个词。 不过转念又被他给否了,应该不可能,凭他对邵平波的了解,若真是掌握了袁罡的身份,不可能还意图接近,生怕这边不知道还是怎的? 牛有道:“你告诉猴子,机会合适的话,可以接触一下这个苏照,摸下她的底,另外把她的样貌给记下来,我另有用处!” 袁风点头:“好!道爷,若没其他吩咐,我先回去了。” “不急!”牛有道脸一沉,“街头上你们的人卖豆腐脑是怎么回事?” “这是老大的安排……”袁风把详细经过讲了下。 明白了事情经过后,黑牡丹内心暗暗啧啧称奇,发现那个袁罡还真是牛,竟然以这种方式带着这么多人直接堂而皇之地打入齐国京城,胆有够大的。更大胆的是,竟敢一来就直接绑架齐国上将军的儿子。 牛有道绷着一张脸,豆腐脑的事暂时放下了,另一件事又让他傻眼,猴子居然带着这么多人在齐国京城公然操练,还真是不怕出事。沉声道:“就算你们的身份过关了,那两百多号人呢?身份来历能过关吗?” 袁风道:“道爷,身份问题上老大早已做了充分安排,经得起查!” 既然这样说了,牛有道相信猴子也不是糊涂人,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令一件事,“你们冒名顶替了五个边军的身份,那救下的十几个身负冤屈的边军去了哪?” 说到这个,袁风挠头,“在赵国边境地带,我们准备了一处秘地,一旦在此有什么意外,分散撤离的人可在那碰头。老大让他们去了那躲藏,等我们这边事情结束了,他们的冤屈自然也就洗刷了,不用再担心灭口,再让他们自便也不迟。” 牛有道面无表情道:“你们就不怕他们泄密?” 袁风:“我们开始也有这担心,老大说他们担心灭口,不敢再回齐国,不用担心泄密。” 牛有道又详问了下秘密据点的位置,猴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也有心慈手软的一面,要看对什么样的人,不出所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猴子在我身边公开露过面,这边说不定有人认识他,让他小心,尽量少抛头露面。” “道爷放心,豆腐馆那边,老大现在基本上不用再亲自出面打理。” 待袁风离去,牛有道闭目原地,久久未动。 将客送走的黑牡丹回来了,牛有道缓缓道:“那十几个边军藏身之地,你刚才也听到了,让公孙布派人去,解决掉!” 黑牡丹愣住,犹豫道:“其实袁爷说的没错,他们担心灭口,必不敢轻易出来。” 牛有道平静道:“听好,一个活口都不许留,哪怕有一个走脱,也要立马报知我知晓,立刻去办!” “是!”黑牡丹只能应下,转身离去照办。 缓缓睁眼的牛有道在书房内徘徊,也许猴子的判断是对的,然而这种事情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了,万一有人想念家乡突然提前跑回来了怎么办?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猴子就会突然而不可预料地陷入险境。 有些事情猴子不会去做,那他只好来做,反正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没多久,公孙布送来了一叠纸张,里面都是些有关齐国京城这边他想知道的事情。 泡在黑牡丹准好的热水里,拿着纸张慢慢看着…… 半下午的时候,庭院中的亭子里,牛有道坐在里面依然在看东西,琢磨纸张上记载的内容。 黑牡丹则坐在一旁翘个二郎腿,在看牛有道前面看过的内容,不时瞥上牛有道一眼,发现这位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看头的。 公孙布又在此时来到,禀报道:“道爷,你来京城的消息不知道谁捅了出来,连你的住址都一起暴露了。探子听到一些风声,有不少正在四处找投靠门路的修士似乎想找你挑战。” 黑牡丹嗤声冷笑,“看来有些不知死活的人想借道爷的光出人头地。” 话毕,却发现牛有道依旧在看手上的东西,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道爷,你秘密来齐国京城的消息有人捅了出去……”公孙布以为他没听见,又复述了一遍。 牛有道依旧没抬头,不过有了回应,淡淡一声,“知道了。” 他这根本不当回事的样子令二人面面相觑。 这时,令狐秋的声音传来,“老弟,在忙什么?” 见令狐秋来了,牛有道起身,笑道:“看点这京城的情况。”顺手将手上东西给了黑牡丹。 第二八四章 找上门的挑战 令狐秋瞥了眼那叠纸张,若真是齐京这边的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他知道类似天玉门那些门派已经有人手先到了这边,事先搜集一些有关这边的消息不足为怪。 牛有道却盯向了他手上提的三只白瓷酒瓶,问了声:“酒?” 酒瓶提了提,令狐秋笑言:“你们青山郡产的,贵的吓人,我个人是舍不得买,刚有人送了几瓶给我,喝两杯?” “好!”牛有道点头,挥手示意了一下,黑牡丹迅速将石桌上的茶壶、茶盏之类的给撤了。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红拂提了小食盒放桌上,将几样小菜摆了出来。 小酌一杯,令狐秋几句闲扯后,提到了要说的,“刚听到一些消息,你秘密来齐京的事被人捅出来了,此地住处也已暴露了。” 牛有道:“刚听说了。” 令狐秋:“这里不是天玉门的势力范围,你怕是会有些麻烦。各国京城,免不了有些想找前途的修士聚集,名声不显走投无门,而老弟你名扬天下,若能打败你,则可名利双收!” 牛有道:“天下名士多的是,譬如兄长你,干嘛盯着我不放,是不是挑软柿子捏的意思?” “都知道你的修为才筑基期嘛。”令狐秋给了句,话里意思也认可了是挑软柿子捏。 牛有道呵呵道:“一来齐京就有人给我送一份见面礼,倒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兄长知不知这份礼是谁送的?” 令狐秋心知肚明,有猜测对象,却摇了摇头,“你若是走到哪都有一群人盯着,对你办事不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喝酒!”牛有道举杯相邀。 令狐秋闷了一口,放下酒杯又是一声长叹。 牛有道抬眼望,“兄长何故叹息?” 令狐秋貌似感慨万分道:“与老弟来到这齐京,不免想起令师东郭浩然,想当年我与令师也在这齐京会过面……” 他在那絮絮叨叨感慨往事,牛有道却只是听着,不吭声,在琢磨这家伙,已经是第三次在他面前提到东郭浩然。 这里正说着,段虎快步而来,禀报道:“道爷,天玉门的封恩泰长老来了。” 令狐秋只能是打住,牛有道略默,这个封恩泰他知道,正是天玉门派来这边负责战马事宜的人,抬了下手,“有请!” 令狐秋不禁多看了牛有道一眼,这里刚一落脚,三派在这边的弟子便聚集了一些过来,如今天玉门的长老又亲自来拜访,看来青山郡那边的几个门派还真是对这位便宜结拜兄弟寄予厚望。 很快,一个一脸和和气气的笑眯眯胖老儿来了,正是封恩泰,身后跟了两名天玉门弟子。 牛有道和令狐秋已经到了月门前迎接,令狐秋第一个拱手笑道:“封兄,多年不见。” “哎呀,令狐兄。”封恩泰亦热情抱拳。 敢情两人认识!牛有道心里嘀咕一声,也拱手道:“牛有道见过封前辈,本该前去拜见前辈,反倒惹得前辈主动过来,实在是失礼。” 封恩泰上下看他一眼,上前摁下了他客气的抱礼,抓了他手腕,啧啧道:“没那么多讲究,谁主动见谁都一样。久闻大名呐,果然是年轻有为,叫什么前辈就太客气了,不嫌我倚老卖老的话,就喊我一声老哥吧。” 牛有道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封恩泰拍拍他手背,“太见外了,都是自己人,就这么定了。” 于是亭子里又加了只酒杯,三人坐在了一起。 没客气几句,封恩泰道:“小兄弟,接到师门消息,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来呀,奈何你的行程保密,你这一路走的可真够慢的,让人好等呐!这回要不是听到一些风声知道了你住哪,我都还不知道你已经到了。对了,外面有些消息可是对你不利啊……” 他噼里啪啦讲了些情况,无非也是说有人捅出了牛有道已经秘密抵达齐京,有人要挑战的事。 结果话才刚落,段虎又从外面快步而来,禀报:“道爷,外面来了一个自称名叫玄子春的女人,要见您,并向您下了战书!”双手奉上一份帖子。 几人目光同时落在那张帖子上,只见上门赫然写着‘挑战书’三个字,不禁面面相觑,刚说这事,就来了。 酒杯举于唇边顿了会儿,又慢慢放下,牛有道嘴角露出一抹戏谑,“还真是好快的速度,我才刚到,才刚有谣言传出,这立马就有人找上门了。”伸手拿了挑战书来看。 封恩泰皱眉:“也不难理解,无非是怕别人抢了先,有把握的,能趁早自然要趁早。” 令狐秋:“看来盯上老弟的人果然不少。” “嗤!”看过挑战书的牛有道一声冷笑,见二人看来,顺手递给了他们,并回头问段虎:“就她一个人吗?” 段虎回:“身边还有两个来做见证的朋友。” 牛有道:“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既然有朋友上门,那就请吧,都请进来。” “是!”段虎快步离去。 封恩泰和令狐秋轮流看过战书,一个个摇头,里面也没什么,无非就一些挑战的话,还有两句挑衅的内容,什么若是不敢接受挑战连女人都不如,什么不敢就公开承认不如她之类的。 看似挑战书,但几人都看出了这挑战书背后浓浓的急于出头的心情,想踩牛有道出头。 不多久,段虎领了三人进来,一女二男,女的身材高挑,长的还算可以,应该就是那个发出挑战书的玄子春。 亭子里端坐的牛有道等人压根没起身迎客的意思。 段虎伸手往地面上一指,就让三人站在了亭子外面。 三人看了看周围若隐若现盯着这边的不少修士,神色明显有些紧绷,在强作淡定。 “你就是玄子春?”牛有道朝女的抬了抬下巴,淡笑着问了声。 “正是!”玄子春抬了抬饱满的胸脯,鼓足勇气反问:“你就是杀卓超的牛有道?” 牛有道微微点头,“是我。” 玄子春:“挑战书可看了?” 牛有道:“看了又怎样,没看又怎样?” 玄子春:“只问一句,可敢接受我的挑战?” 牛有道:“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来自何门何派,什么修为,你向我挑战,师门长辈可曾同意?一样样给我说清楚了再谈其他的。” 这居高临下的味道,令封恩泰和令狐秋相视一笑,互相举杯相邀,慢慢喝着。 玄子春一副不畏惧的样子道:“金丹修为,无门无派,散修,不需要其他人同意,我自己便可做主。” 牛有道手中酒杯端起,指了指他身后两人,“这两个是什么人?” 玄子春:“我朋友,前来做见证的。” 牛有道:“我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擅闯的地方,把身份来历说清楚。” 玄子春:“和我一样,都是散修,莫非看不起我们?” 牛有道:“我和诸位无冤无仇,也素未谋面,你们突然跑来找我麻烦,你们觉得我该不该看得起你们?” 玄子春:“何必扯那么多,我只问一句,敢不敢接受挑战?” 牛有道反问:“我想问一句,我凭什么答应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玄子春被鄙视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仍拿话刺激,“那就是不敢咯。” 牛有道:“人没有的东西想得到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最好还是理智一些。我最后提醒你,也算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一旦我真的答应了你的挑战,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样就想吓退自己?玄子春立马紧逼,“是不是对手也要交过手后才知道!” 牛有道喝了杯中酒,放在了一旁,任由似笑非笑的令狐秋帮忙斟酒,“要我答应你也行,我给你一个借我扬名立万的机会,但我想知道,我有什么好处,没好处我凭什么答应你?” 玄子春:“你想要什么好处?” 牛有道上下打量她,“我看你也拿不出什么好处给我,这样吧,你若输了,你本人任由我处置。” 玄子春:“好,一言为定!” 牛有道:“红口白牙的话谁都能说,我怎知你事后会不会食言,这样吧,把你身边两个朋友留下当人质。” “这…”玄子春有些犹豫,左右看了看身边朋友。 那两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牛有道会盯上他们两个。 牛有道:“我若输了,你可拿我为人质换回他们两个,不用担心我食言。若不答应,我这里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谁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把命留下!” 话落,黑牡丹挥手示意了一下,周围立刻冒出十名修士,将三人给围在了中间。 三人迅速背靠背对外警惕,玄子春大声道:“牛有道,这里不是燕国的青山郡,是齐国京城,严禁私自打斗扰民,惊动了守护修士,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牛有道慢慢举杯唇边,“我捏死你们三个就像捏死三只蚂蚁,就凭你们三个也配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活到金丹期修为的。最后再问你一句,答不答应!” 第二八五章 应战,风波 背靠背的三人高度紧张,似乎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反抗拼命?拼的出去吗?敢吗? “子春,就看你的了。”一名男子放下了手中剑。 “子春,我们相信你。”另一名男子也放下了武器,不相信也不行,没得选择。 很显然,两名男子自己也答应了为人质。 玄子春目露悲愤看向牛有道,咬着牙认了,自己这样急匆匆找上门,不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也像这个牛有道一般有势力,也可以这样居高临下,也可以这样盛气凌人吗? “好!”玄子春大声道:“一言为定,我答应了!明天上午,城外北山飞瀑台一战,可敢赴约?” “就这么说吧!”牛有道点了点头,挥手道:“放她走!” 围住的人放开了一条路,玄子春从包围中走了出来,又转过了身,慢慢后退着看着自己的同伴。 围住的人直接上前上手,夺了两名男子的兵器,直接在二人身上下了禁制,将人扣下了做人质。 两个男人也没反抗,既然答应了做人质,也没必要再反抗,双双目送玄子春后退。 最终,玄子春毅然回头,大步离去。 令狐秋和封恩泰相视一眼,怎么感觉怪怪的,感觉这挑战好像变了味,明明是这个玄子春前来挑战,怎么感觉好像变成了牛有道反过来逼玄子春挑战。 封恩泰出声道:“你答应了这个,还有下一个,这挑战怕是要没完没了啊!” 牛有道:“不答应照样有人没完没了找上门。” 令狐秋:“你总不能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接受挑战下去吧?” “若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我也不用出来混了。”牛有道皮笑肉不笑一声,忽朝亭子外打了个手势,止住了一群人将那两个男人押走。 众人停步看着,不知他又有何吩咐。 谁知牛有道淡然道:“把他们两个的脑袋砍下来,明天顺带给那个玄子春送去!” 众人一愣。 两名被押的男子震惊了。 一人怒吼:“牛有道,你言而无信!” 另一人惊呼:“牛有道,出尔反尔乃小人!” 刚喊出声来,便被人出手给点哑了,在那拼命挣扎也没用,那真是拼了命的垂死挣扎。 牛有道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端了酒杯慢慢品尝,不再对外多看一眼。 于是众人确认了他的意思,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要杀! 两名男子立刻被推到了花圃前,两道寒光,手起刀落,狂喷而出的鲜血喷入花丛,被鲜血摧残过后的花枝摇晃中鲜血滴滴答答,两颗大好头颅已经落地。 令狐秋和封恩泰相视无语,还以为留下两人真是要做人质用,谁知却是要他们两个的脑袋,而两人连反抗都没法反抗,留下,丧命,就这么简单! 之前还说什么打斗会惊动京城的守护法师,压根就没打斗这回事,牛有道三言两语便轻松摘了二人的脑袋,不起丝毫波澜。 令狐秋和封恩泰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不费吹灰之力的辣手,真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还手不沾滴血。 也都对牛有道有了新的认识,看着年纪轻轻,却像是手上不知沾过多少血腥的人。 经由此事也都莫名感觉,牛有道此来似乎没存什么善念,谁敢惹他,不会客气,是要杀人的! 令狐秋瞥了眼外面收拾的现场,淡淡提醒道:“老弟,你杀了他们两个,明天怎么跟那玄子春解释?” “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跑来找我麻烦,敢做就要有心里准备。”牛有道朝他举杯相邀,笑问:“需要解释吗?” 黑牡丹悄悄多看了牛有道两眼,无形中被震慑了一把! 段虎送走了玄子春,回来看到现场清理收尸的一幕,多少一愣,不过还是快步步入亭内,又奉上一份帖子,“道爷,又有人来挑战了。” 令狐秋和封恩泰相视摇头,苦笑。 “不看了。”牛有道没接帖子,反倒拿起了桌上的挑战书给段虎,“我没那闲心应付他们,拿这挑战书去门口挡客。若再有人来,就告诉他们,我已经答应了玄子春明日在城外北山飞瀑台一战。想再挑战的,等我跟玄子春打过了再说,让他们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是!”段虎应下,接了玄子春的挑战书而去。 封恩泰问:“你还真要一个一个应战?” 牛有道:“只要有人挑战。” 封恩泰:“那你还有时间操心战马的事吗?” 牛有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问题一件一件解决,着急是着急不来的。” 令狐秋无语,一路上慢慢逛,如今还有闲心应付一个个挑战,这位像是来弄战马的吗?搞不懂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奈何这厮口风紧的很,不想说的事,你问也白问。 封恩泰也纳闷,左右看了看,问:“这里还有住的地方吗?有就给我留个地。” 天玉门那边传讯给他,说这个牛有道还是有点能耐的,事关天玉门放眼整个南州的利益,只要能弄到战马,让必要的情况下可视情况配合牛有道。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好不容易等来了,看不懂了,他想留下看看这家伙究竟要搞什么鬼。 “有。”牛有道对黑牡丹笑道:“你帮封老哥安排一下。” 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的,身边多些高手巩固不是什么坏事。 “是!”黑牡丹应下…… 不出所料,果然接连有挑战者登门,这边以玄子春为借口连连推辞,消息立马在京城修士圈子里传开了,引起轩然大波。 “听说了没有,那个牛有道一来就接受挑战了,明天上午就要在城外北山飞瀑台应战了。” “知道,玄子春,那个女人我认识,以前想投靠某个将军府时,被将军府的修士羞辱的很难堪。” “我一听消息,也第一时间跑去投挑战书了,谁知晚了一步,居然被这女人占了先机。” “我说你们就笃定那个牛有道好招惹?那家伙能在一群修士中杀掉燕国使臣,还能干掉卓超,能有那么好对付?” “谁听说过他以武力见长?鬼才信他能干掉卓超,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他若不是杀了卓超还没人找他,修为不过筑基期,这种机会少有,有机会谁不想试试?” “那个玄子春今天怕是要躲起来了吧,否则搞不好有人嫌她挡路,要做掉她。” “往京城繁华地带一站,谁敢在京城乱动手?不过避避风头肯定还是会的。” “我说你们呐,就算那个玄子春打败了牛有道又能怎样?就不怕回头又有人找她挑战?” “屁话,杀燕使的是牛有道,杀卓超的也是牛有道,打败了牛有道和打败了玄子春、间接和直接能一样吗?再说了,牛有道是筑基期,玄子春是金丹期,你说打哪个把握大?不就是欺负牛有道修为不高才有人去挑战吗?” “我还是觉得那个牛有道没那么容易对付,不信明天看看就知道了。” 城中一片丘陵地带,山腰有一酒楼,路不好走,来者大多是修士,这里也是京城修士聚集交流的地方,此时议论纷纷。 白云间,秦眠从花楼深处走来,来到后院幽静之地,快步闯入苏照的闺房。 浴桶内热气腾腾,苏照正在沐浴,秦眠关了门近前,笑道:“东家,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前去挑战牛有道。” 苏照回头问:“他应战了没有?” 秦眠笑咯咯道:“应战了,我们的人一直在那边盯着,第一个上门下挑战书的,牛有道就接了。后面陆续有人去发起挑战,牛有道那边明着回了话,一个一个来!” 苏照颇为兴奋,拧身看着她,问:“挑战者的实力如何?” 秦眠略沉思,“是个叫玄子春的散修,修为倒是不弱,有金丹期的修为,至于实力,算是偏下的,谈不上有多大的实力。” 苏照笑了,“看来想借牛有道光的人还不少,实力不行没关系,不是还有人上赶着上吗?” 秦眠:“东家,我怎么觉得这个牛有道有些不对劲,人家一上门挑战,他就答应了,是不是答应的太痛快了些?是不是发消息给邵公子,看看他怎么说这事?” 苏照抬起搓洗身子的湿哒哒胳膊摆了摆手,“这事我们没有直接参与进去,与我们无关,不会有什么事,不要告诉他,否则他很有可能会阻止,一点小事不用他劳神。再说了,等到金翅来回北州,早就分出胜负看到了结果,还是明天静观其变吧。你安排一下,明天我也去看看,正好顺便瞧瞧那个牛有道什么样。” 夜晚,皇宫,浩大,幽深。 一些亭台楼阁上,或者阴暗处,藏有不少修士鹰视狼顾,警惕防范着,守护着皇宫的安宁。 明处,时而一队队身穿战甲手持刀枪的士兵巡视穿梭,戒备森严。 一处灯火璀璨的庭院中,一名身穿游牧民族服饰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剑,甩着满头的小辫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后面一名女子追在后面喊道:“公主,公主,你不能出去!” 一位素衣妇人,身形一闪,挡在门口,略带喝斥道:“公主,这么晚了,这是想去哪?” 皮肤白瓷细腻,星眸湛然,明媚耀眼的年轻女子十分美丽动人,高贵中略带妖娆韵味,肉呼呼翘嘟嘟的嘴唇撅了撅,下巴高傲地一抬,“三娘,你老实告诉我,宫外是不是发生了有趣的事,你是不是在有意瞒着我?” 第二八六章 皇帝看中的女婿 若牛有道在这里,定然认识对话的两人,正是当初在前往大雪山时遇见、后又乘飞禽离去的一行中的两个女人,女扮男装的昊青青,素衣妇人是那位裴娘子。 裴娘子基本还是老样子,昊青青则大不同,换上了民族服饰,一头如瀑盘发也扎成了满头的小辫子,让气质中多了野性和任性的味道,不过依然美丽,风情也大不一样。 而昊青青正是齐国的公主之一,虽然和其他公主一样都是齐国皇帝的女儿,可她的出身比一般公主更高贵,她的母亲乃是当今的齐国皇后,皇后所出儿女中,她是唯一一个女儿,其受宠爱的程度可想而知。 闻听此言,裴娘子冷眼瞅向追来站在昊青青身旁的修士女子,后者略低头,面有忐忑神色。 公主喜欢听宫外的事,她刚才也只是对公主谈及了外面的一些事情,谁知公主反应很大,追问了几句后就呆不住了,嚷着要出宫。 有些事情她不知情,但裴娘子却是知道的,挥手让她退下了,抓了昊青青的手腕,将她拽了回去,拽回了屋里。 “三娘,你放开我!”昊青青一路挣扎反抗。 将其拖回屋内后,裴娘子才放开了她胳膊,“公主,别闹了。” 昊青青瞪眼道:“三娘,牛有道是不是来齐国京城了?” 裴娘子:“来了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昊青青问:“袁罡来了没有?” “……”裴娘子无语,就知道这死丫头在惦记什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齐国长公主第一次见到个陌生男人连对方什么来路都不知道居然就公然示爱,除了这位,估计天下没第二个女人能干出这般乱七八糟的事。 幸好当时外人不知道这位的身份,不然齐国的脸都丢没了,她回来也没办法交差,所以果断联系接应,把人给带回来了,怕继续下去会出事。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和那个袁罡之间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后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咦~,真啰嗦,我是问你袁罡有没有来?” “没来!” “真的假的?” “我犯得着跟你说假话吗?” “听说有许多人要挑战牛有道,而且牛有道应战了,明天上午要在城外北山飞瀑台对战,是不是真的?”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我想去看看,这么精彩的事情你不想看?那家伙坏死了,我好想看他被人打到满地找牙!” “不行!” “袁罡不是没来么,你怕什么?再说了,在京城,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放心,不会有事的啦。”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能不能出宫我做不了主。” “那好,我去求母后,就在京城一带转转,母后肯定会答应!” “……” 次日,皇宫高墙的侧门外,停了三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换了便装,又是女扮男装模样的昊青青大摇大摆从门内出来,身为她出行护卫的裴娘子、刘封海、柴非随行。 考虑到京城这边的复杂情况,尤其是这次的事件不知会出什么事,护卫还不止三人,另有六名修士一起出了宫。 如同昊青青一般,九名随扈法师都已做了易容。 昊青青与裴娘子、刘封海、柴非钻上了中间那辆马车,另六人各分三人钻入了前后两辆马车。 马车拉动,走了没多久,马车内的昊青青便不耐烦了,“怎么这么慢,快点,快点,去晚了没好位置……” 北山飞瀑台,地如其名,一挂大幅的瀑布在山中飞流直下,气势惊人! 瀑布上方,有一浩大平整的山石地面,飞瀑台因此得名。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许多人都没有露真面目,皆在不时打量天色,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嘀咕。 一处地势略高最适宜观战的地方,呼延威也在现场,站在这里的一群人都是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 “太阳都老高了,人怎么还没来?” 呼延威嘀嘀咕咕一声,双手不时撑一撑后腰,似乎有点站的不舒服,关键是屁股上的伤还没好。 本来没他什么事的,或许甚至是不知道此事,恰好负伤在家,不能乱跑,闷的无聊和家里的法师聊天,无意中听说了此事。获悉家里的法师也要来看看怎么回事,他反正闲得无聊,于是死皮赖脸求了法师带他来看热闹。 “横叔,那些人都是法师吗?”居高临下的呼延威指了指下面四周的人群发问。 横天断,呼延上将军府法师中的二号人物,此时也乔装隐了真容。 “大概是吧。”横天断点头。 呼延威:“不少人都跟横叔你一样戴着假面,是不是都是京中不少高门大院内的法师?” 横天断:“不知道,但是想必来了不少。” 就在这时,这方高地上的几十名修士一阵骚动。 这位置的面积有限,站不下太多人,突然又挤上来十人,倒是这边先来的一些人中有人老老实实下去了,让出了最好的观战位置。 挤上来的十人正是昊青青等人,裴娘子有大内护法的身份,暗暗一亮身份,自然有人让位。 呼延威回头看了眼,愣住,“你怎么来了?” 昊青青也愣住,没想到呼延威也会来这修士聚会的场合,当即瞪眼道:“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我为什么不能来?” 呼延威不屑地挥了挥手,扭过头继续看自己的。 昊青青牙一呲,突然一脚踢了出去,踹中呼延威的屁股,想一脚将他踹下山崖。 “啊…”患处受这一脚,差点没疼的呼延威跳起来。 更关键的是,他刚好站在山崖边缘,挨这一脚的后果可想而知,晃动着胳膊差点没掉下去。 幸好有横天断在旁,伸手一拽,拉了呼延威的胳膊给拽回来,并回头道:“公主,还请自重!” “公主!”裴娘子轻轻喝斥一声,也把昊青青拉开了,旋即又连同柴非等人一起拱手行礼,“师兄!” 横天断嗯了声,回过头,没再说什么。 他们都是保皇派的修士,而且是保皇派中师出同门的同门师兄弟。 原因在呼延家没有在修行界发展自己的势力,呼延无恨不干那大肆攫取钱财的事,也没那财力发展这方面的势力。不过这点倒是皇帝喜欢的,于是皇帝亲自指派了法师对呼延家进行保护。 昊青青冷哼一声,明显看呼延威不顺眼的样子,真正让她心气不顺看到呼延威就来气的原因是,父皇居然想把自己嫁给这经常厮混于青楼的混蛋。 “咦~”昊青青忽然发现了什么大惊喜似的,指着呼延威,笑得乐不可支,“居然哭了!呼延威,就这么轻轻一脚,蚂蚁都踩不死,你居然哭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一群人一起看向呼延威,只见呼延威的眼中的确有泪光,不知他屁股有伤的人都有些诧异。 “你…”一手捂住屁股,一手指着昊青青的呼延威一脸悲愤。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是被他老子给打了军棍吧,偏偏对方是公主,自己又不能打回来。 他也听说了,皇帝有意把这刁蛮的公主嫁给呼延家,意图和呼延家联姻。不过父亲的态度似乎比较中立,似乎不想和皇家联姻、卷入皇家的是是非非,而他自己就更不想做那直不起腰来的驸马,加上昊青青的刁蛮,所以他很讨厌昊青青,这种女人若娶回家自己还能活吗? 横天断看也不看,抬手,将呼延威指向昊青青的胳膊压了下来。 裴娘子也扯了下昊青青,示意她安分点。 实际上师兄妹心里都清楚,有些事情怕不是呼延家婉拒就能婉拒掉的,皇帝对呼延家的联姻动作势在必行,只是鉴于呼延无恨的婉拒态度,不好强迫,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促成而已。 这个公主能留到这个年纪不嫁,说白了就是给呼延家准备的,这对冤家怕是迟早要成为夫妻! 原因很简单,呼延家的手上掌握着整个齐国乃至整个天下最强悍的铁骑,而呼延无恨就是骁骑军的军魂,不是谁都能取而代之的,拿掉了呼延无恨,军魂不在,各种因素介入影响下,骁骑军的天下第一怕将是不复存在,事关齐国国力,不可妄为! 试问这般情况下,皇帝如何能放松对呼延家的亲近,联姻势在必行! 呼延家的老大和老二都早已娶亲,皇帝自然早就盯上了呼延威。 而呼延威也算是老大不小了,至今娶不上老婆,不是没那条件,而是许多人心知肚明,皇帝看中的女婿,谁敢抢?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也没用,你呼延威经常逛青楼污名在外也没用,皇帝不会在乎这个的,大势之下,这对冤家迟早是要身不由己凑合在一起的。 昊青青的出现,令呼延威相当扫兴,已经不耐烦再呆下去了,没好气道:“那个牛有道究竟来没来?” 目光环顾四周的昊青青下意识接了句,“应该还没来。” 呼延威偏头看去,“你怎么知道他没来?搞得你认识他一样。” 昊青青又乐了,挑衅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道:“谁像你这目光短浅的败类,你除了认识那些青楼贱人,还能认识谁?没错,你给我听好了,这个牛有道我还真就认识他,还一起吃过饭,你服不服气?” 第二八七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真的假的?呼延威愣了一下,旋即忍俊不禁,这女人能到哪认识牛有道去?一脸讥讽道:“服气,当然服气,你是公主,我敢不服气吗?” 他这哪是服气的样子,分明是讥讽居多,昊青青顿时炸毛了,怒指道:“毛胡子,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呼延威:“呵呵!” 昊青青怒了,“不准笑!” 呼延威问:“哪条王法规定了我不能笑的?” 唰!昊青青一把拔出腰间用来装饰的匕首,就要让他好看,“我帮你刮刮你那一脸毛!” 裴娘子哪能让她得逞,一把摁在她肩头,将其摁的不能动弹。 这对冤家,边上人看得直摇头,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两位一见面就掐。 当然,往往都是呼延威吃亏,没办法,人家是长公主,你不能侮辱皇家骂回去,更不能打回去,自然比较吃亏。 下方某处,易容后的苏照身边也围了几人护着。 苏照不时看看升起的太阳,低声问一旁同样有易容的秦眠,“怎么还不来?” 秦眠:“不知道,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苏照无语,这个还真无法肯定,只能说有这可能…… 庭院花圃中,还遗留有昨天的血迹。 令狐秋和封恩泰徘徊在正院,不时看看天色,这太阳都老高了,还不见牛有道现身,还要不要去飞瀑台接受挑战了? 等了好一会儿,方见牛有道等人从内院出来。 见到外面等候的两位,牛有道拱了拱手见礼。 令狐秋:“老弟可真让我们好等呐。” 牛有道诧异,“等我作甚?” 令狐秋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去飞瀑台与玄子春对战吗?我们等着看老弟大展雄风啊!” “呵呵,原来是急着看热闹。”牛有道笑了笑,回头对身后一群人中为首的段虎道:“你们先去吧,小心点。” “是!”段虎应下,手里提着两只包裹,带了十名三派的高手离去。 让手下人先走了?封恩泰不解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牛有道:“自然是现在动身,二位要跟我一同前往吗?” “当然!”两人一个应下,一个点头。 “好,那就一起吧。”牛有道伸手请了下,旋即一群人以他为首,大步穿过庭院,出了门。 门口,早有人准备好了坐骑,一群人翻身上马,马蹄声不疾不徐地踏踏在这繁华京城之地。 走了一阵后,身在人来人往街头的封恩泰发现路线不对。 他来齐京的时间不短,对这里的地形已经算是比较熟悉,发问:“小老弟,这不是出北城门的路,你这是要去哪?” 牛有道:“当然是去拜访城中贵人。” 令狐秋再次抬头看天,复问:“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闲心去拜访人,飞瀑台那边怕都已经等急了。” 封恩泰呵呵道:“小老弟这是要端端架子,故意晾晾那个玄子春吗?若是如此的话,得亏我们没有先去,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谁想牛有道反问:“我说二位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跑去飞瀑台接受挑战吧?”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傻眼,一左一右,极为惊愕地看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似乎要惊掉下巴的封恩泰问道:“你不去?” 牛有道一只手掌摊了摊:“莫非在老哥的眼里,我有这么无聊?我为什么要去?随便跑来一个人找我挑战,我连什么人都不清楚,脑子有病才会去。” 我去!什么情况?这也太不按常理来了!令狐秋思绪有些错乱,稍作厘清,问:“那你干嘛答应她?你拿答应接受了她的挑战做挡箭牌拒绝了那么多挑战的人,现在消息几乎是公开了,整个京城修行界的人怕是都知道了。凭你如今的名气,此时的飞瀑台我敢保证,只怕京城各方势力都有人去一观,你这若是毁诺的话,无异于当众打你自己的脸,对你今后的名声怕是极为不利,今后走到哪怕是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牛有道笑了,“然后我再告诉别人,令狐兄是我结拜兄弟,咱们有难同当!有人戳我脊梁骨,你记得帮我多解释。” 结拜兄弟?封恩泰一愣,目光在两人脸上溜来溜去,他还不知道两人已经结拜,也没听天玉门说起过。 令狐秋嘴角略抽搐,还是不敢相信,“我说正经的,你别没正形,你真的不去?” 牛有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大事要做,哪有心思陪那些人玩。” 令狐秋指了指北面,“那边肯定有许多修士云集,那么多人等着,其中兴许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把他们全部涮一通,惹得那么多人不高兴,你后面还想不想在齐京办事了?” 牛有道耸耸肩:“我又没请他们去,能怪我吗?” 令狐秋彻底无语,朝他指指又点点,一副算你狠的样子! 封恩泰另有话说,“你们两个是结拜兄弟?” “不像吗?”晃悠在马背的牛有道反问一句,复又调侃道:“不是亲生的,看着不像也能理解。” 后面的黑牡丹抿嘴一笑。 令狐秋也只能是很无奈地朝封恩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回头又对牛有道说:“你别转移话题,说正事,涮了那么多人不说,那些想挑战你的见你不来,越发认为你是心虚不敢应战,到时候我看你也别想办事了。” 牛有道叹道:“兄长多虑了,此事不足为虑,我自当扫清!”衣袖轻扫,挥袖便可扫平的样子。 同样是处闹中取静的宅院,门上挂着‘左府’二字。 一行人马停在了门口,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匾额,回头问道:“确认了吗?” 黑牡丹回:“确认了,左老大人在家。” 牛有道挥手示意了一下,黑牡丹跳下坐骑,去门房递了拜帖。 令狐秋和封恩泰相视一眼,敢情不是说着玩的,还真是来拜访贵人的。 封恩泰沉声道:“这是齐国大行令左德颂的府邸,牛有道,你在搞什么鬼?” 牛有道笑而不语,跳下了坐骑,在左府门口等着…… 飞瀑台,段虎等人飞掠上山来到,无视大群看热闹的人,直接闯入了适合比拼的空地上。 他们一出现,许多等的不耐烦的人精神一振,人群骚动起来。 居高临下的呼延威亦精神大作。 本来吧,他因昊青青的来到,不耐烦再呆下去,然而横天断这里由不得他想来就带他来,他想走就带他走,横天断还想看下怎么回事,他也只能是继续呆这。 现在见有人上场了,他也挺想见见这个传说中敢杀一国使臣的人物,忙问道:“来者哪个是牛有道?那个为首的吗?” 横天断也在观察哪个是牛有道,无法答复他。 昊青青把来的人一打量,发现没有袁罡,顿时有些不满,嗤声道:“来的人里没有牛有道,为首的那个是牛有道的手下,叫段虎,牛有道比他年轻多了。” 边上一群人皆看向她,呼延威亦如此,没想到她连来人的名字都能说出来,诧异道:“你真的认识牛有道?” “哼!”昊青青下巴一抬,就是高傲,一副不屑理会的样子。 横天断闻声看向了裴娘子,裴娘子微微点头,表示昊青青说的没错。 下面人群中的苏照也在低声问一旁的秦眠,“为首的那个是牛有道吗?” 秦眠狐疑:“我也没见过,不过好像不是,听下面人的描述,牛有道应该很年轻才对。” 此时四周窃窃私语声中几乎到处是同样的问话。 来客登场站定,段虎冷目环顾四周,陡然施法喝道:“玄子春何在?” 众人四顾之际,突然从一角落闪身掠出一个女人,落在了段虎的面前,抬手揭下了脸上的假面,正是玄子春! 她已在此恭候多时,奈何一直不见牛有道现身。 此刻的玄子春心情很激动,这么多人看着她,知道能不能功成名就就在今朝。 尽管只有段虎等人出现,没见牛有道,可对她来说,就算牛有道不出现,不敢应战,她今天也将名声大振,今后天下人说到牛有道,都必然会提到她玄子春,都会说杀卓超的牛有道畏惧她,不敢应战! 玄子春环顾四周,许许多多的人正关注着她,这辈子也没被这么多修士如此关注过。 此情此景,令她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厉声问道:“牛有道为何不来,可是怕死不敢来战!” 段虎一脸不屑,两只包裹抛了出去,抛到了她的跟前,冷笑道:“自己看!” 玄子春疑惑,单掌隔空连拍,两只包裹的布包砰砰震碎,布片碎裂如蝴蝶翻飞,两颗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看清两颗首级是谁的后,玄子春脸色瞬间煞白,惊的踉跄后退两步。 观战人群中有认识的惊呼,“是玄子春的两个同伙!” “你们…”玄子春猛然抬头,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却察觉到了危险。 “道爷岂是你能招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自己找死也怪不得别人!”段虎冷笑中打出了手势,身后十名金丹修士唰唰掠出,瞬间同时对玄子春动手。 一出手就没有留情一说,一出手就是杀招! 第二八八章 长公主欠你的钱? 一出手就要玄子春的命! 十个人,都是三派派来保护牛有道的三派精锐,随便哪个的实力都不是玄子春能比的。 十个高手突袭! 玄子春甚至还没有从与牛有道对战的幻想中走出来,悚然惊魂,仓惶逃命,不逃不行,这哪还有的打! 然如此突然之下,玄子春逃窜已有所不及,仓惶挥剑抵御。 咣!一剑对撞震响,实力悬殊,刚跳起逃窜的玄子春被震的落地踉跄。 一道鞭影闪来,缠了她的脚腕,扯住她凌乱步伐,瞬间将其扯翻。 惊慌失措下的她想挥剑反抗,又被一道鞭影缠住了胳膊。 双鞭联合,瞬间将她横甩向了空中,而空中几道月轮嚯嚯飞旋斩来。 唰唰几声,飞旋的月轮和联合的鞭影在空中撕扯出一蓬血雨。 甩出血滴的月轮回到了留仙宗弟子的手中,灵秀山弟子抖鞭甩了纠缠的东西。 之前还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玄子春,此时化作好几块血淋淋的东西落地。 从交手到结束,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打斗就结束了,被围攻的对象被打的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这个突发情况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事情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段虎慢慢环顾四周一圈,目光肃杀,神情冷漠! 曾几何时,何曾想到过自己能有今天,能率领一群金丹修士在天下修士面前登场扬威,何曾想过自己能在天下修士众目睽睽之下顾盼自雄! 因道爷的名气,今天这一幕必然会在天下修士中传的沸沸扬扬,而他必然沾光。 那些曾经让他低三下四的人,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将会知道,他段虎已经不是以前的段虎,不是那个处处需要低声下气求人的段虎! 动手的三派弟子既纳闷又百感交集,纳闷的是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弱势女人,赢的光彩吗?百感交集的是,三派还从未在天下修士面前这般张扬过,却又好像挺过瘾的! “走!”段虎一声招呼,领着十人飞掠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目送,目送这伙人突然跑来联手把要挑战牛有道的玄子春给宰了,又突然离去。 来去匆匆,所有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来的人就已经杀完人走了! 等了半天,玄子春对牛有道的挑战就这样结束了? 众人愕然相觑,最后又陆续看向现场那一滩血迹中的残肢断腿,一个刚才还意气风发跳出来登场的活生生的女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肢解了? “走吧!”横天断偏头对呼延威招呼一声。 呼延威还沉浸在刚才突然爆发的一幕中没回过神来,愣愣盯着下方的血腥现场,“横叔,这就完了?牛有道还没来呀!” 昊青青正皱着眉头、偏头回避,似乎有点不忍见这般残暴的血腥场面,闻听呼延威的言论,当即鄙视道:“蠢货!玄子春都被宰了,还来什么来,跑来收尸吗?” 呼延威愣怔点头,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昊青青已转身对裴娘子道:“三娘,一点都不好看,牛有道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坏,一如既往的喜欢欺负女人,一帮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欺负一个女人,也就他做的出来,亏他好意思!” 她也是女人,也是被牛有道欺负过的,所言可谓感触很深。 至于跑来看热闹觉得不好看,首先是太血腥了,结束的太快了,既没看到袁罡,结果连牛有道也没看到,人家只派了几个下面人来随便搞搞就结束了,对她来说的确没劲。 裴娘子也道:“走吧,我们回去。” 昊青青却抱了她胳膊,“三娘,既然牛有道已经来了,好久不见,我们去找他行不行?” 裴娘子皱眉,“别闹了!” 呼延威伸了个头过来,“公主,你真认识牛有道?” “关你屁事!”昊青青回头便骂,差点喷他一脸唾沫。 呼延威奸笑道:“我陪你去,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带我去认识认识?” 等了半天没见到牛有道,而越是见不到,对这久仰大名的家伙,他也越是好奇,加上刚才发生的一幕,令他很想看看这个牛有道是什么样的人。 “鬼才要你陪…陪…陪…”回头就骂的昊青青骂到一半渐渐改口了,声音越来越小,眼珠滴溜溜转,家里可是希望她和这贱男人多接触多来往的,若是说和这贱男人去玩的话,家里肯定是支持的。 想通了这个,她立马对裴娘子笑嘻嘻道:“三娘,呼延威都开口了,你就让我跟他一起去玩玩吧。” 裴娘子脸一沉,岂能不知道她的鬼心思! 现场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有飞掠而去的,有慢悠悠谈论着走下山的。 “那提来的两颗首级是玄子春两个伙伴的?” “是啊!我见过,不会有错,否则人家也没必要扔这么两颗首级给玄子春。” “嘶,这牛有道够狠的,杀玄子春也就罢了,杀她之前居然还要斩草除根,竟连她的伙伴也不放过!” 大多人事先并不知道牛有道先扣下了玄子春的两个伙伴做人质,还当牛有道的人来晚了是先去追杀玄子春的伙伴去了,令之前不少想挑战的人有些心惊肉跳。 “东家,结束了,走吧!” 见苏照还在原地沉默,四周已经没了人,都走了,秦眠唤了声。 “嗯!”苏照颔首,慢慢转身而去。 一行抵达半山腰时,有人飞掠而来禀报:“东家,牛有道没有来飞瀑台,去大行令左府递了帖子。” 苏照、秦眠,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搞不懂牛有道要干什么…… 左府,庭院中,两鬓斑白的左德颂捧着拜帖来回踱步琢磨。 左德颂是左府的主人,官居大行令一职,掌管齐国与诸国的交往事物。 他的儿子左安年在赵国为使,与牛有道算是认识。 坐镇左府的法师钱幽快步来到,“左公找我?” “你看看这个,这个牛有道是不是刺杀燕使的牛有道?”左德颂将拜帖递给了他看。 钱幽接到手看过后,微微颔首,“看内容,应该是他!” 左德颂奇怪道:“不是说他在飞瀑台接受个什么人的挑战吗?陈别不是还去观战了吗?怎么会跑来拜见我?” 陈别也是他府中的法师。 钱幽也纳闷,沉吟道:“我亲自去看看。” 他很快出现在了左府的大门口,其他人不认识,见到令狐秋多少一愣,皱眉道:“令狐秋?” 令狐秋当即拱手道:“钱兄!” 钱幽扬了扬手中拜帖,目光落在了牛有道身上,“谁是牛有道?” 牛有道拱手笑道:“正是在下!在赵国金州,与左安年左兄相识,左兄曾邀我来齐京游玩,此番到来,理当登门拜访!” 有没有这回事,钱幽不知道,左安年还在赵国,这里一时间也没办法确认,不过牛有道的身份他却是要确认的,问令狐秋,“他真的是牛有道?” 令狐秋忙道:“如假包换,这点我可作保!” 钱幽又问牛有道:“你没去飞瀑台接受玄子春的挑战?” 牛有道发现这玄子春还真是出了名,连这里都能一口说出名字来,笑回:“没理由谁挑战我,我就得乖乖前往。” “稍等!”钱幽扔下话,带着一脸狐疑,快步回去了。 再露面,爽快道:“左公已经答应了见你,不过这边的规矩令狐兄是否已经告知了你?” 令狐秋当即对牛有道嘀咕了两声,牛有道点头答应了。 于是按照规矩,这边只放了牛有道和令狐秋两人进府,还在两人身上下了禁制,防止在左府干出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事来,其他人则被阻拦在门外。 两人到了左府客厅再次稍等,有人奉茶待客。 没多久,左德颂在钱幽陪同下来到。 左德颂一进客厅便笑问:“哪位是刺杀燕使的英雄好汉?” 两位访客连忙起身给礼,牛有道:“英雄好汉算不上,被逼无奈倒是真,让左大人见笑了。” 左德颂在主位落座,笑道:“飞瀑台挑战之事连我也有所耳闻,你为何不去,可是怕了?” 牛有道淡定道:“我不跟死人计较!” 左德颂惊奇:“怎讲?” 牛有道:“挑战者已经死了,我自然是没必要再去。” “哦!”左德颂似乎明白了,以为牛有道已经提前下黑手将挑战者给杀了,又问:“不知好汉此来所为何来?” 牛有道:“在金州与左兄相识…” 左德颂摆手打断,“我还有公务要处理,那些虚话就不要说了,是为燕国的庸平郡王求取战马而来吧?” 牛有道暗赞,不愧是齐国掌管外事的大臣,不过他却摇头道:“左大人言重了,战马齐国若是能给我,我自然是喜不自禁,然而在下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既然左大人把话挑明了,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不瞒左大人,我此来是为收账而来!” “收账?”左德颂心中一愣,表面不动声色道:“收什么账?莫非我儿子还欠了你的钱不成?” 令狐秋也是心中茫然,他一路跟了牛有道这么久,硬是摸不清牛有道的套路,不知牛有道现在玩的又是哪一出。 “非也!”牛有道问:“昊青青,想必左大人不陌生吧?” 左德颂眉头略皱,“长公主?你是说长公主欠你的钱?” “正是!”牛有道点头,人已经到了这里,岂能还不知道昊青青的身份,叹道:“皇宫大内我也进不去,所以只好请左大人代为帮忙通知一下长公主,欠我的钱该还了!” 第二八九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左德颂多少有些惊讶,“话可不能乱说,长公主怎么会欠你的钱?” 话虽这样说,心里的念头却在琢磨,对方登门想必应该不会胡说八道。 牛有道:“去年,长公主乔装前往冰雪阁游玩的时候,欠下的。” 昊青青那次出游是秘密进行的,而且是严格保密,也不可能对外大肆宣扬,一旦公开,其中蕴藏的危险可想而知,所以左德颂压根不知道这事,但他知道这事是有可能的,遂问:“欠你多少钱值得你大老远从燕国跑到齐国来?” 牛有道伸出两根手指,“不多,两百万金币!” “……”左德颂无语,两百万金币还不多,那多少才叫多? 一旁的钱幽闻言也忍不住看了看左德颂的反应。 “……”令狐秋亦一脸呆滞,齐国长公主居然欠这厮这么多钱,这可能吗? 刚才听牛有道说什么不是为战马而来,他自然认为是婉转托辞,现在一听这欠账数目,反倒真有些怀疑了。这厮一路上不慌不忙,看着也不像是要办正事的样子,不会是以战马为借口、利用几派的助力有了保护好跑到齐国来要账的吧? 能有此怀疑自然还是因为欠账的数目,两百万金币,商朝宗能拿出这么多钱给牛有道吗?牛有道若是能拿到这笔钱,还有必要为商朝宗卖命吗? 左德颂回了回神,问:“长公主因何欠你这么多钱?” 牛有道:“其中原因我不便详说,免得长公主难堪,此事长公主身边的随扈法师皆可作证,左大人一问便知。” 左德颂略沉吟,目光一番闪烁后问道:“可有签押的欠据?” 牛有道:“本写了欠据给我,但是我还给了长公主,因为我相信齐国皇室不是欠账耍赖的小人。” 左德颂呵呵笑了,“两百万金币可不是小数目,你无凭无据就说别人欠你钱,让人如何信服?若人人皆凭红口白牙如此的话,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牛有道:“公道自在人心,长公主若是不还,我也无话可说,所以只是请左大人帮忙告知长公主一声,我来了,欠我的钱可以还了!” 左德颂捋须摇头,“事情真假我是不知情的,就算长公主真的欠你的钱,皇室的事乃是皇家的家事,不是我们外臣能乱插手的,我也爱莫能助。西院统揽皇族事物,建议你去找西院的人做主……” 一番随口就来的道理,把事给推开了,他怎么可能介入这种事,这可不是一点小钱,堂堂大行令帮着外人找皇室收账算怎么回事? 他能坐在这里跟牛有道交谈已经算是给足面子,否则凭他的身份地位,压根不用将牛有道给放在眼里,能这般交谈只是因牛有道的名气大,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某种程度上来说,名气有时候是个好东西,盛名之下是不是虚士不重要,容易引人瞩目带来其他好处才是真。譬如玄子春冒险也要挑战牛有道,图的不就是名么,事情往往是有名才有利。 之后自然是借口还有公务,便要将牛有道给打发走。 牛有道也没有死赖在这,想赖也赖不住,被别人轰出去就难堪了,起身告辞之余,再次恳请:“左大人,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我既然找到了左大人,还希望左大人结个善缘,帮忙代为传个话,对左大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左德颂微笑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我负责的是外事,皇族事物由西院负责。钱幽,送客!” “请!”钱幽立刻伸手相请。 牛有道抬手打住,请容稍候的意思,“正因为左大人负责的是外事,所以我才找到左大人。” 左德颂哦了声,饶有兴趣道:“老夫倒是愿闻其详,莫非你是哪国的密使不成?” 牛有道给了解释:“齐国内的人,我也许不太好办,至于离开了齐国的人,没了齐国强大势力的庇护,会出什么事我就不敢保证了,譬如出使赵国的令郎左安年,还有大人手下许许多多在外的人,我想大人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下在外面经常出事!” 此话真是浓浓的江湖味道。 令狐秋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牛有道会突然冒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赶紧扯了一下牛有道的袖子,“慎言!” 左德颂则瞳孔骤缩。 “大胆!”钱幽陡然怒斥。 左德颂略抬手阻止,微笑道:“牛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威胁我吗?” 他还是头回见到有境外修士敢跑到大行令的府邸来威胁他的。 牛有道:“我是一片好意。” “好意总是容易让人误会。”左德颂两手身后一背,反问:“若是惹得老夫不高兴了,老夫也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最好现在说两句让老夫觉得开心的话,否则你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牛有道亦反问一句:“是吗?左大人不妨问问钱幽,府中护卫比之卓超如何?我若是在左府出了事,后果会很严重!” 钱幽迅速朝门外打量了一眼,眼神中骤涌起警惕。 左德颂眯眼盯着他。 牛有道继续提醒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我既然敢来,不会没有准备!” 左德颂:“你别忘了,这里是齐国京城,由不得谁肆意妄为!” 言下之意很简单,我就算放你离开左府,你也离不开齐国京城。 牛有道针锋相对:“左大人也不要忘了,天下看似由诸国分治,实则是由修士掌控,而不是哪个朝廷!” 此话言之铿锵有力且不容置疑,可谓令左德颂心中一震。 两人四目对峙,左德颂忽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 牛有道也对令狐秋微微点头,令狐秋和钱幽相视一眼,不知这一老一少谈什么需要他们回避,慢慢转身离开了正厅。 待没了其他人,左德颂问:“我帮你递话有什么好处?” 牛有道:“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一直都认为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知道左大人身居高位,未必看得上我这种打打杀杀的匹夫,未必愿意结交,不过我今天可以把话撂在这,今后左大人若有什么我能力所能及的事,尽管开口吩咐,我当尽力而为!燕国庸平郡王那边,我还是有点影响力的,左大人说不定哪天就有能用上的时候。我这般承诺,左大人未必肯信,不过对左大人来说,也并不损失什么,试试又有何妨?” 左德颂目光诡谲闪烁,忽然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牛有道的胳膊,“年轻人有点意思!” 牛有道也换了笑容,“只是不知左大人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有朝气,有冲劲,我喜欢!”左德颂指着他鼻子点了点,笑着点头,“帮你收账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事我可以帮你向宫里提醒一下,至于宫里会不会还你的钱,那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牛有道笑容可掬,“钱财乃身外之物,能结识左大人才是最重要的,若左大人说这账不要收了,我立马视之如粪土,长公主欠账的事保证绝口不再提起!” “你的账收不收是你的事,两百万金币我可没那么大的金口让谁轻易弃之。”左德颂摆了摆手,又拍了拍他胳膊,“以后想来左府坐坐,随时可来,对外就以代表庸平郡王的名义来吧!”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齐国大行令的府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不说经常往这里跑,哪怕是偶尔往这里跑,也容易授人以柄。 以商朝宗的名义来就不一样了,商朝宗那边某种程度上左右着燕国局势,以商朝宗的名义就等于是商朝宗那一方诸侯私下派遣的使臣,而左德颂掌管的正是齐国外交,来往就理所当然了。 当然,就算是以商朝宗的名义来,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家给了这样的话,说随时可来,等于是答应了交他这个朋友,是不是敷衍、会不会兑现只有对方自己心里清楚。 “好,左大人公务繁忙,不便过久打扰,在下先行告辞!”牛有道拱手拜别。 左德颂朝外大声道:“送客!” 钱幽闻声快步而来,对牛有道伸手相请。 外面与令狐秋会面,离开时,有一人与这边几人擦身而过,正是府中前去飞瀑台观战的修士陈别。 陈别一步三回头,不知道钱幽送的是什么人,快步登上台阶,到了屋檐下的左德颂身边,“左公,两位是什么人?” 左德颂:“牛有道、令狐秋,这两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牛有道?”陈别惊讶,“牛有道来了这里?” 他真没想到牛有道没去飞瀑台应战居然是来了左府。 左德颂问:“有什么不妥吗?” “飞瀑台那边,他派了一群高手过去,把那个玄子春给宰了……”陈别将在飞瀑台目睹的详细经过讲了遍。 左德颂愣住,还以为牛有道怕出糗,因此事先暗中下杀手杀了挑战者,谁知居然是这么个情形,牛有道人在这边拜访,那边却派了人去公然杀人,这一文一武并行的手段令他深思许久,最终徐徐呢喃着,“好一个不是猛龙不过江,这是想兴风作浪吗?” 第二九零章 送你十万匹够不够? 陈别疑惑,还想问什么。 左德颂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负手而去。 他刚刚倒不是怕牛有道的威胁,事实上牛有道也没有在实质意义上威胁他,一开始他也差点认为牛有道是在威胁他,后来发现是扯淡。 道理很简单,只是让他转个话,自主权在他手上,事后转没转对方也搞不清楚。 事实上对方后来也说了,钱财乃身为之物,人家不是为收账来的,而是冲他来的。 所谓的威胁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早送客,只是在故意制造矛盾冲突点,希望和他的关系再深入一点。 所谓的威胁更像是对方在摆出对方自己的实力,你看我连卓超都能杀是不是?以此来表示对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对方最后也并未向他索取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东西,反而给了他一堆承诺,能用上他牛有道的时候,尽管开口! 总之牛有道的来意总结下来就一点,如牛有道自己说的那般,他左德颂并不损失什么,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试试又有何妨? 以文谈来结识他,同时以武力在飞瀑台那边杀戮,负手踱步而行的左德颂发现有点意思,这牛有道的确不简单,说不定哪天还真有用得上的时候…… 马蹄声踏踏在街头,封恩泰凑近了牛有道低声问:“来大行令的府上作甚?” 牛有道笑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封恩泰左看右看,街头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令狐秋也跟着左右看了看,不时打量牛有道的神色,他也很想知道左德颂把人屏退后和牛有道谈了些什么东西。 奈何这里不好问,更令他心痒痒的是,估计牛有道未必会告诉自己。 有些事情也能理解,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谓的结拜兄弟有几分真心大家心知肚明,拿不出让牛有道信任的诚意来,休想牛有道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他。 不过这一回,真正是把他给吓了一跳,牛有道突然威胁上了左德颂,完全令他措手不及,当场把他搞懵了,发现这便宜兄弟有够疯狂的。 需知两人身上当时被下了禁制不能使用法力啊,对方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幸好,都好好的活着离开了左府。 黑牡丹也不时看向牛有道的后脑勺,她也不知道牛有道来左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也想知道在左府谈了些什么。 牛有道晃悠在马背倒是神色平静,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看向前方的目光也很平静。 对他来说,左德颂只是他来齐国京城一试深浅的开始,他脑子没病,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左府弄上一个大仇人。 至于左德颂会不会帮他传话,并不重要,会不会成为‘朋友’他现在也不会做什么指望,也没有对左德颂提任何实质意义上的要求。他只是要个开始而已,等到他展现出了实力,或者说展现出了利用价值,左德颂自然会把当‘朋友’看。 不仅仅是一个左德颂,万丈高楼平地起,凡事先打基础,先全面撒网,再视情况而定…… 白云间,琴台安静,苏照背对琴台凭栏,看着水池里的游鱼,有点怔怔出神。 飞瀑台发生的事令她神经紧绷了起来,似乎看到了牛有道的刀锋! 她不是第一次和牛有道交手,邵平波和牛有道的交锋她只是间接参与者,有些事情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感受并没那么深刻,至少没有邵平波那么深刻的感受。无边阁那边的伏击失手,也只是让她有些摸不清牛有道的底细,至今搞不清卓超是怎么死的。 但这次不一样,牛有道来到了她眼皮子底下,被她出手给予颜色看。 然而结果如何?她亲眼看到了结果! 想用这种办法让牛有道不得自在,简直是笑话,人家信手就化解了。 挑战?人家答应的好好的,人尽皆知的一场挑战,牛有道竟然派出一群高手群殴,众目睽睽之下群殴,直接将挑战的玄子春给碎尸了,来的快,去的快,杀完就走人! 现在外面都在传,玄子春挑战牛有道不但自己惨死,牛有道连玄子春的伙伴都没有放过,心狠手辣! 她还指望不管牛有道应不应战,之后都会有人接连找上门,缠的牛有道难受没办法办正事,现在,估计没人敢再找上门了。再找牛有道的,那就不是挑战了,而是要做好和牛有道的势力开战的准备。 玄子春就是前车之鉴,死的连个帮忙喊冤的人都没有! 她在飞瀑台等待的时候,牛有道迟迟不来,可能不会出现,她也乐见,涮了这么多人很好玩吗? 结果牛有道真的没有出现,不过依然让所有人看了场好戏,估计不会再有人觉得自己被牛有道给涮了,反而要夸赞牛有道应对得当! 现在静下神来回想整个经过,哪是什么她设下圈套让牛有道钻,简直是她成全了牛有道的影响力,牛有道顺势而为有意促成了这次的挑战,借此向所有人强势宣告,我来了! 似乎也在向幕后的人,在向她宣告,尽管放马过来! 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尽管看似是一件小事,她这次却是真正领教了这个牛有道的厉害,终于深刻体会到了邵平波为何会如此忌惮这牛有道,邵平波为何要再三叮嘱她小心! 现在她明白了,用这种小把戏对付牛有道根本没用,在别人的眼里的大麻烦,对牛有道这种人压根不算什么。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牛有道给她的感觉似乎是那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 两人还未正式见面,牛有道在明处,自己在暗处,结果两次交锋反而是自己落了下风! 秦眠快步进入亭台,禀报道:“东家,牛有道从左府出来了,看路线是要回住处。” 苏照回头问:“知不知道他去左府是干什么?” 秦眠摇头:“这个一时间还无法得知。” 苏照:“连他的行动意图都搞不明白的话,还如何应对?想办法摸清他的意图。” “好!”秦眠点头应下。 苏照又沉声道:“名气大未必是好事,放出风声去,就说牛有道是冲战马来的,他如此引人瞩目,我看谁敢帮他!” 秦眠叹道:“东家,他人都到了齐京,就算我们不放出风声,只怕大家也能猜到他是冲战马来的,各国往齐京这边聚集的修士大多不都是这个目的吗?” 宅院大门外,昊青青等人来到,呼延威颇为期待地看着柴非与门口守卫沟通。 “道爷不在,出去了!”守卫没有进去通报,而是给了这个答复。 门口几人相视一眼,柴非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守卫:“归期不定,道爷什么时候来回也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昊青青大手一挥,“进去等他!”说罢就要闯进去。 门口两名守卫迅速伸手挡住。 昊青青明眸大眼一瞪,“敢拦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别闹了。”又是裴娘子扯住了她。 就在这时,路口那边传来踏踏马蹄声,众人回头看去,正是牛有道等人回来了。 昊青青见之兴奋,老远挥臂道:“牛有道,是我,还认识吗?” 牛有道一愣,旋即认出了裴娘子等人,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前面还在跟左德颂瞎扯收账的事,没想到欠账的人已经主动找上了门。 封恩泰看了眼那女扮男装嚷嚷的人,问牛有道:“什么人?” 牛有道:“齐国长公主。” 令狐秋无言以对,慢慢回头看向他,这厮真的认识齐国长公主啊! 封恩泰好奇,“你认识齐国长公主?”精神也跟着一振,公主主动找上门,有这关系,弄战马是不是会更方便一些? 一行到了门口跳下马来,牛有道朝裴娘子等人拱手笑道:“诸位,许久不见,甚为想念!” “牛兄弟!”裴娘子打了声招呼,几个熟人也都笑着拱了拱手回礼。 一脸络腮胡子的呼延威使劲上下打量牛有道,心里嘀咕,这么年轻啊! 昊青青抢话,“我们跑去飞瀑台观战,你没出现,跑哪去了?” 牛有道乐道:“有点事,办事去了。” 昊青青拍着胸口道:“到了这里,办什么事找我啊,我帮你办好!”眼睛余光还斜了下呼延威。 牛有道拿话逗她,“想弄一批战马,你能帮我吗?” 昊青青下巴一抬,“小事一桩,想要多少,送你十万匹够不够?” 牛有道瞬间傻眼,他说着玩的,没想到会是这答复,真的假的? 十万匹?封恩泰则是两眼冒光,没想到牛有道的关系这么硬,看来师门那边说让这厮来试试也不是没原因的。 裴娘子等人脸色则是瞬间黑了下来,说什么浑话呢,战马事关齐国国策,岂是你一个公主能干涉的,还一下送十万匹,真够大方的,你当是送什么? 十万匹?呼延威也震惊了,他再纨绔也知道十万匹战马是什么份量,惊为天人的样子看着昊青青,心里下了决心,打死也不会娶这女人! ps:有事回来晚了,抱歉!脑子也有点不清醒,这章会不会让觉得水?有兴趣的可威信公众号直接搜索‘跃千愁’加关注沟通。 。 。 第二九一章 公主赖账 “瞎说什么?”裴娘子又忍不住扯了昊青青一把。 不是她当着众人的面不给这位公主的面子,而是这位公主口无遮拦太不像话了。 牛有道却盯着昊青青笑嘻嘻追问:“公主,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我…”昊青青话没完,便被裴娘子一把扯到了身后。 裴娘子道:“牛兄弟,你就别逗她了。” “呵呵,没事,没事,她一贯说话不算话,我也习惯了。”牛有道笑着伸手相请,“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里面请。” “谁说话不算话了?”昊青青急眼了叫嚣。 然而没人理她,牛有道在前面领着裴娘子等人入内,彼此互说互话。 “你知道了公主的身份?” “公主老早就告诉了我真名,到了这里若还不知道公主的身份,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来到待客的正厅,互相将双方的人做了介绍后,裴娘子等人显然不太把令狐秋和封恩泰等人给放在眼里,也就是稍微客气了两句,随后言语间暗示了一下,示意让令狐秋等人回避。 人家也的确有这个资格,能在皇宫做大内护法的人,其师门背景可想而知,师门实力在整个修行界那都是排的上号的,天玉门在燕国还行,到了这边不算什么。 令狐秋这种所谓的人脉广也是要看对什么人的,真正的大门派都不会将令狐秋给放在眼里。 他们看不上,也不想跟令狐秋和封恩泰等人套什么交情,觉得没资格介入他们的话题,齐国公主的事也是你们能听的? 说的难听点,令狐秋和封恩泰在裴娘子的眼里,还不如黑牡丹,裴娘子和黑牡丹反倒是说笑了两句,熟人嘛。 若不是当初在旅途上和牛有道有了交情,加上牛有道之后展现出了让人高看一眼的本钱,冰雪阁一别后,裴娘子等人也未必愿意再跟牛有道见面,就更不用谈什么主动登门了。 令狐秋和封恩泰等人也识趣,主动告退了。 客厅内没了其他人,牛有道多看了呼延威两眼,因为知道这位和袁罡走的近,之前只是听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主动攀谈了几句,想了解一下这位的为人。 呼延威一开始还有些小心,毕竟这位是敢杀燕使的人,飞瀑台的血腥一幕他也见到了,以为牛有道不好打交道,谁知牛有道很好说话,还主动跟他开玩笑,他也渐渐放开了。 “牛兄,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既然来了齐京,得给兄弟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呼延威高兴之下发出了热情邀请。 “好说!”牛有道点头应下。 见两人初见面搞的比她还熟悉一般,昊青青心里很不爽,也看不得呼延威在她面前嘚瑟,听到这里终于发作了,“呼延威,我在这里,京城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做地主了?牛有道你别听他的,他除了喜欢逛青楼,除了带你去那些肮脏地方,也不会带你去别的地。” 呼延威刚想发作,谁知牛有道却连连点头道:“青楼好,青楼好,不知这里姑娘风情如何,呼延兄,听说京城有个好去处叫‘白云间’,名声大的很,不知名声与事实是否相符?” 啪!呼延威大腿一拍,眉飞色舞地保证道:“牛兄放心,就白云间了,改天我来安排!” 昊青青顿时一脸鄙视,裴娘子端着茶杯不语,两个男人当她们的面公然讨论去青楼玩耍,听的不舒服。反倒是黑牡丹略带微笑在那不语,因为她知道牛有道压根不是那种人。 牛有道闻言则立马对黑牡丹道:“以后呼延兄来这边不准阻拦,随时可以见我。” 黑牡丹笑着回道:“是,记下了!” 呼延威顿时笑开怀,他是好面子的人,回头得让自己那些朋友见识一下,杀燕使的牛有道是他的朋友,那简直是太有面子了,上回那个燕国住齐国的使臣好像还跟自己顶嘴来着! 昊青青忽强行插话道:“牛有道,袁罡为何不来?” “公主!”裴娘子立马喝斥,当着呼延威的面,她不希望昊青青扯袁罡的事,同时给了牛有道一个眼色。 牛有道会意,他也听黑牡丹说过昊青青对袁罡表白的事,不管昊青青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不认为两人之间合适,首先是袁罡不喜欢这种女人,其次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真不适合在一起,硬扭在一起只会害了袁罡,还是希望这女人离袁罡远一些。 遂岔开话题道:“公主,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件事来,你欠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噗!端着茶盏的呼延威呛的连连咳嗽,抬头问:“牛兄,她欠你钱?” 牛有道点头。 呼延威又问:“欠多少?” 昊青青一张脸涨红了,立马对他咆哮,“毛脸人渣,关你屁事!” 牛有道:“也不多,两百万金币吧!” 这么多还不多?呼延威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昊青青,旋即又端着茶盏偷乐,似乎在对茶盏说话,“老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欠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谁是人渣!” 昊青青立马抓了茶几上的茶盏,一杯茶水直接朝对面呼延威的脸上泼去。 在一旁默不吭声的横天断大袖一甩,泼出的茶水当空拐弯,飞出了门外,泼洒在了外面。 昊青青不敢对横天断发火,又朝牛有道吼道:“哪来的两百万,冰雪阁你还没带我进去,按赌约来说,是你输了,要给我一百万,前后相抵,咱们互不相欠了。” 当初在冰雪阁不明白,她现在大概搞清楚了两百万金币意味着什么。 牛有道笑道:“公主,你这是赖账啊,是你提前跑了,你怎能怪我没带你进去?好吧,你赖一笔也就罢了,一百万总得给吧?” “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公主,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你难道忘了,你两百万欠条都写给我了,是我好心还了你。” 两人在这里斗起了嘴,昊青青是气急败坏,牛有道则是在那调侃。 呼延威抖擞着精神,认真收听有关昊青青的黑幕,以备将来。 裴娘子倒是不以为意,不管牛有道是不是开玩笑,这笔钱是不可能给牛有道的,齐国皇室的钱是那么好蒙的?跑到齐国京城收账,牛有道自己也得掂量一下后果。 旧人见面,又结识了新人,双方并未聊太久,裴娘子那边便提出了告辞,拒绝了牛有道的宴请。 牛有道亲自将一群人送出了大门,呼延威临别再三说改天会来找他。 送走客人返回,令狐秋和封恩泰又迅速凑了过来。 “那个公主说的战马的事怎么说?”封恩泰急问。 牛有道叹道:“一个没实权的公主,你认为她有权力破坏齐国国策给咱们十万匹战马?”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为她知道昊青青不是说谎的人,差点被信口开河的昊青青忽悠的当真了,还想打昊青青的主意,结果被裴娘子暗中提醒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昊青青是没说谎,纯粹是不经大脑的瞎扯。 “呃…”封恩泰无语,醒悟了,旋即惋惜道:“开玩笑的啊!” 对战马的事,他其实是这群人里面最着急的一个,一早就带了人来齐国,至今无法给家里交代啊! 令狐秋却另有话说,问:“老弟,听说你派了一群人去,当众联手把玄子春给宰了?” 之前一直跟在牛有道身边不知情,直到刚才回府后才接到了有关飞瀑台那边的消息。 “什么情况?”封恩泰愕然,他下面的天玉门弟子倒是知情了,但一时间也没人急着告诉他,都以为他在牛有道身边应该知道这事。 “嗯!”牛有道点头承认了,就这样走了。 待到从令狐秋口中问到了情况后,封恩泰凝烟无语许久,最终摇头苦笑…… 湖畔林**路上,一名虎背熊腰的白衣男子踱步而行,白衣上有白色龙纹刺绣,气质高贵,有如坐云端的气势,不怒自威,正是齐国皇帝昊云图。 换了一身正装的左德颂在旁陪着说话,昊云图突然想起过问某国的情况,他是临时被召来的。 谈完正事,要告辞时,左德颂忽笑道:“陛下,今天臣家里出了点有意思的事。” 昊云图:“有意思就说来听听。” 左德颂:“燕国庸平郡王商朝宗派来的人,到了臣的家里拜见臣时,突然提到一件事,说长公主欠他两百万金币,还问臣能不能帮他问问长公主什么时候还他的钱,臣觉得好笑,没理这茬。” 昊云图停步,女儿欠账的事,他以前好像听说过,略思索后,问:“是商建伯儿子派来的人?叫什么?” 左德颂:“牛有道,就是杀燕使的牛有道。” “哦!”昊云图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左德颂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没能看出任何端倪,旋即告退。 而湖畔散步的昊云图之后也改变了方向,回了后宫,直接抵达了皇后寝宫。 皇后闻讯出面迎接,夫妻二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坐下后,昊云图问:“青青呢?” 皇后笑道:“说是那个刺杀燕使的牛有道来了,要在城北的飞瀑台与人对战,你女儿你还不知道么,嚷着要去看热闹,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接连听到‘牛有道’这个名字,昊云图眉头动了一下,不动神色道:“让青青身边的裴三娘来一下。” 第二九二章 女债父偿 夫妻多年,皇后察觉到了点异常,试着问了声,“青青又做错事了吗?” “你想多了。”昊云天扔下话又起身走了,什么时候能找到人还不知道,他不可能坐在这里等裴娘子来到。 恰好昊青青等人也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尽管昊青青一出宫就不愿太早回来。 人还在宫外,裴娘子就撞见了皇帝派来寻找的人,遂比昊青青更快一步进了宫。 见到昊云图时,昊云图正坐在一殿内处理公务。 “参见陛下!”进来下站的裴娘子拱手见礼。 昊云图放下了手上文书,抬眼望去,问:“青青又跑去看热闹了?” 裴娘子毕恭毕敬地回道:“是的。” 昊云图:“那丫头永远长不大。飞瀑台的结果如何?” 裴娘子:“挑战的玄子春被牛有道派去的一群人杀了……”她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下,包括后来昊青青跑去了牛有道那边的事。 昊云图笑了,似乎来了点兴趣,不过兴趣点不在牛有道如何杀人,是另一方面,“青青和呼延威玩到了一起?” 裴娘子知道他对什么感兴趣,有些话也不知该不该说,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也有点反感呼延威,但有些话又不是她该说的,遂话里有话的提醒了一句,“呼延威喜欢去风月场所,公主对此很反感,见到呼延威没什么好话。” 昊云图略显沉默,道:“男人嘛,可以理解,呼延威现在也没什么事干,正当年轻,未免有些荒唐,等到成家立业了,明白了责任担当,自然会有所收敛,他们家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永远放纵下去。三娘,你是青青身边的人,有些道理要跟青青多讲讲,你明白寡人的意思吗?” “是!”裴娘子应下,她才不会跟昊青青去讲那些她自己都不认可的道理,做自己份内的事便可。 昊云图盯向裴娘子的目光有些深沉,话又回到了前面,“你刚才说飞瀑台观战的修士很多,有多少?” 裴娘子思索了一下,“回陛下,具体有多少不清楚,起码有数千人在观战。” “数千人…”昊云图嘀咕了一声,又问:“都是修士吗?” 裴娘子回:“应该都是修士,那地方普通人不好上去。” 昊云图沉默了,沉默中挥了挥手。 裴娘子躬身抱拳,后退几步,继而转身离去。 殿内安静下来,昊云图缓缓靠在了椅背,徐徐道:“步寻,你觉得青青那丫头欠的钱该不该还?” 站在一旁,体态微胖的白发老太监上前,正是皇帝口中的步寻,一脸笑,道:“开玩笑的事,当不得真。” 昊云图:“青青那丫头今天又许诺了人家十万匹战马呢。” 步寻轻笑一声,“公主天真,不谙世事,十万匹战马就更当不得真了。” 昊云图偏头看向他,“飞瀑台有数千修士观战,你怎么看?” 陪伴多年,不说什么心意相通,也是熟知对方心思的,步寻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回:“这还只是在飞瀑台的,不在飞瀑台、身在京城中的修士还不知道有多少。” 昊云图:“是啊!这还仅仅是去了飞瀑台的,京城中还不知有多少。这么多修士云集京城想干什么?” 步寻:“应该都是各方势力派来求取战马的。” “聚集的是不是太多了点?随便一点小热闹就能出现数千修士围观,若是出点大事还得了?打擂台都打到寡人的家门口来了!这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寡人家的四周转悠,一旦有变,一旦有人聚众闹事,寡人这宫墙护卫怕是也挡不住,也是该清理清理了。” 昊云图说着起了身,绕出了长案,走出了门,站在了宫殿门口的屋檐下。 步寻亦步亦趋,在旁察言观色。 盯着前方,目光有些深沉的昊云图徐徐道:“堂堂齐国长公主岂能言而无信!寡人的宝贝女儿欠了钱,就由寡人帮她还吧,寡人女儿许诺的东西,寡人帮她兑现,谁让寡人是她爹……” 幽深庭院,灯火阑珊,月蝶在月下翩翩,牛有道在这唯美画境中举头望月。 黑牡丹手上拿了几张纸来到,“道爷,这是你明天要拜访的那几家的情况。” 牛有道目光从夜空收回,这里刚拿了那几张纸到手,段虎又脚步匆匆而来,禀报:“道爷,裴娘子前来拜访。” 牛有道好奇,“那少根筋的公主大晚上跑来干嘛?” 段虎道:“公主没来,就是裴娘子和柴非两人。” 牛有道略怔,道:“有请!” 很快,裴娘子和柴非二人来到,这边请了客人去客厅落座。 茶水奉上后,牛有道依然好奇:“二位,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娘子微笑,“吩咐不敢当,我们也是奉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见牛兄弟。” “皇帝?”牛有道狐疑,“齐国皇帝有旨意给我?” 裴娘子:“你又不是齐国人,哪有什么旨意给你,陛下让我们来找牛兄弟谈判的。” “谈判?”牛有道和黑牡丹相视一眼,都有些茫然,牛有道复问:“谈什么?” 裴娘子:“陛下说了,堂堂齐国长公主不能言而无信,既然是欠了人家的钱,那就要还,既然是许出了承诺,就要兑现。长公主欠牛兄弟的两百万金币,还有长公主许诺给牛兄弟的十万匹战马,全部由陛下为长公主兑现,女债父偿!” “……”牛有道和黑牡丹皆哑口无言,有种被一棍子打懵的感觉。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而且太强烈,两百万金币,十万匹战马? 牛有道有点不敢相信,“齐国的皇帝陛下没开玩笑吧?” 裴娘子:“君无戏言!” 牛有道狐疑道:“既然要兑现承诺,所谓的谈判是什么意思?” 裴娘子:“是这样的,牛兄弟,你也是明白人,应该也看出来了,公主说话往往是不经头脑的,陛下也头疼。哪天公主头脑发热,说把齐国送给别人,陛下总不能也帮她兑现吧?所以说,让陛下直接给两百万金币和十万匹战马帮公主兑现承诺根本不现实,牛兄弟,你说呢?” 牛有道笑呵呵,端茶慢慢喝了口,暗暗揣摩对方来意,还有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时间也不好说那一大笔东西他不要了,更不好说你们一定要兑现。 “那陛下的意思是?”牛有道试着问了句。 裴娘子:“十万匹战马是不可能给你的,那不现实,这点想必牛兄弟也明白,至于那两百万金币,陛下倒是愿意给,只是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钱,对齐国的国库也有压力。陛下的意思是折中一下!” 牛有道复问:“怎么个折中法?” 裴娘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羊皮纸,摊开了,推到了牛有道的跟前。 牛有道拿到手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叠战马的准出境文牒,共有十张,每张准出境的数量是一万匹。 一万匹!据牛有道所知,这已是战马准出境文牒中的最大限额,十张,也就是十万匹! 牛有道惊疑不定地看向裴娘子,指着文牒,问:“什么意思?” 裴娘子:“两百万金币不给了,这十万匹骏马的出境准许足抵两百万金币,至于采购战马的钱,牛兄弟自己想办法。如此一来,公主的荒唐许诺折中一下都兑现了,你看如何?”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牛有道不信有这样的好事,扬了扬手中东西,问:“我若是答应下来,这东西就是我的?” 裴娘子点头,“还是那句话,君无戏言!东西我都带来了,牛兄弟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不过有两个附加条件!” 牛有道:“愿洗耳恭听!” 裴娘子:“首先,今后长公主再对牛兄弟有什么承诺,都不算数!其次,牛兄弟收下东西后,咱们要明文交割,牛兄弟要写明已收到长公主所兑现的东西,今后不再欠牛兄弟什么,牛兄弟今后不得再找长公主收什么账。还有前面一条,也都要在交割文书里写清楚。牛兄弟,就这么简单,这不算我们以势压人吧?能答应,咱们现在就正式交割,不能答应那就算了,你看如何?” 牛有道有点搞不懂了,皇宫内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对那位皇帝也是一点都不了解,突然来这么一个好处砸到头上,他对情况一无所知,压根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有点搞懵了。 可他想来想去,这是明晃晃的好处,对自己没什么不利的,太占便宜了,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连他自己都不把昊青青的承诺当真,皇帝能当真了? 牛有道迟疑道:“能否容我考虑两天?” 裴娘子摇头:“牛兄弟,我接下来的话没别的意思,说的只是一个事实。” 牛有道:“请讲!” 裴娘子:“你要搞清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陛下又是什么身份地位,陛下没时间和精力陪你慢慢玩,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么答应条件交割清楚,要么现在就出具证明主动放弃公主许诺的所有承诺。你没有跟陛下讨价还价的资格,此时此刻,你也没有第三个选择,我今晚走出这宅子若不能带回陛下想要的答复,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一点你无需怀疑!” 第二九三章 君心难测 对方的话虽然难听,可牛有道明白,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在这齐国京城,皇帝想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牛有道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牡丹,请令狐秋和封恩泰来一下。” “是!”黑牡丹应下。 裴娘子道:“这种事情需要让其他人参与吗?” 黑牡丹闻声止步,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拍了拍手中东西,“这东西我是头回见,怎知是真是假?” 裴娘子轻笑一声,“我犯得着弄个假东西给你吗?皇帝陛下真要对付你的话,需要绕这个弯子吗?” 这正是让牛有道纠结的地方,这突然降临的好处让他难以置信,他想放弃,可又觉得皇帝陛下对付他实在是不需要拐弯抹角,人就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收拾他太容易了。 若是自己想多了,这份价值不菲的东西放弃了未免可惜。 牛有道还是对黑牡丹挥了下手,让其请那两位去了。 没多久,令狐秋和封恩泰来了,两人见到裴娘子来了,都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顺手将东西递给了他们,“齐国皇帝要为公主兑现承诺,这东西我没见过,你们看看是真是假。” 两人看清到手的东西后,皆大吃一惊,白天那公主信口就来的十万匹,还真来了啊! 封恩泰看着手里的东西更是兴奋不已,已是两眼放光。 然而两人也没见过这东西,齐国朝廷正常情况下开出的战马出境文牒一般都是国与国之间交易,大多修士都没见过这玩意。 裴娘子看着他们惊疑不定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真的没必要怀疑,假不了,也犯不着弄假的糊弄你们!” 令狐秋问牛有道:“老弟,这什么情况?” “公主欠我的钱和许诺的东西,皇帝陛下想折中一下……”牛有道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下。 听完后,封恩泰道:“真要向公主索要两百万金币和十万匹战马未免有点过分,我看这折中办法可以。” 牛有道正左右为难,闻言问之,“封老哥觉得可以?” 封恩泰:“不管是真是假,回头找能辨别真假的人验证一下便可,你现在答应下来也并不损失什么。” 牛有道也有这想法,可对这突然而来的好处心有警惕,回头又问令狐秋,“兄长怎么看?” 令狐秋迟疑道:“这事还需老弟自己三思而行。” 这么大的事,他也有怀疑,也不敢轻易给出建议。 谁也搞不清这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几个也没接触过皇帝那个层次的人物,屋内陷入了死静。 最终还是裴娘子打破了沉默,“牛兄弟,宫里没那个耐心,还在等我消息呢。” 牛有道迟疑难断。 封恩泰道:“老弟,答应了吧,你只要搞定这事,齐国这边的任务你就完成了,齐国境外运输的事情我天玉门来负责。” 他知道牛有道惧怕风险不敢轻易答应。 牛有道愣住,没想到他会冒出这话来,猛回头,问:“你的态度能代表天玉门吗?” 这个他必须问清楚,他要靠酒水分成上的利益来满足三派的利益,还要以此来养五梁山这个情报网络。 “师门派我来这边负责,我有代表师门临机专断之权,这点你应该知道,也不用怀疑!”封恩泰扬了扬手中文牒,“不过有两个前提,首先要这东西是真的,另外,这东西必须全部交给我天玉门处置!” 只要这些出境准许文牒是真的,他想全部拿到手! 天玉门派他来这边主持此事,花了这么长时间,既耗费了巨资,又折损了不少人手,回去后已经无颜面对师门,若是能将这批东西拿到手,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为什么好办?道理很简单!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就是倚仗,可拿这东西做一路的通关条件。 出了齐国东边的国境就是赵国,只需摆平运送战马所经区域的势力便可,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撒五万匹出去打通关节够不够?实在不行,只运两万匹回去也行,其他的八万全部拿去送人、用来打通关节行不行? 谁都知道,齐国境内的战马采购其实并不贵,关键是运出齐国的国境麻烦,这是齐国以全国之力严控的一关,战马之所以贵的大半费用源自于此,真正养马卖马的牧民其实只能赚个小头,大头都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给拿去了。 所以有这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在手,就是最大的底牌,可由天玉门出面找一路所经的势力谈判,白捡的好处,一路所经势力没理由不答应。 只要卡好分批次运送的战马数量,让所经势力知道就算反悔扣下眼前的战马也不如天玉门给的好处大,然后等战马过境后再兑现好处,自然就能一路畅行。 这样一来,有沿途的各方势力作保,其实比走海路还更安全,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不过这代价本就是白来的。 他哪怕只能搞回两万匹战马,也比商朝宗所需的一万匹战马强,还能为天玉门节省大笔在齐国、在沿途所耗的费用,如此一来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试问,这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让他如何能不心动? 牛有道略琢磨,沉吟道:“封老哥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老哥,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毕竟不是彭掌门,你红口白牙的话不够分量,怕是要落实在纸面上为实证才行,而且你我要即刻同时传消息回去,让家里那边知道你的决定,我不想事后有什么扯皮!” 封恩泰神情凝重地缓缓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要承担这个责任!” 既然他愿意跳出来承担风险,牛有道反倒轻松了,回头对裴娘子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了,取笔墨纸砚来。” “是!”黑牡丹应声而去。 笔墨纸砚很快取到,牛有道提笔而书,将谈好的内容落实在了上面,和昊青青的账一笔勾销,承诺昊青青以后给予的任何承诺都不算账。 旁观的封恩泰插了句,“应该再加上一句,前提是这出境文牒是真的才算数!” 提着笔的牛有道看向裴娘子,裴娘子颔首,“可以!” 于是牛有道落笔加上了封恩泰说的内容。 写完后,画押签字,又在裴娘子的示意下打下了指印和掌印。 裴娘子检查了契约,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旋即告辞,“诸位,多有打扰,我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辞!” 送走客人,牛有道又与封恩泰相互签下了契约,最终十张出境文牒全部交给了封恩泰。 说实话,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虽然不是真正的十万匹战马,但绝对也是价值不菲,对急需的人来说甚至不是钱的事情,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天玉门,牛有道多少有些惋惜。 可他想的开,没干什么就能将酒水分成拿到手,又能省去后续的麻烦,也没什么不好,太贪心了未必是好事…… 府外,裴娘子和柴非出了门,在夜色下,直接在京城的上空飞掠。 落在皇宫外,即将要进宫门前,柴非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师姐,这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可不是小事,陛下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裴娘子叹道:“我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难以揣测,咱们照做就行。” 两人走到宫门前,亮出通行令牌入内…… 而另一头的宅子里,封恩泰和牛有道把事情给扯清楚了,双双放了金翅回去报信后,封恩泰揣着那十张文牒先告辞了,已没了心思在这边应付。 令狐秋目送封恩泰离去,嘴里嘀嘀咕咕道:“估摸着他立马又要再发一个消息给天玉门,详细禀明他的打算让天玉门进行配合。” 瞥了眼边上皱眉的牛有道,“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只要这十万出境文牒是真的,以此为代价打通关节,送一万匹战马回青山郡太容易了,只要出了齐国境内,后面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封恩泰肯定也是看明白了这点,存了这个打算。” “但愿如此吧!”牛有道叹了声,实在是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齐国皇帝有什么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地针对他,他达不到齐国皇帝的高度,前因后果一点都不知道,没有任何消息给他做参考,令他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句,“兄长,齐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狐秋知道他的意思,呵呵道:“我哪有资格结交各国皇帝,我连昊云图的面都没见过,顶多是一些风闻,哪搞得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肯定不会是你怀疑的能干出糊涂事的昏君,不会像那个长公主一样乱来,而且肯定比燕国皇帝强,你看看你们燕国内忧外患的局面,再看看齐国的平稳局面,昏君哪能驾驭出这样的局面来。” 牛有道摇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更担心了?” “君心难测,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何况事情已经这样了,想多了也没用,先歇着吧,我先回去了。”令狐秋拍了拍他肩膀,晃荡着大袖子走了。 第二九四章 万人敌 相对来说,他令狐秋只是个旁观者,出了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自然是谈不上有压力。 而牛有道想不多想都难,然而又确实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齐国皇帝亲自出手来对付,若是燕国害他,他还能理解,自己跟齐国应该没什么仇。 今夜注定让他辗转…… “公主,你要去哪?” 太阳升起,甩着满头小辫子的昊青青蹦蹦跳跳从屋里出来,出院门时,被突兀而出的裴娘子拦下了。 昊青青下巴一抬,“找母后去。” 裴娘子平静道:“陛下有旨,即日起,没有陛下的旨意,公主不能离开这院子。” 昊青青瞪眼:“软禁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去见母后也不行?” 裴娘子摇头:“不行!” 昊青青惊呼:“凭什么?” 裴娘子:“我也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昊青青怒道:“我不信,我找父皇说理去。”就要往外硬闯。 裴娘子一把拉住她胳膊,“陛下有旨,公主若敢抗命,绑起来!” “……”昊青青哑口无言。 将其劝了回去后,裴娘子又吩咐了一名女修士寸步不离盯着昊青青,总之就是不让昊青青离开。 从院子里出来,碰到了柴非。 柴非见面便问:“师姐,消息听说了吗?牛有道怕是有麻烦了。” “唉!”裴娘子轻叹了声,“陛下还不会将牛有道给放在眼里,牛有道只是恰好撞到了陛下的刀口上。” 柴非嗯了声道:“的确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也就是说不会在乎他的死活。” 裴娘子抬眼,“你有意见?” 柴非摊了摊手掌,“我能有什么意见,咱们有意见有用吗?陛下这一出手,除了陛下自己的旨意,谁能改变什么?陛下的屠刀已经举起来了,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裴娘子苦笑:“咱们修士的修为有时候其实没什么用,陛下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大行令府邸,左德颂下朝归来,徘徊在门口等候的钱幽相迎,陪着往里走去,边走边在他身边嘀咕着。 庭院中,左德颂脚步一顿,问:“什么时候的事?” 钱幽:“就今天早上刚刚传开的消息,左公,您觉得会是真的吗?” 左德颂反问:“你觉得在这京城中,谁敢打着陛下的幌子公开造谣?” 钱幽默默点头,“也是,左公言之有理,看来的确是真的。” 左德颂回头看向了皇宫方向,“让你同门安分点吧,最近尽量不要乱掺和什么事,那些修士已经让陛下不满了,陛下要杀人了!” 钱幽:“左公提醒的是,只是没想到牛有道成了下刀的口子。” 左德颂呵呵一声,“不是猛龙不过江,倒要看看他过了江又能怎样……” 呼延上将军府邸,呼延威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 查虎的身影从一旁的楼阁间走了出来,呼延威见了拱手,“老虎叔早。” “早?你看看什么时候了。”查虎朝天上高升的太阳抬了抬下巴。 呼延威嘿嘿道:“我这不是受伤了么。”手指了指自己屁股。 查虎笑问:“伤怎么样了?” 呼延威拍着胸口,“虽不是钢筋铁骨,好歹也是一条汉子,能走。” 查虎:“哟,那天是谁疼的哭爹喊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咳咳!”呼延威干咳两声,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老虎叔,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干嘛还说风凉话。” 查虎:“好,不说风凉话,你要去哪?” 呼延威立马又嘿嘿道:“刚认识一朋友,说好了带他去白云间逛逛。老虎叔,白云间的姑娘是真不错,要不要一起去见识见识?我请客!” 查虎笑道:“看来豆腐馆是真赚钱了,能想到请我的客了。” 呼延威嘿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只要老虎叔以后在我爹那边多美言几句,今后有好事一定想着你。” 查虎点头,“嗯,请客就不要了,我对钱比较感兴趣,要不我跟你爹说一声,让他把你豆腐馆的分成全部充公?” 呼延威两眼瞪的老大,赶紧上前抱了他胳膊,连连哀求,“老虎叔,小侄已经够凄惨了,您不能落井下石啊!” “你又不是女人,别搂搂抱抱。”查虎一把推开了他,“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就算把白云间老板娘给睡了,西院大王也不会说什么,用不着你请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对那种风月场所没兴趣。对了,你要请谁,牛有道吗?” 呼延威竖起一根大拇指,“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查虎:“消停一下,这段时间就别出去晃了,好好在家呆着,就当是养伤了,这是你爹的意思。” 呼延威:“别呀,我答应了人家的,怎能言而无信。再说了,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出去走走能好的更快,啊…”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因查虎突然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直接将他踢的飞起又砸落在地。 查虎挥了挥手,立刻过来两人,他指了指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呼延威,“将三少爷送回去养伤,伤不好,不准他出门。” “是!”两人立刻将地上的呼延威架起拖走了。 闻听惨叫声而来的横天断停步看着。 查虎走来,横天断微微欠身。 查虎冷眼斜睨道:“最近可能不太平,让你的同门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把家里看紧了,若有失职让呼延家的人出了事,我脾气可不太好!” 这话说的不客气,横天断脸颊紧绷了一下,略有忌惮地瞟了查虎一眼,略欠身道:“会交代下去。” 白云间,一处楼阁中,一群舞娘翩翩起舞,苏照亲自为她们抚琴。 秦眠从走廊而来,靠边走到了苏照边上,俯身在苏照耳旁嘀咕了一阵。 琴音戛然而止,苏照霍然回头看向她,旋即站了起来,挥手示意一旁的琴师过来接她的手抚琴。 琴音再起,两人走到了角落处,苏照狐疑道:“齐国长公主欠牛有道两百万金币和十万匹战马?难道这就是牛有道一路不慌不忙来此的目的?” 秦眠:“现在这个还重要吗?” 苏照笑了,“牛有道自己招惹上了大麻烦,有好戏看了!” 而此时的牛有道正站在寝居间内张开着双臂,黑牡丹为他整理穿戴,要出去见贵客,仪表出于礼貌要收拾整齐一点。 “这个点,那些大员,该下朝的应该都下朝了吧?”牛有道问了声。 黑牡丹:“应该是下了,不当值的,该回家的应该都回家了。” 牛有道:“好!今天争取拜访个三到四家。” 这里收拾好了穿戴刚出门,便见令狐秋急匆匆而来,老远就喊道:“老弟,出事了,出事了!” 牛有道:“兄长何故如此惊讶?” 令狐秋近前沉声道:“昨晚的事,真的出事了。” 昨晚的事一直悬在牛有道心弦上,闻言神色一沉,“怎么回事?” 令狐秋:“齐国长公主欠你账的事,昨晚的事,今早突然传开了!” “昨晚之事,我们这边知道的人不多…”牛有道话说一半,猛抬眼看着他,“齐国皇帝在不在传言中?” 令狐秋颔首:“传言中有齐国皇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齐国皇帝为女儿还账,给了你十万匹战马的准许出境文牒!” 牛有道瞬间明白了,消息突然传开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传皇帝的谣言,涉及长公主的不靠谱,敢在这京城揭露皇帝的家丑,是哪边泄露的消息还用说吗? 令狐秋神色无比凝重道:“十万匹战马的准许出境文牒啊!老弟,你成了众矢之的,你这次的麻烦大了!” 牛有道好气又好笑,“这齐国皇帝是什么意思,我跟他女儿的这点破事也容不下,不惜往自己女儿脸上抹黑也要坑我一把?他要收拾我犯得着这么麻烦吗?” “嗨!”令狐秋跺脚指向他,“老弟,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到现在还以为是针对你吗?当然,我刚才听到消息时也以为是针对你,可回头一想,不对呀,他针对的是那些心怀不轨冲战马来齐国的修士,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那已经不是钱的事,会惊动各方势力,会让人抢破头的,得用多少人命、得流多少血才能平息这次的事!他心中怕是早已对聚集在这京城的各方修士有所不满,你恰好撞在了他的刀口上,恰好送了个动手的借口给他罢了!” 皱眉中的黑牡丹脸色大变。 “嘶!”牛有道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瞬间,昨晚想不明白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界跟俯视天下的皇帝比起来还是有局限性。 他只想着皇帝没理由对付他,也没错,皇帝的确没理由对付他。 他以为只要这边不泄密,皇帝那边应该也不会泄密,皇帝不会让外人知道自己女儿有多不靠谱,家丑不可外扬嘛! 谁能想到,自己其实只是个引子,无足轻重的一颗棋子罢了,皇帝要对付的是一大群修士,要对一大群修士下毒手,要让数不清的修士自相残杀。 他只盯着自己这边的得失和风险与否,怎么都没想到要杀那么多修士头上去,思路想都没有往这头上去想。 做了这么久的修士,不知不觉沾染了修士自以为是的优越性,哪曾想过世俗中人敢对这么多修士下手,然而事实上却真有气吞山河的人,真有人敢这么做! 如此一来,对皇帝来说,家丑的事根本不存在,在外人看来,没有家丑,都是皇帝的手腕! 小得失上来说,昊青青欠他的账,皇帝也顺手帮女儿一笔勾销了。 第二九五章 封老哥,老封,封大爷 如果自己非要多想的话,敢戏耍人家女儿?人家这次顺带着也把你一起给收拾了! 自己盯的只是自己这一块块人的得失,人家皇帝盯的是连同他们这一小份人也在内的一大群人,怪不得想来想去都不认为皇帝有理由对付自己,人家皇帝压根没局限在对付他上,而是要同时对付连同他在内的许许多多人。 这眼界真正是高下立判! “这个昊云图有点意思呵!”牛有道皮笑肉不笑一声,被人以无视的方式涮了一把,涮的你没脾气。 令狐秋白他一眼,“谁叫你招惹人家女儿,觉得人家女儿好耍,这回踢到石头了吧?” 牛有道两手一摊,“关我什么事,那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我已经转让出去了,转让契约在我手上,我不会有什么事。”心里在琢磨,估计封恩泰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吧。 他昨天就觉得这好处不对头,封恩泰还死活要让他拿下来,这下好了吧。 令狐秋反问:“你在说天玉门?呵呵,你想多了,外面传的谣言和天玉门没任何关系,只说出境文牒是在你牛有道的手上,天玉门只字未提!” “什么意思?”牛有道猛然反问。 令狐秋:“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有点懵,“昨天裴娘子他们明明亲眼见证了的,那东西是给天玉门的。” 令狐秋:“你去问裴娘子啊,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说这事,你赶快处理好吧,你若不处理好,老弟,你别怪我嫌弃你,我得赶紧跑人了,吃不消啊,会死人的,你喜欢找死,我还想多活几年。” “嘿,有意思了,这皇帝还真是要顺带帮他女儿给我点颜色看呐!”牛有道乐了。 他也知道令狐秋话里的意思,并不是说要扔下他不管,而是让他拿出和天玉门的交割文书以证清白,证明东西在天玉门身上,让想找事的人找天玉门去。 就在这时,公孙布和三派的人几乎前后脚来到,禀报外面的传言,他们还不知道昨晚的事,过来问是真是假。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牛有道摆了摆手,指了指令狐秋,表示令狐秋已经告诉了他。 一只胳膊的乌少欢面露急色,他是留仙宗派来负责留仙宗在这边弟子的,问:“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有道:“就是传言的那回事。” 他没说出和封恩泰的交割,一旦让三派知道自己要争取的利益已经到手了,三派怕是会立刻走人,三派不会为天玉门去承担这么大的风险,目的达到了也不会再继续呆在齐国这里冒险。 令狐秋斜了牛有道一眼,自然是看出了牛有道有意隐瞒。 “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牛有道一番规劝,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冷眼旁观,目送了一群人离去后,令狐秋道:“老弟,你不会是想把这事揽在身上吧?我可是提醒你了,这事你扛不起的。” 牛有道没回他,左右看了看,“封恩泰呢?三派都知道了,他天玉门不会不知道吧?” 令狐秋冷笑,“你如果今天把东西给他,打死他也不会接,他现在怕是在为昨天为天玉门拍板的事而懊悔吧,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事他是没办法对天玉门交差的。” “走!去看看。”牛有道话出口,人也要走。 “道爷!”黑牡丹忽然喊了声,“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牛有道有些意外,瞟了眼令狐秋,这是有话不便当令狐秋的面说么? 令狐秋也瞥了眼黑牡丹,微笑道:“没事,你们说,我先过老封那边看看。” 牛有道跟这黑牡丹进了屋内,问:“什么事不能当令狐秋的面说?” 黑牡丹:“道爷,还记得令狐秋刚才的话吗?他说他不想找死。” 牛有道:“你想说什么?都这个节骨眼了,跟我还有必要拐弯抹角吗?” 黑牡丹:“道爷,你不是一直担心令狐秋有所图么,这正是一个名正言顺甩开他的机会。你不如就佯装揽下这事,他消受不起知难而退正合适。” 牛有道笑了,“这点你不如猴子,我知你心意,但你却不知我心意。” 黑牡丹愕然,“道爷不想让他走?” 牛有道嘿嘿一声,“上了我船的,岂由得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条船可没那么好下!” 黑牡丹:“他在道爷身边,也未见道爷让他帮什么忙,道爷留他的用意可否明示?不然他近身在我们身边,我拿捏不好和他相处的分寸。” “有些事情不需要太明白。”牛有道伸手在她下巴上挑逗了一把,被对方略带薄嗔地一把拨开了,遂笑道:“看小娘子如此妩媚的份上,好,我今天给你上一课,教你怎么用人。用人不能太过善恶分明,也不便受自己喜好的感情因素所左右,用人不疑,疑人也要用,关键要看有没有用处!” “拿你来说,我对你就是用人不疑!而对他,就算知道可疑,用之也无妨,把握好度便可。你也知道,他对我有所图,他以为他在图我,又岂止我不是在图他?我不管他图什么,他在我身边如此热络,无非是想取信于我,我会让他渐渐明白,如此取信力度不够,想取信我就要拿出诚意来。诚意是什么?有合适的事我会让他去办的,他为了取信我,必然尽力,等他越陷越深了,等到无法自拔了,他自然就是我的人,他的来意我自然也会知晓!” “有些事急不得,要有耐心。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蝉非蝉,黄雀在后!现在明白了吗?” “……”黑牡丹哑口无言,为令狐秋捏了把冷汗。 “发什么呆,走了。”牛有道伸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一把,弹性十足,手感不错。 黑牡丹下意识伸手在屁股上一挡,慢了一步,揩了把油的牛有道已经闪身快溜,贼似的跑了,令她白眼连翻,骂了声“薄情寡义”。 不过眉眼间却略浮笑意,牛有道已经渐渐会对她动手动脚了,关系明显比以前亲近了不少,这是好兆头…… “什么情况?” 牛有道来到了封恩泰等天玉门弟子居住的小院,见到令狐秋背个手徘徊,走近问了声。 令狐秋朝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抬了抬下巴,“老封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呢,估计在面壁思过。”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牛有道鄙视一声,抬手招了一名天玉门弟子过来,“让你师伯出来吧。” 那弟子道:“师伯不知何故不肯出来,让我们别烦他。” 牛有道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大声喊道:“封老哥,我们是来向你辞行的,我们先回青山郡了,您保重。” 令狐秋哑然失笑,遥指牛有道点了点,貌似在说你真坏! 然而这一嗓子的效果还是挺好的,房门嘎吱而开,封恩泰瞬间闪出,大声道:“老弟,为何如此着急离去?” 他的形容实在是不敢恭维,两眼布满了血丝,胡子和头发都挠乱了,其心情之焦虑程度可想而知。 令狐秋和牛有道相视一眼,能理解封恩泰心中的焦虑。 牛有道比令狐秋的理解程度更深,封恩泰被天玉门派来主持战马的事情,一直无功,损失也不小,天玉门这才想办法弄了三派和他牛有道来。如今是,前事未成,又将天玉门后面给他提供的助力给搞砸了。 这边拿到了天玉门的酒水利益分成承诺,完全可以走人,剩下他封恩泰怎么办?以前一直搞不定,现在就能搞定了? 现在事情不能搞定又让天玉门白白损失了利益是另外一回事,搞不好还要给天玉门惹来灭门之祸,麻烦大了,估计等天玉门接到消息后,活剥了他的心都有。 封恩泰伸手把了牛有道的胳膊,万分热切道:“都是为庸平郡王效命,事未成,舍我天玉门而去,未免说不过去。” 牛有道叹道:“你昨晚不是说了么,东西给了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么,老哥莫非想反悔?白纸黑字的东西可在呢。” 封恩泰挤出一脸笑,道:“老弟,不急着走,昨晚是我糊涂,酿成大错,你看,那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我还给你如何?” 此话一出,一旁的天玉门弟子大吃一惊,外面传言的东西转到了天玉门手上?这般烫手的东西,师伯怎敢接手? 牛有道反问:“封老哥,老封,封大爷,你在开玩笑吗?你当我聋子还是瞎子,当我不知道外面的事?你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封恩泰舍下了老脸,连连拱手赔罪,央求道:“老弟,是这样的,外面传言东西在你手上,那份契约你能不能暂缓公开,暂时先担着…” 牛有道摆手打断,“瞎扯这个没用,你我都心知肚明,此时的外面,只怕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就差上门来抢了,如果这不是在齐国京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杀进来了,你想走,走的了吗?现在从这院子里出去的任何人都别想轻易脱身,都极有可能在途中被扣下当人质备用。” “好吧,就算我把事担下,让你们暂时脱了身,我呢,我怎么办?回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我索要东西,我能硬扛吗?那得得罪多少人?我不想活了还差不多。我只能亮出证据,证明东西给了你们天玉门,数不清的人围追堵截,你觉得你们还有几成把握回到天玉门?” “老哥,听我一句,你现在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东西送给别人吧!只要送出去了,咱们就清净了,否则这东西留在手上真的会死人的,你天玉门有多少弟子都不够外面杀的!” 第二九六章 这皇帝有够坑人的 封恩泰一脸为难道:“这东西我可以做主拿下,却不能做主送人!” 牛有道奇了怪了,“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还给我吗?” 封恩泰心虚一句,“给你是给你,和给别人能一样吗?” 我去!牛有道明白了这老家伙的意思,这是想把责任推他身上来,他若把这东西送人了,那酒水分成上的事情天玉门肯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封恩泰可以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不由冷笑道:“老封,你还真是好打算呐,你这是在坑我啊!” 封恩泰苦笑道:“不是坑你,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啊,这东西的份量我不说你也明白,就这样送了人,你让我如何对师门交代?我理解老弟的意思,然而这么大的事我真的做不了主,要等师门的决断。” “你在开玩笑吧?”牛有道挥袖指向外面,“金翅传讯,消息来回要两三天,外面虎视眈眈的人能等你那么久吗?你信不信待会儿就有人要找上门,逼你给个答复!” 封恩泰叹道:“老弟,所以我希望你把事先担着,不要公开咱们之间的契约,等到师门的消息来了,再做决定。” 牛有道嘿嘿一声,“老封,你还要不要脸?昨晚是谁非要我应下的,哦,有好处是你的,有麻烦就是我的,你还讲不讲理了?” 封恩泰:“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牛有道:“需要商量吗?不需要商量,我肯定不会答应!” 封恩泰哀叹,也自知无理,闷声道:“送多少?” 牛有道:“什么送多少?” 封恩泰:“十张出境文牒,你觉得送多少留多少合适?” 牛有道惊讶:“你还想留?已经被盯上了,留一张都是麻烦,全部送出去吧!” 封恩泰震惊:“一张不留?全部送出去?这怎么能行?” 牛有道算是领教了皇帝的用意,看封恩泰的样子就明白了,都这个情况了,还不想松口,其他人可想而知,都是贪心作祟,才会着道。 话又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是动了贪心,否则昨晚必会果断拒绝,总之这事谁贪心谁倒霉。 事到如今,估计谁都能看出这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是诱饵,明晃晃的诱饵,却偏偏还有人要咬钩,若说大家能放任他们带着这些东西顺顺利利走人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行,你爱怎么弄怎么弄,总之不关我的事。”牛有道大袖一挥要走人。 “老弟!”封恩泰一把拉住他胳膊。 牛有道霍然回头道:“你想怎样?想杀我灭口还是想把契约抢回去?我告诉你,动起手来你们未必能占多大便宜。还有,你别忘了,这是在齐国京城,动静一出,你们也别想好过。” 令狐秋此时果断出声道:“老封,我劝你最好别乱来,他可是我结拜兄弟!” “正是同舟共济时,我杀你灭口作甚?”封恩泰坚决否认有此企图,一脸正色道:“老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仅仅是我天玉门的事,把天玉门给弄垮了,庸平郡王如何自保?留仙宗那三派可撑不起场面来,到时候老弟如何自处?退一万步说,老弟不愿和我天玉门共患难,我天玉门今后又如何与老弟共富贵?” 牛有道一把甩开他,有骂娘的冲动,他之前为何不告诉三派真相,为何跑来相劝,正是因为这个,天玉门垮了,商朝宗也要完蛋,他也别想好过。 事情一出,他就知道自己被拖下水了,这个时候已经和天玉门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尽管如此,他还是冷笑道:“老封,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封恩泰忙摆手道:“绝无此意,只是在陈述事实,老弟是聪明人,是真的想和老弟做商量。” 牛有道:“我让你把东西送人,你不肯,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封恩泰忽低声道:“你看这样如何,你先出面稳住,我这里暗中挖掘地道,咱们悄悄遁离此地。” 牛有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怕我们还没逃离齐国境内,就有人找到你天玉门施压去了。” 封恩泰:“所以要你暂时顶着,待到天玉门把战马输送的路径打点好了,等到战马出了齐国境内,那十张出境文牒都已花落各家,木已成舟,谁还能跑到赵国去拦截战马不成,其他人也只能是作罢。” 牛有道:“办法不错,要不我们换一下,你们天玉门顶着,运送战马的路径我去疏通,如何?” 他不可能答应这条件,他若真傻乎乎地留在这里吸引火力的话,回头就算天玉门事成了,他在这耍了那么多人,他还能活着离开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 令狐秋有点忍俊不禁,嘴角憋着笑意,发现自己这便宜结拜兄弟难缠的很,没那么容易糊弄。 封恩泰:“将这些东西全部送人不可能,我没办法对师门交差。要不这样,将这些东西全部卖掉,一大笔钱到手,我对师门也算是有个交代。” 牛有道很想问问他是不是要钱不想要命了,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我赞成你这样做,如果没其他意见,就这么定了,我去公开东西已经给了你们,你们准备卖东西吧!”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等等!”封恩泰喊住他,“还不是公开的时候,现在还不知道师门如何做决断,我委实不能再犯错了!” 牛有道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还是要我先顶一段时间?” 封恩泰拱手相求,“老弟,这个关头了,要同舟共济啊,咱们自己内部不能出内讧啊!” 牛有道点头,“好,封老哥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退一步,这样吧,我可以为你们扛一段时间,等到天玉门的消息来再做最后决定,不过那十张出境文牒你要交给我,要由我保存,不然你们偷偷跑了我找谁去?” 只要拿回了文牒,他可以随时脱手甩包袱,先扛一扛也不是不能接受。 封恩泰:“难道老弟如此不相信我?” 牛有道:“是你不相信我吧?只要你不跑,东西放在我手上又怎样?” 封恩泰:“你不会偷偷卖掉吧?” 牛有道:“不让人知道东西出手了,偷偷卖?我脑子有病喜欢给自己留麻烦还差不多,你去偷偷卖一个给我看看!” 封恩泰干笑一声,也是,这东西只能是光明正大出手,否则卖和没卖没什么区别。 “你若实在不信我,可以全天候派人盯着我,我肯定不会惦记着挖地道跑人。”牛有道说完伸了手,让他交出东西。 封恩泰手伸进怀里犹豫了一下,又空手抽回,“老弟还是先写个收据吧,万一老弟不承认,我可没办法解释。” 牛有道揶揄道:“老封,现在知道是谁不相信谁了吧?” 话虽这样说,不过牛有道还是写了收据,有些事情拿相不相信来衡量未免儿戏,双方也没那么深的感情。 最终,两人一手交文牒,一手交了收据。 目送牛有道等人离去,封恩泰看着手里的收据简直是欲哭无泪,绕了一圈,惹了一身的麻烦,手里就剩这么个东西。 回到了牛有道的院子里,令狐秋问:“老弟,这东西就算卖掉了,人人皆知这笔巨资的存在,这钱怕是也不好带走啊!若说没人觊觎,我不信,我建议还是直接送人吧!” 牛有道:“看天玉门怎么做决定吧,若天玉门非要得这笔钱,要钱不要命也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 令狐秋:“这东西实在是烫手,明着送人,人家未必敢收,卖的话,也没人敢明着买,谁都知道不管谁明着拿了这东西都是天大的麻烦,这东西注定要让人暗地里厮杀哄抢!” 牛有道问:“组织一场拍卖如何?明着卖,有意者暗中买,买家暗中买了后暗中走人。” 令狐秋:“暗中走人?昊云图摆明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觉得他会让事情悄无声息的过去?你觉得他会白白将十万匹战马送人吗?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不管谁暗中买了东西到手,你觉得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暗中推波助澜,十有八九都得暴露!” “老弟,我提醒你一句,只要接了昊云图的棋子,就只能是按照昊云图的意图去走。按他的意思来,让他满意了,你可保命,违逆了他的意图,搞得他颜面无光的话,你别想活着离开齐国!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对着干,你还没有那个实力!” 这话提醒的及时,牛有道神情一肃,对事情的严重性又有了另一重的认识,不单单是那些虎视眈眈的修士盯上了,皇宫里的那双眼睛也在盯着,封恩泰想挖地道带着东西跑人是笑话! “这皇帝有够坑人的!”牛有道忍不住叹了声。 两人小聊几句,等到令狐秋走了,黑牡丹问:“道爷,咱们还要去拜访那些贵人吗?” “还访什么访,昊云图这样搞一下,就算登门,鬼都不会见我。”牛有道摇头叹了声,复又回头道:“安排个人出去试试水,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是!”黑牡丹应下,回头安排去了…… 第二九七章 意图不明 青山郡,旭日初升,灿烂金霞渲染层层山林。 商淑清步履沉重地爬上了一座山巅,来到了留仙宗新修的宗门牌坊外,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了看牌坊上的字,提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费长流闻讯快步出来,亲自迎接,拱手见礼:“郡主怎么来了?” 商淑清笑道:“费掌门,可有道爷新的消息?” 费长流道:“此地郡主来往不便,有了最新消息我自然会前去告知。” 目光在她额头上、脸上的细密汗珠上扫了眼,三派新修的宗门所在,修士来往没什么,对凡人来说却有些险峻陡峭,攀爬的确有点困难。 商淑清:“我哥比较关心道爷在齐国京城那边的消息,所以我来问问。” 她自己也实在是关注,昨天刚接到消息,说齐国京城那边有人故意给牛有道使绊子,刚到齐国京城就惹来一堆人上门找麻烦,说是次日在什么飞瀑台决战。 闻之这个消息,她一晚上翻来覆去没休息好,天一亮就过来打探消息来了。 商朝宗那边没有和牛有道那边的直接联系渠道,天玉门的传讯不会直接传给商朝宗,都是直接传给天玉门宗门的,这边山上倒是能直接和三派弟子联系上,商淑清自然是第一时间来找三派的人打听消息。 费长流颔首道:“我也十分关注此事,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郡主放心,消息一到,我会命人第一时间通知郡主。” “还没来么?”商淑清略显失望地问了声。 费长流微微摇头,“还没有,按时间推算,结果应该出来了,消息应该快到了。郡主,请里面用茶。”侧身让路,伸手相请。 商淑清温婉一笑,“不用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告辞。” “好!”费长流点头,刚挥手招了人过来,准备让弟子送商淑清下山,后面有人大步而来,手里拿了张纸奉上,“掌门,齐国京城那边的消息来了。” “哦!”费长流立刻拿来观看。 商淑清亦止住欲要转身离去的身形,手指轻轻带去下巴上的汗珠,眼睁睁看着他。 费长流脸上渐露笑意,手中纸递出,“牛有道就是牛有道,出手不凡,看似纠缠不休的麻烦,已被他信手化解,郡主请看,可以请王爷放心了。” 商淑清捧着纸张细看译出的内容,上面说牛有道并未接受挑战,而是派了一群人直接将挑战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宰了,已将四方宵小给震慑住了,无人再敢去挑战牛有道。 “谢费掌门,我这就去禀报我哥。”商淑清将纸张双手奉还。 费长流接到手,又对一旁的女弟子挥手,“送郡主下山。” “是,郡主,请!”女弟子伸手相请。 目送商淑清下山的窈窕身影,费长流有些惋惜地叹了声,“唉!一个品性和身段俱佳的好女子,出身也不差,却面容可怖,大好年华真正是毁在了一张脸上,哪个正常点的男人敢娶,娶了又如何面对?此生难免茕茕,是个苦命的人!” 对商淑清那张脸,他现在也看习惯了,一开始见到的时候,的确是让人有点不忍直视,不是长相好不好的问题,普通甚至难看点也就罢了,偏偏长的吓人。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在脸上长出这么可怕的胎记来?真正是令人唏嘘。 山路陡峭,下山步步小心的商淑清眼中不时浮现忧虑。 虽说道爷遇见的危机又一次顺利化解,然而还在路上便遇见高手截杀,刚到齐国京城又有人坑害,说之后会一路顺风她是不信的,后面不知还有多少危险事在等着道爷,步步危机,想想都让她揪心…… 一处林荫密布的山腰,呼延无恨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静静看着对面的山崖。 山崖上突然有动静,出现了一排人影,挥臂甩出一排绳索,从山顶抛下。 绳索还在山壁上晃荡,山崖上的十几名小伙手脚利落,直接从山顶跳下,一个个在陡峭山壁上蹬腿弹跳,快速下降。 此情此景,令呼延无恨瞳孔骤缩,死死盯着。 陪伴在旁的查虎慢慢回头看了眼呼延无恨的反应。 从山顶跳下山崖的小伙一批又一批。 江面几只木排,木排上站了几十号人,身在其中的袁罡突然手操鼓槌,咚一声砸在鼓面上。 木排上的几十号人立刻纷纷跳入水中,拼命朝山崖那边游去,而从山崖上跳下来的小伙子们解下腰间锁扣后扭头就朝江边跑来,也迅速跳下了水,朝木排游来。 湿漉漉爬上岸的小伙子们迅速抓了悬挂在山崖上的绳索,快速向山崖上攀爬。 而游到木排边的小伙子们则迅速顶住下飘的木排,在水中逆流推着木排向上游拼命游去。 木排上只有袁罡一人笔直屹立,渐渐逆流远去。 而崖壁上,最后一组爬上山崖的人迅速抽取绳索,垂挂在山壁上的绳索消失后,山崖上的小伙子们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山崖的另一边,不知去了哪。 “呼!”呼延无恨此时才长舒出一口气来。 听说袁罡带着店里的伙计在山野折腾,忍不住前来一看,想看看在折腾什么,关键是汇报的人也说不清在折腾什么。来此一看,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小伙子们成群结队飞速下降的一幕令他震撼不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上百号人,上山的上山,下水的下水,不过片刻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神速,真正是令他印象深刻。 查虎笑问:“将军觉得如何?” 呼延无恨:“兵贵神速!奇兵!不是铁骑的骑,而是奇怪的奇!试想若是有人以为能仗着地势之力驻扎,却不妨背后天降奇兵趁夜色奇袭,必然要被杀个措手不及,再辅以正面进攻,敌军必败!” 查虎:“草原上,这种方式,似乎无用武之地!” 呼延无恨:“奇兵!他训练的根本不是战场上硬碰硬的人马,而是奇兵,适合渗透、刺探、小股突袭之类的。” 查虎:“就算不在草原而是送入他国境内,战场上有修士介入警戒,他们这种渗透、刺探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呼延无恨微微颔首,“也不知他这样练来干什么,不过…才几日的工夫就能把一群人操练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些人没问题吗?” 查虎:“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利索,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练这个攀爬和下降,刚开始动作都笨拙的很,现在渐渐有了样子。至于这些人,我都查了一下,身份上没什么问题,这些人也都是三少爷从上万人中亲自挑选出来的伙计。我亲自问过三少爷,安太平并未以任何形式干扰三少爷选人,三少爷自己也是随便选的,安太平真正有介入的也就是缺胳膊少腿的那两位。” “之后安太平再从三少爷选出的三百人中精挑细选了两百来精壮小伙子出来,入手后就直接操练,白天一半干活,一半受他操练,交替轮流。想必也不会有问题。将军试想,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安太平哪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再说了,就这点人,面对京城的守护法师也无法兴风作浪,若是两百修士,那倒真要小心点。” “将军,有件事倒是有些奇怪,据豆腐馆的掌柜说,白云间的那位似乎有意接近安太平。” 呼延无恨偏头看来:“哪位?” 查虎:“苏照,就是西院大王养在白云间的那个女人。” 呼延无恨奇怪,“什么意图?” 查虎:“意图不明!” 呼延无恨,“别搞出什么男女之情惹出事来,西院那位的性格越发古怪了,我不好说什么,你把他打成了残废,他怕你,你盯着点,别让安太平出事。” 查虎憋笑道:“若真如将军所言,万一是安太平看上了她怎么办?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女人长的不错。” 呼延无恨转身背手,顺着崎岖山路而下,“安太平加以调教可为猛将,而且心气正,守得住本心,在这乱世十分难得,这就是风骨,一支百战之师是需要风骨的,正是我骁骑军需要的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他,于国于民,孰轻孰重?不能让个青楼女子毁了他名声,必要的时候,杀吧!” 豆腐馆。 袁罡骑着马从湖畔跑来,拐入了巷子,刚回到后院跳下马,高掌柜便跑来了,“东家,白云间的老板娘来了,还是指名要见你!” “不见!”袁罡直接拒绝了,不过眉头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拴缰绳的手顿住,又道:“等等!” 刚转身欲要去转告的高掌柜又转身看着他。 拴好缰绳,袁罡转身外出,与高掌柜擦身而过时,扔下话,“我去见见她。” “是!”高掌柜呵呵一笑。 临街铺面,小楼之上,品着一碗嫩滑豆腐,看着窗外湖上的游船,苏照心情不错。 也该心情不错,牛有道又遇上麻烦了,这可不是她干的,在旁看热闹的感觉真不错,轻松、惬意还很解气,于是又有了心情来这里。 第二九八章 袁罡、苏照 咚咚敲门声起,临窗的秦眠回头喊道:“进来!” 袁罡推门而入,屋内一站一坐的两个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袁罡目光扫过秦眠,落在了苏照脸上,直盯盯看着苏照走过去,站在了苏照面前。 被这般居高临下看着,有压迫感,苏照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身高差的原因,苏照需略抬头才能与之对视,两人四目相对。 苏照眼眸中有笑意。 袁罡双眸却似那星辰大海,不为色受,不为女悦,深邃而坦荡。 与这双眼睛对视,苏照有点笑不出来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雄性气息,她似乎也清晰感受到了。 早先在花船上隔的远还没什么,此时近距离站在一起,无论是袁罡那压迫性的强健体魄,还是那坦荡眼神,或是令雌性雌伏的雄性气息,都让苏照感受了个清清楚楚。 与袁罡站在一起,苏照才发现性别之分居然如此明显,她还是头回如此清晰明了的意识到自己是女人,对方是男人,真正的男人! 这种感觉无比强烈,以至于让她有些心慌意乱,明眸目光有些飘闪,不敢再与他对视。 她能把袁罡叫来,心中本有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此刻才发现这个凡夫俗子之坦荡无畏足以碾压一切优越感,从人家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压根没把她以为的高高在上当回事。 “姑娘是白云间的老板娘,名叫苏照?”袁罡无惧无畏地问了声。 突然面对一个给人这般强烈感受的男人,苏照内心有些无措,明眸目光迅速挪开,表面尽量保持着平静,略侧过了身子,避免与他对视,平静道:“是我!” 袁罡:“苏老板对本店的豆腐不满意?” 苏照:“还好。” 袁罡:“那为何三番两次的找我?” 苏照纳闷了,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审问的犯人,自己干嘛怕他,于是又转过了身来面对,“上回安老板维护我的婢女,一直还未来得及感谢,自然是要当面表示感谢才对。” 袁罡:“举手之劳,用不着客气。” 苏照笑道:“可不是举手之劳,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安老板为了维护我的婢女挨了不少鞭子。” 袁罡直盯盯看着她的脸,问道:“你想怎么感谢?” 苏照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似乎要把自己脸给看个底朝天记下来一般,心中有些恼羞成怒,想插出两根手指戳瞎他的眼睛,有这样看人的吗? 一旁的秦眠笑道:“安老板,你这样直盯盯盯着一个姑娘家看,合适吗?” 袁罡慢慢偏头看向她,回了句,“长的好看,想多看看!” “……”秦眠被这话给堵的凝噎无语,发现这位有够实在的,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哭笑不得道:“长的再好看,你也不能这样看呐,哪个姑娘家受得了?” 袁罡又回头盯向了苏照,直接问道:“不能看吗?” “……”苏照亦无语,将话题拉了回去,“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谢?” 袁罡:“真的想给我感谢?” “当然!”苏照颔首,“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袁罡:“白云间在京城很有名,我还没有见识过。” “呃…”苏照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上下看他一眼,“安老板也想见识见识白云间姑娘的热情?” 袁罡:“白云间姑娘的热情已经见识过了。” 苏照和秦眠面面相觑,秦眠上前试着问道:“安老板去过我们白云间?” 她心里奇怪,这位去过白云间自己怎么不知情?难道是以前曾经? 袁罡:“没有。” 秦眠更奇怪了,“你没去过怎说见识过?” 袁罡盯着苏照,“苏老板难道不是白云间的姑娘吗?苏老板三番两次找我,热情我已见识过。” 二女恍然大悟,原来是指这个,如此说来反倒是她们心有龌蹉,想到男女那事上去了。 换了别人说这话,二女怕是要生气,因为说苏照也是白云间的姑娘就好像在说苏照和白云间的其他姑娘一样都是卖的,然而这话从袁罡嘴里说出来,两人感受不到羞辱的意思。 不说别的,袁罡为青楼婢子出头挨打,她们可是亲眼所见。 秦眠:“安老板的意思是,想去我们白云间看看?” 袁罡:“是!可以吗?” 苏照笑道:“欢迎之至,安老板想去,随时欢迎。” 袁罡:“我知道随时能去,我的意思是,不花钱的那种,就是去看看。” “噗!”秦眠忍不住捂面憋笑。 苏照也忍不住给了个白眼,“知道你的意思,没说你去找姑娘,知道你就是想去看看,用不着特别强调。我说随时欢迎,是说随时欢迎你去白云间看看。” 袁罡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碗里,问:“苏老板吃好了吗?” 苏照道:“吃好了又怎样,没吃好又怎样?” 袁罡侧身让路,伸手相请道:“吃好了就可以走了。” 苏照呵呵道:“安老板,这就逐客啦?”说罢轻扫衣袖,又缓缓坐下了,一副‘我是花了钱的你还能赶我走不成’的样子? 袁罡:“我的意思是去白云间,你不是说随时可以去吗?” “……”秦、苏二人再次无语,这回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跟这位直接按字面上的意思来便可,想太多是在误导自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在?”苏照反问了句。 袁罡:“你如果还想坐坐,那你们先坐着,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高掌柜。”说罢转身而去。 “等等。”苏照站了起来,“我说话算话,安掌柜请吧!” 三人很快出了门,出了铺子没走几步,登上了湖畔的花船。 船开动了,入了船舱的苏照又摘下了遮挡容颜的纱笠,秦眠亲自为客奉茶。 袁罡在船舱内走动查看,偶尔还以手指敲击听听声。 坐在一旁的苏照目光跟着他走动了一阵,问:“安老板在看什么?” “陈设精美,一条船比我们商铺都好。”袁罡回了句,也走了回来,在一旁坐下了,目光对上苏照,又问:“我听过一些有关苏老板的事。” 苏照微笑:“哪方面?” 袁罡:“你和西院大王的关系,据传你是他的女人。” 船舱内一静,秦眠那真是相当无语,外面有关这方面的传言她自然也知道,只是还是头回有人当着苏照的面问出来。 苏照眼睑低垂,慢慢端了茶盏在手,似笑非笑道:“和你有关系吗?” 袁罡:“有关系。” 苏照抬眼,有些不解。 袁罡解释:“若传言是真,我们这样相处,会不会让西院大王误会?我惹不起他。” 苏照轻轻嘬了口茶水,“既然是传言,你信吗?” 袁罡:“正因为不知道才问你。” 苏照:“你想多了,放心吧,他不会误会。” 说这话时的语气清冷,眼睑又低垂了下来,久久没有抬起,不知在想什么,情绪和兴致似乎没那么高了。 于是船舱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船桨划水的声音。 天色黄昏,船靠水阁,抵达了白云间的后面。 几人下船时,袁罡回头看了眼水道,“苏老板每次跑这么远,就为了吃碗豆腐?” 苏照:“不行吗?” 袁罡:“据我所知,我们设置的售卖点,离白云间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何故舍近求远?” 苏照:“知道,然而街头人来人往,桶装在那,街头贩夫走卒围观,嘈杂混乱,甚至是唾沫横飞,你觉得干净吗?” “原来如此。”袁罡微微点头,步行进了里面的幽静庭院,四处放眼一看,“好地方,我能参观吗?” “请便!”苏照伸手相请,亲自陪同游览。 前面风花雪月之地,已是华灯璀璨,莺莺燕燕衣衫轻薄,千姿百态,与客打情骂俏自是不说,更有肆无忌惮者搂抱嬉戏,还有豪客撒出一把把钱,惹来群芳欢呼簇拥,脂粉气息紊乱。 不堪入耳的声音传来,袁罡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凭栏看了看楼下阵阵欢呼处。 他似乎更喜欢清静之地,看完了前面又来了后面游逛。 不过有些地方不让他进,一处小院门口,秦眠伸手拦了下,“安老板,里面是女人的私密之地,男人不便前往。” 然而走过之后,院子里却传来一阵躁乱的“咕咕”声,袁罡略斜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苏照陪着袁罡走开了,秦眠却留步,转身进了院子里,伸手招了一人过来,问:“怎么回事?” 那人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笼子里的金翅突然皆变得躁动不安。” 秦眠跟了他去看究竟…… “道爷,外面送了豆腐来。” 黑牡丹捧了只钵进门,对躺在椅子上假寐的牛有道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起身过来,黑牡丹揭开了钵盖,见盖子下面没东西,遂拿了只勺子到碗里搅了下,挑出了一只小油布包。 油布包打开,里面有两张纸,一张比较大,正是整个白云间的地图。 牛有道抖开地图看了看,啧啧两声,“猴子这家伙办事就是利索,几天的工夫,白云间内外的详图就到手了。” 第二九九章 什么意思? 黑牡丹凑近一看,还真是,地图上连一般不让外人进入的内宅深处都给画了出来,路径也标画的很清楚,不禁奇怪道:“白云间的内宅,花钱进去玩耍的人也可以进去逛吗?” 牛有道摇头,也不清楚袁罡是怎么弄来的。 “这几个地方以虚影标示是什么意思?”黑牡丹伸手在地图上的几个位置指了下。 牛有道放下地图,又拿了另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查看。 上面的字很怪,黑牡丹看不懂,牛有道却是一看就知道是袁罡亲手写的,因为是两人都熟悉的简体字。 上面的内容表示,袁罡已经和苏照有了接触,亲自去了白云间查看。 这个白云间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内宅明里暗里都有人盯着,一些下人似乎也不简单。袁罡采取了一些小动作测试,怀疑内宅重地有不少修士,从测试时的一些听觉和动作反应上来看,袁罡怀疑苏照和秦眠都是修士。 苏照和西院大王的关系是否如传言所说,值得怀疑! 还有,内宅某个院子里应该存放有数量不少的金翅。养上几只金翅传讯可以理解,养一堆就值得怀疑了。袁罡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袁罡在青山郡就是负责五梁山那边消息处理事务的,接触过大量金翅,一听动静就有大概的判断。 五梁山养的那些金翅一开始也对袁罡反应强烈,习惯后知道无害也就没了什么反应,白云间养的金翅显然还不习惯袁罡靠近。 根据种种细节和迹象总结下来,袁罡给出的判断是,白云间内部更像是一处秘密据点。 当然,袁罡也说了这是他的初步怀疑,还不能确定。 至于苏照是个什么情况,初次接触不好打探太多,袁罡的意思是需要时间慢慢来接触,他会慢慢想办法。 而那图纸上所画的虚影位置,正是袁罡接触不到的地方,确切地说是不白云间不让他接近的位置,其中便有存放金翅的地方。 袁罡说苏照的容貌他已经清晰记下了,不过没那么好的绘画手艺,身边也没这样的人手,无法凭着记忆画出来。 袁罡的意思是什么时候和牛有道见上一面,他来口述,牛有道来画。 最后,袁罡提醒他,说牛有道住的地方周围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在来回溜达,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袁罡也确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事情看起来动静不小,但除了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一般的凡夫俗子不容易知道这个,知道的也不会乱传。容易打探消息的呼延威也被禁足了,否则怕是能知道些情况。 而牛有道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事,不希望他介入。 对比着信上内容,比照着地图看了会儿,牛有道眯眼嘀咕,“修士…可能是修士……” 东西放下后,牛有道负手来回徘徊着思索,如果真如袁罡怀疑的,苏照是修士,那苏照和西院大王的关系还真是值得怀疑,若是一般女人也就罢了,西院大王的身份地位有个女修士做禁脔也无可厚非,可是弄个女修士做禁脔不说,还让这女修士去经营青楼,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黑牡丹看不懂信中内容,却听到了牛有道的嘀咕,试着提醒了一声,“缥缈阁的规矩,修士不许在俗世经商。” 牛有道随口回了句,“若说是西院大王的产业,他们只是随扈法师也说的过去。” “若有修士看守的话,袁爷怎么进的白云间内部要地?居然还能把图画这么详细。”黑牡丹依然好奇,袁罡那个凡人,在她看来,充满了许多的不可思议。 牛有道摇头,没回,在想袁罡说要和他见面的事,他现在的情况,被那么多人盯着,怎么可能和袁罡见面。 就在这时,公孙布出现在了门口,“道爷!” 牛有道回头,招了他进来。 公孙布禀报道:“道爷,海岛那边,聚集的大船已经达到了差不多三百艘!这还只是改造的空船,陆续还有一些大船来到,这些吃水较深,似乎是装满了货物的船,聚集停靠在一旁,没有改造的意思。” “还真是大手笔,看来数量远超我想象,操作此事的人还真是能耐不小啊!居然能把这么多战马给弄出去。”牛有道嘿嘿一声,复又叮嘱道:“记住,不需要他们干什么,盯着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是!”公孙布领命而去。 牛有道走到桌前再次将白云间的地图给看了下,在脑中加深了印象,随后将两份东西一起给烧了。 看着盆里的火光,嘴里嘀嘀咕咕,“天玉门的消息怎么还没来?” 等消息等的他有些心焦,令狐秋提醒的很对,皇帝是不会让他这样一直耗下去的,再这样拖着,一旦惹得皇帝再次出手,他的处境会很危险。 这次的事情他自我感觉也实在是被那皇帝给搞的没办法,动手的层次不一样,人家皇帝一动手,导出来的就是势,以势压人,大势之下让你避无可避。 有件事情他大概心里有数了,皇帝应该是从裴娘子等人的嘴里知道了他被楚安楼羞辱的事,知道他和冰雪阁的关系不是他误导的那么一回事,否则皇帝多少会有所忌惮,不敢对他这样搞。 黑牡丹:“我再去问问。” 牛有道摆手道:“不用了,只要盯住封恩泰他们就行,我最多再等两天,若消息还不来,那老子只能是先寻求自保了。” 黑牡丹看了看门外,“外面那么多人盯着,那么多人想得到东西,为何等了两三天,还不见有人登门求取?” 这边派了人出去试水,一出城就被人给抓了搜身,确认身上没带东西才放了回来,事实证明的的确确被盯死了。 牛有道冷笑一声,“求取?你还不明白吗?这东西没人敢明着求取,只能是暗中抢掠,谁敢冒头拿东西,立马会成为众矢之的,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是进过这门的人,出去也得被搜个底朝天。” 他刚坐回躺椅上躺下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封恩泰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老弟,牛老弟!” 牛有道霍然起身,只见封恩泰领着两名弟子大步而来,令狐秋也跟在后面来了,估计也一直在盯着封恩泰那边。 封恩泰一入门,便抓了牛有道的胳膊说道:“老弟,师门的消息来了。” 牛有道立问:“可有决断?” “已有决断!”封恩泰颔首又摇头苦笑,“把我一阵怒批是免不了的。” 牛有道:“骂你是应该的,换了我,非把你逐出师门不可。” 封恩泰:“你这家伙…” 牛有道把他指点的手拨开摁了下去,“老封,废话就不要说了,再拖下去那皇帝等的不耐烦了会出人命的,人家随时可以找个理由把我们从这里轰出去,甚至是把我们赶出城去,那我们可就有的乐了。说吧,快说情况,天玉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封恩泰:“师门的意思很简单,鞭长莫及,天玉门的势力顾及不到这边,掌门直接下令放弃,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一张不留,全部放弃,怎么处置都行,总之就是要让外面人知道,东西已经转让出去了,已经不在我们的手上。” 牛有道揶揄道:“你不是还想卖钱吗?绕了一圈,吊了这么久,敢情还是和我说的意思一个样啊!” 封恩泰拱手求饶,“老弟,算老哥哥我错了,你就别再取笑了,正事!”抓了牛有道的手,拍着他手背,“正事要紧!如你所说,再等下去,皇帝怕是要把我们给轰出城去了,会死人的!” 令狐秋松了口气,“早就该这么办了。” 封恩泰回头,“令狐兄,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啊,没师门同意,我敢说扔就扔掉吗?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还好,天玉门还算明智,没有利欲熏心。”令狐秋呵呵一声,掸了掸手,“赶快处理吧!” 牛有道立刻回头朝黑牡丹点了点头,黑牡丹去了后面,将藏的十张文牒取了出来,交给了牛有道。 牛有道把东西一点,抓了封恩泰的手,拍入他的手掌,“一张不少,你再仔细检查一下。” “不用检查!”封恩泰又推了回来,“老弟你处理便可。” 牛有道:“你少来,我才不会没事找事。” 封恩泰推挡,“不是我的意思,是师门的意思。” 牛有道瞪眼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封恩泰挥手招了一下,从一弟子手上接了一张纸,转交给牛有道,“刚翻译出来的密信,天玉门的意思一字不漏,全在里面,我没做只字隐瞒,老弟看过便知。” 牛有道立马拿了信看,越看脸色越黑。 令狐秋也赶紧凑了过来,伸了个脑袋查看。 信里一开始,果然是把封恩泰一顿臭骂,说是等齐国这边的事情了结后再处置封恩泰。 接下来的内容就有意思了,天玉门让封恩泰把事情交给牛有道去处理,不管封恩泰有没有签什么契约,都命封恩泰让牛有道立马交出来毁掉,天玉门要和这事彻底撇清关系,不管事情最后处理的怎么样,都让牛有道和三派去抗。 第三百章 雷霆大怒 理由是,牛有道狡诈,封恩泰很有可能是中了牛有道的奸计。 纵然封恩泰有什么错,事情都是因牛有道而起,天玉门不会帮牛有道擦这屁股。 东西交给牛有道后,牛有道自己留着也行,送人也行,拿去卖钱也可以,天玉门统统不过问,任由牛有道处置,总之就是不能再和天玉门有任何关系。 如若牛有道不答应,搞的天玉门不好过,他牛有道也别想好过,那些酒水利益会不会受损,天玉门也不会在乎了,会立刻派人赶往青山郡,将三派以及牛有道的所有势力给一窝端掉。 当然,天玉门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但前提是不能危及天玉门自身,只要牛有道答应了,封恩泰承诺的事情,答应给三派的酒水利益,天玉门会兑现,彭又在以掌门的身份给出了保证,决不食言! 最后,信里明着告诉了封恩泰,此信可给牛有道看! 这信上内容,哪怕是令狐秋也看的牙疼。 牛有道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信递还对方。 封恩泰接了信交还给了身边弟子,对牛有道陪笑道:“老弟,都看明白了?” 牛有道云淡风轻道:“封老哥,忘了告诉你,我山野出身,其实许多字都不认识,看不懂,懒得看了。哎呀,今天天气不错。”他两手一背,就要走。 “咳咳!”令狐秋握拳干咳一声,忍笑忍的好痛苦。 “……”封恩泰当场傻眼,不识字?这叫什么破理由?赶紧一把拽住他,又从那弟子手上把信夺了回来,往牛有道手里塞,“老弟,你再看看。” “看什么看,我说了我不识字,没法看,你们自己慢慢看吧。”牛有道拒绝接手。 “别!”封恩泰拉住他不放,“你看不懂,我读给你听行不行?” 牛有道霍然转身,一把将信抢了过来,指着封恩泰的鼻子骂:“姓封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什么叫老子狡诈?什么叫你中了我的计?你老实交代,你为了推责任都上报了些什么狗屁东西!” “放肆!”一旁的天玉门弟子不干了,挺身而出,阻拦牛有道对自己师伯的无礼。 “想打是不是?嘿嘿!我正巴不得,那就一起把事闹大点吧!”牛有道一声冷笑,又一声怒喝:“来人!” 哗啦啦!外面立刻冲入一群修士,屋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出头了?”牛有道指着那天玉门弟子勾手道:“来,有种动个手给我看看,你信不信我宰了你,你也是白死,准保彭又在一声不吭!” 那弟子顿时恼羞成怒,手握上了剑柄。 “下去,滚出去,没你什么事,瞎凑什么热闹。”封恩泰一把将那弟子拽开,挥手示意其他不相干的人也一起退下。 黑牡丹点了点头,三派弟子又陆续出去了。 天玉门那弟子不得不含辱离开。 牛有道却在那挽留,“别走啊,我正看你们天玉门不顺眼,彭又在门下怎么尽是些废物?” 那弟子霍然回头看来,封恩泰却在那摆手,让他快点走,旋即又对牛有道笑道:“老弟,你犯得着跟他过不去么?你这是存心找事啊!” 牛有道嘿嘿道:“我就是存心找事,我就看天玉门不顺眼,骂天玉门两句怎么了,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老弟息怒,老弟息怒。”封恩泰拍着他的手背安抚,“正事要紧,解决正事要紧!” 牛有道:“要紧你还不赶紧解决?” 封恩泰:“装什么不识字,内容你都看到了,师门有令,这事交给你解决,我不敢不从啊!” 牛有道:“我解决?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解决?” 封恩泰干咳一声道:“信里不是写的很清楚嘛,东西你留着也行,送人也行,拿去卖钱也行。”这话自己说着都心虚。 牛有道:“哟!说的这么简单,那你处理和我处理有什么区别?老封啊,你得是多无能,多让天玉门不放心啊,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敢让你来处理啊!天玉门派你来干嘛的?” 封恩泰一如他长相般微胖和蔼,倒是能忍辱负重,在那叹道:“老弟,我承认不如你行了吧?你还是抓紧处理吧!不能再拖了。” 牛有道:“怎么处理?我留着?你们不敢留的东西让我留?我嫌命长想找死还差不多!送人?怎么送?送给谁?明着送谁敢要?暗中送有屁用,就算暗中送出去了,只怕对方第一个要杀老子灭口!拿去卖钱?谁敢明着买?外面一大堆人盯着,你说我卖给谁去?你教教老子怎么卖?我就算当众毁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找我麻烦,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我!” “姓封的,我说你可以啊,麻烦你惹出来的,现在却要我帮你擦屁股?你让老子先帮你稳住,就稳出这么个结果来?天玉门就给我这个?我如此信任你,你就这样报答老子的?”拍着手上的信一顿臭骂。 封恩泰尴尬道:“若不是你招惹上那个什么长公主,哪来这麻烦。” 牛有道呵呵道:“那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各自解决各自的麻烦,互不相干!青山郡你们天玉门爱怎么弄怎么弄去,老子不回青山郡了行不行?我就不信我离了你天玉门活不去。” “唉!”封恩泰又拉住他,“老弟息怒,老弟息怒,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我的意思是,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牛有道:“那好,你帮我想个办法出来,只要你能想出好办法,这事我出面也不是不行。” 封恩泰叹道:“我有办法早就告诉你了,还用等到现在?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好!”牛有道语调急转变化,心平气和道:“我也不为难你了,遇上你们算我倒霉,这样吧,你们走吧,这事我来扛,行不行?” 令狐秋、黑牡丹等人立刻齐刷刷看向他。 封恩泰愕然,“真的?” 牛有道点头:“假不了,你们走吧。” 封恩泰:“那好,我写的契约你先给我。” 牛有道朝一旁的火盆里一指,指了指之前烧掉的袁罡送来的东西的灰烬,“烧了!” “烧了?”封恩泰难以置信,立马跑到火盆旁看了看,瞬间神情抽搐,发现那灰烬不对劲,他写的就那么薄薄一张,哪能烧出这么多灰烬来,直起身道:“老弟,你就别开玩笑了。” 牛有道:“我不开玩笑,你们走不走?你们不走,我们可就走了。” “老弟,你骂归骂,吵归吵,老哥哥我做错了,忍了,也认了,但我没了退路,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封恩泰哼哼唧唧两句,抱了胳膊在那抬头看着屋顶,死赖着不走的样子。 走什么走?他没办法走啊,拿不到自己写的东西怎么走?回头自己一走,这边立马拿出凭证说东西给了天玉门,那么多人围追堵截,他能跑出齐国国境吗?就算逃出去了,带给天玉门的麻烦怎么弄? 牛有道不交出他写的东西来,他是不可能放过牛有道的。 趁着封恩泰不注意,牛有道对令狐秋使了个眼色。 令狐秋会意后,上前拉了封恩泰出去,“老封,你先出去,我再帮你劝劝。” “你别糊弄我,他跑了,我找谁去?” “糊弄什么呀,你让人守着不就行了。” 封恩泰被拉走了,屋里也清净了,刚才还雷霆大怒的牛有道转瞬神色宁静了下来,走到一边的桌旁坐下了,看着桌上摆放的天玉门密信和那十张文牒,皱眉不语。 “道爷,怎么办?真的要放弃青山郡那边吗?”黑牡丹上前轻轻问了声。 “唉!”牛有道轻叹:“王爷对我寄予厚望,郡主降贵纡尊长年累月如婢女一般为我梳头盘发,这份情谊,岂是说弃就能弃的,真要那样做了,可就真的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那边打下的基础,扔了也可惜,弃主之人换了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别人先看低你三分,也未必信任,自不会如王爷和郡主待我们这般宽松。天玉门事情虽然做的过分,但目前的天玉门对我们来说,也的确是不能出事,我们尚需天玉门的庇护。” 黑牡丹:“那你刚才对封恩泰…” “觉得我脾气太大骂得难听了?”牛有道呵呵笑道:“让他知道我的确困难,才好逼他让步,才好让天玉门知道欠了我们的嘛,事情包揽的太快,岂不让他们认为我做牛做马是应该的?” 外面脚步声传来,屋里的谈话立刻停下。 令狐秋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牛有道的边上,“你让我把他弄出去,是几个意思?莫非你还真的想揽下这事?” 牛有道:“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兄长,眼前需你帮我一把。” 令狐秋苦笑:“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这点所谓的人脉不过说的好听而已,我其实就是个牵线搭桥的掮客,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大本事,凭齐国皇帝的势力想在他手上翻起浪来,我只怕连塞他牙缝都不够。老弟,这事我真的无解!” 牛有道:“兄长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拒绝也不迟。” 令狐秋:“你说。” 牛有道:“这周边山上的那三个门派的人,你认识吗?” 第三零一章 三结义 他指的是京城周围的山上。 齐国是草原国度,像京城四周那么高大的山脉比较少见,那以盆状地势圈着京城的山上聚集着三个门派,分别名为大丘门、玄兵宗、天火教,三派各占据一钟灵毓秀之地,各据一方,拱卫着京城,也是齐国修行门派中实力靠前的几个门派,放之全天下都是数得上的大门派,在缥缈阁亦有一席之地。 皇宫内的大内护法就是来自这三个门派,裴娘子等人就是大丘门的弟子。 令狐秋沉吟道:“三派的人认识倒是认识几个,你想怎样?” 牛有道:“如今的情况,兄长也知晓,如同我之前和封恩泰说的那般,这东西想脱手都难,在这里,敢接这东西的也只有那三派。” 令狐秋:“你想把东西给那三派?” 牛有道:“这东西拿出去能卖不少钱,白送给他们,不至于嫌弃吧?” 令狐秋叹道:“只怕未必啊,凭那三派对齐国的影响力,真想要些战马出境文牒,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犯不着要你手上的。” 牛有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他们实在不要,就请他们配合一下,将这些文牒进行一场拍卖,拍卖所得钱财我分文不取,全部奉上!” 令狐秋面有难色。 “还请兄长助我!”牛有道起身拱手鞠躬。 令狐秋忙伸手扶了一把,勉为其难地苦笑道:“好吧,我这就走一遭,只能说是尽力一试。” “谢兄长。”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你要一起前往吗?” “盯着这里的人太多了,我暂时还不宜公然露面,一旦事情不成,认识我的人太多的话,最后脱身的希望将越发渺茫,我得为自己稍留退路。我让段虎随你同往,如何?” “好吧!”令狐秋点头应下,又苦笑,“这一出去,怕是免不了要被人堵住搜身,也不知要被搜上个几遭。” 牛有道拱手抱歉:“让兄长受委屈了。” “对了,刚被我哄出去的老封怎么弄?”令狐秋指了指外面。 牛有道:“自然不会让兄长难做,牡丹,让他进来吧。” “是!”黑牡丹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将封恩泰领来了。 封恩泰看看令狐秋,没得到任何示意,遂又觍着脸凑到了牛有道跟前,小心着问道:“老弟,气顺了点否?” 牛有道冷眼斜睨,“看在我结拜兄长的面子上,这事我扛了,我这条命算是豁出去了!” 封恩泰大喜,朝令狐秋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回头又安慰牛有道:“不至于,不至于,凭老弟的手腕,定能逢凶化吉!” 牛有道:“别说那些没用的,麻烦是你惹出来的,我扛下这事等于是在帮你玩命,是死是活我认了,但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封恩泰狐疑道:“老弟想要什么说法?” 牛有道手指敲着桌面,“事情我扛了,你们不会落井下石吧?” 封恩泰正色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扯你后腿!” 牛有道:“你们天玉门的为人,我这次算是见识了,就算不会扯后腿,谁敢保证你们不会过河拆桥?” 封恩泰两手一摊,“事情若能过去,自然就过去了,哪来过河拆桥一说?” 牛有道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三派为何会来这里冒险,你应该知道他们前来冒险为的是什么,你之前和我签下的契约,天玉门说反悔就反悔,还拿他们三派的安危做要挟,我怎知这次的事情过后你们还会不会认账?” 说这个就让人尴尬了,天玉门做出决定容易,封恩泰才是当面毁约的当事人,被说的很尴尬,强颜欢笑道:“情非得已,此一时彼一时,掌门亲自做出了保证,自然不会再食言。” 牛有道:“连白纸黑字的东西都能反悔,口说无凭的东西你觉得我还敢信吗?” 封恩泰唉声叹气道:“老弟,绕下去有意思吗?你想怎样直说,不过有一点你也清楚,天玉门的立场我无权更改。” 牛有道盯着他,慢吞吞道:“你若是不嫌弃,咱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封恩泰茫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老弟,你说什么?” 令狐秋已经愣住。 牛有道:“我说我们结拜成异姓兄弟。” 我年纪一大把,跟你这年轻人结拜成兄弟?封恩泰哭笑不得,“这…这…老弟,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 牛有道:“你们天玉门事后会不会反悔,经此一遭,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你们若真要反悔,我也拿你们没办法,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道义方面,若封老哥真要做背信弃义之人,那我也只能是认栽!” 封恩泰表情精彩,唉声叹气道:“多虑啦,掌门亲自发话了,岂能言而无信?” 牛有道:“你是嫌麻烦不肯,还是知道天玉门事后肯定要过河拆桥不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封恩泰回头看向了令狐秋,“令狐兄,你来评评理。” 令狐秋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屋顶,纳闷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哎呀!”封恩泰摇头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弟,只要你答应扛下此事,我便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如此可满意?”心里嘀咕着补了句,就当是为天玉门做了牺牲,不然这厮不答应的话,自己也没办法交差。 牛有道:“要请你天玉门在这里的弟子一起来做见证!” “你…”封恩泰欲言又止,最终闭着眼睛无奈点头,“行行行,就依你!”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黑牡丹立刻忙碌了起来,招呼人在外面设香案。 等到香案摆设好了,天玉门在这里的十几名弟子也聚集在了这边院子里观礼,不少弟子心中郁闷,师伯若成了牛有道的结拜兄弟,这辈分怎么论? 一切准备妥当了,牛有道抓了点好的焚香在手,分了三支给封恩泰,又分出三支递向观礼的令狐秋,“兄长,你我本就是结拜兄弟,我和封老哥结拜后,你们也算是兄弟,不妨一起再拜上一次如何?” “呵呵!”令狐秋干笑两声,心里嘀咕不已,你这家伙的结拜兄弟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看牛有道动不动就结拜的情况,他相当怀疑牛有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结拜兄弟。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而牛有道所言也有道理,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推辞,令狐秋只能是浑身不自在地走上了前,拿了焚香在手。 黑牡丹在旁引导拜礼,老中青三人跪在了香案前对天地起誓,可谓义正言辞。 祷告完后,三人又陆续到香案前往香炉里插了香,旋即一个个皮笑肉不笑地端了酒杯,互相拱手,称呼上分了高低。 封恩泰是大哥,令狐秋是二哥,牛有道变成了老三。 “大哥,此事之后,想必大哥不会对我弃之不顾吧?”牛有道敬酒时,问了封恩泰一声。 封恩泰叹道:“三弟多虑啦!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天玉门做出的决定还望三弟你照办,不要让我为难。” “好说!”牛有道爽快应下。 三人喝了结拜酒后,牛有道立刻让黑牡丹将藏起的契约取了出来,亲手奉还。 封恩泰接到手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是自己写的东西后,立刻拿到香烛前给点了,众目睽睽之下将契约给化成了灰烬,他自己也长舒出一口气来,总算是过去了。 然而眼前的香烛又让他有些腻味,希望师门信守承诺不要再反悔,否则他就难堪了,这么多同门弟子可是亲眼见证了。还有就是,这次一旦牛有道真的有危险的话,他管还是不管?天玉门也许可以置身事外,他若也置身事外的话,让同门弟子怎么看他? 事不宜迟,令狐秋还有事办,回去稍作准备后,领了段虎匆匆离去。 其他人散去后,封恩泰又询问牛有道准备怎么处理此事,牛有道把自己安排令狐秋去办的事大概说了下。 “但愿能成吧!”封恩泰叹了声,他觉得这事希望有些渺茫。 目前来说,也没别的办法,大家只能是在这等着,等令狐秋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才见令狐秋和段虎归来。 封恩泰第一个起身,问令狐秋:“二弟,怎样?” 牛有道亦目露期待。 “唉!”令狐秋走入亭内,一屁股坐下了,挥手对段虎示意了一下,“你们问他吧,他也是全程目睹,我已经尽力了。” 此话一出,封恩泰和牛有道相视一眼,顿觉不妙。 段虎则将情况详细讲来,令狐秋也的确是尽力了,想办法找到了大丘门、玄兵宗、天火教的熟人牵线搭桥,见到了三派的高层,然而情况一讲,任你再怎么请求也没用,人家既不要那十万战马的出境文牒,也不要你卖的钱。 最后还是令狐秋的一个熟人私下对令狐秋透露了点风声,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透露不透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齐国皇帝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 令狐秋的熟人告知,这齐国京城聚集的修士的确是太多了些,不但是皇帝忌惮,三派自己也不舒服,这里也算是三派的地盘,外部势力在此越聚越多算怎么回事,也觉得有必要清理一下。 更重要的是,皇帝已经向三派通了气,三派也已经派出了人手介入此事,哪能自己砸自己的场子,自然是不会答应。 那人让令狐秋自重,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要卷入不该卷入的事情给自己惹麻烦。 第三零二章 两手准备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留不得,送不得,卖不得,这是不给人活路啊!”封恩泰一声长叹,对牛有道抱歉道:“老弟,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牛有道摇头:“被齐国皇帝盯上了,当时就算拒绝,估计也拒绝不了,你不答应,他自然有办法逼我们收下。” 令狐秋:“还是想办法走人吧。” 封恩泰反问:“怎么走?外面那么多人盯着,不管谁出去都要被盯上搜查,根本走不脱。” 牛有道:“二哥,这事怕还是要请你再跑一趟。” 令狐秋苦笑:“那三派的态度很明确,我再跑几趟也没用啊!” 牛有道:“不是找三派,找皇帝,问题的症结出在昊云图身上,此事需昊云图松口才行,我想和昊云图谈谈。” 令狐秋手拍脑门,头疼道:“老三,不是我不帮你,皇帝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帮你和皇帝牵线搭桥邀约,我也没那能耐,人家也不会见你。” 牛有道:“裴三娘!二哥,你想办法帮我联系上裴娘子,我和她谈谈,让她给皇帝带话。” 封恩泰:“这事是皇帝的意思,连裴三娘的师门都不同意,裴三娘能见你吗?” 牛有道:“只要能见到裴娘子,我就有办法让皇帝改变成命。” 令狐秋:“她若不想见你,又能奈何?” 牛有道:“二哥,你只要想办法联系上她,帮我带句话给她,她应该会来见我。” 闻听此言,令狐秋倒是来了点兴趣,问:“带什么话给她?” 牛有道:“你告诉她,就说皇帝的意思我懂,我也愿意配合,还需与她面谈,她若不来,把皇帝的事情搞砸了,她也逃不脱责任。” 令狐秋狐疑,“这样行吗?” 牛有道:“应该没问题。” 令狐秋略显犹豫,最终起身道:“行,我就再跑一趟大丘门,让大丘门的熟人帮我联系一下裴三娘,想办法帮你把话带到,不过她能不能来见你,我可是没一点把握。” 牛有道:“二哥,你不能说丧气话,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哪怕是坑蒙拐骗,总之务必想办法把她拉来见我。” “我尽力吧!”令狐秋点头应下,说走就走,转身大步离去。 “唉!”封恩泰愁眉苦脸地摇头叹气。 牛有道:“大哥,有件事还需你帮忙。” 封恩泰回头转身,“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 牛有道沉声道:“挖地道!” “挖地道?”封恩泰愕然。 牛有道:“不错!你率领你们天玉门弟子从你们院子里挖条地道出来,不需要太远,出口定在附近隐蔽地带便可。注意动静一定要小,不要打草惊蛇,务必在明天中午前帮我把地道准备好。地道挖好后,你们天玉门的人立刻走正门正常撤离这边,其他的我来应对。” 封恩泰:“你不是要和皇帝谈吗?” 牛有道:“谈归谈,要做两手准备,我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皇帝的手上,必须给自己留退路,一旦谈崩,我将立刻走人。” 封恩泰多少有些内疚,也知道天玉门这次的事做的有些不地道,让牛有道陷入了险境,加之不管愿意不愿意毕竟已经和牛有道成了结拜兄弟,同门弟子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样扔下牛有道不管的话,面子上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不免有些担忧道:“老三,皇帝张好了网,怕是已在四处密布好了眼线,想通过地道逃离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牛有道:“这个我知道,我自有打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帮我把地道秘密准备好!” 封恩泰唉声叹气道:“好吧!地道的事你放心,明天中午前一定帮你秘密准备好。” “尽快!” “好!” 待封恩泰离去后,牛有道迅速从屋内一处物件上拆下了一块木板进行了切割,一把小刀在手,木块在手上木屑纷飞。 黑牡丹有点好奇他在干什么,近前一看,发现在雕花,没想到牛有道还有这手艺,不禁问道:“道爷,你这是在干嘛?” 牛有道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在雕刻上。 没多久,半块巴掌大小宛若玉佩的木雕就弄好了,花开富贵的图案。 牛有道让黑牡丹把现场清理一下,自己则迅速将那小块木雕进行做旧,他这方面的手法老道的很,极为熟练。 最终,一块木雕配饰弄好,牛有道又交给了黑牡丹,并叮嘱:“送到外面卖豆腐的摊点上,不要让人发现。” 黑牡丹看了看手上的精美木雕配饰,有点疑惑道:“道爷,这是?” 牛有道:“不要问那么多,立刻执行!” “是!我这就安排。”黑牡丹应下,手里拿着东西快步离去…… 夜幕下,豆腐馆,一人回到了后院,找到了袁罡,一块木雕配饰奉上,“老大,道爷那边传递来的。” 灯下,袁罡拿着木雕配饰翻来覆去看了下,认出了是道爷的手工活,沉声道:“纸,木炭!” 语气有些凝重,他太了解牛有道了,不是真遇上了麻烦的话,道爷不会采取这般隐蔽的手法联系他。 手下人不知道他要纸和木炭干什么,不过还是快速送到了。 木雕配饰摆在了桌上,白纸蒙在了上面,袁罡拿着木炭在白纸上迅速刮涂,白纸上渐渐拓现木雕上的图案。 将木雕图案完全拓在了纸上后,纸张掀在手上,翻了过来,对着灯火查看,只见纸上图案中藏了些歪歪扭扭字迹,只有他和道爷才认识的字迹:明晚,灯号,火烧城,开城门,制混乱,助脱身! 袁罡神情凝重,能发出‘火烧城’三个字,这是遇上了大麻烦,要他在齐国京城制造大混乱,道爷才能脱身! 手上纸张撕碎,那块木雕抓入掌心‘嘎嘣’一声直接捏碎了,同时沉声道:“地图!” 很快,一张他们自己制作的齐国京城详细地图摆在了桌上,袁罡在灯下盯着地图仔细查看。 良久后,袁罡回头,招了袁风近前,低声叮嘱道:“让弟兄们去各药房大量采购硝石和硫磺,注意保密……” 夜幕下,一棵大树上,黑牡丹站在树梢上眺望了好一阵才从树上下来,径直来到牛有道所在的庭院。 牛有道负手站在院中举头赏月,黑牡丹近前低声道:“外面街角的豆腐摊撤了,担子上挂了一盏白灯笼。” 牛有道微微点头,这表示袁罡收到了他的消息,也是在向他表示没问题。 火烧齐京会让许多人无家可归,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那样做,可若真要被昊云图逼的他没了退路,他也只能是在京城制造巨大混乱,只有让京城大量人员逃窜避难,他才能混在大量人群中逃离。 只有大量人员四处逃离,才可避免让人发现他的去向,那么多乱哄哄的人四处奔散,谁能知道他去了哪?只有这样才能顺利逃离京城,否则被那么多人盯着根本没办法脱身。 至于昊云图会不会猜到是他干的好事,事后会不会收拾他,已经顾不上了,若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眼前都保不住性命的话,还谈什么以后! 先过了眼前,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不想这样干,可昊云图若是不给他活路的话,他也只能是反咬昊云图一口。 把他逼上了绝路,逼得他狗急跳墙了,还不许他把昊云图给弄个灰头土脸? “去天玉门那边的院子看看情况。”牛有道看着天上皓月淡淡一声。 黑牡丹立刻离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低声禀报道:“已经在开挖了,进度很快,封恩泰定好的出口位置在左边隔了一家的院子里的杂物间。” 牛有道微微点头,“裴娘子今晚若是不来,或是来了谈不妥,你们明天跟天玉门一起撤离。” 黑牡丹立问:“道爷,那你呢?” 牛有道:“我在这里当诱饵,吸引外部的主意。” 黑牡丹急了,“那怎么行!一旦有事,你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牛有道:“我不留下的话,你们根本走不了。只有我在这里,让他们知道东西还在我手上,你们才能脱身。外人不会认为我有那么高尚是在作饵,能让外人以为你们离我而去是为避祸,我尽量为你们争取远离的时间。记住,离开这里后,你们立刻走,和天玉门的人分开走,走的越远越好,往西边的海域走,与公孙布在那边的人手汇合,回头我会去那边与你们碰头。若计划有变,我会让人通知家里那边传消息给你们。” 黑牡丹:“道爷,不行,我…” 牛有道抬手打住,“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让你们走,不单单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一群人在一起太扎眼,很难脱身,你们留下只能是我的累赘,我一个人反而容易走脱,某种程度上你们离开也是为我的脱身吸引注意力。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布置,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江湖走马,风风雨雨我也经历了不少,我能混到今天也不是吃素的!” 黑牡丹一脸焦虑道:“道爷,你身边总得留个跑腿递话的吧!” “有猴子在,这个不用你操心,某些方面他比你们更专业也更强!何况…”牛有道嘴角露出一抹诡笑,“不是还有令狐秋嘛!” 说到令狐秋,令狐秋就来了,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ps:威信公众号搜索‘跃千愁’,加关注,沟通探讨。 。 。 第三零三章 威逼利诱 率先进入月门内的令狐秋又侧身让位,伸手对外面做了个请进引领的手势。 院内二人闻声看去,只见月色下走来一人,正是裴三娘。 令狐秋对裴三娘的态度不可谓不恭敬,之前见裴三娘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的态度,可见把人给请来也不容易。 弄到这么晚才把人给请来,也的确是不容易,他又不能直接联系皇宫里面,也进不了皇宫,只能是先找到了大丘门,先找裴三娘的同门,请了其同门联系上了裴三娘,把裴三娘喊出了皇宫才见上了面。 “上茶!”牛有道偏头一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裴三娘能来,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是!”黑牡丹裙摆飘荡,快速回去准备茶水去了。 而牛有道已快步上前去迎,拱手见礼,“大晚上惊扰大姐,是我之过。” 裴三娘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岂能让贵客站在这里说话,里面请!”牛有道侧身让路,伸手邀请。 裴三娘斜他一眼,也不客气,大步朝屋内走去。 随后的牛有道看了令狐秋一眼,拱了拱手谢过。 令狐秋摇头苦笑,求人的滋味可不好受,被人给讽刺了一顿,人家问他,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庆幸的是,抹下脸面来,总算把人给请来了。 三人先后入内,黑牡丹奉茶,端坐的裴三娘没有用茶的意思,再次问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如果是想让陛下手下留情,你们找错了人,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也好,牛有道也就不废话了,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推到了她面前,“裴大姐不妨先看看这个再说。” “什么东西?”裴三娘问了声。 牛有道:“把我逼上死路的东西!” 一张纸逼上死路?裴三娘心中疑惑,伸手捡了纸张,拿起观看。 令狐秋好奇,翘首看了下,大概认出了是什么,是天玉门发来的密信,封恩泰给牛有道的那份,他不知牛有道拿出这个给裴三娘看是什么意思。 看过信上内容,裴三娘大概理解了牛有道的难处,她那晚是亲眼见证、亲耳听到了的,知道牛有道之所以接下那个东西是因为封恩泰,她向上禀报的时候也说了,然而皇帝陛下显然对牛有道调戏长公主不满,外面传播消息的时候并未提到天玉门。 去大雪山的路上,牛有道还算是给她面子,两人多少算是有些交情,然而圣意难违,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只能是放在心里暗暗感慨,毕竟事不关己,她和牛有道也谈不上有什么多深的情义,不可能为牛有道拼命争取什么,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难以改变皇帝的态度,何况这事还牵涉到自己师门的态度,她也无能为力。 “和我有关系吗?”裴三娘放下纸,推了回去。 牛有道:“我联系过贵派师门…” 裴三娘打断道:“我听说了,我师门的态度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师门已有决断的事情,你找我又能有什么用?” 牛有道:“裴大姐,贵派不给我活路,天玉门不给我活路,皇帝陛下也不给我活路,如此一来,外面的人也不会给我活路,我已是走投无路,你说我该怎么办?” 裴三娘略默,最终也叹了声,“牛兄弟,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承过你的人情,不是我见死不救,能帮你的话,我也没二话,可这事你心里清楚,我的的确确是帮不了你。” 牛有道:“请裴大姐来,只是希望裴大姐代为向皇帝陛下转告一下我的意思。” 裴三娘:“有这个必要吗?说句你别生气的话,陛下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陛下乃雄主,乾纲独断,他要做什么想必你现在也明白了,你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也不会随便因为一个什么人的话就改变既定的决定,君无戏言,岂能朝令夕改,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 牛有道:“裴大姐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拒绝也不迟。” 裴三娘伸手端了茶水,“我既然来了,听你说说也无妨!” “裴姐大量!”牛有道先拱手谢过,正色道:“裴姐,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了,让裴姐代转的话也很简单,请裴姐告诉皇帝,我愿意配合皇帝的意图,帮他把这场腥风血雨掀起来,我所求不过是请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只想活命而已!” 嘬了几口茶水的裴三娘放下茶盏,问:“怎么个高抬贵手法?” 牛有道:“我无法改变大丘门、玄兵宗、天火教的决定,但是皇帝可以,只要皇帝对三派通个气,不是什么大事,三派肯定会给皇帝这个面子。由三派随便哪一派出面,帮我组织一场拍卖,容我把手上东西给卖掉,事后卖的钱,我愿全部奉献给配合我的门派,分文不取。” “拍卖?”裴三娘摇头:“你觉得谁敢公然拍下这东西?” 牛有道:“所以要三派的人配合,选一合适场地,可供拍下者悄然离去的合适场地,只要有合适的条件,必然有人会掩饰真面目出手拍下,这样我手上东西也就出手了,自然也就脱身捡了条命!” 裴三娘:“你觉得你的份量值得陛下为你如此麻烦折腾吗?有现成的途径陛下不要,反而给自己找麻烦,你觉得陛下会为你多此一举吗?” 牛有道一字一句道:“我没退路了!” 裴三娘:“你有没有退路不是陛下关心的,你应该明白,陛下不会关心你有没有退路,否则又何至于如此?” 牛有道伸手拿了桌上的密信,晃了晃,“所以请裴姐告诉皇帝,如果我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的话,那我只好让陛下颜面无光了!” “就凭你?”裴三娘冷笑一声,“牛兄弟,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牛有道铿锵有力道:“如果我当众将这十万战马的出境文牒给毁了呢?” 裴三娘:“那你就是找死!” 牛有道两手一摊:“我没了退路,左右都是一死,我还有得选择吗?难不成还要我配合皇帝弄死我自己不成?难不成皇帝要逼死我还要我对他歌功颂德不成?难道我临死前不该咬他一口?是,我是咬不到他,让他自以为是的手段成为笑话总行吧!齐国皇帝闹场笑话出来,面子上不好看吧?” 裴三娘皱眉。 令狐秋恍然大悟,目光盯在了那封密信上,终于明白了牛有道拿出这封密信的用意,心中啧啧,这老弟果然不简单,已被逼入绝境居然还被他找到了一线生机,这真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裴三娘又端起茶水慢慢喝了几口,琢磨着徐徐道:“陛下的意图你清楚,三派若是弄出了合适的拍卖场地,给了人携带拍卖品走脱的机会,陛下的目的达不到,岂不是同样要颜面无光,难不成你还要陛下当着天下人的面出尔反尔宣布那批出境文牒无效不成?如此一来,你觉得陛下还有必要对你高抬贵手吗?” 牛有道:“我既然能出此下策,自然已经为陛下想好了应对之策。” 裴三娘:“说来听听。” 牛有道:“我在摘星城时,曾被人一路追杀,后来才发现,有样名为‘寻香鸟’的东西,只需以香饵在那批文牒上略作手脚…始终能找到目标,怕是比东西在我手上被人抢走还更稳妥些。如此一来,我不但能脱身保命,陛下的目的也能达到,那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还能换来一笔钱,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裴姐,堂堂齐国京城,不至于连做这点手脚的东西也弄不到吧?” 令狐秋微露笑意,这还真是威逼利诱,想必昊云图也没理由不答应,怪不得之前说什么只要能见到裴三娘就有办法让皇帝改变成命,的确是好办法,绝处逢生的好办法啊! 放下茶盏,裴三娘站了起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回去了。” 牛有道跟着起身,拱手道:“裴姐,兄弟我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全仰赖于你了!若能躲过此劫,来日必有厚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今晚还不能帮你传话。” “为何?” “这个时辰,陛下应该休息了,打扰不合适。明天上午,我会帮你把话带到,至于陛下会不会答应,我不能保证。” “只要裴姐能帮我把话带到,我就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奢求,想必陛下也不会大晚上的急于对我动手。” “明天上午,如果有消息,我自然会来通知你,如果我没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牛兄弟,你自求多福吧!”裴三娘扔下话大步而去,没有再逗留的意思。 牛有道一路相送,将客送走了。 待到返回,回到了这边屋内后,令狐秋拍着牛有道的肩膀哈哈大笑,“老弟好手段,高明呐,绝处逢生的好本事啊!老弟以死相迫,要让昊云图颜面无光,裴三娘必不敢隐瞒,想必昊云图知晓后也难以拒绝,老弟定可顺利躲过此劫,看来我也不用再惦记着逃命了!” 黑牡丹抿着嘴,露出吟吟笑意,看向牛有道的明眸目光闪亮,略有仰慕之意! “但愿吧!”牛有道一脸自谦,摇头摆手,苦笑,逼不得已的样子。 第三零四章 舍己为人 清晨,皇宫大内。 早朝之后,两位大臣陪伴在昊云图左右漫步,君臣谈论,湖畔垂柳,波光潋滟。 裴三娘在一棵垂柳下束手而立,见到君臣议事,没有上前打扰。 昊云图也只是目光斜了她一下,就此从裴三娘眼前走过。 裴三娘看向了后面跟着的大内总管步寻,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步寻脚步慢下,到了她身边,裴三娘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步寻皱眉,旋即招了下手,于是裴三娘就跟在了他的边上,一起跟随在了前方漫步的君臣后面。 等到君臣谈话完毕,两位大臣拱手告辞后,步寻方上前对昊云图禀报了一番,随后挥手招了裴三娘过来。 裴三娘上前见礼之后,将昨晚会见牛有道的情况讲了下。 昊云图听后看向一旁的步寻,面露眉飞色舞神色,没见生气,反而一副觉得有意思的样子。 步寻陪笑,欠身道:“好大的狗胆!” 昊云图哼哼冷笑,“一个小小修士,竟敢威胁到寡人的头上!” 裴三娘微微垂首,没有吭声,她只是如实禀报,不做任何建议。 “答应他,就说寡人准了!”昊云图斜睨着给了句,随后转身而去。 步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裴三娘,转身也跟着前面那位走了…… 牛有道跟着封恩泰进了院子,庭院里能闻到明显的泥土气息,几间房间里泥土堆积,院墙内的堆了一圈厚厚高高几乎齐墙的泥土。 屋檐下的天玉门弟子站了一排,皆看着封恩泰领进来的牛有道。 总的来说,庭院里打扫的还是挺干劲的,封恩泰把牛有道带到了水井旁,指了指下面,道:“入口就在里面。” 牛有道伸头下看,只见井水浑浊,井壁上有一洞口。 封恩泰先下去了,先钻入了洞内,牛有道随后,黑牡丹守在了井外。 洞口只能容一人进入,洞内甬道的宽窄也是如此,只能容一人通行,有点潮湿。 封恩泰放出了月蝶,在前面领路,最终在百丈外的甬道尽头停下了,尽头稍微宽敞点,能容两三人站立。 牛有道跟到后,封恩泰指了指上方,牛有道抬头看去,锥顶上能见到一块石板。 “上面就是那家宅院堆放杂物的库房,为免打草惊蛇,最后一步没有打通,等到老弟你需要时,可以轻易洞穿。”封恩泰提醒了一声。 牛有道默默思索了一下地下路线,他对地下穴道位置的计算是行家,稍一琢磨就预判出了自己所在的大概方位,估摸着对方所言应该不会有误,遂点了点头,“有劳了,回去吧。” 返回途中,封恩泰表示抱歉,“进出通道是窄了些,只因开挖时不敢发出动静,小心着来,速度稍慢,老弟你要求中午前完工,暂时也只能这般粗陋着弄弄。” 牛有道:“无妨,只不过临时一用的通道,无需弄得多好。” 两人出了甬道,从井内闪出,牛有道又对封恩泰道:“大哥,你们走吧,收拾一下,尽快离去。” 封恩泰怔怔看着他,神情相当复杂,对方这是在牺牲自己为天玉门扛责任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拱手,长鞠一躬,“宗门法旨,实在难违,兄弟,这次算老哥哥对不住你!” 他还不知道牛有道请了裴三娘劝皇帝高抬贵手的事。 一干挖掘地道的天玉门弟子如今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见状,陆续有人朝着牛有道拱手鞠躬,最终所有天玉门弟子皆拱手鞠躬。 牛有道双手扶了封恩泰起来,笑道:“大哥不必如此,若这回我能捡回一条命,大哥记得还人情就是,收拾一下走吧。”也没有太多的矫情话,转身领着黑牡丹走了。 目送,再看看屋檐下站了一排的天玉门弟子,封恩泰轻轻叹气…… 回到自己院子里,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当空的太阳,还不见裴三娘来,心情有些沉重。 步入堂内停步转身,对黑牡丹道:“立刻收拾,喊上公孙布和三派的人一起,立刻跟天玉门的人一起撤离。” 黑牡丹焦虑道:“道爷,我和段虎留下陪你吧!你身边总得留两个打下手的吧!” 排除其他方面的因素,她是真的不想看到牛有道出事,牛有道在,他们几个是不是散修没什么关系,若是牛有道不在了,他们几个很有可能会打回原形,又要成为那无依无靠的散修。 三派自身难保,会收留他们三个外人吗?天玉门也不差他们三个修士,犯不着让商朝宗身边留有外人,他们不是牛有道,商朝宗不会为他们与天玉门力争到底的。 事情不到这一步,可能还自我感觉良好,真正到了这生离死别的关头,才蓦然发现离回到当初在邀月客栈外眼巴巴求人的境况只有一步之遥。 更大的问题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牛有道的人,包括牛有道的仇人,真要被打回原形的话,只怕未必有当初那么自在,有些路一旦走上了,就很难再回头。 虽然牛有道貌似也是散修,人家这散修混的也挺好的,可为榜样,然而有些事情不服不行,人和人之间的能力遇上事情的时候真的是有很大差距的。许多事情看似简单,似乎就隔了一层窗户纸,道理讲起来也简单,捅破了都差不多,然而这层窗户纸所代表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天差地别,甚至是决定着一个人的命运! 他们几个连在青山郡平衡与商朝宗、三派和天玉门的关系都做不到,更别说什么其他的。 牛有道冷目警告道:“我现在不是跟你讲道理,而是让你执行!” 黑牡丹:“道爷,你不是已经请了裴三娘去找昊云图疏通吗?再等等吧,等裴三娘来吧,若天黑前裴三娘还不来,我们再走也不迟!” 牛有道:“你觉得昊云图会在乎我的死活吗?之前从未接触了解过的齐国皇帝突然对我们出手,毫无头绪之下闹了个手足无措,咱们已经在昊云图手上不明不白地吃了一次亏,再不长点教训,那才是真的找死!一个不在乎我死活的人,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置我于死地的人,你觉得他能忍受我的威胁吗?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未必会放过我!” 黑牡丹一惊,“既知如此,道爷你为何还要找裴三娘?” 牛有道:“左右都是陷入困境,在目前还不了解昊云图的情况下,我只能是尽力一试,也算是抱了一丝希望,但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昊云图的身上,需做好两手准备!他若真的高抬贵手放过,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肯放过我,我和他的结果只能是成为仇人!” 说到这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捏了她下巴,挑逗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这次若能安然返回青山郡的话,回头我送你一件重礼!” “道爷…” 黑牡丹刚开口,牛有道手指上挪,摁住了她的唇,一手扶了她的肩,将她拨转向门外,人几乎贴在了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吹气道:“保你们,是因为后面还有事情要让你们做。听话,不要惹我生气,走,不要回头!我不在你们身边,能不能去到西边的海域,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告诉封恩泰,不要浪费时间磨蹭,走!” 手掌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轻轻将她推开了。 黑牡丹咬唇不语,步履艰难地一步步出了门。 待到招呼上了其他人一起撤离时,在院子外面撞见了前来辞行的封恩泰,令狐秋也背了个手跟来。 见到黑牡丹一群人,这边自然要问怎么回事,获悉黑牡丹等人也要撤离时,惊讶! “大爷,道爷说了,让我们立刻走!”黑牡丹伸手拦住了要去问个清楚的封恩泰。 最终,只剩了个令狐秋急匆匆跑进了牛有道的院子,见到屋内独自而坐的牛有道,急声道:“怎么回事,你身边的人怎么都走了?昊云图拒绝了?” “没有,裴三娘还没来消息。” “那你让他们走人是什么意思?” 他不担心都不行,若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不可能陪着牛有道送死,肯定也是要跑人的,这便宜结拜兄弟不要也罢。 牛有道提了桌上茶壶为他斟茶,“只是让他们先离开,不是让他们走人,大家不能都困在这里,让他们先离开这里,是另有布置,防备万一有事好做接应。” “我说老弟,你可别糊弄我!” “二哥,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活得不耐烦了?你觉得我有那么伟大,能干出舍己为人的事?” 闻听此话,令狐秋想想也是,略显心安,慢慢坐在了边上,拿了茶盏慢慢喝着,脸上还有琢磨神色。 “二哥,你看我身边现在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你身边却有两个女人,红袖、红拂是不是分一个给我?” “你少打她们的歪主意,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不懂吗?何况还是你兄弟的女人!” “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呵呵,你打她们主意的时候还少了?一路上多少次想要她们陪你过夜,你自己数数。” “都这样了,我还能打什么歪主意,就是留个打下手的人。” “给你一个可以…不是给你,是暂时让一个帮你打下手,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否则别怪我翻脸!” 第三零五章 山雨欲来 牛有道乐呵呵瞥上他一眼,内心一直奇怪一个问题,这位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图取什么,自己摆明了想动他女人,居然还能一直不离不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到最后居然还不肯走。 一杯茶喝完,令狐秋甩着大袖离去了,不一会儿招了红拂来。 本想交代红拂照顾牛有道的,但是见到牛有道看红拂时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改口了,决定和牛有道住一块了,理由是反正牛有道这边院子就剩牛有道一个人。 牛有道也没有拒绝,而是拿出了那十张出境文牒,拿在手上出去了。 “你干嘛去?”令狐秋问了声,没得到答复,赶紧放了茶盏,快步跟了上去。 大门口,红袖守着,这里没其他人了,只能是她和红拂当中的一个来看门。 牛有道从她身边经过,直接出了大门,走下门外台阶,站在了巷道的中间,手中十张出境文牒扬了起来。 就在他现身的刹那,貌似路人的,巷道中来回的人皆陆续看向了他,看向了他手中的东西,一时间所有人静止,令狐秋主仆三人亦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他。 “你们想要的东西在此,谁敢来拿,无偿赠送!”牛有道突然施法提气大喝。 两头静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有人敢要?可有人敢要……”牛有道连喊几声,慢慢转身,扬着手中东西环顾四周。 四周一片安宁,无人吭声,也无人有所动作,只有远处街道上的嘈杂隐隐传来。 就在这时,巷道入口处一阵骚动,出现了一群人,牛有道回头看去,只见裴三娘出现了,身后跟着柴非等人。 见到裴三娘,令狐秋半松了口气,因为裴三娘说过,如果皇帝答应高抬贵手了,会来报信,如果不答应,则不会来,他希望不要再有意外。 牛有道手中东西放下,交臂搭在腹部,看着裴三娘等人走来。 裴三娘走到了他跟前站定,瞥了眼他手中物品,慢慢转身,领着人进了宅院里。 牛有道又扬起手中东西对左右注目的人摇摆着晃了晃,随后交臂负手身后,拿着东西回了宅院里。 正厅内,令狐秋吩咐红拂赶紧斟茶倒水。 裴三娘无视,盯着外面走入的牛有道,问:“你刚才干嘛?” 牛有道:“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人人为求自保,我身边人纷纷离我而去,如今我身边只剩我结拜兄弟,你说我还能干嘛?” “你结拜兄弟?”裴三娘偏头看向了令狐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牛有道和令狐秋是结拜兄弟。 令狐秋嘴角抽搐了一下。 裴三娘回头,淡然道:“牛兄弟,陛下答应了你的请求,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给你一条活路!” 令狐秋闻听欣喜,朝牛有道挤眉弄眼。 牛有道伸手示意请坐,示意柴非等人也坐,陪着裴三娘坐下后,问道:“怎么弄到现在才来?刚才你也看到了,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东西给毁了。” 裴三娘:“有些事情需要和师门通气,还要准备你要的东西。”摸出一只小瓷瓶,推到了牛有道跟前,“今天便会放出消息,拍卖的事定在明天上午,明天大早大丘门的人会来接你,护送你前往拍卖地。里面有十颗蜡丸,调配好的,表面上无色无味,捏碎后可用。记住,明天出发前,再把瓶里的东西抹在出境文牒上,一张只能抹一样。” 牛有道拿了小瓷瓶,拔开塞子,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在掌心,果然有十颗小蜡丸。 东西装回了瓷瓶内盖好,点头道:“记下了,多谢裴姐相助,大恩大德,将来必报!” “你好自为之吧!”裴三娘说罢起身离去,桌上的茶水碰都没碰一下。 牛有道起身追问了一句,“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裴三娘身形在门口顿了一下,略偏头后看,“没有!”说罢迈步出门,就这样领了柴非等人走了。 令狐秋亲自送了一行离去,快步返回时,见到牛有道手上拿着小瓷瓶走神的样子,上前哈哈笑道:“老弟,绝处缝生呐!只要过了明天那一关,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但愿如此!”牛有道轻叹一声,颇多感慨…… 城外,群山环绕之外的茫茫草原上,一群围住封恩泰等人的蒙面人飞速离去。 他们被拦下搜查,好言奉劝过拦路者后,没有反抗。 蒙面人把他们搜过了一遍没发现要的东西后,也没有为难,就此离去。 目送一群蒙面人飞掠消失,众人环顾四周,没见到再有人出现,都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们这一路经历的第八回搜查。 “好像不会再有人阻拦了。”黑牡丹打量着四周说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腻味,一个女人被人在身上摸了好几回。 封恩泰道:“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回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也不迟。” 黑牡丹:“封爷,我们怕是只能与诸位同行到此了。” 封恩泰诧异,“你们要去哪?” 黑牡丹:“按天玉门与道爷的约定,道爷扛下了此事,三派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们自然是要返回青山郡,想必天玉门不会再毁约吧?” 封恩泰皱眉:“你们不等牛有道了?” 黑牡丹:“这是道爷的意思。” 封恩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了缄默。 他本有句话想奉劝,牛有道若是出了事死在了这边,你们回去有屁用,没有牛有道对商朝宗的强大影响力,商朝宗会为了你们阻止天玉门将你们踢出局吗?牛有道不在了,你们还想要酒水利益的分成?你们扔下牛有道不管,只怕商朝宗那边第一个火冒三丈。 然而有些话他身为天玉门弟子是不好说出口的,不好说天玉门会反悔的坏话,哪个门派不为自己门派的利益考虑,你们又没出什么力,一年几百万金币的利益凭什么白白给你们? “也罢,我们还要继续奔波战马的事,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封恩泰淡淡一声。 “封爷保重,就此告辞!”黑牡丹拱手给礼。 封恩泰抱拳,“一路顺风!” “走!”黑牡丹翻身上马,吆喝了一声,领着一群人隆隆疾驰而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只剩一条胳膊的乌少欢快马加鞭,追到了黑牡丹身边,沉声道:“黑牡丹,扔下牛有道不管,有些不妥。” 黑牡丹回头问:“怎讲?” 乌少欢:“你们,还有我们三派的利益,皆绑在了牛有道的身上!王爷和牛有道的交情之深你应该知道,连郡主都在牛有道身边伺候,一旦牛有道出了事,让庸平郡王知道我们扔下了牛有道不管其死活,庸平郡王必然震怒!王爷看我们不顺眼,青山郡也不是缺了我们不可,天玉门想独吞酒水的利益,种种因素之下,天玉门很容易起歹心,届时青山郡怕是容不下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 他当初率人欲灭上清宗,出师不利自断一条胳膊,后又率人赶往冰雪阁欲杀牛有道,如今却反过来担忧上了牛有道的安危,可谓世事无常、人生如戏,皆是利益使然。 黑牡丹笑道:“乌长老好见识,我们自然不能这样回去,先往东走乃障眼法,待摆脱了可能的眼线,自会改道,另有去处。” 乌少欢:“能不能把话先讲清楚?” “不能!这是道爷的安排,暂且先保密!”黑牡丹一口拒绝,回头又问公孙布:“公孙兄,你是不是该留些人手在这边,方便道爷和我们联系?” 公孙布道:“道爷早有安排,五梁山还有人在京城这边潜伏没暴露,道爷知道人在哪,有事自会主动联系。” 黑牡丹目光闪烁,怪不得之前喊这位出发,这位连向道爷告辞的意思都没有,看来道爷早就暗中和他通过气了…… 半下午的时候,一条消息突然在京城修士圈子里传开了:明天中午,牛有道为了摆脱困境,要在京城以北五十里外的天镜湖的月亮岛上拍卖十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 坐在屋檐下的牛有道接了令狐秋递来的纸,纸上内容说的正是这个消息。 看过后,牛有道笑道:“二哥,你还真是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也没见你们出去打探消息,更不见你们有什么人,外面的消息照样能随时掌握。” 令狐秋干笑两声掩饰,“齐国京城还是认识一些人的。” 纸递还给他,牛有道问:“这天镜湖什么情况,适合拍卖吗?” 令狐秋沉吟道:“应该还是适合的,天镜湖方圆达百里,湖心有座岛就是月亮岛。有心人若是想将东西拍到手的话,消息现在就公开了,有心人完全可以派出人手提前做准备。湖的范围如此之大,东西到手后走水路离去的话,不容易搞清从哪上的岸,又是从哪离开的,若再有些人手配合,加以假面惑敌的话,很难搞清谁带了东西从哪走的。” 牛有道微微点头,“这样的话,明天参与拍卖的人应该会有不少,山雨欲来啊!不知都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参与拍卖。” 令狐秋:“应该都是各国一些不上不下的门派吧,真正的大派,能左右一国,想要战马会直接与齐国朝廷交涉,不屑于因这个抢个你死我活。来此竞争的,估计都是类似商朝宗这种一方诸侯的背景。” 第三零六章 傲者 “如此说来…”牛有道思索着嘀咕了一声。 “什么?”令狐秋问了声。 牛有道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势力背景不大,一家吞不下十万匹,看来要分开拍卖。” 令狐秋:“没必要操心这个,看皇帝那边怎么安排吧。” 反正无事,也无法安心修炼,两人啰嗦着商议着。 傍晚时分,红拂准备了酒菜,享用过后,天色已暗下。 牛有道让红拂弄了点浆糊来,又从书房找了几张黄皮纸,摘了屋檐下的一只灯笼,将黄皮纸糊在了灯笼上,灯笼点亮后散发着朦胧黄光。 “挂那棵树的树梢上去,要让外面街道上的人能看见。”牛有道指了指前院最高的那棵树,吩咐了一声,手上灯笼也递给了红拂。 红拂提了灯笼离去照办。 屋檐下并肩而立的令狐秋问道:“老弟,你这是在向谁发信号吧?” 牛有道嗯了声,“给黑牡丹他们。” 令狐秋诧异:“他们不是离开了吗?” 牛有道含糊其辞,“另有安排。” 其实信号是发给袁罡的,若今天裴三娘没来,他会挂出白灯笼,表示可以动手,黄灯笼则表示暂缓动手。 他更想和袁罡见上一面,但目前不现实,盯着的人太多了,一旦让袁罡暴露了,会将袁罡置于险地。 提前将黑牡丹等人驱走,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袁罡的一种保护,一旦火烧京城,说不定就要怀疑到他的头上,首先自然要怀疑到他的人,消失了的黑牡丹等人会成为首要怀疑对象,只要能给袁罡足够的时间,他相信袁罡有扫清隐患自保的能力。 山高,天上繁星仿佛就在眼前,给人伸手可摘的感觉。 山的一边是京城的万家灯火,另一边是草原上的漫天繁星,微风习习。 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负手屹立在山崖边,眺望京城中与繁星辉映的灯火。 男子玉树临风,面容俊雅,眼神中略带几分孤傲,也的确有孤傲的本钱,他昆林树乃天火教年轻一辈中的俊杰,同辈弟子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一名身穿红裙的美丽女子飘然飞临,轻飘飘从天而降,落在了昆林树的身边,身段婀娜娇俏,闪烁明眸盯着昆林树,柔声道:“师兄,在想什么呢?” 她聂云裳,人称‘火凤凰’,同样是天火教这一辈中的杰出弟子,和昆林树是准夫妻关系,两人已经定亲。 昆林树回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复又回头看向了灯火京城,“听说牛有道的修为也还在筑基期,你觉得我和他,谁更强?” 火凤凰笑道:“虚妄之辈,焉能和师兄媲美,你我师兄妹的修为可是快要突破到金丹期了,岂是他能比的。” 昆林树:“那你觉得本门前辈中胜过卓超者能有多少?” 火凤凰傲然道:“所谓丹榜,师兄见过几个在缥缈阁有一席之地的门派中人会在上面挂名的,不屑而已,又岂是卓超之辈能比的,我天火教能胜过卓超者自然是不计其数。” 昆林树:“那你觉得我若是挑战牛有道的话,能不能赢?” “……”火凤凰愣住,旋即提醒道:“师兄,你别乱来,皇帝那边要利用牛有道把京城这边的乌烟瘴气给清理一下,这对咱们天火教也有好处,杂七杂八的人太多牵扯了我们天火教太多的精力,坏了事的话,皇帝的面子都是其次,弄得师傅他们不高兴就不好了。” 昆林树:“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见见那个杀卓超的牛有道,飞瀑台我也去了,没见到,明天的天镜湖希望不要让我再失望!” “师兄…” 火凤凰话未完,昆林树抬手打断,“我只是去看看,师傅也让我去关注一下明天的拍卖,一旦有事可及时将消息报知师门。” 火凤凰默了默,道:“师兄,明天带我一起。” 昆林树回头,看着她笑了,慢慢伸手握了她的柔荑。 火凤凰慢慢靠在他身旁,脑袋歪在他肩头,露出些许盼望神色,呢喃道:“还要等大半年呢。” 昆林树知道她指的是两人的婚期,而他脑海里不时浮现的却是今天在皇宫里当值时的情形。 皇帝途径,恰好遇见了他,问那个杀卓超的牛有道的实力如何? 他回答,没见过,不知道,不好做评价。 皇帝又问他,比起你来如何? 他回答,没交过手,不知道! 皇帝问,你比之卓超如何? 他当时沉默了,他没见过卓超,更没和卓超交过手,虽然天火教不会将卓超放在眼里,可丹榜上的一流高手并非儿戏,多少肯定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也不敢妄言自己就能是卓超的对手,更何况修为上的差距明摆着的。 见他沉默,皇帝转身走了,不过临走前却感叹了一句,听说卓超乃丹榜上的一流高手,却不是牛有道的对手,想必修行界的同代当中没人是牛有道的对手,若能为寡人效命岂不快哉! 听说牛有道很年轻,自己应该比牛有道大个十岁以上,他不知道自己和牛有道算不算是同代中人,但是皇帝的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裴三娘说大丘门一大早会来接牛有道,果然是一大早就来了,十几名修士勒马在巷道外,并未进入巷子里面。 裴三娘一人下马,进了巷子,进了宅院,不一会儿带了牛有道等人出来。 到了巷子外面,牛有道向一群大丘门的弟子拱手见礼,然而没人理会他,皆冷冷斜睨着。 一番热情遭遇冷场,令牛有道颇为尴尬,幸好牛有道不太在乎这个,不然面子上还真下不来。 他也清楚,若非遇上这样的事,他哪有资格让大丘门来接他。 裴三娘指了匹马给牛有道,还有一匹空置的是给令狐秋的,看来是猜到了令狐秋要跟去,已经知道了是结拜兄弟嘛。 不过仅准备了两匹空马,没有为红袖、红拂准备。 “走吧!”马背上为首的一名汉子招呼了一声,已打马前行。 “你们就不要跟去了,就留这吧。”令狐秋对红袖、红拂交代了一声,随后跟牛有道一起翻身上马而去。 众人目送。 见大丘门亲自露面护送,街头巷尾不少身份不明的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轻举妄动。 城中人多,不宜跑马,出城后,一行开始纵马驰骋,往城北方向而去,一路似有人窥视…… 皇宫大内,处理政务的一间殿宇内,昊云图在案后批阅文书,专注而认真。 门外,大内总管快步而来,行礼后绕到了案旁,弯腰在昊云图耳边道:“陛下,刚接到传讯,大丘门的人已经护送牛有道出发了,月亮岛那边,昆林树也已经到了。” 昊云图略抬眼看了眼殿外的光景,冷哼一声,“自视甚高,哪受得激,寡人就知道他会去。” 步寻道:“陛下,利用天火教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其实事后放出风声,就说牛有道为了自保,设计了这次拍卖,回头那些吃了亏的门派必然要找牛有道算账。” 昊云图:“小小一个修士,值得寡人担那过河拆桥的名声吗?不过这个牛有道似乎真有些能耐,能不正面树敌就尽量避免吧,能转移的矛盾就尽量转移吧,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所以能眼前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拖到以后!那个昆林树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连寡人的儿子都敢打,压根就没把寡人放在眼里,他不会向师门说这些东西的。那个牛有道也是久负盛名,盛名之下是否为虚士,让昆林树去试试也没什么不妥。”说罢又继续埋头处理案上公文。 “是!”步寻微微欠身应了一声,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图。 一个敢打皇子,一个敢调戏公主,皇帝这是有意让两人狗咬狗去。 昆林树输了的话,不死也要颜面扫地。牛有道赢了的话,天火教丢不起那个脸,也必然要对牛有道不利…… 远离京城五十里,一片波光浩渺的湖面出现在前方,放眼看去宛若大海一般宽广无边,却比大海平静的多,湖面湛蓝,真正好似一面大镜子,照映着蓝天白云,正是天镜湖名字的由来。 一群人湖边勒马而停的同时,又陆续飞身而起,一路凌波飞掠,飞向天镜湖的深处。 直到四周看不到了陆地的迹象,湖中的一座岛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中,一群人很快飞落在了岛上。 岛呈弯月状,林荫密布,岛上修建有庄院,是一处静养的好地方。 本是人迹罕至的安宁之地,此时岛上却是人满为患,估计起码得有数千人云集,形形色色的人皆盯着牛有道等人的来到,一个个戴着假面,不露真面目。 也没什么其他啰嗦的,大丘门的人直接将牛有道带到了岛上的一处断崖上,已有数人站在一座亭台楼阁里等着,两人身上笼罩着黑色披风,还有一男一女,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红裙,正是昆林树和火凤凰。 令狐秋在牛有道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黑披风的应该是玄兵宗的人,红衣的应该是天火教的人。” 一行进入亭台楼阁中后,昆林树忽盯着牛有道发话道:“你就是牛有道?” 说话间的神态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第三零七章 跳梁小丑 “师兄!”一旁的火凤凰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暗示他不要乱来。 “呃!”牛有道止步,扭头看向他,“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昆林树傲然道:“天火教,昆林树!” “哦!”牛有道赶紧拱手笑道:“久仰久仰,不知有何指教?” 实际上压根就没听说过,鬼知道是什么人,完全是头回听说、头回见面。 然而形势比人强,不想找死就得收敛客气点,拧着脖子散发王八之气纯属活得不耐烦,他不是赌运气的人。 昆林树:“我对你也是久仰的很。”牛有道还想客套,他已经偏头道:“有话回头说,先忙你的事吧。” “好!”牛有道一脸笑意地点头,回头走到裴三娘身边问:“裴姐,不知这次主事的是哪位高人?” 裴三娘指了指为首的那名大丘门汉子,“我大师兄,秦庸!” 牛有道又上前卑微请示,“秦前辈,接下来该如何还请示下。” 昆林树斜眼瞅着,对他卑微的态度满是不屑。 秦庸平静道:“这是你的事,你想怎么拍卖都行,我们不管。不过还请尽快,我们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牛有道愣了一下,又连连称是,转身与令狐秋相视一眼,走到了亭外的台阶上,当着众人的面从袖子里摸出了那卷出境文牒,走到一群围观的不明身份的人跟前,开始将文牒一张张分发了出去。 亭子里三派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搞什么鬼。 接了东西到手的人也有些茫然,同样不知他在干什么。 东西发完,牛有道回到了台阶上,朝众人拱手道:“大丘门的高人说了,让我尽快,我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首先万分感谢大家来捧场,其次是东西已经发给了大家,请大家自己验证东西的真假。” 现场略有骚动,拿到东西的开始翻来覆去查看,或与身边人交头接耳。 见过这战马出境文牒的人其实不多,不少人也搞不清真假,但是想必不会有假,三派的人都出面了,当众弄假东西骗人不太可能。 牛有道站在台阶上等着,也不怕人拿了东西逃跑,真有人敢的话,他巴不得,如此一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没人有那胆子当着三派的面硬抢,反而又陆续送了回来。 拿着十份文牒,牛有道又走下了台阶,当众分成了三份,两份分别是三张一叠,一份是四张一叠,抓了三块石头分别压住。 起身后,又退回了台阶上,指着下面的三份东西,“三张,三张,四张!长话短说,拍卖开始吧,先从左边的第一份三张开始拍,起价一百万金币,价高者交钱拿东西走人便可,童叟无欺!第一拍,底价一百万金币,五万金币喊价一次,有没有人开价?”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吭声,也不见有人上前。 牛有道又喊道:“不愿说话的,举个手也行!” 举手的人也没有,牛有道注意了一下,发现对面不少人的目光都在看他后面。 他也回头看了下,只见三派的人都站在他身后的亭子里,一个个面无表情,怪吓人的。 他有点明白了,三派的人护送他来,又都杵在这,欲竞拍者心里估计都有负担。 “降价!”牛有道喊了一嗓子,指着地上那第一份嚷嚷道:“底价一万金币,一万金币加价一次,有没有人要?要的举个手!” 后面的三派弟子一个个无语,裴三娘有翻白眼的冲动。 令狐秋神情抽搐,发现这价也降的忒狠了点,一百万直接降成了一万,为了把东西脱手,还真是不择手段呐! 三万战马的出境文牒才一万金币,这简直是在送钱,众人说不心动是假的,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人朝某人偏头给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牛有道大喜,也不问还有没有人加价,怕对方反悔,立马挥手指去,大声道:“好!成交,头份东西归你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顺他手指方向看去,被指之人慢慢左看右看,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举手就成交了,快到把他自己都吓一跳,这么多人看着,压力很大! 牛有道兴匆匆下了台阶,捡了头份拍品,直接走了过去,分开人群,走到对方跟前亲手送上,硬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又招手道:“给钱吧,一万金币!” “……”那人愣在了原地,无言以对。 牛有道脸一沉,“朋友,拍下了反悔可不行,你是来砸场子的吧?”他明显在狐假虎威拿三派来吓唬人。 令狐秋抬手抹了把脸,有点受不了这位兄弟,怎么感觉这便宜老弟在强买强卖? 那人相当无奈,看看亭子里貌似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人,伸手到怀里摸了张金票出来。 牛有道不跟他磨蹭,直接一把扯到手,将金票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立马大声宣布道:“钱货两清!” 转身屁颠颠跑回了台阶上,又指向了第二份拍品,大声道:“底价还是一万金币,有没有人要?” 人群中,头位将东西拍到手的人,快速钻出了人群,同时有数十人跟着出去,明显将那人给护住了,到了崖壁前纷纷飞身而起,跳入了湖水中消失了,去向不明。 看情形,这群人很明显是一伙的,显然是觉得拿到了三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已经够用了,怕惹祸上身,赶紧先走人。 所有人目送,等了一阵,不见湖面有任何异常,显然是真的把东西给带走了,现场参与拍卖的气氛显然变了,变得活跃了,能频繁见到互相使眼色的人。 很快,有人迅速举手了! 牛有道高兴指去,“好,就你…” 话没说完,亭子里的秦庸突然出声打断道:“牛有道,既然是拍卖,你总得给其他人竞拍的机会吧!” 虽然之前说好了不管的,说好了随便牛有道怎么拍的。 但是,眼前的情况,他不出声阻止牛有道的行为不行了,牛有道摆明了是急于将东西出手,可他大丘门不一样,说好了的,东西拍下来的钱牛有道分文不要的,归他们三派分的。 照牛有道这样搞下去,十万战马出境文牒拍出的价钱别说三派分了,连给他们跑这一趟的幸苦费都寒碜。 虽然这次的拍卖另有目的,但是不带牛有道这样玩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捏着脑门出声干扰了一下。 亭子里的昆林树嗤了声,面露讥讽神色地淡淡嘀咕了一声,“跳梁小丑!”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秦庸,再面对众人时,说改口就改口,“还有没有加价的?一万金币加价一次!” 话一落,立马有人跟着举手了,他赶紧喊道:“两万金币,还有没有加价的?” “三万金币…” “好,有人出四万金币…” 价钱一路拔高,牛有道有点后悔了,悔不该一万加价一次,嘴都喊干了。 幸好打到两百万金币的时候,没了其他人举手。 倒不是不值这个价,而是大家都有顾虑,首先是花了大价钱能不能顺利把东西带走是个问题,其次是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身上的钱财太多的话,也同样是个风险。 牛有道不管那么多,立马表示成交,回头对令狐秋招手挥臂道:“二哥,帮忙收钱!” 此话一出,许多人盯向了令狐秋。 牛有道有意当大家的面暴露双方的关系,也有意将令狐秋拖下水,这么好的露脸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 令狐秋嘴角抽了一下,却无法拒绝,也无法否认两人的关系,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走出了亭子帮忙收钱,当着众人的面收了竞拍者的钱在那清点。 收了钱回来,朝牛有道点了点头后,牛有道立马再次大声道:“最后一份,四万战马的出境文牒,底价两百万,十万金币加价一次!” 又是一群人迅速脱离拍卖现场的人群,看样子又是一伙的。 目送这群人跳下山崖的湖中消失后,众人再回头,立马有人举手了! “好,两百万,还有没有加价的……” 价钱再次一路拔高,不知是不是最后一份的原因,这次的拍价打到了四百万才停下。 牛有道没什么好说的,立马钱货两清! 拍下者付了钱拿了东西立马走人,又是一群人跳下山崖遁入湖中消失。 见令狐秋拿了钱回来,牛有道立刻面对众人拱手道:“多谢诸位捧场,拍卖就此结束,大家去留自便!” 现场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另有一部分人留下了在观察亭子里的人的反应,不知是何企图。 牛有道不管,拿了一叠金票回了亭子里,双手俸给秦庸,“秦前辈,您点点。” 秦庸偏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裴三娘立刻过来接了一沓金票清点。 “一万金票就把三万战马的出境文牒给卖了,你还真做的出来。”秦庸对牛有道冷哼一声。 牛有道自有理由,苦笑拱手道:“前辈,情况刚才你也看到了,不贱卖一次让大家看到效果,没人敢拍啊!” 秦庸懒得跟他啰嗦,“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滚了!” “好,晚辈告辞!”牛有道立马拱手拜别,他巴不得早点走人,后面的事他也不想参与,相信三派的人找到那些拍者的下落后,自有办法让其他人知道去追杀抢掠的方向。 第三零八章 不敢作死 手拿一沓金票的裴三娘抬头看了一眼,见牛有道这般没尊严的被呼来喝去,心里说不上是不是该同情,依稀记得在去大雪山的路上偶遇时的情形,这位那时还是挺洒脱的,哪怕是被楚安楼羞辱,也没表现的如此卑微过,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当时也的确是承过牛有道的人情,就算有心帮一把,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好出面说什么。 退一步说,能保命已经算是不错了,也不需要再说什么,若是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下,能活过眼前也难活过以后。 牛有道朝亭子里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对令狐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跟他出了亭子。 两人刚走下台阶,对面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人,抬手揭下了脸上的假面,对着二人微笑。 亭子里正欲说话的昆林树见了这一幕,暂时忍住了,冷眼旁观。 牛有道和令狐秋面面相觑,冒头露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封恩泰! 这位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两人相视无语中几乎是下意识同时心情一沉,说什么为兄弟情义,两人是不太信的,两人怀疑这位还是没有放弃那些出境文牒,想换另一种方式弄到手。 牛有道尤其能理解这位的心情,被天玉门派来办事,无所建树不说,反而惹出了麻烦,怕是急着将功赎罪。 他还真没有猜错,一开始捧场,以一万金币买走三万匹战马出境文牒的人就是天玉门的弟子,赚大了! 其实封恩泰也没想到一万金币能买下,因见牛有道主持拍卖,知道牛有道是想借此摆脱危险,他好歹是结拜大哥,想起个头,回头见到牛有道也好说话,遂帮牛有道的拍卖暖了个场,让门中弟子先举了手响应。 万万想不到的是,牛有道连其他人喊价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强卖了,逼着天玉门弟子强买了,这叫什么事。 现在露面也是担心两人待会儿遁入水里跑了不好找,他得问清这拍卖是怎么回事好做决定,何况连令狐秋都能卷进来,也认为不会有什么事。 两人赶紧迎了过去,牛有道沉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回头再说。”封恩泰偏头示意了一下,招呼上了两人就要离开。 两人有疑问也不好在这里问,也正要跟他走,谁想亭子里又传来一人淡淡的声音,“牛有道!” 牛有道停步转身,看向了说话的昆林树,“昆兄,有何吩咐?” “师兄!”火凤凰又拉了一下昆林树的袖子,依旧是示意他不要乱来。 昆林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他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言下之意是,他之前不干预什么,就是不想误事,如今对皇帝和三派来说,牛有道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说着顺手将火凤凰的手给拨开了。 火凤凰欲言又止,她担心昆林树出事,虽说天火教不会将卓超给放在眼里,但卓超毕竟是丹榜上的一流高手,师兄未必是卓超的对手,而牛有道可是能杀卓超的人,杀卓超之前已经是颇有盛名,盛名之下也并非人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认为牛有道如今低三下四很有可能是迫于目前的形势,不敢作死! 然而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和师兄争论什么,两人若仅仅是师兄妹的关系倒也好说,可两人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众目睽睽之下搞的男人没面子,夫为妻纲,以后让人家怎么看? 昆林树漫步走到了台阶前,居高临下看着牛有道,问:“听说你杀了卓超?” 亭里的人,亭外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向了他。 一阵风来,昆林树一身红袍衣袂飘飘,加之长的玉树临风,颇显风范。 这风范令亭外不少人暗赞,不愧是大家子弟。 难道这位是卓超的亲朋好友?牛有道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然而这是冰雪阁更新丹榜的定论,他不好当众说冰雪阁是在乱搞,只能委婉道:“我哪能杀卓超,实在是卓超一开始就不知被什么人给打成了重伤,让我捡了个便宜而已!” 令狐秋闻言瞅了下牛有道,这位跟自己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昆林树心道原来如此,就说嘛,这位怎么可能杀死卓超?表面上却淡然道:“谦虚了,重围之下杀燕使难道也是捡了便宜?” 牛有道搞不懂这位究竟是什么意思,回:“昆兄英明,还真是捡了便宜,其实吧,燕使看似是我杀的,其实是死在了其他国家使者的手上,有某些国家的使者可能和燕使有点较劲,故意拖住了燕使的随扈法师,才让我捡了这便宜。” 他说的也是事实,不是得到了某些人的相助,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杀不了宋隆。 而听他这么一说,不仅仅是昆林树,包括其他人想想也觉得有可能,诸国使者之间互相较劲,互相坑来坑去什么的太正常了,身在齐国京城的诸国使者不就是那样。 然而昆林树却不这样说,他今天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齐皇明白点什么的,“牛有道,太过谦虚可就是虚伪了。” 牛有道忙道:“不是谦虚,是真的没那能耐。” 昆林树:“是谦虚还是虚伪,手底下见真章,听说你是筑基期修为,我也是筑基期修为,你可愿接受我的挑战?” 众人讶异,包括牛有道在内,都没想到会冒出这出来。 大丘门的人和玄兵宗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昆林树搞什么鬼,堂堂名门大派当众这样搞的话,是不是有仗势欺人的嫌疑?再说了,你就算打赢了牛有道又有什么意义,在外人看来,天火教的弟子打赢牛有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赢了也沾不到什么光,何必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昆林树是天火教的人,也轮不到他们两派的人来管。 裴三娘暗暗为牛有道叫糟糕,昆林树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天火教这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心高气傲,那是敢动手教训皇子的人,这位开了口的话,怕是容不得牛有道拒绝,拒绝了在这位看来怕就是扫他面子。 她刚刚还以为牛有道委曲求全躲过了一劫,没想到又冒出这一出来。 她和牛有道多少有些交情,所以心里倒是有那么一丝提醒牛有道的意愿,让牛有道应战,对上这位不应战是不行的,然后痛快地输掉,能打赢也不能赢,否则搞的天火教颜面无光,天火教也不会放过他,必然是要杀他挽回面子的。 然而她又不好当众提醒,加之牛有道正与昆林树对视,也没有看她,她连使眼色的机会都没有。 与昆林树对视的牛有道,有那么一瞬间眼神中有犀利神色闪过,不过又迅速放缓了,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岂是昆兄的对手!” 昆林树:“别开口闭口提什么‘昆兄’,不敢应战的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与我称兄道弟。一句话,接不接受我的挑战?” 这话是赤裸裸的羞辱,牛有道不为所动,拱手道:“在下真不是昆先生的对手,在下愿当着所有人的面认输。”说罢转身,面对众人大声道:“在下牛有道,承认实力不如天火教昆林树昆先生,在此当众认输!” 接着又转身,对着昆林树拱手鞠躬,心悦诚服认输的样子。 现场不知多少人暗暗唏嘘,也能理解牛有道为了保命的行为。 话又说回来,承认不如天火教的人,在大家看来,也不算是多丢脸的事情。 昆林树淡然道:“是真心认输吗?” 牛有道再次鞠躬,“的确发自肺腑,诚心认输。” 昆林树:“人心隔肚皮,嘴上说真心没用,拿出点诚意来吧!这样,你自己斩断一条胳膊,我就算你是真心的。” 此话一出,不少人脸色变了,大丘门的秦庸等人与玄兵宗的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昆林树今天做的有点过了,人家牛有道都这样了,你这样咄咄逼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天火教好歹也是场面上的门派,何至于如此! 这边已经隐隐有些怀疑,昆林树是不是和牛有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恨纠葛? “师兄,既然人家已经认输了,就算了吧。”火凤凰上前,低声劝了昆林树一句。 昆林树霍然回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最终还是火凤凰雌伏,银牙略咬了咬唇,退下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以前两人没定亲的时候,她看不顺眼的还能对师兄随便指责的,师兄也能笑纳,不曾以这种眼神对过自己! 鞠躬中的牛有道身形僵住了,慢慢直起腰来,目光与昆林树投来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沉默了一阵,徐徐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有损,更何况是一条胳膊,还请昆先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昆林树硬邦邦一句,“我只问你一句,你断还是不断?” 两人目光对峙着,牛有道渐渐面露笑容,道:“看来我今天不应战是不行了!” 第三零九章 只可输,不可赢 “老弟…”令狐秋和封恩泰几乎是异口同声,有阻止的意思。 牛有道猛然抬手打住二人的话,“不过是比斗,又不是以命相搏,昆先生,你说是不是?” 昆林树微微一笑,放步慢慢走下台阶,指向了令狐秋和封恩泰,“不想比人多的话,就让开!” 封恩泰脸色有些难看,悔不该这个时候冒头,他心里清楚,昆林树若出了什么事,损了天火教的面子,天火教不会让这笑话持续下去,必会将这笑话快速了断,试问焉能放过牛有道? 同是门派中人,同理心在,所以有些道理他懂! 他不禁看向了一旁的令狐秋,若不是见这位在,他才不会冒头露面,因为他同样不信令狐秋是念及和牛有道的兄弟之情才陪同前来的,应该是认为不会有什么事才来的! 令狐秋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的确是认为不会有什么事才一起来的,否则定会躲的远远的,谁能想到会冒出这种事来,也不知这昆林树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昆林树既然敢挑战,二人觉得他肯定是有把握,觉得牛有道输的可能性很大,然而牛有道究竟是怎么杀的卓超谁也不清楚。这事让二人心里很没底,牛有道刚才是低三下四没错,可这家伙谁说的清楚,还是上清宗弟子时就敢杀宋九明的孙子,后面又杀燕使,这家伙发起飙来,很难保证会不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一旦昆林树出事,两人在大家眼里与牛有道的关系如此亲近,很难保证天火教不会迁怒到他们头上。 被昆林树勒令让开,令狐秋经过牛有道身边,迅速低声耳语了一句,“只可输,不可赢!” “老弟,只可输,不能赢啊!”封恩泰也同样交代了一声。 两人谆谆教诲,牛有道没任何反应,有没有把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两人也不知道。 两人退开,悬崖边围观的人也退开了,让出了空间,事不关己,都抱了看热闹的心思。 此时的天空,推来的乌云遮挡了阳光,令此地光线瞬间变暗不少,仿佛预示着一场异变。 昆林树停步在牛有道的对面,问:“准备好了没有?” 牛有道问:“昆先生想怎么比?” 昆林树:“放手一搏!” 牛有道微微颔首,上下看他一眼,“昆先生不用武器吗?” 昆林树:“天火教弟子从不用什么武器,人就是最好的武器!” 牛有道抬手腰间,解下了佩剑,信手往一侧扔了出去,那边的令狐秋抬手接在手中。 牛有道缓缓后退,与昆林树隔开了点距离,保持了一些冲动的空间,方止步而停。 两人四目相对,对峙中。 昆林树神情渐渐凝重,对方既然敢应战,他也不敢小觑。 能成为天火教这一辈弟子中的翘楚,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傲虽傲,藐视对方归藐视对方,然面对任何对手却从不敢轻敌,必然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 “如此欺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牛有道忽咆哮一声,身形突然一动,率先出手,一拳轰向了昆林树。 昆林树亦猛然一掌轰出接招。 拳掌撞击,轰一声震响,只见牛有道身上带出一阵狂风,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围观者皆吃惊不小,没想到昆林树一掌的威力如此强大,只一掌就轻易将牛有道给震飞了,从牛有道身上崩溃出的罡风就可见一般! 众人真的是没想到两人的实力差距竟然如此悬殊,难怪昆林树如此自信挑战,这天火教果然是名不虚传! 亭子里观战的秦庸等人亦多少一惊,昆林树的实力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 就连火凤凰也惊住了,没想到师兄竟隐藏有如此强悍的实力,自己居然不知道! 牛有道噗通一声,砸落在地,“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口角鲜血滴答。 众人面面相觑,只一招,牛有道便已落败,看来所谓的杀卓超还真是有猫腻。 “老弟,老三!”令狐秋和封恩泰闪身而来,左右搀了牛有道的胳膊扶起,皆关切询问,“怎么样?” 表面关怀,两人心里却是都松口气,败了好,败了就好! “呸!”牛有道吐了口血沫子,喘着粗气,对对面的昆林树道:“昆先生实力非凡,牛某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还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抬着一只手掌还未放下的昆林树还在愣神中,闻听此言,回过了神来,脸颊紧绷,眼中隐有怒火冒出! 刚才拳掌撞击的时候,他硬碰硬是想称称牛有道的底子如何,然而一交手,他几乎被吓了一跳,发现自己一掌打中对方,竟然如中败絮,自己的掌力打在牛有道的身上居然如泥牛入海一般! 他脑中当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碰上了高手! 他已经准备全力反击,谁知对方压根没给他反击的机会。 这位高手居然被他一掌就给震飞了! 什么情况?自己打出的掌力压根没有着力点,怎么可能把对方给震飞了?还把对方给打吐血了? 如此诡异的情况,他还是头回遇见,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待到牛有道干净利落地认输,他猛然间明白了! 对方哪是被他打倒了,摆明了是在偷偷放水,在故意暗中输给他! 心高气傲之人,自然有自负的原因,从进入天火教的第一天开始,无论什么比试,他都是赢的堂堂正正,什么时候需要像做贼似的占便宜? 对他来说,更可恨的是,牛有道一开始还喊出一句什么‘如此欺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然后一副要拼命的样子,结果被他一掌打飞了,最后还来个倒地吐血? 他很想问问牛有道,你做什么修士,干嘛不去演戏?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在把他当傻子耍,简直是奇耻大辱! 倘若现场有人看出了端倪,倘若哪天事情真相传开了,自己现在若当做赢了,以后岂不是要成为天大的笑话? 昆林树气得瑟瑟发抖,手指牛有道:“你果然是高手,演戏的高手,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否则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众人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被扶着,还在那抹口角鲜血的牛有道愣住,慢慢抬头看向对方。 没错,他是故意输的,他又不傻,也不需要令狐秋和封恩泰提醒,知道赢不得,只能是输,否则被天火教找麻烦的话,后患无穷! 于是他一招就败了,一招就震飞了,还自己施法逼自己吐口血出来! 总之就是要当众证明自己的确技不如人,想给足昆林树面子,你要面子我给你,你要踩我出名我也让你! 刚才交手那一招,他也是有意让昆林树知道深浅,让昆林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打败我,让昆林树知道他在给他面子,自己也认输了,昆林树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好歹,就应该放他一马! 谁想,昆林树居然不识相,居然自己揭穿了! 关键牛有道一点都不了解昆林树,若知道昆林树的为人,肯定不会演这出激怒人家。 被昆林树这么一搞,这戏似乎有些演不下去了! 众人还在茫然不解中,令狐秋和封恩泰也在一左一右面带狐疑地审视牛有道。 昆林树却在此刻徐徐张开双臂,空气躁动,附近的温度陡然升高。 只见他张开双臂的双掌猛然朝天一翻,掌心瞬间冒出两团火焰,双臂略一抖,两团火焰爆燃,瞬间将其给吞没,整个人宛若天神一般,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 此情此景,很是奇幻,是神还是仙?足以受众生膜拜! 牛有道瞳孔骤缩,见识了一把万千大法中的神奇一幕,凭空御火! 燃烧着烈焰的胳膊一抬,指向令狐秋和封恩泰,怒喝道:“没你们的事,不想找死就给我滚开!” 听他说没他们的事,有这句话就够了,令狐秋和封恩泰相视一眼,皆慢慢放开了牛有道的胳膊,随后快速退开了。 此时任谁都看出了,昆林树似乎真的动怒了! 烈焰中的昆林树又指向了牛有道,怒声道:“我再说一次,不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牛有道沉声道:“昆先生,我已败,也已承认技不如人,已经认输,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还敢嘴硬,找死!”昆林树恼羞成怒,一声怒喝,“我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双臂一挥,两条火龙成形,蓄势待发,就要怒轰向牛有道! “且慢!”牛有道猛然推掌喝止,“你若真想打,就先把话讲清楚,不划出规矩来,我只能是认输!” 火龙攻势暂缓,开始如游龙般在昆林树周身盘旋,高温不断扩向四周。 昆林树站在火中,冷厉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休要拖延!”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当我怕你不成!”牛有道忽勃然大怒,声音之大,铿锵有力,一声怒喝宛若晴天霹雳,令现场所有人皆心头一震。 他突然这么一爆发,瞬间令现场的气氛一变! 众人再看他怒气勃发的样子,与之前低三下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位刚才好像真的是故意输给昆树林的,演的还真像,居然没看出来! 第三一零章 生死由命 不少人暗暗兴奋,看来真的要有大热闹看了! 令狐秋和封恩泰却是暗暗心惊肉跳,一个个暗呼,老弟,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啊! 火凤凰心弦绷紧了起来,紧盯着牛有道。 亭子里的秦庸等人面面相觑,牛有道之前在佯装战败? 大家不傻,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牛有道想佯败走人,不想惹麻烦,这是被昆林树给缠的没办法了! 被当众辱骂,昆林树身上的火势暴涨! 牛有道并未罢休,因为他现在看出了昆林树此人的傲劲,抬手怒指,“我忍你、让你,是因为我对天火教的敬重,不愿亵渎天火教!我也自知惹不起天火教,方对你一而再地退让,却不想天火教竟有你这般不知好歹之人,你想打是吗?你如果是以天火教来仗势欺人,我甘愿认输,你如果是以你个人的身份来挑战,我随时奉陪!” 昆林树怒回,“不关天火教的事,就以我个人身份!” 牛有道怒喝:“何以证明?何以保证你输了天火教不会找我麻烦?你嘴上说你个人挑战我,实际上背后却站着整个天火教来对我施压,你输了你同门源源不绝冒出,这算哪门子个人挑战?哪来的公平可言?我认输让你赢还不够吗?明知我不敢得罪天火教,还说什么放手一搏,还让我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如此装腔作势,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般无耻的,你让天下人来评评理,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此言句句诛心,昆林树气得瑟瑟发抖,可人家说的有理,竟令他无言以驳。 怒气之下,昆林树胳膊一挥,身上烈焰瞬间虚晃消失,霍然回头,“在场的都可以作证,还请大丘门和玄兵宗的弟子一起作证,此乃我个人与牛有道的挑战,胜负皆与天火教无关!” 又回头指向牛有道,“这下你满意了?” 牛有道问:“大丘门和玄兵宗弟子可愿代表两派作保?” 亭子里的两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嘀咕,我们做这个保合适吗?还代表两派?万一你昆林树出了事,天火教为你出头,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作保的人两面不是人? 有人心里甚至在想,直接将这牛有道宰了不就完了,何必这么啰嗦,还拖我们下水,这昆林树的矫情劲实在让人受不了! 火凤凰一脸为难道:“师兄,你就放他一马吧?” 秦庸捏了捏额头,“昆林树,算了吧,何必跟这种人计较。” 两人能说出这种话来,给人感觉都不看好自己似的,把昆林树给气得够呛,不但是皇帝,难道在大家的眼里自己就显得这般无能? 牛有道伸手指向亭子里,“你都看到了,没人愿意作保,纯粹是仗势欺人,一场不公平的比斗,还比什么比?我认输,算你赢!” 昆林树再次回头转身,“我已言明,是我个人的事,和天火教无关,不需要你们担任何责任,只是让你们做个保说个公道话而已,没有什么不可的!秦兄,胡兄,莫非看不起我天火教,觉得我天火教会言而无信?” 秦兄指的是大丘门的秦庸,胡兄指的是玄兵宗的胡天寒。 看不起的话都冒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眼,很无奈,胡天寒偏头问火凤凰,“火凤凰,昆林树现在不冷静,他是你的师兄,又是你的未婚夫,你代表天火教先表个态吧!你若说可以,我们就作这个保,你若不答应,那这保我们是不好作的。” 未婚妻?牛有道多看了火凤凰一眼。 天空飘下了细雨,昆林树站在雨中,看着自己师妹。 火凤凰咬唇不语,不愿松这个口,牛有道杀卓超之事让她心里颇为忌惮,两人还有婚约,不想师兄出什么意外。 昆林树挪步,慢慢走进了亭子里,站在了火凤凰跟前,“师妹!” 火凤凰低头,不愿面对,也不愿点这个头。 胡天寒干咳一声,“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大家都散了吧!”转身就要走人,不想牵扯进这些破事里。 昆林树有些急了,当场说出了重话,“师妹不愿与我一心吗?” 火凤凰猛抬头,与之对视,眼眶红了,隐有泪光,渐露牵强笑意,“好吧,我答应!” 昆林树心房狠狠揪了一把,却立刻回头喊住两派的人,“胡兄,秦兄!” 秦庸和胡天寒颇为无奈,后者问:“秦兄,你什么意思?” 秦庸叹道:“既然天火教执意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好!”胡天寒点头,看向外面的牛有道,喊道:“牛有道,你都听到了?” 牛有道:“两派如此给他面子,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了,我若赢了,两派不会为他出头找我麻烦吧?” 胡天寒怒了,“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敢打就不敢打,少找什么借口,我们犯得着为他出头吗?” 牛有道:“我可不可以视这话为两派的保证?”目光瞅向了秦庸。 秦庸两眼略眯,怎么感觉这家伙在步步为营,似乎在断昆林树的活路,为自己酝酿退路,这是想对昆林树下毒手,还是另有所图? 胡天寒大手一挥,“你放心,我玄兵宗不会介入你们的破事,不会为他出头,你爱打不打!” 秦庸瞥了他一眼,徐徐道:“前提是你不在齐国境内乱来!”既做了保证,某种程度上又帮胡天寒的话补了漏,若敢在齐国境内乱来,大丘门还是会出手的。 昆林树转身出了亭子,再次与牛有道对峙在一起,“现在可以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吗?” 牛有道:“我出手可没什么轻重!”慢慢回头看向了令狐秋和封恩泰,“大哥,二哥,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若死在对方手上,收尸便可,不需为我报仇!” 封恩泰和令狐秋相当无语,我们为你报仇?开什么玩笑?我们有那本事吗? 秦庸的眼皮子却是猛跳了一下,越发意识到了牛有道话中暗藏的杀机,感觉牛有道已经摸清了昆林树的脉门,担心昆林树着道。 然而担心什么来什么,果然,昆林树亦跟着大声道:“此乃我个人和牛有道之间的事,不关天火教的事,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挑战怎么变成了生死决斗?火凤凰亦猛然惊觉到了什么,突然喊道:“师兄…” 昆林树等待多时,早已渴于一战,已听不进劝,双臂一抖,浑身烈焰再次燃烧,天空落下的细雨一接近便化作了雾气,喝道:“拿上你的武器,免得说我胜之不武!” 牛有道一脸讥讽,“就凭你?对付你这种自以为是、不以为耻的人,还用不上武器!” 昆林树大怒,也就不客气了,挥臂就是一条火龙狂轰向牛有道。 牛有道身形嗖一声弹空而起,脚下躲过了轰杀而来的火龙,身形笔直冲天而起,瞬间到了空中十几丈的高度。 火龙回旋,烈焰中的昆林树亦冲天而起,如流星火球般追向空中的牛有道。 升空的牛有道去势已竭,身形空翻,头下脚上,张开双臂平衡去向,朝下方冲上来的昆林树倒冲而去。 冲天而起的昆林树双臂连挥,身上一条条火龙迸发而出,宛若一只长出了条条长腿的大蜘蛛一般,一条条火龙狂轰向牛有道。 场面壮观炫丽,不少人暗暗惊叹,这天火教果然是非同凡响! 令狐秋和封恩泰暗暗为牛有道担心,昆林树说是不用武器,身上却处处是武器,现在的牛有道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不少人觉得牛有道的对战决策是错的,不应该到空中去,人在空中腾挪躲避的可用选择反而更小了。 亭子里的人已经全部闪身而出,抬头看向空中的交战。 一条火龙迎面轰来,牛有道不躲不避,单掌迎出,拍在了火龙上,只这瞬间,全身过火,火焰立刻从头到尾兜住了他的全身。 下面抬头观望的众人暗为牛有道喊了声糟糕! 然而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乾坤诀本就是阴阳平衡之术,牛有道根本不惧火,否则岂敢叫嚣决一死战! 真正对牛有道能产生威胁的不是烈焰,而是昆林树附加于火焰上的攻击力道。 所以并未出现烈焰焚身的情况,火龙撞在了牛有道的手掌上,立刻涌向他全身,导向脚部,如四射喷发的烟火般散去,如在他脚部上空盛开的火焰花朵,然后消失于冥冥之中。 一道接一道的火龙击中牛有道,一道道焰火绽放在空中,这一幕的炫丽将这阴云密布的天空点缀的华丽夺目。 昆林树大吃一惊,火焰本受他操控,但却发现火焰一击中牛有道后,附着在火焰上的法力立刻崩溃,火焰便不受他控制了。 观战的火凤凰脸色一变,秦庸沉声道:“不好,天火教的天火玄功对这厮没有影响!” 瞬间的变化太快,交手双方的速度也快,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空中交战的双方,一上一下的两个人已经正面撞击在了一起。 牛有道已冲进了裹着昆林树的火球中,乾坤掌已是一掌狂轰而出! 昆林树躲避不及,被牛有道近了身,仓促间已无多余选择,拼尽一身修为,亦全力一掌轰出,双方掌对掌硬拼! 轰!空中一声震响,昆林树身上的火焰如荡开的涟漪般当空扩散,如一道道火焰金刚圈般震散。 火球先是震开如金刚圈,金刚圈后又崩溃成团团花絮,化作一团团花絮消散,此情此景瑰丽夺目。 第三一一章 惨败 对掌的瞬间,昆林树已发现不妙,之前一掌打中牛有道的诡异感觉又出现了,感觉自己的掌力在牛有道身上没有着力点,就像打在了空气上。 十分荒谬的感觉! 明明已经打中了! 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 而顺着自己手掌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森冷和滚烫交织袭来,形成燎原之势。 他立刻施法化解阻拦,那股滚烫的力道他倒不怕,迅速被他的天火玄功给消融,要让他以天火玄功压制的是那道森冷酷寒力道,幸好阴阳相克,聚集热能化解那道酷寒并不算困难。 然而交战的仓促瞬间,哪有时间容他慢慢化解。 一上一下,错身而过的当口,牛有道又岂会只打一掌就算了,另一掌已迸发而出。 昆林树怒挥另一只胳膊格挡开,然牛有道另一掌又见缝插针轰来。 昆林树中了乾坤掌的那一条胳膊尚在化解中,动作僵硬,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趟,哪还挡的住牛有道的接连三掌。 砰!牛有道一掌穿过他挥舞的双臂,正中他胸口! 昆林树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整个人当空震飞了出去。 砰!双方交错分离的瞬间,牛有道凌空补了一脚,正中昆林树的后背。 “师兄!” 还不见这一脚攻击,昆林树胸口中了一掌时,下方的火凤凰就已发出一声悲鸣惊呼。 集中法力在胸膛硬抗一掌已是吃不消,后背又挨一记重击,昆林树身上护体的法力已被击溃,似乎能听到自己体内骨骼断裂的嘎嘣声,血气遭受巨大力道的冲撞,已不受控制宣泄而出。 “噗!”昆林树当空狂喷出一口血来,震飞了出去。 双方交错的交战出手过程很快,火球震开如金刚圈溃散还未散尽,飞出的昆林树撞入了火焰溃散余波中,衣服燃火,被自己的火焰反噬,有点玩火自?焚的味道。 双方约好的一战,事先已经说明了生死有命,是单挑,按理说其他人不好插手。 然而下方的火凤凰无法坐视不理,无法坐视昆林树去死,人已弹射向空中,射向昆林树,急抢而去。 从涟漪般扩散火焰中冲下来的牛有道双臂一展,拐弯掠向了亭台的屋顶上,凌空翻身,人在屋顶上顿足一点,转眼又冲了出去,再次飞向昆林树,目光直盯目标,一脸肃杀,凶狠劲头毕露无疑!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牛有道不肯罢手,又再次出击,都意识到了什么。 明显已将昆林树给打成了重伤,还要出击,牛有道这是要痛下杀手啊! 令狐秋和封恩泰神情抽搐,疯了么? 今日两人方知这位小老弟的脾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要搞到底。 现在两人才明白牛有道为何要让三派作保,这是被昆林树给激怒了,忍无可忍要杀人了! 身上燃着火光的昆林树在空中翻滚而落,飞来的火凤凰张臂抱住了他,他身上火光也在瞬间被火凤凰给降服。 后方又有动静,火凤凰回头一看,见到牛有道再次杀来,身上爆出火焰,烈焰化作一只大鸟,煽动着火焰双翅,迅速横飞甩拖追杀! 牛有道双臂一张,气翼布张,御风飞行,身形一侧,快速绕了个弯追去。 就在这时,嗖嗖寒光射来,一片片宛若鳞甲的锋刃亮片犹如被无形珠线所串联,布成了盘旋大阵一般,又犹如一面竖立在空中的巨型旋转盾牌,将追杀的牛有道和逃逸的火凤凰给隔开了。 牛有道迅速侧身绕飞,绕开了,不明情况,不敢硬碰。 而火凤凰已经抱着昆林树落地,落在了亭子外面。 扯下了身上黑披风的胡天寒啪一声合掌身前,空中盘旋鳞甲大阵加快旋转,又如珠线般从空中抽离了回来。 他身上衣服明显是特制的,鳞片飞回,嗖嗖挂回了他的身上。 当最后一片鳞甲上身,胡天寒身上如同穿了一件战甲一般,此正是玄兵宗的武器! 他之所以出手急救,是因为他是带头作保的,真要因为他的作保而导致昆林树被杀,回头也尴尬。而情况明摆着,连昆林树都不是牛有道的对手,火凤凰估计更加够呛,遂紧急出手。 当然,牛有道也许未必能追上火凤凰,但火凤凰抱着一个人肯定飞不快,不见得能摆脱牛有道,昆林树似乎需要急救,让牛有道继续追杀下去不妥。 牛有道的修为,以法力结成的气翼无法在空中一直不落地,也已闪身飞回了这边,唰一声落地! 秦庸一个闪身,拦在了火凤凰和牛有道之间,胡天寒都出手了,他也得意思一下。 牛有道沉声道:“什么意思?莫非你们三派的作保承诺不算数,要联手对付我吗?”一脸杀气,哪还有之前的软弱模样,他也知道,三派若要联手对付他的话,这个时候再装孙子也没了任何意义,彻底撕下了伪装! 令狐秋和封恩泰已经闪了过来,左右各拉住了牛有道的一条胳膊,反复劝着,“老弟,算了,算了!” 秦庸摇头道:“牛兄弟,我们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想奉劝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赶尽杀绝对你没好处!”说罢侧身让开了,手指跪坐在地上的火凤凰怀里的昆林树,“比试已经结束,他已被你打成重伤,已没了再战之力,已经输了,比斗应就此结束!” 令狐秋暗暗唏嘘,记得之前秦庸可是让牛有道滚的,哪会以什么‘牛兄弟’相称,这人呐,就是不知不觉中这么现实,自身的实力才是博得人尊敬的关键呐! 此时的昆林树头发都烧的差不多了,眉毛也没了,半张脸似乎被火给烧焦了,一只眼的眼皮似乎已被烧的连住,只能睁开半条缝,已经毁容。身上衣服也被烧焦了大半,惨不忍睹,口鼻还不时有鲜血涌出,一只眼和只能半睁的一只眼在盯着牛有道,胸脯急促起伏,喘着断断续续的粗气,随时要断气一般。 中了乾坤掌的身躯在哆嗦颤抖着。 “他输了,输了,不打了,你赢了!”满脸泪光的火凤凰连连帮昆林树认输,昆林树的伤势很重,再耗下去随时会毙命,需得急救,哪还能跟牛有道耗下去,她赶紧认输。 旁观的两派弟子看的暗叹,一个玉树临风的英俊男人,转眼变成了这样,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玩火自?焚! 若非如此的话,顶多是受重伤,不至于毁容成这般模样。 牛有道脸上杀气未消,实在昆林树欺人太甚,非要把他往死里逼,他也没打算放过对方,所以下了杀手,然而现在这情况,他也知道无法再继续出手,只能是罢手。 不过却盯着苟延残喘的昆林树冷笑道:“说什么生死由命,简直是笑话,你命比我好得多,换了是我落败,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没人会出手阻拦你杀我!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要忍让于你,你现在该明白不是你了不起,而是你沾了天火教的光!得饶人处且饶人,说的好,秦兄的这句话,我转送给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昆林树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身体剧烈抽搐着。 “师兄!”火凤凰悲声安抚,泪如雨下。 牛有道抬眼看向大丘门和玄兵宗诸人,问:“我可以走了吗?” “哎呀,废什么话,走吧走吧。”胡天寒连连挥手赶他走,今天这事闹心的很,早知昆林树这么不堪一击,鬼才作这个保,回头怕是还得对师门好一通解释,搞不好还得白白遭趟训斥。 “告辞!”牛有道扔下话,双臂一抖,甩开左右纠缠的令狐秋和封恩泰,一把将令狐秋手中剑夺了回来,转身飞掠过众人头顶,快速离去。 令狐秋和封恩泰对三派的人连连拱手后也迅速飞离追去。 其他观战者尚暗暗感叹,发现牛有道的实力有些深不可测,这昆林树一个照面就败在了牛有道的手上,面对牛有道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就这样还敢咄咄逼人挑战牛有道,惨败呀,真正是闹了一场笑话! 现在大家不免又联想到了传言中的卓超之死,今天看来,卓超能死在牛有道的手上,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什么看,还不滚!”胡天寒又是一声吼。 观望的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纷纷飞离而去。 天空下着细雨,火凤凰等人把昆林树弄进了亭子里一阵急救…… 天镜湖,三道人影在湖面急掠。 想到之前的事情,令狐秋忍不住夸道:“老弟,你实力不凡呐,这昆林树我可是听说过,天火教这一辈中的翘楚,结果一个照面就败在你手上,这回你估计不仅仅是要扬名了,怕是要真正引起那些大门派的人注意了!” “我宁愿不扬这名!”牛有道自嘲一声,回头看向了封恩泰,“大哥,你不是走了吗?” 令狐秋也回头看去:“对,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封恩泰叹道:“战马的事,我总得给师门一个交代吧,有这拍卖的机会,我焉能不来看看?” 第三一二章 你这次玩大了 令狐秋:“你难道不知道这拍卖的东西难以吞下?” 封恩泰:“谁不知道?知道又怎样?来齐国这边折腾战马的,就算不参与这拍卖,又有几个能顺利的?哪个不冒险?有几个不打打杀杀的?有机会总得试试吧,否则怎会来这么多人。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知道拍卖的事,事先为何不告诉我?” 令狐秋:“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不想你卷入,免得你左右为难。对了…”他左右看了看,“为何不见其他人,天玉门就你一个人来参加拍卖?” 封恩泰:“已经先走了。” 令狐秋:“回去了?就你一个人在这边折腾战马的事?不可能吧?” 封恩泰:“我是说他们已经带了拍品走了,我回头还要和他们碰头,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拍品?”令狐秋和牛有道脸色大变,双双停在了湖面,眼睁睁看着封恩泰从眼前飞去了前面。 前面落在湖面的封恩泰回头一看,又闪身飞了回来,问:“什么意思?” 牛有道沉声问道:“你拍下了那批出境文牒?” 封恩泰忍不住乐了,“第一份就是我们拍下的,说来得感谢老弟你,一万金币就硬塞给了我们,可谓省了不少钱,简直和白送的没什么区别。接下来该考虑怎么躲避麻烦了。你放心,若能顺利将战马弄回去,这份功劳少不了你的,我一定会帮你说话。” 令狐秋和牛有道哑口无言,怔怔看着他,那表情都有种恨不得将他给暴揍一顿的感觉。 封恩泰狐疑,“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牛有道咬牙切齿道:“第一份是你拍的?” 封恩泰苦笑:“第一份我还真没打算拍到手,谁能想到老弟你有够直接,咱们的人一举手,你就硬塞给了咱们自己,我开始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识破了咱们自己人的身份故意送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令狐秋神情抽搐道:“我说老封,你知道这东西有麻烦还敢拍?” 封恩泰:“我这不是看没人响应老三的拍卖…我明知老三要靠这次的拍卖脱身,焉能坐视不理,自然帮他暖暖场。麻烦固然是有,不过我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事先在水下摸排了一下,确认下面没有埋伏人,这天镜湖区域浩大,谁知道我们从哪上的岸,只要不被人盯上,未必没有脱手的机会。若没点把握,我焉敢轻易拍下。” 牛有道仰天长吐出一口气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算是服了你!” 啪!令狐秋也抬手拍在了额头,“完了完了,我说老封,你这次玩大了。” 封恩泰惊疑不定道:“你们这反应是几个意思?” 令狐秋手从额头放下,连连反敲手背,“老大呀老大,我算是服了你了,天玉门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派你来弄战马,你这是不怕天玉门弟子死光光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道理我今天算是理解了个透彻。我说你呀,你明知有问题,还碰他作甚,老三已经帮你把事抗下了,你他妈的居然又把事情给揽了回去,你这是想气死我们呐!” 牛有道低头叹气道:“二哥,你别说了,我现在上吊的心思都有了,或者捅他一万刀也行。我还不想死,否则我也不用跟昆林树打那一场,借把刀给我用用。” 令狐秋:“刀我没有,你手上的剑也行,你放心,我保证不拦你,捅吧!” 见牛有道真恨不得拔剑宰了自己的样子,封恩泰迅速飘浮开了些距离,“我说你们两个给我把话说清楚!” “唉哟!”令狐秋双手捂面道:“老大呀,你还不明白吗?那出境文牒有问题啊!” 封恩泰狐疑道:“假的?” 令狐秋快哭了,抬脸,哭笑不得道:“假什么假,出境文牒上做了手脚,上面抹了东西,只要那文牒在身上,你往哪跑都没用,都能找到你,都能指引去一大堆人对你围追堵截。你说你,你这叫干的什么事啊!” 封恩泰懵了,旋即露出一副令人发指的模样,指着两人,怒道:“你们老实交代,这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何瞒着我?” 令狐秋:“瞒什么瞒,都让你顺利脱身了,我们为你来这里冒险,你还有脸倒打一耙?” “不行不行!”封恩泰一脸焦虑不安的样子,意识到麻烦大了,搞不好还真要让自己带来的天玉门弟子死光光。 令狐秋:“什么不行?” 封恩泰在水面跺脚,跺的水花四溅,“还能什么不行,我得赶快找到门中弟子,赶快通知他们,让他们尽快消除文牒上的隐患。你们喜欢瞒我,慢慢瞒去,我不奉陪了,告辞!” “等等!”牛有道紧急伸手喊住他,“消除文牒上的隐患?你想怎么消除?” 封恩泰:“还能怎么消除?自然是消除文牒上的诱导气味,或者找什么东西把文牒彻底封死,让气味无法出现,免得泄露行踪诱导追兵。不跟你们扯了,我得尽快处理,否则要出大事!” 他刚转身,牛有道已经闪来,一把拉住了他胳膊,“那我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是我说你,你都假装败了一次了,再装败一次又怎样,何必要对人下死手?你反正不怕麻烦,你就折腾去吧,还问我怎么办,我可管不着你。” “你的意思是让我正儿八经被那昆林树打伤才叫败?就凭那家伙的傲劲,不从我身上切点东西下来彰显绝对胜负,你觉得他会轻易罢手吗?老封,你还是我结拜大哥吗?” “你们扯哪去了?都不急是不是?”令狐秋伸手打住二人。 牛有道立马把话题拉回来,“老大,我问你,你把文牒上的隐患消除了,我怎么办?” 封恩泰:“你东西都已经拍出去了,关你什么事?” 令狐秋上下瞅他一眼,“老大,你老实告诉我,天玉门弄战马的事,是不是别人都推辞,所以才派了你来?” “你怎么知道?”封恩泰愣了一下。 这回轮到牛有道忍不住抬手拍额头了,令狐秋则是左看右看地“呵呵”了两声。 封恩泰似乎觉得这样说师门不太妥当,沉吟道:“其实也谈不上大家都推辞,只是都知道这事难办,一时间没人表态,事情总得有人来办吧,是我主动要求来的。” 牛有道低眉垂眼,嘀嘀咕咕道:“彭又在肯定还劝你再考虑考虑。” 封恩泰这次真是震惊了,“你连这都能猜到?” 令狐秋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冒出一句,“其实彭掌门想派其他人来,不想让你受这罪,但是你主动表态了,彭掌门不好强迫那些未表态的,所以才劝你的,你不来,才好让其他人来。” 封恩泰叹道:“我和掌门是出自同一个师傅,两人关系算是比较好的,师兄为我好我也知道,正因为如此,关键时刻我才要站出来为师门分忧!” “分忧?呵呵,我估计彭又在捅你两刀的心都有了。”牛有道仰天长叹。 封恩泰:“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令狐秋连忙圆场道:“老大,除了参与做手脚的人,没人知道文牒上做了手脚,你手上的三张文牒断了线索,你觉得他们会怀疑谁?他们第一个就会怀疑到老三的头上,不说皇帝找老三算账,就凭老三把那昆林树给打成那样,碍于之前的承诺也许不好找老三的麻烦,弄出这事来,岂不是要让天火教把老三往死里弄?” “这…”封恩泰皱眉,迟疑道:“老三现在就可以走,你人离开了齐国境内…” 牛有道翻白眼道:“还能等到我走了再对我进行追杀不成?你去帮我跟他们商量商量?” 令狐秋:“老大,这也是为你好,老三身边不就这些人,你还在拍卖的地方出现了,一旦怀疑到了老三头上,能不怀疑你天玉门吗?人家锁定了目标,你消除气味有什么用?齐国境内照样追杀你天玉门!” 牛有道:“你拿着那文牒能把战马带出关吗?带出了关,人家齐国若以整个朝廷之力来对付你,你走陆路也跑不掉的,人家随便跟诸国打个招呼,不说别的,就以战马为条件,也随时能让你所经过的地方势力把你们给扣下来。” 令狐秋又补一句,“至于什么海路,咱们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老大,人家掌握了其他七张文牒的去向,剩下的三张他们若想针对的话,你拿着也发挥不了作用,还要给自己招麻烦,何必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令封恩泰虚了,忧虑道:“那怎么办?”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弃掉,别吭声,有人抢的话,就麻利点扔给人家捡就行了,能躲多远躲多远,总之还想在齐国混下去的话,就不要在这事上跟齐国朝廷对着来,战马的事咱们另想办法!” 封恩泰有点惋惜道:“三万匹战马的出境文牒啊!又白白浪费一万金币!” 令狐秋拱手道:“老大,现在就别在乎这个了,人家说不定已经开始对你天玉门的弟子展开追杀了,你还真想让你的人死光啊!” 封恩泰一惊,“事不宜迟,我先走了!”扔下话,嗖一声就飞走了。8) 第三一三章 真乃大丈夫也 “唉!”令狐秋抱臂摇头,目送。 “我们也走吧!”牛有道亦飞身而去。 两人一路急掠,出了天镜湖落地后继续朝京城方向而去。 察觉到去向的令狐秋惊问:“你这是要去京城吗?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看看情况吧。” 牛有道:“我威胁昊云图,早就怀疑昊云图不会放过我,昆林树这人有点傲骨,我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之前他未必会将我放在眼里,绝不会无缘无故死缠着我不放,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必有原因!” 令狐秋略露思索神色,琢磨了一会儿,问:“你怀疑是昊云图在搞鬼?” 牛有道:“没有证据。” 令狐秋惊疑道:“这事还要什么证据,你既然怀疑他要害你,还不避开,还往京城跑干嘛?” 牛有道:“确认一下!何况此时跑未必有去京城安全!” 令狐秋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四周,没见有被人跟踪的迹象,方问:“去京城更安全?” 牛有道没有回答,事情原委他现在还不便对任何外人透露。 道理很简单,皇帝若是想弄死他,众目睽睽之下哪能容他轻易跑掉,那他留在京城的后手反而有可能发挥作用,所以要尽快赶回京城。 只有他回到了京城,才可将京城外面可能存在的针对他的力量给转移开、给打消掉,才能把针对他的注意力给吸引在京城里面。一旦发生不测,立刻在京城制造巨大骚乱,而城外一时间又没有针对他的力量,他才有可能顺利脱身远离京城,至于以后面临的追杀那是以后的事情,再视情况想办法应对。 在这边实力不如人,势力也不如人,对许多情况又不了解,才刚来,便已是步步惊心。 对他来说,现在每做出的一个抉择都是在冒险,都宛若是在刀尖上跳舞,容不得他拖拖拉拉、犹豫不决! 皇宫大内,殿宇内,在端坐的昊云图目光注视下,一貌美妃子从汤钵里盛了一碗汤,双手奉上,柔声道:“陛下,这是臣妾刚为陛下熬的,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有心了。”昊云图接到手尝了几口,点了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那妃子立刻笑靥如花,在旁对这道汤品论起来,说用了什么食材,花了多少时间熬制之类的。 大内总管步寻来到,见状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束手站在了一边,昊云图目光瞥来时,他略欠身给出了示意。 一碗汤喝尽,昊云图手中碗递出,貌美妃子接到手,笑道:“陛下喜欢就多喝一点。” “不用,寡人还有公务要处理,退下吧。”昊云图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貌美妃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过还是乖乖应了声是,随后迅速收拾了汤碗之类的,装回了食盒里,提了出去。 这时,步寻才上前,袖子里掏出一份密报呈上,“拍卖已经结束了,不出陛下所料,昆林树果然挑衅牛有道。” 昊云图哦了声,笑问:“结果如何?” 步寻回:“昆林树被牛有道打成了重伤。” 昊云图惊讶,“昆林树不是牛有道的对手?” 步寻摇头:“的确不是牛有道的对手,只一个照面便被打成重伤,对上牛有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若非三派的人出面拦住牛有道,昆林树的小命已经没了。消息传来前,昆林树尚在紧急抢救中,的确伤的很重。” 有些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昊云图迅速打开了手上密报,查看奏报的详情,阅览详细经过。 拍卖的经过,之后昆林树如何挑衅,牛有道如何忍让,之后两人又是怎么动的手,直到昆林树重伤被抢下,过程在密报中陈述的清清楚楚。 看过之后,手中密报合上,昊云图静默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徐徐冒出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寡人之前倒是小看了这个牛有道。” 密报又打开,再次略作审视,微微颔首道:“不动则以,似潜龙在渊,动则如惊雷,气吞四方,视群雄如无物!有理有据,步步为营,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且能屈能伸,是真好汉,真乃大丈夫也!” 在他这种人的眼里,谁受点屈辱并不妨碍他对一个人的最终评价,在他看来,这世上哪有不受折辱的人,连他也不能例外,遇上什么事都硬碰硬的人在他看来才是蠢货。 他所在的高度看人有他的角度。 步寻笑笑,问:“这个牛有道,陛下下一步打算如何?” 昊云图扔下了手中密报,起身,走出了长案后面,来到了一侧的大幅地图前,走到了燕国地域,手指着找到了南州,指尖最后落在了青山郡的位置,问:“步寻,你说说看,他来我齐国所谓何来?” 步寻走到他身边,“来此的修士,大多都是冲陛下境内的战马而来,而燕国庸平郡王商朝宗背后最大的靠山天玉门的人也来了。近年,商朝宗将两郡之地经营的有声有色,怕是有了些财力,夹缝中求存,光有财力不行,缺少武力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所以发展武力应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牛有道应该也是为战马来的。” 昊云图放眼整个燕国地域,“若商建伯还在,不知是他的英扬武烈卫厉害,还是寡人的骁骑军更胜一筹!” 步寻:“自然是陛下更胜一筹!” 昊云图笑着斜他一眼,戏谑道:“尽说拍马屁的话,双方没交过手,你怎么知道是寡人的人马更厉害?” 步寻摇头:“老奴并非是拍马屁,说的是事实。” 昊云图哦了声,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事实何在?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寡人眼里可容不得身边尽是些只知阿谀奉承的马屁精,定要重重的罚你!” 步寻先欠身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方不疾不徐道:“理由很简单,呼延无恨不是商建伯,陛下也不是燕皇商建雄。商建雄无容人之量,容不下商建伯,处处掣肘,主帅受制,这样的英扬武烈卫还如何征战?再厉害也只能是境内御敌,断没有境外出击的可能。” “商建伯死后,商建雄更是一手瓦解了燕国赖以威震天下的英扬武烈卫,以至于令燕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国土大块沦丧敌国之手。若商建伯还在,韩国焉敢侵犯燕国?” “然陛下则不一样,陛下雄才大略,自陛下继位以来,励精图治,齐国国力日渐昌盛。掣肘齐国的那些门派,亦被陛下平衡驾驭住了。反观商建雄可有这能力?否则何至于把燕国给弄成这样?两国交战,说到底拼的是国力,就算英扬武烈卫强过骁骑军又如何?燕国的国力不如齐国,内部乱象丛生,对上陛下的大军,必败无疑,自然是陛下更胜一筹!” 昊云图指着他呵呵笑道:“你这个滑头,寡人让你比较两支大军,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比起了两国国力。”话虽这样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步寻欠身道:“是老奴愚钝。” 昊云图的目光落在了青山郡上,“虎父无犬子,不得不承认,商建伯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目前看起来倒是搞的像模像样!只是这燕国的情形,怕是撑不住太久,照这情况下去,若再无改观,怕是撑不了十年!” 步寻目光也落在了地图上,“一旦机会来到,韩国、赵国、宋国必然会群起而攻,分疆裂土,将其瓜分,要重蹈秦国覆辙!” 昊云图目光远眺地图另一头,盯在了那方令他牙痒痒的国家,恨声道:“晋国骄横,穷兵黩武,屡有犯我之心,齐、卫两国联手才将其给钳制住,一旦燕国大乱,我齐国又无力东顾,难道眼睁睁看着东方诸国坐大不成?一旦坐大,我齐国东西两侧必将是腹背受敌!” 步寻不知他现在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询问:“陛下的意思是?” 昊云图负手在地图前徘徊着,思索着,“牛有道,此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雅量,又有如此能耐,若能渡得重重关山,将来必是号人物!这种人,一旦把仇结深了,又除不掉让他走脱了的话,必为后患,放眼长远,寡人欲示好于他,他不是想要战马吗?寡人给他!” 步寻看了看地图,迟疑道:“就算他能把战马带回去,区区商朝宗怕是难以挽回燕国颓势!” 昊云图停步在燕国地域前,盯着地图徐徐道:“就算燕国分崩离析,商朝宗和燕国的其他诸侯也是不一样的。” “其他诸侯可归顺强者换取荣华富贵,商朝宗乃手握兵权的燕国皇室,又是商建伯的儿子,又有进取之心,可谓身系商氏最后一丝希望。他若败,商氏有灭族之忧,诸国不会再让商氏有崛起的可能。他若强在,诸国多少会有些忌惮,怕引来商朝宗针对性的疯狂报复,一时间必不敢大肆屠杀商氏族人。” “所以,于情于理,商朝宗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燕国这样垮掉。燕国灭亡,若有死战到底者,必然是商朝宗,至少不会轻易归顺投降!” “我齐国既然无力东顾,就算燕国大势难以挽回,也不能让东部诸国太过顺利。可寡人又担心商建雄,商建雄这家伙对外不行,对内倒不像是个手软的人,商朝宗若是壮大了,商建雄会不会摁奈不住对商朝宗出手?这样又会导致燕国大乱提前到来,这不是寡人目前希望看到的。” 第三一四章 等 步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扶持商朝宗,然而公然支持又怕引起商建雄的反扑,这是想从牛有道这边拐个弯。 “你觉得这个牛有道在商朝宗那边说话有份量吗?”昊云图忽又问了他一句。 步寻迅速跟上他的思路思考,略琢磨后,回道:“据青山郡那边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如今的牛有道在青山郡那边近乎隐居,很少和商朝宗接触。有一点可以确认,从种种迹象来看,牛有道几乎没插手过两郡之地的军政事物,表面上看起来,牛有道对商朝宗似乎没什么影响,但隐居之地的情况外人无法接近,也难以探知。” “不过有几点是值得深思的,商朝宗和妹妹商淑清的兄妹之情不错,商淑清对哥哥商朝宗有一定的影响力是公认的,偏偏商淑清也搬到了牛有道隐居的地方居住。另根据校事台的分析,天玉门如今最大的财路,酒水的酿造就在牛有道的隐居之地,蹊跷的是,根据种种迹象来看,酒水酿造地似乎没有天玉门的弟子,试问天玉门最大的财路怎么可能不自己掌握?校事台怀疑酒水酿造控制在三派或牛有道的手中,或者被双方一起控制着。” “还有就是金州和商朝宗联盟,联盟是在牛有道出现在金州杀了燕国使臣之后。牛有道杀了使臣,却能从金州控制之下脱身,试问若不是金州有意放离,牛有道如何能从金州脱身?那么金州和商朝宗结盟当中,牛有道介入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值得想象。” “再就是眼前,天玉门一年前来到齐国为商朝宗操办战马的事,校事台早有掌握,在校事台的干预下,天玉门屡屡失手,之后依附于商朝宗的留仙宗、灵秀山、浮云宗又加派了人手来此助天玉门一臂之力。” “现在,商朝宗那边又派出了牛有道。按理说,牛有道惹出过诸多事,不宜再公然露面,从他在路上与卓超交手就可见一斑,然而他还是来了,由此可见商朝宗对他的器重、对他能力的信任,种种情况来看,牛有道对商朝宗应该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身为深居皇宫大内的总管,却能对万里之外的情况如数家常般道来,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齐国负责情报方面的校事台就是由他来执掌,他这位大内总管就是校事台的掌令。 最近皇帝关注上了这个牛有道,他自然是立刻调阅了有关牛有道的情况,以备皇帝随时的询问。 很显然,提前的准备没有错,派上了用场。 昊云图微微颔首,徐徐道:“既然他对商朝宗有影响力,那就和他沟通一下。商朝宗野心勃勃,两郡之地是满足不了他的,迟早是要扩张的,寡人现在不希望燕国大乱,找个中立一点的人,在商建雄那边也能说上话的人,接触一下牛有道,帮商建雄和商建伯缓和一下关系。” 步寻问:“燕国驻齐国的使臣如何?” 昊云图:“你觉得燕国使臣会任由我们摆布按我们的心意来吗?” 步寻欠身问了句,“陛下有中意的人选吗?” 昊云图反问:“你觉得鸿儿的夫人商雪怎样?” 他说的是他次子昊鸿的妻子,商雪不但是他的媳妇,也是商建雄的女儿。 前些年燕国和韩国交战时,迫于形势,商建雄把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了昊云图的儿子,用来和亲,换取齐国的支持,如今已为昊云图生下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步寻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商建雄把女儿嫁到齐国来,就是想让女儿为燕国尽点力的,商雪目前还需要娘家的支持好在这边立足,正是商建雄用得着的时候,反过来说,商雪对商建雄多少是有影响力的。而陛下正值壮年,齐国皇储之位未立,陛下发话了,商雪焉能不努力?不为别人,哪怕为了她自己和自己儿女的将来,商雪也必然是要尽力的。 只怕商建雄也是希望女儿能成为皇储夫人的,那样更好影响齐国而有益于燕国。 步寻微微一笑,“陛下英明,老奴先去探探牛有道的口风,如果合适再找二皇子商量此事。” 昊云图嗯了声,目光又投向了燕国北部,盯在了北州,问:“帮北州弄那批战马的人的底细查出来了吗?” 步寻道:“白云间内部戒备森严,无法进入内部探寻,不过根据种种迹象判断,校事台怀疑和晓月阁有关。” 昊云图慢慢回头,“晓月阁?” 步寻:“是!有晓月阁的人进过白云间内部,仅此而已,没有其他更多证据。而根据晓月阁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白云间与之相符。校事台判断,这个白云间极有可能是晓月阁的一个秘密据点。晓月阁行事诡秘,防范意识很强,校事台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深入了解,暂时掌握的情况也只有这些。” 晓月阁虽然诡秘,但齐国的情报网络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是在齐国的地盘上,晓月阁在齐国境内的人面对齐国最强大的情报网络想一个都不暴露是不可能的,有纳入校事台视线的人员接触白云间,自然就被发现了。 同样的道理,战马是齐国的战略物资,自然被昊云图给严密控制,但凡大一点的马场,几乎都有校事台的谍报人员,大量战马的买卖根本逃不过校事台的眼睛。 至于谁的该拦截下来,谁的不拦截,都在昊云图的斟酌中,仅凭这个,他就将境内各大修行势力给平衡住了。 白云间认为自己暗中折腾战马的事隐秘,却不知早被校事台察觉,早已在暗中关注,苏照离开齐国前往北州与邵家接触,也已在齐国校事台的视线中。 一国的监控之力,远不是一般的修行门派能比的,在这一点上,牛有道早已领教过。 “哼哼!”昊云图一阵冷笑,“老五近些年装疯卖傻装的好啊,居然暗中跟晓月阁的人勾结到了一块,老五啊老五,你最好自重,否则可怨不得我这个做哥哥的。” 他口中所谓的老五正是齐国的西院大王昊云胜。 步寻微微垂首,涉及这方面,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看那些人的动静,最近动作频频,战马怕是要在近期出境了,要不要拦截?” 昊云图抬眼盯着地图,冷冷道:“战马,寡人有的是,不在乎这些,装作不知道,放行!北州邵家野心勃勃,不会臣服于燕、韩,比商朝宗的实力强大,牵制作用也比商朝宗更大!” 他巴不得燕、韩、宋、赵诸国境内多出几个邵家这样的势力…… 白云间,亭台间,秦眠对一刚从天镜湖回来禀报过详情的男子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是!”男子对静坐在亭内的苏照拱了拱手,随后快速离去。 秦眠转身回头,看着苏照道:“这个牛有道还是有点实力的,没想到昆林树在他手上连一个照面都扛不住,也不知天火教会不会找他麻烦。” “唉!”苏照轻叹道:“天火教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暂时应该不可能找他麻烦,看来这次又被牛有道躲过一劫,这家伙遇险屡屡能脱身,绝非偶然,果然是难缠。” 秦眠:“北州那边的事要紧,不能出意外。东家,依我看,暂时还是不要再对牛有道有什么动作的好,这人的确不好对付,很容易节外生枝。” 苏照默默点了点头,牛有道来之前她感觉自己随时能捏死他,现在却发现拿牛有道无可奈何,心情有些沮丧…… 街头,牛有道和令狐秋站在巷口四处看了看,那些乱七八糟一直徘徊在此的人终于不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进了巷子,回到宅院门口敲了敲门。 红袖开门,见是他们,立刻将二人放了进来,旋即跟上问情况。 令狐秋示意回头再说。 牛有道没有回原来的院子,而是去了封恩泰之前住的院子。 跟进来的令狐秋见墙边四处堆积的泥土,愣住。 封恩泰将这边挖好后,他还没过来过,虽然同在一座宅院里,却愣是不知道封恩泰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大的土工活。 红拂凑近低声一句,“地道入口在井中。” 牛有道和令狐秋走后,她和红袖四处巡视宅院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免不了检查一下。 令狐秋快步到井口看了看,果然发现了入口,快步回来,问屋檐下的牛有道:“封恩泰之前还真的挖了地道准备跑人?” “是吧!”牛有道敷衍了一句,随后让红袖、红拂严密关注外界动静,如有异常,立刻发出警讯。 见他不想说,令狐秋也就没问了,两人坐在屋檐下喝茶。 “老弟,回了这边,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弄?” “等!” “等?” “有事就跑人,没事就再说。” 几句闲扯之后,令狐秋话锋一变,“老弟,我看你与昆林树交手的情况,你修炼的功法似乎不像是上清宗的功法啊!” 牛有道反问:“那你觉得像哪家的功法?” 令狐秋:“我哪知道,你不是说东郭浩然未传法于你吗?是不是东郭浩然临终前所授?” 牛有道:“人都要死了,哪来的时间传授我功法。” 令狐秋:“那你这功法哪来的?” 牛有道:“自然是别人给的。” 第三一五章 是你自己瞎猜的 “别人给的?”令狐秋一脸不信,其实他很想问东郭浩然临终前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给你什么,然而他知道牛有道不傻,不敢直接问这个问题,怕引起牛有道的怀疑,只能是试着问了句,“谁给的?” 牛有道端着茶盏慢悠悠摇头,“不知道。” 令狐秋连翻白眼,“瞎扯,人给了你修炼功法你能不知道是谁?” 牛有道耸耸肩,“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这事说来连我自己都迷糊,突然冒出一个人,也不说自己是谁,传了我一门修行功法就走了,我问他是何人,他也不说,反正就那样走了,我还想知道他是谁呢。” 令狐秋狐疑道:“什么地方遇见的?” 牛有道:“上清宗,就在我被关押在上清宗后不久。” “上清宗?”令狐秋惊讶,“上清宗的人你不认识?” 牛有道一脸思索模样,“应该不是上清宗的人,他的特征有些明显,如果是上清宗的人,我见过的话肯定认识。我当时被软禁在东郭浩然生前的静修之地,名为桃花源。那人是晚上出现的,突然出现在桃花源内,还让我不要吭声。” 令狐秋精神一振,对这话已经信了大半,忙道:“既然特征明显,不妨说来听听,我在修行界见识过的人也算不少。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见过也不一定,正好可为你解惑。” 牛有道上下看他一眼,一副‘我有必要告诉你吗’的样子。 令狐秋立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对方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牛有道双手捧着茶盏,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徐徐道:“当时是晚上,天黑,我其实也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是借着外面的月光大概看清了些轮廓,一个男人,邋里邋遢的男人,胡子头发乱糟糟的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他第一时间让我噤声。你如果想问他长什么样,我当时能看清的就这个样子。” 令狐秋眉头深锁,嘴里嘀咕,“邋里邋遢的男人,胡子头发乱糟糟……” 牛有道不时斜上一眼他的反应,端茶慢品,至于自己说的这个人自然是不存在的,只是他不可能将东郭浩然临终相托的东西轻易告诉外人,东郭浩然以性命相托之物,指定只能交到掌门唐牧的手上,肯定非同小可,自己连上清宗都没有告知,又岂会告诉对方。 至于虚构的这个人,他听说赵雄歌大概就是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想必赵雄歌是个能扛事的人。 琢磨了一阵,令狐秋又抬眼问道:“你这给的线索也太少了点,面部轮廓有吗?” 牛有道摇头:“天黑,看不清。” 令狐秋:“他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牛有道:“也没说什么,只问我是不是东郭浩然的弟子,又说他没有歹意,让我不要害怕,然后他到东郭浩然的灵位前上了几柱香,之后便传了我功法,还叮嘱我好好修炼,说东郭浩然只剩我一个弟子,让我不要让东郭浩然在天之灵失望…哦,他临走前翻了一些东郭浩然的遗物,一并带走了。就这样,你说我怎么搞的清他是谁?” “带走了东郭浩然的遗物?”令狐秋眼中顿露惊疑不定神色,摸着下巴琢磨许久,忽又问:“他传你的功法叫什么名字?说出名字来历,我也许能知道他是谁。” 牛有道:“没名字,他传我功法时没有提名字,若有名字,我早就自己去查了,还用你来猜?” 令狐秋:“你入上清宗距今,也没多少年,就能有这般修为,看来你修炼的功法极不简单呐!” 牛有道呵呵一笑,“这个你真抬举了,他不但传了我功法,还直接渡了些修为给我,否则我哪有今天这修为,只怕有没有突破到筑基期还是个问题。” “直接渡了修为给你?”令狐秋惊讶,突猛地站起,失声惊呼道:“魔宗的灌顶大法!” 牛有道本就是随口胡诌的,不曾想到他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禁问道:“什么魔宗灌顶大法?” “就是直接过渡修为给你的法门,能输出给别人驾驭并能化解异种真气弊端的法门,除了魔宗的灌顶大法,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令狐秋说着忽然兴奋击掌道:“老弟,我想我知道那个传法给你的人是谁了。赵雄歌!” 牛有道眼睛眨了眨,前面有针对性形容的样子,对方没想到赵雄歌的头上,却不料瞎扯的东西反而让对方联想到了赵雄歌。 他不说清赵雄歌的容貌,首先是因为不知道赵雄歌的容貌,其次也是不想说清楚,好给自己留有余地,哪天真要与赵雄歌对质时也好否认,否则将会弄的自己下不了台。 “你是说上清宗的弃徒、妖魔岭的赵雄歌?”牛有道试着问了声。 令狐秋拍着他肩膀道:“老弟,你想,能闯入上清宗避开上清宗耳目到东郭浩然生前静修之地的人,要么是熟悉上清宗的人,要么就是上清宗有意放行的人,上清宗为何要放行?必然是熟人!其次,因为你是东郭浩然弟子便传你功法,还能渡送修为给你的人,自然是与东郭浩然关系匪浅之人,需知赵雄歌和东郭浩然可是师兄弟关系。而据闻,赵雄歌如今的模样恰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赵雄歌正是有可能会魔宗灌顶大法的人。种种因素结合,此人十有八九是妖魔岭的赵雄歌!” 牛有道惊讶道:“不可能吧!赵雄歌已经被逐出了上清宗。” 令狐秋:“你难道没听说留仙宗前去剿灭上清宗结果被赵雄歌吓退的事?乌少欢少的那条胳膊你也看见了。由此可见,赵雄歌对上清宗还是余情未了,前去祭奠自己的师兄完全有可能。” 牛有道:“赵雄歌若真要关照上清宗的话,上清宗又岂能被逼得扔下祖庭远走他乡?而且我问过留仙宗,那次前去剿灭上清宗,留仙宗的人其实并未见到赵雄歌,赵雄歌其实并未出面,只是见到了一头金毛吼便被吓住了而已。” 令狐秋摆手,“此言差矣,赵雄歌是什么人?天下顶尖高手之一,区区一个留仙宗,哪用得着赵雄歌亲自出面,有赵雄歌的坐骑出面震慑足矣!而赵雄歌毕竟被逐出了上清宗,他不出面也可以理解。” “老弟,不说别的,关键是传功于你的魔宗灌顶大法!据传当年赵雄歌与魔宗圣女相恋,为正邪两道所不容,魔宗圣女死后,赵雄歌的修为突然突飞猛进,凭一人之力横扫十几个门派为魔宗圣女报仇,如同疯子一般接连诛杀一连串高手,名震天下!当时就有人怀疑赵雄歌修为突然暴涨的原因,有可能是魔宗圣女利用魔宗的灌顶大法将一身修为渡给了他,如今看来,十有八九真是如此!” “……”牛有道无语,他对赵雄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他看过《上清拾遗录》,其中有不少有关上清宗前辈的故事,但似乎抹去了有关赵雄歌的所有消息,连只言片语都未提及,甚至连上上代掌门收过的弟子中都没有赵雄歌的名字。 而赵雄歌的崛起也宛若划过夜空的彗星一般,璀璨夺目,一连串大战名震天下后,又很快隐没,据说终年累月隐居在妖魔岭,修行界几乎不再有他的踪迹,只留下一段传说。 至于那段传说的成因,似乎只有当年的当事人清楚,其他清楚的人,惧于赵雄歌的实力,似乎也不想惹麻烦,不愿再提起。 “对了,老弟,赵雄歌被逐出上清宗多年,为何要带走东郭浩然的遗物?” “我怎么知道?二哥,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说那人是赵雄歌,是你自己瞎猜的。” “好好好,是我瞎猜的,就算不是他吧,为何要带走遗物,难道这遗物中有什么重要东西不成?” “哪有什么重要东西。” “你怎知没有什么重要东西?” “我独自一人住在桃花源,东郭浩然的遗物中有什么东西我都翻过,没什么特殊的东西。” “都有哪些遗物,不妨说来听听,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令狐秋眼中略有渴望,就差直接问出有没有一面‘铜镜’,然而若直接点明的话,必然会引起牛有道的怀疑,所以只能是拐弯抹角。 他也怀疑牛有道是不知道那面铜镜的存在的,若有的话,东郭浩然临终前肯定不会传给牛有道,肯定是让牛有道交给上清宗的。若那面铜镜真的到了上清宗的手上,上清宗就不可能让牛有道活着离开上清宗。 唯一的可能是,上清宗包括牛有道在内都不知道东郭浩然的遗物中有什么特殊东西存在。 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东郭浩然根本没有那东西,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他要核实一下,若赵雄歌真的从东郭浩然的遗物中带走了一面铜镜的话,那就很可疑了。 天下铜镜多的是,据他所知,不知情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那铜镜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赵雄歌为什么要带走一面看似普通的铜镜?若真有,那肯定有问题! 谁知牛有道灌了口茶水,叹道:“有没有重要东西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反正又不是我的,真有重要东西的话,若真是赵雄歌拿走了的话,我也没能力从他手上拿回来,还提他作甚,不提也罢,免得惹麻烦。再说了,上清宗那破落门派,能有什么重要东西。” 第三一六章 大内总管 好不容易把话顺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不提了?令狐秋被这话给堵的难受,不甘心放弃,继续追问:“能让赵雄歌也在意的东西,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牛有道摇头:“软禁数年,那滋味,桃花源简直是我的噩梦,往事不堪回首,二哥,我是真的不愿再多想桃花源的事了。唉,也不知道老封现在怎么样了,天玉门手上的东西不知有没有及时出手,不然老封怕是会有危险。” 令狐秋差点被这话给憋死,一句‘老封’彻底堵的他难以再问下去了。 道理很简单,不管怎么说,封恩泰好歹是二人的结拜兄弟,连结拜兄弟的死活都不管,却关心一个死了多年之人的遗物,合适吗? 殊不知,牛有道就是要吊着他。 一路上令狐秋与他形影不离就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无边阁的时候,有人调开令狐秋再向他动手;之后一路相伴至此,晓月阁的人几乎未再对他动手,晓月阁能有这好心? 一些对大多数人来说不会去盘算的问题,对牛有道这种人来说,焉能不警觉。 有问题的人一直与牛有道这种人相伴,想躲过牛有道的敏锐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伴至今,令狐秋的身份来历,牛有道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之前他只是怀疑令狐秋是冲东郭浩然的那面铜镜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已知的,和东郭浩然有关系真正说的上重要的事也只有那面铜镜。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与东郭浩然有关的事物还有什么是值得令狐秋来图谋的。 结合一些已知的风声,他早已怀疑那面铜镜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商镜。但是和传言不符的是,商镜是传说中的八件镇国神器之首,而他破解的铜镜似乎只是一件记载了修行功法的器具而已,和所谓的神器似乎有出入。 若真是商镜的话,商镜早年应该已在别人手上存放过许多年才对,难道一直没人破解过其中的内容? 还是说,这商镜另有自己未曾发现的用途? 令狐秋真是冲这东西来的吗? 直到刚才,令狐秋的试探才让他真正确认了,对方十有八九就是冲那铜镜来的。 对其他人来说,意识到了身边有这个危险存在,估计要想办法甩脱,然而牛有道却反其道而行,就是要把令狐秋给留在自己身边,就是要吊着他,不让令狐秋走人。 他很清楚,一旦让令狐秋搞明白了情况,肯定要找机会或借口走人,说不定要对自己下杀手都是有可能的,晓月阁不是要杀他么? 现在弄出个不清不楚的赵雄歌来,想要确认的话就离不开他,赵雄歌可不是卓超之流能比的,他就不信在没落实的情况下晓月阁敢对赵雄歌放肆,元婴之下数得上的高手岂是那么好惹的? 就算晓月阁势力庞大,在没真正确认目标是赵雄歌的情况下,他估计晓月阁还不敢直接对赵雄歌下手。 他也不怕惊动赵雄歌来对质,反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也没有承认是赵雄歌。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身边没了其他人,吃用方面的都是令狐秋这边在操办,担心对方会暗中下黑手,之后再挟持他、逼迫他吐露真言。 然而刀头上舔血的生活,他牛有道早已从容习惯,向来是面对的,明知令狐秋可能会给他致命一击,他依然与狼共舞,与狼共事。 不正真脱离危险回到青山郡,他是不会轻易放令狐秋离开他身边的。 就如同他之前对黑牡丹说的,令狐秋上了他的船就别想轻易下船,事实上令狐秋跟着他抛头露脸,已经渐渐卷进了他的事情里,这也是他循序渐进的目的之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终有一天要让令狐秋无法自拔! 令狐秋闷声道:“老封又不是傻子,话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嘴里说着,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把话给顺回去。 偏偏这时,红袖快步来到,手上奉上了一块令牌,禀报道:“道爷,大内总管步寻来了,就在门外,要见您。” “步寻?”令狐秋惊讶,迅速伸手拿了令牌在手上查看。 牛有道狐疑:“大内总管?哪个大内总管?” 令狐秋翻看这令牌沉声道:“齐皇昊云图身边的大太监,统管皇宫大内的一应事物,可以说是昊云图的管家,也是昊云图最信任的心腹,据传他还是齐国最大谍报机构校事台的掌令,虽不沾军政大权,但权势非同小可!据传也是修士,没人知道他修为的深浅,传说知道他修为深浅的人都死了。” 牛有道有些惊讶,问红袖,“确认是他吗?不会是人假冒?” 红袖道:“此人深居大内,我也没见过他,不过裴三娘在旁陪同,看得出裴三娘对他很恭敬。” 令狐秋手上令牌递给他,“这种令牌我没见过,不知是不是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不过这令牌做工精湛,巧夺天工,很难假冒,绝非短期内能仿制的。” 牛有道接了令牌看了看,气势非凡,仿制品技艺再高超,想仿制出这令牌的神韵和气势来,的确非常困难。 不说其他的,光令牌上那只腾云驾雾的龙,一双眼睛仿佛是活的一般,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似乎都在威严地盯着你,给人压迫、震慑感。 只是他有些疑惑,“步寻?堂堂齐国大内总管亲自登门见我?是何用意?” 红袖插了一句嘴,“不会是来找道爷算账的吧?” 令狐秋嗤声道:“要找我们算账的话,还用得着他法驾亲临?” “走,去迎一下吧。”牛有道起身挥手,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同令狐秋所言,要对付他还用不着步寻这个大内总管亲自出手。 途中,红袖见令狐秋瞅来的眼神中略有责怪的意思,暗暗诧异,不知自己哪做错了。 其实也谈不上哪做错了,只是这个时候跑来通报,坏了令狐秋的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切入口,正问到了关键的时候,直接被搅了,回头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会显得太突兀了,容易让牛有道生疑啊! 然而也没办法,步寻亲自来了,还能容你慢慢聊天聊个清楚明白之后再见不成? 一行来到正门外,只见门口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但是巷子两头明显有人戒备,巷口已经被人给守住了,不容外人窥视巷子里的情况。 “裴姐。”牛有道刚对裴三娘拱手打了个招呼。 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马车上的帘子已经掀开了,步寻已经钻了出来,下了马车,上下打量着牛有道问了一声,“你就是牛有道?” 裴三娘对牛有道微微点示意,表示这位就是正主。 牛有道也迅速看了眼这位面带微笑、微笑中隐藏矜持高贵、体态略胖、衣着俭朴的白发老者,拱手道:“正是在下,牛有道见过大总管!” “果然是年轻有为。”步寻略露赞赏神色地颔首赞了句,随后也不经主人允许,直接转身迈步上了台阶,自有一番别样气势。 左右立刻有几人快速先闪进了宅院大门开路。 开路的人直接将步寻带到了宅院正堂,倒是省了牛有道的心思,牛有道不可能在那堆满泥土的院子里见客,否则岂不是要暴露挖地道的事。 一进正堂,护卫立刻伸手,拦住了令狐秋和红袖等人,只放了步寻和牛有道进去。 不仅仅是拦住,还将令狐秋等人驱赶远了点,驱赶到了院子里等候,连裴三娘都不允许靠近正堂,裴三娘似乎也没脾气,乖乖遵命。 堂内的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外面的情形。 步寻踱步转了转,左右欣赏了一下大堂内陈设,之后走到主位,挥袖在座椅上扫了一下,才转身坐下,又对牛有道伸手示意道:“不用客气,你也坐吧!”那言行举止搞的他才是此地主人一样。 牛有道依言坐下了,问道:“不知大总管亲临有何吩咐?” 打量着他的步寻忽问:“听闻你面对昆林树的挑衅时低三下四,宛若小人,为何见到我反而不卑不亢,是觉得我一宫里的奴才不如那些名门子弟吗?” 牛有道:“所谓名门子弟,不过虚有其表,乃狂妄跋扈之小人,对小人行君子之道,小人是看不懂的,只好以小人之礼回馈待之。大总管是君子,也是明白人,自然要堂堂正正以君子之力相待,不必虚情假意!” “好一个不必虚情假意,真会说话,看来庸平郡王能派你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步寻笑了,又略露惋惜道:“真是个好苗子,我一直想物色个好徒弟接我的班,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我能给你的,商朝宗可给不了你。” 接你的班?牛有道小汗一把,差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回道:“我不行,受不了那份羁绊,不过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推荐给大总管,就是不知大总管能不能将他招揽过来。” 步寻对他的建议似乎很感兴趣,“哦,能让你高看的,不知是何人,不妨说来听听。” 牛有道:“燕国北州,邵登云的儿子,邵平波!” 第三一七章 燕国人 饶是步寻淡定从容,也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牛有道会忽然扯到邵平波的头上去,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反应过来后,淡笑道:“燕国北州?北州不是归了韩国吗?” “呵呵,庸平郡王认定了北州就是燕国的,跟着他说习惯了。”牛有道也不跟他在国事上较劲,巧妙化解了,继而言归正传,“关键是邵平波此人聪慧,做大总管的徒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步寻微笑道:“北州王,北州王,有传言说这个谣言是你搞出来的,如今看来,我有点相信了。如今的北州,邵平波乃北州柱石,再聪慧,又岂会跑来齐国做我徒弟,就算他答应,只怕大禅山也不会答应。” 牛有道:“只要大总管对北州许之以利,足以将邵平波给诱来齐京,届时答不答应由不得他们!” 若是让邵平波知道这位走到哪都惦记着他,居然在商谈把他变成太监的事,不知邵平波会作何感想。 步寻:“你还真是为他着想,不过我看不上他,接我班的人,杂事多,劳累,必须要有强健体魄,不能生病耽搁事,他不是修士,不行。”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了。”牛有道摇头唏嘘一声,确认了,这位果然是修士。 步寻没空跟他慢慢瞎扯,说起了正事,问:“不知庸平郡王让你来此,所为何来?” 牛有道也收了瞎扯的心,回道:“不瞒大总管,为战马而来。” 他心里清楚,对这种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瞎扯,瞒不过对方,人家提到商朝宗派他来,岂能不知他要干什么。 步寻没有多话,袖子里摸出了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又是一块令牌?拿到手的牛有道怔了一下,翻看,这块令牌明显不如之前那块龙纹令牌有气势,一面雕刻有马匹的图案,一面刻着‘司’字。 他看不懂,有些提心吊胆,这位不会真想强行把他给弄进宫去做太监吧?试探着问道:“大总管,这是何意?” 步寻:“凭此令牌,可在任何时候、在齐国的任何关隘运送一万匹战马出境。商朝宗的两郡之地,有一万匹战马想必足矣。出了齐国后,至于你怎么运回去,那是你的事。” 牛有道惊疑不定,彻底搞不懂了,“大总管把这令牌送给我可有什么条件?” 步寻道:“没有任何条件,也不是我送给你的,是陛下送给你的。” “陛下送给我的?”牛有道很是惊讶,在他看来,昊云图不杀他都是好的,岂会送战马给他? 步寻突然换了个比较严肃的语调,一字一句道:“有理有据,步步为营,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且能屈能伸,是真好汉,真乃大丈夫也!此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雅量,又有如此能耐,若能渡得重重关山,将来必是号人物!寡人看好他,他不是想要战马吗?寡人给他!” 他重复的是昊云图的话,有省有略,‘欲示好他’也改成了‘看好他’,他不会当外人面让昊云图的话显得不好听。 牛有道听的愣怔,能自称‘寡人’的还能有谁?狐疑道:“这是陛下的话?” 步寻又变回了自己的语调,颔首道:“陛下的原话!获悉你击败昆林树后,陛下对你的印象大为改观,对你颇为欣赏,这面令牌是陛下赏赐的一点心意。” 牛有道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翻看着手上令牌,觉得好笑,若是真的,两辈子加一起还是头回被皇帝这个级别的人看好。 估计也不太可能是假的,没人有必要对他拿这种事情戏耍。 见他不说话,步寻道:“陛下日理万机,一般情况下甚少关注外人,所以天下能有机会入陛下圣眼的人不多,你不会拒绝吧?” 牛有道:“我没有理由拒绝陛下的好意。” “好!今天你我算是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找我的话,可直接去皇宫找宫门守卫让其代为通报。老奴杂事缠身,就不继续打扰了。”步寻说着起身了,牛有道立刻起身相送。 没走几步,步寻突然又朝他手上的令牌招了招。 牛有道不明所以,递还给了他,苦笑道:“不是送给我吗?” 步寻道:“令牌回头会有人给你送来。你是燕国人,这齐京还有一位燕国人,离开家乡数年不曾回去过,一直思念故国,听说家乡有人来了,想认识一下你,你不妨见见。” 这齐国京城的燕国人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让这位提及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牛有道自然忍不住一问,“什么人?” 步寻扬了一下手中令牌:“稍晚一些,会有人持这令牌登门拜访,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是什么人。天火教那边你不用担心,外面就有天火教的弟子,我来此的事天火教很快会知情。知道我来找过你,天火教多少会给我几分面子,不会再轻易动你。” “谢大总管解围。” “还有外面你那位结拜兄弟,常年行为异常,不是正常修士的行为,非奸即盗,跟你未必是一路人,你自己多留心。” 临走前的提醒算是再次对牛有道示了个好。 牛有道心中暗暗感慨,修行界许多人不明所以的事情,这位身居大内皇宫的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也不知是不是旁观者清。许多修士自以为高高在上,还不把所谓的凡人放在眼里,也不知是谁糊涂。 不过他表面却一副对此言不以为然的样子。 见他如此,步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手一垂,衣袖笼罩了手中令牌,人已出门 一路相陪,亲自将人送出了大门。 临上马车前,步寻停步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还能跑回京城,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的确是个胆大之人!” 说罢也不容牛有道解释什么,转身登上马车钻进了车厢内,帘子一落,遮去了身形。 裴三娘亦深深看了牛有道一眼,脑海中还有牛有道打伤昆林树的一幕,步寻亲自跑来找牛有道也让她看不懂了。 马车驶动,牛有道与令狐秋等人一起拱手相送。 目睹马车消失在巷口,巷子里戒备的人也消失了,几人方返回了院子里。 没了外人,令狐秋立马询问:“老弟,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牛有道不疾不徐地朝里走去。 “步寻呐!”令狐秋满脸疑问,“他跑来找你,不会无缘无故吧,他找你什么事?” 牛有道:“就刚才说的那事。” 令狐秋:“刚才说的事?刚才说的什么事?” 牛有道:“他上车前不是说了么,他好奇我为何又跑回京城,过来问问我。” 令狐秋一惊一乍道:“就为这个?不可能吧!堂堂大内总管,亲自跑来找你,就为这事?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他亲自来过问?让裴三娘过来问问不就完了。” 牛有道随口敷衍了一句:“我也奇怪!” “……”令狐秋无语。 牛有道没有再回封恩泰之前住的那个院子,而是回了正院,徘徊在庭院内思索着。 已经放弃了经由地道逃跑,步寻法驾亲临,人家说话做事是有份量的,没必要跟他装模作样,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了,没了再逃的必要。 只是那位皇帝的行为如云里雾里,让他有些摸不着边际,他这里已经握好了拳头,准备一旦有不测立刻挥拳报复,要在这京城掀起大乱来。对方突然这么来一下,让他找不到了出手目标,暗中的后手白白准备了,他不知道是他躲过了一劫,还是皇帝躲过了一乱。 总之在那位皇帝面前,他有种处处落了后手的感觉。 “先生,步寻找他肯定有事,他肯定没说实话,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亭子里,看着庭院内徘徊不定的牛有道,红拂低声对令狐秋嘀咕了一句。 令狐秋也看出来了,但是人家不愿说,能奈何?谁还不能没点自己的秘密,他也有事瞒着牛有道,他能说吗? 夜幕降临,京城内华灯璀璨。 站在阁楼上的牛有道沉浸在夜色中,远远眺望城中繁华,来到齐京多日,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 想看,却一直是身不由己,此来步步惊心,由不得他恣意放纵。 一旁凭栏而坐的令狐秋有点形影不离的味道,不时抬指逗弄翩翩起舞的月蝶,偶尔观察一下牛有道的反应。 快步而来的红袖直接飞身上了阁楼,迅速给了令狐秋一个眼色,随后双手奉上一面令牌给牛有道:“道爷,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您看到这个就明白了。另外,裴三娘也在,陪同的一些人似乎也是白天陪同步寻来的那些人。” 裴三娘又来了?令狐秋目光一闪,起身,先伸手抓了令牌到手,翻看了一下,和步寻的那面令牌不一样,心里嘀咕,又是令牌! 牛有道伸手将那令牌拿来一看,正是白日里步寻收回叮嘱过的那面令牌。 令牌握在了手中,淡然道:“有请!” 红袖离去,牛有道负手转身,不疾不徐地下了阁楼。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燕国人要见他。 没一会儿,一群人进来了,连同裴三娘在内,簇拥着一个蒙在斗篷里的人走来,看穿着打扮和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这越发令牛有道好奇了,然而对方罩着脑袋,低着头款款而行,只能看到鼻子以下部位,看不清面容。 还是白天的老规矩,令狐秋等人又被隔离清开了,只剩牛有道和那蒙着斗篷的女人。 “请!”牛有道对这神秘女子伸手相请。 对方安安静静地款款跟随,与牛有道一起进了正堂。 第三一八章 燕国公主 “关门!”进入堂内的神秘女子低低说了声。 牛有道一怔,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关门合适吗?不过还是依言将正堂的大门给关了。 关门了?外面瞅着这边的令狐秋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神神秘秘的是什么情况。 屋内,不知这神秘女子是什么人,牛有道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神秘女子从斗篷里钻出了双手,扶了盖头,慢慢向后翻开了盖头,露出闭月羞花之容,盈盈柔弱模样,看着年纪似乎不大,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但眉眼间有股异于年纪的成熟感,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这女人虽漂亮,但牛有道完全不认识,疑惑道:“姑娘是?” 神秘女子反问:“大总管没告诉你?” 牛有道:“没有,他只说是一个燕国人要见我。” 神秘女子道:“我姓商,名雪。” 商?燕国的国姓!牛有道又是一怔,想到能让步寻那个大内总管特意介绍的人,应该不会是一般人,狐疑道:“你是燕国皇室?” 商雪道:“我丈夫是齐国二皇子昊鸿,燕国皇帝陛下是我父亲,我嫁到齐国已有四年。” 燕国公主?牛有道愣住,商建雄的女儿,那商朝宗和这位岂不是堂兄妹关系? 看了看对方身上的服饰,人虽漂亮,但服饰已是草原贵族的装扮。 商雪补了一句,“怎么?觉得我不像吗?” “没有,没有,见过公主殿下。”回过神的牛有道赶紧见礼,随后笑道:“只是觉得公主看着年轻,没想到嫁到齐国已有四年。” 商雪笑道:“先生真会说话,不年轻了,已经十九岁了,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牛有道哑口无言,十九岁不年轻吗?十九岁就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十五岁就嫁了人。 他努力回了回神,才把自己那有些错乱的观念拉回到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女人十五六岁嫁人似乎是正常的事情,商淑清那种二十出头不嫁人的女人好像已经成了老女人。 商雪:“先生准备让我一直站着说话吗?” “嗯?哦!失礼,失礼,公主请上坐!”牛有道忙伸手相请。 商雪移步到上位,慢慢坐下了,颇为感慨地叹了声道:“武历五二零年,燕国和韩国交战,父皇将我嫁到了齐国,一眨眼已经过了四年,此后未再回过燕国,对于故国,只能是神游,也不知父皇和母妃如今怎么样了。” 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 燕、韩交战?牛有道明白了,这位应该是当初和亲时嫁到齐国来的那位公主,据说燕皇那时同时嫁出了好几个女儿。 “公主此番见我,不知有何吩咐?”牛有道问了声。 商雪:“你是我堂兄的人吧?听说我堂兄商朝宗和我父皇闹出了些矛盾。” 牛有道呵呵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太清楚。你和王爷应该是熟悉的吧?” 言下之意,你们的家事你自己清楚,还用来问我? 商雪颔首:“谈不上多熟悉,应该说是我有关注堂兄,堂兄未必有多关注我,那么多公主,堂兄也未必个个都关注的过来,加之那时的堂兄又长期在军中。父皇儿女众多,我只是一个妃子的女儿,说起来是公主,未必比得上手握重兵的宁王叔叔的女儿。公主有很多,手握重兵的宁王却只有一个女儿,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记得当年,母妃时常警告我,说父皇见到宁王叔叔都要礼让三分,让我见到堂兄兄妹他们不得无礼,要放低姿态。其实又何止是我,庶出的公主见到堂兄他们只怕没一个不客客气气的,宁王叔叔手上握着燕国最强大的大军呢。后来宁王叔叔罹难,其部将邵登云叛变,导致韩国攻打燕国,也导致我嫁到了齐国,若宁王叔叔还在世的话,我的命运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牛有道的眼里,向来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许多事情各自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理解的对与错也不同,他能理解燕皇对手握重兵的弟弟的忌惮,连堂堂皇帝的老婆、女儿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心情可想而知,所忧也能理解。可站在宁王父子的立场来看皇帝,估计也是心怀忧愤。 不过站在他个人的立场,各为其主,他还是帮商朝宗诉了句苦,“公主出嫁前,王爷好像已经被陛下关押进了天牢,差点连命都丢了!” 言下之意,商朝宗比你更惨。 商雪:“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天下纷纷扰扰,诸国争霸,世间多少人的命运因此而起起落落,不管以前有什么过结,大家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父皇不希望燕国分崩离析,难道又是堂兄乐见的?都是一家人,何必闹个你死我活让外人捡便宜?父皇那边我会去劝说,堂兄那边,也希望先生多劝劝,不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两人谈了很久,直到夜深才结束,商雪送了牛有道一件信物,才起身告辞。 牛有道亲自将人送出了门。 临走前,裴三娘又再次饱含深意地看看了牛有道,其中的变化她也看不懂了,先是步寻来找,接着又是王妃来见。 送走客人,回到府内,令狐秋又如影随形跟上了追问,“来者神神秘秘,是何人?” 牛有道:“王妃商雪。” 令狐秋惊讶道:“二皇子昊鸿的夫人商雪?” “二哥果然消息灵通。”牛有道笑了,问:“这位王妃目前在齐国的处境如何?” 令狐秋:“没太关注过,不太清楚,想必不会太难过,毕竟是燕皇的女儿,燕国尚为一方大国,有娘家那么大的势力,齐国没有虐待的道理。不过这位二皇子可是大皇子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齐国的储位还没定呢,赵国的皇太后商幼兰你可曾听说过?一旦二皇子上位,这女人搞不好有一天会成为齐国的皇后,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商幼兰!” 闻言,牛有道若有所思。 商雪是来做和事佬的,希望商建雄和商朝宗讲和。 因此也让他明白了步寻来找他的用意,昊云图显然不希望此时的燕国大乱,估计在通过各种渠道控制局面,否则也不会找到他头上来。 开始,他仅以为商雪来此是昊云图的意思,没想到其中还掺和进了齐国的太子之位的竞争! 现在看来,商雪如此尽心尽力的劝说,不单单是希望燕国那边稳住,也有自身在齐国这边利益的考量。 昊云图不希望燕国乱,商雪也不希望燕国乱,商建雄自然也不希望燕国乱,商朝宗也不希望看到。 然而有些事情只怕由不得商朝宗,商朝宗手下的那些人,还有天玉门,估计都要推着商朝宗往前走,至于会不会让商家宗室相残,不是他们在乎的事情,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哪怕是他牛有道,冒险跑到这边来弄战马又是为什么?同样希望推动商朝宗往前走,倘若商朝宗止步不前、小富即安,青山郡迟早要面临灭顶之灾,对他牛有道也是个巨大威胁,蹚了这浑水,小小青山郡保不了他一辈子,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商朝宗走上了这条路,已经是身不由己。 牛有道心里清楚,哪怕商建雄想相安无事都不行,一旦有了条件,商朝宗迟早是要攻占南州的。 这一点,他不信昊云图看不出来,只是这昊云图一手送他战马,一手又让商雪来做和事佬,不知搞的什么鬼。 他格局有限,诸国情势还未正儿八经纳入他胸怀考量过,所以有点看不太明白。 不过经由这番,他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开始上抬,心思已经开始在国与国之间溜达。 “不过你还别说,这武朝分崩离析已有数百年,但商氏在天下人心目中隐存的皇族地位还在,就像乱七八糟的纪年无法统一,大家来往所言的其实还是武历。而且商家女人个个长的漂亮人尽皆知,商家这血统之强悍,简直了,无人能出其左右。当然,你们王爷的那个妹妹例外。加之商家女人是当年天下第一人的后裔,人们心中无形中的贵族女子,所以喜欢娶商氏女人的人似乎还不少,能彰显身份和地位……” 令狐秋叽里呱啦一顿扯,最后又问到了正题上,“对了,这位王妃找你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她离开燕国后一直没回去过,听说我是燕国来的,思念故国,加之我家王爷是她堂兄,找我聊天来了,问问了燕国的事。”牛有道斜他一眼,扔下话走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有分寸,他就是要这样吊着他,挑关键要紧的吊着。 “……”令狐秋愣在原地目送,心里暗骂,骗鬼还差不多,堂堂王妃,大晚上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为了聊天? 红袖凑到跟前低声道:“先生,又是大内总管,又是这个王妃,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唉!”令狐秋轻叹一声,“也能理解…看来想谋得这家伙的信任,火候还不够啊!” 第三一九章 受刺激 红袖:“先生,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 令狐秋扭头看向她,问:“什么意思?” 红袖一双明眸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先生若真的怀疑他和那东西有关,大可以将他给制住,逼他说出来,真的没必要陪他在这里耗下去。” 令狐秋眉头动了一下,“怎么逼?” 红袖:“他现在的饮食由我们把控着,完全可以悄无声息把这事给解决了。实在不行,可以向上面申请一颗‘苦神丹’,只要他吃下去,不怕他嘴硬,什么都得吐出来,回头再行灭口,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令狐秋嗤了声,自嘲道:“你当我没想过?我去找他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颗‘苦神丹’,一开始我就想对这家伙用这东西,奈何这家伙一路上都有人跟随,贴身保护着,根本没机会下手。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停下了,这家伙属狗屎的,惹来一堆苍蝇不说,还招来一堆破事,怎么下手?他不去扛,难道还要我去给他扛不成?” 红袖:“现在呢?现在他惹来的麻烦似乎已经了结,身边也没了其他人。” “赵雄歌呀!”令狐秋有气无力地叹了声,“赵雄歌那疯子是能轻易招惹的吗?那厮背后的魔宗可不是善茬!倘若传他功法的人真的是赵雄歌,不但传他功法,还渡了修为给他,这份关照力度我不得不掂量。现在他妈的都知道我和他是结拜兄弟,都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这家伙若是突然消失不见了,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人就得被盯上。” “你好好想想,我跟这家伙的关系经得起查吗?青山郡那边都知道,我突然去了青山郡,立马就跟他结拜成了兄弟,这事任谁看都觉得蹊跷。之后这家伙又在我身边消失得不明不白,倘若真是赵雄歌拿到了东西,那东西非同小可,心里有鬼的人能不警觉吗?不能打草惊蛇啊!” “且不说什么赵雄歌会不会找我算账,现在鬼知道这家伙在跟步寻他们在密谋什么,他一旦不见了,万一真是什么要紧事,步寻他们能不把我们给控制起来弄个明白?” 红袖沉吟道:“那就先不杀他,先撬开他嘴巴,再用‘苦神丹’控制住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让他消失。” 令狐秋唉声叹气道:“控制人也是要分人的,只有拿我们没办法的人才能控制的住,这家伙不是软柿子,没那么容易控制的,你当这家伙是吃素的?这家伙是敢伸出脑袋在别人刀头上舔血的人,发起狠来连昆林树都敢杀!不能杀他灭口的话,你能控制的住他?他随时能找来一堆人反过来将我们给控制了,届时肯定要逼我们交出解药来,有解药我们也别想好过,没解药他左右是死,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 “红袖,苦神丹这东西,没把握的情况下是不能乱用的,倘若人人都能以苦神丹控制,咱们组织岂不是要称霸天下?一旦动用了苦神丹却不能将目标给控制住,咱们的身份立马要暴露,届时咱们立刻会成为弃子,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听他这么一剖析,红袖有点蔫了,“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就得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他后面?这一天到晚跟着他担惊受怕的,陪着他一起担风险不说,还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伺候,你瞧他把我们姐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老是想打我们姐妹的歪主意,这叫什么事啊!” 令狐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是徐徐图之,待我先摸清他的底,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后,再下手也不迟!” 红袖问:“若是一直不便动手呢?咱们就一直这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腿吗?” “唉!徐徐图之,徐徐图之,总会找到机会的!”令狐秋低头看着地上喃喃自语一声,又仰天长叹一声。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悔不该跑去青山郡,还他妈跟那厮搞成了结拜兄弟,现在这软不软、硬不硬的,还生不生、熟不熟的,吃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折腾的人难受。 这里刚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事,牛有道人就出现了,果真又对红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牛有道先让红袖弄了盏绿灯笼挂在了树梢上,随后又让红袖去城中找个人。 黑灯瞎火的在城中好一阵找。 找来的是一名五梁山弟子,带着传讯金翅来的,正是五梁山安排在齐京的眼线。 牛有道现在要把他调到身边留用,等于是将他曝光了,没办法,他现在要和公孙布那边保持联系…… 夜深沉,静阑,偶有狗吠声。 金王府,齐皇长子昊启的府邸。 王府门前灯笼高挂,却有人从侧门摸黑进入。 一精瘦汉子入得深深庭院,直入内庭,却被一守在内宅候命的太监给拦下了。 “魏除先生,不是我不给您通报,王爷歇下还不到一个时辰,现在打扰真的不合适,您若是没什么急事,等早上王爷起了再说吧。”候命太监在那连连拱手,请不要为难。 被称为魏除的精瘦汉子摸了摸颌下的稀疏山羊胡须,沉声道:“我这个时候找王爷自然是有要事,立刻去通报,耽误了要事,你吃罪不起。” 候命太监为难道:“我能不能问问什么事,我也好向王爷回话不是?” “不该问的别问,你报不报?你不报我走了,回头王爷问罪全由你担着!”魏除说罢扭头就走。 “魏先生留步!”候命太监赶紧喊住他,唉声叹气道:“我报还不行吗?大不了我回头又挨一顿批,您稍等。”挥手示意一旁的人先盯住了魏除,自己转身快步而去。 魏除在内宅外徘徊,不时仰望夜空星辰,等候着。 他是金王府养的修士。 虽然皇室的主要保护者是大丘门、玄兵宗和天火教,可对金王来说,那都是站在父皇那边的人,有些事情是不好让三派知道的,私底下养上一些为自己效命、办点私事的修士免不了。 等了那么一阵后,候命太监小跑而来,“魏先生,王爷有请。” 内宅厅堂内的灯火已经亮起,昊启披头散发,随便披了件袍子,坐那打着哈欠,没休息好,一脸疲惫神色。 魏除入内,见状拱手道:“见过王爷,深更半夜,打扰了王爷休息,实在是罪过。” 昊启双手搓了把脸,摆手道:“无妨,魏先生这个时候急着见本王,肯定是有要事,说吧!” 魏除看了看左右。 昊启会意,端了茶水灌了口提神,旋即对左右的奴仆丫鬟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左右下人全部离开了。 此时魏除方上前低声道:“王爷,牛有道那边有消息。” 昊启似乎瞬间清醒了不少,沉声道:“步寻去那边的意图探明了?” 皇宫大内,对有些人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对有些人来说,也是最复杂的地方。 天下利益的交织要地,代表和处理着各方利益关系,但凡利益交织的地方,定然是情况复杂的地方,不知多少眼睛明里暗里盯着。 步寻虽是悄然出宫,但是瞒不过这位的眼睛。 对于牛有道,他还不会放在眼里,他真正关注的是步寻,这位大内总管对太子之位的影响颇大,而在某种程度上,步寻的行为往往代表着皇帝的意图,想争大位摸不清皇帝的意图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步寻的不寻常举动,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早已让人想办法打探。 魏除摇头:“不是步寻,是玉王府的人去了牛有道那边,王爷猜是谁?” 昊启顿时警觉道:“谁?总不会是老二亲自过去了吧?” 魏除:“不是玉王,但也差不多,是玉王妃,在牛有道那边呆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离开。” 昊启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惊疑不定道:“她一个女人,堂堂王妃,大晚上跑去见牛有道是什么意思?” 魏除:“王爷,真正的关键是,护送玉王妃前往的人正是白日里护送步寻去的人。” 昊启一惊,猛然止步回头,目光闪烁不定地盯着他,沉声道:“这肯定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要干什么?” 魏除没吭声,他不清楚,不好乱说,不过他能理解这位的心情,一定是挺受刺激的。 平常皇帝有什么事的话,兄弟两个都是抢着去做的,抢着去表现,再苦再累也甘之若饴,只为把事办漂亮,搏个皇帝的欣赏。皇帝若是把事给了这个没给另一个去办,后者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一些明摆着,能让人心里有底的事还好说,怕就怕让对方去办一些私密的事,这对兄弟两个来说,似乎意味着皇帝内心更亲近哪一个。 尤其是眼前这位,身为皇长子,长幼有序,若是不能得到太子之位,情何以堪! 这种事情,这位若是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怕是要寝食难安 魏除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报知这种事,报了肯定要让这位辗转反侧休息不好,可这种事情若是不及时报知的话,回头这位必然要发怒,嫌他们办事不利,因为在乎! 昊启坐回了原位,胳膊肘撑在了大腿上,俯身低着个头,闷声道:“想办法弄清楚他们要干什么。” 第三二零章 红娘 语气中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魏除一脸为难道:“王爷,这事怕是不好办,玉王那边肯定是不会透露的,步寻那边咱们也不敢问,问了的话怕是会让步寻误以为您在监视他,会对王爷不利。而陪同他们去的人又是三派的人,三派的人什么德性您是知道的,咱们也不好过问。” 昊启闷声道:“那就去找另一个当事人,去问那个牛有道。” 魏除:“咱们不清楚情况,冒然去打探合适吗?万一他向步寻那边通气了怎么办?” 昊启略抬头瞅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干什么用的?大丘门、玄兵宗、天火教还保护不了本王的安全吗?自己去想办法!” 魏除被这话给说的一脸尴尬,却也得乖乖认领,“是!王爷您先歇着,我这就去想办法。” 拱手告辞,转身走到门口时,身后忽又传来昊启沉闷的声音,“必要的情况下,可以问问牛有道,是想跟本王作对吗?” 清晨,整个京城缓缓苏醒过来。 四起的炊烟,家家户户忙碌的主妇,街头陆续涌现的贩夫走卒,新的一天开始。 大袖摇摆的令狐秋走向牛有道的房间,想问问他今天准备干嘛。 红拂急匆匆而来,拦下了他,“先生,红娘来访,要见您。” “红娘?”令狐秋愣了一下。 红娘,在这齐京的修士圈里也算是个名人,红娘是外号,本名叫管芳仪,和令狐秋差不多,也是个掮客。 因惯干牵线搭桥的事,被人称呼为红娘。 虽同是掮客,但和令狐秋有点差别,令狐秋是满天下转悠,她则基本把这齐京当成了老巢来混,厮混多年,擅长交际,京城各方势力的人都认识。 这里是世俗的京城,自然有世俗的规矩,不可能像摘星城一样公然买卖修行物资,真要那样的话,就乱了套。而来往于此的修士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的修炼资源,临时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找她,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手的时候也可以找她。 她总能帮客人找到所需的买家,也能帮客人找到所需的卖家,而她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则居中抽成。 在京城多年,颇有信誉,足以让她在这京城活的滋润。 她干的这种买卖,也不是谁开张就能做的,她多年累积下来的关系渠道和信誉才是关键,令她几乎无可取代,近乎吃着齐京来往修士所需进出抽成的独食,能不滋润么? 令狐秋也在这边厮混过,号称出了名的掮客,又是同道中人,岂能不认识齐京的管芳仪。 “你确认她是来找我的?”令狐秋朝牛有道紧闭的房门抬了抬下巴,“不是来找他的?” 因为这些日子登门拜访的人都是找牛有道的,几乎没他什么事,感觉主仆三人就是给牛有道跑腿的。 红拂冷冰冰道:“是找先生你的,点名要见你。” 她永远是这冷冰冰的模样,和她那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的姐姐判若两人。 “这女人找我干嘛?难道有我要买的东西?我暂时也没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啊?”令狐秋摇头,满脸不解,不过还是转身走了,管芳仪也算是这边的地头蛇,找上门来,面子多少要给。 大门外停了辆马车,主仆出门,红拂朝马车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表示人就在车上。 马车窗口的布帘拨开了,露出徐娘半老的美貌妇人,笑靥如花地朝令狐秋招了招手,示意令狐秋上车,态度亲昵,让人看着就觉亲近。 令狐秋在外奔波多年,岂会被这女人外表所惑,心中略有警惕,走到马车前伸手拨开车帘子,朝里面看了下,只见衣着华丽的管芳仪一人,不见其他人,方放心了一些。 不过却没有上车,帘子一放,又走到了车窗前,伸手拨开小窗口的帘子,朝里面问道:“什么事?” 啪!管芳仪打情骂俏似的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下,“上车说,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令狐秋:“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打情骂俏,先说什么事。” 管芳仪:“有人要见你。” 令狐秋狐疑道:“什么人?” 管芳仪:“现在不便透露,见面后,你自然知晓。我说,我亲自来跑一趟接你,你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吧?” 令狐秋皱眉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想见我直接来找我便可,我在这里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了吧,很难找吗?犯得着经由你来拐弯抹角吗?” 管芳仪:“你傻呀,不便直接见面,自然是有不方便的原因。上车吧,我还能砸自己招牌害你不成?” 令狐秋想想也是,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鬼鬼祟祟见自己,不过还是留了后手,回头示意红拂去通知红袖一声,免得万一有事自己这边还不知自己因何出事。 见状,管芳仪也不催,也能理解,半倚窗口跟令狐秋扯闲篇,“令狐,你有好几年没来齐京了吧?” 一直往巷子左右打量的令狐秋呵呵道:“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你生意。” 管芳仪:“你是接大活的人,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哪看得上我这小买卖。” “抬举了。”令狐秋略微自嘲了一句。 这时红拂回来,点了点头,表示妥了。 主仆二人这才上了马车,乘了马车离去。 摇晃的马车内,管芳仪目光在红拂身上溜了趟,眨了眨明眸大眼,笑咯咯道:“红拂妹子越来越漂亮了,孪生姐妹左拥右抱的,还是令狐会享受。” 红拂面无表情,不理会。 令狐秋:“嘴上没把门的,我看你是思春想男人的吧?” 管芳仪提袖在嘴边掩饰,咯咯一笑,“男人嘛,对女人来说是好东西,说一点不想是假的,不过我名声早就臭了,正经男人就不指望了。不过都看开了,有钱还怕没男人吗?只要我高兴,一天一换都成,人家还得哄我开心。” 令狐秋听的直摇头,“看你这样子,真打算就在这世俗京城中这般过一辈子?” 管芳仪:“有什么不好吗?我就喜欢这花花世界,就喜欢这繁华热闹,就喜欢穿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让别人欣赏,我一个女人躲在山中清修有什么意思?穿的再漂亮给谁欣赏、给谁看去?当年就是因为喜欢上了这里的繁华,才在这定居讨生活的,若能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满足了。” 令狐秋略沉默,微微点头,“你这想法也没错,但愿你能这样过一辈子吧,只是这世间纷纷扰扰,你又身在其中,希望你不会有身不由己的那一天。” “乌鸦嘴,见不得老娘好是不是?”管芳仪薄嗔,白了他一眼,又问:“令狐,我说你怎么跟那个牛有道混在了一起,听说你还跟他成了结拜兄弟,在这陪着经风历雨的,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红拂瞥了令狐秋一眼。 令狐秋内心哀叹,有苦却不能诉,转移话题道:“你这趟能挣多少?我这般配合,你是不是该分我一半?” 管芳仪:“也没几个钱,也就一百金币,你若真这么计较,分你一半好了。” 令狐秋:“你少来,能让你这样亲自跑去接我,少于一千金币我把脑袋砍下来。” 管芳仪打情骂俏似的在他肩头捶了一拳,“别闹了,我这点小钱你也不放过……” 两人互相调侃着,来到了一处清净的园子外。 没有门庭,就一处僻静地的园子,园门入口上书有‘扶芳园’三个字。 门口有扫地的老头,马车入内,园内林荫苍翠处处,花草扶疏,小桥流水,环境清幽雅致。 马车停下,几人下车,管芳仪扭着水蛇般的柔软腰肢在前款款引路,将人带到了一门窗紧闭的单间外,推门而入。 屋内空荡荡,就一张茶案,一清瘦背影盘膝而坐在蒲团上,独自背对着外面喝茶,正是在金王府效命的魏除。 管芳仪上前笑道:“魏先生,人来了。” 魏除回头一看,挥臂抡了一圈,指了指茶案对面,示意令狐秋过来坐。 令狐秋不认识他,慢慢走到茶案对面,问道:“敢问阁下是?” 魏除淡定不语,执壶为他倒茶,没吭声。 一旁的管芳仪带着尴尬笑意,介绍道:“魏除魏先生,金王府的人。” 金王府的人?令狐秋一愣,金王府的人找我做什么? “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管芳仪有些心虚地欠了欠身,快步离去,并把门关上了。 为令狐秋斟好茶后,魏除伸手示意请用,“久闻令狐兄大名,今日冒然将令狐兄请来,还望不要见怪,外面有我的人看着,今天你我所言,绝不会有一字一句泄露出去,令狐兄大可畅所欲言。” 令狐秋扶了扶茶盏,拱手谢过,试着问道:“魏先生招我来,不知有何指教?” 魏除道:“指教谈不上,只是想知道点事情,还望令狐兄指点迷津。” 令狐秋脑中思绪百转千回,问:“何事?” 魏除问:“昨天,大内总管步寻,还有玉王妃,是不是去见过牛有道?” 令狐秋心中惊疑不定,默了一下后,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大总管是白天去的,王妃是晚上去的。” 魏除脸上有了笑意,对这答复似乎比较满意,问:“都跟牛有道谈了些什么?” 第三二一章 水至清而无鱼 这一瞬间,令狐秋隐隐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刹那心生隐忧,有些事情一旦卷进去的话,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回:“魏先生,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魏除:“令狐兄,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今天的问话是代表谁,拿不知道来搪塞我,真的没什么意义,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令狐秋苦笑,他当然知道对方代表的是谁,否则也不会担忧,一般人谁会关注这种问题? “魏先生,我不是搪塞,而是真的不知道。” 魏除脸色微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牛有道是结拜兄弟吧?” 令狐秋无奈道:“是这么回事,可我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魏除:“据我所知,牛有道身边如今就你们两三个人,来往待客免不了你们的存在,你是他的结拜兄弟,他还能回避你不成,你还能不知道谈了什么?” 结拜兄弟?令狐秋真正是有苦难言,怎么结拜的他自己心知肚明,偏偏又不好对外解释,难道能说自己是虚情假意结拜的? 他从来没对外宣扬过自己和牛有道是结拜兄弟,但是耐不住牛有道偏要对外嘚瑟,现在真正是闹了个人尽皆知。 令狐秋叹道:“魏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当时是想旁听来着,但是根本没有旁听的机会,大总管一到,大总管手下的人立刻将谈话的地方给隔离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只有大总管和牛有道两人在屋内密探。王妃夜间到访时也是如此,甚至保密更甚,穿着黑斗篷连脸都没露,还关了门,若不是事后牛有道说是玉王妃,我连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魏除:“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谈了什么,事后就没问问?” 令狐秋:“魏先生所料没错,我的确过问了,但是牛有道压根就没告诉我。” “哼哼!”魏除忽一阵冷笑,目中泛起阴冷,死死盯着对面的令狐秋,把令狐秋给盯的浑身不自在。 令狐秋不得不解释,“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魏除:“难道是我听错了?刚才是谁说,若非牛有道事后提起是玉王妃,连来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又告诉我说什么压根没告诉你。令狐秋,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好耍?觉得我傻没关系,不过我要奉劝一句,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会死人的!在这齐京,有些人若想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你就肯定见不到,不需要怀疑。” 令狐秋心里有几分恼火,准备回头打听一下这位是个什么东西,说话敢这么嚣张,真当晓月阁的人是吃素的不成? 然而这事还真不好解释,他说的明明是真话,可对方就是不信,他能奈何? 问题是,这事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矛盾,可牛有道那混蛋事实上就是这样干的,只说了来人是谁,真正关键的问题却愣是没向他透露半个字,他向谁喊冤去? 略琢磨,令狐秋回道:“魏先生,牛有道仅仅只是告诉了我来人是谁,至于谈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是何机密,隐瞒的死死的,只字未向我透露。” 听他这样说,魏除越发想知道是何机密,沉声道:“令狐秋,我再提醒你一次,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回头若是我了解到的情况与你所说不符,那个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令狐秋:“我绝无虚言,事实上我也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魏先生,不如这样,我带你去见牛有道,你亲自去问他,我也可以当面对质让你知道我绝无虚言,如何?” 他得赶紧将这祸事给推掉,他没理由帮牛有道扛这事,有些纷争卷入进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诚如对方所言,是会死人的。 魏除沉默了,端茶慢饮。 他为何不去直接见牛有道,就是想尽量避免直接接触。 然而想想那位的交待,还有那位迫不及待想知情的心情,犹豫再三后,放下了茶盏,起身道:“走吧!” 令狐秋立刻起身,伸手道:“请!” 红拂立刻去开了门。 三人出到院子里没一会儿,管芳仪步履匆匆地出现了,一脸笑容道:“二位贵客谈好了?” “准备一辆马车,要保密……”魏除一阵吩咐。 管芳仪吩咐人安排之际,令狐秋凑到了她跟前,低声道:“你敢坑我?” 管芳仪白他一眼,“不是我坑你,对方背景你也知道了,人家背后的势力不是我能招惹的,我若还想在这京城混下去,不听也得听。人家找到了我,我没办法拒绝,也没得选择。再说了,人家想找你的话,你躲的了吗?我不代劳,自然有人会代劳,你也回避不了。更何况,不是好好的吗?谈了什么事啊,怎么就成我坑你了?” 令狐秋冷笑一声,奈何所谈内容他不便外传,只能道:“这笔账我记下了!” 管芳仪在他手背打了一下,“小气巴巴的,有意思吗?行,我承认了,我收了一千金币,分你一半行不行?” “你的钱留着养男人去吧。”令狐秋不屑一声,转身而去。 稍候,马车来到,魏除连同令狐秋等人钻入了马车,扬长而去。 “唉!”目送的管芳仪叹了声。 做一般牵线搭桥的买卖还行,她最怕碰上这种强大权势背景介入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火上身,偏偏这种事一旦找上门你还无法拒绝。 马车刚走没多久,她也刚转身没走出多远,一年轻小伙子快步来报,“红姐,有生意上门。” “你们招待就是了。”管芳仪没甚心情地挥了挥手。 年轻小伙子道:“客人点名要见你。” 走上小桥的管芳仪顿步,唉声叹气道:“请去客厅吧。” “是!”小伙子迅速离去。 等到客人到了,管芳仪也来到了客厅,脸上已经换了让人亲近的笑容。 明眸目光扫了眼坐在客厅内的三个面无表情的汉子,管芳仪笑道:“让三位久等了。” 坐下后又问:“不知三位贵客有什么是需要我效劳的。” 为首一汉子指了指厅里的其他人,“请他们回避一下吧。” 管芳仪笑言:“不用,回头有什么事还是需要他们去跑腿的,都是可信的人,几位尽管放心。” 汉子袖子里亮出一块令牌,只朝她亮了亮,提醒了一声,“我也是为你好!” 只见令牌上刻着一只阴森森的老鹰,一双鹰眼慑人,管芳仪瞳孔骤然一缩,心里咯噔一下,校事台! 汉子让她看清了令牌后,手一收,又迅速将令牌隐没在了袖子里。 管芳仪脸上露出牵强笑意,朝厅内几名伙计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 几名伙计相视一眼,皆转身出去了。 三名汉子站了起来,管芳仪也连忙站了起来,“不知三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为首汉子踱步到了她跟前,面无表情地问道:“魏除在这里见令狐秋,谈了什么?” 管芳仪心中哀叹,怕什么来什么,这么快就有麻烦找上门了,一脸苦笑道:“大人,您这可真是为难死我了,他们在单独的静室谈话,外面还有他们的人把守着,我压根无法靠近,怎能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汉子一字一句道:“想清楚了再回话,好好想想。” 管芳仪哎哟喂道:“大人,我可没有千里耳,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汉子平静道:“是不是要我把你埋设的铜管挖出来,让曾经在你这里密谈过的人都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才肯说?” 刹那,管芳仪脸色大变,惨白,惊恐,不知对方为何会知道如此隐秘,这事连她下面人也不知情。 汉子继续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找到你,你是准备隐瞒还是老实交待?” 管芳仪干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你们怎么知道?” 汉子道:“你在这京城干的勾当,这么多年,真以为所有人都能放任不管不成?你这扶芳园我们早就翻了几遍,有什么猫腻我们一清二楚。水至清而无鱼,不动你有不动你的原因,我们让你安心做你的买卖,难道你不该配合我们吗?” 管芳仪满脸苦涩道:“我这做些,并无任何歹意,也未曾想过要害谁,只是不想任人鱼肉,想万一的那天有点把柄在手能自保而已,还请大人明鉴!” 汉子道:“你自己的买卖,你自己想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这不是我关心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他们谈了什么?” “其实也没谈什么,魏除找到我,让我邀了令狐秋过来,我起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后来听了他们的密谈才知,魏除是想知道昨天大总管和玉王妃去找牛有道都谈了些什么……”管芳仪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问清楚情况后,三名汉子未做任何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门口呆呆怔怔目送的管芳仪慢慢后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惨然,今日方知,自以为自己能在这京城如鱼得水都是假象,早就有人捏着她的命门,不动她只是不屑而已。 想起一些往事,不禁打了个寒颤,幸好有些事情自己没参与,不然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二二章 无事生非 牛有道从屋内走出,站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手中剑杵地,脑袋左右晃了晃,活动了一下肩颈,随后下了台阶,朝令狐秋的房间走去。 “二哥!”牛有道在令狐秋门口喊了声,手中剑尾摆动着在门框下方敲了敲门。 屋里没反应,沈秋闪身而出,露脸说了声,“道爷,人出去了。” 沈秋,正是五梁山安插在京城昨夜被招来的那个。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狐疑道:“出去了?” 沈秋:“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了?” “不清楚。” 牛有道转身而来,“全部走了?” 沈秋:“红袖在大门口当值看着。” “让个大美人看门是有点屈才了。”牛有道哈哈一笑,开始还以为令狐秋等人跑了,红袖还在,那就说明还没跑,继而又问:“京城这边的消息汇总给我时,你有参与吧?” 沈秋:“是我整理的。” 牛有道:“我看到情报里说,这里有个叫红娘的修士,在这齐京挺混的开的。” 沈秋:“是。” 牛有道:“这个红娘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沈秋:“没接触过,但经常听这里人提起,要买卖什么东西都可以通过她找人,这人信誉还是不错的。” 牛有道点点头,转身走了,晃到了大门口门房。 坐在门房内的红袖立刻出来打招呼,“道爷,要出去吗?” “二哥出去了?” “是!” “去哪了?” 红袖装糊涂道:“没告诉我,不知道。” 牛有道:“这京城有个叫红娘的修士,你知道吗?” 红袖心中咯噔,难道这位已经知道了先生的去向?他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她装作思索的样子,吱吱呜呜道:“听说过这人,但是不熟悉。” 牛有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红袖:“不清楚,没跟我说。” 这里话刚落,外面传来了马蹄声,红袖迅速进了门房内,从里面的小窗口往外看了眼,又迅速出来把门给打开了。 令狐秋刚好走上台阶,见牛有道杵个剑站在门内,愣了一下。 牛有道打量了一下门口的马车,“二哥这是去哪了?” 令狐秋立刻过来,邀他进门房,“兄弟,过来,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然而马车里的人不太配合,趁着街头巷尾无人注意,魏除直接从马车内闪了出来,嗖一下闪入了门内,落在了两人身边,随后又迅速跑来几个人,将这边给围了的态势。 剑杵身前的牛有道左右看了看,摁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挪动到了顺手的方位,“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魏除朝里面抬了抬下巴。 令狐秋立刻对牛有道干笑道:“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几人刚移步往里去,红袖喊了声,“先生。” 令狐秋当即示意红拂领人先进去,自己留下了。 待几人走远了,红袖低声道:“刚才牛有道突然跑来问我知不知道红娘的情况?” 令狐秋讶异,“他知道我和红娘见面了?” 红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刚说着,你就回来了。” 等到牛有道几人到了正厅,令狐秋也快步赶回来了,入内迅速让人奉茶。 “不用客气了,还是谈正事吧。”魏除抬手阻止了上茶,挥了挥手,跟他来的人立刻去了外面守着。 牛有道一直在观察这位的言行举止。 令狐秋先介绍道:“兄弟,这位是金王府的魏除魏先生,有点事想问你。” “久仰久仰。”牛有道拱手示意了一下,其实压根没听说过,也搞不清这位的来意,先是步寻,后是公主,现在又冒出个金王府的,这一出接一出,不知这位是不是又是步寻让来的。 魏除:“客套话就不要说了,你问吧。”他对令狐秋偏头示意了一下。 令狐秋握拳嘴边干咳一声,干笑道:“兄弟,是这样的,魏先生想知道昨天大总管和玉王妃来找你都谈了些什么。” 牛有道心中顿生警觉。 内心瞬间有了两个判断,这魏除要么是假的,是令狐秋不知从哪弄来忽悠他想来探他的底。 要么是真的,他宁愿是假的,若是真的,反倒有些麻烦,一般人不会问这种事,对方代表谁来的已经不言而喻。 牛有道脑子里一转,一脸诧异道:“二哥,谈了什么你不是知道吗?干嘛问我?你直接告诉魏先生不就完了。” 旁听的红拂瞬间傻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有道,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魏除一张脸已经黑了下来,死死盯着令狐秋。 令狐秋震惊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牛有道,有想活活掐死牛有道的冲动,急了,猛然站起,气急败坏道:“老二,我什么时候知道了?我问过你,你不肯说,怎么就变成我知道了?” 牛有道留心着魏除的反应,发现不像是装的,心中暗叹,怕是自己不想看到的第二个可能。 再看向令狐秋,两人大眼瞪小眼,牛有道忽抬手拍了拍额头,“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二哥你是不知道的,当时没告诉你,是我糊涂了。” 令狐秋神情抽搐,很想问问他,既承认我不知道,你干嘛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搞的我跟你串通似的,这不是存心让人家误会吗? 果然,魏除已是一阵阴森冷笑,“哼哼,二位演的一场好把戏!令狐秋,我不管你们在演什么,昨天的事说说吧。”一副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的样子。 牛有道对令狐秋抬了抬下巴,“让你说呢。” 令狐秋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牛有道回头问魏除,“魏先生既然是金王府的人,这事直接去问步寻步大总管不就完了,何必为难我们?” 魏除:“大总管那,该问的时候我们自然会问,我现在是在问你。” 牛有道点了点头,不愿招惹这人,痛快交代道:“大总管和王妃来找我,其实都是同一件事,希望促成庸平郡王和燕国朝廷讲和。” 给他令牌的事自然是不会讲的,这里好不容易把那批文牒给出手了,哪能又给自己找麻烦。 魏除:“就这么简单?” 牛有道诧异道:“这不算简单吧?” 魏除:“促和的事自然有使臣去办,用得着大总管和玉王妃轮流来找你?” 牛有道没办法解释,昊云图一边让步寻来送令牌,一边让公主来促和,这事连他自己都迷糊,他哪说得清是怎么回事,苦笑道:“魏先生,我知道的就这些,你再问,我也说不出什么花来。” 魏除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他跟前。 牛有道也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魏除:“牛有道,乱说话是要承担后果的。” 牛有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魏先生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你若是不信,可以找大总管或者王妃去对质。” 魏除:“你这是在拿大总管来压我吗?” 牛有道:“绝无此意,只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 魏除慢慢抬手,一根手指戳在了牛有道的胸口,连戳了好几下,“你这是想和王爷作对吗?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齐国,不是你们燕国,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个动作是极度无礼的。 牛有道看了看戳在自己胸口的手,平静道:“魏先生,在下绝不敢和王爷作对,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老实交代了。” 魏除手指挪到了牛有道的肩膀上,手掌拍在他肩头,“如此说来,你是不准备再说点其他的咯?” 牛有道:“我总不能胡说八道骗魏先生吧?” “呵呵!”魏除笑了,在牛有道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牛有道:“先生的提醒,我一定铭记在心。” 寒着脸的魏除放下手,扭头就走。 令狐秋赶紧跟了上去送人。 牛有道出门站在了屋檐下,杵剑在身前,目送客人离去,眉头略皱。 大门外,马车离去,令狐秋同样在拱手目送,红袖、红拂相伴左右。 待到马车消失在巷口,令狐秋缓缓放下了手,偏头对红拂道:“这人嚣张的不行,发消息问问上面,查查这个魏除什么来路。”说罢转身而回。 回到正堂,见到屋檐下的牛有道,令狐秋快步而上,生气道:“你刚才什么意思?” 他在指牛有道刚才故意误导魏除的事。 牛有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万一有事要拖他一起下水,不过嘴上却反问道:“你问我?我倒要问问二哥你是什么意思?明知道这人的背景,还带来见我,你这是故意给我找事是不是?” 令狐秋被这话堵了一把,说起来是他不讲义气在先,旋即唉声叹气道:“我也不想无事生非,他什么背景你也知道了,他今天早上突然找到了我,非要打听昨天的事,你说我能怎么办?” 牛有道:“你说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干嘛带来见我?” 令狐秋瞎说道:“不是我要带,是他要我带他来的,我能拒绝吗?” 牛有道:“你说我不在不就完了吗?” 令狐秋翻白眼道:“你这不是瞎扯吗?人家连什么人见了你都知道,你在不在他能不知道?” 第三二三章 恨铁不成钢 牛有道:“所以你就把我给卖了?” 令狐秋喊冤,“怎能说是把你给卖了?我不知道你和步寻他们谈了什么,连糊弄搪塞都怕搞错了,你是知情的,你知道怎么糊弄不会出错,我无法拒绝,只能是领你这来。算了,咱们兄弟之间犯得着因为这事置气吗?” 大手一挥,表示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家谁都别追究谁,“对了,这个魏除走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对你刚才的话似乎不太相信,你刚才对他说的,是糊弄的还是真的?” “真的。”牛有道抬头看天,气未消的样子。 令狐秋跟着往天上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又问:“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糊弄,这个什么促和犯得着步寻和那个王妃轮流来吗?”他的疑惑和魏除一样。 牛有道心中哀叹,果然都不相信,嘴上道:“随便跑来一个人,让我说什么,我就能说什么吗?你傻还是我傻?二哥,你关系广,这个魏除,你摸摸他的情况。” 果真是糊弄!令狐秋叹道:“魏除的事我会去打听。老弟,你和步寻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呀,这般神神秘秘的?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卷进太子之位的争夺,这背后可不仅仅是牵涉到世俗的皇权,还涉及到众多修士的利益,这麻烦可惹不起。远的不说,上清宗你是知道的,宁王失去大位,上清宗的下场你都看到了。” 牛有道回头看来,语重心长道:“二哥,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得!问不出来,令狐秋也懒得再问了,知道这位的尿性,话题另转,“听红袖说,你在打听红娘?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红娘?” 牛有道一愣,“你去见了红娘?” 令狐秋诧异:“你不知道?” 牛有道:“你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见她干嘛?” 令狐秋呵呵,自嘲道:“哪是什么我去见她,是她来见我,把我诱去了她的扶芳园,去了才知道她是在为魏除牵线搭桥,我也是被她给坑了。不过她的处境我也能理解,被金王府的找上了,也是身不由己。” 牛有道:“如此说来,你认识这个红娘?” 令狐秋:“算是旧识吧,你关注她干嘛?” 牛有道:“关注了一下齐京的情况,这个女人似乎有点意思,我比较感兴趣。不过我这里有关她的消息不多,二哥你既然认识,不妨说来听听,这人怎么样?” 令狐秋摇头:“有些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的也不多,也就一些表面,并未深入交往过。” 牛有道:“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红娘,本名叫管芳仪,这女人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男女关系上有点乱,不过年轻的时候长的很漂亮,少有的绝色。没有门派背景,缺少管教和约束,人又长的漂亮,免不了受到各种诱惑,自然容易走上歪路。” “漂亮女人嘛,呆在山野老林哪有在花花世界受人吹捧和奉承开心,不受清规戒律约束自然容易流连红尘繁华,于是就落脚在了这齐京。” “年轻漂亮时,她身边的男人很多,挺风光的,许多人为她争风吃醋闹,甚至还因她数度闹出过人命。据说她当年也屡次想嫁人,但是名声太臭了,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玩玩还行,娶她怎么可能?” “听说她早年也碰上过几个她极喜欢的男人,为人家闹了个要死要活的,结果差点被那些门派中人给打死,最终还是没有嫁成。话又说回来,名门子弟和真正有地位的修士怎么可能娶她,一般的散修她又不愿将就,就这样拖了下来。” “后来年纪大了,色衰爱弛不可避免,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渐渐疏远了。不过这女人还算有点头脑,不像那些有脸无脑的落得个凄惨下场,她把年轻时打下的一点人脉底子都及时利用上了,才渐渐有了现在齐京‘红娘’的势,她的这种成功别人也难以复制……” 令狐秋把他对管芳仪知道的一些情况都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见牛有道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不禁问道:“老弟,你对她感兴趣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这么重的胃口吧?” 他有点怀疑,无论是黑牡丹,还是他身边的红袖、红拂可都比这位的年纪大的多,还真有重胃口的可能,何况这位以前就承认过。 牛有道问:“她什么修为?” 令狐秋:“不太清楚,按理说金丹期的修为肯定有了,她以前不缺修炼资源,不知多少人拱手奉上,听说早年有人干出过奉上百万金币只为搏她一笑的事。” 牛有道:“她的情况会不会只是表面,实则背后另有势力?” 令狐秋:“不可能!真要有的话,那肯定是齐国朝廷。” “哦”牛有道问:“怎讲?” 令狐秋:“明摆着的,她年轻时太乱了,动辄惹出是非来,身边又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干什么都有人看着,哪个势力发展这种人不是自找麻烦吗?她现在的情况,所干的事,又长居在齐京,齐国重地,齐国朝廷不把她纳入监控才怪了,哪个势力会发展这种人?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太招摇了,不适合干见不得光的事。” 牛有道笑了,手中剑一提,“来了这齐国京城,一直还没好好逛过,二哥,走,顺便带我去认识认识这个红娘。” “你招惹她干什么?魏除回了金王府那边,还指不定怎么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吧。” “金王府想动我,得先掂量一下步寻那边,至少在这齐京,他还不敢动我。” 牛有道对此不以为意,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金王府那边核实消息后自然会明白。 “战马呢?前面的麻烦好不容易消除了,战马你不弄了?” “那事急不来,困在这里哪来的机会,多出去走走才能找到机会嘛。” 战马的事,牛有道现在是一点都不急了,手上已经握有底牌,一万匹战马随时能出境,现在要操心的是战马出境以后的事情,只是这事他现在还不便告诉对方罢了…… 皇宫大内,步寻轻步走入殿内,走到伏案批阅的昊云图身边,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其他太监退下了,自己则束手静默在那不吭声。 昊云图头也不抬,“有事就说。” 步寻略欠身,“金王派了手下的魏除找了扶芳园的红娘请了令狐秋过去,之后又连同令狐秋悄悄去了牛有道那边。” 昊云图伏案的动作僵住,徐徐抬头,问:“你想说什么?” 步寻欲言又止,皇子之间的事,他本不该说谁坏话,容易让皇帝误会他偏向了谁、在站队,这是皇帝身边心腹的大忌,然而他怕某位会误事,那他和玉王妃岂不是白跑了一趟,所以最终还是挑明道:“老奴和玉王妃去找牛有道的事,金王正在派人打探,在探寻我们和牛有道谈了什么。” 昊云图腮帮子鼓了一下,砰!突然拍案而起,怒斥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人已绕出了长案,在殿内来回走动,似乎很恼火的样子。 步寻垂首,不时抬眼看上两眼。 皇帝的心情他能理解,别的事情都好办,自己儿女的事往往才是真让人生气的。 昊云图忽停步在他跟前,声色俱厉道:“想知道什么为何不敢堂堂正正来问?能告诉他的,寡人会不告诉他吗?为何要偷偷摸摸?齐国的皇长子连这点量都没有吗?” 步寻赶紧帮腔挽回一句,“兴许是觉得一点小事没必要惊扰陛下,也是一片孝心!” “你少跟寡人瞎扯,什么情况你心知肚明,孝心?我看是一点私心吧?”昊云图大袖一挥,怒道:“不要让他坏事,立刻把寡人的原话告诉他!” 挥手猛指上空,磅礴大气道:“有太阳的阳刚胸怀,才能照退黑暗!若只有月亮的阴柔胸怀,就只能是在黑暗中滋生魑魅魍魉!雄鹰就应该在天上翱翔,怎能在地上爬行?” 语气愤怒吓人,声势中的愤慨是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这是他的长子啊! “是!”步寻欠身应下。 金王府,听完了魏除的详情禀报,昊启绷着张脸,负手徘徊思索着,问道:“促和?找他谈促和的事,步寻还不够吗?还用得着步寻和玉王妃轮流去找他?这种鬼话你也信?” 魏除道:“我也提出了这个质疑,可他非要咬死了这般,我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昊启停步,问:“本王的话,你有没有跟他说?” 魏除:“说了,他说绝不敢和王爷您作对,但是并无改口。” “此中一定有蹊跷,他一定是对本王隐瞒了什么!”昊启恨恨一声。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快步跑来,禀报:“王爷,宫中传旨的人来了。” 昊启神情一肃,不敢耽误,迅速出门去迎。 庭院中,碰到了三名传旨太监,昊启下令摆出阵仗接旨。 为首的传旨太监忙抬手阻止道:“王爷,是口谕。” 昊启忙拱手道:“儿臣恭听!” 传旨太监道:“王爷,陛下要先问王爷一件事情。” 昊启道:“儿臣知无不言。” 传旨太监遂正儿八经问道:“陛下问王爷,可有派人去探寻步总管和玉王妃昨日出去见人的事?” 魏除和昊启双双脸色大变,昊启喉结耸动,最终拱着手,艰难道:“有!” 传旨太监:“好!现在是陛下的原话,王爷听好了。” 昊启恭敬道:“是!” 传旨太监正色凝重道:“有太阳的阳刚胸怀,才能照退黑暗!若只有月亮的阴柔胸怀,就只能是在黑暗中滋生魑魅魍魉!雄鹰就应该在天上翱翔,怎能在地上爬行?” 第三二四章 这老弟的胃口,没谁了 字字句句入耳,一旁的魏除惊疑不定。 昊启的脸色很难看,眼中满是惶恐不安神色。 昊云图的意思,还有这传达的口谕,是想提醒他该怎样做一个皇长子,然而听入他耳却是父皇对他的极度不满和怒斥。对号入座的是滋生魑魅魍魉的月亮,是在地上爬行的雄鹰…… 宣完旨的太监见他半晌没反应,提醒了一声,“王爷,口谕传达完毕。” “噢!”昊启这才回过神来,“儿臣遵旨!” 让人送走了宣旨太监,昊启脸上渐渐涌现阴霾,其中夹杂着一丝悲愤,盯着魏除恶狠狠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去见牛有道又怎样,父皇怎能这么快就能肯定你是去打探步寻和玉王妃?你难道没叮嘱牛有道?” 魏除赶紧辩解道:“王爷,我叮嘱过牛有道,他也应下了,说不敢和王爷作对的。” 昊启:“那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扶芳园那边?” 魏除摇头:“扶芳园不太可能,我和令狐秋谈及此事时是在单独的密室,外面还有我们的人在戒备,外人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知道这事的人屈指可数。” “宫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递话给父皇的人屈指可数,话到又能令父皇即信的人又能有谁?扶芳园没问题,这么短时间内能把事情直接捅到父皇跟前的,除了和步寻有来往的牛有道也没别人。”昊启恨恨一声,“就知道牛有道那贼子对本王有所隐瞒,果然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经由此事可知,此贼和老二定有勾结,所以才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狗贼,欺人太甚,真当本王不敢动你不成?” 魏除不语,这事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牛有道泄的密。 昊启忽又盯向他,“一个燕国小小修士,竟敢跑到齐国来对本王撒野…想办法把他处理掉!” 魏除一惊,立马劝说道:“王爷三思,牛有道明显和步寻扯上了关系,牛有道一旦在这京城出事,怕是难以躲过校事台的追查!” 昊启:“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你自己说说看,本王养你还有什么用?” 魏除知道这人脾气,忙道:“王爷,我的意思是,牛有道此来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不走,待他离开了京城再动手也不迟。牛有道得罪了那么多人,只要咱们做的隐秘点,谁知道是谁杀了他?只要不落下证据,谁也不敢说是王爷干的,我这也是为王爷着想,不能再给玉王落井下石的机会。” 昊启绷着脸颊道:“不要再给本王捅出篓子!” 魏除立马保证,“王爷放心,定为王爷杀此贼雪恨!” 京城繁华,对牛有道来说,如徜徉在古画卷中。 来齐京这么久,牛有道也是头回这般游逛,没了那群修士的纠缠轻松惬意许多。 至于战马的事,他已经放弃了再去运作,这风云际会之地的凶险他已经算是领教了,那么多人盯着的事,再去折腾十有八九是要九死一生的,太危险了。 何况他手上如今已经握有两张底牌,一个步寻给的令牌,还有就是那个海岛。 关键是,他知道自己被晓月阁的人盯上了,这条躲在幕后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咬他一口。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和在这里的势力不能同时与几方博弈。 经过明湖湖畔,那家豆腐馆,牛有道只是路过看了两眼。 一行最终逛到了扶芳园。 园内,一间精致雅居内,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扮的管芳仪不时轻叹,手指抚了抚眼角痕迹渐深的皱纹,黯然神伤。 看门老头敲门而入禀报。 闻听之后的管芳仪一惊,坐着转了身,惊问:“令狐秋又回来了,还有那个牛有道也来了?” 看门老头道:“那人自称是牛有道,我不认识。” 稍作思忖,管芳仪立道:“就说我不在,出去了。” “是!”看门老头迅速离去。 她也放下梳子站了起来,在屋内徘徊,牛有道的到来,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是怕牛有道和令狐秋,而是怕与牛有道有牵涉的步寻,确切地说是怕步寻背后能动用的修行界的势力。 令狐秋和魏除密谈被她偷听已被校事台抓破,校事台背后的老祖宗正是步寻,牛有道突然来访,是不是从步寻那知道了什么? 魏除不是去找牛有道了吗?魏除会不会也知道了,会不会知道被她给出卖了? 某种程度来说,在这京城只要守规矩,步寻并不可怕,步寻是在幕后维护京城规矩的人。 她在齐京厮混了这么多年,深知什么人不能招惹,金王府的那位绝对算一个,那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一旦知晓被她出卖,绝不会放过她! 她现在不想也不敢和牛有道见面,怕被金王府那位误会。 理顺思路后,管芳仪迅速出门,对外面的手下招呼道:“走,到城中逛逛去。” 等到招呼上人钻进了马车,管芳仪又从车内探头道:“走侧门!” 园门正门,看门老头来到,对牛有道拱手道:“让贵客久等了,不巧,东家去了城中游玩,不在园里。” 牛有道朝园里看了眼,狐疑道:“你这进去通报,就通报出这么个结果?” 老头笑道:“贵客别误会,东家进出大多走侧门,她突然走了老朽不知情也很正常,有什么买卖找园里其他人也一样的。” 牛有道:“我的买卖只能是找她,你给个准话,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老头摇头道:“东家好玩,人尽皆知,这个真不好确认。” “那好,跟其他人谈也一样!”牛有道扔出话便直接往里硬闯。 老头愣了一下,只好挥手招了人来引领。 几人进了园内,扭头四处观赏,园中雅致景观真是赏心悦目,令牛有道赞了声,“这个红娘是个会享受的人。” 令狐秋微笑,不贪图享受的话,那女人有必要一直赖在这京城吗? 到了园内待客的客厅坐下,有人奉茶。 不一会儿,一名汉子来到,拱手道:“让几位贵客久等了,老规矩,不问来路,不问是非,几位想买什么还是想卖什么?” 牛有道:“我想买与红娘面谈!” 令狐秋与同来的红袖面面相觑。 汉子愣住,随后回:“东家不在,出去玩了。” 牛有道:“无妨,我在这里等她回来也一样。” 汉子皱眉,“朋友,你这样做不妥吧?” 牛有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她来为止。”态度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汉子欲言又止,但是因为知道管芳仪是为了回避这人而跑的,也不敢乱来,最终绷着脸出去了。 之后也没人上茶,也没招呼,就让他们几个在这里等,外面不时有人溜达注意着这里。 天渐黑,还不见管芳仪回来,也没人招待饭食。 等的不耐烦的令狐秋和红袖在外面庭院里溜达。 “先生,这家伙死等红娘,究竟想干什么?”红袖低声问了句。 负手欣赏夜色的令狐秋哼哼一声,“他说他看上了管芳仪。” “啊!”红袖愣怔,本想说管芳仪的年纪,然而想到牛有道一路上跟黑牡丹住在一起,又经常惦记她们姐妹,不禁啐了声,“变态!” “这老弟的胃口,没谁了。”令狐秋摇头呵呵一声。 等到半夜过去,牛有道从堂内走了出来,来到了主仆二人坐着的亭子里,亭内月蝶生辉。 红袖站了起来,令狐秋扭头,单臂支着脑袋叹了声,“老弟,改天来吧,何必这么执着。” 牛有道问:“这么晚了,这个女人一向这般夜不归宿吗?” 令狐秋:“一般女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再正常不过了。” 牛有道:“你和她不是旧识吗?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让你这样一直等着,也不回个话,你觉得正常吗?” 令狐秋一愣,放下胳膊,慢慢站了起来,皱眉,感觉似乎是有些不正常。 牛有道又问:“你昨天与魏除的谈话,确认她不知道?” 令狐秋狐疑,问:“你想说什么?” 牛有道不答,看着他,等他的回复。 令狐秋只好思索着回他,“应该是不知情的,当时谈话,在一个单间,外面还有魏除的人看着。私下过问那种事,魏除保密还来不及,应该也不会告诉她。” 牛有道慢慢转过了身,面对外面,陡然喝了声,“来人!” 黑暗中很快掠来一汉子,上前拱手道:“三位贵客是要走了吗?我送三位!” 牛有道冷眼冷笑道:“走什么走!告知管芳仪一声,我不管她在哪里寻欢,在男人堆里也得给我爬起来,我再等她一个时辰,若再不出现,天亮前,我保证扶芳园将从这京城彻底消失!” 令狐秋和红袖相视一眼,不知他要干什么,发现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让扶芳园从京城消失,你敢在这京城动手? 汉子嘴唇绷了绷,奈何接到了话,不要跟这牛有道硬来,他爱等就让他等去,等到他不耐烦了走了为止。 汉子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三二五章 恶魔 “兄弟,发这脾气真没必要。”令狐秋在旁劝了声。 牛有道平静道:“试试罢了。” “试什么?你…”令狐秋话说一半愣住,似乎反应了过来,狐疑道:“你怀疑她知道我和魏除的谈话内容?” 牛有道朝外面夜色抬了抬下巴,“一个时辰内见分晓!” 令狐秋沉默了,若不是因为牛有道前面的问话太明显,再加上刚才牛有道挑明了说试试,他还不知道牛有道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果然是试试! 等的不耐烦了的他,这下有了耐心拭目以待。 一旁的红袖有点没反应过来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奈何当着牛有道的面不好问。 不需一个时辰,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了马蹄声,马车的动静在这深夜很清晰。 牛有道冷笑一声,“大概是来了。” 令狐秋慢慢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一辆马车停在了外面路上,月蝶飞舞照明,一个裙裳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见到亭子里的人,老远妩媚一笑,快步走来。 “是她吗?”牛有道淡淡问了声。 令狐秋“嗯”了声。 牛有道笑了,“既然来了,事情倒是简单了。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有意思。” 令狐秋:“你对她真这么感兴趣?” 牛有道没回答,认真打量走来的女人。 似乎真的是刚从哪爬起来的,头发都是歪乱的,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样子。 虽徐娘半老,脸上略有皱纹,肌肤有点松弛,但根本的底子在那,万种风情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其风华的确能让一堆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令狐,你这催命似的,是在干嘛,大晚上坏我雅兴。”管芳仪走来就埋怨了令狐秋一句,胸口白乎乎一堆肉半露,在月蝶光辉下有些晃眼。 令狐秋偏头朝牛有道示意了一下,“别搞错了对象,不是我坏你雅兴,是他。”语气有些泛冷。 对方经不住牛有道的恐吓,果在一个时辰内来到了,让他明白了,牛有道的判断没错,这女人果然是知道了他和魏除的谈话。 管芳仪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牛有道,此时方正眼打量道:“这位想必就是牛有道牛兄弟吧?” 牛有道微笑:“正是。” 管芳仪顿时咯咯笑道:“牛兄弟杀燕使,诛卓超,败昆林树,我可是慕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条器宇轩昂的汉子。” 牛有道:“那些都是虚的,还不是被你晾了大半天。” 管芳仪略露忸怩道:“哎呀,不巧,今天遇上两个小白脸,着实会伺候人,被缠的脱不了身,让牛兄弟见笑了。” 牛有道:“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谈不上见笑。” “呵呵……”管芳仪一阵笑,笑的花枝乱颤,环顾嬉笑的目光与红袖对上,发现红袖投向自己胸口的目光很是鄙夷,笑声半止,拉了拉胸口的衣料遮挡,“衣衫不整便来见客,实在是失礼,若是不急的话,容我先去梳理一下。” 牛有道:“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不急,请自便。” 管芳仪笑着转身而去,谁知身后的牛有道又补了一句,“反正你也跑不了!” 管芳仪身形略僵,脸色变了变,招呼了一声,“还不给贵客上茶!”继而迈步下了台阶离去。 这边很快有茶水送入亭子内。 牛有道对送茶的人交代了一声,“麻烦来一套笔墨纸砚。” “好!”那人应下,拿了托盘快步离去。 稍候,笔墨纸砚送到,牛有道坐下,亲手滴水研墨,随后铺开纸张,执笔沾墨,笔锋一落,便是白纸黑字,字迹工整漂亮。 令狐秋和红袖走到了他左右,瞅他在写什么,也不知他这大晚上的写个什么劲。 待到字迹将大概意思表达出来后,令狐秋和红袖面面相觑,满脸的难以置信。 待到牛有道最后一个字收尾,管芳仪也回来了。 再步入亭内,管芳仪已经收拾的端庄整齐,笑问:“牛兄弟,大晚上的,在写什么呢?” 令狐秋和红袖齐刷刷看着她,神情古怪,令管芳仪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妆没弄好。 “没什么,送你一份前程而已!”牛有道伸手示意她坐下后,揭起纸张在手,吹了吹墨迹,然后递给了她,“你看看,没什么意见就签了吧。” 签什么?管芳仪好奇,东西拿到手,抖开了仔细观赏,不看还好,越看脸色越难看。 令狐秋和红袖一直在注意她的反应。 纸上写的内容两人第一时间目睹,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若非看到,两人是无法想象的。 说白了就是一张卖身契,上面大概的意思是,管芳仪自愿追随牛有道,自愿为奴,若有二心将遭报应云云。 管芳仪胸脯急促起伏,这一见面,想问对方找自己什么事的话还没问出口,谁知就看到一张这东西。 卖身契放下,管芳仪盯向牛有道,沉声道:“牛兄弟,你在开玩笑吧?” “没跟你开玩笑,你当我来找你是干嘛的?”牛有道摇了摇头,手上笔递给,“签押,血手印打上。” 管芳仪悲愤道:“这就是你送我的前程?” 牛有道反问:“不是前程是什么?难道你认为你真的能这样在这齐京厮混一辈子?” 管芳仪一脸寒霜道:“我只为客人牵线搭桥,只帮客人做买卖,不卖自己的自由。” 牛有道:“莫非你认为我来是跟你作商量的?我需要跟你商量吗?” 管芳仪霍然站起,银牙咬唇,愤声道:“牛有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牛有道两指夹笔,抬高到她胸前,“不签,扶芳园的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签了,他们都能无事,也就委屈你一人失去自由而已。能一直在这京城跟着你的人,想必都是你信任的人,你何苦连累他们?” “就算我不对付你,金王府那边也不是聋子瞎子,我知道的事情,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说不定明天就要对你动手。在这京城,有人愿意为你和金王府作对吗?跟了我则不一样,我有没有能力保你,你心里有数。只要成了我的人,金王府便不敢对你轻举妄动,至少在这京城是不敢轻易动我的人的。” “所以并非我欺人太甚,而是我有心帮你一把,齐京像我这样热心的人可不多,你没得选择,还需要多想吗?”牛有道伸手抓了她的手腕拉起,手中笔硬塞进了她的手中,“你放心,我从不亏待自己人,签了吧!” 他这言行举止,尤其是那和颜悦色、温言细语劝说的模样,令一旁的令狐秋一阵恶寒,这便宜老弟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忽然宛若恶魔一般,真正是吃人不吐骨头! 而在一旁的红袖眼里,牛有道亦如一个恶魔诱使一个可怜小女孩步步堕入深渊一般。 红袖到现在都还有点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就这样了,才初次刚刚见面的两个人。 管芳仪手中握着的笔在颤抖,盯向桌上纸张的目光中满是悲愤,眼中渐渐浮现泪光。 在京城这么多年,她一直心存小心,有些东西不敢去碰,有些是非一直是回避的,不敢卷入其中,深知一旦卷入很有可能便是万劫不复,自己以色娱人娱己多年,看似风光,实则虚的很,玩不起。 结果,还是被卷了进去。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这个道理她懂,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而且是这种方式,真的是难以接受。 牛有道在旁催促道:“快点签了吧,再拖下去容易夜长梦多。” 管芳仪扭头看向他,无声泪流道:“牛有道,你我素未谋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如此相逼?” 牛有道:“我说了是为你好,你不签我也不逼迫,我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一旦走出这扶芳园,进来的可就是另一批人了!有没有你,我无所谓,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然而管芳仪迟迟难以做出抉择,一个劲地在那泪流。 “看来是我在强人所难,也罢,二哥,咱们走吧!”牛有道挥手招呼一声,转身就走。 真的假的?令狐秋和红袖相视一眼心里嘀咕,不过还是跟他走了。 三人刚走下亭子台阶,亭子里的管芳仪悲声道:“站住!”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管芳仪已经俯身落笔,随后手中笔一扔,扭头送掌在眼前,嘴里“噗”一声喷出血雾染红纤掌,旋即大袖一挥,啪!血手掌印在了卖身契上。 人支撑在桌上,低头,泪落,嘴角有血滴,满脸不堪地摇头。 牛有道走回了亭子,抓了她手腕提了提,卖身契已经扯到了手上。 欣赏着卖身契,宛若欣赏一幅杰作,貌似喃喃自语,又貌似是在说给她听,“这世上哪有永远不问来路、不问是非的便宜买卖一直给你做?你到现在没出事只能说是你运气好,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招惹上你招惹不起的麻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应欢颜过后尽是空虚寂寞冷,只怕你自己心里也没着没落不踏实吧?这下好了,你踏实了!” 第三二六章 金盆洗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低着头的管芳仪自言自语,黯然神伤着,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也让令狐秋和红袖讶异,新鲜词也让两人好好咀嚼回味了一下。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红袖连看牛有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似乎瞬间高看了一眼。 手中卖身契一收,牛有道转身道:“我们那边的宅子没什么人看守,是个问题,都搬到这边来住吧。红袖,你去通知红拂和沈秋收拾一下东西过来,顺便放出消息,就说扶芳园红娘遇上了真正的知己,已主动卖身于我为奴!” 连夜都不过就急着放消息出去,这是趁热打铁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呐! 令狐秋暗暗唏嘘,嘴角抽了一下,很是无语,心里无比纳闷,这也行? 红袖悄悄看了眼他的反应,见他没意见,遂欠身道:“是!” 转身走了,照办去了。 “呜呜……”管芳仪则趴在了桌上失声痛哭,这么多年的繁华烟云竟如镜花水月一般,到头来是一场空,最后居然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牛有道站在飞檐下负手仰望夜空明月,听着哭泣。 令狐秋双手拢在腹部,左看看,右看看。 扶芳园的人陆续被管芳仪的哭泣惊动,陆续出现在这边庭院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也没见管芳仪被人怎样,不知她为何痛哭,就算被人打一顿也不至于如此吧,何至于哭的这般伤心? 一伙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东家,东家,你怎么了?”有人走了过来,唤了几声,又试着推了推她的肩膀。 管芳仪伤心着呢,只顾着哭,没有回应。 最终,在牛有道的示意下,管芳仪被扶了回去休息。 庭院里没了哭声,清净,夜空明月生辉,墙角偶有蛐蛐虫鸣。 瞅了眼桌上还没被收拾走的笔墨纸砚,令狐秋踱步到牛有道身边,挥手环指四周道:“这扶芳园从今天开始是不是就是你的了?” 牛有道:“也许吧!” 令狐秋呵呵道:“好一个无本买卖啊!” “无本买卖?”牛有道偏头瞅了他一眼。 令狐秋戏谑道:“她要是不答应,我看你如何是好。” 牛有道:“你以为我在骗她?” 令狐秋:“难道不是吗?” 牛有道笑而不语,没解释。 事实上,被步寻找上门后,他就重新翻了一遍五梁山整理出来的有关京城的情报。 和堂堂齐国大内总管勾搭上了,这么大的来头若是不利益化而白白浪费掉的话,岂不可惜? 情报翻来翻去,无论是门派中人还是朝廷中人都不太方便下手,关键自身在这边硬不起来,遂想挑软柿子捏,一般的散修肉少了些,瞅来瞅去扶芳园的红娘进入了他的视线,被他给盯上了。 他本准备先见见红娘摸摸底再说,合适的话,他就要找步寻要人了,他估计想想办法让步寻同意应该不难。而只要步寻点头,红娘这种人是没得选择的。别说红娘,这京城中怕是没几个人敢和步寻对着来。 谁想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用经过步寻了,凭他的能耐,直接出手就将红娘给拿下了!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真不是骗红娘,是真能让扶芳园彻底从京城消失,也就是步寻一句话的事情!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接就冲扶芳园来。 “你和魏除密谈的单间在什么位置你还记得吗?”牛有道问了声。 令狐秋皱着眉头点头,“记得!人都从了你,这个还重要吗?我说,这女人有什么好的,乱的很,这种人留在身边你能放心?” 牛有道:“一个女人,在这是非之地,身边能有这么多人稳稳当当跟她这么多年,说明这人还是有优点的。” 令狐秋:“就为这个?” 牛有道:“这个还不够吗?乱不乱,好不好,坏不坏,没关系的,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我认为自己是白的,可大家偏偏认为我是黑的,我找谁理论去?你我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可黑与白还长在一个眼眶里呢,你能把白的挖掉,还是能把黑的抠掉?所以何必论什么是非对错,太过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我习惯了跟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跟这种人打交道我反而放心,至少我知道她坏在哪。正人君子坏起来,才让人防不胜防!” 令狐秋呵呵道:“你这理由够新鲜的。” 牛有道:“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那我就换个理由,你身边有红袖、红拂,我琢磨着我身边也得弄个带‘红’字的。” “……”这理由竟让令狐秋无言以对。 精致庭院内,管芳仪已经止住了哭泣,从屋里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一脸怅然若失模样,正在给一群跟随多年的手下一个交代,将自己为何哭泣的原因告知,否则大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获悉东家已经委身为奴,众人震惊。 然而不管大家怎么问,具体原因管芳仪却不肯告诉他们,有些事情的真相不便宣之于众。 “我没得选择,但大家还都有选择,去留自己做决定……” 沈秋是第一个抵达扶芳园的,至于红袖和红拂,还要去帮牛有道放出消息。 等到红袖和红拂回到扶芳园,天际已是蒙蒙亮。 扶芳园这边已经自顾不暇,管芳仪也还没有进入做奴仆的状态,还没那觉悟,暂时也没人安排牛有道这边。 几人这边就地找房间凑合。 一间屋内,红袖、红拂快速收拾。 推开窗眺望天际鱼肚白的令狐秋叹道:“别收拾了,天都亮了。” 二女相视一眼,停手了,来到他左右,红袖问:“先生,我还是没搞明白,红娘怎就轻易把自己给卖了?” 令狐秋呵呵摇头,“卖什么卖,没得选择罢了。” 红袖:“怎会没得选择?牛有道还敢在这京城用强不成?” 令狐秋:“你忘了牛老三之前的问话?管芳仪迟迟不归引起了牛老三的怀疑,就如牛老三说的那般,管芳仪夜不归宿避的不是我,而是他牛老三。” “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又无冤无仇,扶芳园可是她管芳仪的地盘,她管芳仪避而不见怕什么?管芳仪这样做立马引起了牛老三的警觉,结合现成的事,牛老三的反应很快,立刻问我管芳仪知不知道我和魏除谈话的内容。” “有此怀疑不难理解,除了这事还有什么能让管芳仪忌惮他?牛老三怀疑管芳仪已经知道了,于是果断以一个时辰的限期来恐吓她,是在试探她。道理很简单,若是管芳仪真的知道了,知道步寻都要亲自上门找他牛老三,牛老三敢把话说的这么硬气,说要让扶芳园彻底从齐京消失,管芳仪若是知情能不怕吗?” “结果呢,一直避而不见的管芳仪赶紧跑了回来,果然在一个时辰内老老实实回来了。她能回来,就不仅仅是知情的问题了,还说明她心虚没底气,是以不正常手段获取的谈话内容,不是步寻那边告诉她的,也不是金王府那边告诉她的,若有那两边的靠山,她没必要害怕,牛老三的威胁对她也没作用,我和魏除谈话的那个房间应该有问题!” “后面的事情你都看到了,牛老三果断下手,写了张卖身契给她,强势的好啊,逼得她没了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她给拿下了。继而又让你们立刻去散播消息,等到有人来确认,稀里糊涂的管芳仪一承认,生米就煮成了熟饭。她自己都承认了,大家都知道了,事情就坐实了,事后就算她能明白过来,呵呵…这个牛老三还真是好手段呐,管芳仪啊管芳仪,真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若不躲躲藏藏牛老三兴许还没这么容易得手!” 红袖听后明白了过来,再想想当时的情形,恶寒道:“此人很可怕,难道之前被齐皇逼的走投无路般都是假象?” “那倒不至于,昊云图能对他下手,他对昊云图却无处下手,昊云图一出手,事情就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他只能是被动挨打,能挺过来已算不易。” 令狐秋说着又左右看了看,“这家伙的确有些危险,你们好好想想,我们这一路上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二女相视一眼,红拂平静道:“应该没有什么,有的话,只怕早就要想办法甩开先生,哪还能让刀一直架在脖子上,更不会让先生参与这种密事。” 令狐秋轻呼出口气道:“你们两个,以后万事要小心了,务必谨慎!” 皇宫大内,早朝之后的昊云图回到了御书房,卸下了隆装。 便装换好,几名太监离去,步寻方笑道:“今早,宫外出现了点趣事。” 昊云图走到书案旁,“什么事能让你说有趣?” 步寻道:“扶芳园的红娘,今早拒客,正式对外宣布金盆洗手了。” 昊云图略默,他年轻时,正是管芳仪艳名远播的时候,也微服旁观过,真正是个风华绝代的尤物,他也曾想一亲芳泽,然而由于某些忌惮,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现在想起仍不免有些感慨,坐下后,伸手端了茶盏,“不干了,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归宿?” 步寻欠身道:“跟了牛有道!” “噗…”昊云图喝进嘴里的茶水喷出,在那连连咳嗽,被呛了。 第三二七章 心花去矣! 步寻有点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一只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背,为他抚顺了气息,随后拿了只毛巾过来给他。 昊云图擦拭了一下嘴和手,毛巾还给步寻,看着步寻在那擦拭喷在桌案上的茶水,忍不住呵呵笑了声。 步寻回头,诧异。 昊云图缓缓靠在了椅背,幽幽咽出一口气来,有些怅然道:“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依稀记得满城花柳竟芳华的时季,那时还是你陪着寡人吧,寡人跟你就在那人群中,看那红楼倚翠,是在抛绣球吗?” 步寻轻笑,“那时她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却是花开正浓时,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男人答应了娶她,她已是红妆静候好事,谁知事到临头那个男人反悔了,于是她一怒之下穿着红妆抛绣球,说是要偕同全部身家嫁给接住绣球之人,要让那负心人后悔一辈子,红楼之下那叫一个挤得水泄不通,老奴记得抛下的绣球离陛下大概只有两丈远的距离。” 昊云图呵呵道:“你好记性呐!初见时,寡人惊为天人呐,风华绝代,美呀!寡人当时想,竟如此刚烈,真乃奇女子,何人竟忍心负这般奇女子,寡人当时真的是心动了!” 步寻:“是,陛下当时夸她是齐京一景。不过她终究是反悔了,终究是不肯委屈了自己,绣球虽然抛出去了,终究是没肯嫁那接住绣球的人,赠了对方一笔钱财了事。她若真嫁了,还真是一段传奇佳话!” 昊云图感慨万分道:“一边是初识美人如玉,一边是如画江山遭受蹂躏,黑铁山一役,齐国最精锐大军,全军覆没,齐国正以举国之力抵御入侵之外敌。美人和江山,寡人只能是二选其一,遗憾呐!” 对于这事,步寻自然是清楚的,那时这位正盯着皇位,正值关键时刻,管芳仪的名声太差了,背负着人尽可夫的名声,真要敢收了管芳仪的话,只怕和这皇位就无缘了,的确是只能二选一。 而登上皇位后,就更不可能收纳管芳仪那般名声的女人,不在位还能在外溜达着看看,在位后连看都不能看了,一举一动皆被人盯着,不能和那种名声的女人有任何牵涉。 身为帝王,看似权倾天下,实则有许多的无奈和不许。 “咦?”昊云图似有纳闷地问了句,“寡人记得你说过,那女人不是已经老了吗?” 步寻欠身回,“这世上没有不老红颜!” 昊云图问:“牛有道多大?” 步寻:“二十出头的样子。” 昊云图嘴角抽搐了一下,“老花也采,这牛有道的胃口很刁钻呐!” 步寻:“陛下误会了,红娘金盆洗手并非是被人收房,而是委身为奴,做了牛有道的奴婢。” 昊云图:“还不是他嘴边的肉,有区别吗?” “这个…”步寻不知该如何回他,不过看的出来,这位还是有点介怀。 “寡人给了他令牌,他不赶紧回去,在这里瞎折腾个什么劲?” 昊云图有点纳闷,平常也许不在乎,但获悉自己惦记过的花被人给摘了,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舒服,差别在于,最后摘花的人不是他,哪怕是一朵明日黄花。 他给牛有道令牌,看好牛有道因此而示好是一方面,其次也是为牛有道的安全考量,免得牛有道在这边太过惊险,好让牛有道早点回青山郡复命。 步寻:“拿到令牌立马匆忙返回也不太现实,应该是要有所准备的。” 昊云图吸了口气,“那女人孤立这么多年,怎会突然就从了牛有道,两人以前认识吗?” “这事老奴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找牛有道问问。”步寻也正纳闷这事。 静默一阵的昊云图忽又慢吞吞幽幽一声,“步寻…” “嗯?”步寻回:“老奴在。” 昊云图神情有些复杂道:“寡人想再看她一眼,你觉得合适吗?” 听到这话,步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步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 早年的管芳仪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有太多男人护花,而能无事。色衰爱弛之后,还能在齐京一直混下来,可不仅仅是运气和自身小心谨慎的原因。 是因为他步寻知道某人的遗憾一直都在,说不定某天会心血来潮。 是因为他步寻一直在暗中关注着,管芳仪的一些危险是他暗中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这是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表面看起来,这位似乎已经忘记了,但步寻知道龙有逆鳞,似乎忘记和不理会是一会事,真要让管芳仪在齐京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一旦这位念及往事,还指不定会如何雷霆震怒。 这么多年了,步寻就在等这一天,就在等这句话,默默帮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相信这位也能察觉到,然而这位一直没做任何表态,是个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 不表态其实也是一种态度,某种程度来说,守护那朵黄花的并非他步寻。 如今,有些事情也是该了结了。 步寻今天提及这事,就是要看看他的态度,是留还是放手! 步寻这回没有劝他三思,欠身回道:“老奴这就安排!” 白云间,亭台楼阁间,琴音戛然而止,听闻同样消息正在抚琴的苏照愣住了。 “红娘金盆洗手做了牛有道的奴婢?会不会是谣传?”苏照惊讶。 秦眠:“是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已经确认了,红娘亲口承认的,牛有道也住进了扶芳园。” 苏照仍有些难以置信道:“牛有道何德何能,竟能降服扶芳园的红娘?” 因为知道为了安全起见,管芳仪几乎很少离开京城,因此也难有人在京城对她动强逼迫她做什么,关键是牛有道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在这边也没什么势力,怎能拿下红娘这个地头蛇? 这可不是什么其他的,是做牛有道的奴仆啊!管芳仪怎能答应? 牛有道收服管芳仪又是什么意思? 这事对她多少又是一个震动,再次意识到了牛有道的不寻常…… 山高林幽,一间屋宇内,大部分身躯甚至是大半张脸都被白布包裹的昆林树静静躺在榻上,独独睁着一只眼睛,怔怔看着屋顶。 陪在旁的火凤凰看着他的模样,一脸感伤。 倒不是因为昆林树毁容了,天火教是玩火的行家,对治疗火伤很是拿手,已经上了药,相信伤好后影响不会太大。当然,想恢复如初和原来一模一样是不太可能了。 真正让她感伤的是,身体上的伤容易治,心灵上的伤恐怕是一辈子的。 她知道师兄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然而这回,是彻底被牛有道给打落了云端,那份傲劲彻底被牛有道给打没了,败的很惨,败的太惨了,一个照面就败了,简直被打的无丝毫还手之力。 她知道师兄一直都清醒着,但是一句话都不说,不管谁问什么都不说话。 刚受伤回来时,面对师傅的震怒怒斥,师兄也是一句话都没有,像是没听见似的。 当时连掌门都被这事惊动了,亲自跑来看望。 天火教的掌门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在缥缈阁有一席之地的人,一般弟子平常连见一面都难,对许多人来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掌门觉得这事蹊跷,问师兄好好的为何会死咬着牛有道不放,然而师兄根本不理会掌门,什么也不肯说,就如眼前一般,看着屋顶一声不吭,差点没把师傅给气死。 而那个打败了师兄的牛有道动静未消,她刚从外面来时听说了,又搞出了一件轰动整个齐京修士圈的事,那个人尽可夫的红娘居然金盆洗手做了牛有道的奴婢,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她在榻旁把这事对师兄说了,对任何事情没反应的师兄对牛有道的事的确有了反应,然而仅仅是斜眼看了看她…… 扶芳园门口停了辆马车。 管芳仪步履匆匆而出,见到了马车上下来的人,立刻上前行礼,咯咯笑道:“什么风把王大人吹来了?” 马车旁,那个体格魁梧的王大人问道:“红娘,听说你把自己给卖了?” 两人在那有说有笑。 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里,笼罩在斗篷里的昊云图两根手指拨开着窗帘,看着扶芳园门口不时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人还是那个人,这点他可以确认,只是样貌有了不小的变化。 印象中光彩照人、吹弹可破的肌肤松弛了,有了皱纹。 印象中的窈窕婀娜身段似乎丰腴了不少。 印象中是冷艳清高的模样,哪怕再怎么艳名在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酥胸半露,是高不可攀的模样,哪会这般打情骂俏似的跟人说话。 尽管风情万种,但论貌美已经远不及他宫中的妃子。 尽管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但管芳仪和他印象中的人比起来,变化之大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步寻悄悄看着他的反应。 拨开着窗帘的手指慢慢放下了,昊云图缓缓闭上了双眼,幽叹道:“不该来见,相见不如怀念,心花去矣!也不要再找牛有道打听了,寡人不忍听了,由她去吧!” 一声‘由她去吧’,透着无尽感慨。 马车启动,不疾不徐地驶离。 管芳仪早就注意到了这辆马车,也觉得这辆马车有点怪,察觉到了这马车中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正暗暗狐疑。 马车经过扶芳园门口时,车帘再次拨开了些。 管芳仪和马车内看向自己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这是两人此生中目光第一次对视。 马车里的人蒙在斗篷中,又只在帘子后面半露,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复杂情绪。 是认识的熟人吗?管芳仪有些怀疑,但是感觉很陌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狐疑着,目送了那辆看似寻常的马车远去…… 第三二八章 天已暮 豆腐馆后方打通的深宅大院内,林荫中,一群年轻小伙子每人一张小板凳和小桌子,前方摆着一块黑板,人手一支鹅毛笔照抄黑板上的文字。 呼延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里不是谁都允许进入的,但呼延威是个例外,他可随时进出,没人阻拦他。 找到这里,看到徘徊在林荫人群中的袁罡,他正想老远招呼上一声,却被牛林拦了一下,做了个噤声不要吵的动作。 呼延威点了点头,带着疑惑,慢慢走进了林荫中,看了看大家抄写的东西,他感兴趣的是大家手上的鹅毛笔,沾上墨汁就能写那细小的字。 他一脸好奇,走到黑板前,拿了支鹅毛笔,沾了墨汁,学着试了试,顿时乐了,发现这鹅毛笔还真是个好东西,空管中能吸入墨汁,书写时墨汁缓缓从空管内流淌出来正合适。 二话不说,抓了把加工过的鹅毛笔,扯了张纸一包,就要塞进自己袖子里去。 脖子后面一紧,袁罡揪了他后面的衣领子,将他扯到了一旁,问:“你鬼鬼祟祟干嘛?” 呼延威亮了亮手上顺来的东西,嘿嘿道:“一把鹅毛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一把鹅毛也的确没什么,袁罡放开了他。 呼延威顺手将东西塞进了袖子里,好奇道:“干嘛不让他们用毛笔,那也花不了几个钱,你要是舍不得,我出这钱,没必要搞这么寒酸,传出去让人知道我连笔都不给下面人用,揪把鹅毛来凑合,那真成了笑话,我丢不起那个人。” 袁罡:“都是穷苦出生,没读过书,底子太差了,用毛笔需要功底,需要大量时间去练,不如用这个学习起来简单便捷。至于毛笔,他们自己以后有条件愿意学的话,自己学去。” 说到底子差,呼延威反应了过来,狐疑道:“我好像没听说过哪家商铺还有责任教伙计读书写字的,你这是干嘛?” 袁罡:“一支没文化的军队是愚昧无知的军队,头脑简单的军队只能是逞匹夫之勇!” “打住!”呼延威忙推手示意他停,郑重告诫道:“安兄,你可别乱来,我告诉你,这是咱们商铺的伙计,不是军队,你这话当我面说说还行,出去千万别乱说,否则会给自己惹麻烦,养私军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袁罡话题一转,“好些天没见你,听高掌柜说,你被家里禁足了?” “唉!”说到这个,真是让呼延威直摇头,“最近京城来了个牛人,我就和他接触了一下,结果就被家里给关了,这叫什么事。” 袁罡随口问道:“什么人?” 呼延威嘿嘿一声,“是个法师,燕国来的,这位胆大着呢,曾在赵国杀过燕国的使臣,听说这次来的路上,他还杀了丹榜上的一流高手。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知道什么叫丹榜吗?跟你说了也不懂。” 袁罡眉头动了一下,平静道:“听说过,金丹修士的排行榜,在赵国杀燕使的人叫牛有道。” “呀!”呼延威表示惊讶,“你还知道这个?” 袁罡:“牛有道杀燕使,我在边军时就听说过,是在赵国金州杀的吧?” “哦!”呼延威想想也是,那事当时闹得挺轰动的,知道也不足为怪。 袁罡又问:“一个燕国修士,怎么会连累你被禁足?” “嗨,别提了,那家伙一来齐京就有人找麻烦,听说他杀了丹榜上的高手,一堆人要找他挑战……”呼延威絮絮叨叨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飞瀑台约占,与牛有道约好逛白云间,结果被家里禁足。 之后是十万战马出境文牒,牛有道危机四伏,在天镜湖拍卖,拍卖时将天火教挑衅的弟子昆林树给打成了重伤。 平常他本不太关注这个,也没人会刻意跟他提这个,是因为认识了牛有道,因牛有道才被禁足,闲在家里也没事,既是好奇打听牛有道,也是想知道自己为啥被禁足,才知道了这些情况。 不关注还好,越关注他越是感兴趣,这牛有道身上老是有事,好玩热闹啊! 袁罡默不吭声听着,心潮起伏,他现在接触不到修行界的消息和情况,今天才知道牛有道来到齐京后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遇到了这么多的危险。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道爷之前为什么要让他做好火烧城的准备。 “今天能出来,是因为陛下施压牛有道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你不知道,今天出来前,听说那牛有道又干出了一件轰动的事来,把扶芳园的红娘给收服了,红娘亲口承认已卖身为奴给了他!” 袁罡问:“扶芳园红娘是什么人?” 呼延威呵呵道:“也是个修士,听说是这齐京出了名的掮客,来往齐京的修士都喜欢跟她做买卖,年轻时艳名远扬。当然,她年轻时什么样我没见过,不过如今的模样我是见过的,够骚够劲,胸大屁股翘,走路时那腰肢那叫一个扭啊!听说差不多六十岁了,可看起来还跟三四十似的,她如今还老是跟一些年轻小白脸厮混过夜。若不是一想到她年纪有点膈应,加上我爹一贯不让我招惹修行中人,否则我还真想尝尝滋味,就我这英俊潇洒的模样,不比那些小白脸强?” 袁罡听到这里大概就明白了,他了解牛有道,知道牛有道就喜欢收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喜欢跟三教九流的杂人打交道,能盯上这个红娘一点都不奇怪。问了声,“收服这个红娘也能引起轰动?” 呼延威讶异:“这个红娘可是齐京修士圈里的地头蛇,据说不少老一辈的权贵都和她有一腿,传言还有修行界现在一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以前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听说早年有大人物想收她做妾,她死活不从,只肯做正室,不肯做妾,他妈的,她的名声谁敢娶她做正室,娶了还能抬头吗?连妾室都不肯做的人,居然做了牛有道的奴仆,这么多年没人能摘下的花,被牛有道给摘了,能不轰动吗?” 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不过那个牛有道可能比我稍微有些魅力!” 袁罡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能让这家伙承认比他有魅力可不容易,问:“你跟牛有道很熟吗?” 呼延威:“熟倒是不熟,但是见过谈过,他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挺吸引人的,跟他相处感觉很舒服,能让人心安,凭我这些年交朋结友的经验,此人可交!红娘能看上他,也不是说不过去。” “有些事,听说的和看到的未必是真相,那个红娘是个有底线的人,应该没你们想的那么糟。”袁罡扔下话转身走了。 呼延威愣了一下,立马追上,“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她?” “感觉!” 天已暮色。 扶芳园,牛有道等人游荡在园中,门口方向管芳仪款款而来,与这边迎面对上。 令狐秋笑道:“不断有客上门打听,她今天估计应付的够呛。” 眼见要迎上这边,管芳仪头一偏,转身抄一旁小道去了。 牛有道喊道:“红娘,故意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管芳仪身形停顿了一下,就近进了一旁的亭子里,坐那捶腿。 几人走了过去,进入亭内,牛有道在一旁坐下了问:“今天不会是故意躲我吧?” 管芳仪阴阳怪气道:“拜你所赐,要应付问话的客人,可不得交代清楚了,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累的够呛,没时间见你,还望主子见谅。”说着突然起来,快速半蹲行了个礼,“奴婢拜见主子,不知有何吩咐?” 令狐秋等人莞尔。 牛有道哈哈大笑,“不用那么客气!累点好,也就累这一回,以后再也不用应付他们了,终于解脱了,心安了不是?”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你直说了吧,咬上我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让我陪你睡觉吧?” 牛有道:“你瞧你,搞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我可告诉你,别人想跟我,我还看不上,能跟我是你的福气。” “嗯!”令狐秋连连点头,“红娘,这个我可以作证,等你有机会去了青山郡,你就会发现世上最美的美酒在他那里,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也在他那里,你去过之后会发现你这么多年在京城白活了。” 管芳仪不信,鄙夷道:“就那兵荒马乱的穷乡僻野?” 令狐秋啧啧摇头,“说了你不信,去了你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管芳仪没好气地一句话撇了过去,盯着牛有道问:“你不追随玉王,还要回青山郡?” 牛有道:“不回青山郡回哪?” 管芳仪看了看四周,忽低声问道:“魏除打探的事,你有没有告诉他?” 牛有道:“没有!” 管芳仪双手捂面,发出一声哀鸣,“你得罪谁不好,得罪金王干嘛?完了,我这次要被你给坑死。” 牛有道回头看向令狐秋,“金王这人很难缠吗?” 令狐秋沉吟道:“据传,金王这人挺温和的,争储采取一些不正当手段也能理解。” “你知道个屁,你才在齐京呆过多久,对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人物,我可以说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管芳仪放了双手,盯着牛有道哀叹道:“我可告诉你,金王这人在人前看着和气,看着待人有礼,其实都是表象,许多人都被他的表面给迷惑了,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是个真正睚眦必报的小人!你知不知道齐皇为何迟迟不立皇储?知子莫如父,是想立他而心有疑虑,不敢下决心立他,废长立幼又怕起乱子,这才造成了目前皇储空旷的局面。你若不信,你等着瞧吧,你得罪了金王,金王绝不会放过你!” 第三二九章 先下手为强 听她说的这般严重,牛有道似有不信,迟疑道:“我观齐皇,颇有胸怀,不是个犹豫不决之人,他若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岂会纵容?” “不是纵容!”管芳仪叹道:“你有所不知,历代皇位之争都充满着血腥,昊云图上位时也不例外,当时先皇驾崩,皇子之间直接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我那时就在齐京,整个齐京可谓血流成河。昊云图寡不敌众,被重兵包围,一场箭雨之下,是金王昊启的亲娘用身子挡住了昊云图,救了昊云图一命。步寻说服了保持中立的三大派,取得了三大派支持,情急之下带人赶来急救时,金王的娘已经被乱箭给射成了刺猬一般,昊云图是从那女人的尸体下翻出来的,那女人的血染透了昊云图,昊云图抱着那女人在死人堆里大哭,当时若非那女人拼死相救,哪有如今的昊云图。事到如今,如何抉择,昊云图也是两难呐!” 牛有道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往事,问:“难道他敢跟大内总管步寻对着来?” 管芳仪一惊一乍道:“所以啊,我劝你别回什么青山郡了,那穷山窝有什么好回去的,就呆在这京城吧。你有步寻做靠山,步寻绝对是能影响到金王能不能上位的人,在皇储之位未确定前,金王绝不敢得罪步寻。可若是出了这京城就难说了,校事台对外的掌控肯定不如在这京城严密,就算有人对你下手,谁能证明是金王干的?” 牛有道:“照你这样说,我总不能一辈子不离开齐京吧?” 管芳仪:“那有什么关系?我都多少年没出过城了,有什么事让下面人去办就好。” 牛有道:“我若是个一直窝在这城中的废物,你觉得我还能得到步寻的支持吗?” “……”管芳仪语结,对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牛有道和步寻之间的真正关系。 牛有道又问:“金王能调动三大派的人吗?” 管芳仪琢磨了一下,“调动肯定是能调动的,但是要看是什么事,和他老子对着干的事,三大派肯定是不会听他的,你有步寻的支持,调动三大派的人对付你应该不可能。” 牛有道:“金王手下还有哪方势力的修士?” 管芳仪:“身为皇子,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发展自己在修行界的势力,三大派第一个不会纵容。明面上就是三大派,暗底下就是魏除了。” 牛有道:“这个魏除是哪个势力的人?” 管芳仪:“魏除本是个散修,谈不上哪方势力的人,但是攀附上金王后,利用金王的影响力,也培植了自己在修行界的影响力,反过来又以此为金王效命,交往的人很复杂。” “也就是说,要对付我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魏除了?”牛有道问。 “差不离吧!”管芳仪点了点头,“这个魏除很排外的,为了保持自己对金王的影响力,其他意图贴上金王的人,都被他给除掉了。不过在我看来,此人迟早要死于非命。” 令狐秋哦了声,问:“怎讲?” 管芳仪:“道理很简单,金王若能上位,三大派的人不会容许其他势力对金王的影响和掌控存在,否则会影响三大派的利益,必然是要除掉他的。若金王不能上位,其他上位者肯定也要剪除金王的羽翼,这个魏除同样是要首当其冲。所以魏除最终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了,而他现在也离不开了金王,所作所为无异于饮鸩止渴,唯一的生机就看他大难临头时能不能逃脱!”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来到,请管芳仪去用晚餐。 管芳仪斜睨牛有道,阴阳怪气道:“要不要我伺候你用餐?” “我怕被你毒死!”牛有道调侃一句,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目送其离开后,牛有道回头笑言,“二哥,这个红娘可比你这个掮客称职多了,知道的比你多。” 令狐秋苦笑:“能比吗?她在这京城呆了几十年,若知道的比我还少,那她这些年也白混了。” 牛有道话题一转,“二哥,这个魏除你怎么看?” 令狐秋听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站了起来,与之面对面,“想请二哥帮我一个忙!” 令狐秋惊疑不定道:“什么忙?” 牛有道一字一句道:“先下手为强!” “……”令狐秋无语,与身边的红拂对视一眼,复又迟疑道:“你想除掉魏除?” 牛有道微微点头,“二哥意下如何?” 令狐秋神色凝重道:“这人不好动啊!他借金王府的势,手下肯定笼络了不少的好手,想杀他不容易,而一旦失手败露的话,杀金王府的人,怕是连步寻都不好出面保你。” 牛有道:“我想顺利离开此地,就要给金王府制造一定的乱子,让金王府顾不上我,把魏除干掉是再好不过的办法。情况,红娘已经讲的很清楚,魏除把持着金王暗中的势力,魏除一死,金王一时间很难再网织出针对我的人手,有足够时间供我脱身。” 令狐秋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哪来这能力?别说我了,金王府的人,在这齐国,有几个敢动的?尤其是金王的心腹。” “二哥认识的人多,想想办法,总能找到合适下手的人,若需要花费钱财,这个我来想办法。”说到这,牛有道一脸陈恳地拱手道:“二哥,事已至此,我已别无选择,此事,事关我生死,望二哥不要推辞!” 令狐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容他想想,说什么鲁莽答应是对他牛有道不负责任。 目送牛有道离去后,令狐秋嘘长叹短,一旁的红拂也知他为难。 就在这时,红袖来到,一张纸奉上,低声道:“魏除的情况,上面回了。” 令狐秋拿来一看,看过后又递给了红拂看,叹了声,“倒是跟管芳仪说的差不多,更详细一些。” 红拂看过将纸在手中搓成了飞灰。 目睹的令狐秋又是一声叹:“唉,之前想把这锅甩给牛老三,现在牛老三又甩回给了我。” 红袖讶异:“什么情况?” “他让先生杀魏除……”红拂把刚才的大概情况讲了下。 红袖神情一肃,“金王的心腹岂是那么好动的?” 令狐秋眯眼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魏除也不是不能杀,做掉他,三大派为他报仇的可能性很小,他自身背后也没什么势力,但是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砍掉金王的一只胳膊,不是小事,会改变齐国朝堂的格局,不知会不会牵扯到上面的暗中布置,而这事根本不是我们能做成的,只能是上面出手,只怕上面未必会答应做这种事,动齐皇的儿子,有风险呐!” 红袖:“那怎么办?” “我也为难,此事我不做的话,就更难取信牛老三!”令狐秋一声哀叹,回头道:“这事我很难做主,传讯给上面,让上面尽快决断回复!” 一间密室,灯火昏黄。 空荡荡密室内一张长案,两张座椅,一根蜡烛,火光纹丝不动。 衣着华丽、面色沉稳的玉王昊鸿静坐,盯着桌侧的那根蜡烛,如老僧入定,蜡烛已烧过半。 忽然不知从哪来的气流,令烛光摇曳,昊鸿偏头看向了一侧的墙角。 嗡!那面墙挪动翻转,进来了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 昊鸿站了起来,来人走到对面掀开了遮掩的头罩,露出一张精瘦蓄着山羊须脸的汉子,正是魏除。 “舅舅!”昊鸿拱手见礼。 “王爷请坐!”魏除伸手示意,两人双双坐下后,魏除又问:“时间不多,长话短说,王妃跑去见牛有道,究竟所为何事?” 昊鸿道:“是父皇的意思,想借助商雪对其父的影响,还有牛有道对商朝宗的影响,为双方促和!” “咦?”魏除忍不住奇怪一声。 昊鸿问:“舅舅何以惊讶?” 魏除捻着胡须道:“敢情牛有道说的是真的,并未瞒我…看来还真是不想得罪金王…奈何金王却不想放过他。” 昊鸿眼睛眨了眨,“老大想杀牛有道?” 魏除颔首。 “不会又是让舅舅你动手吧?牛有道和步寻的关系没摸清前,乱来不得。何况这牛有道似乎也不容易对付。” “事情成与不成,对你来说都是好事,他错的越多,于你就越有益。我这些年在他身边不就是为了助长他的乖戾脾气吗?我这边渐渐将他推上绝路,再借他之手压制其他皇子,你只管沉住气做你的贤王。唉,他也是托了他娘的福,不然早就将他掀翻了,现在也只能是徐徐图之,让你父亲逐步厌了他。对了,步寻找牛有道是何事?促和怎会让步寻和王妃轮番上阵找牛有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步寻没说,我也不好多问。” 魏除皱眉思索了一阵,想不明白,继而起身道:“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昊鸿忙跟着起来,道:“舅舅,这么多年了,母后一直想着、惦记着您,昨天还悄悄跟我提起来着,想见您一面,以慰苦思!” 魏除摆手道:“不要见!大事未成之前,决不能相见,你告诉你娘,以后连提都不要提到我,就当她这个哥哥不存在,校事台对这京城的掌控不是你我能摸清深浅的,一旦走漏风声,你父亲这些年对金王的厌恶全部都要倾泻到你身上,会把你当做罪魁祸首,那个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你母亲也承担不起,这些年的心血都将会付之一炬,你明白吗?” 昊鸿躬身拱手,恭恭敬敬道:“是!我记下了!” 第三三零章 以后我睡榻上,你睡地下 乌云遮月,半羞半掩。墙角虫鸣,忽强忽弱。 管芳仪居住的院子里,窗格灯影明亮。 牛有道踏着月色而来,在院子门口被拦下了,牛有道笑问阻拦者,“是不是还不知道这扶芳园如今的主人是谁?是想我让红娘将你们踢出扶芳园吗?” 门口守卫相视一眼,一人继续留守,一人迅速进了里面通报。 牛有道不管,硬闯了进去,另一人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 牛有道没有理会那人的心情,这个时候许许多多人的心情不一,他也周全不过来。 通报者回来了,与牛有道擦身而过,回头冷眼看着牛有道的背影。 紧闭的房门内,出来了一名丫鬟,又迅速把门给关上,拦在了门口,紧张兮兮道:“先生,东家在沐浴,让你稍候。” 牛有道鼻翼吸了吸,果然有沐浴的芬芳气味,应该不是骗人,只是不知这气不顺的女人会把自己给晾多久,当即大声嚷道:“红娘,给你一刻的时间,一刻后我可就闯进去了。” 里面立刻传来管芳仪的咒骂声,“老娘刚泡进水里,一刻时间不够,等着!” “你说的不算!”牛有道回了句,转身回了庭院中,抬头欣赏那乌云时开时遮的月亮。 “王八蛋……”屋内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咒骂,也没指名道姓骂谁,但骂人者和被骂者都知道是在骂谁。 丫鬟守在门口紧盯背对这边的牛有道。 管芳仪还是守时的,一刻时间不到,便开门出来了,两个丫鬟抬了大浴桶出来。 长发后披的管芳仪走到负手而立的牛有道身旁,看了看他举头望月无动于衷的侧颜,问:“什么事?” 牛有道身子微微后仰,往侧里伸头凑近她身子嗅了嗅,“真香,闻香识美人,用的什么香料?” 一句‘闻香识美人’把管芳仪逗乐了,呵呵道:“你自己猜去。” 牛有道:“青山郡那边有现成的原料,等回了青山郡,我弄份香水给你,洒在身上香喷喷,保你喜欢。” 管芳仪似乎不信,一脸鄙夷道:“等你活着回去再说。” 牛有道转身,拉了她胳膊将她带转身,顺手抚上了她后背,把她往回带,“屋里说。” “别动手动脚!”管芳仪扭身甩了两下,拨开了他的手。 牛有道拄剑当拐,笑着先走一步,先进了她的房间,入内左看右看,屋里还有沐浴后的淡淡余香。 管芳仪跟入,“你费这劲,不会是真想睡我吧?” 牛有道在她屋内踱步绕了圈,道:“精致淡雅,陈设简约,颇有格调,与你的名声不符嘛。” 管芳仪嘴角抿了下,“别拐弯抹角了,挑明了说吧,为何盯着我不放?” 牛有道走到她跟前,杵剑身前,调侃道:“没那么复杂,就是想跟你睡一起。” 管芳仪嗤声道:“想睡我也行,但要依我的规矩。” 牛有道饶有兴趣道:“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管芳仪:“得有睡我的本事。” 牛有道:“什么本事?” 管芳仪:“你若能让我无法拒绝,能把我给强行睡了,那也是你的本事。若没这能耐,总得有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喜欢有才华的男人,譬如琴棋书画,能有一样让我满意的,我便从你。” 牛有道笑问:“让你满意的标准是什么?” 管芳仪走到榻旁,扭身一甩长发,坐下了,翘起了二郎腿,“我的标准分上中下三等,上等的自然是陪你睡,中等的只能睡地下,下等的滚出去。” 牛有道似笑非笑道:“看来标准好坏都由你说的算,你若不想让人占便宜,又不想得罪人的话,估计大多只能睡地下,可外人谁能分清楚,你说是不是?” 管芳仪骤然盯着他。 牛有道转身,走到门口,先把门给关了,再回来,坐在了她的榻上,坐在了她的身边,声音放低了,“你这里说话外面听不到吧?” “我不喊人自然听不到。”管芳仪回了句,又上下审视他:“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牛有道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抖开,正是她的卖身契,给她看了,然后揉捻成一团,在手中直接搓成了碎粉。 管芳仪有点意外,旋即又挑眉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谢,如今外面都知道了,有没有这张纸没什么意义。” “至少不能随便把你给卖来卖去,心若不在我这里,留这张纸的确没什么意义。”牛有道说着看向她,认真道:“在回到青山郡之前,跟我睡一起,你别误会,不是睡你,我对你没兴趣,我可以睡地上。” 一句对她没兴趣,令管芳仪嘴角翘了一下,“还惦记着回青山郡呐,你回得去吗?” 牛有道问:“如果我把魏除给做掉,能不能顺利脱身?” 管芳仪一惊,“你疯啦,他是那么好动的吗?不说他是金王的心腹,他能活到现在,真有那么好杀的话,金王的对手早就下手了,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把我给拖下水。” 牛有道撇过这个不提,问:“白云间的老板娘苏照,你认识吗?” 管芳仪怔了下,“你别转移话题,你不能乱来,我还想多活几年。” 牛有道:“苏照你认不认识?” 管芳仪:“当然认识,见过不少次,你问她干嘛?” 牛有道:“她的容貌你能记住吗?” 管芳仪:“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牛有道立刻起身了,走到一张桌前,袖子里又摸出一卷白纸来,在桌面摊开了,随便拿桌上东西压了边角。 管芳仪好奇,走近看了看,问:“你干什么?” 牛有道已摸出了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炭笔,“她什么脸型?” “鹅蛋脸吧!” 管芳仪话刚落,牛有道已经唰唰落笔,快速在纸张上画出了大概的鹅蛋脸轮廓。 管芳仪讶异,还是头回见到这样作画的,只听牛有道又问:“她一般用什么样的发型?” 已经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管芳仪回:“就一般女人盘的正经发髻,没什么特殊的。” 她说,他画,一问一答。 越看越新奇,之后已不用再问,她不时在旁出声提醒,“眉再长一些……眼再大些……脸颊再圆润些……” 好一阵后,不断涂抹修改后的女子画像成了,只是有些地方涂抹的黑乎乎不像样。 牛有道扯掉了上面一张纸,又在下面一张上重新临摹,笔触唰唰飞快,很快便重摹了一张干净的画像出来。 画好后,牛有道让开了些,请她再看,“看看,怎么样,像不像,差别不大吧?” 管芳仪微微点头,“有九分像了,大概就这个样子,差的就是神韵。我说,你这是什么画法?”两眼有些冒光。 像就好!牛有道扯到手看了看,心中感慨,本该是想和袁罡见面后再画的,然而两人没办法见面,也不敢见面。 其实就算不为画像,他也想见见袁罡,他相信袁罡也想见他,然而前世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不能见! “对着你本人画,肯定能把差的那份神韵补上,想不想我给你也画一张?”牛有道边折起手中画像边问了声。 “想!”管芳仪两眼冒光地点了点头,忽又警惕道:“不会有什么条件吧?” “真聪明,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我睡榻上,你睡地下。” “你还是不是男人?第二个条件呢?” “让人把沈秋叫过来。” “这是第二个条件?”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不画了,我一张画可是值十万金币!” “鬼才信!”管芳仪白他一眼,不过还是快步过去开了门,让人喊沈秋去了。 没一会儿沈秋来了,牛有道把他叫到一旁,那幅折好的画给了他,低声耳语道:“立刻把这东西发回家里,让家里转发北州……” 一番叮嘱,沈秋默默点头,最后应下,拿了东西快速离去。 管芳仪鄙夷道:“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是不干好事,你盯上苏照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她背后是西院大王,那位王爷可是管着皇室宗亲,影响力可不小。” 牛有道把门关了,回头问:“你还画不画了?” 管芳仪立马往梳妆台前走,坐在了梳妆台前,拿了梳子,“你等一下,我先收拾一下,披头散发疯婆子似的。” “不用,就这样画。” “那怎么行,难看死了。” “我说行就行,你老都老了,容貌不如你风情有韵味,相信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牛有道!”管芳仪怒了,回头怒视。 “你还画不画了?榻上去,侧躺着……” 最终,管芳仪还是被他给忽悠到榻上去了,侧躺。 在牛有道指使摆弄下,一只胳膊支撑了脑袋,曲了条腿,摆了个风情撩人的姿态,惹得这女人一脸薄嗔,明显不满,却又听话任由摆布。 牛有道又取了屋里的小香炉,点燃了,摆在了她的跟前,一副侧卧闻香的样子。 随后把画桌挪到了榻前,就此落笔唰唰开画。 第三三一章 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 侧卧不动,管芳仪开始还挺期待,时间一长,觉得无聊了,发声道:“喂,牛有道!” 执笔作画的牛有道回道:“有奴仆对主子直呼其名的吗?” 管芳仪冷笑:“卖身契都没了。” 牛有道:“你不怕我把你画成老太婆尽管试试。” “你…”管芳仪暴怒。 牛有道:“别动!摆回原来姿势。” 正欲暴起的女人立刻哑了哑,又咬牙切齿地调整回了姿势,恨恨道:“以后叫你牛大爷行不行?” 牛有道:“免了,跟令狐秋那边的人叫吧,称呼道爷便可。” “嗤,老气横秋。”管芳仪冷笑。 牛有道停笔,问:“你叫不叫吧?” 管芳仪阴阳怪气道:“道爷,你满意了吧?” 牛有道:“能不能正常说话?再温柔点。” 管芳仪立马换了娇滴滴的语气,脸带嘲讽道:“道爷!” 牛有道呵呵摇头,“这叫法,倒是符合你名声。” “嗤!”管芳仪又是一声不屑,话题一转,回到了正事上,“说正经的,魏除的事你不能乱来,你想找死别拖我下水。” 牛有道:“你怕我失手?” 管芳仪:“就凭你们还想杀他?别闹了,金王可是皇长子,朝中有不少大臣是赞成长幼有序的,是心向他的,擅自对金王府的人动手,出了事,步寻也保不了你。” 牛有道手上不停,漫不经心道:“我杀不了他,自然有人能杀他。” 管芳仪惊疑,问:“谁?” 牛有道没做隐瞒,果断回她,“令狐秋!” “他?”管芳仪仰头笑了声,“你在开玩笑吧?就他们主仆三个,能做掉魏除?你信不信连近魏除的身都困难,你以为魏除来来往往就他一个人,有那么容易下手?” 牛有道:“若是晓月阁呢?” “……”管芳仪愣住,“雇晓月阁的杀手?我可告诉你,魏除这样的单,晓月阁未必会接,就算接了,魏除这种身份的人,那绝对是天价!” 牛有道抽冷子扔出一句话,“令狐秋很有可能是晓月阁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管芳仪震惊了,猛然爬起,难以置信道:“他是晓月阁的人?” 牛有道停笔抬头,挥手示意,“躺下,摆回姿势。” 这次,她倒是心甘情愿、老老实实、毫无怨言地卧了回去,拉扯了一下衣服,捋了下头发摆放的位置,恢复了原来姿势,声音也放低了几分,“晓月阁在你身边安插人手,什么情况?你值得晓月阁如此厚待?” 笔触再次落回纸上唰唰,“有些事情我还不能确认,多说无益,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让令狐秋去杀魏除,已经将他逼上了绝路。” 管芳仪眨了眨眼,“怎么说?” 牛有道貌似注意力在画纸上,漫不经心道:“他不杀魏除,就得杀我,若是没机会杀我,他就只能去杀魏除,我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选。从今天开始,我必须和你睡一起,男欢女爱的噱头可以做掩饰,你我有了这层摆在明面上的关系,你之后的行为才合情合理。” 管芳仪狐疑,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不等她开口,牛有道继续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我不但要睡一起,你还必须带可靠的人,尽量贴身跟随我,不要让我落单,不要给他下手的机会。在这京城,他是不敢公然动手的,只要我身边随时有人保护,他就找不到机会下手。他无法对我动手,就只能是继续取信于我,为了达到目的,他就只能是去杀魏除!” 管芳仪心中情绪起伏,“牛有道…道爷,我说道爷,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们究竟在玩什么,你别吓我,我这人经不起太大的风浪,我听着都害怕!” 牛有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问多了也没意义,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你放心,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管芳仪:“你敢如此信任我?就不怕我告密?” 牛有道略抬眼瞅了瞅她,目光又落在画纸上继续,“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有顺风顺水,也有凄风苦雨,我都能一路蹚过来,没三分本事,也不敢走这条路。我一个人身处险境,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退无可退,身边暂时无人可用,既然找上了你,就只能是靠你了,也不会再给你其他的选择。” “我今天对你坦诚相告,是以性命相托,望你也尽心尽力以诚相待。我这人虽非正人君子,也不讲什么公道,却讲道义!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还你一个美好的明天,你若敢背叛我,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敢离开这京城,不怕步寻弄死你,你不妨试试看,我保证你死的很惨!” 事情也诚如他自己所言,他现在真的几乎是孤身一人身陷险境,既要想办法保命,还要想办法完成青山郡那边的任务。表面上看起来,他悠哉悠闲,有心情逛街,还有雅兴在这调戏这个老女人,然而他的真实处境真的是十分艰难。 自打来到这齐京,事情一出接一出,每一件事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事事身不由己,步步惊心,换了一般人只怕早已被弄死。 身边有恶狼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会给他致命一击,而这齐京如今对他来说,尚未暴露真正狰狞的一面,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吞噬,可谓内忧外患,身边没人能帮上他,身边也无人可用,袁罡面对修行界的能力有限,让袁罡卷进来是害袁罡,只能是靠他自己来周旋。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非他所愿,他现在的处境真的是很难很难,非常艰难。 他能来找管芳仪,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是闲得无聊。 “我招谁惹谁了?我连你要干什么都不清楚,你就把我给拖下水,你找谁不好,干嘛咬住我不放!”管芳仪一脸悲愤。 牛有道盯着画纸,手动嘴动,语气温和而徐徐:“这京城就是一个鸟笼,你就是关在这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么多年都未曾自由飞翔过一次,这京城也不会给你飞的机会,你甘心永远这样关一辈子吗?你现在还能卖笑,还能露露胸脯,还能摆动腰肢扭扭屁股引人多瞅上两眼,真等到连卖笑、露胸脯和扭屁股的资格都没有了,你又没有自己的势力,届时这京城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会毫不留情地咬向你的脖子,将你啃的连渣都不剩,你以为你积攒下的家当能是你的?美人迟暮,英雄白头,最是凄凉,何必要等到那一天受尽白眼时再回想当年,早做打算吧!” 管芳仪苦笑:“你自己都说你自身难保,跟了你,你又能给我什么?” “至少我能给你美好,让你不虚此生!”牛有道话落,弹指扔笔,抽纸,翻转画纸,双手拉开,亮给了她看,已经画好了。 榻上的女人怔怔盯着那幅画,慢慢爬了起来,走到画前,颤抖着手指,触碰着画面,神情极为激动。 画中的女人慵懒侧卧在榻上,裙袂发丝栩栩如生,酥胸半露的妩媚,那份洒脱自如,那份慵懒闻香,极具意境,宛若缭绕香雾**奉的女神。 画中的女人没有皱纹,风韵气质年轻了许多许多,真正是风华绝代。 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的一个绝代佳人! 活生生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管芳仪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含泪光,语带颤音道:“你故意把我画年轻了,我现在有这么美吗?” 牛有道走到她身边,画纸平放在了桌上,任她欣赏,在她耳边道:“你本来就很美,这就是对照你画的。关在笼子里的鸟,再美也只能是看它每天在那掉毛,总有让人看腻的那一天,最终发出一声孱弱哀鸣倒在笼子里,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真的很丑。离开笼子,跟我走,外面天大地大,碧海蓝天,青山绿水,能展翅翱翔,能放声歌唱,能老死山林,倒在山花烂漫的花丛中,哪怕死也是一种美好!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我的承诺比那些男人的谄媚奉承可靠!” 香肩颤抖,管芳仪“嘤嘤”啜泣,泪眼模糊地看着那幅画摇头,喃喃自语,“好美!” 潸然泪下,哭泣…… 天刚亮,一只金翅穿破黎明,降落在庭院中。 不一会儿,红拂开门而入,走到盘膝打坐的令狐秋身边,道:“先生,魏除的事上面回话了。” 令狐秋眼半开,近乎神游一般,微声问道:“怎么说?” 红拂:“杀魏除很麻烦,牵涉大,上面说,不方便。上面的意思是,事已至此,不用再拖了,直接上苦神丹,逼牛有道吐露真相!” 令狐秋双眼猛开,双手抡圆,收于胸前缓缓向下压掌,“用了苦神丹可就不能回头了,牛有道没那么容易控制,我们就会暴露!” 红拂:“上面的意思,若牛有道和那东西无关,用了苦神丹立刻灭口。牛有道若真知情,获取消息后,也立刻灭口!总之不能让人知道和组织有关。” 令狐秋:“万一真牵涉到赵雄歌,我们三个怎么办?还有他和步寻那边也是不清不楚的。” 红拂:“所以不能让人知道和组织有关,上面的意思是,事后咱们彻底隐姓埋名,不再露面。东西若在赵雄歌手上,组织会找机会想办法对他下手,不用我们操心!” 令狐秋苦笑:“也就是说,用过这一次,咱们就没什么作用了。牛有道一死,我们一躲,不是我们干的也是我们干的,怕是很难再见光了。” 第三三二章 孤男寡女 红拂能明白他的心情,那样的话,几乎就失去了自由,对他们三个是不利的,可这事由不得他们。 “上面肯定斟酌过利弊才会做此决定。何况事情还不一定,万一挖出真相后,一切和赵雄歌无关,牛有道和步寻也无什么厉害关系,我们自然也不用隐姓埋名,天玉门还不至于为个不是本门的已死之人跟我们过不去。”红拂劝解了一句。 令狐秋放了双脚下榻,叹了声,“其实有些事情我真的想不明白,不明白上面为什么非要那东西,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死追不放,仅仅一件在手又能有什么作用?” 红拂:“先生,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既然上面做了决定,那我们也只能是执行了。”令狐秋背了双手,在屋内踱步来回,“至于怎么下手,要好好斟酌一下,真要搞出动静惹来了齐京的守护法师,那麻烦就大了。” 红拂:“其实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他身边没什么人,平常与先生吃吃喝喝也没什么防备,先下药放翻他,再灌入苦神丹,不会有任何动静。” 说到牛有道与自己吃吃喝喝无防备,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的信任,而他却要对牛有道下毒手,将心比心,令狐秋多少有些感慨,摇头轻叹:“唉,这便宜老弟,我也只能是对不起他了。” 这时,红袖提了打来的水,道:“先生,洗漱吧。”边将水倒进了盆里。 令狐秋问道:“他还没出来?” 红袖回:“没出来,可以确定,是在管芳仪的屋内和管芳仪过了夜。” 令狐秋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嘴角抽了一下,嘀咕道:“这家伙,还真有雅兴,真是好胃口!” 红袖、红拂相视一眼,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管芳仪和牛有道都不是三岁小孩,这孤男寡女的在屋里一起过夜,还能干什么,不就那点事。 本来吧,男欢女爱也没什么,关键是牛有道和管芳仪的年龄差,任谁都会觉得怪怪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牛有道的口味实在是不敢恭维,一想到牛有道经常惦记她们两个,姐妹两个浑身不自在…… 外面院子里清扫的动静,令盘膝打坐的管芳仪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张锦被铺在地上,她盘膝坐在上面,而牛有道却盘膝打坐在榻上。 一如之前的约定,她睡地上,他睡榻上,一夜过去,井水不犯河水。 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垫底的锦被扯团抱起,管芳仪斜了眼牛有道,怀抱的一团被子忽直接朝榻上的牛有道扔了出去。 闭目中的牛有道忽睁开了一只眼睛,一只胳膊顺手一挥,将扑头盖脸而来的被子挥到了一旁榻上。 “大早上的发什么疯?”牛有道慢吞吞一声,也放了双脚下榻。 管芳仪冷笑:“让女人睡地上,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风度?” 牛有道呵呵道:“我这不是年纪小嘛,你让着一点也正常。” 这是在说我老吗?管芳仪两眼一瞪,“以后你睡地上,我睡榻上。” 牛有道:“做人要有诚信,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管芳仪:“我就说话不算话了,你能怎样?” “画给你画好了,你就翻脸,你这是过河拆桥啊!”牛有道摇头啧啧一声,回头看了眼床榻,“我看这榻也够宽敞,睡两个人没问题,反正我也不嫌弃,要不我们挤一挤算了?” “你想的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管芳仪鄙夷一声,不过提到昨晚的那幅画,眼神缓和了不少,心其实也变得柔软了,只是外表上看不出来。 她转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 牛有道慢悠悠晃到了她身后,杵剑腹前,看着镜子里的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梳理中的管芳仪盯着镜子里的牛有道调侃一句。 牛有道俯身,在她肩头嗅了嗅,对她耳语道:“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愿意主动拉近和她的距离,有些东西说来也现实,他现在需要她的帮助,免不了顺带讨好讨好,女人嘛,喜欢听好听的话。 管芳仪被他逗的噗嗤一笑,“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肯定没安好心。老实交代,昨晚有没有对我有过非分之想?” 昨晚她就没休息安心,时不时睁眼瞅瞅牛有道。 跟她同处一室过的男人多了去,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愿意跟她同处一室的,安的什么心就不用多说了,她早就习惯了。但昨晚的情况她还是第一回遇到,牛有道对她秋毫无犯,甚至连犯她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让她不习惯了,故有此一问。 牛有道:“没有,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管芳仪立马回头,看他的反应。 牛有道耸耸肩,表示绝对没说假话的样子。 再回头,管芳仪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叹道:“连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看不上咱咯,不服老都不行。” 牛有道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苦笑:“你们女人呐。” “女人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刚才还有人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男人若真要对她没那个心思吧,她又不高兴了,你说究竟是男人贱,还是女人贱?” “当然是男人贱。” “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一夜有雨,孤男寡女同入一屋避雨,屋内只有一板床可供休息,余处潮湿。迫于无奈共处一床,女小心提防,在床中间划线,曰过线者是禽兽。次日天明醒来,女发现男果真未越界,秋毫无犯,遂给了男一巴掌!” 管芳仪讶异,“不是未受侵犯吗?为何打他?” 牛有道:“女曰,禽兽不如!” 管芳仪愣住,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乱颤,啐骂道:“胡说八道!” 牛有道问:“琴棋书画,上中下三等,不知我昨晚给你画的画能入几等?” 管芳仪止了笑,饱含深意地盯着镜子里的牛有道,“是不是有了好胜心?” “和好胜心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想知道有过多少男人拿了上等与我有过缠绵?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有些人的风度和才华的确是征服了我,是我自愿以身相许的。有些是我一厢情愿,想改变自己的现状而委身的。另有一些是身份背景太强大,我想拒绝也无法拒绝,算是被强迫。我不想太脏,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干净。” 牛有道沉默,与镜中的女人对视着。 管芳仪忽扬起手中梳子往后递,“帮我梳头。” 牛有道苦笑:“我不会。” 管芳仪:“嫌弃我?” 牛有道叹道:“不是嫌弃,是真的没为女人梳理过,尤其是你们这种复杂的发式…” 管芳仪打断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昨天头脑发热冲动了,一夜过后清醒了不少,想让我为你卖命,总得有个让我开始的理由吧?起码不要让我自己觉得自己太便宜,不然我会不甘心的。” “你这理由真好!”牛有道摇头,扔了剑,拿了梳子,开始为她梳理,有点笨手笨脚。 他这么一上手,管芳仪就忍不住笑了,看出来了,这家伙的确是不会。 稍候,管芳仪又出声道:“你以前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上清宗掌门唐仪是你拜过堂的夫人?” “既然都听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都过去了,已经没了关系。” “那个唐仪傻呀,把姻缘当儿戏,太傻了。” “你操心的还真多。”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就这样跟你走,我真不甘心呐,我一直在等,我不信我就遇不上一个对我好的男人,谁知结果却是这样。” “凭你的姿色,怎么可能没有对你好的男人,也许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或是错过了。” “没发现的,能轻易错过的,算哪门子对我好?” “各有各的好,太计较了就不好,你这样不也挺好吗?你看,正因为如此才等到了我!说不定你以前的等待是命中注定的,就是在等我的到来!” “嗤,少说这哄人的话,甜言蜜语我听的多了,你能娶我吗?” “不能!” “我如果再年轻个几十岁呢?” “人生没有如果,只能一直向前走!” “是不是嫌我名声太差不敢娶?” “你又来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 “不行,回答我,如果我再年轻个几十岁,你会不会娶我?” “我说红娘,你太把自己受的委屈当回事了,别人会在乎吗?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能在这齐京呆这么多年,执拗!好,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来告诉我,我凭什么娶你?” “……”管芳仪被堵的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是啊,人家凭什么娶你?长的漂亮是娶一个人的绝对理由吗? 她陷入了沉默,这些年的事情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找到了答案。 见她久久不语,牛有道拉着她头发扯了扯她脑袋,“别发呆了,说点正事。” “扯什么扯,说!” “帮我找点人手。” 第三三三章 伤风败俗 “什么样的人手?” “就是打打杀杀的人手?不过有一点,是要守得住秘密的人手。” “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不要问,你只管帮我找人就行。”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知道你干什么,谁肯接活,我怎么找人,怎么出价?” “我都说了,打打杀杀的人就行。你做掮客的,应该知道有些客人是不想透露秘密的吧,难不成人家不说出秘密,你就不接活了?” 管芳仪呵呵冷笑一声,“你是客人吗?你明显在利用老娘,老娘死也得死个明白吧?不说清楚什么事,我不干!” 牛有道略沉默一阵,最终徐徐道:“我要在海上劫一批货!” 管芳仪明眸眨了眨,问:“你要多少人?” 牛有道:“你能找到多少?” 管芳仪忽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来,“劫战马?” 笨手笨脚弄头发的牛有道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女人,“何以见得?” 管芳仪:“你是来干什么的还用说吗?天玉门、灵秀山、留仙宗、浮云宗,四个门派的弟子都来了齐国,你不是找不到人手,而是人手不够,在海上劫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手?” 牛有道垂目看了看眼前端坐的女人,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劫战马需要这么多人手吗?” 管芳仪:“四个门派在这边的人手都还不够你用,可见你要劫持的战马数量不少。必须对所有船只同时动手,一旦让其中一艘放飞了消息,你劫到了也没用。敢在海上运送那么大数量战马的人,其调动能力非同小可,绝对是有实力的人,只要走漏了消息,只怕你劫到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运回去,就得在途中遭受反击。这活可不容易得手!” 牛有道:“既然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人手你应该心里有数了。” 管芳仪好奇道:“谁那么倒霉,你要劫谁的战马?” 牛有道:“这个暂时不便告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东家,沈秋要见先生。” 牛有道手上正在帮管芳仪绾头发,不好放手,喊了声,“让他进来吧。” 门开,沈秋入内。 知道牛有道在管芳仪屋里过了一夜,又见在给管芳仪梳头,沈秋看牛有道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掌门来讯。”沈秋拿出一张纸。 牛有道问:“急吗?” 沈秋:“不急!” 牛有道一时间不好放手,“放那边吧。” 沈秋将纸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转身走了,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门口的丫鬟入内拉门关上时,看到屋内的情形后,也是一脸惊讶。 门关了,管芳仪忍不住憋笑,“给女人梳头,尤其是给我,被人看到了,你不怕被人笑话?” 牛有道:“谁爱笑话谁笑去,在乎这个,我不用活了。” 这里好不容易帮她把头发弄好了,牛有道转身去拿了密信查看,而管芳仪则继续坐在梳妆台前戴头饰。 耳畔听着管芳仪埋怨没帮她把头发弄好,看着密信的牛有道眉头皱起,嘀咕了一声:“鬼修…” 密信是公孙布那边转来的,海岛那边盯守的人员发现,聚集的船只已经达到了五百艘左右,同时海岛上居然有大量鬼修现身,这显然是要为船只护航的修士到了。 略一琢磨,牛有道暗暗惊叹,这次帮邵平波运送战马的人,实在是准备的太充分了,那些船员看不到鬼修,却知道身边有鬼修的存在,不知是不是被盯上了,必然老老实实不敢乱来。 如此一来,可节省大量的人手,否则五百艘船上的船员得要多少人才看得住? 对方准备筹划之完备,令他有些叹为观止。 正拿着小镜子左右端详头发的管芳仪问了声,“什么鬼修?” 牛有道搓碎了密信,“我要下手的对象,居然找了大量鬼修来护航,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 管芳仪放下小镜子,又在那涂脂抹粉,“看来你是把对方的情况给掌握的一清二楚啊!对方有够倒霉的。至于鬼修哪来的,这齐国倒是有一地方…”说到这,整个人僵住了,慢慢回头看向牛有道,问:“你要劫的战马和白云间老板娘苏照有关?” 牛有道亦愣住,慢慢转身走到了她边上,问:“何以见得和苏照有关?” 他也没说不是!然而事实上,苏照和战马有没有关系连他都不知道,不知这女人为何能把战马跟苏照扯上关系。 管芳仪:“你之前画了苏照的头像。” 牛有道表示疑惑,“画她的头像和战马有什么关系?” 管芳仪:“齐国有一地,名叫陷阴山,是世间少有的鬼修聚集地,陷阴山的当家人是鬼母。早年西院大王昊云胜的一个手下追求我,为了显摆自己是昊云胜的心腹,对我吐露过一个秘密。只是这家伙倒霉,刚从我这里离开,便被朝廷给抓了,也不知犯了什么事,那次同时被抓的有好几个昊云胜的手下,他只是其中之一,不过还没来得及审讯就发病死了,死的有点蹊跷,所以他当时跟我说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牛有道:“他对你吐露了什么秘密?和鬼母有关吗?” 管芳仪道:“鬼母在世间还有家人,有一个曾孙,名叫章行瑞,在西院大王昊云胜的手下做官。按那家伙的说法,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屈指可数,被他那么一说,我恰好成了其中之一。” “西院大王昊云胜…”牛有道皱眉沉吟着。 管芳仪继续道:“苏照是昊云胜的禁脔,跟章行瑞应该是认识的,现在又冒出一堆鬼修,你之前又特意在那画苏照的画像,两者之间能无关吗?” 牛有道在屋内徘徊,这消息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道真的那么巧,和袁罡有来往的那个白云间的老板娘苏照就是那个照姐? 他只是担心袁罡的安全,以防万一,才要苏照的画像让陈归硕那边核实,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对上了,现在就差陈归硕的回复做最后确认了。 苏照接近袁罡是什么目的?他现在极为担心袁罡的安全。 可想想又不对,若真知道了潜伏在此的袁罡的真正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他和袁罡的关系,那女人不至于这么蠢吧,明知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还公然接触袁罡?邵平波就更不会这么傻! 他有点想不通,这事有点把他给搞糊涂了! 管芳仪见他不像是被自己捅破的样子,不禁疑惑道:“难道我的猜测有误?” 徘徊中的牛有道走到了她跟前,“看来,能得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 牛有道身子略前倾,“那个章行瑞,我要知道他的具体情况,越详细越好……” 院外,令狐秋领着红袖来了,不过在院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令狐秋问那门卫,“什么意思?是红娘不想见我,还是牛有道不想见我?” 门卫回:“东家和先生还在屋里,还没起来,不宜打扰,令狐先生懂的。” “……”令狐秋偏头看了看已经爬老高的太阳,很是无语,再看看院内,他很想问问那对狗男女昨晚折腾的得有多过分,居然到现在都还没起床? “荒唐!”令狐秋转身嘀咕了一句,就背个手站那,等在了门口。 关键是也不知道那对狗男女现在在干什么,的确不宜打扰。 等了好一阵后,后面传来牛有道的声音,“二哥,站门口干什么?” 令狐秋和红袖回头一看,只见牛有道和管芳仪联袂走来,后者还很亲昵地半挽了前者的胳膊,笑吟吟陪同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经过昨晚后,明显不一般了,这就差当众搂一起了,伤风败俗! “哎呀,自然是等你们。”令狐秋呵呵一声,复又戏谑相问:“二位昨晚过的还好吧?” 牛有道笑而不语。 “去!”管芳仪啐了令狐秋一声,再回头看向牛有道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此情此景,令门外等候的主仆二人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管芳仪又回头对一旁过来的汉子道:“老六,从今天开始,牛兄弟身边要加几个人随行保护,先生的一应饮食全部要仔细检查过,不要给任何人做手脚的机会。” 令狐秋和红袖下意识相视一眼。 “是!”那汉子应下。 令狐秋则试探着问了声,“红娘,说的这般严重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也摸了摸鼻子,“红娘,你这是想盯着我吗?” “盯什么盯,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金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管芳仪目光落在牛有道脸上,又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我可不想看到你出事,你可是答应了娶我的!” 令狐秋和红袖震惊了。 牛有道也有几分傻眼,盯着这女人,很想问问她,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商量好的可没这说法! 偏偏还不好当众否认! “我正准备陪他在扶芳园逛逛,免得连自己家都不熟悉,你们要不要一起?”管芳仪笑的开心,问令狐秋。 令狐秋干笑道:“你们逛,我们就不扰你们雅兴了。” 牛有道一个趔趄,被一把拽走了! 第三三四章 一身骚 被管芳仪当众一把给拽走的。 那感觉,似乎由不得他牛有道不同意。 拖走没多远,又被管芳仪挽了胳膊,郎情妾意一般! 令狐秋和红袖站那傻傻目送好一阵,画风猝不及防,二人对这一幕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林荫小路上漫步,管芳仪察觉到了牛有道有抽走胳膊的异样,立马抱紧了,“干嘛,嫌弃呀?” 牛有道有点牙痒痒,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这话能乱说吗?” 管芳仪笑吟吟道:“你可以解释清楚嘛,我又没堵你的嘴,你自己不解释,怪我?” 牛有道反问:“我怎么解释?” 这种事情,两者之间不商量好了,没办法解释。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两人之间弄个破绽百出当别人傻子? 管芳仪:“知道不方便解释就好,演戏嘛,就得演像一点,我这也是为你好,这下你那二哥绝对相信我们有一腿了,我再加强对你的保护,他也不会怀疑了。我这般任劳任怨为你好,你怎么反而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你这叫为我好?回头我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要洗清干嘛?你去我房里过夜,不是不在乎这名声吗?”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 “我乱来?我招你惹你了?你我无冤无仇,好好的咬着我不放,非要把我拖下水,好啊,那就一起下水啊!现在又嫌我脏,怕我下水把水给弄脏了?” “你又来了,别扯远了,就事论事!” “好!就事论事!我凭什么跟你去赴汤蹈火?你摆明了在利用我,利用过后你过河拆桥怎么办?你只有几句甜言蜜语,男人的甜言蜜语我听的多了去,没什么屁用,你能给我什么保障?事不成,我跟你一起倒霉?事成后,我抛弃了齐京这边,你又过河拆桥的话,你说我该怎么办,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弥补我?” “你想要什么保障可以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好商量。”牛有道又要把夹她臂弯里的胳膊抽出来。 “别动!”管芳仪用力一拉,夹死了不放,她修为比牛有道的高,令牛有道使了几次力也未能抽出手来,“其他的保障我不要了,我就要这个!你想让我陪你赴汤蹈火,没问题啊,可凭什么我在脏水里搅和,你却在岸上洁身自好?要脏大家一起脏,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你答应了娶我,我才跟你走的。回头你若敢过河拆桥,连我这种女人也用这种手段来欺骗,也好让天下人看清你的嘴脸!当然,你放心,又不让你真的娶我,这种事也勉强不了是不是?” 此中深意稍作细想,牛有道一阵恶寒。 偏偏管芳仪还笑吟吟地说着这些话,动作亲昵的很,在外人看来,还不知道两人在那郎情妾意地说些什么…… 回到落脚庭院中,令狐秋直摇头,“年轻轻的小伙子,怎么能这样?可耻!” 留守看守金翅的红拂走来,见他这个样子,不禁问道:“先生,何故如此痛心疾首?” 红袖苦笑道:“牛有道要娶管芳仪!” “啊!”红拂吃惊不小,满脸难以置信神色,“他不是玩玩吗?怎么当真了?” 现在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牛有道对管芳仪玩玩才对,怎么能娶? “唉!问题的关键是,管芳仪把牛有道当成了心肝宝贝,怕金王府那边下毒手,派了人手随时保护牛有道……”红袖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红拂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这京城公然打杀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牛有道身边随时有人保护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这边没机会对牛有道下手?愣了愣神,“怎么会这样?” 红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管芳仪那女人就是个贱人,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人尽可夫的贱人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那牛有道更不是个东西,居然连这种烂货也要!” “唉!”令狐秋摇头叹道:“虽然早知这世上有些人的喜好比较特殊,却不曾料到我身边会有这种人,偏偏老子还跟他结拜成了兄弟,这叫什么事!” 红袖:“先生,那是他的事,我们管不着,关键是,管芳仪插上这么一手的话,咱们没办法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令狐秋抬手捏着额头,这事着实让他头疼,做梦也没想到能冒出这一出来,抬了抬手指,道:“先看看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实在不行的话,上报,看上面怎么决断吧!” “我倒是有一办法,也许能行的通。”红拂忽徐徐冒出一句。 边上二人看来,红袖问:“什么办法?” 红拂盯上她,吐出两个字来,“色诱!” “……”令狐秋和红袖双双无语,略有触动,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红拂解释道:“他不是对我们姐妹感兴趣吗?若是他身边防守太严的话,你我姐妹不妨以色诱之,这样应该能把他从护卫当中给调离,总不至于做那种事的时候他还会让人在边上看着吧?他定会将身边护卫给驱离!” 她一向清冷,说出这种话来,似乎事不关己一般,好像将要去色诱的人不是她一样。 红袖看向令狐秋,她们姐妹照顾他,早已是他的女人,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令狐秋摆手,“不妥!我怎能让你们姐妹做这种事,就算得手了,以后我哪还有脸见你们。” “先生能有这份心,能有先生这句话就够了,我们姐妹此生自然已是先生的人,不会再委身他人。”红拂半蹲行了一礼,又道:“其实并没什么危险,凭我姐妹的实力,他也难对我们硬来。事前先奉上酒菜助兴,将其给药翻,然后再灌入那东西,施法催发药性提前发作,得到我们想知道的情况后,立刻杀之,我们再迅速离开。我们进出扶芳园应该是没人阻拦的。” 红袖颔首,“妹妹言之有理,先生,我看可行!” “这…”令狐秋有些纠结,心里不是滋味,让自己女人去干这种事,正常点的男人都难以接受。斟酌再三后,他还是摇头摆手,“不妥不妥,他早就想打你们的主意,我一直拒绝,突然答应的话,这家伙的头脑你们也见识过了,岂不惹他怀疑?” 红拂冷冷清清道:“这个好办!他不是让先生杀魏除吗?先生可以找人下手为借口暂时回避,也可以说是先走一步,自然不会惹他怀疑。我姐妹再伺机下手,一旦得手,我们立刻前去和先生碰头!这办法还有一个好处,杀魏除不是说成就能成的,先生以找人下手为由,这借口可反复使用,总有让我们姐妹找到下手机会的时候。” 令狐秋心里不舒服,然而言之有理,他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不过还是没有爽快答应下来,沉吟道:“这事咱们不急着做决定,先上报吧,先看看上面怎么说。” 二女了解他,知道他是在乎她们,这也让两人心里颇为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里,牛有道算是过得悠哉,时常在这京城溜达游逛,身边有管芳仪相陪。 而管芳仪明显在故意宣传,见到熟人就宣扬,说牛有道要娶她。 这让牛有道牙疼不已,肉没吃着,还惹一身骚的滋味不好受,偏偏人家问起,他还不能否认。 虽然也没承认,可有些时候,不否认就代表着承认。 牛有道知道,自己的名声这回算是彻底被这女人给搞臭了,大家背后还指不定怎么说他,他算是找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感觉! 然而能怪谁?自找的! 清浅池塘边,蕉叶绿油,管芳仪手上拿着团扇摇啊摇,心情似乎不错。 附近徘徊的手下也发现了,这位大姐最近的心情似乎很好,见人不是以前那种虚情假意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一旁同站在池塘边的牛有道问:“二哥,那个魏除的事怎么样了?” 令狐秋唉声叹气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我正在想办法联系合适的人手,也在找机会,在京城内不好动他,要想办法寻准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再等等吧!” 他是真的唉声叹气,他倒是想等牛有道出了京城再下手,找一批人手直接来硬的也行。然而没那机会,牛有道忌惮魏除,魏除不死,牛有道摆明了要躲在京城不出。 上面也准许了,确切地说是极为赞成这边采取色诱的手段。 他现在不是找机会杀魏除,而是在找机会对牛有道下手…… 夜深人静,昊云图突来雅兴,登上了亭台楼阁,眺望城中万家灯火。 久久伫立凝望,手拍栏杆,情怀起时,叹了声,“愿我齐国子民永世安宁!” 后方的步寻笑道:“陛下宏愿,定能实现!” 昊云图微微摇头,嘴角似有自嘲笑意,忽问道:“那个牛有道到哪个位置了?” “……”步寻无语,哪个位置?能到哪个位置?人家现在正在京城风流快活。 “怎么?连你也没掌握到他的去向吗?”昊云图回头问了声。 步寻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还需要掌握吗?轰动的很,不用刻意打探也能知晓。 事情早就传开了,只是他一直没好对这位说出来,怕影响这位的心情。 “为何吞吞吐吐?”昊云图转过了身来,冷冷盯着步寻,他最不喜欢有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第三三五章 名声在外 步寻略欠身,“回陛下,他人还没有离开京城,还在京城内。” “还没走?”昊云图疑惑,疑惑牛有道为何还没走,冲战马来的,齐国这边的问题他已经帮牛有道解决了,为何还一直拖着不走?更疑惑没走为何能让步寻犹犹豫豫,“为什么没走?步寻,你有事瞒着寡人?” 步寻心中苦笑,这事他不想对他提,所以一直不吭声,现在被问到了,不说不行了,否则就是欺君了。再次欠身道:“回陛下,牛有道有风流事缠身,说是要娶红娘…” 昊云图身上涌起的狐疑探查气息瞬间凝滞,冷漠审视的表情也刹那融化,问:“牛有道要娶红娘?你确定?不是做奴仆吗?怎么又变成了娶她?” 步寻:“消息已经传开了,也已经确认了。” 昊云图终于明白了步寻为何不提这事,上次他也说了,他不忍再听红娘的事,却不想又被扯了出来,更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转身,目光再次投向万家灯火的京城,久久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目光中的情绪很复杂。 好一会儿后,问:“逗留在京城,是要筹办婚事吗?” 步寻回:“目前没这个迹象,目前两人在京城双宿双栖,四处游玩,似乎还没尽兴!” 昊云图嘴唇绷了一下,他本想说,如果是要办婚事的话,让步寻用个什么名义送个贺礼什么的以示自己的大方,表示自己已经放下了,却不想人家是在秀恩爱,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女人身穿红妆抛绣球的画面,口中徐徐道:“寡人是齐国皇帝,不会受儿女私情牵绊!那十张出境文牒怎么样了?” 步寻:“已经陷入了激烈抢夺中,死了不少人,东西去向也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中,有三大派暗中配合,不会让任何一张轻易离开齐国……” 天黑,山高,漫天繁星看似触手可及,登至山顶又发现遥不可及。 黑牡丹抬头仰望星辰,风摇裙摆。 她与公孙布率众潜伏在此,等候牛有道的下一步计划,谁知下一步计划没等来,却等来了牛有道要娶管芳仪的消息。 沈秋传回的消息证明事情很突兀,牛有道当天找到管芳仪,当晚就和她睡在了一起,次日似乎就决定了要娶管芳仪。 黑牡丹不知牛有道在搞什么鬼,可闹出娶亲来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牛有道不存在什么男女关系,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可是心情莫名烦躁,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好好把这事想通了…… 齐国尚处在黑夜中,燕国的青山郡却是旭日东升。 马蹄声隆隆驰骋出山谷,商淑清及费长流、郑九霄、夏花三位掌门礼送商朝宗等人离去之后,再目送。 商朝宗也是被牛有道娶亲的事给惊动了。 先是天玉门被惊动了。 说到这事,天玉门有点火大。 本来直接让封恩泰问牛有道就行,偏偏封恩泰却不在牛有道身边,那蠢货居然把好不容易甩出去的包又给揽了回来。之后那包是扔出去了,也有人接手了,然而接手者觉得天玉门的行为有异,居然追着天玉门弟子好一阵追杀,想灭口!最后有其他势力介入了抢夺,才让齐国那边的天玉门弟子摆脱了危机。 尽管如此,也让天玉门损失了不少的精锐弟子,差点没把彭又在给气得吐血。 当然,天玉门还是留有一点后手的,也有弟子潜伏在齐京没有暴露,所以还是获悉了牛有道要娶管芳仪的消息传回来,天玉门立刻找商朝宗这边核实情况。 娶亲乃人之常情,谁也说不得什么,只是管芳仪的身份实在让人无语。 听说了管芳仪的身份后,商朝宗也很吃惊呐,不敢相信牛有道居然会娶这种女人,于是找到了这边核实。 然而三派这边,包括五梁山的人也搞不清牛有道的意图,只知确有此事。 目送哥哥等人离去,商淑清转身,问三位掌门,“那个红娘长的很漂亮吗?” 三人相视一眼,在这位面前说什么漂亮不漂亮,似乎有些不合适。 然而现实还是要面对,费长流道:“早年我还没有接任留仙宗掌门之前曾去齐京游历过,虽没和那红娘打过交道,但是闻其名后也见过,不得不承认,是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 郑九霄颔首道:“我早年也慕名去看了眼,的确是绝色,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有许多爱慕者!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不太清楚。” “嗤!”夏花忽不屑一声,斜睨两人,满脸鄙夷道:“那女人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贱人,你们居然还大老远跑去看她,看你们男人那点出息,就你们这样的,居然也能成为堂堂一派掌门!” 此话说的二人有些尴尬。 费长流解释道:“当时游历,顺道去看了眼,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郑九霄:“游历嘛,闻名的东西不去见,还算什么游历?” 商淑清抬头看向了远处山顶上牛有道居住的庄园,神色中略有黯然,估摸着再给牛有道梳头盘发不合适了,容易让新人误会,看来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居住在那了。 “哟,齐京我早年也去过,我怎么就没有闻名而去一观?郡主,别理这两个臭男人!”夏花伸手挽了商淑清的胳膊离去。 现场剩下费长流和郑九霄面面相觑。 费长流问:“这事你怎么看?” 郑九霄:“人家的私事,我能怎么看?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这位厉害啊,排除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不说,这么多年,那么多人都摘不走的花,那厮一出手就搞定了,能人所不能,这也算是本事了!” 费长流哭笑不得地摇头,齐京那边事情一出接一出,又是挑战,又是出境文牒,又是拍卖,又打伤了天火教弟子,这里正为那位提心吊胆呢,结果好了,那位转身又搞出这么一出来,这次还真又是天下闻名了。 “平常看着挺低调的一个人,却尽干些不低调的事,动辄干点名扬天下的事出来,还真是非常人干非常事啊!你看出来没有,郡主好像对牛有道有点意思。”他又扭头朝商淑清离去的背影努了努嘴。 最近牛有道屡屡遇上麻烦的事传来,商淑清的反应他们可是看在眼里,再瞅不出点什么来,那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郑九霄亦回头看去,“年轻男女嘛,日久生情也能理解,不过话又说回来,人虽是个少有的贤淑女子,品性等其他方面也无可挑剔,可她那张脸实在是不敢恭维,有点吓人,这辈子算是耽搁了!唉,不提也罢,牛有道看不上的,明显是一厢情愿的事情。这事谁都别捅破,否则两边都尴尬。” “这不用你提醒!” 北州,河坝之上,邵平波神采飞扬地看着灌口中的河水滚滚灌入水渠,分流向大片的农田。 风来,身后披风猎猎,更兼胸怀的家国天下情所熏陶出的气质,真正是玉树临风的北州大公子。 一旁,裙袂飘扬的唐仪陪伴,神色间有若隐若现的郁郁。 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貌若天仙,真正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对。 眼前灌溉渠道的成功启用,邵平波的心情非常好,回头看了眼唐仪,问:“你有心事?” 唐仪道:“操持一个门派,免不了有点事。” 邵平波微点头,“慢慢来,不急!” 唐仪也略点了点头,实际上她如今一直在反思当初力排众议率领上清宗来到北州是不是错了? 本是抱着一番作为的精神来的,然在这位大公子的手下,却如同身陷泥涝一般,沉不下去,也抽不了身,你要沉他就拉一把,你想脱身却又走不了。面对这位大公子,她真的是满满的无能无力,无处发力。 她焦虑,为上清宗的前途焦虑,再这样下去,整个上清宗的精气神就要彻底耗没了,一旦上上下下都养成了混吃等死的心态,都认命了,上清宗将很难再振作起来!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牛有道,派了人去,愿意让出掌门之位,然而牛有道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摆明了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关系。她也找不出理由来埋怨人家,是谁先对不起谁的,大家心知肚明。 最近接连听说的消息,牛有道看似危险,可对她这种碌碌无为的人来说,却有着清晰的对比感受,牛有道再危险,却是轰轰烈烈有所作为,而身为当年燕国第一大派的上清宗却在她手上渐渐陷入寂寂无名的状态。 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只怕不刻意提起的话,修行界已没人还会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上清宗存在! 而如今的修行界,谁不知道牛有道?堂堂一个门派,居然比不上一个弃徒的名头! 这种事上清宗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前有赵雄歌,如今又冒出个牛有道! 她深知,若没有赵雄歌的话,上清宗现在只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仅仅是赵雄歌的坐骑露了个面,便给了上清宗一条活路! 她自己也经常在反思,上清宗为什么留不住有能力的弟子?为什么有能力的弟子都被赶了出去?上清宗究竟错在了哪? 最近,牛有道要娶齐京红娘的消息她也听说了,这消息对她这个曾和牛有道拜过堂的女人来说,说没点触动是假的,可竟只能是看着。别人能说牛有道怎么连这种女人也娶,她却连说的资格都没有。 “最近有没有牛有道的消息?”邵平波突然问了声。 第三三六章 吃软饭 问这个,并非是因为什么别的,而是因为他最近真没什么牛有道的消息。 大禅山才不在乎他的个人恩怨,你的个人安全我们会来保护,你还想怎样? 大禅山的想法很简单,那次闹到对自己家人下毒手,差点把大禅山也给连累了,还没闹够吗?不希望他和牛有道继续没完没了下去,不想看到又惹出什么事来。 所以,大禅山基本不会再透露任何有关牛有道的消息给他,甚至还进行了一定的封锁,怕他又胡思乱想,希望他把精力放在北州的经营上,好好为他们把北州给打理好。 而苏照那边,因为没听他的吩咐,等于是瞒着他对牛有道出手了,所以也没什么有关牛有道的消息给他。 对邵平波来说,他虽然很忙,却依然惦记牛有道,然从牛有道到了齐国后,他基本就没了什么有关牛有道的情报。 他数度传消息给苏照询问战马事宜,顺带问了牛有道的情况,苏照那边的回复都说在关注中。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苏照是不甘心的,还在找出手的机会。 得不到什么牛有道的确切消息,邵平波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越是这样,他越是小心谨慎,再次缩手,叮嘱苏照在战马的事情落实下来之前,不要再去招惹牛有道。 他甚至直接挑明了说,那家伙不好惹,你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按理说,是不太合适在唐仪面前提起牛有道的,可他心里始终有那隐忧,总觉得牛有道太安静了,跑去齐国操办战马的事,如此安静让他感觉不太正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唐仪略默,微微摇头道:“不太关注他的情况,暂时没听说什么消息!” 事实上,她这里已经接到了大禅山的警告,上清宗被勒令闭嘴! 这位也不知道?邵平波心头疑云重重,那个牛有道究竟在干什么? 上回惹上冰雪阁后,他就被大禅山给严密控制了,不好再接触其他修行界的势力,因为大禅山怕他派其他势力去搞事,北州境内的一些小门派都被警告了。 他想派宋舒和陈归硕去打探一下,奈何现在要让两人盯那条水路,那是目前的大事!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违逆大禅山的意,准备让邵三省暗中想办法。 有此决断后,他偏头看向了唐仪,这眉目如画的女人,娇美的侧颜,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喊了声,“唐仪!” 唐仪偏头看来,两人四目对上。 邵平波伸手去抓她的手,奈何手指还没碰上,唐仪便迅速避开了,沉声道:“大公子还请自重!”脸上有愠怒神色。 她不是管芳仪,她自小接受的是正统观念,又未经男女之事,情欲方面自我约束的死死的,这方面乱来是无法接受的,也绝不会随意。 你邵平波平常有些暧昧表态也就罢了,竟敢动手,把她当什么了?这对她来说是羞辱,真的是把她给惹怒了! 邵平波闹了个尴尬,笑回:“抱歉,一时情难自禁!” 唐仪:“我乃有夫之妇,还望大公子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这是在羞辱在下!” 这话说完,她自己心头忍不住一暗,牛有道马上要再娶了,到时候她还能这样说吗? 邵平波忌惮赵雄歌,真要搞出事来,大禅山都得跪在赵雄歌面前,也不敢把唐仪给逼得狗急跳墙,回头看向了前方,略眯眼,目光中有阴郁浮现…… 假山上的凉亭内,令狐秋和红袖远眺,眼睁睁看着牛有道和管芳仪从外面结伴而归,回了管芳仪的院子里。 时间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月,管芳仪跟牛有道实在是跟的太紧了,这边愣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想色诱,也得管芳仪不在才行,管芳仪在的话,牛有道就算有那贼心,怕是也得收起贼胆来不是。 “先生,再拖下去的话,上面好说,魏除那事的话,牛有道这边不好再拖下去了!”红袖低声道。 令狐秋皱着眉头,一开始对二女色诱的计划心里还有疙瘩,现在时间渐渐消磨下,那份心淡了,反而着急二女迟迟没机会下手。“这样,你再上报情况,让上面设局,挑好日子把管芳仪给诱出去!” 这边本想自己设局将管芳仪给诱出去的,然而管芳仪已经金盆洗手了,不接买卖了,基本也不见客了,还真不好把人给诱出去。另一个问题是,诱出去也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给二女,不然管芳仪一回来就得撞破,还真不是随便诱出扶芳园就行的。 “好!”红袖点头应下。 院子里,树荫下,一张躺椅上,牛有道躺那假寐。脑子里在琢磨公孙布那边传来的消息,海岛那边,那些船只估计快要改造好了。 正思绪百转,忽有动静,睁开眼猛回头,只见一只小袋子飞了过来,砸落在他腹部。 手拿团扇的管芳仪扭着柔软腰肢走来,东西正是她扔过来的。 牛有道拿了袋子拉开袋口一看,只见里面满是蜡丸封裹的灵元丹,数量不少。 管芳仪用脚拨了下圆凳,坐在了躺椅旁,手中团扇摇啊摇,“一百颗!” 牛有道狐疑:“什么意思?” 管芳仪:“我见你修炼没灵元丹用,一直在靠功法硬吸收灵气,心疼你,给你的。” 说到这个,牛有道也在斟酌这事,他体内的传法护身符又消耗掉了一枚,如今只剩五枚了! 他估计自己要不了多久,也得使用灵元丹来修炼了,只是修炼速度上怕是要慢上不少。 想想有点惋惜,若是东郭浩然一身的修为全部化作了传法护身符给自己多好,自己便能一路快速修炼到金丹境界。不过那也只能是做美梦想想,不现实,东郭浩然若是修为完整的话,人估计也是好好的,也用不着传法给他。 手中小袋子提了提,“我可没钱给你!” 管芳仪嗤了声,团扇在他胸口拍了拍,“你摸着良心说说,哪次出去玩不是老娘在付账,你掏过一枚铜钱吗?也没见你跟我说过钱的事,现在跟我提钱了?” “哈哈!”牛有道干笑两声,抱歉道:“这是个误会,我这人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 她要不提,他还真没往这事上想,反正在京城游逛时,吃喝玩乐之后他就走人,压根就没想到付钱。身边有人的时候,他也的确没有付钱的习惯。 这事也的确是个误会,黑牡丹他们走的时候居然都没想到留点钱给他,互相都养成了习惯,他是口袋空空留在了京城,之前的吃用反正有令狐秋他们。 现在想来,最近好像真的一直是在吃白食。 管芳仪:“放心,我不计较这个,我也习惯了,这些年也没少往那些小白脸身上撒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牛有道顿时哭笑不得:“感情我成了吃软饭的?软饭我吃不习惯!”手上小袋子要还给她。 管芳仪手上团扇挡了回去,“不是吃软饭,先欠着,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我。我这里可是断了财路,你以后得记得养我,别翻脸不认人就行!” 能如此,是朝夕相处多了份认识。 她也是见惯了人的,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对牛有道这个人,渐有所悟! 呼延威虽然是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可他不傻,如同他对袁罡说的,牛有道身上有魅力,此人可交! 管芳仪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男人,与她以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起码跟所有进过她房间的男人比起来,真的不一样,没有刻意的做作,没有对她演绎什么,骨子里有沉淀下的固有的某些东西和品质,那是人格魅力! 尤其是在她拐弯抹角获悉,是牛有道主动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没让大家陪着一起冒险,而是一个人留在了危机中周旋,她真的是惊讶了! 而牛有道本人压根就没提这回事。 从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自己遇见了值得投资的坏人! 管芳仪说到断了财路的事,牛有道多少一默,灵元丹一百枚金币一颗,一百颗可就是一万金币了,对一般修士来说,不是小钱! 问题是,管芳仪没了财路,手下还养着几十号人,除了日常开销,还有修炼资源上的开销,这都是需要大把花钱的。 “红娘,你手上还有多少钱?”牛有道问了一声。 其实他这次也没带什么钱来,实在是之前赚的那些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天玉门那边不见兔子不撒鹰,酒水分成一直没给他。 至于采购战马,只要能弄到战马,天玉门那边答应了出钱的! 管芳仪顿时大惊小怪道:“干嘛?骗了老娘人,还想骗老娘的钱不成?” 牛有道:“你看你,我就问问。” 管芳仪:“个人隐私,拒绝回答!” 牛有道呵呵一乐,“看来这些年的掮客没白做,的的确确攒下了一些家当。” 管芳仪身子一歪,靠在了躺椅上,手中团扇为他扇风,也送了自己的体香给他闻,“想图谋我家当也不是不行!我早年说过,只要我愿意嫁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我的家当。要不我委屈点,你正儿八经把我给娶了?” “哎呀!累了,人迷迷糊糊的,睡会儿!”牛有道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以这种方式拒绝。 管芳仪恨得牙痒痒的样子,直接掐了他胳膊肉用力一拧。 牛某人死猪不怕开水烫,愣是没动一下,死也不睁眼,就是不接这话…… 第三三七章 私活 接下来的日子里,牛有道几乎不再出门了,高度关注着海岛那边的动向,要求公孙布那边每日通报监视的情况。 数日后,令狐秋找到这边院子,朝树荫下懒散的牛有道喊了声,“兄弟。” 正与管芳仪打情骂俏的牛有道回头一看,见其背负行囊的样子,站了起来,问:“二哥这是要出去吗?” 令狐秋低声道:“找到了合适的人手,但对魏除动手的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要跳过中间人,我要亲自去和对方面谈,看看对方的条件,还有价钱,谈妥了的话,我立刻联系你,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牛有道貌似精神一振,“好!不知二哥此去要多久?” 令狐秋:“少则两三天,多则七八天。” 稍微打了个招呼,令狐秋就此出发了,牛有道本说要送送,令狐秋说不用送,免得太惹眼。 既如此,牛有道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只送到了小院门口。 目送其离去,扇着扇子的管芳仪顺手抬了下团扇遮面,一个不经意动作的遮挡下,略偏头,对不远处的一个人给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悄悄跟了令狐秋离去。 回到院里,牛有道又躺回了躺椅上。 管芳仪也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看来终于如你所愿了,他终于要改向魏除动手了。” 牛有道苦笑:“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他能绷这么久,他若再拖下去的话,我可就绷不住了。” 原因很简单,海岛那边应该快有动作了,他没办法一直在这京城呆下去,已经呆的够久了,真要死赖着不走的话,只怕昊云图又要出手收拾他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阵,盯梢的汉子回来了,瞅了眼懒洋洋躺那的牛有道,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管芳仪道:“睡都跟老娘睡一块了,没什么好避讳的,说吧!” 牛有道听的直翻白眼,发现这女人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吃的有滋有味,开口闭口就拿这事涮他。 汉子禀报道:“东家,令狐秋一个人出了城,从南门出去的,离开扶芳园之前略作了改扮。” “嗯!”管芳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手中团扇挥了下。 那汉子正要转身离去,牛有道忽问了声,“令狐秋一个人出的城?” 汉子又看了眼管芳仪,回:“是的!” 牛有道坐了起来,“红袖、红拂呢?没跟他一起离开?” 汉子愣了下,“她们两个不是在扶芳园吗?她们两个将令狐秋送到了侧门内就止步了,并未一起离开!” “红袖、红拂没走?”牛有道站了起来,有些奇怪道:“这两个女人一向形影不离跟着他的。” 中间有时间差,管芳仪琢磨了一下,道:“老七,你再去那边院子确认一下,看看她们还在不在。” “是!”汉子离去。 没多久又回来,确认红袖、红拂还在,并未离开,只有令狐秋一个人走了。 “几个意思?”牛有道嘀咕了一声,旋即道:“我去看看。”说罢大步而去。 “走那么快干嘛,急着投胎吗?”管芳仪喊了声,扭着柔软腰肢跟上了,手上团扇不疾不徐地摇着。 两人一出这边院子,四周立刻冒出五六人跟上了。 红袖、红拂正在院子里晾晒东西,见到人来,暂放下了东西过来行礼,“道爷,芳姐!” 牛有道直接问她们:“你们为何没有跟二哥一起走?” 红袖回道:“先生说这次的事情机密,我们两个孪生姐妹跟着太过惹眼,容易引人注意,而先生这次要见的人也谨慎小心,也不允许先生带人。先生自己也有意隐瞒身份,不想让对方知道,故没有带我们走……” 离开这边,回了管芳仪的院子,牛有道负手来回思索的样子。 躺椅上已换了管芳仪懒洋洋躺着,不时扭动的体态撩人,手中团扇挥了挥,“别晃来晃去,晃的我眼花。” 牛有道停步在旁,“这事我怎么觉得蹊跷?” 管芳仪:“人家说的也没错,带着一对孪生姐妹,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令狐秋,稳妥点是对的。” 牛有道坐在了圆凳上,趴在躺椅上,在她耳边道:“那你觉得令狐秋会找什么人对魏除下手?” 管芳仪偏头,呼!朝他脸上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是晓月阁的人吗?晓月阁势力庞大,高手如云,他要做掉魏除,自然是找晓月阁…”说到这一愣,皱眉。 牛有道:“现在你该明白那两个女人的话有问题了吧?我若不知他底细,还真要被他给糊弄了。” 管芳仪扭转身子侧躺,蜷缩了双腿,与他面对面道:“兴许人家另找了其他人,没有找晓月阁的人呢?另外,晓月阁一贯神秘,内部彼此间不暴露身份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愿吧!”牛有道淡淡一声,慢慢坐直了,目光闪烁。 两天后的清晨,管芳仪的闺房外响起敲门声。 丫鬟声音传来,“东家” 榻上睡的正香的管芳仪翻动着身子伸着懒腰。 榻下盘膝打坐的牛有道:“喂,别睡了,喊你呢!” 两人在屋内的情况早已对换了过来,变成了管芳仪睡榻上,牛有道睡地下。 没办法,首先没人家脸皮厚,其次是有求于人,管芳仪耍起赖来,牛有道想不滚下来都不行。 管芳仪连眼都不睁,顺手抓了只枕头抡胳膊砸了过去,貌似嫌他吵。 牛有道一把抓住砸来的枕头。 榻上的管芳仪四肢一摊,问:“什么事?” 外面丫鬟回,“东家,许老六说有急事。” 管芳仪霍然睁眼,似乎瞬间清醒了过来,看了眼外面蒙蒙亮的天色,她知道若非真正要紧的事,许老六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立刻坐了起来,一双玉足放下,套了鞋起身,扯了件外披套上,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出去了。 牛有道顺手将枕头扔回了榻上,也起身了,慢慢踱步出门,看着外面院子里与许老六碰头在一起的管芳仪。 抬了双手将长发后捋的管芳仪问了声,“什么事这么急?” 许老六沉声道:“老十三出事了,他牵了单买卖,结果东西有问题,被买主把他给扣下了,买主如今要交代!” 管芳仪脸一沉,“谁让他私下接活的,老娘已经金盆洗手了,不是让你们也停了吗?” 许老六:“大姐,我问了下,事情是这样的,这次给的抽成很丰厚,老十三没忍住,想顺便捞一笔,谁知就出了事。” 扶芳园的人,表面上称呼管芳仪为东家,私底下都是喊大姐! 管芳仪一脸恼怒,然而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生气解决不了问题,问:“买主是什么人?” 许老六:“不清楚。对方不说,按规矩,我们也不会问。” 管芳仪:“卖家呢?” 许老六:“找了一晚上没找到,应该是跑了。” 管芳仪:“对方划出道来没有?” 许老六:“就两个条件,要么赔东西,要么赔钱!” 管芳仪:“什么东西,多少钱?” 许老六:“三十张符篆,价值三百万金币!” “这么多?”管芳仪略惊,终于明白了老十三为何会心动。 许老六苦笑:“大姐已经金盆洗手了,若非金额太大,我们自己就把场给圆了,也不会惊动大姐!” 管芳仪问:“人扣在哪了?” 许老六:“城外的一条船上!” “通知陈伯准备一下。”管芳仪扔下话转身而回。 “是!”许老六拱手应下,也转身走了。 站在门口屋檐下的牛有道还想问问什么事,管芳仪已经带着一阵香风与他擦身而过,回了屋里。 牛有道只好也跟了进去。 管芳仪坐在了梳妆台前快速梳头整妆,牛有道近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芳仪边梳头边说:“下面人私下接活,活出了点事,人被买主扣了要交代。” “私下接活?”牛有道呵了声,“看来你身边人不太听你招呼!” 管芳仪:“不清楚就别瞎说,这事应该是有人在下套子,那么大一笔的买卖,买卖双方岂能不当场验明货物真伪,事后扣我的人算怎么回事?估计是听说我金盆洗手了,有人认为我是块肥肉,想咬一口!” 有人下套子?牛有道眉头动了一下,问:“会不会是冲我来的?” 管芳仪回头问:“这种事能咬上你吗?” 牛有道略默,他也只是怀疑,这种情况下,他身边的任何变故都会让他怀疑是不是和他有关。 又问:“你准备怎么处置?” 管芳仪:“既然已经被人咬上了,自然是要看看对方的牙口够不够硬!” 牛有道:“你不要乱来,对方既然敢下套子,必然有准备。” 管芳仪:“准备?老娘干这行若是连点找茬的都打发不了,齐京红娘的招牌岂能挂到现在?” 牛有道哦了声,饶有兴趣道:“那怎么就轻易对我服软了?” “哟,得了便宜还卖乖!整个齐国台面上的人,除了昊云图和三大派,你他妈倒是问问有几个敢惹步寻那老太监的,你当老娘是怕你啊?就凭你也想摘老娘的招牌?”管芳仪一阵愤慨,说到这个她就来气。 第三三八章 交换人质 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快速将自己给收拾好了,回头又将牛有道给轰了出去,要换衣服! 院子里,许老六和那经常在扶芳园门口扫地看门的老头已经来了,那老头正是叫陈伯。 牛有道杵个剑左看看,右瞅瞅。 没多久,云鬓高绾,穿着光鲜亮丽的管芳仪开门,摆动着腰肢款款而出,风情撩人。 牛有道在台阶下拦了她,“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不用,你去了反而是累赘!”管芳仪挥袖拨开了他。 累赘?牛有道无语,自己好心想去帮忙,居然成了累赘? 管芳仪走到许老六面前,又吩咐了一句,“我不在,你们看好他,别让人钻了空子。”指了下牛有道。 “是!”许老六应下。 白发苍苍的陈伯转身随了管芳仪而去。 门口停了辆马车,陈伯伸胳膊扶了管芳仪上车,自己随后坐在了驾驶位。 牛有道走到车窗前,挑开窗帘往里瞅了瞅,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管芳仪坐在马车内团扇慢慢扇着,“呼”朝他脸上吹了口气,“白天给你看,晚上给你看,哪哪都给你看了,还没看够呐?” 牛有道已经习惯了她的轻佻言语,不理会,问:“就你一个人?” 管芳仪朝前抬了抬下巴,“陈伯不是人吗?” 牛有道:“就你们两个?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是在下套子,就不要大意!” “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不用你这小白脸提醒!”团扇朝他脸上一拍,管芳仪回头喊了声,“陈伯!” 啪!陈伯扬鞭一抽,马车跑动了起来。 小白脸?牛有道哭笑不得,发现自己貌似有点像那种吃软饭的,回头问许老六:“真就你们东家和陈伯两个人去?” 他不太信。 许老六道:“先生放心,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事的,只要不是得罪不起的人,能拦下东家和陈伯的人不多,去多了人反而会给东家和陈伯添累赘!” 这话真正是让牛有道吃惊不小,难道管芳仪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那种?否则许老六焉敢口出如此狂言? 奈何许老六言尽于此,问为何,却不愿详说…… 城外,杂草丛生的河畔,一艘大船停泊。 一辆马车驶来,无路可行,无法靠近这边,只能远远停下了。 陈伯下车卷帘,伸手扶了钻出的管芳仪下来。 管芳仪慢慢摇着手中团扇,盯着河畔的那艘船打量,陈伯则是目光冷冷观察四周。 管芳仪手中团扇一挥,前方丛生杂草一路倾倒,压平出了一条能走的路来,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一路走去。 一阵风来,乱草如波,衬托着这款款向前女人的妩媚风情…… “咚…叮叮咚咚……” 忽闻若有若无的琴音传来,懒散在躺椅上的牛有道睁眼,问了声,“是何人在弹琴?” 扶芳园这么大,能在这听到琴音,肯定不会是外面传来的。 许老六朝门口挥了下手,立刻有一人前去打探。 不一会儿,去者返回,禀报:“是令狐先生院子里传来的琴音。” 牛有道眉头动了动,起了身,慢慢踱步出了这边院子,循着琴音方向而去。 这琴音倒是提醒了他该去问问红袖、红拂,令狐秋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许老六领了四人跟在后面…… 船上,一名华丽衣裳的汉子,负手站在船舱窗口前,看着一路走来的管芳仪和陈伯,偏头问了声,“就他们两个人?” 一旁随从道:“就他们两个,四周的眼线并未发现有其他人。” 华衣汉子嘀咕道:“这女人胆子倒是挺大的。” 转身离去,出了船舱,站在了甲板上,居高临下,看着走近的二人。 管芳仪和陈伯停在下面,后者留心着四周,管芳仪看着上面问:“扶芳园红娘在此,抱着诚心来解决问题,请主事的出来答话!” 华衣汉子道:“我是买主。齐京红娘,久仰大名!” 管芳仪哦了声,“失礼,敢问尊姓大名?” 华衣汉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损失谁来赔偿?”抬手轻轻打出一个手势,船上冒出一群人,四周亦出现十几人飞掠而来,将管芳仪和陈伯给围在了现场。 管芳仪慢慢摇着团扇,往四周看了看,道:“该赔的赔,该补的补,一切都好说,我的人呢?” 啪!华衣汉子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扶芳园的老十三被押了出来,有点狼狈,显然也受了些罪。 见到管芳仪来了,老十三情绪有些激动,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挣扎了两下,奈何被制住了,没有反抗之力。 一只手捏着他脖子,随时能要他的命! 管芳仪摇扇道:“让他说话!我得确认他没事。” 华衣汉子偏头嗯了声,老十三身上部分禁制得以解除,立刻大声道:“东家,这是他们设的套,他们这买卖双方十有八九是一伙的。” “这样推责任有意思吗?”华衣汉子哼哼冷笑一声,人都在他手上了。 “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栽了就是栽了,只能是怪自己不长眼。”管芳仪盯着老十三喝斥了一声,旋即又问:“你人没事吧?” 老十三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没事!” “那就好!”管芳仪颔首,又摇着团扇对华衣汉子笑道:“我人都来了,放人吧!” 华衣汉子:“好说,只要先把赔偿的问题谈妥了。” 管芳仪干脆利落道:“你说个数!” 华衣汉子:“痛快!我损失了三百万金币,你看怎么办吧!” 管芳仪偏头对陈伯颔首,陈伯立刻解下了腰上悬挂的鼓鼓囊囊小口袋,递给了她。 管芳仪提着小口袋扬了扬,道:“三百万金币在此,放人吧!” 华衣汉子多少顿了下,似乎没想到管芳仪能这么痛快,三百万金币说给就给,与左右交换了个眼色后,呵呵笑道:“齐京红娘的口袋深的很呐,看来这三百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三百万能把买卖的账平了,可我们这么多弟兄被折腾的账怎么算?” 管芳仪似笑非笑道:“你想怎么算?” 华衣汉子目光在她身段上溜了溜,忽戏谑道:“久闻齐京红娘艳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个风情万种的尤物,若是就这样错过岂不是可惜?这样,你留下陪我一宿,就当是折腾了我们的补偿,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忍俊不禁的窃笑声。 老十三怒道:“无耻!” “闭嘴!”管芳仪对他又是一声喝。 老十三咬唇低头。 陈伯倒是神色平静。 管芳仪摇着团扇,瞅着华衣汉子微微一笑,“老娘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陪你一宿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怎么知道你事后说话算不算数?” 华衣汉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周围,问:“这里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管芳仪不慌不忙道:“我红娘能在齐京立足这么多年,能派上用场的人,多少还是认识一些的。我既然敢来,焉能没点准备?你信不信打斗的动静一起,立马会有人赶来?” 华衣汉子目光四周扫了下,内心隐有些忌惮,这也正是他之前奇怪的,据他所知,扶芳园内也有些人手,怎么才来了两个人? 若说一点准备都没有,连他自己都不信。 管芳仪继续道:“我不直接带人来,是不想惹事,打打杀杀对谁都没好处,能和平解决就没必要结仇。不如这样,你把人放了,让他们两个走,我留下陪你一宿,钱也是你的,让你人财两得,但你明早必须遵守承诺放我离开,如何?” 这回反倒是华衣汉子有些疑惑了,“你不怕我反悔?” 管芳仪:“我说了,没底气我也不敢来,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事,你我若遵守承诺,自然能相安无事,你若敢反悔,你也别想好过!” 华衣汉子有点犹豫,左右看了看其他人的意思。 管芳仪鄙夷道:“就你这点胆子还想睡我?我一个人留下,你们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有事,动起手来,对付我一个人,也比多对付一两个强吧?这帐难道你们算不清楚?我人留下了,在你们的手上为人质,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总比你抓我下面弟兄做人质强吧!” 华衣汉子略一琢磨,颔首道:“好!就这么定了,放人!”嘴角略露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只要管芳仪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其他的并不重要,届时该怎么处置怕是由不得管芳仪自己,先让她自以为是。 老十三被放了,包围圈外被推的一个踉跄倒地。 管芳仪对陈伯偏头示意了一下,陈伯略欠身,继而转身离去,围着的人放了他出来。 陈伯扶了老十三,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拉着老十三飞掠而去。 合围之人上前,就要将管芳仪拿下。 “急什么,人还没走远,我怎知你们会不会把他们拦下。”管芳仪摇着扇子朝船上喊话,“别逼我狗急跳墙,不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吧?” 华衣汉子略抬手,阻止了下面人的动作。 待到陈伯和老十三已经去往京城方向不见了人影,华衣汉子居高临下道:“红娘,请!”伸手示意上船。 第三三九章 ** 管芳仪不为所动,摇着团扇,左看看,右瞅瞅,貌似漫不经心道:“我这人讲究的很,这条船太破,我没兴趣,你们慢慢玩吧,我先走了!”说罢便要转身走人。 华衣汉子两眼骤眯,“红娘,你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管芳仪手指一翻,一张黝黑符篆夹在了她的指间,上面有一道剑影纹路,隐有流光在纹路上流转。 华衣汉子大吃一惊道:“天剑符!” 没想到这女人手上居然有这种杀人利器! 一听‘天剑符’三个字,周围合围之人皆动容,一个个面露惊疑不定神色,无人敢再轻易靠近,反而都退开了些。 管芳仪异常妩媚地冷笑一声,“天剑在手,诛你可够?” 华衣汉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终于明白自己被这女人给耍了,人质已走,手上没了东西能威胁这女人! 他咬牙切齿道:“你固然有天剑,可一张符篆也只能用一次,我们这么多人,你能杀几个!” 管芳仪嗤声道:“老娘的扶芳园开张以来,你以为你们是第一个找我麻烦的?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靠一张天剑符就能摆平所有麻烦吧?”团扇挂在了腰上,翻手又是一张黑色符篆夹在了另一手的手指上,上面有闪电图案,同样有流光流转。 “开山符!”又有人惊声道出。 管芳仪对那人抛了个媚眼,拿着开山符的手指一拧,一张变成了三张,原来是三张叠在了一起。 现场不少人神情抽搐。 符篆这东西分四等,紫色为极品,黑色为上品,红色为中品,黄色为下品。 之所以如此分,是因为炼制符篆的材料不同。 之所以用不同材料,是因各种符篆蕴含的能量大小不同,极品符篆所蕴含的能量若以下品材料来蓄容,载体是承受不住的。 符篆这东西,炼制不宜,所以价钱昂贵。 使用起来纯粹是烧钱,用一次就没了的东西,一般人不会去用,大多人也用不起。 稍微有点条件的,可能会留一张在身上防身,以备关键时刻保命。 而眼前这位,居然拿了一手的上品符篆! 华衣男子紧握双拳道:“扶芳园牵线的买卖,坑了买主,就想这样算了?” 管芳仪:“少跟我来这套!我红娘这么多年的金字招牌,不是随便什么风都能吹倒的!你们若是有意见,可去缥缈阁请求裁决。天火教、大丘门、玄兵宗的掌门都是缥缈阁的成员,就在眼前,你们去找他们呐!一群偷偷摸摸的东西,你们敢吗?” 华衣男子:“红娘,就算你今天能脱身,以后呢?” “没有今天,还谈什么以后,没时间陪你们玩,走了!谁敢挡老娘,老娘就拿开山符轰他!”管芳仪砸出恐吓的话,一个闪身掠空而去。 现场一群人中,竟然无一人敢去阻拦,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送人影飘然远去。 华衣男子满脸阴霾,今天这脸真的是丢大了,也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他就想不通了,这女人手上有这么多符篆为何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不过转念间明白了,换了是他,估计也不会把今天这事说出去,太丢脸了! “赶快发消息出去!”华衣男子忽回头急喊了声…… 院内亭子里,红拂面容冷艳,端坐抚琴,缓缓流淌的琴音正是来自于此。 在旁倾听的红袖忽偏头看去,见到牛有道等人来了,赶紧起身行礼道:“道爷!” 琴音戛然而止,红拂亦起身见礼,“道爷!” “弹的不错,怎么不弹了?”牛有道入内笑问,他还是老样子,一副对二女很有兴趣的样子,这风格得保持,当初不正是以此为借口跟管芳仪厮混在了一起吗? 在事情没着落前,和管芳仪的正真关系不能暴露,一旦让令狐秋这边察觉到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就玩不下去了。不说其他的,魏除是个大威胁,他还要借晓月阁的手除掉魏除,魏除不死,他在齐国境内会很麻烦,连离开这京城都危险。 能有实力除掉魏除的人,目前除了晓月阁,他也找不到其他人。 红拂:“道爷见笑了,见屋里有琴,随手拨弄着玩玩。” 牛有道呵呵一声就过去了,话题一转,“二哥那边有消息没有?” 红袖道:“昨天接到了一次消息,还没找到人,今天的消息估计要晚些时候。” “哦!行,那你们玩你们的,二哥有消息来的话,记得通知我。” “是!” 牛有道转身出了亭子,领着许老六他们走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红袖追来,喊了声,“道爷请留步!” 众人停步,牛有道回头转身问:“有事?” 红袖有些犹豫道:“道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目光瞟了瞟许老六等人。 牛有道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对许老六等人道:“你们在这等着。” 许老六道:“东家说了…” “唉,没事!”牛有道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指了指亭子,“就说几句话的事。” 稍微拉开点距离也没事,他不信红袖、红拂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齐京对他动手,这两个女人不是死士,也不是做死士的人。 两人回到了亭子,牛有道坐下,红袖忙斟茶倒水。 牛有道摆了摆手,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二女相视一眼,貌似有些犹豫。 牛有道奇怪了,催促道:“什么事你们倒是说呀!” 最终还是红拂面无表情道:“道爷,其实没人愿意一辈子做奴婢!” “……”牛有道愣住,这话是几个意思?问:“你们想说什么?” 红袖道:“道爷,我们跟了先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当年先生买下我们的时候,曾说过,十年后还我们卖身契,还我们自由,可是一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先生却还没有那个意思。” 牛有道心中嘀咕,这两个女人搞什么鬼? 目光审视着二人,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帮你们说说?让二哥还你们卖身契?” 红拂道:“我们姐妹知道道爷对我们的想法,只要道爷能帮我们说说情,我们姐妹也愿意!” 牛有道狐疑:“愿意什么?” 红拂:“我们姐妹愿意一起伺候道爷一回!道爷放心,只要道爷能帮我们说情,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有怨言。” 牛有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她们愿意的是什么事。 脸上表情刹那精彩万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这一瞬间,他知道了,拖了这么久,令狐秋这边还是要对他下手! 若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还罢,知道这两个女人的底,两人偏偏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摆明了瞎扯吗? 两个女人的话,立刻让他把之前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令狐秋出去了。 管芳仪下面人突然出事。 管芳仪也走了。 然后是琴声。 自己闻声而来。 二女求情,愿意以身相许。 一切联系起来一想,牛有道后脊背发凉,所有事情都是设计好了一路下来的,为的就是给这两个女人创造下手机会。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令狐秋为什么拖那么久不动魏除,因为还有对他下手的机会,一直在伺机下手,没必要惹魏除那个麻烦! 色诱!他没想到居然会对他来色诱这手! 他现在很担心管芳仪,对方蓄谋已久,要给二女创造动手的时间和空间,管芳仪此去还能回得来吗? “呵呵,这合适吗?”牛有道一脸嘿嘿笑意地搓了搓双手,目光在二女身上溜达,一副迫不及待的色狼样。 淫贼!二女心中几乎同时骂出来,准备回头让牛有道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红拂平静道:“道爷若是不信,我们姐妹可以先给你。” 牛有道呵呵道:“这个…哎呀,你们回头不会对二哥乱说吧?” “不会!我和姐姐先去屋里等您!”红拂半蹲行礼,红袖也跟了一礼,随后一起转身离去。 牛有道呵呵乐个不停,等到不见了二女的身影,脸上笑容迅速收敛,快步走到了许老六等人跟前,紧急交代道:“立刻集中扶芳园的好手,立刻赶去驰援红娘!” 许老六道:“先生多虑了,东家没那么容易失手。” 牛有道伸手直接勾了他脖子,将他耳朵拉近嘴边,低声急催:“出手的是晓月阁的人,红娘有危险,快去!” 听说是‘晓月阁’,许老六震惊,忙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去!对了,我们走了,那先生你呢?” “救红娘要紧,你尽管把好手全部带去,我这里你随便留几个人。在这京城动手不方便,你立刻给我准备一壶毒酒……”牛有道迅速叮嘱一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担心管芳仪那边已经晚了,担心管芳仪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上,他只能将计就计把红袖和红拂给拿下,希望能当做人质交换,希望还有挽救管芳仪的机会。 许老六大概明白了情况,为了救红娘让他把好手都带走,而这位却要在此冒险。 许老六很是动容地抿了抿唇,抱拳深鞠一躬,道:“保重!”随后迅速离去,也实在是没时间拖延了! 第三四零章 骑虎难下 扶芳园内,迅速躁动了起来,低调下的躁动,许老六悄悄召集人手。 而牛有道则迅速拉了许老六留下的老十二,叮嘱他弄来酒菜后怎么去做。 确认老十二记下后,牛有道迅速朝红袖、红拂的房间赶去,不敢让两人久等,在这种事情上拖拖拉拉的话,不符合他一贯对二女的表现,怕引起怀疑。 这个时候,他不敢引起二女的任何怀疑! 令狐秋的房间,也就是二女平常居住的房间。 此时的红袖、红拂也是有点紧张的,第一次干色诱这种事情,内心忐忑不安。 “你不是说准备酒菜吗?你准备的酒菜在哪?”红袖忽然小声惊呼,转着圈的环顾屋内。 红拂:“用不着酒菜!” 红袖:“对!茶水,我去准备茶水!” 红拂一把拉住了她,“姐姐,茶水也不用!” 红袖惊讶:“那如何下药?” 红拂摇头:“牛有道的饮食起居一直被严密关注,弄酒菜过来一定会被检查的,难道端到屋里当他的面下药吗?太容易暴露了,这事只能成功,不容有失,酒菜中下药的方法不妥!” 红袖狐疑:“你不是说要下药吗?” 红拂道:“用得着那么麻烦吗?也不用冒那风险!与他搂搂抱抱之际,近身之下,趁他意乱情迷,难道我与姐姐还不能趁其不备悄悄制住他?之前对先生说在酒菜中下药,那是说给先生听的,有些事情让先生知道了会令先生颜面无光,我们姐妹毕竟是他的女人,若当面说出让先生情何以堪?” 红袖明白了,这次不是说说的色诱,而是正儿八经地色诱,十指不由纠结在了一起,紧张道:“真的要让他占便宜吗?” 红拂:“占不了什么便宜,顶多被他搂抱一下,或被摸两下,不待他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我们便已将其给制服了。姐姐难道连这点委屈也受不了吗?姐姐不妨想想,从青山郡以来,你我姐妹被他当丫鬟般呼来喝去使唤去不说,连先生也要跟在他后面做牛做马,难道姐姐不想早点了结,还想这样继续下去吗?不仅仅是这样,你看,牛有道走到哪都能惹出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他给连累!” 红袖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感觉这样对不起先生。” 红拂拉了她的手,好言相劝道:“姐姐,事后就对先生说是药翻的,免得先生介怀。只要这事不告诉先生,回头将牛有道一灭口,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人知道的。一点小委屈,忍忍就过去了,咱们又不会真干出什么对不起先生的事来,你说是不是?” 红袖最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继而传来敲门声,还有牛有道鬼鬼祟祟的窃笑声,“二位在吗?” 二女相视一眼,红拂在胸前摁了摁手掌,示意她沉住气,之后转身去开了门,见到了门口一脸干笑的牛有道。 “道爷!”红拂半蹲行礼。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那个,我能进去吗?”牛有道说这话时,还回头朝外面神神秘秘地到处看了看,貌似多少有些心虚,似乎怕有人看到。 “道爷请!”红拂侧身让了他进来,自己顺便探出身子观察了下外面,然后才退入,将门给关了,转身在牛有道身后对红袖微微点头,表示没问题。 “道爷!”屋内的红袖行礼。 牛有道立马上前,双手扶了她胳膊,扶了起来,顺便还抓着她的柔荑摸上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礼!” 被他这么一摸,那感觉好像有虫子在皮肤上爬着,红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子抖了一下,差点下意识将手给缩了回来,见到红拂在那朝她微微摇头,她才强忍住没抽回。 表面忍住了,心里却叫一个恶心。 见她不反抗,牛有道也就抓住了她的手不放,放在手里摸着,嘿嘿问道:“不知二位前面说的还算不算数?” 红拂走来,平静道:“只要道爷答应帮我们,自然是算数的。” “好!你们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牛有道拍着胸脯做了保证,手一伸,又抓了红拂的柔荑在手,一手牵着一个,双臂用力一拽,将二女一同拽入怀中,双臂各揽一腰肢,那叫一个左拥右抱。 红拂神色似有抗拒,但还好能稳住,红袖那脸色则明显有些不堪,不时看妹妹眼色,貌似在问要不要动手。 谁知牛有道左拥右抱道:“我让人准备了酒菜,马上就会送来,回头我们好好喝上两杯助兴!” 他其实也是在提心吊胆呐,明知二人正是要以这种方式谋害自己,还得把脖子往刀口上去伸,还要硬着头皮配合她们演下去,那神经绷的,内心之高度警惕,说是刀头上舔血一点都不为过。 此时的红袖、红拂对他来说,就是两条剧毒的美女蛇,抱着两条毒蛇在怀里的滋味不好受,如此香艳的事情却感受不到任何快活。 对方随时可能会对自己出手,他只能是按照自己之前快速酝酿的预谋来拿话稳住两人,希望这两人千万别冲动。 听说马上有人会送酒菜来,被他一同抱在怀里的二女抬头相视一眼,都微微愣了一下。 待会儿有人来,她们现在怎么下手? 红拂道:“道爷,酒菜就不用了。” “诶,如此美事,怎能无酒助兴!都已经交代下去了。”牛有道话落,低头一口吻在了她的唇上。 红拂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后身子一颤,眼睛又瞪大了几分,牛有道那只魔爪已经顺她后背滑到了她屁股上。 红袖亦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接下来也慌了,双手慌忙捉住了牛有道那只滑入了自己衣领子里面摸向自己胸脯的魔爪! “嗯?”牛有道放开了红拂的唇,回头看向了红袖,一直憋着气的红拂赶紧扭头喘气。 牛有道盯着红袖捉自己手的动作,非常不满道:“什么意思,莫非反悔了?” 胸口插着一只男人的手,红袖脸涨的通红,看向妹妹。 红拂忙解围道:“道爷,我们不是反悔了,待会儿有人送酒菜进来,被人看到了实在是不妥。待酒菜来了之后,我们姐妹再伺候您也不迟!”一只手在身后想掰开那捏在自己屁股上的手。 “如此趣事岂能停下?放心,不会有事。”牛有道哈哈一笑,一语带过,双手一抽,揽了二女直接去了榻旁,搞的二女心惊肉跳,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若说牛有道不是色狼,现在谁信? 他现在只希望那搞酒菜的人快点把酒菜给搞来,否则怕两个女人玩急眼了要狗急跳墙! 城中街头,领着几个人急步而行的许老六猛然顿步,几人都停下了。 迎面撞上的管芳仪、陈伯和老十三也停下了。 见她无恙,许老六等人重重松了口气。 管芳仪上前近身,沉声问他:“让你保护牛有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是要遵大姐吩咐,可牛有道说你危险,说晓月阁要动你……”许老六在她耳边低声将事情经过讲了下。 获悉牛有道不惜暴露,也要冒险将红袖、红拂拿下,好用来救她。 为了救她,甚至让许老六把扶芳园的好手都带走了。 为了让许老六赶紧来救她,不惜向许老六透露了令狐秋等人晓月阁的身份,可见是真的急了。 管芳仪银牙咬唇,心里被狠狠感动了一把,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咬牙切齿着咒骂了一句,“这死人,自身难保,老娘用得着他来救?你们是猪啊,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了、就信了?” 许老六担忧道:“大姐,你既然没事,咱们就快回去吧,要骂,我们回头让你慢慢骂个痛快,他现在很危险!” “那你还愣在这干嘛,还不快走?”管芳仪瞪了他一眼,一行迅速疾步快行,同时又吩咐一声,“别让自己人再撞上去了,让人把咱们人喊回来。” 扶芳园的人手出来后没有走一起,一堆人太扎眼,从各条街头分开了行进,约好了城外碰头的。 许老六迅速吩咐了两人去城外把人招呼回来。 管芳仪脚下裙摆急荡,眼中有焦虑神色,此时真恨不得飞回去,然而这京城中自有规矩,由不得修士在此扰乱世间秩序! 一群人火急火燎赶回扶芳园,直奔令狐秋落脚的院子时,刚好在院外撞见老十二端了只托盘,上面摆了酒菜。 “大姐,你回来了?”端着酒菜的老十二一脸惊喜。 管芳仪扫了眼他端的东西,问:“是给牛有道送去的?” “是!”老十二点头。 “不用了,撤掉!”管芳仪大手一挥,快步朝院子里闯去。 她若没回来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这毒酒奏效以至于让牛有道暴露。她知道牛有道如今的处境,要借晓月阁的手杀魏除以争取时间,否则牛有道离开这京城后,将处处是危机,搞不好要寸步难行。 她深知牛有道这次为了救她这样做的话,眼前这一关不说,今后也将会后患无穷,她不能让这事发生! 进了院子后,管芳仪眼珠一动,抬手让身后人止步,自己轻飘飘到了那间紧闭的房门口。 她在门口侧耳倾听了会儿,继而转身就是一脚。 咣!裙摆飞舞,直接将门给踹开了! ps:唉,关注老跃公众号,今天发管芳仪图片,大家看看像不像,vx搜索跃千愁,点击关注即可查看。 。 。 第三四一章 捉奸在床 对屋内纠缠的三个人来说,这突兀而来的一声响,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感觉。 牛有道正暗暗琢磨送酒菜的人怎么还不来。 红袖、红拂更是饱受煎熬,一直在暗暗祈求送酒菜的人快点来。 谁想,毫无征兆的,门就这么突然被人给踹开了。 榻上三人皆猛抬头看去,只见管芳仪笑吟吟走了进来,手拿团扇摇啊摇,瞅着三人不堪入目的样子啧啧摇头。 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她还假意用团扇挡挡眼睛。 有多不堪入目?二女横陈,衣衫凌乱! 牛有道的双手实在有点忙不过来,一只在红袖的胸脯上‘研究’,一只在红拂的裙子里面‘寻宝’。 两个女人头发早已散开了,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凌乱,上衣都被扒开了,白花花的胸脯皆暴露着。 红拂尤其不堪,褪下的裤子挂在脚上,两条光溜溜的腿紧夹,做最后的抵抗,嘴上哀求着等酒菜来以后。 管芳仪的突然闯入,差点吓得二女魂飞魄散。 “啊!”二女同时一声惊悚尖叫,那动静似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然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手捂住胸脯,一手扯了榻上的被子就往里钻,拼命遮羞。 姐妹两个最终挤在一起裹个被子,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羞愧难耐,脸色忽红忽白的,真正是无脸见人了,恨不得一头撞死,甚至都没去想管芳仪怎么会出现。 牛有道倒是松了口气,从榻上爬了下来,看着走来的管芳仪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听你这意思,我不该来坏你好事是吧?”管芳仪哼哼冷笑一声。 牛有道干咳一声道:“你误会了,我正在传授她们姐妹一套修炼功法。” 这话糊弄鬼还差不多,红袖、红拂恨不得把头也埋进被子里去。 “哟,那倒是我走眼了。”管芳仪俯身,从地上捡了条裤子起来,正是红拂刚才手忙脚乱惊慌之下从脚上滑落的,提着看了看,又回头看向门口出现的一群人,喝斥道:“一群臭不要脸的,看什么看,女人裤子没看过吗?” 许老六等人脑袋一缩,赶紧扭头走了。 别说他们,就连陈伯那老头子的表情也有些精彩。 管芳仪又提着裤子啧啧摇头,阴阳怪气道:“修炼什么功法还需要脱裤子啊?今天算是见识了!”顺手扔回了榻上。 她一抬腿,人也站到了榻上,伸手抓住被子就要扯开。 红袖、红拂有些惊恐,死拽着被子不放,要是让外面一群男人看见了还得了?还活不活了? 管芳仪挥手就是两记耳光左右甩出。 啪!啪!红袖、红拂脸上各出现一只鲜红巴掌印。 二女拽着被子没敢放手,突兀之下可谓硬生生各挨了一巴掌。 牛有道惊愕,怎么还动上手了? 红拂抬头,冷冷盯着管芳仪,愤怒道:“管芳仪,你别过分了!” 管芳仪冷笑道:“两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勾引我男人,还说我过分?” 红拂针锋相对道:“论不要脸,我们可比不过你,你勾引男人的本事我们可比不了,谁是真正的贱人,大家心知肚明!再说了,我们可没勾引道爷,是道爷强迫我们的!” “……”牛有道无语,我强迫的? 管芳仪呵呵笑道:“巧言令色!行,我来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贱人!”作势又要去扯掉两人遮羞的被子。 二女吓坏了,这情况下,她们没办法打,怕春光外泄。 幸好牛有道及时闪来,拦腰将管芳仪给拖了下来,“别闹了!” “放开我!”管芳仪回头怒斥。 牛有道则示意榻上两个女人快穿衣服,继而转身,硬生生将管芳仪给拦腰抱出了门。 到了外面院子里,管芳仪也不挣扎了,牛有道也将她放开了。 许老六等人看牛有道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管芳仪回头看了眼那房间,忽放开嗓门大声道:“这扶芳园是我家,容不得外人在这里撒野,你们给我听好了,立刻将那两个臭不要脸的贱人给赶出去,以后不许她们踏进我扶芳园半步!” 牛有道恍然大悟,刚还以为这位较真是真的吃醋了,感情是在装作争风吃醋,要趁机将身边的危险排除在扶芳园外! 话落,管芳仪又偏头对牛有道低声道:“你还不走,还想等人家找你求情留下不成?”说罢自己先转身离去了。 牛有道赶紧跟了她离去。 没多久,红袖、红拂从院子里出来了,在许老六等人的押送下出来了。 没时间给她们整顿妆容,她们此时也羞于见人,披头散发着挡着脸,不敢看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 简单收拾了行囊,带着装金翅的笼子。 二女此时的心情真可谓是百般滋味,这辈子也未曾想过会有这一天,居然会以为这种方式被人给赶出门。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想到之前跟牛有道纠缠的情形,牛有道那王八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让两人不堪回首! 那还算好的,真正让两人介怀的是被撞破了,这才是天大的丢人,那惊魂一幕真正是刻骨铭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们想不通,凭上面的实力,既然已经把管芳仪给诱出去了,怎么会连个管芳仪都留不住? 事情闹成这样,她们不知该如何跟上面交代,尤其不知该如何面对令狐秋,不知道该如何对令狐秋解释! 二女心中满是惶恐和羞愧,真的想找根绳子把脖子给吊了。 沈秋,在一旁愣愣目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藏身阁楼中的牛有道和管芳仪站在格窗前,亲眼目睹了红袖、红拂被赶出去的情形。 “我这样做,不会坏你的事吧?”慢慢摇着团扇的管芳仪问了声。 牛有道:“不会,就算令狐秋想跟我翻脸,也得忍着。你做的没错,这次,只要我摆出继续赖在齐京不走的样子,他们怕是不对魏除出手都不行了。” 管芳仪奇怪了,“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晓月阁和令狐秋投入这么大的耐心?” 牛有道:“不是他们有耐心,而是我一直没给他们下手的机会。就算有耐心,金王这么一插手,把局给搅乱了,他们的耐心也到头了,魏除不死,我没办法离开齐京,届时不但是魏除要对付我,晓月阁也要对我硬来!” 管芳仪蹙眉,“如此说来,就算魏除死了,晓月阁也还是不会放过你!解决掉魏除,只是为了把你诱出齐京,然后好对你下手!” 牛有道徐徐道:“至少不会腹背受敌,至少暂时解决了一头!” 管芳仪手中团扇拍了拍脑袋,“这事我不玩了,你自己玩去,老娘奉陪不起!” 牛有道微微一笑,不理这茬,有些事情卷进来了,由不得谁说不玩就不玩了。 他还想不玩了呢,以前那一个个谁会由得他说不玩了就不找他麻烦了? 他岔开话题道:“晓月阁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把你给诱出去,不会没准备,你是怎样从他们手上脱身的?” 对于这事,他很惊讶,念想起了许老六说的,怀疑这女人深藏不露。 管芳仪压根不想让他知道内幕,也岔开了话题,“我怎么脱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你创造了机会,既风流快活了,还帮你解决了麻烦,孪生姐妹的滋味不错吧?” 牛有道哭笑不得:“你当我愿意啊,我这不是逢场作戏么。” 管芳仪呵呵一声,“未免作的太逼真了吧。” 牛有道两手一摊:“我不逼真能怎么办?她们为何认定色诱能得逞?她们主动引诱我,难不成我反而一反常态变得正经了,坐那跟她们正儿八经地聊天?我只能是假戏真做!” “手拿开!”管芳仪手上团扇挡了挡他伸出的手,一脸嫌弃道:“别以为我眼瞎,你这狗爪子往哪摸过我看得一清二楚,不洗干净了别往我跟前伸,洗不干净晚上也别进我房间!” 牛有道顿时尴尬了,干笑道:“她们两个人都不在了,我晚上就不去你房间了。” “哟,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过河拆桥的味儿。” “哪来什么过河拆桥,这不是能不打扰尽量不打扰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有些不方便。” “嗯,孤男两女共处一室就方便了。” “你这人,嘴上不饶人。”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当我喜欢跟你睡一屋啊!害老娘洗澡换衣服都不方便。对了,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不能出尔反尔食言,回头令狐秋回来了,你可别往我屋里钻!”管芳仪扔下话,摇着团扇慢悠悠走了。 “……”牛有道愣在原地傻眼,是啊,红袖和红拂是走了,回头令狐秋回来了肯定还会赖在他身边,肯定还要往扶芳园钻的。 “红娘!”牛有道喊上一声,忙追了过去。 两人一出阁楼,刚好遇见了找来的沈秋,“道爷,红袖、红拂好像被赶出去了!” “咯咯…”管芳仪笑的花枝乱颤,摇扇而去,扔下风凉话,“沈秋啊,这其中缘由,你可得好好问问你们道爷,可有意思了。” 牛有道瞪了沈秋一眼,“瞎凑什么热闹,知道了,忙你的去。”说完扔下沈秋就跑了,追管芳仪去了。 第三四二章 终于有动作了 海上漆黑一片,狂风暴雨,风急浪高。 暴雨之后,云开雾散,月光倾泻在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 海上这异常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海岛上突然亮起大片火光,一只只火把上船,渐渐有船只开始从海岛旁离开…… 白云间,一间厢房内,雅致安静,魏除独自静坐饮酒。 风花雪月,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门开,秦眠进来,欢笑招呼道:“魏爷,您最近可是难得来了。” 转身关门,来到魏除身旁坐下后,脸上笑容瞬间收敛。 “什么事急招我来面谈?”魏除低声问了句。 秦眠边帮他倒酒,边低声回:“你要对牛有道下杀手?” 魏除回头看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秦眠:“这事用不着你动手,上面会帮你处理,你现在要做的是,消失一段时间。” 魏除皱眉:“什么意思?” 秦眠:“确切地说,是要你假死一段时间,你不死,牛有道不会离开齐京,就没办法下手。” 魏除略作沉默,“我假死,金王那边如何交代?” 秦眠:“这个,你自己斟酌,你对金王比我们都了解。” 魏除颔首,不过还是有些不解,忍不住问了一嘴:“上面为何会突然想到帮我解决掉牛有道?” 秦眠摇头:“规矩你清楚的,有可能牵涉到组织内的其他的人和事要进行保护,不该问的不要问。同样的,我只是代上面传话给你,具体原因上面也不会告诉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我遵照执行便可!” 她的确不清楚上面为何突然要对牛有道动手。 魏除叹了声,又徐徐道:“来此多年,一直未见过香主,能不能帮忙联系让我拜见。” 秦眠:“不行!你干系重大,上面为了把你妹妹扶上那个位置,为了把你安插进金王府,花了太多的心血,绝不容许有任何的失误,你的身份是绝密,只能和我单线联系,香主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也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保护你!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齐京没挪动,就是为了保护和配合你,这是我的主要责任,上面不宜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你的存在!” 她和魏除来到齐京的时间都远早过苏照,而魏除和苏照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好吧!”魏除无奈点头,起身道:“这事我回去再琢磨一下,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秦眠伸手摁在他肩头,将他摁坐下,“来了就不要让人怀疑。我帮你叫两个姑娘,你好好放松一下再走。” 安排好了这边,秦眠回了后院,直接到了苏照的房间。 苏照正在换衣服,见她进来,问:“都准备好了吗?” 秦眠:“准备好了。东家,其实你没必要亲自前往,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亲自去一趟没什么意义。” 苏照:“不行,不亲自看到这批战马安安稳稳全部上船,我心里不踏实!” 两人再从屋里出来时,苏照已变妆成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下楼来到一偏僻角落,秦眠将一假山推转,下方露出一装满水的洞口,犹如水井。 苏照直接钻进了水洞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眠等了会儿,才缓缓推动假山复位,将水洞洞口给遮掩住了…… 巷子里,一家看似寻常人家的小院,令狐秋走到小院门口看了看,抬手咚咚敲响了门。 门缝里明显有人朝外窥视了一下,接着院门迅速打开,红袖露面,欣喜道:“先生,您回来了。” 令狐秋没吭声,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的反应让红袖心虚不已。 “先生。”闻声而出的红拂行礼,没换来回话,反倒将令狐秋顺手递来的金翅笼子给接了个满怀。 姐妹两个相视一眼,跟着进了内堂,红袖迅速斟茶倒水。 走到主位转身坐下的令狐秋摆了摆手,“别忙了,说正事吧。” 二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红拂先出声赔罪道:“先生,是我们姐妹办事不利,失手了!” 令狐秋目光在二人脸上扫了扫,沉声道:“上面说了,这事是上面自己没安排好,说这次的失手怪不得你们,反而连累了你们,上面让我代为说声对不起!” 二女一起欠了欠身,红袖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上面怎么可能连个红娘都治不住,就算扶芳园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啊!” 令狐秋:“疏忽大意了,也实在是没想到,管芳仪那贱人深藏不露,手上居然有上品天剑符,还有一把上品开山符,派去的人根本拦不住她,以至于上了她的当,才让她给走脱了。” 天剑符?二女面面相觑,满眼惊讶。 红拂问:“她手上哪来的天剑符?之前为何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令狐秋:“这个重要吗?你们传出的消息说的不清不楚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怎么会被管芳仪给赶出了扶芳园?” 红拂道:“与牛有道私会时,不想管芳仪突然出现,被她给撞破了,她争风吃醋之下将我们姐妹赶了出来。” 令狐秋:“上面不清楚情况,我还不清楚吗?当然,有些事情上面也不会在乎。管芳仪是久经风流韵事的人,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识过?齐京红娘的招牌能挂这么久,有那么容易为个男人争风吃醋吗?若仅仅是一般的私会,没做什么的话,不说我的面子,难道牛有道还拦不下来?你们两个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已经跟牛有道睡过了?” “先生!”红袖、红拂连忙摆手,“绝对没有,先生不要误会!” 令狐秋:“你们放心,你们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把真相说出来,我也不会怪你们。” “先生,真的没有。” “先生,的确没有发生那种事。” 令狐秋叹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给我说呀,难道非得等我去扶芳园时,让管芳仪指着我鼻子把现场情况说出来把我一顿臭骂?” 此话一出,二女心颤,都明白,令狐秋肯定还是要去找牛有道的,免不了见到管芳仪,别指望管芳仪会为她们隐瞒。 “先生,那种事真的没有发生,不过那牛有道的确无耻下流,对我姐妹动手动脚……”红拂将事发时的情形讲了出来,不过一些太过不堪的没说,也说不出口。 尽管如此,牛有道的一些不堪入目行为也把令狐秋给气得够呛,脸色气得发青,听完后砰一声拍桌而起,怒道:“牛贼,欺人太甚!你与我结拜,连结拜兄弟的女人也动,简直是畜生!” 他此时浑然忘却了是他这边主动色诱牛有道,也忘却了是这边要杀牛有道。 将当日的情形陈述了一遍,二女自己也是羞愧难耐,低个头在那,脑子里反反复复是那日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堪回首,偏偏最近又一直挥之不去! 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令狐秋咬牙道:“这账迟早要找他算!我问你们,他有没有识破你们的意图?” 红拂慢慢抬头道:“从当时的情形看,他不像有假,若真有识破,哪敢私下单独与我们相会。” 令狐秋慢慢坐了回去,陷入了沉默不语中。 良久之后,红袖轻轻问了声,“先生,如今怎么办?” 令狐秋:“想办法回扶芳园。” 红拂:“这次失手,回去了怕是也难再有机会下手。” 她们姐妹两个其实是不愿回扶芳园的,太丢人了,去了扶芳园根本抬不起头来,情何以堪呐! 令狐秋:“这个已经不用我们操心了,上面已经安排了人去解决魏除,接下来我们只需掌握他的行踪便可!” 扶芳园,牛有道披头散发着,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密信查看。 看完,牛有道:“告诉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消息!” “是!”沈秋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牛有道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信上,公孙布那边传来消息,海岛那边已经有动静了,北州那边要的战马终于有动作了,他来齐京这么久,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好狗不挡路!”管芳仪扭着腰肢从屋里出来了,见他坐那连骂了也没动静,又问:“发什么呆呢?” 牛有道顺手将密信递过肩头,后递给了她。 管芳仪看过后,走到一旁,顺手一捋裙子,也坐在了他边上,低声道:“你要劫的东西有动作了?” 牛有道没有否认,将信拿回,搓碎了,问:“陷阴山那边的人安排好了没有?” 管芳仪:“老八已经到位了,就等这边的信。” 牛有道:“英王还是不肯见我吗?” 管芳仪:“不肯!我说你干嘛非咬着他不放,你不是和玉王有联系吗?直接找玉王不就行了。” 牛有道:“最了解对手的人,就是对手的对手,玉王妃才和我一见面,金王那边就找上了门,这说明什么?说明玉王的一举一动都容易引起金王的关注,这种事经不起风吹草动,我不能冒这个险。” 管芳仪叹道:“昊云图几个儿子当中,就这个英王最低调,有事做事,没事也很少露面,向来不参与乱七八糟的事,你找谁不好,干嘛偏偏找上他?” 第三四三章 都是误会 “因为他低调!”牛有道站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屋檐下,向书房方向走去。 管芳仪有点疑惑,跟着起身,“低调是有低调的好处,可他根本不招惹朝廷赋予事物之外的任何麻烦,你找他也没用。” “低调无非几种可能:能力有限,无能,不得已,只好低调;时机不到,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而低调;厌烦是非,不喜欢勾心斗角,是真低调。”牛有道踱步沉吟着列举一番,复又问:“你觉得这个英王真的无能到了需要如此低调的地步吗?他若真那么无能的话,朝廷又怎会老派事给他做,不怕他搞砸了?按你所说,从未听说他搞出过什么张扬漂亮的差事,也没听说过他把什么事情给办砸过,你觉得一直保持这般中庸容易吗?” 管芳仪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英王在装低调,你又怎知他不是真的低调?” 牛有道简单干脆道:“身在皇家,我不信一个含而不露的皇子对那皇位没野心,我更信他是在审时度势,在等候时机,有时候不争也是一种争!” 管芳仪若有所思着微微点头,旋即又上下打量他一眼,“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多鬼心思歪道理?就算你有理,他就是不见你,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牛有道呼出口气,道:“目标已经有了动静,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没时间跟那个英王耗了,我必须尽快跟他见面谈谈,帮我送封信给他!”说话间已经进了管芳仪的书房。 滴水研墨,管芳仪亲自操手帮他研墨,倒要看他想写什么。 站在书桌旁的牛有道闭目沉默一阵,睁开眼后,提笔沾墨,落笔,一行字迹,一气呵成: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岂容鼠辈窃取?成王败寇,见与不见,皆在一念之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江山如此多娇……”站与一旁的管芳仪反复念叨这句,眼神竟有些痴了,目光最终落在慢慢搁笔的牛有道脸上,眼神复杂。 牛有道揭了纸张在手,吹干墨迹,给她。 管芳仪拿在手中看了看,试着问道:“就写这些,他就能见你?” 牛有道:“试试看吧。” 管芳仪:“他若还是不见呢?” 牛有道:“在这京城,我敢动他,他不敢动我,立马给他找麻烦!” 两人从书房出来,正好撞见许老六过来。 “大姐,道爷!”许老六朝两人打了声招呼,私下对管芳仪的称呼没有避讳牛有道,对牛有道的称呼也改变了,从那次捉奸在床后,扶芳园里的人对牛有道的称呼就都变了。 “有事?”管芳仪问了声。 许老六道:“外面来了一群天玉门的人,自称是道爷的结拜兄弟封恩泰,要见道爷。” 牛有道眨了眨眼,笑了,“活着回来了。” “你结拜兄弟还真多。”管芳仪冷笑一声。 牛有道呵呵一声,“多个兄弟多条路嘛。” 管芳仪嘲讽道:“那是,连结拜兄弟女人都睡的人,自然是巴不得兄弟多。” “噗…”许老六立马憋笑。 牛有道脸一垮,“我说你有劲没劲,我哪有睡?” 管芳仪对许老六摆手道:“让人进来吧!” 没多久,封恩泰领着一群人来了。 兄弟两个再见面,甭管是不是真心高兴,至少表面是高兴的,把臂言欢。 见封恩泰脸色发白,同来的天玉门弟子有些明显负伤了,牛有道不禁问道:“大哥受了伤?” 封恩泰叹道:“一点小伤!碰上一群脑子有病的,东西已经扔给了他们,还要死追着我们不放,搞得其他人以为东西在我们手上,也跟着一路追杀!不提了,不提了。” 摆了摆手,那真是一脸苦涩。 他目光又落在了管芳仪身上,显然是见过的,又笑了,“齐京红娘,我该称呼弟妹了吧?” 能说出弟妹来,可见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传闻。 牛有道神情抽搐。 管芳仪摇着团扇朝牛有道抬了抬下巴,笑吟吟道:“封大哥得问问他乐意不乐意。” 封恩泰立马问牛有道:“什么情况?” “人言可畏,不可尽信!”牛有道一句话带过,真真假假的,事关生死,这事一时间也不便告知真相,让他们先回去歇着。 封恩泰却没走的意思,问:“这里没我们落脚的地方吗?” 管芳仪没吭声,偏头看向了一旁,当没听懂。 牛有道:“外面住的地方还不多吗?这又不是我家。” 封恩泰立马拉了他胳膊,将他拉到了一旁借一步说话,“你别以为我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你跟红娘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么大的扶芳园随便给我们间院子就够了。我可告诉你,掌门发话了,有关战马的事,从现在开始,我们这些人全部听从你的调遣。” 这次的事,他实在是把彭又在给气得够呛,抛出去的麻烦,又被这位师弟给主动捡了回来,弄的又折损一堆弟子,彭又在已经对他不抱信心了。偏偏能主事的人都不愿来这边,反而都帮封恩泰说情,让再给封恩泰一次机会。 不愿来的原因很简单,事成的几率太小了,事办不成回去,还要闹个颜面尽失,在宗门落得个威信扫地,门规在上,搞不好还要受惩处,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来接这烫手山芋。 反观牛有道,在齐京所遇危险一桩又一桩,都一步步渡过了,在齐京活得好好的,还把齐京红娘这朵花给摘了。 于是彭又在指示封恩泰贴上牛有道,一切听牛有道的指挥。 也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牛有道若真有本事弄回战马,那自然是好,若是弄不回来,我天玉门弟子都给你指挥调遣了,事办不成是谁的责任?还想要酒水利益分成? 双方都有道理可讲的时候,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说的算! 总之,两头利益,天玉门总得保住一头! 彭又在相信牛有道也不敢拿天玉门弟子乱来,除非不想回青山郡了还差不多。 牛有道挑眉:“你们天玉门的人能听我调遣?真的假的?” 封恩泰郑重道:“绝无虚言!老三,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当然,我们做不到的你不能硬来!” 牛有道呵呵冷笑两声,天玉门的心思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也没办法,青山郡那边真正说的算的还是人家天玉门,不答应都不行,最终还是让管芳仪给了间院子给天玉门弟子落脚。 这里封恩泰刚走,许老六又来了,通报:“道爷,令狐秋回来了,红袖、红拂也在,让不让进?”目光看了看管芳仪。 管芳仪一脸揶揄,还没说话,牛有道已经出声道:“你就说红娘不高兴,不让进!” 见管芳仪没意见,许老六转身离去,自然是照办。 管芳仪阴阳怪气道:“干嘛不让进,怕令狐秋找你算账?” 牛有道:“不知道晓月阁有没有下决心动魏除,我干嘛见他,难不成还要给他下手的机会?” 管芳仪略默,问:“万一晓月阁已经下了决心呢?” 牛有道反问:“你帮我估算一下,雇个人杀魏除,得花多少钱?” 管芳仪思索着说道:“得不少钱!至少百万金币起价,魏除的身份背景,要价几百万都有可能!” 牛有道摊手道:“我现在连吃用的钱都拿不出来,都是你掏,他若狮子大开口,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他?” “……”管芳仪一愣。 没一会儿,许老六再次来报:“令狐秋密语告知,说道爷你要办的事情他已经办成了,要与你面谈。” 牛有道:“你告诉他,就说我求情之下,红娘只答应了让他进来,红袖、红拂不行!” “老娘倒成了你风流债的挡箭牌!”管芳仪鄙视一声,也没说不肯,许老六再次离去。 稍候,令狐秋快步来到。 怒气冲冲来到,一见牛有道便劈头盖脸道:“老三,你什么意思?竟敢趁我不在非礼红袖、红拂!” 牛有道忙摆手道:“绝无此事!” 令狐秋怒道:“那你为何将她二人赶出去?” 管芳仪哼哼道:“是我赶出去的!那两个贱人不知羞耻勾引我男人,我还留她们不成?” “勾引谁?他?”令狐秋指了指一脸尴尬的牛有道,反问牛有道:“老三,你对红袖、红拂有什么企图,不用我多说吧?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红袖、红拂需要勾引你吗?” 牛有道干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管芳仪怒了,指着牛有道鼻子臭骂:“误会个屁!手都伸人家衣服里面去了,把人裤子都给扒了,你当我眼瞎吗?” 听说把裤子都给扒了,令狐秋脸都绿了,谁知管芳仪一转身,又指着他鼻子臭骂:“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养出这么两个贱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令狐秋指着牛有道:“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什么都没干,给什么交代?”牛有道打死不承认。 各说各的理,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来人!”管芳仪突然一声喝,立刻闪来数人,她指着令狐秋:“给我轰出去!” 第三四四章 一毛不拔 “请!”许老六等人当即对令狐秋厉声请出。 令狐秋不甘,许老六等人当即一拥而上,将其推搡着往外赶,双方都不敢在这京城大打出手。 来真的?令狐秋有点急了。 他恨不得将牛有道给宰了,然而还有任务在身,不得不暂时忍耐,高声喊道:“老三,枉我辛苦奔波,帮你办好了事,你却这样对我,好没良心!” 他知道牛有道在乎杀魏除之事,故提醒此事。 果然,一脸尴尬的牛有道挥臂高呼道:“等等!” 许老六等人回头看来,牛有道快步过来,问:“二哥,事情真的办妥了?” 令狐秋指了指推挤的许老六等人,厉声道:“你就让我这样说话吗?” 牛有道干笑道:“这不是怕二哥一时冲动么?” 令狐秋:“两个婢女而已,你当我如你这般见色忘义不成?” 牛有道精神一振,击掌赞道:“二哥说的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换,手足不能断,就知道二哥不会误会!” 令狐秋一愣,这叫什么词? “哟!说的真溜,女人如衣服,原来还有这等顺口溜!”走了过来的管芳仪呵呵冷笑,笑声中寒气逼人。 一听声音,牛有道就已是小汗一把,忙回头解释,“说的是婢女,是婢女。” 管芳仪:“我好像也签了卖身契给你吧?” 牛有道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你不一样。” 管芳仪却装作看不懂,“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也没给具体时间呐,想要证明不一样,要不咱们现在先把亲事给定下来?” 这女人这个时候捣什么乱!牛有道心里嘀咕,没接这话,回头拨开了许老六等人,“让让,都让让。”将令狐秋解救了出来。 将许老六等人屏退后,牛有道问:“二哥,真的找到人了?” 令狐秋抖了抖扯乱的衣裳,没好气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牛有道:“二哥,这事怕是让你白跑了一趟,魏除之事,就此打住,动手之人让他作罢,辞掉,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令狐秋愣住,惊疑不定道:“为何?难道你不知魏除不死,你便难以离开这京城?” 牛有道:“这几日经过红娘的劝说,我想了想,青山郡的事,我不想管了,今后不如就呆在这齐国京城。” 令狐秋愣愣看向管芳仪,不知这女人说了些什么鬼东西。 管芳仪摇着团扇道:“我已跟他说清楚了,只要他娶了我,我人是他的,我所有的家当也是他的,商朝宗能给他的,未必比得上我给他的。原来的买卖再捡起来,今后的修炼资源也不缺。再说了,青山郡那穷乡僻野的,有什么好去的,我习惯了这繁华京城,那破地方我住不惯,不去也罢。” 感情是这女人搞鬼!令狐秋有点牙痒痒,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岂能让牛有道罢手,沉声道:“老三,你耍我吧,人我找了,佣金我也付了,你现在不玩了?” 牛有道:“你付钱了?多少钱?” 令狐秋:“价钱好讲歹讲,一百万金币!” 牛有道吃惊道:“事情还没办成,你就给了一百万金币?” 令狐秋:“先给了一半,事成后再给另一半,这一半的定金我都付了!” 牛有道略默,回头对管芳仪道:“红娘,这钱不能让二哥出,这样,你先拿五十万给二哥!” “我给他钱?好给那两个贱人花吗?想的美!”管芳仪嗤声,扭头一旁。 牛有道:“就当我借你的!以前不是说好了的吗?” 管芳仪毫不客气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没有!” 她摆明因红袖、红拂来气的样子。 “兄弟,借一步说话!”令狐秋将牛有道给请到了一旁,低声问:“莫非你真想留在这吃软饭?” 牛有道:“干嘛说这么难听,我以后养她还不行吗?” 令狐秋:“你呆这京城,没财路,拿什么养?这女人可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一般人可养不起,你不要一时冲动。” “唉!”牛有道叹道:“二哥,不瞒你说,青山郡那边,我真的是尽力了。封老大回来了,应该是吃了苦头,你知不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战马的事他没办法了,以后就靠我了,他说彭又在传讯给他,说什么战马的事让他以后听从我的调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令狐秋皱眉。 牛有道:“我不妨跟二哥你说实话,二哥,你也看到了我那边产的酒,其实获利全部控制在天玉门的手上。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还有我,之所以愿意来这边冒险,是因为天玉门答应了事成之后将酒水利益分给我们。现在天玉门把主导权扔给我,你说说他们想干什么?” 酒水利益的事,之前因为那十万匹战马出境文牒的事给闹的,令狐秋在旁多少知晓了一些,皱着眉头沉吟道:“一旦事败,责任全部在你,酒水利益你们怕是休想再染指!” 牛有道:“就是啊!你想,这么大的事,现在连天玉门都不肯卖力了,我还折腾个什么劲?谁敢保证战马的事一定能成功?天玉门连我最后的好处都做了掐断的准备,我再继续冒险下去,脑子有病还差不多!想来想去,既然红娘有情有义,我又何必去拼那没什么指望的事?二哥放心,等红娘以后把家当给我了,你那五十万金币我亏不了你的,暂且就当我欠你的!” 令狐秋无语,也有点窝火,魏除的事我给你准备好了,我那两个侍女也被你占了便宜,你现在说不玩了? 他不可能放任,先不说自己那口气咽不下,也没办法对上面交差。 “老三,不是钱的事,我虽说不上有钱,但这些钱我想想办法还能拿出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帮你想办法。” “二哥,这怎么好意思,也没那必要再浪费那钱。” “老三,你听我说,不管大家之前结拜时有什么想法,但毕竟是兄弟一场,何况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是结拜兄弟,我若看到你有麻烦置之不理,今后与我来往的人将如何看我?说的直白些,因为百万金币坏了信誉,我以后还如何牵线搭桥做买卖?这点红娘最清楚,干我们这行的,靠的就是个信誉!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二哥的意思我懂,二哥绝不希望看到我出事。” “所以你听好了,我所说的,都是为你好。你想过没有?你得罪了金王,是,你躲在京城,他一时间是不敢动你,可以后呢?他若想找你麻烦,总会有揪住你小辫子的时候,在他的地盘上,他总会找到机会收拾你的!” “有步寻在,他多少会有些忌惮。” “我不知道你和步寻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步寻能保你多久?步寻多大年纪了,又还能活多久?除非他能突破到元婴期,你觉得可能吗?再说了,金王是皇长子,万一他继承了皇位,步寻也保不了你!老弟,你是聪明人,何故只看眼前不看长远?” “二哥,战马的事若是解决不了,青山郡那边我回去也没意义了。” “老三,你放心,我说了,你的麻烦我不会置之不理。天玉门不肯出力还有我,彭又在还求过我呢,这事我一定动用所有关系帮你想办法!” “二哥,你有几成把握?” “先解决掉魏除脱险再说,离开齐京后,你立刻先回青山郡保平安,剩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真的假的?那我在青山郡的时候请你帮忙,你为何推辞?”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天下人不是还不知道你我是结拜兄弟吗?我犯得着吗?” “二哥,你够阴险的。” “别废话,如果还当我是你二哥,这回听我的安排!” “二哥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什么,行吧!”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这事就这么定了。”令狐秋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旋即又与其勾肩搭背道:“老三,你说实话,红袖、红拂,你是不是已经睡过了?” 他心里其实很介意这事,在拿话试探。 牛有道忙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令狐秋:“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若真已经得手了,我干脆好事做到底,将她们两个送给你!” 牛有道哪能把那两个人真弄到身边来,找死还差不多,自然是连连否认,“二哥,你这样说了,我还真想承认了,顺水推舟将她们两个给收了。然二哥如此以诚相待,我若再胡说八道未免过分了,我真没和她们那啥,就是手上占了点便宜而已。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红娘再晚点来,可能就木已成舟了。我先声明,真不是我主动乱来的,是她们主动的,她们请我帮忙,说你答应了还她们自由,却迟迟没有兑现……” 他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两个贱人,心眼飘了,差点坏你我兄弟情义,这事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再处置……”令狐秋咒骂了一番。 等两人再回到管芳仪身边,牛有道为令狐秋求情,然管芳仪就是不答应,“那两个贱人不要脸的事做了,还敢骂我,我家里岂能容下这样的人,不行!” 总之死活不肯再让红袖、红拂回扶芳园。 令狐秋离去后,管芳仪摇着团扇问牛有道:“佣金省下了?” 牛有道点头:“嗯!那一百万他说他出了,战马的事他也包揽了。” 管芳仪嗤声:“鬼扯!他们自己人动手哪需要什么佣金,我若没猜错的话,他开始准备说出的金额可能远不止一百万,被你捅了一刀,赶紧降价拉你!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鸟,让人办事,还一毛不拔!” 令狐秋并未直接离开扶芳园,获悉封恩泰回来了,先去找了封恩泰嘘寒问暖,顺便拐弯抹角印证了一下牛有道的话。获悉真如牛有道所言,天玉门真把担子全部扔给了牛有道,他才绷着一张脸走了…… 第三四五章 闭关十年 英王府,俭朴书房内。 英王昊真,静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双手对穿,笼在袖子里,低眉顺眼的样子。 没有其父昊云图君临天下的气势,没有大哥昊启的盛气,也没有二哥昊鸿的英气,年纪轻轻看着却像个安稳小老头般,小富即安的样子,身上看不到什么朝气。 书案上摆着一张纸,正是牛有道写的那封信,短短几句话,却让昊真盯着看了许久。 书案对面并排站了三人,大丘门的车不迟,玄兵宗的谢龙飞,天火教的高渐厚,算是三派负责昊真安全的人。 书案旁的王府总管太监木九,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笑意,后背有些佝偻,。 “好一个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究竟是何等胸怀才能写出这般词来!”昊真由衷感叹了一声,抬眼看向几人,“这信,你们怎么看?” 车不迟:“后面几句话锋一转,就变了味。” 谢龙飞:“像是在威胁。” 高渐厚:“成王败寇,皆在王爷一念之间,像是对王爷发出的最后通牒。” 昊真:“你们觉得本王该见他吗?” 车不迟:“有点猖狂,此人我知道一些,在冰雪阁的时候被彩虹客栈的掌柜楚安楼打了脸,估计是狐假虎威借冰雪阁的势被教训了,可见此人惯会装腔作势。王爷当坚定自己的策略,不必理会,晾他也不能把王爷怎样,他若真敢过分,自有我们三个收拾他,这里还轮不到他来耍威风。” 昊真:“杀燕使宋隆,诛卓超,败昆林树,飞瀑台震慑宵小,天镜湖拍卖,这些事又怎么说?以本王看,这人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车不迟试着问道:“王爷想见他?” “本王也在犹豫。”昊真叹了声,偏头看向一旁,问:“木九,你认为呢?” 木九欠身:“王爷自有决断!” 昊真:“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都想一想。” “是!”木九再次欠了欠身,只给了一句话,“步寻大总管可是亲自登门拜访过他的。” 昊真:“这正是本王为难的地方,不知他和父皇那边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他见本王究竟是何意图,否则本王何须理会他。” 木九再次道:“老奴最近仔细留意过这牛有道的种种过往,据传少年时就被上清宗给软禁了五年,离开上清宗后,上清宗派弟子截杀,反被他杀!难道上清宗将其软禁期间还杀不了他吗?为何还要等他离开上清宗时再下手?说明此人极能隐忍,在上清宗时没能给上清宗下手的机会。” “天镜湖拍卖,昆林树再三逼迫,他当众受辱,亦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又主动认输,还假装战败,直到被昆林树逼得退无可退,他立马铺好退路,随即果断痛下杀手,若非他人阻拦,昆林树焉有命在?此事与上清宗的事如出一辙,一开始都是隐忍,一旦逼得他退无可退,出手便毫不留情!由此可见此人不但极能隐忍,亦是心有猛虎之辈!” “上清宗与他作对,如今可得安好否?昆林树为难他,如今又是什么下场?燕使宋隆在赵国刁难,于金州命丧他手。燕国动用潜伏于诸国的大量秘谍,也未能诛灭他,反而在各国遭受重创,之后燕国廷尉宋九明被暗黜下台。” “宋家如今何在?已遭灭门!燕国震怒,可曾将他给如何?冰雪阁闹出风风雨雨,可曾伤他分毫?而原本依附于宋家的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如今却反倒拱卫在了他的身边,奇哉!” “无边阁卓超阻拦,如今尸骨无存!来到齐京,宵小挑衅,飞瀑台三条人命一举震慑!陛下出手刁难,也未能伤他分毫,之后反倒是步寻大总管登门拜访,又有玉王妃与之夜会。红娘在齐京风花雪月多年,不依寻常人,最终却与他一见如故,金盆洗手。” “据此种种,老奴观此人,颇有手段,有翻云覆雨之能,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是个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如今,他又盯上了王爷,王爷屡次拒绝相见,他却死缠着不放,王爷觉得他见不到您会放手吗?” 一番话,令书房内的几人皆陷入了沉默。 昊真从沉默中舒缓过来,问:“几位怎么看?” 谢龙飞:“听总管这么一分析,王爷若能结交此人的话,未必是坏事。” 车不迟:“结交也得看有益或无益,不妨先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若不合意,王爷也不要和他硬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直接奏报陛下,不要隐瞒,向陛下和盘托出,有什么事自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木九赞了声,“车先生言之有理。” 昊真目光扫了眼沉默中的高渐厚,微笑道:“贵派的那个昆林树如今怎么样了?” “心高气傲,这回结结实实挨了牛有道一顿,傲气算是彻底打没了。我回去的时候看过一次,身体倒是没什么事,但从那次拍卖回来后,一句话没说过,一声未吭,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度,是个性格极端之人,后面还不知他会干出什么事来。”高渐厚叹了声,也知道昊真问这话的意思,并非是真的关心昆林树,而是在乎他的态度,表态道:“王爷不用担心我的想法,师门的事是师门的事,王爷的事是王爷的事,王爷想怎么做,尽管放手去做,我能站在这书房,王爷当知我心意!” 昊真微微点头,袖子里抽出手来,拿了案上那张纸,“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本王也想看看他找本王究竟何事。木九,这事你安排吧!” 有此意见,英王府和扶芳园迅速联系上了,英王府的意思本要堂堂正正见面,然而牛有道不肯,不愿公开见面,非要和昊真偷偷摸摸会见。为此,英王府疑云重重,双方倒是多费了番口舌…… 山高,绿树成荫,火凤凰提了食盒上山,回到了林间小筑内,却不见屋内有人。 火凤凰惊讶,这么久以来,师兄一直在此养伤,哪怕伤愈后,也未曾出门半步,人去哪了? 她放下东西,屋内四处看了看未见人,又外出寻找。 刚出来,便见一男子飞掠而来,一见她便急声道:“师姐,昆师兄出事了!” 刹那,火凤凰脸色惨白,颤声道:“师兄怎么了?” 男子道:“师兄去了闭关禁地!” “……”火凤凰一怔,旋即松了口气,原来是去了禁地,还当师兄是想不开寻了短见之类的。 她二话不说,迅速飞掠而去,直奔后山禁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禁地,发现师傅庞琢正在和禁地的守山师伯田仁安吵架,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在互相指责对方失职之类的! “师傅,怎么了?”火凤凰赶紧上前询问。 见她来了,两个老头瞬间沉默了。 “云裳啊,你那糊涂师兄进了无光洞。”庞琢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火凤凰抬眼看了看前方那座瘦石嶙峋的黑漆漆洞口。 她自然知道进了无光洞意味着什么,无光洞乃天火教的闭关禁地,此地闭关和一般的闭门修炼的那种闭关不一样。进了无光洞,可不是儿戏,那可是玩真的,一旦进去,至少就是三年! 三年间,不得擅自出来一步,不得和外界有任何接触,里面暗无天日! 不管你是真闭关,还是假闭关,不管你能不能修炼出什么成就来,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三年可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里面可没人陪你玩,那滋味想也能想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仅凭你能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三年,有此大毅力的弟子,你大可在里面安心修炼,天火教会全力支持! 一应修炼资源,包括饮食,天火教全部提供,禁地外还有人保护,不会让人打扰你的修炼! 火凤凰脸色多少变了变,还有不到半年,便是她和师兄的婚期,这一进去按门规至少就是三年,两人的婚期显然要推迟!她露出牵强笑意道:“没关系的,师兄这个状态,进无光洞冷静冷静未尝不是好事。” “那畜生说他闭关期间要斩断一切俗念,不想耽误了你…”庞琢拿出了一封信给她,一脸愤怒之余更是对她的一脸不忍,“你先看看这个吧!” 火凤凰惊疑不定,拿了信到手,迅速打开一看,看后,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十年!” 信是昆林树写给她的信,说是要斩断七情六欲潜心闭关修炼,说什么对不起她,不想耽误了她,要退婚! 另一张纸,就是昆林树写的退婚书! 退了婚,还要在暗无天日的无光洞呆十年,昆林树这闭关修炼决心之大,可想而知! 问题是,天火教实力再强,资源再雄厚,也不会无偿提供谁修炼资源达十年,不可能白养谁十年! 当然,若谁对天火教有大功劳又是另一回事,你对本派有贡献,门派养你,上上下下的人也没话说! 无光洞闭关三年出关后,就要去为师门办事,也是检验你的闭关进度。 闭关五年,白养了你五年,那就要赋予你重要任务来检验了! 闭关十年,白养了你十年,对你投入那么大的资源,一旦出关,将要面对的任务可想而知! 天火教开宗立派以来,只有开山祖师搞过要闭关十年的事,之后再无人,如今昆林树是第二个。 第三四六章 密会 而开山祖师也是在寿限后期交出掌门之位后的行为。 事实上开山祖师闭关也未满十年,感觉难以突破,感觉寿限到了,九年之后出了关,交代了后事便仙逝了。 像昆林树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要把人生中青壮的十年时间拿出来,将自己囚禁在黑暗孤独中,对常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看着退婚书,火凤凰已是泪眼婆娑。 她伤心了,这次真的有点被伤着了,两人已订婚,婚期临近,师兄却抛出一纸退婚书,让她情何以堪,让她今后如何见人? 最让她伤心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师兄的眼里究竟算什么,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师傅,你怎会答应师兄进入无光洞闭关十年的?”火凤凰哭了,忍不住哭着质问了一声自己的师傅。 入无光洞闭关,也不是谁想避世躲进去就行的,大家都这样搞的话,天火教谁干活、谁办事?天火教还玩不玩了? 闭关者要取得自己师傅的同意才行,你不能在师门有事的时候或者需要你办事的时候跑一旁躲清静! “云裳,这次是师傅疏忽了,那畜生找到我,说要入无光洞闭关,我看他那样子,怕他再这样下去会废了,起了宽容之心,觉得他去闭关几年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摘了我的符令给他。不过我有前提,让他先征得你的意见才行,谁知这畜生竟然写下这东西给了这老糊涂!” 说到老糊涂,庞琢指向了田仁安,“这老糊涂也不想想,天火教有谁会闭关十年的?竟就这样稀里糊涂让他在‘三思壁’上刻字为证了,就让他这样进了洞!” 进去闭关的人都会在洞口边上的石壁上留字为证,有发下宏愿的意思。之所以叫‘三思壁’,是让面壁三思而行的意思,不要轻易留字,一旦留下了誓言,就要践行,不得反悔! 三思壁上,有天火教历代弟子发誓苦修的字迹,历经风雨,字迹斑驳,后辈瞻仰,视为楷模! 田仁安一听,立马又叫了起来,“你怪我?我这里按门规行事,怎知是什么情况?他又拿了你给的符令,谁知你这个做师傅的连事都不问清就把符令给了,你自己说说究竟是谁糊涂?” 昆林树来到这里,交出符令,说要闭关十年时,这边也吃了一惊。不过田仁安只当昆林树是受了挫折要发愤图强,也能理解昆林树的心情,并未多想,只是颇多感慨而已。 昆林树入关前,将这封书信给了这边,让转交给火凤凰。 闭关十年这种事,田仁安也想问问庞琢怎么想的,顺便拿了书信去找庞琢。 庞琢知情后,吓了一跳,于是就成这样了! “你不核实情况就放人进洞还有理了?” “这里面又没藏什么宝贝怕人进去偷,都是自愿去吃苦受罪的,只要过程合规就能进去,你倒是说说哪条门规规定了要核实?你自己的徒弟自己都弄不清楚,还想往我头上推责任不成?” 两人又在那噼里啪啦争吵了起来。 “师傅!”泪眼婆娑的火凤凰突然跪下了,两人顿时停止了争吵,庞琢惊愣道:“云裳,你这是干嘛?” 火凤凰哽咽道:“请师傅容弟子也进去闭关!” “不行!”庞琢一口回绝,这哪是去闭关的,这分明是去讨说法的,当禁地是儿戏的地方吗? 就在这时,天空一片火光照耀闪来,一群火鸟煽动巨翅急速飞来。 火鸟落地,火光收敛,显出火光包裹的一群人,为首踱步而来者红衣大袖,道貌岸然,气质如坐云端,正是天火教掌门宇文烟,一群长老及门中高层随行。 无光洞闭关十年,除开山祖师外,再无人有此壮举,昆林树这么一搞,把天火教高层也给惊动了。 众人一惊,火凤凰也被庞琢扯了起来,一起行礼拜见道:“参见掌门!” 宇文烟抬手示意免礼,淡淡问道:“听说昆林树立下宏愿,入洞闭关十年?” 庞琢和田仁安一起回道:“确有此事!” 宇文烟目光投向洞口,微微颔首,“没有人能一帆风顺,谁没有受过屈辱的时候?知耻而后勇,有此大毅力、大决心何愁不能一雪前耻,我天火教后继有人,是好事!” 火凤凰又噗通跪下了,求师傅不行,又求上了掌门。 宇文烟弄清怎么回事后,俯视下跪之人,冷漠道:“这是禁地,不你们的洞房!他斩断俗念闭关,你进去了,俗念如影随形,他还如何安心闭关?你的心情,本座能理解,但他立下十年宏愿,殊为不易,人生苦短,有几个十年好浪费?你不要误了他!” 说罢转身,火光一闪,凌空膨胀出的火焰再次化作火鸟,包裹着人,振翅而去。 一群天火教的高层对于下跪的火凤凰,有面无表情者,有面露怜悯同情者,一个个弹空而起,一个个燃起火光飞掠而去。 火凤凰无力跪坐在了地上,怔怔失神,她知道,掌门说出了这样的话,怕是没人敢再放她进去…… 狭窄的地道,只能容一人通过,两只月蝶一前一后照明,管芳仪行走在前,牛有道随行在后。 “这地道是你用来以防万一好逃生的吧?”牛有道问了句。 管芳仪唉声叹气道:“以前是这样想来着,现在想想,这地道很有可能已经被校事台掌握了。” 牛有道诧异,“校事台知道你的逃生通道?” “下来地方左拐的路是通往会客单间下面的,一脉相连,校事台知道了那间单间的秘密,岂能不知道此处?当然,也有可能找不到入口不知道,只是从那单间发现了问题。” “校事台连你那单间的秘密都知道?” “喂喂喂,别跟我装糊涂啊,这事你敢说你不清楚?” “我装什么糊涂?我怎么会知道校事台的事。” 前面行走的管芳仪陡然止步,猛然转身回头,问:“那你怎么知道我知晓了魏除和令狐秋的谈话?不是步寻告诉你的吗?”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露了马脚,我略作试探便知道了……”牛有道将初见她那晚的试探经过讲明了。 管芳仪两眼渐渐瞪圆了,瞪着他,犹如见鬼了一般,“啊!”忽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双手抱头蹲下了,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 当初校事台刚找上门警告了她逼问令狐秋和魏除的谈话详情,素不相识的牛有道随后就找上了门,她还以为牛有道是从步寻那知道了情况找上来的,被一顿威胁后,在外面躲藏的她赶紧回来了。 现在方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己行事不周,聪明反被误! 自己居然就那样稀里糊涂签了卖身契,稀里糊涂跟了这家伙,如今明白过来,方明白对方当初是在诈她,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牛有道呵呵道:“事情都过去了,干嘛还计较,现在不是挺好嘛!” “你别说了!”蹲在地上的管芳仪猛推出一掌,如果不知道真相还罢了,知道了真相反而有点受不了这刺激。 她后悔,真相居然如此残忍、如此虐人,真不该问呐,还不如继续糊涂着好,那样心里还好受些,现在这事怕是能让她心里耿耿于怀一辈子,自己居然如此糊涂、如此草率地把自己给卖了。 懊恼一阵的管芳仪突然起身,转身大步而行,她找到了想以泪洗面的感觉,现在上了贼船,后悔也晚了! 途中牛有道问她,校事台怎么会知道那单间的秘密。 获悉事发当天校事台已经找过管芳仪,牛有道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管芳仪因何而懊恼。 也由管芳仪的懊恼而明白了一件事,管芳仪当时误以为了他找上门和步寻有关,才经不住吓而投降了,否则这女人怕是没那么容易雌伏,怕是要多费周折! 反过来说,这事也让牛有道警惕,没想到校事台居然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连管芳仪那单间隐藏的秘密都能扒出来,看来以后真要小心了。 地道的出口,在两百丈外,两人钻出时,在一家平民的小小院落里。 主人是一对普通平民夫妇,平常以赶车为生,是管芳仪秘密安排在此的。 家里刚好有马车,备好马车,两人钻了进去,院门一开,男主人驾着马车,载了两人离去。 城中溜了半圈,马车停在了一座僻静院子的后院外,牛有道和管芳仪下车后迅速闪过围墙入内。 天火教的高渐厚就在院内,亲眼目睹了两人翻墙出现在他眼前。 “是英王身边的人,天火教弟子高渐厚。”管芳仪对牛有道低声耳语一句,她虽没跟英王接触过,但也远远见过英王及随行从街头经过的情形。 高渐厚也见过管芳仪,如此艳名在外的女人,身在齐京多年,哪会不瞅上一瞅,目光落在了牛有道的身上,问道:“你就是牛有道?” “正是!”牛有道拱手。 “跟我来吧。”高渐厚转身而去。 园子里有一处水阁,高渐厚领着二人来到,敲开了门,对内道:“王爷,人到了。” 屋内,昊真和木九皆在,二人看向了进来的牛有道和管芳仪。 牛有道也在打量两人,年老的那个肯定不是英王,另一个双手对穿笼在袖子里的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王爷,他不由看了眼管芳仪。 管芳仪微微颔首,牛有道这才确认了眼前这个看似不像王爷的人真是英王。 第三四七章 商朝宗比本王有福气 高渐厚跟入,顺手将门给关了,守在了门内。 阁楼上面,左右敞开的两扇窗内,车不迟和谢龙飞各守一扇,观察着外面。 “牛有道,管芳仪,见过王爷。”两位来客一起拱手见礼。 英王昊真随和笑道:“本王对二位也是久仰大名,坐吧!” 伸手请了一下,宾主围在桌前坐下,木九束手站在昊真一旁。 “何事非要面见本王?”昊真问道。 牛有道目光左右示意了一下,喻指有外人在,方便吗? 昊真:“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牛有道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有件事想请王爷帮忙。” 昊真:“本王能帮上的一定帮。” 牛有道讶异,没想到这位如此爽快,然而对方随后又慢吞吞补了一句,“不过有违国策的事情本王是不会干的,譬如战马!” 显然,昊真也猜到了牛有道此番来齐国是为战马来的,怀疑找他是为战马的事。 牛有道:“战马,陛下已经给了我,不劳王爷。” 这厮又在这骗人了!管芳仪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暗嘀咕。 “你是说父皇给了你战马?”昊真疑惑一声。 牛有道手伸进了袖子里,摸出了一块令牌,迎面亮给了对面的昊真看,“战马出境,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这事还望王爷保密。” 见到他手上令牌,昊真“哦”了声,微微颔首,心中却有些惊讶,在迅速琢磨这位跟自己老子的关系。 对面的木九自然也看到了令牌,目光闪了闪。 昊真:“既然是父皇私下的意思,本王不会过问,自当不知道这回事。不过本王想问一句,你今天来见本王,究竟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 站在门口的高渐厚也想看看牛有道手上的是什么令牌,奈何看不到。 管芳仪也想看看牛有道手上的令牌,奈何牛有道顺手一放,就将令牌收进了袖子里,只看了个令牌侧面。 此举令管芳仪牙痒痒,看昊真的意思,牛有道手上的令牌似乎真有那作用,这混蛋居然从未向自己泄露过。 同时也有疑惑,既然有底牌能弄到战马,何故还要弄这么麻烦去劫别人的战马? 牛有道:“和皇帝陛下无关,是我个人的私事。” 昊真:“有什么事情是父皇办不到的,需要本王来办?”言下之意是,你能直接跟皇帝联系,还用得着找我这个王爷? 牛有道:“皇帝陛下不会帮我这个忙。” 昊真:“什么事?” 牛有道:“想请王爷帮我扣下一个人,一个朝廷官员,把人交给我!” 昊真迅速与木九对视一眼,复又问:“私下扣下朝廷官员,你在开玩笑吗?” 牛有道:“不是玩笑,否则也不会找王爷。” 昊真:“不知哪位朝廷官员惹牛兄你不高兴了?” 牛有道:“西院大王的手下,名叫章行瑞!” 章行瑞?昊真皱眉,对这个名字竟然没什么印象,肯定不是什么大员,否则他不可能没印象,偏头看向一旁的木九,“皇叔手下有这个人吗?” 木九欠身道:“有,在西院那边负责皇族产业登记的闲散官员,三品官,很寻常,也很普通,平常并不起眼。” 昊真越发奇怪了,回头看向牛有道:“一个低调且并不起眼的官员,何以会让名满天下的牛兄如此惦记?” 牛有道笑了,“王爷同样很低调。” 昊真平静道:“本王有什么好高调的?” 牛有道也没必要跟人家往深里扯这个,有些话点到为止,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回到正题:“陷阴山鬼母,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 昊真:“略有耳闻,莫非和这个章行瑞有关?” 牛有道:“章行瑞是鬼母在俗世的后人,是鬼母的曾孙!” 此话一出,昊真、木九、高渐厚,还有楼上侧耳倾听的车不迟和谢龙飞,皆惊讶! 昊真低垂的眉眼渐渐张开了,目光变得深邃,露出别样气势,问:“西院大王知道吗?” 牛有道:“知道,而且一直在为此保密!由此可见,这个章行瑞看似低调,实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能让西院大王这般关照保密的人,可见鬼母对这曾孙的重视!” 昊真静默了一阵,脑中瞬间想了许多事情,之后又道:“不管那个章行瑞是不是鬼母的曾孙,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朝廷官员,私下扣押朝廷官员的责任谁都担不起,本王更担不起这个责任!” 牛有道:“我不会让王爷难做,只是扣押一段时间,事后我会把人完好无损地还给王爷。而且我保证,事后无论是西院大王,还是鬼母,都不敢声张,对王爷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昊真:“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简直荒谬!” “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牛有道站了起来,向外做了个伸手相请的手势。 昊真目光诡谲地盯了他一阵,最终慢慢起身了。 门开,两人陆续走出了水阁,过桥,到了岸上,并肩徘徊在了院子里。 其他人站在水阁这边看着,不知两人在那谈些什么东西,总之有见到昊真猛然看向牛有道,一脸吃惊不小的样子。 两人最后停步在岸边,昊真负手叹了声,“能干这种事的人很多,为什么盯上本王?” 牛有道:“看似很多,其实不多,章行瑞背后站着的是鬼母和西院大王,一般人不敢对上他们,怕遭来报复。而王爷则不一样,王爷背后是陛下,鬼母还没那个胆子敢对王爷怎么样。只要王爷出手,鬼母知道自己奈何不得王爷,为了章行瑞的安全,便不敢声张。此事,事成之前,我不想走露任何风声,只好找王爷帮忙。” 昊真:“你到底要对鬼母干什么?” 牛有道:“这事暂时不便对王爷透露,不过我可以向王爷保证两点。第一,事成之后,我会将章行瑞平安送回,不会让王爷为难,王爷只需找个合理的借口将他调离一段时间。第二,我保证此事不侵犯齐国的利益。” 昊真默了默,又道:“你和我二哥不是有关系吗?为何不找他,他的实力更适合干这事。” 和对管芳仪说的理由不一样,牛有道又换了另一套说辞:“因为我更看好王爷,想结交王爷,我想庸平郡王将来还会有和齐国打交道的时候。我想我和王爷一样,看的都是长远和将来!” 昊真笑了,“章行瑞是皇叔手下的人,还要不惹人怀疑,你这事不好办呐!” “好办的话,我就不会找王爷,不过我相信这点事难不住王爷。”牛有道对他拱了拱手。 能找到这位头上来,也的确是牛有道深思熟虑后的后果。 苏照那边,已经经过了陈归硕的确认,正是邵平波的那位照姐,结合管芳仪提供的消息,可以百分百确认,为邵平波弄这批战马的人,就是苏照,背后甚至有可能是晓月阁! 而劫持章行瑞,首先不能惊动西院大王,否则就会惊动苏照,甚至是晓月阁。如此一来的话,几乎可以肯定,一旦惊动西院大王,战马就算到手,也不太可能顺利运回青山郡。 昊真偏头看向了他,“你给的保证固然是好,可本王也不敢拿这个轻易来要挟你,说到底,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牛有道:“但王爷不能否认一点,一旦王爷有事,我不敢见死不救,否则就是找死!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王爷帮我这次,今后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定尽力帮王爷!” 昊真:“你既然看好本王,不如到本王这边来帮本王吧!” 牛有道:“王爷身边有三大派的人相助,来了这边,我在三大派跟前算什么,岂不是要看人脸色?这不是我想要的。” 昊真:“难道天玉门能有那么好说话?” 牛有道:“至少天玉门奈何不了我?” “不再考虑一下?” “庸平郡王待我不错!” “唉,商朝宗比本王有福气,希望你记住你的承诺!”昊真叹了声,朝水阁那边打了个手势,木九四人迅速闪身而来,昊真转身而去,“走吧!” 四人陆续经过牛有道身边时,都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牛有道。 四人也很想问问昊真,牛有道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四人知道,昊真愿说的自然会告诉他们,否则也没必要问。 牛有道拱手目送。 管芳仪悄然来到一旁,问:“他答应了?” 牛有道:“应该算是答应了。” 管芳仪惊讶,她之前就反对牛有道来找英王,觉得对方不可能答应这种事,对方刚才的态度她也看到了,遂狐疑询问:“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能答应这个?” “诚心交个朋友罢了。” “你少跟我瞎扯!” 有些事情是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的,牛有道盯着昊真离去的背影,岔开了话题:“另三个人是什么人?”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知道再问也是白问,“英王府的总管太监木九,另两个是大丘门的车不迟,玄兵宗的谢龙飞。” “这个英王果然不简单!” “你想多了,皇子身边都有三大派的人保护。” “是我想多了吗?金王身边虽有三派的人保护,私下却只敢用魏除,这位却将三派的弟子变成了他的心腹!”牛有道轻呼出一口气,转身道:“走吧!” 闻言,管芳仪恍然大悟,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第三四八章 魏除首级在此 马车依然在院墙外等着,两人翻墙而出迅速钻入了马车内。 鞭响,车走。 车内,管芳仪突然屁股一挪,与牛有道贴身坐在了一起。 牛有道一回头,刚好管芳仪脸贴过来,两人近距离面对面,脸几乎贴上了,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四目相对愣住。 对方的体香直往鼻孔里钻,牛有道身子后仰了仰,狐疑道:“你贴这么近干什么?” 管芳仪莫名火大,反问:“你躲什么?是怕老娘吃了你,还是嫌弃老娘?” 牛有道:“你身上脂粉味太浓,我鼻子受不了!” “少来!”管芳仪手一伸,“那令牌给我看看。” 牛有道装糊涂,“什么令牌!” 管芳仪立刻伸手去抓他那只藏了令牌的袖子。 牛有道迅速挥手一躲,管芳仪整个身子扑了上来,抱住了他,压着他,掰他那只胳膊。 对管芳仪来说,东西可在他身上,老实话问不出来,东西却可以硬抢。 “别抢,我给你看。”牛有道一张脸闷在她饱满胸脯下直呜呜,那只胳膊伸在车窗外晃动。 管芳仪也意识到了胸口的不雅局面,迅速缩了回去,啐道:“占老娘便宜!” 牛有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算了,懒得跟这女人争辩什么,袖子里摸出令牌扔给了她。 管芳仪接了令牌在手上翻看一阵,看不懂,问:“这是什么令牌?” “我哪知道?” “你不说是吧?行,这令牌我帮你保管!” “好!”牛有道颔首,一脸古怪道:“这面令牌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帮我保管的,我可没逼你!” 管芳仪顿时一脸警惕,手上令牌再次翻看了一下,旋即随手扔了回去,“谁稀罕似的。” 将令牌慢慢揣回了身上,牛有道摇晃在车内闭目养神…… 海边,天蒙蒙亮。 三艘大船停靠在岸边,最后数十匹战马赶上了船,立刻有人将桥板搬除。 所有人爬上船后,船边站了一排人,扬起竹篙,一起撑向岸边发力,三艘大船慢悠悠从岸边荡开。 船帆快速拉起,大船两侧伸出的一排船桨开始协同一起划动,船渐渐向大海深处驶去。 海边的礁石上,站了三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为首者正是苏照。 目送所有战马顺利上船,目送最后三艘大船顺利开拔,苏照终于松了口气。 一直到三艘大船成了远方海面的黑点,苏照转身看向天际已经升起的太阳,抬了抬手。 左右二人飞身而起,落在了战马登船的地方,施法扫平地上凌乱痕迹…… 扶芳园,一只金翅落入,没多久,沈秋步履匆匆来到内宅,一份密信送到了牛有道的手上。 拿着密信看过后,牛有道慢慢从堂内走出,站在了屋檐下,眯眼远眺…… 北州刺史府,一群官员在殿内围着邵平波听从指示。 走到殿门口的邵三省等着,等到一群官员散去后,他才快步走到转身翻看案上公文的邵平波身边,低声道:“大公子,苏小姐来信了,三万匹正值青壮的战马,其中有一千匹母马,已经顺利装船离开了齐国境内。苏小姐请咱们这边做好接应的准备!” 低头看东西的邵平波猛然回头,以拳击掌,精神振奋道:“好!太好了!” 东西也扔下不看了,兴奋地在殿内来回徘徊,好不容易等情绪稳定下来,抬手招了邵三省过来,低声道:“立刻传讯给照姐,告诉她,务必按约定好的行事,我们这边要与船队一直保持联系,让运送船队每半日与我们联系一次,船队的大概位置我每天都要掌握!” “好!”邵三省点头应下。 “还有,韩国那边的水路再给我仔细检查一遍,不容有任何失误,发现任何异常,不得有任何隐瞒,立刻向我禀报!谁敢坏我大事,我诛他九族!” “是!”邵三省拱手领命而去。 空荡荡的殿内,邵平波忽张开双臂,闭目仰天,脸上神态如饮美酒般陶醉…… 齐京皇宫大内,步寻迈步走入了御书房内,挥手示意了一下,内里的两名太监躬身后退,继而转身出了御书房。 步寻走到御案旁,等到昊云图写完手上东西搁笔后,方道:“陛下,金王府那边出了点事,在京城这边的修士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昊云图偏头,目光骤然看来,等他下面的话。 步寻欠了欠身,继续道:“金王手下的那个魏除,昨天离京后,在途中遭遇了伏击,被人杀了!” 昊云图眯眼问道:“谁那么大胆,敢动到朕的儿子头上,是三大派的人干的吗?” 步寻知他话里的深意,回:“目前情况不明,不知凶手是谁,金王震怒,已找了三大派的人请求帮忙查出凶手,老奴这里也找了,请校事台帮忙侦缉凶手!” 昊云图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查!” 扶芳园,树荫下,躺椅上,牛有道侧身蜷缩着,似乎在沉睡。 摇着团扇款款而来的管芳仪近前一看,略怔。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躺椅上蜷缩的人,似乎感觉很冷,似乎给人一种无处可依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感触很深,是一种孤独,这么多年来,她虽然身处风花雪月中,但这种感觉一直如影随形,她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这样蜷缩着。 眼前躺椅上的人,安宁沉静中似乎还透着一股身心疲惫的意味。 “有事?”似乎在闭目沉睡中的牛有道忽然淡淡问了声。 管芳仪抬脚踢了踢他的脚,“干嘛,大白天的在这里装什么死,起来!” 牛有道笑了,翻身,伸展着四肢,伸了个懒腰,身子一挺,睁眼坐了起来。 管芳仪抬脚勾了一旁的圆凳过来,双手一捋臀后裙子坐下了,翘了个二郎腿道:“魏除死了,应该是令狐秋找的人得手了!” 牛有道扭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管芳仪:“京城这边的修士圈子里消息传开了,说是魏除昨天离京时,在路上遇刺身亡,这事闹得挺轰动的!” “轰动?”牛有道狐疑,问道:“这种事,难道刺客还会宣扬不成?还是说有人脱险后对外宣扬?” 管芳仪:“据说消息是三大派那边的动静引起的,魏除出事后,金王找了三大派的人查找凶手。” 牛有道哦了声,疑虑才消,嘴里嘀咕一声,“昨天的事,令狐秋为何还不来?” 管芳仪又道:“还有,英王出京了,目标一家四口随行。” 牛有道顿时来了精神,“这么快?确认了吗?” 管芳仪:“确认了,英王那边派人过来通了气,接到消息,我也立刻让人打探查证了。昨天朝堂上,突然有人抨击皇族中有人私下走私战马出境,掌管皇族事物的西院大王反辩,双方吵成一团,后有大臣建议派英王清查皇族各地产业。英王推辞没能推掉,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英王的头上,英王事后从西院大王那边点了几个人配合,目标就在其中,今早出发的。” “你还别说,这英王装的还挺像的,似乎在给昊云胜面子,自己带了女眷随行,还让随行清查的人员也带了家眷,摆出了游山玩水的样子,出城时,昊云胜还亲自露面给他送行呢。说来,这位王爷挺厉害的啊,看起来身不由己似的,不动声色地就把事给办了。昊云胜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事后若是知道了真相,昊云胜还不得气死!” 牛有道微微一笑,“你想多了,他既然敢做,肯定有把握不惹火上身,他不会为我的事闹得自己下不了台。” 管芳仪依然好奇他是怎么让英王答应帮这种忙的,再次询问。 牛有道岔开话题,指了指她的二郎腿,“红娘,我说你一个女人,端庄点不行吗?” “端庄?我以前说有多端庄,就有多端庄,后来身边有一大帮人要养活,再冷脸对人还怎么做买卖?时间久了,渐渐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两人正聊着,许老六来报,说令狐秋来了。 没一会儿,令狐秋快步来到,手里提了个布包。 “二哥!”牛有道起身相迎。 管芳仪冷眼斜睨,一副看令狐秋不顺眼的样子。 令狐秋也不多话,走到两人跟前,手中布包一放,打开,里面露出一只盒子,再打开盒子,赫然是一颗硝过的人头。 “事已成,魏除首级在此,三弟请验证!”令狐秋起身指点着,一脸兴奋。 牛有道反手隔空一抓,身后靠在躺椅上的宝剑入手,伸出剑鞘,拨了拨匣子里的首级,“看着似乎是。” 令狐秋没好气道:“什么叫似乎是,绝对是,我已经仔细验证过了,绝不会有误!” 牛有道手中剑鞘一拨,合上了匣子,感慨道:“除此大患,如释重负啊,二哥辛苦了!” 令狐秋:“隐患已除,事不宜迟,三弟当速速离京!” 剑杵身前,牛有道摇头:“暂时还走不了。” 令狐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现在金王顾不上你,当立刻离去,等到金王腾出了心思,到时候你怕是想走也走不了,咱们一番忙碌岂不白费?” 牛有道:“二哥有所不知,之前步寻派人传讯给我,说让我这几天准备一下,说是昊云图要见我!” “……”令狐秋凝噎无语好一阵,最终问了句,“什么事要见你?” 牛有道叹道:“鬼知道什么事,我也正纳闷!” 坐那无动于衷的管芳仪以团扇挡了下脸,不忍看令狐秋那吞了苍蝇的表情,差点没笑出来。 第三四九章 牛有道,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豆腐馆,雅间内,牛有道面前摆着一碗豆腐脑,坐那慢慢品尝。 雅间是苏照要求弄的那一间。 牛有道也乔装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独自乔装来的,悄悄经由管芳仪的密道来的。 从密道出口出来时,甚至没敢惊动那户人家,没敢让那户人家知晓。 因为管芳仪不能确认校事台有没有知道那条密道,如果知道的话,那户人家有没有问题谁都不敢保证。 他宁愿让校事台知道他密会英王,也不能让校事台知道他和豆腐馆的安太平有关系,目前也不能让管芳仪知道。 他也不想约袁罡在外面什么地方见面,怕袁罡被人盯上。 站在他的角度,对袁罡来说,见面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袁罡的豆腐馆。 嘎吱,门开,袁罡开门而入,盯着他看了会儿,认出乔装者是牛有道后,顺手将门关了,走到牛有道对面坐下了,打了声招呼,“道爷。” “这熟悉的味道让人怀念呐。”牛有道端起碗,一口喝干了,放下碗叹了声,“你说咱们再死上一次,能不能回去?” 袁罡问:“你想试试?” “呵!”牛有道笑着摇头,“有想过,但是不敢,小命不好拿来开玩笑。这里说话合适吗?” 袁罡:“这屋子每个角落都检查过,外面有弟兄看着…你一般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你心弦绷的很紧!” 牛有道微微一笑,“一直没见上面,有些话也没能有机会说,你这边怎么样,安不安全?” 袁罡:“有呼延家为我撑腰,只要呼延家不动我,这京城敢动我的人不多,我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那边,我感觉你一直有麻烦缠身。” 牛有道:“暂时都在我左右之中,不会有事。” 袁罡:“那个红娘怎么回事,听说你要娶她?” 收服管芳仪他能理解,娶管芳仪让他有些惊讶。 牛有道笑了,“娶不娶不重要,由别人去说吧。不过那女人有点意思,比我想象的更合适,兴许是和我原本的年纪差不多吧,心理上比较容易靠近,对我来说,比黑牡丹更合适,比黑牡丹也更成熟。男人嘛,身边都是男人的话,太阳刚了,有个女人在身边就和谐多了,办事什么的有个女人也方便,心情也愉悦。呵呵,跟她在一起,我想正经都正经不起来,挺闹的,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袁罡:“你这话若是让黑牡丹听见了,怕是要不高兴。” “搞的你很懂女人似的。”牛有道鄙视一声,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合意归合意,但还是不如黑牡丹更让我放心,黑牡丹的背景简单易厘清,这女人的过往太复杂了,我也不敢保证她绝对没问题,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要看眼前这事能不能顺利,若是能顺利回到青山郡才能放心。” 袁罡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还没把红娘完全当自己人,也等于间接回答了不可能娶管芳仪,不过他关注的是牛有道所说的能不能顺利回去的事,问:“很危险吗?” “危险哪都有。”牛有道一句话撇过,抬眼盯向了他,徐徐道“我在这里可能呆不久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离开了。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你呢,什么打算?” 袁罡:“你想我怎么做?” 牛有道:“回去!立刻回去!我当初就不赞成你过来,你非要坚持,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你应该明白,常在浪里游,迟早是要呛水的,最容易淹死的,都是自以为会游泳的人。你在我身边露过面,迟早是要被人给认出来的,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他今天特意跑来,就是为说这事的。 “这边的事,不需要我这里做什么吗?” “该做的你都帮我做了,你上次的准备就给了我很大的转圜余地,后面的事情不需要你再去冒险了。” “可我并没有出手。” “猴子,你应该明白的,这里与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了,这个世界是由修士掌控的,你的本事在这里发挥有限,随着商朝宗的势力扩张,修行界我接触的层次也必然会越来越高。猴子,回去吧!转入幕后,前面由我来!” 袁罡双手放在桌上,低着个头。 他明白牛有道的意思,他现在的实力跟不上了道爷的步伐,说的现实点,再这样搞的话,会成为道爷的累赘。 有一点是明摆着的,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他太了解道爷了,知道自己一旦出事,道爷不可能放任不管。 一句‘转入幕后,前面由我来’,令他心情极为复杂,上辈子,道爷有什么事都是让他出面的,打打杀杀的危险事,一向都是他冲在前面的,现在,他感觉自己成了没用的废物! “道爷,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试试。” 闻听此言,牛有道脸颊狠狠收缩了一下,伸手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语带怒气道:“是,我曾经是给过你承诺,当你哪天不愿在我身边了,你随时可以离开,可现在情况不一样!猴子,我虽然不愿干涉你的自由,可我不想看到你出事,理想这个东西,是好东西,也很美好,可多少还是要兼顾一下现实的,一味较真,会害了你手下那些人的,你得为手下弟兄想想!” 袁罡依然低着头,“道爷,让我试试吧。” “你…”牛有道霍然站起,指着他,指了好久,最终甩袖而去。 然走到门口要开门之际,他又止步了,背对道:“还是那句话,当你哪天不愿在我身边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有什么事不要硬扛,两世为人,一世兄弟,有事记得联系!”说罢开门而出。 袁罡抬头,猛然起身,追了出来,喊了声,“道爷!” 牛有道身影在楼梯下的拐角处消失了,没有停步,也没有再回头。 因为他很清楚猴子是什么样的人,想的通自然会听他的离开,想不通说再多也没用,猴子不愿干的事,他也勉强不了,也不会去勉强。 轰!袁罡突然出拳,砖木乱飞,一拳将墙面轰出了一个洞来。 下面的袁风等人跑上来时,袁罡双手撑着墙面,低头闭目着…… “上次偷偷摸摸出去干嘛去了,你最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扶芳园,管芳仪走到树荫下问了声。 “有吗?”坐在树荫下的牛有道抬头。 管芳仪伸手拿了一旁凳子上的酒壶,举壶昂头,一道水线划出弧线,灌入她的口中。 躺椅上的牛有道抬头看着她,欣赏着这女人优美中略带豪迈的动作,旋即又是一愣。 咕嘟咽下几口的管芳仪突然挥袖一甩,将酒壶扔进了远处的池塘中,提袖抹了把唇,坐在了边上,“人已经到手了,吴老二他们已经带着人转移了。” 牛有道也感觉她的情绪有点不对,问:“还顺利吧?” 管芳仪:“差点出事!章行瑞身边的老仆居然是暗中保护他的修士,实力强悍,若不是我事先给了吴老二他们一道符篆以防万一,这次怕是要玩砸了。还有,章行瑞身上有一枚白骨做的护身符,只要护身符在他身上,鬼母随时能找到他的位置,而只要打开那枚护身符,鬼母就会知道他出事了。” 牛有道神情凝重,“鬼母知道了?” 管芳仪:“幸好!章行瑞没遇见过这种事,一时紧张,没能顺利打开那道符,被吴老二他们给及时控制住了,章行瑞的行为也引起了吴老二他们的怀疑,撬开了他的嘴巴,才知道鬼母居然会这种邪门法术!可以肯定三大派的人也不知道鬼母会这种邪门法术,至少英王身边的三大派弟子是不知道的,否则肯定会提醒吴老二他们。太险了,吴老二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不知情,被鬼母找上了,他们焉有命在!” 好险!的确是太惊险了!牛有道也跟着狠狠紧张了一把,万分庆新地呼出一口气来,一旦让鬼母知道章行瑞出事了,这边又未能及时联系上鬼母,鬼母必然会联系西院大王昊云胜问什么情况,事情立马得败露,万一对方来个将计就计的话,那就不是什么能不能劫到战马的事了,大家搞不好统统都要丢掉小命。 “我们也该走了,扶芳园的人开始转移吧!”牛有道起身道。 管芳仪跟着起身,一双明眸很认真地盯着他,很认真地说道:“牛有道,我这次若是跟你走了,可就是把身家性命全押你身上了,我能相信你吗?” 牛有道似乎明白了她的情绪不对因何而来,“还是那句话,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何况你现在也只能是相信我,你已经没了退路,你现在后悔有用吗?不说别的,你知道的太多了,也参与的太深了,我一旦出事败露,有些秘密,你说你不知道,你觉得晓月阁会相信你吗?” 管芳仪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转身,环顾这扶芳园,眼神迷茫,嘴中嘀咕,“这么多年,一直住在这里,有太多的喜怒哀乐都发泄在这,终于要离开了,做梦都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牛有道,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第三五零章 鬼母 “该不该恨我,我说的不算,交给时间来回答!” 这是牛有道给她的回答。 之后牛有道让人把封恩泰给叫了过来,叫到了管芳仪的书房,请到了地图前。 “回青山郡?”封恩泰讶异,也吃惊,“战马的事还没着落,咱们就这样回去?” 牛有道摇头:“不是咱们,是你们,是你们天玉门的弟子先回去,战马的事我来处理。” 封恩泰神情一肃道:“那怎么行,你我兄弟一场,这种事,我这个大哥怎能把担子扔给你一个人!” 这话,他只是客气说说,如果有的选择,他也不愿再这样耗下去。 牛有道:“大哥,你说过的,战马的事听我调遣!” “这…”封恩泰犹豫,狐疑道:“你留在这里准备怎么弄?” “不要问,你们先走,而且要悄悄的走,要保密……”牛有道一番细细叮嘱。 封恩泰搞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但主动权在对方的手上,拗不过他,加之也不用干什么,就是让他们回青山郡而已,最终答应了下来。 封恩泰离开后,牛有道站在地图前盯着地图不语。 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魏除之死是晓月阁想诱他离开京城,一旦他离开,已不是令狐秋要不要对他出手,而是晓月阁必然要在途中对他下手,他不能让晓月阁知道自己的去向。 天玉门弟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一支人马。 一旦晓月阁发现他逃离了京城,必然要展开全面的搜寻。他不知道晓月阁在齐国这边的势力有多大,也不知封恩泰率领的天玉门弟子能不能躲过晓月阁的搜寻,毕竟那么大一堆人,很容易引人注意,尽管他叮嘱了封恩泰要易容、要悄悄离去。 就算晓月阁没有发现天玉门弟子的行踪,他也会将封恩泰他们的行踪给暴露,要转移晓月阁的注意力,要尽量让晓月阁集中在齐国的力量去追杀封恩泰他们,如此能最大减轻他自己的压力和风险,为自己的撤离争取时间。 他知道这无异于让天玉门弟子去送死,也无异于是让封恩泰去送死。 对上晓月阁这样的庞然大物,牛有道很清楚,大家想全部完整无损地离开是不可能的,免不了有人要长眠在齐国境内,牺牲谁,是个艰难抉择。 鬼母那边,还需要管芳仪相助,牺牲扶芳园的人,管芳仪第一个不会答应。 黑牡丹和公孙布他们,还有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的弟子,已经远离这边不说,而且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人,于是乎,首要的牺牲对象是谁似乎也不难抉择。 扶芳园,天玉门弟子已经在迅速撤离,化整为零,易容打扮后,一个个悄悄离开扶芳园。 扶芳园的人员也在分批次撤离,易容打扮后,经由管芳仪的密道离开,许多扶芳园的人员此时才知道扶芳园居然有这么一条密道。 而牛有道和管芳仪则结伴在京城游玩,为大家的撤离吸引注意力…… 陷阴山,草原牧民的禁区。 这里也没办法放牧,不知什么原因,终年被乌云遮掩,常年有霹雳闪电在乌云中穿梭,偶有霹雳会突然轰落在那犬牙交错的瘦骨嶙峋山石上,在山谷间传荡回音。 少有阳光,寸草不生,又如何能放牧? 干瘦怪异且阴森森的腹地,常年有阴森之气喷涌,汇入上空的乌云之中。阴气喷涌之地就像大地上的一个巨型漏斗,漏斗中的地形复杂,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的道路也不知算不算路,通往各种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阴森洞窟。 一场雷雨,又让四周的雨水稀里哗啦流淌向了漏斗中间,流入地下的河流。 一只巨兽骸骨做龙骨的船只上,首尾各一名脸色苍白的鬼修驾船,老八站在中间东张西望,他也是头回来这里。 他在陷阴山附近等了许久,接到了扶芳园的传讯后,立刻赶来。 四周不时冒出一团团绿油油的鬼火飘荡,在水中倒影成双。 还有那未成气候的幽魂,在飘荡,在挥舞衣袖翩翩起舞,在幽幽歌唱,如泣如诉。 上方如倒笋的笋尖上,滴落的水珠砸入水中,叮咚声清澈且具有穿透力,仿佛有敲击心灵的神秘力量。 白骨舟靠岸,一名鬼修登上台阶,请了老八跟他来。 长长的台阶两旁,青铜火炉,火光闪烁,一对对间隔排列,直通上方黑色的骷髅口中。 领路人止步在骷髅巨口外,只有老八一个人继续往前走,进入了一座地宫。 经历了一段黑暗,前方出现绿油油的火光,走到尽头,已身处在一座殿宇内。 殿宇内有九只火炉,左右各环绕四尊,中间有一尊最大,燃烧着绿油油的鬼火,令殿内的一切都覆盖在诡异的绿光中,绿光渗透力强,令人看不清四周墙壁上的雕刻图案。 老八停步在殿内慢慢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章行瑞不可能让人带信过来,说吧,谁让你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空幽幽回荡在殿内,冰冷的语调中有高高在上的意味。 老八迅速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人,也不知声音来自何方。 老八打量着四周回复,“鬼母明鉴,的确不是章行瑞让我带信来的,托我带信的另有其人。对方说了,鬼母深居简出,不轻易见人,我只有说出章行瑞来,才能见到鬼母。书信在此!”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奉上。 呼呜! 一阵风声在殿内涌荡,阴风阵阵,四周火炉内绿油油鬼火暴涨,化作八道绿油油的火龙,击中在中间的火尊内。中间火尊内的鬼火立刻喷涌,淹没了火尊,向外扩张,逼近老八身前,令老八快速后退几步。 火光中,一个冷艳黑衣妇人从火尊中走出,在熊熊绿焰中走来,宛若拾阶而下,款款走到了老八的跟前。 黑衣妇人停步,绿焰鬼火迅速收缩,带着妇人披肩的长发飘扬。 九只火尊里的鬼火恢复原样,妇人飘扬的长发亦轻轻飘落。 黑衣妇人美艳冷漠,高挑婀娜,皮肤白皙到比雪还白,伸出修长手指,尖长指甲点在了老八的额头,慢慢滑向老八的脸颊。 指尖冰冷,老八感觉像是一块冰在自己脸上滑动。 指尖从老八脸上收回,慢慢点在了那封信上,捏住,一摘,摘了老八手中信到手。 黑衣妇人慢慢摊开了手中信查看,面无表情看着,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情绪变化,但是她眼中渐渐冒出了绿光,彰显出了她内心的愤怒之情。 呼呜! 空洞的风声再次在殿内响起,四周火尊里的鬼火再次暴涨,化作八条火龙一起怒射向老八。 老八双臂一挥,施展法罡护体。 轰!鬼火撞击声中,绿油油火焰困住一颗无形球体燃烧。 老八能感受到自己的护体法罡在鬼火煎熬中剧烈消耗,防护空间正在快速缩小,不由急声道:“你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杀章行瑞,我若不能好好活着回去,他们只是会砍了章行瑞一家四口的胳膊而已!” 黑衣妇人长发飘扬,震怒,手中信已在绿焰中化作飞灰,信手从绿焰中抽出一支如绿色水晶的长矛,嗖一声刺出。 轰!老八的护体法罡崩溃,炸开绿焰,整个人喷血崩飞,砸落在地呕血,残喘! 金属摩擦的瘆人声音响起,绿色长矛的矛尖在地面拖出绿色火花,最终点在了老八的心窝。 喘息着的老八和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却满眼怒色的黑衣妇人对视着,笑着,“一点温情在人间,章行瑞,章行瑞的儿子、女儿、夫人……” 榻上,时辰一到,禁制自动解除,为管芳仪看守密道出口的一对夫妇缓缓苏醒过来。 男人迅速跑出了门,跑到了马厩旁,只见密道出口已经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什么端倪。 转身,看向升起的太阳,发现已是一夜过去。 “阿山。”屋内的女人叫了声。 男人快速跑了回去,夫人手上拿着张纸,还有一只钱袋子。 男人接来一看,钱袋里是满满一袋金币。而纸是一封信,是管芳仪给他们夫妇的留言,信中说明,那一袋金币是给他们夫妇的,建议他们离开这里…… 玉王府,丫鬟打开了一只盒子,推到环佩叮当、妆容精致的玉王妃跟前。 盒子里放着房契和地契,还有一封信。 玉王妃拆开信一看,是牛有道给她的信,托她把扶芳园给卖了,卖的钱经由钱庄转到青山郡那边去给他…… 离扶芳园不算太远的院子里,令狐秋也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内容,神情渐渐抽搐。 信也是牛有道给他的,牛有道说自己遵他的意思先回青山郡了。说之所以不告而别,是怕路上有危险,不想再一路连累他,已经麻烦他够多了。战马的事,牛有道让他量力而行,杀手的佣金会尽快想办法筹措给他。 “我去扶芳园看看!”令狐秋顺手将信扔给了红袖、红拂,自己快步离去。 快速赶到扶芳园时,门口居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园子里安静的很。 “三弟!大哥!老三……”令狐秋一路东张西望着、喊着,来到了内园,喊声戛然而止,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背对着他。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冷漠,从穿着来看,是个身材魁梧的太监。 令狐秋霍然回头左右,只见一群人出现,三大派的弟子围了上来。 第三五一章 令狐秋落网 退无可退,跑无可跑! 令狐秋惊疑不定,心中各种念头闪过,不敢确定是怎么回事,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可能遇上了大麻烦! 眼前这些人,是齐国最大的势力,不是他能反抗的,也不是他反抗能有用的。 面对这些人,反抗没用,他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自尽,要么听话! 合拢,将他围住后,三大派弟子停止了逼近。 在连情况都没搞明白的情况下,令狐秋怎么可能轻易自尽,转身面对那太监拱手道:“敢问内侍大人尊姓大名?” 魁梧太监语调阴沉道:“我是谁不重要。” 令狐秋指了指四周围着的人:“可是在下犯了什么罪?” 魁梧太监:“你有没有犯罪,我不知道。” 令狐秋:“那在下就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难道这京城中没了规矩不成?” 魁梧太监:“你遵守规矩便可,我办事不需要什么规矩,只需听令行事!” “……”对方这样说,令狐秋还能说什么,看对方这动静,他隐隐预感对方在等什么。 院门外,一个年轻太监出现,对着这边点了点头。 “有点事要问问你,跟我走一趟吧!”魁梧太监打了个手势。 围着的人中立刻出来两人逼近令狐秋。 令狐秋那叫一个左右为难,反抗不是,不反抗也不是。 正犹豫间,上来两人已突然出手,将他给制住了,押了他往外走去。 就这么束手就擒了,令狐秋脑海中还在思索对策时,只见前面又出现了一群人,拖了两个人进来,两个昏死了过去的女人,正是红袖、红拂! 令狐秋大吃一惊,砰!后脑勺突然遭受重击,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魁梧太监盯着脑袋低垂的令狐秋,漠然道:“秘密看押,不得走漏风声!” 茫茫草原,起伏不定,牛有道、管芳仪、许老六、陈伯、沈秋,一行五骑隆隆驰骋。 扶芳园其他人,牛有道不让管芳仪带在身边,人多太扎眼了,聚在一起未必安全,打散了,告诉了目的地,让他们分散前往青山郡。 而他们五个人都易容了,牛有道又变成了那个络腮胡须的汉子,管芳仪也成了男人打扮。 令狐秋是每天都会跑去扶芳园过问什么时候和昊云图见面的事的,昨天最后一次见过令狐秋后,在傍晚城门关闭前,他们就悄悄出城了。 他们几个也可以说是最后撤离扶芳园的人,为了吸引注意力让其他人顺利撤离。 昨天傍晚出城到现在,五骑一路奔波不歇,连夜赶路,早已远离齐京。 这草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到处是路,如今再想轻易找到他们的去向,不容易! 一夜到现在,管芳仪几乎都没说什么话,看得出来,就这样离开了齐京,离开了扶芳园,对管芳仪的情绪影响很大。 牛有道除了一路指挥,也并未说什么话,他的情绪也不高,因为袁罡! 他们不知齐京那边是否晴朗,眼前的天色阴沉,越发影响人的情绪。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沈秋抬手接了,取出密信看过后,快马上前向牛有道禀报。 一行冲上山坡,只见前方已是乌云的边界,一道道光柱从乌云缝隙中照射向地面,绿草随风如波,一条蜿蜒河流像是发光的缎带,隐有成群牛羊点缀,景色壮美,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管芳仪目露惊讶,眼前的壮美景致,还有那份辽阔无边,似乎瞬间将她从低沉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竟让她隐隐有些激动! 多少年了!在齐京呆了那么多年,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再见过这自然雄壮美景!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牛有道曾经对她说的话,她是一只鸟,终于脱离了那只笼子,天高地阔,可自由翱翔! “啊……”管芳仪突然张开了双臂,放声高呼! 陈伯和许老六相视一眼,一行就这样随着她的高呼冲下了山丘! 并骑在旁的牛有道也受了她的感染,看看前方的辽阔美景,似乎明白了她的感受。 再看看这明眸皓齿的女人骑在雄健且毛色光亮的高头大马上的姿态,现在才发现这女人换了男装亦有一股别样风情,不知是不是知道这位是女人的原因。 有一点,牛有道也不得不感叹,由她现在的样子,是能感受到她从前的,不知这女人年轻时该是何等的貌美,得有多少男人围绕在她的石榴裙边。 “别鬼哭狼嚎了,再喊下去,得把狼招来了。”牛有道提醒了一声。 “去!”管芳仪啐了声,挥鞭便抽,被牛有道挥动马鞭撩拨开了。 “哈哈!”许老六和沈秋笑出了声,连不苟言笑的陈伯亦微微露笑,都感受到了管芳仪的愉悦心情。 “喂,现在可以说了吧!”管芳仪似乎有了精神关注其他。 牛有道不解,“说什么?” 管芳仪:“步寻呐,你给步寻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牛有道叹道:“他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但毕竟结拜一场,只要没当面彻底撕破脸,我还是希望能给他一条活路,希望能救他一命吧!” “令狐秋?”管芳仪惊咦。 牛有道沉默了,令狐秋表面上也不会防备他这边的吃喝,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对令狐秋下手,但还是请步寻帮忙控制令狐秋,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离开多争取一些时间,不让晓月阁能及时反应过来! 只有他离开齐京越远,寻找的范围才能越大,越能给晓月阁的搜寻造成困难。 他不知道晓月阁在齐国的势力有多大,可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多做这方面的准备! 先悄悄遁离,再利用令狐秋拖延晓月阁的反应时间,最后利用天玉门吸引晓月阁的追杀力量,暴露一步,又一步拖延,一层层拖延,尽最大可能弱化这边的风险,这边才能更安全的脱身! 思绪在令狐秋身上转了转,又转到了封恩泰的头上,不知晓月阁追上天玉门弟子反应过来后会不会放手! 想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下保住自己,他也很难…… 皇宫大内,湖畔亭子里,昊云图慢慢享用着一碗汤,湖面波光粼粼。 步寻从远处走来,进入亭内,笑问:“陛下,可还合胃口?” “还行!”昊云图回了句,又问:“人带来了?” 步寻立刻对亭子里的侍从偏头示意了一下,待其他人退下后,方回道:“已经扣下了。” 昊云图:“不是结拜兄弟么,为何不扣下他,他就不能离去?” 步寻:“不清楚,想问也没机会,信到这边,他人已经跑了,这厮鬼的很。他只说希望能把令狐秋给扣下,能扣押多久就扣押多久,一辈子也行!不过下面人倒是从令狐秋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东西!” 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小木盒,抽开,摆在了桌上给昊云图观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两颗药丸,一红一黑! 昊云图:“什么东西?” 步寻指点着解释道:“已经让人验过了,红的是苦神丹,黑的是解药!服下了苦神丹的人,据传一旦药效发作,那份痛苦连神仙也扛不住,所以才叫苦神丹。至于这解药的缓解效果并不彻底,只能缓解三个月,三个月后必须再次服用一次解药。这东西是晓月阁用来控制人的独门秘方!”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昊云图抬眼瞅来,“你是说,这令狐秋是晓月阁的人?” “现在想想这令狐秋的曾经的行为,倒是完全有这可能。” “嘿!这事有点意思,晓月阁居然派了个人专门守在牛有道那厮的身边,看这情况,牛有道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令狐秋的身份!他已经悄悄跑了,已经摆脱了这个令狐秋,还要借寡人的手把人给扣下,是几个意思?” “要么是想给令狐秋一条活路,要么是不想背负杀结拜兄弟的恶名,或者两者兼具!” “哦?怎么讲?” “道理很简单,令狐秋应该不知道牛有道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否则不会一点警惕都没有而一头撞入网中!如此一来,就说明牛有道有的是机会对令狐秋下手,他却没这样做!牛有道的势和陛下的势是没有可比性的,令狐秋落在他手上对晓月阁不会有什么影响,落在陛下手上则不一样了,晓月阁会害怕!从令狐秋落在陛下手上的那一刻开始,令狐秋在晓月阁内的身份就废掉了,晓月阁已经容不下他了,会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令狐秋在陛下的手上还有一条活路,晓月阁毕竟不能在陛下这里肆意妄为!” “晓月阁知道令狐秋落网了吗?” “秘密抓捕的,不能确定知不知道,不过令狐秋手上的传讯金翅掌落在了我们的手上。” “你有什么想法?” “老奴的想法是,晓月阁自身必然有一套防范风险的措施,现在花时间折腾其他的其实都没多大必要。有些事情可以假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待有用之时,至于已经暴露的,就有必要给予一些教训,得让他们知道,齐国不是晓月阁能为所欲为的地方。老奴认为,当立刻放飞金翅,派飞禽追击上线的下落,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摸上去,火速调集人手围剿!” 昊云图伸出手指捻了那颗红色药丸在眼前端详着,漠然出声道:“杀!能杀多少算多少!” 第三五二章 玉苍先生 五骑在草原上急驰,一只金翅从天而降,滑行着,追向驰骋的几人。 许老六伸手接住落下的金翅,取出密信查看,随后快马上前,追上管芳仪禀报:“大姐,蹲守的弟兄传来消息,令狐秋主仆三人应该已经被朝廷的人带走了。” 管芳仪猛回头看向牛有道,“你让人蹲守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 牛有道偏头看来,答非所问道:“传消息给蹲守的弟兄,两天后秘密放出消息,就说我和令狐秋都被朝廷秘密扣押了!” 管芳仪问:“什么意思?” 牛有道沉声道:“有些东西不需要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那不是什么好事,想安安全全跟我回到青山郡,就照做!” 这反倒提醒了管芳仪,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头对许老六道:“照他说的做!” “是,大姐!”许老六应下,迅速勒停坐骑,跳下来处理要传达的消息,之后再追赶! 而管芳仪则在那眼神古怪地打量着牛有道。 偶尔观察一下四周的牛有道无意中与她目光撞上了,愕然道:“干嘛这样看我?” 管芳仪感慨摇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牛有道:“明白什么?” 管芳仪:“终于明白了你杀了燕使为何燕国朝廷没能把你给怎么样,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多鬼心眼?这一套接一套的,弄得我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真怕我哪天被你给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骂我?” “你说呢?” “上清宗东郭浩然生前的静修之地,名为桃花源,那里有一株千年桃树,四季花开不败,灿烂如霞,美的很,我在那呆了五年!” “知道,被软禁了五年嘛,你是想说你之所以这样,是不想再被人软禁是不是?借口!心眼长歪了就是长歪了!” “我曾在桃花源赋诗一首!” “呃?你还会赋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跟在两人身后的陈伯和沈秋皆盯着他。 管芳仪亦愣怔盯着,只感觉这诗极具画面感,情不自禁进入了那悠哉意境中。 管芳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以此诗来抒发情怀,在说自己这般操心冒险非己所愿。 她沉吟着问道:“这诗应该还有下半阙,别念一半,一起念完!” “没了。”牛有道耸耸肩。 “你这人没劲了啊!”管芳仪直翻白眼。 牛有道摇头叹道:“已经这样了,真没了!” 一行只剩下了马蹄声,管芳仪沉默中,嘀咕自语:“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忽对牛有道大声道:“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桃花源看看,你带我去!” 牛有道笑了,没有回她,嘴中反而吟唱起了古怪的调子,“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傍晚,草原的另一处又是另一番风光。 一条来自遥远地方又去至遥远地方的官道,横穿一条草原上少见的山脉。 草原上虽说到处都能当路,但一些直通直达的官道毕竟是刻意修缮过的,也平整,便于车马快捷通行,从一地到另一地尽量走直线也能缩短距离。 鸿雁成行在天上,山脉中的官道上同样有五名汉子骑着骏马隆隆驰骋。 就在快要跑出山脉之际,一只金翅从山林上空飞掠而来,直扑五骑,为首之人伸手接了。 然打开金翅脚筒一看,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并无任何信件。 那人正皱眉之际,左右有人厉声道:“小心!” 那人猛抬头,只见前方山林起伏之地,嗖嗖掠出五只体型巨大的飞禽,贴着山林飞来的。 十五条人影从五只飞禽上急射而来,五只飞禽翻身冲天而起。 五名玄兵宗弟子凌空一把扯掉身上披风,露出一身光灿灿战甲,战甲上的鳞片嗖嗖如梭般猛烈射来。 战马上的五人迅速弹射,腾空飞起。 “唏律律……”五匹急冲的战马发出悲鸣倾翻,地面被狂风暴雨而来的鳞片“嗖嗖嗖嗖嗖”摧残的烟尘四起,翻倒的五匹战马倒地抽搐,浑身是血,已被打成了筛子。 嗖嗖而起的鳞片又破开地面,射入地下又从地下射出,射向空中,汇集交织如五条银龙一般,追向腾空而起的五人。 五团烈焰凌空爆开,化作五只火鸟,振翅冲向空中五人。 逃窜的五人凌空乱剑狂斩,一道道凌厉剑气劈向四面八方阻敌! 冲来火鸟轰出一团团火球,犹如狂轰乱炸,空中火光四射! 而那数不清的锋利鳞甲才是致命的,从各个方向射来,加之又有五只火鸟的强攻,手忙脚乱之下,五名逃窜者的身上已被划出一道道飞溅的血花。 一人刚拼命冲出鳞甲射杀的重围,意图冲进山林躲藏,只听一声沉喝:“剑出如山,力破千钧!” 一道雄浑剑罡,近乎有型实质般出现,如一根巨大柱子般轰来。 那人仓惶扭身,避无可避,双手横剑推挡,与雄浑剑罡撞在了一起。 轰!劲风四溢,那人当场被震飞了,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砸落在地抽搐。 空中一只逃窜的金翅,被一只猛禽追来,一爪而出,抓了个正着,金翅当空发出一声悲鸣…… 一场突然而至的激战,来的快,去的也快,五只当空盘旋的猛禽亦纷纷振翅落地。 正清理现场时,前方路口拐角处,出现了一队人马,五辆四骑并驱拉着的大马车,数十人护卫着,停在了路口,看着打斗后的现场。 三大派数名弟子上前,喝道:“什么人?” 为首马车旁,一人拨转坐骑,到了车窗边,对着悬着窗帘的窗口道:“先生,是大丘门、玄兵宗和天火教的弟子。” 车内有人波澜不惊地“嗯”了声。 通禀之人立刻跳下坐骑,伸手挽起了车门帘。 车内端坐着一个白净男子,起身几步,弯身钻了出来,静静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平静审视着前面拦住的三大派弟子。 男子一身白衣儒雅,一尘不染的样子,眼角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平静深邃,须发中夹杂着些许银丝,身材高挑,器宇轩昂,那雍容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见到这人现身,三大派弟子中有几人愣了一下,知道这人是谁,随后赶紧召集同门过来,站成一排,一起拱手行礼道:“大丘门、玄兵宗、天火教弟子,见过玉苍先生!” 一个个恭敬有礼,不敢有丝毫不敬的样子。 实在是不恭敬都不行,别说他们,就算是三大派掌门见了此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位玉苍先生,本就是丹榜上排名第五的高手,更是博学鸿儒,也是兵法大家,诸国几乎都有他的学生为将,就连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都曾上门聆听其指点。 晋、卫、齐三国大战时,此人曾出面为三国调停,在诸国很有威望。 这位玉苍先生最让人称道的是,义气无双,结义兄弟病逝后留下的孤儿寡母,一直是他带在身边照顾。据传见弟妹时身边必有人以避嫌,与弟妹答话时绝不抬头正眼直视,让人赞叹。 这是个庙堂之上能与君王论天下,山野之中能与各派掌门平坐论道之人。 据说常年带着一群弟子周游各国,三大派弟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了他。 玉苍先生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又指了指打斗后的狼藉之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大丘门弟子道:“奉命捉拿逃犯!不知玉苍先生此欲何往?” 玉苍先生道:“正欲去齐京小住,不想遇见你们办事,若是打扰的话,我们回头绕道便是!” 那大丘门弟子忙道:“不用不用,是我们打扰了先生,事情已了,先生尽管通行,不必绕远路!”随后招呼同伴。 三大派弟子迅速行动,将倒毙的战马从路上给搬开了,地面打出的坑坑洼洼也迅速施法移平。 五辆车马队伍再次开动前行,三大派弟子回避在路旁拱手相送。 为首马车两边的窗帘都挂了起来,车内端坐的玉苍先生斜了眼窗外路旁,目光略扫了下地上重伤残喘的五人,还有三派弟子手上缴获的装着金翅的鸟笼子,那五只体型巨大的飞禽更是引人注目。 车队左右马背上的护卫也只是淡淡扫了眼,似乎没人当回事。 三大派弟子目送车队远去后,才陆续放下手来,忍不住议论了几句。 “你们说这五辆马车中有没有那孤儿寡母?” “应该有吧,听说玉苍先生走到哪都是带在身边照顾的。” “那些随行的护卫都是玉苍先生的弟子吗?” “有些是,有些我也没见过,看年纪不像。” “操心这个干嘛,大家利索点,先把手头上的事给办了。” 车队从山脉中驶出,又闯入了茫茫草原。 斜阳照映一行。 为首马车内,玉苍先生一只手伸出了窗外,修长的五指迎风,在夕阳下泛着朦胧金光,优美,轻轻敲打着窗沿…… 第三五三章 不惜一切代价 苍茫大地上,能清晰感受到夜幕的降临,身在高空驾驭五只飞禽的三派弟子却依然沐浴着天边的明亮光芒,下方的大地几乎已经半笼罩在了黑暗中。 前面一只金翅在飞,五只飞禽在后方远远跟着。 大地上出现一条巨大的卧龙,又是一条横亘的蜿蜒山脉。 “下面!”一名大丘门弟子突然发出警讯,众人迅速下看。 几道黑影从下方的山脉中蹿出,越来越清晰,赫然也是五只大型飞禽,已冲了上来,每只飞禽上都有三个黑衣蒙面人,同样是十五个人! “什么人!”三派弟子中有人厉声大喝! 斜斜冲上来的五只飞禽上,各有一人翻手亮出一张笨拙大弓,皆抬手从后背的箭壶中各抓出三支箭矢,一起搭上弓弦,火速拉弓! 乌黑如粗绳的弓弦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拉开的瞬间,有淡淡雾气缭绕。 嗖嗖嗖!十五支箭矢一起射来。 三大派弟子各自施法,正要防御,然那十五支射来的箭矢却如泥牛入海、遇水则化一般。 十五支箭矢,从箭头开始,突然消融在空气中。 由箭头到箭尾,就这么突兀消散了,如一阵烟散开。 三派弟子很快反应了过来,不是消散了,而是瓦解了,每支箭都化作了无数的牛毛针! 十五支箭矢化作了针雨覆盖而来! “天机破罡箭,小心!”三派弟子中有人惊声尖叫。 那无数特制的牛毛针,只要发射的威力足够,凭着其细微和锐利,能刺穿护体罡气,防不胜防! 天机破罡箭用来偷袭的话,极为歹毒,但打造极为不易。 一支天机破罡箭都罕见,三派弟子做梦也没想到,有人居然一次性射出十五支来对付他们! 等牛毛针近前看清,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再防御已经是来不及了。 一片牛毛针雨大面积覆盖而来,三派弟子拼命挥动武器也无法全部挡住。 “嗯…” “啊…” 有人身上连中上百支牛毛针,发出痛苦闷哼! 有人疏忽之下,双眼一起中招,脸上插着细针,双眼冒血,发出痛苦哀嚎! 丁零当啷声中,玄兵宗弟子驾驭鳞甲组成旋转盾牌防御,盾牌表面激射出星星点点火星。 尽管挡住了要害,但反应还是仓促了些,身上或多或少都被牛毛针给射中了。 “唳……”五只飞禽当空发出悲鸣,连三派弟子自己都防御不住,它们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五只飞禽彻底乱了套,在空中乱飞! 三派十五人迅速飞身而起,除了眼瞎的那位御气飞行滑向地面外,余者一起朝来敌扑去进攻。 天机破罡箭虽然歹毒,但也有弱点,威力不大! 因针太过细小,破坏威力有限,不像被刀剑砍上一下就会致命! 针一扎入他们身体,立刻被他们以血肉之躯施法钳制住了,又反向施法喷了出去。 然而伏击的那些蒙面人,一击得手后,立刻驾驭飞禽调转了方向而去,根本不与三派弟子纠缠。 “有毒!”一名天火教弟子惊叫,他脸上被针扎出的那个细小血眼已经变黑,黑点在脸上快速扩大。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牛毛针的毒性,中针的位置传来麻痹感,麻痹感迅速向全身扩散。 这真正是要命的事情! 哪还有心思追杀,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三派弟子迅速俯冲向地面。 等到他们落地,一个个已经是在地面摇摇晃晃,踉跄而行。 中针较多的那位连正常落地都做不到,接近地面时是砸落在地的,摔了个血肉模糊。 五只张开双翅的飞禽俯冲而来,十五个人影分掠而出,一道道凌厉剑气迸射而来。 三派弟子,有的头颅飞起,有的被斜劈开来,有的被拦腰斩断,血花四溅。 犹如倒下的稻草一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 砰!从某人手中跌落在地的鸟笼子崩碎,里面的数只金翅,被一道凌厉剑气搅了个血肉模糊。 也有人临终前打开了身后的金翅笼子,放飞了里面的几只金翅。 几道凌空追射的剑气在空中杀出一团团血雨,羽毛纷飞。 三大派十五名弟子全部斩杀,一个不漏! 随身带来的传讯金翅也一个都没能跑掉! 十五名蒙面人迅捷闪来,聚在了一起,都点了点头。 一人抬头发出嘘啸声,五只夜幕中盘旋的飞禽迅速掠向地面,一字排开,贴着地面滑翔而来,冲向十五人。 临近之际,十五人纵身一跳,分落五只飞禽身上。 五只飞禽如风般扫过地面,振翅爬升,载着十五个蒙面人迅速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天亮,皇宫大内。 昊云图早起,洗漱更衣,换上隆装准备上朝。 步寻走入屋内,让伺候的太监退下了,亲自上手帮昊云图整理衣服,同时禀报道:“三大派派出的十五名追杀弟子全部失去了联系。” 昊云图看向他,“昨天不是还传来消息,说得手了一次吗?” 步寻:“就那次发了个消息回来,说正在顺藤摸瓜,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三大派弟子联手行动,各自每隔三个时辰传回一次消息,也就是说,每个时辰总会有个门派能收到消息,但是一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昊云图:“出事了?” 步寻:“十有八九是出事了,三大派已经派了人沿着那条路线追查!还有三大派抓的那五个活口,前去接应押送回来的人也失去了联系,估计也出事了,那五个活口怕是已被劫走了!” 昊云图双手绷了绷束腰,冷哼道:“晓月阁!寡人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步寻:“三大派这次怕是有些恼火,白云间那条线,要不要提供给他们?” 昊云图淡淡斜他一眼,“有那个必要吗?给了他们,寡人有什么好处?就为了给他们报仇雪恨?手上要适当留点底牌,不能把什么都抖搂给他们,你现在就算给了他们,你以为他们会领你的情、认你的好?他们只会认为是应该的。步寻呐,人的欲望是不会满足的,给无可给的时候,我们就麻烦了!” “掌控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各方势力盘根纠缠,需要平衡,你我都没有爱憎分明的资格。站在我们这个层次,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三大派若是做的过分,寡人适当的时候和晓月阁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晓月阁若是敢太过放肆,寡人手上也得有敲打的东西,得让他们明白,寡人不是动不了他们,而是不动他们,只有让他们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他们才会畏惧……” 白云间,僻静角落的假山挪动,露出了地下的水洞,苏照钻了出来,再次将假山复位。 刚回到自己闺房门口,秦眠已经快步来到见礼,“东家,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一起进了屋内,苏照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解开发髻,她现在依然是男人打扮。 跟到一旁的秦眠问了声,“战马的事还顺利吧?” “还好!”苏照点了点头,“希望后面也顺利吧!” 秦眠无心此事,听说顺利也就不过问了,沉声道:“上面传来消息,说令狐秋是我们自己人!” 拔下发簪,松开发髻的苏照愣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闪了闪。 这事她早就知道,邵平波早已提醒过她,只是一开始还将信将疑,现在想想邵平波的判断,不得不暗暗感叹,还真的被他给猜准了,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怎会这么大? 秀发打落在肩头,苏照惊讶回头道:“怎么可能?” 她和邵平波之间的事,有些会让秦眠知道,有些不会让秦眠知道。 秦眠:“上面已经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误!” 苏照狐疑:“上面让令狐秋在牛有道身边是什么意思?” 秦眠:“这个上面没说,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上面的意思是,令狐秋应该已经暴露了,很有可能已经落在了齐国朝廷的手上。” 苏照神情一肃,紧张了起来,“难不成会牵连到我们这边?” 秦眠摆手,“这倒不会,令狐秋和我们是两条线上的人,所以一开始没告诉我们。” 苏照立问:“牛有道呢?” 她怀疑令狐秋的暴露和牛有道有关,因为邵平波早就怀疑牛有道已经识破了令狐秋的身份,只不过当时存了对付牛有道的心思,这边在故意装糊涂,并未让上面知晓。 她现在有点心虚,若真是牛有道将令狐秋给暴露了,那她无异于坏了上面的事。 秦眠:“牛有道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去哪了?” “不知道,说是走了。我接到上面的消息立刻派人去了扶芳园那边查探,扶芳园那边已经没了人,牛有道和管芳仪他们都不见了。玉王府那边正在给扶芳园找买主,说是受牛有道和管芳仪所托。而这正是上面告诉我们此事的原因,上面让咱们这边的力量立刻动起来,寻找牛有道和令狐秋的下落!之前不知东家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擅自做主,已下令让这片区域的人展开了搜寻!上面的意思是,只要他们还在我们的辖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他们!” “不惜一切代价?”苏照吃惊不小。 秦眠微微点头,脸色无比凝重。 有些事情她比苏照知道的更多,魏除是假死,令狐秋暴露了晓月阁的身份,牛有道就必须死,否则魏除根本无法再露面,而魏除实在是干系重大! 第三五四章 大惊喜! 秦眠也是现在才知道让魏除假死和令狐秋有关,之前上面一直是瞒着她的。 现在连她也不得不暗暗责怪上面糊涂,魏除如此重要,怎能轻易卷入这种事情里面去? 殊不知,上面也不想这样做,然而用尽手段也没用,牛有道就是躲着龟缩不出,在这京城压根没办法对牛有道下手,红袖、红拂甚至做出牺牲采取了色诱的手段也不行,最后不得已才用了魏除假死的权宜之计。 本是想将牛有道给诱出京城解决了以后,魏除再来个侥幸躲过一劫捡了一条命回来的说法,到时候怎么解释都行,反正外人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谁也没想到令狐秋的身份会在这个时候暴露,也没想到朝廷会突然插手,事情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明面上看来,牛有道搞鬼的可能性很大,若真是如此的话,令狐秋已把魏除的人头献给了牛有道,魏除之后还能活过来吗?真要活过来了,岂不摆明了令狐秋和魏除是串通好了穿一条裤子的,只怕牛有道想不怀疑魏除的身份都难。 事情闹成这样,退一步说,令狐秋落在朝廷手里不可怕,因为令狐秋也不知道魏除的底细,也不知魏除是假死,威胁不到魏除,反倒是牛有道。 只要牛有道还活着一天,魏除就没办法再活过来! 试问晓月阁如何能放过牛有道?这回不惜代价也要弄死他! 牛有道自己也不知这事背后还有如此复杂隐秘的秘密! “为什么?”苏照问了句。 秦眠摇头:“东家,规矩你知道,该说的,上面自然会告诉我们,不告诉我们的,我们就不要过问。” 苏照手中梳子慢慢梳理起了长发,沉默,之前是上面压着她不让动牛有道,现在倒变成了上面急着动,也不知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 茫茫大海,星月璀璨,天地间犹如一片奇幻! 三艘大船保持着二三十丈的间隔距离,在星空下航行着! 客舱内,悬挂的一盏灯笼摇晃着,还有一只鸟笼也在摇晃着。 一名脸色惨白的黑衣男子,负手站在鸟笼前,盯着笼子里的几只金翅,金翅似乎有点不习惯这海上的摇晃生活。 一旁,有一张打翻的矮桌,酒菜洒了一地,一名没穿外袍只穿着里衫的汉子趴在地上喘息着,不时在那摇晃着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最终抬起了头,看向那名黑衣男子,费力道:“陆离君,你想干什么?” 黑衣男子回头看来,挪步,抬脚,踩在了他的后背,很轻易的,一脚就将他踩趴下了。 哗!舱门拉开,两名鬼修进来了,一人点头道:“三爷,前面消息来了,船队从头到尾,西院大王的人都控制住了,很顺利,咱们的人没有任何伤亡。” “也应该顺利!”黑衣男子盯着地下的人淡淡一声。 此事为了保密,另一方不敢动用太多人手,怕不可靠,怕会走漏消息,基本上每三只船只的编队中只派了一名修士盯守,动用人手最多的还是陷阴山这边。加之对方又没有防备他们,这边轻易便将船队给控制了。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调头,原路返航!” 黑衣男子发出了指令,并一脚将脚下人给踢开了,快步出了客房,走出船舱,迎着月光站在了船首甲板上乘风。 三艘编队船只开始调整风帆,在茫茫大海上转向。 确认在返回后,黑衣男子偏头道:“船侧,面对陆地方向,挂一排灯笼!” “是!”边上陪同的鬼修立刻下去照办。 没一会儿,船舱屋檐下点亮了一排灯笼。 那名鬼修返回,“好了。三爷,咱们这来来回回的究竟是在干什么呀?咱们现在控制的可是西院大王的人,这样不会出事吧?” 黑衣男子道:“大当家的让我们这样做,必然有她的原因,照做便可!” “三爷,你看!”那鬼修突然挥手指向一侧的海面,只见海面有三点亮光。 黑衣男子转身走到船舷眺望了一阵,旋即偏头道:“把那排灯笼熄了。” 很快,船舱屋檐下的那排灯笼熄灭了。 紧接着,海面上的三点亮光也熄灭了。 “三爷,有人靠近!”一旁鬼修紧急提醒。 “不用慌,自己人!”黑衣男子淡淡一声。 不一会儿,一群人影飞掠而来,大部分停在了远处海面,只有十几人飞身从天而降,黑牡丹和公孙布等人落在了船头。 “哪位是陆离君?”黑牡丹问了声。 “我!”黑衣男子应了声,问:“你就是黑牡丹?” 黑牡丹拱了拱手致敬,问:“情况怎么样?” 陆离君:“很顺利,人都控制住了,没有走漏消息!” 黑牡丹问:“货没事吧?” 陆离君伸手示意了一下,领着一群人进了船舱,顺着楼梯下到了舱底。 舱底的灯光昏暗,充斥着牲畜栏里的气味。 摇晃的灯光下,一间间木栅栏里,一匹匹骏马被间隔开了,不时传来马匹的响嚏声。 马无夜草不肥,有随船的养马人正在抖搂出草料分施给每匹马,还有人正在清理粪便。 留仙宗长老乌少欢快步跑进了栅栏过道内,左右看着,还不时伸手抚摸一下马匹,实实在在确认不是幻象后,转身哈哈大笑,挥舞着独臂走回,惊喜无比道:“马!都是上好的骏马啊!” 三派的人也纷纷进到里面看了看,一个个惊讶且惊喜,意外! 实在是太让他们感到意外了,这段时间,他们真的是憋坏了。 在牛有道的要求下,偷偷摸摸地跑着,又在一个地方悄悄潜藏了许久。 他们是奉师门的命令来操办战马事宜的,结果却不敢见人,整天吃喝拉撒睡的,连对外联系也进行了严格的控制,若不是牛有道能镇住三派的人,黑牡丹他们早就控制不住这些人了。 这次突然动身赶赴,他们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牛有道已经把现成的战马给准备好了! 不但战马准备好了,眼前很明显呐,运送以及各种配给,都全部给准备妥当了! 三派在齐国忙了差不多一年都不见踪影的事,如今似乎全部妥当了,如何能不惊喜和高兴! 而他们似乎什么事都没做,也没经受任何风险! 黑牡丹和公孙布也入内检查了一下,碰头在一起,亦是相视一笑。 两人心中更多是惊叹,开始还以为这事要冒极大的风险,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怕是免不了,谁知道不但是战马,道爷连船带运送的人都全部给搞定了,不费一兵一卒! 根据沈秋传来的消息,道爷人一直困在京城,表面上也没什么动作,天天跟那个红娘在那打情骂俏吃喝玩乐,实在是无法想象道爷暗底下是怎么做到的,这真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啊! “无能之人跑断腿,有能者信手拈来!”摸着一旁马儿的头颅,公孙布轻轻感叹了一声。 他这回对牛有道真的是心服口服了,更多的感受是觉得五梁山没跟错人,他隐隐看到了远景,五梁山可能要在他的手上兴盛起来! 再回到陆离君这边,黑牡丹问:“总共多少匹?” 陆离君:“运马的船三百艘,每艘一百只,补给船两百艘!” 也就是说,总共有三万匹战马,远超庸平郡王要的一万匹!三派长老相视一笑,欣喜之情难以掩饰,乌少欢更是呵呵道:“道爷不愧是道爷,乌某心服口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口中的称呼终于变了! 另两位亦笑着点头,没想到牛有道悄不声地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们身为三派的长老,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这批战马送回去,天玉门没理由不给他们酒水利益的分成,这意味着三派今后长久的财路! 三派一年前跑来折腾,死了那么多人还一事无成,结果牛有道一来,三派弟子再无任何损耗,在旁歇着的情况下,事情就不知不觉成了,让他们如何能不佩服? 马还没运回,对黑牡丹来说,现在还不是真正高兴的时候,她不敢误了牛有道的交代,再次问陆离君,“那些人对外联系的方式如何,你们可有掌握?” 陆离君:“一天联系两次!” 黑牡丹:“联系密语你们可有掌握?” 陆离君:“没有,联系的事之前不归我们管,不过这么多人全部在我们手上,想想办法,总会有人开口的。” “好,公孙兄,这事就麻烦你与陆兄配合了。”黑牡丹回头对公孙布说了声。 “好!”公孙布点头应下。 乌少欢对另两位长老道:“这个喜讯我们当尽快传讯给师门,也好让师门放下心来。” “正是!”另两位笑着赞同。 “不行!”黑牡丹闻听一口回绝,霍然回头道:“在东西运达目的地前,所有对外联系的金翅必须统一控制,任何人不得私下传递任何消息!” 乌少欢皱眉,“黑牡丹,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吗?难道我们三派宗门知道了还会对外泄密不成?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这都多久没跟宗门联系了?” 黑牡丹沉声道:“这是道爷的意思,道爷说了,只要是未经他允许的,任何人的私下对外联系全部切断,抗令者视同泄密,杀!” 第三五五章 命中注定的王 威信这东西,是由具体事情产生的影响,眼前看到的战马就是例子。 见黑牡丹搬出牛有道来,三位长老相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三派也交代了他们听从牛有道的调遣。 但话又说回来,凭着牛有道对三派的影响力,他们是不好反对,可黑牡丹这个女人,他们还是不太放在眼里的,给黑牡丹面子也是因为给牛有道面子。 黑牡丹的出身他们也清楚,摘星城乞讨的一个散修而已,若不是跟了牛有道的话,连站他们面前的资格都没有,这般不给面子当众威胁,多少让三派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杀?你能杀谁?黑牡丹,若真是牛有道的指令,我们也无话可说,然而我们跟外界断了音讯,什么话都是你在说,是不是真的是牛有道的意思,我们也不清楚,你最好不要乱发号令!”乌少欢警告了一句。 知道对方不太可能作假,但当着门中弟子的面,也是想挽回点面子。 公孙布忙道:“乌长老,消息在我这边传递,我可以证明的确是道爷的意思。” 黑牡丹有点憋火,不过还是客客气气道:“诸位只看到眼前的战马,却不知道爷在外面付出了多少心血,想从齐国把战马弄出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道爷指不定经历了什么艰险,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道爷这样吩咐自然有原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谁都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出现,我也绝不希望看到道爷的心血功亏一篑。我的话若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见谅,咱们先遵道爷吩咐把战马弄回去,大家对我有什么意见,回去了我再向诸位赔礼道歉,现在还望通力配合!” 她服软了,乌少欢等人也就顺坡下了台阶,没再说什么。 之后,三派弟子人手迅速进行调配。 来的人不止眼前这些人,三派派来齐国的人手基本上都集结了,几百号人大部分还在海面上等着。 陆离君这边的三条船本是断后的,改向后,反倒成了打头阵的,三派调配的弟子一路往后面的船队上撒…… 一条地沟,牛有道纵马直接跃了过去,落地后又是一路烟尘继续向前,后面四骑亦如此追随。 披星戴月,又旭日骄阳,易容后的五人在茫茫草原上几乎是一路疾驰不停。 除了遇上地方换乘坐骑,或偶尔吃喝点东西,五人驾驭着骏马一直在狂奔,一路风尘。 牛有道很清楚,只要人还在齐国的地面上,危险就在,而只要到了茫茫大海上,想再找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算找到了,他自己修炼的功法自己心里清楚,只要到了水里,他遇上危险脱险的几率也大,想杀他没那么容易,卓超的死,他事后大概也想明白了原因。 因此,路上不能停,他要尽快赶到海上与船队汇合。 “脏死了,找个地,让老娘洗洗!” 惯爱干净的管芳仪时不时就会冒出两句埋怨,牛有道却不予理会,坚持尽快赶路。 此行,五骑几乎要横跨大半个齐国国土,长途漫漫…… 白云间,亭台楼阁间的琴音戛然而止,坐在琴旁的苏照抬头,惊讶道:“牛有道被朝廷给抓了?” 秦眠颔首:“外面的确是这样传的,说他和令狐秋还有扶芳园的人,同时被朝廷的人给秘密抓捕了。” 苏照站了起来,问:“有这个可能吗?” 秦眠:“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两人毕竟都在同一时间段消失了。还有就是,上面分析,牛有道之前知道令狐秋身份的可能性的确不大,否则知道了这个危险存在的话,不可能让令狐秋一直呆在身边这么久,而令狐秋的身份在组织内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不存在泄密的可能,一直以来令狐秋在他身边也未做出任何泄露身份的事。获悉这个消息后,上面完全有理由相信,的确有可能是朝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二人一起给抓了!” 闻听此言,苏照暗暗叫苦,邵平波早就猜到了令狐秋的身份,邵平波也早就推断牛有道很有可能也已经知道了令狐秋的身份,这边认为牛有道不可能让危险留在身边,可牛有道偏偏就这样做了! 然而她没办法说出真相,否则上面必然追责,早知道为何不说? 她现在也不知道令狐秋的事到底牵涉到多大的事,真正是有苦难言。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没及时跟邵平波那边通气,不该瞒着邵平波乱来,什么叫上面的分析?她现在才真正隐隐意识到了,能和牛有道掰手腕一较高下的,邵平波应该算一个,如果让邵平波及时掌握了情况的话,牛有道怕是不能这么容易耍众人于股掌之间。 “上面什么意思?”苏照问了声。 秦眠:“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立刻集中京城这边的耳目,打探到可能的关押地点,然后再伺机采取行动!” 苏照:“大部分人手,可都派出去搜寻牛有道的下落了?” 秦眠:“京城这边,能打探关押地点的人,纯粹打打杀杀的人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把相关的和官方有关系的人撤回便可,这般就不用全部撤回,也算是做两手准备!” 苏照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牛有道在搞鬼,而且十有八九知道了晓月阁要对付他,不禁暗骂牛贼阴险,这分明是想牵制晓月阁的追杀力量,起码也是想分散晓月阁的精力,为脱身多争取一些希望! 她立刻找理由阻止,“万一牛有道真的离开了,那些能动用官方关系的人才更好找寻牛有道的去向,否则盲目四处寻找的话,这茫茫大草原,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合适吗?” 秦眠:“东家,你在质疑上面的决定吗?你的担忧,难道上面不懂吗?就算他跑了又如何,他能跑哪去?除非他一辈子不露面!回了青山郡又如何?上面要动他,天玉门保的住他吗?” “……”苏照无语。 豆腐馆内院,正在分钱! 呼延家管账的来了,正领着人核对账本。 呼延威免不了也来了,但是他对这东西没兴趣,反正大头也没他份,他相信家里也不至于少他那一份。 袁罡对这东西的兴趣也不大,坐在一旁远观,呼延威陪在他边上叽里呱啦嘴巴不停,尽在那嘚瑟一些袁罡不感兴趣的破事。 扯来扯去,呼延威把话题扯到了牛有道的头上,说什么自己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本答应了带牛有道去白云间玩耍的,谁知牛有道走了,这个承诺只能是暂时欠着了。 之后又在那唏嘘,说什么牛有道把红娘也给带走了,说什么京城中许多人感慨,红娘那朵花终于被人给摘了。 呼延威又自夸,说自己还是有眼光的,他看好的人果然没错,否则又怎能把红娘给拐走之类的云云。 袁罡却陷入了沉默,他比呼延威知道的还要多一些,牛有道临走前已经让下面在街头卖豆腐的人给他带了信,算是告别!也算是以防万一,怕他听到错误消息乱来,特意提醒他,若听说他牛有道被抓的消息不要当真…… 直到这边算完了帐,呼延威打了声招呼走了,袁罡仍坐在屋檐下的石板上没回过神来。 道爷真的离开了齐京!他知道道爷这次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两世为人,一世兄弟这么多年,这次兄弟两个终于分道扬镳了! 是他主动要求分开的,因那句让他‘转入幕后’。 他明白,道爷是个理智的人,道爷这样说没什么错,也是为他好,可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出了豆腐馆,站在湖畔,依然是心绪难宁。 一叶扁舟从眼前划过,袁罡忽伸手招呼了一声,“船家!” 船靠岸,他上了船,扔了一枚银币给船夫,船载着他晃悠悠离去…… 再上岸,已是傍晚时分,他人到了白云间的后门。 船离去没多久,苏照来了。 听说袁罡突然主动登门来找她,她有点意外,亲自过来迎了。 秦眠没露面,这个点正是白云间生意忙碌的时候,秦眠需要去招呼一些贵客。 “什么风把安兄吹来了?里面请!”苏照提袖请入。 进了门的袁罡一声未吭,就像来到了自己家一般,只管走自己的,这里的路他都还记得。 苏照快步跟在后面,不知他要干嘛。 令苏照茫然的是,袁罡居然直接来到了她的闺房,也没经她同意,就直接推门而入。 “用了晚餐没有?我让人给你准备点酒菜?”打量着他的神情,苏照试着问了声。 袁罡默默站那没吭声。 苏照又试着问道:“你有心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能帮的我一定帮。也不对呀,你背后有呼延家,在这京城,谁敢不给呼延家几分面子…” 话未说完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侧对她的袁罡突然伸手抓了她的手。 她还未抬头,袁罡忽用力一拽,已将她拽入怀中抱了个满怀。 “安老板…”苏照抬头,袁罡低头,一口吻在了她的唇上。 苏照两眼瞪的老大,震惊! 这男人一双强健臂弯的力气好大,脑子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暴露修为反抗。 然而这想法很快变成了意乱情迷,莫名的,这男人身上的雄性气息让她身心颤栗,感觉手脚无力,就像遇见了命中注定的王,注定要让她雌伏,注定要征服她! 唰!袁罡一把撕下了她身上的衣服,霎时春光外泄…… 第三五六章 是我自愿的 走出纸醉金迷之地,秦眠回到了清净后院。 除了一些贵客,她也无需时时守在前堂,一般的客人下面人应付足矣。 “秦姐!”守在后院的一名汉子打了个招呼。 秦眠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四周,问:“东家呢?” “回屋了!”汉子回了句,复又提醒道:“豆腐馆的安太平来了,也去了东家屋里。” 一个外面的男人进了苏照的闺房?秦眠怔了一下,旋即转身而去。 她估摸着两人是要谈什么事而回避,想去看看究竟。 一路来到苏照闺房门口,正要抬手敲门,然屋内传出的动静,令她抬起欲敲的手僵住了。 秦眠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甚至左右看了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因为里面的动静实在是令她不敢相信。 然而事实证明她没走错,屋内传出的不堪入耳的动静她太熟悉了,在白云间混了这么多年,真的太熟悉了,她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干什么,还很激烈! 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里面不时有苏照迷幻般的呓语声传来,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语不像是遭遇了强迫,更像是醉生梦死,令秦眠神情抽搐。 秦眠抬着的手想一把推开门,可最终还是放下了,慢慢转身,站在了屋檐下。 看着渐渐深沉的夜幕,听着后面房间里久久不停的动静,她脸色异常凝重…… 云消雨歇,屋内恢复了平静。 榻上,两个赤条条的人儿,男人平躺,秀发凌乱的女人侧身背对着。 袁罡怔怔看着屋顶,茫然,更多的是懊恼和后悔,他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情绪纷乱冲动之下,他的确是怀着某种目的来的,可冷静清醒后,他真的后悔了,自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侧身蜷缩着背对的苏照,胴体曲线曼妙,肌肤白皙如雪,凌乱秀发迷乱在整张脸上,银牙咬着唇,久久没松开。 刚刚,她以为自己快要被袁罡给折腾死掉了,忽在九霄之上,忽又坠入地狱的,差点魂飞魄散。 现在清醒了,也清醒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她也茫然,不知为何会这样,自己明明有能力拒绝的,可被这男人一抱一吻,那股强悍的雄性气息似乎瞬间将自己变成了小女人,感觉自己刹那就沦陷了,理智与意乱情迷在纠缠,理智最终迷失在了意乱情迷中,于是彻底沦陷了! 她脑子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清醒是因为她清醒的知道发生了什么,混乱是脑海中不时会浮现邵平波的影子,感觉自己做了对不起邵平波的事。 她和邵平波是互相许诺过终生的,她认为自己最终和邵平波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经历了这一场梦后,有些事情她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与邵平波的理所当然一直是她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真正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其实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只是被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而掩盖了而已,以至于让自己一直分不清。 现在想想,她清楚认识到了,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有了感觉,之后才会刻意的试探,才会刻意的接近,现在清清楚楚知道了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只是被自己给有意模糊了而已。 经历了这一场,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迷茫也清醒了。 其实自己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接触过、了解过邵平波,深知邵平波是什么样的人,邵平波把江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功成名就后是不会娶自己这般名声的女人的。 其实她一直都有这个认知,一直都知道,可却一直抱着一丝希望。 现在身边的男人让她彻底断了这丝希望,也给了她清醒了断的理由和决心。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顺从他,是不是代表了自己潜意识里的某种想法。 “对不起!”袁罡轻轻说了声,他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声对不起。 也不敢看她,现在知道了非礼勿视。 苏照微微动了一下,背对着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袁罡不知该如何解释,身子一撑,正要坐起。 苏照背对着向后伸出了胳膊,摁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愿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她自愿的,否则袁罡勉强不了她。 袁罡慢慢偏头看向她。 苏照慢慢转过身来,身子对上他的目光,令她娇羞害臊的不行,干脆扑了上去,抱住了袁罡,将他压倒了,压在了他的胸膛上,两人四目相对。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不是西院大王昊云胜的女人。”苏照提醒了他一声,潜意思似乎在说,你要对我负责! 袁罡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苏照:“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对你解释,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总之你不宜在我房间久留,走吧,快点走,立刻离开这里,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改天我会去找你,会给你一个解释。” 眉目如画,脸颊潮红,正值娇艳中的她,缓缓低头,樱唇落在了袁罡的唇上,主动蜻蜓点水了那么一下,“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不后悔!” 说罢迅速起身,扯了榻上的锦被,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扭头一旁,不敢看他那如石雕般结实的身子,想想都脸红,再次催促,“走,快走!” 袁罡迅速爬了起来,捡起自己的衣服,快速穿戴好了,头也没回,逃也似的迅速开门走了。 走到后院门口时,一名下人伸手相请,“安老板,慢走!” 然就在袁罡与他擦身而过时,那名下人突然出手,一指点在了袁罡的腰上。 袁罡正思绪混乱,正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边上又闪来一人配合,悄无声息的,就把袁罡给制服了。 很快,昏迷中的袁罡被两人给拖了回来,看向亭台楼阁中一脸冷漠的秦眠。 秦眠挥了挥袖,两名下人立刻将袁罡给拖走了。 秦眠转身而去,来到了苏照的房间门口。 这次,她没有敲门,一把就将门给推开了。 屋内,苏照正在穿衣服,被袁罡折腾的够呛,有些行动不便,突然有人闯入,做贼心虚的她吓了一跳。 见是秦眠,捂着胸口的苏照恼怒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不知道敲门吗?” 话落,她自己也从秦眠的反常行为上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慌乱,甚至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然一时间不好下手! 秦眠弯腰,捡起了地上撕破的衣裳,慢慢走到榻旁,看了眼榻上星星点点的殷红,咬牙问道:“是他强迫你的?” 苏照默了默,道:“他能强迫的了我吗?是我自愿的!” 秦眠顿时痛心疾首道:“糊涂!糊涂啊!” 苏照努力平复下了情绪,继续穿着衣裳,缓缓道:“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会影响组织,善后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不用你操心!记住,不该你插手的,不要插手!” 秦眠:“白先生让我看护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对白先生交代?” 苏照:“师傅那边,我自会解释,不用你交代!” 秦眠手中破衣服一扔,指向榻上的殷红点点,“你交代?谁都知道你是西院大王的女人,你这个怎么交代?安太平背后是呼延家,会惹出大麻烦的!你本就身处这种环境,干净身子才是最好的交代,身子不干净了,你怎么对邵平波交代?你这是毁了你自己的将来!” 苏照转身看来,“我为什么要对他交代?我与他连名分都没有,也未定亲,为什么要给他交代?” 秦眠:“你亲口答应白先生的,你忘了?” 苏照:“公是公,私是私,谁也没规定我一定要把终身给邵平波,该做的我会继续做好,不用你担心!还是那句话,不该你插手的,不要插手,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斜睨的目光中泛冷。 “你…” “好了,我累了。” 秦眠握了握双拳,紧绷着脸颊,转身走了。 穿好衣裳的苏照慢慢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呆坐了许久,之前发生的一幕幕令人羞于去想,可又深深在脑海里无法抹去,一切像做梦一样。 然而梦醒后,还是要面对现实,这事被秦眠知道了,麻烦怕是要面对了。 忽然,苏照神情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秦眠既然知道了,还会放安太平安然离去吗? 眼中略有焦虑,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披头散发地跑到了外面,找到一名下人,急问:“秦眠去哪了?” 下人有点讶异她这妆容不整的样子,指了一个方向,“去了暗房那边!” 一听暗房,苏照越发焦虑,急忙离去。 暗房内,灯光昏暗,昏迷中的袁罡被绑在了刑架上。 秦眠从阴影中走来,站在袁罡面前,盯着昏迷的袁罡略作端详,抬手捏了袁罡的下巴,捏开了袁罡的嘴,另一手夹了一粒红色药丸,弹入了袁罡口中,施法将药丸送入了袁罡的腹内,并施法助药丸在其体内消化…… 咣!苏照风一般推门闯入,见到了昏迷被绑的袁罡,也见到了秦眠的动作。 秦眠回头看着她,那只手掌还摁在袁罡的身上。 “放开他!”苏照冲来,一把将秦眠撩开了,随后迅速检查袁罡的身体,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猛然回头,冷冷盯向秦眠,“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眠:“白先生给我的那枚苦神丹,我赏给了他!” “该死的贱人!”苏照厉声斥责,现在也没时间跟她计较,手掌摁在了袁罡腹部,准备施法让袁罡把东西给吐出来。 秦眠:“你来晚了,我已经帮他炼化了!” 第三五七章 今夜难眠 苏照施法检查了一下袁罡腹内,并未发现苦神丹的存在,似乎真的被炼化了,顿时炸了毛,闪来一把揪住了秦眠的脖子,直接将秦眠顶在了墙壁上,明显动了杀心。 她太清楚苦神丹是个什么玩意了,毒性发作起来,那痛苦滋味根本没人能抗住。 虽然有解药,可所谓的解药每次只能缓解三个月,根本没有彻底根除的解药,一旦服用了,就意味着永远无法脱离苦神丹的控制。 她没想到这才刚跟她有了鱼水之欢让她动了真情表白的男人,立马就遭了秦眠的毒手! 怎么都没想到秦眠居然会给袁罡喂食这歹毒东西! 她以前把这东西喂给别人吃的时候没什么太大感觉,这次真的是揪心了,她知道袁罡将来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到时候让她怎么跟袁罡解释? “告诉我,不是真的!”苏照厉声质问,还抱着一丝希望。 被掐着脖子憋红了脸的秦眠指了指她掐着的手,表示这样掐着她没办法讲话! 苏照松手放开了她,一脸杀机! “咳咳!”秦眠稍微咳嗽了一声,她之前同样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苏照能放弃,结果苏照为了袁罡居然会对她动手,她明白了,这位东家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略显失望道:“东家,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你如何?无论在这边的资历还是资格,这香主的位置都该是我的,上面也属意是我,是白先生希望我让给你,我二话不说答应了,也一直遵白先生的吩咐尽心尽力照顾着你,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 苏照嘴角绷了绷,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秦眠对她的关照的确让她没话说,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这样做比较的,她反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该插手的不要插手?不管这香主的位置本该是属于谁的,组织内的上下从属关系你还放不放在眼里?我严令禁止的事情,你居然敢抗命?” 秦眠激辩:“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若出了事,我无法对白先生交代!” 苏照:“你若对我有任何不满,可向上申诉,谁让你擅自使用苦神丹的?你难道不知这东西不能妄用?你难道不知任何人使用这东西必须事先征得上线的同意?我有同意吗?谁让你擅自做主的?” “向上申诉?香主,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他撞破了你和西院大王的关系,你明知故犯,坏了上面的事,你觉得上面会放过他,还是会放过你?”秦眠来回指点这一对男女发问。 苏照脸色难看,沉默了一阵,依然咬牙问道:“你究竟有没有给他用药?” 秦眠痛心疾首道:“香主,我这是为了挽救你啊!此事不及时弥补的话,谁都保不了你!你仔细想想看,他的背后是呼延家,据说上将军呼延无恨极为欣赏他,一直想拉他进骁骑军,给他用药了,可对上解释,是为了把人给安插到呼延无恨身边。有了这样的理由,再有白先生出面帮你担着,不会有事的!” “香主,你再想想,他若真的喜欢你,也不用在意这个,难道你还会让他长期遭受折磨不成?我们还能少他解药不成?只要他愿意真心对你,服不服这药并没什么区别,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香主,我这也是在成全你们,你若真心喜欢他,只要能对上面交代,以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你就能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听说能真的在一起,苏照银牙咬唇。 “香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他醒来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会对你有怨言。你放心,他刚从你房间出来就落在了我手上,当明白这事不是你的主意。这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只要不让外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你私下愿意怎么跟他来往都行,其他的由我来安排,恶人我来做,我一定帮你安排的妥妥的,让你如愿以偿,还不会有事。我答应了白先生,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绝不会乱来,否则白先生也不会放过我……” 齐京已笼罩在夜幕下,草原上一路西行的五骑却在追逐落日夕阳,天际红彤彤一片,辽阔,大美! 唏律律!一声嘶鸣,烟尘翻滚,骏马失蹄,翻滚了出去,牛有道从翻倒的马背飞身而起。 其余四骑陆续勒停了坐骑。 飘落在地的牛有道杵剑身前,回头看向了齐京方向,久久凝视。 骏马翻滚带出的尘烟随风而去,牛有道衣衫猎猎,笔直地站在风中,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身影,看向京城方向的目光有几分凝重。 坐骑失蹄,不是什么好兆头,令他有些莫名的心绪难宁,心血来潮之下看向了京城方向。 冲了过去的四骑转了回来,风尘仆仆的管芳仪跳下了马,道:“不行了,坐骑吃不消了,必须停下休息一下!” 牛有道回头看向挣扎着爬了起来的马,明显有些腿脚发软,再看看其他几匹皆在急剧喘息的马,这一程跑的时间太长,中间没有遇上任何牧民,坐骑没有换乘,体力上的确是吃不消了,再跑下去,只怕全部都要倒毙! “休息一下!”牛有道指了个背风的山坡…… 袁罡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冰冷的地上,来不及察觉其他,片刻的清醒立刻被那撕裂骨髓的疼痛所吞没。 那无法形容的痛疼感,仿佛在经受千刀万剐,仿佛放在油锅里炸,仿佛体内有无数的虫子在撕咬,仿佛连灵魂都在火中煎熬。 脸色变幻的袁罡在地上翻滚着,双手抱头,不时以重拳捶地,或捶打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闷哼。 身上的衣服也很快被自己给扯烂了,眼前能看到一个人,正是秦眠,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秦眠。 因疼痛,秦眠在他眼中同时有五六个人影。 他伸手虚抓了两下,踉跄着爬起,挥拳砸了过去。 他这个样子,手软脚软,哪能打到人,秦眠轻易避开了,眼睁睁看着袁罡撞墙倒地翻滚。 见他居然没有发出痛苦嚎叫,还能反击,秦眠亦忍不住啧啧一声,“好一条汉子,真是精钢铁打的一般,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捱多久才能求饶!” 但是外面有人不干了,咚咚!有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用力捶了两下门。 秦眠回头看了眼,没有理会。 咚咚!门又被剧烈敲击了几下。 秦眠颇无奈,再耗下去外面那位怕是要跑出来露面了,只得上前一脚,将袁罡给踩住了,一粒黑色药丸纳入了袁罡嘴中…… 袁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如在水里泡过一般,身体也有些虚弱,上身衣服已被扯的稀巴烂。 眼前有女人的裙摆近前,眼珠转动看去,又是秦眠在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袁罡用力撑着坐了起来,之前那滋味,现在想想,依然让他毛骨悚然,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着了什么道。 秦眠蹲在了他跟前,冷漠道:“你胆子不小,连我们东家的便宜也敢占,东家糊涂,我可不糊涂!白云间能在齐京立足,打的就是西院大王的招牌,不管东家和西院大王有没有什么,这事传出去了以后,让西院大王情何以堪?你占了便宜舒服了,对我们东家来说,却是送命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是灭顶之灾,你干的好事,你说你怎么交代吧?” 袁罡沉默,与苏照翻云覆雨的旖旎一幕又出现在了脑海中,这事的确让他很内疚…… 最终,这边还是放了袁罡离开。 目睹袁罡身影从后门消失后,苏照的身影才从阴暗中走了出来,明眸中满是自责。 秦眠慢慢走到了她身边,徐徐道:“倒也不难说话,还算有个男人样,他说了,他会对你负责的!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居然说要带你走!我没同意,让他有了这个能力再说这个话,否则就是放屁!” 苏照笑了,哭了,眼泪在脸颊大颗滑落…… 今夜,苏照是注定难眠的。 赤足,屈膝,靠在榻旁,指尖逗弄着月蝶,一直在走神。 快天亮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秦眠进来,快步来到,低声急报道:“东家,白先生来了,很生气!” 苏照一惊,忙爬了起来,有点慌乱道:“你传出消息不是还没几个时辰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秦眠也紧张道:“我也不知道。” 这里匆匆穿戴好了,两人快步而出,再次来到了之前关押袁罡的暗房。 昏暗灯光下,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影背对着。 二人进来,苏照上前行礼,“大伯!” 背对的人影徐徐道:“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说过多少次,以后不要再叫大伯!” 苏照忙改口道:“师傅!” 背对人影猛然转身,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苏照应声倒地,捂着脸颊,口角有鲜血渗出。 秦眠忙上前去扶,结果被蒙在斗篷里的人抬手一指,立马动作一僵,战战兢兢往后退开了。 那人又指向了跌坐在地的苏照,怒斥道:“你还把我当你师傅吗?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青楼陪男人睡觉,亏你干的出来,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了你接客的青楼了?我白家历代先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无耻,下贱……” 第三五八章 千山万水来拜师 皇宫大内,昊云图湖畔垂钓。 步寻提了只食盒走来,走到一旁,将食盒里的点心摆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提醒了一声,“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昊云图嗯了声,回头看了眼那点心,伸手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待他咽下,步寻递了茶水给他,茶盏放回,方道:“玉苍先生快到了,呼延将军亲自到了南城门迎候。” 昊云图微微颔首,“呼延受过他的指点,玉苍也算是呼延的半个老师,学生出门迎接,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偏头看来,“青青在干什么?” 步寻不知他思路为何会突然跳到昊青青的身上,不过很快领悟到了些什么,笑回:“皇后娘娘正在让长公主绣花。” “绣花?她绣花?”昊云图显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哈哈大笑道:“花秀她还差不多!” 步寻:“长公主今早又想偷出宫找牛有道玩,被娘娘抓了回去惩罚。” “原来是惩罚,被寡人宠坏了,这丫头啊,不知她将来的男人还会不会像寡人这样宠着她。”昊云图直摇头,复又问:“牛有道的去向确认吗?” 步寻:“确认了,在几个马场换乘过坐骑,校事台在马场的人接连仔细观察过,应该是易容后的牛有道和管芳仪他们,一行五人,一直在往西走。” 昊云图:“那个令狐秋还没招吗?” 步寻:“死咬着牛有道不放,说只有把牛有道给他找来了,他才会招,看样子是恨死了牛有道!” “呵呵,结拜兄弟!”昊云图一脸讥讽,“不急,慢慢来,寡人倒要看看身边有没有晓月阁的人。” 步寻道:“老奴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不管是来灭口的,还是来救他的,只要出现就跑不了!” 昊云图:“寡人怎么感觉牛有道希望寡人和晓月阁掐起来?” 步寻:“怕正是这个意思,此子狡诈的很。” “狡诈点好,若商朝宗身边尽是些无能之辈,寡人的战马就白送了……” 南城门,城墙上,查虎远眺,见到远方一行车马出现后,立刻朝一旁将领打出了手势。 随着一声令下,城内冲出兵马,瞬时将整个南城门进行了控制,禁止来往者通行。 呼延无恨从阁楼内走了出来,在查虎的陪同下,以及三派的高手护卫下,下了城楼出了城,静候前方一行车马。 车马来到,停下,为首那辆车的帘子掀开了,露出了端坐在内的玉苍先生。 呼延无恨拱手道:“见过玉苍先生。” 车内的玉苍先生笑道:“上将军客气了,不如上车说话!” 呼延无恨当即上车,而查虎挥手一下,一群人上马,将玉苍先生的人给屏退到了后面,这边的人接管了这辆马车的护卫工作。 车队再次开动,慢慢进城。 马车内,玉苍与呼延无恨并坐,看着窗外的城中情形,一番客套之后,呼延无恨问:“先生在城中可有落脚之地?学生在城中准备了宾馆,先生若是不嫌弃…” 玉苍摆手打断,“不用麻烦上将军,我已在这里买下一处宅院。” 两人一路叙旧,车队一直到了扶芳园外停下时,呼延无恨才知道玉苍买下的宅院居然是扶芳园,玉苍已经先一步安排了人接手打扫好了,直接入住便可。 “不进去坐坐?”玉苍邀请了一下。 呼延无恨还是婉拒了,就此下车离去。 玉苍笑而不语,也不勉强,知道各人有个人的难处,呼延无恨可以公开迎接他,也可以公开露面,但是不会与他私下相会,呼延无恨毕竟是齐国手握重兵的上将军,而玉苍的有些学生却是齐国的敌人。 待呼延无恨离去,车队直接开进了扶芳园内。 进入院内后,为首的马车旁靠,玉苍也下了车,站在路旁拱手躬身,目送了剩下的四辆马车开往了主宅院,也是管芳仪这个原来女主人的宅院。 待四辆马车离去后,玉苍方直起了身,在扶芳园内走动了一圈,欣赏着院内的雅致环境,也不由赞了声,“好地方,花了不少心思,这齐京红娘,倒是个会享受的人,这地方卖了的确有些可惜。” 他的弟子,随行在旁的郭行山,笑道:“想必她也是卖的不情愿的。” 这里正在游园观赏,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派了人来,皇帝昊云图在宫中设宴,大丘门掌门三千里,玄兵宗掌门北玄,天火教掌门宇文烟也在宫中。 这阵仗也由不得玉苍拒绝,不去就是不给面子,随后带了两名弟子离开扶芳园,奔赴皇宫。 宫门前早有人等候迎接,大内总管步寻亲自在门口迎客,自然是一路通行。 御花园内,皇帝设宴,凌霄阁下,玉苍弟子止步,只有玉苍一人跟了步寻上楼。 阁楼上,三大派弟子层层把守。 能一览京城风云和景致的顶楼,宾客相见。 “陛下,千里兄,北玄兄,宇文兄!” “玉苍先生,玉苍兄,玉苍兄,玉苍兄!” 双方见礼落座,席地而坐,五张长案拼了个五方围坐,无上下之分,一身便装的昊云图挥手让人上了酒菜。 之后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了步寻一人掌管现场酒菜的填补,需要什么,步寻便会招呼宫人端盘上来。 一番客套之后,大丘门掌门三千里问道:“听说玉苍兄把扶芳园买下了?” 玉苍:“也是听说那园子不错,恰好在出售,就买下了。来之前,本也是想去扶芳园见人的,谁想扑了个空,实在是遗憾!” 在坐几人相视一眼,都有点意外,三千里奇怪道:“玉苍兄欲见何人?” 玉苍:“牛有道!不瞒诸位,我此行就是冲牛有道来的,不想我到他已走,扑了个空实在是遗憾。” 这下四人越发奇怪了,宇文烟道:“牛有道虽有薄名,应该还不至于让玉苍兄弟你千山万水赶来一见吧?” 玉苍叹道:“是也不是我要见,而是我家弟妹要见他,欲为我那侄子拜牛有道为师!” 四人再次惊奇,自然也知道他所说的弟妹是谁。 昊云图回头看了眼步寻,见步寻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遂疑惑发问:“先生乃博学鸿儒,天下不知多少人想拜先生为师,有什么东西是先生教不了令侄的,还需拜牛有道为师?” 玉苍摆手:“陛下此言差矣,三人行必有我师,牛有道乃诗词大家,我家弟妹对他的诗词极为欣赏,我也自叹不如,诗词方面,牛有道足以做我那侄儿的师傅。做母亲的,希望为儿子觅得良师,心情也能理解。” 几人犹如听了一场天方夜谭一般,北玄狐疑道:“牛有道年纪轻轻,说是诗词大家怕是言过其实吧,恕我孤陋寡闻,为何从未听说过他的诗作?” “哈哈!”玉苍仰天发笑,笑罢举杯,对杯沉吟,“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牛有道的那首桃花诗背诵了出来。 背诵完后,反问众人,“诸君,觉得此诗如何?” 众人缄默中琢磨着。 昊云图第一个回过神来,问:“这诗是牛有道作的?” 玉苍笑而不语,举杯饮尽,提壶倒酒,又徐徐吟出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词一出,在场诸人皆动容。 三千里拍案叫绝,“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北玄亦微微摇头晃脑:“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宇文烟眯眼附和:“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超然,正是我辈修士风范!” “滚滚长江东逝水……”昊云图亦在那嘀咕品味着。 玉苍举杯,邀众人共饮。 众人举杯陪了一下,放下酒杯,昊云胜道:“确实好词,只是未免太过消极了一点。先生,这都是牛有道的诗词?” 玉苍颔首:“不错,我只知这两首,至于他还有没有其他佳作,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窥一斑而知全豹,有这底子在,绝对差不了。” 三千里啧啧道:“难怪钟夫人不惜千山万水赶来为儿子拜师,真没想到,这牛有道居然还有这深藏不露的才华,早知如此,应该招来一见!” 昊云图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心里也起了念头,要不要弄来给自己的儿孙当老师? “我家弟妹舟车劳顿,这次错过,想再见怕是不知又要奔波到何时。”玉苍叹了声,忽看向昊云图问道:“陛下,不知牛有道去了哪,能否告知去处?” 昊云图呵呵道:“据说和那个红娘私奔了,去了哪,寡人也不太清楚,想必是回了燕国吧。” 玉苍看向步寻,似笑非笑道:“陛下此话怕是言不由衷吧!在这齐国地面上,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只要校事台想找,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陛下有没有那个心了。” 言下之意和看你给不给我面子是差不多的意思。 步寻低眉垂眼不吭声,昊云图笑呵呵岔开话题,问:“听说先生进城时,是呼延将军亲自去迎的。” 玉苍道:“是上将军客气了。” “诶!”昊云图摆手,“先生指点过呼延将军,将军执弟子礼相迎也是应该的。唉,说到呼延将军,寡人也为两家小辈的事头疼,恰好先生来了,寡人倒是有一事相求。” 第三五九章 呼延威哭了 玉苍略欠身,“陛下直言无妨。” 昊云图:“寡人的女儿昊青青已到了待嫁之时,呼延将军家有个小儿也到了该娶的年纪,正好配对,想烦请先生做媒,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眼神颇为期待。 此话一出,三千里、北玄、宇文烟皆相视一眼,大概明白了皇帝把他们拉来的意图。 玉苍虽有名望,又是丹榜上排名第五的高手,但跟他们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他们三个在缥缈阁也是有一席之地的,而缥缈阁才是掌握整个天下的所在,差距可想而知,所以玉苍还不值得他们三个一起出面来款待,闹了半天皇帝是为了长公主的婚事! 三人也知道这事,齐国最精锐的重兵就掌握在呼延无恨的手上,骁骑军是呼延无恨一手打造的,呼延无恨在骁骑军内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和威信,只要呼延无恨不愿意,朝廷派谁去骁骑军都坐不稳那个统帅的位置。 这种事,不是你派几个修士在那‘保护’呼延无恨、随时能取呼延无恨的性命就有用的,皇帝敢冒然杀呼延无恨吗? 皇帝就算想杀,也得问问三大派同不同意。杀了呼延无恨,骁骑军必然动乱,搞不好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兵变,一旦外部势力趁乱而入,影响的是三大派的利益,三大派的人不可能坐视! 因此,说的难听点,倘若有一天,呼延无恨突然表态要支持某位王爷,三大派也必然要慎重考虑呼延无恨的意见,真要有那一天的话,只怕连昊云图的皇位都危险。 别以为这齐国一片太平,别以为没人惦记昊云图的皇位。 如此一来,昊云图对呼延无恨自然是耿耿于怀。 偏偏呼延无恨也不是不忠于齐国,也不是不忠于昊云图,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愿走那种拿儿女联姻的路子。 可是昊云图不放心呐,天下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将来的事谁说的清楚,他必须要把呼延家跟他绑在一起! 如今这个玉苍的来到给了昊云图机会,玉苍也算是呼延无恨的老师,身为师长,比别人更好规劝呼延无恨。 对此,三位掌门也不好说什么。 玉苍闻言略默,他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有些东西自然是明白的。 皇帝的意图太明显了,别说呼延无恨,哪怕是外人,心里都是清楚的,一旦呼延无恨哪个儿子娶了公主,皇帝必然要干涉呼延家的家事,不是干涉什么家长里短,而是谁娶了公主,皇帝就要扶谁,所扶之人必然是呼延家将来的家主,昊云图非要给谁升官的话,有几人能拦住? 关键是,怕不仅仅是扶持那么简单,为了扶持一个,搞不好要打压呼延无恨其他的儿子。 很显然,呼延无恨不想让皇帝的手伸进自己家来,会把呼延家给搞乱了,家事和国事混为一谈对呼延家绝非什么好事。如果呼延无恨能那么容易答应的话,估计也求不到他玉苍头上来。 玉苍也听出了昊云图的意思,有做交换的意思,你帮我促成婚事,我就帮你找到牛有道! 玉苍沉吟道:“呼延家的小儿,我也听说过,一个顽劣小子,纨绔子弟,怕是配不上长公主!” 昊云图道:“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寡人也就不说这事了,那小子寡人一直有关注,外粗内细,绝非表面那么不堪。何况,寡人那个女儿,从小被宠坏了,也是个让人头疼的丫头,也好不到哪去,乖巧孩子配不上她,正需要个敢管教她的男人。一个待嫁,一个待娶,两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若是让昊青青听到了,估计得发狂,居然还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老子。 玉苍:“说不定还有更适合长公主的。” 昊云图:“寡人就是喜欢呼延家的那个小子!”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玉苍沉默一阵后,慢慢点头道:“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件美事,出宫后,我就去上将军家撮合此事!” “有劳先生!”昊云图高兴,双手捧杯道:“寡人敬先生!” 玉苍回敬。 三位掌门互相瞅了眼,不动声色,也没打算插手这种事,皇帝和呼延无恨之间,他们帮哪边都不合适。 放下酒杯后,昊云图立刻回头对步寻道:“钟夫人不远千山万水来拜师,很是劳累,岂能让钟夫人白跑?你立刻派人去找,务必尽快找到牛有道现在的下落!” “是!”步寻欠身应下。 对于牛有道的去向,步寻早有掌握,他自然明白昊云图的意思。 之前说了不知道,哪能转眼就自己打自己的嘴,玉苍若能撮合成长公主的婚事,这边自然就能找到牛有道的下落,若是撮合不成自然就是另一种结果,这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而玉苍也算是信守承诺,酒宴结束前,说是出宫就直奔呼延上将军府谈婚事。 昊云图大喜,立刻让步寻准备马车送玉苍前去…… “老大最近的情绪好像不对。” 豆腐馆,牛林等人外出训练归来,发现袁罡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靠着柱子抱着个酒坛喝酒,不禁悄悄嘀咕两句。 这两天袁罡没有参与他们的训练,一直一个人闷在家里。而袁罡更不是喝酒误事的人,像这样抱着个酒坛子不放的情形,几人更是见所未见。 “呜呜…” 后面又有人带着哭腔跑来了,几人回头一看,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只见呼延威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袁罡回头一看,也愣住了,难以想象,呼延威这个死皮赖脸的纨绔子弟居然会哭。 呼延威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手里的酒坛子抢了过来,抬头咕嘟咕嘟猛灌,酒水从嘴角两边流淌下来湿了衣服。 酒坛放下,呼延威一屁股坐下,仰天泪流,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三少爷,要哭出去哭。”袁罡喝斥了一声,他本就心烦,如今再看个大男人哭,心里更烦。 呼延威抬袖抹了把泪,扭头看着他,“兄弟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袁罡:“刚分了一大笔钱,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钱算个屁啊!”呼延威悲愤着张牙舞爪道:“你只要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每个月的钱全部给你!” 怪了,连钱都不爱了,这可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呼延家三少爷!袁罡上下看看他,问:“出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一问,呼延威顿时放声痛哭,“家里让我娶长公主!” 说到长公主,袁罡又想起了那个在冰雪阁对他抬头挺胸骄傲地说喜欢他的那个女人,很有个性的女人。他不免奇怪,“你爹不是一直反对你娶她吗?怎么会突然答应了?” 呼延威开口便骂:“都是玉苍那个老不死的,瞎凑什么热闹,老子这辈子算是砸他手里了,昊青青那贱人能娶吗?娶回来,老子还有活路吗?” 一边骂他老子的老师是老不死的,一边骂长公主是贱人,可见其悲愤心情。 其实玉苍找上门后,也没有太勉强呼延无恨,只是把皇帝请说媒的情况讲了下,之后建议呼延无恨要么放弃兵权,要么让儿子娶长公主,否则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除非你想倚仗手上的兵权和皇帝翻脸! 不过有一点,玉苍可谓郑重提醒呼延无恨,你若宁愿放弃兵权也不肯让儿子娶长公主的话,那可就把皇帝给得罪狠了,你让皇帝颜面扫地,没了兵权的庇护,也就等于放弃了对三大派的影响力,皇帝迟早是要找你们呼延家算账的! 这个道理,呼延无恨又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在拖着,一直拖着,也有意放纵儿子花天酒地,希望皇帝能改变心意,以保呼延家平稳。 玉苍登门,知道皇帝连三大派掌门都一起搬了出来,又让自己老师来做媒,呼延无恨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了,盯上了他的儿子不放,自己不答应怕是不行了! 有些事情既然最终避无可避,呼延无恨也只好顺水推舟,送了个顺水人情给自己老师,答应了这门婚事! 大概把事情问清后,袁罡也是唏嘘不已,有点同情呼延威,这个驸马爷可没那么好做,别人也许想攀龙附凤,可是对呼延家来说,未必是好事,也没必要给自己家娶个祖宗回来。 袁罡劝慰道:“长公主也许刁蛮了点,但还不至于在你们呼延家耍威风…” “呸!”呼延威呸声打断,“那是耍威风的事吗?你当我真傻啊,你当我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让我娶他女儿啊,不就是看中了我爹手上的兵权吗?那是怀的什么目的结亲呐,我真要娶了那贱人,呼延家将不得安宁,皇帝就要打压我两个哥哥,让我们兄弟几个以后如何相处?妈的,昊云图,狼心狗肺的东西…” 袁罡打断提醒:“三公子慎言!” “安兄,你若真把我当兄弟,就借我一笔钱!”呼延威抹了把眼泪,伸手要钱。 袁罡愕然:“店里刚分了一笔钱给你,还不够你花吗?” “我都这样了,还不许我嫖个痛快啊!你给不给吧?”呼延威再三伸手。 事情都这样了,袁罡能怎样,颇为同情,让他写了字据,借了三千金币给他! 呼延威拿了钱就抹着泪走了,走的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袁罡也以为他是想玩个痛快,直到大半夜冲来一堆人马把豆腐馆给围了,直到呼延家亲自调动了兵马来抓呼延威,袁罡才弄明白了呼延威借钱的目的。 呼延威跑了,那孙子压根没打算还钱,逃婚跑了! 第三六零章 校事台的人 被这么一折腾,今晚谁都别想自在。 次日,高掌柜到后院找到了袁罡,熬了一宿,一脸疲惫地苦笑道:“东家,三少爷人找到了,大家可以安心了。” 他今天就没准时来豆腐馆开张,一直在呼延家那边等消息,毕竟呼延威的跑路费是袁罡提供的。 袁罡问:“哪找到的?” 高掌柜:“唉,也没跑太远,两百里外的地方逮住的。说是被追的躲进了一个牧场的草垛里,被搜了出来,今天大早上押了回来的。唉哟,那叫一个狼狈,一身的草屑,何苦来着!” 袁罡无语,不知该怎么说呼延威好,未免也太没用了,这就被抓回来了,没那本事跑什么跑? 殊不知,呼延家一开始还真不知道呼延威往哪跑了,然而这事却惊动了皇帝,昊云图怎么可能让呼延威跑了,立刻命校事台务必把人给找到,很快就把途中去一牧场换马的呼延威给盯上了。 校事台并未直接抓人,昊云图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哪能强行抓个不愿意娶自己女儿的人回来娶自己女儿。 反正有人把消息悄悄一个劲地往呼延家送,让呼延家的人自己看着办。 呼延家立刻发出军令,调动了呼延威逃窜方向就近的骁骑军人马围捕。 数千铁骑横扫,只为抓呼延威一个,而且目标位置明确,还有修士配合出手,呼延威一个孤零零的丧家之犬往哪跑去?就这么把呼延威给逮了回来! 高掌柜拿出了三张面额一千的金票,“东家,三少爷借你的钱,上将军让还给你,让把三少爷的欠账了结掉。” 袁罡接了过来,欠据也还在他身上,顺手摸出给了高掌柜,又问:“人抓回来了怎么办?” 高掌柜唉声叹气道:“那叫一个惨呐,人一抓回来,上将军一声令下,一顿家法伺候,打的三少爷那叫一个鬼哭狼嚎说以后不敢了。估计三少爷短期内是别想下榻走路了,更别说什么逃跑了。唉,东家,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袁罡默默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一个消息传出,整个齐京轰动。 据传早朝时,上将军呼延无恨突然当着百官的面向皇帝求亲,为儿子呼延威求娶长公主昊青青,皇帝当着百官的面一口答应了下来。 金口玉言,君无戏言,木已成舟。 至于当事人,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而对有些人来说,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白云间,苏照和秦眠站在一张地图前,秦眠手指着地图一路往东比划,“看路线明显是要离开齐国返回燕国!” 这边收到消息,有人在途中无意中看到乔装打扮的牛有道和天玉门的弟子,这边获悉消息后,立刻让那一带的人查探,果真发现有乔装后的天玉门弟子。 “我就知道那贼子狡诈!”苏照咬牙一声,没敢说出自己早有的怀疑,如今的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测,果断道:“立刻联系上面,请求其他堂口的人配合,要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一旦让他逃回了青山郡,到了他们的地盘上再想动他,组织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决不能让他逃回去!” 她早就想做掉牛有道,这次得到了上面的允许,自然是尽力而为。 “是!”秦眠应下,快速离去。 然而出去没多久,秦眠又步履匆匆地返回了,开口便道:“牛贼奸诈,往东去还是在误导我们,他人往西去了。”手上亮出一份密信,“上面说牛贼已经远离了我们的辖区,说我们这边的人手赶去也来不及了,让我们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免得暴露!” “往西去了?”苏照惊讶:“确认了吗?” 秦眠:“上面能直接向我们发出指令,定然是掌握了可靠的情报,否则不会直接让我们终止行动!” 苏照再次看向地图,“往西去了,到了什么位置?” “详细情况上面没有告知,只说了原因让我们终止行动。不过既然能说远离了我们的辖区,能说出我们的人赶去也来不及了,牛贼应该是快到海边了,一旦让他逃到了海上,到处都是随时能躲藏的地方,再想找到他,基本就没了希望。”秦眠伸手指了指齐国海域方向。 一听牛有道去了海边,苏照顿时心惊肉跳,担心牛有道会对那批战马出手。 不过转念一想,是自己多虑了,北州的那批战马早就出海了,牛有道现在跑去能有什么用。更何况,船队一直与这边有联系,船队已经绕北而去,船队目前的位置早已远离了齐国海岸。 再者,牛有道不太可能知道那批战马的事。 更大的可能是,牛有道已经知道了晓月阁要对付他,知道晓月阁的势力庞大,走陆路不管走哪都不安全,想从海上脱身。 想通这个,苏照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恨得牙痒痒,“出卖了令狐秋,自己偷偷跑了,让咱们搞不清怎么回事,又放出他和令狐秋都落在朝廷手上的消息为饵来吸引我们注意,继续掩护他逃跑。现在又冒出个往东去了,人实际上往西逃了,此贼真正是奸诈无比!” 秦眠叹道:“是啊!此贼设计的连环套看似简单,实则极为高明,各个环节是经过了精心布置的,各方面都掩饰的极好,溜了咱们这么久,居然都没能识破他,硬是被他牵着咱们的牛鼻子,将咱们拉扯来拉扯去,闹了个云里雾里,以致无法集中力量对他进行追杀。这次,若不是上面及时掌握了情况,再集中力量赶去东面追杀的话,等到把局捅破了,他怕是早已从海上逃之夭夭了。” 她也抬眼看向了地图,“应该是已经快到海边了,希望上面这次能来得及,不然麻烦真的是大了!” 苏照冷笑一声,“麻烦大了倒不至于,最多让他得意一时!” 秦眠缄默不语,实在是干系太大,魏除假死的事没办法告诉她。 上面为何要不惜代价在齐国境内扼杀住牛有道? 原因很简单,连令狐秋都不知道,牛有道目前自然也还不知道魏除是假死,魏除是金王的人,只要牛有道还在齐国境内,牛有道就不敢胡乱声张,可若是一旦让牛有道离开了齐国、离开了金王的势力范围,谁敢保证牛有道不会跟其他人提及这事?届时魏除还能活过来吗? 草原落日,是天涯辉煌的一幕。 马背上的牧民,挥舞着长杆,驱赶牛羊和马匹入圈。 远处五骑一路驰骋而来,跑向了这边,正是牛有道五人。 坐骑速度渐渐放慢,融入了成群牛羊这边,询问哪个是这牧场的主人,自然是为更换马匹。 一名小姑娘指了指前方栅栏边站在木台之上的老汉,那就是牧场主人。 五人骑着马慢步小跑过去时,一位提着长杆的汉子纵马跑了过来,横杆拦住了五人。 五人勒停坐骑看着他,而对方也在仔细打量他们五个。 牛有道笑问:“这位朋友何故拦我们?” 汉子目光盯了他一阵,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牛有道。” 此话一出,五人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震撼。 牛有道摸了摸自己脸颊的络腮胡须,眯眼问道:“朋友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 汉子手伸进怀里,摸出一面令牌,迎面亮给了五人看,令牌上刻着一只阴森森的老鹰,一双鹰眼慑人。 管芳仪嘴角抽了一下,看了下牛有道的反应,发现牛有道似乎不认识,驱马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校事台的人。” “这位想必就是红娘吧!”汉子问了声,手上令牌慢慢收起,忽然语气凝重道:“陛下有旨,请五位稍作休息,明日返回京城,有要事相商!” 事到如今,对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牛有道明白了,自己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其实一直都在昊云图的掌握之中。徐徐问道:“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上面没说,也不是我该问的。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请吧!”汉子伸手相请,拨转坐骑在前引领。 左右四人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两脚跟一敲马肚子,跟上了对方,同时观察四周的环境。 四人相视一眼,也只好跟上了。 来到牧场内,果然有准备好的帐篷供他们休息,帐篷内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显然不仅仅是掌握了他们的动向,甚至连他们什么时候到都算好了。 将吃喝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牛有道沉默中吃喝。 他没想到,已经到了最后一程,最多只需半天就能到目的地,正以为能顺利脱身,谁想居然还能冒出校事台的人喊停他们,此时他脑子里想的事情很多。 管芳仪在那嘀嘀咕咕埋怨,又要回去,辛辛苦苦白跑这么多天之类的。 等到吃喝好了,牛有道给了管芳仪一个眼色,后者跟他钻出了帐篷,一起在牧场内沐浴着夕阳余晖漫步。 有人扛着羊皮水袋给牲畜放水喂水,管芳仪顿时两眼放光,“脏死了,我去找他们要点水好好洗洗。” 牛有道出声阻止,“让许老六和陈伯摸摸这里人的底,如果没有修士,没有阻拦我们的后手,天黑后立刻走人!” 刚走出两步的管芳仪停下转身,愕然道:“你想抗旨?” 牛有道:“抗旨?你是不是在齐京呆傻了?” 第三六一章 火烧牧场 管芳仪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你以为你得罪了昊云图离开齐国就安全了?” 牛有道也反问:“你以为天玉门对燕国那些大势力的上供没有用处?你以为燕国境内的大势力由得他国的修士闯进来为所欲为?你应该明白,国与国之间,就是修行界各大势力划分的利益范围!” 管芳仪:“你说的我懂,可你要明白,昊云图若真要对天玉门施压的话,天玉门很有可能会出手对付你,昊云图的影响力绝对做得到!” 牛有道:“你以为我呆在青山郡是游山玩水的?你当我为什么拼了命的来这边为两郡谋前程?那我就告诉你,青山郡和广义郡的归属,我说了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言下之意是,天玉门若敢惹我,两郡将会脱离天玉门的掌控。 管芳仪惊讶了,问:“你对商朝宗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牛有道:“你觉得商朝宗目前的实力能摆脱天玉门的钳制吗?” “那你指的是?” “我指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了青山郡能保你平安!” “保我平安?昊云图绝对能影响到燕国朝廷,只要昊云图开了口,你觉得你的重要性能让燕国朝廷不给昊云图这个面子?有齐国支持稳住诸国,你当燕国朝廷不敢攻打青山郡?” “你扯大了,也扯远了,昊云图不至于为了一个我闹那么大的动静,对人家来说,不值得!总之你放心,我若不能自保,就不会躲在青山郡。” “理由!” “不需要理由,以后你会明白的。”牛有道一句话敷衍了过去。 他现在不会告诉她,万洞天府和海如月早就被他暗中拖下了水。 他现在不会告诉她,他对赵国金州有着绝对的影响力,无论是燕国朝廷还是天玉门,谁要是敢逼得他不能在青山郡立足、逼得他没了活路,金州只能是拼了命的保他,届时赵国都控制不住局面! 燕国朝廷得考虑金州出兵侵犯的后果,天玉门得考虑青山郡隔壁那大块头邻居翻脸的后果! 当然,目前就连万洞天府和海如月都不知情,这事不到逼不得已他牛有道不会暴露出来! 目前对管芳仪点到为止只是为了宽她的心,连抗旨都出来了,可见管芳仪内心是怀有忧虑的! “再说了,哪来的抗旨?旨意在哪?”牛有道做伸手索要状。 管芳仪:“你心里明白,能掌握你行踪的人,校事台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假,校事台的人也不会假传旨意!” 牛有道:“我不明白!随便跑出一个人说有旨意,我就信了?凭什么?我看就是假冒的!” 管芳仪直翻白眼,非要耍赖的话,这理还能讲的清楚吗? “必须尽快离开!”牛有道语气坚决,人慢慢转身,看向了远处正在伺候牲口、并不时往这边观望的那个校事台的人,徐徐道:“鬼知道晓月阁的人有没有渗透进校事台!这个时候,除了自己人,我谁也不信,我不会把咱们的性命寄希望于别人之手!别说齐国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的旨意,我也不会理他!” 有关商镜的事情,他现在没办法告诉她,和令狐秋含糊这么久的事情已经破局了,他心里清楚晓月阁这次要动他的决心有多大,返回齐京?开玩笑!打草惊蛇逼得他要加快逃离才是真的! 管芳仪沉默了,不得不承认,牛有道的决定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帐篷内,牛有道站在地图前,盯着看了许久。 管芳仪在一旁徘徊。 沈秋在外面警戒。 门帐掀开,陈伯和许老六进来,管芳仪立问:“情况怎么样?” 许老六道:“大姐,都接触试探过了,也把这里查探了一遍,没有修士存在!” 管芳仪立马看向牛有道,问:“怎么弄?” 牛有道头也不回道:“沈秋!” 沈秋掀开帐帘钻了进来,走到跟前,“道爷!” 牛有道问:“知道船在哪里等我们吗?” 沈秋摇头:“不知道,掌门只说船在约定的地点等我们。” 他的确不知道,所谓的约定地点是指黑牡丹、公孙布和牛有道之间的约定碰头地点,密信往来也只以“约定地点”来说,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具体是哪。 如今船队返程后基本都已驶离了齐国海域,只留了一艘船在指定的秘密碰头地点等候牛有道的到来。 “陈伯、许老六。”牛有道把两人招呼了过来,指着地图上大家现在所在的大概位置,绕弯划动着说道:“我们在这里,你们两个和沈秋一块,改变路线,这样绕行,绕到晋国境内,在晋国海域的这座海岛上等我们碰头。” 三人相视一眼,管芳仪立问:“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这个时候,只能当做暴露了,要做最坏的打算才稳妥。若有人对我们不利,应该已经掌握了我们的人数,五个人在一起,目标太明显,必须分开,万一出事,保住一方的希望更大,不至于全部栽了!” 管芳仪怒了,“你想把他们当诱饵来诱敌?我不同意!” 牛有道霍然转身,盯着她,沉声道:“分成两拨走,没有谁是诱饵,若说是诱饵,两拨都是诱饵。若真有人想对我们不利,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我们是想出海,直接往海边走反而是最危险的,绕行的反而更安全!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两个绕行,让他们直接去海边!” 管芳仪撅了下嘴,扭头一旁,不争辩了,也意味着她信了牛有道的话。 首先是牛有道说的有点道理,其次在这种事情上牛有道是有前车之鉴的,先让身边人脱离了险境,却把自己留在了险境中周旋。 许老六插话道:“大姐,道爷说的有理,这样吧,我们往海边走,你和道爷绕行!” “不行!”管芳仪立马反悔了,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瞥了牛有道一眼,没好气道:“就按他说的办吧!” 陈伯道:“东家,还是我们往海边走吧!” “你们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不成?你们觉得他像是活得不耐烦了的人吗?他走的路肯定更安全!”管芳仪瞪眼,旋即又当场拍板:“好了,就这么定了!” 牛有道也不跟他们扯了,直接对沈秋道:“立刻传讯,告诉你师傅,天一亮,船立刻离开约定的碰头地点,按原定航线出发!” 沈秋愣了一下,“不等我们吗?” 需知重新控制一条船的话,说着简单,细节上有各种暴露行踪的风险。 你不能随便拦条船就让人家开到那么远的青山郡去,小船不能远航,大船一般都是有钱人家的船只,一般都有金翅联系,船东和自家的船失去了联系必然会打听,海上行船的人大多一看到对方的船只就知道是谁家的。若在陆地上寻找船家另觅船只安排的话,又意味着要在陆地上逗留更长的时间,道爷不是说陆地危险,要尽快脱离陆地吗? 牛有道:“不要多问,照做!” 对他来说,如果明天天亮前,他还不能到约定地点碰头的话,船就没必要再等他们了。 “是!”沈秋应下。 牛有道又回头下令,“火烧牧场,制造混乱……” 一群蒙面黑衣人在夜色中飞掠疾驰,为首之人飞落在一高丘上后,愣住了,看着远处火光熊熊燃烧的地方。 余者陆续飞落在高丘之上,皆愣住。 “是目标所在地吗?” “怎么着火了?” 这群人正是晓月阁在这一区域的精锐人手,受命就近赶来围剿牛有道。 本准备抵达目的地后就对牧场进行秘密合围布置,谁想赶来后看到的居然是这一幕…… “火!” “着火了!” “栅栏!牛羊!” “马!马跑了!” 刚刚笼罩草原的夜幕中,牧场内的草垛燃起了熊熊大火,许多帐篷也着火了,牧民们哭喊着,尖叫着,救火! 围住的栅栏不知道怎么就垮了,成捆的燃着烈火的草团从天而降,落在了牲畜堆里,牛羊马匹惊叫四散。 校事台的汉子第一时间冲到了牛有道等人的落脚帐篷,结果发现帐篷已经被大火给吞噬了。 他再跑上牧场搭建的简易台子上,哪里还能看到人的去向,只见牛羊马匹乱糟糟的影子乱跑。 不过月色下,倒是隐见一骑跑来,近前后,能见马背上有一身穿黑衣的儒雅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 校事台的汉子立刻跳下,抄了一只弯刀在手,跳上一匹马,冲去拦住了对方,挥刀喝道:“什么人?” 儒雅男子拱手道:“敢问一声,徐德海可在?” 校事台汉子上下打量他一眼,问:“找徐德海何事?” 儒雅男子道:“在下徐庸,苍玉先生弟子,正在这一带游历,突然接到师傅传讯,让我来迎接牛有道牛先生返京。师傅信中说,朝廷有人在此接应我,与我同姓,名叫徐德海,不知能否帮忙打听一下?” “原来是徐庸先生,在下正是徐德海!”校事台汉子忙拱手回礼,“接应先生的正是在下,只因眼下遭了火灾,心情不顺,才对先生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无妨无妨!”徐庸摆手,又盯着火场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会遭了火灾?” 徐德海回头看了眼,沉声道:“应该是有人蓄意纵火!” 徐庸立刻追问:“牛有道呢?” “不见了,火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放的,简直是岂有此理!”徐德海恨恨一声,他常年在这里蹲守,对这个牧场多少有点感情,被人一把火给烧了,能高兴才怪了。 闻言,徐庸立刻拨转坐骑转了几圈,四处放眼打量…… 第三六二章 擅作主张 海上升明月,浪涛浪潮。 一座黑影矗立在海面,是一座巨大礁石,不远处,一艘大船驶过。 这艘大船不仅仅是驶过,而是反复来回的驶过。 在外人眼里看着,也许是从这里经过,实则一直在这片海域来回行驶,如此一来,反倒不容易让人觉得这船是在这片海域逗留。 此船正是约定与牛有道碰头的那艘船,但并不是装载战马的船,而是装有补给的两百艘船中的一只。 装载战马的船早就走了,牛有道也不会让装有战马的船在这里逗留,那样太危险了,一旦出了意外,很容易暴露这边劫持战马的事。 一艘装着补给的船,遇事怎么解释都行。 甲板船头,黑牡丹和公孙布并肩而立,眺望着海岸方向。 “怎么还不来?”黑牡丹明显有些焦虑。 她的焦虑不是没有原因的,尽管不知道牛有道在京城究竟干了什么,可从沈秋传来的消息中知道扶芳园把红袖、红拂给赶了出去,之后脱身又甩掉了令狐秋,她当时就意识到了,道爷十有八九是和令狐秋捅破窗户纸了。 牛有道和令狐秋之间的事,她之前是最清楚的,也知道令狐秋的身份,跟令狐秋一摊牌,就意味着和晓月阁对上了。 尽管她早就知道牛有道和令狐秋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摊牌的,可当这一天来到时,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晓月阁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她不是不知道。 公孙布安慰道:“放心,从之前接到的传讯来判断,应该离这里不是很远了。” 就在这时,一只金翅划破夜空,飞向此船,直接钻进了船舱的一扇窗户内。 二人相视一眼,迅速转身离开了船头,来到了船舱内,一起钻进了存放金翅发放消息的客舱内。 “是道爷那边来的消息吗?”公孙布关门问了声。 守在舱内的两名弟子刚取出密信,双双起身,一人回道:“是,是道爷那边来的消息。” 公孙布沉声道:“快译出来。” “是!”那弟子应下,迅速译出内容,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交给了公孙布。 黑牡丹立刻伸了脑袋与其一起查看密信内容,看过后,两人面面相觑。 公孙布皱眉嘀咕:“什么情况?不是在这里碰头吗?让我们明天天亮就出发是什么意思?” 黑牡丹绷着脸道:“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想我们这里暴露,立刻传讯问明情况!” 公孙布点头,当即下令道:“回消息,问明情况!” “是!”两名弟子迅速执行。 不多时,一只金翅放飞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公孙布和黑牡丹处在了焦虑等待中,时而在船舱内徘徊,时而在舱外甲板上。 然而这次的等待时间并不太长,两个时辰的样子就见一只金翅穿破夜空返回。 两人再次跑回了船舱,公孙布还是那句话,“是道爷那边的消息吗?” “是的!”弟子恭敬回道。 公孙布伸手一指密信,“快译出来!” 回头再看向黑牡丹,“从金翅来回的时间上看,算单程的话,最多不超过半天应该就可以到了,看来道爷说的天亮前开船也不是没道理的。” 黑牡丹抿着唇,其实两人心里都不那么乐观,道爷说天亮让他们走,可没说天亮会到这里跟他们碰头。 等到拿到译好的内容看过后,公孙布和黑牡丹都沉默了。 两人没有在五梁山弟子面前说太多引人忧虑的话,离开了这间客舱。 出船舱时,黑牡丹顺带敲开了段虎的房间,在门口对里面的段虎招手示意了一下。 公孙布多看了黑牡丹一眼,不知道她招段虎出来是什么意思,这种让人担心的事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段虎迅速出来,跟了两人一起到了甲板船头,问:“大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黑牡丹把密信递给了他看。 段虎看过后,惊疑不定道:“不是在这里碰头吗?让另一拨去晋国那边的海岛是什么意思?” 黑牡丹道:“沈秋说的很明显,行踪暴露了,道爷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所以五人才分成了两拨。” 段虎看看公孙布,又看看黑牡丹,问:“有危险吗?那怎么办?” 黑牡丹问:“跟我走一趟,你我帮道爷引开可能的危险,你怕不怕?” 段虎挺胸道:“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公孙布吃惊道:“牡丹妹子,引开什么危险?你别开玩笑!道爷虽然年轻,可是在我见过的人里,论头脑和手腕没人比他强,道爷既然安排好了,就按道爷的安排执行,不需要你们去引开什么危险!” 然而黑牡丹心里却更清楚情况,也比其他人更了解牛有道,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对上的可能是晓月阁! 就算不是晓月阁,也一定是存在可能会出现的极度危险情况,否则走了一路,不会在快要碰头的时候还临时分两拨行事,按理应该是人手多一点抵御风险的可能性更高。 黑牡丹:“公孙兄,你我心里其实都明白,道爷在这个关头把人手分两拨,说明一旦有事的话,人多也不管用!” 公孙布:“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不能去!明知有危险还跑去,如果连道爷都应付不下来,你们去又有什么用?” 黑牡丹:“公孙兄,我们跟了道爷这么久,道爷在那么复杂的情况下,亏待过我们谁吗?将我们各方关照的好好的!青山郡那边以道爷同样的条件给我们的话,我们也没那威信和手腕周旋下去,各方势力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那边只有道爷的威信和手腕能镇住各方!道爷天生就是个掌舵的,离了他,我不行,你也不行,我们都不行,立马得分崩离析,你五梁山将何去何从?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们自己,道爷也绝不能出事!” 公孙布喟叹道:“道理不用你说,这个情况,你们怎么弄啊?” 黑牡丹:“有办法,道爷不是和那个红娘一块吗?我和段虎刚好一男一女!” 公孙布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是一脸纠结。 黑牡丹再次劝慰:“你放心,首先情况不见得是我们想的那样,兴许是虚惊一场。其次,真要遇上了什么麻烦,对方不认识我们两个的可能性很大,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道爷和那个红娘,我们两个完全能装糊涂混过去。再者,我们两个一弄出动静立马就会脱身离开,不会等到对方找到我们。” 公孙布苦劝:“别闹了,道爷说了天一亮就要出发的,道爷的规矩你们懂的,不能等的!” 黑牡丹:“若我们天亮前不能回来,你们尽管按道爷的意思离开,我们会赶去沈秋去的那个地方跟你们碰头!” 公孙布:“妹子,不要擅作主张,还是联系一下道爷,听道爷决断吧!” 黑牡丹:“道爷身边现在根本没有传讯金翅,如何联系?” “……”公孙布无语。 最终,公孙布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牡丹和段虎飞掠离船而去。 他也拦不住,现在负责指挥的是黑牡丹,牛有道不在的情况下,黑牡丹代表的就是牛有道,她说的算…… 夜色朦胧下的草原,两条人影飞掠而来,停在了一处牧场外,喊开了圈着的栅栏。 “二位有事?” 牧场开门的人狐疑着问了声,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大晚上还戴着纱笠。 “买两匹马!”女的拿出了一张金票。 有钱好说话,牧场里的人迅速活动了起来,为客人准备马匹。 两匹马牵来,女的检查了一下后,对男的说:“道爷,可以了!” 两人随后翻身上马,在夜色下疾驰而去。 一出牧场,男的问:“这样行吗?” 女的说:“应该可以,对方若真要搜寻的话,见到牧场应该就会打听……” 大火终于扑灭,牧场却已经是满目灰烬,牧民们在月色下四处寻找失散的牲畜。 静立在灰烬中的徐庸忽然抬头,看到了夜空月色下接连掠过的数只大型飞禽。 没一会儿,一只金翅穿破夜空而来,落在了徐德海的手上,徐庸见状快步走去。 拿出密信看过的徐德海一脸不满。 徐庸近前问:“怎么了?” 徐德海道:“上面有回复了,九道川那个方向,貌似发现了牛有道的踪迹。” 徐庸:“为何是貌似?” 徐德海:“信上没有细说原因,上面让转告徐先生,请耐心等候消息,既然是京城那边发了话,就会尽力,已经就近派人追去核实了……” 夜空月斜,两条人影在海面飞掠,先落在了那高耸的礁石上四处张望,最后朝远处海面隐约的船只飞去。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牛有道和管芳仪。 飞落在船上,牛有道杵剑身前,摆出了招牌式的动作。 舱门开了,公孙布露面看了下,对方刚好背光,似乎不敢确认。 见到公孙布,牛有道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络腮胡子。 公孙布顿时欣喜跑出,拱手道:“道爷,你终于来了!” 牛有道环顾四周,长吐出一口气道:“是啊,总算来了。走吧,开船!” “呃…”公孙布一脸为难,“道爷,黑牡丹和段虎上岸了,还没回来!” 第三六三章 遇险 正欲进入船舱的牛有道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陆地方向,“上了岸?” 公孙布叹道:“黑牡丹担心你有危险,带了段虎上岸,说是帮你引开可能的危险。” “帮我引开危险?”牛有道目光收回,落在了他的脸上,人也慢慢转身对上了他,喝道:“什么情况?” 这一声喝,把里面随行的陆离君给引了出来,站在舱门前看着这里。 “之前接到传讯,说让我们天亮就出发,黑牡丹预判道爷可能遇上了危险……”公孙布把情况详细说了下。 管芳仪明眸大眼一眨一眨的,内心唏嘘,不管黑牡丹做的是对是错,都不可否认是个忠心的手下,这个世道,这种人难得! “胡闹!”牛有道怒斥,手中剑在甲板上重重戳了几下,“不让船靠岸,就是让你们在海上等着,跑上岸干嘛?谁让你们跑上岸的?” 这让公孙布如何回答?不过公孙布也看出来了,能让牛有道发这么大的火,看来是真的有危险,内心不由为黑牡丹和段虎担忧起来! 牛有道脸色难看,在甲板上来回徘徊着,不时看向海岸线方向,眼神中透着焦虑。 之前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从牧场脱身后,一路顺利的不像话,一点被搜寻的迹象都没感受到。 他还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压根没有自己担心的状况出现,一点阻力都没见到。 现在看来,要么真的是自己多虑了,要么就是黑牡丹发挥了作用,真的帮自己吸引了搜寻人马。 道理很简单,若真的存在那种危险,从时间差上,还有敌我态势上,是能作出一定预判的。 但愿是自己多虑了,但愿不存在自己所担心的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他们有没有带金翅随行?”站在船舷边的牛有道回头问了句。 公孙布回道:“没有!” 牛有道:“她们有没有说往哪个方向去了?” 公孙布摇头:“也没有,只说万一等不到他们,他们可能会去往沈秋他们赶去的地方,会在那里跟我们碰头。” 咚!牛有道手中剑又用力戳了下甲板,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 没有金翅就联系不上黑牡丹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就找不到他们,陆地这么大,靠这几个人瞎猫碰死耗子的去寻找,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也不现实! “道爷,现在怎么办?”公孙布试着问了声,言下之意是,还要不要开船? 牛有道怒道:“还能怎么办?等!” 管芳仪本还想耍耍自己惯常的小性子的,瞅这碰头地点,她有点不高兴,觉得牛有道太鬼了,支开陈伯他们三个时不肯透露地点,明显在防着。 可看牛有道这个样子,明显在火头上,小性子憋了回去…… 一片连绵山脉,山川险峻,地名九道川。 山脚下,两骑驰骋。 “大姐,不好!” 马背上不时观望警惕四周的段虎突然惊呼一声。 黑牡丹猛回头,顺他所看方向看去,只见夜空皎洁明月下,接连几只黑影掠过,是大型飞禽。 黑牡丹脸色剧变,事情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想惹出动静后立刻往地势险要的地方逃逸,想倚仗地利便于脱身,然而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动用大型飞禽来追赶搜寻,尤其是动用这么多大型飞禽。 在她的观念中,哪怕一只大型飞禽都是天价,意识中没想到过会有人动用这么多大型飞禽来追捕。 她之前觉得脱身希望还是挺大的,但对方动用了大型飞禽追捕,反应速度上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被追上,以至于错过了一些脱身的时机! 她不指望这些大型飞禽是偶然路过和他们没关系,她知道这下真的是麻烦了,真的是危险了! “走!”黑牡丹一声疾呼,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向山上飞去。 段虎亦飞身而起追去,两人同时扔下了坐骑,甩掉了头上的纱笠,露出了真容,仓惶逃命! 空中,五只飞禽分分合合,四处搜寻,忽高忽低。 一只飞禽几乎贴着地面飞过,从空置的两只马匹上方低空掠过,又斜滑向上空,斜斜冲着山上飞掠的两个人追去。 “唳!”飞禽发出一声尖锐长鸣报警。 四周空中的四只飞禽立刻转向,加快了振翅频率,加快速度朝这边追来。 很快,黑牡丹和段虎被逼到了山顶上,山的另一边是一道断崖峡谷,峡谷内激流奔腾咆哮。 一只飞禽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两只围绕着他们转圈,一只落在了峡谷的对面,还有一只在峡谷内的激流上方来回穿梭。 五只飞禽上各有三名驾驭者,一个个身在黑斗篷里,一个个半遮着脸,看不清面容。 不过从有些人的胡子和脸部皱纹来看,年纪大的似乎不少。 逃生之路被全面切断,也被全面包围了,黑牡丹和段虎的内心满是紧张和忐忑,说一点都不害怕的话,那是假的。 一只飞禽上飘下一人,落在了他们的对面,审视着二人的容貌。 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二人一看就知道没有易容。 很明显,无论是黑牡丹的肤色和姿色都与管芳仪不符,而段虎的年纪也明显与牛有道不符,年纪明显比牛有道大多了,不可能是牛有道。 黑牡丹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追着我们不放?” “你们不是牛有道和管芳仪,假冒他们是要引开我们,说,牛有道去哪了?”那人发出沉闷声音询问。 黑牡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敢嘴硬!”那人翻手就是一掌,一道如桌面大的、泛着青光的掌影,狂轰而出! 二人大惊,避无可避,对方一出手,二人便知对方的实力压根不是她们能抵抗的。 但二人在修行界联手闯荡多年,也算是配合默契。 黑牡丹立刻拼尽全部修为,双掌迸发而出抵御。 段虎双掌立刻拍在了黑牡丹的后背,拼尽一身修为为黑牡丹提供法力支援,以抵御对方的攻击。 轰!青光掌影一掌攻破两人的联手防御。 黑牡丹双臂甩开,能听见骨骼寸断的声音,口中仰天“噗”出一口鲜血。 砰!震的弹出的黑牡丹撞上段虎,后者亦“噗”出一口血来,不过大部分攻击威力被黑牡丹给承受了,段虎显然要好的多。 两条人影被一掌震飞,掉落进了峡谷内,先后啪啪砸落在峡谷中的激流内。 在峡谷内来回穿梭的飞禽掠来,一人飞身而落,翻手就是一颗夜明珠,钻进了水中,追拿二人! 而一入水的段虎立刻抱了几乎失去了动力的黑牡丹,拼命往水底下钻,顺着激流快速前行,他深知这条河流也许是二人唯一脱身的希望。 身后似乎有光芒闪现追来,段虎慌了。 惊慌失措之下,能察觉到的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这是求生的本能,手划到一个不知是洞口还是石壁缺口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钻进去的小口子。段虎也管不了那么多,单臂夹着黑牡丹就把黑牡丹给推了进去。 见黑牡丹能轻易推进去,说明里面还有空间,他自己也钻了进去。 一钻进去后,才发现是个水洞,不知里面的空间有多大,立刻搂着黑牡丹贴在了里面一动不敢动,一手捂住黑牡丹的嘴,不让她口鼻中的血腥味再往外冒。 洞外有光芒闪过离去后,段虎一只虚踩的脚往后探了探,又发现一个小洞口。 一开始,他并没有理会这个小洞口,抱着黑牡丹往里面更大的空间游去,两人很快浮出了水面,里面空间不知多大。 他本想抱着黑牡丹上岸,可想了想,居然又潜回了水里,找到之前洞口边上的那个洞口,略作探寻,发现里面空间也只能容纳三四人的样子。将黑牡丹塞了进去,孤身从水洞内抱了块大石头过来,自己也钻进去之际,拖着大石头堵住了小小洞口。 激流水面绽放夜明珠的光芒,一人露出水面摇晃了一下夜明珠,之后又钻进了水中。 上空立刻有十人飞身而下,一个个摸出了夜明珠钻进了水里,立见激流底下有光芒分上下游探寻而去。 两只飞禽各载一人在河流上方来回穿梭巡视。 上空还有两只各载一人的在山间到处巡视。 那动手的黑袍人就站在山崖上,边上站着一只飞禽。 有人发现了段虎藏身的洞口,拿着夜明珠钻了进去。 就躲在洞口边上小洞内的段虎立刻高度紧张了起来,他能看到封堵小洞口的石头缝隙里渗透进来的光芒。 然而他情急之下做出的机智决断是正确的,来人忽视了洞口,钻进了洞内后,错过了一旁角落里的大石头,进入了里面到处施法查看,就是没料到进洞的入口处藏有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黑牡丹一开始就选中九道川为逃生方向是明知的。 来人进入里面浮出了水面,上了水岸,举着夜明珠把几十丈深的地下空间都给查探了一遍,洞内相连的大大小小洞窟都没有放过。 彻底检查了一遍,不见有人,来人方回了水中,又潜出了洞,钻进了外面湍急的河流中继续搜寻其他地方。 躲在小洞内的段虎见到了光芒在外面一闪而过。 知道人应该是出去了,可他还是不敢妄动,继续躲着。 直到感觉怀里昏迷中的黑牡丹快要断气了,他才不得不冒险小心翼翼着推开了封堵的石头,拉着黑牡丹钻了出去,潜入了洞内,抱着黑牡丹上了水岸。 施法控制两人身上的滴水,往里面闯,又在里面找了个空间一起藏了进去,这才对黑牡丹展开了急救…… 第三六四章 船,道爷在等我们! “呜……” 山崖上的黑袍人忽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荡山川,一旁的大型飞禽惊的“咕”了声。 不一会儿,沿激流上下游搜寻的人纷纷冒出,纷纷朝这里飞掠而来,飞禽上的人也从上空飞落。 十五人集中在了一块。 发出长啸的黑袍人问:“找到没有?” 一人回:“这里地势复杂,下面许多地方被水流侵蚀出了不少的窟窿,找起来很麻烦。” 黑袍人:“倒是我失算了。” 有点后悔将两人打落了下去,谁没事也不会跑这地方来,谁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形,若早知是这地形,他哪会出手将人给打下去,现在倒成了自寻麻烦。 见诸人都在那摇头,表示没发现,黑袍人道:“这两个人不是重点,重点是牛有道,我们若为这么两个人全部耗在这里,那才真是上了牛有道的当。离海边不远了,再这样耗着,牛有道要跑得没影了。” 一人问:“这两人可能知道牛有道的下落,就这样放过?” 黑袍人:“留一组在这里继续搜寻,其他人重点搜寻牛有道的踪迹,不能全部耗在这里。” 此话言之有理,其他人也没反对,遂留下了一组,其余四组跳上坐骑迅速飞离。 目送同伴消失在了夜空,剩下的三人略做分配,两人飞身而去,接上之前搜寻的点继续,另一人驾驭飞禽在上空俯视搜查。 殊不知段虎所藏身的位置就在他们下方不远处,然而他们认为下面已经搜过了,不认为还有再搜的必要。 此时身在洞窟中的段虎却急得不行,黑牡丹结结实实挨了那高手一掌,伤的太重了,体内许多部位已经是经脉寸断,五脏六腑也遭受了重创。 急救之下,从昏迷中醒来的黑牡丹连呛出几口血来。 段虎摸出伤药,纳入她嘴中,施法助其咽下,又施法帮她炼化。 然而黑牡丹真的伤的太重了,一般的伤药根本没什么效果,现在需要的是续命灵丹。 “不行,大姐,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段虎伸手要把人抱起。 黑牡丹发出一声痛苦闷哼,艰难摇头道:“不行,他们肯定还在外面找我们,现在不能出去。” “可你的伤真的不能再拖了!”段虎快急哭了。 黑牡丹虚弱道:“那些人的实力太强了,我们出去根本无法逃脱,一旦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就会给道爷造成巨大麻烦。” 段虎:“你是道爷的女人,道爷能理解的,道爷也不想看到你出事的,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道爷交代啊!” “道爷的女人…”黑牡丹嘀咕了一声,笑了,看来大家都误会了,不过这个误会对她来说,真的很美好。“段虎,你听我说,外面的人很有可能是晓月阁的人,这阵容也应该是晓月阁的人。晓月阁的人一向重保密,我们一旦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是不会留活口的,到时候咱们两个都活不了,对他们抱希望是自欺欺人,而且还会给道爷惹来大麻烦,晓月阁让人开口的手段你也听说过。避过风头,咱们两个至少还能活下一个,保住了道爷,吴三两、雷宗康才有奔头。段虎,你做的很好,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脱身,你已经尽力……” 天亮了。 船依然在海面飘荡着,杵剑身前的牛有道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船舷边上,看着海岸线方向。 一向嘴不饶人的管芳仪也闭嘴了,她也知道,时间越拖意味着离开的两人遇险的可能性更大,这个时候再管不住嘴的话,那是给自己找刺激。 公孙布不时看看海岸线方向,又不时看看牛有道屹立的背影,风尘仆仆的背影来不及洗涮。 抬头看看天色,欲言又止,天亮了要不要开船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靠在船舱门口的陆离君抱臂胸前,静静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直到旭日跳出了地平线,绽露出无限金光,公孙布才上前走到了牛有道身后,“道爷,天亮了,要不要按黑牡丹说的先走?” 牛有道面无表情,沉声道:“等!” 对他来说,黑牡丹和段虎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没事,要么遇险了。 等到这个时候,两人还没回来,也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遇险,要么去了沈秋所去的地方等他们来碰头。 若是后一个结果,再多等一等也没什么。 若是遇险了,他相信若真是晓月阁的人抓到了他们两个不会急着杀掉,要逼问两人有关他的下落,传闻没有晓月阁苦神丹撬不开的嘴巴。 晓月阁撬开两人嘴巴后,必然要带两人来核实。 他还在,就还有和晓月阁周旋的余地,他手上有周旋的底牌,还有救下两人的机会。 他若不在,若不在乎两人的死活跑了,那黑牡丹和段虎的处境就真的是危险了,利用价值低了,对方就有杀掉两人的可能。 眼下,黑牡丹和段虎若真落在了晓月阁的手上,也只有他有那可能救他们两个。 然而目前究竟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正因为情况不明,才是最难熬的,知道了情况他才有下手的方向…… 二十一人从天而降,落在了海岸边,一字排开站着,一个个蒙在黑斗篷里,七只大型飞禽在上空盘旋,阳光普照。 没多久,又有三只飞来,共十只盘旋在空中,飞落下来的九人加入了一字排开的阵容。 “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 “人家明显就是要走海路脱身,已经这个时辰了,这么点距离,他爬都爬到海里去了,不可能还在陆地上。” “茫茫大海怎么找?咱们这身份,总不能把海上所有来往船只都拦下来检查一遍吧?没有目标去向,咱们这点人手,在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跑断腿也没用。再说了,人家也未必在船上。” “就算在船上也没用,那小贼不时刻保持警惕才怪了,只怕咱们一露面还未接近、还未发现他,他人就往海里钻了。” “唉!再找下去也没意义了,继续大张旗鼓下去,会惊动其他势力,传消息回去上报情况吧!” “大老远赶来,兴师动众,就弄出这么个结果?” “是我们来晚了!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搞的,人都快跑到海边了,才让我们赶来帮忙拦截。” “还有那个被火烧了的牧场,把这个区域的人手给吸引了过去,却又提前走漏了风声。好嘛,人手集中过去了,却搞出个打草惊蛇,把他给惊跑了,结果后方一片空白,任由他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连个拦的人都没有,上面在搞什么鬼?” “肯定事出有因,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走吧!” 十只大型飞禽俯冲下来,接了弹空而起的三十人,迅速振翅离去…… 度日如年不足以形容段虎此时的心情,对段虎来说,分分刻刻都是无尽煎熬。 黑牡丹伤成这样,他就守在黑牡丹的身边,眼睁睁看着黑牡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回想大家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黑暗中,反反复复不知哭了多少次。 黑牡丹让他等,等到敌人离去了才能出去,等的越久越好,否则不但救不了她,两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拽着他衣角不让轻举妄动的手似乎松开了,段虎伸手一摸,黑牡丹的五指果然无力松开了。 “大姐!”段虎紧张了一声。 黑牡丹没有回应,段虎迅速检查,发现黑牡丹已经昏迷了过去。 段虎牙一咬,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豁出去了,迅速闪身离去,又钻入了水中,摸了出去,潜入了激流中。 在河道角落浮出脑袋来,他才确认天已经大亮。 看看四周没什么动静,迅速攀爬到了山崖上,在崖边伸出脑袋探了探四周,最终站在了山崖上放眼四周,阳光高照。 哪里还有搜寻他们的人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段虎懊恼得直跺脚,早就该出来探探情况才对的,恨自己不知道浪费了黑牡丹多少的生机。 他一转身,又直接跳下了山崖,很快从水中把黑牡丹给弄了出来。 爬到山顶,将黑牡丹背在了身后,黑牡丹两只胳膊已寸断,无力晃荡着。 段虎又急了,带着黑牡丹出来后,他才意识到,不知该往哪去! 船说好了天亮就出发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去沈秋碰头的那个地方?根本不现实,黑牡丹哪能坚持到那个地方去。 现在能去哪?茫茫草原去哪才能找到救黑牡丹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阳光的刺激,黑牡丹略睁了睁眼,醒了,等了一会儿,她似乎察觉到了段虎的心思,虚弱道:“船,道爷在等我们!” 段虎不知她何以断定道爷还在等他们,他现在找不到出路,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是听了她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背着她快速朝海边而去。 一路上,黑牡丹口鼻不时涌出鲜血,淌在段虎的肩头…… 第三六五章 碧波无边 太阳当空高挂,已经略西偏,船还在那片海域来回,牛有道还杵剑站在船舷边。 “道爷!你看!” 船上的公孙布突然发出惊呼,挥手指向海面。 牛有道已经看到了,瞳孔骤缩,盯着海面飞驰而来的重叠人影。 略近前,看清是段虎背着人,公孙布一惊,立刻闪身而出,飞去接应。 管芳仪偏头看了眼屹立不动的牛有道,注意到他的脸颊狠狠紧绷着,扶着剑柄的手明显在用力紧抓,手指骨节用力捏得发白! 尽管如此,牛有道的目光还在扫视海岸线一带警惕着。 情绪明明激动的不行,还能保持这份冷静,令管芳仪心中忍不住暗啐一声,有够变态的! 段虎很累,法力几乎消耗殆尽,咬着牙,拼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这里。 见到了船还在,见到了公孙布来迎,见到了站在船舷的牛有道。 大姐的猜测没错,船没走,道爷果然还在等他们! 都这个时辰了,他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可道爷真的还在等他们! 明知有人在搜捕,还在这里等着,这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的! 段虎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咧着嘴,颤抖着下巴,心情之激动,难以复加。 他背着黑牡丹已经飞掠不动了,起落的距离很短,最后几近在海面上跑着。 公孙布闪来,一把搀扶住了他,看了眼他背后脸色惨白处在昏迷中的黑牡丹,神情一肃,赶紧拖着两人快速回船。 三人一上船,公孙布立马上手帮忙放下了昏迷中的黑牡丹,让黑牡丹平躺下了。 段虎几乎累瘫了,没了扶持,一屁股跌坐下了,在那一脸泪水的嗷嗷痛哭,“道爷,救救她,道爷,救救她……” 不用他说,几乎同时几只手都伸向了黑牡丹,查看她的伤势,连管芳仪也没忍住。 “警戒!开船!”牛有道抬眼朝公孙布喝了声。 公孙布立刻缩回了手,站了起来,警惕着四周。 他明白牛有道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两人这样回来,很容易被人给盯梢跟上。 他同时对盯着这边观望的陆离君打了个手势,示意出发! 陆离君转身进了船舱内。 很快,大船转向调头,加快了速度,乘风破浪而去! 管芳仪脸色凝重,放在黑牡丹身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慢慢站了起来,盯着昏迷中的黑牡丹,心中暗叹一声,这女人没救了! 牛有道脸色很难看,突然猛抬头,怒喝:“谁有续命灵丹?谁有续命灵丹?” 没人吭声,只有段虎的哽咽自责声。 牛有道骤然盯向旁站的管芳仪,“你在齐京小心自保,做掮客又牵线搭桥帮人买卖过许多东西,遇上需要的好东西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一定不会错过,你身上一定有上好的伤药是不是?” 管芳仪叹道:“不错,我有‘天济丹’,按理说对她这种伤应该有效,可她的伤势拖的太久了,肌体生机基本已经耗尽,加之她经脉寸断,五脏六腑具损,炼化的药效根本无法通过脉络正常传导,难以通达体躯发挥出作用来。你觉得她的身体还能等到天济丹的药效修复她的经脉后再对肌体发挥药效吗?她的伤拖的太久了,救不了的,现在只凭一口真气吊着,没必要再让她承受药效的痛苦!” 牛有道厉声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了?拿来!”半蹲半跪在那伸手索取。 管芳仪两眼一瞪,“老娘花重金买的东西,给不给全凭自愿,你凶什么凶?老娘为她好,一片好心,你眼瞎啊!” 牛有道再次伸手,怒道:“多少钱我都翻倍给你,立刻给我拿来!” “妈的,搞得老娘欠你的似的!”管芳仪嘴上愤愤不平,不过还是拉下斜背在身后的包裹,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蜡丸,递出之时,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黑牡丹的脸上,愣了一下。 牛有道立刻低头一看。 也许是被他刚才的大嗓门给吵醒了,黑牡丹一双显得无力而柔弱的眼睛,黯淡无神地看着他,却略带微微笑意。 时隔这么久,又见到他了,她就知道他不会扔下她不管的。 她被段虎从水下带出时,看到太阳所在位置,就知道早已过了开船的时间。 可她知道,只要道爷顺利回到了船上,知道她不在了一定会等她的,她没看错人,真的在等她! 牛有道刚才为了她的着急和愤怒,她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道爷,我没跟错人。”黑牡丹柔弱微笑着,轻轻发声,脸色惨白。 这一句没跟错人,令管芳仪嘴角用力抿了下,斜了牛有道一眼,手上蜡丸忽用力拍到了牛有道的手上。 而黑牡丹一说话,嘴角又有血迹渗出。 牛有道迅速捏破了蜡丸,里面露出一颗鲜红的药丸,沁人心脾的香气如幽若浮漫。 二话不说,牛有道迅速将天济丹纳入她的嘴里,然后施法助她下咽,又迅速施法帮她炼化。 药效快速催发,体内处处是内伤,触及药效,令黑牡丹脸颊出现苦楚神色。 “忍忍就过去了。”牛有道柔声安慰。 管芳仪却是直翻白眼,还是头回见这家伙对人说话这么温柔。 耳畔听到熟悉的哭声,黑牡丹双眼无力一睁一开,“段虎,不要哭…” 段虎迅速爬了过来,哽咽道:“大姐,对不起,是我没用。” 黑牡丹:“不要哭,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从没这么开心过。” 段虎脑门抵在甲板上,闷声哭泣。 “道爷…” “不要说话,不要浪费精力,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牛有道双手在袖子里用力握了握拳,尽管他很想救她,也逼着管芳仪拿出了天济丹,可最终的救治结果会如何,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船开了吗?”黑牡丹问了声,似乎想抬头看看。 牛有道伸出双手,将她从甲板上抱了起来,将她抱到了船头。 抱着她坐在了船头,一起看大船乘风破浪,一路向前,一路有风吹来,碧波浪涛无边无际。 段虎依然在那伏地哽咽。 公孙布警戒四周之余,不时回头看看船头衣衫猎猎的两人。 陆离君躲在船舱门口的阴影处,抱臂倚墙,也看着船头的两人。 手上提了个包裹晃荡的管芳仪东张西望,似乎有些无聊,最后俯身捡起了牛有道扔在甲板上不管的佩剑,慢慢走到了船头,坐在了船舷上,貌似看风景,却不时偷瞄牛有道和黑牡丹。 看着海景,目光渐渐涣散的黑牡丹呢喃道:“在海上飘了这么久,才知道真好。道爷,你喜欢过我吗?” 尾音近乎于无。 抱着她的牛有道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等了一阵的管芳仪,屁股左右挪了挪,干咳一声道:“你聋子啊,她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牛有道还是没有吭声,依旧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而黑牡丹也没有了反应。 管芳仪突然心弦一颤,猛然起身,上前探头一看,才发现黑牡丹的双眼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管芳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偏头看向远方,眼眶红了! 船头上三人,一个抱着,一个被抱着,一个站着。 一直到太阳西下,牛有道突然铿锵有力道:“段虎!” 红着眼的段虎来到,“道爷!” 牛有道依然平静,抱着人坐那不动,背对着淡淡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里一开始接到你那边的传讯……”段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事情的详细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后,牛有道盯着辽阔大海问道:“看来还真是晓月阁的人!” 段虎:“我不确定,但大姐说应该是晓月阁!” “晓月阁果然名不虚传!”牛有道波澜不惊地夸赞了一句。 管芳仪瞥了一眼,发现他的态度平静到有些不可思议…… 皓月当空。 扶芳园深处,琴声幽幽,韵味旷达沧桑。 苍玉独坐琴台,十指起落抚弦,目不看琴,盯着前方,似乎在边弹琴边想着什么问题。 弟子独孤静快步来到,俯身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什么。 当!琴弦一声脆响,崩断。 苍玉低头看向了琴。 独孤静目光外瞟了眼,神情一肃,迅速侧站到了一旁垂首。 苍玉抬眼看去,只见两名上了年纪的奴婢挑着灯笼,陪着一名貌美贵妇人从竹林小径中走来。 苍玉亦迅速起身离开了琴台,恭恭敬敬拱手行礼,“娘娘!” 贵妇人明眸目光扫过那张断了弦的琴,幽叹道:“国师有心事?” 苍玉略欠身道:“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 贵妇人招手,奴婢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了台子上,贵妇人道:“国师操劳,我亲手煮了点汤,不要嫌弃。” 苍玉道:“不敢!” 贵妇人转身看向夜空皓月,幽幽道:“秦时明月,今夕辉照何人天下?” 苍玉:“人心所在,自有一番天地!” “你不累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累了!” 贵妇人扔下话转身而去。 苍玉负手,踱步到凭栏处,独孤静慢慢走到他身边,师徒二人目送离去的背影…… 第三六六章 带她回家 齐京皇宫大内,朝堂外的广场上,车拉、马拽的礼物排了长长一列,都是呼延家送来的聘礼。 皇帝、皇后一起露面,绕着长长的礼车转了一圈,昊云图一脸笑容,看得出很高兴也很满意。 皇后手上拿着礼单看过后,略皱了皱眉,“陛下,有句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说。”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勉强。”昊云图伸手拍了拍一辆马车上的箱子。 可皇后还是说了,“呼延家有些无礼。” 随行在旁的步寻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她。 昊云图略怔,回头问:“怎讲?” 皇后捧着礼单道:“不是臣妾嫌这礼轻了,只是咱们的女儿好歹是长公主,又是下嫁他们呼延家,可这礼单臣妾仔细看了下,看似东西不少,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恐怕还不如一些大户人家的聘礼。臣妾不是贪财,只是这呼延家难道连做个样子也不肯吗?莫非觉得委屈了他们家不成?” “你想多了,呼延家的家底子寡人比你清楚,还真不见得比得上一般的大户人家。”昊云图嘴上说着,不过还是伸手拿了礼单过来瞅瞅,正因为知道呼延家的家底子,所以才想看看呼延家的诚意。 目光在礼单名目上挪动,落在不起眼的最后一项上顿了顿,微微颔首,指着问:“皇后,你可知这把刀的来历?” 皇后伸头来看,“朝阳刀?不是武将家随礼的礼刀吗?莫非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妇人之见!此刀哪是你眼里的大户人家聘礼能比的?”昊云图挥手指向皇宫,“此刀足抵寡人的整座皇宫!” “……”皇后惊疑不定。 昊云图:“步寻,刀来!” “是!”步寻转身而去。 很快,两名太监抬了根长刀来,刀上有累累划痕,看着并不起眼的长刀,上面绑着的红绸花证明的确是聘礼! 昊云图单手擒刀,咚!大刀尾锭杵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刀身上的痕迹,徐徐道:“当年,呼延无恨不过只是一个率领三千人马的边军小将,恰逢晋国瞒天过海突然入侵攻打,边军告急,本国援军一时无法及时赶到。呼延无恨用计诱出敌军主帅身边大部分护卫修士,后又掘开河提放大水一举将敌方大军冲溃,又趁敌军后撤之际,在若干修士的配合下,亲率一千骑兵追袭数十里,冲进敌方数万疲惫残兵之中,亲手阵斩了敌军主帅,晋国上将军田子信!此战,以寡击众,扬我国威,而晋国三十万大军崩溃,也令晋国元气大伤,此后多年无力再犯!” 长刀一挥,刀锋横在了皇后面前,吓的皇后连忙后退几步。 “斩下田子信首级的,正是此刀!呼延无恨一战成名,先皇亲自召见,亲手要了他手中这口刀,在数十万大军前舞刀助兴,并夸赞,此乃镇国宝刀!并当场下旨重赏,授命呼延无恨组建骁骑军,今天的骁骑军就是这么来的!皇后啊,为我大齐冲锋陷阵、阻挡外敌、斩杀敌酋的宝刀,岂是那些大户人家的聘礼能比的?没有这把刀,多少个大户人家得家破人亡?一万个大户人家的聘礼也比不了啊!这可是呼延家的传家宝,连传家宝都拿出来当聘礼了,这才是真正的诚意,你还嫌礼轻了?” 皇后一时之间的确不知此中详情,顿时尴尬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眼皮子浅了!” 立刀身前,看着眼前的大刀,昊云图问:“步寻,上将军岂可无刀?” 步寻一愣,不知什么意思,也不知该怎么回,等他后话。 昊云图斜他一眼,“上将军以镇国宝刀为聘礼,寡人当有回赠!召集能工巧匠,寡人要打造一口天下第一宝刀赠给上将军,君臣永不相负!” “是!”步寻应下,也接了对方递来的大刀,转给身后的太监,让收好。 离开聘礼车队时,皇后又问:“陛下,您还是抽空去看下青青吧,闹得厉害,臣妾也劝不了!” 昊云图:“那就继续劝,寡人连呼延家的聘礼都收了,不容悔改。有些事情能容她胡闹,有些事由不得她,寡人不希望大婚那天闹出什么笑话来!皇后啊,你管着后宫,要尽力。享着皇后的福,就要承担皇后的责任和义务,你若是不愿承担这个责任,可以告诉寡人!” 这轻描淡写的话,却让皇后心里一哆嗦,牵强笑道:“臣妾知道了,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好了,寡人还有事,婚事的具体事宜找步寻商量。”昊云图扔下话走了。 步寻对皇后欠了欠身,也跟着离开了。 途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太监现身等候在某个路口,正是当初抓令狐秋的太监。 步寻稍作停留,听他低声禀报一阵后,又回复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再次快步追上昊云图,跟在边上禀报道:“陛下,牛有道没有遵命回京,而是跑了,现在应该离开了齐国。” 昊云图一怔,停步转身,问:“怎么回事?” 步寻苦笑:“西边牧场的一个点,校事台的人把牛有道拦下了,他起先还好好的,谁想天一黑,他突然一把火将牧场给烧了,趁着制造的混乱连夜溜了,去向不明。” 昊云图嘴角抽了一下,牛有道跑了是小事,他答应了玉苍先生的事没办好,有点丢脸,虽然对方未必会追究什么。可多少还是有些奇怪道:“带着战马一起跑了?” 这边给牛有道下旨,将一境外修士呼来喝去也知道有些不近情理,让他回来,也是有所倚仗的,牛有道此来就是冲战马来的,只要扣住牛有道的战马,牛有道自然就得乖乖听话。 步寻也有点奇怪:“他好像压根就没在战马的事上花心思,最近各地牧场的马匹也没什么其他不在掌控中的大量流失。” 昊云图:“他不是冲战马来的吗?” 步寻:“按理说应该是冲战马来的。目前的情况看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早就悄悄暗中积少成多准备好了一批战马,可这么大批量的战马储备期间的喂养很难瞒过校事台各地的眼线,成千上万马匹不是一小块草地能管够的,需要大区域放牧。暗中大量囤积草料的话,除非他很早以前就在准备,否则骤然囤积也难不被察觉。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躲起来了,压根没离开,还在为战马的事做准备。” 昊云图:“他跑什么?” 步寻:“他最近的行为有点蹊跷,联系令狐秋晓月阁的身份,不知会不会和晓月阁有关?令狐秋这个晓月阁的人呆在牛有道的身边又是什么意图?令狐秋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而令狐秋不见到牛有道死活不肯开口,老奴考虑要不要对他用他自己的苦神丹。” 说到晓月阁,昊云图问:“三大派那些被杀的弟子有眉目了吗?” 步寻:“还是那样,只找到了尸体和遗物,全部被灭口,连随行金翅都没放过,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十五名弟子不说,仅凭三只飞禽暴毙,三大派就损失不小!” 星空夜海,船只在浪涛中奋进。 管芳仪敲开了牛有道的客房,入内一看,牛有道负手站在窗前眺望大海,一旁的榻上,黑牡丹的遗体还在静静躺那。 有些话管芳仪不知当不当说,然而已经几天了,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 “道爷!”管芳仪俏皮地调侃了一声,她本就很少正儿八经地称呼他为道爷。 牛有道没有回头,问:“什么事,说!” 站在遗体前看了看,管芳仪叹道:“我说道爷,牡丹姑娘的事,我知道你很难过…” 牛有道一口打断,“我难过什么?” 管芳仪:“你不难过吗?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喜怒哀乐,说难过没人笑话你。” 牛有道摇头:“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生离死别的事情见的多了,早就习惯了,我不难过,难过也没意义,如果非要说难过,也许我有难过吧。” “行,难不难过的问题咱们不讨论了,只是这回青山郡的路途太过遥远,还不知道要在海上漂多久,牡丹姑娘一直这样放着也不是个办法。” “你想说什么?” “牡丹姑娘临终前也说了,在海上飘着也挺好的,她也挺喜欢的,你是不是考虑满足一下她的愿望,把碧波大海当做归宿也未必是坏事。” 她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其实就是让牛有道把黑牡丹给海葬了,有些事情要面对现实的,这么远的距离,尸体会那啥的,到时候多恶心,说穿了就不好听了。 牛有道转过了身,走到榻前,盯着黑牡丹安静的遗容,平静道:“你错了,她不喜欢在海上飘着,她这一生几乎一直在飘着,跟了我以后,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家,青山郡就是她的家!生前飘着,死后哪能还让她飘着,我要带她回家,谁也别拦我,谁也拦不住我,我要带她回去,带她回家!” 管芳仪凝视着他,咬了咬唇,对方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竟无力再说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闷声低头离开了。 而牛有道坐在了榻旁,单掌轻轻摁在了黑牡丹的胸口,乾坤诀施展之下,黑牡丹遗容的脸颊上隐有寒霜浮现,却依然安详,保持着离开时的安详面容…… 第三六七章 漩涡 船舱出来,牛有道招呼上了公孙布,走向船头,却见船头顶着满天繁星蜷腿半倚半坐着一人,看着无边无际的星海愣愣出神,正是管芳仪,裙袂飘飘。 牛有道没想到她在这。 听到动静,管芳仪回头看了眼,突兀问出一句,“我的家在哪?” 牛有道没回答她这个问题,问公孙布:“船队上那些人的身份查清了吗?是晓月阁的人吗?” 公孙布:“没人承认自己是晓月阁的人,不过明面上的身份背景都各不相同,很复杂。敢组织一群背景复杂的人干这事,不排除是用来掩饰晓月阁身份的。” 牛有道:“不肯说就别跟这些虾米浪费时间了,留着还浪费补给,传令各船队,全部砍了!” “呃…”公孙布一怔,问:“三百个人全部杀吗?要不要留一些回头仔细盘查一下,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 牛有道:“若真是晓月阁的人,晓月阁存在这么多年能不露底,必然有一套防范措施。我们现在不宜有什么动作,等到他们发现船队被劫,这些人的上线都会被切断,留着没什么用,全部砍了,给黑牡丹送行!” 最后一句,让公孙布不再迟疑,拱手道:“是!” 牛有道又补了一句,“不要让尸体在海上飘着暴露什么,全部剁成肉酱喂鱼!让段虎过来见我。” 三百人全部剁成肉酱?管芳仪嘴角抽了一下,又扭头看来。 “是!”公孙布应下离去。 没多久,段虎过来了,这几天他的情绪很低落。 牛有道:“段虎,虽说人死如灯灭,但世间难免留遗憾,有些是是非非还是要了结的。她活着的时候,有些伤心事她不愿多说,我也就没有多问。黑牡丹的前夫,那个抛弃了黑牡丹跑去享福的男人。还有,黑牡丹曾跟我说过一件事,说她曾沦为过某个男人的玩物,遭受过不堪回首的莫大屈辱,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事你应该知情。告诉我,这两个人是谁、在哪?” 垂首中的段虎慢慢抬头,看着他屹立船头面对星辰大海的背影…… 夜幕下的湖中,一条船自由飘荡,船内不见灯火。 珠帘半卷,借着月光能看到坐在窗前的秦眠,端着茶盏慢品。 湖水中泛起涟漪,一条人影钻上船,摸黑进了船舱,轻轻坐在了秦眠的对面,正是魏除! 秦眠执壶,为他倒了杯茶。 魏除谢过。 秦眠问:“金王、玉王那边都交接好了吗?” “都交接清楚了。”魏除点头,身子略前倾道:“我不明白,我在这边好好的,把我换离合适吗?” 秦眠:“将你换离自然有原因,这次是阁主亲自点了你的名,要将你调用到他的身边,我估计阁主对这边将要有什么动作,身边需要你这个知情的人好做决断。” 魏除惊讶道:“调我到阁主身边?” 秦眠点头,“你今后就是阁主身边的人了,你我相交多年,我自认这些年没有什么对不住魏兄的地方,还望魏兄今后在阁主身边帮我多多美言。” “言重了,言重了。”魏除立刻谦虚几声,脸上却有难以掩饰的兴奋,不过很快又露出几许为难神色,端了茶慢慢喝了几口,问:“什么行动,会不会伤及我妹妹和玉王?” 秦眠:“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也不知道。真要有什么行动的话,你到了阁主身边,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也不需要问我。” 魏除想想也。 “那两位王爷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别让后接手的人难做。” “也没什么,一些重要事项我都上报过,还有一些家长里短的,接手的人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月下,船内,两人面对面详聊。 聊着聊着,魏除忽隐隐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麻,鼻孔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出,抬手抹了下,手指上满是血迹。 魏除一惊,猛然站起,指向对面,“你…”身子一阵摇晃。 哗啦!碰翻了椅子,踉跄着朝外跑去,身体发麻,跌跌撞撞,难以保持平衡。 还没跑出船舱,身子一僵,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心窝,一截锋芒从自己心窝穿出,鲜血滴滴答答。 “为什么?”魏除一脸苦楚,艰难问道。 他做梦都没想到秦眠居然会对他下杀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只要他小心谨慎点,动谁都不可能动到他头上,按理说他应该是被极力保护的对象才对。 “魏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想这样做,可上面说了,你太重要了,重要到了不许有任何失误,一丝一毫都不许有,所以你不能再在这个世界露面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你彻底消失。”秦眠在他身后低声耳语几句,退开拔剑。 魏除应声倒在了地上,抽搐着盯着俯视着的秦眠,不明白,他还是想不明白。 因为他不知道令狐秋是晓月阁的人,也不知道让他假死和令狐秋有关,在牛有道的逼迫下,晓月阁高层做出的决定出现了漏洞,如今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只能拿他的命来堵漏。 而居高临下的秦眠却是知道其中因果的,牛有道很有可能已经逃出了齐国,不能在齐国杀掉牛有道,就只能是杀掉魏除以绝后患…… 白云间,苏照的闺房。 袁罡打量着,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苏照的闺房,第一次是他主动,这次是苏照主动邀他来的。 和第一次不一样,这次的房间似乎经过精心的装点,东西摆放更整齐了,还多了几盆鲜花点缀,似乎还洒上了什么香味。 两人一同在这屋里,很容易让人想起上回的事,苏照脸颊不禁发烫,霞飞双颊,伸手示意道:“坐吧!” 袁罡没坐,问:“有事吗?” “没什么事。”苏照低低一声。 “豆腐馆那边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袁罡转身就走,又顿步。 苏照已经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带了几分羞涩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袁罡静默了一会儿,“上次的事,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说了是我自愿的。” “我还是回去吧,让人看到不好。” “我们的关系,这院里的人,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不会让他知道,不用担心什么。” 袁罡眉头动了一下,苏照的身份他清楚明白,否则他那次也不会一头撞进来对她那样,牛有道查明苏照身份后担心他出事,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 所谓的能知道的都知道了,让他明白了,晓月阁已经知道了、接纳了他。如同他一开始的糊涂想法,他想这样打入晓月阁,真的做到了。尽管他很痛恨自己这种做法,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但当时头脑发热之下,不该做的已经做了。 见他久久不语,苏照又道:“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不合适?你们男人的想法我懂,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从这里脱身的,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 呓语间,这男人身上的气息让她有些着迷,也有些动情,情不自禁。 将他拉转了身,四目相对,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昂头,慢慢吻住了他的唇…… 踏着月色归来,秦眠来到了苏照的闺房外,结果屋内的动静让她欲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转身离开了。 天色破晓时分,一夜春宵,在此过了一夜的袁罡从苏照屋内出来了。 快到后门口时,又被横里踱步而出的秦眠拦下了。 袁罡止步,侧对的秦眠淡淡道:“谈谈吧。”说罢朝僻静角落走去。 袁罡默了一下,跟上了。 两人进了一间阁楼内,转身相对,秦眠问:“东家可不是前面的那些姑娘,这个你应该懂,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吧?” 袁罡不吭声,一时糊涂,一脚走错,他现在也两难了。 等了半晌没反应,秦眠摸出了一颗蜡丸递给他,“我上次给你喂了毒药,东家还不知道。在这白云间,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也是为了东家好。我警告你,不要干对不起东家的事,否则我不饶你,你体内还有余毒,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将它服下……” 呼延上将军府,呼延无恨站在阁楼上,凭栏眺望府内一角,一座庭院正在修缮整理,为儿子即将来到的大婚做准备。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儿子一旦娶了长公主,许多事情呼延家怕是要身不由己了,想在某些事情上保持中立很难了,你就算想中立,只怕别人也不会这样想,以前一些不敢得罪他的明刀暗箭怕是要冲呼延家来了。 别的不说,譬如长公主和玉王都是皇后所出,金王这回怕是要将呼延家给恨之入骨了,你说你不会偏袒,金王能信吗?其他暗怀野心的皇子能信吗?这就是他不愿让长公主做儿媳的最大原因之一。 他相信陛下应该是明白的,但是很显然,相对于皇权的稳固,其他的对陛下来说都是次要的,真正为难的是呼延家。 查虎上了阁楼,近前道:“将军,安太平昨晚在白云间过了整整一宿。” 呼延无恨:“干了什么?” 查虎:“里面情况不明,不好进入,不清楚。” 呼延无恨:“婚期将近,请三大派再派点法师过来,从今天开始,家里人出门,身边都要有随扈法师保护。” “好!”查虎点了点头,顺着他目光看去,知道他担心什么,呼延家终究还是卷入了那个漩涡。 第三六八章 魔王纹身 对于婚事,皇宫那边更怕出意外,婚期定的很近! 婚期一天天临近,这么大的喜事,京城几乎人人皆知,有人欢喜有人忧。 百姓高兴期盼,是知道按惯例皇帝很有可能会让大家沾点光,免点税赋之类的。一些施舍点,稀的可能会换成干的,搞不好还能吃上口肉。 而对京城百官来说,看见的却是暗波汹涌,手握骁骑军兵权的呼延家和皇帝联姻了,整个朝堂的格局变了!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要嫁人了,玉王府高兴,出钱出力奉上心意,为妹妹添嫁妆,搜集珍奇。玉王府上下的下人更是高兴,水涨船高的道理都懂,都知道玉王找到了大靠山,都知道呼延无恨哪怕是不表态,玉王也已经占了三分先机,所以上上下下为长公主的婚事跑起腿来分外有劲,凡事都要最好的! 金王府,金王则砸烂了一堆东西,咒骂呼延家,貌似恨不得诛呼延家九族! 不少官员则来往穿梭进出于几位王爷家里,不断帮忙筹谋划策。有些东西没办法的,许多官员早年为了出头而攀附,等到真正上位了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后,想后悔也晚了,曾经做下的一些事情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 一些皇室也是如此,有些队站了,有些事已经做了,想改辙易弦没那么容易。 就连三大派内部,也被这婚事搞的人心浮动,不少在世俗掌握大权的官员开始频繁与三大派接触,都在为身后的人发力,更何况三大派不少弟子就在官员家里做随扈法师。 英王府依旧平静,一如往初,只是在准备一些能拿出手的贺礼。 各国使节之类的亦纷纷在准备贺礼…… 豆腐馆,高掌柜找到内院,瞅着光着上身吊抓在横杠上的袁罡,心里忍不住啧啧,这结实身板,估计上山能打虎,自己这身板是做梦都指望不上咯。 “东家。”高掌柜抬头笑着朝上拱了拱手。 抓吊在上面的袁罡垂视,“什么事?” 见他没下来的意思,高掌柜只好昂着头说了,“东家,是这样的,三少爷大婚的时候,咱们豆腐馆怕是要歇业几天。” 袁罡:“三少爷大婚,难不成还要请店里所有伙计去喝喜酒不成?” 高掌柜呵呵:“东家说笑了,三少爷和长公主大婚,东家去喝喜酒可以,咱们这些粗鄙下人和伙计哪有资格去喝公主的喜酒,能包下个馆子让大家跟着热闹一下就不错了。是这样的,将军府的意思是,三少爷大婚的时候,让咱们豆腐馆歇业三天,不对外卖了,在城中各个点为城中百姓免费供应三天的豆腐,也是为了多讨点喜庆。当然,账还是要算的,账全部记三少爷的头上,花费多少,回头从三少爷的分成中扣。东家,你看怎么样?行的话,我就去回话了。” 啪!袁罡突然手一松从上面掉了下来,落地一个摇晃。 高掌柜唉哟一声,赶紧上前扶住了,“小心点,小心点,东家你小心点。” 袁罡闭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睁开眼后,徐徐道:“行,就按将军府的意思办吧。”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回话。” “等等,你刚才说的包馆子…少三爷大婚,歇的那三天,包几个酒楼庆贺一下,让店里的伙计免费吃喝三天。对了,家里有家小的,全部叫上,酒菜要上好的,不要敷衍凑合。” “哟,东家,那可是好几百人的吃喝,吃上个三天要花不少钱的。” “从我账上扣,不要啰嗦,就这样办。” “行,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待高掌柜离去后,强忍不适的袁罡身形又是一晃,伸手扶了一旁的木桩,再次用力摇了摇头,呼吸渐渐急促,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刻让他想起了在白云间暗房内毒发时的情形。 也想起了那天秦眠给他的药丸,让他感到不适的时候就服下。 他立刻强稳住身形,快步朝自己屋里走去。 等到一进屋,身形已经稳不住了,在屋内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抽屉拉开,找到了那颗蜡丸。 正要捏开那颗蜡丸时,咚!他忽然用力捶了捶脑袋,又将蜡丸扔回了抽屉,咣一声将抽屉给关了,踉跄着后退,靠在了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晓月阁给的东西能吃吗?他不认为晓月阁能那么好心、能毫无顾忌地帮他解毒,这药定有蹊跷! 可随之而来的痛苦感,越来越强烈,让人总有瞬间要崩溃的感觉。 他双手抱头,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歪倒,蜷缩,又伸展,尽量抑制住不让自己翻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痛苦声音来,可浑身却在瑟瑟发抖,渐渐汗如雨下,两腮和眼圈都有点发青。 扛了一会儿,似乎扛不住了,在地上爬,又爬到了那张柜子前,伸手去摸那抽屉。 摸不上,够不着,抓着柜子把手,费力地爬了起来,一把拉开了那抽屉,手在抽屉里一阵乱摸,哆嗦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那颗蜡丸。 已将蜡丸拿出了抽屉,突然又松手落了回去,咣!又一把将抽屉合上了。 一丝意识告诉他,晓月阁让他吃的东西不能吃! 事实上他这次的毒发也的确有些蹊跷,一般人中了苦神丹的毒三个月才会发作一次,他这次离上次毒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嗯啊…”抽屉一推回,双手扶着柜子仰天发出沉闷而痛楚的闷哼声,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张脸疼的彻底扭曲了,那几欲将人灵魂给撕裂的痛苦,外人是无法想象的。 他双臂扶着柜子,颤抖着身躯慢慢蹲下了,蹲成了马步状,颤巍巍随时要倒,双手撑在柜子上才没倒下。 他记得每次练硬气功时,挨打的时候是感觉不到什么强烈疼痛的。 此时疼的他没有了其他选择,找不到其他办法缓解,只能是这样一试! 开始调节呼吸,呼吸声亦在断断续续颤抖,痛楚让他难以将呼吸调整成自己想要的鼻呼口吸节奏。 幸好他长久修炼的硬气功也不是白练的,有那个意识稍作调整,就带出了肌体运转功法的本能,渐渐帮他拉出了呼吸节奏。 肌体调整运转的功能一出,袁罡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犹如超高效的止疼药,只这刹那,疼痛感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就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突然浇了盆水,霎时熄灭,只剩几许余温和袅袅青烟让人回味,让人一时间还无法从那痛楚中回过神来。 肌体调整也渐渐将他的马步动作拉成了平常练习时的标准动作,扶在柜子上的双掌握成了双拳,慢慢收在了腰部。 “呼…呼……” 呼吸声渐如风箱,鼻孔开始喷出白色雾气,出去绕了一圈,又吸入了他的嘴里。 如此反复之下,腹部开始鼓起一个半球面,渐渐随着他的呼吸在腹部上下滚动,反反复复的起落。 鼻子喷出白雾,口中吸回,声如风箱,肚子上还有个球在滚动,这情形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全身上下的穴位上方出现了微小的气旋,整个人犹如带风蹲在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冥冥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加速钻进他的体内。 若是修士睁开法眼一看定然明白,加速钻入他体内的正是天地灵气! 他浑身的毛细孔开始渗出血丝,血丝之后不久,血丝慢慢变了颜色,变成了蓝色。 蓝丝从毛细孔内渗出的时间较长,于是袁罡体表肌肤上渐渐犹如糊了层蓝漆,在气旋的加速下,蓝漆形成一圈圈的纹路,圈圈对撞。 而随着这蓝血丝的出现,屋内浮现一股恶臭味! 半个时辰后,袁罡口鼻呼吸的白雾渐渐消淡,呼呼响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腹部滚动的半球也渐渐瘪了下去。 吐气开眼,马步收功,缓缓站直了身子。 疼痛感已经没有了,反而浑身舒适。 抬起双臂,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一层蓝幽幽的糊糊。 这种状况是他以前练功时从未见到过的。 拉开抽屉,看了眼里面的蜡丸,抽屉又合上了,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 转身走到了一张铜镜前,对着脸看了看,又转身回头,对照着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蓝糊糊在他体表形成了许多诡异的图案,似乎有规则,又似乎无规则,全身犹如布满了一张张鬼脸纹身,令他整个人显得狰狞吓人,配上他健壮结实的身材,犹如从地狱走出的魔王! 他刚才意识空灵,也不知道这看着吓人的图案是怎么形成的。 稍候,意识到了屋内的气味不正常,也许是刚才习惯了,此时再次鼻翼煽动闻了闻,不由皱眉,尸臭! 他曾经长期和墓穴打过交道,对尸臭味很熟悉,没错,屋内,甚至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就是尸臭味。 立刻开门而出,准备将身上进行清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毒消耗了大量身体能量,走路时感觉轻飘飘。 但是又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感觉身心轻松,身体的体重在走路时感觉负重变轻了。 体内空明的感觉讲不出什么滋味,像被清洗过掏空了一般。 这种好像体虚的感觉让他有点不习惯,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失去了力量,走到屋檐下时,腹肌一收,胸肌一绷,双臂握拳猛然扩张,鼓起浑身力道测试。 刹那间,身体躯干核心如电流般充盈出澎湃力量感抵达四肢和全身。 砰!喷薄声响起,体表的蓝糊糊瞬间全部崩飞,下身的裤子亦瞬间撕裂崩飞。 整个人赤条条站在台阶上,张开着双臂,一身爆炸性的肌肉给人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力,浑身骨节噼里啪啦如炒豆子般骤响。 第三六九章 老对手 那种雄浑而体力充盈全身的感觉,令袁罡讶异,尤其是力道由内而外产生的气爆。 许多东西他根本不懂,也没有前人对他传授什么经验,一直是自己摸索着来,所以完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当天警戒值守的手下弟兄也被那“砰”一声给惊动了,立刻跑来数人查看怎么回事。 见到老大光溜溜站在台阶上,不知什么情况。 倒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为袁罡感到羞耻,他们这种过集体生活的,一堆人脱光了在澡堂里洗澡很正常。 让几人觉得奇怪的是,老大身上皮肤怎么变得红红的了? 袁罡光着身子下了台阶,向院子里的水井走去,坐在了一张小板凳上,“帮我打水冲洗一下!” 几人立刻跑来,接连从井中打水上来,一桶又一桶,哗啦啦往他身上冲刷。 袁罡低头沉思刚才是怎么回事,任由井水瓢泼冲击。 冲洗完后,袁罡也意识到了不对,之前以为皮肤只是一时泛红,现在冰凉井水连浇之后也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 北州刺史府,邵平波步入书房内,看向了站在地图前的邵三省。 邵三省站在一张凳子上,将墙上地图上的银针拔出,往前挪了点位置后又扎在了地图上。银针所在位置,正是船队在海上的大概位置,每半天会做一次调整,若调整未能畅通,则意味着船队的行进不够顺利。 外人进到这书房,不知情的人很难注意到地图上的那枚小小银针意味着什么。 邵三省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拱手见礼,“大公子。” 邵平波盯着地图,语气凝重道:“快到韩国这边的水路入口了,照姐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可就要看我们的了。” 邵三省:“大公子放心,我们在那条水路经营多年,应该不会有问题。” 邵平波转身走回了书案后坐下,邵三省趁他还没开始处理公务,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密报给他,“秘密派去齐京的修士来了消息。” 为了避开大禅山的耳目,这边小心谨慎着花了不少心思。不小心不行,大禅山严令禁制你做的事,你还要背着大禅山去做,倘若被发现了,很不好。 “哦!”邵平波顿时来了兴趣,拿起密信打开查看,看着看着,眉头拧了起来。 密信合上后,静默了许久,方徐徐道:“牛有道在齐京闹出了这么多事,照姐居然没告诉我,照姐有事瞒着我!” 邵三省看到密信上的内容后,也意识到了这点,试着说道:“苏小姐可能还是没忍住,可能还是对牛贼出手了,飞瀑台挑战的事,依老奴看,十有八九就是苏小姐干的。” 邵平波微微点头,“牛有道由青山郡出发,一路的行踪照姐都有掌握,又途径了浩瀚沙漠,一般人不会费那么大劲盯着不放。结果牛有道一到齐京,立马就有人放出消息找他麻烦,从动机和偷偷摸摸的行事来看,除了照姐估计也很难有其他人。” 邵三省:“苏小姐也没得手,被牛贼轻易化解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这点小事岂能难住他,若能轻易得手,牛有道出着风头也活不到今天,照姐不听我安排啊!”邵平波叹了声,又打开手上密信扫了几眼,“无边阁诛卓超…飞瀑台震慑宵小、天镜湖败昆林树、扶芳园摘花,这一路扫平障碍,无人能挡,能人所不能,乃我劲敌!”脸色有些凝重。 邵三省:“还不是落在了齐国朝廷的手上,令狐秋和他都被抓了。” 邵平波:“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他的目标很明确,离开青山郡后,一路披荆斩棘,就是冲战马去的,和那个什么红娘在齐京逍遥游玩算怎么回事?咱们和他交手那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还能不知道一点么,岂是个为了女色而误正事的人。他的行为更像是在掩人耳目,或者说在等候时机!若没安全把握,他哪能在齐京逍遥游玩,怎会突然就被齐国朝廷给抓了?” 邵三省:“那您觉得是怎么回事?” 邵平波摇头,知道的情况有限,他也无法做出判断,“总之这事不对劲,凭牛有道的能力没那么容易被抓。还有,令狐秋是晓月阁的人,牛有道应该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两人在齐京结伴厮混那么久,估计是各怀鬼胎,彼此对对方都没安什么好心,令狐秋被抓,可能有问题。” 邵三省:“牛有道知道是晓月阁的人还敢动吗?” “晓月阁算个屁!那厮连冰雪阁都敢暗中下手,你觉得他有什么不敢吗?只要机会到了,他连缥缈阁也敢掀!”邵平波不屑一声,扬了扬手中密信,“立刻传讯给照姐,把我们掌握的消息告诉她,问问她,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们…不,什么都不要说,传讯给她,让她尽快亲自过来一趟,我要当面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场狂风暴雨,一场惊涛骇浪之后,风小了,浪也小了,天空的阴霾也在渐渐消淡。 管芳仪跟着牛有道出了船舱,来到湿漉漉的甲板上。 瞅着刚刚震怒过的大海,管芳仪唏嘘,“这海上天气还真是喜怒无常。” 这时,公孙布也从船舱内钻了出来,神色凝重道:“道爷,前面船队传来消息,翻了六艘船,其中四艘是装马的,人救上来了一些,关在舱里的马,基本都跟船一起沉了海底。” 牛有道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船上,船员又忙碌了起来,躲过风暴后,又把降下的风帆重新拉了起来,借助风力行船。 在外面转了一圈,牛有道又回到了船里面,五梁山弟子发送消息的船舱。 壁上挂了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上也标示出了船队原本的航向,以朱笔点上的红点,形成了一条虚线。 牛有道指着最新的红点到韩国某条河流的入海口,问:“按这上面的时间计算,到这个入海口,要多少时间?” 公孙布:“半个月的样子。” 牛有道手又挪到了下方,点了点青山郡的海岸边,“我们到青山郡还要多久?” 公孙布:“船上跑船的老人说,最多一个月的样子。” 牛有道摇了摇头,“这不行,上面那条路线要拖一下,我们的船必须要先到青山郡,上面那条假的路线才能到出海口。邵平波那家伙不是什么善茬,肯定在出海口那边安排有接应人手,到时候消息发过去了,船却看不到,必然要露馅。半个月的时差,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晓月阁随时能组织人手到海上来拦截。” 公孙布:“明白,就以海上接连遇到了风暴拖慢了行程为由。” 牛有道嗯了声,表示可以。 管芳仪好奇道:“凭什么那个邵平波见不到战马就知道是被你给弄走了、会来拦截你?” 牛有道呵呵道:“若是我的位置和他对调,我的战马不见了,我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他,我会第一时间组织人手到去往青山郡的海路上拦截,不需要凭什么。” 管芳仪略有不解。 公孙布微微一笑,只有牛有道的身边人才知道两人是老对手。 牛有道提醒道:“红娘,这个邵平波不简单,很危险,你今后若遇见他,千万要小心。” 管芳仪哦了声,有点不以为然道:“能有多不简单?” 牛有道:“能一手把北州从燕国撕出去,还能力抗韩国和燕国,夹在两国之间能让两国拿他无可奈何,并把北州经营的风生水起,还能让晓月阁的人帮他弄这么大一批战马,这样的人,你觉得能简单吗?” 管芳仪:“北州拥兵自重的不是邵登云吗?” 牛有道摇头:“邵登云是宁王商建伯的旧部,庸平郡王身边的宁王旧部都很了解他,邵登云是个将才,战场上也许还行,绝对没这纵横卑阖于诸国间的本事。这一切都是他那儿子干的好事,北州如今的局面都是邵平波一手策划和推动的,邵登云只是被推到了台面上而已。诸国势力当中,手腕能胜过此人的怕是屈指可数。” 管芳仪悚然一惊。 牛有道又对公孙布道:“这次齐京的事,我估摸着这家伙没出手,否则这批战马我们没那么容易得手,也没那么容易脱身。不知是因为令狐秋的原因被晓月阁压制住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也许是大禅山被吓了一次有所收敛对他有所管制和干预也是很有可能的,总之我感觉他这次的消息很闭塞,否则有些事情是瞒不过他的,他看到了机会肯定会对我落井下石。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和他在齐国交手的准备,但是一直感觉不到他有发力,让大禅山躲过了一劫,可惜了!” 公孙布大概明白了点他的意思,这是想搞点什么事把邵平波背后依靠的大禅山给废掉,结果大禅山没给他下手的机会。 管芳仪沉吟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邵平波怕是不能留,你又抢了他的战马,易成后患,得想办法除掉才行。” 牛有道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了。 公孙布莞尔。 见两人这样子,管芳仪愕然:“什么意思?我说错了吗?” 公孙布与她耳语道:“不是不想除掉,而是一直除不掉,邵平波也一直想除掉道爷。你当道爷愿意在冰雪阁闹出那么大的风头?你当邵平波愿意背负杀母杀兄的名声?” 管芳仪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明白了,敢情这两位是老对手…… 第三七零章 摆在庙里能当塑像 齐京,已陷入喜庆氛围中,街头巷尾,到处张灯结彩。 豆腐馆也不例外,大晚上还在忙碌,为明天大喜日子供应的豆腐做准备。明天开始要免费供应三天,这免费供应的量肯定大,那些平常吃不起的平民估计要一股脑挤来。 “其实明天免费供应吃食的地方有很多,据我所知的,宫里面就在大量赶制面饼,明天要在布施点发放。还有,玉王府那边明天也要设棚子免费供应吃的,好多权贵家里都要响应。只要舍的下脸来的,整个京城的百姓这几天基本上都可以白吃白喝。” 高掌柜边帮袁罡倒酒边说道。 他今天也没回家,准备这几天就住这里,这几天肯定要很忙的,两人一边说着免费豆腐要供应多少的事,一边看着后院忙碌的人。 袁罡:“量还是多一点吧。” 高掌柜唉声叹气道:“东家,我明白你的善心,可就怕好心办坏事啊!您想,能跑来白吃的人大多都是穷苦人,有些人吃不完可是会存着的,也巴不得多领一些存着,好以后慢慢吃。明天官府的人也忙,不会为我们的豆腐派人看管,我们也搞不清哪些人领取了哪些人没有领取,京城这么多人,谁认得完?” “东家,咱们这豆腐不比面饼子之类的东西,不能久放,极易变质,所以不能敞开了供应,必须控制量,否则回头要是一大堆人吃坏了肚子的话,这大喜的日子,这事可就闹大了!人家不会领咱们的好心不说,咱们豆腐馆的招牌也得砸了。” “东家,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局势已经变了,以前上将军保持着中立,大家都想拉拢上将军,起码没人愿意得罪上将军,看将军府的面子谁都不敢动我们。今后可就不一定了,有些人正愁抓不住把柄做文章,小事也能给搞成大事,你说上面到时候是依法处置呢还是带头枉法?只怕连三少爷以后在这京城都得收敛着点,将军府那边已经叮嘱咱们要小心了。” 袁罡想了想,微微点头:“高掌柜言之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对了,明天包酒楼犒劳大家的事办好了吗?” 高掌柜笑道:“好了好了,都办好了,东家不用担心,尽管去将军府喝喜酒好了,这边我会看着。” 袁罡平静道:“将军府的喜酒我就不去了,在这边陪大家也是一样。” 高掌柜哎哟喂道:“那喜酒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喝的,能去的人代表的是身份和地位,这京城多少大户人家想去也只能是眼巴巴看着。到时候那边云集的人员非富即贵,这露脸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将军家几位公子都与东家交好,都与东家兄弟相称,到时候让大家看看,今后东家在这京城的面子可就有了。查管家可是亲口交代了让我喊你去喝喜酒的,这面子,这心意,东家您可不能不领情呐。” 袁罡:“正因为去的人非富即贵,才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在这边帮三少爷招待下面人也一样。” 这边弄什么包酒楼,就是不想去喝什么喜酒,担心被昊青青那边的人给认出来。 高掌柜只问一句,“三少爷与您的交情,他大婚,您不去合适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袁罡沉默,随后又问了句,“那边点名让元大湖和谷有年跟我去喝喜酒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掌柜苦笑:“东家,你都问多少次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纳闷这事,可这是查管家亲口说的……” 白云间,午夜时分,平常人来人往几乎日夜不关的正门“嗡”一声关闭了。 长公主大婚,即日起,京城内所有藏污纳垢场所,一律闭门停业三天。 站在楼上的苏照和秦眠看着厅堂内一盏盏彩灯熄灭,看着姑娘们放下了一脸的笑容各自离去,只剩一些人打扫。 两人也转身消失在了楼道深处,到了后院,苏照抬头望向星空,忽问了声,“你说派人在青山郡那边追踪金翅,能不能找到牛有道在哪?” 秦眠苦笑,“青山郡那边涉及公务和军务,不知道有多少金翅飞来飞往,谁知道哪个是和牛有道联系的,要追踪的话,得派出多少大型飞禽才行?那般大张旗鼓,想不被发现都难,能有什么用。再说了,牛有道说不定已经回到了青山郡。” 苏照也就是这样说一说,就这样让牛有道从眼皮子底下给跑了,纯粹是咽不下这口气。 “东家,反正这几天清净,要不要让人请安太平过来陪陪你?”秦眠忽调侃着问了声。 苏照脸颊微热,白了她一眼…… 次日,呼延上将军府热闹非凡,长公主进呼延家的门,不热闹才怪,那排场自是不说。 袁罡领着缺胳膊少腿的两位没露面,直到华灯初上,喜宴开始,三人才寻了个角落里坐下。 袁罡不愿和那些非富即贵的人混在一起,应他的要求,呼延家似乎也理解他,将他安排在了一个比较偏的院落里。 缺胳膊少腿的元大湖和谷有年也乐的如此,实在是感觉这地方不是他们该来的,都觉得躲在角落里比较好。 等到这边院子陆续坐满了,发现都是一些身穿战甲的人,三人才知道在这院里喝喜酒的都是一些骁骑军的军官。 没有穿战甲的袁罡三人则比较惹眼。 “那个大红脸和那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头是什么人?” “大红脸以前不红,就是那个豆腐馆的老板,缺胳膊少腿的是豆腐馆外面扫街看门的。” “什么情况?连豆腐馆看门扫地的都跑来了?” “唉!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么明显都能放进来的,肯定有原因。” 吃吃喝喝开始后,一帮军伍汉子逐渐放开了,现场变得喧嚣了起来,推杯换盏呼来喝去的。 袁罡和元大湖、谷有年低调在角落里吃东西。 “上将军来了。” 现场接连几声,现场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有的赶紧把头盔戴上,战甲稀里哗啦声响成一片,人基本上全部站了起来。 呼延无恨在几名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不怒自威的目光扫过众人。 “恭喜上将军,贺喜上将军!” 诸人全部面朝拱手,大声贺喜,接连不停。 呼延无恨抬手,现场立刻静止,他手掌往下摁了摁,诸将又稀里哗啦全部坐下了,一个个笔直坐那一动不动。 这令行禁止的气势,令目光环转的袁罡心中微微一凛。 查虎朝袁罡这边努了努嘴,在呼延无恨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呼延无恨目光看来,人也走了过来,走到了袁罡这一桌,走到了元大湖和谷有年的跟前,搞的两人很紧张。 呼延无恨向旁伸手,立刻有人将斟好酒的酒盏放在了他手上。 “二位年长于我,从军也比我早,二位能来喝喜酒,我万分高兴,我先敬二位一碗!”呼延无恨双手捧碗示意。 什么情况?诸将齐刷刷看向这边,一个个惊疑不定。 别说其他人,袁罡也同样惊愕,不知什么情况。 元大湖和谷有年手忙脚乱站起,忙道不敢。 “我先干为敬!”呼延无恨昂头一口喝干,亮了喝干的碗底给二人看。 两人赶紧端了酒碗,结结巴巴说了句恭喜大将军,然后赶紧灌了下去,元大湖喝的太急,呛住了,连连咳嗽。 呼延无恨目光又落在了袁罡脸上,问了句,“脸怎么红了?” “练功练的。”袁罡实话实说了一句。 “摆在庙里能当塑像。”呼延无恨嘲讽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转过了身去,又要了碗酒,环顾众人端碗。 众人纷纷端酒站起。 “诸位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也不跟诸位拐弯抹角,我家老三不好再稀里糊涂混日子了,不日就要将他扔进骁骑军摔打,原因有些人明白,有些人不明白,总之一句话,谁要是跟他客气就是害他。还有,今天大家是来喝喜酒的,不讲军规,可开怀畅饮,请!”最后一声铿锵有力,呼延无恨再次先干为敬。 众人立刻同饮。 放了酒盏,呼延无恨大步而去,从众人中间龙行虎步穿过时,目不斜视,抑扬顿挫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外面还有一些场面上的客人,不好得罪,分身无术,只好怠慢自己弟兄。酒菜管够,我就不陪了,喝完了别撒酒疯,自己老老实实滚回去!”大袖一挥。 “是!”众人齐声响应,目送其离去。 接下来,元大湖和谷有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互相打听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上将军过来单独敬酒。 现在没人敢再轻视二人,同桌的将领忍不住相问:“原来二位也是军伍出身,不知原来隶属哪支人马?” 元大湖和谷有年不想提的,可被人接二连三逮着问了,又不好说谎,最终闷出三个字来,黑风骑! 结果袁罡发现诸将看二人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肃然起敬! 后面完了,一堆人跑来敬酒! 这场酒把两个老头给喝哭了,也彻底喝醉了,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几天后,弄明白了‘黑风骑’是怎么回事,两个老头被袁罡带出了城,帮忙训练豆腐馆的那群人…… 第三七一章 先把这群和尚控制起来 北州刺史府,邵三省与邵平波前后脚进了书房。 待邵平波落座,邵三省奉上茶水,禀报道:“苏小姐来消息了,最近齐皇长公主与齐国上将军的儿子大婚,喜庆活动颇多,西院大王随时会点她去陪同,无法来这边。” 邵平波闻言陷入了沉默,尽管这个理由无可挑剔,可他对事情有着敏锐的察觉,苏照的态度令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微妙变化。 以前,苏照一听说他有事,必然是要想尽办法赶来的,上回杀阮氏母子时,苏照更是不惜公器私用,直接动用了晓月阁的飞禽赶来解围。 这回,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嘴上却徐徐道:“此番联姻之后,齐国国内,相当一段时间内昊云图基本再无后顾之忧,昊云图,齐国中兴之主!” 对于昊云图和呼延无恨联姻的事,这边早已获知了消息,大禅山不至于连这种消息也对他进行封锁。 此事撇过不再多提,他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最近船队的进度慢了不少。” 邵三省回:“最近接连遇到了风暴,又折损了几条船,因此行进速度慢了,目前已经损失了十二条船,损失战马上千,唉!” 三万匹战马,走陆路都避免不了损失,更何况是海上,可邵平波担心的不是这个,起身,走到了地图前,负手道:“前面还顺利,怎么临近了反而连连遭遇不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邵三省知道任何异常都容易引起这位公子的怀疑,“海上气候不定,难免遭遇不测,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这接连遭遇不测…难道是到了风暴区域?”邵平波回头问了声。 邵三省无语,陆上的事情都不能完全搞明白,海上事情关注就更少了,他还没那么博学,苦笑道:“老奴也不太清楚。” 邵平波:“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经常在那一带跑船的人,打听一下。” “是!”邵三省应下…… 青山郡,数十骑隆隆驰骋进城。 郡守府外,商朝宗等人闻讯亲自出来迎接,天玉门掌门彭又在亲自率领门中高层赶到了。 早已从齐国赶回的封恩泰也在其中,一群人进了刺史府。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再次出门,这回连同商朝宗等人一起出了城,直奔城外的山谷。 收到消息的费长流、郑九霄、夏花等人赶到了山谷入口处迎接,迎了跳下坐骑的彭又在等人一同入内。 费长流等人请他们去门派歇脚,彭又在大手一摆,“不用来那客套,就在这里谈吧。”手指了一下前面的酿酒之地,自己率先走了过去。 这里他最大,众人只能按他说的办。 酿酒的洞外,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入内,众人就站在了山洞外。 闻着酒香,彭又在盯着洞口凝视了一阵,回头问道:“两三个月过去了,没有牛有道的任何消息,王爷也没收到任何音讯,三位掌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费、郑、夏三人相视一眼,费长流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有消息我们肯定早已告知王爷。” 彭又在:“你在开玩笑吗?你们三派门下弟子应该都在牛有道的身边吧?门中这么多弟子几个月不跟你们联系,可能吗?” 夏花道:“彭掌门,这事我们比你着急,我们三派几百名精锐弟子失去了联系,我们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的确是联系不上。” 说到这事,一旁的商淑清也很焦虑,所有人都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会没一点音讯? 彭又在:“你们三派和牛有道把我天玉门弟子给赶了回来,把战马的事给包揽了,现在却不给个解释,耽误了大事,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三派掌门暗暗牙痒痒,这明明是牛有道的决定,这位非要把三派给绑上,其心可诛。 郑九霄朝封恩泰拱了拱手,“封兄,你和牛有道是结拜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彭又在闻言斜了眼自己的师弟,封恩泰面无表情道:“我们被你们先赶回来了,哪知怎么回事?应该我问你们才对。” 彭又在:“三位掌门,齐国京城那边有传言,说牛有道和令狐秋被齐国朝廷给抓了,是不是真的?” 费长流立刻对商朝宗拱手道:“王爷,那绝对是谣言,谣言之后,牛有道还发过一次消息来,让我们耐心等待,这事你是知道的?被抓了,怎还会传讯给我们?” 这边哪怕知道牛有道出了事,也不会承认,一旦承认了,天玉门怕不是来玩的。 商朝宗面色凝重,天玉门这次来者不善,摆明了是要趁机搞事。 彭又在:“听说齐京红娘的人已经来了这边,把人叫过来问问吧。” 走陆路比海路快,扶芳园分散行事的人,除了另有任务的,其他的陆陆续续都已经秘密赶到了这边。 随着彭又在发话,扶芳园的张老三来了。 一个看着比较木讷的汉子,人到后对众人拱了拱手。 听明白问话后,张老三平静道:“诸位几乎每天都要问我这个问题,我还是那句话,我也联系不上东家他们,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天玉门长老陈庭秀立刻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老三根本不理会,继续走自己的。 “你…”陈庭秀当场要发作,彭又在伸手拦了一下。 “圆方呢?他是牛有道的心腹,他应该知道吧?把人叫过来。”彭又在又是一声令下。 没一会儿,圆方被人喊了过来,一听这事,顿时在那唉声叹气道:“你们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了,我哪天不急,我也联系不上道爷他们啊!”这事他真的挺着急的。 彭又在冷眼盯着他:“这事可不是儿戏,你可不能乱说话,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圆方瞪眼道:“彭掌门,我又没吃错药,这事我犯得着乱说吗?” 彭又在颔首:“好!你敢为你说的话负责任吗?” 圆方咣咣拍了拍胸口,“我当然能负责任,我没必要乱说!” 彭又在挥手示意了一下,“来人,先把这群和尚控制起来。” 左右立刻有人闪出,当场将措手不及的圆方给拿下了。 被押着的圆方顿时怪叫道:“彭又在,你什么意思?” 彭又在:“待证明你没说谎,自然会放过你!” 见天玉门弟子已经分散去抓自己南山寺弟子了,圆方立刻朝商朝宗尖叫道:“王爷,王爷,这是什么情况?” 商淑清正欲迈步上前帮忙说话,一旁的蓝若亭伸手拦了一下,对商淑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妄动。 商朝宗沉着一张脸,沉声道:“彭掌门,这不合适吧?” 彭又在回头道:“王爷,战马的事都拖了多久了,又还能拖多久?牛有道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突然杳无音信了,还把天玉门的弟子给赶回来了,他若是就这样跑了,天玉门弟子难道又要跑回齐国重新开始吗?南州州牧周守贤已经是蠢蠢欲动了,一旦出事,总得有人负责任吧?若是牛有道跑了,难不成还让他下面人也跑了不成?” 商朝宗脸颊紧绷,他很想问问,战马的事,责任全部推倒牛有道头上去,天玉门拿着利益大头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有些话,现在没办法说出口,胳膊拧不过大腿! 一群南山寺的和尚,哪是天玉门修士的对手,很快,全部被抓了,哇哇乱叫的圆方也被弄闭了嘴。 费、郑、夏三人脸色凝重,却又不敢和天玉门硬顶。 现在任谁都看出来了,扯那么多都是假的,天玉门就是冲这群和尚来的,圆方他们手上掌握着酿酒的秘方。 费长流出声道:“彭掌门,现在牛有道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现在就抓他的人不合适。不如这样,这些和尚交由我们三派来看管,我们三派保证他不会跑,若跑了,我们三派负责!” “正是!”郑九霄和夏花一起应下。 彭又在:“不用了,你们穿一条裤子的,你们都跑了的话,我找谁去?” 费长流:“你这样做,牛有道回来了,我们如何交代?彭掌门别忘了,牛有道手上也掌握着酿酒的秘方,把他惹恼了,惹得他把酿酒秘方公布出去的话,这条财路就不值钱了!” 彭又在:“你们想多了!我天玉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十天!给你们十天的时间与他联系。十天时间,这天下各个角落的传讯都能走个来回,只要你们能联系上他,让他给个解释,我立马放人!若是一直联系不上,难不成所有人都要干坐着等他不成,多少事情等着要办?就十天,十天不给我答复,我天玉门立刻派弟子再赶赴齐京操办战马事宜!诸位自重,不奉陪了!王爷,一起回吧!”对商朝宗伸手相请。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圆方等人也被押走了。 三派掌门的脸色很难看,商淑清咬唇不语。 夏花愤慨道:“他们是冲秘方来的,想把秘方给捏在手里,事后就算牛有道回来了,就算牛有道把战马的事给办成了,让利方面,怕是也没办法再按照原来的分成比例去执行。” 几人明白她的意思,届时就算牛有道拿公开秘方来威胁,对方也可以找理由以武力来威胁你这边,逼你重新再谈分成,你是愿意拿点好处息事宁人,还是要什么都捞不到拼个鱼死网破? 而牛有道若真的出了事回不来了,将秘方掌握在手的天玉门也没什么损失,可以甩开这边自己干,照样占便宜。 费长流咬牙道:“现在让人家趁机钻了空子,把理给占足了,能奈何?” 第三七二章 战马到了! 几人都懂,天玉门突然来这么一手,肯定是因为发现了这边和牛有道彻底断了联系,找到了名正言顺下手的机会。 十天?这是笃定了十天之内,牛有道不可能把战马给弄回来,就算牛有道能回来,也是空着手回来,所以先把圆方等人控制在了手上再说。 人家大理、小理都占了,你能说人家说的有错吗?战马的事的确不能再久拖下去了,人家都说了,你们这边要是不成,他们要派弟子再跑一趟齐国了。人家也给了你足够联系的时间,人家只是要牛有道一个解释而已,有了解释立马放人,很过分吗? 人家为了大局着想,谁都说不得什么?人家拳头硬本来就适合讲道理! 郑九霄沉声道:“为今之计,就是联系联系再联系,希望能尽快联系上牛有道,不行也得试试!” 费长流和夏花默默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 商淑清试着问了句,“道爷会出事吗?” 夏花苦笑:“郡主,这事还真不好说。按理说吧,他让扶芳园的人来了这边,肯定是有预谋的。可是,这么多人,几个月一点音讯都没有,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商淑清满眼忧虑。 夏花扶了她双肩,叹道:“郡主,你最近可是清瘦了不少啊!不要太担心,牛有道那家伙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本事的,应该不会有事。” 安慰归安慰,可三派随后面临的现实还是有些冰冷,放出的金翅在空中绕了一圈又落回了。 反复放飞,反复如此,这意味着还是联系不上…… 郡守府内,商朝宗在屋内来回走动,痛说天玉门的嚣张跋扈。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就是个安静的听客,听完后,淡淡一声,“王爷稍安勿躁,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蓝若亭捻须道:“说到底,咱们这边还是缺少能制衡天玉门的门派,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咱们这边也养不起太多的门派,说什么制衡尚早,正是需要天玉门支持的时候。王爷,还需忍耐,等到有了足够的利益,自然能发展出制衡的力量。” 商朝宗一屁股坐在了一旁椅子上,靠在了椅背,仰天叹道:“道理我懂,可回头若是牛有道回来了,我眼睁睁看着他的人被抓了而不管,我该如何向他交代?人家为本王呕心沥血,在外面搏命,我却连他的人都保不住,情何以堪?” 蒙山鸣摇头:“王爷多虑了,牛有道是个理智的人,他当明白,是他自己把事给弄出了漏洞,让人家钻了空子占了理,王爷这边没办法阻止,也阻止不了。现在的问题是,牛有道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真要是出了事的话,王爷你现在就算和天玉门翻脸又有什么意义?牛有道真回不来了,王爷你也只能是站在天玉门这边,难道还能站在三派那边和天玉门对着干吗?首先三派自己都没那个勇气,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抓走!” 商朝宗:“若牛有道回来了呢?” 蒙山鸣:“这么久了,难道王爷还没看出来吗?远的不说,齐国发生的那些事,牛有道是善茬吗?是谁都能轻易对付的吗?连齐皇昊云图也没能把他给怎么样,他会怕天玉门吗?我观察了许久,天玉门看似强大,其实对上牛有道虚的很,一直以来都拿捏不动牛有道,否则还需这样偷偷摸摸来吗?偌大个门派,为什么不敢正面压制牛有道?就凭这一点,已经很说明问题,也许天玉门自己都没意识到,还在那自以为是。王爷放心,牛有道不回来则罢,真要回来了,和天玉门掰手腕的事用不着王爷出面,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蓝若亭颔首:“蒙帅言之有理!” 商朝宗沉默,渐渐冷静了下来…… 外面的亭台阁楼之上,白遥抱剑而立,遥望远方,心情是有几许复杂的。 之前的事情,他也在旁全程目睹了,某种程度来说,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师门的手段有些卑鄙,有失光明。 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难道三派想尽办法从天玉门身上切肉就是对的吗?天玉门的决策层为了保护天玉门的利益有错吗?实事求是地说,天玉门弟子需要这样的人维护大家的利益。 有些事情,他也只能是轻呼出一口气,心情有点闷…… 海鸟“欧欧”叫,海阔凭鱼跃。 衣衫猎猎,牛有道站在船头负手迎风,看两边追逐船只的鱼不时跳跃出水面,这一幕在他印象中似曾相识。 管芳仪是盯紧了牛有道的,牛有道跑到哪跟到哪。 她如今的对外联系也被控制了,又被拖下了水得罪了晓月阁,万一牛有道存了什么鬼心思跑了,她找谁去?所以一直盯的很紧。 不过她倒是悠哉,一张椅子摆着,坐那二郎腿翘着,一杯茶端着,惬意地吹着海风,裙摆随风。 在齐京闷了那么多年,看看这景,心情也还是不错的。 公孙布出了船舱,大步而来,对管芳仪点了点头,管芳仪抛了个媚眼给他,令他苦笑。 “道爷,船把头说了,到青山郡最多还有一天的时间。”公孙布禀报了一声。 快到了?管芳仪明眸眨了眨,倒是挺期待的,依稀记得令狐秋说过,有多好多好之类的。 她也问过公孙布,公孙布也说了,别的不好说,论吃的,道爷的山庄说天下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一天…”牛有道微微点头,琢磨了一下时间差,等到这边金翅回去,就算走漏了消息,相关敌对方面传回消息再做反应也来不及了。 “传消息给前面的船队,逐次放慢速度,等后面的船汇合结队。” “传消息给王爷、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还有咱们家里,就说战马到了,让他们来迎接,调集重兵清场,调集各派修士警戒!” 接连两道命令下达,为了防备消息传回有失,要同时向几家发出消息。 “好的!”公孙布应下,复又问:“北边那条假的航线,还需要继续传送消息吗?” “传!为什么不传?等我们到了再停。”牛有道嘴角露出一抹诡笑,思绪有那么一瞬间到了邵平波身上,对邵平波即将承受的压力有点感同身受啊! “好!”公孙布笑着点了点头,见他没什么吩咐了,转身而去执行。 管芳仪悠哉喝茶,懒洋洋一句,“总算快到了,整天晃啊晃的,再飘下去,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不了解北州和青山郡这边面临的发展压力,不知道北州失去了这批战马对邵平波意味着什么…… 夜,五只金翅陆续从同一个方向飞来,四只陆续钻往五梁山、浮云宗、留仙宗、灵秀山,还有一只迅速掠往了青山郡城。 “掌门!掌门!牛有道的消息来了!” 一间静室外,一名留仙宗弟子激动高喊。 嘎吱!门开,费长流迅速开门而出,一只月蝶跟着飞出。 “牛有道发来的消息!”弟子双手奉上译出的密信,知道掌门等这个消息已经等太久了,每天过问。 稍微明智点的弟子都知道,一旦牛有道回不来,整个宗门都有可能被天玉门一脚给踢出青山郡去,上下弟子人人惴惴不安。 不经事不明白,不经事分不出高下,以前对牛有道看不上眼的人,经过这次之后也真正明白了在这里能镇住场的是谁! 威信,无形中就是这么来的。 费长流一把扯了信到手,看过后,振奋道:“战马弄来了,好!好!好!这个老弟好啊,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猛抬头,指着那弟子道:“去!通知另两家。还有,立刻派人去郡守府通知王爷,集结人马赶赴海港护行!” 他还以为别人还不知情。 “是!”弟子拱手领命,跑着离开了。 费长流又大声喝道:“来人!立刻集结我留仙宗上下弟子!” 几乎同时,另两处山头也骚动了起来,冒出许多月蝶飞舞。 三派弟子,除了留守人员,都陆续在山谷汇合了,上千修士云集,飞舞的月蝶炫丽。 兴奋交流的费、郑、夏三人陆续回头,只见商淑清在两名五梁山弟子的陪同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了。 夏花笑道:“郡主,牛有道带着战马回来了,明天便会抵达。” 商淑清点头笑道:“我已知晓,五梁山的法师跟我说了,我跟你们一起去迎接道爷。” 夏花迟疑道:“这来回奔波路途也不近,郡主还是在这里等着吧,道爷明天应该就能到这里。” 商淑清:“没事的,我也不是什么弱女子,骑乘这点距离也不算什么。” 三位掌门相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费长流道:“我们先去见王爷,看怎么安排吧!” 郡守府,拿着密信的商朝宗在厅堂内仰天狂笑,“战马!本王的战马来了!本王的英扬武烈卫指日可待!道爷果然不负本王厚望!” 蒙山鸣和蓝若亭亦是一脸笑意,也有颇多唏嘘感慨,天玉门和三派花了那么多精力没办成的事,居然真的被牛有道给办成了,都知道这事不容易,肯定历经了不少艰辛。 门外,凤若男站在门口偷听,她自然知道战马对两郡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牛有道去操办战马的事,真的成功了,也是让她感慨不已。 她不禁回想起了初见牛有道时的情形,一转眼,真是恍然如梦啊! 堂内,蒙山鸣问:“王爷,牛有道说了有多少战马吗?” “呃…”商朝宗一愣,看了下密信,“这个倒是没说。” 第三七三章 人才难得啊! 蓝若亭笑道:“道爷这人办事稳当,既然说战马弄来了,王爷需要的一万匹应该是不会少的。” 商朝宗连连点头:“不错!” 蒙山鸣微微颔首,“倒也是。王爷,集结人马做准备吧!” “好!传令下去,大军集结!” 郡守府后面正对的另一栋宅院里,一干天玉门高层齐刷刷看着彭又在,看着从郡守府那边过来的白遥将从商朝宗那边带来的信件奉上。 白遥说了,牛有道回来了,而且带了战马回来! 也因此,吸引的所有人齐刷刷盯着彭又在。 彭又在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看过密信后,有点沉默,顺手又将密信递给了下一位,叹了声,“都看看吧。” 密信中的内容并不多,一两眼就能看完。 众人逐一看过,逐一沉默,或有人惊讶。 封恩泰是其中最挠头的一个,他结拜兄弟,他家老三干的好事。 彭又在目光扫过诸人,估计众人都没想到,白天才把牛有道的人给扣下了,晚上就接到牛有道的传讯,人要回来了,未免也太巧了些。 陈庭秀忽问了声,“封师弟,你好歹是他名义上的结拜大哥,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他弄战马的事,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封恩泰纳闷道:“不是我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而是他压根就没向我透露风声。” 陈庭秀:“办这种事,我天玉门愿意鼎力协助他不要,反而把我们的人给赶回来,牛有道那家伙是什么意思?莫非不信任我们天玉门?难道我天玉门还能坏自己的事不成?” 封恩泰苦笑道:“兴许是咱们这边屡次出尔反尔,令他不敢信任了吧。” 陈庭秀皱眉,“封师弟,你这话,我怎么感觉你是对掌门的决断有意见?” 封恩泰:“陈师兄,你别乱扣帽子,我只是站在他的角度将心比心…” “好了,都别吵了。”彭又在出声打断,站了起来,喟叹道:“不声不响就把事给办了,不得不服啊,可惜不是我天玉门弟子。也可惜了之前为这事在齐国折损的那些弟子,早知如此的话,一开始就该让这家伙去齐国操办此事。” 众人缄默,这事谁能想到?牛有道去之前谁又敢保证一定能办成,这不是实在没了办法,加之图谋酒水分成的事才让那家伙去了么?对于这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战马弄来了是好事,不能到了这边还出事,咱们又刚好在青山郡,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们脸上也不好看,回头想再弄战马可就难了。把这里的人手集中安排一下,咱们也去迎一下,迎接咱们的大功臣!”彭又在挥手示意了一下。 封恩泰拱手道:“掌门,他的人还扣在我们手上呢,怎么办?” 说到这事,彭又在也只能是苦笑摇头,这边还没逼圆方等人交出秘方。 天玉门好歹也自称是名门正派,为了利益用手段不可避免,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干出的事,一点理都不讲的话,说不过去,说好了给十天时间的,现在还没逼那群和尚吐露秘方。 临时再逼迫的话,已经没了意义。 “战马毕竟还没到,等确认了再放!”彭又在给出了最后意见。 封恩泰:“掌门,这事会不会搞的牛有道那边翻脸?” 彭又在:“你想多了,那小子是聪明人,还需天玉门为他遮风挡雨,否则利益大头也不会给我们,不至于为这点没任何损失的事翻脸,以他目前的底子,你让他翻脸试试看!” 很快,几派的人员集结,连同商朝宗的大批人马连夜赶往海边。 如此大规模的动静,想瞒都瞒不住,也惊动了各方隐藏在青山郡的探子,纷纷有消息连夜发出…… 船在浪里摇,几只来自青山郡的金翅陆续穿破夜空降临,青山郡那边终于能和这边联系上了。 靠坐在灯火旁,牛有道手拿着一份份密信看过,扔在了一旁冷哼,“这天玉门还真是贼心不死!” 管芳仪捡了看过后,发起了牢骚,“什么情况啊!回青山郡行不行?你可别坑我!” 这人还没到,青山郡那边就开始闹起来了,能不担心么。 牛有道朝窗外抬了抬下巴,揶揄道:“真不想去的话,我不勉强,现在下船走还来得及!” 砰!管芳仪桌子一拍,横眉竖眼道:“你什么意思,早干嘛去了?晓月阁被老娘得罪了,你现在倒是要赶老娘走了,利用完了想过河拆桥是不是?” 牛有道:“那你啰嗦什么,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吧?” 砰!管芳仪拍桌而起,“老娘看心情再说!”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牛有道摇头嘀咕,“听说早年许多男人把她当女神般捧着,这得有多少男人瞎了眼。” 公孙布在旁忍俊不禁…… 海边,码头,重兵把守,旌旗招展,海飞吹。 岸边空旷,所有大小船只,全部被清空了,为即将来到的运马船只腾出了地方。 商淑清、雷宗康、吴三两在岸边,不时眺望四周海面,牛有道也没说是从哪边来。 雷宗康和吴三两徘徊着,商淑清则是看着海面静静伫立,一双明眸期待着,裙袂随风飘,浪在脚下岸边拍打。 至于其他人,或在码头的驿站内歇着,或在客栈内呆着,或在仓库内等候。 牛有道没说抵达的具体时间,只说今天会到,一帮人后半夜就到了这里,结果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影,又等了半上午还是没人,鬼知道什么时辰到,最后都陆陆续续找了地方等,免得全部杵在码头上干等。 雷宗康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走到商淑清身边道:“郡主,太阳大,你不如先回屋歇着吧,船来了我立马通知你。” 一夜未歇,又长途奔波,商淑清一脸疲惫神色,不过精神看起来却不错,螓首摇了摇,“我没事,不累。”明眸目光继续朝海上打量,忽然目光一定。 只见海面上飞掠来一人,正是撒向海面探望的一名留仙宗弟子,来人飞身上岸,大声道:“船来了。” 商淑清忙问:“从哪边来的?” 来人往西南方向指了指。 商淑清立刻往西南方向远眺,什么都看不到。 咚咚咚咚…… 鼓声骤然在码头上激烈响起,发出了信号。 很快,驿站内、客栈内、仓库内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身着披风的商朝宗一路快跑到岸边,问:“船在哪?” “还有一段距离,现在还看不到。”有人回了句,指了个方向。 三派高层不疾不徐来到,天玉门高层也来了,蓝若亭和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也来了,都在码头上眺望。 商朝宗回头喝道:“燃烟!” 嗡嗡几声,几座简易高脚楼上的火盆被点燃了,升腾起一股股浓烟,随风飘荡,为即将来到的船只指引方向。 没多久,海面上露出了一片帆影,明显有许多船只来到。 随着海上船只越来越近,一艘艘大船已经能看清,只是那规模,乌压压一片的大船朝这边压迫而来。 如此壮观的景象,很少有人见识过。 彭又在问了声,“王爷,你交代了牛有道操办多少战马?” 商朝宗:“一万匹!”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道:“看这规模怕是有四五百艘大船,一万匹战马好像用不了这么多这么大的船。” 蓝若亭道:“道爷办事稳妥,兴许是为了以防万一的随行补给船。” 众人微微点头,想想也是,按理说弄一万匹战马已经够为难了,不太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确切地说,不是麻烦的事,耗时耗力不说,战马弄的越多,弄出的动静也越大,意味着风险也越大。 不过看到这庞大船队逼近的气势后,众人似乎清醒了不少。 没看到和亲眼目睹后的认知感觉是不一样的,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了过来,弄出这么大的船队,想把战马从齐国运出来,想瞒过诸多人的眼睛,这前前后后得花费多大的精力和心血来准备,光操办这些船只就不得了。 天玉门一干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前接到消息听说牛有道在路上磨磨蹭蹭,又赖在齐京迟迟不动,大家还有想法,也有指责。 此时此刻,他们自以为明白了,牛有道一直在那磨蹭不是没原因的,暗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详细和周密的准备。 现在没人还会认为牛有道浪费了时间,天玉门众高层放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就心知肚明,这事换了天玉门来办的话,想在牛有道所耗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置办出这么庞大的船队来,几乎不太可能,双方能力的高下立判! 这次,他们真的是心服口服了! 封恩泰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牛有道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彭又在轻呼出一口气来,叹道:“这个牛有道,人才难得啊!” 蒙山鸣微微颔首,“彭掌门言之有理,各国谍报眼线不是瞎子,就凭这船队,就不知花了他多少心血和冒了多大的风险。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切断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实在是失误不起啊!这事,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凝视中的商朝宗和蓝若亭一脸动容。 眼前看到的,耳畔听到的,令商淑清鼻子有些酸楚,眼眶红了。 第三七四章 有人跟咱们比谁人多 庞大船队排山倒海般压迫而来,打头的那艘船头上,成锥形站了一排人,为首之人杵剑身前的招牌动作,熟悉的人一看便知。 商朝宗回头,高声下令,“击鼓鸣号!” 数只罗列的大鼓敲响,咚咚鼓声在码头上隆隆。 一排牛角号一起吹响,呜呜号角声回荡不绝。 旌旗林立招展,码头上以盛大礼仪迎接船队的到来。 众人见到一个衣裳华丽的女子挤占在了牛有道的身边,皆注目。 红着眼眶的商淑清更是静静观察那个女人。 站在船头的牛有道回头看了眼,看了眼刚刚才匆忙跑出船舱挤过来的管芳仪,发现化了精致妆容,也换上了华丽衣裳,又恢复了扶芳园那个齐京红娘的艳丽打扮。 “躲了半天,就为化妆?”牛有道问了声。 “干嘛?不行吗?老娘也是要脸面的人,总不能初来就邋里邋遢让你们这群乡下人看轻了吧?”管芳仪撇了撇嘴,目光往前方岸上一扫,发现大片区域都有官兵把守,闲杂人等想不被发现而靠近码头不太可能,不由嚯了声道:“好大的阵容!是来接咱们的?” 牛有道嗯了声。 船减速靠岸,管芳仪注意到了岸上一个盯着自己看的女人,商淑清的长相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低声问了句,“那个脸上长斑的就是传言中宁王商建伯的那个丑女儿吧?” 牛有道心中苦笑,商淑清还真是丑出了名,又嗯了声,同时朝岸上拱手的众人回礼。 管芳仪忍不住啧啧一声,长成这样得有多坚强的内心才敢公然露面,她也佩服商淑清的勇气。 见岸上这么多人看着,管芳仪慢慢端出了仪态。 岸边跑出一群人,朝接连靠来的船只打出手势,指引靠位区段。 船上抛出绳索,岸上人接住,慢慢将船拉靠在岸边,绑了缆绳将船只进行固定。 跳板搭上,牛有道等人踩着跳板斜坡下了船。 “道爷,辛苦了!”商朝宗第一个过来拱手相迎,一脸感慨和激动。 牛有道拱手回礼,“总算不负王爷厚望,顺利将战马从齐国运了回来。” 商朝宗连连点头,“好好好!” “道爷,辛苦辛苦。”蓝若亭和轮椅推了过来的蒙山鸣亦纷纷问好欢迎。 “应该的。”牛有道客气回应。 “道爷!”夏花过来,调侃着尊称了一句,抿嘴笑,乐不可支。 费、郑二人也过来笑着打招呼。 一旁的商淑清满心期待着轮到她和牛有道搭话。 谁知牛有道跟眼前几位客气了一下,目光骤然盯向了天玉门那一群人,盯向了微笑看着自己的彭又在。 牛有道伸手示意了费长流等人让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走向了天玉门众人,令欲言又止被忽视了的商淑清微微咬唇。 牛有道和彭又在面对面站在了一起,四目相对。 “牛兄弟,辛苦了。”彭又在微笑着拱了拱手。 牛有道平静道:“辛苦没什么,就怕有人做事让人心寒呐。” 彭又在哦了声,目光微闪,明知故问:“何出此言?” 牛有道:“我听说天玉门要搞我,还把我的人给抓了,请问,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现场喜庆的气氛骤然下降,都没想到牛有道会当场对彭又在发难,这是一点都不给彭又在面子。 彭又在身后左右的一群天玉门高层脸色一沉。 管芳仪摇着团扇漫不经心地站在了牛有道的边上,陈伯、许老六以及赶来迎接的扶芳园数十号人也立刻站在了管芳仪的身后。 天玉门那边有人打了个手势,四周上百名天玉门弟子立刻飞掠而来,对峙,势压这边! 商朝宗欲上前解围,蒙山鸣却伸手拦了一下,微微摇头。 “公孙,有人跟咱们比谁人多!”牛有道略偏头一声。 公孙布扬手打了个手势,身后船上发出一声长啸,陆离君露面。 海面上的数百艘大船上,飞掠出一道道人影,至少上千人聚集了过来。 天玉门众人瞳孔一缩,法眼察觉出这些人身上阴气森森,立马意识到了全部是鬼修,一时间不知牛有道从哪搞来这么多鬼修! 牛有道又偏头一声,“费掌门、郑掌门、夏掌门,你们三派什么意思,是大家走一条路,还是要分道扬镳?” 费、郑、夏三人相视一眼,都明白,这是要他们三派表态了,亦陆续挥手发出了号令。 刹那,三派上千弟子亦飞掠而来,直接将天玉门的数百人给围了。 商朝宗和蓝若亭交换了个眼色,都意识到了,双方对比的势力根本上其实没什么改变,之前面对天玉门还忍气吞声的三派,此时牛有道一回来立马不一样了,在牛有道的逼迫之下,三派不得不和天玉门对着干了。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低头慢慢整理着衣袖,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样子。 整个码头上,顿时陷入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面对眼前的包围,彭又在岿然不动,冷眼扫过众人,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 管芳仪哟了声,“这谁呀,老娘初来乍到,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彭又在目光落在她脸上,微笑道:“齐京红娘,久仰大名!天玉门彭又在。” “原来是天玉门的彭掌门呐,久仰久仰,我说,我没得罪你吧,干嘛见面就骂我?”管芳仪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张黝黑符篆,当扇子似的,夹在指间,朝自己脸上扇着风。 她看似淡定,心里却在骂娘,一来就要干架,牛有道你混蛋! 彭又在盯着那张符篆上的目光一紧。 天剑符!天玉门众人神情一紧,都陷入了高度戒备中。 牛有道也意识到了对面的反应不对,斜睨了眼管芳仪手上的符篆。 彭又在目光随后又落在了牛有道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不想找死,就别闹事,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 牛有道:“是谁在闹事,大家心知肚明!我不想闹事,可我手下弟兄被人无缘无故给抓了,凡事杠不过一个理字,我讨个说法不过分吧?彭掌门,你说我能看着自己手下弟兄去死而不吭声吗?真要这样的话,我这边人心就散了,所以我的人也由不得谁想抓就抓!” 封恩泰赶紧钻了出来,做和事佬道:“老三,什么死不死的,你误会了,没有的事。” “退下!”彭又在喝了声。 出力不讨好,封恩泰一脸尴尬,也只能是慢慢退了回去。 彭又在:“牛有道,我可以给你个说法,但今天这事,你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道理怎么讲都是讲不过去的,这里是天玉门的地盘,容不得其他人撒野!” 他这话可不是吓唬人,今天在自己的地盘上,天玉门一干高层被人给围了,没个交代的话,让他们脸面往哪放? 对方若是不给个交代的话,眼前也许可以放下,但回头必然要调集天玉门的人来找这些人算账。 牛有道:“凡事讲不过一个理字,事情有先后,只要彭掌门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回头也必然会给彭掌门一个满意的交代!” 彭又在徐徐道:“都是自己人,封师弟说的对,没有什么死不死的,是你误会了。把你的人先控制起来,是因为你迟迟不回来,又没有任何音讯,本座担心青山郡会出变故,担心某些人会起异心,你的人身陷重围,本座若不先控制起来,怕是要被别人给虏走了。说白了,本座是在保护他们,所以他们好的很,好吃好喝招待着,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们。你既然回来了,自然会把他们放归,保证他们丝毫无损!” 这就是他的解释,然而听在留仙宗三派的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腻味,这分明是在说担心他们三派会有异心。 牛有道点头,“当着大家的面,彭掌门既然这样说了,我也相信彭掌门不会食言。我也给个保证,只要我的人安然回来了,我也一定给彭掌门一个满意的交代。” “都围在这里干嘛?都散了。”彭又在喝斥了一声,双手背负,踱步向前,与牛有道擦身而过,直接迎着众人的面撞过去。 牛有道没发话,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都情不自禁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牛有道挥手示意了一下,示意自己这边人散去。 “牛有道。”彭又在负手站在岸边招呼了一声。 牛有道走了过去,问:“彭掌门有何指教?” 彭又在朝这些密密麻麻云集的大船抬了抬下巴,“多少战马?” 牛有道:“三万匹…” “三万匹!”商朝宗已是一声惊呼打断,快步过来,“道爷,你是说你弄来了三万匹?” 别说他,彭又在亦猛然回头看来,吃惊不小道:“三万匹?” 蒙山鸣、蓝若亭也惊住了,之前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大船,感情这厮一次弄了三万匹战马回来,这厮有点疯狂啊! 现场能听到的,皆震撼了一把,有点难以想象。 牛有道:“既然不远万里跑了这一趟,能多弄点自然要多弄点,省得以后又要再麻烦。可惜,途中遇到风暴,风高浪急,翻了十几条船,损失了一千多匹难以挽回,加上有些马匹不适合海上长时间颠簸,又病死了几十匹。不过还好,一千匹母马全部好好的,好好善待,可用来繁殖。现在船上还有两万八千多匹。” 第三七五章 五百万是不是太多了点? 相对于三万匹的基数来说,损失了千来匹不算什么,何况天有不测风云,海上变故也埋怨不了谁。 商朝宗真正兴奋的是别的,忍不住抓了牛有道的胳膊,“道爷,你是说当中还有一千匹母马?” 牛有道颔首:“王爷面前无虚言。” “好!”商朝宗已无心再说其他,迅速回头让人尽快安排战马下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其他人也颇为期待看到这些战马。 彭又在忍不住多瞥了牛有道两眼,这边要一万匹战马,这厮居然弄来三万匹,竟然连齐国那边牧场都不敢出售的母马也给弄来了,这能力真是强的没办法形容了。 无论对两郡来说,还是对天玉门来说,这明明是好事,可彭又在硬是感觉天玉门脸上无光,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天玉门折腾了一年多连根毛都没弄回来,今后让两郡之地的上上下下怎么看天玉门? “牛有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天玉门?”彭又在忽淡淡问了声。 “嗯?”牛有道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彭又在:“成了我天玉门的人,刚才的事情就过去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牛有道:“不合适吧?” 彭又在:“酒水利益方面你不用担心,该分你的照样分你。你和我师弟是结拜兄弟,辈分上好说。天玉门会在相当程度上给予你一定的特权,不会太约束你。” 牛有道懂了,许诺的好处听着是诱人,可这世上哪有白给的好处,他在天玉门可没什么根基,呵呵笑道:“我倒是想去,就怕天玉门不敢收我。” 彭又在:“为何不敢?只要你敢来,我就敢收。” 牛有道:“我和晓月阁干上了。” “……”彭又在无语,拉对方入门的事不吭声了。 “唏律律……” 一阵骏马嘶鸣声响起,还有马蹄在船上甲板上咚咚的凌乱声音传来。 靠岸的船只,已经打开了船舱里的栅栏,一匹匹赶了出来,从跳板上赶了下来,几十条船上的骏马几乎同时开始鱼贯出现。 码头真正停船的位置,这种大船横向停靠上个十艘已经到了头。码头两旁的海岸边也横向停了不少,马匹直接从跳板下水,涉浅水区上岸,扑腾的水花四溅,溅了两旁横枪拦守军士一身。 一时间,这场面很是引人注目,站在码头的人也开始往后退开了点,便于左右观看。 “这些马匹怎么感觉有点蔫,毛色亦黯淡无光。”蓝若亭皱眉一声。 轮椅上的蒙山鸣道:“应该是船上困久了,陆地上生活惯了,突然在海上呆这么久不适应,身体受到了影响,看口齿和前胸轮廓,都是正青春的好马。不妨事,稍养上些时日就恢复了。” 不愧是训练骑兵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蓝若亭拱了拱手,表示受教了。 此时,这片海岸渐渐充斥上了浓郁的马匹气息,有些上了岸的马匹欢快嘶鸣,终于脚踏实地了,似乎很高兴。 雷宗康和吴三两到了牛有道跟前,吴三两问:“道爷,怎么没看到大姐和段虎?” 公孙布闻言低头沉默了。 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向了自己乘坐的那艘船,恰好看到段虎露面,在他身后,两名五梁山弟子抬了副临时做的担架,担架上躺了一人,以一块黑布盖着。 见到这个,再见到黯然低头的段虎,雷宗康和吴三两皆心弦一紧,皆有不妙的预感。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段虎也是躲不过去了才露面。 担架最终还是抬到了这边,段虎低着头,无颜面对雷宗康和吴三两。 雷宗康语带颤音道:“段虎,大姐呢?” 段虎紧绷着嘴唇,低头不语。 牛有道徐徐道:“离开齐国前,我们路上遭遇追杀,为了掩护我们撤离,黑牡丹和段虎假扮成我和红娘,吸引了敌方的追杀,敌方太强大,黑牡丹不幸遇难,段虎也是捡了条命回来。” 段虎泪落,红着眼睛大颗泪落,呜咽道:“是我没用!” “啊!”吴三两突然一脚将段虎踹翻在地,上去连踢带踹,悲声怒斥,“那你怎还有脸活着回来?” 倒在地上的段虎打不还手,只知道一个劲地说自己没用。 “吴三两!”牛有道突然沉声一喝。 吴三两住手了,双手握拳,低头喘息着。 牛有道:“不能怪段虎,敌方太强大了,光驾驭追杀他们的大型飞禽就有五只,两人联手都挡不住敌方一人的一招,段虎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若不是段虎拼命相救,只怕连黑牡丹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天玉门诸人听的一凛,光大型飞禽就有五只?需知天玉门连一只都没有,这追杀的敌方势力可想而知,可知有多惊险,也可知牛有道等人能回来有多不容易。 商朝宗等人亦怔怔看着牛有道,无法想象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惊险。 雷宗康已经站在了担架旁,慢慢伸手揭开了蒙布一端,露出了安详闭目的黑牡丹。 触手抚摸黑牡丹的脸颊,冰凉! “大姐!”雷宗康单膝跪下了,泪落。 吴三两只看了一眼,仰天闭目,泪水滑落。 见到黑牡丹那张暗沉的脸,想到与自己嫣然笑谈的那个女人,没想到这一别成了永别,商淑清一把捂住了嘴,扭头一旁,闷声哭了。 商朝宗、蓝若亭等人亦黯然,都知道黑牡丹是牛有道身边的心腹,没想到为了他们的大业魂断齐国,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玉门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彭又在低眉垂眼,谈不上什么同情,不过也都知道这女人是牛有道的心腹,牛有道那边的心情可以理解。 封恩泰走到了担架旁,盯着黑牡丹凝视一阵,想起了在齐京相处的日子,“唉!”一声叹,伸手拉起蒙布盖住了黑牡丹的脸。 “遗体不宜久放,你们几个先带回家,选个好地方安葬吧!”牛有道平静叮嘱了一声。 船上的骏马仍在下船,一批船只卸完离岸,又换了另一批船只靠岸。 商朝宗亲自让人备了辆现场能找到的最好的马车,让雷宗康等人先把黑牡丹送回去了,商淑清也陪同着先回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统计了数据的蓝若亭才过来禀报:“王爷,马已经全部下船,共计两万八千七百四十六匹。” “好!”蒙山鸣拍手在轮椅扶手上赞了声。 商朝宗等人不宜在此奉陪,战马上岸了,他这里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布置安排。 至于这些杂事,现场修士是不会去管的,不懂行,也不清楚怎么弄。 看了看夕阳下数不清的桅杆,彭又在对牛有道扔下一句话,“我等你的交代!”说罢扭头就走。 “彭掌门请留步!”牛有道喊了声。 彭又在停步。 牛有道上前,“彭掌门,还有些善后事宜要与你商议。” “善后?”彭又在转身。 牛有道:“天玉门答应过,只要能把战马弄来,战马的钱天玉门出,不知还算不算数?” 彭又在偏头示意了一下,“拿两百万金票给他!” “两百万?”牛有道朝掏钱的人抬手打住,“彭掌门在开玩笑吗?三万匹战马,到哪个地方能花两百万买到?” 彭又在:“事先说好的,两郡之地需要一万匹战马。” 牛有道颔首:“好!彭掌门这样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那我就给两郡留一万匹战马。剩下的,我相信周边有的是人想要,还望彭掌门不要阻止,也请彭掌门告知王爷一声,我也是没办法,这批战马都是赊账赊来的,一文钱都没有支付,对方还等着要账,这账也赖不过去,要赖你们去赖,我没那本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陆离君等人。 彭又在扫了眼那群鬼修,问:“这些鬼修什么来历?” 牛有道:“齐国陷阴山!” 彭又在微微一惊,“鬼母的人?” 牛有道:“彭掌门英明。” 彭又在略犹豫,虽然超出了之前说好的一万匹,可这么多战马已经到了两郡手上,再让拿出卖掉大部分的话,方方面面都说不过去的。他问:“你想要多少?” 牛有道伸出一只手掌,“不多,五百万便可!” 天玉门那边不少人脸色微变,封恩泰又跑了出来,“老三,五百万是不是太多了点?三百万,你看怎么样?” 彭又在不吭声了,也中意这价钱。 “三百万?大哥,亏你说的出口!”牛有道差点喷他一脸,怒道:“在齐国的时候,你说你惹出多少麻烦?最终麻烦全部甩给了我,看在你我结拜的份上,我认了!一直到最后撤离,我还顾及着大哥的安全,让你带着天玉门弟子先撤了,没让你天玉门沾一点危险,而我们为了掩护你们,死的死,伤的伤!早知如此,我就让你们天玉门去应付追杀,我看你能带几个活人回来!” 旋即又一把扯了封恩泰的胳膊,指向海边停泊的数百艘大船,“他们的费用要不要给?沉了十几条船,要不要赔付?为了运战马将他们船进行了改装,改的一塌糊涂的修缮钱要不要给?你说这些要花多少钱?能用这么大船做买卖的人,哪个不是有钱人?这些船背后的人,每一个都是非富即贵,牵涉到诸国各种势力,是你们天玉门敢赖他们的账,还是我敢赖?三百万,亏你说的出口,我现在到哪找那么大的缺口去?是天上能掉下来,还是地上能捡到?” 第三七六章 鬼母驾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天玉门一干人看向那些船,发现这还的确是笔不小的开销。 之前这边也有人上船看过了,也亲眼看到了,装马的船内部的确被拆的一塌糊涂,一些挡板或小间之类的全部被拆了,全部搞成了一间间关马的牢笼,再变回货船肯定要再进行改造。 封恩泰被说的无言以对,后面船的理由不说,前面没让他们冒险却是实实在在的,再想想黑牡丹的死,什么五只大型飞禽追杀之类的,多少有些汗颜。 说来说去,结拜虽草率,也许是顾忌天玉门这边不敢让天玉门的人出事,但这位结拜兄弟也算是够意思了。 倘若他要是知道自己这边曾被牛有道当成了诱敌的诱饵,只因运气好晓月阁那边识破了牛有道的计谋才让他躲过一劫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最终,天玉门一干高层先走一步,五百万金币还是给了牛有道。 马背上,陈庭秀有些不满道:“师兄,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就这样给他了?” 彭又在:“讨价还价罢了,三万匹战马,一路耗费弄来,五百万也不算超支。该给的还是要给,逼得他公开酿酒秘方的话,我们损失更大。他现在的处境也难以离开这边,只要依然捏在我们手中,随时能处置他,我们要的是整个南州,不要因小失大,他的能力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再说,这钱我们不出的话,战马也不是我们弄来的,两郡上上下下的人该怎么看我们?人心这东西还是值钱的。何况也给不了五百万,从别的地方还能挽回一些。” 众人看来,陈庭秀奇怪道:“从哪挽回?” 彭又在:“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战马来到,你以为瞒的过其他人的眼睛?金州那边拥兵自重,也是需要战马的,听到消息肯定要找我们,盟友找上门,避不开的。我们后面的扩张,还需要万洞天府和金州的支持,几千匹战马肯定是要给他们的,五千匹吧,这边养太多战马耗费也大。等他们找上门了,高价卖五千匹给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彭又在:“诸位,我下一步的打算,你们听一听,也好好考虑一下。” “掌门请说。”陈庭秀应了声,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彭又在:“战马的事已经落实了,商朝宗这边让人督促着点。下一步,便是整个南州,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在此之前,天玉门需要将所有实力进行整合,我们的势力太分散了,另外三郡必须和眼前两郡整合到一起,天玉门也要整体搬迁过来。这边有宁王商建伯的底蕴支持,发展迅速,又有金州那边做联盟倚靠,可整合到一块做我天玉门壮大的根基。” 封恩泰咧了咧嘴,“掌门,那三郡分散着,隔得老远,没办法整到一块啊!” 彭又在:“可以找朝廷谈一谈,让朝廷从南州拿出三郡的地盘和我们置换。那三郡分散着,对我们的力量是很大的牵制,对朝廷来说,也怕四处起乱,把我们集中在一起,他们也好对付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吧。只要我们愿意牺牲一点利益给朝廷脸面上一个台阶下,谈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南州十一郡,我们若能占其五,又集中了力量,必为将来一统南州扫清不小的障碍。打南州需要商朝宗,但不一定要把南州交给他,商建伯的儿子,还是要防着一点的,三郡人马调集过来,必要的时候可钳制他。” 这话,众人都听进去了,皆若有所思。 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图,天玉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只能是勉强抓住南州,天玉门的实力相当长的时间内还不足以有更大的野心,门中弟子可以快速扩张,但弟子修为想上来是需要大量时间的,天玉门的底子还是差了点,量力而行。 但商朝宗的野心怕不仅仅是一个南州,人家搞不好是要找燕皇商建雄算账的,天玉门的实力不够的话,商朝宗很有可能要引进其他大的势力来平衡天玉门,这不是天玉门希望看到的。 有人脑海中闪过‘凤凌波’这个名字,不由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知掌门是不是想将南州交给凤凌波…… 目送彭又在等人离去,管芳仪瞅了眼牛有道手中的金票,嗤笑道:“我说道爷,你够狠的,抢了北州的战马来卖给自己人,黑吃黑玩的挺溜的,可不像是头回干这种事的。” 牛有道回头问她,“你不是说让我养你吗?没钱怎么养你?” 管芳仪眼睛一亮,“准备给我多少?” 牛有道低头点了一百张金票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管芳仪一把夺到手,抱在了胸前,眉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那我就笑纳了。” 牛有道又点了一百张出来,递给了一旁的许老六。 许老六愣愣拿到手,有点不明所以,看看和自己一样多的管芳仪。 管芳仪挑了挑眉,冷眼瞅着牛有道,严重怀疑这厮是想挑拨离间他们的关系,问:“道爷,什么意思啊?” 牛有道对许老六道:“船队那边,你把这些钱给他们。” 管芳仪愣住,“给船队?雇主已经预付了大笔的定金,给不了多少了,几十万足够弥补他们的损失了,你是不是糊弄天玉门糊弄傻了,把自己也给糊弄了?” 牛有道:“你带人去把他们背后的东家问清楚,问清怎么联系,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一百万全部给他们,买朋友一个高兴,今后可能还会打交道,我这人不会让朋友吃亏,懂我的意思吗?” 管芳仪扭头看了看这青山郡的海港,若有所思,回头对许老六道:“去吧!” “好!”许老六点了点头走了。 牛有道又点了一百万出来,顺手递给公孙布,“今年的开销。” 公孙布尴尬道:“道爷,多了。” 当初说好了一年给他们五十万的。 牛有道没有多话,硬塞给了他,随后转身而去,朝陆离君他们走了过去。 走到陆离君跟前,牛有道手上一沓金票全部递出,“两百万!” 陆离君皱眉,问:“什么意思?” 牛有道:“大家一路辛苦,也有赖配合,一点小小心意。” “钱没必要,我只要人!”一个阴森森的女人声音从陆离君身后冒出。 陆离君立刻侧身让开到了一旁,身后一群鬼修也迅速左右让开了,露出一个身段高挑婀娜的黑衣妇人,皮肤比雪还白,长发飘飘,一双冷眸,脸上蒙着一块黑纱巾。 一看这群鬼修的态度,牛有道意识到了什么,暗暗心惊,这女人什么时候上了船自己居然不知道。 管芳仪手中摇动的团扇一僵,嘴角抿了抿,也意识到了这个女人是谁。 黑衣妇人缓缓走来,站在了牛有道对面,冷眸中有绿光浮现,漠然道:“你说的,我做到了,我希望你也能说话算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人呢?” “去驿站要间干净的房间。”牛有道回头吩咐了一声,旋即又对黑衣妇人伸手相请,“请!” 之后,两人并排朝驿站走去,远处与安排战马分配事宜的商朝宗等人交谈的三派掌门等人都看向了这边,不知这黑衣妇人是谁。 进了驿站临时准备好的房间,牛有道对黑衣妇人拱手道:“见过鬼母!” 黑衣妇人正是鬼母,“废话少说,我要人!” “请坐!有话坐下慢慢说。”牛有道伸手请了对方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对方的对面,一沓金票再次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这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一点小小心意,聊表歉意,还请收下。” 鬼母:“我要的是人,不是钱!” 牛有道回头对管芳仪道:“传讯给吴老二,把人安安稳稳给我送回去,不得有丝毫损伤。” 管芳仪立刻对陈伯点头示意了一下,陈伯转身离去。 “人我放,这点心意也请收下。”牛有道指了指钱。 鬼母:“我看不到人,就想这样把我打发了?” 牛有道笑言:“只怕看到了人,鬼母你也没打算轻易放过我吧?” 鬼母目光闪烁不定。 牛有道叹道:“人还在齐国,不在这边,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现在的问题是,陷阴山帮了我,等于得罪了西院大王,今后将如何相处?” 鬼母:“这个不劳你操心,他没有保守好应该保守的秘密,也没资格找我算账。” 牛有道颔首:“我明白,我也听说过,陷阴山适合鬼修修炼,当年鬼母为了求得陷阴山为立足之地,恰逢晋国攻打齐国时,曾和齐国前一任皇帝达成过约定,出力帮助御敌,并保证将来齐国遭受敌国侵犯时会再次出力,因此齐国朝廷才把陷阴山划给了你,西院大王昊云胜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动陷阴山。” 鬼母:“知道就好。” 牛有道:“我只是有些奇怪,看章行瑞的样子,生活自由,也不像是被昊云胜要挟为人质的样子,陷阴山似乎没必要干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一群鬼修,求得一处安身地不容易,难道鬼母不知道齐国的国策,为何还要帮西院大王私运战马出境?” 鬼母:“莫非你真以为这批战马出境齐国朝廷不知道?” 第三七七章 大姐应该感谢我才对! 闻听此言,牛有道猛然皱眉,若有所思。 鬼母继续道:“我在齐国呆了一百多年,有些内情我清楚,朝廷若是不想让出境,这么大批量的战马根本不可能出境。昊云胜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愿意出钱,我也只是卖他个顺水人情罢了。双方有言在先,他能把战马运出来,我才会帮忙,所以你放心,无论是昊云图还是昊云胜,都不会追究我,也不劳你操心,你现在只需信守承诺把人交给我!” 手拍在桌上一沓金票上,“看在这笔钱的份上,我给你个保证,只要人安好无事,我这次不动你,放过你!” 也实在是见对方看破了她的心思居然一点都不在乎,谈笑自若,让她心里有点没底,对方若信守承诺,她也打算收了这笔钱了事,也无意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里毕竟是燕国。 牛有道徐徐点头道:“谢鬼母宽宏大量,只是鬼母虽然愿意放过我,只怕有人却不想放过鬼母!” 鬼母目光骤冷,“你想试试?” “不不不!鬼母误会了,不是我。”牛有道连连摆手,“不想放过你的不是我,而是齐国皇帝昊云图!” 一旁的管芳仪手上摇着团扇,饶有兴趣地看着牛有道,倒想看看这家伙又想折腾什么。 看牛有道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她也跟着心安了不少,接触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了一点牛有道的能力,对他也多有了点信心。 当然,她袖子里还是暗藏着符篆,做好了随时爆发的准备。 鬼母:“你操心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牛有道反问:“莫非你觉得昊云图的势力不足以剿灭你陷阴山?” 鬼母:“若有敌国来袭,我陷阴山愿助他一臂之力,昊云图不是傻子,利弊分得清。” 牛有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事,若是陷阴山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他只怕要调集大量修士将陷阴山给剿个底朝天!” 鬼母冷笑:“我陷阴山威胁他的皇位?你是指昊云胜吧?派人帮昊云胜押船护行就能威胁到他的皇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牛有道:“江湖走马,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鬼母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愿与鬼母结拜为异姓姐弟,不知意下如何?” 忽然冒出这一出,旁听的几位愕然。 鬼母也愣了半晌,最终讥讽道:“你跟我结拜?我成名的时候,只怕你爷爷还不知道在哪,你凭什么跟我结拜?” “噗…”管芳仪捂住嘴,笑的花枝乱颤。 鬼母抬眼看来,“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管芳仪强忍笑意摆了摆团扇,实在是忍不住笑,她想起了牛有道的那个结拜兄弟令狐秋,她很清楚令狐秋是被谁给弄进了大牢的。 公孙布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发现道爷很喜欢跟人结拜呀。 牛有道回头冷冷盯了管芳仪一眼,暗怪这女人不懂配合,再回头,“好吧,既然鬼母看不上在下,齐国那边的有些事我也不愿无缘无故掺和进去。”伸手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金票,“金票请收好,章行瑞也会完好无损归还,几天内你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你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盯着我。” 说罢起身,拱了拱手。 正欲转身之际,目光闪烁不定的鬼母忽问了句,“你觉得搞这种自欺欺人的结拜有意义吗?” 管芳仪暗道完了,能问出这话来,说明这位鬼母被牛有道的话给吊住了,显然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昊云图会对陷阴山不利,不弄清楚心里怕是不踏实。 牛有道:“有没有意义要看将来,日久见人心!没意义对你我都不损失什么,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鬼母:“我警告你,最好别耍我!” 言下之意明显,若不存在你说的情况,所谓的结拜可约束不了我。 牛有道反问:“能耍的过去吗?”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鬼母也干脆,“那就开始吧!” 牛有道回头:“公孙,摆香案!” 公孙布嘴角抽了一下,颔首应下:“是!”转身离开了。 管芳仪手中摇着团扇,抬头看着屋顶,左看右看,不知在找什么。 随行在鬼母身边的陆离君,表情也很精彩,目光不时瞅向一本正经的牛有道…… 就在驿站外,香案摆好,两位结拜人并肩走来,有点好的香送到二人手上。 牛有道干脆利落,衣袍下摆一掀,跪下了。 鬼母偏头盯着他静默一阵,明显有些犹豫。 牛有道笑问:“怎么了?” 鬼母:“听说那个什么令狐秋,还有那个什么天玉门的长老也是你的结拜兄弟?” 牛有道:“互不影响。” 鬼母犹豫一阵后,最终还是跪下了,与之双双祭出结拜誓言。 此时牛有道方知鬼母的本名叫做吴雪君。 而这边的动静自然是引得附近不少为战马戒备的修士过来围观,商朝宗、蓝若亭、蒙山鸣等人来了,费长流、郑九霄、夏花等人来了,陷阴山的一群鬼修也很纳闷,大多人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亲眼目睹过牛有道和令狐秋结拜的费、郑、夏三人很感慨呀,这又是和谁结拜呢?还是个女鬼修。 插了香,仪式走完了过场,牛有道对鬼母郑重拱手道:“大姐!” 鬼母转身而去,径直回了驿站里面。 费、郑、夏三人立刻上前拉住了要进驿站的牛有道,夏花问:“我说我的道爷,您这是哪一出啊,跟您结拜的这位是谁呀?” “哦,鬼母!”牛有道扔下话走了。 “鬼母?” “是齐国陷阴山的鬼母吗?” “修行界好像没有第二个叫鬼母的人吧?” 三人在你问我,我问你,都很惊讶,不知什么情况,陷阴山鬼母怎么会和牛有道结拜? 三人想进去看个究竟,然而被挡在驿站外的鬼修拦住了,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三人退回后,商朝宗这边问了声,“和道爷结拜的女人是谁?” 费长流道:“王爷,那不是人,是现了形的鬼修,齐国陷阴山的鬼母,丹榜上的排名比牛有道杀的那个卓超还高。” “这个人就是鬼母?”蓝若亭吃了一惊。 丹榜上亮出来的人名,某种程度上就是给他们这种权贵看的,鬼母这么特殊的人物任谁看过后都印象深刻。 总之商、蓝、蒙三人亦是面面相觑,搞不懂鬼母这种人物怎么会跟牛有道结拜,搞不懂牛有道在干什么。 “咱们这位道爷很喜欢跟人结拜啊!”夏花忽哭笑不得一声。 陪在商朝宗身边负责护卫的白遥略皱眉,鬼母居然和牛有道结拜了,什么情况? 事实上对鬼母来说,这个结拜对她没任何意义,她也没准备担负任何结拜的义务,所以事先才会问这种自欺欺人的结拜有意义吗? 对于这一点,牛有道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当然,有一点鬼母是清楚的,牛有道既然求着结拜,必然是利益上有所需求,至少名义上能沾她的光,而这是对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付出的代价。 驿站房间内坐下,鬼母冷冰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牛有道也坐回了她对面,问:“大姐知不知道这批战马是送给谁的?” 鬼母:“不知道,和我有关系吗?” “的确没关系。”牛有道颔首,又问:“想必大姐也不知道这批战马是谁主持操办的吧?” 鬼母:“不是西院大王吗?” 牛有道笑了,之前就有这猜测,估计陷阴山那边不知情况。 一开始他听信了管芳仪的,以为苏照和章行瑞有牵连,然而后来一摸鬼母的情况,发现不对。 陷阴山和齐国朝廷有约定,不存在生存威胁,这天下的条件也不允许鬼修有大的作为,天下修士是不会允许鬼修在世间妄为的。鬼母再傻也知道,凭她目前的实力不适合卷入不该卷入的事情,陷阴山目前的处境是最好的,有条件慢慢壮大发展陷阴山的实力不要反而要自找麻烦? 因此他怀疑,鬼母根本不知道西院大王和晓月阁有染。另外按理说,晓月阁也不会轻易对外暴露自己的身份,转运这么多战马不可预测性太多,太容易败露了,倘若陷阴山知道的太多,一旦事败很容易暴露苏照的身份,不像晓月阁的行事风格。 之前一系列试探他就确认了,否则鬼母不会跟他结拜,现在听了鬼母的话,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牛有道忽对左右道:“劳烦诸位先回避一下,我与大姐有话私下聊聊。” 管芳仪和公孙布等人相视一眼,都转身离开了。 他不怕单独相处,鬼母自然更没什么好怕的,也对陆离君等人偏头示意了一下。 待到屋内就剩二人,牛有道方提醒道:“这批战马其实是晓月阁暗中操办的!” 鬼母这次真正是吃惊不小,“你是说西院大王暗中和晓月阁有染?” 牛有道正色道:“大姐知不知道我在齐京的时候,昊云图就派大内总管步寻跟我接触过?大姐知不知道我那结拜兄弟令狐秋为何被昊云图给抓了?因为令狐秋是晓月阁的人!大姐知不知道西院大王的那个禁脔、白云间的老板娘苏照是什么人?苏照也是晓月阁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西院大王不甘寂寞啊!” “大姐,你卷入这种事情里面,你说你只是派人押送船队就能没事吗?你纵有万般借口,你撇得清吗?你觉得昊云图会轻信吗?大姐,你卷入什么事情不好,非要卷入皇权之争干嘛?你千万别说你不知情,别的东西都好说,威胁到昊云图皇位的人,事情一旦败露,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我绑了章行瑞、劫了这批战马,是在害大姐吗?大姐正可趁此掰清,趁机和昊云胜划清界限才对,大姐应该感谢我才对!” 第三七八章 能笑到最后者方是真英雄 “感谢你?”鬼母两眼差点冒出火来,她现在首要担心的倒不是齐皇会对她不利,她担心的是章行瑞。“出了这事,章行瑞能去哪?难道要让他一家随我去陷阴山过那永不见天日的日子不成?晓月阁的势力深不可测,躲到哪都有可能被找到,章行瑞能躲过晓月阁的追杀吗?一辈子惊险度日不成?若不是你插手这事,章行瑞岂会惹上这麻烦,你还要我感谢你?” 牛有道:“大姐稍安勿躁,事已至此,章行瑞的身份已经暴露,回到昊云胜身边自然是不可能了,否则必会被昊云胜挟持为人质要挟大姐。可惜大姐身边一大帮人跟随,难以找到比陷阴山更合适的修行之地,否则可与章行瑞来我这里。” 鬼母怒道:“你这一亩三分地能挡住晓月阁吗?晓月阁一旦集中高手突袭,天玉门也挡不住,你自身难保,还谈什么保护他!” 牛有道摆手:“所以我不会让你们来这里,我既然已经和大姐结拜为异姓姐弟,大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此事我岂能坐视不理?我若真想坐视不理的话,大可给钱放人事不关己,何必自找这麻烦?大姐放心,我有办法保章行瑞一家平安!” 鬼母:“什么办法?” 牛有道:“在齐国,若有一人出面,可保陷阴山,也可保章行瑞一家,也能让晓月阁不敢轻举妄动,更能让西院大王不敢轻举妄动!” 鬼母怔了一下,目光转了转,狐疑道:“昊云图?你能让昊云图出面?” 牛有道:“大姐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大姐若是信的过我,此事交给我来办,我定给大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两个人谈了些什么,总之等到两人从驿站出来时,天已暮色。 大批战马已经开始分批转移,几派弟子参与护行。 鬼母找来陆离君,对来此的鬼修做出安排,她暂时不准备走了,牛有道不给她个满意的答复她也不会走。 嘴上说的没用,她要看到实际效果。 牛有道站在驿站外四顾,公孙布过来道:“道爷,王爷那边让我问一声,你这边事情还要多久结束,要不要一起回去。” 牛有道:“告诉王爷,可以动身了。” 驿站对面有一家钱庄,门口挤了一堆人,稍候不少人放飞金翅,许老六与一群人拱了拱手后,也脱离人群回来了。 牛有道朝钱庄门口抬了抬下巴,问许老六,“什么情况?” 许老六:“账都跟那些跑船的结清了,该赔付的都赔付了,多拿了钱,都很高兴。这么多钱,他们不便揣在身上,都存进了船东的户头里,纷纷发了消息回去通知船东,这事算是了结了。” 牛有道:“来历背景都问清楚了吗?” 许老六:“问清了,都记下了。” 牛有道眯眼审视着钱庄门口拉帮结伙热热闹闹准备去吃喝的船员,嘀咕自语了一声,“这些人的背景当中,不知有没有暗藏晓月阁的势力。” 一旁的管芳仪跟着瞅了一阵,哪能瞅出来,回头调侃道:“刚到手的五百万金币,就这样没了?” 牛有道没当回事,“没了就没了,人在钱在,人无钱无,存钱不如存人!” 管芳仪啧啧两声,“你倒是穷大方!” 话虽这样说,但瞥过来的目光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欣赏意味,喂了声道:“回去了怎么交差?” 牛有道愕然:“什么怎么交差?” 管芳仪手中团扇拍了拍他胸口,“彭又在啊!你围了人家,人家要你给个交代,你拿不出交代来,我岂不是要跟着你倒霉?” 牛有道:“你多虑了,酿酒秘方在我手上,我早就告诉过他,我留有后手。他惦记着酒水利益,不敢动我,怕我将酿酒秘方公开。所谓的交代,只是想要个台阶下罢了,随便给他个交代便可。何况我这里刚有个结拜大姐,弄不清情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彭又在不足为虑。” 原来如此!管芳仪暗暗点头,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对手下人吩咐的鬼母,暗暗好笑,回头又问:“晓月阁怎么办?人家可不会吃了亏没反应,别以为逃出了齐国人家就不敢动你,现在目标明确,你人就在青山郡,晓月阁随时会对你动手!” “不足为虑,我既然敢回来,自有办法应对!”牛有道扔下话就走了,朝外面走来的商朝宗迎了过去。 没多久,一行人马隆隆出发,之中有一辆马车,蒙山鸣在内。 余者,包括商朝宗和牛有道都在马背上,鬼母也带了数名鬼修随行…… 深夜时,一行抵达了青山郡郡城外进入山中的路口,商朝宗执意要亲自送一程,盛情难却,牛有道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抵达山谷内时,发现谷内的长亭里等了一群人,正是彭又在等人,圆方等人也在。 这里众人跳下马来,圆方一个闪身掠来,有些激动地抱拳道:“道爷!” 牛有道上下看了看他,问:“你没事吧?” 圆方摇头,“没事,好的很。黑牡丹,她…她……”一脸黯然,显然已经知道黑牡丹罹难了。 牛有道抬了抬手掌,阻止了他再说下去,他也不愿再提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反复念叨没意义,徒增伤感。继续问:“你们没把酿酒秘方给他们吧?” 圆方忙挺胸抬头保证道:“没有,绝对没有!他们只是把我们关了起来,还没问我们秘方的事。” “嗯!”牛有道拍了拍他肩膀,朝彭又在那边走去。 白遥已经先一步闪身到了彭又在身边,不知在对彭又在嘀咕什么,不过看彭又在瞅向鬼母那惊疑不定的目光,大概能猜到些。 牛有道走到,拱手道:“彭掌门,何故在此迎接?” “迎接?”彭又在:“何必明知故问?” 牛有道点了点头,转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彭又在单独一人随他走开了。 离众人远了些,两人在月色下停步,牛有道:“弄来这三万匹战马,我只是执行者,计划真正的拟定者是天玉门,所以买战马的钱是天玉门出的,把战马给弄来的也是天玉门,我只是个跑腿的,不敢居功!” 彭又在眼皮子跳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把功劳推给天玉门当做交代。 没错,这份功劳是天玉门希望拥有的,不然太没面子了,折腾了一年多,损失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一事无成,堂堂天玉门比不过一个牛有道,情何以堪? 彭又在:“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牛有道:“是不是瞎子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这战马是怎么来的。战马得手的前后过程,我怕有意外,一直在高度保密,所以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情况!” 彭又在:“王爷难道是傻子吗?” 牛有道:“王爷是不是傻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不会对外说天玉门的坏话。何况这件事的经过王爷的确是不知道,我会告诉王爷,这事都是天玉门一手策划的。从现在开始,我身边的人都会对外放话,这事是天玉门的功劳,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外人还能说什么?” 彭又在:“人嘴两张皮,正反还不是由你们说?” 牛有道:“我为这种事和天玉门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有那个必要吗?天玉门不需要承认,也不需要否认,不吭声就行,剩下的由我们这些当事人去说、去做。彭掌门,你看如何?” 彭又在没答应,也没反对,转身而去,没回天玉门那边,而是走到了鬼母跟前,拱手笑道:“在下天玉门彭又在,敢问可是鬼母法驾亲临?” 鬼母阴森森道:“彭掌门客气了。” 彭又在:“有贵客至远方来,我天玉门当尽地主之谊,愿恭请城中…” “不用麻烦了!”鬼母一口打断,朝走来的牛有道示意了一下,“我与小弟还有事谈。” “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热脸碰了个冷屁股,彭又在呵呵一笑而过,回头看了眼牛有道,忽又回头问道:“钱,牛有道可给了你?” 鬼母冷眼道:“怎么?你想收回去不成?” “哈哈,绝无此意,告辞!”彭又在拱了拱手,大袖一甩,与这边擦身而过。 一群天玉门的人见状,亦纷纷跟去。 目送这些人离去后,商朝宗又出来将牛有道请到了一旁。 到旁后,牛有道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商朝宗苦笑道:“他们到这抓人的事,本王实在是惭愧,本王…” 牛有道抬手打住,“这事无需多言,我心里清楚,我人不在这里,三派的人也不敢拦他们,王爷独木难支,也拦不住他们,区区小事王爷也不用挂在心上,牛某不至于连这点心胸都没有。王爷还需记住,咱们目前势不如人,有些事当忍则忍,当王爷势成之时,就该是他们忍气吞声了,目前尚需倚仗天玉门的势力,尽量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暂且屈从,以待来日。世道多舛,你我前路坎坷,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能笑到最后者方是真英雄!” 第三七九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说话间,握了商朝宗的手,且用力握了握,语重心长。 商朝宗是感动的,点了点头。 牛有道又道:“还有一事王爷需记住,这三万匹战马是天玉门弄来的,计划真正的拟定者是天玉门,买战马的钱也是天玉门出的,我只是个跑腿的。” 商朝宗惊讶:“这怎么可能?天玉门花了那么长时间都一无所获,明明是道爷你的功劳。” 牛有道摆手:“不,一切都是天玉门计划好的。” 商朝宗:“绝不可能,若真是他们计划好的,怎会不知道你要回来,为何还跑来抓圆方他们?道爷,莫非天玉门如此过分,连这功劳也要占?” 牛有道:“王爷忘了我刚才的话吗?咱们势不如人,当忍则忍。何况天玉门比我更需要这面子,而这面子对我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商朝宗明白了,不过还是劝道:“道爷,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拼来的功劳,拱手让人岂不可惜?留之可大涨道爷您在修行界的威望啊!” 牛有道摇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恨不得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才好,然而事与愿违,许多事情皆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天下扬名,再添名望于我是累赘,显我猖狂,必有人来屠之。这东西,天玉门想要就给他好了,我正巴不得…王爷,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商朝宗愣住,终于听懂了,心气郁积了一阵,最后吐出一口气来,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一眼,又问:“袁爷呢?为何不见他一起回来?” “世道不一样了,他有自己的路想走,由他去吧……” 夜虽深,但大批战马初到,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商朝宗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宜在此久留,一行不得不离去。 牛有道则领着众人回到了阔别已经的山庄。 建在这山顶的小山庄自然是大不到哪去,登上山顶的管芳仪借着月色环顾四周一看,心都凉了一半。 这小山庄还不如她在齐京那寸土寸金之地的扶芳园一半大,营造出的环境跟她扶芳园更没法比。 再远眺青山郡郡城的灯火,就那么一块块,还不如齐京的一角。 这里山也不高,既不显奇秀,也不显壮美,就是一荒山野岭的穷山窝子。 亏那令狐秋还夸的跟朵花似的,哪有那么好。 “一群骗子!”管芳仪咬牙骂了声,“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牛有道知道这女人一辈子奢华惯了,一时怕是有些不习惯,回头笑道:“圆方!” “道爷!”圆方立马凑了过来。 牛有道:“这几个月一直在船上飘,没吃过什么好的,有贵客来了,弄几桌好酒好菜,把你们的拿手菜都拿出来。” “好的!”圆方拍了拍胸脯保证,跑了。 山庄相邻的小峰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月蝶生辉,牛有道出了山庄,走了过去。 小峰苍松下,新起了另一座坟包,墓碑上的铭文是属于黑牡丹的,墓里葬的自然也是黑牡丹。 段虎几人运来石头修整,将坟包堆砌,一个个红着眼睛。 商淑清眼睛也红着,蹲那给墓碑上雕刻的字迹描漆。 牛有道远远止步,神色平静,目光深邃,静默着盯着看了阵,随后默默转身而回,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 郡守府,商、蓝、蒙三人坐在灯旁。 听完了商朝宗的讲诉后,蒙山鸣轻叹:“好一个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已经给了彭又在满意的交代,双方暂时应该不会起波澜了。” 蓝若亭捋须,亦是一声轻叹,“真乃人杰也!” …… 山庄内,牛有道让扶芳园的一伙人各选住的地方。 管芳仪倒是省事,直接闯入牛有道居住的院子占了一间房。 等到大家都选好了地方,亭台楼阁间,圆方也整好了几桌酒菜。 鬼母等人没有过来凑热闹,因为自身鬼修的原因,人间的美酒佳肴早已和他们绝缘。 扶芳园一帮人,却是围着几桌酒菜转着圈的看了又看。 大家在齐京对吃的喝的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满桌菜式,他们大多愣是没见过,花样忒多了。 尤其是那芬芳诱人的香气,简直令人咽口水。 管芳仪一双明眸一眨一眨的盯着看了阵,抬头问牛有道:“这就是令狐秋说的天下第一?” “好不好,吃过才知道!”牛有道伸手请大家入座,“大家随意品尝。” 有人拿了筷子就想下手,管芳仪两眼一瞪,“赶着去投胎啊!先验一下!” 扶芳园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颇为无奈道:“我说红娘,你有劲没劲,我害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要么想过河拆桥,要么惦记老娘身上的财物。你这家伙一套一套的我算是见识了,阴险狡诈,老娘得防着点。”管芳仪一点都不做隐瞒,直接挑明了,旋即朝众人喝道:“发什么呆?” 于是有几人陆续摸出药粉来,倒入菜里检验。 把所有酒菜都给验了遍后,许老六道:“大姐,没事。” 管芳仪这才“嗯”了声,表示可以吃了。 许老六先下了筷子,夹了颗油炸的肉丸子纳入嘴中,嚼了两下,两眼瞬间放光,筷子又朝其他菜飞快插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了筷子。 不尝还好,这一尝,一个个甩开了膀子狂干。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陈伯尝过后都满脸惊讶,筷子连连动了起来。 “好歹也是京城来的,没吃过东西还是怎的?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管芳仪嘴上骂着,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拿起了筷子尝试,尝了一小口后,立刻一筷子砸开了许老六的筷子,“饿死鬼投胎啊!抢什么抢?” 现场吧唧声一片,都不坐了,都在那站着吃。 牛有道微笑,转身取了壶酒,走到凭栏处,举头望月,随后斟酒一杯,挥臂倾泻洒地。 连洒三杯之后,牛有道自己举杯慢慢喝着,独自面对空虚皓月。 待到一伙人吃饱喝足了,桌上的碗碟里那真是连渣都不剩,一伙人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明显一脸吃的好舒服的感觉。 盘里没了东西,下手晚了又顾及仪态的管芳仪狠狠扫了众人一眼,不得不放下了筷子,抖出一块手帕,轻轻拭唇。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令狐秋为什么说这里的吃的东西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天下第一。 “不愧是京城来的,连吃东西都比我们吃的干净!”往桌上凑了一眼的牛有道在管芳仪耳边嘀咕了一声。 管芳仪恼羞成怒,立刻喷了回去,“明明是你们装盘的量少!” 牛有道懒得跟她吵,这女人无理也能挠出三分来,转身笑着离开了。 待他一走,管芳仪立刻指着一群人臭骂,“老娘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被骂者面面相觑,看看桌上的碗碟是有够尴尬的。 骂人者则追着牛有道去了,与牛有道谈了许久才出来…… 房间还是那间房间,却少了个人。 一桶热水,泡进浴桶里的牛有道闭着眼睛,那个经常光着身子跟他一起洗澡的女人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沐浴之后,披头散发地坐在了书案灯旁,滴水研墨,月蝶落在梁上熠熠生辉。 纸张铺开,执笔写黑白,开篇赫然是“太乙”二字。 字字认真仔细,一直到天色大亮,他才写完搁笔。 推开门时,发现商淑清在外面,背对着,等着。 “郡主来了!”牛有道微微一笑,转身回屋,坐在了梳妆台前。 商淑清跟了进来,拿了梳子站在了他身后,为他梳理长发。 外出这么久,形势所迫,牛有道自己已经能熟练给自己盘发,不过与商淑清之间的老规矩还是让他没有拒绝。 其实分别这么久,商淑清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牛有道还会不会让她继续梳头,结果还好。 “道爷,你房间的灯一晚没灭,一晚没休息吗?”商淑清轻轻问了声。 “嗯,有点事。”牛有道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你气色,也没休息好吧。” 两个晚上都没休息,气色能好才怪了,商淑清:“还好!” 牛有道:“郡主清瘦了不少啊,人都能被风吹走了。我不在,圆方是不是偷懒了,饮食上是不是没照顾好郡主?” 商淑清笑道:“没有。两郡的局势,战马迟迟不到,跟着担心了而已,胃口受了点影响,幸好道爷及时回来。” 牛有道也笑了,开玩笑罢了,缓解久别重逢的尴尬而已,圆方跟了他这么久,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圆方那妖怪还不至于如此。 双方静默了一阵后,商淑清试着问了声,“那个女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齐京红娘吗?外面传言道爷要娶她?” “这女人我可无福消受,为了应付当时的局势而放出的谣言而已,当不得真。”牛有道闭着眼睛解释了一句。 商淑清嘴角轻轻翘了一下,手上动作灵动了不少,疲惫的眼神中也有了神采。 盘好头发后,牛有道起身,拿了书案上昨晚写的东西,径直来到了山庄外,来到小峰苍松下的新坟前。 一手杵剑在地,一手扬起了手中的一叠纸张,嗡一声,纸张无火自燃,很快化作片片灰烬随风而去。 他在齐京的时候对黑牡丹说过,回来后要送她一件礼物,就是这部《太乙》修行功法,可惜这个承诺没办法再兑现…… 第三八零章 牛贼!邵某与你势不两立! “她是你女人吗?” 管芳仪出现在他的身旁,盯着墓碑问了声。 对于这个安安静静葬身在此的女人,她也有颇多感慨,首先是感慨这女人的忠义,其次是感慨于段虎回来后的讲诉。 说来,也的确是这个女人擅自行动,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但牛有道当时坚持冒险等这女人,而这女人奄奄一息之际虽然知道发船的时间过了,却坚信牛有道还在等她。 管芳仪不知道这算不算心有灵犀,眼前的阴阳相隔却令她有满腔感慨。 牛有道:“是,也不是,确切地说,是我的人。” 管芳仪诧异:“什么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牛有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过了身,目光无意中触及山庄内的高阁上,鬼母在凭栏处盯着这里。 他明白,这是盯上自己不放了,在章行瑞的事情没落实之前,是不会放开对他的监视的。 “我昨晚的意思发给了吴老二没有?”牛有道问了声。 管芳仪:“发了。” 牛有道点了点头,又问:“你能联系上晓月阁吗?” 管芳仪:“我哪能联系上他们,那帮人神神秘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联系他们?白云间那位…” “她不行,现在还不能暴露她,这条尾巴得留着,现在还不能去揪她。”牛有道一口打断,再问:“晓月阁是杀手组织,下面肯定有接买卖的档口,你在齐京做掮客那么多年,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的档口吗?” 管芳仪:“他们下面的档口我倒是知道联系方式,不过我也只是知道齐国京城那边的,其他地方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就够了,你跟我来。”牛有道扔下话走了。 两人一起回到了山庄,回了牛有道的房间。 牛有道再次摆开了笔墨纸砚坐下,管芳仪看了看屋内环境,忽笑道:“早上过来找你,从窗口看到了一点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个郡主帮你盘发是几个意思?” “就是盘发的意思。” “啧啧,堂堂郡主,宁王商建伯的女儿,给你盘发没别的意思?” “是你自己想多了,商氏兄妹收买人心的手段你不懂吗?” 管芳仪哦了声,恍然大悟,露出原来如此的样子。 她想想也是,那么丑的女人,丑到吓人,哪个男人能看上?不应该有自己想的那种关系才对。 牛有道提笔写下了几行字,掀起纸张递给她,“发给吴老二,让他想办法帮我送到齐京晓月阁的档口。” 管芳仪接到手瞅了瞅,嘀咕念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我愿交出,派人来谈,商,牛有道!”复抬头看来,满脸疑惑道:“他们要的什么东西在你手里?” 牛有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总之现在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管芳仪指了指纸上,“那这个‘商,牛有道’是什么意思?是笔误还是指商氏兄妹。” “这不是给你看的,是给晓月阁看的,尽快发过去。另外,让圆方过来见我。” “过河拆桥……”管芳仪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没多久,圆方来了,道貌岸然化作了笑嘿嘿,凑上前来行礼,“道爷!” 牛有道:“传消息给陈归硕,告诉他,只要我们没有主动联系他,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跟这里联系,一年之内不许和这边有任何的主动联系。” “好!道爷还有别的事吗?” “立刻去办!” “是!”圆方应下,快速离开了。 牛有道慢慢靠在了椅背,皱眉思索着。 黑牡丹遇难了,袁罡走了,一些机密事情要换人接手了,他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也忙不过来,圆方的主要精力根本不在这方面,有些事情不适合交给圆方去干。 …… 北州刺史府,书房内,邵平波站在地图前,两眼盯着地图上的银针,脸色异常凝重。 邵三省静悄悄站在一旁,不时偷瞄两眼。 邵平波扭头看来,沉声道:“银针所标位置,按理说昨天就到了入海口,接应的人为何还没消息传来?那么大的船进入小小入海口,总不至于看不见吧?” 邵三省低下了头,有些事情他不敢说啊! 邵平波察觉到了不对,慢慢转身,慢慢走到了他面前,盯着他的表情反应,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邵三省艰难抬头,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方道:“大公子,已经接到了消息回复,船…入海口的人没发现船队到来。” 邵平波两眼瞪大了几分,抬手指向地图上的银针,“那这是怎么回事?船队发来的消息明明已经到了入海口,怎么可能没发现?” 邵三省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邵平波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应该知道兹事体大,你老糊涂了吧?这种事也敢跟我含含糊糊?” 邵三省艰难道:“大公子,入海口真的没发现船队的踪影。” “那你还呆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确认情况?”邵平波震怒,一把推开了他,推的对方差点踉跄倒地,指着对方,“同时联系照姐,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三省却没挪步的意思,满脸苦涩道:“大公子,青山郡那边的眼线来了消息,牛有道回了青山郡。” 邵平波怔了一下,旋即怒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战马!战马!战马!先不管他,先把战马的事弄清楚!” 邵三省干咽了咽口水,依旧艰难道:“青山郡那边的探子说,牛有道带回了一支庞大船队,有四五百艘船只的样子,带回的战马有三万匹左右,好像和我们的船队情况有点吻合…”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真的很沉重。 这消息他早已收到了,可是他不傻,否则也不可能在邵平波身边留用这么久,结合入海口的消息,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正因为明白,他才不敢上报,怕眼前这位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你…”瞪大了眼睛的邵平波瞬间脸色煞白,缓缓抬手,颤抖着手,指着他,语带颤音,“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邵三省低下了头,他知道对方听明白了的,凭大公子的聪明哪能听不懂其中的蹊跷。 邵平波喉结耸动,慢慢转身,又指向了地图,指向了齐国,胸脯急剧起伏,憋了许久,才爆发出悲愤之音,“苏照!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又指向邵三省,“你们…你们真好,都在瞒我!” 邵三省皱着一张脸,“大公子,您的身体,不能着急上火,您千万不能急啊!” “牛贼!邵某与你势不两立!啊…”邵平波突然一手捂住胸口,发出一声惨叫,脖子一梗,脑袋一拧,应声倒地。 等邵三省闻声抬头抢出一步时,已经晚了。 邵平波已是硬邦邦砸倒在地。 “大公子!”邵三省惊呼,抢跪在地,赶紧将其抱在怀中。 邵平波身子紧绷,双手死死握拳,“咳咳”紧闭着双眼发出几声咳嗽,一口口殷红鲜血从口中呛出,脸色却白的跟纸一样。 邵三省立刻抬头,凄声大呼,“来人!来人!快来人呐……” 外面迅速闪来几人,是大禅山的修士,眼前邵平波呕血的情形令几人大吃一惊。 身为邵平波的护卫,真要让邵平波出了事的话,谁都逃不了责任,一个个顿时手忙脚乱,迅速施法对邵平波进行抢救。 这位一出事,整个刺史府的高层皆被惊动了。 邵登云来了,大禅山负责坐镇刺史府的钟阳旭也来了,邵柳儿也而来了。 坐在榻旁为邵平波仔细检查过的钟阳旭缓缓站了起来,对邵登云道:“邵兄,大公子怒急之下血气攻心呐,若非有随扈修士抢救及时,一口气上不来的话,只怕就去了。” 邵三省在旁抹泪,他就知道不能说,可是这事能瞒一时瞒不了长久,瞒不住的,大公子每天都会关注船队进度。 已是头发花白的邵登云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钟阳旭:“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心脉受损严重,需静养!” 邵登云问:“那什么时候能醒来?” 钟阳旭看了看昏迷中依然紧握双拳的邵平波,“肉体上的病痛可医,心病却是让人束手无策,他如今宛若身陷梦魇一般,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他的梦什么时候能醒了。” 扭头又看向了邵三省,眯眼问道:“你老实交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把大公子给气急成这样?” 邵三省抹了把泪,道:“接到青山郡那边的消息,牛有道从齐国回来了,还带回了大量的战马,于是就…就…” 他有点吱吱呜呜,暗中瞒着大禅山从齐国那边弄战马的事他是不敢说的。 “呵呵!”钟阳旭闻听冷笑,扭头瞅着昏迷中的邵平波,颇为感慨道:“大公子啊大公子,你是看不得牛有道比你有一点好啊,竟为这么点事把自己给气成这般模样,何苦来着?你这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点,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啊?唉!”双袖一甩,负于身后,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走了。 第三八一章 也只能是抢劫 邵登云偏头目送,之后又回头看向榻上的儿子,面对这个儿子,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有一点他不能否认,这个儿子的能力远强过他,北州如今的发展势头,他自认换了他来的话,没那个能力做到。 没再说什么,邵登云转身离去,邵三省赶紧跟出去相送。 站在榻旁的邵柳儿没动,看到眼前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大哥成了这般模样,她心头可谓百般滋味。 从小,这个大哥是如何护着她的,她知道。可这个大哥又是如何绝情伤害她的,她也亲眼目睹了。 她现在已经很少见这个大哥,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谭耀显。 此时也依然想起了谭耀显,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谭耀显逃去了哪,也不知谭耀显如今身在何方,过的好吗? “老爷慢走。”屋外,邵三省拱手相送。 邵登云背对着淡淡道:“跟我来一下。” “是!”邵三省应下,跟上。 来到一处空旷僻静之地,邵登云停步转身,看着邵三省,那眼神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邵登云问道。 邵三省愣了一下,装糊涂道:“老爷指什么?” 邵登云:“钟阳旭面前,你刚才没说实话。” 邵三省忙道:“老奴句句属实。” 邵登云身子前倾,脸差点没贴他脸上去,“你真当我在养老是不是?青山郡的消息可不是今天才到的。” 邵三省心弦一紧,明白他的意思,若真是因为嫉妒青山郡那边,大公子不会今天才气倒。 他忙改口道:“老爷,是老奴疏忽,今天才把消息上报给的大公子。” 邵登云徐徐道:“我还没死呢!” 邵三省脸色剧变,噗通跪下了,“老爷息怒,这事大公子不让泄露出去,否则大禅山那边怕是会不高兴。” 邵登云出手,一把就将他给揪了起来,不愧是武将。“我没当钟阳旭的面捅穿,你还不明白吗?说!” “青山郡的那批战马有可能是劫了我们北州的战马……”邵三省也挺无奈的,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将大概情况讲了出来。 邵登云听完后负手仰天,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自己这儿子了不起啊,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大的手脚,还差点就成功了,只可惜遭遇对手,功亏一篑。 “又是牛有道,呵呵,落到了宁王的儿子手里,呵呵,报应啊报应……”邵登云惨笑着慢慢转身而去。 因为宁王的一手提携,他才有了今天的荣华富贵,违背了当初对宁王的誓言,背叛了燕国,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不比自己儿子,他对青山郡那边的所作所为生不出一点恨意。 …… 白云间,苏照闺房内,苏照与秦眠相对无语。 秦眠进来后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她,而且脸色有点难看。 “你怎么了?”苏照终于打破沉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眠一脸苦涩道:“东家,运往北州的三万匹战马,被牛有道给劫走了!” 苏照悚然一惊,沉声道:“怎么回事?战马不是已经运到了韩国那边吗?邵平波不是说剩下的事他会办好吗?” 秦眠无力摇头。 苏照咬了咬牙,问:“在什么地方劫的?这么多战马不可能一下弄走,走不快的,应该还有机会拦下来!” 秦眠苦笑:“已经到了青山郡,已经交到了商朝宗的手上。” 苏照震惊,“这绝不可能!三万匹战马,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海路,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秦眠:“东家,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从时间上看,战马应该不是在韩国那边出的事,应该是在齐国这边失手了,牛有道是连同战马一起回到青山郡的。” 苏照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们战马走了好些时候牛有道才从京城消失的,怎么会跟战马一起去了青山郡?” 秦眠无奈摇头,甚至是一脸悲愤:“牛贼太狡诈了,他留在齐京应该就是障眼法,应该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暗地里肯定派了人动手。把令狐秋送进大牢,又造谣他也被抓了,又故意声东击西,他赖在京城拖到咱们的战马运走了才离开,应该也是在故意麻痹我们,好让我们放心地认为战马已经走了,好让我们误以为战马的事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他才好下手啊!这是瞒天过海啊!这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啊!咱们还在这跟他斗来斗去,殊不知他把咱们所有人都给骗了!此贼手段之高明,简直令人发指!” 苏照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每条船上都有陷阴山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的人,一千多号修士啊,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战马给劫走?他得出动多少人手才能将战马给劫走?再不济也是拼个鱼死网破、船沉大海,也不可能让他把那么多战马带回去啊!” 秦眠:“东家,不会有错的,我也是刚刚接到上面的消息才知道,我们精心构织的船队当中就有我们组织旗下的船只,船队离开这边不久,就已经改道去了青山郡。现在上面指明了是陷阴山做了手脚,让我们查一查陷阴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查一查西院大王那个阻隔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把我们给暴露出来。试问上面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错?” 苏照踉跄后退,脸色异常难看,撞上椅子,慢慢坐下了。 她脸上,还有心里,此时充斥着满满的挫败感,这种挫败的滋味难以复加。 这辈子都没输的这么惨过,她想弄死牛有道,没能弄死,连组织也针对出手了,还是让牛有道给跑了,整个组织上上下下都被牛有道给牵着鼻子溜来溜去。 让人跑了也就罢了,还被人把这边花了好几年工夫精心筹措的战马给劫了。 她之前还想阻拦牛有道获取战马来着,现在是谁阻止谁? 她现在再次深深体会到了邵平波叮嘱她的话,说她不是牛有道的对手! 她一开始心里还不服气来着,现在心服口服了。 “难道就让他这般猖狂不成?”苏照忽猛然抬头问道。 “组织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这点已经不用你我费心,组织肯定会找他算这笔账的!”秦眠咬牙切齿一声。 她知道的比苏照多一些,不仅仅是眼前这事,不仅仅是令狐秋废了,连魏多那么重要的棋子都被牛有道给废了,这笔账上面岂能不算? 愤恨之余,苏照又极度担心起来,邵平波那边怎么办,她怎么对邵平波交代? 和安太平的事,她内心对邵平波多少有愧,还想帮邵平波尽心尽力办好这次的事来着。 她深知这批战马对邵平波的重要性。这已经不是战马不战马的事,而是耽误了邵平波为北州争取的大好时机,再重新组织一批战马的话,得何年何月才能送到,这可如何是好? …… 皇宫大内。 坐在桌前用完膳的昊云图接了伺候太监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偏头吐进了端来的盆盂里,顺手接了毛巾擦拭嘴,毛巾又扔了回去,起身离席。 走出门时,遇见了走上台阶的步寻。 步寻立刻站于一旁,等到昊云图下来才跟上,下了台阶后,禀报道:“陛下,牛有道已经回青山郡,还带回了近三万匹战马!” 昊云图停步,回头看来,“三万匹战马?” 步寻:“是的,青山郡那边有消息,说这三万匹战马都是天玉门一手策划从齐国弄走的,牛有道只是个跑腿的。” 昊云图:“寡人不管谁策划的,寡人给他的令牌只能是一万匹!怎么回事?一次弄走了这么多马匹,你校事台居然一点都不知情,现在才反应过来?” 步寻恭敬回道:“可能是校事台的失误,老奴已经命下面严查。不过还有一个可能,目前看来,这段时期根本没有如此大批的战马出境,若非说有的话,也只有偷运往北州的那一批。蹊跷的是,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战马的数量上,抵达青山郡的都和北州的那一批大致相符,这恐怕不是巧合。” 昊云图双手抱在了腹部,目光闪烁道:“你的意思是说,青山郡抢了北州的战马?” 他这里从大局来看,所言不会说什么牛有道抢了邵平波的战马。 步寻:“若真是那批战马的话,北州的情况也不可能让给青山郡或卖给青山郡,也只能是抢劫!想知道是不是,过段时间自然见分晓,届时北州无大批战马出现,那就肯定是青山郡下的黑手。” “呵!”昊云图直摇头,“若真是这样的话,北州危矣,青山郡是在把北州往死里逼啊!韩国和燕国联手攻打北州的事,双方谈判谈的怎么样了?” 步寻回:“探子报,还没谈拢。主要原因是,韩国认为北州如今本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想多占点,而燕国认为北州本是燕国的,双方还在为打下北州后怎么划分而争执,一家动手又有后顾之忧。北州也不是吃素的,好像在暗中出手作梗阻挠,在两国内部造谣掀起了阻力,搞的两国朝廷谁都不好让步,谁让步就是卖国,无法对内交代,因此短时间内两国怕是难以谈拢。” 昊云图哼哼冷笑两声,“邵登云的那个儿子的确不简单呐!” 第三八二章 殚精竭虑 扶芳园。 楼阁内,一堆书卷典籍,玉苍置身其中,捧着一本观看。 独孤静来到,隔着长案,双手奉上一份书信,“师傅,牛有道给您的信。” 玉苍一惊,猛然抬头,“他知道我的身份?” 独孤静忙道:“没有,信给到了下面的档口,逐级传上来的。也没有署名给谁,但这信应该是给您的,只有您能做主。” 玉苍面带狐疑,伸手拿了信,抖开一看,目光骤然一凝,徐徐道:“他居然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独孤静:“令狐秋被抓,证明他事先就知道令狐秋的身份,所以说什么东西在赵雄歌手上估计是瞎扯。如此一来就有两个可能,一是当年东郭浩然的确将东西给了他,毕竟他是东郭浩然弥留时唯一见到的人,临终托付很正常,这也是咱们一开始瞄准的方向。其二,令狐秋被抓,开了口,吐露了在他身边是为了那东西,然后齐国朝廷又告诉了他。不过齐国朝廷获悉这种事情会告诉牛有道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弟子怀疑,东西在牛有道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玉苍沉吟道:“若东西真是东郭浩然托付给他的,应该也是让他给上清宗的,他跑到上清宗去,在上清宗几年,居然没把东西交给上清宗,哼哼!” 独孤静:“此子年纪轻轻,但其狡诈咱们已经领教,上清宗那般对他,他不交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 玉苍:“这是想跟咱们谈判呐,船队上,杀了咱们三百号人,居然还想谈判。” 独孤静不语,看着他。 玉苍琢磨一阵,又问:“你觉得他会真心将东西交出来吗?会不会有诈?” 独孤静:“这厮十分狡猾,手段不同寻常,各种可能都有。” 玉苍:“那派谁过去呢?” …… 北州刺史府。 邵三省正趴在桌上瞌睡,亲自守护着病榻上的主子,睡的正香,耳畔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令他猛然惊醒。 抬头一看,发现榻上的病人不见了,侧后又是一阵“咳咳”声传来,只见一佝偻着后背咳嗽的身影手中举着灯,站在地图前观望。 邵平波的书房和寝居室之类的地方到处都挂有地图,便于他随时能用。 “大公子,您醒啦?”邵三省惊喜不已,没想到昏睡了几天的邵平波居然醒了,忙起身过去,见他手帕捂嘴咳嗽着,两眼还盯着地图,忙接了他另一手举着的油灯,着急道:“大公子,你身体有恙,钟先生交代了你要静养的,不能劳累,快躺下休息吧。” 邵平波松开手帕,摆了摆手,“没事,有一群修士为我调养,死不了。” 邵三省却看到他松开的手帕上有咳出来的星星点点血迹,急的跺脚,“大公子,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快点躺下休息吧!” 邵平波咳咳两声,回头看着他,“现在真正有事的是北州,韩、燕亡我北州之心不死,我能阻止一时,难阻长久,一旦北州有失,我邵家对修行界就没了利用价值,大禅山弃我邵家将弃之如履,那时才是真有事。时间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让我如何休息?” 邵三省悲声道:“大公子…” 邵平波摆手打断,又捂嘴咳嗽了一下,盯着地图道:“我遍览诸国大势,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齐国,我要亲自面见昊云图。” 邵三省吃惊道:“大公子,您这身体如何能长途奔波?还是派得力之人代往吧?” 邵平波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战马走海路被劫,意味着韩国那边的水路也不稳妥了,我此行要游说昊云图给我战马,还要游说赵皇海无极给我开辟出一条通道,方能尽快将战马送达我北州。同时还要争取和两家结盟,施压韩、燕两国,为我北州争取时间,否则韩、燕获悉战马将到很有可能会对北州暴起动手。这些事拖不起,非我亲自前往难以尽快达成。” 大公子身体都这样了,还在殚精竭虑操心这个,两手捧灯的邵三省神情复杂,尤其是看到邵平波在灯光下的头发,忍不住辛酸泪下。 昏迷了几天,邵平波在昏迷期间,几乎白了大半的头发,白发多过黑发。 “咳咳!”捂嘴咳嗽了一下,邵平波又手指齐京位置,“你觉得昊云图之后,哪位皇子最有可能接掌齐国?” 邵三省空出一手,抬袖抹了把泪,道:“世人皆知,金王昊启乃昊云图长子,玉王昊鸿乃当今皇后的长子,两者必然要一决胜负,胜出者将问鼎齐国皇位,其余皇子的势力皆不如这二人” “不然!”邵平波摇头,盯着齐京位置道:“我琢磨许久,反倒觉得英王昊真有潜龙在渊之兆,此人不鸣则已,一鸣必然惊人!” 邵三省惊讶,“为何?” 邵平波没有回答为何,盯着地图徐徐道:“对齐国来说,昊云图也算是一代雄主,齐国诸侯势力几乎被他扫平,历代齐皇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齐国在他手上也逐步强盛了起来,可人终有寿尽之时。昊云图的身子虽有一群修士帮忙调理,看似正值壮年,可毕竟是年近六旬了,再过十年,将年近七旬,一个凡夫俗子哪怕是帝王,年近七旬意味着什么?” 邵三省:“意味着要选继承人。” 邵平波手帕捂嘴咳嗽了一下,“不错!届时许多事情将由不得昊云图自己,下面的皇子等他的位置已经等的太久了,已经是等的不耐烦了,到了那个关口,没人再绷的住,该跳的都要跳出来。昊云图老了,那些修行门派开始为皇权物色继承人也是必然的,也要在诸皇子当中做出选择了。皇子们的心态变了,修行门派的心态也变了,任他昊云图雄心勃勃,也将身不由己,心态也得跟着变。我料定再过十年左右的样子,齐国内部必然乱象丛生。” 说着回头道:“你联系照姐,告诉她,让她不惜代价,一定要帮我把英王妃给除掉!” “英王妃?”邵三省吃惊不小,“杀英王昊真的夫人?” 邵平波盯着地图不语,没告诉他为什么,沉默就是回答。 “是!”邵三省应下,复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要顺带着问问战马被劫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邵平波又是一阵猛烈咳嗽,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手帕再松开,又染一块殷红。 他挥了挥手帕摆手,“战马已经到了青山郡,我们谁也没办法再去青山郡把战马给集中起来送回来了,再针对着不放已经没了必要,目前的情况,牛有道那笔账只能先放一边,先解决迫在眉睫的事。我们还需要照姐帮忙办事,现在也不是追责的时候,我们也没资格追究她的责任,只需把情况告诉她,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时,她自然会告诉我们,她若是不说,问也没用。姑且让她内疚着,才能更加尽心尽力为我们把事办好!” “好的,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邵三省应下。 …… 青山郡,山庄内,管芳仪款款走到亭台楼阁间。 一进入,只见自己扶芳园的几十号人几乎都到齐了,都在那各坐各的,一人一碗白粥,还一手拿了根金黄色的棒棒在那咬出酥脆响的动静。 就连陈伯和许老六也不例外。 “在齐京的时候,可没见你们吃东西来的这么齐整过,丢人现眼。”管芳仪鄙夷一声。 众人看来,不少人皆嘿嘿一笑。 许老六咽下嘴里的东西,干笑道:“大姐,你还真别说,道爷这里的饭食天天换着花样,还挺让人期待的,味道真不错,在这里吃惯了,今后外面的东西怕是咽不下去了。喏,油条,大姐尝尝吧。”指了指桌上堆一堆的金黄棒棒。 “油条?”管芳仪坐下嘀咕一声,又是她没听过的名字。 已有人打了碗白粥放她面前,她刚拿了根油条在手,忽见圆方领着两个抬了一锅粥的和尚来到,立马回头道:“妖怪,没下毒吧?” 圆方立马瞪眼道:“放屁!我南山寺的招牌,能干那种事吗?” 管芳仪顿时咯咯笑,逗他玩的,张嘴咬了口油条,发现酥脆香爽,越嚼越香,味道的确不错,再喝口白粥,瞬间感觉味蕾都全部打开了。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一笑。 一伙人都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位道爷居然弄了一群和尚来伺候,看着有点怪,但似乎又有一种别具一格的讲究,时不时的看到这群和尚出没,似乎让人心态都跟着平和了下来。 倘若这些人知道圆方原来带领南山寺僧众都是干什么的,怕是不能再笑出来,估计得把吃的仔细检查一遍。 圆方示意两名和尚摆好东西后,冷哼一声,朝牛有道的院子去了。 梳妆台前,牛有道闭目静坐。 商淑清在后为他细心梳理头发,稍候出声说道:“道爷,金州那边来人了,说是要从我们这里买一批战马,我哥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牛有道徐徐道:“我不管这事,让王爷找天玉门商量。” “嗯!”商淑清嗯了声。 “道爷!”圆方在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了,又对商淑清拱了拱手,笑道:“郡主。” 对于这梳头的一幕,他已经习惯了。 圆方走到牛有道边上,俯身禀报道:“那边有回复了,说知道了。” 第三八三章 商镜 商淑清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好多问。 牛有道却是知道的,近期也就让圆方发了一次消息给陈归硕。 有了回复,他也就放心了,陈归硕那个棋子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也是他拉住鬼母的原因之一。 战马是在齐国那边劫的,陷阴山又反水助了他一臂之力,任谁看了都会认为问题出在陷阴山的身上,都会认为是陷阴山走漏了消息,就不会联想到问题是出在韩国的那条水路上,也就不会怀疑到陈归硕的身上,他这边得做好对陈归硕的保护工作。尽管他这边已经谋划的很稳妥,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陈归硕中止了和这边的联系,防止有任何意外出现。 将陈归硕给摘干净,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对陈归硕负责。 “知道了。”牛有道淡淡回了声,无动于衷的样子。 没什么其他吩咐,圆方也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段虎来到,禀报道:“道爷,山谷外有人求见您。” 牛有道:“什么人?” 段虎:“来人没有亮明身份,只说是受您邀请而来。” 牛有道霍然睁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贵客到了,来了多少人?” 段虎:“就一个!” 牛有道:“有请!另外,让红娘他们做好防备!通知三派的人手提高警戒,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报我!” “是!”段虎领命而去。 商淑清手上速度立刻加快了些,听到牛有道要动用这么多人手,自然明白是有要紧事。 想想眼前,她也挺感慨的,她还清楚记得自己当初把这位请出山时的情景。 这位被软禁在桃花源,事事要看人脸色,转眼间,不知不觉,他手上已经有了这么多人手。光听他号令的门派就有三个,随便哪个的实力都远强过当年的上清宗,如今的上清宗何在?怕是后悔不已! 而当初如丧家之犬的他们兄妹俩,也被他扶起来了。 每当此时,她就会想起袁罡当初对她说的那句话:对你们来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重要…… 收拾利索的牛有道一出门,撞见了快步走来的管芳仪。 管芳仪对尾随而出的商淑清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跟在了牛有道的身后,问:“什么情况?” 牛有道:“你的天剑符备好,晓月阁的人来了。” “啊!这么快?”管芳仪多少有些惊讶,心弦暗中绷紧了。 商淑清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外。 吃早餐的人早已消失布置了起来,亭台楼阁间已经收拾利索了,牛有道坐在亭子里喝着茶,静候。 管芳仪站在一旁戒备。 不一会儿,段虎领着一个黑袍人来到。 来人蒙头盖脑,脸上明显戴着假面,慢慢坐在了牛有道的对面。 牛有道挥手示意段虎退下了,亲自执壶斟茶一杯,对盯着自己打量的黑袍人伸手示意,“请用茶!” “不用了。”黑袍人发出沙哑声音,明显是假音,目光依旧在盯着牛有道打量。 他也不可能乱喝这里的茶水,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在有些人的眼里,牛有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牛有道微笑,问:“敢问尊姓大名?” 黑袍人:“有那个知道的必要吗?” 牛有道:“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好像有点吃亏。” 黑袍人:“这不是你我见面的关键。” 牛有道:“也是,你们一贯神神秘秘见不得光。” 黑袍人:“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 牛有道:“我不确认你的身份,怎么跟你谈?又怎么可能把东西交给你?” 黑袍人袖子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拍在了桌上,推了过来。 牛有道接到手抖开一看,正是他写的那封邀请信,自己的笔迹自然是认得。 黑袍人问:“别拖拖拉拉,东西呢?” 牛有道折好手中纸,“先谈好条件,条件谈好了,东西自然会给你。” 黑袍人:“什么条件,说吧。” 牛有道:“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得再找我麻烦。” 对晓月阁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黑袍人道:“好!只要东西是真的,我可以做主答应你。” 牛有道:“别急,还有,令狐秋主仆三人从此脱离晓月阁,晓月阁今后不得再找他麻烦。” 黑袍人:“我怎么听着像是笑话,他们是被你给害的,你千万别说你是在救他们。” 别说他了,就连一旁护法的管芳仪也有些惊讶。 牛有道:“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只问答不答应?” 黑袍人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不能做主,需要向上请示。” 牛有道点头:“好,我等你们的答复。你顺带着再请示两件事,一,我要一千万金币;二,只要是我的人,今后你们晓月阁不得妄动。” 一千万金币?管芳仪目光连闪,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又是什么东西能对晓月阁提这么多条件? 黑袍人:“其他的姑且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是你的人,哪些人不是你的人?你若为了找茬,随便指些人说是你的人,我们岂不是要处处受你掣肘?” 牛有道:“这个简单,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是人所共知的,明摆着是我的人,你们不许妄动。” 黑袍人:“你提了四个条件,我只能答应你第一个,其他的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牛有道颔首:“好,我不急,等你请示后再答复也不迟。” 黑袍人:“东西呢?我起码要知道东西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你手上吧,否则我怎么向上请示?” 当啷!牛有道摸出了一面铜镜,直接扔在了桌上,伸手示意随便检查。 黑袍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像扔破烂似的,令他相当怀疑东西是不是真的。 管芳仪也好奇啊,目光直盯盯瞅着桌上的那面铜镜,心中嘀咕,什么情况,不就是一面铜镜吗? 黑袍人伸手拿了桌上的铜镜,翻来覆去查看之后,狐疑道:“你确认是真的?” 牛有道:“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确实是东郭浩然临终前给我的东西,东郭浩然为了这东西把命都给丢了,我想应该不会有假。令狐秋在我身边那么久,翻来覆去旁敲侧问,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翻来覆去旁敲侧问?黑袍人暗骂令狐秋愚蠢,难怪会暴露! “如果是真的,你就不跑我拿着跑了?”黑袍人问。 此话一出,管芳仪手上亮出了天剑符,令黑袍人为之侧目。 牛有道笑言:“你敢抢跑试试看看,你想抢的话,我让你抢,不过我保证,天下人很快都会知道这东西在你们的手上,你不怕麻烦抢抢看。这就是我跟你们交易的底气,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保证不泄露此事,否则你们大可毁诺找我麻烦,我可惹不起你们,我不想找这麻烦,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东西给你们。” 黑袍人没有再说什么,铜镜放回了桌上,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小布包打开,里面有两支刷子,还有一只小盒子。 小盒子打开,里面露出墨水似的东西,黑袍人拿了一只小刷子,沾了墨水小心刷在了铜镜背面的花纹上。 之后又取了一张纸,覆盖在了上面,另取了干净刷子,在覆盖在铜镜背面的纸张上轻轻刷着。 稍候,纸张揭下,铜镜背面的花纹赫然印在了纸上。 接着,他又开始拓印铜镜的正面。 牛有道呵呵道:“还真是有备而来啊!看来你们本就有这铜镜的拓印图本。” 黑袍人没理会,将铜镜正面也拓印了下来后,细细吹干了两张纸上的墨迹,又小心折好收了起来。 “等我请示上面后再来。”黑袍人起身扔下话就走了。 牛有道稍作目送的工夫,管芳仪已经一把将拿铜镜拿到了手上,也不嫌脏,翻来覆去看着,问:“这铜镜是什么东西?” 牛有道却盯着她手上的天剑符,啧啧道:“我说红娘,用着天剑符还喊穷,还要我养你,你好意思吗?”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用天剑符和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牛有道嗤声道:“没钱能买得起天剑符这么奢侈的东西使用?” 管芳仪:“不是买的,年轻的时候送我礼物的人挺多,早年天行宗的一个家伙追求我,送了我一些符篆,让我留着防身,盛情难却。” 牛有道有惊掉下巴的感觉,“一些?一些是多少?我知道天行宗是专门炼制符篆的,可这天剑符好像炼制不易吧?什么人居然拿如此昂贵的上品天剑符当礼物送给你?这人在天行宗的地位不低吧,否则也弄不到这东西。” 管芳仪似乎不想多提这事,啐道:“少转移话题,老实交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扬了扬手中的铜镜。 牛有道淡淡一声,“没什么,商镜!” “什么?”管芳仪一副眼珠差点蹦出来的感觉,惊呼道:“这就是武国开国皇帝商颂炼制的八宝之首的商镜?” 牛有道“嗯”了声,趁她震惊走神,一把拽了回来收起,“你以为呢?” 管芳仪还是不信,“这破镜子看着也没什么特殊的,能是秦国的镇国神器商镜?” 没见过的人实在难以将这看似普通的镜子和那重宝联想到一块。 牛有道叹道:“不是这东西凭什么跟人家提这么多条件?” 第三八四章 放弃 “……”管芳仪依然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最终还是慢慢接受了现实。 如同她之前的猜测,一面镜子为何能对晓月阁提这么多条件? 也如同牛有道说的,不是那东西凭什么跟人家提这么多条件? 有这两个理由,足以让她信了,她试着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真的是东郭浩然给你的?” 牛有道颔首,感慨道:“造化弄人呐!当年东郭浩然身负重伤,弥留之际到了我们的村子,他已无力再回上清宗,恰好遇见了我,之所以收我为徒,应该就是想让我把这铜镜送回上清宗。” 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管芳仪戏谑道:“谁知碰上个奸诈之徒,居然没把东西交给上清宗。” 牛有道斜睨道:“你这样看我?” 管芳仪:“难道不是吗?” 牛有道摇头:“有些事情局外人不清楚,你只是不清楚内情罢了。” 管芳仪试探道:“是因为上清宗将你软禁、苛待你,所以你才没有上交?” 牛有道依然摇头,带着几分回忆神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是东西太过重要,也许是东郭浩然对上清宗其他人没信心,东郭浩然临终前郑重告诫过我,说东西只能交给他师兄唐牧,决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我到上清宗后,屡次求见掌门唐牧,想把东西交给他,谁想唐牧也死了。我当时陷入了两难,东西交出去就是违背了东郭浩然的遗命,不交出去似乎也不妥,一直在犹豫。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被上清宗给软禁了,想跟上清宗的高层好好交流都困难,压根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不敢轻举妄动,把我软禁在桃花源足足五年不说,后来居然还想杀老子,呵呵!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 “原来如此!”管芳仪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也能理解东郭浩然的行为,应该不会让这东西在上清宗闹得人尽皆知,只让唐牧一人知晓是合理的。复又问:“你这种人,千万别说你没私下研究过这东西,说说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蹊跷,为何被称为八宝之首?我看着挺普通的。” 牛有道这次没说实话,“是研究过,看不出任何端倪,研究来研究去,都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不知为何被称为八宝之首。” 管芳仪冷笑:“凭你的头脑,东西落在你手里这么久,还能不被你挖出点东西来?” 牛有道摇头:“抬举了。你不妨想想,这东西若真是秦国的镇国神器,在秦国手上那么多年,秦国焉能不动用人力物力对其进行钻研?东西在秦国手上一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像我一样破解不了其中的秘密,二是破解了也没什么作用。” 管芳仪默了默,想想也是,牛有道一人不太可能胜过当年秦国的一国之力,秦国都搞不出什么名堂来,牛有道自然更不可能。 她撇了撇嘴,揶揄道:“你让我知道了这东西在你手上,就不怕我抖出去?” 牛有道忽然变得很认真地看着她,盯着她的双眼。 四目相视了一阵,也看的管芳仪有些浑身不自在,“干嘛这样看我?好看吗?” 牛有道说话的态度也认真,“我对你是真心的。” 管芳仪愣了一下,不知领会了什么,忽恼羞成怒,抬脚便踢,“去死!” 牛有道闪身避开了,乐呵呵转身而去。 “站住!”管芳仪喊住他,上前问道:“晓月阁杀了黑牡丹,你真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 这个话题就比较沉重了,瞬间令牛有道难以再笑出,“不交给他们,是你有能力挡住他们,还是我有能力挡住他们?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我现在有能力为黑牡丹报仇吗?齐国一场交手,他们吃了亏,是不会放过我的,现在只有我吃亏,只有我付出让他们满意的代价,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我拱手让出东西,是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黑牡丹,也不想身边的其他人步黑牡丹的后尘。你们既然跟了我,我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否则谁还会为我卖力?” 管芳仪略默,惜叹道:“你跟他们交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牛有道回她:“你们跟随我,是想过的更好,不是想过的更差,大家的愿望也是我的责任,若是让大家看不到希望,谁还会跟我?我不能因为惧怕某些东西就畏首畏尾,不能因此而裹足不前。进三步,退两步,至少还是在向前走,兴许也不是什么后退,只是往侧面走了两步,暂逼锋芒而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付出相应份量的代价,不让他们满意是无法让他们罢手的。人若是不在了,留着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只要人还在,一切皆有可能。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了我,没实力是保不住这东西的,等我们有了实力,东西自然有机会拿回来。有舍才有得嘛,放不下就没办法空出手来干其他的,放的下才能重新拿起来。何况这东西现在留我手上也没任何用处,交出东西能争取利益最大化,何乐而不为?世道艰难,局势复杂,负担太重的话,我们身板太弱,扛不住的,必要的时候就该快刀斩乱麻,什么好处都想捂在自己手里是找死。” 管芳仪叹道:“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就这样交出去未免…你刚才也说了,连秦国一国之力也许都无法勘破,我们能不能仿造一面假的给他们?” 牛有道一口回绝,“不行!谁也不知道晓月阁有没有办法鉴别这东西的真伪,弄个假的给对方太冒险了,一旦让对方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东西交给对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有告诉管芳仪,那就是猴子。 他太了解猴子了,猴子不会看到他遇到难处而不管,肯定还会想办法接触白云间,会惦记着以另一种方式来帮他。 猴子在他身边那么久,认识猴子的人太多了,现在不暴露,不代表以后不暴露,频繁接触白云间必然会引起晓月阁的警惕,会彻查猴子的老底,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暴露了,处境太危险了。 猴子的身份一旦被识破,晓月阁自然会知道是他的人。 猴子落在别人的手里,其他人未必会杀猴子,唯独落在邵平波和晓月阁的手里不一定,和邵平波之间的恩怨不说,和晓月阁的其他过节也可以放一边,他在海上可是杀了晓月阁三百号人。 他对晓月阁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不得妄动他的人,就是在为猴子准备后路! 当然,猴子也不傻,猴子会采取什么自保手段他不知道,他现在也不好对晓月阁点破猴子的身份。 对于猴子的决定,他不好说什么,他可以给猴子自由,可并不代表他能放任猴子遇险,他得暗中为猴子创造一个宽容的环境,不管猴子遇见什么危险,他都要想办法尽量保住猴子的性命! 他既然这样说了,管芳仪也就不再计较了,不过仍好奇一件事,“你干嘛要帮令狐秋脱身?” 牛有道:“毕竟结拜一场,我也没那么重的杀心,当初让他被抓,就没打算要他的命,能顺便给他一条活路,就没必要置他于死地,也是成全我自己。背负杀害结拜兄弟的名声毕竟不好听,出来混,人心这东西不能不当回事,人心尽失就是死路一条啊!邵平波那种杀母杀兄的事我是干不出来的,有些事情该委屈自己的也只能是委屈自己,我若是连自己结拜兄弟都能轻易杀害,岂不让你们心寒?” “少来糊弄我,你心狠手辣的事干的还少了?”管芳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摇团扇,“只怕他未必会领你这份情。” 牛有道耸耸肩,无所谓道:“他本欲害我,我放他一条生路,已是仁至义尽,他若不领情,我也没办法。离开了晓月阁,动用不了晓月阁的势力,他也奈何不了我。他如果实在是想不开,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凡事都有底线,他最好不要逼我!” 正说着,陈伯回来了,两人停止了话题。 “没跟住,他前往的山林中有人接应,直接骑乘了一只大型飞禽离去,无法再跟。”陈伯禀报了一声,一副颇为内疚的样子,他也知道黑牡丹为了掩护牛有道和管芳仪登船而被晓月阁的人杀了,也想尽点力。 管芳仪没吭声,牛有道摆手道:“陈伯,没事的,晓月阁的人既然敢来,肯定有所准备,哪有那么容易被跟上,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必介怀。” …… 扶芳园,独孤静快步进入一座轩阁内。 里面徘徊等候的玉苍停步,颇为急切道:“怎样?” 独孤静回:“拿到了。”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摊开递上,正是商镜正反两面的拓印画面。 玉苍接来看过,快速走到一旁的案旁坐下,翻开了摆在案上的册子。 册子显得老旧,但内中似乎记载了许多东西,还有许多玺印痕迹。 翻到一页摊开,已经蜡黄老旧的纸张上有两面类似商镜的拓印图案。 玉苍拿着新到手的画纸与老旧画纸上的拓印图案进行仔细的对比。 第三八五章 西院大王 对比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玉苍仰天长呼出一口气来,“细节都对上了,没错的,应该就是那东西。” 独孤静:“那厮狡诈,会不会有假?” 玉苍摇头:“见过此物的人不多,没来由,不容易造假,应该是真的。” 独孤静沉吟道:“师傅,依我看,也不是没造假的可能。” 玉苍:“理由。” 独孤静:“商朝宗!东西本是商家先祖炼制,商朝宗是商颂后裔,说不定手上就有这东西的图样。” 玉苍摇头:“商朝宗那一脉不过是商颂血脉传下来的旁系,直系基本被赶尽杀绝,其祖上后来也是打着商氏的旗号才崛起建立了燕国。此物原先保存在武朝皇宫内的重地,只有接掌商氏皇权的直系才能见到,商朝宗的祖上也难有机会看到,只能说有可能,但是可能的几率极小。另外,这上面还记载了另一项鉴定真假的方法,只要实物到手,我就有办法鉴定真伪。说说谈的怎么样,什么条件?” 独孤静:“第一,希望与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不得再找他麻烦。” 玉苍颔首:“他提出谈判时,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物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只要他肯交出来,一些损失可以不计较,暂且可以放过他。” 独孤静:“第二,他希望令狐秋主仆三人从此脱离我们,我们以后也不得再找他们主仆的麻烦。” 玉苍略默,问:“令狐秋招了吗?” 独孤静:“还是那样,不见到牛有道什么都不肯说,但是看守严密,我们的人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玉苍:“和令狐秋有关的人和事都扫干净了吗?” 独孤静:“能扫的都扫干净了,现在的问题是,令狐秋可能知道了苏照是我们的人,而苏照既是白长老的弟子,又是白长老的侄女,白家世代都是忠臣,动了的话,对其他长老影响很大,再加上牵涉到北州,苏照不好动。还有,令狐秋身负的任务知道我们要找什么。” 玉苍:“只要不知道东西到了我们的手中,不知道这东西对我们的作用,知道我们要找什么并不重要,要找的人多了去。只是这个知道了苏照的身份有点麻烦,这事稍候再做决断,你回头把这事告诉白长老,让他自己看着办。” “好。”独孤静应下,“第三,他要一千万金币!” “呵呵,胃口不小!”玉苍冷哼几声,问:“还有吗?” 独孤静:“还有一个,那就是今后不得妄动他的人,至少他明面上的人不能动。就这四个条件,一旦交易成功,我们若敢毁诺,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上,以此做谈判的筹码。他显然也在以此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玉苍:“这个有操作的余地,可以答应他。” 独孤静问:“一千万金币真的给他?” 玉苍合上桌上的册子,“谈判嘛,他漫天开价,我们坐地还价,也不能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 独孤静:“那让人再去谈?” 玉苍摇头:“不急,先看看白长老那边什么意见,先弄明白了自己的底牌才好谈。” “是!”独孤静应下。 “唉!”看着手上图样,玉苍一声轻叹:“出了个难题给我们呐,你说我杀还是不杀呢?这小子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手腕,令我们处处被动,留着迟早是个大麻烦。” 独孤静明白师傅的意思,没想到牛有道会来这手,来了个果断舍弃重宝,主动表明东西在自己手上,而且要主动交给这边,以退为进,现在反倒搞的这边两难。杀了他,东西就会变得烫手,很难再拿住,不杀吧,拿了东西就被他捏住了软肋。 次日,琴台亭阁内琴声悠扬。 独孤静来到,再次禀报:“师傅,白长老说一切全凭您决断,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希望您能手下留情,给苏照一个机会。”、 琴音戛然而止,玉苍放手,淡然道:“规矩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决断自然是一绝后患,他怎么说?” 独孤静:“他说,令狐秋不傻,未必敢吐露这个秘密。其次,他会做好严密措施,不会让苏照出什么问题扩大连累到其他,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会及时切断一切,如有必要,他会亲自将苏照给处决掉!” 玉苍:“那他要明白,苏照身上不干净的话,前途就毁了,咱们内部可不敢让留有隐患的人身居高位。” 独孤静:“他可能就是想保苏照的性命,他说了,苏照一个女儿身,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大出息。这意思,只要能保住苏照的性命,苏照的前途已经不在乎了。” 玉苍:“你告诉他,他做了担保是要负责任的。谈判的事尽快安排吧!先把东西拿到手,先稳住牛有道,以后再找机会想办法收拾他。” “是!”独孤静应下。 …… 古道迎朝阳,数十骑护送着两辆马车疾驰。 拨开车帘,邵平波在车窗内露脸,眺望在旭日金光下苏醒的巍巍青山。 正值青壮,却是半头显眼的白发,面有思索神色,颠簸中偶尔抬手帕咳嗽两声。 此行,他是秘密离开的。 而大禅山也派出了大批精锐高手保护他,甚至出动了大禅山不世出的两名顶尖高手护卫,实在是一个邵平波事关整个北州和整个大禅山的巨大利益。 他把难处和危局摊开在了大禅山的面前,大禅山也没了多余的选择,想保住大禅山的利益,就只能是配合他,也寄希望于他身上,希望他能化解北州即将面临的危机,至少大禅山自己是无能为力了。 见他又在咳嗽,同在车内的邵三省凑上前,抚慰他的后背,低声道:“大公子,苏小姐还不知道您要去,要不要先知会苏小姐一声?” 邵平波轻轻摆手,“不用,我对她那边的人不放心,我的行踪暂时不要泄露。那事,她有回复了吗?” 邵三省:“有了,正在进行中。” …… 茫茫草原,湖畔几座大帐篷,附近有牛羊流连。 英王昊真,静坐湖边垂钓,一手持杆,一手把玩着一块石头,看似钓鱼,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钓鱼上。 数百骑从远处隆隆驰骋而来,令他回头观望。 大批人马被这边的护卫拦下,只有几人闯了进来,为首者一身紫袍,身体魁梧,刀削斧劈的面容轮廓明显,长发后披,脑门上一只黄金头箍,在阳光下金灿灿显眼。 见此人,昊真站了起来,对骑马近前的为首紫袍汉子拱手道:“皇叔,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西院大王昊云胜。 “贤侄好雅兴呐!”昊云胜冷笑一声,翻身跳下了马,一只腿脚异常显眼,从脚到膝盖上都有金属框架护着,走近时一瘸一拐。 “反正也没什么事。”昊真乐呵呵道。 昊云胜走到木桶边瞅了瞅,只有半桶水,里面连一只鱼都没有。 他目光往湖面一扫,突然又俯身,抓了地上钓竿,用力一扯,一条半支胳膊长的鱼被他拽出了水面,从空滑落,砸在地上蹦蹦跳跳。 鱼竿一扔,昊云胜道:“贤侄钓鱼不行呐。” 昊真心悦诚服地拱手道:“不如皇叔。”回头指了指那条鱼,对手下道:“宰杀了下锅,正好用来款待皇叔。” 转身又对昊云胜伸手相请道:“皇叔长途而来,想必劳累,先行帐里休息。” 昊云胜环顾四周一眼,一瘸一拐地转身了,昊真陪同而行。 两人入了帐内,昊云胜挥手示意不相干的人退下了,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了。 昊真笑了笑,亲自倒了杯茶给他,“皇叔此来是有公务吗?” 昊云胜问:“我西院的章行瑞呢?” 昊真:“他呀,不在我身边,去西边六叔那去清点皇产去了。” 昊云胜脸色微沉,“我怎么听说他出事了?” 昊真惊讶:“怎么可能?” “你少跟我装糊涂,我问过了,根本就不在老六那边,把人交出来。”昊云胜一掌拍在了案上。 昊真难以置信的样子,“皇叔,怎么可能不在?” 昊云胜站了起来,怒道:“在你手下办差,你们难道没有书信来往吗?在不在你还不清楚吗?” 昊真忙摆手:“皇叔息怒,我的确不清楚他的情况。这趟差事你也知道,是得罪人的差事,临行前皇叔为我送行,说的话我依然记忆犹新,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的确是如皇叔所言行事。章行瑞是皇叔的人,他一直不传信给我,我还以为是皇叔的意思,也没好过问,也不好管,只要他回头能给我个交代就行,我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昊云胜凝噎无语,被堵的没话说。 西院管的就是皇族事物,皇产之类的也是归他管辖,其中哪能没点问题,查出了事他是要担责任的,他的确暗示了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还认为昊真点了他的人是故意要做手脚,现在这么一说,倒真有可能是他误会了,主要是这位一向不掺和乱七八糟的事。 “你真不知道?”昊云胜狐疑着问了声。 昊真无奈道:“皇叔,我真不知道!人怎么可能会不见了,我昨天还接到了陛下的旨意,旨意上还说了章行瑞的事。” 昊云胜略吃惊,问:“陛下的旨意点了章行瑞?怎么说?” 第三八六章 云姬的姐妹 “我找找。”昊真到案前一堆文书中翻了翻,翻出了一本旨意,递给他看。 昊云胜拿了本子迅速翻看,的确是皇帝的旨意,上面大概的意思是说,齐国地域广大,昊真要清点全国的皇产颇耗时间,为避免周折便于调遣,直接将章行瑞等人划出了西院,直接归了昊真管。 也就是说,有了这道旨意,章行瑞已经正儿八经成了昊真的人,已经不归昊云胜管了。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昊真在旁道:“皇叔不知道这事吗?划人给我,按理说公文也到了西院才对。” 昊云胜合上了本子,神情紧绷,他的确不知道这事,公文应该是到了西院的,应该是他在途中没看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西院那边也不会单独为点小事传个消息给他。 关键西院那边大多人不知道章行瑞的真实身份,他平常和章行瑞走的也不近,几个小人员的调动,稍晚些,应该会随同其他事情一起汇总发给他。 真正让他惊疑不定的是,早不划,晚不划,皇帝现在把章行瑞划给昊真是什么意思,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时机上为何这么巧,是在敲打他吗? “我怎么听说这是你向陛下上奏要的人?”昊云胜冷冷问了一句。 昊真正色道:“皇叔哪听来的胡说八道,绝无此事!皇叔若是不信,可去查证!再说了,我嫌麻烦还来不及,要皇叔的人作甚?这一定是有人在搬弄是非,还请皇叔明鉴!” 昊云胜将手中本子扔回了桌上,“我自然会查个明白。”说罢转身就走。 “皇叔!”昊真一路追出了帐篷,见昊云胜走向了坐骑翻身而上,忙上前拦住,“皇叔刚来连茶都没喝一口,这是要去哪?” 昊云胜:“让开,我还有事。” 昊真:“皇叔,你说章行瑞不见了,是不是真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他现在是你的人了,你自己想办法去。”昊云胜拨转坐骑绕开他,向后猛抽了一鞭,迅速纵马离去,随从追去。 很快,数百骑又隆隆远去。 昊真目送,神色平静。 皇帝的那道旨意事实上的确是他请来的,不过他没有出面,他也不会轻易出面让事情沾身,朝臣中自然有人会出面对皇帝陈述此事,陈述的大概就是旨意上的意思,利弊很明显,皇帝答应了。 这种事情的运作难不住他,所以根本没有他上奏这回事,昊云胜一开口,他就知道是在诈他。 转身,又朝另一座帐篷走了过去。 帐帘一掀,帐内坐着一人伏案处理公务,不是别人,正是章行瑞。 两旁还有两名鬼修陪同守护。 见到昊真,章行瑞连忙站了起来行礼,“王爷!” ……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落入山庄内。 很快,陆离君从一间屋内钻出,闪身上了一座高楼,双手将信递给凭栏处的鬼母,“当家的,人安全了,已经到了英王昊真的麾下,也接到了齐京的旨意。” 鬼母拿信打开一看,看过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偏头道:“请牛有道过来一趟吧。” “是!”陆离君应下离去。 另一处的亭台楼阁间,黑袍人将一沓金票放在了案上,又朝对面的牛有道伸手,“东西呢!” 牛有道抓了金票过来,递给身旁的管芳仪清点,袖子里摸出铜镜,又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扔了过去,当啷一声。 铜镜上还有上次遗留的墨迹,黑袍人拿起看了看,又翻出了上次的拓印图案仔细对比了一下,最终才拿起铜镜晃了晃,“东西若是假的,后果你知道。” 牛有道:“说老实话,东西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这的确是东郭浩然交给我的东西,想必不会有假。” “哼!”黑袍人一声冷哼,起身欲走。 “且慢!”牛有道喊住了他,偏头朝管芳仪手上示意了一下,那意思是,账还没算清楚呢。 黑袍人冷冷一声,“放心,钱少不了。” 果然,管芳仪很快也收手点头了,“五百万没错。” 本来说是一千万的,但是双方谈来谈去,其他的条件晓月阁那边都答应,钱只肯给三百万,最终双方各让了一步,五百万成交! 黑袍人:“我可以走了吗?” 牛有道笑着起身相送,“请便!不过还请带些话给贵上,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一定非要做敌人,少一个敌人路好走,其实做朋友也是一个选择,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天下人,天下事,人人可畏,人人可敬,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大家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如果贵上不嫌弃的话,咱们彼此间可以建立一条直接联系的渠道,避免将来发生什么误会。就这样,麻烦先生帮我把话带到。” 黑袍人目光闪了闪,似乎在默记这话,但也没多说什么,静默一阵后,转身大步而去。 见这边事完了,拦着陆离君的段虎才过来通报了一声,“道爷,陆离君要见您。” 牛有道嗯了声,“有请!” 段虎出来招了下手,陆离君来到,进了亭子拱手道:“道爷,当家的要见您。” “好,你先回,我这里一点小事完了就过去。”牛有道伸手示意了一下。 陆离君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牛有道又对段虎道:“让公孙布来一趟。” “是!”段虎离去。 牛有道转身回头,发现管芳仪手上的钱不见了,手上只有一把团扇摇啊摇。 牛有道直接道:“点两百万出来。” 管芳仪手中团扇遮挡了自己袖口,“动辄百万百万的,你哪来那么多花钱的地方?你这个花法,再大的家业也得给你败光了。钱我先帮你保管着,免得你过河拆桥。男人忘恩负义的多,女人身上得多傍点钱才安心,你说是不是?” 话虽这样说,最终还是点了两百万出来。 没一会儿,公孙布来到,牛有道又将桌上两百万推了过去,“这是两百万,你拿着。” 公孙布惊讶,“道爷,这是?” 牛有道:“你手上人多,需要开销。不过五梁山的人手还是不够,适时招一些可靠的弟子,我需要更庞大的消息网络,你慢慢将五梁山的势力发展起来,这些都要花钱。” 公孙布怪不好意思的,前些日子刚给了他一百万,这又要拿两百万,收下的话有点尴尬,不过发展人手的确需要开支,最终只能是一声“好”,收下了。 牛有道指了指一旁的管芳仪,“以后五梁山那边的消息渠道,对她不做任何保密,她要直接参与进来。还有,她人脉广,对许多事情比较清楚,消息网络如何布置方面,多和她探讨一下,可以听听她的意见。” 听说这边的消息渠道对自己不做任何保密,管芳仪明眸眨了眨,眉角略有飞扬。 公孙布当即朝管芳仪拱了拱手。 管芳仪略点头笑了笑。 没有其他事,公孙布就此告辞了。 “你看我干嘛?”见牛有道瞅来,管芳仪又捂住了袖口,搞的刚才那五百万是她的钱似的。 牛有道:“你的人,从今天开始接手山庄的布防,钱给你了,防御也交给你了,我可是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你。”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这话管芳仪听的心里高兴,不过表面上还是偏头一旁,摇着团扇,阴阳怪气道:“搞的我喜欢麻烦似的。” “还有,钱给了你,以后我们大家的修炼资源都找你要了。” “干嘛,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呐?” 牛有道不理会身后的叽里呱啦,转身走了。 他径直来到了鬼母这边,见到楼台上的鬼母,飞身而上,笑问:“有事?” 鬼母:“我准备回去了。” 牛有道笑了,“消息落实了吧?兄弟我没骗你吧?” 鬼母斜他两眼,冷冷道:“能左右昊云图的旨意,能耐不小啊!” 这点,牛有道心知肚明,他还没那能耐,他一个境外的修士若敢插手齐国朝政,昊云图是不会纵容的,都是浸淫此道的昊真运作的,昊真悄无声息就把事给办了。 “大姐见笑了。不过昊云图突然在这个当口下这个旨,无论是晓月阁还是昊云胜都得吓一跳。他们应该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昊云图出面保了章行瑞,再为了泄气报复而杀章行瑞惹怒了昊云图不值得。再加上有英王的庇护,他们不敢再轻易动章行瑞。但是对大姐你就不一定了,他们现在虽然不会冒着巨大损失强攻陷阴山,可大姐若是撞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是不会对大姐客气的。不过,大姐若是愿意公开宣扬咱们是结拜姐弟的话,晓月阁多少还是会给我点面子的。” 鬼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晓月阁给你面子?我宣扬这个只怕死得更快吧!好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稍候就动身离开。” 牛有道挽留,“大姐不如多歇些时日,我最近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款待。” “不用了,你这里我呆着也不习惯。”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长途漫漫,害大姐来回奔波,都是小弟的错。章行瑞那边看情况吧,将来大姐若是觉得合适了,可让章行瑞一家来我这边,我定当竭尽全力庇护。” 就冲他这句话,鬼母淡然道:“最近本来也是要出来走一趟的,要去趟渡云山,就当是顺道了…” 牛有道一愣,打断:“渡云山?摘星城那一带的渡云山?” “天下难道还有几个渡云山不成?” “大姐去渡云山作甚?” “渡云山山主云姬是我多年的姐妹,去见一见,你以后路过有什么事的话,可报我名号找她,能帮的她会帮你。何故这样看我?”鬼母发现牛有道突然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这鬼婆娘和云姬居然是姐妹?牛有道嘴角略抽搐了一下,含糊干笑道:“没什么,真巧,我和云姬的儿子云欢比较熟悉,也有点交情。” “哦!那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没有,没有,大姐的心意我记下了。” 第三八七章 青山郡遥祝 该走的留不住,鬼母不愿久留,说走就走了。 牛有道亲自相送,人家不愿走山谷正路,遁入了后山苍莽山林之中,转瞬即逝。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不想鬼母离开。”陪同的管芳仪见牛有道神色不对,问了声。 “唉!”牛有道唉声叹气。 他哪是什么不想让鬼母离去,而是不想鬼母去渡云山,鬼母和云姬是姐妹,他和云姬的儿子是结拜兄弟,然后他和鬼母又是结拜姐弟。 哎呀!这关系,他自己想想都尴尬,若是让鬼母知道了,好像也挺尴尬的…… 齐京皇宫,正在批阅奏章的昊云图抬头,有点讶异,“让放了令狐秋?” 站立在旁的步寻略欠身,“是的,牛有道来信拜托,说令狐秋毕竟是他的结拜兄弟,不愿再看兄弟受苦,恳请陛下放了令狐秋。” “不愿再看兄弟受苦?”昊云图嘿嘿冷笑两声,“把自己兄弟弄进大牢受苦的是他自己吧?这家伙虚情假意的,劫了北州的战马,又来这套,手段忒多,究竟在搞什么鬼?” 步寻道:“老奴也觉得此事蹊跷。陛下,那令狐秋还放不放?” 昊云图搁笔在旁,靠在了椅背,琢磨了一阵,徐徐道:“他落在了我们的手上,晓月阁该切断的应该都切断了,该准备的也应该有了准备,留在我们手上也没了什么用处。商朝宗那边,到时候还用得上那家伙,这令狐秋已经没了什么价值,顶多诱两只苍蝇来拍打,食之无味,放了吧!不过最好还是盯一下,看看牛有道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那家伙连北州那么大数目的战马都能劫走,办事很有一套,盯着看看。” “是!”步寻应下。 傍晚时分,扶芳园,独孤静快步进入一座僻静小院。 小院内,玉苍正心神不宁地徘徊着,见到独孤静来到,瞬间精神一振,露出询问眼神。 独孤静微微点了点头,玉苍立刻挥袖示意屋里说话。 师徒两个迅速进了屋内,并迅速把门一关。 玉苍转身,已是迫不及待问道:“东西呢?” 独孤静伸手进怀里,取出了一只白布包,将白布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铜镜,双手奉上。 玉苍一把拿到了手中,翻来覆去查看,又迅速走到桌案前,再次打开了那本古旧的册子,翻到了有铜镜拓印图案的那一页,仔细在那对比着铜镜上的花纹。 独孤静在旁凝神静气看着。 好一会儿后,啪一声,玉苍一手合上了册子,铜镜摁在了胸口,一脸如饮美酒的酣畅感。 独孤静从师傅难得一见的失态上看出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确认,“师傅,怎么样?” 玉苍美满微笑道:“对上了,都对上了。” “那就好!”独孤静连连点头,复又小心谨慎道:“师傅,会不会有假?” 玉苍:“还要做最后的确认。” 独孤静:“可需要什么?弟子这就去准备。” 玉苍看了眼窗外天色,“有些东西你能准备,有些东西你可准备不了。” 独孤静拱手道:“师傅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弟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来。” “哈哈!”玉苍开怀大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指向窗外,“时辰不到,你想准备也准备不了,需晚上皓月当空之时,斗转星移岂是你能准备来的?” “晚上?”独孤静狐疑。 玉苍再次翻看手中铜镜,伸手反复摸索了一阵,最后亲手藏入了自己的怀中,贴身存放好了后,方笑问:“交易时的谈判如何?” 独孤静回过神来,回道:“省了五百万金币。” 玉苍叹道:“那家伙最好不要做什么手脚,只要是真的,就算给他一千万又如何。” 独孤静道:“师傅,牛有道还让带了一番话给您。” 玉苍哦了声,“说来听听。” “他说,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一定非要做敌人,少一个敌人路好走,其实做朋友也是一个选择……”独孤静将转来的牛有道的原话奉上。 玉苍听完后,若有所思,捻须自言自语道:“天下人,天下事,人人可畏,人人可敬…”忽微微一笑摇头,“这人有点意思,的确是个聪明人,你觉得他的意见如何?” 独孤静沉吟着说道:“弟子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玉苍屋内来回徘徊,踱步徐徐道:“年轻人就是头脑活络,倒是我们显得有些迂腐了。是啊,双方关系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未必要斗个你死我活,遇上了合适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 独孤静试着问道:“师傅,您的意思是,答应和他建立一条直接联系的渠道?” 玉苍停步,抬头看着屋梁,喟叹道:“说到底,他还是想稳住我们!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蠢货是没资格跟我们合作的…双方建立直接联系,对咱们似乎也没什么坏处,你说呢?”回首看向独孤静。 独孤静颔首:“好,弟子这就安排!” 玉苍:“这小子是个聪明人,跟这种人打交道有好处,有利用价值,但也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安排要审慎一点,这小子狡诈的很呐,别被他把我们给摸了。” “明白。”独孤静应下,“弟子一定谨慎小心安排。” 说罢,连他自己内心都颇为感慨,原来一个压根看不上眼的家伙,如今反倒要让这边小心应对高度重视。 仅从人家让这边吃了大亏,还能与这边化干戈为玉帛就可见一斑。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整个齐京笼罩在一片黄朦朦中。 幽深地牢中,一个魁梧太监出现在一间监牢门口,岔腿站着,正是将令狐秋抓来之人。 而牢内的茅草堆里躺着的,正是身缚手镣和脚镣的令狐秋,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有不少伤痕。 魁梧太监偏头示意了一下,左右立刻有人上前将牢门打开了,进去后又将令狐秋的手镣和脚镣打开了,粗大的铁链子稀里哗啦地扔在了一边,噪耳。 令狐秋被人架了出来。 魁梧太监转身而去,令狐秋拖行在其身后。 地牢内一出来,令狐秋迅速闭眼,久不见天日,见光立感刺眼。 待到稍有适应,耳畔传来两声熟悉的声音,“先生!” 他慢慢睁开双眼看去,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能认出正是红袖和红拂,二女已经是难忍泪水。 魁梧太监挥手示意了一下。 立刻有人上前,在三人身上连戳数指,瞬间解除了三人身上的禁制。 体内法力突然恢复运转了起来,令身体虚弱的主仆三人顿时恢复了精神,那久违的感觉,令三人皆忍不住轻呼出一口气来,舒服! 令狐秋双拳握了一下又松开,看着魁梧太监,有点不明所以。 魁梧太监沉声道:“你们可以走了。令狐秋,上面让我知会你一声,是你结拜兄弟牛有道保了你!” 令狐秋有些难以置信,“他保我?” 魁梧太监道:“此地不留客,再不走,那就别走了。捡起衣裳,立刻滚!” 左右修士冷目瞅着,虎视眈眈的样子。 令狐秋嘴角抿了下,没敢再废话,转身招呼上了红袖、红拂一起离去。 此地明显是在一处军营内,有一队队身穿铠甲的军士来回巡逻。 三人出了军营大门,发现外面经过的人看他们跟看怪物似的。 三人看看自己,也能理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遭受过刑罚的人,而且还赤着双脚。 幸好此地较为偏僻,来往的人不多。 “他哪是保我们,分明是想将我们置于死地。”令狐秋仰天惨然一笑。 他太清楚晓月阁是什么样的组织,落在了齐国朝廷的手上,朝廷又无缘无故将他们给放了,他们说自己没出卖组织,组织能信吗?就凭他们已经暴露了身份,还知晓了一些组织的秘密,晓月阁就不会放过他们。 红袖、红拂下意识看向四周,惶恐不安,两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名小童跑了过来,站子他的面前,清澈目光忽闪忽闪,童音稚嫩地问道:“你是令狐秋吗?” 令狐秋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回:“是我。” 小童双手将一封信送上,“牛有道让我把信交给你。” 令狐秋接了信,小童立刻转身跑了。 令狐秋看了看四周,没见到可疑的人,小心扯开信封,明显有戒备神色,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拉出信来抖开观看。 只见上面写着: 兄见此信,弟已脱险,不劳相送。兄遭牢狱之灾,乃弟之过。然兄可曾想过否,兄欲加害于弟,弟当如何自处?自难引颈待戮!本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然朝夕相处,不免心存薄情为念。与晓月阁一番缠斗,侥幸为兄开脱,已为兄得一承诺,晓月阁与兄相忘于江湖,互不再扰。弟之薄力,仅止于此,不求感恩,但求勿恨。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后山高水长,望兄多多珍重,勿忘结拜之情!弟牛有道,青山郡遥祝。 第三八八章 妄动者杀! 看完信,令狐秋怔怔然,真是牛有道的信?牛有道真的让晓月阁给出了承诺不找他麻烦? “先生,真是牛有道的信吗?”脏兮兮的红袖试着问了声。 “你们自己看吧。”令狐秋怔怔出神,随手将信递给了她们。 二女接了信,迅速并头在一起查看,看完后面面相觑。 红袖又问出了同样的怀疑,“上面真的能放过我们?” “不知道,死也要死的体面些,先找个地方洗洗吧。”令狐秋叹了声,倒出了信封里的一张银票,面值一百。 写信的人显然料到了他们身上被搜刮走的东西不可能再拿回来,钱虽然不多,却真正是有心了。 一男二女,衣衫褴褛,赤足而去。 夜色来临后,三人已经洗漱一新,坐在了一间客栈用餐。 不管牛有道说的是真是假,三人心里清楚,晓月阁如果真要找他们麻烦的话,凭三人目前孤立无援的状况,也跑不掉。 几个月没好好吃喝过了,饱餐一顿后,三人回到房间,门一推开,悚然一惊,只见窗口站了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背对着他们。 三人瞬间高度警惕,警惕房间内外。 “进来吧!”黑袍人发出低沉沙哑的嗓音。 这个声音,三人都听过,意识到是什么人来了,一个个心弦紧绷,紧张。 三人想逃,但是脚下沉重,最终一个个慢慢进入了房间内。 门一关,黑袍人徐徐道:“从今往后,你们三个跟我们再无瓜葛,不想找死的话,不该记得的事情都忘掉,这回算你们命大,好自为之吧!” 就这么一句话,话落,人也从窗口闪了出去,宛若鬼魅般消失了。 三人久久未动,好一阵之后,才渐渐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红袖点亮了油灯,他们的月蝶已经没了,出牢时,身上仅剩一身破衣裳。 红拂则迅速把那扇窗给关了。 灯光照在三人的脸上,三人依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红拂打破了沉静,“先生,看来牛有道信上说的是真的。” 他们很清楚,脱离组织后还能活下来的人,那真是少之又少,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可能的。 令狐秋慢慢走到灯旁坐下了,又摸出了牛有道的那封信,再次查看。 重新阅览,知道信中内容属实后,心头真正是涌起百般滋味。 在牢内,死活不肯松口,是知道自己没了活路,死也要把牛有道给拖进来。 他更恨的是,牛有道那畜生居然连他的女人也碰,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也是支撑他死活不招的原因。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这封信,才知情真意切,才知牛有道是真心想保他性命,否则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牛有道无论如何也不用自找麻烦,如今不但将他捞了出来,还帮他摆平了晓月阁,可见用心。 此时才真正冷静了下来看待信上的那句话,“兄欲加害于弟,弟当如何自处?” 冷静回想起来,是这边要采取色诱的手段害牛有道,因此才让红袖、红拂受辱,人家也是为了保命才逢场作戏。 这一纸书信,奇效非凡,真正是令他心头怨气烟消云散,再也兴不起了报复的念头,抬手在灯上点燃了那封信,看着一点点化为灰烬,苦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他真正是放下了,但二女一想起那日受辱的情形,依然是不堪回首,羞愤难耐。 红拂略咬唇,问道:“先生,就这样放过牛有道吗?” 令狐秋反问:“你还想怎样?连上面都没能把他给留在齐国,连上面也奈何不了他,他身边众多人护卫,就凭我们三个又能怎样?只怕连近他身的可能性都没有,再硬卯下去的话,他连燕使都敢杀,还记得昆林树吗?把他逼急了,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二女黯然,想想的确是如此,想报复牛有道没那么容易,能借晓月阁势的时候尚不能把人家给怎样,无势可依想动牛有道基本没什么希望。 红袖:“先生,如今,我们何去何从?” 令狐秋静默了好久,方缓缓站起,盯着灯火徐徐道:“也算是解脱了,自由了…咱们在钱庄还有点积蓄,不做散修了,咱们走自己的路,开山立派!牛有道能做到的,我就不信我们做不到……” …… 扶芳园,独孤静站在屋檐下静候。 门开,沐浴后的玉苍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眺望夜空明月。 独孤静道:“师傅,令狐秋已经放出来了。” 玉苍现在对令狐秋不感兴趣,问:“周围人都清空了吗?” 独孤静道:“四周无人,周围有人把守,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玉苍这才走下台阶,走到了一只事先蓄满清水的水缸前,再次抬头望月,慢慢绕着水缸转圈,似乎在找角度。 稍候站定,环顾四周一遍,确认无人后,从袖子里摸出了那面铜镜,镜面找准空中皓月,背面引向了水缸。 独孤静有些不明所以,忽然,双眼瞪大了几分,只见水缸中的水面上隐有九道光点,不由凝视细看。 然玉苍镜子一翻,迅速给收了回来,双手抓着铜镜抚摸,情绪激动地低喃道:“是真的,果然是真的,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遗失了两百多年,终于被我们找到了。”眼中竟隐泛泪光。 待他情绪稍微平复,独孤静试着问道:“师傅,刚才那异像是?” 玉苍将铜镜收入怀中,低声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只要找到商颂当年的破天之地,此物便是开启天门的关键所在,因此才列为八宝之首。此物具体怎样开启天门,连经手研究过的九大至尊也不知道,怕是只有找到商颂破天之地对照现场情形才能找到答案,这九道光点应该是关键,可惜商颂破天之地在何处一直找不到……” 巍巍皇宫,夜幕下却显得异常深沉。 一阵凌乱脚步声打破宁静,步寻直奔寝宫,身后人停步在寝宫外,只有步寻登上台阶,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什么事?”正在温柔乡中的昊云图猛然坐起,喝了声,似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边上陪同的妃子还有些迷糊。 昊云图知道,这个时辰,没要紧事是不会打扰自己的。 外面传来步寻的声音,“陛下,英王府出事了。” 很快,披头散发的昊云图开门而出,身上只随便披了件袍子,目光冷厉道:“出了什么事?” 步寻欠身道:“英王妃遇刺…身亡!”最后几个字说的很沉重。 昊云图神情动容,瞬间震怒道:“连寡人的儿媳都保护不了,护卫是干什么吃的?凶手是何人,抓到了没有?” 步寻道:“不见刺客,不见凶手,只有凶器!有人进献了只匣子进王府,匣子打开,里面有只会自动旋转的玩偶。如此稀奇之物,英王不在,自然是献到了王妃跟前,谁想匣子打开时,玩偶转动了几圈后,突然如暴雨般四射出大量毒针,针上喂有剧毒,待到法师急救,已经来不及了!同时遇难的还有几位下人,在场的无一幸免。” 昊云图怒声道:“东西进献,难道不知检查吗?” 步寻沉声道:“那匣子制作的极为精巧,前一轮下人接手打开鉴看时无事,后一轮打开检查时也无事,直到进献到王妃跟前才发作,令人防不胜防。幸好两位王子白天玩累了早睡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自己孙子差点也被谋害,昊云图亦是后怕不已,暴怒如雷,“寡人问你,凶手抓到了没有,谁干的?” 步寻:“进献的人并没有跑,已经抓到了,不过看样子进献的人似乎也是被利用了。” “查!把凶手揪出来!”昊云图咆哮怒吼。 君王一怒,整个齐京顿时鸡犬不宁,城中大军出动搜索,到处是火把,到处是拍门开门搜查的动静,四周山上飞来大量月蝶,三大派出动大量修士赶来。 分散城中的守护法师站在高高的屋檐上,冷目环顾四周。 城中不时响起惨叫声,一些不知因何心虚的逃跑者,霎时被一阵箭雨射翻。 一些脾气不太好的修士,当场被斩杀。 任何抗拒搜查者,能抓的抓,不好抓的几乎是一律杀无赦,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无辜者冤死,腥风血雨荡涤齐京。 白云间,苏照站在楼阁上仰望明月,听着外界的骚乱动静。 秦眠快步上楼,在其耳边低声道:“东家,已经得手了。” 苏照微微颔首,听外面那动静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问:“咱们这边该撤的都撤了吧?” “都提前安置好了,咱们这边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秦眠告知一声,复又提醒道:“刚接到上面消息,上面严令,以后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妄动牛有道!” 苏照惊讶回头,“什么意思?” 秦眠:“没说,只说妄动者杀!” “……”苏照无语,简直是难以置信,在牛有道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还被杀了数百人,上面居然就这样算了,居然还不让人动牛有道,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举着火把从前面闯了进来,正是朝廷搜查人马…… 第三八九章 齐京烟云 清晨,湖畔,草叶上点点露珠。 帐帘一开,昊真走了出来沐浴晨光,一个深呼吸,有青草芬芳。 守候在帐外的王府太监木九微微躬身,“王爷节哀!” 大丘门的车不迟、玄兵宗的谢龙飞、天火教的高渐厚,皆在旁沉默拱手。 节哀?正张开双臂扩胸的昊真一怔,慢慢回头看向他,等待下文。 “王爷,接到家里面的书信,王妃在王府遇刺……”木九神情沉重,将这不幸消息娓娓道来。 听完消息,一向低眉顺眼的昊真宛若换了一个人,眼睑猛睁着,目露森森寒意,能感觉到一股杀机从他体躯焕发出来,气势逼人! 此时的英王,和大家平日里所见的英王,判若两人。 绷着脸颊的昊真就一句话,“谁干的?” 木九:“目前还不清楚,陛下震怒,已在京城掀起腥风血雨彻查!” 昊真哼哼冷笑,忽一声厉喝:“备马,回京!” “且慢!”车不迟突然抬手阻拦,“王爷,您是奉陛下旨意出来办差的,冒然回京,不妥!王妃遇难固然让人哀伤,可王爷隐忍这么多年,岂可在今朝破功?这也不是王妃愿意看到的,还请王爷为大局着想!” 木九摆了摆手,“车先生,何谓隐忍?隐忍有小隐和大隐之分,小隐人人可查,真正的隐忍是大家不知在隐忍,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王爷也不冲动上一回,上至陛下,下至群臣,怕是都能看出王爷是个善于隐忍之人。王爷的决定没错,该回去,犯点错也没关系,虽然容易遭人攻讦,但这个时候,陛下会宽容的!一个容易犯错的王爷,才是一个让某些人放心的王爷!” 闻听此言,车不迟略默。 谢龙飞颔首道:“总管言之有理,我也赞成回去。” 高渐厚也点头,“牛有道拜托给王爷的事情已经办完,齐国地域宽广,这清查皇产的事没个一年半载是查不完的,久离京城未必是好事,正可趁机回去。” 木九朝昊真拱了拱手,迅速转身而去,吩咐人准备坐骑。 没多久,驻扎的营帐开拔,以昊真为首的先期人马已是隆隆疾驰而去…… 青山郡,茅庐。 牛有道的山庄一直以来没有名字,茅庐是管芳仪取的名,有对这穷乡僻野鄙视的意思。 鄙视归鄙视,不过还是得老老实实在这里住着,也的确是比在齐京的时候自在自由的多,也不用再逢场作戏了,逍遥自在。 后牛有道觉得“茅庐”这名字不错,就用了,匾也挂了上去,他亲笔所书的“茅庐”二字。 亭台楼阁间,摆放着段虎从外面接应的装有一只金翅的鸟笼子回来,牛有道和管芳仪围着转悠。 这只金翅是晓月阁派人送来的,对方接受了牛有道的建议,与牛有道建立了直接联系渠道,有要事可用这只金翅来联系。当然,这边也给了对方同样的回礼。 “这只就不用送去五梁山了,就放这里养着吧。”牛有道拒绝了段虎的建议。 说到五梁山,公孙布就来了,带来了英王妃遇刺的消息,还有因此事在齐京掀起的风波。 “英王妃遇刺…”牛有道嘀咕,有点疑惑,英王昊真不在京城,这刺杀摆明了就是冲王妃去的。 杀王妃有什么用?是谁要杀英王妃?这个问题在牛有道的脑海中深深徘徊…… 武历五二五年,齐国英王王妃在王府遇刺,齐皇昊云图震怒,血洗齐京,无辜牵涉进来的官员、商贾、平民还有修士众多,抄家者以百计,遭屠戮者以千计,上万人被罚往边军充当劳役。 有些事情虽然查不出真相,但任何有嫌疑者都没好果子吃。 晓月阁亦损失惨重,齐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君令所到之处,齐国境内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纷纷配合,导致晓月阁在齐国境内的不少据点遭到拔除,下面的不少档口遭到血洗。晓月阁胆寒,此时方知自己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朝廷的监视之下。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胆寒之余,晓月阁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虽然遭遇了沉痛打击,不过隐患暴露了出来,未必不是好事,也许可免后患。 一场风波渐渐消停,已是几个月后。 皇宫侧门,一辆马车出来,车内偶尔传来一阵咳嗽声。 马车行驶在京城街头,七拐八拐,进了一座院子。 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下了车,帽子一掀开,正是邵平波。 邵三省迎接,陪同回了内院。 回屋帮忙卸下斗篷后,邵三省问:“大公子,可有见到齐皇?” 邵平波颔首,“事情成了,三万匹战马出关没问题,你即刻安排人采购。” “太好了!”邵平波兴奋不已,对这位大公子可谓佩服的心服口服,前番在赵京已经搞定了赵皇海无极,这次又摆平了昊云图,三万匹战马完全可以长驱直入直达北州,省了运输的风险,单单在齐国采购战马是花费不了多少钱的。 他拱手敬拜道:“大公子之能,老奴心服口服。” 邵平波却高兴不起来,淡然道:“过誉了,无源之水难活,说到底,他们能答应还是看中了北州的利用价值,不希望北州这么快垮掉,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谈不上什么本事,比起牛有道的无本买卖来,差远了。” 他若是知道牛有道不但干的是无本买卖还赚了笔,若是知道牛有道帮商朝宗办事还要卖钱,他怕是又要吐血。 邵三省忙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换了别人来未必能成,至少不能这么顺利,否则大公子又何必不辞万里亲自前来。” “咳咳!”邵平波咳嗽两声,摆了摆手,示意马屁话就不要说了,“有件事你提前做准备,我向昊云图提亲了,昊云图也答应了。” “呃…”邵三省愣住,满脸不解道:“提亲?为谁提亲?” 邵平波走到一副地图前,审视之余,平静道:“英王昊真丧妻,不可能永远单下去,总有续弦的时候,为柳儿提亲了。” “啊!”邵三省大吃一惊,此时方真正意识到了这位之前弄死英王妃的目的,原来是为大小姐做准备。“这…这…大公子,大小姐能答应吗?” 邵平波:“长兄如父,女儿家的婚姻大事自然由家人做主。” 邵三省苦着脸道:“大公子,这事怕是不妥啊,大小姐对那谭耀显依然念念不忘,大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真要嫁到英王府闹起来,只怕好事也得变成坏事。” 邵平波:“柳儿的脾气我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我也比你更明白,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她痛痛快快嫁过来,并与英王夫唱妇随、和睦相处。” 邵三省犹豫道:“毕竟是女儿出嫁,这事是不是跟老爷商量一下?” 邵平波慢慢回头看着他,“商量?邵家全部死绝他才满意吗?这事我已取得了大禅山的支持,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几万匹战马就这样公然运往北州,当韩国和燕国是瞎子、聋子吗?这般动静一出,燕韩两国岂能给我们坐大的机会?两国很有可能按耐不住,提前对我北州发动进攻,昊云图若在此时公布婚讯,两国攻打就是打齐国的脸,有了昊云图的支持,海无极才能无后顾之忧的表态支持北州,你知不知道这次的联姻对我北州有多重要?” 邵三省黯然低头,道理他懂,可这样的话,实在是有点… 邵平波看出了他心思,咳嗽两声后,放缓了语气,“柳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母亲临终前把妹妹托付给了我,我不会害她,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她好。好了,此事我会给方方面面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不用担心,帮我改头换面,我也该去见见照姐了。”说罢走向了梳妆台坐下。 …… 一场腥风血雨的风波过去,有西院大王做后台,白云间依然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停下,钻出了数人,为首一名头发半白的青年驻足在白云间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走了进去,正是邵平波,不过脸上戴了假面。 秦眠正在前堂转悠,见到邵平波等人进来,目光动了动,立刻上前热情招呼,亲自领了几人上楼。 各有安排,秦眠领着邵平波单独进了一单间后,迅速关门,然后推开了一个柜子,后面露出一道暗门,在旁伸手相请。 两人先后进了暗门内,柜子从暗门内拉上遮掩…… 此时的苏照却是心慌意乱,邵平波来了齐京她居然不知道,突然接到邵平波要来白云间的消息吓她一跳,怪不得听说北州那边许久未见邵平波露面,敢情来了齐京。 真正令她慌乱的是一旁的袁罡,听说有客来,袁罡居然不肯离开。 她好话说尽,软磨硬泡也没用,袁罡就是不走,这让她如何是好,跟袁罡翻脸她也做不出来。 袁罡静坐一旁喝茶。 他当然不会轻易离开,跟苏照搞成这样,不就是想打探点什么么,刚好撞上了,又看出苏照有些惊慌,他立刻意识到了来人可能不一般,因此不肯走。 他一个理由堵的苏照无话可说,“可是要与西院大王私会?” 不是?不是就让我看看是不是。 “东家,邵公子来了…”秦眠领着邵平波进门,刚一声通禀,结果见到了袁罡还在,也吓了一跳。 不由看向苏照,不明白这位搞什么鬼,不明白这位为何还不让袁罡离开,还让袁罡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喝茶,这是不怕事大还是想挑衅邵平波?疯了吧? 第三九零章 昊真应该感谢我 袁罡虽然没见过邵平波,但一声“邵公子”对他来说,已经足以引起警觉,和苏照相识的邵公子?很容易让知道内情的人做联想。 秦眠朝苏照走近,满眼的责怪和询问。 尾随而入的邵平波不是瞎子,也看到了屋内端坐用茶的袁罡,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红脸汉子。 旋即又迅速扫了眼苏照的房间,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据屋内陈设的判断,这应该是苏照的闺房没错。 能出现在苏照闺房的男人,他有点讶异此人的身份。 邵平波对袁罡略点头示意,复又对苏照笑道:“照姐。” 这一声‘照姐’令袁罡慢慢站了起来,几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吃惊不小,那人居然来了这里,能让道爷说危险的人,足以让他高度警惕。 他能看出,对方脸上戴了假面掩饰真容。 苏照笑的有些尴尬,她一贯称呼邵平波为“平波”’,当着袁罡的面却是不好叫出来,怕暴露邵平波的身份。 袁罡在这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对袁罡道:“安先生,我有客招待,就不送了。” 言下之意也是在说,你也看到了,这不是西院大王,你可以走了吧? 理由和借口破灭了,心里也有数了,袁罡微微点头,“告辞!” 邵平波也很客气地拱手回礼。 目送袁罡离去后,秦眠也主动退下了,“东家,邵公子,你们聊,我前面还有客人要招待。” “有劳。”邵平波客气一声。 秦眠出去时,把门给关上了。 此时,苏照方安下了神,目光落在了邵平波的头发上,惊疑不定道:“你的头发怎么会白成这样?” 伤心事,邵平波不愿多提,反问:“刚才这红脸汉子是?” 苏照一句话带过,“上面发展的对象。” 邵平波淡淡“哦”了声,苏照之前脸上的尴尬,还有这发展对象为何会逗留到他来与他照面,这不知正常。 他这种人,思维异常敏锐,一些异常很容易触发他的警觉,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些事很难瞒过他的眼睛。 不过并未多说什么,他很清楚,有意隐瞒他的事情,问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然而有些事情却是要问清楚的,“那批战马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上?是我那边出了问题,还是你这边出了问题?是不是你找牛有道的麻烦让牛有道察觉到了你的存在?”一连串发问,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苏照苦笑:“你误会了,纯粹是出了意外,是陷阴山的鬼母反水,谁也没想到牛有道居然会和鬼母勾结上……”他把大概的经过讲了遍。 听说连晓月阁出手都让牛有道躲过一劫跑了,邵平波叹道:“我早跟你说过,牛有道应该早就知道了令狐秋的身份,你呀…”他也实在是不知该说对方什么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指责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是言尽于此。 反而还安慰道:“不过也好,出了这样的事,你上面应该不会放过他,也算是省事了。” 谁想苏照一脸为难道:“上面的态度我搞不明白。” 邵平波警觉道:“什么意思?” 苏照:“上面发出了警告,任何人不得妄动牛有道,违令者杀!” “咳咳……”邵平波愣了一下,旋即连连咳嗽,咳的躬身,脸都咳红了,袖子里摸出手帕,捂住了嘴。 苏照迅速上前为他调理气息,待他手帕松口,见到上面一抹殷红触目惊心,吃惊道:“你怎么回事?还没好吗?” “没事,没事。”邵平波摆了摆手,走到一旁椅子边坐下了,闭目喘匀气息之余,脸颊却是紧绷着的。 他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晓月阁不会放过牛有道,谁想晓月阁居然会发出近乎保护牛有道的指令。 这种事不合常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发生,他相信事情背后一定是牛有道做了什么手脚。 关键是,他手上对付牛有道的牌不多,北州和南州可谓一南一北,中间隔着燕国的宽广地域,想要直接出兵攻打不现实。而他在修行界也没什么能对付牛有道的势力,大禅山某种程度上在抑制他的妄动,他刚刚还以为牛有道惹上了晓月阁这个大麻烦很难脱身,谁知事情翻转的太快了,而且竟是翻转的如此彻底。 如今连晓月阁也罢手了,令他颇受打击,牛有道和晓月阁明显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牛有道身在齐京频频解除危机,逃脱晓月阁的追杀,还劫走他的战马,如今又摆平了晓月阁,种种行为连他都感到匪夷所思,缓缓睁开双眼,仰天叹了声,“此人太危险了,实乃邵某劲敌!” 说这话时,心中竟有一丝悲意,在他的势力无法压制牛有道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面对牛有道有个巨大的先天不足,他不是修行界的人,不给修行中人好处的话,没谁愿意跟他来往,不像牛有道可以横跨两界打交道。 “此人的确很危险。”苏照神情凝重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战马的事,上面还是会想办法帮你的,这事毕竟是我们办出了漏子,而且上面的态度也一关是支持你的。” “战马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我此来齐京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已经见过昊云图,他答应了让我带三万匹战马出境。” “那你怎么运回去?” “赵皇海无极我也见过了,有海无极帮忙,三万匹战马选好路线过境赵国可畅通无阻。” “……”苏照无语,也可谓是吃惊,吃惊于这位的能耐,居然不声不响就把两国朝廷给搞定了,速度之快。 她倒了杯茶放他面前,“这次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邵平波端茶润了润咳嗽的发疼嗓子,放下茶杯又道:“还有一事需要你帮我,柳儿在齐京举目无亲,我这里也没什么势力助她,她来后,你尽量在不影响什么的情况下,帮忙关照一二。” 苏照诧异,“柳儿也来齐京了?” 邵平波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已向昊云图提亲,要不了多久,柳儿就会嫁过来。” 苏照惊讶,“你要把柳儿嫁给昊云图做妃子?这…昊云图后宫佳丽如云,你让柳儿情何以堪?” 邵平波平静道:“你误会了,是昊真,昊真续弦!” “……”苏照凝噎无语,上面也算是大力支持这位了,不清楚事情原由就想办法帮他把事给办了,令组织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组织也没说什么,现在才终于明白了这位要弄死昊真王妃的原因。 正因为明白了,才忍不住有些发指道:“你疯了吧,昊云图不傻,英王妃前脚遇刺,你后脚就把妹妹嫁过来,只怕想不怀疑你都难。” 邵平波:“我是因他儿子丧妻,才提亲的,若非要怀疑,我也没办法。没证据的事情,怀疑又如何?就算知道是我干的又如何?你放心,身为帝王,是不会去分辨是非对错的,只会看对他有没有利,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比我们更现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结果你都看到了,昊云图答应了这门亲事。” 苏照:“昊真呢?” 邵平波:“昊云图都答应了,昊真有拒绝的余地吗?他敢拒绝吗?相对其他皇子来说,他并不被昊云图看重,昊云图乃雄主,只看重自己欣赏或有能力的儿子,昊真的表现太过平庸,一直都不太入昊云图的眼,从给昊真指的妻子就能看出,小吏出身,娘家没什么势力,昊云图压根没对昊真存什么指望,也没给昊真什么希望,是希望昊真安分点。” 苏照摇头:“我不信你把柳儿嫁给昊真是图他的安分?” “安分?”邵平波呵呵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昊云图乃雄主,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整个齐国俯首称臣,能呼风唤雨,他的那些儿子谁能经受他的威风?争来争去的以为是皇子之间的竞争,说到底争的都是昊云图手中的权力,殊不知狮子王不到年老力衰、无能无力的时候是不可能放权的。” “照姐,你以为昊真是善茬吗?这是个不动声色默默积蓄力量的人,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深知还不到发力的时候。昊真的那个夫人,是帮不上昊真什么的,柳儿则不一样,她背后是我这个哥哥,娶了柳儿,就意味着能干扰一方局势,也就能在某种程度上从大的格局上左右昊云图的想法。他夫人的死,昊真应该感谢我,我帮他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苏照暗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银牙咬了咬唇,“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邵平波:“但说无妨。” 苏照犹豫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忘了,柳儿和那个谭耀显,好像已非完璧之身,嫁给昊真,昊真会不会?” 邵平波:“多虑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会亏待她,只要我表现出柳儿对我的影响力,昊真今后一定会好好善待柳儿。至于些许瑕疵,容易解决,我会想办法帮柳儿掩饰好,不会让昊真心存芥蒂。” 第三九一章 伏击 苏照看着他,有些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若说杀阮氏母子,是对方所迫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她还能理解,眼前,她有点不愿再想下去。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跟了安太平的原因而对他的感观有所变化,有些话欲说还休。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声,“你考虑过柳儿的感受吗?难道要逼她嫁过来?” 邵平波平静道:“这种事,她若不愿意,我不会逼她。” “真的?”苏照明显一脸的不信。 邵平波点了点头,不愿多说这个,岔开了话题,“今天说的,你知道便可,不要让你上面知道。” 苏照:“你担心什么?” 邵平波:“晓月阁能勾结西院大王,就说明晓月阁已经介入了齐国皇族的内部事务,我不想昊真这边与晓月阁的打算起什么冲突。” 苏照:“你让我们这边刺杀了昊真的夫人,又把妹妹嫁给昊真,这边怕是想不多想都难,回头上面肯定要问我。” 邵平波:“有充足的理由掩饰,我需要这次的联姻对对燕、韩两国施压,你这样说,他们肯定能理解。照姐,我不相信晓月阁,但是信任你,我对你可是没有任何隐瞒。”说着忽然起身,慢慢靠近了她,两人一高一低对视。 苏照以前习惯这个,如今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往后退开,谁知邵平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苏照有点慌乱,想抽手,然而又想到了上面的交代,安太平的事另说,北州的事却不允许她搞砸了,至少表面上得维持住和邵平波的关系。 经由安太平的事,她算是看出来了,上面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邵平波就算最后成功了,也未必会娶她,可上面对这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邵平波也应该早就知道晓月阁想利用他。 双方各怀鬼胎,她只是中间的棋子。 许多事情,以前情陷邵平波时看不出来,或者说是不愿梦醒,现在许多事情都清楚明白了。 跟安太平在一起后,她其实想抽身,但已经由不得她了,她敢乱来的话,不说上面不会放过安太平,只凭苦神丹解药那一关,安太平就过不去。 她正犹豫,邵平波却得寸进尺,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苏照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一把推开了他,快速后退了几步。 “……”邵平波愣住,以前是她愿意主动抱住他的,而他婉拒,今天好像反了。 苏照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很尴尬道:“平波,这里不合适。” “你想多了,没关系。”邵平波再次上前,又要搂住她。 苏照侧身一避,躲开了他,绕到了一张桌子后面,尴笑道:“平波,这里是青楼。” 邵平波凝视了她一阵,笑了,没再勉强,就此作罢。 他也不好一直在此逗留,双方一阵磋商后,离开了。 出了白云间,一上马车扯下脸上的假面,他的脸色略沉了下来。 以前,苏照一直想跟他‘在一起’,他有所保留,经由这次战马的事,他察觉到了苏照有异常,这次过来,他是希望和苏照把‘好事’给成了的,好继续绑住苏照,然而苏照却变了,变得排斥他。 和以前比起来,这很不正常。 见他脸色不对,邵三省试着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邵平波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我头发变白了,是不是很难看?” “……”邵三省凝噎无语,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了?回过神来后,忙回:“大公子的风度岂是区区白发能影响的,几许白发更添风华,何来难看一说?” 邵平波静默了一阵,又道:“你回头让大禅山的人查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红脸汉子。” 邵三省狐疑,“红脸汉子?大公子,这范围有点大,这里又不是咱们的地盘,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邵平波:“一个能出入白云间后院的红脸汉子,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不过,我料定他不会只去这一次,可以派人蹲守。” “好的。”邵三省点头,表示记下了。 不过他心中依然有疑惑,结合邵平波刚才问头发的事,他隐约有了点怀疑…… 皇宫大内,碧波湖面的龙船上,昊云图凭栏凌风。 步寻凌波飞渡而来,落在了甲板上,快步上楼,来到昊云图身边行礼后上前,禀报道:“邵平波偷偷摸摸去了白云间。” 昊云图目光略显诡谲,呵呵冷笑一声,“看来我那儿媳妇遇刺还真有可能和晓月阁有关。” 步寻:“那英王的亲事是不是?” 昊云图抬手略摆,“新儿媳妇不能让人满意还可以再换,堂堂皇子还怕娶不到老婆吗?北州却不能乱,北州需要这次的联姻,先稳住邵平波、稳住北州,轻重缓急有别,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豆腐馆,内院,袁罡正光着上身倒挂在院子里,两名弟兄持精钢铁棍砰砰敲打着。 袁风快步进入内院,对两名弟兄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脚掌倒勾在铁杠上的袁罡蜷腿,将整个人吊了上去,凌空一翻,双脚落地,人已稳稳站在了地上,大步朝屋内走去,袁风尾随。 两人入内站在了地图前,袁风指了个地方,“人从白云间出来后,去了西城这个地方的一个院子,离皇宫不算太远。打听过了,人就是最近租住在这里的。” “让弟兄们在各个街道路口盯住,不要有异动,不要暴露。”袁罡盯着地图说了声。 他离开白云间后,并未乘船回豆腐馆,而是半途下了船,佯装询问街头豆腐摊上的买卖,暗中下达了盯梢的任务。 他的人手虽然不多,却在京城街道中组成了一张网,要盯个把人还算派的上用场…… 数日后的清晨,袁风再次急匆匆跑回豆腐馆后院,再次与袁罡站在了地图前。 “目标出发了,乘马车从东城门而出,目前看来走的是官道,已经派了弟兄交替换装跟踪。”袁风指着地图说。 袁罡:“走官道?此人狡诈,确认目标真的走了吗?” 袁风颔首:“确认了,让人假装送菜的上门验证过了,院子里空了,只有房东派来的下人在打扫,那些下人也说刚退房走了,亲眼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公子上了车。” 袁罡盯着地图,手指沿着路线划动着,最终停在了一处山林地带,忽沉声道:“立刻通知没有出摊的人集合!” “是!”袁风迅速跑了出去。 很快,豆腐馆晨练的一伙人陆续回来。 等到人员到齐,袁罡这里已经准备了一堆同样规模的包裹,东西下发,一群人迅速离去。 院子外面,元大湖和谷有年拦了袁罡,元大湖笑着问道:“东家,今天还出城进行骑乘训练吗?” “嗯!”袁罡应了声。 二人正准备同往,谁知袁罡又补了句,“你们今天不用去了。” 看着大步而去的袁罡,两个老头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袁罡也可谓是毫不掩饰,领着上百号人一路向城外跑去,路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一行出了城,找到平常训练时经常租用马匹的马场,租用了上百匹骏马,一路隆隆疾驰而去。 待跑到草原深处,上百人的包裹集中在了五十人的身上,余下的人由袁火和牛山带着继续训练,以用来掩人耳目,而袁罡则带着五十名背负包裹的人一路驰骋。 途中一路寻到马场,袁罡还是不做任何掩饰,公然打着呼延家的旗号换马。 小半天后,在官道上追上了替换下来再次改头换面的自己弟兄。 “人还是顺着官道走吗?”袁罡问。 那弟兄回:“是,就在前面不远,大勇还在跟,若非是在官道,人来人往正常,我们还真不敢继续了。” “你们继续你们的。”袁罡给了声后,迅速亮出地图,找到自己所在的方位,查看了一下路线,地图又迅速收了,对众人道:“对方有马车,跑不快,我们抄近路超前,走!”拨转坐骑,率先冲下了官道。 几十骑立刻隆隆追随而去…… 傍晚时分,山林地带,一个老头单骑冲进了山林中的官道,口中不时“嘘”出鸟鸣,左看右看。 “嘘…嘘…”山林一侧突然有鸟鸣声回应。 老头迅速勒停坐骑,找了处缓坡冲了上去,一直跑到了山中深处,栓了马才跑了回来。 跑到路边的林中左顾右盼之际,一丛草动了动,草丛翻动,头上顶草、脸上涂着泥的袁罡露面了,问:“还有多久到?”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大勇,大勇回:“最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袁罡偏头示意,“准备!” 大勇迅速拨正地面踩过的草丛后退,后面有人唤了声,他回头一看,不知从哪扔出一只丁零当啷的包裹。 他一把接了迅速后退,撤到了山坳里,布包打开,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他迅速将这堆零零散散的东西进行拼凑,动作熟练,很快组装成了一套九子连环弩,随后又迅速对自己进行伪装。 诚如他所言,约莫半柱香的样子,数十骑护着两辆马车由官道闯入了山间。 眼看一行近前,匍匐在地的袁罡突然用力一拉掩埋在地的绳子。 轰! 一声惊天巨响,火光喷爆,山摇地动,官道地面爆起冲天,直接将前后衔接的两辆马车给爆冲撕裂,刹那人仰马翻。 泥土碎石乱飞之际,山林两旁埋伏的人手听响为号,一个个草人跳出,端着手上的九子连环弩一阵嗖嗖连射,两边夹击,见人直管射杀。 第三九二章 生猛的凡夫俗子 冲击波狂暴,山中夹道间已是哀鸿一片,不少人已是炸的血肉模糊,更有一片残肢断腿飞落,大多人当场毙命。 炸药的量不小,都是袁罡当初响应牛有道的要求,要在齐京制作骚乱时所准备的,没在齐京派上用场,这回全部用在了此地,只为了对目标一击致命。 气爆狂烈,稀里哗啦的土石、残肢断腿、车马碎木,还有鲜血皮肉,纷纷坠落。 “啊!”倒在地上的人,有人抱着缺失的、血淋淋的腿根哀嚎。 有人翻滚中越发痛苦,从身上拔出了铁钉。 袁罡在炸药中添加了大量的杀伤金属,铁钉之类的东西,还是为了对目标一击致命提升破坏力。 连道爷都数度提及的危险人物,袁罡动了杀心,也下了狠手! 突袭,而且是让人措手不及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突袭,大部分人基本都在剧烈爆炸中被掀了个人仰马翻。 膨爆的气浪中,当场炸死的不说,那些被震飞在地晕晕乎乎的还来不及爬起的,不管伤的如何,只要是还能动弹的,嗖嗖箭矢已朝这些人射来。 从青山郡陆陆续续弄来的五十来副九子连环弩,袁罡全部集中在了这次的行动中,这些特制弩箭的贯穿力远非普通弓箭能比。 有人身躯连颤,刚要爬起,便被数支箭矢给钉在了地上。 有人刚翻身,一根长针般的钢钉“噗”一声直接贯穿头颅,瞪大着眼睛倒下。 有两人从掀翻的战马上、从爆裂的气浪中冲天而起,嗖嗖急射的箭矢也主要招呼向了这两人,其他人基本上都在这一轮的突袭中倒下了。 冲天而起的两人也被这异乎寻常的突袭给炸懵了,瞬时反应过来冲天而起时,已急速施展出了护体法罡,抵御急射而来的箭雨。 一根根筷子般粗细的钢针与普通箭矢不一样,短距离内的杀伤力和攻击力非常强悍,却硬生生被二人体外的护体法罡给陷住了,进不了也掉不下。 一半边身子满是血的修士,人在空中,鼻孔突涌出一股鲜血,被后续急骤射来的强弩箭矢攻破护体法罡,手中剑一阵乱劈,劈出一阵丁零当啷的金属交击乱响,劈出了火星,挡住了前面却未能及时挡住后面,被射成了筛子般掉落。 另一名修士凌空翻身蹿入了密林之中。 “追!”袁风一声喝,领着那边二十来名脸上摸泥身上披草的‘刺客’一起转身冲入了山林中。 一群人一个个如野狼般,不顾山中的地势和荆棘阻碍,不愿浪费一点点时间,第一时间端着强弩像狼一样疯狂冲入山林。 那名修士在树冠上飞掠,地面狂冲的一群人边追边射。一部追射,一部追击之余迅速为弩机上箭矢,轮流交替,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一群人狂追不放,一路追着射杀,平常的艰苦训练在这山林中体现出了应有的素质。 而就在袁风率人追杀的同时,袁罡提着斩马刀怒冲而出,冲向那名掉落地面的修士。 那名修士身上被箭矢插的如同刺猬一般,嘴中呕血,却仍挥剑朝袁罡怒劈出一道剑气。 剑气如一道无形气刃,呼啸着划破空气。 袁罡挥刀横斩,砰一声震响,硬碰硬凭着蛮力将那道剑气给劈溃。 爆开的气浪中,袁罡身上披着的草枝掩饰物扯飞,落地旋身,顺势挥臂带出一刀。 当!那修士提剑硬挡了一记,手中剑震飞,口鼻涌出大量鲜血,晃动着插了一身的箭矢震的连连后退。 袁罡双脚蹬地冲出,双手持刀带出一记横斩,斩出一蓬血雨。 那修士瞬间拦腰断成两截倒地,袁罡头也不回,健步如飞,提着斩马刀冲进了对面的山林,如猎豹般在林中嗖嗖穿梭,爬坡蹿林如履平地,稍有阻碍的树枝皆被他迎面一刀给斩飞。 他怕袁风等人出事,紧急赶去。 另一面山林中的二十余人已经冲下山坡,有几人第一时间冲那斩成了半截、上半身还在动弹的修士补射,嗖嗖几箭将那修士脑袋给钉在了地上。 余者互相打着手势,快速清查现场,几乎都是以手势交流,很少说话,发现还有能动弹的,立刻照对方脑门上补射上一箭,毫不留情。 确认不再有活口后,迅速清理战场,将现场的箭矢进行拔除,所用箭矢要尽量全部带走,尽量不在现场留下他们特殊的作战痕迹。 而在这段山路的两头入口和出口,有人守候着,拦截可能会出现的路人。 冲入山林中的袁罡很快追上了袁风他们。 他们把人给追丢了,对方在树冠上飞掠,他们在山林中追击处于劣势,跟不上。 袁罡冲来,双方没有语言上的交流,袁风打了个手势,指向了敌人逃窜的方向。 袁罡嗖一声从他们身边冲过,迅疾如风,向敌人的逃窜方向追去。 袁风扬手,止住了追击的众人,拍了拍手中弓弩,往来路回指了一下,一群披着草皮看不清面容犹如野人的队员立刻回头搜寻射出的弩箭,对自己留下的痕迹尽量进行清理…… 冲出山林的修士,落在草原上回头看了眼,见无人再追来,估计那群地上跑的刺客应该也无法追上自己,慢幅度动作拄剑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满身鲜血的身上。 并非是在追杀中受伤,那些弩箭并未伤到他,而是那没有任何事发征兆的突然爆炸将他给重创了,当时太突然了,他几乎都来不及施法抵御,硬生生以血肉之躯硬抗了那一记剧烈爆炸还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庆幸。 双耳至今还在嗡嗡响着。 一只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东西,伸手摸上那只眼,发现眼眶中有异物,忍痛拔了出来,连那眼眶里的眼球给一起拔了出来,一看,是根钉子。 他能感觉到,突袭的不是什么修士,心中的悲哀无法形容,自己居然栽在了一群凡夫俗子的手中。 钉子一扔,手摸上眼眶外挂着的眼球,再次忍着剧痛将那颗已经废了的眼球给扯了下来扔掉了。 随后挺胸施法,身上噗噗连响冒血,几十枚在爆炸中射入体内的异物被他强行施法驱逐了出来,弹落在草地上。 这里刚施法封住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后方似有异响,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脸上抹着泥巴、手上提着斩马刀的高大汉子冲出了山林,提刀朝他急速冲来。 他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身负重伤,怒的是区区凡夫俗子居然敢一个人追来追杀他这个修士。 一个人他不怕,他怕的是那群利用特殊强弩的人又会追来,他的身体受了重伤,怕出什么意外,当即不再拖延,二话不说,闪身而起,朝草原深处掠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罡,见对方跑了,立刻全速狂奔,地面上的草浪唰一下分开向两边,任由冲破。 在这平坦的草原上,没了什么阻碍,奔跑速度越发狂野。 修士在前面飞起又落地又再次飞掠,袁罡追在后面,提刀狂追。 那感觉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穷追不舍。 又像是一只在草原上疯狂驰骋的猎豹,追着一只惊弓之鸟。 修士偶尔回头看上一眼,越看心越慌,他想问一句,这家伙是人吗? 他从来没见过靠两条腿能跑这么快的人,也不知自己今天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几十个凡夫俗子敢和修士开战的事,而且还是主动进攻,如今又被这么一个奇怪的疯子穷追不舍。 问题的关键是,他不但受了重伤,身上还有那么多创口需要施法压制,他不可能点住太多穴位影响法力的施展,同时又在拖着重伤的身体施法飞行,法力消耗迅速。 一跑一追,飞掠逃跑的人起落的间距越来越短,穷追不舍者的速度却是一直未曾慢下来。 指望能甩脱的修士真正是提心吊胆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跑这么快速度不减不说,好像还永不知疲倦似的,这体力还是人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修士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见袁罡始终是一人追击,不见远处有其他人来,落地的瞬间突然转身,反方向朝追来的袁罡扑去。 一个飞速扑来,一个飞速冲去,两人瞬间迎面冲撞。 修士凌空一剑,劈出一道凌厉剑气。 袁罡突然纵身跳起,动作迅疾,越过那道凌厉剑气,弹跳力惊人,一越就是三丈高,双手持刀狂劈向对方。 砰!地面被剑气犁出一道沟,草屑泥土纷飞。 空中两人瞬间冲撞在了一起。 没想到对方能蹦这么高,修士吓了一跳,赶紧挥剑横拦那带着破风咆哮声劈来的一刀。 咣!震响。 一股恐怖的蛮力从剑上导来,这力气真正是大的惊人,需知他可是金丹期修士啊,虽然他现在受了重伤,但一刀将自己手中剑给震飞了,依然将他吓了个魂飞魄散,不知自己遇上了什么样的怪胎,头回见到这么生猛的凡夫俗子,这还是凡夫俗子吗? 手中剑飞,胳膊震的发麻,身上创口压制不住顿时冒血,人也震的跌落向地面。 袁罡手中刀也好不到哪去,斩马刀硬生生被对方的剑给斩断了,这把斩马刀的质量明显远不如修士手中的剑。 第三就三章 走,咱们捉奸去! 修士先震落下去,却是轻飘飘后一步落地。 将其打落的袁罡反倒是先一步沾地,双脚一落地,一个前扑翻滚,双足蹬地,再次朝对方下落的方向狂冲而出。 飘落的修士鼻孔有血迹渗出,人还未落地,见袁罡再次冲杀而来,双臂一张,拼尽一身的修为,双掌拍出两只球状无形罡气,左右夹击,狂轰向袁罡。 袁罡整个人蹬地弹射而出,双臂交叉护住了头部,整个人如同炮射而出,以血肉之躯硬撞向无形罡气形成的球体。 轰!轰! 两颗罡气球体轰然崩溃,袁罡上身的衣裳刺啦撕裂纷飞,露出一身发红的强健肌肉体躯,束发的带子也绷开了。 冲击气流将方圆数丈内的草连根拔起,地皮如涟漪般向四周刮飞一层。 去势一缓,袁罡落地再次蹿出。 眼前一幕却是将修士给惊的心肝一颤,什么怪物?不躲不避,竟以血肉之躯硬扛自己拼尽一身修为的全力一击?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修为严重受损,可以血肉之躯硬抗他一击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这怪胎的肉身得有多强悍? 已经由不得他多想,袁罡已经撞到他眼前,趁他脚未沾地,提着半截斩马刀跳起来当头狂劈一刀。 修士迅捷出手,双手夹住了他劈下的刀柄,双脚轰然落地,重压之下,犹如木桩一般,轰!双足直接插入了地面,地面皲裂下沉。 砰!袁罡顺势撞来,侧身一记肘击,正中修士胸口。 “噗!”修士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能听到胸骨嘎嘣断裂的脆响,一身修为没能抗住这记狂暴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几丈远,砸落在地翻滚。 袁罡光着膀子,一身长发随风飘舞,身上肌肉健硕如石雕,断刀斜在手中,面无表情,慢慢一步步走了过去。 踉跄爬起的修士脚下一软,又翻倒在地,最终挣扎着再次爬起,口鼻鲜血淅沥沥往下淌,转身摇摇晃晃着走着,一手捂着胸口,连走都走不稳,还想着逃命。 突然,腿后被人踢了一脚,两腿一软,噗通跪地,想再站起,半截刀锋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横刀在他颈部的袁罡慢慢转到了他的前面,居高临下冷漠看着他。 修士缓缓抬头,眼前光着健硕上身满头长发随风乱舞的人犹如远古战士,他露出一脸惨笑,问:“你…你是什么人?” 袁罡冷冷道:“邵平波在哪?说出来,饶你一命!” 之前突袭一动手,他就发现了不对,护送马车的似乎只有两名修士,其他人似乎都是一般武士,一个照面就被这边打的没了还手之力。这很不正常,邵平波可以说是堂堂北州的一号人物,来这种地方,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两名修士保护?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扑了个空,中了人家的金蝉脱壳之计。 修士呵呵惨笑道:“邵平波早在数日前就走了。” 袁罡:“我问你人在哪?” 修士喘气摇头:“此来齐国,他的行踪随时会变化,最清楚的只有他自己,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出发前才知道他已经提前走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兄弟,我和你无冤无仇,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可好?”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面值不等的钱票。 袁罡伸手,一把将他手中钱票抓到了手,只淡淡看了一眼,又冷冷瞅向眼前的修士。 修士喉结耸动道:“兄弟,你若是觉得不够,我在钱庄还存了些钱,咱们协商个办法各取所需,如何?” 刀从他脖子上松开了,袁罡绕开他走了。 修士回头看了眼,见他真的走了,手撑了撑地,费力地爬起。 迈步而行与身后之人间隔开了一段距离的袁罡突然脚尖一勾,地上的半截刀身飞起。 当!一声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回荡。 袁罡旋身挥臂抡刀,将那跳起的半截刀身打飞。 半截刀身化作一道流光,如流星般没入了那站起修士的后背,又噗一声,从那修士的前胸带着一蓬血花飞射而出。 修士瞪大着双眼,跪地,扑倒在了草地上,抽搐着。 袁罡头也不回,提着半截斩马刀大步而行,夕阳斜照,胸肌轮廓明显而又泛着金黄光泽,一头乌黑油亮长发随风,与这天地间的如波碧草往同一个方向飘摇。 渐渐的,他越走越快,开始奔跑,又如同一只猎豹般放开了驰骋。 风吹草浪,却掩饰不了他来时一路践踏过的痕迹,顺着这条痕迹,在夕阳下一路跑回。 跑回了那座山林,深入山林里面,来到了官道附近时,与袁风等人碰面了。 见他上身衣服没了,连手中刀也只剩下了半截,袁风上前问:“你没事吧?” 袁罡抓在手上一直没松开的钱票拍在了他的胸口。 袁风双手捂住胸口的钱票。 袁罡问:“有目标吗?” 袁风回头让一人拿了一只凌乱的半白假发过来,道:“车里面的,做掉的目标有误,是假的。” 袁罡:“现场清理好了吗?” 袁风:“只能做简单处理,炸出的痕迹太明显,短时间内无法完全复原成原样。” 袁罡立刻快步奔跑,一群人也立刻跟着跑去。 袁罡跑到了官道旁的山坡上看了看,的确只是简单填坑处理了一下,炸出的新土痕迹一时也的确无法处理干净。 一群人跟着袁罡跳下山坡,过了官道,冲进了另一边的山林深处。 大家蹲在一条溪流旁快速洗漱了一下,随后解了隐藏的马匹,纷纷翻身上马,冲出了山林,一路蹄声隆隆归去…… 海上夕阳更美,一条大船,邵平波站在船头迎风,虽是半头白发,却依然是玉树临风,目光平静深邃,身后披风猎猎翻飞。 一只金翅冲破海天来到,不一会儿,邵三省手上拿了一封密信走来,禀报道:“大公子,那个红脸汉子查到了。名叫安太平,就是上次咱们品尝过的那个豆腐的东家,开了一家豆腐馆,据说是和呼延无恨的儿子呼延威合伙的买卖。这个安太平本是齐国边军的一员,据说被上峰诬陷,差点被杀人灭口……”他将安太平的大致来历讲诉了一遍。 邵平波:“一个卖小吃的,怎么会出入白云间的内宅,而且是照姐的闺房?” 邵三省苦笑:“这就不得而知了,具体情况,怕还是得要问苏小姐。” 邵平波静默了一阵后,问:“那一路人还没有消息吗?” 邵三省:“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消息回复了。” “不正常,应该是出事了,看来真的有人要对我动手。谁要动我呢?我来此的消息高度保密,大家都掩饰了身份,知道的人不多,进出齐国皇宫都遮掩着,与昊云图见面时,他身边也不过只有一个大内总管步寻。昊云图目前是不希望我出事的,我来的消息应该不会对外泄露。这事有蹊跷……”邵平波自言自语一番,微微闭目一阵,忽又问道:“那个安太平的豆腐馆开了多久?” 邵三省怔了一下,略作琢磨,回:“从探子听说的消息来看,他到京城被免罪后,就开了那家豆腐馆,得有大半年的时间吧?” “大半年…大半年…和牛有道来齐京的时间应该相差不大,大半年的时间就能进出照姐的闺房,不寻常……”邵平波嘀咕着,慢慢偏头看向了海面夕阳下垂的方向,心思似乎放在了欣赏美景上,嘴上却徐徐道:“让人把那个安太平的画像画下来,发往北州,让陆圣中看看认不认识。” “是!”邵三省应下。 邵平波又补了句,“不走海路了,尽快靠岸,走陆路,船毁掉,驾船的不留活口。” “……”邵三省愣怔,看了看海岸那个方向,提醒道:“大公子,现在靠岸走陆路回去的话,怕是要经过齐国和赵国之间的沙漠,那条路不好走。” “走沙漠就走沙漠吧,让大禅山的人辛苦一下。” 豆腐馆,内院的小树林内,悬挂有‘伙计们’平常用来训练的绳索。 呼延威就坐在其中一根绳索上,晃荡着,宛若荡秋千一般。 袁罡走入,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上前问道:“你最近来的没那么勤快了。” 呼延威唉声叹气道:“累呀,正儿八经做事呢。以后怕是更没什么机会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被调去骁骑军随军了,不太容易回京城了。不过走了也好,家里有母老虎,人家是修士,我打又打不赢人家,也没个人帮我说句公道话,尽吃亏,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已无意京城繁华,走了就当是避祸。” 袁罡抓了根绳索,拽了拽,似乎是试了试牢靠程度,复又问:“外面传的热热闹闹的,说英王要续弦,娶的是韩国北州邵登云的女儿,是真的吗?” “嗯,真的。”呼延威点了点头,忽又呵呵自嘲道:“咱们自顾不暇,犯得着操心别人吗?” 豆腐馆外,一辆马车来到,停到了路边,路边等候的一个少女迅速钻进了马车内。 车内,已是妇人打扮的昊青青手里拿了把剑端坐。 少女进来后,立刻禀报道:“公主,确认了,三爷又进了这豆腐馆。” 锵!昊青青手中剑猛然拔出半截,冷笑道:“那家伙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豆腐馆能吸引他才怪了,这豆腐馆里肯定藏了女人,走,咱们捉奸去!”剑又插了回去。 少女顿时慌了,赶紧伸手拦住她,“公主,您可不能乱来啊!” “乱来?呵呵,别让我逮住,真若是背着我偷女人,我把他阉了送进宫当太监!让开!”昊青青一把拨开了少女,直接钻出马车跳了下去。 第三九四章 暴露 马车外的随行护卫立刻跟上了。 少女跟着跳下马车,追着,一脸着急,悔不该说实话。 而豆腐馆周围的一片区域都被呼延威买了下来,统作豆腐馆的用地,中间一条巷子可深入这片区域,有人守着。 “贵客,请问找谁?”看守拦了一下。 砰!昊青青压根不搭话,抬腿就是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 小树林内袁罡手抚一支斩马刀,刀是呼延威帮他弄来的,也是他让呼延威帮忙弄的。 上次的刀折了后,他就想要一把好刀,呼延威这次过来也是顺便送刀的。 这把斩马刀看着就不一般,古朴大气,份量压手,比他原来用的重了估计有三倍。 刀背更宽一些,刀背是三只体态修长的猛虎首尾相连,一只攀附着身躯张口怒吼状,一只放开四肢奔腾状,靠近刀柄的一只则是一只卧虎,似乎在沉睡。 按呼延威的说法,此刀名为“三吼刀”,砍出的力量足够的话,能发出虎哮声,根据力量大小,能激发出三种不同的虎啸声,战场上冲锋陷阵时,颇具威慑力! 呼延无恨是武将,家里收藏有不少的好兵器,这口宝刀正是呼延无恨的藏刀之一,听说袁罡想要一把好刀,呼延无恨让呼延威把此刀送了过来。 “趁手不?我拿着感觉太沉。”呼延威见袁罡爱不释手的样子,问了声。 袁罡抚刀颔首,“好刀!” 两人正聊着,外面忽传来一阵嘈杂打斗动静,紧接着“哔哔”哨声响起,是这边报警的信号,袁罡霍然回头,第一时间闪身冲了出去。 呼延威自然也听到了打斗声,站起嘿嘿一声,“妈的,谁活得不耐烦了,跑这里来闹事?” 两手袖子一拉,大步而去,斗志昂扬。 巷子里,一群人拿着棍棒,堵着,地上已经被打翻了好几个。 昊青青手中的剑锋已经架在了豆腐馆一名伙计的脖子上,逼问呼延威在哪,这里的宅院一间间的,她也搞不清呼延威在哪。 呼延威的随行法师也在那拦着,劝昊青青不要在这里乱来。 昊青青的随扈法师也同样在劝她不要乱来,有人暗中警告她,上将军呼延无恨可是很看重这豆腐馆老板的。 可昊青青压根不当回事,我行我素,手中剑锋已在那伙计的脖子上逼出了血迹,冷目环顾众人,警告:“再不说,我砍了他脑袋!” 堵着的人群忽然左右散开,斩马刀斜在手上的袁罡在人群后面现身了。 剑架在伙计脖子上的昊青青放眼看去,瞬间神情凝滞,樱唇微张,满眼的难以置信,直盯盯盯着袁罡。 袁罡见到她,亦有些意外,眉头微皱,暗道不妙,目光落在了地上被打翻的几个兄弟身上,偏头示意了一下,“都退下,没你们的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大步而来的呼延威大呼小叫,然而一看到行凶者是谁后,话音戛然而止,神情略有抽搐,不过看到袁罡后,顿时又有了信心,知道自己老子看重袁罡,当即趁机发飙,指着昊青青怒道:“你干什么?” 昊青青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过还是松开了架在伙计脖子上的剑,不时瞥向袁罡的眼神很复杂。 一群伙计也都听了袁罡的话,纷纷撤了回来,拥堵的现场立刻清爽了不少。 “安兄,这是贱内,从小刁蛮惯了,一惯喜欢瞎胡闹,你别往心里去。”呼延威看似大方的帮自己老婆求情,实则顺带骂了顿。 昊青青顿时呲出了牙,剑指,“谁贱了?你再说一遍试试!”大步上来,就要提剑砍人的样子。 “我警告你别乱来!”呼延威嘴上喊着,人却慌了,赶紧往袁罡身后躲。 这夫妻俩,真让人受不了! 两边的随扈法师也头疼,不可能让她把呼延威给怎么样,纷纷出来拦在了中间,让这位公主息怒。 袁罡斜在手中的刀锋下垂了,也不管身后的呼延威如何,转身慢步离开了。 巷子里一番吵嘴后,呼延威嚷嚷着要回去告状,靠着墙边溜开后赶紧跑了。 呼延威的随扈法师随后也离开了。 “公主,咱们也回去吧。”这边的随扈法师也劝着。 锵!宝剑归鞘,昊青青转身朝袁罡去的那间院子走去。 一名随扈法师伸手拦了下,“公主,这里的主人不好惹,会惹上将军不高兴的,惹火了上将军,只怕连皇后娘娘都不好帮你说话。” 昊青青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想问问此地主人,那混蛋来这里干什么……” 小树林中,三吼刀横插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袁罡一条胳膊搭在上面,沉默着。 他没想到昊青青公主之尊会跑到这里来,他知道,昊青青肯定认出了他。 他也知道,身份暴露了,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也不知昊青青会不会给他逃离的时间。 身后脚步声传来,昊青青从他身边走过,停步在他前面,慢慢转过了身来,看着他,问:“你就是豆腐馆的老板安太平?” 袁罡:“是!” 昊青青:“边军被诬陷的士卒,得上将军欣赏而赦罪,你改名换姓来这边想干什么?” 袁罡:“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昊青青:“你以为把脸弄红了我就认不出你了吗?你这对谁都爱理不理的特征太明显了。” 袁罡沉默。 昊青青忽幽幽来了句:“你我相见晚了点。” 袁罡还是沉默。 昊青青:“我嫁人了。” 袁罡:“知道。” 昊青青:“一切遵从礼数,洞房的那晚我就和呼延威圆房了。” 袁罡静默,也不需要回答什么,对他来说,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昊青青盯着他看了一阵,最终没再扯那些不靠谱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管你接近呼延家是什么意图,看在牛有道请我吃红烧肉的情分上,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必须离开齐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袁罡点头一下,“好!” 昊青青挪步离开,与他擦身而过时,略作停留,偏头盯着他刀削斧劈的脸颊看了眼,道:“脸红了真难看。” 说罢大步离去,眼眶也在瞬间红了,有泪光,也有泪珠滑落,祭奠一些逝去的东西,又抬袖狠狠抹了把泪。 这一切,袁罡是看不到的…… 青山郡,茅庐。 牛有道提着水壶浇花,花是一株黑色的牡丹花,也不知商淑清是从哪弄来的,摆在了他的院子里。 摇着团扇的管芳仪扭着腰肢款款走来后,在一旁瞅着那盆花,没打扰。 “有事?”牛有道放了水壶问了声。 管芳仪上前递出一张纸,“英王昊真要续弦,娶的是邵平波的妹妹邵柳儿。” 牛有道拿了纸张查看上面的内容,看完后皱眉沉思着,忽苦笑一声,“这家伙也盯上了英王,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唉!又是三万匹战马,这个邵平波还真能折腾,还真是怎么都弄不垮他。看来,英王妃的死很有可能与邵平波有关。昊真呐昊真,你若真娶了这女人,只怕你两个儿子就危险咯。” 管芳仪眨了眨眼,“你是说邵柳儿会杀昊真的儿子?” 牛有道:“邵柳儿会不会我不知道,但邵平波是什么样的人我却知道,昊真不得大位则罢,一旦上位,邵平波十有八九要除掉前任王妃的儿子,为邵柳儿的子嗣铺路。” 管芳仪:“你不是说邵柳儿有过其他男人已非完璧之身吗?何不向昊真通风报信,加以阻止?” 牛有道摇头:“昊云图答应了,昊真有拒绝的余地吗?再说了,是不是完璧之身对有些人来说,有些时候重要,有些时候并不重要,娶妻还是娶利之分而已,该装糊涂的时候完全可以无视,邵平波这是看准了那些人想要什么,完全是有恃无恐,我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枉做小人。邵柳儿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没必要再折腾那个女人,搞的她可怜,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管芳仪:“你能放任那三万匹战马去北州?你就不想拦一拦?” 牛有道:“我倒是想拦,有那么好拦吗?三万匹战马,能在赵国长驱直入,邵平波必然已经搞定了赵国。输送这批战马又岂能不防人搞鬼?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北州和青山郡相距遥远,利益无冲突,天玉门是不会为这种事抛头颅洒热血的,如果连韩国和燕国都拦不下来,你觉得靠留仙宗他们能拦下来吗?” 浩瀚沙漠,荒凉无垠。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一群在沙漠中掠行的人暂停在一座沙丘上,蒙在一袭白色斗篷中的邵平波举目远眺。 拿了密信解读后的邵三省快步到了邵平波身边,急切禀报道:“大公子,你的判断没错,那个安太平果然和牛有道有关。陆圣中有回信了,说那个安太平应该是牛有道身边的心腹,真名应该是叫袁罡!” 袁罡?邵平波知道牛有道身边有这么个人,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袁罡。冷目扫来,“确认吗?” 邵三省:“应该不会有误,陆圣中说他曾落在过袁罡的手里,很熟悉,一眼就认出了。” “牛有道已经回了青山郡,留下个这么容易暴露的心腹手下是什么意思?”邵平波略有狐疑,有点想不通。 第三九五章 通风报信 邵三省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会不会就是冲小姐去的?要不要提醒小姐?”他指的是苏照,身边有大禅山的人在,他不好点破让人知道这边和晓月阁有关,怕大禅山的人听到。 风忽疾,扫过漫漫黄沙,吹开了邵平波半罩着脸的斗篷帽子,也吹开了斗篷,白色斗篷下,白衣如雪。 头发半白的邵平波昂首以对苍天,仰望蔚蓝天空,想起了那天在苏照闺房内的一幕幕,神情略有不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心不在我这了,留不住了,跟她那边的人通个气,看她的造化吧。”邵平波仰视着苍天淡淡一声。 邵三省心弦一颤,也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深意,不是提醒苏照,而是要告诉晓月阁,苏照已经暴露了,晓月阁对已经暴露的人会怎么处理呢?不知苏照背后的人能不能保住她。 “还有,那边不让动牛有道,也不知和牛有道达成了什么约定,只怕未必会动袁罡…再和齐国朝廷知会一声安太平的奸细身份。” 邵平波又补了一句,这是想置袁罡于死地。 他身后披风迎风翻飞,整个人如同振翅欲飞的白鸟,给人我欲乘风而去的感觉…… 呼延上将军府,一名身材魁梧的太监领着数人进入。 这个身材魁梧的太监正是当初抓令狐秋的那个,名叫莫折,大内总管步寻的徒弟。 随从在院子里停下了,莫折被人请入了正厅用茶。 不一会儿,查虎陪同呼延无恨来到,莫折迅速放下茶盏起身,拱手道:“奴才见过上将军!” 呼延无恨问:“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莫折恭敬道:“旨意没有,不过陛下倒是有让奴才传句话给上将军。” 呼延无恨负手走到他面前,问:“说吧。” 莫折道:“豆腐馆的安太平,真实身份是燕国南州青山郡牛有道的心腹,真名叫袁罡。” 呼延无恨虎目一震,慢慢回头与同样有些吃惊的查虎相视一眼。 呼延无恨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奸细,为何不肯进入骁骑军?” 莫折回:“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陛下让奴才转告上将军,一切全凭上将军处置。” 呼延无恨沉默了一阵,徐徐问:“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陛下只是想提醒一声上将军,免得吃亏。上将军若是没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回去复命。”莫折拱了拱手告辞。 呼延无恨侧身让路,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并对查虎道:“帮我送送。” “不用不用。”莫折忙摆手。 然而查虎还是亲自将他给送出了大门才返回。 呼延无恨静默在厅堂内,查虎回来,近前问:“将军准备怎么处置?” 呼延无恨捋须沉吟,“有意接近呼延家是真,却不像是个做奸细的,也不见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呼延家的事。” “现在没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查虎笑了,“将军莫非还想用他?” 呼延无恨:“我连敌国败军之将都敢用,对他又有何不敢?只要他愿留下!老虎,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我从军多年,看人不会有错的。” 查虎笑而不语…… 修缮一新的西边宅院,可以说是上将军府最豪华的一处宅院。 呼延威黑着一张脸回来的,身后跟了两名修士,看起来似乎有点像是将他押了回来。 “哟,没做好事吧?” 提了把剑从花园出来的昊青青刚好撞见,瞅见呼延威那样子,忍不住打趣一声。 呼延威看都没看他一眼,进了正厅,两名修士守在了院子里。 “出什么事了?”昊青青走到两名修士跟前问了声。 一名修士笑着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上将军那边让我们看住他,暂时不能让他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昊青青“咦”了声,有些好奇,转身也回了正厅,发现呼延威正坐在厅内闷声灌着茶水。 “这是怎么了?哪家的姑娘得罪你了?” 昊青青坐在了一旁调侃。 啪!呼延威抓起茶盏砸碎在地,吼了声道:“别烦我!” 这突兀一下,还真把昊青青吓了一跳,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对方砸杯子,她立马“锵”一声拔剑,横剑架在了呼延威的脖子上,“威风耍到我头上来了,活得不耐烦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呼延威当场服软,“公主这话说的,我没朝你发火,我是朝那个安太平发火,不对,应该叫袁罡才对。妈的,骗的我好惨。” 昊青青明眸眼珠转了转,横在他脖子上的剑放开了,问:“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呼延威摇头:“哎,闹心的很,不说也罢!” 唰!昊青青一剑顶在了他的胸口,“说不说?” 这女人动不动拿剑来威胁自己,呼延威顿时也来气了,“怎么?我不说你还想谋杀亲夫不成?” 昊青青呵呵道:“上将军的儿子,我哪敢轻易杀害,不过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我还是敢的。”说罢手上剑发力,剑锋瞬间刺破了他身上的衣裳。 “喂喂喂,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呼延威瞬间变了态度,在那求饶,他知道这刁蛮女人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昊青青居高临下以剑顶着坐椅子上的他,“说还是不说?” 呼延威唉声叹气道:“这事说出来真的闹心,那个安太平本名叫袁罡,是燕国青山郡庸平郡王商朝宗的人,有可能是奸细。这么久了,我呼延家待他不薄吧,我也真心把他当兄弟,他居然这样骗我。父亲那边刚问了我一些相关的情况,我才知道,父亲那边已经在进行布置,准备等豆腐馆的人收摊全部回来后,一网成擒,全部拿下。父亲怕我冲动之下露了马脚,让人把我看着……” 听完后,昊青青不屑道:“还当是什么事。”哼了声,宝剑归鞘,转身走了。 “贱人!”呼延威小声朝她离去的背影骂了声,旋即又坐那生起了闷气。 书房内,昊青青一阵徘徊,最终还是坐下执笔,写了份书信。 将信封口装好后,喊了自己的丫鬟过来,将信交予,叮嘱道:“你去趟豆腐馆,把信交给豆腐馆的老板安太平,记住,要交到他本人的手上……” 扶芳园。 轩栏内,玉苍凭栏,持信看着,“袁罡!既然有意接近苏照,也就是说,牛有道已经知道了苏照的身份。” 独孤静回道:“应该是的。” 玉苍:“我们这边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和白长老的纵容脱不了干系啊!他不是说,一旦有什么牵连他会亲手处理干净吗?把这信给他,让他看着办!” “是!”独孤静应下。 …… 豆腐馆,袁罡同样拿着一封信观看,信正是昊青青派人送来的。 看完信,袁罡默默将信给毁了,心情沉重,昊青青给了他三天的时间撤离,没想到才两天时间,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他明白昊青青给这封信的意思,昊青青也许是想证明不是她告的密。 环顾较平日空荡了不少的豆腐馆,手下弟兄他已在今天一大早就撤离了,以出去训练的名义在一大早就把人给撤走了,出摊的事交给了招聘来的其他伙计。 出摊的人手不够,高掌柜还唠叨了一阵。 而他本人之所以没跟着撤离,另有原因,有些举棋不定。 看到这封信后,他明白,已经没办法再拖了,必须做出决定了。 决心一下,迅速回屋收拾了些东西随身,之后快速离开了豆腐馆,在湖畔搭了艘船离去。 一路乘舟破浪,船到白云间后门停靠水阁,袁罡下船入内,直接找到了苏照。 闻讯露面迎接的苏照还来不及说上什么,袁罡瞅了眼不远处盯着这边的秦眠,低声招呼苏照一声,“你来一下。” 苏照不知他要干什么,跟着,一起回了她的闺房。 入内关门,袁罡拉了她胳膊,快步到屋内,凝视着她。 “怎么了?”苏照感觉到了他今天有些异样。 袁罡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苏照奇怪,“去哪?” 袁罡:“离开白云间,跟我去青山郡。” “……”苏照凝噎无语,突然提到青山郡,触动了她的某个心结,欲言又止。 袁罡道:“我本名叫袁罡,牛有道是我大哥。” 苏照震惊,一把拨开他的手,吃惊道:“你…你就是袁罡?” 她自然也听说过牛有道身边的这号人物。 袁罡点头,“我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苏照立马明白了点什么,顿时面露悲愤,“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想利用我?” 袁罡:“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呼延家要对我动手,我必须离开,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苏照银牙死死咬着嘴唇,盯着他,悲声道:“你既然是在骗我,还敢跑来,当我不敢杀你吗?” 袁罡:“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一走,事情真相晓月阁怕是迟早要知道,也就意味着晓月阁也会知道你的身份暴露了,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第三九六章 上将军办事风格有点粗暴 没什么遮遮掩掩,一句话令苏照愣住了,也让她明白了,对方是怕她有危险,才冒险来找她,否则大可以一走了之。 一时间,她的心情可谓悲喜交加,悲愤的是这男人在欺骗利用她,惊喜的是这男人心里有她。 他的直率和坦诚,竟让满腔悲愤的她想恨也恨不起来,因为经过接触她多少了解他,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要去青山郡?牛有道能容下我吗?”苏照忽这般问了声,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已经意动。 袁罡:“目前的情况,你一旦离开,我的能力保护不了你,我认识的、能相信的也有那能力的只有道爷,只有去青山郡找道爷。你放心,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和出身,只要你是我的女人,道爷一定容的下你,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这一点你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诚如他所言,他也的确是没了办法,需知和道爷分道扬镳并没有太久,若是他一人的话,他不会回去给道爷添麻烦,不得已回青山郡就是为了保住她。 苏照心情很复杂,忽问:“你喜欢我吗?” 袁罡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平心而论,他对她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而已,然而他要对他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他也听出了她话里的两层意思,跟不跟他走,答案就在他的回答中。 袁罡内心纠结,但还是说出了那句违心话,“喜欢!” 苏照笑了,也哭了,瞬间投怀送抱,投入他怀中,紧紧搂住了他,喜极而泣道:“好!不管天塌地陷,也不管将来如何,一切的后果我愿意承担,我跟你走!” 袁罡拍了拍她的后背,“事不宜迟,再晚就来不及了,现在就走!”推开她,牵了她的手,拉了就走。 刚走没几步,苏照忽然顿住,用力拽住了他,不让他走。 袁罡回头,有些不解。 苏照摇头,一脸无奈道:“不能走,走不了的,我们不能走。” 袁罡转身问:“为什么?还有什么留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中了毒。”苏照泪眼婆娑,双手捧了他的脸颊忏悔,无奈摇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晓月阁的人,你可知他们给你服下的毒药是什么?” 袁罡:“不知道,但不重要。” 苏照痛苦道:“苦神丹!你可能不明白,那种毒药每三个月便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你是抗不过去的,上面对这解药控制极为严格,需要使用的时候我一次也只能拿到一粒解药,以后断了解药怎么办?毒发的滋味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走不了的。” 袁罡立刻伸手到怀里,将之前在豆腐馆收拾的三粒蜡丸摸了出来,捏碎了一颗,露出一粒黑色药丸,问:“你说的可是这个解药?” 苏照低头嗅了嗅,再抬头,有些惊讶,“三颗?这解药控制极严,你哪来这么多解药?” 袁罡:“你们之前给我的解药。” “……”苏照还是没理解。 袁罡:“那毒药对我没用,根本控制不了我,我用不着这些解药,留下了。” “真的?”苏照惊喜万分。 袁罡:“我不至于找死,不要再浪费时间,再拖下去想走都走不了。” 苏照连连点头,然而走到门口又拉住了袁罡,问:“你既然被盯上了,你确认自己还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离开?” 袁罡略默,有点不太敢保证道:“据收到的消息,现在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应该要到晚上等我的人集中了才会动我,随机应变总有办法离开的。” “好,那就听我安排……”苏照一番叮咛之后,才出了门。 出了房间,她对远处徘徊观望中的秦眠招了招手,把秦眠招了过来,吩咐道:“有贵客驾临,你亲自去后门迎候。” 秦眠不免好奇地问了声,“东家,何方贵客?” 苏照:“不要多问,人来了你自然知道。” “好!”秦眠应下,就此离去。 确认她走了,苏照迅速返回房间,取了一些物品,然后带了袁罡出门,直奔僻静之地,推开了一座掩饰用的假山,与袁罡先后遁入了水洞,从白云间的密道离开了…… 秦眠徘徊在后门水阁内,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也不见客来。 等到贵客真正来临时,却不是从后门进来的,而是从密道进的白云间,有人通知她,他才知道贵客来了。 暗房内,一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背对着。 进入暗房的秦眠赶紧行礼,“白先生,没想到东家让我迎接的是白先生。” “把苏照叫过来。”蒙在黑斗篷里的白先生徐徐出声。 “是!”秦眠离去找人。 可是哪里还能找到苏照的人影,问过了,不见苏照和袁罡离开白云间,倒是有人见到两人去了密道方向,但不能确定是不是经由密道离开了。 返回暗房,秦眠只能是如实禀报。 白先生斗篷下的半张脸紧绷了一下,问:“安太平也来了?” 秦眠:“是。” 白先生:“两人从密道离开了?” 秦眠有些犹豫,“不能确定,按理说,密道不会轻易让安太平知晓。” 白先生转过了身走来,“继续去找。” “是!”秦眠应下转身。 然而变故就在瞬间,砰!白先生突然一掌打在了秦眠的后背,彻头彻尾的偷袭。 秦眠整个人纹丝不动,胸口心窝的位子却爆出一团血花,瞪大了眼睛,颤微微慢慢转过身来,看向白先生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问:“为什么?” 白先生平静道:“安太平就是牛有道的心腹手下袁罡,苏照已经暴露了,你负责的那条线干系重大,不能再出事,必须有所了断。你放心,你的儿子组织会好好照顾,你安心去吧!” 秦眠满脸悲哀,整个人咣当后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口呛鲜血,渐渐停止了动静,死不瞑目…… 天黑了。 呼延上将军府,查虎快步进入一间屋内,呼延无恨正站在一张晋国地图前,手里拿着两色旗帜,不时在上面插旗又拔旗。 顾不上会打扰他的思路,查虎紧急禀报道:“将军,牛有道可能跑了。” 呼延无恨慢慢回头,“不是一直盯着吗?之前不是还说他在白云间吗?” 查虎:“盯着的人一直未见他从白云间出来,还有,那些拉出去训练的伙计到现在还未回来。让人接触了一下豆腐馆的掌柜,高掌柜说今天出摊的人手都是往日里不参加训练的那些伙计,这很不正常。” 呼延无恨转身走到了桌旁,一把两色旗帜扔在了桌上,“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还是宫里走漏了消息?” 查虎:“都有可能,也可能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那些伙计一大早就拉出去训练了,那时我们还没接到宫里的消息。” 呼延无恨坐在了桌后的椅子上,“好小子,自己迟迟不走,看来是为了掩护其他人,吸引注意力,为那些伙计的撤离争取时间。这家伙办事的风格大开大合呀,平日里明目张胆的训练,为后面一群人光明正大撤离早早埋好了伏笔,好胆魄,把我也给瞒了过去。” 查虎问:“要不要搜查白云间看看他还在不在?” 呼延无恨哼哼冷笑两声:“天下人皆知齐京有个叫白云间的淫窝,还真是好名声,将士在前线用命,京城这边的权贵却在淫窝厮混,让前线将士情何以堪?没什么好搜查的,我早就看它不顺眼,趁着宫里递话有借口,调动人马,直接把白云间给我抄了!人可能早就出了城,传我军令,派探子搜寻,同时联系校事台睁开眼睛给我找,找到人立刻联系就近的大军拦截!” “好!”查虎应下,心里却明白,呼延家若是没娶长公主,这位怕是不会轻易动西院大王,因为不愿卷入皇族纷争中,这是要趁机表态了…… 军令一下,京城骚动。 皇宫大内,步寻走上高阁,对凭栏而立的昊云图禀报:“呼延无恨调动人马围了白云间,那意思是要将白云间给抄了。” 昊云图:“谁都知道那是老五的产业,上将军办事风格有点粗暴,这是在公然打老五的脸呐,老五还不得气得跳脚。” 步寻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有些事心知肚明,呼延无恨公然与西院大王翻脸,是这位乐见的…… 诚如昊云图所言,闻知自己的产业突然被莫名其妙查抄,西院大王昊云胜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人到时,白云间已被重兵包围,附近的街道已被刀枪林立举着火把的人马给隔断了。 白云间内部乱成一团,里面不断有人被押出来。 管你什么王权富贵,光顾的男客皆在街边被逼着跪了一排,双手抱着脑袋。 押出来的莺莺燕燕也是同样,在街边另一旁跪了一排,与男客隔着街道背对而归,中间是刀枪相逼的军士。 许多人衣衫不整。 一些男客仗着有背景、一些莺莺燕燕仗着白云间的后台,开始还吵闹,获悉是骁骑军,识相的都老实闭嘴了。 不识相的当场被打了个半死,几颗人头血淋淋落地后,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皆变得老老实实配合。 死了的也白死,这种不识相的,往往背景大不到哪去,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故而不知天高地厚,真正知道深浅的哪还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第三九七章 围困 白云间内,犹如拆房子一般,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打不开就强行砸开,不少墙面硬是给撞开了。 很快便将这销金窟的内部给折腾了个破破烂烂。 “让开!” 一声怒喝从街头传来,封堵在街口的军士被推开,昊云胜在随扈的陪同下一瘸一拐走来。 面对这位西院大王,未得军令,军士们也为难,这可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不知拦好,还是不拦好,不敢轻易冒犯。 见到眼前的情形,昊云胜那在火光下的脸色晦明晦暗,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暴怒。 “王爷,冤枉啊!” “王爷为我等做主啊!” 见到大靠山来了,跪在地上的一名粉头突然爬起,一把推开了看守的军士,跪在了中间过道上拦路喊冤。 此声一起,好几名粉头都从跪着的队列中爬了出来,一起拦路喊冤。 其他莺莺燕燕顿时哭哭啼啼,纷纷响应粉头们的喊冤,皆转身而跪朝向昊云胜,街头此起彼伏的哭诉声一片。 另一旁跪着的男人们则偷偷打量,倒是安静。甚至有人互相交换眼色,准备看热闹。 看着眼前跪着的一群人,昊云胜冷目扫过四周,怒喝道:“合法的买卖,谁给你们妄动的权力,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让呼延无恨来见本王!” 这里话刚落,两旁街道上的窗口突然冒出一簇簇的弓箭手。 弓弦嗖嗖破响声骤起,箭雨骤袭。 昊云胜吓了一跳,身后左右的随扈法师一个闪身上前,施法护住了他。 然而那些箭雨只是朝昊云胜这边来,却并未射向昊云胜,倒是昊云胜面前跪着的人响起一片惨叫声。 “啊……” 刚刚还跑出来哭诉喊冤的十几名粉头在凄厉惨叫声中倒地,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一般,瞬间倒在了血泊中。 一阵弓响,一阵惨叫之后,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刚还跟着附和哭泣的莺莺燕燕们一个个在颤抖,有点吓得魂飞魄散的感觉,没人敢再喊了。 另一旁跪着的男人们吓得脑袋一缩,一个个脸色难看,也有魂不附体的感觉,看热闹的心思没了,开始担心骁骑军会不会大开杀戒。 昊云胜也真正是被吓到了,刚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误以为是有人要趁机把他给做了。 前面火光夹道的过道中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昊云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错觉,待人慢慢走了过来,看清是谁后,瞳孔骤缩。 查虎突然现身走了过来,隔着地上的一群尸体止步,瞅了眼他那条断腿,“堂堂王爷之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现身为一座**青楼出头,不好看,也很荒唐!” 昊云胜挥袖指来,怒道:“在京城妄动大军,你们想造反吗?” 查虎:“不要乱扣帽子,调动大军自然有调动大军的原因,王爷无权插手军务,擅自干扰军务可是死罪,还请速速离去。” 昊云胜:“让呼延无恨来见本王!” 查虎双手抱在腹部,徐徐道:“王爷,上将军有令,胆敢阻挠军务者,杀!”说话间冷眼瞅着昊云胜左右的随扈法师,眉角渐渐挑起。 此话一出,两旁楼上窗口的一群弓箭手再次搭箭上弦,左右刀枪调转方向对准了昊云胜。 昊云胜的随扈法师与查虎对了两眼后,似乎略有心虚,在昊云胜耳边嘀咕了几句。 最终,昊云胜大袖一甩,扭头转身而去,脸色很难看。 皇族子弟之所以喜欢争大位,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因为权势,而是权势之下的人太现实,没有权势便没有尊严,譬如眼前的昊云胜便是怀着满腔羞愤离去的,当众受辱的滋味不好受。 …… 叮铃! 一声铃响,这次连袁罡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前面隐约有听到铃响,苏照提了下,又没发现任何异常,还以为是错觉。 星空下疾驰的二人紧急勒停了骏马,相视一眼,双双跳下了坐骑,朝铃响的位置而去搜查。 没多久,两人在一棵小植株上找到了一颗铃铛。 铃铛不算什么,关键是铃铛上牵连的一条丝线,袁罡迅速顺着丝线捋去,发现了丝线断头。 苏照立刻释放出了月蝶,顺着丝线断头去向搜寻,很快在另一边的草地里拉起了另一根断头丝线,也顺着捋了过去,捋了上百丈的距离也没找到尽头。 她不敢耽误太久时间,又捋着丝线回来了,两人牵头在一起,看向了自己的战马,再回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 很显然,这丝线是被两人坐骑冲过时给绊断了,因此而触发了铃声。 如此一来,说明苏照之前听到的铃声并没有误,只是因为绊断丝线的位置离铃铛位置的远近不同,有的能听清,有的听不清。 两人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绊断了多少根丝线,别说大晚上的看不见,就算是白天,掩藏在草地里如此细的丝线被马蹄给绊断了谁又能发现? 袁罡很快意识到了,草原浩瀚,找人不容易,这很有可能是骁骑军在草原上寻找目标的一种军事手段,也许会被其他动物和人给干扰,但骁骑军肯定有一套甄别的手段。 “我们的大致去向应该被骁骑军发现了!”袁罡神情凝重。 道理很简单,要抓捕他们的人不可能在茫茫草原漫无目的到处胡乱布置这东西,再简单的布置那样搞也吃不消。 苏照:“何以确定是军方?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布置的?” 袁罡警惕着四周道:“这东西看似简单,却不是少量人手能搞定的,也不是你们修士有多高的修为就能搞定的,要发挥预警作用必须具备大范围操作的成套体系才行,这一定是军事预警手段,其他人没有这样的人力和组织能力。” 苏照若有所思点头,也明白了他为何确定是骁骑军,自然是因为呼延家,不过却忍不住多看了袁罡两眼。 “收起月蝶,改道去向,走!”袁罡一声招呼。 两人立刻跑向战马,翻身而上,拨转坐骑朝另一个方向驰骋而去。 “怪不得能瞒过呼延无恨的眼睛,连我都差点误以为你是军伍出身,你为了接近呼延家,还真是下了工夫啊!”并骑的苏照忍不住感慨一声。 不单单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这一路上,为了甩脱追捕,她早就察觉到了袁罡对军伍的一套似乎有着相当的认知。 袁罡没有解释。 约莫一炷香后,夜色下疾驰的二人脸色微变,皆回头看去,隐隐听到了大量的马蹄声。 急骤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两人冲上一座山坡回看了眼,只见月色下一条黑影长龙一路追来,还有月蝶光影。 这么多骑兵,想不相信是骁骑军的人都难。 袁罡赶紧指了个方向道:“你从那边走,去了青山郡后,把情况告知道爷,道爷自然会明辨是非好好安置你,定不会亏待!” 苏照急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袁罡:“你先离开,想办法联系道爷,道爷出手,还有可能救出我。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跟我在一起,谁都走不了!” 苏照一口拒绝,“我不走!” 在她眼里,袁罡就是个凡夫俗子,她在还能帮衬保护,她也无法接受扔下袁罡一个人逃跑。 这么一拖延,两人想走都走不了了,后面的追击人马骑术非常精湛,不是两人能比的,没一会儿便追上了他们,那声势惊人,颇有席卷苍茫大地的气势。 大队骑兵忽然变幻队形,兵分两路,成‘v’字型夹击。 其中有上百人的小队加速冲出,夜色下似乎只能看到马匹尽情驰骋而看不到人,上百人全部贴在了马背上,而且还能在这么快的追击速度下点燃火箭,弓弦骤响,一片火光从一侧嗖嗖射来。 虽然没有射中两人,却逼得两人不得不连连快马加鞭改变方向,一路以火箭逼迫。 没多久,袁罡反应了过来,对方并不是要追杀他们,而是要把他们逼往某个方位。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夜幕下的前方,能看到几只月蝶翩翩,而在月蝶的下方是一溜溜长长的黑影,犹如一堵墙一般。 袁罡和苏照想不朝那个方向去都难,被夹击着赶了过去。 那一堵黑墙突然点亮了大量的火把举起,一溜密密麻麻的骑兵拦在了前方。 拦堵的骑兵中,又有大量人员搭弓上弦,张开了弓箭对着这边,随时会有一场箭雨降临。 夹击追赶的骑兵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袁罡和苏照受这声势裹挟,逃逸节奏也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控制。 等到两人受阻停下,环顾四周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被大军给包围了,四周到处是举着火把的骑兵。 骑兵主将挥手,张开的弓箭缓弦,对准的箭矢也垂放了下来。 而在主将左右,有数名随扈法师,看服饰明显是三大派的修士。 袁罡提上了斩马刀,苏照拔出了宝剑,双双警惕着四周。 然而围困他们的骑兵既没有进攻的意思,也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一声不吭,似乎就是想围困他们,又似乎在等什么。 被困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搞不清对方随扈法师的深浅,若仅仅只有骑兵,他们还敢冲冲看。 没等多久,远处又有隆隆蹄声传来,上百骑在夜色下疾驰而来。 第三九八章 瞎子来了 蹄声转徐,围困人马让出了一条通道,百骑小跑着冲入了包围圈内。 来者自然引得袁罡和苏照注目,看清来者是谁后,袁罡略皱眉,没想到他会来。 领队之人在几只月蝶的照耀下,容貌不难辨认,正是一脸络腮胡子的呼延威,身后一袭披风,风尘仆仆而来,可见这一路的奔波追赶。 呼延威与袁罡目光对视着,驾驭着坐骑慢步上前,在这种阵容气势下竟然视若等闲,视周围大军如无物。 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的呼延威似乎变得和往日不一样了,颇有大将之风! 这就是家传底蕴,一般的京城权贵公子没见过这大军肃杀场面肯定有些局促,也会不适,但他不一样,他打小见惯了这个场面,看惯了父兄在这个场面中的言行举止,骨子里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沾染。 家有藏书,子女再不济也会翻上一翻,多少会闻点书香。 家有刀枪,子女再不济也会摆弄两下,多少会沾些武韵。 这就是家风。 呼延家带给呼延威的不仅仅是这个,一般人进入骁骑军会有成长和被接受的过程,而他是呼延无恨的儿子,天生被骁骑军视为自己人,只要来到就会被视为中心之一,注定一出生就跨越了某些鸿沟。 呼延威勒停坐骑,停在了袁罡的跟前,座下长途奔波的坐骑剧烈喘息着。 “何故不辞而别?”呼延威绷着脸颊问了声,没了往日的懒散和嬉皮笑脸,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有眼前的场合也很难让人再嬉皮笑脸。 袁罡:“问这个有意义吗?” 呼延威声音大了几分,有怒斥的意味,“我该称呼你安兄还是袁兄?” 袁罡:“重要吗?” 呼延威:“呼延家待你不薄,我把你当兄弟,你就如此报答吗?父亲也很看重你,只要你愿洗心革面跟我回去,自有一番大好前程等着你。” 袁罡:“回不去了。” 呼延威:“为什么?我当着骁骑军弟兄们的面保证,一切都可既往不咎,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出了任何事都有我呼延家担着,跟我回去!” 苏照多少有些诧异,真的有些没想到,听说过呼延家欣赏袁罡,但是没想到竟如此看重。 袁罡:“我如果没有带着其他目的来,可以接受上将军的好意。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从我来到齐京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呼延威喝道:“哪怕粉身碎骨吗?” “但求无愧于心!”袁罡很平静的回了句,又抬手指向苏照,“不管我能不能逃脱,她和这事无关,是被我连累了,还请放过她。” 苏照急了,“袁罡…” 袁罡抬手打断,“好好活着,告诉道爷,我和呼延家无仇无怨,这是我个人的选择,道爷会明白的。” “你太不识好歹了!”呼延威抬手指着袁罡怒斥一声。 袁罡看着他,等他的答复。 对峙的双方陷入了静默,稍候,呼延威抬手腰间,摘下了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袁罡一把抓到手中,看了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呼延威给出了解释:“在你离开齐国之前,若再遇见朝廷的人阻拦,可凭此令牌脱身,若遇见麻烦,也可凭此令牌向朝廷的人马求助。” 说罢拨转坐骑,两脚跟狠敲了一下马腹,大喝一声,“走!” 他一骑当先,率先冲出了包围圈,披风猎猎。 随行护卫人马追着离去。 随着一声令下,包围的大量骑兵亦拨转坐骑,跟随主将追着呼延威离去。 沸腾的马蹄声远去,包围的人马来去如风,瞬间全部撤离了。 苏照愕然,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有点被搞糊涂了,骁骑军大费周章的,就这么个结果吗? 有些事情,对她这种修士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袁罡目送大队人马离去,直到看不到了踪影,直到蹄声全无,嘴唇才紧绷了一下,手中令牌也用力握了一下,亦拨转坐骑道:“走!” 一男一女继续在月色下驰骋…… 皇宫大内,又是新的一天。 晨起的昊云图开门而出,站在了屋檐下活动筋骨,门口等候的步寻伸手请了他去用膳。 途中,步寻禀报道:“那个安太平,也就是袁罡,昨晚被上将军的人马拦下了,不过又被三将军给放了……”他将昨夜拦截的消息详细道来。 至于三将军,是对呼延威的尊称。呼延威不是入幕为驸马,而是堂堂正正娶了昊青青,昊青青是下嫁、是进了呼延家的门。这其中的差别很大,成了驸马的人前途有限制,连纳妾之类的都受限制,昊青青下嫁则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调动千军万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放了?”昊云图有点诧异,停步在一根柱子前思索了一会儿,徐徐道:“这个袁罡什么情况,上将军竟如此看重?” 步寻:“校事台也不清楚,只知此人是牛有道的心腹手下,没有获悉其他什么显赫或特殊事迹加以判断和考量。不过的确能看出,上将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并无杀他的意思,送出令牌放行,似乎也是想告诉那个袁罡,上将军完全有能力杀他,只是不杀而已!上将军让三将军送了个人情给那袁罡。” 昊云图问:“呼延家的老大和老二没去吗?” 步寻:“没有。” 昊云图笑了,“看来上将军已作出了决定,已下了决心要扶持寡人的这个女婿,很好!” 步寻微微点头,从昨晚抄白云间就已经能看出呼延无恨正式摆明了立场。 “京城妄动干戈的确有些不合规矩,今天的朝会,老五怕是要对上将军发难了,上将军诚心以待,寡人不能坐视不理,老五那边,你去处理吧。”昊云图抬了抬衣袖,大步离去,带着好心情用膳去了。 如同所言,朝会前,步寻等候在了宫门内。 一瘸一拐的昊云胜一进宫门,便被步寻请到了一旁,问起了昨晚的事,昊云胜自然是义愤填膺。 “王爷息怒,白云间的事还是不追究的好。” “不追究?京城内凡事有法度,白云间有什么过错,该抓、该杀还是该判罚自有官府去处置,妄动大军算怎么回事?还不经审判直接当着本王的面滥杀无辜,这京城兵马若是没有点节制,一旦有人起了歹心想造反那还得了?你千万别说是陛下为了一座青楼而动用骁骑军,那还要各府衙做甚?” “王爷,前些时候有人偷运了一批战马出境,意图输给北州邵登云。经查,幕后正是白云间的老板苏照,而这个苏照另有见不得光的身份,不让官府审判,是因为陛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好。老奴言尽于此,先行告退!”步寻恭恭敬敬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昊云胜瞬间呆在了原地,渐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袭身,此时才发现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控中。 他原本已经连夜唆使了一些朝廷大员今天要在朝堂上联手对呼延无恨发难。 既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是因为这种机会难得,实在是呼延无恨这事做的有点过了,令不少朝廷大员感到不安,回头呼延无恨若是对朝廷大员也来这手的话,这种手握兵权的人太可怕了。 实际上就算他不唆使,那些朝廷大员也是要闹的,事关那些人自己的安危和利益,谁能坐视? 然而现在,已经有人向他发出了警告,他若是不想办法摆平那些朝廷大员的话,账全部要算到他头上,到时候呼延无恨不会有事,有事的是他,随时能名正言顺地将他给拿下。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他费劲心力争取到的西院大权并不属于他,而是牢牢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他这个西院大王只是某人手上的一颗棋子而已,一旦有需要,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一条奔腾河流中,苏照率先冒头,袁罡跟着冒头。 该来的麻烦终究还是来了,晓月阁的人追来了,辛亏袁罡警觉,在一城郭采买时发现不对,及时把人给甩脱了。 然而那次暴露行踪后,两人似乎再也无法摆脱追踪,后是苏照拉他跳进了河里,才一路逃到了这里。 泡在水里的苏照趴在岸边埋头,哭了。 袁罡问:“你怎么了?” 苏照摇头:“我们跑不掉了。” 袁罡看了看顺势而下的激流:“走水路应该有用,目前看起来有效果。” 苏照摇头:“没用的,应该是瞎子来了,瞎子察觉不到我们的去向,他们应该反应了过来,应该派了人去前面拦截,再继续下去,肯定要在河流中撞上他们。” 袁罡问:“什么瞎子?” 苏照:“真名叫什么,是什么来历,我也不知道,只知天生嗅觉灵敏,能循着气味寻找一切目标。瞎子熟悉我的气味,这一路上,他应该也感觉到了你的气味和我在一起,我们跑不掉了,是我害了你。” 她并不知道牛有道和晓月阁达成的约定,否则怕是要让袁罡离开。 袁罡立问:“你不是说道爷摆脱了晓月阁的追杀吗?道爷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那么大的追杀决心都没有动用你说的瞎子?” 邵平波杀阮氏母子时,他那段时间正醉心手下人的训练,漏过了某条消息,否则必然知道原因。 苏照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是动用了,也可能是你那个道爷太鬼了,压根没留下可供瞎子辨认的源头。据说他在某个牧场住过后,一把火把把自己住过的地方给烧了个一干二净,这般小心谨慎,瞎子怕也是无从下手。” 第三九九章 追逃 袁罡明白了她为何而绝望哭泣,能嗅到常人嗅不到的气味而追踪的人,已不是简单的掩饰能解决的,这正是一种从纷杂气味中甄别锁定一种气味的能力,只要你身上还会散发那种气味就难以逃过人家的嗅觉。 人一旦具备了这种能力可比狗可怕的多,狗不具备人所具备的逻辑思维计算能力,对狗来说,一旦气味中断,很容易陷入困惑。 两人也不可能一直躲在水里憋气,总是要呼吸的,一呼吸就有气息泄露。 已经快要逃离齐国境内,没想到还遇上了这样的事。 现在很显然,就算逃离了齐国境内,对晓月阁来说并无国界之分,照样能追杀。在这一点上,晓月阁能做到骁骑军都做不到的事情,骁骑军不敢以大军越境闯入他国追杀。 他环顾四周,空旷,找不到其他的人和活物来帮忙,不然可以脱下身上衣物让其携带离去,起码能多做一些干扰。 不过他依然沉着冷静,目光很快锁定了远方的高山,沉声道:“苏照,不到最后不能轻言放弃,找找别的环境说不定还能想到办法,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地势能帮我们的忙,最好能找到一些我需要的材料。”抬手指向了远处的高山。 随后哗啦一声脱水爬上了岸,背在身后的斩马刀抽出插在了地上,身后的包裹也扔下了,又伸手一把将苏照也给拽上了岸。 回头,他又扬起湿漉漉的胳膊试了试风向,之后迅速俯身揪草,快速扎出了一只大草团。 “脱衣服,快!”袁罡催促一声,自己迅速脱下外套,脱的上身光溜溜。 “……”苏照愕然,大概知道他不是别的意思,可是看了看四周,让她一个女人这样脱衣服未免也太那个了。 袁罡二话不说,拉了她直接动手,快速帮她宽衣解带,也帮她把上身给脱光了。 两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光溜溜相见,但还是羞的她双手捂住胸部,紧张兮兮地看向四周,一时间倒是冲淡了那份绝望情绪。 袁罡无心欣赏春光,“包裹里的衣服快换上。” 苏照立刻蹲下打开包裹,捡了同样是湿的衣服出来,仓惶穿上。 而袁罡则将两人脱下的衣服打包在了草团上,以草扎紧,将草团放入了水中,任其载着衣服随波逐流。 不管有没有用,两处气味的散发,多少能对依靠嗅觉搜寻的人产生一些干扰,能争取到一点时间最好。 苏照看明白了他的举动,问:“你在地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岂不是要暴露行踪?” 袁罡:“虚虚实实,兵不厌诈!如果左右是逃不了,也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试试总没错。” 稍候,苏照将衣服穿好,袁罡提了包裹背上,拔了斩马刀,“走!”说罢率先疾驰而去,跑的飞快,连上身的衣服都懒得穿了,就这样光着膀子奔跑。 苏照有点惊讶于他的奔跑速度,捡了包裹背上,提剑急掠追去。 追上后,一把抄了袁罡的胳膊,带着一起飞掠,但是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拖着袁罡这么一个大块头御气而行不拖累才怪了,如此一来两人的飞掠速度反而比不上袁罡的奔跑速度。 “这样不行,影响速度,放开我。”袁罡招呼一声。 苏照:“看山跑死马,你凭体力能跑多久?” “试试便知!”袁罡就这句话,没有解释什么,落地时,强行一挥胳膊甩开了她的搀扶,再次迈开双腿疾驰,速度反而更快了,如一阵疾风唰一声在草丛中掠过。 一身的肌肉疙瘩随着他的奔跑动作,有节奏的律动,极具雄性美感。 苏照开始还认为袁罡是硬逞能,但跟了一阵后,渐渐有些吃惊,发现袁罡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一直保持着疯狂驰骋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唯一的变化是,袁罡的呼吸之间,口鼻中渐渐有淡淡红雾循环。 苏照睁开法眼一看,竟隐约发现有天地灵气开始钻入袁罡的体内,这令她相当震惊。 若说袁罡是修士,可她又很清楚,袁罡根本不具备法力,否则也没必要靠两条腿徒步跑路…… 一只巨型飞禽沿着草原上的蜿蜒河流低空滑翔,上面站着三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帽檐下蓄着较长的留海,灰白头发遮挡着眼睛,不时抬着鼻子扇动鼻翼在空气中嗅着。 不经意间,被风撩过的留海下能看到空洞洞没有眼球的眼眶,有点可怖。 身后两人则在光天化日之下戴上了一张黑色面具,洞眼中的目光仔细搜寻着四周。 两人一个留有胡须,一个没有胡须。 突然,胡须人目光一定,一个闪身从飞禽上掠了下去。 无须人则迅速伸手扶了瞎子的胳膊,一起飞身落向了下方。 到了下面,无须人才明白了胡须人的举动,这里的草地明显有被人搂过的痕迹。 “瞎子,你感觉一下这里。”胡须人说了声。 低着头的瞎子道:“不用感觉,这里的确留有他们的气味,只是有点奇怪。” 胡须人:“怎么讲?” 瞎子抬手指去,“河流去向的上风向也有他们两个的气味飘过来。” 胡须人看了看地上草被揪断的痕迹,“应该是做了什么手脚,搞不好是搭了个什么草窝子载了什么东西顺流而下故意迷惑我们。” 无须人道:“白长老,可是这痕迹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吧!从之前来看,对方的反跟踪能力极强,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给我们,会不会是在故意误导我们?你那徒弟可是知道瞎子的能力的。” 胡须人扭头看向了袁罡奔跑时在草丛中留下的一些痕迹,目光顺向了远方的高山,又扭头看了看河流去向,沉声道:“虽然调用了前面区域的人手拦截,可还是得防备他们做手脚,你和瞎子继续前去搜寻。这里的草痕还是新痕,如果从这边跑了,应该也没跑太远,我顺这条线去看看情况,回头顺流向去找你们。若你们那边有误,立刻折返沿我留下的标记来寻。” “好!”无须人点头应下,扶了瞎子的胳膊一起腾空而起,落在了上空盘旋的飞禽上。 胡须人亦追寻着草原上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去…… 如履平地,一直到山顶,眼前的情形让袁罡心凉了一半。 山上光秃秃的不说,一山之隔宛若两个世界,一边是浩瀚草原,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在河道里潜行了一段时间,河流弯弯曲曲,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经过几个岔流也不知到了什么位置,只是根据大概的方向知道快要出齐国边境,此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沙漠边缘地带。 袁罡还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复杂地形可利用,能找到一些做滑翔翼的材料就更好,也许可以利用这高山脱身。 现在才发现自己有点想多了,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这山上竟然连个躲藏的地方都不好找。”袁罡观察着四周说了声。 苏照苦笑:“瞎子来了,最好不要躲藏,躲藏等于是坐着等死…”话音一顿,猛然拉了袁罡的胳膊一起蹲下,指了个方向,“有人来了。” 袁罡在一块石头后面冒头看向山下,隐见远处有一个黑点快速朝这个方向而来,若非对方的黑衣明显是不容易发现的,不由说道:“好像是顺着咱们来的路线来的,是瞎子吗?” 苏照:“瞎子不会一个人行动,但只要是晓月阁的人,能找到这里,就说明瞎子离这里也不远了。”她的语气中满是焦急意味。 袁罡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沙漠,“不能再等了,能逃多远是多远,坐等是等不来机会的,路上再视情况寻找有利时机。实在不行的话,看看躲进沙子里有没有效果。” 两人也没了选择,一个瞎子的出现,断了他们许多的逃逸可能性,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两人略作交流,没有直接冲下山闯入沙漠,这里的地势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眼前沙漠里的动静。 苏照挽了袁罡的胳膊,向山的一侧斜飞下去。 下山不比在平地,袁罡的奔跑速度比不上苏照带他飞掠滑行下降。 到了山脚,也并未进入沙漠,而是沿着山脚疾驰,绕到了突兀入沙漠的山势的另一边,找了个能遮挡之前山顶视线的地方,方正式闯入了茫茫沙漠之中。 这次袁罡也没有拒绝苏照的携带,任由苏照带着他飞掠,苏照每落地再起时,都会顺便施法抹去留在沙漠中的足迹…… 一袭黑斗篷连同人飞掠上了山顶,胡须人冷目扫视这片沙漠,不见人影。 按照追查的路线,一个纵身从高空直接飞掠而下,落足沙漠之前,从空中仔细打量沙漠上可有任何涉足的迹象。 落足后,左飞一阵,右飞一阵,绕了一大圈,结果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他又迅速返回山顶,再次登高远眺,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侧遮挡视线的那条山势走向,人如苍鹰般腾空而起,迅速飞掠而去。 落身在那条山脉突兀入沙漠的前端,胡须人极目远眺一阵,又一个纵身而下,飞落在了沙漠中。 冷目环顾一阵,突然目光一闪,刹那腾空而去,朝袁罡和苏照逃逸的方向紧急追去。 苏照虽然抹平了自己留在沙漠中的足迹,但粗略之下想抹平到浑然天成有难度,多少还是有瑕疵,只要有心留意到,自然能发现端倪。 第四百章 在劫难逃 带着一个人飞,法力消耗有点大,空中滑行时的阻力可想而知。 袁罡察觉到了苏照的飞掠起落距离已没了开始那么远,再次落下时,喊道:“停一下!” 两人落地,苏照不解地看着他,袁罡道:“你带着我,法力消耗太大了,休息恢复一下,否则遇上追兵会很麻烦。” 苏照:“现在怎么休息,等追兵赶来吗?” 袁罡:“我背你。” “……”苏照哑了哑,苦笑道:“不说背不背的事,你在地上奔跑很容易在沙漠中留下足迹,晓月阁追杀肯定出动了大型飞禽,足迹太明显很容易从空中发现。没事的,我再坚持个把时辰没问题的。” 脸上苦笑,心中却是甜蜜的,有个人对她不离不弃,这种感觉真好,眼前的荒凉沙漠也能当做是花园。 袁罡:“若能追到这里来,留不留下足迹已经不重要了,保存实力才有机会面对,听我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连他也觉得脱身的希望很小了,如今真的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能逃多远算多远,寻找那最后一丝可能会出现的机会。 既然这样说了,已经做了面对的心理准备,苏照也坦然了,“不用背,你跑,我飞。” “你尽快恢复法力。”袁罡不容拒绝,将包裹拉到了前胸,直接拽了她过来,转身一矮,抱了她双腿,直接将人背在了身后,迈开双腿就在沙漠中狂奔。 苏照的心情又羞又喜,同时也担忧道:“沙漠中奔跑本就累人,你背着我跑,行吗?” “再背两个你也照样跑!”袁罡扔下话,专心狂奔,沙丘上奔波起伏,如履平地,一溜烟似的,奔跑速度依然很快。 没一会儿,他口鼻间又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红雾随着他的呼吸开始循环。 苏照开始还很担心,渐渐发现这位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疲倦,体力仿佛无穷无尽消耗不完似的,气息一直非常沉稳,方渐渐放下心来,准备有机会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在耳边呼呼,吹拂着她,这种风吹的感觉是在飞行时身体有法力包裹抵御时感受不到的,犹如在马背上驰骋,可又不用分心驾驭,能安心。 她摸出了一粒灵元丹纳入口中,慢慢趴在了他的后背,嗅着他身上的雄性气息,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强壮,渐渐安神施法恢复消耗的法力…… 浩瀚无垠的沙漠中,一路驰骋狂奔,永不知疲倦,却有意外干扰。 刚背着人冲向一座沙丘时,沙丘斜坡上突然出现裂缝,一只与沙漠颜色一致的沙蝎突然破土而出,弹射着扑向了袁罡。 这大如牛犊的怪物陡然现身,令袁罡大吃一惊,勾着苏照一条腿的胳膊松开,顺势挥臂就是一刀斩出。 那沙蝎起扑之前气势汹汹,接近时却紧急晃动着钳子,摇头摆尾,似乎扭头想逃,然而惯性使然,依旧撞向了袁罡。 “不要!”苏照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 事发突然,提醒的有些晚了,一刀狂劈而过,斩马刀已将那沙蝎给对劈成了两半,喷出一蓬鲜艳到刺眼的血液,顺势溅了袁罡一身。 沙蝎的血液明显比一般的血液红艳。 一刀解决掉这只沙蝎,发现这怪物也不算难对付的袁罡脚下不停,已经冲上了沙丘,继续前奔。 苏照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这沙漠中的沙蝎不能杀吗?” “有什么问题吗?”袁罡边跑边问了一声。 苏照叹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沙漠之中的沙蝎很多,尾部的毒刺有剧毒,而且爬行速度很快,在沙漠中来去如风,弹跳扑杀能力很强。在这沙漠中对食物的渴望令它们对血腥味异常敏感,一旦有什么东西受伤让它们嗅到了血腥味,立刻会惊动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沙蝎赶来猎食,同类受伤后它们照样当做食物,你惹上大麻烦了。” 袁罡略默,大概读懂了她那一声叹息中的无奈。 他不能飞行,只能在地上奔跑,而苏照带着他飞的话又坚持不了太久,之后必然要在这沙漠中陷入无穷无尽的围攻,只怕苏照带着他也未必能跑出去。 “咱们回头吧,再继续深入的话…面对晓月阁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这群怪物可是讲不通道理的。”苏照苦笑一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陆续开始有大大小小的沙蝎在这沙漠中现身,见到活物立刻异常兴奋,纷纷飞速赶来。 苏照:“放我下来。” “等等!”袁罡拒绝,目光重点盯向了下风向,似乎想印证什么。 见到下风向冲来的沙蝎突然都缓下了冲击速度,似乎都停下了,袁罡目光一亮,道:“没事,你继续恢复法力,我们可能有机会脱身了。” 苏照不解。 袁罡奔跑的方向已经左偏,朝下风向跑了去。 随着他的逼近,下风向的沙蝎似乎异常畏惧,在他快要接近的当口,都纷纷向两旁退让开了,匍匐在袁罡所奔跑的那条路线两旁,一动不敢动。 苏照顿时惊讶了,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用了什么办法吗?”她也没见袁罡有什么动作,无法理解这些沙蝎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乖了。 “以后再解释。”袁罡也不是敷衍她,或是想瞒她什么。 事实上是,背着一个人在沙漠中奔跑的确不是件轻松事,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的话,影响他的呼吸节奏,他只有保持呼吸节奏才能一直保持背负奔跑的体力,一些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苏照却惊讶于眼前这异常现象,不时环顾四周打量,回头后看时,目光忽然一定,隐约见到一个黑点正朝他们急追而来。 “晓月阁的人追来了,放我下来!”苏照咬牙一声。 袁罡背着她侧身回头看了眼,却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看看沙蝎能不能阻拦他。” 苏照:“没用的,晓月阁高手如云,他既然敢一个人追来,区区沙蝎拦不住他的。” “能迟滞他的追击速度也行,听说这沙漠中有个无边阁,没人敢在那轻举妄动,只要跑到无边阁,就能找人联系道爷,届时再让道爷想办法,他脑子好用。” “没用的。我来拦截拖延,你想办法去无边阁联系道爷。我就算落在晓月阁的手上,他们也未必会立刻杀我。你去找道爷,晓月阁内部有话,不得妄动道爷,能有这本事,也许你那个道爷真的有办法救我也不一定。” “没用也得试试看。” 袁罡抱紧了她的双腿,不肯放弃,也不再说话,打起了精神,一门心思狂奔,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他清楚,苏照这话很有可能是在宽慰自己,他既然把她给带离了晓月阁,就要对她负责任。 “放开我啊!”苏照挣扎了一阵,也在他肩头捶打了一下,之后不再挣扎了,这男人力气真大! 也知道挣扎没用,这个男人很明显是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跑掉的,既然如此,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这背着自己拼命狂奔的男人,泪落,哭了,也笑了。 她以前还以为以后都是自己来保护这个凡夫俗子,没想到眼前居然是这个凡夫俗子站了出来保护她。 “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了你。”苏照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声 袁罡似乎没听见一般,只知道狂奔。 后面追赶的胡须人的确遇到了点麻烦,飞落之际,一群沙蝎立刻蜂拥弹射而来围攻。 大袖一挥,一股强悍法力将四面八方扑来的沙蝎给震飞了,又起身掠出。 袁罡的举动也让他吃惊不小,那家伙居然能靠两条腿在沙漠里跑这么快,而且还是背着一个人。更见鬼的是,自己一路有沙蝎纠缠,那家伙在星罗棋布的沙蝎当中驰骋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的沙蝎没一个攻击那家伙的,偏偏却缠着自己不放,这是什么鬼事? 袁罡背着一个人在沙漠中奔跑的速度着实不慢,他不受沙蝎的干扰,胡须人一落地就要受沙蝎的纠缠,双方的追赶速度居然持平了。 胡须人哪能让这笑话事发生,即将又要飞落之际,大手探空朝前方地面一抓。 嗡!一条几丈高的沙柱拔地而起。 他一个闪身落在了沙柱之上,再次纵身飞掠而去。 更高的高度起飞,弹的更高,也飞的更远,尽管这样更消耗法力,却避免了下方沙蝎的干扰。 人一离开沙柱,沙柱失去了法力的支撑,立刻轰然倒塌,压在了下面的沙蝎身上。 如此反复之后,很快追上了奔跑中的袁罡,从上空飞掠而过,落地转身,拦在了袁罡的前面,黑袍中闪出一道寒光,一支宝剑横在了手中拦路。 他也不知什么原因,站在下风口的他,周围的沙蝎居然雌伏不动,没有再攻击他的意思。 袁罡紧急停步,放开了苏照,“三吼刀”斜在了手中对峙,口中喘息着。 苏照终于落地,目光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形。 对方面具下的眼神,对方面具下的胡须,还有手上那支宝剑,令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脸不堪地摇头道:“师傅,连你也不放过我吗?连你也要杀我吗?” 胡须人挥剑指向她,痛心疾首道:“为什么要叛逃?我费尽心思扶持你,费尽心思帮你安排好了退路,有任何风险都能在秦眠身上了断,有任何风险我都能想办法保住你,可你为什么要叛逃啊!”最后一声中的悲哀之情难以言表。 第四零一章 真乃猛士 也诚如他所言,他早就为苏照精心准备了退路,一旦有事能尽量避免危及苏照的性命,所以一些重大秘密并未让苏照涉及,反而是秦眠知道的更多,看起来似乎更重用秦眠。 而只要秦眠立下了功劳,有他在后面关照,苏照自然也要跟着沾光。 可是苏照千该万该就是不该叛逃,背叛晓月阁是什么性质? 叛逃!那就是叛徒啊! 成了叛徒谁都保不了,否则他没办法对阁主交代,也没办法对其他人交代,对上上下下的人都无法交代。 变成了叛徒,就连阁主也保不了啊! 而阁主对他们师徒两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也向阁主保证了不会出其他事,真若有事他会亲自出手解决。 结果没想到,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如今他必须给阁主一个交代,也必须给上上下下的人一个交代! 所以,他亲自追来了。 苏照银牙咬唇,神色有几分黯然,明白师傅话里的意思,对于叛徒,晓月阁是不惜代价也要铲除的,绝不会开此先例,否则无法震慑其他人,否则对整个晓月阁来说,将会后患无穷! 她看向了袁罡,话却说给了胡须人,“师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放他一条生路,我任由处置!” 袁罡猛回头看向她,“不需要!” 胡须人恨声道:“你还想保他?他需要你保吗?牛有道早就为他留好了后路,组织这次要清理的是你,他要走没人拦他,上面也交代了放过他。牛有道早已给了他一道针对组织的护身符,他难道没告诉你吗?你傻乎乎的跟他跑什么呀,天下这么大,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这么个骗你的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值得吗?” 此话一出,袁罡怔住,道爷居然给他准备了后路? 一时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只是从苏照的嘴里知道了晓月阁高层下了法旨,不得妄动牛有道,没想到还涉及到了他。 不过他相信了对方的话,他太了解牛有道了,牛有道这样做,他一点都不意外,而且牛有道完全有可能这样做,遇上了风雨道爷是会站出来帮他抗的。 苏照亦愣愣看向袁罡。 袁罡回头,看着她,“我不知道这事。” 苏照笑了,点头“嗯”了声,无理由相信。 袁罡自责道:“是我连累了你。” 苏照明白他的意思,若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真的没必要带她跑,他一个人跑就行了,如此一来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现在害她成了晓月阁的叛徒。 折腾了这么久,敢情这趟逃亡完全没必要! 不过苏照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见此状,胡须人差点气得吐血,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死不悔改,周身气机开始旋转,隐隐酝酿有旋风。 袁罡迅速横刀拦在了苏照的身前,三吼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度警惕着对方。 胡须人剑锋指着他偏了偏,“清理门户,没你的事,不想被我误伤就立刻滚!” 苏照急了,拉拽袁罡,“他是我伯父,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 袁罡不理会,盯着胡须人,“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胡须人盯着苏照,一字一句道:“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袁罡突然胳膊猛力一挥,甩开了苏照的拉扯,唰一声冲了出去,全力爆发,犹如提刀射向胡须人一般,悍然主动出击! “不要!”苏照惊魂尖叫,因为她深知袁罡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胡须人一声冷哼,脚下沙地荡开涟漪,一个球体从体内涌出扩大,犹如一只透明罩子罩住了他,正是护体罡气。 他压根没把袁罡给放在眼里,站那动都没动一下。 “呜嗷!” 一道猛烈虎啸声陡然从三吼刀上爆发而出,有点慑人心神,让人感觉宛若真有猛虎在身边咆哮。 冲来的袁罡跳起,凌空一刀狂劈而下。 他还是头次从三吼刀上劈出虎啸声,可见这次出手的速度有多快、力度有多刚猛,阳光下刀身如一道匹练而出,气势惊人。 好刀!胡须人心中暗赞一声,目光落在了那只刀上,看出了此刀不是凡品,也看出了袁罡的勇猛非凡。 轰! 一声爆响,胡须人的护体罡气瞬间被一刀攻破。 同时攻破的还有胡须人的淡定以对,脸色骤变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只能靠两条腿在地上跑的凡夫俗子居然能一刀攻破他的护体法罡。 已经拔剑在手,准备冲来援手的苏照也猛吃一惊,同样没想到袁罡居然有如此强悍的攻击威力。 她很清楚胡须人是什么样的实力,真没想到袁罡能破胡须人的防御。 之前她只知袁罡的力气大、体力好,眼前一幕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爆开的气浪将地面的沙粒狂荡向四面八方。 淡定以对且有不屑意味的胡须人终于淡定不起来了,眼看一刀就要狂劈到自己头上了,哪还能淡定。 唰!手中寒光一闪,迅捷如魅影,宝剑横在了头顶。 咣!一道带着金属回音的长鸣声震荡。 抵挡住下劈刀势的宝剑下沉几分,差点沉到胡须人的脑袋上。 胡须人再次心惊,不是法力,居然是蛮力,他刚才还以为袁罡是扮猪吃老虎,以为袁罡隐藏了自己修士的身份。 这一交手,他才明白了过来,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也没有任何的法力作用,是真正没有任何假的蛮力。 天下竟有如此大力之人?真乃猛士!胡须人心中惊叹不已,脚下同时升起一股强劲旋转的罡风,单手托剑朝天一崩,甩开了劈来下压的一刀。 砰!一股强劲罡风扩散冲击之下,瞬间将袁罡震甩的横飞了出去。 砸落在十几丈远的袁罡翻身而起,提着刀又狂冲了过来。 胡须人斜他一眼,再次意外,居然还这般抗揍,一般的筑基期修士也扛不住他这一击,不死也得重伤,这厮居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瞬间就爬了起来,抗击打能力实在是惊人! 对面,苏照已经持剑冲了过来。 胡须人勃然大怒,这丫头白养这么大了,白费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调教,居然和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大袖一挥,平地掀起一道沙墙,如排山倒海般拍向冲来的袁罡。 剑指冲来的苏照,警告无效,略一跺脚,平地起波澜。 飞掠冲来的苏照犹如钻进了陷阱中一般,下方沙地呼一声掀起强劲龙卷风,席卷着狂沙,瞬间将其困在了其中。 苏照被狂沙龙卷风吹的睁不开眼,强劲罡风更是将她给甩了个昏天黑地。 唰!胡须人挥手就是一记凌厉剑罡斩向龙卷风。 轰!龙卷风瞬间被剑罡击溃。 剑挡身前护体的苏照“噗”一声,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 轰!排山倒海般拍去的沙墙崩出个洞口,洞口中仍有“嗷呜”的狂暴虎啸声,袁罡破墙而出,再次提刀杀来。 冲出沙墙的他,刚好亲眼目睹了苏照遭受重创的情形。 “呀!”光着上身的袁罡发出狂暴怒吼,脖子上,身躯上,到处青筋暴凸,犹如被激怒的凶兽,冲击速度再次暴增,拖着一记刀光冲向胡须人。 四周的沙蝎似乎感受到了他这一声怒吼中的狂暴进攻之意,一个个晃动着钳子,小幅度的剧烈甩动着尾刺上的毒针,发出奇妙的嗡嗡声,一个个躁动了起来。 这情形就像是在沙漠中扩散的涟漪一般,接受到这里奇妙嗡嗡声的沙蝎纷纷效仿,由此及远扩散,似乎在一圈圈的向遥远地方传递讯息,远处的沙蝎也都纷纷竖起了尾巴,小幅度剧烈摇晃着尾刺,也都在发出那奇妙的嗡嗡声。 而身在此地附近的沙蝎突然全部动了起来,全速朝交战之地冲了过去。 这情形也在一圈圈的扩散,由此及远。 由近及远的沙蝎一圈圈有了动作,纷纷朝这边急速冲来…… 遥远地方的空中,一只巨型彩羽飞禽宛若一只彩色凤凰,拖曳着华丽而飘逸的尾羽飞翔。 彩羽飞禽的身上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俊逸中略带沧桑的中年男子,一头披肩长发,一身俭朴灰布长衫,身后背着一只古拙阔剑,剑身明显比一般的剑要宽许多,神色宁静。 女的穿着黑色男装,从头到脚也是男装打扮,穿戴也俭朴,但那如画眉目中的雍容贵气难以掩饰。 耳垂上很明显的耳洞,还有饱满的胸部,都证明了她是个女人。 男装打扮令她透着一股别样且少见的英气,尽管不施粉黛是素颜,大气端庄而美丽却是摆在那的,气质和容貌都非常夺目。 地面沙漠中如雨后春笋般破洞,那场景颇为壮观,令空中的二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二人目光投向地面,见到一只只沙蝎破土而出。 “沙蝎…根据传言,这般异动,是不是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女人盯着地面问了声。 “应该是的,咦!”男人刚应下,忽又奇怪了一声,驾驭着飞禽降低了飞行高度,将地面情形看的更明白了一些,“有点不对,沙蝎猎食我不止一次见过,这一只只急剧甩动尾巴是什么意思?你看远处的,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狂奔,而且都是先晃动过尾巴之后再冲同一个方向而去。” 这里话刚落,地面突然砰一声溅起飞沙,一只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第四零二章 沙蝎山 先是两只巨大的螯钳捅破沙漠地表,接着是巨大且狰狞的沙蝎头颅顶开沙层,庞大的身躯奋挤爬出,拖出一条如巨大柱子的尾巴,尾尖上的毒刺和两只螯钳是金黄色的。 这玩意趴在沙漠上跟一座小山似的,体长除掉尾巴也得超过十丈,边上那些牛犊般大的沙蝎和这只比起来,顿时显得小巧玲珑。 女人吃惊道:“这么大的沙蝎?” 男人目光紧盯道:“传言这片沙漠中有一只蝎皇和蝎后,据说蝎后深居幽深地下从不露面,负责生育,体型非常庞大,比蝎皇的体型更大,具体大小没人说的清。这只的大小,倒是和传说中的蝎皇相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蝎皇。” 说话间,所谓的蝎皇已经轰隆而去,腿长脚长,动作迅捷,随便一动的距离也不是一般沙蝎能比的,如一座小山在沙漠中迅速移动,许多沙蝎被其撞翻、撞飞,在沙漠中留下一条非常明显的痕迹。 再看四周,视力能及的地方,到处是沙蝎狂奔,朝同一个方向狂奔。 “应该不是猎食,什么猎物能惊动蝎皇这么大的胃口出来捕猎?”男人略摇头,又看向女人道:“相公,去看看如何?” 女人颔首:“好,去开开眼界!” 男人挥手一指,彩羽飞禽立刻振翅而去,追着蝎皇所去的方向而去。 追过了地面奔跑的蝎皇,继续飞向了群蝎集中的方向,快速飞去一看究竟。 途中,还能看到比蝎皇小上不少,但是却比普通沙蝎大上不少的沙蝎,也在朝同一个方向狂奔。 沙漠中的沙蝎似乎都疯了一般,四面八方的沙蝎大军似乎都在朝这边赶来,场面非同一般的壮观,身在彩羽飞禽上的男人越发意识到了,绝非猎食那么简单…… 眼见袁罡又不要命地冲来,胡须人怒喝:“当我不敢杀你不成?这里杀了你也没人知道,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手中剑一扫,一道凌厉剑罡轰然劈出。 袁罡悍不畏死冲来,双手提刀,浑身青筋暴起,“呜嗷!”三吼刀狂吼,一道匹练狂劈而出。 轰! 剑罡崩溃,三吼刀震的嗡嗡鸣叫,袁罡人在狂暴的气浪中硬生生被震的后滑而去,头发崩溃散乱。 胡须人心惊,再次领教了袁罡全力爆发的蛮力,这蛮力真正是大的吓人! 还在后滑的袁罡却迈步狂奔,迎着狂风又冲了上来。 “找死匹夫!”胡须人一声冷笑,手中剑横扫、竖斩,连续两道剑罡相继迸发而出。 轰! 呜嗷!一声虎啸,再次狂劈开一道剑罡。 再次被震退的袁罡面临相继而来的另一道剑罡,已是措手不及,仓促间无法再迸发第二次的回击。 震的后退滑行的过程中,横刀身前,刀口一翻,横小臂推挡着刀身,迎着劈来的第二道剑罡硬挡一击! 轰! 噗!剑罡崩溃,一口鲜血也从袁罡口中狂喷了出来,整个人彻底被震飞了出去。 正要冲来痛下杀手的胡须人猛然挥剑狂劈向一旁,斩杀一片弹跳扑来的沙蝎,同时挥臂震飞周围扑来的一群。 然沙蝎已从四面八方对他发动了疯狂的进攻,震飞了眼前的,四面八方冲来的沙蝎依然是前赴后继扑来。 四周冲来,空中扑来,对他发动了疯狂的全面进攻。 四面八方冲来的沙蝎也涌向了倒在地上呕血的苏照。 眼见沙蝎挥舞着螯钳和毒刺冲来,苏照无力起身,脸上露出惨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等死。 然而冲到她跟前的沙蝎群忽又左右分开,绕开了她,继续向前冲去。 两边皆是唰唰冲过的沙蝎动静,苏照又慢慢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成群结队冲过却对她秋毫无犯的沙蝎,有点惊讶,不知这群沙蝎为何不动她。 殊不知,她和袁罡贴身奔跑了这么久,身上沾满了袁罡的气味,这才是她躲过一劫的原因。 躺在奔跑的沙蝎群中,看沙蝎在身边疯狂奔跑,这种体验还真是前所未有,艰难抬头的苏照又无力落枕在了沙地上,残喘着,口鼻不时有血呕出。 她伤的很重,之前困在龙卷罡风中分不清东南西北,视听也被搅乱了,待到那道剑罡劈来,她已来不及反应,无法及时正面抵御。 而之前携带着袁罡在沙漠中飞掠也消耗了不少的法力,待到龙卷罡风中抵御那一击时,仓促且法力不济,瞬间被那一道剑罡给重创! 她的法力不是袁罡能比的,但是袁罡的肉身强悍程度也不是她能比的。 “呸!”吐出一口血沫的袁罡从沙地上翻身而起,见沙蝎冲向了倒在地上难动的苏照,他立刻跑了过去。 从沙蝎大军中冲来,见到苏照躺在飞溅的沙粒中残喘,袁罡松了口气,单膝跪在了她身前,在大量的唰唰奔跑声中,大声问:“你怎么样?” “咳咳!”苏照咳着,嘴里涌出一股血水,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但脸上却带着淡淡微笑,有点欣慰,这个男人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居然能跟自己师傅硬碰硬,似乎比她这个修士还更能抗揍。 袁罡看出了她伤的很重,回头看了眼被沙蝎蜂拥而上纠缠的胡须人,已无心再与对方拼命,探臂将苏照横抱了起来。 苏照顿时一脸苦楚,前胸胸骨震断的厉害,这种抱姿对她是种折磨。 袁罡理解她的痛苦,沉声道:“忍一忍!” 说罢抱着苏照狂奔,左腾右闪的狂奔,躲避冲来的沙蝎。 轰!一群围攻的沙蝎震飞,胡须人从围攻中飞掠而出,再次朝逃窜的二人追来,在弹跳蹿起的沙蝎身上飞足连点,或以剑拍打,一路借力掠行,继续追杀! 就凭对方这能耐,袁罡意识到了,这样根本跑不掉。 他突然停下不跑了,“啊!”仰天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周围原本只顾冲杀的沙蝎突然调转方向,朝他扑来,很快便将他给掩埋了。 大量沙蝎一群群冲来堆埋,很快便叠成了山一般,密密麻麻的沙蝎堆叠,看得人头皮发麻。 沙蝎山还在越堆越高,快速堆积。 身在其中的袁罡并未被埋,堆积的沙蝎在其中堆叠构造了一个小小空间给他。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各个部位呈现堆叠的沙蝎,在这个沙蝎的世界里,袁罡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前见到沙蝎似乎听了他的号令围攻胡须人,他只是若有所悟,却不明所以。 刚才只是被逼得没了路走,既然左右都难逃一劫,不如试一下,结果让他彻底大悟。 也许无法与这些沙蝎直接交流,但只要他能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让这些沙蝎感知,让这些沙蝎理解,自己是能影响和左右这些沙蝎的。 他后悔,自己似乎领悟的晚了点。 可是不经这遭生死的话,他也很难领悟到,想都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双眼无力开合的苏照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沙蝎居然在保护他们! 目光最终落在了袁罡的脸上,结合沙蝎前面回避的情形,她猜到了,这应该和袁罡有关。 外面不断有轰隆隆的动静传来。 面对眼前越堆越庞大的沙蝎山,胡须人快要抓狂了,手中剑罡狂劈,想轰开这沙蝎山将里面的人给挖出来。 然而任他怎么砍杀,这些沙蝎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死也要去堆这座沙蝎山。 他杀的越多,沙蝎山就堆的越高越大,更何况这些沙蝎的坚硬外壳还是有点防御承受力的。 再看看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沙蝎赶来,他现在压根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地面全部是摇头摆尾爬动的沙蝎。 他凭着高深的法力,还有快速躲闪的速度,避开这些沙蝎的进攻,人在空中尽量不落地,在这些沙蝎身上借力起落不停,围着沙蝎山疯狂进攻。 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再这样耗下去,迟早要耗尽法力落地,到时候自己修为再高深也要被这群沙蝎给弄死。 可若是这样撤离的话,他回去没办法交差! 见鬼了!他还是头回在追杀时碰上这样的怪事,也是头回知道沙蝎还能干出这种事来,难道那家伙会驭兽不成? 幸好,远处一只大型飞禽飞来,瞎子和无须人来了。 两人沿着河流追去,发行了袁罡的误导行为,立刻折返追踪来了这边。 “这里好像有很多沙蝎聚集。”瞎子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说了声。 他看不见,无须人却是将下面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此生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多的沙蝎聚集,着实吃惊了一把。 又见胡须人围着沙蝎山蹦蹦跳跳,不断攻打,不知在搞什么鬼。 见到自己人来了,胡须人立刻飞身上了沙蝎山的山顶,借了把力后,迅速朝这边掠空飞来。 无须人立刻驾驭飞禽过去,当空接住了他。 胡须人一落在飞禽身上,无须人立刻指着下面问道:“这个,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瞎子微微偏头,侧耳听着。 胡须人咬牙道:“目标躲在里面,那小子竟能召唤沙蝎相助,简直是匪夷所思,我也拿他没办法。” “召唤沙蝎?”无须人惊讶,再看看地面,“难怪往这沙漠里跑。” 胡须人的目光却投向了远方,只见一只彩羽飞禽载着两个人朝这边飞来了。 第四零三章 驾驭蝎皇 无须人也看到了,两人相视一眼,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却知道来人绝不简单。 一般的巨型飞禽已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而这种名叫“彩云”的飞禽更是非同一般,乃是罕见的稀有品种,价格更加昂贵自是不用说。 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在嗅,在听。 彩羽飞禽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盘旋的飞禽,飞了过来,打量了一下这边几人,又绕开了盘旋,与这边保持了相当距离。 无须人偏头轻轻问了声,“什么人,你认识吗?” 胡须人沉声道:“见过,卫国的那位女相公。” “啊!”无须人一惊,“她怎么从卫国跑这来了,就这么孤落落的,卫国不怕她出事吗?” 胡须人道:“你没听说过她身边有什么人护卫吗?她的身份能来这地方,十有八九是拜访了无边阁阁主蓝明!” 无须人迅速看向女扮男装者身旁的那个男子,再次吃惊道:“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胡须人微微颔首:“她边上那位就是,有他贴身护卫,足胜千军万马,天下敢动她的人屈指可数,哪里都去得。” 无须人:“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插手干扰我们?” 胡须人:“他们的身份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插手别人的事,咱们视情况而定。” 彩羽飞禽上的男女也在打量下面的情形。 女人好奇问:“沙蝎堆成了山,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皱眉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也不知道。”偏头,目光投向了远方,隐见那只巨型蝎皇冲来了。 女人抬眼看向了另一边空中的飞禽上,问:“那三个是什么人,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男人抬了抬眼皮,扫了眼,“不清楚,大白天鬼鬼祟祟的打扮,还戴着面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应该是见不得光的人。能动用飞禽,应该也是有相当来历背景的人。” 三人共乘的飞禽上,胡须人和无须人也看向了风沙滚滚而来的地方,那么大的动静想不注意到都难。 待到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胡须人和无须人相视失声,“蝎皇!” 两人真正是震惊了,难不成那袁罡还能召唤来罕见且不世出的蝎皇不成? “蝎皇?哪?哪里?”侧耳倾听的瞎子精神振奋地问了句。 无须人回了句,“你右边正对的方向,我说,你看得见吗?” 瞎子:“闻闻气味也是好的。”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也是,让瞎子记住了气味的话,万一哪天要寻找蝎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若一直这样躲着不出的话,这些沙蝎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迟早会惹来更多的人看热闹,不说会不会有对方的熟人插手,纠缠下去我们也很容易暴露身份。” 盯着火速赶来、越来越近的蝎皇,胡须人语气凝重。 瞎子偏头侧耳,无须人低头沉吟,这的确是个麻烦,都没了心思去欣赏那只罕见的蝎皇…… 沙蝎山内部,袁罡仔细凝听着外面的动静,攻打的动静似乎停止了。 他现在却不敢轻易离开这个堡垒,不知外面的情况,谁知会不会是对方的诱敌之计? “咳咳…” 怀中的苏照又咳嗽了起来,这回口中发出了声音,轻微而呢喃,“袁罡…” 沙蝎山堆积的密集了,内部现在已看不见任何光线,袁罡也看不清怀中苏照的情况,不过却听到了声音,低头道:“再忍一忍,等到沙蝎足够多了,你师傅找不到地方落脚,法力耗不下去了,必然要离开,我就立刻带你去疗伤。” 苏照又是那声呼唤:“袁罡。” 她似乎想让他听她说。 袁罡立刻回应,“你说,我能听见。” 苏照:“苏照,照为明,寓意‘白’,我名字颠倒过来,白苏是我的真名,我叫白苏,记住我叫白…”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袁罡一惊,喊了声,“苏照!白苏…” 没有回应,袁罡立刻蹲下,借助双腿托着而怀抱,伸手探了探苏照的鼻息,还有脖子上的脉搏,已经很微弱了,苏照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在他的印象中,苏照是个不弱的修士,应该比他更能扛才是,他与胡须人硬碰了几下也不过受了点轻伤,所以认为不过挨了一击的苏照的伤势应该严重不到哪去。 现在才惊悚发现,苏照的伤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伤到了能让一个修士昏迷的地步,伤势之严重可想而知。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顾不上外面是不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也顾不上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抢救苏照才是首要的。 他又抱着苏照站了起来,正欲发出吼声将自己的情绪传导给沙蝎,让沙蝎打开防御堡垒放他出去。 隆隆几声响突然从外面传来,他能听到大量沙蝎忽然躁动的声音。 几道光线从外面钻入,借着光线,他看到了两只巨大的螯钳插入了沙蝎堡垒内,每只钳子的大小都能抵好多只沙蝎。 袁罡吃惊看着,什么东西?看钳子似乎又像沙蝎,有这么大的沙蝎? 眼前的大量沙蝎已经被挤开,又挤进来了一个东西,挤进来一个庞然大物。 借着照射进来的光线,袁罡看清了,挤进来的是犹如一栋房子般大的沙蝎头部,着实令他吃惊。 几道光线像几道光柱照射进堡垒里面,照着肌肉结实、身上染血、抓刀抱人、长发披肩的袁罡。 巨大的沙蝎似乎一张口就能把他给吞噬掉,蝎皇似乎也在嗅他身上的气味。 这种场景下,一大一小对峙着,极具魔幻画面感,尤其还有那几道经过蝎皇身上凹凸不平处照射进来的光线衬托。 见无害,袁罡稳住了心神,对着蝎皇铿锵有力道:“无边阁!” 他相信这么大的怪物一定在这沙漠中存活了许多年,一定知道无边阁在哪。 两只巨大的螯钳动了动,更像是往前铲了一下,插入沙地,插在了袁罡的跟前。 袁罡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抱着苏照快步而上,直接把螯钳当梯子,顺着螯钳跑了上去,跳上了蝎皇巨大的脑袋。 蝎皇拔出一双螯钳抬往头顶,犹如抱头一般,遮挡在了站立的袁罡上方,身子一起,瞬间掀开了大量的沙蝎。 随着它昂头而起,袁罡亲眼目睹了四周大量沙蝎被掀飞,自己也再次置身在了外面的光明之中…… 空中,两只盘旋的大型飞禽上,四双目光亲眼目睹了蝎皇一头扎进沙蝎堆中趴着,又亲眼目睹了蝎皇挺身而起。 成堆沙蝎被拱翻,也有不少沙蝎还挂在蝎皇的身上,或吊着,或攀爬。 蝎皇捂在头顶的一双螯钳松开,露出了屹立抱人的袁罡。 彩羽飞禽上的女人惊讶指去,“看,蝎皇头顶上站着人!” 男人骤然眯眼盯着。 胡须人亦伸手指去,指向蝎皇头顶,示意无须人快看。 有些东西他也要让随行的人看到,回去好交差,好证明不是他不尽力,而是的确有原因。 眼前的情形完全可以证明他之前没有糊弄胡说,人的确是得到了沙蝎的保护。 无须人点了点头,目中有惊疑不定神色。 瞎子一直煽动着鼻翼,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袁罡亦抬头看向了空中,冷目盯着头顶上两只飞禽上的人,他的脸上,还有结实的胸膛上都挂着血迹,下身的裤子破破烂烂。 堆积的蝎山开始垮塌,下方站在蝎皇头顶抱着人的他,是站的最高的,犹如站在山巅。 蝎皇转身,巨大的尾刺一阵剧烈摇晃,发出嗡嗡声,旋即迈开了几只腿,在沙漠中狂奔,盖过和撞飞了不少的沙蝎。 腿长脚长,加之动作迅捷,蝎皇爬出一步就是大距离,因体型的原因看似庞大笨拙,实际上爬行的速度飞快。 袁罡屹立在蝎皇头顶随着蝎皇的爬行起伏着,如在风中,长发在身后猎猎,横抱着苏照在怀中。 地面上的沙蝎大军亦开始跟着蝎皇的去向狂奔,根本无法跟上蝎皇的速度,但依然在继续追赶。 远处陆续赶来的沙蝎停下了,也开始调转方向奔跑,给人感觉蝎皇的身边始终有大量沙蝎追随。 胡须人沉声道:“不能让她跑了,动手!” 座下飞禽立刻载着三人快速追去。 彩羽飞禽上的男人问:“相公,是回去,还是跟上去看看?”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的,不过还是得问问身边这位的意见。 女人道:“难得一见的奇观,见识一下也无妨。” 彩羽飞禽立刻调整了方向追去。 很快,两人便明白了那只飞禽上的三人是在追杀蝎皇头顶上的人。 随着一个俯冲,身在飞禽身上的胡须人和无须人一起挥剑,双双劈出凌厉剑气攻向下方的蝎皇头顶的袁罡。 袁罡正要躲避应对,却发现有些多余。 蝎皇身上的几只对眼闪过异彩,它似乎有应对这方面的经验,知道什么是威胁,一双螯钳如两张巨伞往头顶上一遮,反正一对螯钳不是用来爬行的,闲着也是闲着,再次护住了袁罡。 轰轰! 两声震响,两道凌厉剑罡狠狠劈在了螯钳上。 剑罡崩溃,螯钳依然硬邦邦的挡在那,丝毫无损,上面只是多了两道白痕而已。 胡须人和无须人一惊,没想到蝎皇居然在为袁罡抵御进攻。 更让两人吃惊的是,蝎皇那如擎天柱的尾巴灵动,凭空掀起呼啸狂风,向俯冲下来的大型飞禽猛抽了过去。 第四零四章 风继续吹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蝎皇那根大柱子般的尾巴居然如此灵活。 “唳!”俯冲下来的飞禽亦发出一声惊恐鸣叫,面对掀起狂风抽打而来的巨大尾巴已是躲闪不急。 “走!”胡须人惊呼一喝。 情急之下,三人从飞禽身上急掠散开,此时各顾保命,谁也顾不上谁,实在是那攻击气势一看就是能要人命的。 砰!空中血雨纷飞,羽毛飞舞,飞禽当空被那巨大尾巴给拍烂了,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擎天柱般的尾巴横扫之后又抡空一圈,朝着眼瞎而不知落向的瞎子扫去。 瞎子飞去的方向正是蝎皇奔跑的方向。 金黄色的尾刺犹如一支大金锥,且锋利,在阳光下金灿灿,呼啸刺去。 瞎子的听力还是不错的,察觉到了危险,翻身挥手,狂轰出一掌,欲在空中借力脱身。 “瞎子!” 胡须人和无须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惊叫,脱险后二人才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对目不能视的瞎子有多不利。 咣!金黄色的锋利尾刺轻易钻破那一掌罡气,瞬间噗一声扎进了瞎子的胸膛,贯穿了瞎子的身体。 “啊!”挂在巨大毒刺上的瞎子发出凄厉嚎叫,晃动着四肢。 两只螯钳抬起接了尾刺上递来的猎物,一股脑地钳下往嘴里一塞,众目睽睽之下将瞎子给活生生嚼了,吞噬了。 这几乎是转眼的事情。 跟在空中的彩羽飞禽上的男女见识了蝎皇的强悍防御力和攻击力,相视无语。 蝎皇依然在向前狂冲,抱着苏照的袁罡在风中扭头,光着带血的结实上身,乱发飘舞中回看。 胡须人和无须人在群蝎中起落不停,躲避攻击,脸色很难看。 瞎子对晓月阁来说,是个宝,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如今因为这次的任务折损在这里,两人回去真的很难交差。 庆幸的是,出手杀了瞎子的是罕见的蝎皇,这属于不可控的事件,多少还能应付解释。 现在的问题是,目标有了蝎皇的保护,蝎皇刚才的攻击威力两人也见识了,两人又身处蝎子大军中,没了飞禽落脚,再这样耗下去,一旦法力不济,两人将要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别说蝎皇,一群沙蝎也能把他们给弄死。 两人最终停下了追赶,等到下面的沙蝎大军如潮水般过去后,方漂落在了地上,目送周围零星奔跑的沙蝎追随那一溜尘烟远去的蝎皇,两人已经没了再穷耗法力追下去的必要,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跑了…… 乱发中,袁罡亦在回头目送,之后又抬头看向了空中,不知那彩羽飞禽上的二人是不是敌人,看穿着打扮不像之前追杀的晓月阁的人。 “这究竟是什么人?”彩羽飞禽上的女人盯着下面抱着人的袁罡问了声。 男人也在盯着,平静道:“不知道,我也是头回见到能驾驭沙蝎的人,驾驭蝎皇更是闻所未闻。” 女人问:“他们要去哪?” 男人:“不知道。”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似乎被一路急速迎面的狂风给吹醒了,袁罡低头看去。 只见苏照已经睁开了双眼,脸颊潮红,两眼灵动着异样神采,目光不像之前那般黯淡无神。 这一幕令袁罡心弦一颤,这种情况他见识过,像是回光返照。 苏照看到了奔腾的沙蝎大军,却看不懂自己在什么东西上面高速前行,抱着她的袁罡明显没动静,不像在奔跑。 实在是蝎皇的体躯够大,不隔开一定的距离来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的确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轻轻问了声,“我们在哪?” 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袁罡只能鼓励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脱险了,很快就能到无边阁。” “脱险了吗?”苏照明眸眨了眨,微笑道:“真好!” 明眸直盯盯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口角又有血迹渗出。 袁罡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仰天“啊”一声咆哮。 沙漠中哗啦啦一阵动静,蝎皇骤然停止了奔跑,袁罡一只脚蹬在了蝎皇甲壳的凸起部位才没被甩飞出去,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稳,减少苏照的痛苦。 蝎皇急剧晃动着尾刺,发出剧烈嗡嗡声。 狂奔的沙蝎大军紧急停下,却不可避免地撞翻了许多。 上空前飞的彩羽飞禽绕了一圈,也回来了,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在上空盘旋。 袁罡仰天大声道:“可敢下来答话?” 彩羽飞禽上的男人施法发声道:“有何不敢?” 话落,彩羽飞禽已是盘旋着下落。 女人偏头看了男人一眼,知道他既然敢这样接近,就不怕蝎皇。 然而彩羽飞禽似乎有些怕蝎皇,降到一定的高度便不敢再降落了,“咕咕”口中发出委屈的鸣叫。 男人伸手一搀女人的胳膊,一个闪身落下,直接落在了蝎皇的身上。 彩羽飞禽立刻如释重负,再次升空而起。 男人和女人先察觉了一下脚踩蝎皇的感觉,犹如踩在坚硬的石头上,又双双看向袁罡打量。 女人多看了袁罡怀中的苏照两眼,之后又再次打量这个体魄健壮充满狂野气息犹如荒古中走来的男人。 袁罡也在打量他们两个,最终问了声,“你们是晓月阁的人?” 男女再次相视一眼,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男人道:“不是!刚才追杀你的人是晓月阁的人?” 这是袁罡想要的答案,从蝎皇头顶走了下来,抱着苏照走到了二人跟前,道:“她坚持不住了,我不是修士,对她的伤势我无从下手,帮我救她!只要能治好她,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们,绝不反悔!” 苏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眼中有泪光,这个男人始终都是不会抛弃她的。 她的微笑中泛起了泪光,跟了这个男人她真的不后悔,哪怕是遭遇了这样的劫难,真的不后悔。 对面的女人也眨了眨眼睛,凝视着袁罡。 男人诧异道:“你不是修士?” 袁罡:“不是!只要能救好她,我不跟你们谈条件,我都答应你们,先救她!”语气中的恳求意味难以掩饰。 一直很淡定的男人,此时明显有些惊讶,他有点无法想象,不是修士居然能驾驭沙蝎,还能驾驭蝎皇? 他也看出了袁罡这个时候没必要对自己撒谎。 同时也看出了苏照的确是不行了,当即指了指下面,“先把人放下!” 袁罡身子一矮,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苏照放平在了蝎皇的身上,然后将刀扔开了些。 放弃了兵器,以示自己没有歹意,伸手请对面的男人帮忙救治。 女人盯着三吼刀,眉头挑动了一下。 背剑男人也单膝而跪,伸手去查探苏照的伤势,沉思查探中忽然偏头看向了苏照的脸,目光略凝。 苏照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眼角有泪珠滑落,脑袋无力偏向了一旁。 男人的手慢慢离开了苏照的身体,慢慢抬头看向盯着苏照的袁罡,叹了声,“很抱歉,有点晚了,我无能为力,她已经走了。”说罢慢慢站了起来,后退一步,退回到了女人的身边。 袁罡一声未吭,他看到了,苏照握着他手的手已经无力松开了,他懂的。 上空彩羽飞禽依旧在盘旋。 男女并肩而立,看着他,偶尔看看四周静伏在沙地上的沙蝎大军,竟如此温顺。 袁罡无喜无悲,单膝跪在苏照身边,盯着苏照看了许久。 最终,他从破烂裤子上撕下了一块布,擦拭苏照口角和脸颊的血迹。 有些血迹已经干了,擦不干净。 女人略抬手示意了一下,男人从腰上解下一只精致的皮水袋,扔在了袁罡跟前。 袁罡也不客气,扔掉手上带血的破布,又重新从裤腿上撕了一块,拿了皮水袋拔开塞子,倒水打湿破布,继续为苏照清洁面容。 之后,袁罡又抱起了双手无力下垂的苏照,环顾四周,茫茫沙漠,去哪? “呜!”袁罡忽仰天发出一声悲鸣咆哮,长发在风中飞舞。 蝎皇的尾刺再次急剧摇晃。 四周的沙蝎大军附和,不一会儿,由此为中心,沙蝎纷纷就地刨坑,纷纷钻入了沙地之中。 沙蝎大军如涟漪般荡漾着消失了,只在沙漠地面留下了刨坑的痕迹。 蝎皇又开始动了,开始急速奔跑,独自驰骋在空旷的沙漠中,没有同类,风继续吹! 女人有点站不稳,男人伸手扶了她胳膊,又双双看向四周,感受着骑乘蝎皇在沙漠中驰骋的感觉,这机会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别样的体验。 三吼刀无人顾及,在偶尔的起伏中,慢慢向蝎皇背甲的边缘滑落,袁罡的心思也不在三吼刀上。 倒是女人伸手指了一下,男人五指虚抓,三吼刀凌空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男女好奇袁罡和蝎皇要带他们去哪。 不知跑了多久,蝎皇突然停下了,一双螯钳向沙地中伸插下去,几只脚一起刨动,带着背上的几人一起朝沙地中钻下去。 摇晃中,男人身上涌出护体法罡,稳住了身边的女人。 见袁罡也在摇晃,手一挥,护体法罡将袁罡也一起护住了。 四周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能感觉到沙子在四周滑动的声音,男人翻手亮出了一颗夜明珠,几人方看清自己一直在往沙地深处钻。 地底的压力都由男人承受了,有他的护体法罡加持,袁罡和女人都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蝎皇忽停下了,地底猛然动了下,传来震响,蝎皇似乎在击打什么。 第四零五章 卫国玄薇 有大量沙子阻隔,几人也看不清蝎皇在干什么,四周都被沙子给包围了,只有脚下能看到依然是站在蝎皇的身上,这还是背剑男人法力阻挡的原因。 突“砰”一声,空洞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穿了。 蝎皇也停止了动静。 没动静了,男女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意思。 袁罡似乎明白蝎皇干了什么,因为是他对蝎皇发出了号令,他知道自己让蝎皇干了什么。 茫茫沙海,无处安葬,他让蝎皇给苏照找个安身的好地方,所以他知道。 袁罡面对前面的沙墙道:“前面,劳烦尊驾开个路。” 男人护着女人上前几步,手中三吼刀向前一捅,一道刀罡迸发而出,轰!直接贯穿了沙墙,旋即手掌一翻,三吼刀脱手,凌空快速转动,带着凝聚不散的刀罡旋转,直接在前方开出了一条黑幽幽的通道。 男人胳膊一挥,身形一闪,顺手收了三吼刀,护体法罡裹着几人呼一声一起带入了黑洞之中。 可谓带着几人瞬间穿越黑洞通道,男人法力之高深和驾驭法力的能力可见一斑。 身后传来了黑洞通道崩溃掩埋的动静。 浮在男子身前的夜明珠弹射了出去,落在了前方地面。 石头地面,石墙雕纹,是一处不小的地下空间,似乎是一处地宫。 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沙蝎在地宫内爬动,先是快速涌来,一接触到袁罡的气息,又纷纷如潮退下了。 后方沉沙中,传来浑厚的翻滚动静,渐远,几人能感受到蝎皇似乎默默离开了。 又一道光亮起,背剑男人放出了月蝶,翩翩飞舞,熠熠生辉,为地宫再添光亮。 男女借光打量四周,见到地宫石柱上还有石壁上到处是佛家雕刻,月蝶飞去照耀的正壁上是一座盘坐在莲花上的巨大佛像。 这地宫有点古怪,沙蝎不说,正壁下方的正位上,摆着一具不小的厚重黑玉石棺,石棺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摇曳生姿的莲花,有佛陀脚踏祥云的图案。 不过石棺上有撬开的痕迹,棺盖断裂,一半翻在地上,一半搭在石棺上。地上还有破布衣裳,上有陈旧的精美绣纹。 看得出,这地宫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男女跟在袁罡后面走到了石棺旁,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无尸骸,积聚着厚厚的灰尘。 从石棺旁的情形可以看出,这里显然在许久以前就被人光顾过了。 男女相视一眼,似乎明白了袁罡要干什么。 女人偏头示意了一下,男人一只手伸出,法力注入石棺内涌动,里面的灰尘翻滚,却没有飘逸出来,在里面快速翻滚聚集成了一只灰球。 石棺内清洁的干干净净后,男人顺手一甩,灰球飞出落在了地宫角落崩成飞灰。 袁罡俯身将苏照小心放进了石棺内,将其摆弄整齐后,走到了一旁,双臂抱了搭在石棺上的半截棺盖,浑身肌肉一阵紧绷,半截棺盖抬了起来,复位盖在了石棺上。 女人还好,对事物斤两的轻重没有太大概念。 男人却是看的眼角动了动,他看出了袁罡没动用法力,而这半截棺盖怕是重逾千斤,这家伙居然靠蛮力不算费力地搬了起来。 他很清楚,换了是他,不借助法力的话,他估计自己只怕连抬动一角都做不到,更别说搬起来。 袁罡回头又将地上更大的半截棺盖搬了起来,盖回了石棺,将两截断裂棺盖吻合复原了。 做完这些,袁罡回头看了眼地宫角落里的沙蝎,要回了男人手上的三吼刀,刀锋在手掌一拉,立见鲜血。 男女愣住,盯着他,不知他为何自残。 袁罡血淋淋的手掌拍在了石棺上,绕着石棺走了一圈,用自己的鲜血在石棺上抹了一圈才收手。 收手后,他才正式打量起了地宫的环境。 女人试着问了句,“她是你的爱人?” 袁罡没有回答,他不习惯跟陌生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资格分享他喜怒哀乐的人不多,这个世界更不多。“走吧,劳烦再带我出去。” 男人看向女人,女人微微点头,“走吧!” 三人走到进来时的墙破沉沙之地,男人两指一戳,沙墙上立刻开出一个洞口,身形一闪,裹挟了身边二人一起钻入…… 沙漠地表,砰一声溅起飞沙,三条人影冲破地面而出,落在了一座沙丘上。 环顾四周起伏沙丘,一望无际,没有任何参照物,男人盯向静默不语的袁罡,道:“把人安葬在这里,以后想回来祭拜的话,茫茫沙海,想找到这个位置怕是有些困难。” 女人接话道:“别人找到这里也许困难,对这位朋友绝对不是问题。” 男人怔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也是,人家能驾驭蝎皇,蝎皇能把人家送来一次,自然就能送来第二次,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袁罡静默,带苏照回青山郡,是为了苏照,如今苏照已去,他在思索自己该何去何从,还回青山郡吗?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刀上,问:“这位朋友,你和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是什么关系?” 呼延无恨这个名字令袁罡抬头看来,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呼延无恨有关系?” 女人朝他手上刀抬了抬下巴,“器云宗第一炼器高手西无仙曾炼制一把宝刀,刀身上有三虎,一为怒虎,二为奔虎,三为卧虎。据说使刀者只要力量足够可劈出虎啸声,不同的力量能激发出三种虎啸声。西无仙似乎曾言,怒虎易啸,奔虎无声,能让奔虎咆哮者可无坚不摧,能惊动沉睡卧虎咆哮者天下无敌!” 又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刀名为三吼刀,乃原晋国上将军田子信的武器,田子信败在呼延无恨手上,此刀也被呼延无恨缴获珍藏。此战,呼延无恨一战成名,这种战利品,呼延无恨是不会轻易赠人的,若此刀真是三吼刀,想必你应该认识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吧?” 袁罡有点意外,不是意外那玄之又玄的传说,而是没想到呼延无恨会把自己一战成名缴获自敌军主将的战利品赠给自己,举刀凝视,“我不知此刀来历背景,但的确是呼延无恨所赠。” 女人眼中有惊讶神色,呼延无恨乃一代名将,居然会把这种战利品送给此人,那此人要么是来历非凡,要么就是极得呼延无恨的赏识,否则不太可能轻易赠送此刀。 她立刻问道:“敢问朋友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袁罡:“燕国人氏,青山郡袁罡。” “燕国青山郡?商朝宗的地盘…”女人愣了一下,又问:“商朝宗身边有位随扈法师,名叫牛有道,据说这个牛有道身边也有个叫袁罡的人,与阁下同名同姓,不知朋友可认识牛有道?” 袁罡偏头看来,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他,自己好像没这么大的名气吧?不由问道:“牛有道是我大哥,你认识?” 男女相视一眼,对方这话证明了,还真是那个袁罡。 女人笑了,“杀燕使的天下名士,谁人不知?据我得到的消息判断,商朝宗仓惶逃离燕京后能有今天,非天玉门之功,这背后皆赖牛有道一手扶持,听说不久前牛有道又从齐国为商朝宗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去了三万匹战马,解了商朝宗燃眉之急。虽未见过牛有道其人,却早已久仰其大名,可以说,这天下才智能胜牛有道者,不多!依我看,整个燕国能称的上才俊者,唯南、北二州各占一人,北州邵平波,南州牛有道,除此二人,燕国无才,偏偏此二人各据一方,可叹燕国朝廷无用人之能。” 袁罡自然是清楚牛有道的能力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商淑清建言挽留牛有道,只是没想到随便遇上个女人也能道破,怕是有违道爷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低调的初衷。 不过对方的评判让他有些不舒服,居然把邵平波和道爷并列,不由淡淡问道:“那依你看,他二人谁更胜一筹?” 女人斟酌道:“邵平波眼界更胜一筹,牛有道手腕更胜一筹,二人不相上下。”见袁罡态度似有不满,想到这位是牛有道的人,立马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邵平波的出身背景不一样,也更加年长,牛有道据说才二十出头,现在说谁强谁弱未免太早,来日方长。” 袁罡冷眼道:“尊驾对天下人评头论足,这样的女子也少见,不知尊驾何人?” 女人露出谦虚而神秘的笑容,道:“卫国玄薇!” 袁罡怔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各国一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多少也听说过,听闻过卫国有个叫玄薇的女人,也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盘旋的彩羽飞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回头道:“听闻卫国有位长公主,也是卫国的女丞相,名字也是叫玄薇,不知尊驾可认识?” 女人颔首道:“正是在下!” 第四零六章 不孝子 尽管有了判断,但得到对方的确认后,袁罡心中还是吃惊不小,据说这位是卫国皇帝的姐姐,而卫国皇帝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卫国真正的大权传言就在这女人的手上。 袁罡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然空穴来风必有因,一个长公主能成为一国丞相,就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人物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简出相遇,很是让他意外。 袁罡:“卫国丞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玄薇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国丞相出行,身边应该有大量人员保护才对,笑回:“刚拜访过无边阁阁主蓝明,跨越别家国境前来,也不好张扬。”又抬手引荐身边的男人,“这是我朋友,西门晴空。” 那样子似乎在说,有这一人保护足矣。 袁罡目光骤然盯向男人,“你就是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丹榜上的数百号人他也许记不住,可这排名第一的名字肯定记得住。 西门晴空平静道:“有些事情听听就好,当不得真,我可不敢也没那实力自称第一,高帽子是别人戴的,丹榜怎么排也不是我说的算。” 袁罡:“多谢相助。” 西门晴空:“用不着谢,也没帮上你什么。” 袁罡不是太客气的人,人家说不用谢,他也就不吭声了。 倒是玄薇忍不住相问:“袁兄,三吼刀怎么会在你手上,晓月阁的人怎么会追杀你?” 袁罡:“一言难尽!” 玄薇哦了声,对方这是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逼问,换了话题,“袁兄能驱使沙蝎?” 袁罡:“谈不上驱使,我也是之前逃命时无意中发现的方法。” 男女相视一眼,都认为袁罡是有所保留不肯吐露其中秘密,人家隐私不好多问。 玄薇又换话题,“袁罡兄这是要去哪?” “去哪?”袁罡茫然了,苏照一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自言自语道:“回青山郡吧!” 他不是自大的人,经此风波,碰了一回壁,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没有驾驭复杂局势的能力。哪怕是他看不上的邵平波,之前认为人家也是所谓的凡夫俗子,自己也是所谓的凡夫俗子,邵平波都能活得好好的,难道自己这个有着另世经验的人做不到吗?现在冷静下来想,自己的能力是比不上人家的。 在道爷身边时,许多看似也就那么回事的事情,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但其实真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因为道爷已经理顺了让他去办。 按那胡须人的说法,这回若不是道爷事先为他留了后路,若是胡须人一上来就对他下杀手的话,只怕活不到现在。 而之前,他已经让袁风他们化整为零回青山郡了。 见他语气中似乎带着不确定,玄薇目光一亮,立刻邀请道:“袁兄,可愿随我去卫国一游?” …… 扶芳园,玉苍站在竹林下,听着独孤静在旁禀报。 “蝎皇救了他们?”听完禀报的玉苍回头问了声,似有怀疑。 独孤静道:“弟子也有怀疑是不是推脱责任的托词,不过白长老说有证人,当时遇上了途径的西门晴空和玄薇,两人也目睹了,说他们两个可以做证人,旁侧打听一下就能印证。” 玉苍讶异,“玄薇去了那片沙漠?” 独孤静:“现场只有西门晴空和玄薇驾驭着一只飞禽,白长老怀疑是去拜访了无边阁的蓝明。” 玉苍抬手捻须,思索着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玄薇的身份,按理说也只有这个可能,其他人不至于让她大老远亲自跑去。”复又问,“也就是说,白长老没有杀掉苏照?” 独孤静:“死活不知,不过白长老确信已经将苏照给打成了重伤。” 玉苍:“他说过的话,自己要负责任,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确认苏照的死活。” 独孤静:“是,弟子明白,这是底线,哪怕是不惜代价,叛徒也一定要铲除,决不能放任!” 玉苍:“还有那个袁罡,要保持关注,居然能召唤沙蝎大军,还能驾驭蝎皇,我们真正是小看了,想不到居然是奇人异士,怪不得能得牛有道重视!这种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妨把他从牛有道那边挖过来,他不是服用了苦神丹吗?干什么事,人才总是越多越好的。” 独孤静点头,“好!” “唉,可惜了瞎子,我们失一至宝,令我心疼不已!”玉苍扼腕叹息。 对于晓月阁,不说其他的,仅对内部,瞎子天赋异禀的能力对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就是个震慑,能让人轻易不敢背叛,否则躲哪都有可能被找到。折了瞎子这个人才,真正是损失不小。 然而干打打杀杀的事情,谁也避免不了意外,只能是惋惜。 …… 北州刺史府,一队人马停在了府门外,邵平波钻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环顾四周,抬头看了眼刺史府的匾额,走下了马车。 终于平安归来,终于再次公开露面。 刚回到自己宅院,还来不及洗去风尘,刺史府管家羊双已是闻讯来到。 邵三省则对羊双恭恭敬敬行礼,虽然北州的权力已经被邵平波暗中掌握,可这位才是刺史府名正言顺的管家,邵三省早年也是羊双一手带出来的手下,后来才被邵平波给要去了。 “羊叔急忙前来,可是有事?”邵平波问了声。 羊双拱手道:“大公子,老爷有请。” 邵平波:“一身风尘,见父亲失礼,待我沐浴后再去拜见。” 羊双:“老爷让大公子立刻过去。” 邵平波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跟他走了。 内宅清幽,一座林荫间的水榭,邵登云负手凭栏,看池中鱼儿戏水。 羊双来到一旁禀报一声,“老爷,大公子来了。” 邵平波亦上前行礼,“父亲!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劳了。” “孝不孝对你来说重要吗?”邵登云背对着淡淡一声,令邵平波脸颊抽搐了一下,邵登云又问:“战马的事有着落了?” 邵平波:“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内应该会抵达北州境内。应该也不会出意外,儿子已经做了精心布置,再有赵皇海无极的配合,除非有大势力强攻,否则问题不大。” “纵横捭阖,真是翻云覆雨的好本事啊!有子如此,我邵登云自叹不如啊!”邵登云仰天长叹。 邵平波忙谦虚道:“父亲过誉了,父亲才是北州真正的中流砥柱,离了父亲,儿子怕是…”忽见邵登云霍然转身看来,目有怒色,后面的话噎住了。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 邵登云怒道:“柳儿嫁人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知道?女儿婚嫁大事,我这个父亲尚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他们母子你不放过,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吗?再过些时候是不是嫌我碍事连我也不肯放过?” 如今,齐国英王续弦的事不说天下人皆知,诸侯各国肯定是关注到了,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邵登云。 邵平波知道自己回来肯定要面对,平静道:“父亲言重了,柳儿的终生大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会儿戏,一定是为她着想。” 邵登云大手一挥:“少跟我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我问你,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虚情假意?邵平波内心亦波澜,不过还是保持着平静徐徐道:“不告诉父亲,是因为知道父亲肯定会反对,父亲武将出身,看不惯和亲之举,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去和亲。” 邵登云怒吼,“难道我现在就会答应不成?” 邵平波静默,现在父亲已经没了拒绝的资格,一系列运作,好处看得见,大禅山那边已经答应了。 他做此决定前,就做好了承受父亲怒火的准备,结果他知道,父亲最终还是能想通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事关父亲麾下那么多弟兄的身家性命,也由不得父亲不答应。 “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英王妃的死,是不是你干的?”邵登云近乎指着他鼻子臭骂。 一旁的羊双见父子如此,亦黯然神伤,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邵平波平静而坦诚道:“是!” 邵登云悲声道:“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我能看出来,别人看不出来吗?你这是把自己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邵平波亦一脸痛苦道:“父亲,请您相信儿子,我害谁都不会害您和妹妹。” 邵登云:“你连你继母和弟弟都能杀,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邵平波陡然大声道:“阮氏不是我母亲,那两个人也不是我弟弟,他们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他们已经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他们不死,我就得死,柳儿迟早也要死在他们手上,你顾及他们有没有顾及我们兄妹的活路?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一家人的命比我兄妹的命更重要?你告诉我,咳咳,你告诉我是不是?”两眼红了,情绪激动,捂嘴咳嗽着。 一番发自肺腑的怒斥,字字诛心,令邵登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扶栏上。 邵平波松开手,掌心有咳出的鲜血,气喘吁吁。 羊双伸手这个,又伸手那个,不知该扶哪个好。 第四零七章 罪和孽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白了大半头发的儿子,眼前这个咳血的儿子,眼前这个对自己怒斥的儿子,邵登云靠在扶栏上看着这个儿子慢慢摇头,无声胜有声。 气息喘匀,邵平波似乎察觉到自己不该这样跟自己父亲说话,又放缓了语气。 “退一万步说,邵家走到今天已经没了退路,也不能退缩,退一步必将万劫不复,谁能放过我们?无论是燕国还是韩国,都要将邵家给斩草除根!邵家若垮了,父亲您应该能想象到柳儿会是个什么下场,那些人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放过柳儿吗?难道您愿意看到柳儿成为青楼坊间任人亵渎的妓子吗?父亲,只要邵家还在,谁都动不了柳儿,只要柳儿背后的势力还在,昊真就必然要好好善待柳儿,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好。” “父亲,您听我一言,柳儿嫁给昊真不是坏事,儿子的的确确是在为她着想,今后就算邵家败亡,柳儿只要成了王妃,不说今后衣食无忧,哪怕死也能死个体面,不至于被人亵渎。” “父亲,有些事情没办法的,要说苦,只能说柳儿命苦,不该出生在邵家。父亲为燕臣时,若不背叛燕国,柳儿会是什么下场您心里清楚。如今同样是如此,邵家一旦垮了,柳儿同样难逃一劫。从她出生在邵家的那天开始,许多事情就注定要面对,而不是我在害她!” 邵登云一脸悲伤道:“理由!借口!你为什么不问问柳儿自己愿不愿意?你把你的道理去说给她听,交由她自己来选择,看她愿不愿意要你给的荣华富贵?” 邵平波:“柳儿不谙世事,目前做不出理智的选择,身为家人,有责任帮她把握方向!我宁愿她后悔一时,也不愿她后悔一辈子!” 邵登云咬牙道:“你是要强逼她嫁过去吗?” 邵平波摇头:“父亲放心,全凭自愿,我只是给她一个选择,绝不会逼她,她愿意嫁则嫁,若不愿意,我绝不逼迫!” 这话说的邵登云和羊双一起愣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柳儿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这样嫁出去,这位和齐国那边已经谈妥了,真的能容这样的意外出现? 邵登云立刻逼问:“此话当真?” 邵平波:“只要父亲答应让柳儿自己做出抉择,不对柳儿的决定做任何干扰,我便能答应父亲绝不逼她!” “好!”邵登云指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邵平波:“决不食言!” 就在此时,候在外面的邵三省快步来到,禀报道:“老爷,大公子,小姐在外面求见。” 邵登云指点向邵平波,“来了,找你的人来了,你自己解释去吧。” 他已经被女儿哭着要过交代,具体怎么回事他压根不清楚,无法给出任何交代,让她等大哥回来弄清楚再说。 “咳咳!”邵平波握拳嘴边咳嗽一声,偏头道:“有请!” “是!”邵三省离去。 没一会儿,邵柳儿快步来到。 前后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显得成熟了不少,少了那份长不大的天真烂漫。 “父亲!”邵柳儿只对邵登云行礼,没给自己大哥行礼,而是直接质问:“大哥,外面传言,你要把我嫁给齐国的英王续弦,是或不是?” 邵平波摸出手帕,拭去嘴唇边的血迹,又慢慢擦拭着掌中咳出的殷红,平静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前往齐国时,恰逢昊真丧偶,于是我便为你向齐皇昊云图求亲,齐皇已经答应了。这趟回来,正要告知你这桩喜讯,不想你已经是迫不及待找来了。” 从他嘴中得到了确认,邵柳儿心凉,怒道:“大哥莫非忘了给我的承诺?” 邵平波斜眼道:“承诺?什么承诺?” 邵柳儿:“谭耀显!大哥答应过的,你给了谭耀显三年时间的。你说过,只要他三年后能做出个样子来,你便同意我嫁给他的,三年期限未到,为何食言?” “谭耀显?”邵平波手帕擦拭着掌心,“柳儿,忘记那个人吧,他不可能再回来找你的。” 邵柳儿愤慨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我答应了等他三年的,三年期限不到,我谁也不嫁,谁敢逼我,我死给他看!” 邵平波:“别说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回来。你们私奔的那天,他离开你后,我接到一个消息,他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遭遇了乱匪,手无缚鸡之力,已经死于乱刀之下,回不来了。” 邵登云和羊双皆迅速盯向他,皆意识到了点什么。 邵柳儿怒斥:“你胡说!” 邵平波:“是真的,只是怕你伤心,当时未告诉你而已。” 邵柳儿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稍候眼皮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白,语带颤音道:“哪来的乱匪?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对不对?” 邵平波折了手帕,慢慢塞回袖子里,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实际上,这等于是承认了,邵登云仰天闭目。 “啊!我杀了你,你这个畜生,邵平波,我杀了你……” 邵柳儿突然疯狂了,扑上来掐住了邵平波的脖子,往死里掐,恨不得瞬间将他脖子给掐断了。 邵平波没有还手,任由她掐,依然静静看着她,妹妹那对他近乎不共戴天仇人的眼神,亦令他心疼。 可远处留心这边的大禅山护卫却不能放任,对大禅山来说,邵柳儿的价值和邵平波无法比拟,怎么可能让邵平波死在邵柳儿的手上。 两名修士迅速闪来,直接制住了邵柳儿,将其拖开了。 “邵平波,你不得好死……” 被拖开的邵柳儿依然在恶毒咒骂。 “咳咳…”邵平波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喘匀气息后,说道:“柳儿,嫁不嫁去齐国,你自己做决定,我不勉强你。”放开脖子的手挥了挥。 “邵平波……” 被拖走的邵柳儿发出凄厉呐喊。 风尘仆仆的邵平波静静站在那目送,眼神里藏着难以言喻的痛。 邵登云的声音变得苍老,“如今连你妹妹也把你当做了仇人,你满意了?” 邵平波背对道:“谭耀显对她来说,只是个过客,只是她年老时的一个好坏未定的回忆,区区一段经历代表不了一辈子。她在父兄的庇佑下,一直过的没什么忧虑,看不到自己更远的路,眼前只有儿女情长的心情我能理解,等她嫁到齐国以后,等她真正经历了一些荣辱之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儿女以后,她会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的,到时候她不会恨我这个大哥,会需要我这个大哥帮她的。” “以后?”邵登云呵呵:“你觉得她这样还可能答应嫁到齐国去吗?” 邵平波反问:“呆在邵家,她有能力报仇吗?不恨我,她会愿意嫁到齐国去吗?我的妹妹,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我了解她,她会答应的,她想借助昊真的力量报仇,于是嫁给昊真后,会用心讨好昊真的,我这个妹妹也不是吃素的,她会做的很好的,她会和昊真好好生活的,父亲不必担心她会在那边哭闹,她会很懂事的。今晚她就会想通,明天,她就会找到父亲,会向父亲表明愿意嫁到齐国去,希望父亲遵守承诺,不要阻拦。” 羊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邵登云亦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他所谓的绝不逼邵柳儿是怎么回事,怪不得敢擅自做主向齐皇提亲。 邵登云揪心道:“你既然知道她要报仇,你就不怕她将来在齐国那边作梗坏你的事?” 邵平波转过了身来,“昊真不是庸人,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分得清轻重,哪能由得柳儿乱来,天下大事就更容不得柳儿胡来。还是那句话,时间久了,柳儿自己会渐渐明白的,会需要我这个大哥的,哪还会有什么恨。如果有一天,她若能有机会在齐国母仪天下,她迟早要对自己的儿女做出同样类似的抉择,区区一个谭耀显,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父亲,这件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柳儿的婚事交给我来处理吧,邵家没了退路,好人你来做,坏人就让我来做吧,所有的罪和孽,我一人承担!”说罢转身而去。 儿子的翅膀硬了,邵登云发现自己摁不住了,真的摁不住了,无奈而悲伤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聪慧过人,乖巧听话,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邵平波停步,沉默了一阵,背对着反问:“您多次问我,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直以来,为什么从不问问我经历过什么?” 邵登云:“你从小衣食无忧,何曾让你经历过不堪?” “父亲,那只是您看到的。自从你娶了阮氏后,阮氏又生下自己的儿子后,阮氏当着您的面装的很好,您是无法想象我经受过多少屈辱的。” “那年,您随宁王孤军救驾,许多人都说您回不来了,阮氏越发苛待,只因柳儿年小无知打碎了一只碗,我和柳儿被关进了阴冷潮湿的地窖。柳儿太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哭,我搂着她,我也害怕,因为有人往地窖里扔了好多老鼠进来,我第一时间蒙了柳儿的眼睛。柳儿喊饿,没人给我们饭吃,你知不知道我和柳儿是怎么扛过来的?老鼠,茹毛饮血,靠活生生的老鼠活下来的,这才坚持到了您回来的消息。” 第四零八章 回归 老鼠?邵登云眼睛睁大了几分,阮氏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他有点不信,但是阮氏母子已经死了,对方似乎没必要再拿出来编排。 他呼吸有点急促,“有这样的事,我回来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邵平波依然背对,“告诉你?怎么告诉你?我没对你说过阮氏吗?阮氏一句当成自己的孩子管教,抹着眼泪说后娘难做,说什么不管教我们有人说,对我们管教严了也被人说。闻言,您深以为然,将内宅彻底放权给她。我告诉你有用吗?受了委屈不止一次告诉过您,阮氏说我撒谎,下人们也纷纷作证,也都说我撒谎,于是您也认为是我不学好在故意撒谎,您忘了您当时是怎么用家法教训我的吗?我娘在世时,你不会这样对我。” “那次您回来后,我希望有人告诉您,然而没有一个人告诉您我们兄妹经历了什么。阮氏是邵家的主母,您对她宠爱有加,就算她做错了点什么,您会将她给休了吗?不会,事后她依然是邵家的主母,下人们谁敢得罪她,谁又敢告诉您我们经过什么?” “您难道没发现吗?母亲死后,母亲生前身边的下人,一个个被阮氏找理由给踢了出去,邵府还能找到一个我娘留下的下人吗?没有人帮我们说话。阮氏说我错了,所有人便都说我错了,您便认为我错了。” “那次差点死在地窖后,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没有实力再闹下去,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母亲临终前让我照顾好妹妹,所以我必须活下去。于是后来在阮氏面前示弱,在阮氏面前逆来顺受苟活,处处讨好她,那个蠢货应付起来其实也不难,只是我一开始的心态没摆好。等我终于有了实力、有了机会,您猜我做了什么?” “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剪除外部为阮氏为虎作伥的羽翼,邵府之外的阮氏家族的所有成员一个不剩,我将他们全部关进了为他们精心打造的地窖,然后放了数不清的饿极了的老鼠进去,让老鼠将他们全部啃成了白骨。之后假意查到案发地,让阮氏自己去认领家人骸骨,阮氏其实一看便知是我做的,但是她不敢说出怀疑我的原因,不敢说出我们兄妹也曾遭受过类似的待遇。” “从那天起,我看到了阮氏眼里对我的恐惧,对我兄妹的态度开始有了转变。但我没有放过她,我不会再给她反扑的机会,先斩干净了她外部的援手,没了外援阮氏什么都不是,之后立刻对邵家内部进行清洗。一场外出办事的事故死了一批,设计了一场牵连甚广的偷盗案又处理了一批,剩下为数不多的,后面又逐一进行了清理。” “此后,他们母子三个牢牢控制在了我的手中,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本来看父亲的面子,我只想让他们饱受煎熬,并不想杀他们,谁知他们反倒先向我下手,我没办法,只能将他们全部给处决掉!” 听到这里,邵登云已经是老泪纵横,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当年邵家内部的那些乱子是怎么回事。 “父亲,柳儿当年年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地窖的事就不要再告诉她了,不要让她知道自己在地窖中吃过什么。儿子先行告退!”邵平波扔下话走了,说这些话时,从头到尾都是背对着,没有回头。 邵登云“嘤嘤”啜泣,靠着柱子连连捶打,“羊双,这些事,你当年就没一点察觉吗?” 羊双也在流泪,“老爷,多少是有些察觉的,可是老爷把内宅的大权交给了夫人,家里皆由夫人控制着,不合意的下人全被夫人赶走了,没人会跟老奴说实话。夫人是主母,老奴是下人,没证据的事情让老奴怎么说?老奴也只能是尽量护着大公子和小姐一点,免得有人太过分,若非如此,估计大公子在邵家内部掀起的那场清洗也容不下老奴。至于地窖的事老奴是真的不知道,当年老爷追随宁王救驾,老奴也领着家里堪用的家丁追随,老爷是知道的,老奴当时不在家,若在家的话,夫人想必不敢做的太过分。” “老天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邵登云嚎啕着以头连连撞柱子。 院外,邵平波撞见了前来的钟阳旭,立刻见礼。 钟阳旭问道:“听说刚才拖走了柳儿,他们父女两个是在因出嫁的事责难你吗?”他闻讯前来,正准备劝劝邵登云,毕竟邵平波的做法是符合大禅山利益的。 邵平波:“无妨,他们能想通,会为大局着想的。倒是柳儿最近的安全还得有劳大禅山看紧,我担心燕国或者韩国会破坏联姻。” 钟阳旭:“这个你放心,接到你的消息后,大禅山就加派了人手过来,不会让你妹妹出事的。” …… 青山郡,一只大型飞禽来临,盘旋在茅庐山庄的上空,顿时引起这一带修士的高度警惕。 牛有道和管芳仪也被惊动,陆续露面抬头盯着。 大型飞禽盘旋着降低了高度,离地数丈时,一人跳了下来,飞禽振翅腾空,迅速远去。 管芳仪不知来人是谁,只见牛有道脸上露出笑意走了过去,段虎他们也走了过去,于是她也跟了过去一看究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罡。 牛有道走向袁罡时,抬头目送那只远去的大型飞禽。 “袁爷!”段虎等人纷纷对袁罡打招呼。 一听称呼,管芳仪恍然大悟,大概知道了是谁,在这边听说过,知道有袁罡这号人,但是一直没见过。 倒是许老六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大姐,齐京豆腐馆的老板安太平,我见过。” 扶芳园做的买卖,认识人算是一件重要事,豆腐馆在齐京出名后,扶芳园立马去看了看,许老六见过一点都不奇怪。 “……”管芳仪愕然,迅速看向袁罡,安太平就是这里的袁罡?安太平又得呼延家器重,牛有道安排的奸细? 不用多想她也猜到了,什么边军被诬陷蒙呼延无恨开脱罪名肯定是假的。 袁罡对段虎等人略颔首致意,复又看向牛有道:“道爷!” 牛有道嗯了声,抬了抬下巴问,“送你来的什么人?” 袁罡也瞥向空中看了眼,“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向他,满脸疑惑,“你千万别告诉我说,驾驭这般飞禽的人闲得无聊能在路边随便载客,你有这么大魅力吗?” 袁罡:“是卫国玄薇将我送到了无边阁,不知从哪安排了一只飞禽送我回来。” 玄薇邀请他去卫国时,袁罡正不知该去哪,的确有些心动。 然而他心里清楚,人家一国丞相,不会无缘无故做出邀请,肯定是有所图,一旦有事,面对这些利益纠葛的人,自己未必能应付的下来,很有可能会给道爷惹麻烦。 想明白这点后,他拒绝了。 事实上玄薇不但是看中了袁罡,还存了利用袁罡拉拢牛有道去卫国的心思。 袁罡拒绝了,玄薇虽感到可惜,不过还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折返无边阁,将袁罡送到了无边阁,另外安排了一只飞禽将袁罡送了回来。玄薇自己不可能大老远亲自把袁罡送到青山郡来,她是一国丞相,手上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时间的分配上事先都是有计划和安排的。 双方在无边阁分别时,互相都做了邀请,邀请彼此有空去自己那里给自己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玄薇特意对袁罡提了,把牛有道一起给叫上。 “卫国玄薇?”牛有道愣了一下,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狐疑相问:“你说的不会是卫国的那个女丞相吧?” 袁罡:“正是她,碰巧遇上了,还有她身边的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众人闻听惊讶,面面相觑,玄薇这种身份的人,平常人想见也见不到,更别提偶遇。 牛有道自然奇怪,“你怎么会遇上她的?” 袁罡:“此事说来话长。”有些事他不愿当太多人的面提起。 “话长就回头慢慢说。”牛有道上下看他一眼,“脸怎么红了?” 袁罡拉起袖子,露出同样红着的胳膊,“全身都红了,回头再说。” 牛有道嗯了声,没有太多寒暄,挥了下手,“先去洗洗吧。” 袁罡转身而去。 管芳仪却伸出手上团扇拦了一下袁罡,明知故问打招呼道:“面生的很,怎么称呼?” 袁罡冷眼一睨,抬手一把撩开她胳膊,理都懒得理,一句话都没有,背着大刀大步离开了。 管芳仪有些傻眼,旋即没好气道:“这什么人呐,还有没有点礼数?” 牛有道会心一笑,袁罡回来了,他真正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回来了就好。 段虎等人也是呵呵一笑,管芳仪不知道袁罡的为人,他们却是清楚的,对袁罡玩女人娇俏那套没用,袁罡不吃这套的。 没多久,圆方也闻讯跑来了,特意跑去看了下袁罡,之后又跑出了山庄,让人准备酒菜去了。 第四零九章 牛有道让你来的? 商淑清很快也闻讯而来,不过袁罡在沐浴,她自然不能像圆方那样跑进去看望。 管芳仪算是看出来了,袁罡绝对是这里的核心人物,从牛有道身边人员的态度上就能看出。 见到商淑清,牛有道倒是提了个小小要求,“郡主,借你的琴用一下。” 商淑清愣了一下,从未见牛有道操持过什么乐器,不过倒是听袁罡说过,牛有道会的乐器其实很多。 对于这一点,她是有点疑惑的,桃花源的环境她看过,不见有什么乐器,那个小庙村有那般条件吗? 牛有道和袁罡的出身,其实让这边有很多的疑惑,一个人早期各方面的素质高低绝对是和成长环境有关的,两人身具的东西有些不合常理。 商淑清虽有意外,却还是欣喜应下了,想领教一下他的琴艺,难得他主动。 一张琴抱来,牛有道接手走了,去了楼阁顶层。 不一会儿,阁楼上“咚”一声琴因回荡,拉开了琴声如叮咚泉水的序幕。 商淑清侧耳聆听,院内徘徊的管芳仪顿步,慢慢扭头看向了楼上。 没听过的调子,这种古琴的旋律一般讲究意境,然楼上似乎更重音调节奏编排出的曲律,带出的是另一番感觉。 这曲律瞬间让商淑清联想到了袁罡当年念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以词与之对合,果然能吻合上,那番意境在她心中更加明确清晰。 “好听,就是有点怪怪的,没看出来,这一肚子鬼心思的家伙还会这手。”管芳仪对商淑清说道了一声。 商淑清则附和着琴音徐徐念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管芳仪手中团扇停止了摇动,静听着她的词,聆听着楼上的音,将两者结合到了一起,方知两者的曲词为一体。 商淑清念完一遍后静默,管芳仪嘀咕道:“老气,没有朝气,不像个年轻人的样。” 商淑清黯然,曲为心声,她听出来了,这位道爷的骨子里对他们兄妹的王侯霸业依然不感兴趣,现在的所作所为并非心甘情愿…… 袁罡沐浴完了,阁楼上的酒菜也摆好了。 圆方站在阁楼上凭栏,摇头晃脑地听曲。 走上楼的袁罡看着牛有道的背影,陷入了沉默,很久没见道爷弹琴了,他知道是因为他回来了道爷高兴,才有了这雅兴。这曲子他自然能听懂,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有点后悔了。道爷就是曲子里那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的白发渔樵,他现在后悔当初不该把道爷拉下水,以至于让道爷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去楼下守着,不要让人上来。”袁罡走到圆方身边吩咐了一声。 “好!”圆方立刻噔噔下楼。 下楼前,圆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袁罡两眼,莫名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来就有些怕袁罡,此番回来的袁罡身上的气息令他越发感到压抑。 听到袁罡的声音,琴音戛然而止,牛有道停止了抚琴,起身走到了摆好酒菜的案前,招手示意了一下,“不会还让我请你吧?” 袁罡走到他对面坐下了,执壶为他斟酒,说了声,“道爷,我错了!” 这声错,有两个意思,一是不该拉对方下水,二是因为他的不听劝害死了苏照。 牛有道:“是你决心要站商氏兄妹这边的,你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你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尽力,不会扔下这里不管,我知道你迟早是要回来的。总之,平安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袁罡:“是我的错,道爷本是那闲云野鹤,当初在南山寺,我不该拉道爷你下水。” 牛有道摆了摆手:“你想多啦,我只是想图个自在,然而这乱世之中真要回避是回避不了的,只要我还有修炼的欲望,就避免不了。想做闲云野鹤也得有做闲云野鹤的资格,迟早都是要卷入的。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说说你吧,齐国那边,我听说白云间被抄了,豆腐馆也在当天被围了,我又联系不上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齐京那边的消息,他其实很着急,但干着急也没用,的确联系不上袁罡,如今看到袁罡好好的回来了,真的松了口气。 袁罡:“苏照死了。” 牛有道略怔,“你杀的?” 袁罡:“差不多,是我害死的。” 这话不对劲,牛有道略挑眉,“几个意思?” “你走后,我直接找到了白云家……”袁罡把自己去见苏照,然后上了苏照,又中了苦神丹的毒,一直到最后沙漠中遇险孤身回来的经过详细讲了遍。 牛有道的表情很精彩,自己这兄弟居然把苏照变成了他的女人,这是美男计吗?这可不像是袁罡的作风。还有苦神丹居然对这厮没效果,这厮修炼的硬气功居然能解苦神丹的毒?如今的实力居然能和追杀的金丹期修士硬碰硬?还能召唤沙蝎驾驭蝎皇,有够玄的。 没想到袁罡离开自己后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忍不住一口闷掉了一杯酒,压压惊。 放下酒杯后,又忍不住叹了声,知道苏照的事给了袁罡一定的刺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实话,若是袁罡没和苏照发生那关系,他有机会的话,只怕也未必会放过苏照,那女人跟着邵平波没干什么好事,在齐京找他麻烦的人当中绝对有这女人一份。 只是苏照竟然会为了袁罡背叛晓月阁,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苦笑声:“我说猴子,你魅力够大的呀,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海如月是不是跟你也有一腿,与这边书信来往时总能拐弯抹角提到你。” “没有,略有纠缠,我对她没兴趣,不过她和宁王商建伯有一腿倒是真的……”袁罡又把海如月当初对他说的与商建伯的往事提了一下。 牛有道听明白了,那女人估计对猴子有那么点意思,呵呵道:“脸红一点好,免得太讨女人喜欢。” 他说的是实话,红脸袁罡的确没以前那么好看了,有点另类。 两人聊着聊着,牛有道挥手指了一个方向,“看到那边山头树下的坟包没有,新添的。” 袁罡顺势看去,以前是不存在的,狐疑道:“谁的?” 牛有道淡然道:“黑牡丹!” “……”袁罡吃惊不小,“怎么回事?” “从齐国逃回来时遇上了点麻烦……”牛有道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下后,叹了声,“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生生死死的事情你我也算是见惯了,苏照的事,放的下就放下,放不下就放在心里,活着的人跟死人一样没意义,就像你说的,要做有意义的事情。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什么都强,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哀哀戚戚的人。” 袁罡:“苏照因我叛离晓月阁,怕是会给你惹麻烦。” 牛有道:“苏照已经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晓月阁那边我会给他们交代,区区小事我能摆平,不会有什么麻烦。”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牛有道重点问问了玄薇的情况。 至于袁风他们,还没回来,袁罡虽然撤离的晚,但借了玄薇的光,反而提早先回了青山郡…… 摘星城,邀月客栈,令狐秋领着红袖、红拂出了客栈。 三人虽然被逐出了晓月阁,不过这么多年来,手底下多少有点积蓄,住邀月客栈还是住的起的。 城中徘徊来到了一面壁照前,壁照上书写有“邪魔外道榜”五个字,下面写满了一个个人的名字和来历。 能上这张榜单的,都是坏了修行界规矩的人,天下修士共诛之! 开山立派没那么容易,财力方面他们拿的出来,就是要完成的任务有些难办。 三十个任务,他们本想花钱从别人手上买下来,然而那些散修中没人愿意轻易出手,那都是自己拿命换来的,哪能轻易卖掉。关键是令狐秋想要创建门派后的绝对主导权,他不想再受人掣肘,但这一点难以谈拢。 他们就近先去过无边阁,事情不成,又来了摘星城碰机会,几乎是同样的结果,要么就是开价太高令他难以承受,超出了他手上的积蓄,人家拿命换来的东西自然不会贱卖。 想来想去,令狐秋决定亲手完成“邪魔外道榜”上的任务。 在晓月阁那么多年,有晓月阁的资源扶持,也不是没收获,这些年建立了不少的人脉关系,可以为完成任务提供便利。 将榜上的名单全部抄下后,三人准备返回客栈做任务挑选。 途中,红袖低声道:“先生,我们被人盯上了。” 令狐秋脸色一绷,没吭声,三人迅速回了客栈。 结果,跟着他们的人,一直跟进了客栈。 房间外的走廊,令狐秋霍然转身,盯向跟来的人,“朋友,有事?” 来人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假面,令狐秋三人愣住,来者不是别人,是牛有道身边的段虎,三人见过的。 最终,段虎跟他们回了房间。 屋内,没人给来客上茶,令狐秋坐在了椅子上不冷不热道:“牛有道让你来的?” 段虎摸出了一只锦袋,放在了桌上,“道爷获悉令狐先生遇到了点困难,派我来将此物奉上,希望能帮上先生。” 第四一零章 该忍的还是得忍 “我不需要他帮什么。”令狐秋嘴上这样说,主仆三人的目光还是看向了桌上的那只锦囊。 段虎:“先生为何不打开看看?” 令狐秋:“什么东西?” 段虎:“我们兄弟几个跟道爷以前,也混过散修的日子,曾想过开宗立派,所以完成了榜上的任务,完成任务的凭据都在里面。” 这些任务,他们当年跟了牛有道后本来是准备卖掉的,是牛有道拦下了。 牛有道的意思是,又不急用钱,拿命换来的东西没必要轻易卖掉,让留着,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留仙宗三派在无边阁都有自己的商铺,令狐秋是牛有道结拜兄弟,修行界皆知,令狐秋去了无边阁风声立马传到了三家的商铺。牛有道知情后让关注一下他们在干什么,结果发现主仆三人在与那些散修接触。三派的人找到那些散修一问,牛有道立刻猜到了令狐秋的意图,这是想开宗立派重新开始。 于是牛有道让段虎带了那些任务凭据,前来送给令狐秋,就这么简单。 红袖、红拂相视一眼,令狐秋缄默一阵,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带回去吧。” 段虎道:“道爷说了,这东西,先生愿留就留,不愿留就扔了。另外道爷有交代,若是需要引荐的门派,无论是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五梁山还是天玉门,都会给道爷几分薄面,先生不用再麻烦其他人欠别人的人情。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在各地的商铺,道爷也已经打过招呼,先生若是有需求,随时可去各商铺支取十万金币应急。” 红袖、红拂皆悄悄看向令狐秋。 令狐秋嘴唇绷了绷,问:“还有其他事吗?” 段虎拱手道:“道爷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先生。” 令狐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道爷的原话是,逃离齐国时,黑牡丹死在了晓月阁的手上!”段虎一字一句告知,最后拱手道:“不敢久扰,告辞!” 黑牡丹死了?令狐秋主仆三人皆抬头看向段虎,在外人看来或在他们的眼里,黑牡丹是和牛有道住一起的,自然就是牛有道的女人。 段虎已经转身离去,出去时顺便关了门。 屋内一阵静默,令狐秋伸手拿了桌上锦囊打开,倒出了一堆钱币大小的特制铭牌。 天下钱票的印制权掌控在九大至尊的手里,天下的钱庄也是由九大至尊控制,完成邪魔歪道榜上的任务的人可找到就近钱庄的人核实,确认后钱庄会给出一枚铭牌,集合到了足够的铭牌上交到类似摘星城邀月客栈这样的地方,便代表完成了任务。 清点了下,三十枚特制铭牌,一枚都不少,对主仆三人来说,也意味着这一关的任务完成了。 剩下的找引荐门派的事,对令狐秋的人脉来说,不算困难。 真正让令狐秋无言的还是黑牡丹的死讯,黑牡丹是牛有道的女人,逃离齐国时死在了晓月阁的手上,能说和他们没一点关系吗?至少他们当时就是晓月阁的人,而且蓄意谋害。 告知他们黑牡丹的死讯,虽然没说为什么,但三人都明白牛有道的意思,若还惦记红袖、红拂自找受辱的事,他牛有道要不要找他们算算黑牡丹的这笔账? 不但没有找他们算账,还把他们从齐京大牢内捞了出来,还帮他们摆平了晓月阁的麻烦,如今还要扶上马再送一程。 人家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完全可以把他们直接弄死在齐京大牢以绝后患! 想起当初牛有道给这边的信,再看看眼前的这些铭牌,红袖、红拂心头百般滋味,皆沉默不语。 “老三这人仗义,我不如他!”令狐秋仰天一声长叹。 他在修行界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见这般以德报怨的人,事情做的他挑不出理来,再也难起丝毫怨恨,真正是让他心服口服。 红袖、红拂知道,先生这一声“老三”再次说出口,这回是真在心里认了道爷那个兄弟,以前的过结彻底过去了…… 北州刺史府,同一天接连两支送亲队伍,一明一暗几乎同时出发。 次日,城外一座山中,三只飞禽降临。 青山幽静,老树成荫,邵柳儿跪在了邵登云跟前,磕头跪拜。 邵登云老泪纵横。 扶上飞禽的邵柳儿未看一旁树下送行的邵平波一眼,千山万水就这样乘坐飞禽而去了。 三只飞禽是齐国那边派来接邵柳儿的,昨日所谓的一明一暗的送亲队伍都是掩饰,为的就是防备有人拦截破坏。 无论是齐国,还是这边,都知道想破坏这次联姻的人很多。 目送飞禽消失在云天之间,邵平波缓缓闭目,双拳紧握,略抖动。 想到了母亲当年的托付,想到就这样潦草地将妹妹给嫁了出去,没人知道他的心情,泪水在面颊无声滑落。 他知道妹妹有多恨他。 他不是没考虑过依妹妹的心意让妹妹嫁给喜欢的谭耀显,否则谭耀显早就死了。 直到那批战马失手落在了牛有道手上之前,他也没有拿妹妹和亲的打算,依然想尽力避免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局势逼得他没了办法,他只能做出这种失败者的举动。 抹去泪水,毅然转身下山,没有等父亲。 数日后,一明一暗的两支送亲队伍皆有消息传来,陆续遭到了袭击,死伤不少,上清宗牵涉其中,也遭受了重创…… 武历五二六年。 齐国英王昊真大婚,正式娶了邵柳儿续弦,邵柳儿娘家亲人没有人来,只有使臣做代表,不影响齐京的喜庆气氛。 年中,燕国。 天玉门与燕国朝廷的谈判终于有了结果,天玉门在燕国其他三地的三郡地盘与燕国朝廷控制下的南州三郡进行了置换。双方人马陆续开始撤退转移,直到年末才完全交换成功。 至此,南州十一郡中的青山郡、广义郡、湖西郡、武阳郡、土安郡,皆归天玉门,天玉门的势力彻底集中在了一起,天玉门也随之全派迁移到了湖西郡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原本栖居在此的一个修行门派被天玉门强势驱离,鸠占鹊巢! 趁着天玉门乔迁之喜,五郡四位郡守赶到天玉门会面,牛有道与留仙宗等三派掌门也随同商朝宗前往天玉门恭贺乔迁之喜。 会面期间,牛有道明显看出,湖西郡守梅林盛、武阳郡守吴天荡、土安郡守赵兴风有联合抗衡商朝宗的意味,估计和商朝宗一人霸占了两郡地盘有关。 只要不傻的都能看出天玉门后续的企图,一旦打下南州,几人当中必然有一个要冒头统领南州,而商朝宗的地盘和人马明显占优势。就算不打下南州,三郡若是不联手抗衡,话语权也比不上商朝宗。 宴席上,三位郡守联手对商朝宗发难,向商朝宗索要战马,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之类的,不能看他们日子不好过。商朝宗这边自然是据理力争,最终彭又在出面调和,让商朝宗割让出了三千匹战马,给三家各分一千匹。 天玉门施压,商朝宗只能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在席的费长流等人不时看看牛有道的反应,牛有道没反应,似乎没听见一般。 当没听见的人不少,譬如凤凌波等人。 宴席之后,天已黑,宾客自便休息。 离席出来时,牛有道刻意走近凤若男身边,随口问了句,“为何不见王妃为自己丈夫说句话?” 凤若男银牙咬唇,没吭声,也没理会他,快步离开了。 来客分地方住,商朝宗等人同一座庭院,牛有道刚回自己房间,门外传来车轱辘声,随后有人敲门。 牛有道听声音便知是谁,开门一看,果然是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 牛有道伸手请进,蒙山鸣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不过嘴上还是问了句,“道爷,今天宴席上可看出了什么?” 牛有道:“蒙帅是指那三千匹战马吗?” 蒙山鸣:“若非要保障英扬武烈卫的组建,只怕不是三千匹,起码得九千匹。” 牛有道笑道:“战马是天玉门花钱买来的,天玉门愿意给谁自然是全凭自愿。” 蒙山鸣:“战马事小,只怕天玉门对南州将来的当家人另有想法,道爷认为呢?” 牛有道:“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各有算盘,很正常的事情,谁还能没点私心,王爷的心胸当容的下。” 蒙山鸣:“私心归私心,若是论功行赏倒不怕,就怕下面将士拼死拼活出力最大却得不到应有奖赏,反而看别人坐享其成,让王爷如何对下面将士交代?” 牛有道:“蒙帅的意思,肉还没到手,就准备起内讧吗?” 蒙山鸣:“想听听道爷的高见。” 牛有道:“我虽不懂战事,但起码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五郡之间团结是首位的,事成之前决不能起内讧,没有天玉门的支持,凭王爷是打不下南州的。不说别的,笼罩在燕国上空的那三个门派还需要天玉门去出面摆平,那三派不同意,南州这块肉谁都别想咬。所以该忍的还是得忍,至于事后嘛,若是王爷出力最大,别人想跳出来占便宜,我第一个不答应!” 其他的都是虚的,蒙山鸣要的就是他最后一句话,颔首道:“道爷言之有理,道爷的意思我一定转告给王爷!” 第四一一章 推举凤凌波 次日大早,封恩泰亲自来到这边的别院来找牛有道,昨天就说好了的,要尽地主之谊带牛有道游览天玉门新址。 守在别院内的白遥上前打了招呼后,知道对方是来见牛有道的,迅速回避,不愿见牛有道。 不愿见的原因是别扭,想当初牛有道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现在好了,牛有道成了自己师叔的结拜兄弟,论辈分比他还高一辈,见面就要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称呼牛有道为“道爷”,实在是别扭的慌。 整个天玉门在青山郡那边的弟子,可以不给商朝宗面子,却不能不给牛有道的面子,没办法,人家跟封长老是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道爷。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有意见,暗怪封长老糊涂,瞎结拜个什么劲。 找到牛有道后,封恩泰与之出了别院,在这风光旖旎的山峦之间游逛。 原本占据此地的门派比较小,建筑群落的规模也不大,如今此地被天玉门占了,天玉门的弟子人数摆在这里,因此此地目前尚在大规模扩建中。 相对天玉门的开销来说,扩建这个的花费不算什么,也用不着天玉门出钱,各家前来恭贺乔迁之喜的礼金就足矣,牛有道个人就出了一万金币做贺礼,那几个郡守出的自然是更多,商朝宗为了表示心意,代表两郡拿了十万金币出来。 两人最终站在一座山峦之上,眺望山下的湖光山色,日照下隐有紫烟飘荡,偶有鱼跃鸟掠,颇有几分仙境意韵。 “好地方啊!”负手而立的牛有道啧啧赞了声。 封恩泰却是不太满意地摇头,“看来三弟还未去过天玉门原来的山门,比这里强的多,目前就这条件,整个天玉门都要服从大局,先将就将就吧。” 牛有道呵呵道:“这还嫌弃啊,大门派果然不一般。” “老三,我跟老二联系了。”封恩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向他。 “事情老二都跟我说了,不错!”封恩泰拍了拍他肩膀,颇为感慨的样子。 牛有道笑笑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飞掠前来,拱手禀报:“长老,宴席马上要开始了。” “好,知道了。”封恩泰点了点头,转身对牛有道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遂返回。 昨天的酒宴算是迎客的,今天的酒宴则算是送客的,人还是那些人。 对这些人来说,吃吃喝喝绝不是目的,席间谈论的事情才是正事。 几杯酒下肚,话题到了五郡的人马供给上,五郡如今的各路人马笼统加在一起,包括那些杂七杂八的,已近六十万,这对五郡的财力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讨论的点在于如今还要不要这么多人马,以前几郡分开,各自为政,各自都要应付四面八方的压力,故而不得不多养些人马,如今五郡集中在了一块,背后有自己人为倚仗,腹背的压力都将大大减轻,随便削减个二十万人马不成问题,可大大减轻各郡的负担。 不过天玉门后来挑明了,南州是目标,让大家负压坚持一下,一旦打下南州,大家手头的六十万人马撒出去布防并不多,天玉门索取的供奉上也会有所节制,尽量不给各郡增加负担。 对于这点相关人员心知肚明,天玉门如今有了酒水的利益手头宽裕才能这么大方,一年好几百万金币的收益,仅此一项就比以前从各郡汲取的供奉还要多。 土安郡守赵兴风忍不住提了句,“掌门,青山郡和广义郡的治理模式倒是不错,若是我们三郡也能减免税赋…” 话还没说完,彭又在一句话就压了下来,“青山郡和广义郡能提供其他进项,你们三郡能提供什么?莫非你们以为酒水利益天玉门能全部吞的下去?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每年的供奉不能断,想拿下南州,供奉开销只会更大,这钱你们出吗?都是天玉门在出。好了,此事不要再说了。” 赵兴风略显尴尬,没想到只是提了一下便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只好讪讪闭嘴了。 彭又在继续道:“五郡,各自为政,平常没问题,若是遇上什么事,五郡人马需要个统一调遣,这事需要提前准备,你们觉得由谁来统调比较合适?” 此话一出,牛有道和蒙山鸣的目光下意识碰在了一起,还以为要等到拿下南州之后才会提这事,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 赵兴风又要发话,牛有道干咳一声,先吸引了大家的主意,“自然是由彭掌门统一调遣比较好,这里论威望,还有谁比得上彭掌门吗?” 蒙山鸣慢慢举杯唇边,知道牛有道在捣乱,不想让统一指挥权落在别人的手上。 只要不傻的都知道,现在定下了谁来统一指挥五郡,将来十有八九就是南州之主。 这里搬出了彭又在,赵兴风到嘴的话只好咽了下去,说其他人比彭又在更好未免有些不合适。 彭又在哈哈大笑,“老弟还真是好意见,我可没那精力,军务上的事情我也不熟悉。” 牛有道又指了指在场的天玉门长老,“天玉门人才济济,随便派个弟子足以胜任。” 彭又在又摇头:“修行中人有修行中的事物要处理,修炼为上,不说没那精力,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打理俗物,否则要在座的诸位郡守做甚?军政事务用人的选拔,与修行弟子用人的选拔是两码事。牛老弟,术业有专攻,我看这事还是交由擅长的人自己去做决断吧,你我就不要瞎凑热闹了。” “彭掌门言之有理。”牛有道呵呵一笑,扭头看向在座的凤若男,问道:“王妃,您也是武将出身,不知您觉得由谁来统一调遣比较合适?” 凤若男暗暗咬牙。 凤凌波冷眼瞅向牛有道,彭玉兰更是恨得牙痒痒,把她女儿捅出来,不是把她女儿架在火上烤吗? 商朝宗、蓝若亭、蒙山鸣皆有些奇怪地看向牛有道,这事哪是凤若男能做主的,也不知这位找凤若男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彭又在却朝在座的人挥了挥手,“这事修士就不要参与了,交由四位郡守来共同推举吧!” 一句话就把牛有道给压了下去,也把凤若男给摘了出来。 牛有道笑眯眯朝彭又在举杯,他也只能是言尽于此,决断权在人家的手上,话事权也在人家手上,话题该怎么讨论完全由对方引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赵兴风再次发声,手指在座的凤凌波,“先有广义郡才有青山郡,全赖凤凌波在广义郡打开了局面,才能有两郡的今天,在座的做过郡守的人当中,我只服凤凌波,我推选凤凌波为五郡兵马统调。” 牛有道眉头略挑,揶揄道:“赵郡守的名字取的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赵兴风噎住,什么意思? 蓝若亭立刻接话道:“道爷此话何解?” 牛有道慢吞吞道:“兴风作浪嘛。” 在场诸人有人憋笑,有人面无表情,赵兴风脸色略沉。 牛有道立刻冷眼瞅去,“看赵郡守的脸色,莫非对老子有意见?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当真就不好了。” 赵兴风当即朝彭又在拱手,想要请对方主持公道。 彭又在迅速抬手打住,不让他当众跟牛有道撕破脸,牛有道这厮明显在故意找茬,真要被这厮借题发挥逮住找事的话,赵兴风怕是扛不住,关键是牛有道手里捏着天玉门的一条财路,天玉门也要忌惮三分。 所以能讲道理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撕破脸,一切等到了算账的时候再说。 他出声压制道:“牛兄弟,这里在谈论正事,不要开玩笑,若是觉得在这里坐的不舒服,本座可以给你安排个雅间。”发出了警告。 牛有道摆了摆手,“彭掌门太客气了,大家太严肃,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彭又在目光看向其他人。 湖西郡守梅林盛也接话出声了,“我也推举凤凌波!” 武阳郡守吴天荡跟着说道:“附议,推举凤凌波!” 席中在座的凤凌波目中闪过一丝喜色,对于这个结果,他事先已是心中有数,目光瞅向自己女婿,想要看看商朝宗还能怎么办。 彭玉兰看向父亲的眼神中透露着感激,绕了一圈,发现父亲还是向着自家人的,也体察到了父亲的英明,舍小博大,绕了一圈,商朝宗只是自家的一块垫脚石而已,父亲这手腕真正是高明。 她不禁想起了父亲昨晚对她说的话,天玉门不是彭家的天玉门,凡事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讲道理,事情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就好办了。 在座的天玉门高层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一个个若有若无地瞟向商朝宗,结果自然也是他们商议好了的。 商朝宗手中把玩着酒杯,缄默不语。 凤若男紧绷着嘴唇不语。 费长流等人神情凝重。 蒙山鸣目光瞥向牛有道,只见牛有道微微颔首。 彭又在笑了,问:“王爷,意下如何?” 商朝宗淡然道:“本王的意见还重要吗?” 彭又在大方道:“畅所欲言,凡事讲道理,有什么高见尽管说。” 商朝宗目光左右,接触到蒙山鸣的眼色后,绷着脸颊掷地有声道:“三位郡守的高见,本王附议,赞同!” 第四一二章 联手打压 “好!”彭又在很高兴,“四位郡守都是上统军下管民的军政好手,既然是四位一起看好推举的人选,想必不会有错,那就这么定了。凤凌波!” 凤凌波站了起来,拱手道:“在!” 彭又在笑道:“盛情难却,四位郡守一起看好你,你身上的压力不小啊,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厚望。即日起,由你担任五郡兵马都督,逢战事,五郡兵马归你统一调遣,无战事不得干预五郡军政事物。” 这里也不是要剥夺四位郡守的军政大权,否则四个人没人会答应,四人联手反抗的话,那乱子就大了。 凤凌波:“遵命!只是…” 彭又在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道:“都是为了大家好,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有什么问题当着大家的面一起商量着解决。” 凤凌波:“我手上一点兵马都没有,一个光杆都督,手下连执行军法的人都找不到,没有使得顺手的人马,逢战事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如何调遣五郡兵马作战?” 彭又在:“这倒是个问题,四位郡守,你们熟悉军务,这种情况,你们怎么看?” 赵兴风道:“这个好办,昨天还说五郡人马太多,令五郡负担太重,既然裁撤没必要,谁手上人马多,就从谁手上划拨一些人马给凤都督好了。” 牛有道眉头一挑,敢情昨天一帮人谈论人马负担的事是为今天做准备,他不熟悉军政事物方面的情况,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一个坑。 不由看了看蒙山鸣等人,发现一个个略皱眉,似乎也没预料到今天会来这出。 砰!商朝宗一掌拍在了桌上,响彻大殿,令所有人注目。 商朝宗拍案而起,盯着赵兴风道:“本王手上人马最多,谁想要谁拿去好了。”回头看向彭又在,“彭掌门,不如这样,两郡军政大权本王也不要了,本王退位让贤,愿做个山野闲人,谁愿干谁来干好了!” 牛有道微微一笑,这话说的大气,同时也让他放心了,商朝宗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手上兵马的掌控有信心,不是谁想拿就能拿走的。 彭又在双手朝他摁了摁,笑道:“王爷不要说气话,这里没谁要剥夺王爷的军政大权,谁敢这样做,本座第一个不答应。事情嘛,大家摆开了谈,有话说话,有理讲理,犯不着拍桌子生气。蒙帅,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是朝蒙山鸣说的。 蒙山鸣当即朝商朝宗道:“王爷,不妨坐下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哼!”商朝宗盯着赵兴风冷哼一声,大袖一甩,又坐了回去。 湖西郡守梅林盛道:“王爷息怒,赵兄的话是不好听,不过意见值得考虑。大家不妨想想看,王爷手上兵马最多,调拨一些问题不大。其次,王爷手下本就兼并了广义郡的原部人马,许多人凤都督是知根知底比较了解的,把这些人抽调过来,凤都督可直接上手指挥,省去了融洽的时间。战事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不一定是我们打别人,也得防着别人会随时打我们,能尽早做好准备比什么都强。” 这理由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太大的刺来,商朝宗举杯喝闷酒。 彭又在又问:“那调拨多少人马给凤都督合适?” 武阳郡守吴天荡道:“划拨太多不合适,要多了怕是会让王爷误会,依我看,兵贵在精不在于多,有个几千人足矣,毕竟凤都督只是战时有统一调遣权,平常手上留多了人马占了各郡的兵力也容易影响各郡的防务。不知我这样说,凤都督觉得可妥当?” 只要几千人?商朝宗不禁抬眼看向对方。 这个要求就连牛有道也有些意外,才几千人,商朝宗手上捏着二十万大军,给个区区几千人的确不算过分,若是连这也不肯给,那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凤凌波点头道:“吴兄高见,有个几千人足矣,五千,我就要五千人马!” 赵兴风嗯了声道:“五千骑兵足称精锐!” 这五千骑兵一出,所谓的五千人马立刻变了味,五千个人不算什么,五千匹战马的份量可就沉重了。 商朝宗反问:“姓赵的,五千匹战马你出吗?” 赵兴风道:“王爷的一千匹战马若是不给我,我手上能堪作战的战马拢共加一起也不够五千匹,到哪弄五千匹战马出来?” 商朝宗:“那你放什么屁?不是你家东西,你可以随便给是不是?” 梅林盛又有话说,“王爷,都是一家人,不分什么你家我家,都要为大局着想。” 商朝宗:“一家人?说的好,梅兄的老婆是不是也能与本王不分彼此?” 此话一出,彭玉兰被一口酒给呛的差点喷出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朝宗,没想到自己女婿居然能当自己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平常看着挺有皇族风范的,怎能说出这样的下流话来? 凤凌波倒是能理解,军伍中呆惯了,不想克制的话,说些王八话出来算什么? 一直沉默的凤若男忍不住狠狠盯了商朝宗一眼。 牛有道乐呵呵朝封恩泰举杯,后者无奈举杯奉陪。 梅林盛又不好拿彭又在的外孙女也就是商朝宗的老婆出来说话,只能叹道:“王爷,人和畜生怎能混为一谈。王爷,恕我直言,本来按理说,大家的利益一致,你手上那么多战马应该拿出来与大家均分才对,按照大家人马比例来分,你占多点我想大家也没意见。不过毕竟要考虑王爷组建英扬武烈卫的需求,一万匹战马起码是要给予保障的,大家总不能连这点道理也不讲。” 吴天荡也点头道:“王爷就算拿出五千匹,手上也还有一万好几千匹,远超过其他各郡,足够组建英扬武烈卫。真不知王爷一个人霸占着那么多战马不顾其他各郡的死活是什么意思?” 商朝宗:“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惯你们的小人嘴脸,当年各据一方时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到要战马?想要战马,有本事自己弄去,天下哪有那么多捡便宜的事?” 谁知端坐上位的彭又在徐徐出声道:“王爷,战马是天玉门花钱买来的,不是给一家的,各方都要兼顾一下。” 一句话就堵的商朝宗脸颊紧绷,令他无言以对。 他真想问问彭又在,真是你们天玉门弄来的吗?有些东西是花钱想买就能买到的吗?你天玉门若真有这本事,早不满足各郡,还用等到现在来瓜分? 然而当众挑衅打脸天玉门的事,他不能做,凡事都得有分寸,有些事情可以拍桌子,有些事情是不能拍的,只能是忍下。 彭又在:“好了,大家的意见本座都听到了,少数服从多数,以多数人的意见为主。如同昨日所言,五郡兵马不用裁撤,青山、广义两郡拨划五千军士、五千战马交凤凌波组建督军,军饷供给渠道不变!就这么定了,大家喝酒!”说罢亲自举杯遥敬众人。 只是他那话无异于在说,商朝宗不但要提供五千人马给凤凌波,军饷也要商朝宗这边继续供应。 凤凌波第一个举杯响应,赵兴风、梅林盛、吴天荡这一边自然是也跟上。 费长流等人看向了牛有道,以牛有道马首是瞻。 牛有道倒是痛快地端起了酒杯,费长流等人立马跟从,蒙山鸣、蓝若亭等人也举杯。 商朝宗手中酒杯真的是重若千钧,可还是慢慢端了起来。 凤若男是看商朝宗举动的,商朝宗若是不举杯的话,她这个王妃的手中酒杯也端不起来。 她心里清楚,不管她和商朝宗的夫妻感情如何,这回真的是一群人联手摁住他丈夫割肉,她娘家人也在其中,而且获利的就是她娘家人,她真的很为难,帮哪边都不是。 “痛快!”彭又在先干为敬,喝干后亮了空杯底给大家看,大声邀请:“诸位尽情享用,不用客气。” 一群人干杯之后坐下,一部分人乐呵呵,商朝宗这边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现在瞎子都能看出,以天玉门为首的一群人早就联手设好了套子来装这边。 商朝宗这边的两万八千来匹战马,卖了五千匹给隔壁的金州,昨天又分了三千匹出去,今天又被割了五千匹出去,逐步蚕食之下,只剩下了一万五千匹,而且还要这边出凤凌波手上人马的军饷,这情况怎么看都像是天玉门有意在控制商朝宗手上的实力,不想让商朝宗太过一家独大。 送客的酒宴结束,大家自然是各回各家,按礼数,商朝宗夫妇还要专门走趟仪式,去向凤凌波夫妇辞行。 牛有道等人聚集在山门外等候。 轮椅推到了牛有道的身边,蒙山鸣貌似随口提了句,“我们不想起内讧,别人却先下手了。” 牛有道笑曰:“这东西没有可比性,王爷身边到处是天玉门的人,小命捏在人家手上,不答应不行。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前,五郡之间的团结是首位的。” 蒙山鸣其实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有什么后手,不然这边实在是心里没底,然而牛有道口风严的很,还是不肯露底,只好作罢。 蓝若亭倒是趁这机会提醒了一声,“道爷,王妃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妨体谅一二。”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指自己拿话刺凤若男,回道:“正是体谅她的难处我才让她难堪。” 蓝若亭:“此话怎讲?”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回头王爷拆岳父的台,弄得岳父难堪时,王妃也说不出什么是不是?我也是为王爷着想。” 第四一三章 风雨在即 闻听此言,蓝若亭和蒙山鸣交换了个眼色,就怕这位忌惮天玉门不插手,商朝宗整个就捏在天玉门的手里,若是这位不管的话,这边实在是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是顺从,现在见这位已经做好了拆凤凌波台的准备,显然是谋定而后动,既是心中有数早有预谋,两人可谓放心不少。 不一会儿,以掌门之尊辞行的费长流、夏花、郑九霄也来了,封恩泰代表天玉门送三人。 将人送出山门,封恩泰又将牛有道拉到了一旁,所言无非也是些送别的话,说什么现在距离近了,以后来往方便之类的。 客套过后,牛有道笑眯眯责问:“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我说大哥,这是联手设好了套子把我们往里装啊,我不信你身为天玉门长老事先一点都不知情,为何不透露点风声?” 封恩泰唉声叹气道:“老三,你也别怪老哥,老哥也有老哥的难处,咱们之间,公是公,私是私,不能因私废公。” 牛有道点头:“好,大哥这话我记住了,公是公,私是私,若有机会我定把这句话送还给大哥,还望大哥到时别怪罪。” 封恩泰苦笑摇头,摆了摆手,不想再谈这个,有些事情他身为天玉门弟子也不好胳膊肘往外拐,多说无益。 稍等一阵,商朝宗和凤若男也回来了,凤凌波和彭玉兰夫妇亲自送了出来。 到了众人面前,彭玉兰当着众人的面,叮嘱女儿恪守妇道好好照顾丈夫之类的。 旁观者大多听出了点别的味道,这是知道自家阴谋夺权做的不地道,说点好听话聊表歉意安抚商朝宗还是怎的? 其实凤凌波夫妇也知道,这边摆明了在联手打压和欺负商朝宗,女儿却是嫁给了商朝宗的,商朝宗回头真要拿他们女儿出气的话,女儿的日子也难过。可有些事情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总有一头要做取舍,女儿毕竟是嫁出去了,两个儿子的前途却是摆在眼前要争取的。 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无非是自家好了也能关照女儿。 凤若男心中苦的很,娘家这样做,让她情何以堪,她今后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商朝宗,商朝宗养几个小妾的话,她又能说什么? 凤凌波站在了牛有道的跟前,笑道:“牛有道,好久不见,果然是年长了,比之当年少了几分青涩。” 牛有道笑回:“的确是好久不见,凤都督气色可比当年见时好多了,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来,我还真是凤都督的福星。” 凤凌波哦了声,问:“怎讲?” 牛有道:“凤都督试想,我第一次见都督,都督嫁女儿,可谓大喜。这次再见都督,又见证了都督手握五郡兵马统调大权,这又是一喜。这般一盘算,我可不就是凤都督的福星吗?看来凤都督要与我多见见面才好。” 凤凌波嘴上笑呵呵,心中却呸了一声,嫁女儿当时是觉得大喜,回头就发现被坑了,这厮还有脸提那事? 当初他一直以为是蓝若亭出谋划策干的好事,直到后来风闻了牛有道的种种事迹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受了牛有道的蒙骗,哪是什么蓝若亭,分明就是这厮干的好事。 两人相视而笑,目中皆有意味深长神色。 青山郡来的一群人就此下山离去,封恩泰也给面子,硬是将一行送下了山。 另三位郡守倒是没那么快离去,又在天玉门逗留了小半天才走人。 几人走时,已是傍晚时分,凤凌波夫妇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要小住几日。 有些事情要等到天玉门这边做最后的协调,谈好的事情需要有落实下去的计划。 落霞满天,山水一色,凤凌波夫妇陪同在彭又在的身后,一起走上了山巅饱览美景。 眺望红彤彤半落天涯的红日,彭又在道:“你们那个女婿怕是对你们夫妇有了意见。” 彭玉兰道:“父亲就算将他彻底免职,他也只能是认了。” “认了?”彭又在偏头斜她一眼,继而又看向凤凌波,“商朝宗手上那二十万人马,让你立刻上手,你能控制住吗?” “这…”凤凌波略显犹豫,最终回道:“商朝宗若是能配合的话,自然能控制,若是不肯配合的话…商朝宗在两郡立足之后,宁王商建伯一些失散或躲藏的旧部以蒙山鸣为首,都陆续现身投靠了商朝宗,这些人都是统兵治军的能手,死忠于商建伯,如今自然也忠于商朝宗,这二十万人马其他人怕是没那么好驾驭。” 彭又在又看向了女儿,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都听到了?冷笑道:“二十万人马,不是一碗饭,你以为谁想吃都能吃下去?胃口不好会撑死人的!逼得狗急跳墙的话,商朝宗一句话就能让五郡大乱。他背后还有那个牛有道,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 彭玉兰:“父亲,照你这样说的话,就算打下了南州,他手上握着二十万人马,我们照样不好办。” 彭又在:“现在地盘施展不开,的确不好动他手上的兵权,再者为了保障攻打顺利,还要倚仗他手上的人马,尤其是英扬武烈卫,所以不能逼之过甚,得稳住他。待到战事一起,兵马统调的指挥权在凌波手上,硬仗都交给他的人去打,能消耗掉他手上的一部分实力。等到战事结束,已趁着战时将他的人马都四处调遣开了,凌波可调集人马将他的人马进行切割控制,只要将他的人马给切割控制住了无法再聚众闹事,就能解除掉他的兵权。” 彭玉兰恍然大悟。 彭又在转身,“所以你们夫妇现在要极力安抚他,要稳住他,要让他放心,不要激怒他,放低姿态,一切都要等到打下南州再说,明白吗?” “是!”夫妇二人点头应下,凤凌波随后又问:“父亲也说了那个牛有道不是善茬,事后这个牛有道怎么处置?” 彭又在冷眼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对天玉门来说,战后只要拿下了商朝宗,只要大局已定,只要牛有道对南州大局没了影响力,牛有道的事情倒是好办了。 夫妇二人离去时,封恩泰和陈庭秀来到,与夫妇二人错身而过。 走到彭又在身边,封恩泰回头看了看下山的夫妇二人,叹了声,“掌门师兄,说句您不高兴的话,平心而论,论能力,凤凌波未必比得上商朝宗那边。”言下之意似乎在问,真的要把南州交给凤凌波来坐镇吗? 陈庭秀嗤了声,“封师弟,打下南州后,咱们需要的是一个守成之人,不是商朝宗那种野心勃勃、穷兵黩武之人,其中道理你应该明白!” …… 武历五二七年,年末。 青山郡郡城,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做着除旧迎新的准备。 又是一年好光景到年终,庸平郡王的治理下,百姓温饱安康,让整座郡城在年终都蒙上了喜庆气氛。 大人忙碌,小儿在街头嬉戏追逐,贩夫走卒川流不息。 郡守府的阁楼上,大块头的凤若男一身女儿妆,独自凭栏眺望,听着府外的嘈杂声,不断有百姓高喊感谢商朝宗的声音。 要过年了,两郡进行了全面梳理上报,对所有在籍的特别困难的百姓发放一些粮食,至少让百姓过年能吃上一顿,不求吃好,至少能吃上一顿饱的。 青山郡郡城的粮食发放点就在郡守府外。 外面的感谢声却化解不了凤若男眉宇间的哀伤,有件事情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娘家那边居然物色了一对美婢送给商朝宗…… 庭院内,商朝宗亲自推着轮椅,推着轮椅上的蒙山鸣走动,回家过年的商淑清和蓝若亭在一旁陪同。 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蒙山鸣问了声,“王爷,牛有道那边还没动静吗?” 商朝宗摇头:“一直没离开过,也不见与外面任何人有什么来往,清儿在那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准备。他还是那句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让我们顺着天玉门的意来。” 蒙山鸣叹道:“这位道爷是真沉的住气啊,但愿他是真沉的住气。” 这话听着有点矛盾,商淑清却知道是什么意思,出声道:“蒙伯伯大可放心,道爷既然说了会帮忙,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我倒觉得他没什么动静反而是说明他有把握,真要是动静太大,我反而要提心吊胆。” 蒙山鸣:“郡主,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把二十万弟兄的将来压在对他的信任上,这无异于赌博啊!为将者,这样做合适吗?按理说,我们应该早做另一手的准备,可他又不让我们妄动。” 商淑清沉默…… 茅庐,庭院中,牛有道拿着花洒给盆里的一株黑牡丹浇水,叶子上沾染的灰尘令他皱眉,回头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皱着眉头干嘛。”管芳仪走了过来。 牛有道:“灰大了不少。” 管芳仪:“那边的匠作营日夜烧火赶造兵器闹的。” 浇完水,放下花洒,牛有道踱步出了山庄,站在山庄外看向烟雾升腾起的方向,嘀咕自语道:“忍了几年终是忍不住了,看来是风雨在即!” 第四一四章 游说逍遥宫 管芳仪出现在他身边,“要开战了吗?” 牛有道:“对天玉门目前的实力来说,吃下南州有些勉强,可只要拿下了南州,天玉门这个修行门派就进入了另一个层次,彭又在将会成为天玉门有史以来最浓墨重彩的一任掌门,继任者除非有更大的成就,否则难以否认彭又在的功绩,南州怕是要被彭家的后人占据许久,对彭又在来说公私兼顾,势在必行!而南州对商朝宗来说,是实力扩张和登上更大舞台的必经跳板。天玉门忍不住了,商朝宗也忍不住了。” 管芳仪叹道:“战火一起,有些人能如愿,却又不知多少人将要家破人亡。” “在这乱世感叹这个没任何意义,走,去看看。”牛有道抬手指了指匠作营方向,两人一起飘然下山。 山下,遇见袁风等人驾马驰骋而来,牛有道伸手拦了一下,要了两匹坐骑。 如今商朝宗手头的战马数量宽裕了,这山中也留了几百匹给这里的人备用,对袁罡等人来说正合适,主动要求打理,手下人员长期在马背上磨合。 两人翻身上马之际,牛有道多瞅了元大湖和谷有年一眼,对这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头,既然是袁罡带来的,他也没过问过什么。 他与管芳仪只是顺手找个代步工具而已,没有驰骋,不疾不徐地骑马晃悠出了山谷。 管芳仪裙袂飘飘,手摇团扇在马背,美目左顾右盼,潇洒悠哉。 抵达匠作营,马扔给守卫看着,两人入内参观,只见抹过油防锈的成捆刀枪装车,还有一叠叠战甲成捆,都在陆续装车押运出去。 空气中充斥着烟火味,有木匠在组装攻城用的抛石车。 砰!山后传来的骤响吸引了两人过去一看究竟。 来到山后,只见一排攻城弩排列,工匠正在进行测试,一支精钢长矛装入射槽内,几人合力手拽脚蹬很是费力地上了弦。随着一名工匠挥舞木槌一砸机簧,砰一声砸响,长矛瞬间呼啸而出,咣正中对面石壁上用漆涂抹过的射点。 碎石哗啦掉落,颤微微的长矛狠插了一截进入石壁,这威力实在是不小。 管芳仪看的眼皮直跳,道:“大军作战时,这东西对修士的威胁最大,金丹以下修为的修士根本扛不住。” …… 燕京,同样年味渐浓,穷也好,富也罢,都要迈过这年关。 大司空府邸,南州刺史周守贤跪地俯首,额头抵在地上,对着端坐在案后的大司空童陌啜泣。 本是车拉马拽了礼物来送年的,说到难过处,却是忍不住哭泣。 童陌叹道:“周兄,不至于如此,快快起来。” 周守贤抬头,哽咽,指着门外,“相爷,南州下五郡,准备多时,大量囤积粮草和刀兵,整日秣马厉兵,刀已经磨利了,箭已在弦上,随时要挥兵北上吞并南州,下官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廷若再不出兵增援,悔之晚矣!” 求到这里也是没了办法,来此之前先去了皇宫,先恳求过皇帝,然而皇帝明显忌惮大战一起会造成燕国内乱,会被外敌趁虚而入,届时整个燕国危矣,一直在犹豫不决。 他的女儿是皇帝宠爱的贵妃,他能成为南州州牧,他女儿也是出了不少力的。然而这次,他女儿屡屡为他劝说皇帝出兵,已经惹怒了皇帝,好些日子连皇帝的面都未能见上。 对他来说,现在这个南州州牧的位置简直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童陌知道形势危急,却还是安慰道:“周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有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压着,南州下五郡不敢轻举妄动。” 周守贤:“若是许以重利,三大派未必不会松口!” 童陌:“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不会坐视,三大派那边我自会沟通。” …… 云山雾海逍遥宫,远处遥望,宛若仙境。 逍遥宫山下,数十骑从山谷中驰骋而出,跑上官道,一路远去。 这一行正是支撑在南州背后的两大门派,真灵院和飞花阁的人。年关将近,正是向逍遥宫进贡的关口,真灵院掌门金无光和飞花阁掌门曹玉儿亲自率人前来上供。 没办法,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是整个燕国最大的三个门派,这三大派笼罩在燕国的上空,燕国就是这三派的势力范围,燕国境内的修行门派都是在这三派的势力范围内讨生活,想坐拥一方,不得到这三派的允许是不可能的。 燕国境内列土封疆的门派,皆要向三大派进贡,不然就会有灭门之忧。 不但是燕国,七国境内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每个国境内都有几个这样的强势门派,在缥缈阁有着一席之地,享受着境内其他门派的供奉。 有些门派想向三大派进贡还没那资格,譬如留仙宗之流。 而在类似于三大派的势力之上,则是九大至尊。 九大至尊那真正是凌驾于众生之上,九大至尊不接受任何人的供奉,不受任何人的人情,却掌控着天下所有的钱庄。天下只有一座钱庄,名为天下钱庄,遍布天下各地,横跨世俗和修行界两界。 除了天下钱庄,天下不允许有其他的钱庄出现。 譬如天下通用的金票,也是九大至尊联手印制,不允许有其他钱票出现。 这天下最不缺钱的人,恐怕就是九大至尊,没办法,人家可以直接印钱,又掌控着天下人的货币流动。 而修行界可以做买卖的地方,也都在九大至尊的控制之下…… 待到真灵院和飞花阁的人远去,附近山林内又一群人露面,正是回避躲藏了一阵的天玉门弟子。 彭又在盯着两派人远去的方向看了看,挥了挥手,领着门下弟子闯入对面的山中,直奔逍遥宫…… 繁花似锦掩映的玉宇琼楼,可观苍山云海,景致美不胜收,待客的好地方。 两位逍遥宫长老陪同着宫主龙休在座,会见的客人只有彭又在一人,其他天玉门弟子还没资格来这地方。 能让这三位会见,也是因为彭又在是来上供的,年关这个时候各派掌门集中来拜访,龙休照例会露面会见各派掌门,兼带问问各地情况。 彭又在双手奉上一沓金票,放在了两名并排而坐的长老桌案上,然后后退回了对面的原位坐下。 龙休及两位长老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沓金票上,按规矩,一郡要上缴五万金币。 五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是对逍遥宫而言,五万金币真不算什么。说少不少,是因为五万金币针对一郡的财力来说不算少,每一郡毕竟还有民生要顾及,压榨干了的话,以后还到哪压榨去? 何况还有当地占据的势力和门派也要分润好处,不能说是逍遥宫一家独吞。 更何况,每郡上缴的可不止逍遥宫一家,还有紫金洞和灵剑山,还有朝廷的税赋。 谁都不能对各郡压榨太过,否则是不计长远砸自己的场子。 而整个燕国境内有数百郡,每郡五万金币,积少成多下来,不说逍遥宫的其他进项,光各派进贡这一项就能让逍遥宫过的滋润。 算下来,天玉门五郡要上供二十五万金币,天玉门则按讲好的多出了五万,出三十万金币。然而看眼前那沓金票的厚度,远不止三十万。 一名长老清点之后,对龙休道:“一百万!” 颇有超凡脱俗气质的龙休,目光淡然瞅向彭又在,“多了七十万,彭掌门解释一下吧。” 彭又在:“宫主,天玉门的一点心意而已,还望笑纳。” 龙休:“心意?本座听说南州下五郡秣马厉兵,意图吞并上六郡,之前真灵院和飞花阁还在对本座痛斥天玉门图谋不轨,请逍遥宫主持公道。莫非被真灵院和飞花阁说中了,你突然拿出这些钱,是想收买逍遥宫吗?” 彭又在:“宫主言重了,区区百万金币岂能收买逍遥宫,若在下真这样做了,简直是不自量力。不过话又说回来,天玉门的确有心为逍遥宫牧守一方,还望宫主成全。” 龙休:“野心倒是不小,南州下五郡还满足不了你天玉门的胃口吗?” 彭又在:“在宫主面前不敢隐瞒真心,也不敢说假话,天玉门想将真灵院和飞花阁的领地取而代之是因为天玉门自认能比两派做的更好。” 龙休:“怎么个更好法?” 彭又在:“南州十一郡,给两派的话,每年只能进贡五十五万,若是给天玉门来打理的话,天玉门每年能进贡一百万!” 龙休:“莫非你认为真灵院和飞花阁若能坐拥南州十一郡一年拿不出一百万来进贡?” 彭又在:“当然能拿出,但是他们拿出的和天玉门拿出的不一样。拿出一百万,进贡三大派就要三百万,他们自己门派还要开销,地方上自身也要开销,他们拿出这数目来,就要对南州竭泽而渔,长此以往,南州必垮。而天玉门则不一样,宫主若有机会可关注一下青山郡和广义郡,我天玉门愿让利经营民生,将青山、广义二郡由一滩死水经营成了活水,诸国商贸来往汇集,百姓安康富足,其税赋所获财力数倍于其他郡,这是其一!” “其二,钱财是小,燕国的稳定是大。赵国在侧,对燕国虎视眈眈,久有吞并之心,只因赵国内部诸侯牵制,海无极只是暂时无力东顾而已。然海无极乃励精图治之辈,正在逐步瓦解赵国境内的诸侯,一旦让其达到目的,下一步必然要盯上燕国这块肥肉。” 第四一五章 强扭的瓜不甜 “天玉门和金州万洞天府早已结盟,早已订下攻守同盟,奈何天玉门势弱,海无极一旦对金州下手,南州能提供的支持有限,所以南州目前三足鼎立的局势不可取,分散了南州的实力。金州乃是赵国进攻燕国的最大障碍,赵国欲攻打燕国,必先平金州,所以金州拥兵自重就是燕国最大的岩阻,金州不容有失。” 龙休:“金州一旦有变,换了其他人愿意对金州提供支持,金州照样会答应结盟,不是非你天玉门不可。” 若对方不是来进贡的,若不是来送钱的,而且还多送了这么多钱,不会有这么好说话。 当然,彭又在挑选在这个时候来进行游说,也是经过了计划的。 闻听此言,彭又在立刻反问:“宫主是让周守贤出兵支持金州,还是让朝廷另派人去出兵支持金州?” 一句话问到了关键,有些东西不好挑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燕国朝廷对逍遥宫这三大派的平衡能力极弱,因三大派的私心无人制衡,加之燕国朝廷的一些重大决策出现失误,已令燕国内部风雨飘摇,国力急剧损耗,知情的都明白,不到逼不得已,燕国是不敢主动对他国宣战的。 无论是周守贤出兵支持金州,还是朝廷另派人出兵支持,代表的都是燕国对赵国宣战,牵一发而动全身。 燕国的北州是怎么丢的?为了北州,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与韩国境内的几大门派一场恶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最终是以齐国境内为首的修行势力发动了缥缈阁调停。 龙休清楚记得缥缈阁内的一番唇枪舌剑。 燕国这边的修行势力答应停战,但要求是韩国那边的修行势力吐出北州,将北州归还燕国。 见局势对自己有利,韩国自然是不肯归还北州。 宋国、赵国是心向韩国的,巴不得燕国大乱趁势就近参与瓜分。 晋国则是图谋不轨,建议燕韩死战到底,谁打赢了就归谁。 齐国和卫国不想看到燕国被瓜分,那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则要求双方立刻停战。两国才不管燕国遭遇了什么损失,又不是他们的损失,就一个要求,立刻停战! 这就是各国修行势力在缥缈阁内的争执情况。 韩国死咬着北州不放,燕国势弱在缥缈阁内没人支持讨回公道,迫于压力,最终不得不接受调停作出妥协,双方大军在各自占领的区域内停战,北州就这样给丢了。 彭又在察言观色一阵,又继续说道:“当然,同等条件下换谁坐镇南州都一样,然而天玉门手上有其他势力所不具备的优势,英扬武烈卫!足以对赵国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真灵院和飞花阁是做不到的。南州需要一统,还请宫主明鉴!” 龙休静默一阵后,问:“朝廷失去了对南州的掌控,税赋方面又要损失一大块,朝廷岂能罢休!” 听得此话,彭又在心中暗喜,知道对方松口了,忙道:“南州该上缴的税赋照样上缴朝廷,绝不会少于从前,这一点,我可以代表天玉门在这里对宫主做出保证!” 龙休:“你是想将南州变成第二个北州吗?” 言下之意是,你若挟南州投靠赵国怎么办?但他不会直接这样说出来。 彭又在赶紧正色道:“这万万不可能!先不说大禅山如今夹缝中求存的艰难,金州又岂会坐视南州投靠赵国而致腹背受敌?一旦金州对南州不利,南州岂不是自寻死路?” …… 武历二五八年,年初。 燕国南州下五郡,人马开始暗中调动,然而再怎么暗中行事,几十万大军的调动岂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 一时间,南州刺史周守贤向燕京连连告急求援。 诸国各方势力的目光瞬间高度关注燕国南州。 茅庐山庄外,牛有道为商淑清送行。 大战在即,商朝宗奉令要去五郡大军联合指挥中枢听用,要配合凤凌波帮助凤凌波出谋划策。这个时候,商淑清不能再继续呆在这,她要去追随哥哥。 目送商淑清远去,牛有道抬头看向蔚蓝透彻的天空,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变蓝了,因为匠作营已经调离随军。 管芳仪叹道:“看来一场大战无法避免!” 牛有道平静道:“我们也该转移了。” 不远处公孙布快速飞掠而来,一封译制好的密信双手奉上,“道爷,齐国来信。” 牛有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信,拿到手一看,果然,又是齐国玉王妃的书信,再三要求他劝说商朝宗停止攻打南州。 这已经是第三封来信,牛有道知道背后肯定是昊云图的意思。 “这女人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牛有道皱眉。 管芳仪伸手拿了信来看,琢磨了一下道:“这信中较之前多了恳求的语气,应该不是昊云图的意思,估计是她自己想站在玉王的立场上把事办成,说不定就是玉王的意思,想对昊云图显示自己的能力。” 牛有道默了一下,对公孙布道:“让人收拾一下,准备撤离!” “好!”公孙布应下离去。 就在这时,山下又飞掠来三人,正是费长流、夏花和郑九霄。 三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刚从天玉门那边赶回来,没回宗门,先来了这边。 双方见礼,牛有道笑问:“天玉门召见,什么情况?” 三人相视一眼,夏花叹道:“还能有什么情况,要求我们三派参战。” 牛有道笑道:“至于唉声叹气么,难道没许你们什么好处?” 三人眼角余光互相碰了一下,费长流道:“答应事后给我们三派每家坐拥一郡的地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兑现。” “此战若能胜,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天玉门应该不会毁诺。天玉门自己的实力有限,想控制整个南州多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战后门派实力又多少会受点损失,找人帮忙分担一下压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将来等到天玉门的实力上来了,会是什么后果那就不一定了。对于这些,三位应该心知肚明才对,何故明知故问?”牛有道似笑非笑地问道。 三人多少有点尴尬,什么原因大家依然是心知肚明,夏花赶紧圆场道:“我们想听听道爷你的意见再做决定。” 牛有道:“这对三派来说是好事,当然要答应。” 三人狐疑,郑九霄试探道:“真让我们听天玉门的调遣?” “当然!”牛有道点头,又问:“三派什么时候出发?” 夏花道:“要求我们的人立刻集结赶去听从调遣,道爷,你什么时候出发?” 牛有道:“你们先去,我明天就出发赶去和王爷碰面。对了,我要的人手你们可得给我备足了。” 三人连连点头,费长流保证道:“这个你放心,不会有误。” 牛有道:“好,你们先去忙吧,咱们回头再见。” “告辞!”三人拱了拱手告辞。 目送三人离去,管芳仪蹙眉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天玉门明显在对他们许之以利,一旦战后真的要对商朝宗不利,他们三派为了利益怕是要袖手旁观,你这边越发缺少制衡的实力。” 牛有道:“我留的住吗?强扭的瓜不甜。不仅仅是天玉门想发展,他们三派也想发展,遇上了这个机会,三派焉能错过?形势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们三派站在天玉门那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种事勉强不了人家。” 管芳仪:“你每年分润给他们的好处,就换来那般报答,能甘心?” 牛有道平静道:“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计较这个没意义,形势比人强,他们最终能站在哪边还要看我们自己,若是我们自己不能自保,还要求人家跟着陪葬也讲不通,水到自然渠成”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心宽。” 牛有道:“总不能现在和他们翻脸吧?现在翻脸于事无补,还会让他们彻底站对方那边去,到时候可就很难再拉回来了,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就在这时,雷宗康飞掠而来,禀报:“道爷,有人求见。” 牛有道问:“什么人?” 雷宗康近前低声道:“燕国朝廷的人。” 牛有道皱眉,“来了多少人,所为何事?” 雷宗康:“一男一女,就两个人,女的很漂亮。为何而来没说,只说要见您。” “请吧。”牛有道颔首,待雷宗康离去后,又偏头给了管芳仪一个眼色,示意戒备。 没多久,两个蒙在黑斗篷里的人进了茅庐山庄,雷宗康将二人引到了水榭。 水榭内,管芳仪与牛有道已在等候,身后陈伯等人领了几个人陪同,戒备着。 两位来客脑袋蒙在斗篷帽子里,看不清真容,不过在见到牛有道后都陆续揭开了帽子。 的确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清瘦汉子,白面无须,两鬓霜白束发,一根碧玉簪子,鹰钩鼻,目光沉冷。 女的却是闭月羞花之容,透着一股贵气,只是脸上略带疲倦神色。 第四一六章 牛有道不见了! 主人和来访的客人都在互相打量。 男人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抖开,上面赫然是牛有道的画像,对比着牛有道看了看,又对边上的女人略显恭敬地点了点头,“是他。” 牛有道从纸张背后的影子大概看出了是画像,不禁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问:“二位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女人声音清脆,自我介绍道:“本宫周清。” 牛有道和管芳仪相视一眼,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这女人一番,牛有道迟疑道:“本宫?周清?恕在下孤陋寡闻,能否说详细点?” 男人帮忙介绍道:“这位是贵妃娘娘。” 女人又自己补了一声,“南州刺史周守贤是本宫的父亲。” “哦!”牛有道终于反应了过来,敢情是皇帝的妃子,周守贤的女儿来了,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意思,目光又落在男人身上,问:“你呢?” 男人道:“中车府令,尕淼水!” “哦!”牛有道颔首,没见过此人,但是听说过这个人,是燕皇商建雄身边的近身太监,商朝宗攻打青山郡的时候好像就是此人代表朝廷来谈判的,问:“你就是大内总管田雨的徒弟是吧?” “正是!”尕淼水应下。 牛有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 尕淼水扔出了一块令牌,牛有道接到手看了看,又扔了回去,随后伸手道:“二位贵客请坐!” 只有周清坐下了,尕淼水恪守着本分,束手站在周清身边。 周清摸出了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推向了对面的牛有道,“有人让本宫代为向法师问好,说法师看到这个便知是谁。” 牛有道目光先在这女人的纤手上顿了一下,发现这女人的手真漂亮,还是头回见到手长这么好看的漂亮女人,只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之后注意力才落在了玉佩上,拿到手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他有一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左右拼凑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一对。 如对方所言,看到玉佩他的确猜到了问好的人是谁,颔首道:“麻烦贵妃娘娘代我向刘贵妃问好。”玉佩推送了回去。 他所谓的刘贵妃便是齐国玉王妃商雪的母亲,在齐国时,为了促和,商雪给了他一件信物,便于他和燕京那边联系,正是与此配对的玉佩。 见到这玉佩,也越发确认了对方的来意。 周清道:“想必法师应该知道了本宫的来意。” 牛有道:“大概猜到了一点。” 周清:“公主传讯告知过这边,说法师在齐京答应过她,尽力在陛下和庸平郡王之间促和,尽量避免他们伯侄之间再起冲突,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牛有道摸了摸下巴,发现这事情既复杂又简单,刘贵妃的信物,刘贵妃没来,反倒来了个周贵妃,显然是战事牵涉到了周贵妃的父亲周守贤。也可以理解,周守贤一旦战败,商建雄和朝廷不可能担责任,肯定要有人出来担责任,也只能是战败的周守贤扛责任。可以想象,贵妃一旦变成罪臣之女,届时这位周贵妃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父女两个是相依相存的关系。 只是看这情况,背靠一国之力的周守贤似乎对战事没什么信心呐。 而商雪那边频繁发信求他周旋,这边周贵妃又来了,可见两个女人对促和的需要。 他相信这位周贵妃的到来是得到了燕皇商建雄允许的,否则堂堂一个贵妃哪有那么容易出宫,更何况是中车府令亲自陪同前来,商建雄没同意才怪了。 牛有道点头:“的确有这回事。” 周清微微一笑,“法师能记得就好。” 牛有道:“记得,忘不了,只是这事我也无能为力。” 周清:“能得齐皇看中,法师又何必自谦。这边的局势一直在朝廷的关注中,根据朝廷的判断,法师对庸平郡王有着足够的影响力,只要法师愿意施加影响,这场仗便很难打起来。不说什么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百姓遭殃,陛下和庸平郡王毕竟是伯侄,更何况战事的最大获利者并非庸平郡王,而是天玉门,何必做这血亲厮杀让外人拍手称快的蠢事?” 牛有道暗暗好笑,现在知道血亲关系了,当初逼得商朝宗走投无路的又是谁? 略摇头道:“贵妃娘娘既然知道天玉门,就应该知道南州下五郡并非王爷说的算,五郡王爷只持有两郡,近六十万人马,王爷手上也只有二十万。” 周清:“只要王爷避战,不管是天玉门,还是梅林盛、吴天荡、赵兴风三个逆贼,皆不足为虑!” 牛有道饶有兴趣道:“庸平郡王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 周清:“我父亲曾在蒙山鸣麾下呆过,知道蒙山鸣一代名将并非浪得虚名,宁王之威,皆得蒙山鸣相助。本以为蒙帅早已故去,不想一直在隐居,又再次出山追随庸平郡王。不说这个,只论兵力,那三个逆贼若非要战的话,若少了庸平郡王的二十万人马,我父亲压力也将大大减轻。” 牛有道暗暗感慨,才短短几年的工夫,从燕京仓惶逃离如丧家之犬的商朝宗,已经有了实力逼迫商建雄放下面子。 当然,并非商建雄惧怕这区区五郡的兵力,实在是内忧外患之下商建雄不敢以举国之力大战,若非如此,商朝宗也不敢打这一仗,天玉门也纯粹是钻这空子。 而商建雄之所以能放下这个面子,也实在是南州一旦丢失,让燕国百姓怎么看?让商建雄那个皇帝情何以堪?别人首当认为的就是商建雄无能。 周清继续道:“天玉门那边不用担心,只要庸平郡王避战,战事一旦对天玉门不利,就是天玉门的死期,陛下会发动三大派将天玉门从燕国境内抹去!” 这点牛有道是相信的,一旦天玉门发起的战事失利,就意味着天玉门难以掌控南州,没有掌控南州的实力,不管天玉门之前和三大派谈的怎么样,都将面临三大派的清场,你玩不转还玩什么玩? “而陛下也不会亏待庸平郡王,郡王晋升为亲王,南州下五郡皆划为王爷的封地!” 牛有道听后,苦笑摇头,“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一旁的尕淼水出声道:“陛下说了,南州宁与自家人,不与外贼,庸平郡王若还记恨当年的事,陛下可以再做让步,可将整个南州划为王爷的封地!”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说,只要商朝宗避战,商朝宗不用打仗南州也是商朝宗的。 然牛有道却听出了其中的险恶用心,眉头略动了一下,“娘娘,公公,说了半天,朝廷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周清端坐的身子微微前倾,“愿闻其详。” 牛有道:“庸平郡王已经被天玉门给控制了,手上的兵权也已经被天玉门给隔离了,现在能对五郡人马直接调遣的人是凤凌波。” 说到这个,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天玉门为什么不惜事前就在五郡内部起内讧,敢情早就为一些可能做了防备,要杜绝可能出现的后患。可见为了拿下南州,天玉门也真正是花了心思去谋划。 “什么?”周清大吃一惊。 尕淼水沉声道:“这怎么可能?就算庸平郡王看不明白,蒙山鸣又岂会让王爷轻易和兵权隔离,堂堂蒙帅岂能不知兵权的重要性?” “事情已然如此!”牛有道很肯定地点头,他自然不会说这是他建议的顺势而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周清顿时一脸恓惶。 尕淼水亦神色大变,知道事情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想想内外因素,天玉门扶持凤凌波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牛有道忽又说道:“庸平郡王出了事的话,我也不好过,我这里有一计与二位商议,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管芳仪斜他一眼,不知这家伙又要冒什么坏水。 周清有些失态,抢着说道:“请说!” 双方一番密谋之后,尕淼水和周贵妃也没有久留,匆匆离去。 此来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商朝宗的处境,知道了敌军主将是什么人…… 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三派所有弟子,同一天全部转移离去。 就在三派离去不久,牛有道也领着自己人悄然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天玉门坐落之地,梅林盛、吴天荡、赵兴风匆匆从组建的、暂时还未前移的指挥中枢离去,在天玉门的弟子护送下,秘密前往各部。 彭又在随后也领着一群天玉门高层从指挥中枢的院子里出来了。 行走在山道台阶时,有弟子快步而来禀报,“郡主商淑清等人,还有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三派弟子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好!”彭又在停步转身,面对诸位长老,沉声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人来到,其他人不管,只要牛有道一到,立刻秘密将其一干人等全部拿下!这小子最是狡诈,也是本座最不放心的一个,战事起之前,务必先将他给控制住,不容其产生变数。” 众人皆微微点头,只要将大局给控制住了,还用得着跟牛有道谈什么酒水利益吗?连人一起拿下,看你还怎么谈。 封恩泰面色沉重,轻轻吁出一口气,无奈。 然而等一群人来到正宫大殿,又有弟子跑来急报:“禀掌门,牛有道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彭又在一惊,怒斥:“不见了?什么意思?” 弟子道:“那边盯着山庄的人忽然察觉山庄内似乎没了动静,后来摸过去看了下,结果发现山庄内人去楼空,没有一个人影,牛有道及其人员不知去了哪,全部消失了。” 第四一七章 两只锦囊 彭又在又惊又怒:“什么叫做全部消失了?” 弟子惶恐低头,这让他如何答的出来。 殿内诸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边怕动牛有道激怒商朝宗,一直在等着,等到把商朝宗与手下兵权进行了隔离,等到把商朝宗给掌控住了,这才准备控制牛有道。 谁想好不容易等到时机成熟了临门一脚踹开了门,屋里却没了人。 大家都意识到了,牛有道人刚好在这关头不见了,绝非什么偶然和意外,这边在等,那边也在等,两边在同一时间有动作,显然双方都是蓄谋已久。 正是这个可能的蓄谋已久,令彭又在气急败坏,在殿内大步来回,一脸的怒不可遏。 确切地说,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虽然两边都在蓄谋,可意义却完全不一样,这说明自己不知对方的预谋,对方却已洞悉这边的预谋。 正因为对方可能洞悉了自己这边的预谋,彭又在心中有点焦虑。 以前不管牛有道干出过什么事迹,无论是彭又在还是天玉门,面对牛有道还是有优越感的,那种高高在上俯视的感觉是有的,都知道牛有道需要天玉门的庇护,是在天玉门的地盘上讨生活。 此时此刻,牛有道的突然消失方让众人意识到了不妙。 方让彭又在体会到了扎心的感觉,甚至是心惊肉跳,若是真的跑了也倒罢了,怕就怕那家伙不会坐视商朝宗吃亏,那家伙一旦出手干预,还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来。 来回踱步的彭又在停下,仰天轻叹一声,换了其他人也没什么,但这人却是…牛有道曾经的手笔终究是给了这边巨大的压力,竟让他无比的担心和忧虑。 封恩泰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庆幸又担心,庆幸牛有道跑了,他也就不用为难了,又担心牛有道针对天玉门搞事,这一次对整个天玉门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容有失。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让人去找?” 尽管知道找到牛有道的可能性很小,那厮可是能逃过晓月阁追杀的人,天玉门的这点势力想漫无目的的找到人有点够呛,可彭又在还是忍不住对前来禀报的弟子怒喝一声。 “是!”那弟子赶紧应下,低着头迅速离去。 略静默一阵,彭又在面对众人,道:“这事,大家议议吧,你们觉得他逃离后会不会插手商朝宗这边,若插手又会怎样插手?集思广益,早做准备!” “也许只是意识到了危险而逃跑。” “不见得,这家伙和商氏兄妹的关系匪浅,很有可能会插手。” “那你说他能怎么插手?燕国这边,三大派点头同意了的事情,不相干的人有那胆子介入吗?牛有道找谁都没用。” “燕国这边不行,他会不会找燕国之外的势力。譬如金州那边,他好像和海如月那边有点交情,海如月还亲自跑去过青山郡。倘若金州人马出手干预的话,那就麻烦了。” “这不可能。海如月那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分得清利弊,现实的很,不会不明白拿下南州的盟友对金州是有利的。再说了,这种事情也由不得海如月做主,万洞天府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不可能让金州出兵和咱们撕破脸?” “他和冰雪阁的关系好像有点不清不楚,他会不会找冰雪阁?” “他找冰雪阁,冰雪阁最多也是为他提供庇护,不太可能破坏规矩突然插手这样的事情。” 一群人议论纷纷,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能讨论出个牛有道介入的可能方式。 封恩泰在旁不吭声,他也不好说什么。 “难道他能直接指挥调遣商朝宗手下的人马?” 有人突然这么来了一句,立刻引起了彭又在的高度警惕,警觉道:“通知凤凌波,让督军人马做好监督措施,绝不能让牛有道和商朝宗的手下将领有联系……” 山腰别院,屋檐下,蒙山鸣坐在轮椅上,商朝宗和蓝若亭站着,一个个静默无语。 凤凌波以军纪管控为名,对所有对外的通讯联络金翅进行了控制,商朝宗这里的自然也不例外,这意味着这边所有的对外联系都要经过别人之手,商朝宗对自己的人马已经不能直接指挥控制。 同时,这边被严密看守,想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从凤凌波被推举为都督开始,有些东西就意识到了,可真正面对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这边压根没有选择,商朝宗身边一直有不少天玉门弟子保护,这些人既能保护他们,也能要他们的命。 一名亲卫从外面跑了进来,禀报:“王爷,郡主来了。” 商朝宗一喜,问:“道爷来了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真的没什么选择,事情一直在天玉门的掌控中,由不得他们,也只能是指望牛有道。 说话间,商淑清已经快步而来,来到屋檐下对几人见礼,“哥,蒙伯伯,蓝先生。” “郡主!”蒙山鸣和蓝若亭一起行礼。 商朝宗挥手让亲卫退下后,忙问:“道爷呢?” 商淑清摇头道:“道爷没来,他说他还有事,说他明天再过来。对了,临别时,道爷送了我一只锦囊,说哥如果问起他,便让我把这只锦囊给哥打开看。”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黑丝带绑着口的锦囊。 实际上,牛有道给了她两只锦囊,只不过再三交代了使用情况。 一个是这种情况下拿出一只给商朝宗打开。 另一个则是在遇到了真正危机的情况下打开,在此之前不要拿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一旦泄密,事情可能会出现变故。 事关重大,牵涉到整个南州以及这么多人这些年的心血,牛有道叮嘱时不可谓不郑重。 商淑清算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回,真的按照牛有道的吩咐做了,暂时隐瞒了另一只锦囊的存在。 台阶上三人的目光迅速落在了那只锦囊上。 商朝宗跳下了台阶,迅速将锦囊拿到了手中。 正要拆开一看时,蓝若亭忽皱眉道:“既是明天要来,何故要在今天送锦囊?” 一句切中要点,蒙山鸣眉头猛跳了一下,“怕是不会来了。” 商朝宗顿时急了,现在全指望着牛有道帮忙,牛有道要是跑了的话,那就完了,赶紧拆开手中锦囊,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商淑清忙劝道:“哥,不要急,道爷不是那种人。” 她对牛有道还是有信心的,不认为牛有道能扔下他们不管,更何况也不像是要不管的样子,因为她手里还有为后事准备的一只锦囊,若真要扔下不管,没必要再为后面搞出一只来。 商朝宗已将锦囊扯开,发现里面没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纸,打开一看,是一封信。 迅速看过信中内容后,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蓝若亭也下了台阶,凑近问了声,“王爷,信上写了什么?” “唉!”商朝宗轻叹了声,没说话,顺手将信给了他看。 蓝若亭将信端平观看,看后亦无言。 牛有道在信中的大概内容是说:让商朝宗见谅,他已经避祸暂离了,既是为自己避祸,也是为商朝宗避祸。天玉门已起了歹心,事关天玉门如此巨大的利益,这边不管谁挡天玉门的路,天玉门都不会客气。不管天玉门会不会动他,他都不能再留了,他若留下,所有人都捏在了天玉门的手上,死活都是天玉门说的算,一旦事成,天玉门又没了后顾之忧,不但他有危险的可能,就连商朝宗也会有危险。只有他脱身了,让天玉门有了顾忌,商朝宗才能安全。 最后的话还是牛有道一直的意思,顺天玉门的意,帮天玉门拿下南州! 落尾附了一行字,信观后即毁! 信上意思就这个,主要就是解释了一下离开的原因,依旧没说要去干什么。 信又到了商淑清手上,商淑清看后又给了蒙山鸣…… 数日后,设置在天玉门山腰的临时指挥中枢,相关人员再次碰头。 彭又在领着天玉门一干高层也在现场,此时的凤凌波最大,站在首位,两个儿子身穿战甲站在他身后左右,威风凛凛。 指挥这么多人马作战,天玉门压根没任何经验,也只能是靠边站。 凤凌波目光环视众人一遍,铿锵有力道:“派出去的探子获得了一些新的情报,朝廷已经暗中调动了五十万大军秘密向南州上六郡集结,同时还有大量粮草秘密输往,情况对我们相当不利,不知各位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众人沉默,彭又在对此也没办法,他估计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对朝廷的行为也没脾气,朝廷不可能放任南州丢失没有任何作为,否则燕皇商建雄无法对燕国臣民交代。 三大派也不可能对朝廷说,南州就让叛军给占了算了,朝廷若真有那么好说话,也不用打了,三大派直接发话就行了。 盘根错节的事情本就是互相掣肘,朝廷毕竟还是燕国世俗中最大的势力,妄动商建雄必然要引发整个燕国动荡,对三大派没好处。 朝廷不声张,非要暗中硬来,三大派也不好阻拦,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四一八章 速战速决 高见?现场一片静默,没人吭声。 朝廷那边突然出现的情况,天玉门和凤凌波事先都知道,他们自己这边事先也都商议过了,这次其实就是说给商朝宗他们听的,梅林盛三位郡守已经各自统兵去了。 凤凌波本觉得没必要告知,是彭又在坚持的,彭又在希望听听商朝宗的意见,更确切地说,是希望能听听蒙山鸣的意见。 别的东西不说,论打仗,彭又在是知道蒙山鸣的能力的,此人当年的战绩不必再提,总之不管是小仗还是大仗都经历过,尤其是这种大规模人马作战的指挥经验在场的人当中也只有蒙山鸣具备。让凤凌波来指挥,连彭又在自己心里都没底。 不过这让凤凌波感觉有些不舒服,毕竟他是此战的总指挥。再说了,人家也不傻,都这样了,还听人家的意见,不怕被人家给坑了吗? 然而无论是商朝宗、蓝若亭或是蒙山鸣,都没人吭声。 现场气氛略显尴尬,最终还是彭又在笑眯眯开口道:“蒙帅,您是一代名将,可有什么高见指点一二?” 蒙山鸣:“过誉了,真若是彭掌门夸赞的这般,又岂会被人打成残废坐在轮椅上。” 彭又在:“蒙帅落下残疾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无损蒙帅的英明。论打仗,这里都是您的后辈,您的意见和经验对他们来说很宝贵啊!这一仗若打输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您说是不是?”话中略隐藏有威胁。 蒙山鸣淡定回话:“不管朝廷是否增援,只问一句,打还是不打?” 彭又在神情肃然道:“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没办法退却,已经求得三大派松了口,这个时候若是退缩了,先不管朝廷人马会不会趁势攻打,三大派也得厌了天玉门,耍我们玩呢?玩不起还跳什么跳? 蒙山鸣:“既如此,那就打吧!”斜眼看向了凤凌波,那意思好像在说,就让凤凌波指挥打吧。 彭又在干脆挑明了问他,“蒙帅觉得该怎么打?” 蒙山鸣却问凤凌波:“都督准备怎么打?” 凤凌波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当着这位的面显摆指挥作战能力,他自己也有点没底气,不过还是转过了身,让两个儿子退开了,站在了悬挂的地图前,指着说道:“从获悉的各路情报来看,周守贤已经在北陵山一带布置人马,欲在此阻击我大军,我军当派一部人马佯攻,吸引敌军主力,再派两路人马从北陵山左右两翼夹击…” 话还没说完,蒙山鸣已不耐烦听下去,摆了摆手道:“都督是准备在北陵山一带与周守贤会战吗?” 凤凌波颔首:“不错,吸引敌军主力,就在北陵山与周守贤一决雌雄,距离上的优势注定我方是以逸待劳,而敌军主力奔波来援,已是疲惫之师,可一举击溃…” 蒙山鸣又打断道:“若是敌军主力不来援怎么办?” 凤凌波:“那我们就趁机歼灭北陵山人马,之后大军趁势杀出北陵山,背靠北陵山,进可攻,退可守。周守贤若是不来援,等于将北陵山这块要地拱手让给我们。” 蒙山鸣:“那这一仗,都督准备打到什么时候结束?” 凤凌波:“现在岂能确定结束时间?只要首战告捷,我方士气大涨,便是趁势用兵之时,可视战局情况变化而随机用兵。蒙帅久经沙场,可能确定此战什么时候结束?” 彭又在等人闻言看向蒙山鸣。 蒙山鸣:“我若是周守贤,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都督不敢把战火烧向邻州,否则将多面竖敌,而邻州除金州外,皆是燕国的领地。仅凭这一点,邻州便是我转圜之地,我可退入邻州,在南州南北上下的边境线随意出击,你杀来,我便退出,换个地方我再打进去。我不一定要硬碰硬打败你,你手上的作战资源有限,区区一个南州无法跟偌大个燕国耗下去,耗到你耗不起了,你便不战而败,我需要跟你硬碰硬冒险吗?拖死你便可!” 此话一出,彭又在后脊背有发凉的感觉,周守贤若这样玩的话,他还真玩不起,光这样折腾也能把这边五郡的实力给折腾垮了,到时候他天玉门还玩个屁,一切美好梦想都要成为泡影。 他忙插嘴问上一句,“这是蒙帅的战法,周守贤自然是不如蒙帅,想必周守贤未必会这样打吧?” 蒙山鸣道:“周守贤是在朝堂上厮混出头的,连女儿都能进献给皇帝,彭掌门觉得周守贤是那种硬碰硬的人吗?他集中兵力和这边决一死战的可能性不大,北陵山战况一旦不对,他立马就跑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哪里安全他肯定就往哪退,自然是邻州最安全。等他一退到邻州,他既不能承认战败,否则无法给朝廷交代,也不能不战,到时候只怕这仗他想不这样打都不行。” 凤凌波顿时尴尬了,自己精心计划的战略似乎成了废物,数度欲言又止,可似乎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关键是蒙山鸣的话不无道理,这可能性还真的很大。 一干天玉门高层皱着眉头,目光若有若无瞥向凤凌波,相当怀疑这家伙行不行。 商朝宗嘴角略有一丝讥讽意味,商淑清和蓝若亭看向蒙山鸣的眼神则有欣喜,发现蒙帅果然还是那个名震天下的蒙帅,宝刀未老! 彭又在冷冷扫了眼凤凌波,脸上已显阴郁,心中狂骂,差点坏我大事,得亏自己舍下脸来问了问蒙山鸣。 他又换了脸色,微笑着,虚心请教道:“蒙帅,那依你看,此仗该怎么打最合适?” 蒙山鸣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盯着地图掷地有声道:“速战速决!” 凤凌波立刻有话说:“我又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可一旦战况速决不了,又如何速决?” 蒙山鸣:“身为一军最高指挥者,当明白为何而战,打这一仗的目的又是什么,才能制定出清晰的作战战略!我们不是为了和周守贤打仗而打仗,我们是为了占领南州。” “不要和周守贤慢慢纠缠,这一仗也不需要拉拉扯扯,直接集中优势兵力追着周守贤打,不管周围有什么干扰,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惜代价追着周守贤打。” “打的周守贤连战连败,打的他只有逃命的份,总之就是要追着他不放。只要能打出这个结果来,驰援周守贤的人马必然士气崩溃。周守贤若逃出了南州,立马回兵拦截周守贤在南州境内的援兵,与我部追兵前后夹击。” 在蒙山鸣的挥手示意下,罗安将蒙山鸣推到了地图前,蒙山鸣拿了凤凌波手上的竹竿,在地图上指点敌我双方兵力布置的位置比划道:“所以此战,没必要排兵布阵,我们不需要做充分准备,也不给敌方做充分准备的机会,可以乱打一通,现在就出兵攻打,能有多快就得多快。先以重兵在敌方前沿轰出一道口子,大军冲入,不以攻城为目的,扔下所有辎重,只管朝躲在后面的周守贤扑……” 当天,整个天玉门就进行了快速转移,整个作战指挥中枢开始前扑。 尽管此战的总指挥还是凤凌波,实际上凤凌波却成了个转达下发军令的,真正的指挥作战者成了蒙山鸣,一道道下达的军令皆按蒙山鸣的调遣指令…… 于是一场戏剧性的大战开始了。 蒙山鸣指挥下,集结重兵突袭敌军薄弱点,将敌军防线轰开一道口子,精锐人马不管不顾直扑周守贤本部。后续人马也不管不顾扔下了辎重,轻装上阵追赶。 不打了?上六郡防线的人马有点懵,如此大规模的敌军连辎重都不带了,连后续补给都不要了,几十万人马的吃喝怎么弄?这是打仗还是找死?有这样打仗的吗? 实在是下五郡的攻击去向太明显了,周守贤很快意识到了是冲自己来的,迅速调集人马对攻入敌军围追堵截。 扼守防线的上六郡人马已经没了扼守的必要,南州下五郡境内几乎已无敌军,敌军已经不顾死活跑到了自己的后面,还扼守个屁。防守大军立刻调头,变防守为追杀。 这一追就发现了问题,敌军轻装快行,这边带着辎重根本追不上,只能是扔下辎重追赶。 而下五郡以英扬武烈卫为首的精锐奔袭人马根本不与前方出现的阻拦人马交战,也不攻城,一律绕行,一人配双骑,绕开后主要方向还是不变,依然是直扑周守贤本部。 于是沿途阻拦的上六郡人马也不得不扔下辎重,紧急赶回去驰援周守贤。 随后轻装赶来的下五郡大部人马就地抢掠前途守军扔下的辎重补给,补给之后也不携带,就地一把火将敌军遗留辎重全部给烧了。 后续追来的原本扼守防线的上六郡追击人马顿时傻了眼,敌军有了补给能继续坚持前行,他们眼前只有一片烧成了灰烬的遗留。 第四一九章 大势已定 天色微微亮,一群狼狈不堪的人马从农田中跑过,直接穿到官道,上了官道继续逃。 坐在马背的周守贤铁青着一张脸,看看周围随行人马情况,已是人困马乏。 真灵院掌门金无光和飞花阁掌门曹玉儿亦紧绷着一张脸,脸色相当难看。 才几天几夜的工夫,乱了,这仗便彻底打乱了,乱到了无法指挥。 谁也没想到下五郡居然会不管几十万人马的死活,只以英扬武烈卫为首的大部骑兵直扑周守贤,天玉门、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更是集中了大批修士随行配合。 获悉对方集中了那么多的修士,周守贤只能是暂避锋芒撤退,然而对方几乎全是骑兵,逼得这边不得不命本部人马迎面挡住,周守贤率领小部人马先行撤退。 还在紧急撤退的途中,便获悉了噩耗,拦截的十万人马被击溃。 真灵院和飞花阁的修士也挡不住天玉门四个门派的联手攻击,造成大量死伤。实在是挡不住,活下来的两派修士被迫四散而逃。 天玉门四派也不追杀两派修士,继续跟着英扬武烈卫,配合大军继续追击周守贤。 此时的周守贤真正是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大军前置,悔不该躲在大军后方,敌方一路突袭精锐便调动了他前沿布置的层层防御大军折返驰援,敌方后续人马则是一路趁虚而入烧杀抢掠,一路焚毁防御大军的辎重。 等到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明白了敌军的意图后,已经晚了! 仗才一开始打,数十万人马的粮草便差不多了,简直是在开玩笑,这仗还怎么打?后面还用打吗? 话又说回来,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和敌军拼命,否则也不会躲在大军的后面,这不是认为躲在大军后面更安全、更便于撤退么。结果安全是安全了,却不妨敌军会来这一手,他从未见过这般打法,敌军数十万人居然会扔下辎重连粮草也不携带就这样硬干了过来,谁见过几十万人打仗不带粮草的?这简直是在拿数十万人马的性命当儿戏。 可事实证明这不是儿戏,还真就有人敢这样打仗,有人针对他的布防一举戳中了他的软肋,狠稳准,令他周守贤欲哭无泪! 黑着脸的金无光和曹玉儿也还依稀记得周守贤之前的话,说什么这次不求胜,只要能和敌军僵持住咱们就赢了,剩下的陛下会去找三大派。朝廷势大,三大派也有压力,不可能为了一个迟迟拿不下南州的天玉门把整个燕国给耗下去,届时便是天玉门的死期。 两人当时还深以为然,结果现在,才刚开战不久,便彻底乱了套,这像是能僵持下去的样子吗? 一只金翅在晨曦中降落,很快一将纵马上前,对周守贤禀报道:“大人,探子报,敌军人困马乏,已经停止了追击,已经停下休整。” 曹玉儿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裙带,也对周守贤道:“敌军与咱们隔着一段距离,一时间也追不上咱们,咱们也同样是人困马乏,休息一下吧。” 周守贤立刻问那将领,“离定州还有多远?” 将领回:“大约还有八十里路。” 周守贤立刻对众人大声道:“快要到定州了,弟兄们再坚持一下,到了定州就安全了,叛军不敢杀入定州。” 于是一行疲惫人马继续前行,行进速度不快,于傍晚时分抵达定州境内。 定州已有人马在边境设防,获悉周守贤来了,亲自在边境坐镇的定州刺史薛啸赶紧前来迎接,两位刺史双双跳下马来碰面。 薛啸抓了他胳膊急问:“周兄,何故这么快就退入我定州?” 周守贤羞愧难耐不知该如何作答。 薛啸又急问:“周兄,我定州暗中支援的二十万人马何在?” 周守贤回头看看自己随行人马,只带回了三千人马,只有中军近卫的三千骑兵跟随,而且还个个疲惫又狼狈,余者皆被他留下了阻击追兵,若非如此,只怕很难逃脱。 薛啸震惊道:“周兄,才几天几夜的工夫,八十万人马呀,你不会告诉我说,这么快就打没了吧?就算是八十万头猪,叛军也没这么快杀完吧?” 周守贤:“八十万人马基本上还在…”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薛啸再次震惊:“人马既然还在,周兄身为主帅,何故扔下大军退入定州?” 周守贤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从接到的各路战报来看,八十万人马的确大多还在,起码六十万人马还是有的,可是全部乱了。 他这个主帅跑了,关键是跑的太快了,他自己回过头来都无法想象会给麾下人马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他跑的快,下面人马也追不上,又扔了粮草,现在正在到处找吃的,又有叛军袭扰,好几十万人散乱不堪,一时间怕是难以集结起来…… 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叛军中军大帐内,各地军情不断送到,军令又不断下达出去。 彭又在等天玉门高层在旁看着蒙山鸣忙碌。 一将闯入拱手:“报,周守贤已退入定州。” 蒙山鸣立马回头看向地图,罗安则迅速推转轮椅,方便他看地图。 蒙山鸣问:“英扬武烈卫休整的怎么样了?” 凤凌波道:“之前奉命停止追击,已经休整了一个白天。” 蒙山鸣要了指挥杆到手,指了指一路集结规模较大,从一城中获取粮草补充后正往定州方向撤的敌军,“命英扬武烈卫南下,阻击这路逃逸人马。”回头看向彭又在,“随行法师务必集中力量将敌军这路主将斩杀,敌方有八万人马,能不能做到?” 彭又在颔首,“应该可以。” 蒙山鸣:“不要跟我说应该,我要确切答复。” 彭又在有点犹豫,这么多人马,对修士的威胁也很大,何况敌方主将身边也有不少修士保护,不过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好,不惜代价也要为蒙帅拿下!” 蒙山鸣点了点头,又看向凤凌波,“英扬武烈卫佯攻,待随行法师斩杀敌军主将,英扬武烈卫立刻放弃拦截。若敌军主将死后,敌军还不溃散,英扬武烈卫则绕到敌军大军后方,一路追杀!记住,只追杀,不强攻,八万人马大多两条腿跑不快,我们骑兵有优势,一路袭扰,拖延他们行军速度,不让他们休息。” 手竿点击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同时令梅林盛集结人马北上,待所部人马赶到拦截后,再一举形成合围,逼降,若不降,则就地将其歼灭!” “周守贤已逃入定州,我们可以在南州收网了。命各部各派部分人马扼守各地通行要道,逼迫敌军四散人马无路可走,逼那些散兵游勇只能走山路或崎岖之地,消耗他们的士气和体力,令其疲惫不堪,不能轻易集结,便于之后的清剿。” “命各部集中主要人马,就近围城,勒令退守城中的敌军人马开城投降。若有开城投降之地,大军立刻进城控制,并休整。不肯开城投降的,暂且围而不攻,大军在城外休整,等后续辎重抵达,待将士饱食养精蓄锐后,再集中力量逐一攻克,切忌同时攻打,以免多地攻打不顺遭受反噬,到了这一步要稳扎稳打。” “是!”确认没了其他吩咐,凤凌波应下,迅速下达了军令。 蒙山鸣放下了指挥杆,神色有些疲惫。 彭又在立刻上前诚切问候,“蒙帅,又一天一夜没合眼,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蒙山鸣:“只要照此行事,周守贤遗留的慌乱人马便再难集结,待占领上六郡各城后,南州大势便已定下,剩下的清剿事宜也不用老夫再多嘴了。”说着抬了下手,罗安推着轮椅,商朝宗等人也跟着离开了。 一群人出于敬意,皆钻出了帐篷相送。 目送轮椅上离开的人影,彭又在一声叹道:“真乃沙场上运筹帷幄之奇才,一代名将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惜燕皇商建雄自断一臂,否则若有此人在手,又岂有我天玉门的机会。” 他做梦都没想到,所谓的速战速决居然能快到这个地步,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将周守贤的八十万大军给打散了骨头,就令南州大势已定握在了天玉门的手上。至于那个周守贤,已经不足为虑,只带了几千人马逃到定州,已经是废了,翻不起浪来。 他那叹息声中又有一丝可惜,这位蒙帅有这本事,天玉门却没了再将他派上用场的机会。拿下南州后,天玉门不会再起战端,实力也不允许,起码得过五十年等天玉门的实力积聚到了另一个层次。只是那时,连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时,这位蒙帅则更不用说了,此战之后也只能是让这一代名将明珠蒙尘了。 目送的凤凌波神情亦复杂,一开始他对蒙山鸣还有些不满,然而之后亲眼目睹了对方的指挥作战后,真正是令他叹为观止,真正是心服口服,发现自己与人家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大,简直是天差地别。 人家之前虽说是乱打一通,但杂乱中极有章法,人马调动进退有据,各部人马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抢进,都有讲究,几十万人马在人家的手上那真是挥洒自如,三下两下就把周守贤的八十万大军给扯懵了、搞乱了。 他不得不承认,同样的战略给他来执行的话,他根本做不到这样的指挥执行效果,难以让周守贤那么多人马扔下辎重,以致于被这边牵着鼻子溜,人家这指挥功力之深厚,自己难以望其项背。 第四二零章 自尽 彭又在偏头看了眼边上的凤凌波,挥手屏退了其他人,才对凤凌波道:“此战结束后,此人不能再留了,想办法解决掉吧。” 凤凌波有些不解,恭敬询问:“父亲是指?” 彭又在朝轮椅上远去的人抬了抬下巴。 凤凌波试着问:“蒙山鸣?” 彭又在微微颔首。 凤凌波心弦一紧,问:“为何?” 彭又在:“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也见识了,此人的确是厉害,他若在,就算压制住了商朝宗,也会助长商朝宗的死灰复燃之心。所以他和商朝宗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凤凌波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商朝宗都是他的女婿,他做的事情虽然对商朝宗不利,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要商朝宗的小命,有条件的情况下,女儿那边多少还是要考虑一下,剪除商朝宗的羽翼是最佳选择。 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若是轻易连自己的女婿都不放过的话,让人怎么看? 让他选择的话,他自然是选商朝宗活。 “让他悄悄消失,不要惹出什么动静来。”彭又在斜睨叮嘱一句,转身而去。 凤凌波略欠身相送,回头再看向远去的轮椅上的人,心中唯有一声唏嘘。 他也没想到,蒙山鸣这一代名将,最终竟要倒在他的刀下,虽感慨不忍,但却无法心慈手软,岳丈大人的一些话是有道理的,蒙山鸣绝对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是商朝宗的左膀右臂…… 湖畔,蒙山鸣抬手示意了一下,罗安推转轮椅,面对碧波湖面。 远处青山笼罩在夕阳余晖下,蒙山鸣远眺的目光深邃而平静,苍白发鬓在夕阳下略显萧瑟,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商朝宗几人相视一眼,商淑清裙摆移动到轮椅旁,道:“蒙伯伯,您好长时间没合眼了,回去休息吧。” 蒙山鸣回过神来,抬头偏向,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忽感伤道:“还没看到郡主成家呢,郡主,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想必这也是先王希望看到的。” 商淑清矮下身子,半蹲在了轮椅旁,笑道:“清儿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挺好的,清儿不想嫁人。” 蒙山鸣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眼中流露出慈爱,“傻丫头,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留下这么大的遗憾活一辈子么?我明白你的心思,回头若能见到道爷,向道爷提上一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你脸上的胎记是东郭先生种下的,他是东郭先生的弟子,又出自上清宗,兴许他有办法为你化解。” 商淑清笑道:“蒙伯伯,真的不用,这样真的挺好的,难道蒙伯伯希望清儿找个以貌取人的男人么?” 蒙山鸣眼中流露出慈爱,“丫头啊,你记住,只要心正,以貌取人并没有什么错,此乃人之常情,何错之有?再说了,哪有女人不爱美的,这些年真是苦了你。我们傻丫头是个宝啊,谁能挑上是谁的福气呢,奈何世人有眼无珠,真不知东郭先生当年在你脸上种下这丑陋胎记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 大军滚滚如潮从几路而来围城。 一路人马中,一杆“吴”字旗打头,旗下簇拥的吴天荡盔甲鲜亮。 城头守军战战兢兢。 吴天荡城外立马,耀武扬威,宝剑出鞘,遥指城头,大声喝斥道:“城头守将听着,立刻开城投降,降者,一概既往不咎。若顽抗到底,一旦城破,皆杀无赦!” 稍候,城头放下吊篮,放了一人过来谈判。 一个时辰后,城门大开,守将卸甲,光着膀子而出,身负荆条,负荆请罪。 吴天荡受降,大军继而入城,正式接管整座城池。 城中百姓先是极为惶恐,发现并未扰民后,方逐渐安下心来。 类似的事情,在南州上六郡各地重复上演…… 燕京皇宫,灯火通明,雄伟大殿内,一花白头发的黄袍男子披头散发,赤足来回,嘶声怒吼:“八十万大军,八十万大军呐!才几天的工夫,便败的一塌糊涂,周守贤,你这个蠢材,辜负了寡人的厚望,你误了寡人,你误了寡人!” 殿内,大司空童陌,大内总管田雨,中车府令尕淼水,一个个低头不语,或神情凝重,或黯然神伤,或神情紧绷…… 一座军营内,甲士来回巡弋,不断有金翅起飞和降落。 中军帐内,各路情报和军令随着人员的进进出出抵达和下达,站在地图前的周守贤衣不解甲,脸色憔悴,更多的是焦虑,几天没合眼,眼圈乌青。 他仍想挽回局势,南州境内毕竟还有他数十万人马,可占领南州的叛军并未给他机会,将他数十万人马硬生生分散消耗扼困在了南州境内,大股的被击溃,小股的无法与其他集结,传来的消息尽是阵阵哀鸣求援。 周守贤想援,可是让他拿什么去援? 叛军从头到尾的进攻,步步掐准了他的命门,实行了一场完美的战略战术进攻,后果就是眼前的情形,将他八十万大军瓦解成了一盘散沙。 又有一份情报送达,周守贤看过后,有些摇摇欲坠。 坐在一旁绷着脸的定州刺史薛啸起身,拿了他手中情报查看。 也谈不上什么情报,是南州境内周守贤的亲信将领发来的信。五千余人马困在山中,鸟兽都被惊跑了,原本还能吃草啃树皮,渴了还能喝溪水,然而敌方却截断溪流,令溪流改道,占据有利地形围而不攻,己方整天喝不上水,士气几近崩溃,若再不来援,将领也压不住下面人马投降求生之心,只能是愧对朝廷投降。 薛啸深吸一口气,类似的告急信件,他一天内已是陪着看了十几封。 陪了这么久,周守贤为何会败成这样,他已经大致搞清楚了。 信摁在了桌上,薛啸叹道:“战略制定狠稳准,直掐周兄软肋,战术进攻诡谲,进退之间全盘控制着战场节奏,将周兄八十万大军牵制的无处发力。不得不承认,叛军的攻打技巧极为高超,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的华丽大戏。真没想到,凤凌波居然有如此军事才能!” 周守贤霍然抬头,哀鸣道:“薛兄,莫非你到现在还认为叛军的指挥者是凤凌波?” 薛啸愕然:“朝廷不是传来消息说,商朝宗的兵权已被凤凌波控制,凤凌波是南州下五郡的战时都督统调指挥五郡人马吗?” 周守贤悲愤道:“薛兄,朝廷误我啊!凤凌波盘踞广义郡多年,我与他兵马相持打了多年的交道,他是什么人,他的能耐有多大,我还不清楚吗?” 薛啸:“商朝宗?” 周守贤摇头,痛苦万分道:“指挥六十万人马作战,能这般挥洒自如者,你觉得初次指挥这般庞大人马作战的人能做到吗?你觉得那边还能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经验?凤凌波有吗?商朝宗有吗?” 薛啸脑中灵光一闪,忽倒吸一口凉气道:“蒙山鸣!” 周守贤双拳抵在桌上,垂首泣声,“若早知是蒙山鸣,我又岂会那样排兵布阵,又何至于败的这么惨!朝廷情报有误,误我啊!” 薛啸不语,略皱眉,颇不以为然,然而周守贤已经是这个状态,某些话再说也没了意义…… 次日大早,趴在中军帐桌上陷入噩梦中的周守贤忽从噩梦中惊醒,被帐外的嘈杂动静给吵醒了。 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僵硬的身子,快步而出,掀开帐帘一看,发现帐外皆是陌生面孔,自己的三千近卫军已不见踪影,换了另一批人马。 “什么情况?”周守贤喝了一声。 无人应答,不一会儿,薛啸领着一群人来了,真灵院掌门金无光、飞花阁掌门曹玉儿也在其左右。 两位掌门看向周守贤的目光中,神情极为复杂。 薛啸站在了周守贤的跟前,与之静默相视。 周守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惨笑道:“薛兄,朝廷是不是来了旨意?” 薛啸嘴唇略绷了一下,徐徐道:“陛下有旨,将周兄押往京城,周兄手上的事交由薛某代为善后!” 周守贤看向了金无光和曹玉儿,看两人的神色,已经能猜到了,这是要离他而去了,遂问:“二位掌门,能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相视一眼,又一起偏头看向薛啸,见薛啸没有反对,才微微点头。 三人又先后钻回了帐篷内。 帐帘一闭,周守贤对二人拱手鞠了一躬,“周某无能,连累了真灵院和飞花阁。” 曹玉儿苦笑:“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大人不必自责,已经过去了,还望大人体谅我们的苦衷,不能再护大人周全。” 周守贤自然能理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派不可能为了帮他逃脱羁押而和朝廷作对带他逃跑之类的,也只能是放弃他。 周守贤再次拱手道:“若是有可能,在方便的情况下,还望二位看在相交多年的情分上,代为照顾周某家小。” 金无光道:“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大人深得陛下信任,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周守贤摇头叹道:“活不成了,这事肯定有人要顶罪,审查之后,我只有一条死路。二位稍等!”说罢走回了案后,执笔急书,写了份什么东西,还做了签押。 之后抖了纸张走回二人面前,“麻烦二位代为转交给外面的薛大人上报朝廷。” 二人接了纸张,摊开一看,看完后脸色皆剧变,曹玉儿急声道:“周大人,不至于如此!” 周守贤摆手,“押往京城审讯之后,罪责难逃,我必死无疑,还易连累家小。战败自尽,尚有忠名,朝廷不至于牵连我家人,否则会让朝廷将士心寒。左右是死,二位掌门不用再劝,多多保重!”伸手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二人又能怎样,也知道对方的选择才是明智之举。 当二人带着周守贤的自罪书刚掀开帐帘走出时,身后传来“锵”一声宝剑出鞘声,二人皆回头看去。 站在帐外的薛啸也在帐帘开时看到了里面周守贤的动作,脸色大变,伸手疾呼:“周兄!” 周守贤带着一脸决绝微笑,剑锋在脖子上一抹,一蓬鲜血在颈项喷出…… 第四二一章 绑架 深山大泽,郁郁葱葱,一片断崖迎朝阳,一棵老松下,一挂秋千上,管芳仪坐在上面荡着,裙带儿飘飘,悠然自得。 牛有道在不远处迎着朝阳盘膝打坐。 公孙布飞掠上山,远远提醒了一声,“道爷!” 牛有道闻声收功,徐徐睁开了双眼站起,公孙布这才凑上前来,禀报道:“南州战事差不多了,已在收尾,不出意外的话,南州落在天玉门手上已成定局。” 牛有道略摇头,不胜感慨道:“还以为要打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看来计划不提前是不行了,通知猴子那边,动手吧!” “是!”公孙布应下,又飘然下山。 秋千上翘着二郎腿的管芳仪顺着秋千摆势飘出,落在了牛有道的身边,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牛有道:“有些东西不需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你那边的人不要出问题就行。” 管芳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放心,陈伯亲自带人去了,会听你那个大红脸指挥的。” …… 金州,一辆马车,十几名随从,简装低调,从东城门而出。 马车内的萧天振个头似乎高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亦显得成熟了不少,只是眉目眼神间偶有阴郁神色闪过,目光不时瞥向一旁陪坐在车内的袁罡。 袁罡闭目养神中,面无表情,他知道萧天振在打量他。 因获悉袁罡和海如月之间的关系,牛有道让他悄悄来了海如月这边。 结果到了这边后,袁罡有些意外,萧天振屡屡暗中表示出要与他私下接触的意思。 袁罡之前一直没理会,这次接到牛有道的消息后,终于答应了下来,陪了萧天振一起出来狩猎。 一行人员离城几十里,来到了一片山林中,马车不便前行,车上的人下来了,萧天振和袁罡都换上了马,背上了弓箭,闯入了茫茫大山中。 袁罡背着弓箭没有狩猎的意思,倒是萧天振拉出几声弓响,发出几箭,只射中了一只兔子。箭法如何姑且不论,较之当年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的病躯,萧天振如今的身体已不知好了多少倍。 就这么一只兔子,萧天振的雅兴却是不小,让袁罡帮忙洗剥,自己捡了干柴在一小山岗上点了火。 袁罡从小溪旁洗剥了兔子回来,在萧天振的示意下架在了火上烤。 坐在火堆旁,烤着兔子,袁罡目光四处瞥了瞥,发现随行护卫已经被萧天振给赶远了些,守在了小山岗的四周,也不知萧天振这小子约自己出来见面究竟想干什么。 目光瞥向萧天振时,发现萧天振也正盯着自己,盯向自己的眼神中别有深意。 “刺史有事?”袁罡问了声。 萧天振:“刺史?袁大哥觉得我有资格做金州刺史吗?” 袁罡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公子不是金州刺史吗?” 萧天振毫不讳言道:“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傀儡罢了,真正掌握金州大权的是我娘。” 袁罡:“总之在你们母子手上。” 萧天振漫不经心道:“我已成年,按理说也该接掌军政事物了,可是母亲不愿放权,也许是有人不希望我掌权。” 话题逐渐敏感,袁罡没想到他会对个外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听的眉头跳了跳,翻动着手上炙烤的兔子,“谁不希望公子掌权?” 萧天振目中闪过阴郁,脑海中闪过万洞天府长老黎无花和海如月不堪入目的一幕幕,深吸了一口气,岔开了话题道:“听闻庸平郡王已经发动了对南州的攻打,攻势迅猛,拿下南州已是十拿九稳之事。” 袁罡瞅着他,不知他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萧天振:“修行门派对世俗掌控力太强的话,无论是坐镇南州的人,还是坐镇金州的人,想必都不会太好过,若是双方联合则大有可为。据我所知,牛有道对商朝宗影响不小,也一贯为商朝宗分忧,还望袁大哥帮忙带句话给牛有道,希望能想办法见个面谈谈。” 袁罡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金州内部被绑住了手脚,希望借助外部力量来夺权。 “好!”袁罡应下,拽出了身后的三吼刀,刀身翻转,顺手一伸,刀已经架在了萧天振的脖子上。 萧天振有点懵,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袁罡手中刀锋挑着他下巴,跟他一起站了起来。 “大胆!”山岗下一名护卫发现了,闪来之余,怒喝一声。 袁罡手中烤的兔子顺手砸了过去,又一把将萧天振拽了过来,一记掌刀砍在了萧天振的后脑脖子上,萧天振当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转瞬将萧天振挟持在手,刀锋横在了萧天振脖子上的袁罡沉着冷静,令四周围来的修士投鼠忌器。 “立刻放开公子!”一名修士喝斥,“敢伤公子一根头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刚落,一群修士又是一惊,只见远处山林中迅速蹿来一群蒙面修士,与这边对峙在了一起。 袁罡冷酷喝道:“让开!” 他手上挟持有人质,而且反应很快,随时预防着四周可能会出现的突袭,令万洞天府修士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还无权决定萧天振的生死,最终在萧天振脖子被刀锋逼出了血来的情况下,不得不让出了一条路。 与一群蒙面修士一碰面,袁罡迅速将昏迷中的萧天振扔给了一人,随后一群劫匪快速撤往山林深处。 万洞天府修士则紧急追赶,追赶之余,有金翅紧急起飞,向金州那边报信…… 飞跃山山水水的金翅抵达金州府城上空,直接扎入刺史府内。 不一会儿,刺史府内一阵骚乱,一群以万洞天府长老黎无花为首的修士紧急从刺史府内飞掠而出,不顾惊世骇俗,快速在府城民宅的上空起落,急速出城离去。 而就在这些人离去没多久,一封书信投递进了刺史府内。 书信很快转送到了容貌依然艳丽的海如月手中。 满脸焦虑的海如月正在调动各路人马,准备封锁各地要道配合救儿子,哪有心情看什么书信,朝管家朱顺一挥手,“先放一边!” 她真的是气坏了,袁罡居然利用她的心思来劫持她的儿子,若非如此,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自己儿子的身,更别提什么劫持,如今却是被人从内部给轻易攻破了。 朱顺亦是一脸焦虑,亮出信封上的字迹,“夫人,还是看看吧。” 海如月定睛看去,只见信封上写着两行字迹:公子无忧,长公主亲启! 下一个瞬间,海如月一把将信扯到手,迅速抽出里面信件摊开。 信上也就寥寥几行字:与公子一见如故,甚是想念,邀往小聚,改日定当安然送返。勿兴师动众,勿声张,勿伤和气! 最后留下的名讳是:鬼医弟子,明先生敬拜! 看到这个名讳,海如月宛若遭受雷击,脸色刹那苍白,踉跄后退几步之余,可谓瞬间联想到了当初那位明先生留下的调养方子。 当初看到那调养方子时,真正是将她吓的不轻,她依然记得冰雪阁寒冰驾到时的情形。 这些年过去了,事情虽一直悬在心中,可毕竟一直无事,也希望能一直无事下去,谁想怕什么来什么,悬在头顶的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稳住心神后,海如月恨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字眼来,“牛有道!王八蛋,卑鄙无耻,小人…” 事到如今,她若还不知当年那所谓的鬼医弟子背后是什么人,除非是傻子还差不多。当年她就怀疑是牛有道,奈何牛有道死不承认,她又没证据,又不敢声张,所以弄了个不明不白。 如今,牛有道的心腹手下袁罡亲自出手劫持了她的儿子,紧接着鬼医弟子的信就送来了,若不是牛有道干的那才叫见了鬼。 朱顺神色凝重道:“夫人,牛有道为何要劫持公子?” 认定是牛有道干的,他这个管家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袁罡劫持了萧天振嘛,不过他并不知这背后牵涉到多大的事,赤阳朱果治病的事这边只有海如月一个人知道。 海如月没有回答他为什么,倒是遵从信中警告,把欲掀起的动静又压了下来…… 苍茫山林深处,群英飞掠,袁罡等人在山林中急逃,万洞天府修士在后面紧追不放。 萧天振虽然落在了对方的手中令万洞天府投鼠忌器不敢乱来,却不代表会放任对方轻易跑掉。 前方山林,渐有雾气缭绕,氤氲徘徊不散。 临近时,逃逸的袁罡等人迅速摸出一片小巧碧绿的叶子含入口中,连昏迷中的萧天振口中也塞了一片进去。 这叶子正是蒙山鸣等人隐居之地谋取的产物,村里人自己取名为“清心”,而袁罡等人的去向也正是隐藏在茫茫大山中的隐蔽村庄。 从怎么劫持萧天振,再到怎么逃跑,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 一群人就这般紧急蹿入了山峦氤氲之中。 “毒瘴之地!”追来的修士中有人紧急高喊一声,万洞天府一干修士陆续飘落在地,止步在了缭绕雾气之外,不敢再往前深入,眼睁睁看着袁罡等劫匪消失在了氤氲深处。 第四二二章 他想干什么? 身在金州的修士都知道,此地名为“毒瘴之地”,所孕育出的瘴气非一般瘴气能比,杀人于无形,没人敢擅闯,不曾想这群绑匪竟敢逃入,这是不知道情况还是不怕? 反正一群止步的万洞天府修士只能是干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没有急着离开,人员散开在瘴气外围一带,防备绑匪从别的位置就近绕出。 半个时辰不到,黎无花率领数十名驰援人手紧急赶到,见状,喝斥:“怎么回事?公子呢?” 有人禀报:“师叔,公子被挟持进了毒瘴之地……” 得知了详细情况,又在毒瘴之地外围来回巡视了一遍,终究是没有发现绑匪再出来的迹象,黎无花不得不率人恨恨离去…… 在离此不算太远的深山之中,乌少欢等三派弟子依旧在静默潜藏,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自己来此究竟要干什么。 实际上是牛有道怕袁罡这边出事,万一事情不顺要打打杀杀的话,为了稳妥起见,得帮袁罡多预备点人手。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袁罡并未发出让他们驰援的消息,用不上再打打杀杀。 而袁罡此番前来,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原本以为要花很大的工夫才能把人从刺史府给弄到手,谁想压根没花什么心思,萧天振自己创造机会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上…… 万洞天府一行返回金州府城,一路不见任何异样,黎无花觉得有些不正常,直奔刺史府。 见他回来,一见面,屋宇内徘徊的海如月立刻上前着急询问:“长老,可救回了天振?” 尽管她知道牛有道那边既然敢劫持就必然做了准备,可还是抱了黎无花亲自出马有所获的希望。 朱顺亦一脸期待地看着黎无花,他在萧家已历三代,萧家一根独苗托孤给他,他的担心不下于海如月。 黎无花:“没有,我赶到时,对方已经挟持公子逃入了毒瘴之地。” “毒瘴之地?”海如月一声惊呼,获悉儿子进了那杀人于无形的地方,头皮发麻,紧张道:“天振受的住吗?会不会有事?” 黎无花:“对方挟持公子必然是有所图,目的没达到之前不太可能乱来,应该不会有事。倒是你这边,不是要调集人马在各地设卡吗?一路归来为何不见人马有任何调动?”说着走到了上位,转身慢慢坐下了,两眼紧盯海如月的神色反应。 不说其他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金州府城都无任何异样,连点警戒提高的意思都没有,未免太不正常了。 海如月尽量稳住心神不露端倪,“如你所说,我也认为对方挟持天振必有所图,暂时不太可能对天振乱来,我怕逼迫过甚令对方狗急跳墙伤及天振。” 这解释有些牵强,朱顺目光略垂,他最是清楚海如月的变化,接到那封信后,海如月立马摁下了动静,原因肯定和那封信有关。 黎无花冷冷盯着海如月,朝朱顺挥了挥手,“你先退下。” 朱顺看了眼海如月,见她微微点头,只好恭敬退下了。 黎无花又站了起来,慢慢逼近海如月,逼的太近,令海如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黎无花伸手捏住了海如月粉嫩下巴,“你有事瞒着我。” 海如月双手抓了他的手,情意绵绵道:“我能瞒你什么?” 黎无花一把甩开她的双手,又伸手索要,“少跟我来这套,信呢?” 海如月心中咯噔,反问:“什么信?” “少跟我装糊涂,我之前刚走,便有人送了封信给你,拿出来!”黎无花面露狞色喝了声,有关信的事,他一回来,万洞天府留守的弟子便立刻告诉了他。 海如月心惊肉跳,被逼得步步后退,又被黎无花陡然出手,一把掐住了脖子。 “背着万洞天府搞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黎无花手一抬,海如月两脚踢动离地,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两手扑打,瞪大着眼睛,脸涨的通红。 濒死边缘,海如月挂在他手上费力地做了点头愿意交代的意思。 黎无花手一松,海如月掉落,双脚一沾地,便跌坐在地,“咳咳”捂着脖子连连咳嗽不止,好一会儿后,气才喘匀了,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黎无花。 黎无花一甩长袍下摆,蹲在了她面前,“信呢?” 海如月摇头,“信看完烧了。” 黎无花怒了,一把捏住她下巴,海如月口齿不清地紧急辩解道:“真的烧了,看完就烧了。” 黎无花:“谁的信?” 海如月吱吱呜呜道:“牛有道。” 黎无花松开了她下巴,疑惑道:“牛有道?” 海如月真的被他捏痛了,眼泪都疼出来了,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反倒灵光一现,似乎明白了牛有道为何要把她儿子给绑走,不绑走的话,她们母子怕是都别想活了。牛有道明目张胆地玩绑架,这回摆明了是没打算再瞒万洞天府。 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忙道:“信是牛有道寄来的,是牛有道绑架了天振。” 黎无花惊讶:“那家伙绑架你儿子干嘛?” 海如月:“应该是想威胁我做什么。” 黎无花冷笑道:“笑话,由得他想威胁就威胁吗?真以为拿了萧天振为人质就能为所欲为?” 海如月明白他的意思,一旦威胁到了万洞天府的利益,万洞天府牺牲掉萧天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唇,道:“当初那个为天振治病的鬼医弟子明先生是牛有道派来的,只是他有意隐瞒。” “……”黎无花愕然,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治好了病是好事,我们当记他人情,为何隐瞒?”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鬼医弟子,给天振治病的药应该就是盗自冰雪阁的赤阳朱果……”海如月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黎无花两眼渐渐瞪大,这才发现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居然偷了雪婆婆的东西?在雪婆婆的眼里万洞天府就是只蝼蚁,一句话就能将万洞天府彻底从修行界抹去。 他猛然起身离去,第一个念头就是杀萧天振灭口,只要让萧天振从这世上消失了,那就死无对证。 然走到门口脚步一僵,醒悟了过来,没办法灭口,人家事先已经防了万洞天府这一手,已经将灭口对象给劫走了。 海如月刚爬起转身,黎无花一个闪身过来,啪!挥手就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应声倒地的海如月口鼻淌血,晃动着脑袋,人被打懵了。 黎无花上前一步,俯身一把抓了她胸前衣襟,直接将混懵中的海如月扯了起来,厉声道:“贱人!为何今天才说,为何早不说?你说,为何早不说?” 缓过神来的海如月口角滴血,一脸惨笑,早说?她早先能说吗?说出来,只怕万洞天府第一时间就要将他们母子给灭口。 “你倒是说呀!”黎无花推搡着她怒吼,他坐镇此地,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向师门交代?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事了,搞不好就是一场灭门之祸。 海如月惨然道:“他不敢轻易揭穿的,否则也等不到今天,否则他也别想好过。” 黎无花厉声道:“他这样做必然有所求,他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信里跟你说了什么?” 海如月摇头:“没说,他信里只让不要声张。” “你还敢瞒我?他若无所求何必干这种事?”黎无花暴怒。 “他信里真的没说什么!”海如月凄凉辩解,之前没想明白牛有道的用意,把信给毁了,否则可拿给对方查看以证明,此时见对方暴怒之下动了杀机,她突然扑去,张开双臂抱了他,拼命吻着他的脸颊,在他耳畔哀声道:“无花,你说过的,你就是我的天,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有事……” 齐国皇宫,群臣早朝而散,出了宫门,英王昊真钻上了一辆马车离去。 回到英王府,下了马车一进家门,便有熟悉的环佩叮当声传来,锦衣华服打扮贵气端庄的王妃邵柳儿迎来,眉目如画,盈盈微笑,半蹲行礼,“王爷回来了。” 昊真微笑着伸手扶了她胳膊,两人并排入内。 嫁入英王府后,昊真每次早朝,不管天色如何,邵柳儿必定亲自送丈夫到门口,不管回来多晚,邵柳儿也必定在门口迎接。 陪同昊真回了书房,亲手帮昊真换下外套后,问了没其他需要,邵柳儿欠身告辞而去。 昊真随后也出了门,站在书房门口目送款款而去的婀娜背影,两眼略眯了一下。 总管太监木九,大丘门车不迟,玄兵宗谢龙飞,天火教高渐厚,四人联袂来到昊真身边,见到昊真反应,都一起顺着他目光看了看离去的王妃。 昊真忽出声道:“王妃对两位王子如何?” 木九略欠身:“目前看来,视若亲出,悉心照顾,倒是两位小王爷不太愿意认可王妃,令王妃受了不少委屈。” 昊真没有多话,转身进了书房。 几人尾随入内,待昊真在书案后坐下,高渐厚问:“今天朝堂上可有什么事?” 昊真:“也没什么,从头到尾几乎都在讨论燕国南州的事。” 几人相视一眼,谢龙飞诧异道:“商朝宗拿下南州已成定局,这事有什么好讨论的?” 昊真:“出了点变故,据南州那边谍报传回的消息,天玉门正在将商朝宗手下的人马给分散隔离,根据种种迹象,天玉门可能已经控制住了商朝宗,十有八九要剥夺商朝宗的兵权,可能要扶持凤凌波。” 几人略默,车不迟思索着徐徐道:“天玉门这样做,也不难理解,他们实力有限,让雄心勃勃的商朝宗来坐镇南州不符合他们的处境和利益,担心引来后患。” “朝堂上分析的结果也是如此。”昊真点头,忽又呵呵一声,摇头道:“若牛有道坚定站在商朝宗那边,恐怕天玉门未必能如愿。” 第四二三章 郡主,我老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似乎都没答案,车不迟疑惑道:“天玉门敢吞南州,必然是得到逍遥宫那三派的支持,不说其他的,就凭牛有道能对抗整个天玉门吗?他自己都要看天玉门的脸色、倚靠天玉门而立足,不然他早就被人弄死了。” 昊真摇头:“你们太小瞧他了,此人深谋远虑,早留有后手,天玉门想动他没那么容易,他手上早就捏着制衡天玉门的东西,只是善于隐忍,没让其他人知道而已。” 几人惊讶,高渐厚追问:“他手上有什么制衡的东西?没外人知道,王爷又是如何知晓的?” 昊真摆手道:“不是不告诉你们,而是不能告诉你们,有些东西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 骁骑军住京城驻地大营,散朝后的呼延无恨并未回家,而是直接抵达了军营。 查虎随行在旁,陪着呼延无恨径直进了中军帐。 帐内两名将领正站在一副做了标示的地图前指指点点商量着什么,听到外面“上将军到”的呼声,两人回头一看,迅速站成排,面对抱拳道:“将军!” 呼延无恨“嗯”了声,走到了地图前,目光盯向了一副特意选挂的燕国南州地图,上面标满了犬牙交错的敌我演变态势,问道:“都标好了?” 一将领道:“根据从南州那边搜集来的情报,从头到尾的战况都标示了出来,就算有误差,应该也不会很大。” 这也是呼延无恨之前就交代下去的事情。 对其他类型的人来说,燕国南州一战也许只是一场胜负,也许只是一场利益之争,但在领军作战的将领眼里却不一般。六十万对八十万人马,而且后者还有充足的后勤供给,偏偏却在短短几天内全线崩溃! 战局如此快速收尾,呼延无恨相信不但是他自己吃了一惊,诸国将领肯定都会吃惊,只要有条件的,怕是都会高度关注此战,都会想尽办法收集此战的情况,以便吃透这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呼延无恨目光浏览着地图,问:“对于此战,你们怎么看?” 一将道:“闻所未闻,从未见过的战例,不以消灭敌军为目的,大大减轻了对南州民生的损耗,仅凭这一点,便是一场大功德。这是一场极为高超的牵制战,以牵制的方式瓦解敌军,近一百四十万人马纠缠,繁杂而不乱,没有炉火纯青的指挥火候随时会玩崩了。此战相当经典,可立为学习的典范,我们得出的结论,这应该不是凤凌波的手笔。” 呼延无恨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动,徐徐接话,“应该是蒙山鸣!” 二将相视一眼,他们对整个战况盘算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没想到被上将军一口道破。 呼延无恨伸手要了将领手上整理出的情报,旋即又抬了抬手,待二将退出帐篷后,他在地图前徘徊着,依次翻看着整理出的所有战况,又不时抬头看看地图上的兵力推进消涨态势。 查虎在旁也不吭声,也盯着地图看了阵,然而不擅长这方面,地图上的敌我态势太过复杂,看的头疼,扭头看向了一旁。 看完手上的情报,呼延无恨正儿八经站定在了地图前,审视了许久,这一看就看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外面有人进来请示是否用餐,也被查虎挥手屏退了。 “唉!”呼延无恨忽发出一声轻叹。 查虎走来,问:“怎么了?” 呼延无恨指了指地图,无限感慨道:“方一开战,所部六十万人马便全部抛弃辎重毫无保留的全部突进,一旦稍有差池,便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个蒙山鸣还真敢玩。一部精锐紧盯敌军主帅,调动了整个敌军态势,余部则百转千回,从全局迟滞敌军大部人马,配合那一部突袭精锐人马,将八十万敌军玩弄于股掌之间,硬生生将八十万敌军掰碎了。这个蒙山鸣果真是高手,了不起,若在战场相遇,必是我劲敌!只可惜,此人怕是命不久矣!” 查虎有点意外,“此话怎讲,他就算有致命伤病,只要不是回天无力,那么多修士在旁,不至于治不好他吧?” 呼延无恨:“今天早朝就在议论燕国南州局势,根据朝廷得到的情报,商朝宗的人马已经被切割,调离的七零八落,无法轻易聚集。看这态势,是要剥夺商朝宗的兵权,进而扶持凤凌波,商朝宗很有可能已经被天玉门给控制住了,而蒙山鸣又是商家父子两代的心腹。” 查虎:“将军是说,天玉门要杀商朝宗和蒙山鸣?” 呼延无恨:“若这一战不是他在指挥,他兴许还有活路。关键是他这一仗打的太好了,天玉门怕是已经容不下了他。” 查虎诧异:“打赢了还有过错不成?” 呼延无恨颇为惆怅道:“人心卑劣,能吞猛虎,古往今来,多少壮士为家为国百战余生,未死在沙场却倒在卑劣人心之下?过犹不及啊!朝堂上那些人分析的没错,天玉门实力有限,接下来会进入守成期,商朝宗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才会出现解除商朝宗兵权的情况,试问既如此,焉能不剪除商朝宗的得力羽翼?” “商朝宗若乖顺雌伏,毕竟是凤凌波的女婿、彭又在的外孙女婿,考虑到影响,兴许能保一命,但蒙山鸣必死无疑。若要杀商朝宗,蒙山鸣照样也得死,不可能给蒙山鸣投奔别人回头报仇的机会。这次,蒙山鸣怕是在劫难逃!” 查虎听懂了,不禁“啧啧”摇头。 呼延无恨负手道:“为将者,当明辨天时、地利、人和,何谓天时?”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一个只知打仗而不识天时的将领,再能打仗又能怎样?能造成致命打击的往往不是对面的敌军,而是上面的那些人。上面容不下你,你再能打也没用,真正能在朝堂立足的将领都不是简单纯粹的武夫。蒙山鸣跟随商建伯,拼死力战,最终落得个一身残疾黯然隐退的下场,此番又跟随商建伯的儿子商朝宗,则更加凶险,这不是不识天时是什么?” 闻听此言,查虎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话某种程度上似乎也在说他自己已经不再简单纯粹,这位不就是立足朝堂的将领么? “可惜了,可惜啊!”来回走了两步的呼延无恨回头看向地图,再次摇头感慨。 …… 一座新占的城郭府衙内,处理完公务的凤凌波直本后院。 正在后院门口与几名贵妇人谈笑的彭玉兰转身迎向走来的凤凌波,问:“忙完了?” 凤凌波嗯了声,问:“父亲呢?” “父亲正在等你。”彭玉兰回了句,又小声提醒道:“大事已定,父亲明天就要率众先回去,先去南州府城…牛有道跑了,天玉门的酒水利益面临巨大损失,三大派的供奉不能少,估计要先从南州府城那些富户身上先挤一点出来满足今年的上供。” 凤凌波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大步入******宅深处,正在一棵大树下谈事的彭又在瞥了眼走来的凤凌波,挥手屏退左右。 等凤凌波上前行礼后,彭又在方问道:“后续没什么问题吧?” 凤凌波笑道:“父亲放心,一切顺利!” 彭又在颔首,继而又漫不经心问道:“蒙山鸣那边呢?” 凤凌波放低了声音,“刚刚已经派了人去向蒙山鸣传话,借口他能征善战,一些扫尾还需请他来指点配合,让他先留下。商朝宗等人则让他们明日随父亲先回去,把他们分开!” 彭又在冷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你知道后果。” 凤凌波当然知道后果,一旦让商朝宗知道了闹起来,那就要连商朝宗一起给处理掉,这边也难给自己女儿交代。另就是有些事情不光彩,天玉门也绝不想让外界知道过河拆桥杀功臣的事,尤其是蒙山鸣这种在整个燕国军方当中都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传出去名声不好,影响太大,也容易让南州上下将士心寒,会怎么看天玉门?不利于人心。 “不会留下把柄,周守贤余孽还未清剿干净,谁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没有躲藏,途中冒出来袭击也是正常事。”凤凌波低低一声。 离府衙不远的一栋宅院内的小院安静,树上偶有几声鸟鸣。 院子里,蒙山鸣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凤凌波派来的一名将领毕恭毕敬一番言语后,双手奉上一份盖印的文书,之后告辞。 蒙山鸣打开了文书观看,后面推着轮椅的罗安嘀咕道:“算他凤凌波还有自知之明,还知道需要蒙帅帮忙指点。” “郡主!”从院门离开的将领刚好撞见进来的商淑清,客气着拱了拱手。 蒙山鸣手中文书不动声色地纳入了袖子里。 商淑清过来给礼后,奇怪道:“蒙伯伯,凤凌波的人过来作甚?” 罗安正欲开口,结果蒙山鸣先出声堵住了,“没什么,就是过来问个安,无非是做个样子罢了。” 罗安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蒙山鸣为何不吐露实情,而蒙山鸣这样一说,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商淑清接了罗安的手,推着轮椅在院子里逛。 天高云阔,仰望一阵的蒙山鸣静静问了句,“道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商淑清摇了摇头。 蒙山鸣默了一阵,忽幽幽感叹道:“郡主,我老了,真想看到你嫁人的那天呐!” 第四二四章 胜负未定 商淑清这种情况每被人提到嫁人的事,都是件挺尴尬的事,不过蒙山鸣不一样,她知道蒙山鸣是真的关心她,而不是那些事不关己却非要放在口头说说装关心的人。 而在她眼里,蒙山鸣此时依然是身为长辈的催婚,不过蒙山鸣最近屡屡提起这事,倒是让她不得不正面答复,“这世间的女儿,婚事有几个能自己做主?蒙伯伯,就让我做那个能自己做主的人吧!” “丫头啊!”蒙山鸣一声轻叹,不再说什么了。 …… 北州刺史府,亭台楼阁间,一群地方官员和一群年轻学子泾渭分明,围在邵平波的左右,正在与邵平波交流。 这群地方官员,都是一年来经营地方颇有政绩的人。邵平波每年都会花时间亲自接见这些官员,不是一般的接见,而是他一个个亲自发请帖请来。 褒奖自然是不用说,对这些人,哪怕手头上再紧,邵平波也是不吝给予重赏的,花大力气帮这些官员解决生活上的后顾之忧。 至于另一群年轻学子,来自“凌波学府”,来自邵平波亲手打造的学府,邵平波每年都会花精力挑选一些合适的少年入学,学府里的老师也是他精心挑选后从四方邀请来的。 当年大禅山觉得他乱花钱,邵登云也不理解他这个做法,局势多变搞这个?再说了,学子的学习有相关的官员去管,你单独弄个学府出来独立之外算怎么回事?还从他手下挖了一些将领去做老师。 邵平波告诉父亲,众生久困于乱世,麻木不仁,这个乱世需要一批新人,一批具有新想法且具有能力的新人,北州的将来,邵家的将来,甚至是将来的天下,都能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希望,而这些人都是我的学生! 历时七八年,经过这些年的培养,首批进入学府的学子终于走了出来,一部分擅长军事的已经被他推荐去了军方,剩下的就是眼前的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与一群官员笑谈一阵后,邵平波指向了这群官员,对边上的一群学生郑重告诫道:“不比你们在书本上学到的,也不比学府老师口头上的,这些才是真正的实际践行者,也是你们最好的老师。你们到了地方后,会发现,实际操作和你们想象中的许多问题是不一样的,想象问题和面对问题亲自去解决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个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许多困难是你们从未想象过的,是你们在学府无法遇见的,但我希望你们能坚持住。学会观察困难的成因,学会解决困难,学会克服困难,面对困难和问题永远保有解决的信心和勇气,要经得起挫折,方不负‘凌波’二字!” “是!”一群年轻人信心满满的高声应下。 “嘴上说‘是’,没用,我要看的是有多少人能拿出成绩来见我!”邵平波笑言中带着慎重提醒意味,旋即又对一群官员伸手道:“诸位,请随我去用餐!” 一群官员立刻客客气气跟上。 每年的这个时候,邵平波都会亲自设宴宴请这些人,宴席上也会让这些人各抒己见,他要趁这机会了解北州各方面的一些问题。 这次还要将这群学生分别遣散给这些杰出官员带走,让他们分别带去磨砺。 一群年轻人则拱手相送。 出了亭台楼阁,从一院门口经过时,邵平波停步,随行官员也停下了。 院门口,有两名下人提着食盒出来了。 这个点就用过了?邵平波抬头看了看天色,走了过来,拦下了两名下人,问:“大人用过午餐了?” 一名下人道:“大人醉心地图,连早餐都没用,刚送去的又让退回了。” 地图?邵平波皱了皱眉,他知道邵登云最近一直在收集南州战况的消息,父亲的关注他能理解,只是连饭也不吃未免有些过了。 他回头朝邵三省挥手示意了一下。 “诸位大人请跟我来。”邵三省伸手相请,先将一群官员带去了宴请地。 “你们跟我来。”邵平波则带了两名提着食盒的下人去了内院。 抵达正屋门口,邵平波见屋内的邵登云果然是站在地图前琢磨,不时在地图上插旗,似乎在做交战推演。 邵平波从下人手里要了食盒,让下人先退下了,独自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端出酒菜饭食摆好后,待到邵登云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注意到了他,方上前道:“父亲,不急于一时,先填饱肚子,有的是时间慢慢参详。” 他能理解一名统军将领的心情,八十万人马几天的工夫就被解决了,他当时也吃了一惊,更何况是父亲这种将领,肯定是要搞清楚这一仗是怎么回事的。 再加上这又是蒙山鸣出山后的首战,身为蒙山鸣的旧部,有所关注避免不了。 邵登云又扭头看向了地图,喟叹道:“蒙帅就是蒙帅,宝刀不老,这一仗实在是惊艳,令人大开眼界!” 邵平波看的却是另一个点,“此战的关键在,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百万人马混战,居然未伤及南州什么元气,南州民生未受什么损耗,等于是助商朝宗囫囵吞下了整个南州,至少帮商朝宗节省了数年的恢复时间,这个蒙山鸣的确不负一代名将的威名!” 对于这一点,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这等于牛有道那边正在快速拉齐和北州这边的差距,让他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邵登云摇头:“南州怕是没商朝宗什么事了,商朝宗和蒙帅这回有大麻烦了。” 邵平波愣住,“怎讲?” 他虽有关注南州那边,却并未保持高度关注,如今的主要精力还是在自己北州这边。 邵登云顺手从旁拿了手杆,指着地图,对商朝宗人马的调动做了讲解,之后总结道:“商朝宗的人马调动很不正常,这明显是在对商朝宗的人马进行切割分散控制,商朝宗自己不可能这样做,应该是天玉门要过河拆桥,天玉门容不下商朝宗又岂能容下蒙帅?” 邵平波听懂了,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后,很快猜到了天玉门的用意,欣喜之余又皱眉沉思,稍候徐徐摇头道:“只怕天玉门未必能如愿。” 邵平波哦了声,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能力,既然自己儿子说未必,那肯定有原因,目光瞥来,“你有什么看法?” 邵平波:“其他人我不知道,牛有道我却是了解的,除非天玉门事先已经将牛有道给控制住了。不过我估计够呛,天玉门只怕未必拿的住牛有道,能拿住早就下手了,等不到现在。天玉门看起来势大,其实一直在被牛有道利用,利用来庇护他自身的安全。天玉门那帮人打打杀杀也许还行,论头脑和手段,压根不是牛有道的对手,我不信牛有道能轻易栽在这种一直被他防备警惕的对手手里。” 邵登云:“这么大的局面,又岂是区区一个牛有道能翻转的?” 邵平波摇头道:“父亲,您太小看他了,虽然我不知道牛有道会如何翻转,但天玉门这样干已经严重触犯了他的利益。商朝宗目前是他的核心利益所在,一旦商朝宗的势力瓦解,他这些年在那边的经营全部要化为乌有,他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会出手干预。” “父亲,你等着看吧,首先我不信牛有道能栽在天玉门的手里,而只要他没落在天玉门的手上,就说明他早有防备…”说到这他突然顿了一下,盯着地图的目光闪烁,似乎在喃喃自语,“既有防备,怎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前为何不干预,非要等到难以收场?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咬牙道:“此獠很有可能在故意纵容,很有可能在利用天玉门的力量帮商朝宗夺取南州!胜负未定,天玉门这群蠢货想必还很高兴吧?咳咳…咳咳……” 燕国皇宫,后宫的一座宫闱内,轻纱垂挂,白纱,有白孝的意味。 坐在窗前的周清周贵妃貌美动人,只是两眼早已哭的红肿。 早先获悉父亲战败,她就知道周家麻烦了,这么大的罪责一旦扣下来,她还想安安稳稳呆在宫中做贵妃?只怕不株连受死也得被打入冷宫。 谁想父亲却来了个“战败自尽”保全了忠名,也保全了周家上下,保住了她这个贵妃娘娘。她无法想象父亲自尽时得有多大的勇气,蝼蚁尚且偷生啊! 她居住的庭院瞬间冷清了,往常知道她父亲是皇帝心腹大臣,知道她有娘家做强势倚仗而来往的那些所谓姐妹,如今一个个对这里避而远之,曾经的优待恍如梦幻一般,瞬间全部消失了…… 宗庙内,油灯千百盏,灯火通明,商氏先祖的牌位座座排列,武朝开国皇帝商颂的灵位赫然在燕国皇室宗庙牌位的最上面,也是最大最显眼的那个。 灵位下,商建雄一身白衣肃洁,跪在通明的灯火中,仰望一座座先祖牌位,一脸羞愧,眼含泪光,喃喃自语,罪己祷告,在他手上又丢了一块国土! 殿外,大内总管田雨、中车府令尕淼水来到。 门口一名太监迅速入内,轻悄悄移步到跪着的商建雄身边,也跪下了,跪着禀报道:“陛下,总管来了,说南州果然有变,前来请陛下旨意!” 第四二五章 萧瑟 忏悔中的商建雄眉眼一跳,脸上瞬间焕发出异样期待,迅速面对列祖列宗牌位俯首磕头,连磕三下,双手一展大袖,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大步而行,出了宗庙。 “陛下!”门口等候的田雨和尕淼水双双行礼。 商建雄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多礼,盯着田雨问:“确认南州有变?” 田雨毕恭毕敬道:“前几天就收到了消息,已经让人反复确认,商朝宗的确已经被控制,手下人马也被分割控制。如牛有道所言,天玉门的意图已明确,压制商朝宗,扶持凤凌波!这事可以肯定,不会有错。” 之前尕淼水和周贵妃从牛有道那边带来消息后,这边一直担心有诈,这次接到南州那边的变故情况也不敢相信,那真是反反复复确认过了才敢上报。 “哈哈!”商建雄忽仰天狂笑,笑的好不痛快,忽又手指外界,指着虚空横眉竖眼怒斥:“商朝宗!身为商氏子孙,竟自毁祖宗基业,花尽心思,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可悲可恨,连上天也不容你,这便是你的下场……” 隔空一顿怒骂泄愤之后,他又在宗庙门口来回徘徊。 好一会儿,止步在二人身前,商建雄很是犹豫道:“牛有道是那逆子的人,怎会帮寡人出主意,寡人怎么感觉有些荒谬?” 田雨道:“也不难理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力挽回,天玉门坏了他的好事,之后有机会也未必会放过他,他如果有机会报复的话,又岂会让天玉门好过?” 尕淼水亦拱手道:“陛下试想,天玉门扶持凤凌波,朝廷却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凤凌波上位则名不正言不顺,重点是南州境内还有商朝宗一二十万嫡系人马,这道旨意一下就能挑起矛盾,两边一旦起了矛盾,朝廷可趁机暗中介入挑拨,将双方矛盾扩大,待内乱一起,便是朝廷轻易一举收复南州的大好良机。计谋虽然出自牛有道,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再不济,也能搅南州一个不得安宁,让天玉门不得自在!” …… 清风明月,山崖,月蝶栖息在树梢熠熠生辉。 树梢下,石桌两人对坐,牛有道与萧天振月下对弈,远处是星河灿烂。 落下一枚棋子后,萧天振终于打破了沉没,“你究竟想把我怎样?” 牛有道笑了,“我说了,不会把公子怎样。长居繁华州府,偶来山中小住散散心,有高山流水、清风明月相伴,难道公子不觉得是件雅事吗?” 萧天振:“道爷高雅,但一个被绑来的人怕是没这雅兴,我曾对袁罡表明过心迹,想必袁罡已经对道爷转述了吧?”听这里人都称呼牛有道为道爷,他也跟着客气了。 棋盘上补上一子,牛有道收手道:“说了。” 萧天振立刻紧盯他的反应,“不知道爷意下如何?” 牛有道笑眯眯,“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萧天振摇头,“道爷对商朝宗的影响力还用我多说吗?” 牛有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干傻事,母子同舟共济不好吗?” 萧天振:“年轻是问题吗?道爷你十几岁便被上清宗软禁了五年,年方二十左右的年纪初出茅庐便说服我娘助力商朝宗夺取青山郡,杀燕使担风险,之后更是在齐国做下种种壮举,为商朝宗弄来三万战马。道爷所做种种,能以年纪来论高低吗?道爷被上清宗软禁了五年,我却被人摆布了十几年,你我有共通之处!” 他在金州那边虽然一直被控制着,但管家朱顺还是会暗中为他提供一些消息和情况。 牛有道嘴角露出一抹莞尔,问:“你想跟我谈合作?” 萧天振精神一振道:“互利的好事,谈一谈又有何妨?” 牛有道轻飘飘道:“你拿什么跟我谈?你又能在金州干什么?等你有了和我谈的资格再说吧!”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略挑的眉角眼神中有故意刺激的意味。 萧天振双手略握拳,脸色略有涨红,情绪也略有羞愤。 他显然没了再继续对弈的心情。 待到萧天振离去,牛有道走到了山崖边,大袖迎风翩翩后甩,负手身后,眺望星月,目光深邃。 夜风中,管芳仪婀娜身影来到一旁,抱臂胸前,漫不经心道:“南州局势已定,那边随时有性命之忧,再这样等下去,小心玩死商朝宗他们。” 衣衫翻飞,牛有道月下闭目听风,徐徐道:“不急,再等等,桃子熟了才好吃!已经留了化解性命之忧的办法给他们,他们还不至于连危及性命的险情逼近都察觉不到。” 管芳仪:“你做事一贯云里雾里不露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牛有道:“露了底,他们就等不到最后,有可能会早早拆开锦囊规避风险,一旦天玉门提前联系了万洞天府…总得给袁罡在金州那边动手预留充足的时间吧?真要出了意外,那只能说他们命不好。” 管芳仪:“他们现在被天玉门严密控制着,想联系上也难。你那锦囊中究竟留了什么?” 牛有道呵呵一笑…… 清晨大早,罗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离开了宅院,往凤凌波落脚的府衙而去。 车轱辘在路面地砖上发出凹凸不平的“咕嘟嘟”声,迎着晨曦的蒙山鸣神色平静…… 日头渐起,庭院中,收拾好了东西的商朝宗等人陆续露面,准备随天玉门一行先行返回南州府城。 诸人碰面,发现少了人,蒙山鸣不在。 诸人自然等候,商朝宗挥手示意一名亲卫前去蒙山鸣那边的院落。 亲卫离去了有那么一阵,步履匆匆而回,禀报道:“王爷,蒙帅不在,问了门口的守卫,守卫说,蒙帅出去了,还留了封信给您。”书信双手奉上。 几人相视一眼,商朝宗迅速拿了信到手,打开一看信中内容,眉头皱起。 信中大概意思是,不能坐以待毙,守在这里干等牛有道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始终是不妥,蒙山鸣要去找人想办法化解危机,让他们不要担心,他自己自有办法,让他们先走。又因为怕他们不肯,所以悄悄留信而去,让他们不要惊动天玉门。 信又在蓝若亭和商淑清手上转了遍,也都皱起了眉头,看字迹的确是蒙山鸣的亲笔手书,只是这决定没头没尾的。 商朝宗狐疑,“找什么人化解危机?外面有天玉门的弟子严密把守,蒙伯伯出的去吗?” 蓝若亭迟疑道:“蒙帅不是莽撞之人,他这样说必然有把握。” 三人面面相觑,被这信闹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通知天玉门那边帮忙找人?只是这样做又违逆了蒙山鸣的小心叮嘱。 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一伙人心里闹的七上八下的。 没等多久,白遥来到,催促出发。 这边一时无奈,也只好出去与天玉门的彭又在等人碰了面,众骑隆隆驰骋出城。 一路上,因蒙山鸣闹这么一出,商朝宗等人皆心神不宁…… 城门口,亲自将彭又在等人送出城的凤凌波仰天长吐出一口气,仰望苍天,知道属于自己的南州时代即将来到。 “回去吧。”一旁一同送行的彭玉兰催了一声。 “嗯!”凤凌波点了点头,转身率领护卫人马回了城。 回到府衙,凤凌波又大步直奔内宅侧院,远远见到水榭旁轮椅上静坐的蒙山鸣和后面推着轮椅的罗安皆在、没跑,又松了口气。 彭又在走之前再三交代了,都不是吃素的人,务必小心,不要出什么漏子,尤其是那个下落不明的牛有道,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鬼来,得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 牛有道的突然消失,已经成了彭又在的心病,他担心牛有道会插手,又想不出牛有道能从哪下手,那可是能从齐国风云之地搞来三万匹战马的人呐! 凤凌波脸上涌起笑容,快步来到水榭,对蒙山鸣拱手道:“蒙帅,能得您帮忙稳定南州大局,是晚辈的荣幸,今后还望蒙帅多多指教。” 蒙山鸣微微颔首,“都督客气了,自当尽力!” “好!”凤凌波也没时间在这里耗着,客客气气道:“晚辈杂事繁多,先行告辞,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下人吩咐。” 蒙山鸣平淡以对,“都督不用管我,忙去吧!” 凤凌波就此离去,走到月门前又止步回望了一眼水榭旁轮椅上的老头,目光中闪过诡谲,继而大步消失在了月门外。 “罗安,你怕死吗?”盯着水中游鱼的蒙山鸣忽静静问了声。 罗安咧嘴一笑,“大帅,咱英扬武烈卫出来的,冲锋陷阵时,我罗安什么时候怕死过?” 蒙山鸣声音不大,清晰吐字道:“你家小子不小了吧?” 罗安嘿嘿道:“大的十二岁了,小的七岁。”说着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忸怩道:“大帅,俺家婆娘说,等老大再大些,想请大帅帮忙调教。” 蒙山鸣脸上露出淡淡微笑,“你婆娘才不想让儿子参军,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罗安一脸干笑,有点尴尬,他的确耍了个小心眼。 蒙山鸣转身看向他,伸手向后,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婆娘说过,想让你家小子跟蓝若亭学点文的,她开口了,小蓝不会拒绝。就依她的,让你家小子先跟着王爷吧,王爷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 罗安有点蔫,不过被蒙山鸣的手拍着,反对的话也没说出来。 回过身的蒙山鸣靠在了椅背,闭目,手掌轻轻拍打着扶手,顺着嘴中慢慢哼出的沧桑调子,身形枯瘦萧瑟…… 第四二六章 第二只锦囊 官道上,彭又在一行隆隆疾驰,抵达一座驿站后,全体进入,略作休整。 天玉门弟子,有的快速入内检查,有的内外戒备防御,一时间人声马嚏嘈杂,在圈着的驿站内掀起扬尘。 跳下马的彭又在回头看了眼商朝宗。 他早发现了,商朝宗一路上似乎有心事。 脸露微笑过去,询问:“王爷可是牵挂蒙帅?不必担心,只是让蒙帅暂留协助凤凌波,待到南州局面稳定了,蒙帅自然会回来。” 在南州未彻底稳定前,在未将商朝宗的人马给彻底清洗融合前,不宜妄动商朝宗,能稳住的话,他还是想尽量稳住商朝宗,能不出什么乱子解决问题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转身而去,领着随行的几名高层进了驿站内暂歇,他也没有必要留在商朝宗身边奉承巴结,一两句好听话就够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蒙山鸣将留在凤凌波身边的消息给截住了,并未让商朝宗等人知道,他以为商朝宗等人知道了,否则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商朝宗几人略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待到明悟了彭又在的话,一个个脸色剧变。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一开始就知道天玉门可能要对这边动手,只是小心翼翼不敢捅破而已。获悉蒙山鸣被调离,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要对蒙山鸣下毒手! 商朝宗当场就要追去,要追上彭又在把话问个明白。 蓝若亭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商朝宗霍然回头,脸颊紧绷,脸有怒色。 “王爷,不要鲁莽!”蓝若亭眼中亦有悲愤神色,却努力保持了沉着冷静,对商朝宗微微摇头,示意不可去追问。 商淑清贝齿紧咬樱唇,神色黯然,眼眶红了。 白遥从驿站屋内出来,见到三人神色有些不对,略有疑惑,不过还是平静道:“王爷,房间已经备好了,喝口水,洗把脸上风尘,尽量快一点,歇不了一会儿,马上又要继续赶路的。” 蓝若亭怕商朝宗冲动,忙笑着接话道:“好!” 几人进了驿站屋内,一间安排好的房间让了三人进去。 蓝若亭示意了两名随行亲卫守在了门口,之后迅速把门给关了。 门一关,商淑清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热泪夺眶而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嘤嘤啜泣,不敢哭出声来让外面人听见。 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在这局势下的心情和压力,外人是难以设身处地去理解的,他们的处境也的确是艰难。 啪!商朝宗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掌心,以拳击掌,宣泄内心的悲愤。 “王爷,郡主,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着冷静,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蓝若亭小声劝说二人,不敢大声。 商淑清一脸不堪地摇头,嘤嘤小声而泣道:“蒙伯伯战后一直在唠叨,他不是个喜欢唠叨的人,昨天又在唠叨我的婚事,我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才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为了我们不惜…我却连他的异常也没看出来,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我对不起蒙伯伯。” 蓝若亭又劝:“郡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商朝宗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怒了,“一群狗东西,我找他们去,他们敢动蒙帅试试看,我大不了豁出去跟他们玉石俱焚!” “王爷!”蓝若亭双手抱住了商朝宗一条胳膊,拽紧了,不放他走,着急道:“千万不能莽撞!” “放手!”商朝宗怒不可遏,“他们要对蒙帅下毒手了,难道你想眼睁睁看蒙帅送死吗?” 蓝若亭却不肯放手,苦口婆心哀求:“王爷,我又何尝不知蒙帅性命危矣,可王爷想想看,蒙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这样做?他就是怕王爷冲动啊!对方把蒙帅调开下手,就说明对方还不想动王爷,只是想剪除王爷的羽翼。蒙帅对此显然心知肚明,蒙帅故意瞒着我们,就是要牺牲自己保全王爷啊!” “王爷一旦找到他们闹事,双方一旦撕破了脸,不但保不住蒙帅,他们会一不做二不休,左右都这样了,左右都翻了脸,他们会干脆连王爷也一起给解决了,这驿站便有可能是王爷的葬身之地!蒙帅这是在牺牲自己为王爷争取时间、争取翻盘的机会啊,王爷若是也砸进去了,咱们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蒙帅拿性命为王爷争取机会,王爷怎能无视?” 商朝宗悲声道:“这个机会我咽得下去吗?” 蓝若亭红着眼,用力抓着他的胳膊摇晃,“咽不下去也得咽,哪怕是胯下之辱也得受着,总得有人给蒙帅报仇吧?王爷想让蒙帅白白牺牲吗?王爷想让蒙帅死不瞑目吗?”眼眶中亦有泪光,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情绪明显也很激动。 商朝宗双拳紧握着颤抖,仰天泪流满面。 卷入这天下风云,浩浩荡荡,男儿再多的眼泪也不值一提,多少英雄好汉和壮士、多少王侯将相皆被这风云埋骨,多少刻骨柔情被淹没,又有多少天下豪杰屡屡无能为力! “不!蒙伯伯不会出事的。”商淑清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伸手到袖子里一阵乱掏,口中一阵慌乱和情急,“还有机会,一定还有办法的,蒙伯伯一定不会有事的,这,找到了,这个,这里面应该有办法。”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锦囊,双手奉在二人眼前。 脸有泪水的商朝宗和蓝若亭抹了把泪,一起盯着她手上的锦囊,一个系着白色丝带的锦囊。 蓝若亭问:“郡主,这是?” 商淑清亦抬袖抹了把泪,哽咽道:“道爷,是道爷当初留给我的锦囊,道爷当初留了两只给我,一只黑丝带扎口,一只白丝带扎口。黑丝带那只已经给了哥哥,白丝带这只道爷说了,遇上性命之忧时,可打开应急!” 蓝若亭精神一振,看向锦囊的目光中浮现希望之光。 商朝宗跺足,一把将锦囊夺到了手中,生气了,“清儿,你搞什么鬼?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忘了,怎能现在才拿出来?糊涂啊!” 商淑清也生自己的气,泪水又忍不住落下,“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蒙伯伯。可是道爷再三交代了,事关整个南州的将来,事关所有人多年的心血,这只锦囊不能轻易开启,只有遇上性命之忧时方可打开应急!我也不知蒙伯伯会瞒着我们牺牲自己…” “好了!”蓝若亭在兄妹之间摁了摁双手,“王爷,道爷这样叮嘱必然有原因,也不能怪郡主,郡主遵从道爷的叮嘱并没有错。不过蒙帅如今的处境,已经是面临着性命之忧,应该可以打开了。王爷,事不宜迟,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快打开锦囊看看吧,看看道爷在锦囊中留了什么妙计应对性命之忧。” 商朝宗立刻扯开了锦囊上的白丝带,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份两张纸折叠在一块的书信 书信摊开,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蓝若亭和商淑清一起凑了脑袋过来观看信上内容。 首页上只有寥寥字迹:若遇性命之忧,可将附信交于天玉门,当可渡过危机! 就这些,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商朝宗迅速抽开上面一页,观看下面的附信。 只见上面写着:急报!金州集结三十万人马,欲攻打南州!牛有道! 附信上的内容也有够简单,三人面面相觑。 商朝宗狐疑:“欲靠这假消息应急吗?天玉门又不傻,无论是金州还是万洞天府都不可能为我们出兵,金州和南州拼上了,只能是便宜燕国和赵国,赵皇海无极必然要趁机拿下金州,金州那边怎么可能出兵攻打南州?这…这…天玉门能信吗?” 蓝若亭也是一脸腻味,觉得这信上内容有失道爷手段的水准,靠这消息最多也只能糊弄一时,这样戏耍天玉门,有穷途末路垂死挣扎的嫌疑,回头天玉门一旦核实消息有误,那就等于捅破了窗户纸,让天玉门知晓了这边不甘心雌伏,只怕会惹得天玉门干脆利落下手。 现在,天玉门想让南州平稳过度接手,不想手段太激烈惹麻烦,这边也想苟且偷生,至少还能维持个脆弱平衡。 商淑清也对信上内容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劝说道:“道爷既然这样安排,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有原因,不妨遵道爷的意思执行!” 蓝若亭捻须迟疑道:“道爷的手段,我们已经多次领教,我也不是不相信他的本事,只是这…连我们都糊弄不过去,压根糊弄不了天玉门呐!” 商淑清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坚定,“哥,蓝先生,我和道爷相处多年,我了解道爷的为人,我相信道爷的为人。退一万步说,想救蒙伯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有机会试一试的情况下,我们还能眼睁睁看着蒙伯伯去送死吗?哥,蓝先生,就按道爷的话去做吧!” 说到救蒙山鸣,立刻促使商朝宗下了决心,用力点头道:“好!” “唉!”蓝若亭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意义,忍不住一声叹,“这位道爷,做事总是高深莫测不露底,也总是弄得别人心里没底发慌。” 第四二七章 的确像是牛有道的字迹 这边刚在纠结中做出决定,外面传来敲门声,蓝若亭过去开了门。 门外,白遥站在守卫边上,平静道:“蓝先生,准备出发了。”目光在蓝若亭脸上扫了扫,发现蓝若亭还未洗去脸上风尘。 “好!”蓝若亭微笑应下。 白遥上前一步,看了眼屋里的商朝宗和商淑清,没多说什么,继而转身而去,他或多或少知道师门要对这些人干什么。 蓝若亭给了守卫一个眼神,退回屋里再次关门,与兄妹二人碰头略做商议,又各自以湿毛巾随便擦了把脸,随后一起出了门。 三人前脚刚从驿站屋内走出,彭又在等人后脚也出来了。 商朝宗上前迎了过去,拦住了彭又在。 彭又在停步,身后一群人也停下了,皆看着拦路的商朝宗,后者虽是堂堂庸平郡王,但这群人的眼神里暗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骨子里藏着蔑视。 彭又在微笑:“王爷有事?” 商朝宗没说什么,抖出了那封附信,递给他。 彭又在一边眉头略挑,不知什么鬼,慢慢伸手接了信到手,目光对商朝宗上下略作审视之后才落在了信上,信上内容很简单,一目了然。 领略到信中信息,尤其是看到信上署名的‘牛有道’三个字,彭又在眉头剧烈抖了一下。这个名字在这种境况下出现,对彭又在来说,很有份量,给了他压力。 突然消失不见的牛有道依然不见,名字却出现在了这张纸上,这个名字触动了他因为这个人而一直绷着的心弦。 彭又在面无表情,目光一抬,与商朝宗对视着,问:“王爷给本座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商朝宗:“我也是刚看到。”这倒不是假话。 彭又在又看了眼上面的墨迹,一看就不是新写的,问:“哪来的?” 商朝宗:“不知道哪来的,我们进房间后,就在房间内的桌上放着。” 彭又在迅速左右偏头扫了眼周围,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信随手递给了一旁的陈庭秀过目,并给了陈庭秀一个眼色。 陈庭秀低头一看信上内容,亦眉头一跳,随后将信给了其他长老,自己转身快步而去。 彭又在目光从商朝宗身上收回,没有多话,转身回了驿站屋内,一群人跟随。 对彭大掌门来说,事情无非两个可能,要么是商朝宗等人作假,要么就真如商朝宗所言,真是进屋后发现的书信。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如果真是牛有道送来的信,那问题就大了。 天玉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牛有道居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轻易将信送入,而且是送入临时指定给商朝宗的房间,这意味着什么?问题很严重! 很快,天玉门弟子有了动作,站在驿站院子里的商朝宗等人亲眼目睹了整个驿站的官吏全部给控制住了。 一群小吏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商朝宗与蓝若亭相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天玉门怕是要将所有驿站人员给查一遍。 这也是蓝若亭刚才出的计谋,有意给天玉门施压! 蓝若亭明白,换了说是别人,天玉门怕是不信,然而牛有道的手段天玉门是领教过的,在齐国经历种种风波还能活着回来,并将战马超额弄回来的事就是例子…… 一间屋内,彭又在负手站在窗前,漠然盯着敞开的窗外,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几位长老将那封信轮流传看,不管真假,信中内容让他们心情有点沉重,金州真要攻打南州的话,天玉门怕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坐不稳南州,控制不住南州,天玉门在三大派的眼里便没了价值,燕国朝廷必然要趁机逼迫三大派剿灭天玉门,这个后果不是天玉门能承受的! “封师弟,你再把信看一看。”站在窗口背对的彭又在徐徐出声。 信回到了封恩泰的手中,封恩泰凝噎一阵,忍不住问道:“掌门,你不会怀疑这信是我搞的鬼吧?是,我和牛有道是结拜兄弟没错,可还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 “你想多了。”彭又在转身打断了他的辩解,朝他手中信抬了抬下巴,“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还不至于背叛师门,我让你再把这信看看,是因为你和牛有道熟悉,让你看看这是不是牛有道的字迹。” 原来是这样!封恩泰明白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再次捧信,端详了一阵后,有些犹豫道:“牛有道的手迹我见过,他的字迹有他自己明显的风格,这的确像是牛有道的字迹,不过我不能确认是不是伪造的。” 他也知道事情严重,牛有道若真能视天玉门的戒备防御如无物,那还得了? 彭又在目光扫过众人,“这事你们怎么看?” 有人道:“掌门师兄,你莫非还把这事当真了不成?金州怎么可能攻打南州?万洞天府好好的跟我们拼命脑子有病还差不多!” 另有人道:“不错,我们拿下南州,金州有了更强大的盟友,对万洞天府是有利的,我实在想不出万洞天府有什么理由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破坏这有利局面,这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都觉得不可能,唯独封恩泰在旁保持着沉默,不时看看手中信。 他和牛有道在齐国共事那么久,亲身领教过牛有道的能耐,这信若真是牛有道传来的,所谓的不可能让他觉得有点没底。 彭又在溜了眼这个师弟的反应,这同样是他担心的隐忧,牛有道事先溜了就是个不详的征兆,他一直担心牛有道会出手,不知道牛有道什么时候会出手,关键那厮的能耐不可小觑。 放在早年,他怎么都想不到,随时能捏死的一个小人物,如今居然能带给他这个天玉门掌门这么大的压力。 有人道:“大家也别疑神疑鬼了,真要集结三十万人马攻打的话,金州那边不可能没有动静,让金州那边的眼线留心一下便知真假,大家聚集在这里为一封没头没尾的信讨论真假浪费时间完全没必要。” “嗯!”不少人闻言点头。 彭又在:“好!就这么办,立刻让金州那边的人打听情况。” 朝一名长老抬了抬下巴,后者拱手应下后,他又道:“先不急着回去,暂时在这驿站休整,弄明白了情况再说。还有,通知凤凌波,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蒙山鸣先留着。” 众人沉默,明白他的意思,金州那边若真吃错了药的话,这边也回不去了,要立刻赶返到凤凌波那边坐镇,帮忙抵御万洞天府的攻打,不可能让凤凌波一个人撑着,凤凌波也撑不住。 而暂时留着蒙山鸣不动也很简单,金州那边真要打过来的话,天玉门还得倚仗那位老帅的卓越能力挫败金州的攻势而自保,否则一旦战败丢了南州,三大派不弄死天玉门才怪。 退一步说,真要有外敌的话,现在也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内部几十万人马不合,还打个屁! 趁着现在还没动蒙山鸣,还没撕破脸,赶紧住手,免得用人家的时候尴尬。 情况确定后,若没什么事的话,再动也不迟,不差这点时间…… “王爷,掌门下令,暂且不赶路了,先在这驿站歇着。”白遥从驿站大堂内出来,向商朝宗这边通报了一声,至于为何暂停,白遥没详说。 商朝宗、蓝若亭、商淑清三人交换了个眼色,心里都清楚,是那封信发挥了作用,那封信上的内容太过危言耸听,多少都会给天玉门点压力的。 不过三人悬着的心却放不下来,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也不知蒙山鸣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挂念,却不能去问,得憋着。 事到如今,在天玉门的严密控制下,他们也无法可施…… 府衙内公务房内端坐的凤凌波手持密信,皱着眉头一脸无语。 一大早才把彭又在等人送走,这半下午的就来了信,让这边暂时不要动蒙山鸣,究竟是几个意思? 奈何信里并未解释原因,令他相当纳闷,也有点提心吊胆。 抬头看向一旁送信来的彭玉兰,试着问道:“玉兰,父亲不会是改变了意图又想扶持商朝宗吧?” 彭玉兰:“这怎么可能?商朝宗野心勃勃,扶持商朝宗不是给天玉门找麻烦吗?事情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 凤凌波掸了掸手中信,“那这突然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 彭玉兰也在琢磨这事,“我哪知道。” 凤凌波起身,牵了她的手捏在手中,“玉兰,你私下联系父亲问问,这事不搞清楚的话,我心里不踏实。” 彭玉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忽传来一阵异常骚动。 彭玉兰骤偏头,目光扫向门外,一个闪身如飞燕般穿出了房间,落在了庭院中,顺着同门戒备弟子仰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大型飞禽在上空盘旋。 凤凌波随后也走了出来,抬头仰望…… 侧院内,推着轮椅的罗安停步抬头,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亦抬头,盯着上空盘旋的飞禽,隐见飞禽上站了三个人。 再看周围,较高的屋顶上都有天玉门的弟子现身,警惕着上空。 大型飞禽盘旋一阵,最后一个俯冲,不知朝城中什么地方扑了下去。 第四二八章 扎堆出事 罗安目送飞禽去向,道:“大帅,好像是宫里的人。” 虽没看清飞禽上站的是什么人,但是瞥到了披风内的猩红内衬,很眼熟。 他以前也在宁王商建伯身边跟过,见过不少宫里人的穿着,熟悉。 蒙山鸣的年纪大了,视力不如他,没看清,闻听后略露思索神色,不知宫里的人这个时候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大型飞禽刚在城中一块空地落下,十几名天玉门弟子已经飞掠来到。 身穿宫内官服的尕淼水纵身落地,披风一甩,荡在了身后追随他的脚步,无视天玉门弟子的虎视眈眈,大步而行直闯。 两名跳落的护卫左右跟随,飞禽振翅升空而去。 在天玉门弟子的左右钳制下,一行一路向府衙而去。 府衙内的凤凌波接到消息,没有出大门,站在了大门内的院子里等候,天玉门弟子在周围明里暗里戒备着。 凤凌波也奇怪,尕淼水跑来干嘛?连朝廷都拿这边没办法,想自找没趣吗? 不管怎么样,南州还是燕国的,他也还是燕国的官员,朝廷来了人,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要见见的,也想看看对方突然驾临想干什么。 外面脚步声响起,头戴宦官官帽,拖着一袭披风的尕淼水从门外的台阶后面逐渐升高露面,端着气势径直闯入,披风内的猩红内衬不时翻露。 他也不怕势单力薄前来会有危险,除非这边想公然造反,否则不敢动他。 之前下五郡攻打南州之前,还知道往周守贤头上扣屎盆子说是平奸佞,能找借口就说明这边还没胆子造反。 宾主最终面对面站在了一起,四目相对。 凤凌波脸上渐露笑意,拱手道:“中车府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尕淼水多话没有,披风一甩,亮出了一份黄绢圣旨,“陛下旨意,立刻请庸平郡王商朝宗出来接旨!” 凤凌波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庸平郡王出去巡视去了,暂时恐怕没办法接旨!” 然而对尕淼水来说,这并不重要,商朝宗被控制了早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只需把旨意传达到这边就行,冷漠道:“这里目前由谁主事?” 凤凌波笑道:“暂时由下官效力。” 尕淼水:“既然庸平郡王不在,那就烦请凤郡守代为传达吧。” 凤凌波皮笑肉不笑道:“这不合规矩吧?” 尕淼水不理他,直接张开了旨意,当众宣读…… 宣完旨的尕淼水没有任何逗留,调头就走了。 凤凌波铁青着脸色,一双泛着杀机的双眼目送尕淼水离去,连句客套的送客话都没有。 “凌波,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彭玉兰问了声。 “还能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想恶心人,想在南州制造矛盾好渔利!朝堂上的一群小人别的本事没有,惯会耍这种手段,燕国就是败在这些人的手上!”凤凌波冷笑着扯开圣旨看了看,看过之后“啪”一声摔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拧动。 这一脚的意义证明了他根本不把这圣旨给放在眼里,他也不可能因为这圣旨将到手的果子给送出去,这圣旨对他来说就是笑话。 可是他心里明白,朝廷这是在故意搞事,绝不会只是一道圣旨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一旦商朝宗那二十万人马获知南州刺史是商朝宗,他却跑了出来当权,对商朝宗的人马来说,这算怎么回事?那些人马哪怕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得闹个明白,回头南州内部肯定要出内乱,到时候够他喝一壶的…… 断崖下的溪流旁,一双精致绣鞋整齐摆放,坐在石头上的管芳仪一双玉足泡在清澈溪流中摆动,姿态妩媚动人。 牛有道徘徊在溪流旁捡鹅卵石,管芳仪不时扭头看看他,凭她的直觉,感觉牛有道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又在琢磨什么鬼心思。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明白,南州这一关事关许多人的利益,包括她扶芳园一帮人今后能不能在南州立足。这位道爷表面淡定虽淡定,只怕内心没那么轻松,所以她也保持了安静,没有去打扰牛有道的思绪。 山崖上,公孙布飞掠而下,飘然落在了牛有道的身边,禀报道:“道爷,京城那边掀起了风声,说朝廷要封王爷为南州刺史。” “好,朝廷动手了。”牛有道略露微笑,他之前还担心朝廷那边有顾虑不愿照他的计划行事,毕竟他是站在商朝宗这边的,如今总算等到了消息。 略松了口气,扭头,手中一块鹅卵石抛了出去,砸在管芳仪面前,水溅了管芳仪一脸。 管芳仪立刻呲牙道:“找死吗?” 牛有道:“给金州那边的老八传话,让金州人马加快集结,摆出对南州的攻势。” …… 驿站,傍晚时分,一只金翅降落。 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很快传到了天玉门等一干高层的手中。 共聚一室的天玉门高层传阅密信,看后,一个个脸色凝重。 燕京那边突然有消息传遍了京城,说是朝廷已经敕封了商朝宗为南州刺史,引起不小的风波,朝廷并未出面辟谣。 这事明显不对劲,若真出这事的话,南州怕是别想自在了。 就在一群人琢磨的当口,又有金翅从天而降,又有一封密信送到。 凤凌波的来信。 看过信的彭又在脸色凝重,看着窗外夕阳。 身后一群人传阅着那封信,信中内容印证了京城那边的消息,凤凌波已经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正式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 “朝廷居心叵测,分明是想搞乱南州好趁虚而入!” “京城那边故意放出了风声,唯恐动静不大,消息迟早要传到商朝宗人马的耳朵里,二十万双耳朵是堵不住的。掌门,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赶紧下手,不能让那二十万人马作乱!” “下手?怎么下手?这是二十万人马,不是二十万颗白菜,你总不能说杀就全部给杀了吧?哪怕是整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整顿好的。” “那就先把商朝宗给解决掉,人死了,让他们封给鬼去!” “杀了他?万一金州那边真的要攻打这边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的事,金州不可能攻打这边。” 一干天玉门高层议论纷纷,讨论不出个妥善应对之道,最终有人朝窗口背对的彭又在道:“掌门,你拿个主意吧。” 彭又在慢慢转身,盯向陈庭秀,问:“驿站的人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陈庭秀:“还在审问,目前还没查出什么问题。掌门,这事可以边查,朝廷那道敕封必须要先想办法应对,不然后患无穷。” 彭又在踱步来回,“两件事若是孤立事件倒罢,怕就怕两件事是串一块的。” 陈庭秀:“掌门不会怀疑朝廷这事也是牛有道搞出来的吧?” 彭又在没吭声,略低头看着地下,他的确怀疑是牛有道在搞鬼,一直防备怀疑的对象总会让人忍不住首先做联想。 他现在相当怀疑,一直销声匿迹没动静的牛有道很有可能已经出手了,更何况不出事则以,一出事便扎堆一起冒出,是巧合吗? 陈庭秀又补了句,“他能左右朝廷的决定吗?” “金州,先探明金州的情况!”彭又在忽抬头说了句,陈庭秀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岂止是担心牛有道左右了朝廷的决定,更担心牛有道左右了金州那边…… 次日大早,一只金翅迎着晨曦降临,金州的消息来了。 让彭又在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金州果然有异常,那边眼线接到这边消息后立刻进行了查探,结果发现金州在数日前就在悄悄调集人马。 “怎么会这样?” “难道金州那边真吃错了药要攻打南州?” 看过消息的一干天玉门高层哗然,这消息令大家伙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 黑着一张脸的彭又在在嘈杂声中静默了一阵,忽沉声道:“立刻传讯问问万洞天府是什么情况!” 消息是传出去了,结果万洞天府没有任何回复,接连传讯问话也没用,总之万洞天府一直不给回复,这很不正常。 反倒是金州那边的眼线再次传来消息,金州人马突然加快了集结,由悄悄集结改成了公然集结,而且大军正在向金州和南州交界的地方运动集结,意图不明…… 一行十几骑,隆隆驰骋出了驿站。 “彭又在走了?这是要去哪?” 站在窗前的蓝若亭奇怪一声。 一旁的商朝宗也看到了,亲眼看到彭又在率领十几人跳上马紧急离去,扔下了这边一堆人先走了。 殊不知彭又在急了,已经是亲自率人赶赴金州那边的万洞天府,要当面找万洞天府问个明白,不搞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那滋味实在是吃不消,事关天玉门的生死存亡。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门开,白遥走了进来,通知道:“王爷,收拾一下吧,即刻出发。” 这边也一直在提心吊胆,蓝若亭立问:“去哪?” 白遥:“返回上平城!” 回凤凌波那?屋内三人相视一眼,蓝若亭又问:“为何返回?” 白遥:“不知道!不会久等。”示意尽快收拾,没有多话,转身走了。 他没有资格参与高层讨论,不知道天玉门现在要做两手准备,一手是掌门彭又在亲自赶去了万洞天府协商,另一手则要做好应变准备,一旦金州真的发动进攻,这边只能是反击,以图自保!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出了天玉门高层的脸色都不对,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第四二九章 万洞天府有客来 白遥一走,屋内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彭又在急匆匆离去,这里又要返回上平城,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三人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商淑清试着问了声,“是不是道爷的那封信发挥了作用?” 不知道!商朝宗和蓝若亭也是云里雾里,无法解答。 “收拾一下,走吧!”商朝宗迟疑着交代了一下,天玉门让他去哪,他就得去哪,身不由己,没得选择。 收拾好了,一行来到驿站外,天玉门的弟子也在紧急集合。 凤若男也出来了,商朝宗去哪,她也跟着去哪,既有面对天玉门的愤慨,也有不知该如何面对商朝宗的尴尬,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心中酸涩,形影孤单,独居一间。 她不傻,到了这个时候岂能不知道外公和自己父母在联手对付自己丈夫,她该怎么办?和自己父母翻脸吗? 她慢慢走近商朝宗这边,蓝若亭拱手见礼,依然保持恭敬。而商朝宗只是冷冷瞥了眼,似乎发出了看不见的不屑冷哼。 凤若男心里很难过,反倒是商淑清上前,双手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嫂子。” “嗯!”凤若男牵强一笑。 稍微留心观察,商朝宗等人也都看出了天玉门一干高层的脸色有些凝重,而且那些高层的目光明显在不时瞥向这边,眼神复杂。 这越发让三人确定出了什么事。 天玉门对他们封锁了消息,三人还不知道朝廷已经敕封了商朝宗为南州刺史。 所有人员到齐,随着陈庭秀一声令下,皆翻身上马,一大群人骑马冲出驿站,沿官道一路隆隆疾驰返回…… 半夜时分,长平城头火光熊熊,城门临时开启,裹挟着商朝宗的一行人马隆隆进城,打破了笼罩在夜色下的城中宁静,令不少百姓家中的灯火亮起。 还是原来的宅院,商朝宗等人又被送回了之前软禁他们的宅院。 一夜心思,不少人难以入眠,商朝宗等人亦如此,还在揣摩究竟出了什么事。 夜难眠,月下徘徊在庭院中的商朝宗衣衫已经稍有露湿。 凤若男从屋里出来,手上拿了件披风走来,走到商朝宗身边抖开,往商朝宗肩头披上。 商朝宗回头,一把扯下了肩头披风,很不客气地扔回了凤若男的怀里,“不敢劳您驾,受不起!” “哥!”商淑清快步走来,瞪着商朝宗,语气里颇有责怪的意思。 凤若男银牙咬唇,抱着披风默默转身离去了。 屋檐下的蓝若亭看着这一幕,也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跟嫂子有什么关系,嫂子能有什么办法?”商淑清低声训斥了商朝宗一句。 商朝宗:“从头到尾,她有帮我们说过一句话吗?不要求她帮什么,站出来说句话也不行吗?她有把我当她丈夫吗?她有把我们当一家人吗?” 虽知哥哥说的是气话,可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商淑清没跟他理论下去,快步去了凤若男的房间。 推门而入,只见凤若男站在灯旁,神情痴痴呆呆地盯着灯火,无声泪流。 关门转身,商淑清走到凤若男跟前,拉着凤若男的手,柔声道:“嫂子,别哭了,哥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没事的,事情过去了就好了。别哭了。”心疼地帮她擦眼泪。 凤若男顿时泪崩,一把抱住了商淑清,强忍着哭声,呜咽着,满腹心酸无处倾诉,皆化作了无尽泪水。 “嫂子,没事,真的没事。”商淑清抱着她安抚,也跟着掉了泪。 对方那极度压抑的痛哭,真的是让她感到心疼,什么时候见嫂子这样哭过?这还是那位英姿飒爽于千军万马中冲杀时挨一刀都不见皱眉的女将军吗? 天亮了,亲卫从外面快速跑来,对庭院中的商朝宗禀报:“王爷,蒙帅回来了。” “在哪?”商朝宗大喜,耳畔已听到车轱辘声,回头一看,只见罗安推着蒙山鸣不疾不徐而来。 商朝宗立刻冲了过去,蓝若亭也几步化作一步从台阶上蹦了下来,两人先后冲到蒙山鸣跟前,皆欣喜若狂。 “蒙伯伯!” “蒙帅,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开门而出的商淑清亦提着裙子惊喜跑来,惊喜呼唤着跑来,“蒙伯伯!” 蒙山鸣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又回头对罗安示意了一下,罗安立刻放开轮椅,去了院子门口守着。 “蒙帅,既已知情,何故瞒我们?你这样做,让我们如何能心安?”商朝宗痛心疾首道。 “不说这个了。”蒙山鸣抬手打住,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大家心知肚明便行,没必要再计较个没完,他现在关心的是其他的,神情凝重:“王爷,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目光盯向蓝若亭,“洛少夫一世英明,怎会教出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糊涂学生,为何不劝阻王爷?” 他不惜牺牲自己,就是希望这边识大局,如今又跑回来了,他以为是因他而回,让他内心既欣慰又愤怒,就差斥责商朝宗糊涂。 “蒙伯伯,您误会蓝先生了,之所以回来和蓝先生无关,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和道爷有关……”商朝宗赶紧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获悉牛有道还留有第二只锦囊,蒙山鸣有些讶异地瞅了瞅商淑清,没想到商淑清居然如此听牛有道的话,有些东西虽然意识到了,但这次算是增加了几分确认。 看向商淑清的眼神有着说不清的怜惜味,心中更是一声喟叹,牛有道那人表面虽然平易近人,人也年轻,但眼界极高,城府很深,且手段不凡,这种人中俊杰世所罕见,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般女人哪入得了人家的法眼,更何况郡主的长相,这丫头只怕是一厢情愿呐! 他心中做了决定,若这次事情能过去,他准备找牛有道好好谈一下,看能不能把两人撮合到一块,两人若能成的话,定是王爷一大助力! 商淑清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误会了蒙山鸣的意思,低声道:“蒙伯伯,对不起。” “都过去了。”蒙山鸣摆了摆手,陷入了沉思,嘀咕自语道:“金州怎么可能攻打南州?真是那位道爷出手了吗?” 他在这边同样消息闭塞,同样不知道朝廷已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凤凌波也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个…… 万山起落,送走晚霞,氤氲渐起,又迎漫天星辰。 一行换马不换人,一路马不停蹄疾驰,终于赶到了这片钟灵毓秀之地。 山路上疾驰的马蹄声在一片断崖旁被中止,断崖的崖壁上四个大字遒劲显眼:万洞天府! 来者正是彭又在一行,拦下他们的正是万洞天府弟子。 一行在金州这边的驿站接连换马,也没做什么隐瞒,一入境就惊动了万洞天府,此时已有一名万洞天府的长老来迎接。 一行放弃了坐骑,继续上山,山路崎岖,也用不上了坐骑。 登临山峦绝顶,一座巍峨大殿矗立,只只月蝶翩翩起舞迎客,一群万洞天府弟子会同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一起迎客。 “司徒掌门。” “彭掌门。”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彭又在和司徒耀拱手客气。 “获悉彭掌门大驾光临,早已备下薄宴恭候多时,诸位,请!”司徒耀侧身,伸手引向大殿方向而请。 彭又在哪有什么心思跟他喝酒,他在路上就遇见了金州大军往南州边境那边集结,一路揪心的很。微笑道:“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酒宴可押后,司徒掌门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耀与左右诸人目光碰了碰,之后抬手向不远处的亭子方向引了一下。 两位掌门当即并肩离去。 离去之前,借着月蝶的光辉,彭又在留心到了万洞天府一干高层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不知是不太欢迎这边还是怎么回事。 来到山崖边的一座古朴亭子附近,两人没有进入亭子,而是一同负手站在了山崖边并肩而立,眺望远处星空。 “彭某来意,想必司徒兄已经知道了吧?”彭又在斜眼问了声。 司徒耀装糊涂道:“不太清楚,正欲请教。” 彭又在:“司徒兄,你我两派既已结盟,互为倚仗,当随时保持通气才对,为何我天玉门接连传讯却无法得到回复,莫非贵派起了别的心思?” 司徒耀:“彭兄,听说燕国朝廷已经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 彭又在慢慢偏头看来,“是又如何?” 司徒耀:“既然燕国朝廷已经做了让步,南州已经名正言顺归了天玉门,天玉门又何必再抵抗燕国朝廷,再起波澜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彭又在冷冷道:“南州世俗事物由谁来主持,我天玉门自有决断,莫非司徒兄还想干涉我天玉门的内部事物不成?” 司徒耀摆手:“彭兄误会了,我这边也难做。” 彭又在:“难在何处?” 司徒耀:“商朝宗是海如月的表侄,这个你应该知道。还有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海如月和当年的宁王商建伯,也就是商朝宗的父亲曾经恩爱过,海如月对商朝宗视若己出,不愿侄儿受委屈…你也知道,女人容易感情用事,我也头疼。”5610 第四三零章 这个规矩必须给他们立起来! 这理由,令彭又在嘴角略有抽搐,徐徐道:“我对海如月那女人的情事没兴趣。司徒兄,我只想知道,金州往南州边境集结的大军是怎么回事?” 司徒耀又把海如月搬出当借口:“如我刚才所言,海如月不愿看到商朝宗受委屈,大军集结调动皆是海如月的主意。” 尽管他自己知道这个借口太拙劣,可是没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得找个借口出来,否则怎么说?直接告诉彭又在,我万洞天府就是要打你? 真要这样说了,未免欺人太甚,泥人尚有三分火性,逼得狗急跳墙没必要,也不是这边的目的。 彭又在:“司徒兄的意思是说,海如月要调集金州人马攻打我南州,为商朝宗讨回公道?” 司徒耀:“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会咬人,这女人不声不响搞出这动静来,十有八九还真有可能会乱来。女人嘛,容易感情用事。” 彭又在:“如果我没误判的话,司徒兄是在告诉我,万洞天府已经控制不住了海如月,要坐视海如月破坏你我双方的联盟?” 司徒耀:“话也不能这样说,其实事情还是可以避免的。” 彭又在:“我能亲自前来,是抱着诚意来的,能化解问题自然是皆大欢喜,愿听司徒兄高见。” 司徒耀:“我想彭兄不会不知道燕国朝廷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在南州内部制造矛盾,为后面出手收复南州做铺垫。所以,也没什么高见,其实问题解决起来也很简单,南州世俗事物交给商朝宗去主持,一切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届时,海如月退兵,南州也避免了公然抗旨的尴尬,燕国朝廷的阴谋也能化解,南州还是天玉门的,我这边也不用担心南州再和燕国朝廷起冲突,一举几得的好事,对你我都有利,就看天玉门能不能放下执念。彭兄,让凤凌波主持南州惹出这么多麻烦,值得吗?” 彭又在:“司徒兄的好意,彭某心领了。天玉门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现在的问题在金州这边,金州要对我南州用兵,还请万洞天府把海如月那女人给约束好!” 其实他心里清楚,万洞天府不点头,海如月不可能这样干,只是不便捅破,得忍着。 司徒耀:“彭兄,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萧家在金州盘踞多年,树大根深,这女人非要感情用事,非要硬来的话,我金州也容易出乱子。” 彭又在:“司徒兄,你可曾考虑过你我两家开战的后果?我这边不说,金州这边,赵皇海无极必然要趁虚而入,那个后果万洞天府承担不起!” 司徒耀低眉垂眼道:“彭兄,乱子的根源在商朝宗身上,还是把南州交给商朝宗吧!” 彭又在:“你不觉得万洞天府做出的决定荒唐可笑吗?” 司徒耀决定不改,还是那句话道:“还是把南州交给他吧!” 彭又在凝视着他,司徒耀不动声色,二人在星月下寂静了一阵。 “牛有道那小贼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万洞天府如此不惜代价?”彭又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实在是想不通万洞天府为何会这样干,他首先联想到了牛有道的身上。 事实上从接到金州出兵的消息开始,他就怀疑到了牛有道的身上,不怀疑都不行,商朝宗交给他的那封信就是证据。 然而司徒耀不会告诉他真相,也不可能告诉他真相,不但不会告诉,而且还得隐瞒,有些事情不会再让其他人知晓,徐徐道:“牛有道?好好的怎么扯牛有道身上去了?你想多了,这事和牛有道没任何关系!” …… 群山间,断崖上,牛有道散发披肩,迎着升起的朝阳盘膝静修。 裙袂飘飘,管芳仪飘落,走到了牛有道身边,出声道:“老八来消息了,彭又在并未在万洞天府久留,当晚就折返了。” 牛有道脸上表情无动于衷,闭目徐徐道:“谈的怎么样?” 管芳仪:“你棋高一着,彭又在无功而返!” 说这话时,瞅向牛有道的明眸眨了眨,目光中闪过神之迷惑。 她真的很好奇,不知这位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逼迫万洞天府允许金州出兵。她再不通晓,也知道如今的金州军政事物是由海如月主持,绑下区区一个萧天振威胁不了万洞天府,更何况是让万洞天府面对那么大的利益损失和压力。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牛有道就是不告诉她原因。 “对了,海如月让老八转告,说你要是敢伤她儿子一根手指头,她绝不会放过你!”管芳仪又补了一句。 牛有道压根不理这茬,徐徐道:“通知费长流、郑九霄、夏花,让他们即刻率领门中精锐弟子赶赴长平城面见商朝宗,护驾!” 管芳仪略怔,“长平城,天玉门的高手云集,天玉门迫于压力不动的话自然不会动商朝宗,真要对商朝宗不利的话,他们跑去也护不了驾。他们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你现在让他们去护驾,无疑在逼他们站队,这不是在故意让他们难做吗?你之前既然已经放任了,现在又何必去为难他们,好人做到底不行吗?” 牛有道闭目平静,“有句话叫做欲擒故纵,什么时候该放任,什么时候该收紧,我心里有数。该逼的时候就得逼,难道要让三派和天玉门永远一团和气吗?你觉得那样合适吗?他们必须要明白,在南州,和天玉门之间的话语权不在他们手上,他们只能站在我们背后。之前背着我和天玉门联系,我可以不计较,但只要是我说话了,他们就必须得听,这个规矩必须给他们立起来!” 管芳仪若有所思,提醒道:“天玉门势大,他们不清楚其中内因,在事情未见分晓前,怕是不会听你的,若是不听你的,怎么办?你发出这个指令,岂不是让自己下不了台?” 牛有道:“若是不听,那只能说明我这些年没把事情做到位,对他们的影响力有限,错在我,不在他们。不过他们改变不了结果,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和天玉门商量好的利益分配能不能落实下来,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他们还能不能留在南州也得看我高不高兴,我若要将他们踢出去,南州没人罩的住他们。他们会来求我的。” 管芳仪明白了什么,脸上神色扭曲了一下,嘲讽道:“我当你一开始真那么豁达放三派自由,原来早藏了后手拿捏他们。年纪轻轻这么深的城府,你吓到我了,我问你,哪天我要离开,你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牛有道云淡风轻道:“该走的留不住,不该走的不会走,我不会拦你,我这里来去自由,只要你自己不后悔。” 管芳仪啐了声,“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 江河之上,费长流和郑九霄站在江畔目送浪滔滔,皆无言。 一条人影飞掠而来,夏花最后一个来到,落在二人身边,踱步上前,与二人成排。 “夏掌门让我们好等。”郑九霄淡淡一句,偏头看了她一眼。 “唉!”夏花忍不住叹了一声。 费长流:“何故叹息?” 夏花:“何必明知故问,招我来碰面,不就是心里没底么。” 三人以及三派弟子都被天玉门给分散去了南州各地,协助各地大军接手南州。 费长流:“商朝宗的人马已经被打散控制,看这情况,天玉门怕是真要对商朝宗这边动手了,也不知会不会留商朝宗性命。” 夏花嗤声,“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吗?是在犹豫该如何站队吧?” 郑九霄:“牛有道去了哪?在干什么?未免太安静了点,他真能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拱手让人?朝廷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又是怎么回事?仅仅是挑拨离间吗?会不会和牛有道有关系?” 现场一阵静默,只有风声和浪涛声。 他们现在面临两难抉择,其实也算不上两难,他们听从天玉门调遣的事已经事先知会过牛有道,牛有道也没有阻拦,也同意了。只是天玉门如今已是图穷匕见,真要端了牛有道的窝,事后南州将再无牛有道的容身之地,牛有道能咽下这口气吗? 牛有道同意他们配合天玉门打下南州瓜分利益,可没同意他们去动牛有道自身的利益,真要配合天玉门继续搞下去的话,那就是和牛有道翻脸了。 有些事情他们事先也预见到了,知道最后可能会是这么个结果,但也是为自己门派利益着想,抱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 说白了,希望看到天玉门在这过程中把牛有道给收拾了。谁知天玉门之后反过来问他们,问知不知道牛有道去了哪。 天玉门失了手,牛有道不见了? 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就纠结了,到了这个关口更是惴惴不安,要继续配合天玉门搞下去吗? 关键是,牛有道那家伙的确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这些年下来,已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夏花忽苦笑道:“不知不觉间,没想到我们三派已是如此忌惮牛有道,你们说怎么办吧?” 第四三一章 不甘心 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郑九霄:“他自己不现身,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莫名其妙在这里撑住天玉门吧?我们撑的住吗?再说了,这事估计连他自己也没了办法,他又能拿天玉门怎样?就算朝廷敕封商朝宗的事和他有关,又能有什么用?无非是挑拨一下矛盾。” 话虽这样说,然而谁都知道他们三派是牛有道这边的人,牛有道这些年也没亏待三派,甚至主动扶助以大笔财物,如今跟着天玉门弄垮牛有道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夏花看向费长流:“费兄,你的意思呢?” 费长流略默,最终迟疑道:“情况就这么个情况,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他自己不吭声,自己都不当回事,也轮不到我们来和天玉门撕破脸。” 夏花微微点头,“言之有理。” 就这样,三人言谈之下当面确认了对方的态度,也统一了态度,稳定了犹豫不安的心。 三人这次碰面,本就为此而来,要共进退,否则不清楚另两家的意思独自做主未免太过势单力薄,前途不明之下抱团方能减轻不安,万一有事对门派内部也是个交代。 事情方向敲定,了结了心事,费长流道:“我们不宜同时离开太久,否则易让天玉门多想,易起波折,各自返回,随时保持联系!” “好!”夏花点头应下。 郑九霄刚向两人拱手告辞,一只金翅带来的讯息已译出,由弟子过来奉上,“掌门。” 夏花和费长流相视一眼,也不好窥视郑九霄门派中的传讯隐私,借此转身告辞。 郑九霄端信一看,脸色骤变,忽抬头急喊道:“二位留步!” 已与本派随行弟子碰头的夏、费二人一起回头转身看来。 郑九霄扬信,“牛有道来信!” 夏、费二人遥遥相视一眼,又快步返回。 也就在这时,又有两只金翅陆续降临在二派弟子的手上。 接了信,夏、费二人并头查看,只见信上写着:即刻集结本派精锐弟子前往长平城,为王爷护驾!牛有道。 两人看后一起抬头,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绷着脸的郑九霄。 郑九霄明显纠结了,问二人意思,“怎么办?” 夏、费还来不及发表意见,两派已各有弟子将译制出的密信接连送到。 见两人盯着信的神情凝重,郑九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管什么隐私不隐私,直接凑到二人跟前,在二人不反对的情况下,伸头把二人手上信都看了看。 看后,松了口气,三家信的内容是一样的,还以为牛有道只发了信给自己,如今看来,给三家的信是同时发出的。 这次轮到夏花抬头问:“怎么办?” 费、郑二人也想知道怎么办,这封信的到来,彻底让三人纠结了。 之前还有借口自我安慰,说牛有道自己都不吭声,如今牛有道吭声了,而且是他们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听还是不听? 令三人脸色紧绷的是,信中内容没有跟他们商量的意思,更像是直接下达了命令,直接命他们去执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封信中透露的意味,很强势! 三派结识牛有道以来,从未见牛有道对三派的态度如此强势过。 …… 长平城府衙,又有金翅降临,急报再次送到凤凌波案头。 坐在案后的凤凌波有点不敢去看急报,他如今已是焦头烂额、急红了双眼,但还算耐得住性子,阴沉着一张脸没爆发。 之前还不能确认天玉门一群人为何突然返回长平城,为何突然让他暂停对蒙山鸣动手,他现在有点明白了。 彭又在一行紧急赶往金州那边,一路征用了南州境内驿站的马匹,如此动静自然瞒不过如今坐镇南州的他。 在南州未彻底稳定、又是刚刚接手的情况下,针对南州之外的探子还没有布置成形,目前主要还是针对内部,所以未发现金州那边的大军集结。直到南州边境驻军派出的探子传回消息,金州已大军压境,他才发现了异常。 金州在这个时候大军压境是什么意思?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彭又在为何会紧急赶往金州。 朝廷突然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 金州突然大军压境! 下面各地驻军又传来消息,有些三派弟子未经允许脱离驻军,一路征用驿站的马匹代步。这些三派弟子汇集后,以三派掌门为首,一路朝长平城方向逼来。 驿站都在他的掌握中,三派公然奔来的情况瞒不过他,一路的进度他都有掌握。 一连串的异常现象接连突发,凤凌波意识到了不妙,也意识到了天玉门为何会下令暂缓对商朝宗那边动手。 接踵而来的坏消息,令凤凌波压力巨大。 他心里清楚,若真是他担心的那个原因的话,面对接连而来的这种压力,只怕天玉门也扛不住,哪怕彭又在是他的岳父,也不太可能拿整个天玉门的利益来保全他的利益。 他想不明白,商朝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留仙宗三派的行为让他联想到了牛有道身上,真的是彭又在一直担心的那个牛有道出手了吗?牛有道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关键他想不通,金州为何会干这种蠢事? 同样想不通燕国朝廷的敕封行为,之前还认为是挑拨离间南州这边,现在看来,更像是与金州那边一唱一和相互配合捧商朝宗上位,燕国朝廷能这样便宜了商朝宗? 那个逃掉的牛有道究竟干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咣!凤凌波一拳砸在了案上,红着双眼拿起了案上的急报查看,又是三派弟子一路逼来的进度消息,离长平城越来越近了。 猛然站起,一把将急报给撕了个粉碎,纸片纷飞中,双手撑在了案上,气喘吁吁! 憋屈了这些年,眼看大权在握,又要得而复失,不甘心。 这可是整个南州啊! 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广义郡! 凤凌波双手撑在案上摇头,一脸不堪,他真的不甘心。 难道要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凤凌波慢慢抬头,毅然坚决的目光中闪过厉色,忽大声道:“来人!” 门外跑来一名手下,拱手道:“大人!” 凤凌波沉声道:“请夫人来一趟。” “是!”手下领命而去。 不多久,骨架大于寻常妇人的彭玉兰来到,凤凌波又对门外守卫叮嘱了一声,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再回头,夫妇二人相视无语。 彭玉兰神色也憔悴了不少,凤凌波感受到的异常她也知道,也意识到了危机逼近,夫妻二人的命运本就荣辱与共,对凤凌波承受的压力感同身受。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局势变化居然会如此之快,才高兴了多久? “玉兰!”凤凌波近前握了她的双手。 彭玉兰一脸牵强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不好的消息?” 凤凌波沉声道:“咱们不能坐等叵测降临,必须先绝后患!” 彭玉兰心弦一跳,问:“你想做什么?” 凤凌波嘴送到她耳边,低声道:“只有商朝宗无法接掌南州,咱们的心血才能保存。” 尽管有所猜测,彭玉兰双眼还是瞪大了几分,双手反抓紧了他的手,急忙道:“不能乱来,否则父亲那边无法交代。” 凤凌波:“多虑了,只要木已成舟,父亲顶多责罚我们一顿,难道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彭玉兰摇头:“凌波,你的意思我懂,可你想过若男没有?我们之前那样做,已经是让她难堪,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还要亲手将她变成寡妇不成?真要那样做了,今后如何面对?” 凤凌波:“那你可曾想过你的儿孙?我们之前对商朝宗做下的种种,商朝宗能无怨气?一旦让商朝宗掌权,他岂能放过我们?我们不动手,一旦等到商朝宗动手,到时候失去的怕不仅仅是权力,怕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得搭上!” 彭玉兰依然摇头:“不会的,还有父亲在,我们大不了避难于天玉门,有天玉门的庇护,商朝宗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一家可保平安!” 凤凌波:“糊涂!我说句不敬的话,父亲能活多久?最多能保我们这一代!人走茶凉,商朝宗掌权后可让天玉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太多了。这乱世之中,世人能安稳一代已属不易,只要能掌握南州,就有可能保咱们子孙几代的安稳和富贵。你想过没有,只要我们还活着,又有天玉门的背景,商朝宗只怕日夜都要担心我们会卷土重来,必定会想尽办法对我们下手,以绝后患!你难道忍心看你那几个孙子和孙女人头落地?只要我们掌握了南州,今后还怕为若男找不到好人家吗?” 说到几个可爱的孙子和孙女,一下戳中了彭玉兰的软肋,彭玉兰干咽了咽口水,有纠结,也有犹豫,依然难下决心,摇头道:“若男我了解,她不会放任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商朝宗遇难,一定会阻拦的!” 凤凌波:“这不是问题,随便找个理由便可将她支开,关键是守在商朝宗身边的天玉门弟子,这事需要你配合,剩下的交给我来安排。” 第四三二章 暗室密谋 “这…”彭玉兰真的不知该不该答应。 她倒不是不忍伤害商朝宗的性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权力间的倾轧最是容易淡漠亲情,更何况牵涉到她全家的利益,她对商朝宗已经谈不上有什么在乎不在乎,关键是不知事后该如何面对父亲和女儿。 然而凤凌波已经在她心房的堤坝上凿开了一个口子,难以遏制的心思开始如毒液般流淌,加上凤凌波的坚决和说服,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避免…… 蹄声隆隆,以彭又在为首的十几骑从官道疾驰而来,从金州返回了南州境内。 十几骑大部分直接从官道旁的驿站跑过,马匹体力不支尾追在后的数骑则直接拐入了驿站内,换了坐骑又冲出驿站,继续朝前者去向追去。 这一路上就是这般交替换乘马匹。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在马背解读出密信的弟子快马加鞭,追上了前面领跑的彭又在,大声禀报:“凤凌波那边传来消息,已确认三派人马是朝长平城而去。” 随行诸人闻声一起看向了彭又在。 彭又在面露寒意,沉声道:“南州还轮不到三派出来跳,传讯给陈长老,不许三派人马进城,对方若硬闯,杀!” “是!”禀话弟子领命。 …… 断崖上,老树下,牛有道独坐,炭炉煮茶。 公孙布和管芳仪联袂而来,管芳仪直接坐在了牛有道对面,“吴老二已带人赶到了长平城,但修士根本进不了城。几个城门口都有天玉门弟子参与检查,施法检查每个进出城的人,身具法力的修士无法混进去。城墙上也布有天玉门弟子观察,想翻越而过不被发现不太可能,别说见到商朝宗,连接近都不太可能。” 牛有道伸手拿了煮沸的茶壶,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茶倒水。 公孙布又接话道:“袁罡倒是带人混进了城,但也同样无法见到王爷。将王爷软禁的地方,外围有兵马布防,内部有修士戒备,无法靠近。袁罡跟城外的吴老二联系也麻烦,必须要进出城才行,长平城正被严密监视,不便使用金翅。” 牛有道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问:“能传消息给王爷吗?” 公孙布:“传不了,袁爷让人接触了一下凤家内部的下人,套了点话,软禁王爷的地方修士看管很严,连送进去的饭食都要经过修士的严格检查,根本没办法做手脚。” 闻听这般,牛有道反倒松了口气,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担心凤凌波那边狗急跳墙,听这意思,天玉门对凤凌波似乎也有戒备,有天玉门保护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告诉袁罡,凤凌波若真要动王爷,天玉门不会站在凤凌波那边,让他临机应变,策应王爷的安全。”牛有道端茶放在了公孙布跟前,又补了一句,“大家自己的安全是首位的,让他小心,事不可为就不要硬来。” “好!”公孙布应下。 管芳仪问:“闷了这么久,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山?” “我一点都不闷。”牛有道略带玩味地调侃了一句,见对方翻白眼,笑道:“我还不能露面,再等等。” …… 放下手中急报,凤凌波身子后躺,靠在了椅背,又是三派人马的消息,已经离长平城越来越近。 这让他的心情很焦虑,一旦让三派的人马和商朝宗碰面,一群修士的保护下,他就没了对商朝宗下手的机会。 事实上现在也难找到机会,无法将一群保护商朝宗的修士给全部调离,那个白遥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商朝宗那边的宅院里。彭玉兰想去商朝宗那边突袭都不行,只要有院子外的人过去,白遥会立刻现身跟在商朝宗的身边。 彭玉兰没机会下手不说,这边连下毒这招都找不到空子钻。 越是这样,凤凌波的心情越焦虑。 彭玉兰步履匆匆进屋,凤凌波迅速站起迎了过去,问:“可有办法将那边的天玉门弟子调离?” 彭玉兰为难地摇头:“最多只能调离一部分,让他们全部离开只让商朝宗呆在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凤凌波仰天一声长叹:“难道是天要绝我?” 彭玉兰安慰道:“不要着急,咱们起码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刚从天玉门那边听到消息,父亲已经传令这边的天玉门弟子,下令将三派拦在城外,不许他们进城,三派若敢硬闯,天玉门就要下杀手!所以在父亲回来之前,三派人马是不可能进城与商朝宗碰面的,咱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想办法。” “话是这样说…”凤凌波刚有感慨,忽一怔,目光一亮,急问:“此话当真?父亲真的下令让天玉门弟子拦截三派人马进城?” 彭玉兰:“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凤凌波猛以拳击掌,兴奋地来回徘徊着,“天不亡我,三派人马抵达之时,兴许就是我们得手的良机!” 彭玉兰愕然:“怎讲?拦截三派人马,应该动用不到商朝宗那边的看守弟子。” 凤凌波立刻停步在她跟前,在她耳边嘀咕耳语了几句。 听后,彭玉兰表示怀疑道:“这样行吗?” 凤凌波面露狞色,“不管行不行都要试试!玉兰,这可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一旦等到父亲回来,一旦让商朝宗上了位,就凭咱们之前对商朝宗做下的种种,就算你我全家能保平安,你的儿孙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是龟缩在天玉门山脚下种地了,商朝宗一日不倒,你的儿孙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彭玉兰呼吸有些沉重,不说别的,念及子孙的前途,已足以让她下定决心,她用力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你这里暗中做好准备!” 凤凌波:“你放心,只要你这里能顺利把天玉门弟子给调离,我这里大批人马便可直接杀入,弓弩齐射,凭里面那几人是挡不住的,片刻间就能将商朝宗等人给剁成肉泥,等不到天玉门弟子闻讯来援!等天玉门的人到了,木已成舟!” “好,我这就去准备。”彭玉兰扔下话快步离去。 凤凌波随后也召集了四名心腹将领过来,长子凤若义、次子凤若节、陶演、农长广。 这种事情,非可靠之人不能托付,自己的两个儿子自然是少不了。至于陶演和农长广皆是凤凌波坐镇广义郡时的心腹手下,凤凌波失去权力后,两人不免被波及,商朝宗接手两郡后也不可能再把重要位置交给凤凌波的心腹,二人多少委屈了些年。 此番凤凌波复出,第一时间将二人给召回启用。 不管是两个儿子,还是陶、农二人,皆是凤凌波手下当年的虎将,当年的广义郡能在南州境内稳住不垮,四人功劳不小。 既然是暗室密谋,实际操作又要靠这些人,有些事情凤凌波也没瞒他们,将即要面临的危机全盘托出,再将自己欲做掉商朝宗的意图表面后,问:“诸位怎么看?” 凤若义和凤若节相视一眼,要杀自己亲妹夫?二人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搭话。 陶演和农长广亦相视无语,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复出,两人是不愿再受那窝囊气的,哪能放弃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拼命也得维护,沙场上混出来的不怕打打杀杀,只是这毕竟是杀大人的女婿,两人不好一开口就满口答应下来,否则未免也太那个了一点。 两人也都观察着凤若义和凤若节的态度,若大家都同意,二人自然也会同意,若其他人不答应,两人也不会吭声,让凤凌波做主就好。 凤凌波冷目凝视着两个儿子,出声逼迫表态,“为父所争也是为你们所争!” 凤若义叹道:“妹妹那边怎么办?这是要让妹妹变寡妇吗?妹妹的脾气我知道,我们真要这样下杀手的话,妹妹必然拼命阻拦,她若挡在前面,我们打还是不打?难不成要踩着若男的尸体杀过去?” 凤凌波大手一摆,“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那是我的女儿,也是我的心头肉,动手前自然会把若男给调离,不会让她涉险,肯定要保她安全。” 凤若节又问:“父亲,天玉门那边能同意吗?天玉门若不同意,有那些法师保护着,我们很难下手啊!” 凤凌波:“这还用你来教我吗?你放心,天玉门那边你母亲会想办法把人给调离,若是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也不会下手。” 凤若义苦笑:“父亲,若男当年不愿嫁,是家里逼着她嫁的,如今她嫁了,我们又要手刃她的丈夫,就算能得手,事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妹妹?” 这话说的凤凌波心头也多少一沉,凭良心说,真要干出了这种事,的确是对不起自己这个女儿。 陶演略作旁观,果断出声道:“商朝宗当年夺岳父大权时,可曾心慈手软过?大人也是受了他的蒙蔽才将掌上明珠下嫁,这个王妃不做也罢。大公子放心,事后,我一定为小姐找个好人家,绝不会让小姐守寡,这事包在我身上。实在不行,只要大人不嫌弃属下年纪稍大,属下愿休妻娶小姐,绝不让小姐受半分委屈!” 第四三三章 狗急跳墙 这话说的一片诚恳模样,凤若义和凤若节震惊了,一起看着他,这老货居然想娶咱妹子? 凤凌波则斜睨了陶演两眼,心中郁闷,年纪一大把,想娶我女儿,亏你好意思说出口,老牛吃嫩草居然想吃到我家头上? 农长广嘴角略抽搐,知道凤若男就算要嫁也不太可能嫁给这位,他事后很想把陶演的话告诉陶演的那位夫人,看陶家怎么个鸡飞狗跳法。 “后事以后再说。”凤凌波把话题摁下,免得搞偏了方向,事都没成就讨论女儿嫁人的事,扯远了。“商朝宗身边还有十几名亲卫,对商朝宗忠心耿耿,又都是英扬武烈卫出来的老兵,久经沙场,不可小觑。这次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拿下,不能拖延,一旦拖到天玉门的人赶来救援,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话等于拍了板,就是要动手! 几人一番秘密商议后,快速散去,各自回去挑选精干的可靠人马,不能走漏消息是首位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凤凌波亲自拿着急报来到后院,找到了亭子里交谈的陈庭秀和封恩泰,急报呈上,“二位长老,三派数百人马离长平城只剩数十里路,快到了。” 两位长老轮流看过急报,负责这里的陈庭秀站了起来,“封师弟,你在此镇守,我去南城门那边看看三派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好!”封恩泰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陈庭秀率领一群修士飞掠而去,翻越城中民居的屋顶,直奔南城门方向。 留守长平城的大半天玉门弟子跟了陈庭秀离去。 从后院出来,见到等候在一道屋檐下的彭玉兰,凤凌波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陈长老已经带人去了南城门那边,带走了大半人手。” 彭玉兰微微点头,“我这里一旦把人调开,你那边下手务必要快,万一搞出大动静,他们从城门那边返回可要不了多久。” 凤凌波:“你放心,预备了两千人马,只要你能把人给调离,人马杀进去顷刻间就能把那点人给解决掉,不会有误。” “我等你消息。” “我也等你消息动手。” 两人错身而过时互相给了句,便各自离去。 回到自己庭院的彭玉兰招了寿年过来,让他亲自走一趟,去请女儿凤若男过来。 凤凌波则徘徊在政事堂内,精神亢奋,既紧张,又兴奋,深知成败就在此一举。 没多久,凤若义、凤若节、陶演、农长广来到。 一见四人,凤凌波立刻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凑上前询问:“都准备妥当了吗?” 农长广道:“大人放心,我们四个各挑选了五百精锐,只要得到大人命令,立刻能赶去目标地点换防,两千人马一旦杀入,那几个人绝无活命机会!” 凤凌波目光冷冷扫过几人,沉声道:“记住,动手的速度一定要快,否则天玉门的弟子赶回来了,不但没了下手的机会,迎接我们的也将是巨大的麻烦。得手了,我们则平安,失手了,谁都别想好过。” 陶演:“大人放心,只要稍给时间,不可能失手,两千刀斧手皆备有弓箭,如此多的箭矢齐发,就那一二十个人根本挡不住,更何况还有我们四个亲自上阵指挥,定不会失手!” 凤若义和凤若节的神情皆有些凝重,尽管决心已下,但想到将来面对自己妹子的尴尬情形,也确实高兴不起来。 可两人也清楚,父亲不但是为自己争,也是在为他们争,是在为整个凤家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王败寇就在今朝! 凤凌波颔首:“如此甚好,等我动手信号,不要露出端倪引人怀疑!” “是!”四人一起拱手领命。 离府衙不远的宅院,也就与府衙隔了一条安静巷道,从府衙后门出来的寿年独自登门。 寿年一出现,白遥也神出鬼没般出现了,拦在了寿年面前。 对于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白遥也不敢太过放肆,论辈分人家还是自己的师叔,只因早年犯了门规被逐出了师门,是现任掌门当年把这位安置在了凤家,免得沦落为散修。 所以这位管家如今跟天玉门的关系已经有些说不清楚,虽然逐出了师门,却还在师门的庇护下,其实跟还是天玉门的弟子也差不多。 抱剑在怀一脸冷漠的白遥松开了双臂,放下了剑,以示尊敬,平静问道:“有事!” 寿年道:“夫人找小姐,让小姐过去一趟。” 白遥回头,挥手招了一下,一名同门弟子闪来,白遥让其请凤若男过来,没让寿年深入宅院内。 两人在这里对峙了一会儿,去通报的弟子领了神色略有憔悴的凤若男过来。 凤若男问寿年:“母亲找我有何事?” 寿年微笑:“夫人没说,小姐去见了自然知道。” 凤若男也没多想,她也正想见见凤家的人,奈何这段时间凤家的人面对她都有些心虚,颇有避而不见的味道。 凤若男就这样跟了寿年离去,白遥也没有阻拦,他也没阻拦的理由。 白遥回头看了眼陪同前来的商淑清,略点头致意,转身又离去消失了。 远远止步的商淑清目送了凤若男离去后,也转身回去了。 这段时间来,她知道嫂子夹在中间是最难过的人,一直在陪同安慰,怕嫂子会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将心比心,她也是女人,若是自己娘家人这样对自己,自己也难以接受。 内宅的商朝宗等人很清闲,困在这里想不清闲都不行,忧虑在心中。 临近宅院里的修士集群飞掠而去的动静还是引起了这边的注意,在阁楼上瞭望的亲卫将情况做了禀报。 商朝宗几人碰头在一起,对外面的情况了解有限,分析不出什么来,但可以确定,不顾惊世骇俗如此集群离去,应该是有什么事。 商淑清来到,告知几位:“哥,彭玉兰刚刚差遣了管家寿年前来,将嫂子给请了过去。” 商朝宗一声冷哼,“她本就是凤家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蓝若亭有点无奈,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叹道:“王爷,王妃人不坏,只是有点男儿性格,早年的言行举止虽然经常惹王爷不高兴,但她已经在为王爷渐渐改变了,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王妃的心意。王爷,许多事情王妃也是身不由己,没人比她更难过,你要体谅她!” 蒙山鸣发话了,算是伯父在管教,商朝宗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可他心里实在是腻味,早年他夺广义郡大权时,凤若男跟他吵闹,甚至是大打出手,如今凤家对他不利,凤若男却一声不吭…… 与这边隔了几条街道的小门小户的普通民宅里,袁罡爬到了围墙上,目送了一群修士飞掠向南城门方向。 一张红脸已经抹成了古铜色,不做些伪装实在是太明显了。 小院门开,乔装打扮后挑着筐的袁风进来了,袁罡回头看了眼,也从围墙上跳回了小院。 关院门,放下担子,袁风快步过来,问:“老大,刚才那群修士动静不小,看到了没有?” 袁罡点了点头,边朝屋内走去,“按时间算,应该是三派的人马到了引起的。” 回到屋内,袁罡从立在墙边的竹杠内抽出一张地图摊开,正是长平城内的详细民居地图,摊开在了桌上,盯着地图问:“凤凌波手下的人马有动静吗?” 袁风回:“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动静。老大,凤凌波真的会动王爷吗?” 袁罡:“不知道!不过道爷已经把话点明了,天玉门目前不敢让王爷出事,真正要防备的是凤凌波狗急跳墙。” 袁风:“有天玉门在,凤凌波能有机会下手吗?” 袁罡:“不管有没有机会,盯紧他手下人马就没错。商朝宗自己本就是敢冲锋陷阵的武将,身手不错,手下的那些亲卫也都是好手,在没有天玉门参与的情况下,百十个人未必能轻易奈何他们。所以凤凌波不动手则罢,一旦动手不会只派一点人去,让弟兄们盯紧他手下人马,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明白了。”袁风应下,却又有些纠结,“老大,咱们只来了百人,凤凌波手下光这城内就驻扎了大批驻军,一旦我们跟他们交手,大军围攻之下,咱们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 袁罡抬头看来,“你怕了?” 袁风苦笑:“不是怕,而是真的太危险了,咱们就算动手,也根本救不出王爷。” 袁罡:“我有说跟他们交手吗?你想多了,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不会让弟兄们做明知不可能的事情。” …… “关城门!” 南城门上,守将一声大喊,下面进出百姓立刻被阻隔,守在城外的士兵立刻回撤,厚重的城门在数十人的推动下,“嗡”一声合上。 坐在阁楼内的陈庭秀走了出来,负手站在了墙垛前,一群天玉门修士跟着露面。 众人远眺,只见前方官道上烟尘起,数百骑疾驰而来,隆隆蹄声逐渐清晰。 城头军士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一张张守城用的重弩搬出上弦,对准了城外。 第四三四章 动手 数百骑渐近,速度也渐渐慢下,在离城墙数十丈远的地方停下了,三派精锐弟子终于赶来了。 关闭的城门,城头上大量的弓弩手,成群的天玉门修士,城外的三派弟子都看到了。 成排在前的费长流、夏花、郑九霄相视一眼,并无急着进城的意思。 他们也不可能为了见商朝宗和天玉门开战,如果打的赢还有可能,关键是三家联手也不是天玉门的对手。 三派此来,纯粹是为了应付牛有道那边,听牛有道的话来了,天玉门允许他们和商朝宗见面就见,若不让见就不见,绝不勉强。 回头牛有道那边问起,这边就说天玉门阻拦,他们实力有限,想见也见不到,不是我们不听你的。 牛有道让我们来,我们乖乖听话来了,天玉门不让我们见,我们也乖乖听话不见。 说白了,就是两边都不得罪。 这便是费、夏、郑三人商量出的对策。 从牛有道突然发出消息逼他们过来,他们就意识到牛有道要出手了,要和天玉门掰手腕了,在未见到胜负倾向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倒向某一方。 倒不是他们喜欢做墙头草随风倒,实在是无论是天玉门还是牛有道他们都不想轻易得罪,惧于前者的实力,慑于后者的能耐,夹在两者之间也的确是为难。 这也是他们这种依附于人的小门派的悲哀,想生存,有时候其实是没什么尊严的…… 寿年进屋通报了一声就出来了,对门口等候的凤若男道:“小姐,夫人在里面等你。”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行告退了。 凤若男迈步跨入门槛,走入屋内,一侧晃动的珠帘后面的里间内,看到了站立等候的母亲身影。 “若男,进来吧。”彭玉兰的声音温和而亲爱。 凤若男走到珠帘前,双手分开珠帘而入,目光与母亲的目光对上了。 凤若男的脸色明显憔悴了不少,彭玉兰内心狠狠揪了一下,这还是自己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儿吗?怎会如此落寞、如此哀怨、如此憔悴。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自责,不过很快又将责任推到了商朝宗的身上。 好好的已经离开了长平城,这边已经在尽力保全你们小夫妻,以后本可以远离争斗好好的过安稳日子,衣食无忧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还要回来争夺?既误了自己的性命,又误了我女儿终身! 凤若男静静看着母亲,无声无言。 “脸色不好,没休息好吗?”彭玉兰上前,双手捧着女儿的脸,怜爱地问了声。 凤若男抬手,将母亲关爱的双手拨开了,“我的父母这样对我,我的丈夫因此而怨恨我,我能休息好吗?娘,你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吗?” 彭玉兰牵强而笑:“若男,是你自己想多了?” 凤若男:“我不是关在屋里长大的大家闺秀,因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我都清楚的,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我父母和我丈夫争夺的东西我懂,乱世风云,我能理解,可我不明白,你们是我的爹娘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彭玉兰:“你既然明白,那我就不解释了,你丈夫利用咱们凤家站住了脚,反过来又夺了凤家广义郡的大权,他能做初一,咱们就能做十五,谁也怪不得谁。” 凤若男悲伤摇头道:“他夺了广义郡的大权,可有伤害凤家任何人?不管是看在姻亲的情分上,还是看在天玉门的面子上,他没有动凤家上上下下任何一个人。我以为你们就算赢了,也会像他对凤家一样对他。他对不起凤家一次,凤家也对不起他一次,大家大不了扯平了,所以我不吭声,我认了。可你们为什么要杀蒙山鸣?你千万别说你们不知道蒙山鸣和他们兄妹的关系和感情,你千万别说你们留下蒙山鸣不是要杀他。你们若杀了蒙山鸣,对他们兄妹来说,不啻于杀父之仇,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想过没有?” 说到这,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不要哭,娘知道为难你了。”彭玉兰眼睛也红了,拿了手帕连连为女儿拭去泪水,安慰道:“你误会了,要杀蒙山鸣也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天玉门的意思,爹娘也无能为力,你应该懂的。” 凤若男:“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又把我们带回来软禁是怎么回事?难道天玉门改了主意连商朝宗也不肯放过了吗?” 外面如今的局势变化,她也不清楚,她同样被封锁了消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夫人,老爷有请!” 侧耳聆听的彭玉兰目光一闪,张开双臂抱住了哭泣中的凤若男,安慰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很快就过去了。” 抚在凤若男后背的手,移到了凤若男的脖子后面,突然施法,在凤若男的颈后一捏。 哭得梨花带雨的凤若男眼白一翻,当场晕倒在母亲的怀里。 彭玉兰将其搬到了榻上横放,将其身子摆放整齐,为其拭去了脸上残余的泪水,“若男,这次是凤家对不起你,过了这回你放心,娘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娘向你保证,都过去了!” 拨开珠帘临离去时,她又回头看了眼榻上安祥躺着的凤若男,放下珠帘又提袖拭去自己眼眶溢出的泪水,理了理衣裳,端了仪态,快步离去。 来到政事堂,堂内的凤凌波先快步而来,低声询问:“若男那边?” 彭玉兰点了点头:“已经安置好了,不会让她卷入那边的危险。” “那就好。”凤凌波放了心,话不停,“三派的人马已经到了,在城外僵持着,即刻动手,时间不多,你这边务必要快!” “好!我消息一到,你们动作也务必要快。” “你放心,我这边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你消息一来,便可一蹴而成!” 夫妻二人稍作碰头,又立刻分别,凤凌波随后又再次召集了凤若义、凤若节、陶演和农长广前来,做最后的预谋。 离了政事堂的彭玉兰直奔邻居宅院,直接找到了封恩泰。 见彭玉兰步履匆匆急赶而来的样子,站在亭子里的封恩泰问:“何故如此急忙?” 彭玉兰:“凌波刚接到下面的急报消息,三派还有人秘密潜来,南门一带的有可能只是为了吸引我天玉门的注意力,三派意图不明……” 不一会儿,封恩泰又带了大批修士紧急离去,赶去了北城门和东城门一带防御。 彭玉兰以保护凤凌波安全为由,拿到了封恩泰的长老令牌,由她统一调遣指挥天玉门的留守弟子。封恩泰也相信她会尽心保护凤凌波,令牌给的没任何疑虑…… 临近的宅院内,白遥飞临屋顶,这边也被封恩泰那边的动静给惊动了。 接到门中弟子通报,白遥跑到了屋顶目送封恩泰等人离去,脸上有疑惑神色。 很快,彭玉兰已赶赴这边,以同样的理由诓骗白遥,把情况说的紧急不说,更拿出了封恩泰的令牌下令,说是封恩泰的法令,令白遥没得选择,迅速召集人手去了西城门一带防御。 之后,彭玉兰又以封恩泰的令牌下令,集中了两边的留守修士,以巡视的名义给带走了。包括管家寿年,彭玉兰深知这位管家其实是自己父亲的心腹。 一路上,有人有疑问,咱们这样走了,凤凌波的安全会不会有问题? 彭玉兰则拿出令牌压制,让不要多问,亲自盯着天玉门的弟子,不放任何人去请示。 至此,天玉门在长平城核心镇守地带的弟子全部被彭玉兰给抽空了…… “动手!” 随着身居中枢的凤凌波一声令下,城内的一部分驻军立刻有了异动,四支人马从四个方向快速逼近软禁商朝宗的宅院。 “让开!” 领着一路人马而来的凤若义站在一条拒马封锁的街口,直接对守军将领沉声下令。 将领愕然:“将军,都督有令,这条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免得打扰法师们的清静。”他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凤若义身后的人马,发现装备精良,人人配有弓弩。 凤若义直接亮出凤凌波的令箭,厉声道:“你想抗命不成?” 将领立刻汗颜拱手道:“是!”回头手一挥,当即让人搬开拒马放行。 …… 袁罡又爬上了围墙,亦亲眼目睹了目标地点的修士接连离开两拨,发现去的是不同方向,有点疑惑出了什么事。 院门推开,挑着担的袁风又跑了进来,“老大,凤凌波的驻军有异动。” 袁罡这里刚跳下墙,院门又推开了,扛着扁担的牛林跑入,急报:“驻军有异常!” 没一会儿,袁火和牛山亦接连跑来禀报,同样的情况。 快步跑入屋内的袁罡迅速摊开地图,询问四人驻军动向的去向。 稍画路线,袁罡最终以炭笔在软禁商朝宗的地点画了一个圈,脸色异常凝重道:“道爷的担忧没错,凤凌波要对王爷动手了,果然狗急跳墙了!” 第四三五章 惊变 之前不明白天玉门的人为何会陆续分头离去,现在懂了,也不知凤凌波用了什么手段能把天玉门的人给调走而创造下手机会。 现在也由不得他多想这个,他深知商朝宗等人的危机已经是迫在眉睫,再不想办法,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不单单是商朝宗等人的性命,道爷的心血和计划也将付之一炬。 “发信号,召集人手!”袁罡果断发出命令。 “是!”牛林立刻跑了出去,爬上了屋顶,在屋顶上插上了一块红布。 屋内的袁罡盯着桌上的地图,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 一旁的袁风再次提醒,“老大,你如果想出手救人,还请三思,城中有凤凌波的大批人马,一旦陷进去,不但救不出王爷,我们也没有任何脱身的机会。” 袁罡没吭声,手上的炭笔依然在地图上标画个不停,在做图上作业,计算最佳抵达目标地点的路线。 袁火道:“老大,若真要干,不如直攻凤凌波盘踞的府衙,尝试一下劫持凤凌波。” 牛山立刻表示反对:“不行,府衙那边的防御兵力更多,不等我们攻进去就得陷入重围,何况府衙那么大,我们根本不清楚里面的建造格局,想第一时间找到凤凌波都难,哪有时间容我们慢慢找到,没有充分的准备,劫持根本不现实。” 袁火:“能不能制造骚乱,吸引天玉门的人过来?或者说,我们立刻去城门那边找天玉门的人,请天玉门的人出面。” 几人目光都看向了袁罡。 袁罡盯着地图,“如今城中各区域都有重兵,根本起不了大骚乱,稍有骚乱,立刻会被附近驻军扑灭和控制。至于请天玉门的人,几处城门位置都有凤凌波的重兵,你敢保证凤凌波的人马不会阻拦?凤凌波早有预谋,应该不会让人轻易与天玉门的人沟通,很有可能做了周密布置,撞上去就有可能被拿下或做掉,我们能不能直接跟天玉门的人沟通上是个问题,现在不能赌运气。” 他自己也有点可惜手上没弄点炸药出来,然而没办法,条件限制了。 首先是来到长平城的时间不长,其次是大战之后驻军为了对伤药进行管控,把城中所有的药铺都给控制了,他一时间很难弄到制造炸药的原料。 袁风:“那我们就集中力量一起硬冲,与城门一带的驻军发生了冲突,我就不信不能把天玉门的人给惊出来。” 袁罡抬头看来,“我们跑来跑去要多久?再和守军发生冲撞,就算之后能冲破阻挠与天玉门的沟通上,你算过时间没有?现在的关键点是王爷,凤凌波已经动手了,王爷身边才几个人?王爷撑不了太久!” 袁风急得挠头,“那怎么办?” 袁罡:“骚乱要制造,但要先保住王爷,先帮王爷撑住了!” 袁火:“怎么做?” “这里!人手立刻在这里集合。”袁罡指向了一个地点,又划出一条直线,“这条路线途径之地,逼仄区域众多,无法集中大量兵马,防御应该会比较薄弱,而距离又近,我们一路翻越路障,直线插过去!抵达目标地点帮王爷撑住,同时放火,烟火一起,只要天玉门的人看到软禁王爷的地方出事了,应该会尽快赶过来!” 袁风:“若等我们赶到,他们已经得手了怎么办?” 袁罡不嫌对方啰嗦,反而鼓励手下弟兄提出各种预判情况,沉声道:“城中巷战,大军施展不开,这便是我们的优势,若发现事不可为,立刻借助房屋障碍撤离,能撤出多少算多少。”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意识到了,这次怕是要做出一定牺牲了。 袁风又道:“若是天玉门的人不能及时赶过来呢?” 现场瞬间陷入死寂,都知道这个后果,大军围攻之下,一般的修士也得忌惮几分,他们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 袁罡并未沉默太久,“王爷的安危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尽力而为,我们若只能干些平顺的事情,就失去了我们存在的必要。这次我们离王爷最近,若保不住王爷,我们也对不住我们平常所享受的资源,可以解散了。若保住了王爷,今后的南州才真正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而不是让王爷看道爷的面子给予,把这话转告给弟兄们!” 袁火等人缄默中点头。 “安排四个人,分别去四城门,看能不能出城,能出城就立刻联系吴老二,把情况告诉他们。”袁罡又吩咐了一句。 很快,几人一起出了这个院子,快步急匆匆离去,袁罡肩头扛了根大木头…… “阿福,今天这么早收了啊?” 街头,一个蹲守在小推车旁等雇主的青年突然推了小车离去,一旁守着摊位在这几天已经混熟的老头喊了声。 “家里有点事。”青年回了句,推着小车一路小跑而去。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城中许多地方,袁罡手下接收到信号的弟兄纷纷集结…… 一条巷道的交叉路口,领着数百人马小跑而来的凤若义和同样领着数百人马小跑而来的陶演碰头在一起。 两股人马合成一股,一路跑步不停,跑到又一条交叉路口,二人相视点头,又带着各自人马分离,分两个方向合围向软禁商朝宗的庭院。 凤若义带着人马直抵大门口。 门口守军头领立刻拱手见礼,“义将军。” 凤若义沉声道:“换防!” 头领惊讶:“义将军,还没到换防时间。白先生临走前交代了,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离职守,否则有任何意外要拿属下问罪!” 身穿甲胄的凤若义拔出插在腰间的令箭,沉声道:“你敢抗命?” 唰!他左右同样身穿甲胄的随员立刻拔出腰间宝剑半截。 守军头领吓一跳,“属下不敢,属下领命!”随即挥手一招,迅速带了自己人马离去。 凤若义左右偏头示意,手下人马立刻把持了大门及这一面。 几乎同时,农长广也带着一支人马赶到,插进了目标宅院右边的巷子里。 至此,这座宅院的正门方向被凤若义给封守,后门被凤若节给封守,左边被陶演封守,右边被农长广封守。 左右巷道的陶演和农长广一起露了下面,皆对正门的凤若义打出了手势,表示都准备好了。 凤若义点了点头,走到大门外正中,手扶腰间宝剑,抬头看了看门楣,打出了手势。 立刻有两名小将跑上台阶,敲开了门。 “什么事?”开门的是商朝宗的亲卫,问了声。 一名小将凑近做答话状,却突然伸手勾了亲卫的脖子,同时一把摁住了对方的嘴。 亲卫反应速度极快,立刻一记勾拳打在了小将的软肋上,小将痛的脸部扭曲,正是卖命表现的时候,痛死了也不撒手。 后方唰唰两声相助,两道寒光利刃狠毒地斜刺进了反抗的亲卫身体,率先下手的小将趁势将亲卫死摁在门后的墙上,后方左右则是一刀又一刀跟进补刀,贴墙的身子鲜血噗噗直冒。 一道寒光割断了亲卫的脖子,亲卫倒地,门禁开! 一群人从门口冲入,里面刚有亲卫听到动静现身看究竟,立刻被一阵嗖嗖箭矢给射翻在地。 路已开,手扶腰间宝剑的凤若义绷着脸颊迈步登上台阶,身后一群人跟着涌入,向院内左右排开推进。 见凤若义进去了,院外左右巷道口的陶演和农长广知道开始了,立刻转身朝自己人马打出了手势,两边人马开始翻墙,跟进动手。 正堂,商朝宗正与蓝若亭商议着什么。 堂外台阶下的庭院中,罗安正推着蒙山鸣散步。 突然,罗安止步,扶住了轮椅,轮椅上的蒙山鸣亦露出侧耳倾听状。 弓弦声!都是沙场上百战余生的人,一听就明白。 “敌袭!”阁楼上负责瞭望的两名亲卫突然大声报警,紧接着便有嗖嗖箭矢飞射阁楼之上的两人。 两人反应也快,彼此一推,左右翻滚倒地,趴在了地板上,有箭矢与二人倒下的身形擦身而过,更多的箭矢“哚哚”钉在了阁楼雕栏和柱子上,尾羽皆颤巍巍晃个不停,可见射出的力道。 “敌袭!”趴在地板上的二人继续高喊报警,同时爬到边缘借助障碍观望下方情形,腰间佩剑已拔出在手。 外院几声悲吼惨叫。 正堂的商朝宗和蓝若亭惊的跑出看动静。 四周无遮无掩,罗安第一时间推了轮椅往回跑,跑向正堂,欲进屋躲避。 两侧冲来数名拿着武器的亲卫护在罗安身后,掩护蒙山鸣撤退。 庭院璧照后面,左右冲出大量弓箭手,弓弦声刹那密集骤响。 箭雨飞射而来,跑到门口看究竟的商朝宗一惊,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蓝若亭踹倒向了门后一侧,自己亦趁势后倒,两人堪堪避过一轮箭雨。 商朝宗第一时间贴地翻滚到了门后。 眼见飞矢穿堂入室,打的堂内稀里哗啦,蓝若亭差点惊出一身冷汗,不是王爷这一脚,自己的小命怕是就交代在了这。 挡在罗安身后的四名亲卫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倒下。 用身体护着蒙山鸣、端着轮椅冲上台阶的罗安立刻暴露了出来,后背噗噗连中几箭。 一条人影从轮椅上飞了出去,关键时刻,罗安一把抓了蒙山鸣的枯瘦身子,硬是将蒙山鸣给扔了出去,扔进了正堂内。 “罗安!”蒙山鸣发出一声悲鸣,空中飞出去的他,一回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口角哇哇淌血的罗安身子发软,扑倒在了轮椅上,收不住脚,跟着轮椅滑下了台阶,口中狂呼:“不要管我,关门!” 台阶下一稳住身形,他又猛然站起转身,挥舞着轮椅抵挡箭矢,朝着冲来的人马踉跄着反冲了过去,瞪着赤红的双眼怒吼:“狗贼!爷爷在此,来呀!” 第四三六章 枪来 没人响应,也不会响应,只有沉默无言的进攻。 预谋此事时,组织者就对下面交代过,尽量不要惹出大动静来,所以不会有声浪如潮的喊打喊杀声。 轮椅的体量的确可以挡去不少箭矢,不过还是被一箭射到腿,罗安再次腿软,端着轮椅倒地,又趴在了轮椅上。 不过他却不服软,借着轮椅靠背的抵挡,趴在轮椅上蹬着残腿,推着轮毂咕噜噜响的轮椅朝敌人疯狂冲了过去,腰间佩刀拔出在手,口中鲜血淌个不停。 哚哚声密集打在轮椅靠背,有力道凶猛的箭簇贯穿靠背木板,如森森獠牙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依然推着轮椅无畏前冲,带着一路血迹而来。 冲击受阻,罗安一把掀飞轮椅,人已侧身翻转而出,带着刀光撞进了人群。 刀锋或扫或劈或砍,异常凶猛,杀出一阵惨叫,还有弓弦被斩断的声音,前排的弓箭手阵容立刻被杀乱了套。 一道剑光刺来,噗一声刺进了反应不太利索的罗安腹部。 罗安竟一把抓住了剑身不让对方抽走,顺势挥手就是一刀,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尽管伤重,鼓足了最后一口气逞匹夫之勇拼命的罗安竟让周围围攻的人仓促之下拿他无可奈何。 能在蒙山鸣身边做贴身侍卫的人,勇武不在话下! 竟有如此悍不畏死之人,围攻士兵皆胆寒,谁人不惜命?皆下意识后退! 人群后的凤若义目光中闪过冷厉,手向后一伸,抓了亲兵手上帮忙拿着的长枪。 长枪在手,一身甲胄的凤若义撞开人群,一路冲来,在人群中如劈波斩浪般,见缝插针般,狠厉一枪陡然穿过前面人影的阻挡,呼一声刺出。 噗!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被一枪贯穿胸口的罗安当即泄了那口鼓足的气,软下了。 凤若义拨开阻挡的人群露面,单臂挥枪,一只胳膊将罗安挑向了空中。 举枪的胳膊一动不动,力气之大,非同一般。 凤若男的枪法和臂力不输男人,已经算是沙场上很厉害的那种,但是她两个哥哥,比她更厉害。 某种程度上来说,凤家三个儿女都继承了彭玉兰某些方面的优良血脉,皆属于身躯高大、天生勇力的那种,天生适合在沙场上做武将。 当!当!当! 挂在枪上的罗安有气无力地摆动着手中的刀,犹不甘心地砍着枪杆,砍一下就“当”一声,可实在是没了力气,五指抓不住了刀,刀最终当啷落地。 脑袋歪倒在了脖子上的罗安死不瞑目,依然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瞪着下面的凤若义。 血顺着枪杆流下,流到了凤若义抓枪的手上,凤若义一脸冷漠,无动于衷,冷目盯着正堂门后露脸的商朝宗,有示威的意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得选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凤若义,我誓杀汝!” 见罗安这般被挑于枪上,门后的商朝宗两眼赤红,近乎要冒出火来一般,伸出一只手,指着凤若义嘶吼。 妹夫和大舅哥之间,这一次的照面,终于彻底撕破了脸。 到了这个地步,被封锁了一切消息的商朝宗若再不知道是谁要杀他,除非是傻子还差不多。他已在天玉门的控制下,天玉门要杀他根本不用这么大的阵仗,随便来个修士便足矣解决他,犯不着闹出这样的动静,是自己岳父一家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好恨,恨自己当初心慈手软,没趁凤家失势时以绝后患,当时就算将凤家给赶尽杀绝,天玉门又能怎样?彭又在再不高兴,为了天玉门的利益也不会轻易动他,只怪自己心慈手软方酿下了这般悔恨! 看着那挑在枪上没了动静的罗安,撑地坐起的蒙山鸣也红了眼。 一向淡定从容的蒙帅,须发怒张,近乎双目欲裂,回手后抓,厉声道:“枪来!枪来!” 瞬间不服老,他以为自己还在当年的沙场上,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横枪立马能冲锋陷阵的将军。 这些年的梦中,一直在鼓角争鸣中渡过,醒来时,往往也是从千军万马的连营梦境中醒来,从未离开过。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现在也不是在梦中,身后没有云集的人马,也没有人来递枪。 屋里只有他和商朝宗、蓝若亭,尽管正堂内的两旁都摆着兵器架,架子上也都架满了武器,可无论是商朝宗还是蓝若亭,都不可能让这个样子的老帅提枪爬出去拼命。 无人响应,怒目中的蒙山鸣猛然回头看去,正要训斥,屋内的情形清晰在目,如当头泼下的冷水,瞬间又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顿时,无尽悲哀涌上他的一张老脸,那种无力感难以言语,征战了大半生,难道竟要倒在这般卑劣之下,难道竟要以这种方式谢幕? 心中纵有再多的不甘,却也清楚,凭他们几个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凤若义不会去拖延,从闯入这宅院到现在的过程其实很快。 他手中枪一砸,砰!将挂在枪上的罗安砸落在地,砸了一地的血。 鲜血溅开如绽放的鲜花,罗安的尸体寂静在地一动不动。 带血的手,挥枪一指,沉声一喝,“杀!” 弓弦声再响,箭雨纷飞而去,覆盖向堂内坐地的蒙山鸣。 “蒙帅!”蓝若亭惊呼。 商朝宗的身影从门后扑出,扑向了蒙山鸣。 门口几片黑影阻断,从两旁屋檐下冲来的几名亲卫,端着桌板之类的东西立在身侧冲来,封堵住了大门,将噼里啪啦哚哚响的箭矢撞击势头阻绝在了门外。 四名亲卫迅速退入正堂的同时,左右伸手,扳了左右的大门,迅速咣当一合。 两人杠上门栓,以身子抵住了门,另两人迅速找来东西斜抵在门后。 门外箭矢射击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冲击而来的脚步声…… 后院,商淑清正立于池畔,静思中一脸愁绪。 陡闻“敌袭”之声,蓦然惊醒四顾,忽见后院墙头冒出一排人头翻墙,不由大吃一惊。 就在一群偷袭者首批人员跳下墙的当口,两名亲卫从旁冲了过来,护着她,“郡主,快走!” 商淑清提了裙子,三人急奔后撤。 跳下墙的人马立刻追赶,同时搭了弓箭急射,箭雨急骤。 听得身后弦响,跑到月门前的一名亲卫扭头一看的同时,猛然张开了双臂,全身拦在了商淑清的身后。 商淑清躲过了一劫,拐进了月门内,那名亲卫却应声倒在了血泊中。 “杨大哥!”商淑清一声悲呼,扭头转身跑出,欲要去拉地上抽搐的亲卫。 后院站上墙头的凤若节突然出手,一把抢了身边人的弓箭在手,手速飞快地拉弓松弦,抢在一波箭雨过后下波未起之前迅疾射出了一箭。 目标直指现身的商淑清,锋利箭矢也正嗖一声射向商淑清。 不得不说,这位沙场出身的将军的箭法是相当的狠稳准! 这次凤家要杀的不止一个商朝宗,既然已经做了,就没必要再留活口,免得留下什么后患,商朝宗身边的所有人都得死,更何况是商淑清,这是商朝宗的亲妹妹,难道留下这女人报仇吗? “郡主,走!”另一名亲卫疾呼,一把拉了商淑清的胳膊,硬是给强行拽了回来。 商淑清身形被拽的翻转的瞬间,噗一声,箭矢射中了她后背的肩胛骨,入骨有声,痛的面容扭曲、脚步踉跄。 不幸中的万幸是亲卫出手及时、反应快,令商淑清躲过了这一箭的致命一击。 亲卫拉着商淑清的胳膊拼命奔跑,他也看到了商淑清背后射中的那一箭,然而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不可能有时间给郡主治疗。 跳下墙的凤若节手一挥,身后的四名亲兵立刻扔下队伍,放开脚步狂追而去。 冲进月门的四名亲兵一瞅见人影,张弓便射。 拖着商淑清的那名亲卫立刻拉着商淑清猫身一躲,借着一处花坛做掩饰后又冲出,撞开了临近的一扇小门,将商淑清给拖了进去。 亲卫刚顺手将门给反栓了,扳倒一张柜子挡在了门口,忽听身后“刺啦”一声,回头一看,只见商淑清这淑女居然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里面的长腿裤。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商淑清已经健步跳上了一张桌案,再次起跳之前喊了声,“快走,从这出去,与王爷会合。” 哗啦!桌案上借了一脚高度的商淑清已经用身子撞开了上面的一封透气的木格栏,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以千金之躯硬撞了出去。 亲卫这才反应了过来,郡主是嫌裙子束缚,奔跑跳高不便,干脆将裙子给撕了,便于行动! 咚咚咚!身后传来剧烈的撞门声,幸亏有东西顶着,没那么容易撞开。 亲卫立刻纵身而起,以与商淑清如出一辙的办法,穿了出去。 一落地,已经到了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庭院,隔壁已传来大量奔跑的脚步声。 “走!”墙下等着他的商淑清喊了声,两人一起快步朝前方正堂的后门冲去。 一冲入,那亲卫立刻关后门,进行封堵。 听到前厅蓝若亭等人的声音,箭羽还插在后背肩胛的商淑清咬了咬唇,脸上闪过苦楚神色,后背已被鲜血染红一大块。 她抬手抱了抱那边的肩膀,快步到了正堂前厅,刚好见到被扑倒的蒙山鸣一把推开商朝宗。 第四三七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蒙山鸣那须发怒张的模样有点惊着了商淑清,她印象中的蒙伯伯一向沉稳,何曾这般模样过,不禁抢步过去,喊道:“蒙伯伯。” 蓝若亭回头一看,见是她,多少流露惊喜神色,事发突然,来不及顾及,还担心这位郡主出了什么意外,见还好好活着,不免放下了一面牵挂和担心。 商朝宗亦闻声扭头,见妹妹还活着,也没多说什么,外面已传来撞门声,也来不及和妹妹互相关问,迅速跑去一旁帮助手下封堵门窗。 “丫头,操家伙!”蒙山鸣瞥了商淑清一眼,双手撑地飞快爬行,双臂老骨头居然还有不小的力道,只是一双残腿拖地显得有些累赘。 他飞快撑爬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前,捞了一把长枪在手。 商淑清瞬间眼红泪落,一代名将居然沦落到了在地上爬的地步,赶紧跑来蹲下扶他,“蒙伯伯,交给我们,您在一旁歇着。” 蒙山鸣看到了她背后插着的箭矢,顺势拉了她胳膊拽近一看,见没伤到要害,枪杆一横,压在了商淑清的颈后,发力之下,令商淑清不得不俯身低下了头。 呛!空出手来的蒙山鸣顺手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剑来,剑光贴着商淑清的后背划过,歘一下,那支插在商淑清肩胛上的箭矢近乎被齐根削断。 箭插的很深,现在没有治疗条件,硬拔不便,只能是暂时这样处理一下,应付这种情况蒙山鸣是有经验的,知道什么情况下怎么处置最妥当。 商淑清疼的面容扭曲,然蒙山鸣出手快,这痛来的猛烈,去的也快,还没怎么感受这剧烈痛感,就过去了,只剩余痛阵阵。 压在她脖子上的枪杆也放开了,她一抬头,蒙山鸣已经将手中剑递给了她,“不要辱没了你爹的威名,若有万一,不能落在敌人手中受辱!” 抓剑在手的商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剑可用来御敌,关键时刻也是用来自尽的。对方这个时候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已经对结果不抱希望。 商淑清:“蒙伯伯,你放心,道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蒙山鸣冷目扫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扯什么道爷,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现在也不是扯这个的时候,手掌撑地,又快速爬走了,爬到了一扇堆满东西的窗口边上,持枪在旁守候。 商淑清亦持剑跑了过去,守在了窗口的另一边。 “王爷!”蒙山鸣喊了一声,对商朝宗等人打出手势。 商朝宗立刻跑到兵器架旁取了一支斩马刀在手,又跑回了另一扇窗前守着。 蓝若亭取了把剑别在腰上,又取了支长枪在手,守在商朝宗的边上。 五名亲卫也跑去兵器架旁补充了长家伙在手,一人持枪守在堆满物品的正门后,另四人跑去了后堂守着。 咣咣撞击声剧烈响个不停,堆积物不断被撞的松动。 屋外,跑来刀斧手,挥舞着斧子咣咣劈门,更有甚者直接挥动斧子劈墙。 这情形,屋内的防线明显挡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能攻破。 轰!一堵墙崩塌出一个洞口,一名小将冲了进来。 守在窗口边的蒙山鸣冷目回头,手中枪立刻向后横甩了过去。 砰!被砸中面门鲜血直爆的小将仰面后倒,撞在了后面跟上冲入的人身上,后者迟滞的瞬间,蒙山鸣手中枪一收一刺,枪头锋芒已从后者侧肋灌入肺腑,“啊”杀出一声惨叫。 …… 烈日骄阳,断崖上,老树下的树荫中,牛有道盘膝闭目静坐。 一袭裙袂飘落崖顶,管芳仪到了他身旁,道:“晓月阁有了回复。” 牛有道双手缓缓起落收功,徐徐问了声,“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消息?” 管芳仪:“晓月阁那边接到你的消息后,立刻联系了长平城那边,已经让那一带的人反复确认过了,说这事有点麻烦。” 牛有道:“想跟我讨价还价吗?” 管芳仪:“那边给出的理由倒也不全是讨价还价,晓月阁说,如今的长平城囤积重兵,聚集了大量天玉门的修士,整个长平城完全在天玉门和驻军的掌控之下,可谓把整个长平城给过滤了一遍,不相干的修士全部给赶出了长平城。” “晓月阁说长平城原本的确是有他们的人,但也知道这种情况无法避免,攻城掠地者在局势未稳前小心防范是常事,所以不等筛查,已经提前撤离了,如今的长平城也没有他们的人。接到你的请求后,他们也派人过去看了看,发现防守很严密,根本没办法入城。” 牛有道:“这是托词,他们手上有不少飞禽,完全可以趁着夜色潜入。” 管芳仪:“所以那边回了,要派人打入长平城也不是不行,但城中天玉门的修士太多,哪怕是空降也很容易被发现,很容易和天玉门正面发生冲突,晓月阁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这可不仅仅是你说的帮点小忙,晓月阁问你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牛有道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凝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了解太少,譬如晓月阁说的攻城掠地者对长平城进行筛查。 不仅仅是这些令他神情凝重。 他派了吴老二率领扶芳园的一群好手赶去长平城,结果进不了城。 又指使了三派的人赶去长平城,他对三派其实不抱太大指望。 如今晓月阁也说进城困难。 站在他修士的立场,他没想到进个城郭会这么困难,他现在才意识到长平城成了他计划中的漏洞,万一凤凌波真的狗急跳墙呢? 尽管他不认为凤凌波能在天玉门的控制下得逞,可长平城毕竟成了他计划中最无法掌控的薄弱环节,令他心中忧虑渐浓。 他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事先没想到一直在迁动的大军中枢会在长平城驻下,令他来不及预先在长平城做准备,一些变化中的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不可能什么都在掌控中,细节上有变化很正常,只要控制住了大的方向便行,所以他一开始并未太重视这方面的变化,现在动用了这么多修士人手也无法进城,心情沉重了,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怎么回复晓月阁?”管芳仪问了声。 牛有道:“等晓月阁收到消息再做出安排,彭又在已经回到了长平城,你觉得还有再回复的必要吗?” 管芳仪:“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你已经对天玉门施加了那么大的压力,如此重压下事关整个天玉门的利益,他们不可能让商朝宗出事,否则他们承担不起后果,长平城有那么多的天玉门弟子,凤凌波就算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天玉门的人又不是摆设。” 牛有道徐徐道:“但愿如此吧!” 说实话,他也想不出凤凌波哪有动手的机会,可是察觉到了漏洞的存在,心里始终是不踏实,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巷道口,两名士兵守着,后面还有三名士兵游手好闲晃着,算是设下的临检关卡,对来往这一带的人进行搜查。 袁罡扛了根圆木转了进来,冲着两名把守的士兵走去。 “干什么的,是住里面的吗?” 两名士兵横枪拦住了他,后面晃悠的三人也慢慢走了过来,一名领头模样的嚷了声,同时挥手示意,“搜一下!” 巷口外突然有人“咳咳”一声。 这是外面的观察人员发出的信号,可以动手的信号,表示暂时不会再有人从这边巷口经过,不会有人看见。 袁罡肩头原木一横落入臂弯,猛然一个推撞,撞在当前的两名士兵胸口,令二人吐血倒飞了出去。 袁罡抬腿又是一脚,在推出的原木上补了一脚,圆木飞出。 砰砰几声,后面三人还未来得及报警,已全部倒地。 巷口外的袁风听到动静伸头往里看了眼,做了个招手的手势,人也拐了进来。 随后,陆续有人快速拐入。 捡了圆木的袁罡扛着奔跑,一群人也跟在后面急追在巷道中。 跑在后面的人,迅速顺手将倒地的几名士兵给拖走了,拖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门口时,直接把人给扔了进去。 一群人边跑边从随身包裹里掏东西,奔跑中快速组装九子连环怒,携有匕首的皮带绑于腰上、胳膊上和大腿上。 跑到指定地点,袁罡手上圆木往臂弯里一夹,圆木爆裂,三吼刀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群人已经干净利落地翻墙而过,袁罡是最后一个越过墙的。 一群人直接跑进了别人的宅院里,顿时惹得户主家鸡飞狗跳。 “驻军拿贼,都闭嘴!” 一句话就让户主一家战战兢兢闭嘴了。 户主一家发现这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边翻墙进来,又从那边迅速翻墙离开了。 一伙人一路不断翻墙入户,或直接从前门和后门闯入。 一开门或一翻墙见到外面有巡视的士兵,立有嗖嗖弩响,正中士兵要害,经过的一群人顺带将尸体扔入下家。 一群人无视途径的家家户户,一条直线直插目标地点,不敢有丝毫拖延,一路狂奔。 第四三八章 道爷来了 哪怕被附近巡逻的士兵发现了,袁罡也就一个字,“走!” 压根不管,一群人继续狂奔。 几人组的巡逻士兵立刻闯入那户人家查看究竟,结果只追看到翻墙而过的人影,对方翻墙而过的速度之快、配合之默契,令几名士兵冲到墙角束手无策。 搭了个人梯,人踩人肩膀趴上墙头看情况,哪里还能看到人影。 人梯一散,立刻发出警讯,很快惊动了附近驻军! …… 扩大的破墙洞口,灰尘腾动,血流一地。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坐在地上的蒙山鸣一枪在手,无人能攻入,已有数十人倒毙在他枪下,蒙山鸣自己亦坐在流淌的血泊中。 商淑清守在洞口咬牙配合,剑锋带血,她躲在墙壁旁也袭杀了数人,只是动作牵连下令受伤的肩膀痛的厉害,咬牙硬撑着。 哪怕知道撑不久,这里也没人束手就擒,完全是能多杀一个赚一个的心态。 商朝宗守的窗口已被撕开,鲜血溅了一身,斩马刀在手,连劈带砍,已杀十余人,守在窗口不让人进一步。跟在他身后的蓝若亭,这一介书生也杀红了眼,见到机会挺枪就刺,为商朝宗补漏。 庭院中的凤若义怒了,才几个人居然挡住了他这么多人马的进攻。 眼见破开的墙洞有剑光闪动偷袭,凤若义纵身一跳,跳落洞口之余,挥枪一砸。 当!一声响,震的商淑清胳膊发麻,手中剑拿不稳了飞了出去。 凤若义横枪一挑,枪锋划向踉跄露面的商淑清的脖子。 一杆枪影撩来,挡住了枪锋攻势,枪杆又在商淑清肩膀上弹了一下,直接将商淑清从洞口拨开了,拨到了墙后,令商淑清躲过一劫。 关键时刻,蒙山鸣出手,救了她一命。 洞外凤若义手中枪立刻搅动如风火轮一般,呼呼旋转着搅入,欲趁势冲入。 洞内枪出如龙,连点带削,巧妙遏制住了凤若义呼呼搅来的枪势。 一道枪芒顺着凤若义的枪杆切来,直切凤若义持枪的手。 凤若义迅速搅枪将对方攻势下压,对方那道枪芒瞬间一收又一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他胸口。 凤若义大吃一惊,整个人扭身一跳,腾空旋转着避开了这一击,枪芒擦肩而过,撕啦一声撕开了他的肩甲。 翻身落地跳回屋外庭院的凤若义看向挂在胸口藕断丝连的肩甲,肩膀衣服已破,划出了一道血痕,并无大碍,但那一枪的狠稳准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他深知,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刚才那一枪已经要了他的命。 他没想到这残废老头坐在地上还能施展出如此精妙的枪法,毫不拖泥带水,枪枪取人性命,真正是沙场上的厮杀枪法,不见任何好看的花哨。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怪不得这老家伙守在里面外面一群人都攻不进去。 殊不知是现在的蒙山鸣已经年迈,若换了蒙山鸣身体健全时,他只怕未必能躲过。 凤若义目光投向洞口,突然挥手一指,“射杀!” 后方一群弓箭手冲来,弓弦齐拉,嗖嗖箭雨向洞口内覆盖。 里面的蒙山鸣挥枪一挑,挑起一具尸体挡在了身前,立见那尸体被噗噗射成了刺猬。 一波箭雨后,又有人往里冲,蒙山鸣一枪挑开尸体,枪芒再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花白头发下的双目冷厉,却也显得凄凉悲壮。 商淑清又捡起了剑咬牙配合。 轰!后堂传来大破声,以及大量脚步冲进来的声音。 前堂众人心神一震,知道后面被攻破了。 “撤!”商朝宗一回头,扯了蓝若亭往蒙山鸣那边跑,后面从窗口冲进来的人立刻趁势追杀,商朝宗挥刀砍翻几个。 后堂四名亲卫已经阵亡,前堂剩下的一名亲卫与商朝宗等人聚集在了一起。 大批人马冲入,将商朝宗等人逼到了墙角围攻。 商朝宗挥刀在前,与蒙山鸣成左右犄角之势,一起抵御群攻。商淑清、蓝若亭以及那名亲卫在后面助攻抵御。 冲进来的凤若义喝道:“退后,弓箭手上!” 围攻的人群立刻后退,一群弓箭手上前拉开了弓弦对准墙角几人。 蒙山鸣挥枪挑来一张残破桌子,挡在了身前,商朝宗亦翻身一滚,扯来一张长案退回,长案挡在了身前。 几人猫身往桌案后一藏,桌案正面顷刻间射满了箭矢。 见弓箭手拿这边无可奈何,一群士兵又蜂拥冲来,这边桌案一开,蒙山鸣和商朝宗再次联手厮杀抵御。 商淑清手上剑短,打不到前面,左右一看,立刻将打翻的茶几桌椅之物往这边拖,预防可能出现的下一波箭雨,也许用的上。 凤若节扭头对手下道:“让人从外面爬上屋顶,揭开瓦片,从上往下射杀!” 随将立刻领命而去,带了人去爬屋顶。 “一群废物,让开!” 见这样都攻不下来,陶演怒了,一声喝,提了长柄大刀冲来,冲上前挥舞大长刀跳起便劈,狠狠一刀劈向蒙山鸣,意图一力降十会,欲以蛮力欺负眼前这残废老头。 “陶将军,回来!”凤若义大吃一惊,疾呼一声,他是吃过蒙山鸣亏的,知道蒙山鸣的厉害,然而已经晚了,陶演已经出手了。 坐在地上的蒙山鸣冷目中闪现寒光,毫不畏惧,拧枪上扬迎去,抖枪一记二连击,在劈来的刀杆上如弹簧般连弹两下,霎时将劈来的一刀给打偏,枪锋调向,单臂拧枪猛然送出。 陶演瞬间瞪大了双眼,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一枪贯穿自己的咽喉,一蓬鲜血从他后颈爆出。 跳起的陶演落地,蒙山鸣单臂拔枪又送出,另一手抓上枪尾一摇,枪杆啪一声打在陶演的侧脸上。 陶演应声倒地,在血泊中抽搐。 蒙山鸣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摇枪又战其他围攻者。 凤若义还好,已经有心里准备。 凤若节、农长广则是瞠目结舌,都有点惊呆了,陶演这般虎将竟被这残废老家伙一枪就给干掉了? 为这种势在必得的事,居然折损凤家一员大将?凤若义也是无语了! 临近的一栋宅院内,袁罡爬上了屋顶观望这边的形势,恰好也见到了这边有军士爬屋顶,立刻意识到了凤凌波可能还没得手,也意识到了被军士爬屋顶的屋内可能在做困兽之斗,当即回头下令:“放火……” 已来不及闯到对面再放火,这里临近放火也一样,希望天玉门看到能及时赶来。 “老大!” 袁风等人惊呼,袁罡把指挥权交给了他们四个队长,自己已单枪匹马先冲了去。 袁风等人留了几人放火烧房子,随后率队员紧急赶去驰援。 眼看有人在自己家里放火,房主一家子欲哭无泪,遇上这伙强人还不敢求救。 也不需要求救,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冲击,已经惊动了驻军,大批人马正由巷道蜿蜒赶来。 府衙内。 怎么还没接到得手的信号?凤凌波正焦虑地来回踱步中,忽闻守军被惊动正往目标地集中过来搜查,当即怒斥禀报的手下,“谁让妄动的?” 跳入巷道的袁罡直冲大门,一群守门的军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袁罡挥刀砍了个七零八落。 哗啦!一记刀光砍破了大门,袁罡拖了半块门板随身急冲,之前在屋顶时见到这边爬房子的人当中有弓箭手。 他一路朝正堂方向狂冲,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拦截的弓箭手乱箭齐发。 半截门板身前一挡,门板被箭雨打的啵啵骤响。 一波箭雨稍过,门板一掀,袁罡已纵空跳起,跳落于人群中,挥刀杀的血肉横飞,杀出一片惨叫。 正堂内,逼入墙角的商朝宗等人大惊,上方有大量瓦片在稀里哗啦坠落,有人在屋顶用脚快速扫清屋顶的覆瓦,明显能看到一群弓箭手在上面从箭壶里拔箭搭弓上弦,目标是谁还用说吗? 可就在这时,屋顶上的弓箭手突然乱了,并发出一阵惨叫,有人更是砸破屋顶掉入堂内,摔入者身上插了好几支明晃晃的金属箭矢。 外面的院墙上,左右各有两排人在院墙上快速冲来,如跑独木桥一般,手上的九子连环弩射出的箭矢嗖嗖朝爬上屋顶的弓箭手招呼,远距离射杀依然精准! 被冲杀而来的袁罡吸引注意力的群攻士兵们这才注意到了院墙上的动静,有人高呼:“弓箭手,左右院墙!” 干翻屋顶上的弓箭手,左右院墙上的人迅速跳下,各借助亭台楼阁或花坛、院墙自主规避,互相交替掩护。 “道爷来了,是道爷来了!”残破正堂内突然响起商淑清的惊喜欢呼。 她认出了那掉落之人身上的金属箭矢,这金属箭矢她见过,知道是袁罡那些人使用的特制箭矢。更何况,这个时候驻军不可能杀自己人,除了道爷还能有谁。 加之屋外传来了一片厮杀惨叫声,商朝宗等人精神一阵。 商淑清流出了欣喜的泪水,这种已陷入绝境突然来了援兵的滋味外人是难以体会的,她就知道牛有道不会放弃他们,她一直都相信的! 凤若义大惊,牛有道来了?牛有道怎么可能进城? 到了这个时候,凤家已经是输不起了,凤若义挥枪怒吼,“给我拿人堆上去,后退者杀无赦!” 凤若节亦怒吼:“给我上!” 兄弟两个豁出去了,竟要拿手下的人命去堆。 第四三九章 没了退路 屋内空间有限,一群士兵被逼无奈,拿着武器心惊胆寒地往前涌,哪怕看到前面不断有人倒下,也得踩着尸体往前冲。 底层的士兵哪分得清什么局势,一点都不知情,只知若不服从命令只会死的更惨,开始嗷嗷叫地往前冲。 商朝宗等人顿时高度紧张了起来,挥舞刀枪拼命抵御,不断被压缩往墙角,眼看就要施展不开。 砰!几条人影从屋外飞撞进来,撞翻屋内的一群人。 一片惨叫声中,袁罡挥刀冲了进来,浑身是血,是从外面人堆里杀出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杀来杀了多少人,总之是见人就杀,但凡挡路者皆命丧于他刀下。 身后插着十几只箭矢,前面也有中箭,不过已经掉落,身上也有刀枪或砍或刺破的口子。 他的硬气功,目前还只能扛钝物击打,一开始见到有许多弓箭手时也担心,所以才扯了门板做抵挡。之后中箭才发现,身体虽扛不住利器攻击,但利器攻破他体表之后已卸去不少力道,皮下肌肉完全能钳制住箭矢继续深入,这才放开手脚杀了进来。 中箭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还有如此多的弓箭手,无法面面俱到抵挡。 气势汹汹冲入屋内,如杀神般挥刀又砍翻几人,眼瞅见了形势危急被逼入了角落里的商朝宗,袁罡哪敢懈怠,立刻又挥舞着三吼刀杀了过去,劈波斩浪般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路惨叫。 他力大无穷,根本无人能挡,攻击者的刀枪一旦撞到他的刀上,武器都得被磕飞了。 他虽被血糊了一身,但块头在那,很容易辨认,商朝宗等人目光一扫,欣喜,是袁罡,牛有道的人果然来了,拼死抵御的这边自然是士气大振。 突然杀进这么个人来解围,凤氏兄弟哪能让袁罡解围得逞,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凤家已无退路,经不起失败。 凤若节突然纵身一跳,脚蹬一根顶梁柱,一个凌空飞扑,越过下方人群,抖枪,狠狠一枪怒刺向袁罡的脑袋。 冲击中,一路转身怒劈的袁罡挥臂一把抓住上方刺来的枪杆,顺手握住枪杆往下一拉,又猛往上一捅。 砰!枪锭撞中腹部的凤若节双眼暴突,如遭千斤重锤,当空狂噗出一口血来。 他没想到袁罡的力气大到了这么恐怖的地步,若非身穿战甲抵御,估计非得被枪锭给捅穿了不可。 撒手枪杆,整个人撞的飞向屋顶,撞在梁上跌落,砸翻了下面数人。 “老二!”凤若义一声惊呼,亦纵身而起,脚踏下面兵士的肩膀提枪奔来。 夺枪在手的袁罡挥枪抡了一圈,砰砰声中,围攻的人马扫飞一片,被扫中的人不是吐血就是断了骨头。 踏步经过踉跄吐血爬起的凤若节身边,袁罡手中刀光撩过。 “啊!”转身欲跑的凤若节一声凄厉惨叫,又趴在了地上,已断成两截,被连人带甲从肩斜劈成了两半,一刀破甲。 “受死!”瞪圆了双目的凤若义怒吼。 袁罡手中枪杆向后挥打。 啪!两枪拍撞,凤若义刺来的枪杆脱手而飞,双手虎口遭受巨力撕扯,虎口暴血崩裂,人亦被自己枪杆给横了一下,震落入了人群之中。 袁罡暂时无心理会,急于给商朝宗等人解围。 屋内空间有限,聚集的人又太多,无法轻易使用弓箭,令袁罡没了什么忌惮,一手刀劈,一手抡着枪杆狂扫,所到之处人翻惨叫,很快便将商朝宗等人面对的围攻给清场了。 关键是对一群军士来说,袁罡太恐怖了,稍一碰,非死既残,身上插着这么多的箭矢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连凤若节都被杀了。 围攻士兵皆胆寒,皆仓惶退开了。 屋内横尸一片,血流一地,踏着一地尸体而来的袁罡终于和商朝宗等人碰面了。 商朝宗等人一个个气喘吁吁,商淑清急问:“道爷呢?” 袁罡没回,见他们没事,扭身挥刀又杀去。 屋内压根没人敢再跟他打,箭射不倒,枪捅不翻,刀砍不死,这没办法打,比修士还可怕。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如此,一般的修士虽有法力,但绝对没有如此强悍的肉身,修士只是难以伤及而已,真要伤成袁罡这样,换哪个修士都吃不消,只怕早已被乱刀给砍成了肉酱。 再加上袁罡力大无穷,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见他又杀来,一群军士皆仓惶逃出屋去。 农长广亦拖了咆哮中的凤若义走为上策、暂避锋芒。 袁罡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还是头回与这么多人短兵相接。 屋内清空了,暂时安全了,袁罡的目的也达到了,未再出去追杀,闪回了屋角,站在堆积的尸体上问:“王爷,你们没事吧?” 他们暂时没什么事,倒是看袁罡觉得他有事,身上那么多伤口,背后还插了那么多箭矢,看的人心惊肉跳。 商朝宗反问:“袁爷,你没事吧?” “没事!”袁罡回了句,这才得以空出手来,抓住身后插的箭矢,一根根拔了出来。 坐在血泊中拄枪残喘的蒙山鸣颔首道:“袁兄弟真乃盖世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勇也不过如此!” 一番力拼,他这把老骨头真是累的够呛,鼓起的一口死战之气泄下,顿感虚脱,吃不消了。 商淑清则又问:“道爷来了吗?” 袁罡不会说什么其他的,他始终是维护牛有道威信的,回:“道爷还要与天玉门周旋,暂时不便露面,命我等前来救急!” 屋外,袁风等人亦陷入了危局,敌方人马实在是太多了,箭矢纷射之下,有人躲避不及,已倒下十余人。他们只能是借助障碍物交替掩护,不断回射,不让敌方靠近,然而他们带的箭矢毕竟有限,坚持不了多久。 牛林带着一伙人逃到了阁楼上,箭矢用尽,抢夺了长兵器,据守上楼通道,面对连绵冲上来杀不完的人,可谓苦不堪言。 幸好袁罡没有扔下他们不管,对商朝宗等人略做交代,又杀出屋来,几趟迎接,把弟兄们都引入了正堂。 这一折腾,九十来人只退回了六十来人,三十多人战死,后背插了两根箭矢的牛山是被人背回来的。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他们的作用本就不是拿来与大军正面硬拼的,尤其是送入包围圈硬拼,若非情急无奈,袁罡也不会让弟兄们这样冒险。 这些人一撤入正堂,立刻搬运堂内尸体堵缺口,取了尸体遗留的弓弩据守,与敌对射,加上有袁罡此等勇武之人固守,一时间倒是令敌方无法再靠近。 坐在墙角的蒙山鸣道:“久困下去不是办法,一旦对方运来了重弩,我们根本挡不住,必须想办法离开,道爷可有什么安排?” 袁罡回头看了眼窗外邻宅升腾起的烟火,“敌方人马太多,想必都已经惊动了,重兵围困之下,我们没有杀出去的可能。希望天玉门看到烟火能尽快赶过来压制下乱局。” 汗湿一身的蓝若亭问道:“天玉门还在城中?” 袁罡知道他们不知情,回:“应该不是天玉门要杀你们,不知凤凌波用了什么办法,好像把天玉门的人都调往了城墙上固守。” 蓝若亭又问:“天玉门的人会来吗?” 提刀在手的袁罡回:“有些情况一时说不清楚,现在也不是细说的时候,总之道爷已经给天玉门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天玉门不敢不来。” 蓝若亭紧接发问:“若是天玉门的人不来呢?” “那我最多只能带一人杀出去,能不能出城还不一定!”袁罡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商朝宗的身上。 话不好听,却是大实话,他虽然能打,但大军围攻之下,他没办法周全太多人,又不能把人缩小放口袋里,而是身边跟着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能护一人逃脱已算是尽力。 瞬间,大家明白了,若这位真要带一人杀出去的话,那也只能是商朝宗了…… 府衙内,凤凌波闻讯跑到了庭院中,蹬蹬跑上了阁楼,看向了目标宅院附近升腾起的烟火,脸色瞬间煞白。 到现在还未等到得手的消息,反而见到这般动静,岂不是要把天玉门给惊来? 凤凌波神情逐渐扭曲,回头对手下嘶吼道:“传我军令,周边人马立刻赶去驰援二位公子剿贼!告诉二位公子,不惜代价拿下贼子,要快!” 他那神态近乎歇斯底里。 “是!”传令官领命急奔而去。 …… “怎么回事?” 被彭玉兰借口带去巡视的天玉门修士中,忽有人指向天空。 顿时有几人从街头飞到了屋顶,包括彭玉兰在内,落在了屋顶上眺望。 目光所及方位,彭玉兰脸色寒了下来,不知那边在搞什么鬼,怎能让烟火升起来,生怕天玉门不知道还是怎的? 她也不知现在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 “师姐,好像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吧?” 一名天玉门弟子话刚说出,彭玉兰翻手亮出了令牌,厉声道:“所有人原地待命,违令者以门规严惩!” 话一扔,她自己倒是急速飞掠而去,顾不得再压制这群同门,要去看个究竟。 若是还未得手,那她这个丈母娘也只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自己女婿,顾不得那些骂名了,到了这一步真的没了退路。 她很清楚,擅自蒙骗调动天玉门弟子,一旦让天玉门有了其他的选择,彭又在也保不了他们,彭又在不处置的话无法对天玉门上下交代。 第四四零章 你们让开! 彭玉兰这么一走,留在原地、站在屋顶上的寿年渐渐瞪大了双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渐显凝重…… 西城门城头,白遥背对内城,面对城外苍茫天地,与左右一群同门静守。 西城门也已关闭,这边虽有保持警惕,却并未见到城外有任何异常。 对于彭玉兰的行为,白遥心中略有疑虑,但想想对方手中的令牌,又觉得封长老不至于胡乱给予,何况那边还有留守人员,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看那边,好像是我们驻守的地方。” 一旁传来同门的惊疑声,白遥慢慢扭头回头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面无表情的眉头陡然剧烈一跳,心中搁置的那点疑虑咯噔爆开。 “你们几个跟我走,其余人继续留守。”白遥左右挥手指点下令。 一同门好心提醒道:“师兄,长老令牌命我等守在此地,擅自离去,有擅离职守嫌疑。” “出了事我担着,走!”白遥一声喝,率先从城头飞离,之后有几人跟随飞去…… 北城门城墙上,封恩泰皱眉看着城内烟火升腾的方位。 心中嘀咕,默默凝视了一阵,终究是不放心,吩咐了其他人留守,一旦有任何异常,让这边立刻示警,他则带了几个人迅速赶回查看…… 南城门城头,费长流、夏花、郑九霄三人已上了城头,陈庭秀勒令三人单独上来见他,问他们什么意思,要个解释。 三位掌门自然是和稀泥,只说是要见商朝宗,这边不让见,三人也只好客气着悉听尊便,并不勉强。 “长老,城内白遥驻守的方位似乎失火了。” 一名弟子过来禀报了一声,陈庭秀立刻扔下三位掌门,转身走到面向城内的墙垛口放眼远眺,看位置的确像是白遥驻守的方位。 不过他并不以为意,那一带有大量驻军,有白遥率人驻守,还有封恩泰率领一群天玉门弟子驻守,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他只回头吩咐了一声,“过去两个人看看怎么回事。” …… 彭玉兰一路在城内屋顶飞掠,接近目标地点时,发现街头巷尾大量人马正朝目标地点集结,令她心头越发沉重,看这情况,难道真的还没得手? 身形飞落在聚集了大量人马的庭院中的一座阁楼上,只见长子凤若义正指挥人马或挥舞斧子砍伐正堂外的梁柱、或抛出绳抓扒拉房子欲将房子拉倒、或以重物和利器撞击屋墙。 总之目的很明显,彭玉兰一眼便看出儿子的目标是要拆毁正堂。 正堂内不时有箭矢往外射,屋檐下不但有成堆的尸体,还有鲜血汇聚流淌,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 而正堂四周,已经调集了一圈重弩瞄准待命,只等正堂垮塌便要发动致命攻击。 远处巷子里甚至还有抛石器正在推来,奈何巷道狭窄,那等大家伙运送过来不太方便。 彭玉兰飞身而下,直接落在了儿子身边,看了眼儿子肩头吊着的破损肩甲还有受伤后的血迹,沉声道:“义儿,怎么回事?” 见到母亲,凤若义情绪有些激动,“娘,二弟…二弟他…”有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彭玉兰隐隐意识到了不妙,迅速环顾四周,没见到小儿子,当即怒道:“老二呢?” 凤若义低头,还是一旁的农长广遗憾代言道:“夫人节哀,牛有道的手下袁罡率领小队人马突袭进来,二将军大意之下、不幸遇害在那袁罡小贼手中。” 节儿死了?彭玉兰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有点懵。 农长广忙道:“夫人,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商朝宗尚在屋内顽抗,咱们拖延不起了,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正是为而将军报仇雪恨的时候,夫人!”可谓大声喝斥。 他知道彭玉兰也是实力不弱的修士,来的正是时候,催促动手。 彭玉兰猛然惊醒,带着一脸失去儿子的伤痛,唰一声拔剑在手,身形腾闪而起,先掠向了阁楼,避开箭矢的正面射击,脚蹬阁楼又拐身飞扑,可谓从天而降,凌空倒冲向下方的正堂屋顶。 见此状,农长广兴奋地握了双手,两眼冒光,之前的焦虑心情一扫而空。 正堂内,商朝宗等人透过破损的大门看到了外面的情形,看到了彭玉兰的驾临。 “不好,彭玉兰怕是要狗急跳墙了,这女人的修为实力据说不逊色于白遥!”蓝若亭喊了声不妙,言语间也没了对商朝宗丈母娘的尊敬,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上这个。 话刚落,便见彭玉兰冲天而起,透过屋顶破损的瓦片能看到彭玉兰的动向轨迹。 “你们让开!”袁罡徐徐翻动刀身戒备,横刀在手,一路抬头盯着彭玉兰飞来的路径,一脸肃杀,一股别样气势在酝酿。 “我与袁爷共进退!”商朝宗亦提了提手中斩马刀,挥手示意蓝若亭等人退下,眼中满是恼火,凤家如此薄情寡义,他恨不得将凤家上下给挫骨扬灰,这回真正是将凤家给恨了个透心凉。 别说他,换了任何人经此一遭,双方哪还有任何亲情可言,自古以来权势之争下大多如此,此并非个例,连骨肉相残的都不在少数。 谁知他话刚出口,袁罡挥臂一推,商朝宗脚下蹬蹬连退,站不稳,已被推到了一旁。 “保护王爷!”袁罡发话的同时,抬头看向屋顶。 袁风立刻挥手招了十余名弟兄冲来。 凌空而下的彭玉兰一掌劈下,轰隆,一道掌力隔空轰垮了屋顶。 屋内顿时瓦砾横飞乱爆,屋梁垮塌,乱尘迷人眼,令屋内众人乱成一团。 唯独袁罡屹立原地不动,单手一举,单掌托住了一根砸落的大梁,脚下石板地面啪嗒龟裂下沉的瞬间,袁罡收臂挺身一抛,大梁呼一声又向上空坠落的人影弹去。 呼啸声冲来,彭玉兰凌空一剑,一道剑气砰一声,直接将打上来的横梁斩断成了两截。 袁罡趁势弹身而起,直冲屋顶,凌空照着彭玉兰狂劈出一刀,一身带血的肌肉暴突。 “呜嗷!” 一声狂暴虎啸凭空骤响,慑人心神,屋内屋外的所有人皆一惊,哪来的虎啸? 彭玉兰起先并未将袁罡给放在眼里,哪怕袁罡杀了她儿子,直到这一刀的威势迸发到了眼前,那狂烈刀劲和迅若雷霆的攻势才让她猛然大吃一惊,仓促间挥剑抵挡。 咣!当空一声震响。 两者交锋的猛烈撞击之下,爆开的罡风在弥漫烟尘的衬托下显得有形,一道有形的气圈如涟漪般荡开,在骄阳的照射下更添别样气象。 屋内听闻巨响的人抬头看去,如见迷幻一幕,两条撞击的人影已随同爆开的有形气浪弹开。 抬头观望的商朝宗、商淑清、蒙山鸣、蓝若亭等人皆惊愕,没想到袁罡一跳能跳那么高,更没想到袁罡能与彭玉兰硬碰硬。 屋内的烟尘更是被四溢的强劲气流给冲了个干净,屋顶剩下的瓦片亦被掀了个干净。 在屋外人的眼里,那间破烂正堂喷出了大量烟尘,屋顶烟尘涟漪般荡漾中的二人撞开的一幕外人亦看得一清二楚。 横刀在手的袁罡脚步凌乱,在屋顶的残破支架上连退几步。 仓促之下抵御的彭玉兰亦落在残破屋顶连退几步。 两人同时震退,又几乎同时停下。 彭玉兰横剑在手,目中满是惊疑不定神色地瞅着一身血迹的袁罡,这厮居然是在以蛮力与自己硬碰硬,世上竟有这般力大之人? 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她刚才清晰感受到了对方的攻击,没有任何法力加成的迹象在其中。 袁罡脚步略滑开一些,马步微蹲在已经倾斜的梁上,横刀在手,冷目盯着彭玉兰,那态势如随时欲扑击的猎豹一般。 凤若义看的干咽口水,没想到袁罡能与自己母亲势均力敌,也难怪老二在人家手上一击毙命,当时自己冲杀时的情形现在想来,想想都后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他此时方知自己是在袁罡手上捡了一条命回来。 屋内屋外的人皆停下了动静,皆愣愣看着屋顶上对峙的二人。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 屋顶上的袁、彭二人皆微微偏头斜了一眼,只见白遥带了几人疾飞而来。 唰!彭玉兰陡然划出一道剑气斩向袁罡,脚下同时一跺,哗啦一声,身形猛然沉入屋内。 白遥带人来了,她已顾不上与袁罡对抗,杀子之仇也顾不上了,抢先杀了商朝宗才是要紧事,否则儿子就是白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杀了商朝宗,只要凤家掌握了南州的俗世大权,不怕以后没机会报仇! 袁罡亦是机警之人,更是临阵冷静之人,未受她剑气的迷惑,身子一歪,猛然侧倒,一胳膊砸断残破梁翅,也落向了屋内,那道剑气几乎与他擦身而过。 “放箭!” 屋内还有个临阵冷静之人,见势不对的蒙山鸣陡然大喝。 张弓成扇形护住商朝宗等人的袁风一干人,立刻朝坠破屋顶的彭玉兰乱箭齐发。 嗖嗖箭矢怒射中,落入的彭玉兰周身罡气荡动,射来的箭矢立刻迟滞在了空中,锋利箭芒离她尚有三尺的距离便难再寸进分毫。 她挥臂震开身前箭矢的刹那,从上而落的袁罡脚蹬一根歪倒的木梁弹来,落地蹲身,稳稳在商朝宗等人身前站起,又横刀挡在了前面。 第四四一章 一箭毙命 他没有趁机冲上去和彭玉兰拼命,而是趁着箭矢迟滞彭玉兰的当口,做戒备状的同时,另一手后推,一把扯了商朝宗拽走,冲向一旁,虎背熊腰硬生生撞塌了一侧的墙壁。 轰隆一声响,墙砖纷飞。 袁罡直接带着商朝宗撞穿墙脱离现场,没管现场其他人的死活。 他心里清楚,对上彭玉兰这样实力的修士,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自己也许能凭蛮力硬扛一阵,可若真要较劲下去,自己十有八九要栽在人家的手上。 而那也只是自己个人硬扛的情况下,兴许还能坚持一下,可那不是他率人冒险冲进包围的目的。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救商朝宗才是最大的目的,商朝宗不能出事,否则道爷的心血将会付之一炬,那些弟兄也白死了。 只有商朝宗活着,在场的其他人才有活命的机会,商朝宗一死,其他人只怕谁都别想从大军包围中活着离开。 说白了,在彭玉兰不与他纠缠而全力袭杀商朝宗的情况下,他袁罡的实力根本保不住商朝宗。 眼见两人逃窜,彭玉兰哪能让他带商朝宗逃跑,瞬间闪身追向撞开的墙洞。 屋内其他人顿时从彭玉兰的威胁下解脱。 “放箭!” 见到袁罡带着商朝宗跑了出来,农长广立刻吼声下令。 瞬间弓弦骤响,箭矢如雨。 袁罡早知外面有一群弓箭手虎视眈眈,早有心理准备,闻声立刻带了商朝宗扑地翻滚,摆弄地上尸体做掩护,尽量护商朝宗安全。 随后冲出的彭玉兰却无准备,没想到自己这边人会对自己放箭,一追出洞口便吓了一跳,双臂施法一推,密密麻麻箭矢虚浮凝滞在空。 幸好重弩笨拙,反应需要一点时间。 凤若义也吓一跳,紧急怒吼:“住手!” 弓箭手一停,袁罡又拉了商朝宗蹿起,直接冲上了屋顶。 “上面…”凤若义挥手上指,话到一半没了声音,盯向屋顶的目光中有慌乱神色。 彭玉兰双臂一挥,震散浮空的箭矢,闪身冲向上空,一落屋顶,也僵住了,脸颊紧绷。 白遥出现在了屋顶,袁罡拉着商朝宗站在白遥的身后,几名随同前来的天玉门修士落下,护住了二人。 这就是袁罡想尽办法冒险拖延的目的。 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白遥冷目扫了眼残破的房屋,还有满地的尸体,目光定格在脸色铁青的彭玉兰脸上,漠然道:“你想干什么?” 彭玉兰:“你应该知道这次对我以及对我全家的重要性,不要拦我,让开!” 白遥:“你还是不是天玉门弟子?师门的法旨对你还有没有用?” 彭玉兰:“不要逼我!” 白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敢对同门动手,连师傅也保不了你。” 彭玉兰一个闪身落到了院子里,落在了儿子的身旁,挥剑指向屋顶,“重弩!” 农长广立刻下令道:“快,瞄准屋顶!” 下方立刻压高重弩射向。 白遥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盯着下面的彭玉兰。 彭玉兰的后方,聚集的人马后方的一座屋顶上,一道浑厚的声音沉沉传来,“玉兰,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彭玉兰闻声一哆嗦,缓缓回头,看到了屋顶上黑着一张脸的封恩泰。 “师叔!”彭玉兰悲呛一声,手中剑当啷一声落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别说没那能力干掉封恩泰,就算有那能力,她也不敢做。弄死了商朝宗就算附带杀了白遥,天玉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兴许还能让这边有所转机,可若是动了封恩泰,连天玉门长老也敢妄动,那就是动了天玉门所有高层的利益,后果可想而知。 一旁的凤若义咬着牙关,脸色惨白,手中剑拄地,知道完了,只恨自己无能。 封恩泰陡然怒吼:“还不将人马撤离?” 一群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农长广忽挥臂喝道:“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撤出!” 凤若义没有阻止,很快,所有人马撤出,只留下了一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封恩泰落地,踩着一地的血腥从彭玉兰身边走过,经过时挥手示意了一下,身后几人迅速出手,当场将彭玉兰给制住了。 彭玉兰面若死灰,没做任何反抗。 作为儿子的凤若义欲言又止,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屋里,蓝若亭等人看着外面。 袁罡已带着商朝宗下来了,一旁的白遥对走来的封恩泰拱了拱手。 封恩泰怒视白遥:“你看守这边,怎会闹成这样?” “师叔,师姐拿了你的令牌……”白遥把大致情况讲了下。 旁听的袁罡等人这才明白了凤凌波那边用了什么手段。 商朝宗的脸色不好看,算是确认了,果真是凤家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这种滋味只有他这个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神情抽搐的封恩泰怒转身,大步直奔彭玉兰,伸手索取,“令牌呢?” 彭玉兰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了令牌。 封恩泰一把将令牌夺到手,晃在手中,厉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他真的没想到,彭玉兰居然敢骗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不信凤凌波没参与这事,没有凤凌波的允许,哪能调动这么多人马肆无忌惮干这种事。他今天才发现,人的私欲真的很可怕,管你什么修行门派不修行门派的,一介凡夫俗子居然敢与天斗! 彭玉兰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我是疯了,我疯了也是你们逼的!当年为了占住广义郡,我一家人为天玉门拼命,我的儿女个个豁出命去上阵厮杀,哪次不是提着脑袋,哪个不是带着一身伤?好不容易在广义郡站稳了脚跟,好不容易将广义郡打理好了,你们说给别人就给别人,如今是不是又要再来一次?我们只是拿我们应得的东西,有什么错?” 两边天玉门弟子立刻动手,左右擒了她的胳膊将她给摁住了,免得她对封恩泰做出什么更无礼的事来。 封恩泰指着她鼻子,“你这些话,等你爹回来,你慢慢跟他说去!”说罢甩袖而去。 就在这时,嘣!突然一声弓鸣,有流矢嗖声响。 孤落落站边上的凤若义身形一颤,瞪大了眼睛,一支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身形摇晃了几下,仰天哗啦倒下,身子抽搐着。 走到门口的封恩泰猛然回头。 所有人都看向了残破屋檐下,只见寒着脸的商朝宗手里操着一张弓。 箭正是他射出的,他趁人不注意,默默走到一旁,突然捡了一张弓扭身一箭将凤若义给射杀。 他说过,必杀凤若义! 他知道,一旦让天玉门将凤若义给管制住了,凤若义毕竟是彭又在的外孙,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很难有机会下手,遂趁这机会、趁无人注意,果断下了杀手,一箭将凤若义毙命! 白遥一个闪身过去,一把将商朝宗手上弓给夺了。 白遥可谓一脸恼怒,这是他的疏忽,竟让商朝宗在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 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封恩泰和彭玉兰那。 商朝宗无所畏惧,白遥也拿他无可奈何,不知该如何处置,回头看向封恩泰。 封恩泰已经是傻了眼,掌门师兄的外孙竟死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破屋内的商淑清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有点没想到哥哥居然就这样对自己的大舅子下了毒手! 扭头看着商朝宗的袁罡缄默无语。 蒙山鸣与蓝若亭相视一眼,“唉!”一声轻叹。 彭玉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儿子在自己眼前倒下了,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义儿!”甩动胳膊,挣脱了擒拿。 押着她的两名同门也傻了眼,轻易就让她挣脱了,也没有再去追拿。 彭玉兰不要命地冲了过去,哪怕被脚下尸体给绊倒了,亦连跑带爬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儿子摇晃着,发出惨绝人寰的呐喊,“救他,师叔,救救义儿!” 封恩泰赶紧闪身过去,蹲下稍一检查,就知道没得救了,已经死了,商朝宗一箭命中要害,一箭要了凤若义的命,神仙也救不了! “啊!”彭玉兰抱着一动不动的儿子仰天悲嚎,哭的人头皮发麻。 封恩泰慢慢站起,冷冷盯向商朝宗。 彭玉兰忽扔开儿子,地上捡了把刀,不要命似的冲向商朝宗,如疯狂的野兽,嘶吼着冲去,“我杀了你!” 浑身是血的商朝宗无动于衷地默默站在那,等她冲来。 奈何刚冲近,白遥已经一个闪身到了彭玉兰身后,一指点在了彭玉兰的后脊背,彭玉兰顿时软倒在了他的怀中,昏迷了过去。 封恩泰徘徊在院中,嗅着血腥味,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看倒在白遥怀里的彭玉兰,又看看浑身是血站那的商朝宗,最终停步在凤若义的尸体前,负手盯着,一声叹,“何苦来着!都控制起来,等掌门回来定夺!” 北城门下,疾驰而来的农长广勒马而停,高声下令,“有紧急军务,立刻打开城门!” 城门大开,农长广领着数名心腹疾驰而出。 远离了城郭,萧瑟风中,数骑勒停,农长广拨转坐骑回望,远远眺望着长平城,叹道:“南州已无我等立足之地,走吧!走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率先拨马挥鞭。 他知道凤凌波大势已去,留下不死也没好果子吃,商朝宗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从冲杀的宅院退出后并未回府衙向凤凌波复命,而是趁着自己的军令还有用时,果断选择了出城。 马蹄声隆隆,数骑快速远去消失在道路尽头,另谋生路去了…… 第四四二章 掌门归来 一边宅院是烟火扑灭的残烬,尚有青烟袅袅,一边宅院是陆续抬出的尸体。 凤若男提着裙子从巷道中飞奔快跑而来,过往士卒靠边让路,一个个扭头看着她。 看看对面青烟袅袅的废宅,再看看自己所站的宅院门口那来来往往留下的密密麻麻血脚印。 她被人弄醒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母亲去哪了,也见不到父亲,有天玉门的修士拦着她,不让她见,只听见父亲在屋里发出的嘤嘤哭泣声。 于是她跑来了这里,顺着血脚印进了院子,绕过璧照而行,最终伫立,眼前满地的尸体,堂屋破损严重,四周到处是箭矢乱插的迹象。 昏睡醒来,此地转眼变成了这样,一看就是经历过剧烈的厮杀。 这么多军士死在这里,再联想到母亲刻意将自己给弄晕的情形,她若再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的话,那些年的将领也白做了。 院子里收拾尸体的士兵静静看着她,先一步来到了这里的寿年亦回头看向了她,寿年神情复杂。 她跑进了残破的堂屋内,到处寻找,未见到商朝宗等人的尸体。 又跑出来,目光投向了花坛上架着的两块木板,上面摆放的两具尸体蒙着白布,格外不一样,也格外显眼,明显有着和其他尸体不一样的待遇。 凤若男走去伸手,迟迟无法下手,最终还是揭开了两块白布,不是别人的尸体,正是她两个哥哥凤若义和凤若节的尸体。 泪水无声淌下,大脑一片空白的泪流…… 天黑了,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三派人马依然等候在南城门外,依然被拒之入内,三派也不急,挺有耐心地等在城外陪同日落。 城中另一处宅院内,商淑清肩胛上的箭簇终于被拔了出来,深入骨髓的痛苦滋味自然是不用说,不过总算是得到了妥善治疗。 商朝宗这边所有的伤员都得到了救治,不过天玉门未给他们自由,将他们全部控制在了一起,严加看管,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洗漱过后的商朝宗等人尽管疲惫,依然无心休息,也终于有了时间询问袁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明白凤凌波为何会突然这般狗急跳墙。 经过袁罡的解释,他们才明白,道爷消失沉寂后并非没有作为,也并没有放弃他们,沉寂的背后暗波涌动,真正是与天玉门展开了大博弈,博弈不在战场之上。 一面促使朝廷公开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一面促使了金州集结大军攻打南州。 推动这么大的局,商朝宗等人想不通牛有道那点能量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说服金州以武力逼迫天玉门,几人更是无法想象,万洞天府和金州怎么可能答应? 然而袁罡只吐露了大概,真相未吐露半字。有些事情不但是牛有道自己不会张扬,他袁罡和牛有道是穿一条裤子的,也不可能吐露真相,有些真相是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尽管如此,商朝宗等人皆是又惊又喜,都知道牛有道推动了这么大的局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明白了牛有道为何一直让他们顺服于天玉门,道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因此也明白了凤凌波为何会狗急跳墙,道爷已经将凤凌波给逼上了绝路,又要将凤凌波给踢出局,凤凌波焉能不急! 屋内旁听的商淑清眼中有喜色,内心也是喜悦的,她一直坚信牛有道不会扔下他们不管,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如同当初的黑牡丹一般,临死前一直坚信船不会走,始终坚信牛有道会等她。 这些并非仅仅是因为什么男女之情,而都是和牛有道相处久了,相信牛有道的为人,尽管牛有道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长久与之相处的人都会不知不觉信任他。 “道爷什么时候回来?” 堂内旁听的商淑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也说出了蒙山鸣等人的心里话,大家都想面见牛有道表达感谢之情,道爷为这边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袁罡看向商朝宗,“那要看王爷什么时候能控制住南州!” 商朝宗沉默,蒙山鸣若有所思,蓝若亭微微颔首,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在这边未彻底掌控南州之前,道爷估计是不会露面了,硬是把局面给翻转成了这样,天玉门尤其是彭又在估计恨不得将道爷给挫骨扬灰。 估计天玉门正等着道爷露面好弄死道爷,只有这边掌握了南州的大权,能给予道爷足够的安全保障,能对天玉门产生足够的威慑,令天玉门承受不起那利益损失不敢对道爷轻举妄动才行…… 夜深人静,袁罡暂居的屋内。 一身绷带包裹伤口的袁罡马步而蹲,口鼻红雾呼吸循环,腹部的半球体来回滚动着。 伤口难以遏制的剧烈痒痒劲令袁罡实在无法忍受,身上肌肉骤然绷起,身上缠满的绷带瞬间啪啪崩断,或落地,或垂挂在身上。 创口亦再次崩裂,又有鲜血涌出,不过这种痛感明显比那种剧烈痒痒感舒服多了,令袁罡再次静下心来吐纳。 闭目中的袁罡并未看到体表上的变化。 破损的创口,一些细微经络的破损,阻碍了他体内血气的正常循环。创口周围的皮肤下,血气恍如一条条小蛇清晰可见,一条条游向了创口。 只见创口内有细微变化,有细微的肉芽正在蠕动,肉芽蠕动着彼此连接,正以可见的速度修复创伤。 待到袁罡将呼吸的红雾一口深吸入肺腑,正式收功站起收拾身上崩断的绷带时,他自己也愣住了,双手迅速在自己身上一阵摸。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事实证明他没看错,身上大大小小的创伤口子居然全部消失不见了,身上除了体表的一些血迹外,皮肤完好如初…… 天刚蒙蒙亮时,一行人马由西门方向疾驰而来,正是从金州赶回的彭又在等人。 西城门立即打开,放了一行入内,陈庭秀亲自露面迎接陪同而回之余,提醒了一句,“掌门,三派的人还在南城门外等着。” “让他们等着!”阴着一张脸的彭又在冷冷一声。 他的心情很不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天玉门不可能瞒他,第一时间传了消息给他,他在途中已经接到了门中传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家子居然和天玉门对着干,让他这个天玉门掌门情何以堪,让他心情如何能好的起来。 这一路,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事。 回到府衙外,一群人跳下马匹大步入内时,封恩泰又露面迎接。 彭又在停步在他面前,咬牙切齿道:“连自己的长老令牌都看不住,你干什么吃的?” 封恩泰哑口无言,硬要这样说的话,他也的确有责任,这锅他得背,某种程度来说,彭玉兰若是拿不到他的长老令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种事情一出,封恩泰也知道,对掌门师兄来说很棘手,处理重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处理轻了天玉门上下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也肯定是不服气的,一个处事不公的帽子肯定是要扣在掌门师兄头上的。 彭又在也没在门口多说什么,甩袖冷哼一声,大步入内,迅速召集了相关人员,要先问明情况,有些事情在简短书信中不便细说,把情况了解清楚了才好做决断。 同时,他还要对天玉门一干高层通报与万洞天府的谈判结果,这事是重中之重,不及时应对的话,城中的一些内乱都是小事,一旦金州那边动手,到手的南州保不住不说,整个天玉门都有可能完蛋。 天玉门一群在这边的高层汇集一堂,把这次事变的详细经过讲清楚后,至于怎么处理,大家谁都没吭声,事关掌门的女儿、女婿,也不好说什么,顶多冷眼旁观,看彭又在自己怎么处置。 彭又在也没多说,话题重点直接转到金州大军压境之事上。 听完通报,一名长老惊呼:“万洞天府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宁愿拼着搞死自己也要跟我们天玉门过不去不成?掌门,他们是不是想趁火打劫捞什么好处?条件可以谈嘛!” 一名随行去了金州那边的长老叹道:“万洞天府不要任何好处,就一句话,南州俗世大权必须给商朝宗,不答应就打,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 现场一阵骚动,议论纷纷,想不通,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万洞天府究竟是为什么,太不正常了,为了一个境外的商朝宗不顾自己门派的利益,这正常吗? 彭又在肃穆出声道:“大家说说看,是同意万洞天府的条件还是不同意?” “掌门,牛有道对商朝宗那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让商朝宗掌权的话,对我们不利,易生后患。” “是不利!关键是万洞天府铁了心要为此不惜大动干戈,一旦双方交恶,后果大家都知道,南州的地盘我们还要不要了?” 为了这事,一群人各抒己见,从清晨一直商议到中午,事情才终于商量出了一个最后结果。 此事拿出定论后,彭又在坐在首席上仰天静默了一阵,徐徐道:“把凤凌波、彭玉兰押上来!” 屋内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不过都知道掌门这是要当众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第四四三章 南州刺史 没一会儿,凤凌波和彭玉兰被押入了堂内。 早前还意气风发的两人,一天之内的变化判若云泥,此时的模样令堂内众人暗暗唏嘘,尤其是凤凌波,那是直接被拖进来的,整个人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似乎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 大家也能理解,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两个儿子也给赔了进去。 彭又在面无表情盯着二人,脸颊狠狠紧绷了一下,沉声道:“抬起头来!” 凤凌波没反应,像傻了一般,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总之痴痴呆呆没反应,对彭又在的话置若罔闻。 两眼哭的红肿的彭玉兰目光涣散,慢慢抬头,似乎被父亲的声音给触动了,“爹!”忽哭天喊地般抢了过去,跪在了彭又在的跟前,抱住了彭又在的腿,“爹,义儿和节儿死了,商朝宗杀了义儿和节儿,你要为他们报仇啊!” 彭又在神情抽搐,他当然知道两个外孙死了,怎么死的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然而他不仅仅是两个外孙的外公,更是天玉门的掌门,当着天玉门一干高层的面,私仇焉能大过一切?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谈及私仇! 他抬脚一掀,一脚将彭玉兰掀翻到一旁,“你胆子不小,居然敢诈骗长老令牌欺调天玉门人马胡作为非!”说罢朝旁偏头示意了一下。 一旁的陈庭秀立刻抑扬顿挫地公布出了夫妇二人的罪状,将夫妇二人干的好事罗列了一遍。 陈庭秀停下后,彭又在居高临下地盯着女儿、女婿,厉声道:“陈长老所说罪状,你二人可有异议?” 凤凌波依然是呆傻模样,泪满面的彭玉兰惊怔中缓缓抬头看向神情肃杀的父亲,终于清醒意识到了,父亲不是来为他们出头的,而是在以天玉门掌门的身份找他们算账来的。 “和凌波无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指使的,是我有意瞒着他会同两个儿子做的,凌波丝毫不知情……”彭玉兰忽嚷嚷着,环顾众人拍着胸口,将所有罪责统统揽到了自己身上,欲撇清凤凌波的关系。 她心里清楚,让凤凌波担了责任的话,凤凌波必死无疑。而她担了责任则不一样,她毕竟是掌门的女儿,大家看父亲的面子顶多让她受点惩罚,估计没人敢说要处死她,她不信父亲能狠下心来杀了她。 她也没有辩称无罪,有些事情瞒不过去的。 她这一揽责,众人面面相觑,果然都感到了棘手。 彭又在脸色铁青,颔首道:“你喜欢揽责任,我让你揽,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担下这责任的后果?” 彭玉兰呆了呆,不过还是不信父亲会杀自己,再次大声道:“弟子句句属实,都是弟子主使的,凌波丝毫不知情,弟子心甘情愿承担所有责任!” “好!”彭又在怒极反笑,嘿嘿点头,挥手示意,“架起来!” 左右弟子犹豫,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又在立刻回头怒视,“门规何在?” 两名弟子惶恐,迅速上前,将跌坐在地的彭玉兰架了起来,一人押着她一只胳膊。 彭玉兰亦惶恐,紧张盯着步步逼近的彭又在。 就在这时,封恩泰忽然闪出,拦在了父女之间,拦在了彭又在的面前,抱拳道:“掌门,此事应该另有隐情,不妨查清了再做处置。” 他和彭又在师出一人,同一个师傅,那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师兄为难的时候,他必须站出来说话。去齐国操办战马不利,损失惨重,本该追究他责任的,也是师兄想尽办法帮他化解了,不但化解了,还让他有了些许功劳。 这个时候,他不出来带头说话,谁出来? 其他长老中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掌门,不急于决断。” 彭又在抑扬顿挫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诸位的子女,念在诸位对宗门的贡献,本座可视情况网开一面,可他是我的女儿,若是掌门的女儿可带头违逆抗拒门规,今后天玉门弟子有错还罚的下去吗?掌门带头违规还如何执法?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国有国法,门有门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实俱在,诸位无需多言!” 说罢一把将封恩泰给拨开了。 “师兄三思啊!”封恩泰在旁拱手恳求。 “爹!”彭玉兰紧张害怕了,忍不住挣扎了一下,然而无法挣脱。 彭又在站定在她跟前,“站在父亲的立场,我怎么维护你都不为过,可是站在天玉门掌门的立场…丫头,你糊涂啊!”话未完,突然出手,并两指狠狠戳在了彭玉兰的腹部。 彭玉兰一声闷哼,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啊”一声,发出凄厉惨叫,浑身剧烈颤抖哆嗦着,挣扎着,满脸的痛苦不堪。 两名天玉门弟子摁紧了她不放。 直到此时,在场所有人才知掌门对这个女儿做出了什么惩罚,封恩泰扭过了头去,不忍直视。 劲风从彭又在指点的位置溢出,若以法眼查看的话,能看到彭玉兰的腹部有淡淡雾气急剧泄出。而彭玉兰本人正以可见的速度失去神采,乌黑头发也以可见速度显出几许苍白。 待彭又在收手,彭玉兰已垂下了脑袋,没了动静,皮肤失去了弹性,整个人的年纪似乎瞬间增老了不少。 彭又在亲自出手破了女儿的丹田气海,亲自出手废了女儿一身的修为,这一辈子基本没了再修炼的可能。 身为修士都明白,对修士来说,多年的苦修瞬间化为乌有,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对彭又在来说,也许残酷,可至少保住了女儿的性命! 转身回头背对的彭又在缓缓闭目,强忍心中悲伤,沉声道:“即刻起,将彭玉兰从天玉门除名,逐出天玉门!” 众人暗暗唏嘘,女儿犯错身为掌门的父亲亲自出手废了女儿的修为,还将女儿逐出了师门,以后天玉门上下谁也说不得什么,也算是给了天玉门上下一个交代! 众人离去,彭玉兰也被拖走了,彭又在只留了凤凌波一人在堂内。 站在痴痴呆呆的凤凌波面前,彭又在突然赏了凤凌波一记耳光,打的凤凌波口鼻冒血跌坐在地。 凤凌波依然呆傻模样。 彭又在慢慢蹲在了他面前,冷哼道:“装!继续装!责任玉兰一个人担了,你没事了,还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吗?你是什么人,我清楚,玉兰是什么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更清楚,没人唆使,有些事情她干不出来。当年,我不同意她嫁给你,是因为我心里明白,你看上的根本不是玉兰的才貌,玉兰也没什么才貌可言,而是她的背景对你有利,可她死活要嫁给你,如今她也算是为她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我警告你,今后不要再让她受任何委屈,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凤凌波呆滞的目光略动了一下。 彭又在没管这些,起身走了…… 当天下午,彭又在亲自去见了商朝宗,带去的还有朝廷的那张敕封圣旨。 双方一番长谈后,随着彭又在的离去,天玉门对商朝宗等人的软禁也解除了,还有商朝宗与部属联系的传讯金翅,亦全部奉还。 天玉门第一时间传讯给湖西郡守梅林盛、武阳郡守吴天荡、土安郡守赵兴风,召集三人赶赴长平城。 商朝宗随后亦传讯给自己所部人马。 接到消息的骑兵人马开始集结,英扬武烈卫重新聚集,紧急赶往长平城。 不但是英扬武烈卫,商朝宗手下被切割分离的人马亦重新集结布置。 这一切,人在途中的三位郡守并不知情。 不过梅林盛、吴天荡、赵兴风很快发现情况不对,与自己人马的传讯联系天玉门也要插手,三人都察觉到自己似乎被天玉门给控制了,遂询问情况,护送的天玉门弟子不答,只说到了长平城便知。 抵达长平城后,三位郡守被天玉门软禁。这让三为郡守感到不安,问原因,天玉门只告知说他们的家属也在来的途中。 不几日,天玉门果然将三位郡守的家眷护送来到。 就在家眷抵达的第二天,三位郡守才被招往了府衙露面。 府衙正堂内,以彭又在为首的天玉门等人皆在,商朝宗手下的心腹将领也在,而商朝宗独独站在了上位。 商朝宗居然站在凤凌波的位置上,看遍现场也未见凤凌波露面,三位郡守惊疑不定。 人员到齐,蓝若亭走了出来,张开朝廷的圣旨,抑扬顿挫地当众宣读朝廷敕封商朝宗为南州刺史的圣旨。 旨意一出,天玉门没有异议,三位郡守大吃一惊,才明白笑到最后的是商朝宗,凤凌波输了! 只是三人看向彭又在的眼神明显透着疑惑和不解。 紧接着,商朝宗又以南州刺史的身份,命三位郡守配合他的意图调动各部人马。 直到此刻,三人才明白了天玉门的意图,他们落了个如同商朝宗之前一样的下场。可是没办法,也如同商朝宗之前一般,小命捏在了天玉门的手上,不敢不从。 天玉门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天玉门也不想为难三人,但商朝宗这边却不肯错过牛有道创造的良机,借着金州大军压境之势逼迫天玉门做出妥协,欲趁机瓦解三位郡守的人马进行改编掌控。 天玉门也不想南州内部再出什么纷争,燕国朝廷虎视眈眈中,再让商朝宗和三位郡守斗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尽管让商朝宗完全掌权也不好,可两害相较取其轻是必然的,多种因素下做出了妥协,答应了让商朝宗尽快一统南州上下兵马大权,不过却加强了对商朝宗人身安全的掌控,捏住了商朝宗的性命不放。 第四四四章 一方诸侯 商朝宗这边也答应了天玉门的条件,自己的护卫事宜皆交由天玉门,三派那边的修士不得插入。 一群将领领命而去,梅、吴、赵也在其中黯然离场,三人心知肚明,商朝宗怕是要对他们麾下人马进行一场清洗,瓦解他们的权势。 事实也的确如此,商朝宗已经吃了一次亏,被逼入绝境差点丧命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时是何等的绝望,经历过那么一次心态若还没有改变才是怪事,所以即将迎来的这次清洗力度空前。 甚至,商朝宗已经盯上了凤凌波和凤凌波的几个孙子,杀了凤若义和凤若节并不能让他安心,只要两人的儿子和凤凌波还在,身为天玉门掌门的彭又在随时有可能花力气去扶持,依然有将这边取而代之的可能。 目送了诸将离去,旁听的彭又在上前,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王爷秉承朝廷旨意,荣升南州刺史,如此大喜的日子,为何不见牛有道前来恭贺?” 他这里一直在等牛有道现身,奈何这些日子从头到尾都不见牛有道的影子,就算我不害你,你也得逞了,酒水利益的事你他妈也得出来说清楚吧? 算错一步,步步陷入被动的滋味不好受。 商朝宗回:“本王也在找他,也不知他人在哪里。” 话是拒绝回答的话,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知道牛有道在那,他也想见牛有道,那份感激之情一直在心中。 关键牛有道不像天玉门,从不向他索取什么,一直在帮他,屡屡雪中送炭。虽然牛有道也是修士,但一直是朋友般来往,跟牛有道打交道有安全感,这种感觉让蒙山鸣和蓝若亭都提到东郭浩然。 二人都说,难怪东郭浩然能收牛有道为关门弟子,颇有其师风范。 只是这话让牛有道听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彭又在脸颊微不可见地绷了一下,这回算是真正领教了某人的手段,以前毕竟是间接的还没什么感受,这回可以说是直接与那厮暗中交锋,天玉门吃了大亏。 这份憋屈令他无处发泄,奈何那厮躲着不露面,只在幕后操控。 目前对他来说,商朝宗并不可怕,商朝宗的性命毕竟捏在他天玉门的手里,真正让他忌惮的是那个躲在幕后的牛有道,尤其是吃了这次亏之后,此人不除,始终让他担心哪天会失去对商朝宗的控制。 见他不说,彭又在也未勉强,提醒了一句,“王爷和凤家的恩怨,王妃是无辜的,还望王爷善待,不要为难。” 这边不会让彭玉兰一家子再留下,否则很有可能会遭商朝宗的毒手,本准备连凤若男一起带走的,免得被商朝宗虐待。 然而,凤若男本人宁愿留在商朝宗身边遭罪也不愿跟凤家人一起,都知道凤家这次是真的把这个女儿的心给伤了。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凤若男自己不愿走,也不可能把凤若男给带走关起来。 商朝宗:“掌门放心,本王还不至于拿女人出气,若男是本王夫人,本王一定好吃好喝供着,绝不苛待!” 彭又在默了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凤若男真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吭声,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也很难干预,说多了都是废话。 一群人出了正堂送行,目送了彭又在等人离去。 一场风雨终于平定,站在屋檐下台阶上的商朝宗仰天长呼出一口气来,心情亦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南州终于落在了自己手上! 商淑清忽轻轻一声,“不知道爷何日归来。” 几人皆各有感慨,牛有道不但帮这边拿下了南州,而且还帮这边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这边不是逆贼,而是朝廷任命的名正言顺的南州刺史,里子面子都有了,真正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也越发令几人感慨。 蓝若亭:“拿下了南州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南州治理是个问题,天玉门不会白白付出,他们下一步必然是要索取南州的财物,是个难缠的事。” 这点大家都知道,天玉门能冒险取南州,无非就是为了得到更大的持续财源,不可能不伸手,无法避免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前来,站在台阶下拱手禀报,“王爷,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三派掌门求见。” 商朝宗正要说出有请,一旁的袁罡却出声打断道:“道爷的意思是晾晾他们,暂时不必理会。” 几人一起看向他,商朝宗犹豫道:“这合适吗?” 袁罡:“道爷让他们来护驾,他们却阳奉阴违缩在城外首鼠两端,差点让王爷遇险!道爷知情后很不高兴,此风不可长,让他们滚回青山郡为道爷看家,等他们想清楚了站那边再说,若不是自己人没什么好理会的,天大地大由他们去。” 让三派的人回青山郡为道爷看家?商淑清明眸眨了眨,眼眸中有笑意,感觉道爷这话霸气! 蒙山鸣和蓝若亭相视莞尔,牛有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三个门派已尽在牛有道的拿捏中,这能耐也真是让人没话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和天玉门掰手腕的人,又岂会怕这三个门派。 蒙山鸣颇为感慨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的东郭先生可没他这徒弟的能耐。” 蓝若亭颔首:“东郭先生的关门弟子,却被上清宗给无情抛弃。唉,可惜了上清宗,错失了一个中兴人才。”这边与上清宗是有旧情的,以前的上清宗一直在襄助宁王,见到上清宗落魄,难免惋惜。 商淑清明眸闪烁,一提到上清宗,她就会想起那个和牛有道拜过堂的女人,她潜意识里是不希望牛有道回上清宗的。 蒙山鸣眼角瞥了眼商淑清的神色反应,“道爷既然不愿回头,我们也不好勉强。王爷,就依道爷的意思吧。” 商朝宗点头,对亲卫道:“就这么回吧,让他们回青山郡等着。” “是!”亲卫拱手领命而去。 …… “传令!移师南州府城!” 随着商朝宗一声令下,驻守长平城的大军以及修士浩浩荡荡开拔。 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地理位置及各方面因素,长平城都不是首府之选,拿下了南州进驻南州府城是必然的事情。 城外,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簇拥着商朝宗等人出行,久候的费长流、夏花、郑九霄欲上前拜见,却被天玉门的人赶开了。 天玉门现在看他们也不顺眼,暂时拿牛有道没办法,三派在彭又在的眼里就是牛有道的人,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商朝宗看到了他们,也没有见他们的意思,就这样扔下他们走了。 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滋味,实在让三人难受,三位掌门眼睁睁看着大军移师而去,一个个尴尬的不行。 三位掌门也实在是无奈,事到如今也知道了金州那边出兵的消息,真没想到牛有道居然扳动了金州那边助商朝宗一臂之力,天玉门图谋破灭,南州最终还是落到了商朝宗的手上。 如此一来,他们跑来两不得罪的办法反倒成了两边不讨好、两边都得罪,这叫什么事。 他们知道天玉门目前的实力有限,需要一些小门派帮忙固守南州,也可以去臣服于天玉门。然而得罪了商朝宗,他们臣服于天玉门也没用,地方人马和官员若要跟他们对着干的话,三派在南州也站不住脚。 “怎么办?”夏花回头问了声。 郑九霄摸了摸鼻子,“牛有道不是让我们回青山郡等着嘛,话没说绝,就还有商量的余地,他势单力薄也需要我们助力,不如先回青山郡等消息吧。” 夏花唉声叹气道:“平定南州我们三派也有功劳,却闹成这样,这叫什么事。” 费长流面无表情:“总有媳妇熬成婆的时候,天玉门早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走吧,回青山郡见牛有道。” …… 武历五二八年,商朝宗入主燕国南州府城,正式向天下宣告,他已夺得南州。 燕国皇宫内,几声惨笑,“建伯,你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中车府令尕淼水站在皇城墙头,沉着一张脸,如今方知自己中了牛有道的奸计! 皇宫之外,商朝宗的强势崛起,而且是崛起的如此之快,加之英扬武烈卫的重现,令平静之下一片骚动。 不少之前与商朝宗断绝了联系的皇族,或多或少都开始暗中书信与商朝宗联系。能厚着脸皮联系的名义是因为商朝宗的南州刺史之位是朝廷敕封的,既然朝廷都免了你的罪,咱们皇亲之间自然还是一家人。 一群皇族倒不是要跟商朝宗怎么样,实在是商朝宗怎么看都像是为挽回宁王之恨而强势崛起的,怕是迟早要冲燕京而来,将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能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书信示好、献上一点贺礼也不费什么事。 天下各方势力闻讯惊异,因为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怎么看都是凤凌波要入主南州,突然变成了商朝宗,怎能不意外? 入主南州,对商朝宗来说,意义非凡,成了真正的一方诸侯,成了真正能影响天下格局的一方诸侯,影响力不是当初坐拥两郡之地时能比的,正式纳入了天下群雄的视线之中! ps:恭贺本书粉丝榜盟主“铭心1024”新婚大喜,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编不下去了,大家一起恭喜铭心吧!按理说是要加更一章恭贺的,实在是码字慢,也闹,这边学习要到十八号才结束,预计十九号恢复正常更新。 第四四五章 不去! 一时间,不少势力派出人携礼前往南州恭贺,包括各国使臣都是光明正大前往。商朝宗是燕国朝廷公开敕封的,不是叛臣,谁也说不得什么,这就是名分的好处。 各方势力前去恭贺荣升南州刺史是其次,与商朝宗接触建立联系是真。 至于之前被各方势力看好的凤凌波,成王败寇,已被人抛之脑后…… 北州刺史府,邵三省步入书房,走到伏案写东西的邵平波身边静默不语。 邵平波头也不抬,“有事就说。” 邵三省:“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整天没出来。” 邵平波手中笔锋一停,又继续写完了一个字,方搁笔在旁,双手也慢慢搁在了桌上,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父亲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是为什么,燕国南州那边的消息传来,获悉商朝宗强势崛起坐拥南州后,父亲的情绪就有些不对。 他知道父亲一直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直认为自己背叛了宁王,如今宁王的儿子再次代表宁王一系的势力崛起,父亲怕是受到了刺激,愧疚之心又起了。 邵三省也明白这一点,问:“大公子要不要去劝劝老爷?” 邵平波摇了摇头。 邵三省纳闷道:“也真是奇怪了,关键时刻金州那边居然会力挺商朝宗,也不知万洞天府是怎么想的,否则能有商朝宗什么事。” 邵平波冷笑一声,“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万洞天府是受到了牛有道的威胁才出兵,否则谁坐拥南州都不损失什么,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情…什么鬼医弟子治好了萧天振都是瞎扯,分明就是牛有道偷盗来的赤阳朱果发挥了作用。” 邵三省眉眼剧烈跳动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神色,忽低声道:“何不暗中将此事泄露出去?” “暗中?”邵平波斜睨道:“你以为暗中泄露,牛有道就不知道是我干的?不管发生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牛有道。牛有道也同样是如此,不管发生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我立马会成为他第一个怀疑对象。你还指望牛有道落到了冰雪阁的手中后会替我隐瞒不成?他绝对会把我当年利用冰雪阁的事给扯出来垫背。若不是笃定了我不敢泄密,你以为他敢这样做?” “……”邵三省哑口无言,旋即有些纳闷,“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帮他保守秘密?” 邵平波目光落在一旁搁置的毛笔头上,轻轻吁出一口气,“此獠深谋远虑,有翻云覆雨之能,今后必成我大患!商朝宗文有蓝若亭,武有蒙山鸣,又得此獠为谋士摆平修行界的麻烦,真正是如虎添翼,让人羡慕!邵某求贤若渴,北州局势已定,却依然无贤士来投…” 邵三省黯然,之所以这般,怕是和大公子的名声被牛有道搞臭了有关。 …… 山间小木屋外,牛有道躺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太阳假寐,袁罡手持花洒为一盆黑牡丹花细心浇水。 离开茅庐山庄时,这边也没带什么东西走,这盆黑牡丹倒是带上了,一年又一年,花谢花又开。 管芳仪摇着团扇不慌不忙地来到,走到摇椅后用力推了一把,窃笑。 剧烈摇晃中的牛有道睁眼醒来,慢吞吞一句,“调皮!” 这话怎么感觉在说小孩?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伸手扶住晃动的摇椅,喂了声道:“金州老八那边来信了。” 牛有道:“金州人马撤了?” 管芳仪“嗯”了声,“万洞天府让老八传话,索要萧天振,不过海如月却暗示老八让这边不要把萧天振送回去。” 牛有道:“怎么讲?” 管芳仪:“万洞天府已经将海如月给软禁了,海如月好不容易才见了趟老八给了个暗示。万洞天府控制了海如月,逼海如月下令调整军政方面的人手,看万洞天府的意思,似乎是要放弃萧家,要将金州的俗世势力给重新洗一遍、重新换一批人执掌,也不知万洞天府动这么大干戈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牛有道却是知道,万洞天府不可能永远受制于人,肯定要销毁证据,海如月现在肯定不希望这边把萧天振送回去,萧天振不回去,海如月可能还有活路,萧天振一旦回去,母子两个都得死。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回个话给万洞天府那边,按约定来,等王爷彻底掌控住了南州,萧天振才能送回去。” 管芳仪嗯了声,又奇怪道:“万洞天府既然要清除萧家的势力,为何又急着索要萧天振?不用萧家了,这个萧天振回不回去还重要吗?” 牛有道口不对心道:“鬼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管芳仪目露狐疑,有点怀疑牛有道没说老实话。 她感觉这个萧天振身上肯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一个萧天振岂能胁迫万洞天府担那么大的风险,加上万洞天府这次的异常行为。 怀疑归怀疑,跟了牛有道这么久也知道,牛有道不想说的话,问也没用,问了也是白问。转而换了话题,喜滋滋问道:“听说如今的南州府城热闹的很,各国使臣、各方势力皆派了人去贺喜王爷高升,想必王爷掌控住南州也快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进驻南州了?” 这山中时光固然安宁悠闲,可她是个耐不住山林生活的人,更喜欢花花世界的繁华,想想也能知道南州府城的繁华肯定不是青山郡那乡下地方能比的,早就心痒痒了。 牛有道躺那偏头,瞅着她,似笑非笑。 管芳仪当即团扇半遮颜,卖俏道:“没见过美女?” 牛有道乐呵道:“美女见过,没见过这么美的而已。” “呵呵…”管芳仪当即笑的花枝乱颤,不过瞥到袁罡瞥来的嫌弃目光后,顿时笑不出来,干咳一声,貌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什么,估计没说袁罡什么好话。 接触了一段时间,她不得不承认袁罡对她有吸引力,她曾有意给袁罡机会,谁知袁罡不解风情,还硬邦邦送了句话给她,老女人! 这话一出口,真正是把管芳仪给伤了,此后就看袁罡不顺眼了。 也不仅仅是她看袁罡不顺眼,袁罡同样看她不顺眼。 双手一撑扶手,牛有道离开躺椅站了起来,负手踱步到山缘边,眺望远山,悠悠道:“长平城之事暴露出一个问题,我们的应急能力太差。” “所以呢?”管芳仪跟了过来问道。 牛有道:“自然是要取长补短。” 管芳仪:“怎么个补法?” 牛有道回头看向她,灿然一笑,“有事长途奔波的确麻烦,咱们是不是也弄几只飞禽坐骑养着备用?” “飞禽坐骑?还几只?”管芳仪愕然,下意识退后一步,离他远了点,警惕道:“我可告诉你,我没钱,你别打我主意。” “你和老熊还真是绝配。”牛有道朝山脚下晃荡着双袖走过的圆方抬了抬下巴,“放心,不让你出钱。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宋国?万兽门应该是不缺这东西的,接触一二的话,说不定人家能送咱们几只也不一定。” “送你几只?你想的美,当这东西是白菜不成…”管芳仪话说一半愣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回头看去,看向了木屋旁的那盆黑牡丹,神情一肃再回头,沉声道:“我说道爷,你不会是想找那姓晁的吧?我可告诉你,姓晁的可比天玉门危险,我们惹不起他的。” 当初从齐国脱身时,重伤后的黑牡丹死在了船上后,她亲耳听到了牛有道与段虎的谈话。牛有道追问早年凌辱过黑牡丹的人是谁,段虎所答之人就是万兽门的晁姓大人物。 如今牛有道突然提到要去宋国境内的万兽门,立刻让她联想了起来,不得不警惕。 牛有道:“你想多了,要找事也不是现在,我还能撞上去找死不成,目的就是飞禽坐骑,别无他意。” 管芳仪狐疑道:“真的?” 牛有道:“真的,你去不去?” “不去!”管芳仪一口拒绝,态度坚决。 …… 时间转眼到了半年后。 茅庐山庄,一袭紫色披风的商淑清站在山庄阁楼上远眺。 经过大半年的清洗整顿,南州世俗大权已经彻底捏在了商朝宗的手上,然而牛有道依然是踪迹全无,只是偶有书信联系,并无回到商朝宗身边露面的意思,于是商淑清回了这里查看。 据守在这里的三派说,牛有道没有回来过。 三派也一直在这里等牛有道,等的好苦…… 木屋内,热气腾腾的浴桶内,牛有道泡在里面。 有人敲了下门,随后直接推门而入,正是袁罡。 眯着眼的牛有道淡淡问了声,“万洞天府接到人了?” 这边依承诺,将萧天振送了回去。 袁罡嗯了声,语气凝重道:“你应该知道,他一旦回去,母子两个怕是都没了活路。” 牛有道:“你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也没得选择,只能顾一头,有些人必须消失,万洞天府不杀他们,我也要做掉他们。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跟我说这些没意义。好了,收拾准备一下吧,等老八从金州那边回来了,咱们就动身吧。” 第四四六章 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袁罡:“你就不怕万洞天府倒过来以萧天振威胁你?” “万洞天府家大业大,你觉得他们会搭上身家性命跟我拼命?”牛有道睁眼斜睨向他,估摸着这位说些废话是心中不忍。 果然,袁罡:“道爷,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何况有这个把柄在手,万洞天府的软肋就捏在了你的手上。” 牛有道反问:“猴子,你也是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道理你心里应该清楚。实力相差悬殊,是没有食言的资格的,一旦食言,万洞天府不会再信我。如今面对天玉门我尚不敢轻易露面,再激怒万洞天府,今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说到这又忍不住叹了声,“猴子,那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要恩将仇报和他娘翻脸,海如月又不肯放权,母子两个迟早要自相残杀,我救不了他们,谁也帮不了他们。你必须明白,一个混乱的金州对南州不利!” …… 金州府城,数十名修士护送着一辆马车入城。 一路抵达刺史府大门外而停,车帘掀开,萧天振钻了出来。 已等在门口的海如月一见,顿时发出了一声悲喜交加的呼唤,“振儿!” 旁观的黎无花缄默,目视海如月提了裙子跑下了台阶,没有阻拦。 之前这边已经将海如月给软禁,是不允许海如月出这大门一步的。 管家朱顺潸然泪下,在那一脸痛苦地摇头。 “母亲!”下了车辕的萧天振规规矩矩拱手行礼。 海如月已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儿子,看似思儿心切喜极而泣,实则在儿子耳边低喃,“不该回来啊,你真的不该回来啊!” 萧天振不知此话深意,因他不知自己病愈的真相,抬头看着海如月,眼中一丝怨恨神色稍瞬即逝。 稍解思念之情,海如月牵了儿子的手上台阶。 就在这时,一件物什嗖一声破空而来,直射站在台阶上的黎无花。 黎无花虚掌一推,飞来的物件瞬间悬停在了屋檐下,定睛一看,是一面令牌。 看清这块令牌的黎无花脸色剧变,五指一抓,令牌摄入掌中,顺手垂袖掩盖了,目光迅速投向了物件射来的方向,街道对面的屋顶。 这边众人齐回头看去,海如月母子也停在了台阶回头观望。 屋顶上站了两个人。 一个衣裳邋里邋遢的老头,没有盘发髻,灰白头发后披,随便一条丝带系结在后背。 还有一个是同样发式的面貌俊逸的年轻人,一身白衣如雪,皮肤白皙,神情淡淡而从容,飘逸潇洒,背着一只竹筐。 两人从屋顶飘来,落在不远处,不疾不徐走来。 这边的守卫立刻上来一排拦住,喝问:“什么人?” 两人止步,面部死板明显戴了假面的老头不理眼前守卫,目光盯向了台阶上的黎无花,发出阴沉语调,“你要拦我吗?” 黎无花喉结耸动了一下,最终慢慢抬手,示意阻拦人马。 阻拦人马左右让开,放行。 一老一少又并排走了过来,走到台阶下时,青年停下,老头继续登上台阶,直冲海如月母子。 这古怪情形令母子二人有些紧张,明显都看出了连黎无花也忌惮此人,遂赶紧迈步上了台阶屋檐下躲避。海如月问黎无花,“是谁?” 黎无花没吭声,盯着继续走上台阶的老头。 老头依然朝着屋檐下的母子二人走去。 最终,黎无花不得不闪身上前,拦在了老头和母子二人的中间,拱手道:“不知尊驾有何贵干?” 老头又阴沉着问了句,“你要拦我吗?” 黎无花:“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擅闯的地方,尊驾究竟是何人?” 老头:“我是谁不重要,你认识那块令牌就够了。你好像是万洞天府的那个什么长老吧,不会连青元子的掌门令牌也不认识了吧?” 一旁的其他万洞天府弟子惊讶,青元子是万洞天府上一任掌门,已仙逝,至于掌门令牌不是在现任掌门的手上么?这个老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右的万洞天府弟子有些听不懂。 黎无花左右看了看同门弟子的反应,他们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现任掌门手上的令牌是后面重新制作的,原令牌牵涉到一段秘辛送人了,确切地说是被人索要走了。 此事因为关系到万洞天府的脸面,除了万洞天府的高层,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黎无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头:“你的意思是,万洞天府说话不算话,想毁诺?” 黎无花忙道:“我万洞天府乃是名门正派,自然是言出必行,只是我起码得确认尊驾的身份和尊驾的来意,您说是不是?” 老头抬手指向了萧天振,“他就是金州刺史萧天振?” 萧天振有些畏惧,怎么感觉是冲自己来的? 海如月也下意识握紧了儿子的手,从未见黎无花对外人如此小心翼翼过。 黎无花回头看了眼萧天振,再回头,颔首道:“不错!” 老头:“听说我弟子治好了他的天阴损脉,有没有这回事?” 此话一出,在场知情的人震惊,都说是鬼医弟子治好了这位少主的顽疾,难道这老头就是传说中的鬼医刑方? 黎无花则是暗暗叫苦,难道真是那老怪物来了? 其实看到那块令牌的时候,他就有点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不敢确认,他也不可能在对方没有自承身份的时候问对方是不是鬼医,现在则是确认了个七七八八。 之前万洞天府受了海如月的蒙蔽,真以为是鬼医弟子治好了萧天振,谁知是牛有道在背后搞鬼,然而没想到会弄假成真,谣言居然真的把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都找不到的鬼医本人给引来了。 只是对方的话让他好难回答,承认吗?压根没有的事,蒙蔽谁都行,就是蒙蔽不了鬼医。不承认的话,也不敢说出真相,总不能说是偷了冰雪阁的赤阳朱果治好的吧? 他只好委婉道:“谣言,没有的事。” 老头语调阴沉道:“你让开,我只是想为他把把脉。” 黎无花一脸为难,怕对方乱来,拦又不怎么敢拦人家,真要是鬼医的话,惹火了人家整个万洞天府都吃罪不起。 老头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抬手,一把将黎无花拨开了,继续登上了台阶,海如月母子害怕,被逼得步步后退。 黎无花及一众万洞天府弟子立刻围了上来,小心警惕着老头。 海如月母子退无可退,被门旁的墙给挡住了,身子一顿的瞬间,老头已经伸手抓了萧天振的手腕,几根手指搭上了萧天振的脉搏。 稍静默后,老头放开了萧天振的脉搏,又抬手捏开萧天振的嘴巴看了看,之后又抬手翻开萧天振的眼皮瞅了瞅。 放手后,老头又捉了萧天振的手腕,牵上就走。 黎无花当即伸手一拦,“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阴沉道:“万洞天府欠我一条命,我现在来收账,令牌还给你们,这小子我带走,从此与你们万洞天府互不相欠。让开!” 黎无花绷着脸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须等我禀明师门再做决断。” 老头:“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再说一次,让开!不会再说第三次。” 黎无花神情抽搐。 见他都不敢硬来阻拦,萧天振顿时紧张了,向海如月发出求救声,“母亲!” 海如月当即上前哀求:“老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您放过我儿子,其他的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您!” “你儿子?”老头回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左右端详了一下,道:“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儿子。” 此话众人听的莫名其妙,海如月却是听的心惊肉跳,忙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儿是金州刺史,不能轻易跟人走,还请老先生换个条件。” 老头:“老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是个男胎,胎儿正常,生下来无非换个人当什么刺史。生下来若不是儿子,我把这个儿子还给你。” 此话一出,海如月一脸慌乱。 周边的人面面相觑,黎无花则是一脸震惊地瞅着海如月,神色变幻不定。 “母亲!”萧天振惊叫着。 老头就这样拖着他走了,竟无人阻拦。 所有人看黎无花的意思,黎无花则看着海如月,海如月欲冲向儿子,却被黎无花一把摁住了肩膀,黎无花顺手抓了她的手腕把脉。 脉搏稍微那么一探,果然如那老头所言,海如月竟真有了身孕,黎无花一张脸黑了下来。 “少爷!”朱顺冲下了台阶抢人。 拖走萧天振的老头大袖向后一挥,砰一声,朱顺震飞了出去。 黎无花回头看去,就凭那老头能一眼看出海如月的底细来,越发能证明其身份,他也不敢再拦。 “马车!”走下台阶的老头提了一句。 安静等候在台阶下的年轻人立刻转身走到了门口的马车旁,态度温和地请开了战战兢兢的马夫,拉住了缰绳。 已发不出声的萧天振被扔进了车内,老头也钻进了车内,坐在车辕上的年轻人挥鞭,就这样将刺史府的马车给顺走了…… 马车途径街头,路人皆向两旁分开,前方有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也退避一旁。 而其中一骑马年轻人看到马车上驾车的年轻人后,似乎有些讶异,挥手招呼一声,“谭兄!” 驾着马车的年轻人无动于衷,就这样与他们擦身而过。 另一马背的年轻人奇怪道:“程兄,你认识这人?你在金州还有朋友?” 前者扭头目送马车离去,抬手挠了挠头,回头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刚才那驾车的挺像我北州的一个旧友,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我那旧友就是个迂腐书呆子,没人家那气度。没事,走吧!” 第四四七章 可能是魔教的人 又有数骑从前面迎来,与二骑错过,远远跟在了那辆马车的后面。 跟踪马车的自然是万洞天府的弟子,黎无花虽然不敢阻拦,却也不能放任那老头随便把人给带走,自然要先派人跟着,等万洞天府的最后决断…… 屋内,海如月焦虑徘徊着,时间每一分的流逝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既有对儿子的担心,也有对自己命运的忧虑,手不时抚抚自己的小腹。 门外传来脚步声,朱顺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被那老头挥手弹开虽未重伤,这把年纪却也摔的够呛。 走路都不利索,却还是硬撑着过来了,在海如月的注目下将门给关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海如月的跟前,满脸悲色,“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如月知道他忠心于萧家,很担心萧天振的安全,“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顺目光落在了她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腹部,“夫人,那个鬼医说的是真的吗?” 海如月手捂在了小腹,闭目摇头,一脸不堪,“朱顺,赤阳朱果的事已经告诉了你,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处境,万洞天府已经开始动手,我们必须想办法自保,我也是没了办法。” 朱顺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语带颤音道:“是谁的?” 他早就知道海如月跟别的男人有染,还不止一个男人,不止黎无花一个,早先海如月跟黎无花还没有那一层关系之前,就和金州的一些要员有点不清不楚。 对此,他一直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他也明白,萧家到了那个地步,孤儿寡母想继续撑下去实在是艰难,海如月贵为赵国长公主其实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笼络人心。赵国朝廷巴不得控制住金州,又怎么会把资源给这位长公主利用。这位长公主唯一剩下的有用东西也只有美色。 在他看来,海如月是为了萧家而做出牺牲,心痛也无奈,只能是支持。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阴着一张脸的黎无花站在门外,冷冷瞅着屋里的海如月。 将情况紧急上报,把事情做了安排后,他立刻赶了过来。 屋内的人吓一跳,黎无花迈步而入,经过朱顺身边时,喝道:“滚出去!” 朱顺黯然低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海如月则在步步后退,被步步而来的黎无花给逼得后退,黎无花的目光盯向了她腹部,她下意识双手捂住肚子,撞在了椅子上,跌坐,一脸紧张。 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黎无花问出了同样的话,“是谁的?” 海如月紧张害怕,卖弄同情,泫然欲泣道:“你说还能是谁的?” 黎无花脸颊一抽,他其实也有猜测,海如月被软禁的大半年期间,除了他,别的男人根本无法和海如月勾搭。 虽知她腹中骨肉是自己的,可黎无花还是愤怒了,啪!挥手就是一记响亮耳光,打的海如月歪倒在椅子上,“贱人,给你调养身子的丹药,你是不是停了?” 海如月捂着瞬间红肿的脸,慢慢坐直了,泪流道:“我早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调养身子的丹药,是避免我珠胎暗结的药物。” 黎无花面露狰狞,“你故意的,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盯向她腹部的目光泛起阴冷,一只手慢慢捏起了拳头。 海如月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双手往腹部一捂,紧急劝说道:“我知道你们想杀我,可金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萧家几代人的经营,树大根深,军、政、商处处是和萧家有很深牵连的人,全部清洗一遍就算是我下令,想一点动荡都不引起根本不可能,下面人没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业毁于一旦,此事牵涉到那么多的人,万洞天府也不敢强力清洗,只能慢慢来,而这样做也会削弱金州的实力,对万洞天府也没什么好处?” “振儿被鬼医带走了,正好解决了赤阳朱果的后患,也正好证明了振儿的病的确和鬼医有关,谁能质疑鬼医无法治愈天阴损脉?目前能稳住金州局势的只有我是最佳人选,在万洞天府没了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为何要削弱金州的实力,能风平浪静为何要给万洞天府自己找麻烦?只要你据理力争,万洞天府会考虑的!” “鬼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肚子里的是儿子,是你的儿子,只要我能继续坐镇金州,这金州的大权迟早是你儿子的,你儿子就是将来的金州刺史!无花,你一辈子无儿无女,难道这辈子就不想给自己家留点香火吗?鬼医说我肚子里的是儿子,难道你不信鬼医的眼光吗?我肚子里的骨肉是你的儿子啊!” 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握拳的黎无花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 扶芳园的老八回来了,回到了牛有道的藏身之地。 老八呆在金州,既是为了便于这边和金州的沟通,也算是被万洞天府扣押的人质,若不交还萧天振,老八也别想活着回来。 陷阴山与鬼母谈判时,管芳仪派了老八去,金州这回又是派了老八去,可见老八的能力擅长沟通和谈判。 “鬼医?”石桌旁亲自为老八斟茶的牛有道惊讶,“鬼医刑方带走了萧天振?” 老八颔首:“没错,萧天振回到金州府城,还没踏入刺史府就被鬼医刑方给劫下了,是万洞天府的人亲口告诉我的。万洞天府让我带句话给道爷,说看在道爷守信的份上,不与道爷计较,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让你不要再拿此事做文章,别以为他们不敢和南州这边翻脸,闹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让你消停一点!” 牛有道皱眉,有点怀疑是不是万洞天府在搞鬼,免得他继续拿这事做文章。不过想想又不对,万洞天府没道理留下萧天振冒险,也就是说,当年搞出的鬼医弟子治病的事,真把鬼医那位真神本尊给惊动了? 这并非是没有根据的事,之前鬼医弟子治病的事金州也一直没对外张扬,因为鬼医那边行事有鬼医的风格,不喜欢张扬。直到这边开始要挟出兵,万洞天府估计有点害怕了,才放出了点风声想撇清关系,结果真把鬼医给惹来了。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他牛有道之前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实在是令他无语。 一旁的管芳仪也很惊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医刑方居然出现了,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萧天振去的。 这边的牛有道拿萧天振做文章,万洞天府也因萧天振而被掐住了软肋,如今连鬼医也冲萧天振来了,若说这个萧天振没问题,打死她也不信。 管芳仪明眸目光忽闪个不停,满是狐疑神色地盯着牛有道打量,貌似想看出朵花来。 旁站的袁罡也皱了眉头,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鬼医带走萧天振想干什么?”牛有道问了声。 老八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万洞天府也没说。” “鬼医居然会插手进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牛有道忍不住叹了声,继而伸手请老八喝茶,道了几声辛苦。 待老八离去后,牛有道又问管芳仪,“你知道的消息多,有关那个鬼医,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他想尽量掌握点情况,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管芳仪翘个二郎腿坐着,摇着团扇,道:“这人神出鬼没的,我哪有什么他的消息,修行界无非有些有关于他的捕风捉影的传闻,一般人想找到他都难。对了,我当年倒是听人说过一嘴,说鬼医可能是魔教的人。” “魔教?”牛有道一愣,问:“怎讲?” 管芳仪道:“说是别人找到鬼医难,唯独魔教的上一任圣女能轻易找到,说什么鬼医对圣女的话言听计从,说是鬼医欠了圣女的人情加入了魔教,圣女死后鬼医就离开了魔教。就这些,我也不知是真是假,说这话的人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圣女?牛有道试着问了句,“魔教的上一任圣女可是那个和赵雄歌有牵扯的圣女?” 管芳仪略怔,忽咯咯笑道:“忘了你是上清宗出来的,没错,就是那个和上清宗弃徒赵雄歌有染的魔教圣女,论辈分,赵雄歌应该是你师叔吧?若我听来的传言是真,赵雄歌有可能认识鬼医哦,要不你干脆找赵雄歌打听打听,肯定比问我强。” 牛有道端茶喝水,不问了,最不喜欢别人把他和上清宗扯到一起。 然管芳仪却不肯放过,“我说道爷,我们家老八为了你的事在金州做人质,差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人家回来了,我是不是该给人一个交代了,那个萧天振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牛有道斜她一眼,“有些事情不用交代,你知道了也不敢告诉他。” 管芳仪呵呵一声,“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告不告诉人家是我的事。” “你真想知道?”牛有道略带玩味地瞅着她。 他这表情令她浑身不自在,感觉对方没安好心,可还是忍不住好奇,果断道:“想!” 牛有道这回也干脆,“萧天振患有天阴损脉的绝症。” “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 “你知道?萧天振的绝症其实是我治好的。” “你?你还有这能耐?不对,这和眼前绕来绕去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从冰雪阁盗了点东西给萧天振治病。” “……”管芳仪一阵无语之后,脸色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站起,回头就走,大声嚷嚷着,“许老六,快点收拾东西,走人!” 第四四八章 又见赵雄歌 江河湖泊,旷野枯荣,大道小路,日起日落,青山不老。 一路烟尘马蹄声,偶尔夹杂着管芳仪嘀嘀咕咕的咒骂声。 被骂的对象没反应,只是偶尔微微一笑,倒是袁罡听着很不顺耳,不时冷目瞅去。 管芳仪终究还是走了,不过是跟着牛有道走的,一路相随。 人数不多,一行十骑。 圆方没能参与进南州的风云跌宕,似乎有点心痒痒,这回听说牛有道又要远行,死皮赖脸跟来了。 至于公孙布那边,没有再派人跟随。 公孙布遵了牛有道的意思扩大情报网络,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已不宜再到处跑。此行去往宋国,平常袁罡和管芳仪都有介入五梁山的情报网络,知道怎么跟宋国那边的探子联络,所以也没必要再带上五梁山的人。 一段山路中,一行勒停了坐骑,停在了一处进山的路口,正是进小庙村的路。 牛有道和袁罡都在打量入口四周,几年未来,再见这个入口,感慨在心。 牛林、袁火、牛山三人从一行中拨马出来,拱手告辞:“道爷,我们走了。” 牛有道笑着点头,“代我向乡亲们问好。” 牛林忍不住又问了句,“道爷,您真的不回去看看吗?您家的老房子还在呢。”就差说出祖坟来了。 管芳仪目光忽闪,略显好奇地朝山路尽头左右顾盼了两下,她其实想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小庙村,想看看是什么风水宝地能出牛有道这样的怪胎。 不但是牛有道,尽管她跟袁罡不对付,可眼力还是有的,能看出袁罡不简单,一个小山村能出两个这样的人物,让她如何能不好奇。 别说她了,就连随行的陈伯等人也忍不住往山路尽头多看了两眼。 牛有道笑而不语,有些问题不需要回答。 袁罡喝道:“不要啰嗦。” 牛林三人只好再次拱了拱手,旋即拨转坐骑冲入山路,驰骋而去。 牛有道偏头看向袁罡,“你不回去看看?” 袁罡也没有回答,两脚跟一敲马腹,率先往前路驰骋而去。 牛有道打马追去,一行继续上路。 从青山郡到齐国再到长平城,经历了一些事情,尤其是死了三十多名弟兄后,袁罡终于深刻理解了牛有道之前让他转入幕后的事。 如同牛有道当初对他一样,他现在也感觉到了自己和手下弟兄之间的距离拉大了,有些风险他经的起,让弟兄们跟着一起冲的话,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方明白,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思维方式有点不合时宜,再把弟兄们训练下去没什么意义。主要是双方的价值观不同,他和牛有道可以四海为家,但弟兄们迟早要成家立业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让那么多人都跟他们两个一样也说不过去。 加上那次力拼救出商朝宗后,商朝宗对他手下的人极为欣赏,而如今的商朝宗又坐拥整个南州,急需用人。于是袁罡顺势把弟兄们交给了商朝宗,让弟兄们都去奔个俗世前程。 袁罡放手了。 这次,牛林三人回来,是准备将小庙村的人全部迁出来。南州那么大,足够小庙村的人脱离山村过上另一种生活。 其实牛有道并不希望小庙村的人迁出,他不认为村民离开了小庙村所过的生活就是更好的生活,然而牛林等人都认为那样就是过上更好的生活,也许村民们也是那样想的吧,所以牛有道也没反对。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去勉强这些人。 至于这次带上袁罡没让袁罡居于幕后,是袁罡自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能和金丹期的修士正面硬抗…… 山水相连,放眼看去,远处一地,钟灵毓秀。 路线上所经之地,管芳仪早就先摸清了,指着问道:“我说道爷,那地方就是上清宗吧?” 牛有道“嗯”了声。 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一行疾驰而过时,管芳仪又问:“道爷,你不回去看看那吗?” 牛有道一声未吭,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如一阵风般过去了…… 北州,数骑在山间官道上疾驰,唐仪与苏破齐头驾驭在前,后方数名上清宗弟子紧跟。 北州境内有妖孽作祟,一行奉邵平波之命前去除妖安民,得手返回复命。 如今的上清宗也只能是干干这种跑腿打杂的事。 “吼!”山林深处,一声怒啸传出,惊的几人坐骑慌乱失控。 迅速控制住坐骑的众人一起偏头看向猛兽咆哮的声源来处,惊疑不定,这吼声不像是一般猛兽发出的,有点奇特,且似曾相识。 “金毛吼!”苏破想起来了。 “师叔!”唐仪脱口而出,几乎是与苏破异口同声。 瞬间,唐仪面露欣喜之色,人从马背飞身而起,掠向山林。 苏破立刻示意了两名弟子看守坐骑,领着其他人一起飞身追去,也不便让掌门一个人孤身乱跑。 然而唐仪却不领情,站树梢上停下了,伸手拦住了跟来的众人,“苏长老,师叔不愿见上清宗的人,我一个人去拜见便可。” 也是这个理,苏破沉声道:“掌门小心,有什么异常还请立刻示警!” 唐仪点了点头,继续朝声音来源处飞去,急于见金毛吼的主人。 这些年下来,上清宗的困境让她心忧,却一直找不到走出困境的路,不曾想又在这里听到了金毛吼的声音,她急于请金毛吼的主人看在上清宗的旧情上出手相助。 又是一处山涧溪流,一只似狮非狮体躯雄壮的猛兽毛发金光油亮,正在溪水中扑腾抓鱼,抓到一条就塞进嘴里胡咬猛咬。一旁的鹅卵石滩上躺着一个邋遢男子单臂枕头,一手拿着酒葫芦不时往嘴中倒上一口。 唐仪从天而降,裙袂飘飘如仙,落在了鹅卵石滩上。 金毛吼动作瞬间静止,回头看了眼,之后又继续在溪水中嬉戏。 “师叔!”唐仪拱手见礼。 打着酒嗝的赵雄歌睁开迷离醉眼,瞅了瞅,似乎有点意外,“丫头是你?别瞎喊,我可不是你师叔。你怎会找来此地?” 似乎觉得这样站着与师叔说话不妥,唐仪盘膝坐下了,“恰好经过此地,无意中听到金毛吼的声音,跑来一看,原来真是师叔。” 赵雄歌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砸了出去,砸向金毛吼,“乱喊个什么劲。” 金毛吼头也不回,屁股后面的尾巴一甩,啪一声脆响,瞬间将砸来的鹅卵石给抽了个粉碎。 这一幕让唐仪侧目不已,没想到金毛吼的尾巴随意一击也有如此大的威力,怪不得能成为魔教圣女的坐骑。 赵雄歌抱着酒葫芦顺势坐了起来,吐着酒气道:“你坐在这里作甚?人也见过了,请回吧,别扰我清静。” 唐仪抱拳:“师叔,如今的上清宗正在困境中煎熬,弟子无能,请师叔看在师祖的情分上,帮帮上清宗吧。” 赵雄歌:“上清宗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说着又抱起了酒葫芦灌酒。 唐仪哀求:“师叔,上清宗再熬下去真的要分崩离析了,难道师叔就如此绝情忍心看上清宗就此灭门吗?” 赵雄歌慢悠悠道:“你跟我一个外人说这个不觉得多余吗?你们上清宗又不是没有能人,何须求个外人。” 唐仪苦笑,“上清宗人才凋零,哪来的能人,若有能人,焉能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师叔…” 赵雄歌出言打断:“那个牛有道还是有点能力的,一些事迹连我在妖魔岭也有耳闻,有他那翻云覆雨的手段,区区一个上清宗而已,他若愿意拉扯一把,上清宗走出困境应该不成问题。唉,东郭浩然还是有点眼光的,收了个好徒弟啊!你这丫头,有自己人不用,跟我唠叨是何道理,我是那做牛做马的人吗?” 说到这个,唐仪满脸苦涩,“师叔,你不是不知道,牛有道已经被逐出了师门。” 赵雄歌似乎有点健忘,“有这回事吗?” 唐仪:“弟子不是没找过他,可他誓与上清宗划清界限,我愿拱手让出掌门之位,他还是誓不回头。”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赵雄歌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又斜眼道:“我记得,你与他好像是拜过堂的夫妻吧?同门的关系没了,夫妻的关系不是还在么,丈夫帮自己妻子天经地义的事,妻子求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还是去求他吧。若是连这点身段也放不下来,自己都不愿自救,还能指望外人不成?” 说罢一个闪身,落在了金毛吼的背上骑着。 “吼!”金毛吼仰天怒吼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唐仪立刻站起疾呼,“师叔,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上清宗灭亡吗?” “丫头,你记住,我若是有那能力当年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一个门派想在恩怨利益纠葛的修行界屹立,靠一个人打打杀杀是没用的,一个人的武力再强也只能是保一个门派一时,想引领一个门派走向长久,需要真正有头脑能力的人。” 骑在金毛吼背的赵雄歌说着又昂头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又道:“这些年的事实证明,牛有道的确有那方面的能力,可以放心使唤了。我听说牛有道正在去宋国的路上,目的地是万兽门。丫头,真想让上清宗复兴,就去找他吧!” 话音一落,坐下金毛吼突然撒腿狂奔,一路冲击出水花而去。 第四四九章 人心思变 “师叔!”唐仪一声呐喊,未能留下远去的人影,不由满脸失望。 渐而又露凝思神色,思索赵雄歌的一番话,自己要去找牛有道吗? 这实在是件让人感到尴尬的事情,她仍能想起拜天地时自己的应付,也能想起洞房花烛那晚的敷衍,更能想起将牛有道软禁那几年的冷落,所谓夫妻哪怕近在咫尺,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可谁又能想到那个默默顺从的少年竟是潜龙在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少年出山,挣脱枷锁,电闪雷鸣,一路风云,种种事迹她多少有耳闻,短短几年,如今已是能左右一方诸侯的人物,手握众多人的命运,区区一个上清宗早已不在人家的眼里。 若早知如此,上清宗当年又何苦那般待人家。 她也知道,上清宗下面的人一直都忍不住悄悄关心那位的动静,心态皆是在一旁看一场原本应该是属于上清宗的复兴大戏,再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心里都不是滋味。当年逼迫那位交出上清宗掌门之位的事,已经成了上清宗上上下下沉甸甸的心病。 明明已经将人家逐出了上清宗,可上清宗内部却莫名充斥着另一种情绪,似乎都还认为牛有道是上清宗的人。而她和牛有道的夫妻名分,令不少人隐隐都在期待这层关系有让牛有道回心转意的那天。 大家的想法她懂,若牛有道逐出上清宗后是一废物,估计大家早就将牛有道给忘了。 然而那个被软禁在桃花源的少年用自身的实力证明了自己根本不在乎什么掌门之位,以自身实力证明了离开上清宗也没什么。 静静站在溪畔嘴角泛起苦涩意味的唐仪忽莞尔一笑,目光再次看向赵雄歌消失的方向。 问她是怎么找到他的?她又不傻,分明就是赵雄歌有意将自己给引来,有意提点自己。 这位师叔看似绝情,看似要和上清宗撇清关系,其实心里还是在意上清宗的,只要这位师叔不会坐视上清宗灭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想明白了这个,唐仪心中忽然有了面对困难的莫大勇气! 可也有困惑,为什么本本分分留在上清宗的人挽救不了上清宗,反而尽是那些被上清宗给放弃的有那能力,譬如赵雄歌,譬如牛有道。 带着思索,唐仪飞身而去,遇见了林中等候的苏破等人。 双方碰头在树梢上,苏破打量了一下唐仪身后方向,问:“掌门,见到了?” 唐仪颔首,道:“走吧!” 一行飞掠返回,苏破还不时回头观望。 回到官道再次上马,继续赶路。 此地离北州府城已不算太远,个把时辰后,一行直奔入城。 正常情况下是要先去刺史府向邵平波复命的,令苏破意外的是,唐仪居然领着众人直接回了上清宗在府城内的府邸。 直接纵马穿入侧门,跳下马交出缰绳的唐仪边走边吩咐,“召集几位长老和管事弟子来正堂议事。” 苏破怔了一下,他也是长老,自然是直接跟了唐仪走。 两人到正堂等了没多久,罗元功、唐素素两位长老先后来到,之后包括魏多在内的十几名管事弟子也纷纷赶到。 除了正在当值的,见该来的都来齐了,罗元功先出声问道:“掌门刚回来便匆匆召集大家,不知所为何事?” 沉默思索中的唐仪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迟缓道:“我准备召集全派前往宋国,去万兽门那边走一遭,诸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罗元功和唐素素皆对苏破露出询问眼神,貌似在问什么情况,出去一趟怎么冒出这一茬来? 苏破也搞不懂情况,无法回答,有点怀疑是不是和赵雄歌有关。 当着唐素素的面,他不敢提赵雄歌,否则唐素素必然要因丈夫和儿子的死而抓狂。 唐素素疑惑道:“掌门是说全派弟子一起去?” 唐仪点头。 罗元功补了句,“听说万兽门即将举办‘灵兽会’,掌门可是冲灵兽会而去?若如此,似乎也没必要全派一起赶过去。” 唐仪简单直白道:“不是冲灵兽会,而是冲牛有道而去。我收到消息,牛有道正在赶往宋国万兽门,这次赶去应该能遇见他。” 众人愣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素素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掌门还想拉牛有道回上清宗不成?” 唐仪:“不错,正有此意,为表诚意,我亲自连同全派上下去请!” 唐素素愠怒道:“掌门,那小贼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何必自找没趣!上清宗当年好歹也是燕国第一大派,堂堂上清宗掌门的尊严何在,又何必做些让人看不起的事?” 唐仪反问:“长老何必自欺欺人沉湎于先辈们的荣光中难以自拔,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哪个不比如今的上清宗实力强?三个比我们强的多的门派尚对牛有道俯首听命,又何况是如今的上清宗?” 唐素素愤怒:“哪有逐出师门的弟子再重新招回来的道理!” 唐仪:“唐长老,你要搞明白一件事,牛有道并未被逐出上清宗,上清宗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未在修行界公开声明过,牛有道依然是上清宗弟子!” 唐素素:“他自己已经公开与上清宗划清了界线。” 苏破忽然插了一嘴,“唐长老,他之所以公开划清界线,是因为当初有人要杀他!” 指的便是她当初私自派人暗杀牛有道,唐素素脸色瞬间憋红,猛然倒喷回去,“当初谁都不看好商朝宗,把他当累赘甩给商朝宗可是大家伙一起的决定,谁不盼他早死?现在看人家出息了,倒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无语,都被说的无言以对,关键唐素素说的也是事实,尽管唐素素当初是主要推手。 唐仪就此撇开了这个话题,无视唐素素的愤怒,正式让大家表态,“赞同去找牛有道的当众举手!” 下站的魏多唰一下,第一个举起了手,显得有些激动和迫不及待。 他没想到唐仪终于想通了,在他眼里,一直认为牛有道才是上清宗掌门,巴不得去找牛有道,也巴不得牛有道早点回到上清宗。 众人互相打量着,没人带头,都不好表态。 至于先举手的魏多不算,魏多的态度一贯如此,哪怕面对再大的压力,态度也一直未改变过,所以大家并不奇怪,未把魏多算在带头表态的行列里。 苏破慢慢举起了手。 唐素素怒视苏破。 苏破没有顾及她的反应,神色平静地看向了罗元功,以眼神示意他同意。 罗元功会意,苦笑。 同意这样的事他心里也有疙瘩,不管上清宗是不是衰败了,毕竟曾是燕国的第一大派,身为上清宗长老自然是以往昔为荣,引以为傲。然而必须接受现实,这几年的现实处境也的确是将他心中的那点傲劲给熬的差不多了,人心似水,再这样下去,上清宗真的要垮了。 可他还是问了句,“掌门,我们去找他,他能回来吗?” 唐仪:“这次不行也得行!” 赵雄歌的出现,给了她去面对的勇气,有那位师叔在,她敢于去尝试。 罗元功默然一阵,“唉”最终一声叹,慢慢举起了手。 两位长老一举手,独眼瘸腿的图汉立刻举手,之后十几名管事弟子亦陆续举手。 每一个管事弟子举起手来,唐素素都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然而没有人放下,没有人畏惧她,都把手举在那。 堂内,唐仪以下,唯独唐素素一人没举手,其他人都举手表示同意了,唐素素恨得牙痒痒。 唐仪脆声道:“好!就这么定了!待我从刺史府复命回来,即刻收拾东西,离开北州!” “是!”魏多第一个响应。 “是!”一群弟子亦齐声回应。 只有唐素素一人寒着一张脸未吭声,大家都同意,只有她一个人不同意,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 让她去求当年那个她看不上眼的卑微小人物,她的心情非常糟糕。 唐仪目光扫过众人,心中略有悲哀,发现这些管事弟子居然隐隐有些兴奋,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得有多无能,竟让门中弟子如此渴望联系那个驱离了师门的弃徒。 她没想到,牛有道对上清宗的人心竟有如此大的凝聚力,还未见人只说要去找,瞬间便将已经涣散的人心给凝聚了起来! 一个被上清宗上下联手剥夺了掌门之位、被赶出了上清宗的人,如今对上清宗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唐仪现在方明白,上清宗掌门的位置,牛有道如今随时可以拿回去,只要牛有道回来说一声我要做掌门,只怕她就要被大多数人给轰下台! 殊不知,上清宗弟子期待牛有道回来久矣! 直到离开府邸,出了大门,唐仪的思绪方从这件事中走了出来,又开始担忧上了另一件事。 人心思变,搞定门中弟子容易,但要让邵平波同意却不容易,邵平波不让走的话,上清宗上下根本离不开北州。 一路走神中到了刺史府,在政事堂外稍等了一阵。 邵平波面带微笑地出来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了唐仪去庭院中的亭子里坐。 双方落座,自有下人上茶。 唐仪禀报:“大公子,那两只小妖已经斩杀,特来复命!” 邵平波示意用茶,笑道:“我已接到县里的奏报,你亲自带人奔波出手,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唐仪客气了两句。 随便对答了几句后,察言观色的邵平波察觉到唐仪神色有点异常,盯着她的娇美容颜试问道:“你是不是另有事要说?” 第四五零章 拜师 唐仪与之略作凝视,平静道:“这些年,承蒙大公子收容和关照,上清宗尸位素餐实在是汗颜,再继续下去,无颜面对上清宗历代先师,也愧对大公子…” 表面平静淡定,内心实则有些紧张,这些年下来,不知为何,她这个修士居然有些怕邵平波这个凡人。她一直在担心邵平波如果不放行的话,该怎么办。 目光闪烁中的邵平波立刻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当即笑着打断,“只要上清宗继续留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目前是委屈了上清宗,不过我有长远计划,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上清宗出力,到时候上清宗不会缺修炼资源,我向你保证!” 上清宗目前的处境固然有大禅山的因素,可也有他施压的因素,他本就在不动声色地慢慢将上清宗给逼入绝境,意图逼唐仪最终妥协下嫁。只不过上清宗感受不到他的恶意,只认为是大禅山的原因,他也不会显示出恶意让唐仪反感,黑锅全部让大禅山背了。 他不会放唐仪和上清宗离开,他认定了赵雄歌对这边是余情未了。 唐仪默了一下,如果早一点听到这话,考虑到上清宗不知该何去何从,她也许还会询问今后有什么计划与上清宗的利益相关。然而赵雄歌的刻意出现指点,已经指了路让这边走,她已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考虑留下拖拖拉拉等那未知的将来。 唐仪婉拒道:“大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这是上清宗上下所有人的决定,此来正是要与大公子辞行。” 邵平波不接辞行的话题,微笑:“既是贵派上下所有人的决定,容我前往见见诸位法师,说服的事交由我,不会让你为难。”说着起了身,抬手示意唐仪一起回上清宗。 唐仪跟着起身,有些为难,“大公子…” 话刚开口,同样一声“大公子”的称呼传来,邵三省急匆匆来到,站在亭子外面点了点头。 “稍等。”邵平波客气一声,知道邵三省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无缘无故打扰,在唐仪的注视下转身而去。 避开到一旁,主仆二人碰面,邵三省凑在邵平波耳边一阵嘀咕。 听得情况,邵平波脸色略变,目光下意识瞥向了亭子里婀娜玉立的身形,嘴角绷了一下。 邵三省所报,乃城外驻军的急报,说是有军士在附近山林中招惹了一头猛兽,猛兽追入军营,刀枪不入,弄伤了不少的士卒,赶去处理的大禅山弟子也只是把那猛兽赶走了,没敢将那猛兽怎么样,只说此兽名为金毛吼,背后的主人不凡,不宜得罪! 听到金毛吼,邵平波立刻联想到了某人,他留心着赵雄歌,焉能不知赵雄歌的坐骑是金毛吼…… 北州府城东门,一行数百人出城,奋蹄远去。 上清宗走了,终于集体离开了困守数年的北州府城。 城头阁楼窗口半遮掩的窗后,拖着一袭披风的邵平波默默注视着远去的一行。 不是他想放上清宗离开,也不是他没办法留下唐仪,而是他不敢不放,也不敢再留。 唐仪刺史府内辞行,城外就出现了赵雄歌的金毛吼,这是巧合吗?金毛吼冲进军营伤了他麾下的人马,这绝非善意,他感受到了这后面的警告意味。 赵雄歌可不是唐仪,也不是他目前的实力能拿捏的,连大禅山也不敢招惹赵雄歌,几年的蓄谋面对绝对的实力瞬间化为乌有。 “咳咳……”目视远方的邵平波突然连连咳嗽,握拳嘴边。 邵三省立刻上前为他抚拍后背。 气息喘匀后,佝偻着后背咳嗽的邵平波直起了腰板,道:“让陆圣中去盯着,看看上清宗要去哪。” 他好奇上清宗还能去哪,赵雄歌那种尴尬身份又能帮上清宗去哪。 “好。”邵三省应下。 官道之上一路烟尘,领骑在前的唐仪心中感慨万分,终于离开了这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方,宛若从沼泽中脱身了一般,前路未明却一身轻松。 城外军营遭遇猛兽袭击的事她后来也听说了,获悉是金毛吼后,终于明白了昨日邵平波的态度为何会突然改变不再强留,师叔出手了! 这让她内心有点兴奋,上清宗曾经的那个最优秀的弟子并没有放弃上清宗,并没有见上清宗陷入绝境而置之不理。 当年留仙宗突袭,灭门在即,金毛吼出现退敌! 如今又以金毛吼引她去见,为她指路! 紧接着又让金毛吼现身震慑邵平波! 意识到上清宗身后有这么大的靠山存在,唐仪心中充满了勇气,有了敢于去面对一切艰难困苦的信心! …… 云雾缥缈的山上,一群人飞掠降至山脚下的道路旁,来者正是以掌门彭又在为首的天玉门一干高层。 路上数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一只只箱子。 押了车队前来的封恩泰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露出一瓶瓶摆放整齐的白瓷酒瓶。彭又在伸手拿了一瓶在手,打开瓶盖嗅了嗅,酒香芬芳。 封恩泰在旁道:“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奉上。 彭又在手中酒瓶放回,接了信打开查看。 酒是牛有道那边酿好的酒,传信给了封恩泰,让这位结拜大哥去指定地点去取。信也是牛有道的信,封恩泰到了指定地点接货时也接到了这封信。 信中只有寥寥数字:规矩不变,但愿相安无事! 彭又在略皱眉,从字面内容上看出了隐藏的威胁意味,似乎在警告天玉门最好相安无事。这让彭又在心中有点憋火,然而这边至今搞不懂牛有道为何能左右万洞天府那边,以及种种其他因素,令天玉门的确不敢对牛有道轻举妄动。 同时,所谓的“规矩不变”还有眼前的酒水,又证明牛有道做了妥协和让步,酒水利益会继续供给天玉门,免得天玉门到处找他、咬着他找麻烦。 信在手中搓成了飞灰,彭又在偏头对一名长老示意了一下眼前的酒水,“安排出售吧!” 一行转身返回山上。 一群人刚回到山顶正殿外,一名弟子又奉上一封译好的密信,彭又在接手一看,再次皱眉,之后又将信转手给其他人查看。 几位长老看过信后,一个个讶异,万洞天府的长老黎无花竟然娶了海如月! …… 南州刺史府内,坐在长案后的商朝宗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闻听禀报的商朝宗很是费解,问:“金州上下的反应如何?” 蓝若亭道:“放在以前,可能会引起萧系势力的一些骚动和不满,然而经过万洞天府前番的出手,或换或杀了一些人,令萧系势力人人自危,海如月如今改嫁反倒是得到萧系势力的大力支持,因为保全了萧系势力。海如月这女人也着实是厉害,借着这机会,萧系势力转眼转换成了海系势力,以后金州怕是不存在什么萧家的说法了。” “唉!”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叹了声,“这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大雪时孤零零一个人藏在山中,差点被冻死的情形我还记得!世事变幻,没想到一个天真女子最终也走上了争夺权势之路!” 对于这事,商朝宗和边上站立的商淑清只能是保持沉默,海如月跟自己父亲的情事,兄妹两个也不好说什么。 门外进来一名亲卫禀报:“王爷,李嫂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所谓李嫂名叫李红花,罗安的妻子,之前一直隐居在那个秘密山村之中,这次被接来了。 蒙山鸣嘴唇抿上了。 商朝宗立道:“快请!” 稍候,一个村妇打扮的朴素妇人领着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进来了,见到商朝宗便拜。 商朝宗抢步过去,伸手拦住,“李嫂,不必多礼!” 李红花没见过商朝宗,有点紧张,最终还是蒙山鸣开口了,“红花,听王爷的便是。红花,这次让你带孩子过来,是想问问你对两个孩子的将来有什么打算的。” 说到这个,李红花眼眶瞬间湿润,罗安战死的消息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虽已过了最难过的时期,可此时想起不免又黯然伤心。 两个少年已经在抹眼泪。 当着商朝宗的面,李红花不知该如何答话。 最终又是蒙山鸣开口拍板,“这样吧,两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我也了解,孩子的事我就帮罗安做主了,老大跟着我,老二拜蓝若亭为师,以后跟着小蓝,你觉得如何?” 李红花点头,又拉了两个孩子一把,母子三个一起跪在了蒙山鸣面前拜谢。 蒙山鸣也没拦,只对跪着的老二抬手示意了一下,指向了蓝若亭,“去拜师吧!” 老二爬了起来,有些拘谨地走到了陌生的蓝若亭跟前,又扑通跪下了…… 待到母子三人被人带走休息后,堂内静默了一阵的商朝宗由母子三人身上联想到了牛有道身上。 南山寺的那群和尚以及一些修士突然在那隐秘山村现身,是牛有道安排过去的,但唯独不见牛有道等人。 念及此,商朝宗叹道:“道爷至今未露面,也不知是去了哪。” 蒙山鸣:“那位做事一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王爷也不用多想,他是明白人,不会做没打算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第四五一章 相遇万象城 宋国,天下七国中最东端的国家,境内由三大势力把持着宋国国运,分别是凌霄阁、血神殿、裂天宫,还有一大势力则比较超然,正是万兽门! 不是万兽门不想把持宋国,而是凌霄阁等三大派不允许,幸好万兽门财力雄厚,能获取足够的修炼资源,不用倚仗其他。 灵兽会,万兽门十年举办一次的盛会,目的是向修行界展示万兽门十年来新驯化的灵兽之类的,为正式推出售卖做铺垫。 如此盛会,有人来给万兽门捧场,也有人来看热闹长见识。 每当这时,万兽门山下的万象城便会逐渐热闹起来。 万象城在万兽门地域内不受朝廷管辖,有自己的规矩,平常很冷清,仅有万兽门麾下的世俗中人居住。譬如门中弟子所出的后裔,在此繁衍生息。 此时八方客来,这些世俗中人便打开门做买卖,也算是在为万兽门招呼八方来宾,至于真正的贵客万兽门自有待客的别院招待。 之所以叫万象城,是因为城中屹立有不少雕塑,皆是《异兽录》上的飞禽走兽之流,遍布城中各地,栩栩如生,比图谱上的逼真。 这些雕塑也是展示给外界来宾看的,或者说是给来宾对照参详的,毕竟图谱上画的跟实物有差距,不懂行的人容易走眼,万兽门为此特意建造了这些雕塑。一个门派的力量有限,希望借助天下修士的力量网罗稀缺的奇禽异兽来繁殖。 谁若发现和雕塑上对应的奇禽异兽送给万兽门,万兽门必有重赏。 虽然万兽门是以此为手段为本派扩充财源,但是某种角度来说,一些本要绝种的奇禽异兽也是万兽门扩大了种群,避免了灭绝…… 万象城街头,初来乍到的牛有道一行坐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打量一座座屹立城中的雕塑,初见这种城池不免稀罕。 “道爷,后面有人盯上了我们。”袁罡驾马靠近了牛有道这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慢慢摇晃在马背的牛有道不动声色,也没有回头去看,他相信袁罡的侦查眼光,袁罡既然说有人跟踪,那就肯定有,不用怀疑,随口问道:“什么情况?” 袁罡:“不清楚,我们刚进城就跟上了我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没有其他动作。” 牛有道没再说什么,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只偏头对管芳仪示意了一下,“摸摸情况。” 管芳仪微微颔首,左右打了个手势。 街头拐弯的时候,陈伯和许老六伺机脱离了队伍,拐进了一条小巷。 没多久,许老六又跑来追上了牛有道,禀报道:“道爷,人已经控制住了。” 牛有道顺手拨转坐骑,一行调头而回,回到了那条巷子里,只见陈伯一只手摁在一人的肩上,令那人不能动弹。 牛有道驱马上前而停,坐在马背居高临下地扬鞭指了指,陈伯立刻一把撕下了那人脸上的伪装。 看到那人真面目后,袁罡愣了一下,牛有道眉头则动了动。 被控制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清宗的魏多。 “你来这干什么?”牛有道沉声问了句。 魏多呜呜两声,被制住了,无法作答。 牛有道对陈伯道:“没事,解开吧!” 陈伯解开了魏多身上的禁制,也松手放开了。 魏多立刻拱手行礼,“掌…”话说一半,想到牛有道最讨厌他喊掌门,当即改口,“道…道爷!” 牛有道问:“你来这作甚?” 魏多:“找你!” 牛有道眉头一挑,嘴略动,目光后瞟了一下后面的管芳仪等人,到嘴的话又咽下了,拨转坐骑,冷冷扔出一句话,“滚!” 就这样,一行又出了巷子,扔下了孤零零的魏多。 管芳仪打马上前,疑惑道:“什么人?” 牛有道没有回答,又勒马停下了,管芳仪顺他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领着几人拦在了前面。 如同魏多一般,这几人明显也戴了假面伪装,不是别人,正是上清宗的唐仪等人。 从巷子里出来的魏多站在了马队的后面,对前面的唐仪等人点了点头,表示就是牛有道他们。 因为牛有道等人也易容掩饰了。 上清宗的人手火速赶到万象城后,料定牛有道此来必定要在万象城落脚,立刻把人手撒了出去,在万象城或找或守株待兔,碰巧让魏多撞见了牛有道一行。 别人也许认不出来,魏多却是认识牛有道和袁罡的,尤其是袁罡那标致的体型,魏多一眼就认出了,旋即让同门去向唐仪等人禀报,自己则跟着,于是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马背上的牛有道回头看了眼魏多的反应,再回头看看拦在前面的人,从唐仪等人的身形上渐渐也做出了判断,意识到了是上清宗一伙人。 管芳仪的手不动声色地放进了袖子里,捏住了符篆。 陈伯等人都握住了手上的武器,搞不懂拦路的是什么人,虽然有万兽门的规矩在万象城,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扶芳园一伙人也分辨不出拦路者是和牛有道有纠葛的上清宗等人,自然是保持了高度警惕。 唐仪显然也看出了不对,略抬手,走到了一旁,免得发生什么误会。 上清宗的人也跟着让路到一旁。 牛有道两脚跟一敲马腹,目不斜视,带着一行从上清宗等人的眼前不疾不徐走过。 魏多和唐仪等人碰头到一起,随后跟在了牛有道等人的后面。 扶芳园几人感觉眼前的情形有些诡异,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人。 “什么人?”管芳仪打马上前,靠近了牛有道问了一声。 牛有道缄默不语,管芳仪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家伙若是不说,紧跟着问也问不出什么。 一行来到一家客栈停下,就此入住。 不远处一个同样易容过的人站在一座屋檐下,盯着跟入客栈的唐仪等人,目光闪烁不定,有疑虑。 此人正是邵平波派来的陆圣中。 他一路摸着唐仪等人的路线,跟到了万象城,盯梢在了唐仪等人落脚的附近,所以很清楚易容后的唐仪等人是什么人。 唐仪等人此番一出客栈,他又盯上了,结果发现了唐仪和牛有道等人碰面。 和魏多一样,他以前也接触过牛有道和袁罡,也一眼认出了袁罡,进而判断出了为首的就是牛有道。 这让他很意外,没想到唐仪直奔此地居然是在找牛有道。 对于牛有道,陆圣中是心存畏惧的,知道这位的手段不弱于那位大公子。加之近些年听闻了牛有道的一些事迹,越发让他忌惮,知道这位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以保持了高度的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在对方的手上。 他是怎么跟了邵平波的,自己清楚,那是背叛了师门,背叛了牛有道,与投敌无异,一旦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上,下场可想而知…… 客栈走廊,伙计开门,陪着牛有道进了房间。 伙计一番殷勤退出了房间没一会儿,许老六敲门而入,禀报:“道爷,有人找,自称是上清宗掌门!”说这话时偷偷打量牛有道的反应。 有关牛有道和那位上清宗掌门的传说,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屋内东张西望的管芳仪愣住,慢慢回头看向牛有道,有些惊讶,明眸忽闪,嘴角渐露恶趣。她久闻牛有道和上清宗那个女人的关系,一直好奇,没想到居然来了,这回倒真想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手中剑慢慢杵在了地板上,牛有道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许老六立刻出去,很快领了三人进来,唐仪、罗元功和苏破。至于唐素素,没有来,她不想见牛有道,唐仪等人也怕她绷不住坏事,遂让唐素素留下坐镇。 三人打量了一下牛有道那招牌式的杵剑而立方式,唐仪带头揭下了脸上的蒙皮,露出了花容月貌,明眸与牛有道对视着,余光接连往牛有道身边的管芳仪身上瞟了几下。 罗元功和苏破从之,也陆续撕下了脸上的伪装。 再见牛有道,二人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已不复当年那般以长老身份面对门中小弟子的心态,居高临下的气势全无。 没想到还是个大美人!管芳仪心中嘀咕了一句,双臂下意识抱在了胸前,目光上下审视着唐仪,略显挑剔。 牛有道平静道:“三位许久不见,没想到能在此地相逢,不知三位找在下何事?” 对面三人都听出了他当年略显青嫩的嗓音变得成熟了,与气度匹配起来,更有风范了。 没能等到牛有道揭开假面露真容相见,唐仪只能接话道:“你毕竟还是上清宗弟子,回来吧!对于你,掌门之位随时虚位以待。” 一听这话,牛有道心里就腻味,他自然知道为什么拉他回去,上清宗熬不住了,想拉他回去代为出头。当即毫不客气地拒绝道:“话我早已说的清清楚楚,我和上清宗已无任何关系,都过去了,无须再提。还有其他事吗?” 唐仪:“难道东郭师叔的恩情你就一点都不念吗?” 牛有道提剑转身,剑又杵地,背对着大袖一挥,“红娘,帮我送客!” 被如此对待,唐仪也意识到似乎有些操之过急,面对管芳仪的强行送客,也没有抵抗,只好暂时离开了。 屋里暂时没了其他人,牛有道斜眼看向袁罡,“联系一下北州那边,问问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北州的。” 跟随牛有道多年,袁罡立刻从他话中察觉到了什么,一行此来隐秘,却被上清宗堵了个正着,已经惹起了道爷的怀疑,明白了道爷刚才是有意支开管芳仪,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第四五二章 不如一了百了 屋内安静了,牛有道静默闭目,独自一人杵剑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芳仪送客归来,通报一声,“人已经走了,已经让老六去查他们落脚的地方。” 牛有道“嗯”了声。 管芳仪绕到他正面,见他闭目沉寂的样子,忍不住拿话调侃,“看来是旧情难舍,再见旧情人,心里不是滋味吧。” 牛有道开眼,呵呵道:“怎么感觉你话里满是醋味?” 管芳仪凝噎无语,渐渐瞪大了眼睛,忽嗤声不屑道:“醋味?为你吃醋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拜倒在老娘裙下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轮得到为你吃醋吗?笑死个人!我说道爷,没看出来呀,你还挺自恋的嘛。” 牛有道貌似松了口气,“本来还想娶你来着,原来是我想多了,也罢。”转身走到一旁,顺手将剑搁置摆放。 “……”管芳仪哑巴了一阵,旋即一脸的恼怒,左看右看,抓了桌上一只杯子直接朝牛有道砸了过去。 牛有道脑袋一缩,躲过了,啪嗒一声脆响,杯子砸在墙上,丁零当啷碎了一地。 “口是心非的畜生……”管芳仪一阵噼里啪啦地臭骂。 接下来的几天,牛有道几乎没有出门,随行的大多以为他在躲唐仪,只有袁罡心里最清楚,在有些事情没搞清楚前,道爷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很容易把自己置于险境…… 某家客栈的屋内,坐在桌前的陆圣中慢慢摊开了手中的密信,看过内容后,不禁一脸苦涩。 信是这边传递了消息回北州后邵平波那边的回信,他有点怀疑邵平波和牛有道都是同一类人。 如同当年的牛有道对他的指示一样,邵平波也让他放手发挥,能除掉牛有道最好,总之就是要让牛有道不好过。 殊不知邵平波也是没了办法,手上没有修行界的力量对付牛有道,大禅山不会帮他干这样的事。实际上也如当初的牛有道,大禅山保护下,牛有道也拿邵平波没办法。 将手中密信化为了粉末,陆圣中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负手眺望窗外的万象城,心中很是惆怅。 说实话,他真不愿招惹牛有道,那种人太危险,而牛有道身边有一群人,他只是孤身一人而已。 可他没办法,苦神丹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原本解药在那女人手上,如今则在邵平波的手上,他不敢不听邵平波的。 目光无意中落在一尊矗立的雕塑上,怔了一下,目光忽一亮,若有所思的样子掂量了一阵之后,似乎有了什么决断,伸手关了窗,转身而去…… 一幅地图摆在跟前,袁罡弄来的,牛有道站在桌前看着,两人都有同样的习惯,走到哪都习惯先了解当地的地形。 门外咚咚两声,袁罡敲门而入,顺手关门,走到了牛有道身边,低声道:“北州那边有回复了,大约半个月前的样子,上清宗突然向邵平波辞行,上清宗正式脱离了北州,集体离开了北州。” 牛有道盯着地图的目光缓缓凝动,“邵平波不可能轻易让上清宗脱身。” 两人在一起配合多年,牛有道交代下来的事情,袁罡自然知道怎么去处理,回道:“问过了,那边提了一件事,一只金毛吼突然闯入了北州城外的军营,还伤了人。” “金毛吼!”牛有道眼皮一抬,据传闻,这世上目前已知的金毛吼只有一只,又牵涉到上清宗,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不禁脱口而出,“赵雄歌…难怪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邵平波为何会放人,有邵平波惹不起的人出手了。 “地图!”牛有道回头提了声。 袁罡迅速走到一旁的桌案前,翻出了一份地图,吊挂在了墙壁上打开。 牛有道走到墙壁地图前,目光落在了北州,一路向东,定格在了万象城方位,对路程时间稍作推断,徐徐道:“时间上没空东游西逛,直奔的万象城,是冲我来的。” 袁罡冷冷一句,“道爷,咱们身边的人怕是不太干净。” 牛有道神色平静,一到万象城就被上清宗的人给堵上了,他就有所怀疑,这次只是得到了确认而已,偏头瞅了袁罡一眼,意味深长。 袁罡会意,默默点了点头。 抬头看了看屋顶,牛有道头疼了,倒是不头疼上清宗的纠缠,而是赵雄歌竟然出手了! 一个角落里的一件小事,稍纵即逝,波澜不惊,其他人也许不会留心这事,甚至可能都不会关注到,可他和邵平波身为当事人心里都明白,赵雄歌的坐骑哪会无缘无故跑到北州城外的军营里去伤人。 对邵平波来说是警告,对他牛有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提醒,赵雄歌摆明站在了上清宗的身后,两人胆子如果够大,尽管对着干试试看! 于是,邵平波第一时间服软了,乖乖的放人! 接着,轮到牛有道头疼了,上清宗来找他,似乎是赵雄歌的意思,上清宗的意思他可以无视,赵雄歌他惹不起啊! 他没和赵雄歌接触过,不知赵雄歌的脾气如何,但人的名、树的影,是摆那的,那就是个介于正邪之间无拘无束的疯子! 不是他不给赵雄歌面子,而是不想招惹上清宗。 关键是,上清宗跟谁混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和商朝宗搅在一起,他大可不理会上清宗,为何要极力撇清和上清宗的关系?和上清宗搅在一起,邵平波怕是要第一个拿这事做文章。 赵雄歌出自上清宗,他不信赵雄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赵雄歌这样搞,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他抬手揭掉了脸上的假面,露出了真容,一旁的袁罡有点意外。 牛有道随口解释了一句,“邵平波不会不关注上清宗的去向,怕是已经知道我在此,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遮遮掩掩反倒容易被人利用。” 这里正说着,圆方敲门而入,禀报:“道爷,上清宗的又来了。” 牛有道“嗯”了声。 圆方有点意外,这几日唐仪等人每天都来登门拜访,这位一直避而不见,今天居然答应了。 待圆方离开,牛有道挑了个眼色给袁罡。 袁罡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管芳仪人没到,笑声先到了,这女人居然亲自陪着唐仪等人来了。 登门的客人还是那三个,唐仪、罗元功、苏破。 几人进门,见牛有道露出了真容,一路与唐仪说笑的管芳仪有点意外,上清宗三人则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人还是那个人,但和桃花源时的那个少年比起来真的是变了,别说桃花源时,与几年前时的码头边偶遇对比较,容貌也真的是成熟了,真正成了一个颇有气度的男人。 唐仪有些恍惚,脑海中闪过洞房花烛夜揭开自己红盖头时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青涩面容,真的是长大了,这人就是自己拜过天地的丈夫… 牛有道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咳咳!”管芳仪干咳两声,走到牛有道身边,假意抬手帮牛有道拉扯了一下衣服,帮他拍拍灰尘之类的,关系亲昵的样子,眼睛余光留心着唐仪的反应。 唐仪目光下垂,刻意避开了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 牛有道肩膀一抖,抖开了管芳仪乱搭的手,偏头瞪了她一眼,知道这女人故意的。 管芳仪嘴角憋着笑意收手了。 “怎么不见唐长老?”牛有道冷冰冰问了声。 唐仪:“要留人坐镇…” 牛有道抬手打断,“这种虚伪话就不用说了,若是唐长老不愿意,又何必勉强,我要先看到诚意,没诚意的话,还有必要再谈吗?” 一句话就堵的上清宗这边无言以对,人家说的也没错,于是又轻而易举的被撵走了。 送走了客人,管芳仪回来,一见牛有道便啐了声,“好个薄情寡义的郎君,真狠的下心来,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明眸卖俏。 这女人贱起来,牛有道便不想理她,转身向了一旁。 紧接着,袁罡又敲门而入,就在门口招呼了一声,“道爷,让店家准备了点新鲜饭食,尝尝鲜吧。” 牛有道对管芳仪道:“既然有新鲜东西,那就叫上大家一起尝尝吧。” 于是乎,六人在一雅间内聚了一桌,只有老十三留守看守传讯金翅。 享用之际,牛有道忽出声道:“猴子,回头传讯给三派,让三派调派一百名精锐弟子秘密前来。” 袁罡颔首,表示知道了。 管芳仪则忍不住问了声,“干嘛用?” 牛有道:“一直被上清宗这样缠着也麻烦,不如一了百了,做掉!” 在坐众人几乎都惊愕抬头看来。 管芳仪吃惊不小,难以置信道:“你要对上清宗下杀手?” 牛有道淡然道:“宁王商建伯是怎么倒的?我不可能再和上清宗搅和到一块,是他们自己非要凑上来找死,劝都劝不退,怨不得别人!” 管芳仪皱眉,“没必要,要不我去帮你说说,让他们知难而退。” 牛有道:“这事不用你管,我自己处理,当年的恩怨也是该做个了结了。” 第四五三章 陈伯有问题 管芳仪不得不郑重提醒,“你想清楚了,东郭浩然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师傅,东郭浩然是上清宗的弟子!不管东郭浩然有没有传授你什么,东郭浩然毕竟没有对不起你,这话说着是有点虚,可人生在世,有些名分背负上了是甩不脱的。唐仪的事你再怎么闹,那都是你和唐仪之间的男女私事,你若是灭了上清宗,那便是欺师灭祖,犯的是整个修行界的大忌!” “他们可以杀我,我却不能铲除他们,这是何道理?”牛有道斜睨。 “不错,对你是不公,可这世上哪有事事公平的事,人活在世上本就有太多的不公要面对、要承受,你若不受那世间道德约束,只顾自己快意恩仇,就是世人眼中的邪魔歪道,没人会跟你谈什么公道!” “你放心,我这样做有我这样做的道理,我既然敢做,这事就不会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总之不管管芳仪怎么劝,都没用。 饭后,扶芳园这边的人亲眼目睹了袁罡执行牛有道的意图,从老十三那边要了看管的金翅,发了消息出去。 没多久,客栈外面的西墙角有人影一闪而过,顺过时翻掌一拍,在墙角显眼处印下了一只模样奇怪的虫子,白色的虫子画。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这虫子又不知被哪个经过的路人给顺手抹掉了。 夜幕降临后,街头人来人往中,有人打着三只成串的小灯笼从客栈外照明而过,看着像是万象城的俗世中人,只是成串的三只灯笼中间的那只是灭的。 那人走路似乎不小心,无意中与一名进客栈的人撞了一下,被撞者扭头冷眼而视,正是陈伯。 挑着灯笼的人忙连连赔礼道歉。 陈伯面无表情,未与他废话计较什么,回了客栈内。 挑灯者继续在街头前行。 客栈对面的一扇窗户缝隙内,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将这无意中碰撞的一幕原原本本纳入了视线中,之后留心着客栈这边,看是否有人跟踪挑灯者。 而客栈内的后院院墙却有人影一闪,眨眼翻墙而过,正是易容后的袁罡。 袁罡避开了客栈正门方向,从后门方向离开了客栈,脚步加快,迅速穿过一条条巷道,绕行到了另一条街道,也是客栈正门方向的那条主街道,提前赶到了挑灯者的前面方放慢了脚步,一身黑斗篷笼罩着身子。 没一会儿,挑灯者从袁罡身边经过了。 挑灯者一路向东,最终拐进了一条巷子,进了一间小院。 等了那么一阵后,小院内一只金翅黑影冲天而起,掠向了茫茫夜色深处。 附近另一座小院内,有孩童在屋檐下的灯笼照明下嬉戏玩耍跳绳,一道趴在屋顶的黑影悄悄翻身落下,手在墙上气窗口子上挂了一下,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轻声落地,黑斗篷裹了裹身子,快步离去…… 客栈内,袁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从走廊经过时,抬眼朝拐角处屋梁上的一面不宜被发现的铜镜看了眼,经过圆方房间门口时,顺手敲了下门,随后直奔牛有道的房间。 圆方的屋内,圆方坐在黑暗中的窗口旁,蹲守着两面镜子,瞪大着眼睛几乎不敢眨地注意着两面镜子中的折射光影。 外面挂了一排灯笼的屋檐尽头也藏了一面镜子,与窗口他蹲守的一面镜子对应,虽然看不清什么,但若是外面那一排的窗口有什么人进出的话,绝对能察觉到。 还有一面镜子对应的是客栈内的走廊,虽然也看不清什么,但哪个房间有没有人出门也能察觉到。 这些镜子是袁罡设置的,圆方也不知道袁罡要干什么,袁罡的要求只有一个,记住哪间房有人进出。 获悉袁罡回来了,端坐不动的圆方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双眼,又低头看了看桌上摆放的貌似无规则的豆子。 这豆子也是袁罡设置的,让圆方发现情况后便于顺手挪动豆子记下人员进出情况。 放出月蝶照明,扯了纸笔,圆方清算着桌上的豆子,在纸上写下了大家入驻这一层的人员进出情况,同时思索着附上了大概的进出时间。 写好了,纸塞进了袖子里,收了月蝶,出了房间,走廊灯光下大摇大摆地去了牛有道的房间。 敲门而入,月蝶柔光下,牛有道正侧身躺在榻上,独臂支撑着脑袋,闭着眼睛,貌似假寐中。 袁罡站在一旁。 圆方关了门走来,袖子里掏出纸来,递给袁罡,悄悄低声道:“袁爷,您这是干嘛呀,对扶芳园那些人不放心吗?” “你废话真多!”袁罡冷冷一句,目光落在了纸上。 圆方嘿嘿笑着,被训的没话说。 将纸上内容仔细看了遍后,袁罡又问:“就这些,没有出入吗?” 圆方忙保证,“没有,除了你出房间没记外,其他人都记着呢,不会有错。这大晚上的,咱们这些人没事也不会到处乱窜,几进几出记得清清楚楚。” 袁罡:“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圆方:“没有,呃…红娘在道爷房间呆的时间有点长,算不算?”目光小心打量了一下牛有道的反应。 结果牛有道没任何反应。 圆方也只是带着那么一丝调侃随口一说,谁想袁罡却点头道:“算!任何异常的行为都算。” 圆方无语,心中嘀咕了两句。 之后袁罡挥手,将他打发走了。 出了门的圆方挠了挠后脑勺,摇了摇头,搞不懂袁罡搞什么鬼。 屋内,袁罡又研判了一下手中纸张上的内容,方瞅向闭目假寐的人,“道爷,不会错,那个陈伯的确有问题。” 牛有道慢慢睁开了双眼,睁开的刹那,眼缝中似乎有深邃而冷漠的寒光闪过。 他搭在身后的手提出了藏在身后的一张纸,纸上画了一只奇怪的虫子,正是白天在客栈外西墙角出现过的那种虫子画,提着观赏了一阵,侧躺那慢吞吞道:“居然还有接头暗号,而且彼此都用了接头暗号,说明接头双方之前互相不认识。这事有点意思,随便到个地方发出接头暗号就有人配合,且行事缜密,背后应该有个成规模的组织存在…这老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在红娘身边隐忍了这么久。” 他真的没想到,扶芳园的扫地老头,管芳仪的心腹,那个不苟言笑从来都没什么话的人,也从来都不多事的人,安安静静的那么一个人,居然是奸细,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袁罡:“上清宗跑来和赵雄歌有关,会不会是赵雄歌的人?” 牛有道眯眼道:“我也纳闷这事,按传言说,赵雄歌中立于正邪之间,并无自己的势力,可看这接头的状况,又不像是小打小闹。这事咱们毫无头绪,靠猜想也没用,让红娘过来,我当面问问。” 袁罡不得不提醒道:“道爷,红娘完全有可能和他是一伙的,也完全有可能就是红娘授意的。” 牛有道独臂撑着脑袋摇了摇头:“若真如此,这个组织将扶芳园设立在齐京那么久,必定有他的用处,是不会让我轻易连根拔走的,这个过程中,我并未感受到任何阻力。其次,能在我身边贴身这么久不露任何破绽的可能性不大,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睁眼瞎。” 这倒是真的!袁罡思索着他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牛有道眼缝里的目光诡谲,继续慢吞吞道:“再说了,就算有问题又如何?我并不想跟他们背后的势力交恶,有什么事不妨挑明了谈。若真是为了我在我身边隐忍这么久,至少说明我对他们有价值,对方应该愿意谈的。咱们目前的实力太弱了,红娘还是有点底子的,能留下他们帮忙是最好的选择。人家既然找上门了,咱们也躲不掉,若围绕在咱们身边的人真是全部有问题的话,一直这样防备下去,咱们也吃不消。我心里有数,去喊她过来吧。” 袁罡没了二话,转身走了。 稍候,开门声再起,管芳仪扭着腰肢进来了,袁罡随后关门。 见自己来了,牛有道却一副侧卧睡着了的样子,管芳仪顿时没好气道:“喊我来看你装死吗?” 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睁眼,“猴子,进出情况给她。” 袁罡立刻抖出了纸张给她看。 什么东西?管芳仪心中狐疑,接了纸一看,脸色很快变了,瞅向牛有道,沉声道:“你什么意思?你在监视我们?” 这般监视,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们。 她生气之余还有些吃惊,这边就这么两三个人,居然把他们四人的进出情况掌握的如此详细,关键是他们这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牛有道没回,睁眼一笑,又从身后扯出了那张纸,递出,“看看这个,认识吗?” 管芳仪一把扯到手,抖开一看,只画有一只奇怪的虫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没错,纸上没其他东西,就画的一只虫子。纸抖的哗哗响,“牛有道,什么意思,别跟老娘打哑谜,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牛有道目光看向袁罡,往管芳仪挑了一下,示意把情况告诉她。 第四五四章 一桩富贵 “纸上的虫画是我凭印象画的,模仿自陈伯,他在客栈外西墙角印下了一只……”袁罡将自己察觉到异常、发现陈伯与人暗中接头、暗中跟踪接头人的经过讲了遍。 管芳仪明眸闪烁不定,内心同样惊疑不定,不过嘴上却不肯承认什么,怒道:“这能证明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榻上的牛有道冷不丁道:“初到万象城便直接被上清宗给堵上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管芳仪乐呵呵反讽道:“可能性太多了。我说道爷,你不会认为陈伯能和上清宗有勾结吧?” 牛有道:“大约二十天前,上清宗突然脱离了北州,从时间上看,根本没有时间绕行,而是直奔万象城,然后把我给堵住了。我此行的目的地,至少十天前连公孙布都不知道,之前的知情者只有你和猴子,上清宗怎么会知道我的目的地?你应该向你手下弟兄透露过目的地吧?” 管芳仪内心对这问题连连揣摩,嘴上抗辩:“我是说过,但我扶芳园的弟兄跟随我多年,绝不会有问题,真要有问题也等不到今天。陈伯在我身边达三十年之久,多次以性命救我,谁都可能有问题,唯独他不会有问题。你不会认为上清宗在三十年前就已在我身边布局吧?” 牛有道答非所问:“以上清宗的能力,根本无法脱离邵平波的掌控,上清宗这次能脱离北州是有人出手了,妖魔岭的赵雄歌!” “赵雄歌?”管芳仪大吃一惊。 牛有道继续慢吞吞道:“调集三派百名精锐秘密前来,我开玩笑的,猴子也没当真,你们那边可能有人当真了。” “……”管芳仪凝噎无语,之前就觉得牛有道要将上清宗灭门有点过了,原来是假的。 转瞬间,她明白了过来,那就是故意设下的一个局,故意说给他们这边听的,故意佯装置上清宗于灭门危机中,就是要让情况紧急,逼得那可能存在的奸细不得不出手走漏消息,然后这边才有机会把奸细给揪出来。 真的是陈伯吗?管芳仪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脸不堪道:“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牛有道:“能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被你发现,确实隐藏的够深。我很好奇,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值得人或者说值得某个势力在三十年前就在你身上做投入。” 管芳仪端起手上纸,盯着纸上的虫画看了看,牙一咬,霍然转身,“我找他来对质!” “站住!”牛有道阻止了一声。 管芳仪停步,转身看来,明眸中有怒意,“你是不是连我也怀疑上了?” 牛有道:“出了这种事,怀疑一下有错吗?红娘,你心里应该明白,我一直都是信任你的。” 管芳仪偏头一旁,冷哼:“鬼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牛有道:“真想我说真话?就怕我真话出口了你不爱听!” 管芳仪立马回头看来,“说!” 牛有道漫不经心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可惜你年纪大了点,不然我肯定娶你。” 管芳仪顿时两眼瞪圆了,裙下勾脚,一把摘了脚上绣花鞋,直接砸了过去,又冲了过去与牛有道撕打在了一块。 情况有点惨不忍睹,管芳仪骑在了牛有道的身上,一副恨不得掐死牛有道的样子。 一旁的袁罡面无表情,走到一边拿了张地图观看,事不关己。 直到榻上的牛有道连连求饶,管芳仪才意识到自己的骑姿的确有些不雅,脸颊很难得的飞起一抹红霞,迅速翻下榻拉扯整齐了裙子,又一把捡了榻上的绣花鞋往脚上套,嘴里咒骂:“就该掐死你这王八蛋!” 骂归骂,不过心里实实在在舒服了,心气也顺了不少。 牛有道唉声叹气一阵,也爬了起来理顺被弄乱的衣服,顺便提醒道:“已经逼他现形了,事实俱在,对不对质不重要,有什么疑惑以后再说。现在,你心里知道便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上清宗的事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糊里糊涂接招,正要逼上清宗后面的人现身,你现在把事情捅破了,我岂不是白费工夫?” 管芳仪略默,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还是骂了句,“阴险狡诈!” 骂过之后,自己也慢慢挨着榻旁坐下了,一脸惆怅,心里还是难以接受陈伯是奸细的事实。 牛有道盘腿而坐,“他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管芳仪眼神中透着回忆思索神色,“途中遇到的,他当时身负重伤,倒在路旁,我伸援手救了他一把,问他来历,他也不说。当时也没求他回报,他却一直跟着我,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救过我。之后,他也没要求,我也没勉强,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跟在了我身边。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期间遇上过不少的麻烦,他屡屡舍命相救,从未图过什么,事实证明他也不是冲我姿色来的,怎么可能是奸细,图我什么啊?我一直以为他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来也是,我至今连他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说……” 听她絮絮叨叨了一阵,牛有道听着也觉得有点想不通,不符合奸细的常理,很是让人费解。 …… 一条犄角旮旯的偏僻小巷内,一间小宅,灯光昏暗。 看得出,这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只有一张容睡觉的板床,床边摆了张四方桌,余地似乎连转身多走几步都困难。 此时的四方桌上摆了一桌酒菜,颇为丰盛的酒菜,和此地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桌边两人对坐,陆圣中陪着位衣着颇显寒酸的汉子饮酒。 汉子名叫晁胜海,是这万象城的人,也是万象城中的落魄户。 晁胜海原本的日子过的还好,街上有间商铺,还有一栋分到手的宅院,奈何好赌,不但输了家业,连女人也输掉了。如今只能帮人家做点杂务,奈何又好吃懒做,这种人也没人愿意用,所以日子过的较为清贫。 本来按理说,这种人不在万象城饿死,也没办法再混下去。然而这位的祖父尚在,在万兽门的地位也不低,正是万兽门的长老晁敬。虽然不少人都看不惯这位,但饿死谁也不能饿死晁长老的子孙,因此给了他一个小小容身之所,每月都有起码的口粮周济。 若说晁长老为何不出面照顾自己的子孙,令孙子过的这般清苦,也属无奈。 首先是一个门派自有一个门派的规矩,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身为长老不能假公济私。 其次,晁长老的作风比较男人,有名分或没名分的妻妾不少,这么多年累积下来,这万象城内出自晁长老的子孙有数百人之多,个个都照顾也照顾不过来,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全自己的孙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晁长老的身份摆在那,无形中就是对子孙的一种照顾。譬如晁胜海原本就有父亲遗留下的商铺和宅院,完全可以做到一辈子衣食无忧,奈何这位晁胜海自己太不争气。 总之不管怎么说,万象城中的百姓有万兽门庇护着,基本一直安居乐业着,比起外界乱世中的平民已是过的相当安逸,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晁胜海实在算是比较例外的那种。 而陆圣中在城中一番转悠打听后,却是相中了这位落魄户。 推杯换盏一顿交流后,陆圣中为他斟酒,殷勤不改:“晁兄,令兄那边还望多多美言呐!” 喝的面红耳赤的晁胜海拍着胸脯给了保证,“你放心,我和十九哥是一块玩泥巴长大的,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十九哥出面帮你化解这段过节,宋京内敢不给我们万兽门面子的人屈指可数。” 陆圣中心中不屑,他既然能找来,自然是摸清了情况的,晁敬众多子孙中只出了一个晁胜怀,也就是眼前这位的十九哥适合修炼,偏偏修炼天赋有限,前途谈不上光明,还是看晁敬的面子才勉强在万兽门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不过这才是陆圣中看重的原因,脸上堆笑恭维:“是是是,有晁长老的面子在,一定不会有问题。” “呃…”晁胜海打了个酒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李兄,帮忙归帮忙,道理却是要讲清楚的,十九哥也不可能因为我和你这顿酒就千里迢迢跑到宋京去为你化解矛盾不是,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无赖能说出这话来,本就是陆圣中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找来,身子当即微微前倾,“晁兄放心,事成之后定有厚报!”捏出了两枚金币,推到了对方跟前。 晁胜海双眼微微亮了一下,对修士来说,两枚金币也许不算什么,对他目前的处境却能过上一阵好日子,不过却矜持着未伸手,摇头晃脑道:“事成之后怎么个厚报法,还是先说清楚的好,不然糊里糊涂的我也没办法跟十九哥把理讲清楚不是。” “好说!”陆圣中点头,够着脑袋低声道:“我有一桩富贵送给令兄,我知道一只金王熊的下落……” 第四五五章 咦,是你! 出了阴暗小屋,行走在幽暗小巷,陆圣中施法驱散了体内的酒劲,逐出一阵浓郁酒气。 边走边撕下了脸上的一重假面,下面还有另一重。身上的外套也脱了下来,里面还有另一件花色的外套,脱下的就这般随手扔在了经过的臭水沟里,没在乎。 只要走出了这里,晁胜海那家伙也搞不清他是谁,等到事发,就算万兽门亲自搜查,想在整个万象城这么多人中揪出他来也不太可能。 至于晁胜怀会不会得手,那不是他担心的,能得手自然最好,不能得手令牛有道和万兽门发生冲突也是好的,自己也能给邵平波一个交代,证明自己尽力了。 绕了一阵,走到另一个巷子出口略停了一下,确认外面没人经过时,才拐了出来。 行走在夜色阑珊的街头,穿越了半个万象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宅院,开门时顺手摘下了挂在门上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出租”二字。 这个牌子是他自己挂上去的,没错,他自己租住的宅院,倒手又要租出去。 当然,这只是他之前的打算,为了寻找合适的目标的打算,找到晁胜海这个目标后,这牌子他已经不打算再挂了。 推门而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话,“朋友,这宅院租住多少钱一天?” 陆圣中回头看去,只见路旁站了一名清瘦的黑衣汉子,回了句,“一百金币一天!” 实际上他租下来时,原房主只要了十金币一天。 十金币一天已算是天价,但行情如此,平时的万象城冷清,只有灵兽会的时候才会云集来大量人员,每届灵兽会都是万象城百姓坐地发财的好时机,有条件的哪家都不会错过。 当然,一般情况下普通的宅院也要不了十金币一天,不过这宅院坐落的位置的确是雅静,宅院虽然不大,内部的环境布局也算是不错,才租出了这么高的价钱。 他倒不是要在这个时候投机倒把赚这个差价,特意找到这个不错的宅院转租的道理也很简单,愿出一百金币一天租住的人,不会是简单的人,应该有相当的实力给牛有道那边造成麻烦。 四处寻找目标主动找上门泄露消息有风险,容易惹人怀疑,身为房东无意中泄露个消息则简单稳妥的多。 至于这样转租会不会惹得原房东不高兴,根本用不着担心,我租下来了怎么处理是我的事,又不会把你宅院给占了,也不会破坏你宅院,更带不走,算不上犯错。 唯一担心的是能不能租住出去。 “好!”黑衣汉子笑着点头,“一百就一百吧。” 闻听此言,陆圣中正儿八经转过了身来,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自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有阔气的来租住。 他不介意再顺手给牛有道添一道麻烦。 陆圣中站在了门侧,做了个伸手邀请的手势。 黑衣汉子却转身招了下手,远处黑暗中传来马蹄声,有白色踪影朝这来。 渐渐的,白色踪影变得清晰,是个白衣如雪的女人,脸上半蒙着一条白纱巾,体态和样貌颇有韵味,看的出姿色不差。女人身后跟了四骑,一匹马空着,另有乘坐的三人也与眼前人一样,一身黑衣。 四骑停在了门口,门前灯笼照耀下眉目如画半遮颜的白衣女人冷目打量了一下宅院的门庭,随后领着几人翻身下马。 陆圣中领着几人入内后,首先带着几人看宅院的环境。 几只月蝶生辉,查看伊始,白衣女人便淡淡问了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陆圣中回道:“朱江!” 他答的是原房东的名字,也不可能报自己的名字。 将整个宅院转了一趟,白衣女人没什么意见,手下人代表她就此拟定契约,准备当场付钱交割。 看了眼拟定契约的黑衣人,陆圣中笑问一句,“我观几位,是来万象城发财的吧?” 四名黑衣人中领头的清瘦汉子笑问:“何以见得?” 陆圣中呵呵道:“外面的来客中向我们万兽门出售奇禽异兽很正常,许多人靠此发财。刚刚我还听说了一个好玩的事,城中天运客栈二楼的丁字号房间就有一只熊妖。” “好玩?”清瘦汉子奇怪,“熊妖和好玩有什么关系吗?” 陆圣中:“听说那可不是普通的熊妖,乃是《异兽录》上的金王熊,据说是被同行骗来的,那熊妖也可怜,被人骗来了都不知道。不过只怕那伙人未必能得逞,真正有来路的上宾,一定是被我们万兽门请去了山上的别院居住,哪能住万象城,更不会住一普通客栈。试问连我都知道了这消息,难免不会有人打主意横插一手,毕竟出手给我们万兽门至少得百万金币起价啊!如此一笔横财,让人心动也很正常。” 他在暗示这边,牛有道那边没什么实力,可放心去抢。 清瘦汉子看了眼白衣女人,见她也在倾听的样子,遂又道:“在万兽门的地盘上,还有谁能抢赢万兽门不成?” 陆圣中摆手道:“我们万兽门哪能干出黑吃黑的事来,真要这样做了,一旦坏了名声,以后谁还敢将奇禽异兽送上门来?” 契约拟好,陆圣中看过,确认无误,收了钱款,双方画押,契约关系算是成了。 佯装房东主人的做派,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请几位客人早点休息,陆圣中便告辞了。 他这一走是不准备再回来了,交给房东的押金也不会再要了。 清瘦汉子将陆圣中送出了门,关门回来后,见白衣女子站在屋檐下仰望明月,拱手道:“山主,早点休息吧。” 白衣女子徐徐道:“他不是朱江!” 清瘦汉子讶异,“山主何以断定他不是?” 白衣女子没解释原因,“这事有蹊跷,去两个人盯一下。” 清瘦汉子也不好多问,挥手招了一人,两人迅速离去。 白衣女子步下台阶,款款而行在月光下,打量着这个院子,眼中有思忆往事的迷惘。 问她为何知道那人不是朱江,是因为她认识朱江的祖上。 朱江的祖上正是万兽门上上任的掌门朱赤城,而她当年则是朱赤城的灵宠,朱赤城是她的主人。 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朱赤城探寻“蝶梦幻界”,一去不返,一直到蝶梦幻界封闭都未出来。待到蝶梦幻界再次开启,万兽门派出了大量人员进入搜寻,损兵折将,亦未找到朱赤城。 万兽门不可能一直没有掌门,之后有人取而代之,而当时还是小女孩的她很不乐意,闹得厉害,不懂继任者的心情。看在朱赤城的面子上,虽然没把她给怎么样,不过却将她给逐出了万兽门。 再后来,她长大了,修为有成,每次蝶梦幻界开启时,她都会像今朝一样跑来寻找。 至于朱赤城的后人,显然不可能再有朱赤城在位时的风光,而她每次来到都会不动声色略做周济,施以一些钱财之类的。这次也同样,所以才会哪怕一百金币一天也会住下,试问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现任房东朱江? 也不知在月下回忆往事回忆了多久,月渐斜。 清瘦汉子踏着月色回来,见面立刻拱手禀报:“山主,那个‘朱江’的确有问题,接连变换行踪和容貌,最终在一家客栈住下了,胡子在那边盯着,要不要动手拿了?” 白衣女子冷眼道:“想给自己找麻烦吗?万象城是能随便动手的地方吗?事情都没搞清,能盲目乱来吗?先盯着看看情况再说。” 清瘦汉子忙应下,“是!” 白衣女子,“他故意提及那个金王熊看来是别有所图,你去探探情况,先做到心里有数,以防不测。” …… 一大早,管芳仪便推门进来了,牛有道正拿了块打湿的毛巾净脸。 管芳仪捋了下裙子,坐在了一旁椅子上翘个二郎腿瞅着。 湿毛巾扔回了盆里,圆方端了盆出去了。 对着镜子左右查看自己的形象之余,牛有道问了句,“上清宗那边还没过来吗?” 管芳仪,“没有!” 牛有道嘲笑一声,“看来那位唐长老很刚烈不肯服软呐,呵呵,最好宁死不屈。” 他估摸着是唐仪他们一直没能劝服唐素素,不然应该早就找上门了。 “大男人对着镜子照个没完,跟个女人似的,受不了。” “误会了,梳头的功夫不到家而已。” 管芳仪腿一放,又起身走了过来,“城里贴出告示了,万兽门夜观星象,确定蝶梦幻界大概在下午未时开启,你真要跑进去看看?” 确认发髻端正着,牛有道从镜前直起了身,笑道:“错过了这次机会,又要等到下一个十年,来都来了,焉能不顺便见识一下。” 所谓蝶梦幻界,据说许久以前是武朝皇帝商颂的行宫所在,商颂消失后,武后离歌消失前,施以大阵将蝶梦幻界给封锁了。也许有一点是离歌没有预料到的,每十年一次的日食时,星阵之力的影响下,封锁大阵会出现破绽,蝶梦幻界的入口会短暂开启三天。 入口就在万兽门境内,灵兽会定在这个期间,也算是万兽门用来招待四方宾客的一个方式,让各方来客开开眼界。 “什么人鬼鬼祟祟?” 外面突然传来袁罡的喝声。 牛有道眉头一挑,给了管芳仪一个眼色。 就在这时,又传来圆方的声音,“咦,是你!” 牛有道闻听立刻转身,也出去了一看究竟,想看看什么人是圆方认识的。 外面走廊上,一个清瘦汉子被袁罡拦下了,正与后面冒出的圆方大眼瞪小眼。 圆方似乎想不起了对方的名字,拍着脑门迷糊道:“你是那个渡云山的谁来着,拦路劫过我们的。” 第四五六章 竟然是那混蛋! 目露警惕的袁罡略怔,渡云山的人?他虽没参加渡云山之行,却知道牛有道和渡云山的关系,对方是来找道爷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清瘦汉子有点被袁罡的气势给镇住了,莫名的,对方身上的气息令他有些畏惧。 回头看向从这层丁字号房间出来的圆方,一阵无语,那位‘朱江’说的熊妖难道是这位? 看到圆方觉得脸熟,应该认识,但想不起是谁,因为他和圆方没打过交道,连圆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照过面而已,若是黑牡丹还在世的话,他肯定能认出。 至于拦路劫过一说,对渡云山的人来说,那太正常了,他在渡云山那一带,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抢过多少回,照过一面的圆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问题的关键是,圆方一开口就把他渡云山的身份给暴露了。 他没做伪装来到这楼上,也是怕被人看破引起怀疑,谁想居然能碰到熟人。 “原来是侯擎天侯兄弟。”牛有道现身后记性倒是不错,一眼就认出了拦住的人是谁,乐呵呵走来。 在渡云山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位更是在那次交往最多的那个,自然是印象深刻。 “……”清瘦汉子愣住,嘴巴略哦成圈,相当无语。 圆方他不认识,牛有道他能不认识吗?一到渡云山就与当家的结拜的那位,而且也不容易忘记,人家如今可是修行界鼎鼎大名的人物,连当家的也每每提起感叹,说什么没想到误打误撞结拜了个人物。 当家的还提及不知那位结拜兄弟会不会再来渡云山看望之类的,听那话里的意思,那位结拜兄弟再来应该会热情招待,不会像第一次见面那么敷衍了,估计要把人家真当结拜兄弟对待了。 当家的还考虑过要不要去青山郡来着,但又考虑到人家如今在修行界的名气不小,之前冷对待如今送热脸,担心跑去会让人误会有巴结的嫌疑,所以一直没有成行。 其实他知道,当家的也有巴结搞好关系的意思,渡云山的修行实力也许超过这位,但和能左右一方诸侯的人物是不能比的,完全是两个性质,万一渡云山哪天在赵国呆不下去了,兴许还能去赵国南州境内安身不是。 一直让当家的纠结的人,没想到被自己在这里碰巧撞见了。 没错,他就是渡云山的人,渡云山当家的云欢的心腹手下侯擎天。 “自已人!”牛有道走来挥手一下,示意袁罡等人让开了,对侯擎天笑言:“怎么,如此健忘,不认识了?” 侯擎天忙拱手道:“见过道爷!” 见如此,余者相视一眼,敢情还真是熟人。 牛有道:“几年不见,侯兄风采依旧。” 侯擎天忙恭敬道:“道爷谬赞,不敢当。” 也的确是恭敬,当年的牛有道被人撵着追杀,可以不放在眼里,如今却是大不一样,打伤天火教的弟子还能全身而退就已在修行界挣下了名头。在俗世的影响力则更大,天下两百余州,据传这位能左右一州。也就是说,这位在俗世的天下中拥有两百多分之一的影响力。比例虽小,却是绝大多数的修行中人做不到的,许多修行门派都做不到。 这种人走到哪都有人愿意结交,影响力哪是渡云山能比的,格局已将渡云山甩出十万八千里。 牛有道笑问:“几年不见云大哥,不知云大哥可好?” 侯擎天恭敬回:“一切安好!” 牛有道奇怪:“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云大哥也来了?” 侯擎天:“没有,没有。奉命出山办点事,查看一下客栈住宿,不想撞见了道爷,实在是侥幸。” 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这客栈:“既然来了,就住一起吧,互相也好有个关照。”也想问问渡云山的情况。 侯擎天拱了拱手谢过好意,“道爷,咱是奉命出来办事的,暂时有所不便,容我先办完事,回头再向道爷赔罪。” 他既然这样说了,牛有道也就没勉强,随便客气了几句,任由了对方离去。 下楼之际,侯擎天心中嘀咕,什么骗来的金王熊,圆方他是见过的,早就是牛有道的人,哪有什么骗。 站在楼道目送的牛有道略偏头看向袁罡。 袁罡会意道:“不像是偶遇,应该是来查探什么的。” 跑这边住的一层查探?牛有道眉头略动,对他来说,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他这种人警觉性很高,当即给了管芳仪一句,“盯一下。” 管芳仪立马招呼了许老六前往。 之后跟入牛有道的房间,问:“赵国的那个渡云山?你跟渡云山有来往?” 提到渡云山,牛有道有点牙疼…… 回到宅院,侯擎天直奔内宅找到了白衣女子禀报:“山主,天运客栈的事有点蹊跷,遇到了熟人。” 亭中静坐的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渡云山山主,也是渡云山当家的云欢的母亲,云姬是也! 云姬目光略斜,等他后话。 侯擎天:“那个所谓的熊妖是牛有道的人,当年他们途径时属下见过,而且牛有道就在天运客栈,属下和他撞见了,那个熊妖和牛有道在一块。” 饶是云姬一贯淡定,此时也不禁是一脸愕然。 牛有道?想到这人,她的脸色略沉,竟然是那混蛋! 当初鬼母离开青山郡后,的确去了渡云山,鬼母和云姬也的确是好姐妹关系,姐妹见面聊起近况,获悉鬼母居然和牛有道成了结拜姐弟,当场把她给气得够呛,跟她儿子结拜了又和她姐妹结拜,把她和她儿子的辈分关系都给搞乱了,不气才怪了。 鬼母知情后,算是明白了为何告知自己要来渡云山后那厮一脸古怪神色,亦是当场一顿臭骂,没见过这么乱来的人,知情居然不说。 当时边上陪同的云欢也很尴尬,也在那隔空咒骂一顿。 侯擎天并不知道这事,母子辈分被人搞乱的糗事,云姬母子也不会张扬,他继续道:“山主,那个假朱江似乎在挑祸,似乎想对牛有道不利,要不要把人拿下?” 未得到云姬允许之前,他也没有对牛有道泄露云姬已到万象城,云姬离开渡云山连渡云山那边都没什么人知道,并未公开来这边的消息。他也不知道云姬来这边是要干什么,一行只是作为随从陪同。 云姬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针对谁,“连对方的深浅都不知道,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吃亏,在万象城搞大了动静不妥。蝶梦幻界下午就要开启了,现在不是给自己找事的时候。” 侯擎天:“那要不要向牛有道知会一声提个醒?” 云姬不置可否,“那个‘朱江’,再去个人盯着,盯紧了便可。待我先看看这个牛有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侯擎天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若是对牛有道不满的话,只怕要袖手旁观放任牛有道遇麻烦…… 相差不久的时间,许老六也返回了客栈,见到了牛有道,将跟踪情况做了禀报。 徘徊在屋内的牛有道问了一声,“宅子里住的什么人知道吗?” 进了这客栈后,他一直未出门,知道行踪泄露后,在情况不明下,他没有轻易外出,只是每日守着地图研究,以取代亲眼目睹游览地形。 许老六道:“不知道,只见那侯擎天进了那宅院,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我也不敢擅闯。” 牛有道让他指出了宅院在地图上的位置,对着地图琢磨了一阵…… 郁郁葱葱群山之中,两山如剑对峙耸立,两山之间云雾缭绕,终年徘徊不散,透着一股神秘。 山野中粗藤老枝混迹于绿翠或鲜艳花色中,还有陆续抵达汇集的人群,那飞掠而来的情形,还有那站在枝头起伏的超然样子,犹如山野飞仙。 来到的人都会被两山之间的缭绕云雾所吸引,经由两山之间进入的山谷叫蝶谷,一旦大阵开启,也是蝶梦幻界的入口。 空中,万兽门弟子驾驭着一只只大型飞禽来回巡弋。 牛有道等人也来了,站在一山坡上。 “道爷,右后方有个女人在跟着我们,穿白衣的。”袁罡忽提醒了一声。 几人佯装笑谈赏景间,发现右后方果然有个脸蒙白纱的白衣女子,只不过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没看出有跟着他们的意思。 变态!管芳仪心中暗骂袁罡一句,她现在也知道,只要袁罡说是跟踪他们,应该就不会有错。 这次出行,一路上,她算是领教了,发现袁罡始终将牛有道的安全放在首位,发现哪个方向不对,人就挡在了牛有道的那个方向。这大个子就像是浑身长了眼睛一般,附近的任何异常都瞒不过这位的眼睛,洞察能力连他们这群修士都自叹不如。 更变态的是,有次经过一个集市,这边发现一个贼偷后,这大个子居然能指点出周围人群中哪些人是那贼偷的同伙,这边不信出手抓了核实,果然无误,不得不承认这大个子的观察能力实在是有够变态的。 管芳仪也实在是羡慕牛有道,身边有这样的人充当眼睛,犹有一宝。 第四五七章 初见云姬 羡慕归羡慕,她也实在是讨厌袁罡,袁罡对她的态度总会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现实,这让她这个美丽了一辈子的人有点接受不了。 管芳仪乱瞄的目光忽顿住,很快,牛有道等人也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只见以唐仪为首的上清宗十人飞掠而来,落在了牛有道等人的边上,唐仪对牛有道点头示意,罗元功、苏破也陆续对牛有道点了点头。 还有两个也是牛有道的熟人,魏多和独眼瘸腿的图汉。 牛有道算是与图汉认真对视了一下,对牛有道来说,软禁在上清宗期间,唯一有好感的人便是这个对他颇为关照的图汉,一直到他离开上清宗时,还偷偷通风报信于他。 自上清宗一别后,隔了这些年,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没说话,牛有道眼中略给了个笑意,目光在魏多身上顿了一下,又迅速撇过。 最让牛有道受不了的就是魏多,这厮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期待又“痴情”的样子,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牛有道也留心了一下,一群人里还是不见唐素素,那女人性格之执拗可想而知。 而唐仪等人也未与牛有道交流什么,安安静静站在了旁边,貌似也要进蝶梦幻界的样子。 其实进蝶梦幻界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而是一直派有人光明正大地盯着牛有道,获悉牛有道来了这边,估摸着要进蝶梦幻界,于是一群人随后也赶来了。 却不知他们的行为让牛有道有几分恼火。 牛有道有心撇清和上清宗的关系,上清宗却堂而皇之地公然与他站在了一起,谁敢保证这山中零零散散遍布的人里没有认识他们的人。 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吗?牛有道脸色略绷,心中一声冷哼,已是极为不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右后方的白衣女子突然有了动静,亦飞掠而来,落在了边上,慢慢走来。 此举证明了对方没有敌意,给了这边戒备的机会,否则大可以直接近前。 一伙人的注目下,白衣女子独自一人站在了牛有道的跟前,与牛有道对视着。 仔细辨认了一下,尽管对方蒙着面纱,牛有道还是能确认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位,不由笑问:“这位朋友有事?” 虽知一般不会有人公然在万兽门的地盘上、眼皮子底下公然闹事,但管芳仪的手还是伸进了袖子里,捏住了符篆,做好了随时预防不测的准备。 唐仪等人也注意上了这女人,从牛有道的话里听出了牛有道应该不认识这位。 白衣女子淡定道:“我是吴雪君的朋友。” 来者正是云姬,却没在众人面前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 她本想进了蝶梦幻界后再继续跟着观察一下,上清宗一伙人加入后,发现这边的人多了,想继续跟着观察怕是不容易了,遂直接过来了。 在修行界,能公开说自己和某某是朋友的人,一般情况下应该真的是朋友,否则有借人家名头的嫌疑,容易惹麻烦。被借名号的人不找你把关系撇清的话,修行界生生死死的,万一你下回借人家名号惹事生非怎么办? 此话一出,许多人有点不知她口中的吴雪君是谁。 牛有道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鬼母。 鬼母在修行界偏安一隅,阴阳相隔,也不敢太过张扬,过去的本名已逐渐被人淡忘,过去的过去时间也够久,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名字本就是个称呼的代号,大家都习惯称呼为鬼母。 而鬼母亲口对他承认过的朋友只有一人,牛有道脑海中又闪过之前的侯擎天,脸上渐露苦笑,他大概猜到了这位是谁。 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是称呼云大姐,还是该跟云欢的辈分称呼伯母呢? 最终客客气气拱手道:“见过前辈。” 云姬淡淡问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牛有道:“有所猜测。” 他抬手指向了两山之间的云雾,外人也许看不懂什么意思,心知肚明的双方却知是点出了姓氏。 见对方不愿泄露身份,他也没有捅破,不过话里还是留了余地。 “怪不得能翻云覆雨,果然是个聪明人。”云姬略颔首,还是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交代,“你似乎很喜欢与人结拜。” 牛有道摁在杵地剑柄上的手指有次序地起落了一下,释放了一下内心的小尴尬,“江湖走马,总有迷失的时候,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偶尔会有点误会,各交各的,还望前辈不要往心里去。” 换了一般人,不说收拾的话,云姬怕是还真要直接给予点教训,可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谁也无法同等对待。 商朝宗手握南州大权,手中掌有数十万雄兵,有撬动天下格局的影响力,所以如今的牛有道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至少不是谁都敢公开对牛有道动手的。 牛有道若公开自己来了这里,宋国这边必然会派要员来见他,示好,以加强对南州那边的影响力,在需要的时候可对燕国产生制衡。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至少宋国朝廷不会在明知的情况下还让牛有道在这边轻易出事。道理很浅显,得罪了牛有道就是得罪了商朝宗。 那么多修行门派希望掌有一方为的是什么?天玉门渴望得到南州为的是什么?牛有道花尽心思帮商朝宗为的是什么?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争权夺利。 而天玉门与牛有道在南州的博弈,争的也就是这个,不仅仅是在南州地面上的资源,而是在南州的话语权。拥有了话语权某种意义上就是拥有了资源,不仅仅是局限在南州境内的资源,在各国的影响力也同样能换取资源。 天玉门弟子如今在各国行事肯定大大方便了,各国给面子、安全上多了重保障、行事上的便利不是资源吗?花钱也买不到,是大大的资源,这些都是许多小门派做梦都想得到的,这是一个门派的发展基础啊! 牛有道如今若想在宋国借个一百万金币,宋国会不给吗?唾手可得,不还也没关系,只要你敢借! 也许对天玉门来说尚不圆满,扶持凤凌波失败,牛有道扶持商朝宗成功,南州的话语权硬生生被牛有道给咬走了一半。 可对牛有道来说,凭他目前的实力,能抢到这些,若再能握紧的话,就已经很满足了,能立足当下才能走向长远。 试问面对这种人,区区一个渡云山的山主又怎敢公然放肆,云姬换了话题,“要进蝶梦幻界?” 牛有道:“是!” 云姬:“一起吧。” 牛有道:“好!”偏头示意让个位置给云姬。 管芳仪当即伸手,请了云姬站自己边上,自己则在两人中间隔了一下,以防这女人对牛有道不利。 这人谁呀?不少人还是没反应过来,唐仪那边则是完全不知情,不知两人之间打的什么哑谜…… 两山左边一座的半山腰上,开辟出的平台上站了三人,今日负责镇守蝶谷入口的万兽门弟子之一。 三人并排而立,目光不时投向牛有道等人所站的位置,左侧那位正是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孙子晁胜怀,中间那位则是晁胜怀的师兄何有见,右侧那位也是他的师兄,何有见的亲弟弟何有长。 何有长脸上略浮忧虑神色,“师弟,他身边怎突然多出那些人来?这位究竟是什么人呐,连是谁都没摸清楚,冒然动手合适吗?” 上清宗一干人以及云姬的加入,让这边多了重忌惮。 晁胜怀道:“未能被师门邀请上山,只能住在山下城里的,想也能想到不会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人物。二位师兄,让人转手卖进师门,就是两百万金币啊,咱们每月分发的那点钱,得拿多久才能拿到这么多钱?够我们滋润不少年了,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畏首畏尾了?” 虽说都是财力雄厚的万兽门弟子,可下面的弟子手上其实也宽裕不到哪去,顶多修炼的灵丹多发点,钱财这东西的分发还是有度的。晁胜怀虽是晁长老的孙子,也仅仅是修炼灵丹管够,不会给他太多钱财,太张扬了容易让人有看法,身为一派长老有些事情还是要顾及一下影响的。 何有见沉吟道:“晁师弟,我们兄弟不是反悔了,而是对方人手突然增加了,容易失手,万一走脱一个走漏消息让师门知道我们干这种事坏了师门名声,后果很严重,搞不好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想拿好处,又不想担风险!晁胜怀心中鄙视,若不是一个人干不了,才不会另找人。“二位师兄,你们的担心有点多余,他们有人,难道我们这边就没人吗?你们放心,这种事没把握我不会干,我已经跟一些可靠的师兄打好了招呼,说有个仇人要对付,万一有事随时可招呼他们过来帮忙,事后我们可拿出二十万聊表酬谢便可,剩下的我们一人六十万。” 何氏兄弟相视一眼,心知肚明他嘴中所谓的可靠的师兄应该就是晁长老这一系的弟子,晁系弟子自然是不敢说这位的坏话搞的晁长老下不了台。而这位不跟其他人挑明什么事,怕是不愿有太多人分钱。 晁胜怀继续劝说道:“在外面咱还真不敢乱来,可这是什么地方,蝶梦幻界,我们占了天时地利,只要里面的条件利用得当,兴许还用不着我们出手就搞定了。再说了,完全可视情况而定,有机会再下手也不迟,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便收手,不会有什么风险,没什么好怕的。” 这般说来,何氏兄弟倒是安心不少,双双点头,再次下定了决心。 第四五八章 蝶梦幻界 聚集在蝶谷外的人越来越多,零零散散分布,估计已达数千之众,或独自,或三五成群,或数十人聚集一堆。 不时观察打量四周的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天色,若万兽门推算的时间没有误的话,他估摸着蝶梦幻界的开启时间已经临近,随口问了句,“看万兽城的人流量,前来参与灵兽会的人应该不止这些。” 管芳仪道:“蝶梦幻界其实没什么意思,没来过的人才会想着去见识一下,像你这种,见识过的人再往里跑也没什么意义。” 她许久以前是来过的,之前已与牛有道交代过。 她本也不想再进去,牛有道要进去,她纯粹是陪同。 说到这个,牛有道不禁隔着她探首看向云姬,问:“前辈没来过吗?” 云姬有自己的心思,没说实话,“没有。” 牛有道便没再问什么,杵剑站在了那,心思却在转动,这位山主在修行界这么久居然也是头次来? 目光又扫了扫四周,还是没见侯擎天,心中越添疑惑,难道这蛇妖初来竟无手下人陪同? 旁站的袁罡,目光不时瞟向两山间左面那座山的半山腰,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总感觉山腰站的三名万兽门弟子在关注这边。 “闷了,我走走活动一下。”袁罡扔下话便走了,身后背着那蒙在黑布套里的三吼刀。 管芳仪看了看牛有道,不见牛有道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样子。 袁罡那人话不多,平常也没什么感情流露,她看不太懂。但当袁罡开了口,牛有道却没反应时,她立马就察觉到了这两个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那套,这两人之间的配合之默契她已渐渐领教,意识到了可能有什么问题,不禁关注起了袁罡的动向。 一直关注着,也没见袁罡干什么,只是在山间溜达而已,偶尔与一些修士攀谈几句,搞不懂在做什么。 溜达了一圈回来,站回牛有道身边时,牛有道目光略瞟,袁罡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给予了回应。 之后,袁罡目光又投向了那座山腰,牛有道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稍微看了看,目光便挪开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搭在剑柄上的中指掸动着起落了两下,双掌便扣在剑柄上不动了。 留心着两人反应的管芳仪也顺他们目光所投方向瞅了瞅,那边似乎只有万兽门弟子,这两人在搞什么? 云姬的目光也时而若有如无地瞥向袁罡,不知怎的,来到这边后,感觉有什么气息在压制着自己,令自己有些心慌意乱,心里忍不住涌出强烈的畏惧感。 站了没一会儿时,她就确认了那股气息是来自袁罡的身上,一股能让她灵魂颤栗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荒古走来,随时能一脚将她踩成肉泥一般。 风势倒向这边的时候,那股气息盖来,越发让她心惊肉跳,甚至是感觉手脚发软,有想跪下雌伏的感觉。 她知道,若非自己是灵智已开的妖修,有了思考能力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怕是真要雌伏在这男人的脚下。 若在这气息的笼罩下动手的话,她估计自己的实力都要大打折扣。 还是头回有这种恐怖感觉,她心中莫名惊疑,不知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竟能对她产生如此强大的压制感…… 嗡!山中等候的人群突然全部骚动了一下,都感觉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发生了地震一般,偏偏无风,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鸟雀惊叫远飞。 山间人群的目光陆续投向了两座如剑耸立的两山之间,只见山间缭绕迷雾渐渐跌宕起伏,涌动着,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其中搅动,众人法眼却又看不见任何实物作祟。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又陆续抬头看向上空,阳光刺眼,纷纷眯眼,盯着空中的太阳观望。 袁罡目光只挑了一眼上空,便又骤然警惕向四周。 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出现了缺陷,渐渐被不知从哪而来的黑影给吞噬,黑影面积渐渐扩大着。 随着时间流逝,天地间逐渐陷入了一片昏暗中,令仰望的众生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一颗黑球居中占领了太阳,在遥遥上空犹如一只邪恶的眼眸凝视众生,黑漆漆的眼眸周边一圈耀眼金边。 就在这时,两山之间搅动的云雾中出现了一点明亮,一点亮光仿佛从遥远虚空中射出来一般,迅速变大,如一张张开的蛛网,又如一颗水晶球,架在了两山之间。 光幕如涟漪般在两山之间荡动着,在被黑暗吞噬的天地间分外显眼,瑰丽且迷幻。 这一幕令冷静观察四周的袁罡都忍不住为之侧目,用他的话说,没有科学道理。 如此奇幻情形,也真正是让牛有道大开眼界,深感不虚此行,不禁呢喃着叹了一声,“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管芳仪回应一声:“蝶梦幻界入口开启了!” 空中的金圈一侧消失,一侧变得粗大,遮掩太阳的黑影明显在挪开。 随着天地间如黎明来到般的光亮渐渐扩张,两山间的光幕正在渐渐失去瑰丽色彩,变成了没什么特别神采的普通水幕一般,荡动着。 当遮挡太阳的黑影彻底消失在空中,天地间如梦初醒一般,众人亦如大梦一场,许多初次见识的人跟着松了口气,之前的异变情形令人突兀兀担心天地间要永远沉沦在黑暗中。 空中不下上百只大型飞禽载着人在上空盘旋着。 守在光幕外的万兽门弟子忽有一小队闯入了光幕之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稍候又有人从里面出来通禀,表示可以入内,于是大量万兽门弟子先闯了进去。 之后,等候在蝶谷外的宾客也开始陆续进入,陆续消失在那水幕之中。 人群在向两山间的水幕集中,先后次序进入,有些人进入前明显有些犹豫。 牛有道看向了袁罡,“你要不要等在外面?”他担心里面不太安全。 袁罡:“见识一下。” 牛有道也没勉强,抬手示意了一下,一行跟随了集中的人群,向蝶谷方向走去。 走到荡漾水幕前,才发现水幕面积怕是有十丈见方,开辟出的蝶梦幻界入口还是挺大的,同时可以容纳许多人进入。 唐仪挥了挥手,苏破领着几名弟子抢在前面先消失在了水幕中,有为这边护法的嫌疑,牛有道却未必会领这个情。 云姬随后也闯了进去,袁罡紧接着闯入。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目光从守在入口的晁胜怀身上扫过,似乎没做任何停留。 护体罡气涌出,牛有道也迈步跨入水幕。 水幕中有一股不小的阻力,一般的凡人明显无法进入。 这股阻力一破,一脚迈入,似乎便跨入了另一个世界,一片黑漆漆的世界,一张水幕似乎隔离了黑夜和白昼。 天上是满天繁星,星河璀璨而炫丽,迷人。 眼前黑暗,远处的大地却像夜空繁星,到处熠熠生辉。 “快走,不要阻碍后面的人进入。” 初次进入的人都免不了留步,惊讶四顾周围的环境,先一步进来守住入口的万兽门弟子不断重复发声提醒。 陆续进来的牛有道等人立刻离入口远了点,免得被后入的人撞上。 许多初次进入的人和他们一样,暂时都在附近打量四周的环境。 幻界内无风,死寂,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无法形容的让人感觉香到发腻的香味。 牛有道低头看向地上黑墨色的草,也是那种不讨人喜的香味的来源。 虽是第一次进入蝶梦幻界,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草,却在《上清拾遗录》中看过对蝶梦幻界的描述,此草名为“驱光”,长在黑暗中散发着异香,香气能杀死其他植物,是万兽门从外界移植进来的。 移植这东西也有原因,这是一片黑暗的世界,生长在这里的植物却基本都能发光,“驱光”能克制这里的植物。据说眼前原本也如远方一样长满了发光的植物,如今发光的植物都被“驱光”给杀死了。 移植此物并非是为了消灭那些发光的植物,而是为了对付此间数不尽的蝶罗刹,也算是此间的主人,一种能在此界翱翔的蝶妖。此妖排斥外界生物,见到活物就杀,包括进入此间的修士。 蝶梦幻界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驱光草的香气正好能克制蝶罗刹,蝶罗刹闻到这种香气便受不了,会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所以,此地既安全又危险,只要在长有驱光草的黑暗地带,便是安全的,一旦踏入了发光植物的生长地带便会很危险,会面临杀不尽的蝶罗刹围攻,这些怪物攻击力迅猛,还能灵敏飞行,相当难缠。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武朝时代商颂留下的几个秘境基本都被几大至尊给占领了,唯独这蝶梦幻界没有,留给了其他人来经营。 目前正是由万兽门经营,眼前的驱光草也基本都是万兽门移植的。 然而至今为止,驱光草移植的范围相对于地域浩大的蝶梦幻界来说,仍然显得有些渺小,无法占领整个蝶梦幻界。驱光草无法占领,也就意味着外面的人无法占领此地,蝶梦幻界对外界的人来说仍然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地域。 之所以如此,原因也简单。 首先驱光草也不是扔在地上就能活,而蝶梦幻界的开启时间也有限,只有三天时间。这就意味着,哪怕你万兽门有飞行坐骑,种植驱光草的范围最多也只能控制在一天半的距离内,毕竟你还要折返。 第四五九章 跟丢了 何况就算是万兽门也没那么多飞行坐骑专门用来供人种植驱光草。 超出了三天的时间范围,蝶梦幻界的出口便会关闭,目前还没有哪个修士能在这种环境下有条件存活十年,首先长期供应的食物和水就是个问题,所以关闭时间一到就要立马全部退出。 有些地质环境也不适合驱光草的种植,和种植其他东西是一样的道理。 十年才开启一次,一次只有三天时间,有些地方还不适合种植,这些年累计下来的种植区域处于无规则扩张状态,没有什么非常完整的大面积区域。 因此进入蝶梦幻界,想要保证安全,只有老老实实在种植有驱光草的区域活动,超出这个区域出了什么事的话,是没人负责的。 也可以说,进入蝶梦幻界后生死由命,没人逼你进来,进来前自己想清楚,万兽门概不负责安全方面的问题。 天上有星光,有灿烂银河,却没有月光,入口位置黑漆漆一片,人头攒动,没有月蝶照明。 也没有人带月蝶进入,月蝶同样惧怕驱光草的气味,因为月蝶的母体就是产自此地,是万兽门从这里抓了母体出去,花了不少心血想尽了办法繁殖改良后的品种。 这里的生物都很奇怪,似乎只适合在这片黑暗地域生活,出去了都会渐渐萎靡而死,月蝶的母体如此,犹如刺客和杀手的蝶妖也是如此。所以万兽门能弄出月蝶来很不容易,也是值得的,成了修行界人人必备的东西,也成了万兽门的主要财力之一。 据说,这也是万兽门能掌有此地的最大原因,有些人还是对万兽门抱有期待的,希望万兽门能征服蝶梦幻界。 袁罡抬头看向了头顶方向,高空之上,似乎有什么黑影在繁星下掠过,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管芳仪解释了一下,“是蝶罗刹,高空上驱光草的气味无法抵达,无法阻挡蝶罗刹的飞跃,有时候蝶罗刹会从高空抛掷东西袭击。” 牛有道:“听说进来的人可以抓捕蝶罗刹卖给万兽门?” 管芳仪:“首先要是活的。蝶罗刹有四种,攻击力最弱的白翅只有一千金币一只,蓝翅可卖五万金币一只,红翅也就是所谓的血罗刹,一只卖给万兽门价值五十万金币。不过红翅很难弄到,不但凶猛,而且性情刚烈,宁愿自尽,也不愿被抓。估计万兽门又想如同繁殖月蝶一样搞出什么东西来,奈何这东西不属于外面的世界,弄出去后活不了太久,只能在数量上下工夫找希望,所以只要你能弄到,万兽门都会收购。每次蝶梦幻界开启的时候,万兽门都会在这上面投入巨资。” 她朝前面的人群努了努嘴,“每当这时,总会有些散修来这边冒险,拿性命来换取钱财。所以碰到这种人最好离他们远一点,蝶罗刹往往会被这些人给激怒,跟他们走近了容易被殃及池鱼。万兽门不管这事的,反正不是他们万兽门的人冒险,他们只需付出钱财让别人卖命便可。” 一旁的袁罡插了一嘴,“四种,还要一种呢?” 管芳仪扭头看向他,“还有一种存在于传说中,叫做圣罗刹,据说是蝶罗刹中的王,和其他蝶罗刹不一样,不但实力强悍,还可以离开这里到外界生存。据说只要降服一只,便能借由操控整个蝶梦幻界的蝶妖,可在蝶梦幻界畅行无阻,然而只存在于传说中,目前的修行界似乎还没人见过。传说武朝的皇后离歌身边便有一只当做灵宠,是商颂进入蝶梦幻界降服的,也是商颂能在蝶梦幻界建立行宫的主要原因。谁若是能抓到圣罗刹,钱不是问题,无价!多少钱都会有人向你买,怕是九大至尊都会被你惊动,从此以后你就飞黄腾达了。” 眉头挑衅似的挑了挑,“想想就好,这财不是谁都能发的。据传圣罗刹的实力能媲美元婴期修士,真要让你遇见了,你最好赶紧逃命,能逃走就算你命大,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语气里有嘲讽意味。 牛有道莞尔,这两人一直看对方不顺眼。 袁罡今天没心情跟管芳仪斗嘴,他今天的注意力不在此。 聚集了一会儿的人群开始试探性地扩张疏散,大多都是第一次进来。 “既然进来了,我们也走走看看吧。”牛有道笑着挥了挥手。 谁知一旁的云姬突然出声道:“还是各走各的吧。” “……”牛有道愕然,正想问原因,云姬已闪身飞掠而去,连个解释都没有。 众人不禁好奇,之前云姬不是还说一起的吗? 殊不知,一开始云姬的确想跟着观察一下牛有道,却不想撞见了袁罡,和袁罡呆在一起很不舒服,那种手脚发软的压制滋味让她很难受,赶紧脱离了。 其实圆方早先也有这种感觉,所以经常被袁罡给揍的服服帖帖,只是现在已经意识不到了,长期和袁罡厮混在一起已经习惯了,习惯就会成自然,锻炼出来了,还能嬉皮笑脸、死皮赖脸的往袁罡身边凑。 只有袁罡发火的时候,圆方才会害怕。 袁罡现在也很少对圆方发火,如今的圆方又不会想着逃跑,而且圆方很听他话。 对于牛有道的话,圆方也许还会疑问一下,但只要袁罡一开口,圆方基本上不会有二话,让往东不会往西,让别啰嗦立马就会闭嘴。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袁罡和圆方彼此间都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原因,圆方也只是认为袁罡这人比较暴力,动辄动拳头,才让他感到害怕。 还有,圆方一开始接触袁罡的时候,袁罡身上的气息也不会如同云姬此时接触到的那么具有压迫性,圆方有个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 牛有道瞅着云姬离去的方向,发现云姬在这片黑暗地带的起落点似乎很到位,哪个地方高、哪个地方低似乎早有预判,似乎不像是初次来的,不禁略眯眼,又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带着人也朝云姬的去向去了。 他身边其实也没了什么人,只有管芳仪、袁罡和圆方。 扶芳园这次本就没来什么人,又出了奸细这档子事,在没搞清陈伯底细前,来这种地方也不敢带陈伯随行,内部有变比什么都可怕,怕出意外。若单独留下陈伯又怕陈伯生疑,所以许老六也留在了外面,理由是万一有事、万一他们没出去,外面也有知情的人往家里回报消息,好做应对,算是负责接应。 至于老十三本就是负责看守金翅的,留在了万兽城,没有跟来这边。 上清宗这边跟随的十人,牛有道就没当做自己人,可唐仪还是带着人跟上了。 毕竟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跟了没多久,便失去了云姬的踪影。 一行站在一处岔路口,四处张望,身边偶有其他修士经过。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岔路口,仅是这地方的驱光草种植趋向受地势影响,绕开了地势陡峭之地,如同树枝的枝丫延伸,分了三个方向而去。 不知云姬去了哪个方向,三条路难以做出抉择。 牛有道看向了袁罡,袁罡是根据足迹跟踪方面的高手,甚至可以根据足迹判断出一个人是男是女还有大概的身高体重。然而袁罡也摇了摇头,这里光线不明,云姬又是飞掠而行,短时间内想找到云姬的足迹有点困难。 管芳仪问了声,“跟她干嘛?那女人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人?” 有唐仪等人跟着,牛有道没有回答,继续四处张望,找不到云姬也想选择一个去向。 心中有了定向后,牛有道转身看向唐仪,问:“你们跟着我干嘛?” 唐仪上前,“别误会,我们没有歹意,这里毕竟还是有些风险,你就当我们是在护送你。” “护送我?”牛有道顿时一脸好笑,讥讽道:“你们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送我?我既然敢进来,自有自保的手段,用不着你们费心。好意我心领了,别跟着我,立刻出去,离开幻界。” 魏多结巴道:“道…道爷…” “你闭嘴!”牛有道伸手一指,“看到你就烦,立刻给我滚!” 魏多顿时哑口无言。 唐仪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一群上清宗弟子也跟着无动于衷,有死缠烂打的嫌疑。 烦躁!牛有道来回走了几步,有点服了这些人,最终朝唐仪招了下手。 唐仪走来,众人注视下,跟着牛有道走开到了一旁。 两人离众人远了点方停下,牛有道转身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仪:“上清宗的确是对不起你,可上清宗并未将你逐出师门,你依然是上清宗的弟子。上清宗犯下的过错,我一人承担,你想怎么样都行,求你看在东郭师叔的面子上不要放弃上清宗,算我求你了…”说着身形一矮,就要向他跪下。 牛有道一把扯了她胳膊,将她拽了起来,“少来这套!我说唐大掌门,我到底跟你有多大的仇,死活不肯放过我,你想害死我不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当年你们尚知道把我扔给商朝宗和商朝宗撇清关系,难道现在就不知上清宗不能和商朝宗搅和在一起吗?故意害我是不是?” 不远处的人借着星光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管芳仪撇了撇嘴,一脸鄙视。 第四六零章 蝶罗刹 男女授受不亲,成年后,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男人这样拉着胳膊。 唐仪下意识想甩开他,偏偏这男人于情于理还就是她男人,别的男人碰不得她,这个男人碰她却是合情合理,内心颤漾了一下,胳膊绷了一下未再做反抗,解释道:“我明白,上清宗也并不是看到商朝宗坐大了就想和他搅在一起,可以不和他搅在一起,只求你不要放弃上清宗,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了办法才来求你,历代先师呕心沥血的上清宗不能倒在我的手上。” 牛有道也意识到了不妥,松开了她,“天下谁人不知我和商朝宗是一伙的,我和你们搅在一起,和商朝宗有什么区别吗?我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风光,许多事情你们不在其中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我也不可能再和你们搅在一起,别逼我对你们不客气!” 唐仪没了退路,离开了北州后就没了退路,其他地方没人愿意收留上清宗,总不能带着一群弟子四处流浪吧?只要一知道上清宗没能搭上牛有道,门内弟子立马要人心四散,上清宗立刻要分崩离析各找前程,连北州都回不去了。 牛有道这个态度让唐仪没了办法,唐仪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赵师叔让我们来投奔你的。” “我不认识什么找师叔,我警告你们,以后别再烦我。”心中咯噔的牛有道嘴上装糊涂,扭头就走。 唐仪直接捅破了,“赵雄歌赵师叔让我来找你的。” 牛有道立马又扭头回来,面对面,冷冷道:“你是在拿赵雄歌威胁我吗?” 唐仪:“我说的是事实,的确是赵师叔让我来的,绝非蒙骗于你。” 牛有道现在没心情跟她在这里扯这事,身子前贴,唐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避免了男女身子贴在一起。 牛有道又一把抓了她的胳膊,送嘴到她耳边低声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这里马上有事发生,我有事要解决,你们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现在,立刻,带你的人离开幻界,明白了没有?” 终于说出了急于赶他们离开的原因,实在是被缠的没了脾气,真要对上清宗下毒手的事他其实干不出来。 两人贴这么近,能闻到彼此的气息,这是唐仪第一次和成年男子靠这么近,心若撞鹿,和牛有道却是第二次,当年洞房花烛夜,她和曾是少年的牛有道喝交杯酒时曾贴这么近过。 轰隆!远处隐隐传来打斗声,两人一起扭头看向了岔路的一个方向。 “有什么事发生?”唐仪回头问了声。 “不关你的事,立刻带你的人滚出去。”牛有道甩开了她胳膊,挥手指向了来路,随后又招呼上了袁罡三人,一行径直朝有打斗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而去。 罗元功等人走了过来,苏破问唐仪,“掌门,怎么样?” 唐仪银牙咬唇不语,头回干这么死皮赖脸的事…… 循着打斗声而来的牛有道等人紧急停下,落在一山坡上,居高临下注视着打斗之地的交战情形。 还以为是云姬在这边有什么事,谁知不是那么回事,十几名修士正在和一群蝶罗刹厮杀。 那在林木中振翅穿梭的蝶罗刹,牛有道也是头回见到。 大概是人形模样,与人差不多高大,雌雄男女都有,长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蝴蝶翅膀,翅膀内有白玉般的网状骨骼结构,翅膀边缘有几对锋利骨刺。蝴蝶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有附着在体表生长的甲壳,额头、鼻梁、胸肋都是硬甲,面目狰狞,长有獠牙,手脚都有尖锐利爪。 如琼枝玉叶般发光的树林中,几人手拽铁链,拖着三只绑缚的白翅罗刹,朝这边急奔,余者挥舞着手中武器抵御四周穿梭围攻的一群白翅罗刹。 一名抱团后撤中的修士忽然失手,被一只白翅罗刹抓住手腕拽出了撤退的队伍,那修士顺手一剑斩下那只白翅罗刹的脑袋,而失去了脑袋的白翅罗刹却张开四肢将那修士给死死缠抱住了,一人一妖一起从空中坠落。 束缚的修士猛然施法振臂,震开了束缚,却不妨背后一只利爪直接插入了他的心脏部位。 背后偷袭的白翅罗刹带着那修士凌空翻飞,摁倒在一棵树杈上,张嘴射出带有尖刺的舌头,直接插入了修士的嘴中猛吸,舌头如导管般吸取那修士体内的血液。 被摁在树上的修士抽搐着,饱满皮相以可见速度干皱。 一群紧急撤退的修士没人管那脱群的修士,似乎也来不及去管,只知一路快速后撤。 而一群穿梭围攻的白翅罗刹甲壳坚硬,居然能挡住刀剑的砍劈,不过也承受不住力道凶猛的砍劈,不断有被砍翻落地的,挣扎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呀呀”悲鸣。 牛有道等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也只能是在一旁看热闹,树林里光亮着,站远点也能看清。 事情很明显,这些修士显然就是管芳仪之前说的那种要抓蝶罗刹换钱的那类人,不是蝶罗刹主动进攻,而是这些人主动跑出了驱光草能庇护的区域去抓蝶罗刹。 “这帮家伙还真是不知死活,也不想想,真有那么好赚的话,万兽门还用让外人来干?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管芳仪叹声摇头。 牛有道也忍不住摇头,这就是底层修士的悲哀,在外面乱来只有死路一条,在这里拼一把赚到了就是赚到了,没有人管,值得他们提着脑袋去冒险。 管芳仪忽又道:“这帮找死的家伙有麻烦了。” 几人顺着她目光所看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点点蓝光在林中翻飞穿梭而来,后面还有成群的点点白光跟来。 抵达而来的速度很快,很快接近了这边,令几人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另一种颜色的蝶罗刹,蓝翅蝶罗刹冲来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尖锐刺耳的“呀呀”悲鸣声给吸引来的。 “走!”一路回冲的修士中也有人发现了危险,紧急高呼一声。 一群人扔下了三只拖拽的蝶罗刹,妄图脱身,然一群围攻的白翅罗刹却不肯放过他们,加快了围攻节奏纠缠,不让他们脱身。 很快,十余只蓝翅罗刹唰唰射入了战团,加入了对那群修士的围攻。 令牛有道等人想不到的是,另有三只蓝翅罗刹居然朝他们几个看热闹的人射了过来,竟然直接闯入了驱光草的防护区域。 几人立马意识到了,驱光草虽对蝶罗刹有克制作用,蝶罗刹也的确是受不了驱光草的气味,可他们离边缘地带太近了,蝶罗刹短暂冲入冲出的冲杀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靠的太近,不知是不是被那些蝶罗刹误会了和林子里面的人是一伙的。 比不过这些怪物的飞行速度,现在回避也来不及了。 袁罡抬手后抓,背在身后的三吼刀从黑布套里面抽出在手,面无表情紧握刀柄。 管芳仪手中捏住了符篆。 圆方一双大袖下垂,一双戒刀从袖子里落出,抓在了手。 牛有道杵剑在地无动于衷。 奇怪的是,张牙舞爪的三只蓝翅罗刹冲近的瞬间,突然斜翅转向,唰唰从三人周边绕飞了过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绕过去后,三只蓝翅罗刹又围着几人绕了一圈,双眸看向几人的目光中似乎透着畏惧,随后全部唰唰调头离去了,又扑入了林中,加入了对那群修士的围攻。 这情形似曾相识,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向了袁罡。 袁罡则慢慢抬起了手中刀,盯向了自己握刀的胳膊,略露凝思之色。 袁罡一偏头,与牛有道的目光对上了,两人皆偏头对视着。 没事就好,双手提着戒刀的圆方松了口气。 一旁的管芳仪诧异道:“奇怪,蝶罗刹悍不畏死,遇上实力再强的修士也不会怕,居然没有攻击我们,怎么感觉有点不正常?” 牛有道嘴角露出一抹莞尔,笑容神秘而诡异,心知肚明的样子。 林中一阵阵惨叫传来,无论是攻击威力或攻击速度,还是甲壳的防御力,蓝翅罗刹果然不是白翅能比的,顷刻间将那群冒险的修士逼入了绝境。 “救我!”一名修士拼死杀出,看到了牛有道等人,高声求救,朝这边急飞。 袁罡提刀就要冲出救援,牛有道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冷漠无情地阻止了他。 那修士未能顺利逃到这边,几只蓝翅罗刹联袂闪来,如蓝光魅影在空中交织穿梭,当场将修士擒了,各拽了一只胳膊和腿,凌空拖回了发光林木的上空。 一只蓝翅罗刹扑来,当空抱住了那修士的脑袋,张嘴就是一口,两颗长长的獠牙狠狠扎入了修士的脑壳中,几对翅膀扇动着将那挣扎的修士摁翻在林中地上,抢夺撕扯的血肉横飞。 牛有道等人回头,只见一群万兽门弟子飞掠而来落下,不少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包里绽露的驱光草幼苗来看,应该是带去哪种植的。 林中恢复了平静,嘴上、爪子上带血的蝶罗刹飞上了树梢站立,或蓝光或白光的翅膀轻轻扇动着,凌厉凶狠的目光盯着这边的一群人,稍候皆唰唰返身,飞向了山林深处隐没。 瞅着林中残余的尸骸,不少万兽门弟子面露嘲讽,也没管牛有道他们,继续前行忙自己的去了。 第四六一章 老娘迟早被你们害死 走了一波又来几个,这些人刚走不久,又有三名万兽门弟子来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晁胜怀与何氏兄弟。 三人盯着树木歪东倒西打斗过的地方看了看,何有见问几人:“什么情况?” 牛有道接话,“有人抓蝶罗刹被反噬。” “是你们一起的?” “不是,我们只是经过看热闹的。”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无门无派。” 师兄弟三个互相看了眼,何有见继续问:“初次进来开眼界的?” 牛有道:“是的。” 晁胜怀出声道:“这里说安全也安全,说危险也危险,不要乱跑。” 牛有道:“多谢提醒。” 晁胜怀貌似好意道:“既是初次进来,不妨跟我们走,至少我们比你们熟悉这里。” 牛有道犹豫,“这合适吗?会不会耽误几位的事?” 晁胜怀:“没事,我们本就是进来巡视的。来者都是客,我们也不想眼前的事情再发生,跟着我们也安全些,有哪些值得一看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指点给你们。”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牛有道拱手谢过。 双方对答,万兽门这边的语气冷冷清清,透着大门派的高高在上,而牛有道这边则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就这样,四人跟着他们三个走了。 也不得不承认,万兽门的人对这里的确熟悉,许多奇光异景之地如梦似幻,不愧“幻界”二字,不熟悉的话到处乱撞真的找不到,的确让牛有道几人大开眼界。 小半天后,走走停停的一行来到了一座高耸的断崖之上。 星空下六人站成一排眺望,放眼看去的牛有道等人目露惊艳之情。 山崖之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光怪陆离,蔚为壮观,真正是犹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前路上看到的树木和眼前山崖下的比起来只能用稀疏小树来形容,俯视以及远眺,无数的参天大树交织出奇幻光彩,古老而辉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不时有类似“流萤”的光点成群在森林浮沉,飘荡如星河,此情此景比天空的星河更加璀璨炫丽。 袁罡是最后抵达的,追在众人的身后跑到了山崖边,此时放眼看去,亦被惊艳了。 晁胜怀三人又互相看了眼,这一路上,他们也在有意称量几人的修为,没想到这几人当中居然还有个凡人,而这个凡人似乎也不凡,居然能一路用跑的追上他们,看起来还不怎么累,怪事。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幻壮观的景象,真正是幻界。”牛有道由衷感慨一声。 晁胜怀:“你只看到了表象的浩大,林中另有一番别样奇幻光景,可想下去看看?” 牛有道看了看脚下的驱光草,“再下去可就出了驱光草的防护区,未免太过危险。” “你看!”晁胜怀伸手指去,只见林中蹿出两只大型飞禽,载了六名万兽门弟子掠出,从几人的左侧区域飞了过去,看去向似乎是在向出口方向去,飞行的高度很低,几乎是贴着黑暗地域的地面,显然所飞高度也在驱光草气味的笼罩范围内,不敢飞高了。 “林中是危险,不过跟我们走不会有危险,这林中也有我们的同门在种植驱光草。来者是客,既然跟我们来了这里,索性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寻常人可没这机会一见这古老森林中的壮观景象。”晁胜怀笑言,“贝兄意下如何?” 所谓贝姓,是牛有道胡诌的名字,想试探一下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结果看起来不像知道的样子。 牛有道:“既然是李兄盛情,不敢不从。” 双方一路走来似乎熟悉了,有了点交情。 然而晁胜怀也没告诉他真名,颔首道:“还是安全一点的好,两位师弟,你们先去探探吧,确认了安全我们再下去,免得惊扰了客人,那可不是我们万兽门的待客之道。” 何氏兄弟点了点头,双双纵身飞出山崖,借着高度一路滑翔远去,最终落进了古老奇幻森林的深处。 等了一会儿,何有见在远处树梢上冒头,似乎在朝这边打手势。 牛有道等人看不清也看不懂,晁胜怀却看懂了,“安全的,可以下去了。不过本派正在那个地方种植驱光草,不让打扰,让我们去那边。”伸手另指了偏右的方向,“跟我来吧!”说罢,自己先飞掠了出去。 “带上猴子。”牛有道特意偏头提醒了管芳仪一声,语气不容置疑。 几人也飞身而出,滑翔着追去,管芳仪一脸嫌弃地抓了袁罡的胳膊带走。 眼看要降落之际,异变突生,何氏兄弟飞来了,骑乘了一只飞禽来了,接住了落下的晁胜怀。 牛有道等人落向树冠之际,眼睁睁看着飞禽载了晁胜怀转向而去。 再次腾空而起的晁胜怀居高临下,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拔剑劈出一道凌厉剑气,斩向了下方的森林。 轰隆一声,大树枝丫断开落下的声音传来,在森林中传来巨大动静。 晁胜怀明显有意为之。 向山崖方向返回的飞禽上,三人回头观望着牛有道等人落下,何有长颇为担心道:“那头熊妖不会被那些蝶罗刹给弄死吧!弄死了可就白费了工夫。” 这边既然下定了决心动手,自然是已经确定了圆方的底细,万兽门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辨认妖修真身,在这方面万兽门是行家。 晁胜怀:“金王熊的修为只要到了筑基期,便彻底化形成功,皮毛已经融为一体,刀枪不入,那些蝶罗刹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杀死他,只要我们及时介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师门典籍上的记载不会有错的,二位师兄大可放心。” 一路接触,这边已经摸出了圆方的大概修为底细。 他说的也没错,牛有道能带圆方来这地方,就是因为圆方天赋异禀,只要不是碰上实力太过强悍的,也的的确确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何有见啧啧道:“师门典籍记载,金王熊天生愚笨,灵智难开,因其憨傻纵有一身坚韧毛发护体亦难逃猎杀,已经绝迹,没想到被我们碰上一头。而这头金王熊居然还开了灵智修炼,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奇遇才有今天。这熊妖若是落在了咱们师门‘灵化谷’的手上,活生生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能否下的去手。” 晁胜怀不屑:“类似的事情‘灵化谷’干的还少了么?简单的很,直接灭他灵智,让他重新恢复熊样不就完了。” 他们走了,牛有道等人却留下了,不得不落在了下方的树梢上。 目送离去的人影,站在树梢起伏的牛有道也有些没料到,居然被人用这种方式给摆了一道,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万兽门就倚仗了灵兽的便利。 下方的林中,已有“人”苏醒,一个收了双翅的白翅罗刹从一树洞钻了出来,抬头看向了他们,目露厉光,双翅徐徐从后背张开,翅膀上张开的裂纹处泛起白光。 管芳仪大惊,这玩意有一只免不了就会有第二只,这片森林中鬼知道有多少存在。 她怎么都没想到,和万兽门无冤无仇,万兽门为何会这般坑害,当即疾呼:“快走!”抓了袁罡胳膊就要将其给提携走。 然正看牛有道意思的袁罡胳膊用力一弯,僵持住了,没有要走的意思,管芳仪回头怒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谁知牛有道突然冒出一句,“看他们还会不会来,下去!” 还真是说做就做,身体力行,他第一个唰一声穿过树梢,落向地面。 管芳仪傻眼,想骂他是不是疯了。 “不想死就跟我来。老熊,下!”袁罡扔下话,胳膊甩开她的搀抓,已纵身跳了下去。 圆方也有点懵,这二位大爷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他对袁罡的话向来是乖乖听从,也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管芳仪有点抓狂,可看那两位冷静的不像话的样子,骂了声“老娘迟早被你们害死”,也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唰!那只张开双翅的白翅罗刹弹射而出,冲向了第一个落向地面的牛有道。 呛!一道剑光一闪而没,稍瞬即逝,已归鞘。 牛有道与袭来的白翅罗刹同时落地,白翅罗刹的脖子已断开一半,裂口涌出绿汁,却仍然张开双臂朝牛有道抱来。 面对墓中僵尸都不会当回事,这种形象惊不着牛有道。 手中剑一横,白翅罗刹双臂抱在了剑的首位两端,未能抱住他。 牛有道放开剑,一把抓在了白翅罗刹的下巴上,似乎慢慢而仔细地欣赏了一下白翅罗刹的尊容。 嘎嘣一声,手臂陡然一掰,将白翅罗刹半断的脖子直接干净利落地掰断了,将其拨倒在地的同时,剑已顺势抓回了手中,面无表情地慢慢杵剑而立,冷凝目光徐徐扫视四周。 他的淡定从容让人感觉慢,其实过程很快,他这里收拾了一只,袁罡才落在了他的身边,紧接着落下的圆方和管芳仪也赶紧到了他身边。 第四六二章 震慑 提了一双戒刀在手的圆方紧靠牛有道身边,东张西望胆小害怕的样子。 看看地上还在抽搐的白翅罗刹,管芳仪压着嗓门怒声道:“还不走,你疯了吗?” 牛有道:“晚了!” 周围传来异响,一个个长相怪异的“人”从山石或树后攀爬而出,一会儿的工夫就冒出了几十位蝶罗刹,一个个渐渐面露凶悍狰狞盯着他们,缓缓展开了身后的蝴蝶翅膀。 大多数张开的翅膀裂纹中冒出白光,有数只冒着蓝光,还有一只皲裂出血色红光的。 血罗刹?管芳仪瞳孔骤缩,指间已翻出了符篆,“王八蛋,快走,我手上的符篆应该能护送我们一程。” 牛有道却斜目向袁罡,“看你的了。” 袁罡腮帮子裹动了一下,咬破了舌头,张嘴就是一口带血的唾沫,如雾状喷在了牛有道的身上,牛有道任由。 圆方也不能幸免。 惊愕中的管芳仪也被喷了一脸带血唾沫,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一手淡淡血色。 她本想施法抵挡来着,但见牛有道任由袁罡施为的样子,意识到袁罡这样做肯定有原因,才任由喷了一脸。 可东西一喷脸上,才想到有袁罡的唾沫,顿时有些抓狂,她是个爱美的女人,免不了也爱干净,还是头回被人喷一脸唾沫,尤其是被自己讨厌的家伙喷一脸,恶心的够呛。 她也来不及问明情况,那只站在山石上目露凶光的血罗刹突然獠牙血口一张,发出“呀”一声怒啸。 周边高低错落的其他蝶罗刹立刻嗖嗖飞射而来,围攻! 双手搭在剑柄上的牛有道沉稳不动,但能让人感受到沉静下的蓄势待发。 圆方的脸色还有那眼神,则明显是紧张害怕。 他出道至今,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厮杀过。譬如摘星城外一战时,他就跑了、躲了,等牛有道打完了才敢冒头。 所以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死缠着要跟牛有道跑出来,有什么好见识的,还是躲在窝里安稳,外面太危险了。 管芳仪则是捏紧了符篆在手,随时要施展抵御的样子。 袁罡斜刀在手,面对着山石上的那只血罗刹。 然而圆方和管芳仪想象中的激烈厮杀却没出现,一群冲来的蝶罗刹紧急刹停,双翅一挺,纷纷在丈外之地落下,皆面带惊恐神色慢慢后退,不知在怕什么。 心弦紧绷的管芳仪讶异,联想到了之前要袭击他们的那三只蓝翅罗刹似乎也是这样,再结合牛有道和袁罡的行为,她不禁偏头看向了袁罡,终于意识到了这异常情况应该是和袁罡有关。 见一群同类后退,居然没有进攻,那只站在山石上的血罗刹愤怒了,爪子朝牛有道等人愤怒一指,再次发出“呀”声厉啸,啸声中充满了恐吓意味。 围了一圈后退的蝶罗刹停下了,却是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既不敢再上前发动进攻,又惧怕血罗刹不敢后退。 唰!血影一闪射来,见一群同类不敢动手,血罗刹终于亲自带头动手了。 然而同样是丈外的距离,血罗刹的攻击方向一偏,唰一声绕一群人飞了一圈,落在了改向的位置,却没有像其他蝶罗刹一样后退,而是朝牛有道等人“呀”了声,搞不懂想表达什么。 斜刀在手的袁罡迈步走了出去,一步一步向血罗刹走去,逼近。 圆方手心里的汗都冒了出来,发现袁爷就是袁爷,好生猛! 管芳仪脸色惊疑不定。 随着袁罡的逼近,血罗刹一只脚爪下意识后撤了一步,不过又迅速收回,表明自己不怯场,“呀!”伸着脖子朝袁罡怒啸一声,似乎在威胁或在警告袁罡不要再靠近。 血罗刹一声吼,袁罡立马发出“吼”一声回应,回应的情绪中明显也能让人感受到怒气。 “呀!”血罗刹又一声吼,双翅煽动,爪子指向了倒在牛有道边上的白翅罗刹,似乎在陈述什么。 牛有道眉头皱了一下,发现不是自己想象认为的那么回事,隐隐感觉袁罡对血罗刹这个级别的蝶妖威慑力没那么大,不由为袁罡有所担心,搭在剑柄上的手掌慢慢抓紧了剑柄。 “嗷呜……” 刀光一闪,袁罡突然双手持刀狂劈出一刀,刀身上炸出的虎啸宛若晴天霹雳般,震慑人心。 血罗刹下意识挥舞双爪交叉在头部抵挡。 劲风涌动,三吼刀却悬在了空中,冰冷刀锋离血罗刹抵挡的双爪只有寸许距离,没有再劈下去。 血罗刹慢慢放下双爪,惊魂未定中抬头,看向悬停未劈的刀锋,轻轻对袁罡“呀”了一声,似有不甘。 “吼!”袁罡口中又是一声吼回应,这次的怒气明显比较浓郁。 血罗刹立刻慢慢后退了,退出几步后,一个转身,双翅一振,腾空而起“呀”了一声,周围一群蝶罗刹立刻振翅而去,转眼又收翅隐没在了山石后面。 袁罡提刀转身而回,对盯着自己的牛有道微微颔首,表示没事了。 管芳仪和圆方那真是瞠目结舌,刚才这一出有点把两人给看傻了,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袁爷!”圆方忽然露出一脸谄媚笑容迎接袁罡,那叫一个点头哈腰,一副对袁罡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模样,与他道貌岸然的长相很不匹配。 经过这一场,在他心中,又对袁罡高看了一眼,给自己平常在袁罡面前的弱势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理由,袁爷如此生猛,自己老实点也是应该的。 “大个子,你懂蝶罗刹的语言?”管芳仪惊疑不定地问了声。 刚才的情形在她眼里就是一副和蝶罗刹交流的样子,她现在有点明白了牛有道为何敢落下,敢情是有备而来。 “不会。”袁罡随口一句。 管芳仪不信,“你刚才明明在和那只血罗刹交谈。” 袁罡懒得理她,两人一向不对眼,没什么好谈的。 牛有道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身在这种环境下,有些情况要弄明白,之前就误会了。 有过大雪山雪魃的经历,听过袁罡在沙海操控蝎皇的经历,之前又见识了那些蓝翅罗刹对袁罡的畏惧,他以为袁罡身上的气息能震慑一切异兽,这才敢跟着那三个万兽门的弟子深入这里,因为有所倚仗。 可看刚才面对血罗刹的情形,似乎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多少也有些后怕。 当然,敢进来也还有另一重因素,那就是管芳仪身上的符篆,管芳仪似乎有不少厉害符篆傍身,这女人的家底子让人摸不清深浅。而管芳仪刚才情急之下也说了,身上的符篆能护大家一程,证明这女人的家底子的确深厚。 这也是他走哪都带着管芳仪的原因,有这么好的保镖,不带上才叫傻。 “你有办法和血罗刹交流?”牛有道也问了一句。 类似的话,不同的人问,袁罡的反应也不同,略默之后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没什么感觉,但渐渐似乎能感受到这些怪物的情绪表达,我也能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给他们知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管芳仪和圆方如同听天书一般,不知他讲的是什么东西。 牛有道却是默默颔首,他知道袁罡指的是其修炼的硬气功,随着硬气功的修炼进度加深,渐渐出现了一些异常。 他也能理解袁罡的困惑,根本没有有过这经历的人对袁罡进行指点,哪怕是丝毫点拨都没有,一切都在靠袁罡自己去揣摩,两眼一抹黑,完全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搞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袁罡身上发生的异常也让牛有道好奇袁罡修炼的硬气功,《蚩尤无方》这部硬气功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和传说中的蚩尤有关? 牛有道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有关蚩尤的传说,传说中蚩尤以猛兽为图腾,打起仗来不死不休,只要不死就永远不会倒下,勇猛无比,能与天神厮杀对战! 心中的疑惑暂时放在了一边,此地环境也不容他慢慢去琢磨其他的,遂对袁罡道:“你再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再与那些蝶罗刹沟通一下。” 袁罡不解:“沟通?” 牛有道:“沙海的那些东西不就帮过你吗?稳妥点,以防万一吧!” 袁罡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走了,朝血罗刹消失的方向奔跑而去。 牛有道转身面对另两位,“那三个万兽门贼子应该不会仅仅是把我们引来就了事,干什么总得有目的,杀我们也得确认我们有没有死,所以十有八九还会回来,咱们找个地方等他们。” “你还要等他们?”管芳仪脸色一黑,“你还想找他们算账?这里可是万兽门的地盘,别给自己找麻烦,能脱身就尽早脱身,老娘不想陪你送死!” 牛有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真要是万兽门要出手对付我,三个家伙也用不着废这半天工夫,凭万兽门的实力更没必要慢慢把我们引来这里动手,应该和万兽门无关,我得搞清楚三个家伙坑害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若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第四六三章 一群奇葩 山崖上,一只收翅站立的大型飞禽,星光下双目炯炯有神地左偏右偏。 一旁,晁胜怀与何氏兄弟并排站立,眺望着牛有道等人坠落的方位。 “呜嗷……” 一声惊啸隐隐传来,距离远,声音不大,在这安静深沉地域却格外清晰入耳,飞禽“咕咕”着略缩脖子又伸脖子盯视,也有反应。 三人相视一眼,皆露疑惑神色。 何有长奇怪道:“怎么会有虎啸声?” 不知道,三人又盯着那方位观察了一阵,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动静再出现。 何有见诧异,“怎么回事?怎么没反应了?” 何有长:“难道是蝶罗刹将厮杀结束的太快,还来不及有激烈动静?那头熊不会被蝶罗刹杀了吧?” 晁胜怀目光闪烁一阵,“走,去看看。” 何有见伸手拦了一下,“不要鲁莽,我怎么感觉这事有蹊跷?” 晁胜怀:“师兄有何高见?” 何有见沉吟道:“我总觉得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个家伙有点不对,虽然对我们恭敬,但气度沉稳从容,感觉不像是散修。还有那女的修为明显高于其他人,却反而是那家伙的跟班模样,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另外,我们刚才那样对待,他们焉能不知情况有变?不见他们赶快脱身逃跑,反而就此沉了下去,不对劲!” 事情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发展。 三人目光忽一动,皆偏左看了去,隐见数名万兽门弟子从林中浮现,似乎站在了树梢探望什么,显然也被那声虎啸给惊动了。 晁胜怀道:“马师叔在那边,我请马师叔带诸位师兄弟助我等一臂之力。” 何有长:“要不还是算了吧?” 晁胜怀脸上瞬间流露出些许怒意,“事情已经做了,还能回头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让人跑出去告了状,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何有长略露悻悻之色,心中有些恼火,这位的态度哪有把自己当师兄,然而没办法,人家的背景在那,不好得罪。他只好耐着性子道:“师弟,我兄长说的有道理,那帮家伙的确有点不正常,可能真的隐瞒了身份,也许真是来历不简单的人。” 晁胜怀:“我说师兄,你动动脑子想想,正因为来历可能不简单,才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一般人告状也没用,真要是什么说话有份量的人,那才叫麻烦,事情捅出来我们全都得倒霉。没什么好犹豫的,走!”话毕,他朝一旁的飞禽“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飞禽跳下了山崖振翅而起,他第一个跳了上去。 知道对方可能来历不简单,你之前还敢动手?何有长眼中闪过恼怒,然而有些话只能憋在肚子里。 何有见伸手拉了自己兄弟袖子一下,略摇头,示意忍下。 两人联袂跳出,一起落在了飞禽上,三人驾驭飞禽赶赴了左边有人冒头的地方。 数人站立的树冠上,抬头看向飞来的飞禽。 飞禽一个倒扑,振翅落脚在树冠上,煽动的大翅膀掀起的劲风令枝叶摇动,也令下方林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如云散。 下方烧了几只大香炉,升起的青烟正来自那几只香炉,青烟的气味正是驱光草的气味,却更加浓郁,浓郁到刺鼻。 三人也落在了几位同门跟前,一起拱手见礼,“师叔。” 这位体态略显富态的师叔名叫马今,暂时负责这个区域的驱光草种植,目光瞥了眼动静传来的方向,沉声道:“刚才那动静怎么回事,和你们有关?” 想不怀疑都难,刚才的飞禽是从这边借用的,知道他们来过这边。 晁胜怀伸手相请道:“师叔,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马今不置可否,不过却飘身到了另一座树冠上负手而立。 晁胜怀立刻飘身跟去,与马今商谈了起来。 除了何氏兄弟,这边树冠上的人也不知道两人在那边嘀咕些什么…… 山崖上,一群隐藏在黑暗山中的人终于冒头了,陆续来到了山崖边,亦被眼前的壮观奇幻美景给吸引了。 “果然当的起‘幻界’二字。”罗元功由衷赞叹一声。 这群人正是上清宗的唐仪等人,牛有道让唐仪带人离开幻界,可唐仪没听他的,还是带着人摸黑跟来了,借着黑漆漆的有利环境没让人发现。 隐藏中见到牛有道等人跳下了山崖,本想跟过来一看究竟,结果又见与牛有道同行的万兽门弟子返回,只好继续躲了一阵,此时才又露面。 “居然离开了驱光草的防护区域进入了这里,不会有事吧?”苏破惊讶着问了声。 唐仪指了个方向,“看,万兽门的人也在,他刚才是跟万兽门的人一起的,应该是有准备的,应该不会有事。” 罗元功左右打量了一下,“他们有万兽门的人帮衬,能进这区域,咱们没有,也没办法再跟下去了啊!” 苏破:“马上有事发生,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这家伙如今的层次不一样了,和万兽门也有了交情,咱们有点跟不上趟了。” 他们一路悄悄跟着,发现万兽门的弟子在引导着牛有道游山玩水似的,这待遇可不见其他人有,误以为牛有道与万兽门有交情。 而也是因为牛有道说了即将有事发生,唐仪才没听话离开,她也是一片好心,准备万一有事的话,好带着上清宗的弟子帮衬一把。 唐仪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山崖一侧的崎岖之地,带着上清宗一伙人过去藏了身,准备先在这等着看看情况,进入山崖下的奇幻之地他们是不敢的…… “不知天高地厚,连什么人都不清楚,你就敢动手?简直是胡闹!”马今盯着晁胜怀怒斥一顿。 晁胜怀拱手道:“师叔,弟子知错,可真要让他们回去告了状的话,我受罚没什么,脸上难堪的是我爷爷。” 他的爷爷就是马今的师傅。 此话一出,令马今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有给这厮一巴掌的冲动,这厮不告诉自己还好,告诉了自己,自己若坐视不理的话,回头出了事自己也许没责任,关键让师傅怎么看自己?有些事情比明面上的惩罚更残酷。 马今咬了咬牙,“这地方你应该知道,我们冒然闯入也坚持不了太久。” 这是松口了,晁胜怀大喜,连连点头道:“师叔说的是,找一找,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 马今牙痒痒,这位若不是师傅的孙子,他非狠狠收拾一顿不可,可是没办法,事情已经捅到自己这来了,回头到师傅那边交差,眼前的事能不能弥补好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闪身返回,马今迅速从现场召集了一些弟子。 何氏兄弟相视一眼,能读懂彼此的心思,这有后台就是好啊,连师叔都能驱使的动。 很快,四只飞禽载了十二人升空而起,冲向了牛有道等人所落的方位。 一到方位上空,留了四人驾驭四只飞禽,剩下的九人唰唰降落进了林中。 一落地,迅速警戒着四周,九人很快看到了地上倒毙的那只白翅罗刹,马今领着晁胜海三人上前看了看,看出是毙命在剑下。 马今环顾四周,道:“看看能不能找到踪迹去向。” 一群人领命,四处查看之余,皆小心警惕着。 远处,一颗巨大树木的树洞中,容纳十余人没问题,牛有道等人正在洞中。 能挑选在这里藏身,正是因为此地视角能看到那块方位。 见又多出一群万兽门弟子参与了进来,牛有道略皱眉,有点搞不懂了是什么状况,难道真是万兽门要对付自己?捋了下前前后后的情况,觉得不太可能。 略琢磨,偏头低声道:“逼到头上来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我倒要看看万兽门在搞什么鬼,那三个家伙尽量抓活口带走,其他的…杀!” 一旁的管芳仪心惊肉跳道:“你疯啦!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有道:“若真是万兽门要对付我们,他们把守着出入口,你觉得咱们还能顺利出去吗?不如把事情搞大点,最好是能把万兽门的精锐人手都吸引过来,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也许还能找机会溜出去。” 管芳仪神情抽搐,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身上的亡命之徒的狠辣一面,把他逼急了,跟谁都敢开干。 “吼…” “呀…” 管芳仪回头看去,只见袁罡已在和那只血罗刹交流,连叫带比划的。 这树洞本就是这只血罗刹的窝,有怪怪的味道。 “老娘在齐京过的好好的,遇上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倒了八辈子霉,迟早要被你们坑死……”管芳仪一脸悲愤,也知道阻止不了,关键她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只能是在一旁诅咒。 圆方一脸无辜地左看右看,一脸紧张,他也害怕呀,可这个时候他貌似没什么发言权,发言也不管用,只能是眼巴巴看着,心里在求天告地拜佛祖,求保平安。 “嘀咕个什么劲?”管芳仪回头,小声喷了圆方一句。 圆方弱弱道:“念经!” 管芳仪无语,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混在了一群奇葩堆里,都什么人呐? 第四六四章 罗刹潮 躲藏地虽然离搜查的地方有些距离,可这地方实在是静谧,树洞里又吼又呀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接近这边的万兽门弟子的察觉。 “师傅,那边有动静!”马今的一名弟子闪回禀报,手指向了远处的树洞。 众人目光看去,马今挥手打了个手势,一群人立刻朝树洞方向围去。 不待他们靠近,血罗刹已唰一声蹿出了树洞,落在洞口的枝干上,双翅缓缓张开绽放出血光裂纹。 是血罗刹!围来的万兽门弟子立停,马今露出认真对待的凝重神色。 呼!缓缓张开的双翅猛然全开,血光大盛,振颤着双翅的血罗刹仰天发出“呀呀呀”的尖啸不止。 很快,附近以及远处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呀呀”声,波及范围很广。 别人不懂,万兽门能放进来的弟子却都是事先经受过应对培训的,一看便知这只血罗刹在召集同伙。 闻听扩散而来的声音,连远处林中青烟氤氲处在种植驱光草的万兽门弟子也一个个抬头环顾四周,一个个高度戒备,人员迅速收拢相靠。 “靠拢!”马今喝了声。 附近一带的数十只蝶罗刹已经唰唰穿越而来,射向了这群人,直接发动了进攻。 一颗颗墨绿丸子从万兽门弟子的指间弹射而出,迎着冲来的蝶罗刹砰砰爆开,炸开的墨绿烟尘立刻令冲来的蝶罗刹呀呀怪叫,乱了攻击阵容,有受不了刺激乱飞的,有仓惶闪身退开的。 森林上空,驾驭四只飞禽盘旋的弟子一个个脸色大变,只见远处煽动双翼的亮光不断从林中出现,火速朝这边飞来。 更有就近从林中蹿出的,直接射向空中四只飞禽,飞禽惊慌鸣叫。 “师傅,罗刹潮!”一名弟子朝下方林中施法大喊。 报信后,四人驾驭飞禽迅速撤退飞离。 没办法,飞禽价值不菲,在空中搏杀也不是蝶罗刹的对手,经不起这损失。 更何况看这情势,再不赶紧撤退也不行。 撤退之余,四人指间亦不断弹出墨绿丸子,以炸开的烟尘抵挡追来的蝶罗刹,或避开阻拦的蝶罗刹为飞禽坐骑开路,四只飞禽惊慌鸣叫着。 罗刹潮?听到警讯的马今猛然抬头,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喝道:“走!” 晁胜怀脸上亦露慌乱,没想到居然引出了罗刹潮,身为万兽门弟子岂能不知蝶梦幻界里的罗刹潮的恐怖,穷追到底的心思瞬间抛到了脑后,与同门师兄弟迅速弹空而起,与众人一起在上空遮掩的枝干上弹跳着,欲穿破遮挡的茂密脱离这片森林。 然而在下面那么一耽误已经晚了,上百只蝶罗刹从上空覆盖而下,呼呼射入下方林中,将他们拦了个正着。 不断砰砰爆开的烟尘将冲来的蝶罗刹逼开,一群人冲出森林一跳出上空,又被一堆成群结队的蝶罗刹扑来。 一只血罗刹从林中蹿出,振翅悬停在空中,爪子指向了晁胜怀与何氏兄弟“呀呀”个不停。 赶来的蝶罗刹越来越多,九名万兽门弟子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一路炸开药丸开路也没用,逼开眼前的,后方还有等着的,冲冲停停,离驱光草防护区域似乎不远,可想接近的感觉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令人陷入了绝望。 他们身上携带的“避刹丸”数量终究是有限,经不起这样急剧的消耗,还没逃到一半的路便告罄。 咣咣的激烈厮杀声响起,九人不得不拿起了武器与蝶罗刹拼命厮杀,不断有蝶罗刹被斩出血雨落下,然而却杀不完,也冲不出去,周围数不清的光翼煽动着来回掠过进攻。 “啊……”一声凄厉惨叫响起,一名万兽门弟子被一爪抓了后脑勺拖出去,转瞬又被数只蝶罗刹在空中撕扯,血肉横飞。 瞥见一眼的晁胜怀心惊胆颤,稍不注意被一只伸来的爪子抓住肩膀掀翻了身形,肩膀上的剧痛没什么,更可怕的是被不知道多少只爪子给摁住了,一路撞着枝叶往下掉,那真正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后悔的心思都来不及。 一群蝶罗刹的追赶下,四只飞禽在“避刹丸”的掩护下,顺利逃到了山崖方向,逃入了驱光草的防护区域。 追赶的蝶罗刹只稍微追进了防护区的一段距离,便受不了那气味的刺激迅速拐弯飞离,放弃了追杀。 飞禽上四人回头看去,看向那森林上空密密麻麻飞舞的光点,心有余悸,深知若非果断撤离,稍晚滞留一会儿的话,只怕他们也别想顺利逃离。 好好的,他们不明白马今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居然惹出了罗刹潮。 他们不信马今不知师门的交代,若非必要,不要做出太过激怒蝶罗刹的事,否则没人吃的消。 “你们快去求援!”一名弟子喝了声。 也只能是求援,他们是不敢再回去了。 他驾驭飞禽留在了这里查看情况,另三人驾驭飞禽迅速离去。 躲在黑暗中,身藏在嶙峋山石中的上清宗等人目睹森林上空的壮观景象也震惊了,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这便是传说中的罗刹潮吗?”罗元功自言自语了一声。 苏破脸色凝重,“应该是了,传闻至尊们早年想征服这里,惹出了罗刹潮后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撤离。” 一名弟子问道:“连至尊也不是蝶罗刹的对手吗?” 苏破回:“倒不是不是对手,幻界是蝶罗刹的世界,蝶罗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打不尽杀不完,耗下去至尊们也吃不消,只能是败退,否则这里也轮不到万兽门来掌管。” 罗元功忽提醒了一声,“牛有道是不是也在…” 他话说一半停下,众人都看向了唐仪,只见唐仪紧绷着嘴唇凝视着。 魏多双手握了拳头,满眼恐忧,都看见了牛有道和那些万兽门弟子去了里面,都怀疑牛有道十有八九也陷入了罗刹潮的绝境中。 “我们不能干等,必须想办法救他!”魏多情急之下,居然说出了一句无比顺溜的话。 众人愕然看来,还以为听错了,然而是他说的没错。 苏破:“怎么救?我们只要跑出去就是送死。” “不能看着不管,我…我去找人、求人!”魏多扭头就走。 苏破喝了声,“回来!” 魏多不管,已经闪身而去…… 此时的牛有道等人已钻出了树洞,也被上空的动静给惊了出来,皆站在了树冠上半露身子观望。 屡次想冲向他们进攻的蝶罗刹绕开后,确认安全,几人才放下心来观望。 眼前浩大壮观的蝶罗刹漫天飞舞的情形着实惊人,也实在是炫丽,流光溢彩漫天,一个个看呆了,连袁罡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他搞出来的事? 圆方看袁罡的眼神满是崇拜。 管芳仪不时瞥向袁罡的目光则真正是像看怪物一般,一颗心算是暂时放下了,有这怪物在,这蝶梦幻界还有什么好怕好担心的? 牛有道忍不住叹了声,“得亏世间法则限制,若是这些蝶罗刹能在人世间生存的话,天下怕没谁能是它们的对手。” 几人都懂他的意思,倒不是说单个的蝶罗刹实力有多强悍,修士中实力高过蝶罗刹的应该很多,关键是这成群结队的联合攻击威力很恐怖。 地面轰隆隆响个不停,犹如困兽的马今落在了地面,在密林中疯狂冲杀,一路杀一路回撤,浑身染满了黏糊糊的绿色血液。 在上空根本无法应付飞行灵敏快捷的蝶罗刹从四面八方发起的进攻,落在地上反倒能占些优势。 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杀了多少蝶罗刹,却依然陷于密集围攻中,围攻的数量不减,杀不完。 独自一人冲杀,已顾不上其他人,他知道其他人应该完了。 嗖嗖嗖,五只闪耀血光的血罗刹突然一起冲入围攻的阵容中,一群白翅罗刹和蓝翅罗刹见缝插针般配合。 “啊!” 身陷围攻,几乎被围的看不清人影的马今突然发出一声悲吼咆哮,一剑劈下了一只血罗刹的脑袋,而那只血罗刹的一只爪子是先一步插进了他脖子的,脖子上血水喷出。 转瞬,几只爪子伸来,当场将马今撕了个血肉横飞。 上百名种植驱光草的万兽门弟子也未能幸免,在罗刹潮下无一逃脱…… “呀呀呀”的声音又在森林中回荡。 漫天飞舞的蝶罗刹们开始四散而去,没多久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长有翅膀,来的快,去的也快,天地间又恢复了安宁。 树冠下,一只血罗刹领了三只蓝翅罗刹穿梭而来,三只蓝翅罗刹的爪子下各提了一人飞来,歇落地面时将三人踩在了脚爪下,正是晁胜怀与何氏兄弟三人。三人衣衫褴褛,满身的伤口,却还活着。 牛有道等人落下树冠,袁罡与血罗刹吼吼呀呀的交流着。 抬头见到这一幕,晁胜怀三人惊恐,也可以说是难以置信,这些人居然能和蝶罗刹勾结到一块? “晁胜怀、何有见、何有长。”杵剑而立的牛有道笑眯眯着,将三人的名字一个不误地点了出来。 在幻界之外时,袁罡离队溜达了一圈不是白溜达的,将三人给认了一下,又向其他修士打听了一下,连晁胜怀是晁敬的孙子都知道了,回来后暗中向牛有道通报了。 偏偏晁胜怀还不知死活,弄个李姓假名字糊弄牛有道。 管芳仪渐渐睁大了眼睛瞪着牛有道,意识到了什么,这王八蛋早就知道这三人有问题! 第四六五章 猴子,给我打! 问题的关键是明知这三人心怀不轨,这王八蛋还带着大家硬往人家挖好的坑里跳,结果搞出这么大的事来,管芳仪有种要抓狂的感觉。 圆方同样有抓狂的感觉,心中狂呼,我的道爷,你这是玩哪样啊! 袁罡冷眼斜睨,倒是平静的很,与牛有道搭档多年,见怪不怪,牛有道自有让他心服口服的地方。 被踩在地上的师兄弟三人越发惊惧,晁胜怀语带颤音道:“贝兄,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牛有道居高临下瞅着,笑而不语。 何有见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做都做了,现在才关心我是什么人,是不是有点晚了?”牛有道呵呵一声,环顾左右,抬了抬手,示意带走,“此地不宜久留,万兽门的人应该快到了,走吧!” 话刚落,那只血罗刹忽朝他们身后“呀”了一声,面露狰狞,双翅有渐渐张开的趋向,似乎在针对什么东西。 几人霍然回头,只见后方的山石间隙里,有红信吞吐,一只鳞甲青幽的青蛇慢慢伸出头来,头有大腿般粗细,眼含幽光。还来不及看清青蛇抽出的身子有多长,青蛇头部快速蠕动变化成人首模样,略带妖气。 化成的人首,云鬓高绾,一抹白纱半遮颜,却遮不住俏丽风华,正是云姬的模样。 抽出的蛇身亦逐渐化作人身,最后活生生的一个云姬站在了山石上。 牛有道等人一愣,没想到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一个人跑进了驱光草防护之外的区域? “呀…”血罗刹一声啸,三只蓝翅罗刹已张开了双翅要进攻。 牛有道抬了下手,袁罡立刻对血罗刹吼以回应,摁下了几只蝶罗刹渐起的暴怒。 牛有道笑问:“你怎么来了?是一直在这,还是刚来?” 云姬:“我本就在这一带,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把我引来都难。是不是嫌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与这群蝶妖勾结。” 牛有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灭口?” 说这话时,一脸笑眯眯,笑的灿烂,内心却实实在在动了杀机,让外人知道这边能与蝶罗刹沟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云姬:“有这群蝶罗刹相助,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在这片山林之中我若想脱身,你们也未必能抓住我,否则我也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也不会主动现身。有些事想必你也听说过,赵国修士围剿我多次,我依然能在赵国境内立足,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我劝你不要乱来,一旦翻脸,对大家都没好处。” 牛有道:“前辈主动现身,不会没有原因吧?” 云姬目光扫了扫他们身后的蝶罗刹:“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你放心,不让你白帮,会有东西做交换。” “什么东西?”牛有道不免一问。 云姬反问:“你想在这耗着,熬到万兽门的大批人马赶来吗?”言下之意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前辈言之有理。”牛有道回头打了个招呼,将晁胜怀三人给弄晕了,免得看到不该看到的或不该听到的。 袁罡交流驱使下,三只蓝翅罗刹又抓了晁胜怀三人飞起,血罗刹飞行在前穿梭带路,袁罡则抓了血罗刹的腿吊着飞行,余者跟在后面飞掠,向山林深处遁入。 一路上,一棵棵树木高大的不像话,尽是高达百丈的参天古木,散发着莹润光华,人在其中飞掠就像蝼蚁一般渺小。碧绿光色的老藤比人还粗壮,泛着青光的苔藓,洁白的花碗如浴桶能装人,各色奇花绽放着各色光华,静静漂浮的透明发光生物如水母。 最多的还是那种体型达一丈有余煽动着大翅膀的发光蝴蝶,成群结队在森林上空飞舞的话,远看真宛若银河一般。 这种蝴蝶正是月蝶的母体,与月蝶区分时称为大月,也是月蝶被称为小月的由来。 跨越过的溪流中,亦有各种发光的奇怪水中生物。 各种奇幻美景真正是美不胜收, 途中,牛有道忍不住感慨一声,“仙境一般,真是好地方啊!” 陪同的云姬道:“那是自然,否则商颂当年也不会在这里建造行宫。” 牛有道:“我看到万兽门已经开始在这边种植驱光草,一旦驱光草在这里扩散,怕是要把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给毁了,五彩斑斓美不胜收被黑暗给吞噬掉,美景绝迹未免可惜。” 云姬:“毁?你以为万兽门是现在才开始在这里种植驱光草?三百多年前发现驱光草能克制这里的植物,就已经开始在这里种植,只是另有隐情未对外公开罢了。说来也奇怪,种植在其他地方的驱光草不会有事,唯独在这片古老森林种植的驱光草,蝶罗刹会想尽办法给毁了。” “幻界开启一次,万兽门便来此种植一次,等幻界关闭万兽门退出,蝶罗刹就会前来毁掉。如此反复已经有三十余次,万兽门坚持不懈,反复做各种尝试,一直想征服这里,却一直不得其法。” “早年几位至尊为了征服这里,甚至曾尝试过大规模火攻,也是想毁了这里的植被,断绝蝶罗刹生存的根本,免得碍手碍脚,奈何这世界的植物扛毁灭能力强、燃点极低,压根不存在火灾的可能,火攻根本没什么用。如此种种下来,才让这片古老森林得以了保存,也可以说能保存下来,是因为这里自身的因素。” 众人都是头回听说这说法,连消息见识广博的管芳仪也是头回听说。 牛有道好奇:“蝶罗刹为何不毁其他地方的驱光草,只毁这里的?” 云姬:“具体情况不清楚,有两个猜测,一是蝶罗刹靠吸食这里的各种汁液生存,这里可能是蝶罗刹的生存根本,所以蝶罗刹要保护。另外一个则和武朝皇帝商颂的传说有关,传说中的圣罗刹是商颂的灵宠,能号令幻界所有的蝶罗刹,传言商颂夫妇消失前曾让圣罗刹回归了幻界。意图征服这里的人怀疑,圣罗刹可能就在商颂的行宫里,而商颂的行宫可能就在这片古老森林中,怀疑蝶罗刹是受圣罗刹的驱使在保护商颂行宫。” “这幻界好看归好看,其实也不太适宜人生存,而外面的世界也同样不适宜蝶罗刹生存,大家生活在两个世界,其实也没什么矛盾冲突。所以剿灭这里的蝶罗刹意义也不大,说到底还是想找到商颂的行宫,寻找那一直未找到的商颂破天之地。呵呵,欲望无止境,无非是有人雄视天下后还不满足,想寻那长生不死之路!” 牛有道不禁看了看前面飞行领路的蝶罗刹,试着问了句,“你所谓的让我帮忙,不会是也想找到商颂的行宫吧?” 云姬:“我对存在于传说连真假都不知道的东西不感兴趣,想长生不死也得先达到长生不死的资格,好高骛远没什么意义,你说是不是?” 牛有道:“那你要我帮什么?难道不是看中了我这边能驾驭蝶罗刹,进而想在这边森林找到点什么,否则你又何必冒险进入这片古老森林?” 云姬:“找一个人。” 一直在仔细聆听的众人惊讶,牛有道亦如此,“找人?这里有你要找的人?” 云姬:“不要误会,我要找的人就算没有死在蝶罗刹的手中,寿限也早就到了,应该早就死了,我只是想找到他的遗骸罢了。” 牛有道:“你丈夫?” 渡云山那边有母子,却无丈夫,因此他有所联想。 云姬:“你想多了,我丈夫早就死在了外界修士的手中。不必多问,若能找到,你们自然会知道。” 一路上,有前面那只血罗刹开路、与同类沟通,有其他蝶罗刹冒出也未再受什么干扰,行进平安顺利。 个把时辰后,当一座树堡、大树庞大根系隆起的空间出现在前方时,云姬再次出声道:“差不多了,万兽门的人大量出现也不太可能太过深入,就算深入这一带也不可能撒开大量人手搜寻,再引起罗刹潮,万兽门倾巢而出也吃不消,现在应该安全了。” 牛有道多看了她一眼,隐隐感觉这女人对万兽门的事似乎很清楚,至少有一点确认了,这女人绝非第一次来这里。 牛有道有事处理,要求暂停行进。 一行进入了树根下藏身后,牛有道朝地上昏迷的三人抬了抬下巴,对袁罡道:“分开审一下,撬开他们嘴巴,把事情弄清楚。” 袁罡招呼上血罗刹将三人带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袁罡又将三人带了回来,对牛有道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弄清了。 牛有道杵剑当拐,走到了一旁,袁罡跟上,在他身边耳语嘀咕了一阵。 听着袁罡的嘀咕,牛有道的闪烁目光慢慢瞥向了内里的圆方。 两人走回来后,见牛有道老是以怪怪的眼神看自己,圆方心生警惕,每回被这样瞅的时候似乎就没什么好事,立马装出一脸可怜无辜的样子。 一看他那德性,牛有道顿时牙疼,心想不让你来,非要跟来,如今这里哪个不比你无辜,哪个不是被你给连累了?当即指了指,“这老家伙我今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猴子,给我打!” “啊…” 圆方一声惨叫,已被袁罡突兀一脚给踹飞了。 袁罡今天也看他那德性不太顺眼,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一顿暴揍,打的圆方缩一角嗷嗷惨叫。 第四六六章 万兽灵珠 管芳仪并未经历过袁罡经常暴揍圆方的那段时期,所以今次看来分外突兀,也很惊讶和不解,圆方明明是心腹团伙中的一员,平常也乖巧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这般虐待? 反倒是云姬看向挨打的圆方流露出若有所思神色,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也就随便打了一顿,虽然下手有点重,袁罡好歹收手了。 缩在一角的圆方慢慢放开抱头的双手,见袁罡走了,方松了口气,抹了把鼻血,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站了起来,躲在一旁唉声叹气,倒也没看出有什么意见。 管芳仪有点看不下去了,毕竟圆方经常弄来美食给她送上,算是牛有道身边人中她与之关系处的比较好的一个,走上前,有点抱打不平地问道:“干嘛打你?” 圆方很无奈,“道爷不是说了么,看我不顺眼。” 管芳仪瞪眼,“就为这个?” 有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圆方腹诽,抹着鼻血,一副认命的样子,管芳仪不习惯,他已经习惯了。 管芳仪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就甘心这般任由欺负?” 牛有道闻听动静,回头看来,“我说红娘,别在咱们内部挑拨离间。” 管芳仪立马转身走来,指向地上昏迷的晁胜怀三人,“你还有脸说我?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三个的底细、早就知道他们三个意图加害我们?” 牛有道笑了,点头道:“是!” 管芳仪怒了,“那你还拉着我们往坑里跳?现在搞出这么大的事,怎么收场?” 牛有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至少现在搞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管芳仪愤怒道:“就为了弄清这个,你便拉着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明知道是坑也拉着我们往下跳?” 牛有道一手扶剑,一手摊了摊手掌,“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万兽门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个要对我们下手,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我们很安全,只要绕开这边到出口,万兽门也不知道事情和我们有关,可顺利离开。” 具体情况,袁罡已经从晁胜怀三人的嘴中撬了出来,三人瞒着万兽门干出了这事,他临机做出判断、果断让蝶罗刹干掉了其他万兽门弟子也是对的,知情的万兽门弟子死了。 “……”管芳仪还不知道袁罡审问出了什么,获悉可安全离开,愣住了。 牛有道回头看向了云姬,现在真正的危险在这女人身上,他和云欢的结拜关系目前还靠不住,一旦这女人泄露出了真相让万兽门知道了,缥缈阁有一席之地的万兽门可不是天玉门能比的,这可是天下数得上的顶级门派之一,晓月阁也不如,压根不是他牛有道目前的实力能对抗的。 云姬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事情处理完了吗?处理完了就走吧。” 牛有道转身,拄剑走来,“前辈,没必要再瞎跑了,已经安全了,可绕道离开了。” 云姬:“不帮我了?” 牛有道:“我没答应过你,你要交换的东西也没给我,算不上食言吧?” 云姬:“交易可以继续。” 牛有道摇头:“没必要,再耗下去太危险了,越早离开越安全,耗到后面没什么人了,只有我们几个在收尾时离开容易被把守出入口的万兽门怀疑。前辈,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遗骸值得你如此重视,不惜来此冒险,可对我们来说不值得。这里的奇幻美景我们也欣赏过了,前辈若非要继续寻找下去,只能请前辈自便,我们就不奉陪了。” 对牛有道这边来说,刚才暴揍圆方那一出已经迅速抛到了脑后,无论是袁罡还是管芳仪,哪怕是鼻青脸肿的圆方,皆盯向了云姬,只要不傻的都知道,若无法约束住这女人的嘴巴,将后患无穷。 遇上了外部威胁,几人的心思又迅速抱团在了一块。 云姬:“不行,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无法在这片古老森林放开了寻找,搜寻进度太慢。你若非要离开,我也不拦你,把他留给我。”伸手指向了袁罡。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再回头,又摇头,“我不可能扔下自己兄弟陪你冒险。” 云姬:“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兄弟?你就不能帮上一帮?” “帮人也要分情况。”牛有道提剑拱手,还是没答应,“前辈自便,我们不奉陪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云姬沉声道:“你们若扔下我不管,我可不见得能管住自己的嘴,遇上万兽门的人,我可能一紧张就会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牛有道脚步一停,冷眼斜睨,“你在威胁我?” 袁罡、管芳仪、圆方的眼神中皆流露出不善,紧盯着云姬。 云姬扫了几人一眼,“想动手吗?先不说谁输谁赢,弄出打斗动静把万兽门的人给招来了的话,我想这也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吧?” 牛有道:“我心中‘道义’二字长存,也希望你看在你儿子云欢的面子上收敛,不要逼我。” 此话一出,管芳仪和圆方愕然,终于猜到了这女人是谁。至于袁罡,之前已经暗中从牛有道嘴中得知云姬身份。 有些话也只有袁罡开口相问,牛有道才会轻易告知。 云姬:“不是我想跟你过不去,蝶梦幻界十年才开启一次,时间跨度太长,继续这样耗下去,我也吃不消。好不容易撞见你们有办法,也算是我的机缘和造化。牛有道,帮我这一次,我向你保证,我看到的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今后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能做到的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如何?” 牛有道:“你既敢拿此事威胁我,又让我如何能相信你的保证?” 云姬朝圆方挑了挑下巴,“刚才无缘无故打他一顿,想必是因为那三个家伙知道了他的原形是金王熊,是针对他才闹出了今天这么大的事吧?” 牛有道和袁罡相视一眼,这女人这么知道的?他们也是刚才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金王熊?管芳仪偏头看向圆方,讶异,她知道圆方是熊妖,却并不知圆方的本尊是金王熊。 事实上是,圆方已不是以前不知修行界凶险的南山寺主持,如今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本尊底细,所以管芳仪也不知道。 “……”圆方也惊讶了,甚至是紧张了。 “看来我猜对了。知道他底细的不止这三个家伙,你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云姬把自己租宅院遇见的情况讲了下,最后补充道:“那个人侯擎天他们已经盯住了,只要帮了我,出去后,可以把人交给你处理。” 管芳仪此时才真正明白了过来,怪不得牛有道会看圆方不顺眼而让暴揍一顿,祸事是圆方惹起的,偏偏圆方还在那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不是找刺激么。 牛有道略眯眼,思绪百转一阵后,问:“你怎么知道那个‘朱江’是假的?” 云姬:“朱江的祖上正是万兽门的上上任掌门朱赤城,我当年其实也是万兽门的人,是朱赤城的灵宠。百年前,蝶梦幻界开启,我随朱赤城进入,朱赤城也想找到商颂行宫,带着我踏入了此地。结果遇上了理所当然的危险,遭遇了蝶罗刹围攻,我当时法力低微,化身也还是个孩童,因我具备遁地之术的天赋,朱赤城让我先行逃脱了。” “我返回万兽门后,朱赤城未再归来。随着朱赤城久未归,万兽门内部的利益格局渐渐出现了变化,因我长期闹着让万兽门找寻朱赤城,说未确认朱赤城已死其他人不能接掌掌门之位,得罪了某些人,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最终把我给驱逐出了万兽门。” “事实上,远不止将我逐出万兽门那么简单,我毕竟是朱赤城的灵宠,在万兽门的时候有些人不便动我,待我一离开万兽门,立刻遭遇了暗杀,若非我懂遁地之术,早已命丧。此后我为了活命,也只能是隐居,待到长大,变了模样,才敢出来露面,后在渡云山立足。” “之后的蝶梦幻界每次的开启,我都会进来寻找朱赤城的遗骸,顺带前来照拂一下朱赤城的后人,所以朱赤城的后人我都认识,有人假冒朱江,我又岂能不知?” 原来如此,几人听后颇为感慨,没想到这女人身上还有这个故事。 牛有道试着问道:“百年来,你屡屡跑到这里来冒险,仅仅是为了找到旧主的遗骸?” 有情有义他信,只是这般不顾一切连自己经营的势力都不管了而跑来冒险,未免有些过了,情义的表达方式不见得非要如此。何况对方对旧主开口闭口的称呼“朱赤城”,真要是感情上那般在乎的话,对旧主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敬,所以他有点怀疑。 云姬:“你说的没错。找到朱赤城遗骸,对当年的情分做一个交代固然是一方面,另就是万兽门的传承信物还在朱赤城的身上,也就是万兽门的掌门信物。后面接掌掌门之位的人没有这信物,信物应该还与朱赤城的遗骸在一起。” 管芳仪目光一闪,忽冒出一句,“万兽灵珠?” 第四六七章 只有两个能活着离开 云姬颔首赞了声,“有见识。”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万兽门的掌门信物是万兽灵珠,这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吧,算得上有见识吗?难道现任掌门手上的万兽灵珠是假的不成?”话中有质疑她话的意思。 云姬:“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假的。万兽门我熟悉,根据种种迹象来看,万兽门已经很久没使用过万兽灵珠,应该是还没有找到朱赤城的遗骸,万兽灵珠应该还和朱赤城的遗骸葬身在一起。” 牛有道等人面面相觑,堂堂万兽门掌门手上的掌门信物居然是假的,这消息传出去得有多劲爆? 云姬:“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其实是不是假的已经不重要,只要万兽门自己认定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甚至随便捡块石头当掌门信物也不无不可。只要万兽门内部有共识,什么东西当掌门信物重要吗?” 她这么一说,几人想想也是,什么东西当掌门信物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兽门内部认可什么。 牛有道:“你想找到万兽灵珠?这东西有什么妙用吗?” 云姬点头承认了,“对,我想得到此物。此物对飞禽走兽有一定的影响力,万兽门正是靠此物起家,只要我找到此物,我渡云山未必没有崛起的机会,所以此物对我来说很重要。当然,排除掌门信物的因素,此物对万兽门来说也同样重要,一旦获悉我要干什么,一旦获悉渡云山山主就是朱赤城当年的灵宠,同样也不会放过我。” 牛有道明白了,对方说出这般隐情就是呼应他前面的话,如何能相信你的保证? 这是主动将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只要帮了云姬,云姬事后也不敢反悔,这女人是志在必得豁出去了。 然而云姬却没有将实情全盘告知,隐瞒了最重要的事项。 当年她的确跟朱赤城来了这里,朱赤城也的确是让她先逃了,不过让她走之前,朱赤城却让她带了话回万兽门,一旦自己无法活着回去,让她告知万兽门继任掌门去拿他的一样遗物。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心寒,她没有把朱赤城的遗言告知,觉得那些人不配得到朱赤城的遗物。于是她自己悄悄找到了朱赤城隐藏的遗物,启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一份只有万兽门历代掌门才能知道的秘密。 最重要的秘密就是万兽灵珠,万兽灵珠之所以对飞禽走兽有一定的影响力,是因为其中藏有一滴远古时期留下的凤凰血。天下修士突破到元婴期的人之所以屈指可数,是因为一道修行桎梏难以突破,而那滴凤凰血太少,对人类修士作用不大,却能助妖修突破那道修行桎梏。 云姬怦然心动,开始为人单纯,欲望还没那么强,这也朱赤城能信任她的原因。后来经历了一些风雨,尤其是丈夫被人杀后,她渴望得到万兽灵珠的欲望越发强烈,这便是她屡屡前来幻界寻找的原因。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时间上也不容许我现在去核实,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牛有道徐徐道。 云姬:“是真是假找到了东西便知!我豁出去了,你还有得选择吗?” 牛有道冷冷盯了她一阵,慢慢转过了身,来回踱步一阵,停在了袁罡的跟前,“那个假的朱江,应该是我们的老熟人。” 袁罡目露询问神色。 牛有道朝地上昏迷的三人抬了抬下巴,“跟撬动姓晁的家伙来搞事的人应该是同一人。” 袁罡问出:“谁?” 牛有道:“人的思维方式容易产生惯性思考方式,进而影响到办事手段,所以会形成个人的办事风格。这种找到一个地方落脚,掐住一个点守株待兔的风格,你不觉得熟悉吗?” 经这么一提醒,袁罡略怔,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类似相同手段并不多,很好想起,脑中闪过苍庐县的某个墨宝商铺,某人也正是守在那商铺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人上钩,与云姬说的守在一宅子等人上钩,那掐住一点守株待兔的手段风格真正是如出一辙。 是谁脑中已经有了答案,脱口而出道:“陆圣中?他还没死?” 牛有道略感好笑地摇着头,“躲在后面不与事主直接接触,盯上姓晁的弟弟跟盯上姓邵的妹妹,手法也很类似啊!你再想想其他因素,从北州来的可能性很大。看来邵平波是个惜才的人,没杀他,十有八九就是那家伙,又跑来为邵平波办事了。人才的确是个人才,就是骨头软了点,可惜了。” 袁罡默默点头,冷不丁回了句,“就是运气差了点。” 牛有道呵呵一笑,这么一说,运气的确是有点差,在苍庐县因为一首诗撞墙上了,这次假冒朱江又能撞在云姬的手上,这运气得有多差才行? 不过还是摇头道:“哪来那么多运气,运气好和运气差都是多方面因素交织造成的,他自己的危机意识方面有缺陷,有点顾头不顾腚,否则也不会屡屡落人手上去。” 管芳仪听的好奇,回头低声问鼻青脸肿的圆方,“陆圣中是哪个?” 圆方咧嘴一笑,“一个被我在地窖里关成了臭虫的家伙。” 管芳仪:“说说。” 圆方嘿嘿道:“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云姬也在聆听琢磨几人的对话,牛有道忽对她来了句,“麻烦回避一下。” 云姬略默,继而转身出了树堡,牛有道示意了管芳仪去口子上盯着,回头走到了昏倒在地的三人跟前,手中剑鞘在三人身上连点几下。 被折磨的够呛的三人幽幽醒来,醒来发现手脚能活动了,却无法提气施法,一个个踉跄着爬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人,三人又惊又恐,晁胜怀一脸害怕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们干了什么?”牛有道挥动手中剑杖,示意圆方,“给他一把刀。” 圆方不解,不过还是过去将手中的戒刀给了晁胜怀一把。 对此时的晁胜怀来说,这戒刀入手很沉重,拿着都费力,更担心的是不知道人家要干什么。 圆方正要回来,牛有道又挥动剑杖示意了一下,“另一把给他们兄弟两个。” 圆方一愣,还是听了吩咐,另一把戒刀给到了何有见的手上,然后自己赶紧闪开了,怕牛有道又拿自己开涮。 守在树堡出入口的管芳仪亦不时回头往里看上两眼,同样搞不懂牛有道要干什么。 牛有道杵剑在师兄弟三人跟前徘徊着,“我这人不喜欢赶尽杀绝,但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惹到我头上来了,总得让你们付出点代价。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三人当中,只有两个能活着离开,剩下的一个把命留下,家伙已经给了你们,要谁的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此话一出,师兄弟三人心慌意乱,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有见悲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牛有道停步,漠然回头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何有见:“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都可以谈。” 牛有道:“你们命都在我手上,有什么好谈的?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个数,三个数后再不动手,那就把命全部留下。一、二…” 数速很快,压根不给三人考虑的机会。 晁胜怀几乎是第一时间朝一旁的何有长挥刀劈了过去。 “你…”何有长惊呼,踉跄躲避,胳膊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迹。 何有见立刻挥刀上去救自己弟弟,与晁胜怀手中刀丁零当啷战在了一起。 胳膊受伤的何有长怒了,奈何手上没家伙,只好在一旁周旋,伺机要帮兄长。 他与何有见是亲兄弟,这个时候了,只能活两个,兄弟二人自然是要除掉晁胜怀。 对刀劈刀砍、你来我往的二人来说,手中刀的确沉重,打着费力,加之有伤在身,很快便累得气喘吁吁。 趁着晁胜怀动作迟钝,一旁等到机会的何有长立刻配合兄长扑了过去。 拄剑而立漠然旁观的牛有道翻指弹出一道劲风,打中了何有见的穴位,令何有见绊倒在地。 兄弟二人的联手之势立刻破功,赤手空拳扑上去的何有长无异于往刀口上撞,当场被晁胜怀一刀砍翻在地。 “啊!”何有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晁胜怀不肯放过,趁机挥刀连砍,砍的鲜血四溅,更是一刀砍断了何有长的脖子。 “有长!”踉跄爬起的何有见悲呼。 晁胜怀扭头一看,已经杀红了眼,又趁机冲来,挥刀要连何有见一起杀了。 对他来说,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他现在不希望何有见跟自己一起回去。 牛有道屈指一弹,一缕劲风将晁胜怀手中刀给弹飞了,同时给了袁罡一个眼色。 震的连连后退的晁胜怀正好退向了袁罡那边,袁罡挥手一记掌刀砍在晁胜怀的脖子后面,将其打晕在地。 亲弟弟死在眼前,红了眼的何有见爬起冲来,又要趁机将倒地的晁胜怀砍杀。 错身而过的袁罡胳膊一伸,嘎嘣一声响,干脆利落,直接拧断了何有见的脖子。 有些事情袁罡不会去干,有些事情袁罡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的。 第四六八章 势不如人 脑袋拧到了面朝后背的何有见瞪大了眼睛,目光看向了牛有道,有悲愤神色,似乎想说牛有道说话不算话。 杵剑而立的牛有道侧对,看都没看他一眼,漠然盯着树堡外的炫丽光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显得冷酷无情。 从一开始知道了晁胜怀是晁敬的孙子后,他就没打算杀晁胜怀,杀一个晁胜怀没意义。之所以知道三人要害自己也照样进幻界,就是冲晁胜怀来的,谁叫晁胜怀在万兽门有靠山,这样的人性命总是金贵一点的,怎么可能轻易杀了。 何有见也软趴趴倒在了袁罡的脚下,口鼻中的血水淌出,抽搐着。 袁罡将落在地上的两把刀踢飞向圆方,圆方接了一双戒刀在手,愣愣看着眼前一幕。 管芳仪亦怔怔看着杵剑走来的牛有道。 牛有道与其擦身而过,未做任何停留,语气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自己先出去了。 管芳仪目光跟着他转身。 袁罡提了昏迷中的晁胜怀在手,示意圆方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毁尸灭迹…… 浩瀚星空俯视着奇幻而古老的森林。 山崖上,一群群万兽门弟子接连来到,压轴来到的是一名老者,从飞禽上跳落,左右跟着一排器宇轩昂的人,先来到的万兽门弟子纷纷行礼,让开到两旁。 听着四名幸存弟子的禀报,老者负手站在山崖上眺望那片古老森林,须发如墨漆黑,神情紧绷,不怒自威,背影颇伟岸。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兽门长老晁敬,听闻自己一系的弟子出了事,迅速赶来了。 “其他种植驱光草的人呢?”晁敬沉沉一声。 四名幸存弟子相视一眼,一人小心翼翼道:“罗刹潮之下无人回来,应该…可能都遭遇了不测。” 晁敬慢慢回头看来,目光瞥到不远处站了一群不是万兽门弟子的人,为首的是一名美貌女子,令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清宗等人,万兽门大批弟子来到,藏在附近崎岖处的他们不可避免的暴露了,被逼了出来。 晁敬目光又挪到了回话弟子身上,“马今他们为何会招惹出罗刹潮?” 那弟子依旧小心道:“弟子不知,晁胜怀找到了师傅,好像…好像说是遭遇了仇家,于是师傅便召集了一些人手前往,不知怎的就引起了罗刹潮。弟子四人因在飞禽上负责瞭望,见到罗刹潮起,及时撤退,才侥幸躲过一劫。” 仇家?晁敬立问:“什么样的仇家?” 那弟子摇头,“弟子不知,晁胜怀与师傅在旁耳语,我们没听见,师傅事后也没说,弟子们也是听令行事,没见到什么仇家,估计那什么仇家也未能从罗刹潮中出来。” 晁敬回头又问自己一名先到的徒弟,“找过了没有?” 其徒拱手答话,“师尊,找了一下,意义不大,也不敢太过深入,更不敢大规模搜查,怕会再引起罗刹潮。” “一百多人,就这样没了,又不是第一次进幻界,该怎么小心不知道吗?马今是干什么吃的?”晁敬怒斥一声,一下损失这么多人,还都是他这一系的弟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是遭遇了罗刹潮,可以用一场意外来解释,否则他没办法向宗门交代。 一群万兽门弟子皆静默,不敢吭声。 晁敬目光又投向了那片光怪森林,诚如座下弟子所言,不敢太过深入,也不敢展开大规模搜查,再引起罗刹潮又是一番损失。虽然估摸着之前的人存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然而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略显沉重的呼吸收敛,徐徐道:“再留些人手,再进去小心摸排一下,发现不对立刻撤回,不可冒进!” “是!”座下弟子应下。 晁敬回头,又看向了上清宗一伙人,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弟子回:“说是上清宗的人,只是看他们躲藏着有些鬼鬼祟祟,故留下了问话。” “上清宗?燕国的那个上清宗?” “正是。” 晁敬有些意外,天下小门派多的是,大多数的小门派他未必听说过,可上清宗不一样。如今的上清宗虽已没落,不算什么,可论名声也不是一般的小门派可比的,毕竟曾是燕国的第一大派,在缥缈阁也曾是有一席之地的。 晁敬抬了抬下巴,立刻有弟子把上清宗一伙人喊了过来。 近前后,唐仪代表上清宗拱手答话,“上清宗掌门唐仪,见过晁长老。” 晁敬又被意外了一把,没想到上清宗掌门竟是一少有的美人,目光打量着,问:“你就是现如今的上清宗掌门?” 唐仪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位长老,总感觉这位长老的目光不太规矩,看的她浑身不自在,但还是客气回道:“正是。” 晁敬扫了上清宗一伙人一眼,不冷不热道:“堂堂上清宗掌门带着一群人跑来蝶梦幻界看景?” 唐仪道:“是我未见识过,特来见识一下,门中弟子担心,护卫随行。” 晁敬:“既是看景,为何鬼鬼祟祟躲藏?” 唐仪:“晁长老误会了,突见罗刹狂潮,着实把我们也给惊着了,怕有危险,遂找了一地方规避危险,乃人之常情,何来鬼鬼祟祟一说?” 她之前以为牛有道和万兽门有交情,后在旁听说什么仇家之类的,令她不敢再提是跟牛有道一起来的。 晁敬目光在她娇美容易上落了落,又瞄了瞄她那饱满的胸还有那婀娜纤腰,目中闪过诡谲之色,徐徐道:“门中弟子遭遇仇家,出了点意外,还请唐掌门委屈一下,先随我们回一趟万兽门。” 唐仪一惊,沉声道:“晁长老何出此言,贵派弟子遭遇仇家和我上清宗有何关系?” 晁敬:“你们鬼鬼祟祟躲藏,我想不疑心都难,若是心中无愧,唐掌门也不用惊慌,就是回去问个话,事情搞清楚了,自会恭送下山。”对门下弟子挥了挥手,示意带走。 上清宗哪能轻易屈服,罗元功喝道:“莫非这就是你们万兽门的待客之道?” 晁敬脸色一沉,“客也有好坏之分,诸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一落,数百名万兽门弟子立刻将上清宗一行给围了。 上清宗迅速戒备,唐仪赶紧抬手示意上清宗这边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问心无愧,便去讲个清楚,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苏破等人一脸憋屈,知道这只是讲的好听,说到底还是势不如人,对方才敢这般放肆。可也知道唐仪也是没了办法,一旦动起手来,这边没好下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晁敬偏头示意了一下,一群万兽门的弟子当即一拥而上,将唐仪等人全部给制住了。 唐仪又惊又怒道:“晁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晁敬淡然道:“先把人带回去。” “这就是你们万兽门的待客之道吗?” 罗元功刚吼出一声,便没了声音,整个上清宗都没了声音,全部被再次下了禁制。 眼见上清宗一伙被押走,晁敬的一名弟子上前,低声提醒道:“师尊,弟子听过一个说法,传闻几年前有哪个门派要动上清宗,惹出了妖魔岭的赵雄歌。上清宗好说话,那个赵雄歌似乎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晁敬冷哼一声,“别人怕他赵雄歌,我万兽门需要把他放在眼里吗?什么丹榜第九,笑话!” 弟子道:“关键赵雄歌和那群魔教余孽的关系不清不楚,师尊,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晁敬嘴角卯了一下,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点,别让人知道我们带走了上清宗的人” “是。” “还有,什么仇家不仇家的,谁也没看到,无证无据、子虚乌有的事不要乱说。” “弟子明白!”那弟子点头应下,心里知他意思,若说是晁胜怀因为私仇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好对宗门交代。 确认没了其他吩咐,他迅速转身追去交代和安排…… 远处黑暗中,可将古老森林辉映的山崖上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目睹了上清宗一伙人被带走,魏多有些绷不住了,刚想冲出来讨个公道,便被一只手摁住了。 陈伯一手摁在他肩部,低声警告:“不要冲动!” 之前见牛有道可能遭遇了危险,魏多固执地跑了去求援,然而压根没什么熟人,一时间哪里能找到人帮忙,他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出了幻界找到了外面的陈伯和许老六,希望二人能有办法。 陈伯和许老六闻讯大惊,但也由不得魏多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许老六留下了等信,陈伯陪了魏多来看情况。 谁知一来便看到了上清宗被抓走的一幕,魏多这个跑去找人的反倒是躲过了一劫。 “我要问个明白,为何抓走我上清宗的人。”魏多挣扎道,他真是一着急讲话就顺了。 陈伯:“糊涂!真能讲明白万兽门就不会抓人,难道你们掌门没长嘴吗?你一个结巴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跑去能讲清楚吗?他们能听吗?” 魏多着急,“那…那怎么办?” “万兽门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更何况这是在万兽门的地盘上,鲁莽撞上去是自投罗网。走,回去找人想办法。”陈伯几乎是将魏多给硬拽走的…… 第四六九章 幻界阵法 奇幻森林深处,牛有道一行又停下了,纷纷松开了抓握的蝶罗刹的小腿落地。 管芳仪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蝶罗刹的体表确实不太雅观,与之肌肤相亲似乎觉得有些恶心。 可是没办法,靠修为一直在这森林中飞掠的话,实在是太过消耗法力,万一遇上事的话法力不济就麻烦了,只好借助蝶罗刹的飞行能力。 这还是因为有袁罡在,否则人家蝶罗刹还真不愿如此操劳。不过也还好,蝶罗刹累了一批又可以换上一批。 与其说是大家停下了,事实上是云姬又停下了,大家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停下。 牛有道等人抬头看着上面,云姬又飞到了树顶上仔细判断地形。 稍候,云姬又从上方飘落,指了个方向道:“再往那边走走看。” 牛有道抬手打住,“我说前辈,你能不能确定个方向?这片森林这么大范围,这般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我们乐意奉陪,别累死人家蝶罗刹好不好?” 云姬:“我也要找到当初与朱赤城分开的地方才行,否则如你所言,这么大的范围漫无目的找下去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只有找到当初的分别地点,才有可能找到朱赤城当年与蝶罗刹打斗的遗迹有针对性的寻找。” 牛有道:“过去了一百多年,你确认你还能记住当年分别地点的地形?” 云姬:“分别处有一座山,我印象深刻,不会忘。那座山不高,山势一边高一边低,大家路上帮忙看看,看到类似的提醒一下。” “山不高?”牛有道问了声,旋即抬手拍了拍额头,摇头苦笑。 云姬看着他,有些不解。 袁罡却明白牛有道为何苦笑,道爷当年看山看水分金定穴是行家,当然知道云姬话里的问题,遂帮着提醒了一句,“山若是不高的话,说什么一边高一边低根本没用,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山势形态也不同,有可能我们从那座山的边上走过了也难发现。你对那座山有没有什么方位看向?” 不说不会往这上头去想,听他这么一说,管芳仪和圆方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云姬犹豫道:“当初逃走的匆忙,方位看向没注意。不过我可以肯定,从前面路上看到的一些大概眼熟的地形来判断,我们应该已经到达了大概的区域,位置离这里应该不远了。” 牛有道奇怪道:“我们离幻界入口应该很远了,当年朱赤城就带个你,就你们两个能在这么多蝶罗刹的攻击下如此深入?” “万兽灵珠!”见众人不解,云姬又解释道:“万兽灵珠对蝶罗刹多少也有些影响,尤其是低阶的蝶罗刹,正是倚仗了万兽灵珠才能这般深入,后来不知怎的,高阶的血罗刹越来越多,才遇上了危险。” 原来如此!几人若有所思,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这女人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牛有道杵剑站那,唉声叹气道:“耗都已经陪你耗了这么久,现在折返等于浪费了大家的精力,继续找吧。不过前辈,别说我没提醒你,从入幻界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天了,我们绕来绕去走的路折算成直线返回,起码得预留一天的时间吧?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再陪你找上一天,时间一到,立刻返回,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没帮你,我们不可能陪你在这里关上十年。” 云姬目光投来,“那是自然!这次若找不到,下次幻界开启时再来。”目光瞥了瞥袁罡,意有所指,似乎在说,下次还要借助袁罡的能力来陪她寻找。 牛有道表面不置可否,心中却是一声冷笑,十年后的事情可就说不清了,世事无常,不见得还能由你说的算。 袁罡瞅来,牛有道略微摇头,示意眼前没必要跟这女人撕破脸,挥手道:“那就抓紧时间继续找吧。” 一行再次上路,又吊在了蝶罗刹的身下继续寻找。 圆方觉得无聊,大海捞针找什么找啊? 管芳仪心里暗骂,早就暗示过牛有道,要不要动用天剑符偷袭,说不定能将云姬给一击致命。 然而牛有道没答应,首先云姬明显也有戒备,万一失手让这女人遁地跑了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不管他和云欢的结拜有几分真心,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对云欢的母亲下毒手,一些道义的底线他还是恪守的。 不说本心意愿,从利弊角度来看,丢了道义也不是什么好事,身边人也是人,不管是不是心腹,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事情一旦干了,身边人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你能轻易丢掉底线,身边人迟早有一天也会轻易对你丢掉底线,刀头上舔血的人最是容易撞见祸福因果…… “找到了,就是那座山!” 约莫一个时辰后,诚如云姬自己的判断,离大概的位置真的不远了,吊飞在森林上空的云姬指着左边的一座山惊喜叫唤一声,惊喜到有点失态。 众人看去,起伏山峦间果然看到一座一边高一边低的山势。 吊着他们的蝶罗刹立刻改变飞行方向而去。 云姬领路,带着一伙到了山的高低走向的右翼,才纷纷落下。 一条溪流,山崖上一挂瀑布,瀑布的高度还没边上的大树高,站在溪边的云姬却看着那挂瀑布激动道:“没错,是这里,就是这里!” 众人四顾,有不少发光的大蝴蝶飞舞,也对云姬的话多了一分相信。 的确如云姬所言,这里的血罗刹似乎不少,同来的血罗刹正与围来的血罗刹“呀呀”交流个不停。 等到围来的血罗刹退下,众人方松了口气,真要被成群的血罗刹围攻的话,只怕大家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地方找到了,不用多说什么,云姬第一时间按照与朱赤城分别时朱赤城的去向寻找遗留痕迹。 果然,云姬在不远处找到了青苔覆盖的剑气劈开的山石。 然而很快便遇见了麻烦,一百多年过去了,到处是青苔和粗大的藤萝覆盖,想再找到百年前的痕迹很困难,要先清除大量遮挡的障碍,大家纵是修士做起来也很费尽,面积太过广大。 牛有道示意下,大家也还是尽量帮忙寻找,首先顺着朱赤城大致的去向搜寻。 谁想找了一阵后又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一座湖泊! 大家又走到了这座湖泊旁! 第三次走到了这座湖泊旁! 第二次走回来见到,还以为是相似的湖泊,有了第二次的留心注意,第三次发现连湖泊旁的特征都一模一样,大家才真正意识到了不正常,都停下了。 圆方惊讶道:“莫非迷路了不成?” 环顾四周的牛有道徐徐道:“不是迷路,而是有人在这里设置了阵法,我们被阵法给困住了。” 什么人能在这地方设置阵法?大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心中几乎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难道商颂的行宫就在这一带?”转着圈打量的管芳仪说出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云姬立刻飞上飞下,寻找阵法端倪,以便下手解决。 牛有道也在默默打量四周。 好一阵后,云姬消停了,回到了众人身边,一脸悲愤道:“怎么会这样?”显然是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谁想却受到了阵法的干扰,幻界的开启时间有限啊! 见云姬都这样了,圆方紧张道:“道爷,咱们还能出去吗?” 观察四周的牛有道正在对比地形掐指推算着,他联想到了在古墓得到的那面铜镜,也就是商镜,传言商镜是商颂所造,如果这里的阵法真的和商颂有关的话,不妨一试。 推算中闻言,牛有道回过神来,略沉思后,徐徐道:“不用紧张,不妨先找找万兽灵珠。” 管芳仪没好气道:“困在了这里无法再前行,还如何找?”看那样子,似乎又在怪牛有道不干好事。 牛有道淡定道:“不妨反过来想一想,按照朱赤城一路逃逸的迹象来看,若这真是什么难以破解的阵法,朱赤城最后十有八九也被困在了这里。就算朱赤城是破阵高手,也必定要有查观阵法的时间才行,除非他能不加细查就能识破这里的大阵。在一群血罗刹的干扰追杀下,朱赤城怕是没什么时间细解阵法,他若真被困在了此地,此地很有可能便是朱赤城的葬身之地,大家不妨把这里仔细搜寻一下。” 闻听此言,愣怔中的云姬双眼放光,第一个展开了对此地的搜寻。 其他人基本也在帮忙,唯独牛有道又掐上了手指,神叨叨地在那继续推算着什么。 没多久,圆方突然喊道:“这里有件衣裳,云山主,你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众人看去,只见在湖畔搜寻的圆方从淹没至膝盖的藤草中挑出了一件破烂衣裳,一件略带闪光的衣裳。 牛有道屹立原地回头观望,其他人都闪身围了过去。 破烂衣裳之所以发光,是因为衣服里面有类似银丝的东西,因此才维持着衣服的原样雏形。 云裳一把抢到了手,双手捧着,语带颤音,“万兽银缕裳,对刀剑略有防御,是万兽门掌门才有资格穿的规格,应该就是他的那件袍子。” 袁罡、圆方、管芳仪相视一眼,立刻又继续原地搜寻。 还真有了线索?牛有道眉头略动,也忍不住走了过来一看究竟。 第四七零章 画地为牢 找到了随身的衣物,其他东西也近在咫尺,没一会儿又是圆方嚷叫一声,“剑!” 众人回头,见圆方又从地上纠缠的藤草中扳了一只半埋的剑出来,扒拉着纠缠的藤草和泥土。 众人又过去围观,云姬接剑在手,施法震掉了剑上的污浊,露出了剑的本来真面目。 打造很精致的一把宝剑,剑上布满有若隐若现的精美羽毛纹路,奇幻光景下熠熠生辉。 “千羽剑!万兽门历代掌门的传承宝剑,不会有错,是朱赤城的东西。”云姬情绪激动,又看向了手中捧着的破烂衣裳。 几人看看找到衣服的地方,与宝剑遗落之地的距离相隔了个十几丈远,两件东西的主人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随身衣物和宝剑才会分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朱赤城的确很有可能死在了这里。 万兽灵珠呢?几人没有多话,继续展开寻找。 找来找去,把附近地方每一块都仔细找遍了,并未发现朱赤城的其他遗物,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袁罡走到了找到衣服的地方,扒开藤草,从地上抓了点土查看,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之后慢慢站起,盯向了眼前的湖水。 牛有道走来,在旁问了句,“有什么发现?” 袁罡亮了亮掌中的泥土,“没什么发现,时间太久了,又是露天,湖边潮湿,容易腐朽,就算有尸骸也早就化作了尘土。按理说,衣服应该是穿在身上的,假设人真的倒在了这里,东西有掉落水中的可能。” 牛有道刚点了点头,边上有人影掠过,云姬的身形破水而入,不见什么水花已没入水中。 牛有道、袁罡相视一眼,圆方和管芳仪走了过来,四人在湖畔站成了一排。 湖面波光粼粼,星河倒影,牛有道抬头,目光从湖面挪向了星空,似乎又陷入了琢磨中。 哗啦!云姬身形再次破水而出,众人回头看向身上不沾滴水而落地的云姬,看向了云姬手上抓的一颗金色珠子,鸡蛋般大小。 牛有道问:“这便是万兽灵珠?” 云姬已控制不住情绪,兴奋得东西抓手上微微在发抖,没有回应,单掌将金珠给托了起来,开始朝其中输入了法力。 刹那,金珠表面似乎冒出了光华,是血光,令所有人目光紧盯。 血光之中,渐渐飘荡出一缕缕血云,在血光中妖娆着,场面极为奇幻。 圆方忽用力摇了摇脑袋,双手捂住了脑袋,似乎有些难受。 牛有道霍然回头看他一眼,手立时抓住了剑柄,盯向云姬的目光中满是戒备和警惕。 然而云姬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闭着眼睛用力摇了下头,法力迅速从金珠上收了回来,绽放的血光和弥漫血云亦歘一下缩回,她掌中的珠子也再次变回平淡无奇模样。 众人惊疑目光中,云姬忽仰天哈哈大笑,双手捧了珠子捂在胸前,当心肝宝贝似的,“是它,没错,就是它,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我终于找到了它。” 管芳仪胳膊肘微微碰了牛有道一下,手伸进袖子里捏住了符篆,同时给了牛有道一个眼色。 牛有道明白她的意思,宝贝就在眼前,要不要抢的意思。 不过牛有道还是微微摇了摇头,管芳仪翻了个白眼,手从袖子里放了出来。 云姬笑声停下后,突然掀开遮掩的面纱下垂,直接将金珠塞入了口中,竟一口吞了下去收藏,之后斜睨了管芳仪一眼,尤其瞥了眼管芳仪的袖子,目中略有深意。 目光随后落在牛有道的脸上,“多谢帮助,东西我已找到了,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对外吐露你和万兽门的事。” 牛有道笑道:“前辈这样说就矫情了,你拿了万兽门的至宝,还敢乱说吗?” 云姬:“那就不说了,尽早离开这鬼地方吧。” 牛有道环顾四周一眼,“有人在此布阵很蹊跷,商颂的行宫很有可能就在这一带,前辈不想找找?” 云姬:“时间不等人,有阵法干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不见行宫就遇大阵,行宫内是不是善地值得思量,对那所谓的行宫咱们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冒然介入未必是好事。若是幻界封闭时间到了,咱们可就出不去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地方,只需将地点记牢,用不着急于一时,待有了实力,什么时候来都一样。你不会想在此呆上个十年吧?” 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已经是心满意足,不会再去轻易冒险。 牛有道:“我们已经被大阵给困住了,怎么出去?” 云姬:“我能遁地,上面走不了,可深入地下遁离此地。不过我修为有限,深入地下一次只能带走一人,我来回多接几次,你们做选择吧,谁先跟我出去?” 牛有道回头左右,笑问:“你们谁愿先跟前辈走?” 袁罡不吭声,管芳仪和圆方双双摇头。 牛有道又看向云姬,微笑道:“不安全!到了地下,前辈若做什么手脚的话,我们可就麻烦了。” 云姬:“那我总不能陪你们在这里耗着吧?” 牛有道一手杵剑,一手做了个请随便的手势,“我想留也留不住,前辈可自行离去。” “这是你们自找的,别怨我。”云姬扭头就走,收拾了地上的宝剑和破衣裳,找了个地方,一掌劈去,在地面打了个坑出来,将两件东西进行了掩埋。 做了个简易衣冠冢,未留谁家姓名,云姬跪在了衣冠冢前,眼眶略红,喃喃自语:“青儿来迟……”远处几人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俯身磕了三个头站起,转身走着走着,忽旋身一转,人就这样平白没入了地下消失,地面鼓了个包又平息,很神奇。 “那把宝剑应该还是值点钱的,咱们要不要把它挖出来?”圆方忽轻轻提醒大家一声。 管芳仪怒了,终于明白了这熊妖为何该揍,“你想什么呢?人家既念旧情,为何不带出去设冢?因为不好带出去,出入口有万兽门的人把守,带着万兽门的传承宝剑出去容易露馅,想贪这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说了,眼前连出去都是问题,你还惦记这个?” 圆方缩了缩脑袋,干笑。 管芳仪回头又责怪牛有道:“她有办法带我们出去,为何这般轻易放她走?你不是善于使手段吗?为何不想法拿捏住她?” 牛有道平静道:“云欢毕竟与我结拜,她未曾不仁,我又岂能不义,由她去吧。” “没想到你也有迂腐的时候。”管芳仪鄙视,牢骚不断,“现在我们困在这里怎么办?时间一到,幻界关闭,老娘非被你坑死不可。” 她这般爱美之人,一想到自己要变成蓬头垢面的样子,就有些不寒而栗。 蓬头垢面都是其次的,这个地方东西的属性和外界不同,吃喝不适合外界的人,就如同此地的蝶罗刹难以在外界生存一样。大家的修为还不到传说中能超脱血肉之躯的地步,血肉之躯不吃不喝谁能扛十年? 牛有道没理会她的牢骚,依旧在打量四周的环境。 袁罡出声道:“道爷,你是寻山走地的行家,画地为牢的把戏应该难不住你,你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言下之意是,所以你才放云姬离开。 管芳仪听的耳朵一竖,圆方立马抱了希望。 牛有道摇头:“毕竟地方不同,不敢保证,不过有了些眉目,我还要再看看。” 管芳仪又来了精神,“那就赶紧看呐,你还真想拖到幻界关闭不成?” “地势低了,无法总览。”牛有道遥指湖畔的一座山头,“上去看看。” 没什么好说的,几人立刻跟了他去,几个起落后,四人落在了那山顶,附近大致山势走势已能看个大概。 四周观望一阵,杵剑而立的牛有道仰望星空,眉头略皱,似有不解。 管芳仪和圆方把四周看遍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因此都看着他的反应,他的神色变化牵动着二人心绪。 星空看不出名堂,牛有道目光又落在湖泊上凝视一阵,没多久,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沉吟着念叨了一两句,“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回头问袁罡,“让你背过的,还记得吗?” 袁罡颔首:“记得,《烟波钓叟歌》。” 管、圆二人面面相觑,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牛有道搭在剑上的手抬起一只,指向了湖面,“仔细看,湖面是不是有六个发光点。”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去,水底有发光植物,到处有光,何止六个发光点。 然而得了提醒,仔细辨认之下,三人皆找出了区别,湖中的确有六个位置的光芒不一样,倒映的似乎是星辰光芒,而不是湖底的水草光华,不经提醒的话,容易被混为一谈,很难看出区别来。 袁罡:“有人在湖里做了手脚,在六个位置种了什么东西之类的避免了发光植物的生长,产生了六个黑暗区域,因此能倒映星光。” 管、圆二人恍然大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牛有道:“你再看看六处的星光倒影排位像什么。” 袁罡前世跟牛有道干那行多年,虽不通,时常耳染目睹,多少受了点影响,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会的,稍加端详,咦了声,“排位有点像七曜,太阴之类皆在位,唯独不见太阳。” 第四七一章 阴阳逆转 牛有道摇头,提点道:“这片星空本就没有七曜,哪来的太阳。天上没有太阳,地上有,有人在地上设置了太阳。” 圆方忍不住插了一嘴,“地上哪有太阳?地上哪能藏住太阳?”惊奇四顾。 管芳仪鄙视,“你傻呀,就那么个意思。” 牛有道:“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有人倒转阴阳,将七曜设置在了地上。” 袁罡:“只见六曜,太阳何在?” “幻界之外倒是有个太阳…”牛有道说着一顿,略思索一阵,徐徐道:“阴阳倒转,此阵范围之大,恐怕远超我们想象。幻界之外出现日食时,幻界大门便会开启,幻界大门的开启很可能与此阵有关。七曜在地,也就是星空在地,此阵搞不好借助了传说中的星辰之力,若真如此的话,星辰之力的阻挠之下,云姬怕是未必能遁地离开。” 山顶几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云姬遁地离开的地方。 袁罡:“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阵法?” “幻界大门的开启情形难道不神奇吗?那像是一般的法力能办到的吗?”牛有道反问一句。 袁罡沉默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原有的世界观屡屡被颠覆,往深里想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无知。 管芳仪忍不住插话:“别说那虚的,来点实在的,咱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才是正理,时间不多了,别再耗了。” 牛有道盯着湖面道:“外面的太阳是实的,这里的太阳是虚的。” 袁罡问:“少的那颗太阳在哪?” 牛有道打量着四周:“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袁罡疑惑。 “从周围山势看,有人移动山水布阵,布的是九宫八卦阵。”牛有道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湖面,“三才布置,天为天盘,湖光倒影为门,贯穿阴阳,湖为门盘,地为地盘。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有人阴阳倒转,颠倒乾坤,天变成了地盘,地变成了天盘,湖居中不变,仍为门盘。因此七曜在地,透过门盘去看,七曜藏其一,隐去了太阳。天盘在地,有人设置了奇门遁甲之术。” 管芳仪和圆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主要是术语方面,尽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 袁罡倒是能听懂一些,惊讶:“奇门遁甲?” 牛有道目光灼灼,放眼颔首,“遁甲乃十干中的至尊,藏而不露,七曜中的太阳应该就藏于其中,找到太阳就找到了阵眼,也就能开启生门离开此阵。道理和外界的太阳应该类似,有东西找到了太阳,产生了日食,幻界便开启了生门。也不知当年封锁幻界的人,是忽视了日食的存在,还是故意的。” 终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管芳仪兴奋道:“听不懂,不过听你说的头头是道好有道理的样子,应该不是嘴上功夫吧,快找啊,快把太阳找出来啊!” 牛有道略微一笑,手指湖泊,“湖为门盘,进去的门在湖中。” 管芳仪讶异,“要钻进湖底吗?” 牛有道摇头,对袁罡道:“七曜指路!” 袁罡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 可就在这时,湖畔不远处砰一声,传来一声响,有个人从地下爆了出来,踉跄而行,一身泥土,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嘴角还有血迹。 从地下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姬,脸上的面纱不见了,露出了脏兮兮的脸。 喘着粗气的云姬四顾,看到了自己埋造的衣冠冢,似乎松了口气、庆幸不已的样子。 很快又想到什么,牛有道他们呢?云姬迅速四处观望,最终看到了星光下山顶上站立的几人,立刻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也飘落在了山顶,见面就一句话,“地下出不去!” 几人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位,发现这位脚上的鞋子都没了,赤足而立,连沾了泥土的雪白大腿都露了出来,胸背也有不少暴露,尤其是胸口半露的丰腴很是吸引人注意。 注意到几人的目光,云姬低头一看,下意识双手抱胸,怒道:“往哪看?” 三个男人顿时尴尬,一起扭过了头看别处。 管芳仪同为女人,倒是不用回避,不过却是满眼古怪,没想到还真让牛有道给料到了,真的跑不了。 “没带多余的衣物,谁身上的袍子借来一用?”云姬也尴尬着发出了请求。 牛有道干咳一声,“猴子,晁胜怀身上的借来用用。” 袁罡下了山,找到血罗刹看守的晁胜怀,剥了外套和鞋子提回来,扔给了云姬。 云姬背着几人穿上了,结果发现晁胜怀的衣服也是破烂的,不过比她的好多了,能遮挡住外泄春光就行,没条件也只能是将就了。 “好了!”云姬提醒了一声。 三个男人这才转过身来,眼神依旧古怪,眼前这位与之前的高雅端庄模样比起来判若云泥,贵人和乞丐的差别能不大吗?也终于露了真容给大家看,就是脏了点。 牛有道问:“前辈怎弄成这样?” 云姬:“地下有怪力绞杀,诡异无比,我想尽办法也未能突出去,差点命丧在地下,幸亏我擅长遁地,否则难逃一劫,可谓侥幸逃脱了出来。” 牛有道微微点头,对方的遭遇等于印证了他的判断,此阵果然是借助了星辰之力,如此一来他反而多了几分信心。 其他几位闻言暗暗庆幸,幸好没跟这位走,否则连能遁地的都闹成这样,跟随的焉有命在。 “没事就好。”牛有道宽慰一句。 云姬不肯就此放弃,“地下出不去,看来得走空中试试,我们之前怎就没想到利用蝶罗刹带我们飞出去?” 牛有道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空中也飞不出去,你没见这边的蝶罗刹等级都较高吗?应该是久困此地而造成的,不过对蝶罗刹来说,此地有适应他们的食物,呆在这也能活下去。如此一来,但凡闯入此地的蝶罗刹反倒成了此地的护法。” 云姬:“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得到了宝物,急于离开。 牛有道没那闲心把指点袁罡的那套阵法理论又跟她啰嗦一遍,“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这么说吧,我略懂阵法,刚才参详了一下,发现此阵颠倒乾坤,有星空之力加持,地上无异于星空。星空浩瀚,靠蝶罗刹的双翅飞断了翅膀也飞不了多远,加之星空之力的扭曲,飞来飞去也不太可能飞出去,估计还得在原地打转。” 云姬一时搞不懂他说的是个什么鬼,不过有一点却听懂了,“你看出了此阵的奥秘?可参详出离去之法?” “可以试试看。”牛有道点了点头,回头对袁罡道:“阴阳逆转,七曜指路,依排位逆行。” 袁罡颔首,先跑下山将昏迷中的晁胜怀提了过来,暂时放弃了蝶罗刹的协助。晁胜怀拎回扔给了圆方扛着,自己找了管芳仪,“借把力。” 管芳仪立刻提携了他的胳膊,双双飞下了山,袁罡指点方向,在前领路,余者跟随。 牛有道也在后面看着,倒不是让袁罡冲在前面冒险,而是老习惯,有意教导袁罡,让袁罡亲自上手熟悉。 袁罡指使着管芳仪带他找到了湖中六个光点的太阴位,本来按顺序应该是首尾顺序的,太阳为首。然照牛有道的提点,要阴阳逆转逆行,遂以太阴位为首,路线要倒过来走。 管芳仪提着袁罡飞掠,直落向湖面的太阴位。 牛有道在后面提醒了圆方一声,“跟着他的落位,不要乱踏。”也是在提醒其他人。 扛着晁胜怀的圆方连连点头,起落间紧跟袁罡落位。 一行在湖面东拐西拐,按照最后一步的方位指点,陆续落在了岸上。 牛有道和袁罡还好,其他人一落地大为惊讶,连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陡峭山崖间。 湖边哪来的这座山崖?之前根本没看到。 众人回头一看,更是大吃一惊,那么大的一片湖泊居然不见了,身后是一片山林。 此时牛有道上前,看了看眼前横亘没有出路的山壁,嘀咕了一声,“可惜没有罗盘。” 没有罗盘,他只好又掐起了手指,结合周围地形,以卦数来推断行进方位。 稍等一阵后,牛有道又回头道:“跟着我的走位。” 众人一起点头,眼前突兀出现的山崖就是证明,大家都已信服,乖乖听从。 牛有道瞅准左前的方位,开始踏着步数前行,后面紧跟的人倒没什么,最后面还未动的人却发现牛有道走了几脚后居然凭空消失了,惊的心肝一颤,幸好前面的人还在,赶紧跟着。 一行鱼贯相连而行,一个盯一个的步伐行进,前走几步,忽又右走几步,反复来回倒腾着行进。 最终,所有人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行停在了崖壁前。 掐着手指推算一阵的牛有道盯向了山崖上的一条细小裂缝,迈步一脚踏入,凭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袁罡跟着一步踏去,也消失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众人陆续跟着撞墙,墙没撞上,眼前倒是豁然开朗,居然一脚踏入了一条宽阔峡谷当中。 “大家不用紧张,到了这里可以自由前行了。”牛有道边走边提醒了一声。 圆方扛着人跑到了他身边,觉得还是跟着道爷比较安全点,在旁陪同着嘿嘿笑道:“道爷,这阵法为何这般神奇,一条裂缝一脚走入居然能变成一座峡谷?” 牛有道呵呵道:“说神奇也神奇,说不神奇也不神奇,就看你怎么理解。此阵借助了星辰之力,跟蝶罗刹飞不出去是一样的道理,看似短短的距离,也许就是遥遥星空的距离,找不到捷径,你怎么都走不到。反过来说,距离也可以影响眼睛看到的东西,任由你在上空飞来飞去,也看不到下方有这条山谷的存在。” 第四七二章 商颂行宫 圆方:“道爷懂此法,为何不在我们住的茅庐布下此阵,今后我们岂不是可高枕无忧?” 牛有道:“我不懂布阵,完全是门外汉。” 圆方惊讶:“怎么可能?道爷说笑了。” 牛有道:“会看和会做是两码事。好比一栋房子,你知道门在哪,进去了一看格局也知道该怎么走,知道从哪穿堂入舍、从哪上楼下楼,却不代表谁都能像工匠一样建造出那么好的房子来。会看会说容易,真正做起来绝对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布置此阵的人,能移山设水做局,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更兼能借星辰之力为己用,很不简单,是真正的阵法高手,我难望其项背,不敢自大!”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管芳仪嘴上嘲讽一句,心中却是暗暗啧啧。 她本以牛有道这家伙只擅长于手腕,没想到还真有些真才实学。道理很简单,此地若真有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也等不到牛有道来闲庭信步,不仅仅是‘运气’二字就能解释的,机会撞上来,没能力掌控的,又哪来的运气? 一路跟来的云姬目睹种种,亦暗暗惊诧,问了句,“我们这是出去还是要去哪?” 圆方回头呵呵道:“找太阳。” “太阳?”云姬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管芳仪淡淡解释了一句,“就是阵眼,找到阵眼才能开启生门离开。” “哦!”云姬颔首,明白了。 一行走出峡谷的瞬间,眼前情形又是一变,一座宏伟宫殿的出现,让大家有些猝不及防,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身后的峡谷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回头看去只有一片山林。 宫殿基本已被岁月掩盖,发光的青苔附着,发光的藤蔓纠缠,半露的垣壁,翘首飞檐,宫殿的轮廓显而易见,恢宏浩大。 一片寂静,只有时而起落的发光蝴蝶翩翩起落,连只蝶罗刹都看不到。 众人静静愣眼了一阵,云姬忽惊呼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武朝皇帝商颂的行宫?” 管芳仪啧啧有声道:“除此怕是不会有第二家。” 圆方东张西望一阵,“太阳在哪?” 袁罡看向牛有道,问:“这宫殿怕就是那太阳吧?” 牛有道微微点头,他自己也有点没想到,藏而不露的遁甲,十干中的至尊,七曜中隐藏的太阳居然就是这座宫殿。 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若真是商颂或离歌设置的阵法,将自己的宫殿摆放于至尊位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这座宫殿便是整座大阵的阵眼所在。 “怎么办?”管芳仪回头问牛有道下一步。 牛有道未多言,将周围仔细查看一遍后,闪身而起,几个起落,直接落在了巍峨宫门外。 其他人也随行来到,跟着他左顾右盼地走进了宫门内,一片寂静,只有几人的脚步声。 宫殿的辉煌已被岁月痕迹掩盖,透着萧瑟和清凄,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曾经的气派。 “不是有许多人想找这行宫吗?既然来了,大家不准备好好参观见识一下吗?” 见大家紧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的谨慎样子,牛有道笑着调侃了一声。 管芳仪啐道:“是命重要还是赏景重要?别闹了,时间不多了,幻界封闭前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赶快找到阵眼开生门。” 牛有道呵呵一声,目光落在了前方高大宫宇上,领着众人走到了宫殿主殿前。 没有登上台阶,牛有道飞身而上,直接落在了屋顶,也是整个宫殿的最高处。 环顾四周,掐指推算一阵,牛有道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宫城的居中位置,那里有一座盘踞的圆筒状殿宇,挥手指了指,“若没错的话,那便是阵眼所在。” 自己先飞身而去,众人相随。 陆续落在圆筒状殿宇外,却发现这座殿宇不止一道门,似有蹊跷,没人敢擅闯。 而这殿宇也明显和其他砖石结构的建筑不一样,似乎都是金属结构。 牛有道领着众人走了一圈,发现有八道门,通往八道门的台阶也有讲究,每道门都紧闭,好像没看到有窗户。 “八卦!”袁罡看向牛有道说了声。 牛有道微颔首,又闪身而起,在伞状的殿宇顶尖上落足,慢慢打量着四周,掐指推算着方位,稍候又从另一边飞落了下去。 众人连忙向那一边跑去,可谓紧跟牛有道,都不敢乱跑,之前紧跟走位时的人突然不见了的一幕大家可还清楚记得。 “乾坤倒转!”牛有道指着台阶上的门锁图案说了声。 袁罡立刻跳上台阶,来到门前,盯着门锁图案仔细看了阵后,五指摁在了上面,试着转动了一下,门锁传来咔嚓一动的声音。确认了的确是可以转动的,袁罡立刻不再犹豫,咔嚓嚓转动了门锁上的图案, 将门锁图案转动着重新排列整齐后,整个门框似乎都“咣当”震动了一下,整扇门内陷进去了一点。 袁罡双手在门上一推,沉重的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呜咽声,缓缓向后敞开了。 袁罡先迈步入内看了看,方回头对外面台阶下等候的牛有道点了点头。 牛有道拾步上了台阶,余者赶紧跟着,小心探寻着进了殿内。 殿宇从外面看没有窗户,但殿内却无想象中的黑暗,似乎有点点星光渗透进来,屋顶上镶嵌了不少的晶石,将星光折射在了殿内立着的八根铜柱上,令八根布满纹路的铜柱透着幽森神秘感。 当!牛有道手中剑杵地时,发出了一声脆响,低头一看,发现是金属地面,地面上也有纹路。 思绪瞬间回到了那个遇难的古墓中,这一幕隐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发什么呆?”管芳仪喂了声。 牛有道回过神来,打量四周,发现殿内空荡荡几乎没其他东西,只有八根铜柱和坐落在八根铜柱间的一座封闭式的八角亭,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步伐走动,手中拄地的剑也在发出当当声,能听出金属地面下的虚实。 绕八根铜柱走了一圈,发现中间的八角亭上也有八道面对八个方向的图纹转盘密锁。 绕走第二圈时,牛有道又在掐指推算方位,最终停在一个方位,盯着一面图纹锁上的图纹审视了一阵,徐徐道:“乾坤归位!” 袁罡立刻走向了那面锁,开始转动图纹转盘,当转动到最后将图纹上的乾坤归位的瞬间,整个八角亭突然“嘎嘎”转响,转动了起来,令袁罡快速后退开来。 众人目光皆紧盯着。 八角亭不疾不徐地转了一圈便停下了,突裂开了几道缝,整个八角亭如莲花绽放一般,徐徐向后翻开来。 呼!一股劲风从裂开的亭内宣泄而出,令整座殿内如狂风呼啸般,众人警惕后退。 轰!整座殿宇下陷震动了一下,众人猛然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冥冥之力震荡扩散。 殿内还算好的,殿外却如海啸一般,轰隆隆声如涟漪般扩散向四面八方,给人天翻地覆的感觉。 众人立刻到了门口观望外界什么情况,只见各种发光植物被撕了个粉碎,在烟尘中漫天飞舞,滚滚烟尘冲击向四面八方。 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异象,牛有道闪身而出,快速飞掠到了一座较高的屋顶观望,其他人也跟着飞来观望。 登高看远方知,他们所在的地方如一场爆炸的中心,圈状扩散的烟尘混着撕碎的发光植物如爆炸的冲击波荡涤而去。冲击波所到之处,攀附遮盖宫城的青苔和藤萝植被等被一扫而空。 整个宫城宛若遭遇了一场彻底的清洗,冲击波所到之处瞬间还原宫城的本来面目,将一切附着之物给冲了个干干净净,还了宫城的本来模样。 不仅仅如此,冲击波冲出宫城,又继续荡涤群山,似乎要撕毁一切伪装一般。冲击波烟尘所过之处,群山变样,原本的高耸山林消失了,原本的平坦之地凭空出现了一座座山峦。 烟尘远去,逐渐消失,轰隆隆声的巨响也渐渐偃旗息鼓。 四周恢复了宁静,只是外界的山峦地貌已是彻底改头换面,与之前见过的地势完全不同。 看看洗刷一新的宫城,再看看宫外改头换面的地势,众人无语。 好一会儿后,管芳仪才愣愣问了声,“怎么回事?” 牛有道皱着眉头徐徐道:“阵破了!应该是恢复了被大阵改变的原来地形,生门应该开启了,应该可以离开了。” 云姬呼出憋了很久的一口气道:“那咱们就试试能不能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阵幽幽而慵懒的“嘤咛”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声音虽不大,但此地安静,众人依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起回头看去,看向了那栋圆筒状的殿宇,声音似乎是从那传来的,似乎是人的声音。 然而大家似乎都在,没少什么人,袁罡忽问圆方,“晁胜怀呢?” 圆方愣了一下,指向那圆筒状殿宇,“刚才一时顺手,就将他放下了。” 袁罡:“去带上。” 圆方点头,立刻飞下了屋顶,直奔那座圆殿。 然而刚到圆殿门口,圆方猛然止步在门前,紧接着,殿内有微微的银色光华渗透而出,圆方不知在盯着什么东西看,在慢慢后退着,似乎不敢进去了。 第四七三章 圣罗刹 如此异常令牛有道第一个闪身过去,众人也都起身飞赴,想一看究竟。 牛有道一落在圆方身边,目光往殿内一瞅,整个人便愣住了。 最后跑过来的袁罡往管芳仪等人身边一凑,只看了一眼,也如同几人一样,全部一动不动僵硬在门口。 晁胜怀就躺在殿内一旁,依然处于昏阙中,周边发生再大的事情,也还是一动不动。 被制住了,没人解除禁制也醒不过来。 问题的关键不是遗留在了屋内的晁胜怀,而是八根铜柱间的那座八角亭,如莲花般绽放开的八角亭已彻底摊开在了地面,八角亭内的东西袒露在众人的眼前。 一张椅子,一张白玉椅子,殿内星光折射下熠熠生辉,雕刻精美,犹如王座。 也许椅子上本该坐一个人,也许坐在椅子上的人应该封闭在八角亭内沉睡。 也的确有一人,一个赤身裸体的人,面对王座,手扶王座靠背,背对着门外的众人。 那人身段窈窕,不着片缕,腰纤细柔美,臀浑圆诱人,一双长腿,肤色雪白,背影风情无限,似乎是个美人。 只是后背似乎长有银甲硬骨,“非”字型附着在背,两边肩胛部位成块的硬骨上有两道裂纹,银色光华正是从两道裂纹中渗透出来的,闪烁着光芒。 一头如水银般的参差不齐银发,那搭在王座上的手指是五根银色尖爪,紧瘦小臂和胳膊上的硬骨如线条分明的肌肉,一双长腿也是如此,充满着可怕的美感。 赤条条的人扶着王座慢慢抬头,看不清正面容颜,“嗬……”仰天发出沉闷而悠远的声音,不知传递出了什么讯息,动人心魄。 沉闷声响起之际,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无序飘摇着、迷乱着。 后背肩胛上的两道裂缝内银色光芒也愈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长出来。 门外众人很快看清了长出的是什么,两只翅膀,两只蝴蝶翅膀正在慢慢长出,慢慢舒展开来,翅膀散发着迷人银辉。 “圣罗刹…”管芳仪战兢兢低喃出了大家心里的同一个猜测。 从看清是什么东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一头银发的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蝶梦幻界的王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罗刹。尤其是一双蝶翼翅膀长出来的时刻,越发肯定了。 谁都没想到,包括牛有道在内,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圣罗刹居然被封印在大阵的阵眼之中。 之前一直有小心提防,然跑来跑去都没看到,都以为就算传说是真,好几百年过去了,那个所谓的什么圣罗刹应该也死了,做梦也没想到还活着,而且是藏在打开的阵眼里。 之前还一直念想着找到阵眼能开启生路,现在是找到阵眼开启了生路,只是不知是开启了谁的生路。 是开启了他们的生路,还是打开封印开启了圣罗刹的生路? 对牛有道来说,这个大阵给他的感受还算祥和,并非什么处处杀机的大阵,不是那种非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戮阵法,只要不硬来胡搞,顶多被困住,没看出什么杀无赦的迹象。 如今才发现自己被迷惑了,开启生路的阵眼里居然藏着一个传说中实力能媲美元婴期的怪物,自己居然亲手释放出了这么一个怪物,这究竟是要给开启生路的人…生路呢,还是要将开启生路的人逼上死路? 牛有道瞥了眼殿内昏迷在地的晁胜怀,顾不上那厮了,低声打了个手势,“走!” 对眼前这怪物的底细一无所知,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在搞不清这怪物深浅或是否友善之前,牛有道不敢乱下赌注,还是先想办法回避再说,弄明了情况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 众人轻轻退开,尽量不发出动静。 稍微退远了,牛有道示意管芳仪提携上了袁罡,几人迅速飞掠而去,准备先离开这宫城再说。 唰!一道银华从一行头顶掠过,速度之快,眨眼而过,惊的几人落地后不敢再前行了。 一个长着翅膀的银发女人煽动着辉洒银色光辉的翅膀,轻轻落地,落在了一座水池旁。 水池里有山中流经而来的活水,常年蓄流。 落在水池边,银发女子探首看向了水面,银发迷乱飞舞间,一只手爪指尖轻轻触碰向自己的脸庞,对着水面顾影自怜的样子。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她的正面,身体的重要部位似乎皆长有天生的银甲硬骨防护。 她那一张脸乍看有些妖艳,尖尖的鹅蛋脸型,额头、鼻梁都是银甲硬骨,两颗獠牙露出在唇下,脸庞有银色纹路。翅膀光芒辉映下,脸庞上的银色纹路恍如水银流动,为其平添了浓郁的妖异味道,还有邪魅气质。 给众人的感觉,这就是妖魔的长相。 叮咚!一滴水滴声清晰传来。 这位圣罗刹似乎哭了,至少明显看到是流泪了,一滴泪珠滴答入水池的水面,令平缓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牛有道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圣罗刹为何而哭泣,是因为被困数百年终于脱困才喜极而泣吗? 看着水中的自己,圣罗刹手掌轻轻一翻,五爪掌心接住了另一边面颊滴落的泪水,泪珠在掌心晶莹剔透,双翅光芒辉映下,那一滴泪珠熠熠生辉。 “谁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流泪?” “谁能告诉我,我心里为什么会难受?” 声音仿佛来自虚空,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在整个宫城内回荡。 几人四处看了看,只有水池边的圣罗刹在开口说话,指尖轻轻触碰着脸上的泪痕,眼神中透着迷惘,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这位圣罗刹居然能说人类的语言?几人面面相觑,然而谁也回答不了对方的问题。 牛有道挥手示意下,几人慢慢往右边退去,试探着水池边那位的反应。 确认对方没有反应后,几人立刻扭头转身,飞掠而去。 “这是我的城吗?” “我有印象,好像是我的城,为何闯入我的城?” 几人身在空中,那似乎在整个宫城内回荡的声音亦清洗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空中一道银光闪过,煽动着双翅的圣罗刹又徐徐降落在了宫墙上,面对飞来的几人。 后发先至,瞬间超越了几人,拦了几人的去路,盯着下方紧急落地的几人,目中渐渐泛起凶光,又发出了那似乎不是出自她嘴的回荡的声音,“异类,为何闯入我的城?” 对方的态度明显渐渐变得不善,令几人高度紧张了起来。 牛有道正思索着应对之策,谁知云姬忽大声道:“这不是你的城!” “不是我的城?”宫墙上高高在上的圣罗刹脸上透着疑惑,问:“那是谁的城?” 云姬:“是商颂的城,是商颂的行宫!” “商颂?”圣罗刹低头沉吟着,思索了一阵,呢喃道:“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商颂是谁?”看向了云姬发问。 牛有道与袁罡交换了个眼色,怎么感觉这妖孽的记忆有些问题? 云姬大声道:“商颂是你的主人,还有离歌,他们都是你的主人,我们是你主人的朋友。”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记忆有问题,想混淆糊弄过去。 谁知此话一出,圣罗刹语气变得冰冷,“主人?谁能做我的主人?你在欺骗我!” 几人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这位蝶妖王者骨子里的傲气,也意识到了云姬的话可能坏了事。 云姬立马低声左右,“不能都困在这里,对不起了,我先走了,兴许能为你们引开她。” 这里话落,眼前唰一声,变得光亮,牛有道等人都吓一跳,吓得纷纷退开了。 圣罗刹从宫墙上下来了,转眼站在了云姬的跟前,令人猝不及防。 云姬慢慢抬头,与眼前的妖魔近距离对视着,尝试着缓缓后退了一步。 圣罗刹:“你在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你,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了。”云姬说罢,喉咙鼓动着,吐出了一颗金珠在掌心,正是不久前得到后吞下肚的万兽灵丹。 慢慢退开的牛有道等人相视一眼,知道云姬是要施展万兽灵丹的威力来影响圣罗刹好脱身。 牛有道给左右一个眼色,左右三人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一旦万兽灵丹真对圣罗刹产生了影响,大家立刻趁机跑路。 万兽灵丹在云姬掌中渐渐绽放出了红光,丝丝缕缕汇聚的血云在红光里飘荡着,迎着对面的圣罗刹飘去。 圣罗刹盯着,盯着飘来的血云慢慢将自己缠绕,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反倒是云姬自己似乎受了万兽灵珠的影响,用力摇了摇头。 圣罗刹抬手,爪子一把抓住了云姬的手掌,连同万兽灵珠一起包裹在内,两根爪子抠入云姬掌心,将万兽灵珠刮入了自己的手中一握,拿离,“这东西让我有些不舒服,你让我看,是我的吗?” 东西从云姬手中一脱离,失去了法力的操控,血光和血云歘一下便缩回万兽灵珠内。 牛有道等人无语,万兽灵珠对这蝶妖妖王竟然没有任何影响,趁机逃跑的计划可谓落空。 然就在这时,云姬突然偷袭,一拳轰向了圣罗刹胸口,可谓全力一击,欲趁对手不备要对方的命。 轰!一拳打了个正着,也的确打了圣罗刹一个不备。 劲风四溢,圣罗刹踉跄后退之余,身形一甩,身后一只翅膀如狂风呼啸而过,拍在了云姬的身上。 咣!云姬顿如断了线的风筝,凌空狂喷出一口血来,震飞了出去。 然这女人在即将砸落在地之际,一掌拍向了石板地面。 石板崩裂,泥土纷飞中,云姬身形一扭,直接蹿入了地下,遁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道银光如流星一闪而过,地面轰隆一声,也钻入了地下。 第四七四章 猪队友 轰起的石板,飞溅的泥土,稀里哗啦落下。 紧接着地面数处接连鼓包皲裂,地下沉闷轰隆声连连,附近的一栋屋宇直接被又起又落的地面给震散了架,哗啦啦倒塌。 “走!”牛有道紧急招呼一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几人迅速飞掠而去。 可刚飞跃过宫墙便惊住了,眼前好多蝶罗刹。 数不清的蝶罗刹将这座行宫远远围了个大圈,仅煽动着红光翅膀的血罗刹就不知有多少,远处还不断有蝶罗刹飞来。 也未接近行宫,大量蝶罗刹就在行宫外围百丈远的地方停留,或落在地上,或悬停空中,似乎在静候召唤。 数量如此庞大的蝶罗刹,如此多的血罗刹,令牛有道等人头皮发麻。 开始牛有道还有分散跑人、能跳掉一个算一个的想法,圣罗刹不可能同时多个方向追杀,能增加逃生的概率。可最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袁罡在他们身上留下的血迹似乎难以对血罗刹构成影响,他自己不说,对管芳仪和圆方来说太危险了,最终还是决定以袁罡为首抱团。 眼前一幕的出现,陷入了蝶罗刹大军的包围中,就更没了分散跑的心思,只能抱团突围。 “猴子,行不行?”牛有道朝袁罡吼了一声。 “试试!”这便是袁罡的回复。 他也没办法,征服一只血罗刹尚有些勉强,面对这么多血罗刹,除了试试也没别的方法。 牛有道苦笑,也只能是试试,不然还能怎样,云姬突袭之举已经将圣罗刹给激怒了,还能信他们吗?这边至少对袁罡的影响力还能抱有一定的希望。 至于袁罡身体气息对圣罗刹的影响,牛有道一点都不抱指望,还是那句话,征服一只血罗刹尚有些勉强,若说能震慑圣罗刹,只怕连袁罡自己都不敢想。 “呀!” 一声怒啸,在天地间回荡。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只圣罗刹已经从地面出来了,振翅悬停在行宫的上空,银华辉煌。 打斗的动静已经平息,这边也不知云姬是已经逃过了一劫,还是已经丧命。 圣罗刹的声音一响,外围所有蝶罗刹全部臣服,举止皆变得乖顺。 看这情形,圣罗刹对蝶罗刹的影响力用屁股也能想到,牛有道顿时揪心了,担心圣罗刹召集蝶罗刹大军进攻。 事实有些意外,面对飞来的牛有道等人,蝶罗刹大军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反应,皆目光赤诚地盯着行宫上空熠熠生辉的女王! “走!”牛有道又是一声喊,招呼有顾忌的同伴继续前行,继续朝蝶罗刹的包围圈冲去。 一行在蝶罗刹的群中飞掠穿行,略造成了骚动,但这些蝶罗刹并未太过理会他们,基本保持着对女王的朝向未擅动。 如此多的蝶罗刹,如此乖顺的情形,牛有道等人也是头次见到,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圣罗刹在蝶梦幻界的地位,给人的感觉是圣罗刹不发话,朝见的蝶罗刹没人敢擅动。 几人刚冲出蝶罗刹的包围,发现前方飞来的蝶罗刹有些不对劲,朝向不对。回头一看,发现后面成包围圈的蝶罗刹也改变了朝向,行宫上空的圣罗刹不见了。 几人心中咯噔一下,抬头一看,果然,煽动着双翅的圣罗刹熠熠生辉,已经追上了他们,就在他们的上空伴飞。 人家也没打算陪玩下去,陡然振翅加快速度,银光一闪,飞到了前方悬空,拦在了他们的前方。 几人立刻拐弯改变方向,银光一闪,圣罗刹又从天而降拦在了他们的前面,发出清脆的回荡声音,“异类,骗子,想跑?”语气中的愤怒之意清清楚楚。 几人被逼的不得不停落在地,牛有道盯着那圣罗刹,忽喝了声,“红娘,带他们两个走,我去吸引她!” 之所以点红娘的名,是因为红娘的修为适合拖拉不会飞行的袁罡,加之红娘身上的符篆结合袁罡身上的气息,只要离开了这里,有逃脱的希望。 “道爷!” “道爷!” “道爷!” 三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内心皆有震撼。 袁罡还好点,知道牛有道是什么样的人,该做出自我牺牲的时候从不会犹豫,这也是他一直甘愿跟随的原因。 管芳仪和圆方的内心却是真正震撼动容了,牛有道为了掩护他们,居然要牺牲自己! 此时,两人内心的酸动,是无法形容的。 有些人,在遇上真正的事情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本质,尤其是遇到危险的时候。 “快走!”牛有道回头怒喝一声,又低声道:“这妖王的思绪有些不清,我来应付。你们在这,我无法与她周旋,你们在这会成为我的累赘。猴子,带他们快走!”有些事情他也没把握。 袁罡嘴角狠狠绷了一下,忽对管芳仪和圆方吼道:“走!” “趁她思绪不清还没发动群攻,快走!”牛有道又催促了一声。 “走!”袁罡拽了圆方先跑。 “道爷!”管芳仪艰难着喊了声,从未喊得这么真诚过,然在牛有道怒视下,最终追向了袁罡,落下时一把提起了袁罡飞掠而起,圆方当即飞起跟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见圣罗刹目光瞅向逃走的袁罡三人,牛有道立刻大声发问,同时指向了对方爪子里抓握的万兽灵珠,吸引圣罗刹的注意。 圣罗刹似乎也有这方面的疑惑,慢慢低头看向了掌中的金珠。 然就在这时,惊变突起,被管芳仪携带的袁罡经过一只蝶罗刹身边时,突然拔刀挥刀,狂啸一刀直接将空中一只悬停的蝶罗刹给斩落,斩出“呀”的一声惨叫。 管芳仪和圆方都有些惊懵了,人家蝶罗刹不找咱们麻烦已经够好了,你却自找麻烦,活得不耐烦了吗? 已被思绪牵绊的圣罗刹猛然惊醒,霍然回头看去,伤了她的同类,似乎瞬间又将她给激怒了,双翅一振,刹那飞去。 猛回头看去的牛有道差点两眼冒火,之前还没搞清情况,云姬就冒然动手激怒了圣罗刹,搞没了回旋的余地,如今袁罡又来一出,无异于直接动手杀了对方的人,还回旋个屁啊! “道爷,你快走!”挥刀斩杀的袁罡猛然大吼一声。 管芳仪和圆方终于明白了他突然动手的意图,和牛有道一样的用意,只不过是想牺牲这边换牛有道逃离而已。 两人也不知是该欲哭还是该欣慰,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用袁罡提醒,一看他动手,牛有道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此时的牛有道想一剑劈开袁罡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装了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感情用事和理智该如何区分,我又不能震慑血罗刹,我快走?走哪去? 袁罡现在没有太多的理智,只有满腔热血,因此才会感情用事。 他只知道凭道爷的能耐,只要创造出了机会,道爷就有可能脱身。 锵!剑光一闪,牛有道手中剑已经出鞘,一脸肃杀,紧急朝袁罡那边飞去。 用他的话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 能不动手的情况下,他基本上不会动手,很少对敌拔剑,甚少干锋芒毕露的事情。 可他一旦拔剑,不见血,剑基本不会归鞘! 圣罗刹似乎还没适应自己对蝶罗刹的驱使,而蝶罗刹面对她时,没有她的驱使似乎又不敢轻举妄动,乖乖顺从,哪怕被袁罡杀了一只同伴,其他蝶罗刹也依然乖乖的,并未出手阻拦袁罡他们。 然而圣罗刹已经追杀来了,亲自阻拦。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见到其他蝶罗刹被杀会愤怒,如同牛有道判断的,她现在的思绪还处在混乱中,有点搞不清自己是谁,见到同类被杀而愤怒纯粹是骨子里的下意识反应。 偏偏云姬的冒失,袁罡的妄动,彻底断绝了牛有道利用这点与圣罗刹沟通的可能性,牛有道才是真正欲哭无泪的那个。牛有道此时的感受只有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走开!” 眼见圣罗刹追来,比之对方的速度逃无可逃,管芳仪一把将袁罡扔飞了出去,同时对圆方一声嘶吼。 一张天剑符到手,凌空扭身,挥手迎着冲来的圣罗刹释放出了一道光华。 一道虚空剑影冲天而起,如幻象,又如实物水晶,剑影宽达丈于,长达十丈有余。 嗡!空气震颤,肃杀剑影如雷霆之势射出,直斩扑来的圣罗刹。 圣罗刹双翅骤然收于身后,凌空挥爪,银辉爪影亦如闪电,迎击恢宏剑罡。 咣!当空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剑罡崩溃,圣罗刹穿破剑罡而来。 蓄势而来,与被云姬突袭下的没有防备,气势判若两人。 置身于滚滚波影中的管芳仪竟被巨大能量烘托悬空,双手搅动连点,引导符篆中冲出的澎湃威力,斩出一道道冲天剑罡,天剑符十二道剑罡连斩向同一个目标,圣罗刹! 然圣罗刹的肉身防御力之强悍超乎人的想象,也难怪凭云姬的修为趁其不备全力一击的偷袭也未能伤她。 攻击威力更是惊人,双手爪影强势打破一道道剑罡,摧枯拉朽般地悍然穿破道道剑罡而来。 第四七五章 无招架之力 摧破动静如连环霹雳,声势惊人。 若开法眼去看,可见圣罗刹身上挟有翻滚妖气而来,也可见管芳仪轰出的能量如极光异彩般巨浪涛涛。 杀来的圣罗刹如天外流星般轰开这涛涛巨浪,将那极光异彩轰破、撕开、卷碎,风卷残云般。 如此气势袭来,管芳仪有吓得魂飞魄散的感觉。 然天剑符一施展,威力不耗尽根本不会停,她被巨大能量缠绕,已是身不由己,无法脱离巨大能量的束缚,只能引导继续攻击。 不攻击也不行,对方如此强悍,针对你来,躲的掉吗? 此时,她才真正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媲美元婴期的高手。 这些年手持天剑符哪怕不施展,只要亮出示敌,哪个金丹修士不被天剑符给震慑住? 可眼前这位,哪会怕什么天剑符,连躲都不躲,根本是无视,任你天剑如万钧雷霆,亦敢逆雷霆踏来,何惧之有? 天剑符十二道剑罡,不待管芳仪第七剑斩出,如摧枯拉朽流星而来的圣罗刹已一拳轰爆管芳仪周身引导缠绕的光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天剑符的攻击威力。 轰!震耳欲聋,爆开的罡风如威力巨大的冲击波,将下方巨大林木连根拔起掀翻,飞沙走石如浪四排,四周浮空的蝶罗刹摇晃着,张翅在狂风中难以定住身形,低阶的已在乱飘。 噗!拼尽一身修为抵御的管芳仪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胸前肋骨瞬间连断,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随冲击波而去。 狂风中,抱头鼠窜的圆方回头观望之际,忽闪身跳起,接抱住了砸落的管芳仪,二话不说,调头就在山林中仓惶逃窜,哪还管什么其他人的死活,先逃再说。 对他来说,逃命的时候还能带上管芳仪就已经很不错了。 爆开的罡风中央,唰!一对银辉双翼再次弹出,离地面丈余的圣罗刹再次张开了双翅,煽动着悬停,妖异面庞上的双目又猛然扫向冲来的一人。 冲向四周的冲击波中,袁罡逆势狂奔而来,每一脚都是个深深的脚印,任由呼啸而来的土石打在身上啪啪脆响。前倾冲来的身上,上衣唰一声被撕裂,被劲风吹走。 圣罗刹翅膀略煽动,调整了个方向,冷目面对。 劲风中如游鱼而来的牛有道见之大惊,不敢想象袁罡和圣罗刹交手是什么后果,可他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破!”冲破劲风的袁罡纵身而起,赤露的上身肌肉如石头疙瘩般鼓起,一身青筋暴凸,双手挥刀,一记刀光带着从未有过的一连串刀影狂劈而出。 刀速之快,超越了他以往任何时候! “呜嗷!” 一声虎啸霹雳般炸响,一连串刀影斩下。 咣!金铁交鸣声回荡。 圣罗刹单臂一抬,护住了头部,斩下的刀光砍在她胳膊上竟砍出了金属的声音,竟砍出了火花,肉身之强悍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浮空无力,与她之前从天而降的强势冲击不一样,圣罗刹亦被这一刀给斩的双脚落地。 一股强烈异样的气息袭来,亦让圣罗刹目光意外闪烁了一下。 袁罡也察觉到了来自她身体的异样,这位圣罗刹的出手威力极为刚烈,不像一般修士一出手就有澎湃法力而出。 他发现这位圣罗刹出手没有法力迹象,反倒是和他发力的方式类似。 两强相撞,袁罡劈下的一刀亦被震弹开了,人在空中扭身,“呜嗷!”又是一声狂暴虎啸,扭身顺势又是一刀横斩,却已不如之前那一刀蓄势而来的攻击威力。 圣罗刹挥臂又是一挡,咣!刀斩在小臂上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回荡。 脚一落地的袁罡,又欲挥刀再斩,却见银辉扑头盖脸而来。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轰隆声中,耳鸣目眩,身体发麻,已被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拍中。 圣罗刹挥臂一挡的瞬间,扭身一甩翅膀,不再给袁罡出手的机会,一翅膀便将袁罡拍的爆射了出去。 噗!同样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一棒挥砸出的石子般射出。 圣罗刹低头一看自己胳膊,发现胳膊上外生的硬骨上已被劈出了两道痕迹,一略深,一略浅。 “看剑!”牛有道一声喝。 他怕圣罗刹还会追向袁罡,凭他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圣罗刹的速度,遂在人还没到的情况下喝了一声,意图吸引圣罗刹的注意。 圣罗刹果然猛一回头,身上咣咣几声响,被几道凌厉剑气给劈中。 然她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几道剑气就像是给她瘙痒似的,连袁罡能和金丹修士硬碰硬的怒斩都伤不了她,又何况是牛有道劈出的剑气。 这点,牛有道自己也清楚。 自从知道袁罡能和金丹修士硬碰硬后,他就经常拉袁罡来陪自己修炼,修炼自己的乾坤挪移。让袁罡放开手脚进攻,自己以肉身抵御,让袁罡放开手脚乱刀狂劈,自己以剑来招架。 所以,他很清楚袁罡的攻击威力有多强悍,这也是他如今敢带袁罡出来的原因之一。 现在见到被袁罡那么狂暴的一刀斩中,这妖王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肉身简直强悍到让人发指。他真的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商颂,该有多强大的实力才能收服圣罗刹这样的妖王,更何况是让圣罗刹乖乖当灵宠。 试问他又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的剑气伤不了圣罗刹,依然发出那几道剑气还是为了将圣罗刹的注意力引向这边,免得追杀袁罡。 果然,成功吸引的圣罗刹慢慢转过了身来。 圣罗刹冷冷看着他,等着他冲来发动进攻。 牛有道身形一闪,落地,却没有发动进攻,因为知道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硬拼是找死。 这就是他和袁罡性格上最大的差别,他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袁罡一怒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何惧一死! 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干送死的事。 他很清楚,死容易,他一死,其他人一个都别想活。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牛有道面带微笑地问了句,想尽量安抚对方。 然而圣罗刹回答他的是进攻,身形一闪,一爪抓向了牛有道。 云姬的偷袭,袁罡下的杀手,牛有道的剑气,已经让圣罗刹彻底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已经懒得跟他废话。 牛有道心中苦笑,手上却不慢,一手带出一道寒光,正欲施展太乙分光剑那记杀招,剑势一僵。 当!剑无法再动,剑身已经抓在了圣罗刹的爪子中。 圣罗刹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两人的反应速度压根不在一个档次上,他的剑法还没施展开,便被对方一把给抓住了。 锋利的剑刃在人家爪中根本不算什么。 刹那间,圣罗刹抓剑握拳,连剑带拳,直轰牛有道胸口,拳势宛若雷霆。 牛有道一手出剑,一手早已提掌防御,剑袭走败,单掌一记“乾坤掌”顺势迸发迎去。 砰!掌势被人家一拳轰回,掌背打中了自己的胸口,胸骨传来的断裂声,牛有道自己感应了个清清楚楚。 尽管以乾坤挪移之法卸去了对方大部分的攻击力道,可余力对他来说,还是太强大,足以将他重创,攻势太凶猛了! 剑已撒手,人在刹那震飞。 面对圣罗刹的攻击,他就像是一个玩偶一般不堪一击,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圣罗刹一出手,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砸落在地,牛有道迅速翻身而起,口角鲜血淅沥沥流淌,胸腹内翻江倒海一般,紧急施法,想尽快平复。 握剑的手,虎口已经裂开,鲜血在指尖滴落。 以掌碰了一拳的手在那颤抖着,胳膊下垂着,已经震脱了臼。 乾坤挪移也没用,未能避免他受伤。他心里在咒骂,是谁说的给个支点能撬动星球来着?到哪找那么大的家伙去撬动星球?就算能找到,一粒微尘没有足够的质量怎么可能撬动星球? 不过硬挨了圣罗刹一拳还能站起来,比起被翅膀拍飞了就爬不起的管芳仪来说,已经不知强了多少倍,需知管芳仪可是金丹境界的修士,而他挨的可是圣罗刹的正面一击。 就连圣罗刹自己都有些讶异,圣罗刹能感觉到牛有道实力的低弱,自己一拳居然没能将其给打垮? 慢慢抬头的牛有道盯着圣罗刹,他也有和袁罡一样的感受,实力如此强悍的圣罗刹居然没有法力,攻击力纯粹是强悍的爆发力,吸收的天地灵气居然和袁罡一样,没有转化成真气的方式运行,而是直接蕴藏在了肉身中,以备随时爆发。 显然的一点是,袁罡明显还没到圣罗刹这么强悍的地步。 圣罗刹也很讶异,回头看去,因为还有一个弱小的家伙没被自己打趴下。 口角挂血的袁罡又提刀撑地站了起来,喘着粗气,用力摇晃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脑袋。 啪!剑落在了地上。 圣罗刹松开了手中抓握的剑,看了看自己中了乾坤掌的手背,眼神中似有迷思。 关注着她的牛有道期待着,现在只能期待对方中了自己的乾坤掌能有作用。 期望破灭,圣罗刹身形一闪,又是一拳朝牛有道轰来。 牛有道内心无奈,常言江湖走马,总有失蹄的时候,今天算是栽在了这。 第四七六章 异种妖气 他体内还有东郭浩然遗留的三道传法护身符,一直没有动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 然而对上圣罗刹这般恐怖的实力,他压根就没想去动用。 也不是不想,而是那玩意对圣罗刹根本没用,还影响他施展乾坤挪移卸力,若非乾坤挪移化解狂暴攻击力,他刚才已经被圣罗刹一拳给打成了肉饼,这种情况下不用乾坤挪移反而动用传法护身符的话,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什么太乙分光剑法,什么传法护身符,对上实力如此恐怖的家伙,竟如同儿戏一般,连拿出的资格都没有。 他甚至能从圣罗刹出手攻破管芳仪天剑符的气势上察觉到,圣罗刹还没有动用真正的全部实力,就像大人和三岁小孩打架似的,惹怒了大人,大人也仅是一巴掌给来,有哪个三岁小孩能让大人放开拳脚全力以赴的? 他还是头回遇上这般无力且无奈的时候,内心哀鸣。 尽管穷途末路,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虎口崩裂的手掌再次拍去,又是一记乾坤掌拍出。 然抵近的拳头突然停下,动若奔雷,静若处子,任由牛有道一掌打在了上面。 砰!震响。 这一掌的威力对圣罗刹来说不算什么,圣罗刹停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掌心拍在人家的拳头上未收回,一拳一掌对峙着没分离。 感受到对方故意让自己打了一掌且没反应,牛有道愕然看着她,几个意思?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圣罗刹脸部那邪魅的银色纹路似乎有所缩小,面容似乎更人性化了一点。 圣罗刹以迷惘的眼神看着他,突兀发问:“我是谁?” 语气中没了那怒意,只有无尽迷思感。 你是谁?我说的你能信?牛有道狐疑,之前想糊弄人家不成,如今对方反倒主动往坑里跳了,几个意思? 不过既然有缓和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尝试着收了手展现善意,对方也慢慢收回了拳头。 牛有道刚暗暗松了口气,忽又吓了一跳。 呼!圣罗刹忽然又是一拳轰来。 牛有道情急之下又是一记乾坤掌拍去,再次打在了对方的拳头上,且再次相安无事,因对方再次拳到即止。 接下来,你来我往,你出拳,我出掌,两人打来打去很有默契的样子。 也谈不上什么默契,牛有道是不得不按对方的节奏陪人家玩。 越玩越讶异,这次真的是看的清清楚楚,每挨他一掌,圣罗刹脸上那充满邪魅味道的银纹便有淡缩迹象。 被震的迷迷糊糊、浑身欲裂的袁罡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两腿还抖动着,似乎无法撑起自己的体躯。杵刀喘息之余,抬头朝轰隆隆声不断的方向看去,不看还罢了,这一看,无语,什么情况? 只见圣罗刹朝着牛有道一拳又一拳,而牛有道迎掌接了一拳又一拳,两人站那不动,一直硬杠对打。 这一幕真正是将袁罡给惊着了,道爷的实力竟强悍如斯,竟能和圣罗刹这般势均力敌的硬碰硬? 可想想又不对,他经常给牛有道做陪练,牛有道的实力他多少知道点深浅,跟圣罗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说是天差地别一点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这般硬碰硬? 视线原因,看不太清楚,迈出一步,想靠近看清楚点道爷和那圣罗刹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腿脚一软,差点没跪下,杵刀撑住了身体才没倒。 一阵剧烈疼痛传来,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被撕裂了一般,寸步难移,那一击的威力太强大了。 他很庆幸,如道爷说的那般,圣罗刹似乎真的有点头脑不清,动手没什么运用上的考虑,似乎有点随机而为,有点靠本能反应,只是以软韧翅膀给了他一击,若是以重拳一击的话,自己目前的血肉之躯强度怕是也得立马毙命。 再次抬头看向对打的两人,不管道爷为何能与圣罗刹硬碰硬,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原来道爷真的有办法应对,自己的鲁莽行为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其他人。 回头看去,也不知道管芳仪怎么样了,圆方跑的连影都没了。 浑身痛疼欲裂,腿脚发软,他也没办法去找,更没办法去帮牛有道。 身体倚靠在杵地的刀上,他慢慢调整了呼吸节奏,腹部渐渐有半球体滚动,口鼻间出现了红雾呼吸循环,呼吸声如风箱呼呼。 对打的两人依然在继续,两人拍来拍去,你捅一拳,我拍一掌,的确配合默契。 打着打着,牛有道发现圣罗刹脸颊上有泪光,有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圣罗刹另一手抬起,轻轻刮了一颗泪珠在尖锐指尖,银辉照耀下,晶莹剔透。 目光由指尖的泪珠上投向了牛有道,喃喃着问了声,“我为什么会流泪,我心里为什么会难受?” 牛有道哪知道,他还想问问她,咱俩这是在干嘛呢? 对方一拳又一拳是刻意为之,他一掌又一掌是伺候大爷似的小心奉陪,你玩的开心就好。 只是,牛有道很想问一句,你玩够了没有?再这样玩下去,我法力消耗吃不消啊!届时没被打死怕是也要累死在你脚下,我死的冤不冤? 轰!牛有道挥掌又接了她一拳,劲风溢出,吹走了指尖上的那颗泪珠。 牛有道摁在拳上的手掌温柔了一下,五指搭在了对方的拳头上,尝试着抓住了对方的拳头。 略抽拳头的圣罗刹愣了一下,感觉到了对方没有恶意,遂悬停胳膊,没有收回拳头,任由对方抓着,盯着对方。 见对方情绪还算稳定,牛有道法力顺着对方的拳头渡了过去,查探对方体内的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有点意外。 这只妖和外界的妖似乎有点不一样,至少与他查探过的圆方不一样,圆方的妖气是能自我控制的,而圣罗刹体内似乎充斥着大量不受自我控制的妖气。 这种妖气似乎又与一般的妖气不同。 牛有道能感受到,圣罗刹肉身中是蕴藏有正常妖气的,而那些异种妖气好像又是那些正常妖气中不断异化出来的。 正常妖气蕴藏在肉身,异化出来的妖气则流转在圣罗刹与人类构造不同的经脉和气海中。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打入对方体内的乾坤掌力正在消耗对方体内那不受控制的妖气,冷热力道,阴阳之力交融之下,似乎能达到消耗那异种妖气的目的。 没错,牛有道确认了,的确是在消耗异种妖气。 异种妖气也在抵消他的乾坤掌力,没多久便将乾坤掌力给耗尽了。 他看着圣罗刹,圣罗刹也看着他,这一刻两人的目光碰撞了一下,似乎都同时感受到了乾坤掌力的耗尽。 牛有道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与他来来往往打个不停,似乎是需要他的掌力帮忙化解其体内的异种妖气,只是对方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心中略有判断后,牛有道立刻运转乾坤诀,施法将那阴阳之力输入了对方的体内,去消耗那不受控制的妖气。 圣罗刹目光忽闪了一下,没有反抗。 牛有道也就放心了,开始放开了手脚操控法力炼化其体内的妖气。 如此一来,异化妖气的消耗速度自然不是短暂的掌力能比的,快速消耗着。 没多久,牛有道目露惊讶,发现圣罗刹那一头如水银流淌的银发正渐渐变得暗淡,两只从两侧头发中冒出的尖尖耳尖正在慢慢缩下去,脸上的邪魅银纹逐渐消失。 随着异种妖气的消耗,圣罗刹脸上的银纹不但全部消失了,脚爪还有手爪上的尖锐亦在逐渐收缩。 逐步的,额头上和鼻梁上的硬骨在收缩,体表外生长的银甲硬骨都在收缩。 头发变黑了,一头乌黑靓丽长发…… 以刀支撑身体的袁罡已不知什么时候端正了身形,腹部滚动的半球徐徐消失,口鼻呼吸的红雾亦被其一口吸尽。 袁罡霍然睁开了双眼,双目再次变得炯炯有神,身躯略动,浑身筋骨啪啪爆响。 见牛有道似乎与圣罗刹胶着上了,袁罡胳膊一揽,一把拔刀,雄健体魄,横刀在手,迈步狂奔而去,如猎豹般冲去,欲助牛有道一臂之力。 牛有道目光一闪,施法勉强抬起了那只脱臼的胳膊,紧急向冲来的袁罡推出了手掌,示意袁罡打住,不要乱来。 这妖王如此恐怖,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再惹怒了对方的话,你猴子冲来拼命有屁用,我们两人加一块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拍的!牛有道腹诽不已。 袁罡注意到了,狂冲而来的速度慢下。 牛有道松了口气,脱臼的胳膊也慢慢放下了,继续安心为圣罗刹化解那异种妖气。 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瞥了袁罡两眼,内心很是无语啊,猴子这厮的肉身未免也太过变态了吧,挨了圣罗刹一击能爬起来已经很夸张了,刚刚还倚在刀上半死不活的,转眼又能活蹦乱跳了,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要不要这么变态? 他找到了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 什么情况?跑近的袁罡惊疑不定,也发现了异常,发现圣罗刹满头水银般的长发居然变成了乌发,体态也变得越发曼妙。 第四七七章 我算是明白了猴子为什么会揍你! 虽已跑远,但这个世界的确是安静,轰隆隆打斗声依稀还是能听到。 树冠上抱着人飞掠的圆方忽然停下,慢慢转身回望,隐隐传来的打斗声似乎停止了。 打斗结束了吗?是道爷赢了还是圣罗刹赢了?圆方目露惊疑。 很快,他心中有了判断,道爷怎么可能是圣罗刹的对手,那妖王太恐怖了。 圆方眼中涌出泪光,抽泣了一声,呢喃道:“道爷,真不是我不讲义气,而是我能力实在是有限,也实在是帮不了你,留下反而是你的累赘。是你让我们快走的,我也是听了你的话才逃的,不能怪我。我若能回去,定早晚在佛祖面前为你焚香祈祷,为你求得来世福报。” “嗯…老熊,你在嘀咕什么?”怀里抱着的管芳仪忽迷迷糊糊冒出一句来。 “呃…”圆方低头,只见管芳仪缓缓睁开了双眼,不禁欣喜道:“红娘,你醒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管芳仪“嗯”了声,旋即又一脸苦楚,“疼死老娘了。” 圆方笑道:“忍忍,忍忍就好了,你的伤我检查过了,不至于要命,能好的。” 管芳仪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圆方:“没,我是高兴的,你醒了就好,我是喜极而泣。” 管芳仪虚弱的眼神翻了个白眼,转而稍稍扭头看了看身处的环境,咦了声道:“咱们脱险了?” 她当场就被圣罗刹给打的昏死了过去,什么时候落在了圆方的手上,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压根不知情。 圆方:“暂时应该是脱险了。” 管芳仪自己都感到惊奇,她可是亲自领教过圣罗刹那恐怖实力的,居然能从圣罗刹手下脱险,想不惊奇都难,目光忽一低,看向了自己胸口,目光落在了圆方正好将自己一边胸扣在掌中的手,沉声道:“老和尚,你爪子往哪摸呢?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圆方一看,顿时小汗一把,这个,他光顾着逃命,自然是怎么抱合适就怎么抱了,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赶紧调整了抱的方式,挪开了手掌,连连赔罪:“不是存心的,绝无非分之意,你放心,老衲是出家人,不会有那非分之想。” “嗯…”管芳仪眉头一皱,脸上满是痛楚之色,骂了声,“老娘肋骨断的差不多了,别乱动,痛!” “这样呢?这样怎么样?”圆方连连换抱的方式。 管芳仪经不起这样来回的倒腾,疼的直冒冷汗道:“放下,放下,别乱动,把我放下。” 圆方身形从树冠上一沉,落在了下面的枝干上,将其平放在了倾斜的枝干上躺着。 树木高大,枝干宽如床榻,躺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圆方贼兮兮地小心观察着四周,此时的警惕性无比高。 管芳仪抬手在自己身上慢慢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只小瓶,倒出了一颗蜡丸,蜡丸捏破,露出一颗鲜红欲滴的丹丸,立有沁人心脾的香气如幽若浮漫。 圆方闻到香气回头,见她要服药,立即提醒道:“我路上给你喂了伤药的。” 管芳仪不屑,“你能有什么好伤药,我这才是最上上等的伤药,老娘重伤,自然要用最好的灵丹。”药丸纳入了嘴中咽下,暗暗施法催发药效。 此并非虚言,她这是修行界最顶级的伤药天济丹,丹药名字中就含有天要救济你的意思,自然是功效非凡,小小一颗价值百万金币。说的夸张点,只要生机还在,天济丹近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当初逃离齐国时,牛有道就为黑牡丹向她强行索取过一颗,只是奈何黑牡丹伤的太重,伤势又拖的太久,肌体生机已经耗尽,全凭一口真气吊着,浪费了一颗也无力回天,说来也是件令人唏嘘的事。 圆方没参与那次的事,不知道这些,只知这女人一贯如此。 他认识管芳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在齐京享用惯了好的,一身的娇气病。他也经常听到管芳仪开口闭口讽刺茅庐那一带是乡下地方,也习以为常了,这女人就是一副刀子嘴,心眼其实不坏。 所以被鄙视了也没什么,圆方嘿嘿一笑,习惯了她的嘴。 天济丹的药效一出,果然非凡,通向四肢百骸的药效抚愈伤患处的痛楚,令管芳仪脸上浮现舒坦,呻吟着缓出一口气来,“应该死不了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随口给自己求了个好报。 圆方依然心有余悸,“你也算是命大,妖王那么恐怖的一击,你居然还能躲过一劫,换了我,只怕不知死了多少回。” 管芳仪唉声叹气,“哪是什么命大,是刚好有天剑符的强大能量护体,天剑符的强大能量没耗尽为我挡了一击。那妖王若是等到破尽天剑之威再来那么一拳,早被她打死了,哪还能跟你在这瞎扯。不过这圣罗刹的实力的确是太恐怖了…” 说到这,终于想起了什么,迅速扭头左右看了看,奇怪道:“道爷呢?大个子呢?他们往哪逃了?” 圆方低头,黯然道:“道爷和袁爷他们…他们为了掩护我们脱身,和那妖王拼命去了。” 他也不会说是自己胆小怕死先跑了。 “什么?”管芳仪惊的瞪大了一双明眸,才想起,是啊,那妖王那般强大的实力,没人拖住的话,两人怎么可能活着脱身? 她情急之下撑手,欲坐起,然胸肋传来的剧痛又让她倒下了,急问:“他们怎么样了?” 圆方低低声音道:“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令管芳仪鼻头一酸,热泪瞬间夺眶而出,银牙死死咬着嘴唇,慢慢摆正了脑袋看天,躺那静静看着上面一层遮挡星空的发光树叶,不用想也能猜到那两个家伙去跟圣罗刹拼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泪水从两颊无声滑落,她依然能想起那般情况下牛有道朝她怒吼,让她快走的一幕! 依然能想起袁罡创造了机会让牛有道脱身,却瞥见牛有道放弃生的希望冲来的情形! 终究还是那两个有情有义的家伙跟妖王拼命,才掩护了她和圆方脱险。 泪水越流越多,流不尽似的,哭着骂着,“两个王八蛋,老娘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两个混蛋…” 越哭越厉害,哭的泣不成声,哭的身躯颤抖,颤抖到伤处疼。 可此时伤处的疼不如她心里的疼,她这次真的是心疼到了骨子里,心疼的撕心裂肺,这辈子都未这么感动过。 也曾有过男女之情的心痛,也曾有过男女之情的感动,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见识过太多的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她知道什么样的人最珍贵! “你不是金王熊吗?金王熊应该能刀枪不入,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管芳仪哭着回头骂圆方。 圆方苦着脸:“我说女施主,刀枪不入只是皮相,也照样会被拍死的啊!你觉得我冲上去有用吗?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吗?” “我需要你保护吗?”管芳仪立马喷了回去,“等我伤缓一缓,缓过来了,咱们立刻回去!” “啊!”圆方惊呼,“不是吧?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跑去送死吗?” 管芳仪抹了把眼泪,“逃?往哪逃?我们已经被那两个混蛋坑惨了,没那两个王八蛋我们根本出不去。我们已经深入了幻界,就凭我们两个跑的出去吗?行宫那边聚集的蝶罗刹绝对只是一定区域内的感受到了妖王复出而聚集的,整个幻界肯定不止那点蝶罗刹,你说我们两个跑的掉吗?” 圆方唉声叹气:“红娘,我也正为这事发愁,这里暂时没遇见蝶罗刹,应该都是因为往行宫那边集中了。你说回去也不现实啊,撞进圣罗刹手中,还不是个一样的死?” 管芳仪提醒他,“往外走,咱们肯定是走不了的,就算我们能摸到出口,偷偷摸摸的速度能赶在幻界入口封闭前抵达吗?你觉得我们能在幻界撑十年吗?” “能不能也要尽力试试啊,总比回去被圣罗刹打死强啊!” “你跟了牛有道那么多年,牛有道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那叫一个奸诈,跟泥鳅一样,捏在手里都能滑出去的人,比他实力强的人多的去了,你见谁能轻易把他给弄死的?你忘了他让我们走之前的话了?他要留下与圣罗刹周旋,你觉得他没点把握会那样做吗?他说不定还活着!” 这话属于半忽悠圆方,半抱着希望,心里抱着牛有道不会死的希望,她感情上不愿接受牛有道就这样死了的现实,心里希冀着牛有道依然狡诈不死。 左右无法逃离蝶罗刹的地盘,她想回去看看,万一牛有道只是重伤呢,万一需要救治呢,自己身上有灵丹妙药。 不忽悠圆方不行,她身体目前的状况行动不便。 圆方连连摇头,“哪有什么周旋,直接打起来了,打斗的动静我一直都有听到。还是想办法离开吧,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管芳仪冷笑,“我算是明白了猴子为什么会揍你!你不去,我去。那些蝶罗刹我是没办法沟通的,那个圣罗刹至少还能说人话,至少还能沟通,能沟通就有一线生机。是选佛祖,还是选圣罗刹,你自己做决定,老娘不勉强你。” “……”圆方哑口无言,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头回觉得佛祖不一定有圣罗刹靠谱。 第四七八章 拉着不放 漫天星光下,察觉到对方体内的异种妖气已经化解的差不多了,牛有道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 也没办法完全化解干净,牛有道也想尝试着帮她化解干净,可是没用。圣罗刹的身体好像就是那异种妖气的源泉,化解完了又会慢慢涌出,就像淡淡浮现的烟雾,最终又会慢慢充斥满整间房。 牛有道也确实没了办法才放手,慢慢退后了两步,上下审视着对面的女人。 圣罗刹也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却已非那妖王模样,判若两人。 浑身上下的银甲硬骨没有了,肌肤娇嫩如羊脂玉。没有了那尖尖耳朵,一头水银般的银发变成了乌黑靓丽长发,一张邪魅银纹的蝶罗刹的脸变成了正常人的脸,清纯动人,明眸大眼,娇俏嘴唇。 嘴上獠牙没了,尖锐手爪和脚爪亦变成了正常人的手脚,体表生长的硬骨也没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赤条条而立的女人,体态纤纤婀娜,不着片缕。 没了硬甲的胸和下体,令人看了脸红。 唯一还在的是那双散发着银辉的翅膀,令那诱人的娇躯如圣女,令人生不出亵渎的念头。 之前的凶悍模样透着邪魅,如今的模样却是满满的清纯,双翅银辉下给人圣洁感。 圣罗刹忽闪着明眸大眼,似乎很好奇的样子,一直盯着牛有道看着,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袁罡把眼前女人的身子看了又看,虽也讶异对方身段的变化,但心无邪念,斜刀在手只有警惕,不管圣罗刹是不是光着身子的女人,照样盯着看。 对他来说,又没不是没见过女人,面临生死抉择,再好看、再性感诱人也是只妖魔。 牛有道心中也无邪念,毕竟这种时候,再好看也没兴趣。但他想的比较多,所以有些尴尬,赶紧偏头一旁,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怕惹怒了人家被人一拳打死,这妖王实在是惹不起。 瞅见袁罡视若红粉骷髅的样子,牛有道“咳咳”一声提醒,满眼警惕的袁罡这才略偏过了头去,不过似乎却竖起了耳朵保持警惕。 “那个…”牛有道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称呼圣罗刹和妖王似乎有些不妥,只好改口道:“前辈,实在是无意冒犯…” 银辉光芒忽然消失了,又惹得两个大男人回头看来。 圣罗刹身后的两只翅膀突然收了起来,收缩没了,那赤条条的身段越发迷人,赤足走近到牛有道身前,伸手拉住了牛有道的衣服。 “……”牛有道无语,小心着,高度戒备着,可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又没有恶意,有点搞不懂什么意思,“前辈,之前真的是误会,真的无意冒犯……” 他噼里啪啦解释了一通,但是没用,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总之就是牵着他的衣服不放,眼巴巴的样子看着他,透着一股小小的小可怜样。 牛有道有种讲了半天废话的感觉,圣罗刹一句话都没有,就那样看着他不语,貌似不是听他说话,而是在看他说话。 袁罡紧握三吼刀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情况啊!不带这样玩人的,牛有道真的搞不懂了,犹豫再三,试着说了句,“前辈若是没其他吩咐,不敢再扰前辈清净,我们可以走了吗?” 圣罗刹还是没任何回应,牛有道相当纳闷,这是让我们走啊,还是不让我们走,你倒是说句话啊! 三人就这样保持着静默原姿站立了许久。 最终,牛有道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又看不出对方的态度,遂费力尝试着拱了拱手,“告辞…” 慢慢向后退步,察言观色看对方的反应,在试探对方的态度。 见鬼的是,他走一步,圣罗刹便跟一步,总之就是牵着他衣服不放,好像他去哪,她就要跟去哪。 向来面无表情的袁罡,脸部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算什么事?牛有道小汗一把,“前辈,还请明示。” 啥明示都没有,圣罗刹还是眼巴巴看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袁罡沉声发话,他不像牛有道,话说的比较直接。 他一开口,加之他身上的气息,圣罗刹似乎有些怕他,牵着牛有道衣服的手不放,人却弱弱躲到了牛有道的背后。 “……”袁罡哑口无言,一拳能开山裂地的人,竟然在装柔弱? “……”牛有道亦无语,与袁罡面面相觑。 目光闪了闪,牛有道慢慢转身,壮着胆子,正儿八经与圣罗刹对视上了,问:“你是谁?” 圣罗刹终于有了反应,摇了摇头。 牛有道又问:“你叫什么?” 圣罗刹依然摇头。 牛有道回头与袁罡对了一眼,再回头,伸手拉住自己被拽住的衣服,尝试着从人家手上拉开。 圣罗刹立马两只手一起拽上了,紧紧拽住,在那可怜巴巴的摇头,不肯放开。 咔!牛有道抬手,先把自己脱臼的胳膊给接上了,否则这样耗着实在是难受,之后打起了精神试探。 好一阵后,牛有道和袁罡才搞明白了点什么,之前的圣罗刹似乎有些思绪不清,现在的圣罗刹则像是一张白纸,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问她是不是杀了云姬,她也是一脸茫然。 可看四周的蝶罗刹似乎依旧对这位圣罗刹恭敬着,未得召唤不敢妄动。 最后,袁罡也靠近了过来,问:“道爷,怎么会这样?” 牛有道也搞不清楚,不过两个大男人站在一个光溜溜的女人身边实在是不雅,貌似白纸的圣罗刹可以不当回事,他不好不当回事,双手解下自己的外套长衫。 圣罗刹似乎怕他跑了,外套一松,立马又换了目标,抓住了牛有道里面的衣服。 你老拽着我不放干嘛?牛有道很无奈,不知这位妖王是真的白痴了,还是装的,反正不敢轻举妄动,抖开长袍披在了圣罗刹身上。 圣罗刹双手扯着他衣服不放,外套长衫也没办法穿。 “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牛有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披她身上的外套长衫。 圣罗刹瞬间灿烂一笑,笑的纯真无邪,用力点了点头,配合着牛有道的引导,两只胳膊穿进了袖筒里,还一副很新鲜,很好奇的样子。 牛有道帮她拉好衣服,系好了腰带,免得一直春光外泄着。 “前辈,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我们真的该走了。”牛有道很认真地对她说。 可是没用,你说你的,就是你说你的,对圣罗刹一点影响都没有。 反正就是,你走我就走,就是拉着不放,成了跟屁虫一般…… 山林中,圆方和管芳仪回来了,偷偷摸摸地回来了,躲在林中朝行宫这边张望,发现大群的蝶罗刹依然将这边围着。 真的回来了,真的要见圣罗刹了,别说圆方,管芳仪自己也紧张了。 “呀!” 行宫内传来一道清脆长啸。 四方云集的蝶罗刹中,有几只血罗刹飞向了宫城的城墙之上,翅膀光辉照耀下,现出了城头三个人影。 “是道爷,道爷他们真的还活着。”圆方欣喜指去。 两人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管芳仪施法大声道:“道爷!” 城墙上,牛有道和袁罡闻声回头看去。 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圣罗刹也换上了一身女人的衣服。 说到换衣服的事,也实属无奈,两人不可能跟圣罗刹一直耗下去,最后实在没了办法,牛有道扯破衣服就跑,起码也得试出圣罗刹的真实意图来。 结果圣罗刹立马长出一对翅膀来,跟上了。 最让牛有道无语的是,一大群蝶罗刹也跟上了,这样跟下去,还让他怎么不起眼地离开幻界?压根没办法出去。 最后的最后,也只能是停止逃跑,苦口婆心地慢慢跟圣罗刹沟通,实在是甩不掉,动手的话,也不敢呐。 沟通的结果是,又回到了宫城内,晁胜怀得带走。 找回晁胜怀的过程中,顺带走了趟后宫,看看有没有衣物。 找衣服也是被逼的,牛有道的外套给了圣罗刹,谁想圣罗刹翅膀一出来,立刻将外套给洞穿了。牛有道没了外套,圣罗刹就一件很凉快的破外套,袁罡也光着膀子,没办法出去见人。 一找,结果还真的发现宫内存放有不少的衣物,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衣裳,制作精良的素纱蝉衣,虽存放了数百年,穿着依然没问题。 很快,管芳仪和袁罡飞掠上了城头,分别的双方在宫城的城墙上碰了面。 星光下的牛有道一脸微笑,一手杵剑,一手把玩着一颗金珠,万兽灵珠。 管芳仪眼眶红了,有跑上前拥抱的冲动,最终却克制住了,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牛有道也很意外,没想到圣罗刹那般出手威力下这女人居然还能活下来,也没想到两人还能跑回来,正准备发动蝶罗刹去找找看。 “道爷,袁爷!”圆方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开心,只要这两位在,他心里就有底了,相信能活着离开了。 激动过后,圆方和管芳仪也发现现场多了一人,除了依然昏迷中的晁胜怀,还有一个天真无邪模样的女人,手一直拉着牛有道的衣服不放,让人看不懂。 牛有道顺两人目光回头看了眼,心中一声叹,他也很无奈,就是拉着不放啊! 第四七九章 银儿 “这位是?”管芳仪略带疑惑地问了声。 “圣…”牛有道张口又停,圣罗刹的称呼是外界对蝶罗刹等级划分后的称呼,当圣罗刹的面说蝶妖妖王也不合适,说前辈管芳仪也听不懂,现在才想起称呼是个问题。回头问圣罗刹:“帮你取个用来称呼的名字好不好?” 圣罗刹用力点头。 管芳仪狐疑,不知道名字的人,还用你来取名字,什么意思? 牛有道略琢磨,“银儿,以后就叫你银儿吧。” 圣罗刹又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声音清脆干净,“银儿!” 管芳仪忍不住问:“道爷,什么情况?” 牛有道叹道:“我也搞不懂什么情况。” 管芳仪不信,“是谁都不知道,你能留身边扯住你衣服不放?” 谁?说出来怕吓到你!牛有道呵呵道:“是谁我当然知道,前面将你打趴下的那位,化作人形了。” 管芳仪和圆方瞬间瞪大了双眼,齐刷刷看向银儿,又齐刷刷看向银儿拉着牛有道衣服的手,皆有些难以置信,皆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之前两人还觉得奇怪,这鬼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人,看这女人和牛有道关系亲近,还以为是牛有道的熟人,或找来的救兵什么的,还奇怪是怎么深入此地的,敢情就是那恐怖的圣罗刹! “这…”管芳仪对之前圣罗刹的恐怖一击依然是心有余悸,有些后怕道:“道爷,你没开玩笑吧?” 牛有道两手摊了摊,也很无奈的样子。 他也不想拖这么一个跟屁虫啊,不管这看似无害的圣罗刹是不是在装,拖这么一个恐怖的妖王寸步不离能舒服吗?鬼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高兴,人家一旦不高兴,后果很严重,这是拖了个祖宗在身边,随时能一掌拍死你的祖宗。 管芳仪和圆方又看向袁罡,都知道袁罡这人要么不说,开口了基本就不会说谎。 袁罡点了点头。 管芳仪和圆方心弦一紧,哪怕银儿看似纯洁无害的样子,两人都心怀忐忑,有点噤若寒蝉的感觉,不敢乱说话了。 两人本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奈何当着银儿的面也不敢再多问了。 牛有道:“不用紧张,好像不会有事。” 好像?两人看看银儿,要命的事,谁也摸不清这妖王的脾气,能好像吗? 见管芳仪气色难看,牛有道问:“伤的很重?” 管芳仪瞥了眼银儿,“还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到这个,圆方很是羡慕她身上的疗伤灵丹,伤那么重,开始连动一动都够呛,结果一颗灵丹下肚,恢复的速度惊人,伤虽然没好,但效果在眼前摆着。 管芳仪也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问:“你没事吧?” 牛有道苦笑,“能没事吗?胸骨都断了好几根,不过问题不大。” 管芳仪注意到了他手上的金珠,又问:“她给你了?” 这个,牛有道还真不能说是人家给的,圣罗刹似乎已经忘了这颗金珠,也没说要给他,是袁罡捡回来的。笑道:“在我手上就是我的。” 管芳仪立刻伸手,“给我!” 牛有道奇怪:“你有用处?” 管芳仪顿时一脸肉疼,“一张天剑符,你不会不知道价值多少吧?我损失这么大,不该有点补偿吗?” 牛有道笑了笑,没在乎这个,顺手抛了过去。 真到了需要用的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管芳仪交出来,只不过是给这女人保管罢了。 这方面,管芳仪哪是他的对手,不知他心思,还以为占了便宜,一把抓到手,先瞅了瞅银儿,见这位妖王没反应,才喜笑颜开地收下了,天剑符的损失也抛到了脑后。 试问万兽门的掌门传承信物,能让云姬那般冒险求取的东西,价值应该不是一张天剑符能比的,她自然是认为自己占了便宜,自然也不会再计较天剑符的损失。 宝贝呀!圆方满眼羡慕,然而他没什么发言权,身为一个遇到危险就逃跑的人,自己也心虚着,老老实实做自己的跟班,免得自找没趣。 收起万兽灵珠,想起东西的上一任主人,管芳仪忍不住又问了句,“云姬死了?”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银儿,“她没说。你觉得她出手了,云姬能有什么好下场吗?”说罢叹了声,他不知道侯擎天他们知不知道云姬找上了他,出了幻界怕是要面对询问,这事还真不好解释,只能说不知道了。 可以想象,渡云山少了云姬坐镇,怕是不太好过。 既然是这位妖王不说,管芳仪也只能是“哦”了声,没敢再多问,不过想想也是,圣罗刹的实力她见识过,云姬十有八九遇难了。 “不说了,时间不多了,走吧!”牛有道招呼上一声。 …… “呀!” 宫墙上,银儿一声长啸,四方云集的蝶罗刹纷纷四散而去。 几只血罗刹起飞,身下吊了几人,掠向了茫茫奇幻森林深处。 吊着牛有道的血罗刹估计比较辛苦一点,没办法,还有一个人扯着牛有道的衣服不肯放,只好辛苦上面那只血罗刹。 银儿自己倒是能亮出翅膀来自己飞,可牛有道怕呀,求着人家别亮出翅膀,洞破衣服都是小事,关键那一双散发银辉的翅膀太扎眼了,明显与其他蝶罗刹不同。 途中,管芳仪忍不住问了句,“道爷,你真要带她出幻界?” 事情明摆着的,带这妖王出去不是什么好事,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银儿给了她答案。 听说要让自己和牛有道分开,牵着牛有道衣服的银儿迅速冷眼扫来,一脸的不高兴,摆明了不喜欢她,很生气。 连牛有道也是头次见到她化成人形后动怒,现场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管芳仪心肝一颤,当即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扭过了头去,当做什么也没说过。 答案心中有数了,这位妖王要出去,牛有道怕是不太好拒绝。 关键人家就是拉住牛有道不放,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碰上这种认死理的,你就算能琢磨出办法甩开人家也无从开始,你有本事来硬的试试。 …… 一行没敢从来路的那处山崖回去,而是绕了一圈抵达了离出口不远的地方才落下。 几只血罗刹驱离后,牛有道等人也开始散伙,牛有道让袁罡三人先走了,让三人分开从幻界出口出去,不要一起,一旦有什么变故也能避免一起遇险。 至于银儿,是甩不脱的,牛有道只能是带着。 躺在地上的晁胜怀幽幽醒来,睁眼看到牛有道,惊的往后一缩,迅速爬起。 看了看牛有道身后拉扯着衣服的女人,也不知道是谁,惊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牛有道:“不干什么,自然是说话算话放你回去。” 晁胜怀惊疑不定,“当真?” 牛有道微笑点头。 晁胜怀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试问了一句,“我是万兽门的人,你就不怕我出去报复你?” 牛有道:“天火教的弟子我同样教训过,照样活的好好的,万兽门的弟子又如何?想报复,有那本事尽管来,我等着。” 晁胜怀:“你究竟是什么人?” 牛有道:“燕国南州,牛有道!” 晁胜怀哑了哑,“你就是牛有道?” 现如今的修行界,牛有道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是号人物,只要消息不是太过闭塞的,多少都有耳闻。 牛有道:“真假不重要。记住,万象城天运客栈,回头记得来联系我。” “好!”晁胜怀应下,此时方相信对方是真的要放自己离去,然而想到自己干过的事,目光左右看了看,问:“我师兄何有见呢?” 牛有道笑了,“你杀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担心他不肯放过你,为免纷争,遂安排他先离开了幻界。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让他回到万兽门,他就绝不可能出现在万兽门,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 晁胜怀意识到了什么,心情沉重,满眼悲愤。 就他干下的那些事,他无法想象何有见回到万兽门后的后果。 任何一个门派的门规都不是摆设,就算是他爷爷也保不了他。 就算他说出是迫于无奈把眼前这位供出来将功赎罪,一个为了自己苟活而残杀同门的人,在万兽门还有前途吗? 他那身为长老的爷爷颜面无光,不但不会庇护他,兴许还会严惩他做给大家看。 这些事情牛有道自然是知道的,袁罡知道他想要什么,审问师兄弟三人的时候自然是有针对性地摸底。 “我不是什么无权无势的人可以任由任何人拿捏,万兽门的人不讲规矩,我为自保杀个把人,万兽门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认了,你就算上报,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倒霉的只能是你。也不要让你爷爷为难,你就算让你爷爷除掉我也没用,我的人你爷爷是杀不完的,我南州有的是人能跟你万兽门高层联系上,你爷爷也拦不住。事情闹大了,你爷爷长老的位置保不住,你更麻烦。我这人不会亏待朋友,钱财这种东西好说,我定期让人送给你,所以不要再干冒险的事,你玩不起。”牛有道上前,拿出了十张面值一万的金票,硬塞进了他的手中。 第四八零章 离开幻界 什么叫烫手?这就叫烫手。 这钱到手,晁胜怀手烫的难受,他又不傻,你谋杀人家,人家还给你钱,有这样的好事吗? 晁胜怀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牛有道现在还不会告诉他答案,因为还不知道引起罗刹潮的事晁敬能不能保住这个孙子,在不能确认晁胜怀是否安全前,他不会干出任何对万兽门不利的事情,先让晁胜怀回去以身试法看看结果再说。 至于为什么现在就送十万金币给人家,自然和晁胜怀贪财有关。 十万金币对一个门派弟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几个人瓜分一头金王熊的利益,个人分到手也不过几十万,为了几十万能违背门规的人,其人可想而知。 十万金币的诱惑,门规惩处的压力,既有压力,又有诱惑。 只要让这位这次回去难以做出抉择就够了,只要这位这次回去良心上不了岸,错上加错,以后就再难回头了。 牛有道微微一笑,出手在他身上连点几下,解开了对方的法力禁制,“你想多了,我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凭你,又能帮我干什么?江湖走马,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我这人不喜欢结仇,喜欢交朋友。走吧,幻界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封闭了,再晚就出不去了。” 法力恢复,晁胜怀舒出一口气来,扬了扬手中金票,“你真有这么好心?” 牛有道皱眉,“看来我一片好心并不能让你领情,也罢,这事我找万兽门要个交代。”伸手要去摘回金票。 晁胜怀赶紧退开,倒不是舍不得将手中钱交回去,而是怕牛有道翻脸真的找上万兽门,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这次的事情惊动了师门,我只是担心回去未必能交差。” 牛有道:“那是你万兽门内部的事,轮不到我来做主,你跟我说没用。幻界快要关闭了,有事回头再说。晁兄,趁我没改变主意前,赶紧走人,我耐心有限!” 晁胜怀暗暗咬了咬牙,拱手:“好,希望牛兄言而有信,告辞!” 谁知刚转身,牛有道又提醒了一句,“我在天运客栈等晁兄好消息。” 晁胜怀停了停步,旋即飞掠而去。 牛有道目送着,微微眯眼,一回头,立马对上了银儿那纯洁目光,再看看被拉拽住的衣服,“唉!”一声叹息,“不再考虑考虑,真的要跟我走?” 银儿认真地点头,“走!” 牛有道挠了挠头,“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银儿立马不高兴了,嘴一撅,摇头,表示不愿意。 “那就走吧!”牛有道哭笑不得,满脸无奈,被人这样拉着不放,跑又跑不赢人家,打又打不赢人家,还不敢惹怒对方,被人这样跟着哪有秘密可言,这叫什么事…… 两人抵达幻界出口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能见到零星离开幻界的其他修士。 幻界开启时,各方修士进出是自由的,万兽门作为地主并未给四方来客制造任何麻烦。 看这依旧自由进出的情形,并未有任何排查进出人员的迹象,牛有道眉头略挑。 他关注晁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不会冒然前来,根据他这些年收集的有关晁敬的消息,对晁敬的为人大概有所了解,结合眼前的情形,他对晁敬的想法也有了大概的判断,对自己的事又有了几分把握。 出口边上,狼狈不堪的晁胜怀在那,被几名晁系弟子围着问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估计和罗刹潮的事脱不了干系。 晁胜怀注意到了牛有道的到来,目光迅速避开,当做不认识的样子。 牛有道嘴角浮现一抹莞尔,也当做不认识,就这样带着银儿跨过水幕涟漪。 一出幻界,一片光明天地,山清水秀。 银儿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光亮,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前光线,一只手越发抓紧了牛有道的衣服不肯放。 视线稍微适应后,满眼好奇地打量这个新奇世界,乖宝宝似的,亦步亦趋在牛有道身边。 从入口走开了些,留心了一下周围的情形,万兽门的人没有异常,牛有道方伸手抓了银儿的胳膊,携带飞掠而去。 刚飞过一片山林,便有几道人影飞来碰头,正是管芳仪等人。 “道爷,出了点事。”管芳仪通报了一声。 几人立刻落在了一处偏僻之地,牛有道扫了几人一眼,除了幻界出来的人,只有许老六在,不见陈伯。 许老六忍不住多看了银儿两眼,也好奇,不知是什么人。 牛有道问:“陈伯有事?” “是上清宗,唐仪带着上清宗的人一直跟着我们,跟到了有人搞事的那处山崖……”管芳仪把许老六告知的大概情形讲了一下,“陈伯跟魏多去了上清宗那边,想办法去了。这事,咱们要不要管?” 袁罡留心着牛有道的反应。 牛有道脸一沉,肚子里蓦然升起一股怒火,早就警告了唐仪,让她赶紧带人离开,偏不听,这下好了! 凭他对晁敬的了解,黑牡丹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天,唐仪会有什么下场让他不敢多想。忍不住怒道:“管?怎么管?这贱人自己找死,怪得了谁?” 这事他实在是恼火,可以不管吗?可若一旦管了,他和上清宗的关系那是撇都撇不清了,绝对有人会拿这事做文章,与天玉门里应外合,斩断他在南州的势力。 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在南州建立的基业将毁于一旦不说,商朝宗他们怕是也会有性命之忧,天玉门一定会趁机清除异己牢固对南州的掌控权。 不但是这个,还有另一个麻烦,上清宗居然发现了他和晁胜怀等人在一起,一旦在万兽门的威压下吐露,晁胜怀那边面对万兽门怕是糊弄不过去。 管芳仪大概能体谅他的心情,黑牡丹死的时候她在船上,亲耳听牛有道追问过段虎有关黑牡丹的那段不幸遭遇,就算不说这事,她在齐京的时候对晁敬的某些方面就有所风闻,凭唐仪的姿色,的确有可能会出事。 那种事一旦出了,不管这位道爷对唐仪有没有感情,名分这东西某种程度上就是女人的一个保障,人好摆脱,名分却不好摆脱,自己老婆被人给糟蹋了,让道爷以后情何以堪?在修行界还抬的起头来吗? 牛有道忽回头问许老六,“你是说陈伯也去想办法了?” 许老六点头:“陈伯跟魏多一起走了,让我在这等着。” 他说的是事实,不管之前听到的消息如何,不等到幻界关闭确认管芳仪他们真的回不来了,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的焦虑等待没有白等,终于等到管芳仪他们平安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希望陈伯能及时想出办法。”牛有道对管芳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管芳仪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许老六多少有些不解,面对万兽门这样的庞然大物,陈伯能有什么办法? 有些事情他并不知道。 话虽这样说,牛有道还是不放心,“立刻找到陈伯和上清宗的人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怎么样了。” 这里正要赶紧离去,突然有一人飞落拦住,一个男人。 众人立刻警惕,不知是谁。 那个男人抬手扯掉了脸上的假面,牛有道等人看清是谁后,皆一愣,这女人居然没死,居然还活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的云姬。 云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却还是被圣罗刹给打成了重伤。 逃出幻界后,她就在外面等着,想看看在幻界关闭前圣罗刹会不会离开幻界,若圣罗刹真的出来了,又一个媲美元婴期的高手出现了,那可是震动整个修行界的大事。 试问她如何能不等待观望,万兽灵珠可是在圣罗刹的手上。 谁想,圣罗刹没看到,居然等到了牛有道等人出来。 而牛有道等人真正是惊讶了,被圣罗刹追杀还能逃掉,看来这女人的遁地之术的确不简单。 牛有道这回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女人为何在渡云山被赵国修士屡次围剿而不倒,的确是有非比寻常的自保能耐。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若非地下环境对圣罗刹造成了阻碍,云姬这次也逃不了,不过还是被圣罗刹给伤了。 “前辈没事就好。”牛有道松了口气的样子,回头也不忘另一件事,挥手示意许老六,“陈伯和上清宗那边,立刻去联系。” 管芳仪也示意他快去,许老六点了点头,迅速飞离。 云姬也开口了,“你们居然也从那妖王手上逃脱了?” 她并不知牵着牛有道衣服的女人就是圣罗刹,否则怕是打死她也不敢靠近。 也实在是看不出来,银儿如今纯真可爱的样子,任谁也联想不到圣罗刹的身上去。 牛有道等人都下意识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银儿的反应,云姬毕竟是偷袭过这位的,一旦这位出手,云姬还能不能再躲过一劫,可就难说了,这还真是送上门找死啊,一帮人都为云姬捏了把冷汗。 银儿一脸无邪,明眸大眼,目光忽闪,看谁都一样,似乎不认识云姬,让众人稍微安心。 第四八一章 慷他人之慨 云姬也感觉到了气氛突然有些不对,也看了银儿一眼,并未多想。 牛有道看着她摇头,叹道:“说来还要感谢前辈,前辈将那位引入了地下,才给了我们趁机逃脱的机会,我们躲躲藏藏历经艰辛侥幸躲过一劫,还以为前辈遇难了,不曾想前辈已经先一步出来了。” 原来如此!云姬也叹了声,“你也不要怨我扔下你们跑了,我已经被那妖王盯上了,自顾不暇,实在无力周全其他。幸好,也算是间接帮你们躲过了一劫。好了,就此分别吧,有空来渡云山坐坐。”语气中无尽惆怅。 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万兽灵珠好不容易到手了,最后却被那妖王给夺了去,这辈子怕是没希望再拿到了,心中实在是难受。 说是分别,她也没打算就此离开,还想去出口蹲守一下,对万兽灵珠执着了这么多年,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前辈!”牛有道喊住。 云姬转身回头,不知他还有什么事。 牛有道对管芳仪道:“拿出来。” 管芳仪不解,疑惑道:“什么?” 牛有道毫不避讳,“万兽灵珠!” 云姬蓦然瞪大了眼。 管芳仪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有道,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的样子,居然吐露出万兽灵珠在她手里,这不是在坑她吗?这东西只能悄悄持有,哪能公开? 牛有道伸手索要,“给我。” 管芳仪面露悲愤神色,除非她杀云姬灭口,否则无法持有此宝,加之牛有道的话对她还是有影响力的,最终摸出了那颗金珠,照牛有道脑袋直接砸了过去,附带一声咒骂:“这是我的!” 牛有道一把抓到手,转手递给云姬,“前辈,那位追杀你的时候,东西落下了,被我们顺带捡走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希望对你有用。” 云姬似乎不敢相信,语带颤音,“真的给我?” 牛有道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并无虚言,是真的,抖手抛出。 云姬一把入手,双手抱着辨明了真假,宝物失而复得,其心情外人无法想象,真正是欣喜若狂。 她二话不说塞入嘴中,一口吞了下去才算是安心了,之后竟然对牛有道躬了躬身,“谢谢!” 管芳仪受不了,抬头看天,我的东西,你谢他?她想问问老天,还有没有天理! 袁罡还好,清楚牛有道的为人,并不以为意。 圆方咧着个嘴,一脸僵笑,同样肉疼,宝贝啊!这得值多少钱呐,就这样送人了? 牛有道笑言:“说谢谢就见外了,代我向云兄问好。我这里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前辈了。” “好!有空来渡云山坐。” “记下了。那个人,麻烦侯擎天帮我盯住。” “好,我会交代他们。他们几个还是比较可信的,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他们,告辞!”云姬一脸真诚地应下,随后转身急速飞掠而去,东西到手,幻界入口她也不打算蹲守了,怕出意外,急于离去。 人在风中,她真的是没想到,东西居然能这样失而复得,多年追求终于到手,心情一直激动着。 目送一阵,牛有道回头左右,“走吧。” “走什么走?不走了!”管芳仪真的发脾气了,气的难受。 牛有道笑问:“不就一个东西嘛,有必要想不开吗?犯不着斤斤计较。” 管芳仪怒了,“斤斤计较?你慷他人之慨,当然想的通,那是我的,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人?” 万兽灵珠才刚到手,都没捂热,就变成了别人的,把她心疼的够呛。 牛有道呵呵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放屁!”管芳仪直接爆了粗口。 牛有道摊了摊手,“我说真的,我身上有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 管芳仪悲愤,“你就一穷鬼,身上连个铜钱都没有,一路吃喝用都是我们掏钱,我要个屁呀!” 话虽糙,可牛有道想想,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还真是,自己除了手中这把剑,也只有两袖清风了。 圆方在旁看的都肉疼,也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一句,“道爷,跟云欢的那个结拜,人家其实未必会当回事,真没必要这么大方。东西不拿出来,那蛇妖也不知道东西在咱们手上。” 话刚说完,便被人踢的跳了起来,屁股上挨了袁罡一脚。 “说说,就说说。”圆方揉着屁股对袁罡连连干笑。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看来都对自己的行为有意见,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指了指圆方,“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这和尚却是钻进了钱眼里。我又岂会不知人家未必会把结拜当回事,结拜只是开个头,有了开头才有以后,关键看以后怎么做,不在于结拜是否真心或假意。就算真心结拜,处不好也是假的。假意结拜,处好了就是真的。所以事情都有两面性,不存在什么真假,而是看你怎么去做,懂吗?” 圆方是想不通的,不过还是当做想通了,在那连连点头,否则肯定要挨揍。 牛有道回头又问管芳仪,“那东西你留着有什么用?” 管芳仪:“怎么没用?云姬不是说了,那宝物能影响飞禽走兽。” “你懂怎么驾驭吗?” “我拿去卖钱行不行?” “你敢拿出去卖吗?哪来的你怎么跟万兽门解释?” “云姬也说了,万兽门就是靠此宝起家的,我留着慢慢研究不行吗?” “研究什么?再搞个万兽门出来抢生意?万兽门会容你这样干吗?想给自己找麻烦?红娘,抓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也未必都能是自己的。” “这道理难道云姬不懂?此宝肯定另有妙用,云姬绝对没说实话。” “妙用在哪,你懂吗?她是万兽门出来的,她既然懂,那就交给懂的人去做。红娘,人的精力有限,不能什么事情都包揽,交给她有什么不好的?” “不好!她拿到手都丢了,那就说明无缘,不属于她。我能捡到就是我的运气,说明我的运气好,和我有缘,属于我,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给她?” “运气?我不否认运气的存在,可哪来那么多的运气,我从不信什么运气,这东西归根结底,都是人为的因素。路有千万条,运气在一条路上,你不朝那条路去走,永远碰不到运气,碰到了也不认识,照样不属于你。红娘,有舍才有得,你今日种下运气的因,他日才有可能收获运气的果,东西给她未必是坏事。江湖走马,风风雨雨,厚德载物,有容乃大,容的下,路才能越走越宽,才有机会撞上更多的运气,想开点!” 管芳仪略默,可嘴上还是不服,“少跟我讲大道理,我只认一条,东西是我的,你凭什么送人?” 牛有道:“你不是答应了吗?你不给我,我怎么送人?” “你…”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这样,我回头送你件礼物,弥补你的损失怎么样?” “什么礼物?先说清楚值不值那个价。” “现在哪说的清楚,回头再说,先办正事,走,先回去吧。” “杀千刀的王八蛋……” 一行回到万象城的天运客栈时,恰好撞见赶来的侯擎天。 就在客栈门口,侯擎天小声告知,“山主让我来联系道爷,说道爷的话就是她的话,让我们听道爷您的吩咐。” 牛有道问:“山主呢?” “山主走了,去向没有告知。” “你们有几个人?” “四个人,其他三个正盯着那人。” “好,我知道了,你留下地址,回头我让人联系你。”牛有道指了下袁罡,让袁罡跟侯擎天沟通,随后领着其他人回了客栈房间。 客栈内,陈伯不在,许老六也不在。找到老十三问了声,才知陈伯向这边交代过,陪上清宗的人去了万兽门要人,许老六回来问知了陈伯去向后,也赶去了万兽门。 牛有道知情后立刻又出客栈,直奔万兽门。 结果刚出城门,便撞见了陈伯和许老六归来。 几人碰头在城外,牛有道问:“什么情况?” 陈伯:“前天晚上,魏多回上清宗那边禀报后,唐素素便急了,召集了所有上清宗弟子赶去了万兽门要人。万兽门势大,唐素素他们连山门都进不了,万兽门也不承认抓了上清宗的掌门,说没这回事。” 牛有道听的心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旦晁敬对唐仪乱来了,万兽门就更不可能承认有这回事,唐素素这样带人冒然找上去,只会让晁敬杀人灭口。 然而陈伯接下来的话让牛有道松了口气,“昨天上午,万兽门又改口了,说查清了,的确抓了人,说只是要问明一下情况,没事就会放人。不过目前为止,万兽门还没有放人,唐素素带人守在万兽门的门口等着。” 牛有道略默,目光若有若无瞥了瞥陈伯,慢慢抬手示意了一下,“回去吧,没我们什么事了。” 袁罡一把拉住了牛有道的胳膊,语气凝重道:“道爷!那个晁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要牛有道再考虑一下,这种事不能让唐仪承受,否则对牛有道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牛有道平静道:“唐仪应该没事,有事的话,万兽门不会改口,只会杀人灭口。既然承认了人在他们手上,晁敬就不敢乱来。让上清宗去折腾吧,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不急着插手。陈伯,你回去继续盯着。” “好!”陈伯领命离去。 一直跟牛有道赌气的管芳仪忍不住低声问牛有道:“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盯着陈伯远去的身影,徐徐道:“晁敬应该是承受了什么压力,否则不会枉做小人轻易改口,有人出手了。” 第四八二章 像牵了条狗似的 听他这么一说,管芳仪想想也是,万兽门在修行界的招牌摆在那,正常情况下不会说话不算话,不是受到了什么压力,的确不太可能出尔反尔。 她也看向了远去的陈伯,察觉到了牛有道意指什么…… 万兽门山门外,数百上清宗弟子云集,站在前方带队的唐素素面有悲愤。 然而又能怎样,人家门口就两名看守山门用来通禀的小弟子,连一点人手都没有增加,上清宗人多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且人家还抓了上清宗掌门。 唐素素心中的悲愤之情可想而知,遥想当年,上清宗在缥缈阁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和万兽门地位是相等的,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想想都凄凉。 一干上清宗弟子却麻木了,在万兽门面前连愤怒的勇气都没有,不少人来之前甚至害怕惹怒万兽门,闹个吃不了兜着走。 太阳渐斜,山路尽头来了群人。 有人喊了声,“长老,掌门他们出来了。” 众人一个个探头向山门内张望。 被抓的唐仪等人出来了,抓了多少回来了多少,一个都不少,有万兽门的弟子陪同送出。 一行出来,送行的万兽门弟子拱手笑道:“唐掌门,是个误会,实在是抱歉,这是本派掌门让转达的一点歉意。”摸出了一沓金票,有一百万金币,算是赔礼道歉。 这笔钱对上清宗来说,可不少,然唐仪冷冷瞥了眼,冷哼道:“不用了!” 再穷也不至于穷的没骨气,她回头招了下手,领着上清宗的一群人大步而去。 苏破和罗元功绷着一张脸,这次真是丢脸丢大了。 “那就不送了。”送别的万兽门弟子乐呵呵,随后看了看手中金票,嗤笑一声,满是对上清真的不屑之情,也转身回去复命了。 走远了些的唐素素上下打量了一下唐仪,问:“万兽门没对掌门怎么样吧?” 唐仪:“没什么事,就是拘押我等问了问话。” …… 钟灵毓秀的山峦间,屋宇连绵,气象万千,不愧是天下数得上的大派。 亭台楼阁间,踱步出来两名老者,一人正是晁敬,另一名身后背剑的器宇轩昂老者则是丹榜排名第五的高手巫照行。晁敬代表万兽门送客,巫照行则是那个客。 一路陪着说话的晁敬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不那么痛快,被掌门骂了个狗血喷头,能痛快才怪了。 之所以在幻界把上清宗的人抓来,的确是因为唐仪的美色,让他动了邪念。 抓回来后,暂时也没来得及享受,罗刹潮死了那么多人,他得给宗门一个交代。更没想到的是在后面,没想到上清宗是倾巢而出跑来参加灵兽会,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搞的上清宗一群人堵了万兽门的门索要人。 掌门西海堂立刻将他招去,问他是不是抓了人? 晁敬垂涎唐仪美色,肉到嘴了哪能轻易放弃,一开始还不承认,说没有。 结果好嘛,次日,巫照行又跑来了,面见西海堂,让西海堂给个面子放人,巫照行和西海堂早年就是相识的朋友。 西海堂说没有这事,然而老朋友言辞凿凿,说下面有人亲眼看到唐仪等人是被晁敬在幻界给抓走了,不可能有错。 巫照行不会特意跑来为这事对自己胡说八道,西海堂意识到了自己那位师弟有事瞒着自己,再次将晁敬招来,说我只问最后一次,到底有没有抓人? 面对如此压力,见把掌门师兄给惹怒了,晁敬只好承认了,不过却找了一堆理由,说什么怀疑上清宗有问题什么的。 什么问题不问题的,西海堂见到与上清宗其他人隔离、单独关押的唐仪就明白了,自己这个师弟是个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了。 他回头问晁敬有没有动唐仪,如果动了,那巫照行的面子他也不可能给了,有些名声是不能传出去的,只能是灭口。 晁敬说没动,西海堂当即将他一顿臭骂。 想寻欢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万兽门正在举办灵兽大会,广邀天下修士来捧场,你若把前来捧场的某派掌门给糟蹋了,这事一旦传出去了,万兽门还要不要脸了,我要不要处置你? 不过西海堂也没有立刻将上清宗的人给放了,事情已经出了,做戏要做全套,不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好对外界交代。 他对巫照行说,幻界出现罗刹潮,死了上百个弟子,上清宗的人刚好在现场,有些事情需要询问核实一下之类的。 他这样说了,牵涉到上百条人命,巫照行只好等信。 于是万兽门装模作样地审问了一下,看巫照行的面子也不敢对上清宗乱来,直到刚刚才将人给放了。 送客到了下山的地方,巫照行临别时,晁敬笑着问了声,“没想到巫兄和上清宗还有交情。” “呵呵,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早年曾受过上清宗上一辈人的人情,刚好知道了消息,若坐视不理,于心难安呐。” “哦,原来如此。” “晁兄,后会有期,就此告辞。” “后会有期!”晁敬拱手相送。 待人影远去,晁敬脸又黑了下来,肉没吃着,反倒惹来一身骚,暗骂一声晦气。 这时,一名弟子来到,禀报:“师傅,胜怀回来了,人没什么事。” 晁敬愕然回头,“他还活着?” “是!他说事发时他情急之下钻进了一个地洞,侥幸躲过了一劫。看他那样子,似乎有点怕来见您。” “立刻让他滚来见我。” …… 天运客栈内,牛有道坐在窗前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盏。 袁罡开门,唐仪进门,后面跟着苏破和罗元功,唐素素依然是对这边避而不见。 三人走来,站在了牛有道跟前。 牛有道没有抬头,低眉垂眼,慢慢嘬着茶,悠闲自在模样。 一旁的管芳仪盯着唐仪上下打量,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唐仪等人也在打量牛有道,三人很惊奇。按万兽门的说法,罗刹潮之下,万兽门死了一百多人,这位居然没事,居然好好回来了,实在是让他们感到惊讶,同时也越发认识到了这位的不凡。 更吸引三人注意的是,牛有道身后站了个天真无邪气质的女人,一双明眸大眼忽闪着,一脸纯真。 让三人奇怪的是,这女人像牵了条狗似的,拉着牛有道的衣带不放手。 其实牛有道的悠闲自在是装出来的,能悠闲自在才怪了,在幻界闷了两三天,一回来就想泡个澡,这是他的生活习惯。谁想这位妖王牵着不放,泡澡也要跟着。 牛有道几欲抓狂,奈何跟这位根本讲不通道理,牛有道被她打败了,彻底服了她,不洗了行不行? “你躲过了罗刹潮?”唐仪试着问了句。 牛有道眉头动了下,“你对万兽门说了罗刹潮和我的事?” 唐仪忙道:“你放心,我听到万兽门的弟子说什么那三个和你们一起的人跟你们是仇家,哪还敢提起你,我们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牛有道低头喝茶,不吭声了。 一旁的管芳仪试着问道:“唐掌门,那个晁敬没对你乱来吧?” 唐仪:“还好,只是把我们带去问了问话,并未乱来。” “还好?”牛有道笑了,“我说唐大掌门,你可能还不知道晁敬为什么要抓你们吧?” 唐仪疑惑,“难道不是因为罗刹潮的事?” 牛有道斜眼,不冷不热道:“动你脑子好好想想,万兽门举办灵兽大会,正是有礼有节待客的时候,没证据的情况下能抓一派掌门?那个晁敬是个好色之辈,人家是看中了你的姿色才下手的,你居然觉得还好?嗯,真好,感情你无所谓。” 此话一出,苏破和罗元功面面相觑,有些事想想后怕,也上下打量起了唐仪,因为唐仪是和他们分开关押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唐仪脸色变了,急忙道:“我是被单独关押,但绝没有发生你想的那回事,我是清白的。” 牛有道嗤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仪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证明。” “犯得着向我证明吗?我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放你,是不是有什么人出面帮你求情了。”牛有道回头问道。 唐仪一张脸憋的通红,双手攥成了粉拳,对她来说,她觉得牛有道侮辱了她,牛有道越不让她解释,她越发解释不清了。 苏破:“没什么人求情,非要说有人,那也是唐长老带了上清宗弟子给万兽门施压。” 牛有道呵呵,“你还真看得起你们上清宗,就你们还给万兽门施压?” 苏、罗二人相视一眼,想想也是,罗元功道:“的确没人给我们求情。” 牛有道放下茶盏起身,正欲踱步思考这事,奈何隔着椅子,银儿拉着他衣带未能及时跟上,将他拽了一把。 没能走开的牛有道回头一看,快哭了,实在受不了了,连连对银儿又鞠躬又拱手的,“我说姑奶奶,不带这样虐人的,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不好?” 银儿牵着他衣带绕过椅子走来,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肯放,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牛有道彻底服了她,双肩一塌,没脾气了,一把抓了茶盏昂头,连茶叶也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 第四八三章 赵雄歌到 上清宗三人有点看不懂这状况,苏破请教了一声,“这位是?” 牛有道转身,“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位这两天劳累,先回去歇着吧。” 苏破哑口无言,关键是求人不易,重话说不得,不好听的话也说不得。 唐仪:“你怎么误会我都行,难道真不肯为东郭师叔做点什么?” 牛有道反问:“我怎么就误会你了?当年上清宗要置我于死地时,你敢说你不知情?你敢说你没有默许?” 唐仪银牙咬唇,无言以对,当年昧着良心做的事情终究是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苏破:“牛有道,当年的事情和掌门无关,是我们…” 牛有道抬手打断,不让他说下去,继续道:“口口声声提什么东郭师叔,你们当年有看东郭浩然的面子给我一条生路吗?唐大掌门,你自己想想,幻界让你们不要跟着,让你们赶紧走人,你听了吗?我已挑明了告诉你要出事,让你赶紧走,你还要带着上清宗的人自投罗网,碰上你们这群人,天塌了都拉不回来,说什么都不听,我回上清宗干嘛?难道要当个说什么都没人听的掌门,有意义吗?” 唐仪:“你说有事,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 牛有道:“别所以了,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来掺和我的安全,你开什么玩笑,有那能耐还用来求我?” 唐仪:“好,这次算我错了,只要你回来,以后我们言听计从。” 牛有道:“不是这次错了,你们错了多的去,也别谈什么以后言听计从,眼前就现摆着一个不肯听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们先搞定那个唐长老再说。” 一句话堵的三人无话可说,求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受尽奚落。 一旁的管芳仪暗暗唏嘘,似笑非笑地瞅着牛有道,发现这位一向淡定,天崩地裂也能从容应对,唯独面对唐仪忍不住脾气,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送客!”牛有道很不客气地转过了身去,看向了窗外背对。 “请!”袁罡对三人伸手,请离。 等到三人走了,管芳仪笑吟吟道:“道爷,你可是有点失态哦。” 牛有道冷哼:“一群蠢货。” 管芳仪:“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和蠢没有关系,他们根本没有条件放开手脚,所以让人看着蠢。上清宗前人干下的事,后果和影响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处处容不下他们,你让他们怎么办?他们一直在负重前行,很艰难。你难道不是在逃避那个后果和影响吗?否则你又何必唯恐避之不及?你能逃,他们只能背负,没有选择。” 牛有道沉默…… 傍晚时分,那个誓不低头、横在上清宗和牛有道之间的人来了,唐素素来了。 苏破和罗元功陪着来的,唐仪本也要来,被二人拦下了,因二人也看出来了,牛有道实在是跟唐仪不对付。 连苏破和罗元功也没料想到的是,进了牛有道的房间,一见牛有道,唐素素二话不说,便缓缓跪下了,直接跪在了牛有道的面前。 苏破和罗元功本想伸手拉一下,可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慢慢缩了回来。 总之这一跪令屋内一静,包括牛有道在内,都没想到唐素素不低头则以,一低头就这般彻底。 唐素素的年纪毕竟摆在这里,七老八十的人了,向一个年轻人下跪,而且还是晚辈,给谁看了都心头沉重。 某种程度来说,牛有道是受不起这一跪的,东郭浩然也受不起,唐素素辈分在那。 正因为如此,之前让唐素素如何能向这么一个晚辈低三下四地低头。 可是万兽门外的一幕让她深刻认识到了,堂堂上清宗掌门遭此奇耻大辱,上清宗却无可奈何,羞辱的不是一个唐仪,而是整个上清宗,连带上清宗的列祖列宗都跟着受辱了。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心中悲愤无处发泄。 她这回真正明白了,自己个人的荣辱和整个上清宗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所以她这次来了,跪下了。 牛有道也没回避这一跪,貌似漫不经心道:“唐长老何故行此大礼?” 唐素素一脸惨然,当年对牛有道下手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这一天。慢慢摇头,“老身错了,老身向您赔罪了!千错万错都是老身一人的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这老太婆一般见识。只要您能帮上清宗走出困境,老身这条命就是你的,任由处置,万死不惜!” 苏破和罗元功脸颊紧绷,一起盯着牛有道的反应。 牛有道静默了一阵,突然沉声一喝,“好!今日起,我与上清宗的所有过结就此烟消云散,都过去了,起来吧!” 唐素素摇头:“您不答应回上清宗,老身不起来!” 牛有道凝视着她,“最好不要要挟我,容我考虑几日!” “老身…”唐素素还欲说什么,罗元功沉声道:“师妹,起来吧!” 他与苏破一起将她搀扶了起来,阻止了她再说下去,怕惹怒牛有道。 三人离去后,牛有道坐在榻旁,沉默不语,被那一跪给跪的心头压抑,脑海中是一座破庙内的情形,东郭浩然语气虚弱:“我以上清宗秘法将毕生修为化作三十六道传法护身符,为你护法辟邪……” 事实证明,东郭浩然的传法护身符的确屡次救过他的命,譬如无边阁沙漠中的一战。而他体内至今还有东郭浩然传下的三道传法护身符,以备不时之需。至今为止,他体内的大半修为其实是东郭浩然的修为。 管芳仪观察了一阵,最终双手一捋身后裙子,坐在了边上,叹道:“头疼了吧,你到底想怎样,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明确答复?” 牛有道慢吞吞道:“我的答复还不清楚吗?” 管芳仪:“你不是说还要考虑几日吗?” 牛有道:“我在等幕后的人现身,有些事是该说说清楚了,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我不能糊里糊涂顶上去。” …… 夜幕降临,月洒银辉,峰峦起伏间的一座小山头上,一只黑羽巨禽歇脚在一块山石上。 一名邋遢男子在旁与其形影相伴,男子腰上悬着酒葫芦,负手望月,正是赵雄歌。 一道人影在山间飞掠而来,落在了山头上,正是陈伯。 陈伯慢步走近,上下审视着赵雄歌,试探着问道:“你是赵先生?” 赵雄歌扭头看来,平静微笑,“你就是陈功吧?左使让我跟你碰面的,说说什么情况吧。” 陈伯道:“事情出了点意外,上清宗遇到了点麻烦,不过已经化解了……”他将上清宗跟进幻界被抓,之后又从万兽门脱险的经过讲了一下。 赵雄歌听后,目光霍然瞥向万兽门方向,冷冷道:“晁敬!胆子不小,仗着万兽门撑腰以为我不敢动他不成?找机会我倒是要会会他,看他长了几颗脑袋!” 陈伯道:“牛有道这次来,红娘一直有所担心,担心牛有道此来就是要找晁敬的麻烦,只不过牛有道不承认。” “这事我听你们左使说了。”赵雄歌微微颔首,问:“牛有道调集的人手来了吗?准备怎样对上清宗下手?” 他正是因为获悉了牛有道要对上清宗下杀手,才紧急赶了过来。收到消息再过来,骑金毛吼是来不及了,特意驾驭了一只飞禽赶来。 陈伯:“这个牛有道做事,一向不露深浅,怎么做不清楚,从距离上判断,人手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赵雄歌:“还有其他事吗?” 陈伯:“暂时就这些。” 赵雄歌颔首,“好,你也不宜出来太久,先回去吧。” 陈伯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赵雄歌并未离去,而是继续在此等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有一道人影飞掠而来,落在山头一瘸一拐走近,正是独眼瘸腿的图汉,上前拱手见礼,“师傅!你来了就好,上清宗差点在万兽门手上出事。” 赵雄歌:“事情我大概知道了,说说事发的详细情况吧,我听说牛有道从罗刹潮中脱了身?” 图汉愣了一下,不知他从哪听说的消息,难道在上清宗还另有眼线? 待他把详细情况讲了一遍后,赵雄歌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你是说,事发前牛有道勒令唐仪撤退,并提醒了有事要发生?” 图汉:“是,他应该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掌门没照他的话去做,才遇上了麻烦。” “好心?”赵雄歌呵呵一声,一脸苦笑,目光投向黑夜深处,“这厮防不胜防,我这点把戏过不了他的眼,稍有异动便引起了他的警觉,果然是难缠。他压根就没打算对上清宗动手,目的是要把我给逼出来,陈功怕是已经中了他的奸计,已经暴露了。” 什么陈功?图汉疑惑,“对上清宗动手?师傅是说牛有道吗?” “这事你不要多问了。”赵雄歌摆了摆手,问:“上清宗经由此事,状况如何?” “老样子,都在指望牛有道那边,但牛有道很排斥,听苏长老说,唐素素这次去认错了,甚至向牛有道跪下了,但牛有道还是没答应……”图汉把从苏破那听来的情况说了说。 赵雄歌一声叹:“那位唐长老终于肯服软了,唐素素一跪我都受不起,牛有道那小子还真敢受,不怕折寿么?图汉,你去吧,去找牛有道,让他来见我。我不露面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可能答应的。再不露面,那家伙恐怕不仅仅是要折磨上清宗了,只怕陈功也得遭殃。” 第四八四章 你小子太不要脸了吧? 图汉不知他说的陈功是谁,又是什么意思,赵雄歌不让他多问,他也不好多问,就此领命离去。 不便让赵雄歌久等,图汉一路紧急返回万象城,直奔天运客栈。 到了客栈二楼,被袁罡拦下了,彼此都照过面的,都认识。 袁罡问:“什么事?” 图汉:“见牛有道。” 袁罡:“有什么事道爷已经跟上清宗说清楚了。”言下之意是,上清宗还轮不到你来出头说什么。 图汉:“没有我,他早就死在了上清宗,哪有他现在神气活现的机会,还跟我摆起了臭架子。你去告诉他,就说图汉来了,见不见随他。” 袁罡有些意外,不知这个上清宗弟子和牛有道有什么另外的关系,淡然道:“稍等。”转身走了。 没多久又回来了,招了下手,示意跟他来,将图汉领进了牛有道的房间。 屋内,牛有道正头疼着,盘腿坐在榻上,银儿也爬上了榻,坐那拽着他衣带不放。 他不知这女人究竟想闹哪样,这般如影随形,他压根没任何秘密可言不说,难不成还想同床共枕? 门开又关,袁罡和图汉进来了,袁罡守在了门口看着。 图汉走到榻旁,就那样站着,一只独眼冷冷盯着牛有道,没有任何见礼的意思。 牛有道放了双脚下榻,银儿立马起身跟站在了边上。 图汉声音沙哑,语带讥讽道:“如今的架子可不小,身边女人也不少,听说换了一个又一个。” 牛有道笑了,“谣言止于智者,我可没那个福气。” 图汉:“我也不是什么智者。” 牛有道:“听说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上清宗,当年的事情莫非有什么隐情?” 图汉默了一下,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再说,只会平添麻烦,“我就随口说说。” 牛有道笑了笑,还能有谁对自己不利,无非就那些人,唐素素那一跪都过去了,的确也没了再追究的必要,笑言:“老图,多年不见,你特意跑来见我,不会就是为了随口说说吧?我先声明,一码归一码,上清宗归上清宗,你我的关系归你我的关系,你若是来为上清宗说情的,大可不必,我自有打算,你说也没用,这事也轮不到你出头。若是来叙旧的,自有好酒招待。” 图汉:“另有事说,让不相干的人回避一下。”独眼盯了盯银儿,又回望了一下袁罡,明显指这二人。 对牛有道来说,袁罡没必要回避,他没什么秘密是袁罡不能知道的,至于银儿,能让她回避才怪了。 摇了摇头道:“没必要,有事直说。” 见他既然能放心,图汉也就没再勉强,说道:“有人要见你,跟我走。” 牛有道:“谁见我还要我亲自跑一趟,让他过来不行吗?” “不行!”图汉一口回绝,一字一句道:“赵雄歌!” 终于来了!牛有道瞳孔略缩,“在哪见?” 听到这个名字,袁罡心头也是一凛,久闻那位的大名。 图汉:“跟我来便可。” …… 月蝶生辉,客栈套房内,唐仪、苏破、罗元功、唐素素四人在坐,皆静默无语。 今天一天接连发生的事,让几人心情沉重。 还是唐素素打破了沉默,“我的事没什么,听你们的意思,牛有道怀疑晁敬坏了掌门的清白?” 唐仪又羞又怒:“我说了,没有的事,我与晁敬总共也就见了两面,一次是被带走的时候,一次是被放走的时候,中间没有任何的接触,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信?” 唐素素拍了拍椅子扶手,“我们当然相信掌门的话,可关键是人家相信吗?真要是出了那样的事,你毕竟和他有夫妻名分,他能受的了吗?掌门自己也承认了,的的确确是被晁敬单独关押了。这种事他若心存芥蒂,若非要怀疑,说的清楚吗?谁能为掌门作证?” 唐仪:“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了。”拿这种事当话题,且公然讨论,她面皮薄,受不了。 唐素素苦口婆心道:“我知道说这种事让你难堪,可这事非同小可,往小了说对他是奇耻大辱,往大了说关系到整个上清宗的前途。我当初不让你来,你非要脱离北州跑来,如今好了,上清宗已经没了退路,我也豁出去跪下了,你倒担心起自己的面子来了。依我说,这事掌门你还得自证清白。” 唐仪羞恼道:“这种事他若不信,我如何自证清白,难不成要我去自荐枕席?” 罗元功和苏破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这种事也只有唐素素好说,他们两个男人不好插嘴。 唐素素低眉垂眼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要我说,只要掌门舍的下这张脸来,自荐正席未尝不是个办法。再说了,本就是夫妻,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说不得什么。真要有了夫妻之实,也许是好事。” “我可做不出这种事来…” 唐仪话说一半,外面传来敲门声。 这里喊了声进来,一名弟子入内见礼,随后禀报,“掌门,盯着天运客栈的弟子传来消息,说看到图汉去了天运客栈,又见图汉与牛有道一起离开了客栈,还有个拉着牛有道衣服的女的。”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唐素素盯向苏破,“这个图汉什么意思?” 思索中的苏破心中一动,表面平静道:“是这样的,当年软禁牛有道的时候,基本上一直是图汉在陪同,两人有些交情,我让图汉找牛有道去说说情,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也不要去惊扰。” 罗元功:“有用吗?” 苏破:“试试也无妨。” …… 夜色清冷,图汉领着牛有道来到了目的地,却不见赵雄歌,只有那只飞禽。 站在大石头上的飞禽扭头盯着他们,月光下的双目炯炯有神。 “人呢?”牛有道刚问一声,又猛一回头。 一道人影掠空而来,一个脏兮兮的汉子落地,腰悬酒葫芦,手提一只毙杀的野猪,野猪信手扔在了不远处。 飞禽呱一声,扑腾跳下,双爪踩住了那只野猪,低头便啄,啄的野猪尸首皮开肉绽,还有鲜血流出,可见刚死不久,这一幕令银儿下意识往牛有道身后藏了藏。 “你就是赵雄歌?”牛有道问了声,目光反复审视着。 “不像吗?”赵雄歌笑了笑,目光盯在了银儿身上,“居然还带了人来见我,什么人?” 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牛有道:“唉,不说她。” 赵雄歌:“既然不说,那就让她回避一下。” 银儿立刻伸双手紧拉住了牛有道的衣带,连连摇头一声,“不!” 牛有道干笑道:“算了吧。” 赵雄歌脸上没了笑容,盯着银儿,“我让你回避!” “不!”银儿态度很坚决。 赵雄歌二话不说,大袖一挥,一股罡风狂袭而来。 牛有道一惊,双手一推,乾坤挪移之下,罡风化作劲风四溢,刚猛力道消化掉了。 赵雄歌咦了声,“果然有点能耐,难怪敢嚣张,我倒要称称你的斤两。” “前辈!”牛有道连忙出声制止,他也是为了赵雄歌好,真把这妖王惹怒了,怕赵雄歌吃不消。 然而赵雄歌不管这些,抖袖就是一指捅出,一道罡影如长枪奔袭而出。 牛有道二话不说,闪身就避,既然是对方自找麻烦,他也懒得管了,兴许能趁机摆脱这妖王也不一定。 砰! 一声震响,银儿终于撒开了抓住衣带的手,被直接打飞了,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震飞向了山下。 闪身避开的牛有道回头一看,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雄歌也呆了呆,没想到牛有道会不管这女人的死活,更没想到这女人几乎不知道还手。 他身形一闪而出,追上打飞的人影,凌空一把捞住,转瞬又提上了山,迅速查看伤势。 牛有道也迅速凑了过来,发现一脸鲜血的银儿已经昏死了过去。 这可真正是把他给看傻了眼,真的假的?这妖王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开玩笑吧? “唔…是妖修,咦?居然没有法力…幸好肉身抗击打能力不错。”赵雄歌嘀咕了一声,迅速摸出了一粒丹丸,塞入了银儿的口中,施法助其咽下,抬头又问牛有道:“你小子太不要脸了吧?你还是不是男人,自己抱头鼠窜让个弱女子来受死?” “她是弱女子?”牛有道指着银儿怪叫一声,一副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 赵雄歌:“她不是,难道你是不成?你跟她有仇也不用借我之手吧?我不杀无冤无仇的无名之辈!” “……”牛有道竟无言以对,摸不清赵雄歌的底,又不好吐露银儿的真实身份。 总之,他也满头雾水,搞不清状况,若非这女人一直跟在身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被人给调包了。 赵雄歌招了下手,让图汉过来照顾一下手头的人。 图汉过来,他脱手了,站起身问道:“这女人什么人,竟让你如此拐弯抹角下手?你小子奸诈的很,不会是想把什么麻烦往我身上引吧?” 这下不用让银儿回避了,直接被他打的昏死了过去。 牛有道欲言又止,最终摆了摆手,“这事跟你说不清楚,你不要问了,说正事吧,叫我来干什么?” 第四八五章 妖力 赵雄歌也就是说说,对他来说,他特意跑这来不是来关心其他事的,反问:“干什么?你心知肚明,何必装糊涂。” 牛有道:“你自己想做,不要硬按到我头上。” 赵雄歌:“你我都出自上清宗,对上清宗终究都是放不下,何必自欺欺人。” 牛有道:“那是你放不下,我早就放下了。” 赵雄歌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手中剑抢到了手,锵一声拔出半截剑来,迎着月光,剑身上“碧血丹心”四个字清晰可见,剑归鞘,又扔还给了牛有道,“东郭浩然的剑,真若是放下了,此剑又怎会长伴身边。” 牛有道剑杵在地,“你非要这样想,我能有什么办法?” 赵雄歌:“我既然来了,你就得给我个交代,也要给上清宗一个交代,不然过不了我这一关。”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而是清理门户!” “你早就被上清宗逐出了门户,清理哪门子的门户?” “打抱不平,不行吗?” “行!你拳头大,非要扭着脖子硬上,当然行!我只是奇怪,你既然有这个心,为何不亲自出马?凭你的实力,不比我容易?何必还要逼我去做牛做马。” “少东拉西扯。你心里清楚,我的身份很尴尬,跟魔教的关系扯不清。我当年大开杀戒,得罪的人太多了,都以为我是魔教的人,因顾虑我魔教的背景,而不敢对我轻举妄动。我若公然回到上清宗,只会给上清宗招来麻烦。” “难道你不是魔教的人?” “跟魔教关系匪浅,但从未加入过魔教。” “前辈,你有顾虑,我也有顾虑。我想前辈应该知道我目前的处境,上清宗和宁王商建伯当年搞出的动静你不是不知道,我必须跟上清宗撇清关系,我也不可能不顾南州那边的死活,否则得拿多少人命去填这个坑?” “起先我并未太过在意你,如今事实证明你有那个能力,我想你会有办法平衡好的。” “人不可逆势而为,我只能在规则之下周旋,大势威压之下,我拿什么去平衡?” “上清宗瓦解就在旦夕之间,你一旦放手,上清宗的人心就彻底散了,上清宗若没了退路,我也不会让你有退路。” 赵雄歌这话说的清楚明白,你牛有道若是不出手相助,我不会放过你。 照顾银儿的图汉抬头,注意着牛有道的反应。 牛有道神色平静,目光盯向那遥远的黑暗深处,徐徐问道:“前辈是想保上清宗,还是想保上清宗的人?” 赵雄歌:“有什么区别吗?上清宗的人若没了,还有上清宗吗?” “难道你我不是上清宗的人吗?”牛有道反问一句。 赵雄歌回头看向他,有些讶异,这厮这是承认了自己是上清宗的人,不过还是有点搞不懂,问:“什么意思?” 牛有道:“我在,则上清宗在。我兴,则上清宗兴。” 他也提剑拔出了半截,也迎着月光绽露出‘碧血丹心’四个字给赵雄歌看,“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我都没有能力逆天下大势而为,抱着一丝丝期望没任何意义,必须另谋出路。死守着不放,明知道是死路也还要继续走下去的话,大家只能是抱着一起死。也许残酷,但该放手的时候必须放手,放得下才能再拿起来,有舍才能有得。上清宗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得别人,也必须要付出代价。我送前辈一句话,不破不立!” 锵!长剑归鞘,一如他毅然决然之心意。 赵雄歌沉默了,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上清宗亡了也没关系,只要我能兴盛,随时可以重建上清宗。 图汉低头,心情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沉重。 赵雄歌忽呵呵笑道:“好个尖牙利嘴,我来说服你,反倒成了你来说服我。东郭浩然果然是收了个好徒弟,难怪能冲破重重险阻而立。好,我承认你说服了我。” 牛有道闻之暗喜,忙道:“不是我说服了前辈,而是前辈识大体。” “少来这套,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与之并立的赵雄歌转身,盯着他,“我这人太容易感情用事,做不到你这般冷静和理智,说的难听点就是绝情。若能如你这般,我当年也不会被逐出上清宗。师傅从小把我养大,待我恩重如山,所以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上清宗的人去死…给他们找一条活路,只要能做到这个,我便不再逼你!” 牛有道静默了一阵后,微微点头,“我试试看。” “我当你答应了。”赵雄歌一口咬定,不容他解释,直接岔开了话题,“你是来找晁敬麻烦的?” 牛有道答非所问,“我身边有魔教的人?” 赵雄歌摇头:“谈不上魔教的人,曾经是,后来脱离了魔教。至于怎么回事,牵涉到别人的隐私,我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在红娘身边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保护红娘,对红娘没有任何恶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红娘,你大可以放心。为你自己好,也是为红娘好,不要动他,留着他,必要的情况下,他背后的人会出手帮你们。唐仪这次能脱险,是他背后的人出手了。我只能对你说这些,至于怎么办,你自己考虑,这种事我不会介入。” 这事有意思了,牛有道琢磨了一阵,忽嘿嘿笑道:“看来一直有人在护花。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不将红娘接到身边去保护?” 赵雄歌不接这茬,“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牛有道却指了图汉,“他是怎么回事?是你埋在上清宗的眼线?” 赵雄歌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早年是宁王商建伯的亲卫,后来因为我落下了残疾,为他疗伤时发现他适合修炼,就收了他为徒。还没带回上清宗,我的事就出了,便把他交给了苏破。上清宗知情的人,如今也就只有苏破了。” 牛有道哦了声,忍不住多看了图汉两眼。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差不多了,走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赵雄歌叹了声。 他的心情有些惆怅,皆因牛有道那句‘不破不立’。 牛有道忽干咳一声,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银儿,“前辈,这女人你一起带走吧。” 赵雄歌愕然:“我和她非亲非故,带走她作甚?” 牛有道:“就当是送前辈的见面礼吧。” 送女人?赵雄歌愣了下,脸色渐沉,“消受不起!这种无耻下作之事,我奉劝你少干。你回去吧!”也对图汉挥了挥手。 图汉站起道:“师傅,这妖修身上有两种妖气。” 这点,牛有道早就知道了,不以为怪。 “两种妖气?”赵雄歌嘀咕了一声,走去蹲在了银儿身边,再次施法细细查探,查明后,惊讶一声,“难道是传说中的妖力?” 牛有道诧异,走来问道:“什么妖力?” 赵雄歌道:“我在魔教典籍中看到过,传说妖修的实力达到一定境界后,其体内的妖气会进阶成妖力,能令妖修的实力大增。奇怪,她体内又没有任何法力存在的迹象,怎么回事?”抬头问,“这女妖究竟是什么人?” 牛有道手一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路上捡的,死缠着我不放,我也头疼。要不你直接带回妖魔岭算了,刚好可以拿来慢慢研究。” 赵雄歌早察觉到他没安好心,才不上他的当,懒得理会,起身招呼上了那只飞禽,跳了上去,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前辈…”牛有道喊了声,没用,一回头,发现图汉也飞掠走了。 现场就剩下了他一人,他绕着昏迷中的银儿转了两圈,手中宝剑最终慢慢拔了出来,剑锋在月色下泛着寒光,欲趁机斩杀,以除后患。 然就在这时,银儿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月色下的蝶谷周围,已被大量万兽门弟子给警戒,不让任何人靠近。 现场的气氛相当不一般,整个万兽门的高层几乎倾巢而出,齐聚在蝶谷之外,一个个神情凝重地看着那如水幕般的幻界大门。 按照往年的经验,蝶梦幻界的入口在今天下午时就应该封闭了,可是这次出了异常状况,幻界入口居然没有封闭,只是缩小了许多而已。 没多久,水幕如涟漪般荡动,十名万兽门弟子冒险进入查探后,又出来了。 一人上前禀报:“掌门,进出正常,幻界里面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掌门西海堂沉声道:“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人能给出答案。 有人提醒道:“会不会和这次发生的罗刹潮有关?” 晁敬立刻反驳道:“你什么意思?罗刹潮不是这次才有,以前也有过,为何以前不见这状况?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他哪能随便担责任,回头又对西海堂道:“掌门,这异常现象怕是免不了要惊动九位至尊前来啊!” 西海堂脸颊紧绷,“派人留守看着,有任何异常立刻上报。” 第四八六章 谜团 客栈,管芳仪徘徊在牛有道的房间内,不时走到窗口向外翘首张望。 牛有道离开时的动静没瞒过她,一出门,她就跟着出来了。问牛有道去哪,牛有道不说,也不让她跟着。在她看来,牛有道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遂一直在牛有道的屋内等着。 至于一个女人老是往一个男人的房间钻,会不会影响声誉之类的,她压根不在乎。她本就艳名远播,多年来跟不同的男人过夜都是常事,哪会怕这个,通常都是男人避之不及怕被她给搞坏了名声。 徘徊着,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近了这边,袁罡突然开门进来让路,牛有道随后横抱了个人进来,正是银儿。 银儿脸上的血迹明显,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在牛有道的怀里,一副孱弱的样子,明显受了重伤。 管芳仪惊讶,问:“怎么回事?” 牛有道将银儿横放在了榻上,起身时,银儿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衣服不放,眼神柔弱着,可怜着。 “不走,不走。”牛有道宽慰着,强行掰开了她的手指头,反复将她抬起的手摁了下去,最后警告:“再不听话,我不要你了。” 放在之前,他是不敢对她如此强硬的。 银儿这才乖乖放下了手,眼睛却紧盯着牛有道,生怕牛有道跑了似的。 “唉!”直起身的牛有道叹了声。 管芳仪又问:“她怎么回事?” 牛有道:“自己看,被人打伤了。” “啊?”管芳仪吃惊不小,“谁那么大能耐,能打伤她?” 袁罡同样很吃惊,但隐隐有怀疑目标,因为知道牛有道是去见赵雄歌了。 “不说这事。”牛有道摆了摆手,这事也不好说,否则他大可以带着管芳仪一起去见赵雄歌。 能打伤圣罗刹的人非同小可,管芳仪的好奇心哪能憋住,不依不饶的纠缠,“别呀,说说呀。” 牛有道默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自嘲意味,“赵雄歌。” “这…”管芳仪愣住,旋即一脸的难以置信,“赵雄歌来了?你去见他了?赵雄歌的实力竟强悍到了如此地步?竟能打伤她?”回头看了眼银儿,想到她活着回来了,忙又问:“赵雄歌伤了还是死了?” 牛有道:“他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管芳仪不信,“这怎么可能?” 她是和圣罗刹交过手的,她有理由相信,赵雄歌对上她的天剑符也得忌惮三分,而眼前这个银儿可是能无视天剑符的人,赵雄歌怎么可能是这位的对手? 牛有道之前也不信呐,可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若不是因为赵雄歌所谓的妖力论,让他明白了点什么,他这次差点就趁机将银儿给杀了以绝后患。 在要将银儿置于死地时,银儿也没有反抗的能力,经过测试,也真正让他搞明白了一些事。 这位圣罗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了妖邪状态时的实力,应该跟他化解了圣罗刹体内的异种妖气有关,也是得了赵雄歌的妖力说才明白了过来。 之前被这天真无邪的柔弱妖王给震慑住了的情况,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人家银儿不复杂,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太复杂了。 也不是人家装纯洁,而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刚从阵眼里放出来的时候记忆明显就有问题,化解了妖力化作人形后,更是一张白纸一般。 没了安全上的威胁后,牛有道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不管是商颂也好,还是离歌也好,为什么要将这妖王关在阵眼里?很明显的,不管是谁陷入阵中打开生路都要将这妖王给放出来,都等于是要让这妖王获得新生。 商颂或离歌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人费解,商颂和离歌并没有给出答案,他隐隐感觉到,答案可能就在这妖王的身上,可这位妖王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还会复苏吗? 阵法,古墓,铜镜,蝶梦幻界里的阵法,封印在阵眼里的妖王。商颂破天,夫妇两个去了哪?他和猴子为什么会经由古墓来了这?这一切似乎都有关联。 能破解铜镜的人才能修炼乾坤诀,同样也能找到幻界行宫,修炼了乾坤诀后,恰好又能化解圣罗刹体内的异种妖气,这明显不是巧合。 如此种种,他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妖王似乎就是为有那一系列能力的人所准备的,就是为他准备的。 银儿自身对他已经构不成了威胁,他能化解那异种妖气,某种程度上能控制银儿。 联想到这些,他没办法再对银儿下杀手了。 若不是云姬的介入,又冒然出手,他估计自己早先就要面对这些问题。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家比她有打斗经验。”牛有道随口糊弄了过去。 没有告知银儿现在很好欺负,让她知道后,一定不会允许把银儿留在身边,留在身边很容易惹麻烦。你还没办法解释其中的复杂原因,牵涉到他两世为人的秘密也不方便告知。 管芳仪一脸狐疑,显然有所怀疑。 牛有道岔开话题,问:“那边准备好了吗?” 管芳仪:“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现在动吗?” 牛有道:“夜深人静,容易惹人注意,他也不容易出去,万象城可不是动手的地方,明早吧。” 管芳仪颔首,又问:“赵雄歌为什么见你?” 牛有道苦笑:“还能为什么,无非是上清宗。” “你答应了?” “没有。暂时糊弄了过去。” 说到赵雄歌,管芳仪不得不提另一件事,“他和陈伯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有道:“他没明说,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你哪个旧情人派来保护你的。”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说正经的。” 牛有道:“没跟你开玩笑。” 管芳仪:“我的旧情人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是哪个他有说吗?” “多到自己数不清?”牛有道愣了一下,旋即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夸她牛的意思。摇头:“没说,但我估摸着是魔教的人,你自己想想哪个的可能性最大,我也想知道是谁。” “魔教的?”管芳仪沉吟着、琢磨着,思索良久,有些不解道:“这样说来的话,还真不好判断,魔教遭受重创后,成员身份大多隐蔽,谁知道哪个是魔教的,哪个不是魔教的?” 牛有道:“能跟赵雄歌有来往还能让赵雄歌讳言的人,在魔教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低,你重点往魔教高层的人物身上想一想。陈伯找到你之前的,和你关系匪浅的,譬如发生过男女关系的,想想有没有。” 管芳仪:“别说三十年前,就算是现在的魔教高层,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个都没见过,我哪能联想到?” 袁罡扭头看向一旁,受不了两人不把男女之事不当回事随意而谈的样子。 牛有道摸着下巴,好奇嘀咕,“会是谁呢?” “我说,这是你自己的猜测,还是赵雄歌点明了就是魔教的人?” “他也没说是魔教的人,只说陈伯原来是魔教的人,后来脱离了魔教……”牛有道将赵雄歌的话大概复述了一下。 管芳仪听后满脸不屑,压根不信,“不是你误会了意思,就是赵雄歌在拿老娘开玩笑糊弄你,真有这般对老娘情深义重的男人,还能放任我在齐京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有那能力早就把我接走了。” “也是…”牛有道嘀咕着。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可某些迹象又明显证明陈伯背后的那个人能量非同小可,绝非小人物。 这事越想越矛盾,想不出答案,只能是暂时搁置。 待管芳仪离开后,袁罡朝榻上的银儿抬了抬下巴,问:“真是赵雄歌打伤的?” 牛有道嗯了声,将事情真相告诉了他,以及自己带回来的原因。 袁罡眉头深皱,也陷入了那个谜团之中…… “哪个牛有道?” “还能有哪个牛有道,燕国南州的那个,我昨天亲眼看到他跟万兽门的那个晁长老的孙子一起从幻界出来的。” 走廊上隐隐约约的声音远去,盘坐在榻上的陆圣中却是猛然睁开了双眼。 轻声跳下榻,来到窗前推开了一道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 天色微微亮,街头已陆续有贩夫走卒来往。 回头迅速改头换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开门而出,就此离开了客栈,一路警戒着四周。 牛有道和晁胜怀走到了一起是什么意思?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为何刚好把这两人凑在一起? 他不知道是不是晁胜怀要对牛有道下手,但却察觉到了危险。 因为事情存在另一种可能,两人交往到了一块。 凭牛有道的手段完全有那可能。 若如此,晁胜怀会不会告知牛有道真相? 牛有道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若再有万兽门的配合,自己继续留在万象城很危险。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要离开避避风头,先躲了再说。 出了城,避开一目了然之地,直奔便于藏身的荒僻山野,天际一弯晓月。 刚闯入山中,突有火光燃起,右前方的小山坡上,点燃了一堆篝火,令他将坐在火光边的人看了个清楚明白。 牛有道手上拿了根树枝,拨动着篝火,偏头看向冒然闯入的人微笑着,笑容神秘而诡异。 第四八七章 灵兽会取消 这张熟悉的面孔,对陆圣中来说,那叫一个猝不及防,一颗心凉的发颤。 可他依然保持着淡定,抱着一丝希望,佯装不识,继续飞掠。 “陆兄,相逢为何不相识?”牛有道施法而出的朗朗之音响起。 陈伯从林中现身,直接拦了陆圣中的去路,将陆圣中给逼落了。 对方的反应速度,陆圣中一瞅便知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而那声‘陆兄’也证明了牛有道的确是有备而来,就是冲他来的,他是自投罗网,跑不掉的。 他之所以接连背叛,是因为他识相。 这次依然识相,牛有道亲自出马了,岂能容他逃了?所以没做那无意义且遭罪的无谓挣扎。 站在树梢面对冷面陈伯,陆圣中慢慢回头,看向了坐在山坡上漫不经心伺候篝火的牛有道。 弹身而起,闪身而来,飘落在了篝火旁,盘膝坐下了,隔着篝火坐在了牛有道的对面,抬手撕下了脸上的伪装,苦笑,“道爷,好巧。” 到了现在岂能不明白,客栈里听到的对答就是说给他听的,就是要打草惊蛇将他逼出万象城,因为万象城内不便动手。真正让他觉得可怕的是,对方居然算准了他出城后要往这来,就在这里等着他,这意味着人家已经掐准了他的脉路。 “是挺巧的。”牛有道抬头,“久不见你消息,以为你死在了邵平波的手中,不想能在这遇见你。毕竟是旧识,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太不够意思了。” 陆圣中:“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晁胜怀的原因?” 牛有道朝一个方向招了下手,侯擎天从林中露面了。 回头见人的陆圣中彻底无语了,良久才回头,郁闷着问了句:“他们是你的人?” 牛有道:“算是吧。朱江,呵呵,这都能撞上,你的确有够倒霉的。” 陆圣中仰天长叹:“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 牛有道:“哪来那么多运气,就算没这回事,你以为让晁胜怀对付我,你就能躲的了?其实你心里已经有那个意识,觉得晁胜怀未必能是我的对手,因此才冒充朱江再添一手,若真有把握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以为晁胜怀失手了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就不能猜到是谁在搞鬼了?不说把你给钓出来,只要你还在万象城,你信不信我随时能让万兽门封锁万象陈过一遍,过筛子似的把你给过出来,有的是办法把你给逼出来,你以为你还能跑了?” 手中树枝扔进了篝火中,“你自己的问题,就别怪什么运气了。说说吧,邵平波给了你多大的勇气,你居然敢单枪匹马来找我麻烦。” “我也是没了办法,我怀疑我中了晓月阁‘苦神丹’的毒……”陆圣中苦着一张脸把事情经过以及不得已的原因讲了遍。 牛有道:“原来如此,倒是难为你了。” 陆圣中:“你若有办法帮我解毒,我可以回邵平波身边做你的暗子,将功赎罪。” 牛有道:“你以为你对我动手了还能好好活着回去,邵平波还能轻易信你?从他让你单枪匹马出手,就已经把你当做了弃子。我若是你,一开始就直接找我挑明,而不是等到事情已经做了,失手了再谈什么解药,解药我应该能从晓月阁那边拿到,只是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晚吗?” 听说他能拿到解药,陆圣中立刻来了精神:“就算我不能回邵平波那边,我还可以为你办其他的事。你亲自跑来等我,难道不是因为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牛有道:“我给你个机会,你接我一掌,若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可以回万象城找我。” “……”陆圣中愕然。 两人目光隔着火光对视,突然,两人身形几乎同时一动,双双撞进了火堆里,轰的火光四射。 咣一声中,牛有道从火光中走出,神色平静。 陆圣中踉跄着连连后退下了山坡,口角呛血,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有道,没想到牛有道这个后进修士的修为已经超过自己。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拼尽全力的一掌打在牛有道手上竟然无处着力。 更大的反应在他体内起了作用,炙热和酷寒的两股诡异劲道在体内折腾着,令他拼命施法抵御。 牛有道居高临下着看着他,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忽闪身飞掠而去,真的扔下了陆圣中不管。 陈伯以及四周林中的侯擎天等人亦纷纷现身跟着飞掠而去。 陆圣中慢慢转身坐下了,盘膝施法化解体内的古怪力道,半张脸白、半张脸红,一边的头发上已经浮现寒霜。 不远处的林中,闪身飞来一男子,落在了陆圣中的面前。 陆圣中抬眼望,神情抽搐,认出了是同门,眼中浮现绝望,欲挣扎站起,扭头拼命嘶吼:“道爷……” “掌门有令,清理门户,叛徒杀无赦!” 男子话落,拔剑出鞘,一道寒光斩飞起一颗脑袋。 略做收拾,男子捡了首级飞掠而去,这首级要送回师门。 以首级领功是其次,重要的是五梁山要展示给门中其他人看,以儆效尤。 五梁山要让大家知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做了叛徒,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五梁山也要追杀到底。 牛有道能亲自跑来等候,的确是惜才,想留陆圣中再发挥作用。 抓捕前,也让人通知了五梁山在这边的人,让他们把陆圣中带去审问。 五梁山内部的事情五梁山自己清楚,陆圣中有没有泄露五梁山内部的机密,需要五梁山自己有针对性地去审问。 然而五梁山的人赶到这里后,向牛有道告知,掌门公孙布早已向各地弟子下了清理门户的法旨,绝不放过! 牛有道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事,他固然惜才,可五梁山如今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也许的确需要一次警示。 两相权衡,陆圣中的性命似乎没那么重要了,他只能叹一声可惜…… 天已亮,一回到客栈,管芳仪便跟进了牛有道的房间,说:“灵兽大会取消了。” 架好宝剑的牛有道回头愕然,“取消?为何?” 管芳仪:“许老六刚发现万兽门的人在城中贴告示,立刻回来禀报了,告示上没说取消的原因,只是对各方来客表示抱歉,表示城中每个离开的修士都可在出城时领取一百金币,说是聊表歉意。许老六听旁人议论说,说是蝶梦幻界出现了异常,幻界入口居然没有如期封闭,入口依然开着。议论中,估计取消灵兽大会和这事有关。” “……”牛有道愣住,和她对视着,随后慢慢回头看向了榻上沉睡中的银儿。 之所以沉睡,是牛有道暗中做了手脚,不然死活要跟着。 管芳仪似乎也有同样的猜测,轻声问:“难道那个大阵生门的开启也正式开启了幻界的大门?若真如此,她以后岂不是可以随时进出幻界了?” 牛有道无法确认,回头问:“确认幻界入口真的没有封闭吗?让许老六去看看。” 管芳仪:“已经让许老六去核实了。” 牛有道在屋内徘徊着。 静候一阵,管芳仪又道:“那事一直憋着也不是个事,搞不清楚我寝食难安,你若是没意见的话,我准备找陈伯谈谈。这么多年了,他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屡屡拼命救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也没打算为难他。” 也不用她找,她这里刚出门,陈伯便主动找上她了。 回了自己房间,管芳仪笑问:“有事?” 陈伯很平静,直接开门见山道:“当年受伤与你相遇,的确是有意安排的,有人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干涉你任何事情。你知道的,我从不过问扶芳园的经营。我的任务,不能让你有性命之忧,仅此而已,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没有恶意。” 赵雄歌已经跟这边通气了,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你的任务?”管芳仪目光闪烁,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她只关心一点,“是谁让你来保护我的?” 陈伯摇头,“不需要问,我不会说的。” 管芳仪呵呵一笑,扭头看向窗外,面带讥讽笑意,“我这人可没女人缘,女人基本上都在戳我脊梁骨,绝不可能是哪个女人对我如此好心。陈伯,究竟是哪个男人呀,这么神秘,既对我有如此情义,为何又能坐视我和其他男人厮混?” 陈伯:“其中的原因我不清楚,刚开始,我也想阻止你和其他男人来往,但是他阻止了我,他说他没资格阻止你与其他男人来往,只要你高兴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还有这样的人?管芳仪心中嘀咕,蹙着眉头,满脸狐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她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可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魔教的人。 她还是忍不住问:“是魔教的人?” 陈伯摇头:“不知道,你不用问,我不会说。你若是觉得我继续留下不合适,我可以离开。不过我觉得我应该留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管芳仪:“你是魔教的人?” 陈伯:“曾经是,早已脱离了魔教。” 说了半天,他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绕了一圈等于什么也没说。 一番问答,管芳仪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中存了一个大大的谜团。 至于陈伯的去留,管芳仪一时也难以做出决定。 不过事情挑明了也有好处,就算留下他,以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也是应该的。 第四八八章 办法我已经帮你想好了 没有等到她去留的答案,陈伯出门前,还是给了一句话,“那人让我找个机会提醒你一句话,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如今已没了怕你怀疑的必要,可以直接说了。” 管芳仪走到桌旁坐下,将桌上茶具连同托盘一起拉到了跟前,没有斟茶倒水,纤指把玩着茶盏,“洗耳恭听。” 陈伯:“他说,你像原来在扶芳园那样独立挺好,没必要卷入一些风风雨雨之中。牛有道已在风云变幻之中,你跟着他太危险了,一旦卷入一些不可测的事情当中,他怕是也难以帮上你。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不用担心跟牛有道牵扯太深担心脱不了身,他会想办法帮你安排,摆脱这些纷纷扰扰。越快越好,一旦陷得太深了,到时他也没办法。” 管芳仪盯着茶盏,指尖滑动在盏缘上,“那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他,我先谢过他的好意。告诉他,我只是个女人,我从来都没什么野心,我也知道跟着牛有道危险,但牛有道有句话说的好,心安即是归处!” “这么多年,我经历过的男人不少,哭过,笑过,每个都是开始好好的,可越往后越让我不安,我再美丽、再小心努力都没用,一个个以各种理由离我而去,那比危险更可怕,是一种绝望,我就这样在绝望中老去。” “而牛有道恰恰相反,跟着他,我越来越安心,我终于明白了黑牡丹为什么临死都坚信牛有道不会抛弃她,如今我也坚信。我没有在绝望中老死,这种感觉真好,我庆幸跟着他离开了扶芳园!” 她脑海中浮现着黑牡丹在牛有道怀里安详着、心安着、无怨无悔闭眼的情形,之后又是牛有道在幻界不惜牺牲自己的情形,脸上浮现一抹会心笑意。 陈伯默了默,“话我会转告,不过他也是一片好意。” 管芳仪回头,冷眼盯来,“那你就再带一句话给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相信?我也不管他是谁,想让我听他的,让他当面来告诉我。连面都不敢露的人,躲躲藏藏怕什么?怕麻烦还谈什么对我好,这种男人我见得太多了,这种善意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站出来的男人!” 陈伯无语了…… 银儿终于放手了,在牛有道的威胁下,终于不会再拉着牛有道的衣服了,不过还是喜欢紧跟着牛有道。 饭桌上跟着坐下了。 桌上准备了满满一桌饭菜,牛有道自己尝了尝,又示意银儿也尝尝,他想看看这妖王适不适应外面的饮食。 银儿好奇着,顺手拿起了筷子夹块肉放进嘴里。 牛有道注意到了她拿筷子的熟练动作,目光一抬,和袁罡饱含深意的眼神碰了一下。 略咀嚼,银儿连连点头,筷子朝盘里的东西连连插去。 管芳仪和圆方相视一笑,也拿了筷子动手。 谁知银儿眼睛一抬,很不客气地警告两人,“走开,我的!” 那感觉就像是她的地盘,有人侵犯了她的领地似的,无异于直接驱赶。 管、圆二人顿时笑不出来了,脸上表情很精彩,眼神中闪过畏惧神色,一脸尴尬的二人陆续放下了筷子。 圆方一脸干笑着起身了,有点点头哈腰,“对对对,你的,都是你的。” 管芳仪也坐不住了,起身赔了个笑脸,真的跟圆方一起灰溜溜走开了,另找吃的去了。 “……”牛有道目送,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银儿怒盯袁罡,袁罡没理会她,照样下筷子吃自己的。 那两位不知银儿如今的底细,他是清楚的,没必要怕她。 银儿很不高兴,牛有道指节在桌上敲了敲,警告了她一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撅了个嘴。 牛有道很快发现,这妖怪可真能吃啊,简直是个饭桶…… 饭后,有客到,晁胜怀来了。 牛有道这几天的逗留,就是为了等他。 屋内,没有其他人,晁胜怀也不想有其他人,他只想和牛有道一个人接触。 银儿也赶出去了,当然和牛有道有了底气驾驭有关。 两人对坐,牛有道斟茶倒水。 晁胜怀明显是悄悄来的,没穿万兽门的衣服,抬手撕下了脸上的假面。 嘎吱!门忽然开了,银儿突然伸了个脑袋往屋里看,貌似在看牛有道有没有跑掉。 晁胜怀吓一跳,迅速扭头回避,手上倒腾着假面戴回脸上。 提着茶壶的牛有道瞪眼,喝斥一声:“出去!” 银儿吐了下舌头,赶紧缩回了脑袋,带上了门。 “没事的。”放下茶壶的牛有道安抚受惊吓的对方,一盏茶推了过去。 他能理解晁胜怀的心情,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和他接触。 晁胜怀依旧将面具戴好,没有再取下来的意思,反正已经摘下让牛有道确认了身份,多一个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就多一份不安。 牛有道笑了,“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 晁胜怀叹道:“出了那样的事,我多少得老实一点,若不是幻界入口未关闭,大家无暇顾及我,我怕是还得晚些时候才能来。” 牛有道:“罗刹潮的事没追究你的责任吧?” 晁胜怀:“哪能没事,我爷爷把我怒斥了一顿,若不是怕惹来别人关注,我一顿严惩怕是跑不了。” 牛有道:“如此说来,晁长老已经把事情给摆平了。” 晁胜怀没应话,算是默认了。 牛有道微笑,不出意料,牵涉到自己孙子不好说话,晁敬应该是不想担责任,把事情给抹平了,也没再提这事,问:“取消灵兽会的事和幻界入口关闭有关吗?” 晁胜怀:“自然是有关,这事瞒不住的,九大至尊免不了要来一看究竟。事情闹这么大,方方面面都要应付和解释,已经陆续有不少大人物赶到,哪里还有精力去搞灵兽会。” 牛有道:“上清宗被抓,又被放了,是不是有人出面求情了。” 晁胜怀愕然,“求情,求什么情?没人求情啊!” 牛有道:“期间没听说什么大人物发话?” “这我哪知道,真要有什么大人物和师门沟通的话,谈了什么也不会到处乱传。大人物…”晁胜怀说到这愣了一下,迟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听说了,丹榜排名第六的巫照行在上清宗被抓后来了一下,上清宗放了后,巫照行就走了。牛兄的意思是,巫照行是为上清宗来的?上清宗有这么大的面子?” “巫照行…”牛有道略眯眼,记住了这个人,端了茶盏,边喝边说道:“我也是觉得奇怪,随便问问。” 晁胜怀略露狐疑神色,不过这也不是他关心的重点,问:“牛兄,你直接挑明了吧,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牛有道放下茶盏,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罢,看来不让晁兄帮点忙的话,晁兄难以心安,那就顺便求晁兄件小事吧。” 晁胜怀嘴角抽搐了一下,警惕道:“什么事?” 牛有道:“这些年到处跑来跑去,挺不方便的,有心弄个飞行坐骑,但是这东西太贵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认识了晁兄,加之万兽门又产这东西,故而厚颜相求,帮我弄些飞禽坐骑如何?”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晁胜怀猛然站起,沉声道:“你开什么玩笑呢?那是说弄就能弄到的吗?就算我家老爷子是长老,我也不可能办到这事,每一只飞禽都有登记造册,清清楚楚,就算是老爷子自己,也不可能私下弄出来送人,掌门都办不到,更何况是我。牛兄,你这玩笑开大了!” 牛有道:“我没开玩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 晁胜怀摇头摆手,一口回绝,“这事没得商量,我也不可能办到,你若非要这样干的话,也不用再威胁我,我自己去向师门请罪。” “急什么,坐下,你先坐下。”牛有道连连摁手,“先喝口茶,消消气。” 晁胜怀坐是坐下了,扭头一旁,没有碰茶水的意思,尽管知道对方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也还是不敢随便乱喝。 当然,也不敢说走就走真让对方把事捅破,他只是摆明态度,有些事不可能去干。 “晁兄啊,规矩是死的,办法是活的,只要有心,漏洞总是能钻到的。其实嘛,办法我已经帮你想好了。”牛有道摸出了一只小瓷瓶,嗒,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他这次来之前说弄飞禽坐骑,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有备而来,也是蓄谋已久。 上清宗的事、蝶梦幻界的事纯粹是计划外的意外事件,现在才真正是接上了他原来的计划。 晁胜怀慢慢回头,目光落在了小瓷瓶上,“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放低了声音:“我听说贵派有个灵化谷,专司灵兽的驯化。我还听说,驯化的过程中,不能一概相同,同类也会发生不同的情况,总会出现意外,不可避免的总会死上一些,是不是有这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有死的状况,可飞禽这东西的驯化手段已经相当成熟了,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就让它出点意外嘛,东西我都为晁兄准备好了。”牛有道指了指小瓷瓶,轻轻敲了敲桌子。 晁胜怀满头雾水,不是因做不做这事而为难,而是没搞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真的听不懂,听不懂自然无从反驳。 嘎吱!门又开了,银儿又伸了个脑袋进来探望。 晁胜怀又被吓一跳,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仿佛在说,谈这种事,你这里究竟安全不安全? 谈正事呢,捣什么乱?牛有道脸一黑,喝道:“猴子,看住她!” 第四八九章 互惠互利 一只大手掐了银儿的脖子,直接从门口拖开了,顺手关门。 被一把推开的银儿瞪着袁罡,气呼呼的样子。 袁罡抱臂守在了门口,对她的生气无感。 走廊中徘徊的管芳仪和圆方停步,看着这边,两人可谓为袁罡捏了把冷汗。 圆方暗暗啧啧,发现袁爷就是袁爷,一如既往的生猛,居然敢这样对这妖王。 屋内,牛有道微笑着表示没事。 晁胜怀有点纳闷,“这女人谁呀?” 牛有道:“她是谁不重要,不管她,谈咱们的。” 晁胜怀:“我说牛兄,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指了指摆跟前的小瓷瓶。 牛有道低着声音,简要提点了一下,“让灵化谷的出点意外,尸体销毁时你想办法把尸体弄到手,扔到驯化好的那边充数,再将驯化好的弄一些出来。” “……”晁胜怀哑口无言,震惊了,最终露出一副发指的模样,“你疯了吧?拿死的去换活的,我作死还差不多!” “别急嘛!”牛有道摁了摁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你是拿死的去换活的没错,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拿死的换走了活的,所以要操作上要讲究点。灵化谷的要出点意外,驯化好的那些也要出点意外,但是药的份量上要把握好,灵化谷的可以死,驯化好的能病却不能死。” 指了指小瓷瓶,“这药放入飞禽吃的食物中便可,你自己回头斟酌下药的用量。” 晁胜怀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灵化谷还在驯化的飞禽给毒死,那些驯化好的也给弄病了,之后想办法将销毁的飞禽尸体掌握住,偷偷调包弄病的飞禽,那意思就是让上面误会驯化好的飞禽中也有死的,实则并没有死,已经弄出来了。 如此一来,上面认为死了,就不会再追究弄走的飞禽的去向。 这办法听着像那么回事,可晁胜怀还是被吓到了,尤其是牛有道的话。 什么叫我斟酌下药的用量?我有答应吗?晁胜怀恼怒道:“牛有道,你想找死别害我,被下毒了,宗门岂能不查?” 牛有道:“我怎会给自己找麻烦,也不会让你出事,你一旦出事,我岂能不被牵连出来。你放心,这药是我精心准备的,算不上什么毒药,只有达到一定药量才会令那些飞禽体内起某种反应而猝死。你听好了,是猝死,而不是中毒死,查不出毒性来的。” 他说着拿了那小瓷瓶,打开瓶塞,一根小手指伸入沾了点灰色粉末出来,竟然直接纳入嘴中吮吸干净了咽下。 晁胜怀看的瞠目结舌。 “就算是普通人吃了也没什么事,只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想喝水,只要多喝点水就缓解了。对修士来说,就更容易了,轻易就能施法平衡下来,根本药不死人。但那些飞禽不一样,它不像人知道怎么去平衡,尤其是那些关在笼子里的,药量轻的会难受,药量重的会在短时间内快速猝死。你不信可以尝点,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加速身体反应的东西而已。”牛有道将小瓷瓶又推到了他跟前。 晁胜怀身体后靠,唯恐避之不及地连连摆手,哪敢随便乱尝,同时严词拒绝,“不行!我不可能干这种事,东搞西搞的,太容易惹人怀疑。” 牛有道:“怀疑什么?别人难说,你怕什么?没证据的事,谁敢乱往晁长老的孙子头上乱扣帽子?弄死那些飞禽对你有什么好处?只要东西不少,谁也不会怀疑,更不敢乱怀疑到你头上,否则你爷爷第一个不答应。” 晁胜怀:“这根本不是我一个人能干成的事,我也不敢去做,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歪念头。” 牛有道:“一个人干不成,可以找人帮忙。别人难办,凭你的背景,你应该能有办法,也不算多难的事嘛。” “太冒险了,出了事谁都救不了我,这事我不可能答应。”晁胜怀站了起来,“若是没其他事,恕不奉陪。” 牛有道慢慢靠在了椅背,漫不经心道:“何有见很想为自己弟弟报仇啊,晁兄,你说怎么办吧?” 咣!晁胜怀一拳砸在了桌上,低声怒道:“你少拿这个要挟我,搞的我难过,你也别想好过,我大不了将你的图谋抖出来,将功赎罪!我宁愿挨点惩处,也不能被你给坑死。” 牛有道摊了摊双手,“我有什么图谋?去了万兽门我一概不承认,你说我有图谋就有图谋了,你有什么证据,我说你故意报复陷害我行不行?唉,说这个没意思,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下,晁长老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孙子,也可以说是为了撇清责任,欺上瞒下令上百弟子枉死,这个责任晁长老担的起吗?我不信事情捅出来你爷爷还能保住长老的位置,你爷爷一旦失势,你又担了这么大的事,你的下场堪忧啊!” 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双肘搁在桌上,“你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还等不到事情扩大,你爷爷为了自保,把责任全部推你身上,说是受了你的蒙蔽。你说晁长老会不会为了自证清白来个大义灭亲,手刃了自己的孙子,说的难听点就是灭口。我嘛,不愿惹麻烦知难而退,你爷爷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大,我能有什么事?” 晁胜怀红了眼,双手撑在桌上,呼吸急促,死死盯着牛有道。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不在幻界向自己提条件,就是在等等看,看自家老爷子能不能摆平这事,一旦摆平,老爷子就被拖下了水,而对方提条件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一想到对方给的那十万金币,还有什么交朋友的言论,他有吐血的冲动。 “阴险小人!”晁胜怀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似乎恨不得将牛有道给千刀万剐。 牛有道心平气和,端茶慢饮,“阴险小人?事不是我挑起来的吧?究竟是谁先找谁的麻烦,是谁先害的谁,是谁自找的,多说无益,也没什么意思。” 茶盏放下,“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都要放眼未来。合则两利,分则两亏,很好选择。别的不说,你想啊,你只要做了这事,我只要拿到了飞禽,今后我再也不敢拿这事威胁你,我得到了好处,你也安全了。” 这话倒是令晁胜怀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你放心,我不亏待朋友,我得好处,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不会让你白忙活。这样,每只飞禽我给你一百万,你给我弄一批出来。” “一批?弄一只都难,你还想要一批?你当这是树上的果子,想摘就能摘下来不成?” “你自己视情况而定,能多弄就多弄。底线是三只,每只一百万,你弄的越多,你得到的也就越多,互惠互利,谁都不吃亏。” “一只飞行坐骑,市价最少上千万,你一只才给我一百万。我冒那么大的风险,你还说我不吃亏?” 牛有道抬眼望,低声喝斥道:“价钱高有屁用,这是你们万兽门抬着的价,天下买得起的人数得出来,你们万兽门一年能卖几只出去?你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这东西我能拿来赚钱吗?这东西能拿出去到处乱卖吗?我真要这样干了,万兽门第一个就要盯上我,是你找死还是我活得不耐烦了?一只能给你一百万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卖,能按市价去卖吗?按市价的话,人家何必要这来路不明的东西,直接找你们万兽门买岂不是更妥当?” 晁胜怀慢慢坐回了椅子上,颓然而坐,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 牛有道继续鼓励他,“晁兄,眼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蝶梦幻界的事招来了许多贵客令万兽门疲于应付,无暇太过关注这些,正是你下手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想想,你手上若是捏着几百万金币,美酒佳人享受不尽,该是何等的快活!” 晁胜怀沉默不语…… 外人谁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谈了些什么,晁胜怀一走,银儿立马就钻进了屋内,黏在牛有道身边不走。 随后进屋的管芳仪问了声,“这人谁呀?” 来者易容而来,易容而去,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牛有道:“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他现在不想说,否则这女人又要提心吊胆的嚷个没完。 “哼,尽干些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事。”管芳仪鄙视。 消失了一会儿的袁罡出现,走到牛有道身边,给了一句,“五梁山来消息了,卫国那边同意了,而且答应的很痛快。” 管芳仪狐疑:“卫国?什么事又扯上卫国了?” 还能有什么事,牛有道答应赵雄歌的事,给上清宗等人安排一条活路,让五梁山在卫国那边的探子联系上了卫国女丞相玄薇,以袁罡这个熟人的身份联系的,牛有道与玄薇没有过来往。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袁罡的肩膀,“还是你面子大。” 袁罡:“不是我面子大,你心里清楚,玄薇也不傻,一看上清宗应该就知道是谁的事,玄薇是看你的面子。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帮这个忙,这个人情,人家到时候是要让你还的。” 第四九零章 断绝关系 说白了,就是人家觉得你有利用价值。 听到这里,管芳仪大概明白了,问:“你要安排上清宗去卫国?” 牛有道叹道:“有些事情以前是没有条件解决,如今有了条件也是该做个了断了。去吧,请唐仪过来一下。” 这边相招,唐仪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到。 之前牛有道说了容他考虑几日,上清宗那边一直在等着,没有再来打扰。如今主动相招,想必是有了最后决定,这次连同唐素素都一起赶来了。 几人来到时,屋内已经让店家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诸位,请!”牛有道笑着相邀。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给这边笑脸,更是第一次见到牛有道如此这般热情款待,以前见面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他越客气,几人反倒越是有些不安。 “请坐!”牛有道自己先坐下了,随后再次伸手邀请。 管芳仪又放了一副餐具,之前没料到唐素素也会来。 唐仪对随行几位微微点头,她坐下后,三位长老也入了席。 管芳仪执壶帮大家倒酒,先给牛有道倒了一杯,还没来得及给其他人添,银儿又抢了过来,直接将酒壶抢到手,“我会,我来,你让开。” 管芳仪干笑着退开到一旁。 上清宗几位看着银儿,一直很好奇这位的身份。 牛有道也微笑着看着银儿,能把这妖王当下人使唤,这感觉似乎也挺不错的,看来可以试着慢慢调教。 下一刻,笑容僵在了脸上,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 银儿端着酒壶闻了闻,似乎有点嘴馋想尝尝滋味。 她还真不客气,那是想尝就尝,居然酒壶一举,嘴对着壶嘴咕嘟嘟先喝了两口。 之后吧唧吧唧嘴,眼睛鼻子皱到了一块,明显嫌不好喝,放下酒壶就直接给一旁的罗元功斟酒。 倒你口水给我喝?罗元功懵了,有点手足无措,是拦呢,还是不拦呢? 唐仪、苏破、唐素素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认真倒酒的银儿,那神情反应,真正是惊为天人的样子。 守在门口看向这边的袁罡也惊呆了,这一手真正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一旁的管芳仪哦着嘴巴,被惊艳了,看傻了眼,从未想过还能这样玩的。 牛有道怒了,怒喝:“猴子,把她弄出去!” 袁罡快步而来,直接擒下银儿,当场给押走了。 “干什么?你干什么?讨厌,放开我,快放开我!” 银儿愤愤不平,难得一次冒出这么一大串话来,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挺委屈,在那嚷嚷怪叫。 叫个不停也没用,被袁罡强行弄走了。 黑着脸的牛有道挥手示意了一下,管芳仪立刻过来将功补过,将罗元功的酒杯给撤了,银儿喝过的酒壶也撤了,重新换上了,再重新给几位另斟。 “并非无礼怠慢,下面人不懂事,让几位见笑了,我自罚一杯,向诸位赔礼道歉。”牛有道举杯便昂头干了。 苏破客气一句,“一点小事不必如此。这姑娘看着天真烂漫,倒是可爱的很。” “可爱未必,脑子少根筋倒是真。”牛有道补了一句,酒满上,再举杯邀请,“与诸位也算是相识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共饮,是我失礼,请!…怎么?莫非担心酒中有毒?”见几位迟疑,追问了一句。 唐仪先拿了杯子举杯,另三位响应,与牛有道共饮了一杯。 其实几人心里也有数,人家的话是客气,若这位还在上清宗的话,哪有资格跟他们平起平坐。 言语间互相客气几句后,唐仪直接问:“招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牛有道:“吩咐不敢当,想问唐掌门点问题,不知合适不合适。” 唐仪:“但说无妨。” 牛有道:“你我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点想必唐掌门不否认吧?”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突然提这事是什么意思,唐仪盯着他微微点头,“没错。” 牛有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那么点夫为妻纲的意思,如果顺着这个意思,让唐掌门放弃上清宗跟我走,不知唐掌门是否愿意?” 几人同时愣住,唐仪目光审视着他,胸脯起伏,深吸了一口气问:“是不是我跟你走了,你就能尽力为上清宗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放弃上清宗跟你走,视你为纲,你说如何便如何,绝无怨言。” 牛有道略摇头,“唐掌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上清宗将来是死是活,在我不管上清宗的情况下,请你在上清宗和我之间做个抉择,你是要上清宗还是要我?” 三位长老几乎同时皱眉,唐仪嘴唇略绷,问:“你的意思是只管我不管上清宗?” 牛有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唐仪:“这就是你考虑后的答复?” 上清宗几位都认为自己明白了牛有道的想法,拉走唐仪的确省事,能省去不少麻烦,不用再背负那重担。 牛有道:“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要陪伴我终生的人,我希望能与我一心,而不是像当年一样,你只想为上清宗着想却不顾我的死活。若还那样的话,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与利用我有什么区别?” 唐仪一脸苦涩道:“我并不是不顾你的死活!我爹和我娘为上清宗而死,我的姑爷爷和表叔也是为上清宗而死,上清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是为了上清宗的复兴而死,就连你的师傅东郭师叔也是如此,多少人的厚望,你让我如何放弃?” 牛有道徐徐道:“现在不谈是是非非和恩怨,我也可以放弃以前的仇恨,只与你谈夫妻之情,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现场气氛沉重,管芳仪明眸闪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她也搞不明白,既然已经决定要帮人家、已经决定要做好人,何必又闹这一出。 唐仪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牛有道:“既如此,你觉得你我这夫妻名分还有必要持续下去吗?刚好几位长老都在,大家不妨做个见证,没必要存在的关系不妨终结掉。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让唐掌门难做,一定顾全唐掌门的名誉,可以让唐掌门写休书,把我给休了。以正视听的公开理由我都帮唐掌门找好了。” 他抬手指向了管芳仪,“就说发现我与红娘苟且之事,唐掌门不堪忍受,怒而休我。” 管芳仪无语,白眼连翻,很想问问,关我什么事?干嘛把我拖进来坏我名声? 不过也仅仅是心中抱怨,倒也没太把这当回事,知道牛有道肯定在预谋什么,反正自己名声早就臭了,能用来解决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头将牛有道这厮怒骂一顿讨点补偿。 在上清宗几位看来,牛有道这却是想彻底斩断和上清宗的关系。 唐素素面有怒色,沉声道:“牛有道,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妨把话挑明了,我们这次来找你,是赵雄歌的意思,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要面对赵雄歌?” 牛有道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这老太婆,这位和赵雄歌的恩怨他有所耳闻,平常老死不相往来跟仇人似的,今天倒是豁出去了。 他也无意扯这个,没意义,淡定道:“不瞒唐长老,前些日子我已经与赵雄歌见过面了,面谈过,该怎么处置任由我来。我也答应了他,帮上清宗寻条活路。不过我的前提是,有些事情必须付出一点代价,否则我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目光直盯唐仪。 几人都清楚,所谓的‘代价’就是人家刚才说的休书,断绝和唐仪的个人关系。 唐仪情绪有些激动:“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被万兽门抓的事耿耿于怀?我再重申一次,我的清白无损,你如果不信…”她咬了咬牙,“我今晚可以留下来…” 能让她这么个保守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算是破天荒了。 “唐掌门,你想多了。”牛有道一口打断,“我已经跟卫国女相玄薇联系过,她已经答应了。你我根本没有夫妻之情,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以前的恩怨也不提了,算我对不起你。只要你答应条件,上清宗随时可以去卫国。” 三位长老有点吃惊,卫国是七国中的首富,那位女相更是闻名天下。 卫国皇帝荒诞,几乎不理朝政,卫国大权几乎都捏在皇帝的姐姐手中,也就是那位长公主玄薇的手中。 若能去卫国得到玄薇的照拂,自然不是区区一个北州的邵平波能比的。对目前的上清宗的发展来说,就算跟着牛有道,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好的发展环境。 可若是看长远的话,那就不一定有跟着牛有道好了,牛有道能让玄薇帮忙,影响力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至少他们跑去找玄薇的话,只怕连玄薇的面都见不到。 然而没得选择,牛有道摆明了条件。 “不管答不答应,我与上清宗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而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这次,我不会再提,你们自己选择吧!”牛有道冷漠无情。 唐仪缓缓站了起来,眼眶略有泛红,忽铿锵有力地脆声道:“好!我答应你!” 牛有道低眉垂眼,徐徐道:“笔墨纸砚伺候!” 第四九一章 初临万兽门 次日,正午。 窗前,一壶茶,一张椅子,懒散在椅子上的人闭着双眼,安静着。 邻近的桌子上堆满了吃的,银儿一个人霸占,享受着,满足着。 食物,似乎可以暂时把她的注意力从牛有道身上转移开。 管芳仪进屋,先瞅了瞅吃个不停的银儿,走到了窗前,背靠窗,凝视着安静闭目的牛有道,心中忽然莫名的有点心疼这个男人。 接触到了上清宗,对这个家伙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过程了解的越多,越是知道他能带着一群人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绝情未必真无情,取舍之间,尽显英雄本色,人后独自喘息着。 闻香识美人,牛有道没睁眼却知道是谁来了,慢吞吞道:“看什么?又没你好看。” 知道这家伙又说好听话逗自己开心,不过好听话听着就是开心,管芳仪嫣然一笑,扭动着裙摆绕到了他身后,俯身趴在了椅背,低头在他耳边,娇艳红唇动着,柔声着,“走了,听从你的布置,悄悄离开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牛有道嗯了声,睁开眼,伸手端了茶几上的茶盏慢慢喝着。 趴那扭了扭腰肢,腰和臀的轮廓好看、诱人,偏头看着他的侧颜,“唐仪长的挺好看的,年轻漂亮,就这样掰了,你不心疼啊?” 牛有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她好看?” “那还用说。”管芳仪臭美一声。 牛有道:“所以,有你就够了。” “呵呵…”管芳仪乐不可支,打情骂俏似的在他肩头打了一下,“少来,你当我看不出来呀,掰不掰都是你的心病。还有,你们的事关我屁事,干嘛往死里坏我名声?” 牛有道:“坏过你名声的男人还少吗?你的名声还用我来坏啊?” 管芳仪:“那也用不着你来添砖加瓦吧?不行,这事你得赔偿?” “我人都在你手上了,还不够吗?” “嗤,谁在谁手上啊,天天给你当跑腿丫鬟,你是我大爷好不好?” “我两袖清风,看的着的都明摆着,想要什么赔偿你自己拿。” “穷,真穷!也就剩个人了,要不这样好了,以身相许做赔偿吧?” “这不好吧,你一大把年纪的…” “去死!” 管芳仪瞬间翻脸,突然出手捧打了一下牛有道手中的茶盏,茶水扑了牛有道一脸。 牛有道呆坐无语,脸上挂着片片茶叶,水珠在脸上滴答。 谁拿管芳仪的年纪调侃,她准翻脸。 打情骂俏的闲聊方式瞬间玩完。 放下茶盏,牛有道抹了把脸站起,抖了抖衣服,像个没事人似的,“幻界未能封闭,最近这边应该来了不少贵客,正是结交朋友的好时候。许老六见识广,让他多出去走动走动。” “老娘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又没让你走,许老六走的动就行。” “不走!” “真不走?” “不走!”管芳仪气呼呼瞪眼。 牛有道也不跟她争辩,斗嘴归斗嘴,从不惯她毛病,她越来脾气,他则越是以理服人。 微微颔首,衣袖一抬,翻指弹出一缕劲风,打在了一侧的墙壁上,发出“啵”的一声。 听到信号,袁罡很快来到,开门而入,注意到了牛有道身上的茶渍,目光冷冷瞟向管芳仪。 管芳仪立马扭头一旁,就是不高兴。 牛有道吩咐一声,“收拾一下,准备走人。” 袁罡:“去哪?” 牛有道:“来了万兽门,岂能过其门而不入,当拜访地主。这客栈我也住腻了,看能不能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袁罡点头,转身而去。 管芳仪愣住了,愕然回头道:“去万兽门?怎么突然想到去万兽门了?” 有点跟不上这位的思路,来了这么久,也没见流露过丝毫要去万兽门的意思。 凭她对他的了解,这位不像一般的年轻人容易鲁莽冲动。所以她不信这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时决定。这就不是碰运气的人,用这位的话说,他从不相信什么运气。 “北州那边贼心不死,屡屡找麻烦,我看是到了正式算账的时候了。” 牛有道边说边解开外套,打在衣服上的水易干,茶渍却容易留下痕迹,得换身衣裳了。 当年坐愁两郡之地,许多事情想办也没那个底气。今时不同往日,背靠南州,有了底气,该断的事情都要逐一了断,以便面对更大的局势,上清宗的了断便是一桩。 他之所以在南州局势初定,便出走离开,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躲在南州和天玉门较劲只能占点便宜,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注定改变不了什么真正的结果。 哪怕一时掰赢了,也只是赢得了喘息之机,最大的获利者依然还是天玉门,他不敢和天玉门正面碰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与天玉门的抗衡是无法避免的,还将持续下去,第二轮的交锋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继续躲在南州和天玉门较劲,只会让他手上掌握的优势快速消耗掉,倾家荡产将手头东西全部砸出去也伤不了天玉门的筋骨,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因此果断出走,果断离开南州,跳出天玉门的势力范围,打消天玉门某种程度上与之较量的优势。 他深知,在南州,在天玉门的势力范围内是永远无法攫取到与天玉门相抗衡的资源的,只能跳出来,才有可能攫取到与天玉门再次交锋的资本。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战略上的抉择! 为了稳住天玉门,哪怕是手腕掰赢了,他也不惜主动继续让出巨额的酒水利益给对方。 管芳仪呵呵冷笑,“看来你跟那个邵平波还真是卯上了。” “你不走,只好我来走。银儿,擦手、擦嘴,走了。”牛有道不跟她扯,换了衣服扔下话,走到一旁,从剑架上提了宝剑在手,当拐杖杵着而去…… 管芳仪终究还是走了,跟着走了,耍脾气不走?留这干嘛? 一行出城时,圆方屁颠颠跑到了城门口,出示了客栈给的入驻凭据,领钱。 万兽门说好了的,为表取消灵兽会的歉意,但凡来参加灵兽会的,出城时,每人都可领一百金币。 这里好几号人,圆方哪能错过,大钱他没牛有道的能耐挣不了,挣小钱的机会却是逃不过他的法眼,全装进了他个人的口袋。没人跟他计较,摸摸,心满意足,尽管这点钱还不如牛有道指缝里漏出来的…… 山峦连绵,奇峰异景,飞瀑碧水,钟灵毓秀,大派气象。 山门外,牛有道等人等着,等万兽门弟子去通报。 看看周围山景,等了那么一阵,前去通报的弟子回来了,领来的还有一名万兽门的长老。 这位长老名叫仇山,看着细皮嫩肉,年纪似乎也不是太大。 报上名来,对万兽门已有关注的牛有道等人便知是万兽门新晋才一两年的一位长老。 一番寒暄客套验明正身,仇山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掌门正在陪同几位贵客,一时抽不开身,特让我来招待。牛兄弟若是不嫌万兽门简陋,不妨先在客院住下,掌门有空了会立刻前往一见。” 牛有道此来,直接报上了身份,也直接挑明了要拜见万兽门掌门西海堂。 他如今的背景,要见西海堂一面也谈不上太过分。 当然,换了还在青山郡的时候,只怕万兽门未必会搭理他,更别说见什么掌门。 目前也没资格让西海堂亲自过来迎接,能让一位长老亲自来迎接,地主待客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牛有道忙道:“不敢不敢,哪敢有劳掌门来见,掌门有空招呼一声便可。客随主便,就便听仇长老安排。” “请!”仇山伸手相邀入内。 一行进山,仇山一路陪同说笑,对周边目所能及的环境有简有略的做了介绍。 以仇山的身份地位,未必看得上牛有道,之所以这么客气,自然还是因为牛有道对南州的影响力。 你能说万兽门弟子可以不过青山郡和广义郡,敢保证万兽门弟子能不经过南州吗?偌大个地盘横亘在那,难以避免。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大个门派众多弟子四方奔走,如今的客气招待也是为了下面弟子将来行事方便。 凭万兽门的财力,招待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也可以说牛有道这些年的呕心沥血终于有了回报,拿到了南州的话语权,有了利用价值,外人自然高看一眼,现实就是这么现实。反过来说也并非万兽门势力,天下修士这么多,是人是鬼都接待的话,万兽门也应付不过来。 谈笑间,仇山试探着问了下,“牛兄弟此来拜见掌门,可是有什么事?” 他也要帮掌门探探口风,有什么事也想先有个底,掌门也好决定见还是不见。 这也是西海堂的意思,所以他有点意外掌门为何会如此特别关注这位,随便出面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不然还想怎样?过犹不及。 晁敬差点对唐仪乱来的事,西海堂并未让其他人知晓,只是背地里臭骂了晁敬一顿,因为晁敬是他同出一师的师弟,也是心腹手下。根据传闻中的牛有道和唐仪的关系,西海堂有点怀疑,这位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到上清宗来闹事吧? 游览着四周美景,牛有道笑言:“纯粹久仰贵派掌门风采,特来瞻仰,并无他事,实在是冒昧唐突。” 仇山哦了声,笑回:“无妨无妨,牛兄弟乃修行界青年才俊,掌门也早想一见。”纯粹是客气话。 第四九二章 此獠已技穷 有说有笑着,来到了山间的一座半山亭。 亭内有万兽门弟子出来见礼,仇山把牛有道等人交给了此处弟子,让把客人送到客院安置好,再三叮嘱要招待好之类的,之后便以有事为借口走了。 此处便分出了来客的尊贵与否。 若是真正的贵客,仇山会亲自送到目的地,反之则交由此地专门负责招待客人的弟子来接待。 也能理解,万兽门在此地盘踞的地域不小,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距离步量的话也不短,若每个客人都由长老陪着游逛一下的话,又是在这种时候,只怕万兽门的长老全部出动也不够用。 对此,牛有道心知肚明,也没计较,自己还没到那个档次,人家已经够给面子了。 由此开始,便有一名弟子陪同牛有道等人继续前行,你们想步行慢慢看也奉陪,不想看了想快点抵达也没问题。 游览了一阵,见偏离了远处的连绵建筑群,知道绕开了万兽门的核心区域,周围那些山山水水的也没什么看头,牛有道等人也没了再继续闲逛的兴趣,陪同弟子遂领着他们飞掠而去,抵达了安置的客院。 客院不大,半山腰的一座小庭院,远处一挂瀑布,分出几道溪流从下方山涧蜿蜒而过,左右山上零星错落着类似的庭院。 进入院子一看,格局布置还是挺雅致的,环境清幽。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厅堂皆有,房间也足够几人住了。 几人转了一圈,还未坐下,又有一名叫周铁子的弟子来奉茶。 送了几人过来的那名弟子正式将周铁子介绍给牛有道等人,表示入驻期间的招待皆由周铁子来负责,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周铁子去办。 那弟子走了后,周铁子请示了几人一句,问要不要先看各自的房间? 牛有道应允,一行又随周铁子把客房看了遍,把各人的房间定了下来,主客房自然是归了牛有道。 傍晚时分,有专人来送餐,周铁子接收后在客厅桌上摆放整齐,问过有没有其他事便退下了。 一桌饭菜倒是丰盛,就是分享的人太多,银儿吃的有点不太高兴,她食量大,好像没吃尽兴。 餐后,众人或在院内,或在院外看晚霞。 夜幕降临后,周铁子回来收拾了餐具,又问了声有没有其他吩咐,获悉没有他又短暂离开了。 也就在这空档,有人趁着夜色“凑巧”经过了此地,遇见了山缘边树下静默的牛有道。 牛有道回头一看,不禁乐了,的确是巧了,居然是熟人,他正想去找的熟人,晁胜怀! 晁胜怀可笑不出来,他也是听说一个叫牛有道的人来了,特意找准空档过来一看,眼前得了确认,的确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牛有道。 尽管有夜色掩护,晁胜怀还是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装作路过顺便与客人拱手客气的样子,嘴上却是另一番话,压低着嗓门,“你怎么来了?” 牛有道:“自然是怕晁兄不信我的身份,特来让万兽门核实一下,也好让晁兄放心。” 晁胜怀却不这么认为,“你急什么,我起码得把情况摸清楚,总不能冒然行事吧,你千万不要乱来,我自有分寸,给我点时间。” 他误以为牛有道跑来是想插手那事,所以一听说牛有道来了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看的出这位紧张了,牛有道也就不逗他了,“此来另有小事要晁兄帮忙。” “还有事?”晁胜怀有些急眼了,“你当万兽门是我说的算吗?” 牛有道:“别误会,真是小事,帮我打听一下几个门派,看有没有人来?” 晁胜怀怔了一下,看来还真是误会了,打听这个,凭他在万兽门的背景还真是小事,略松了口气,“我不便久留,哪几个门派?” 牛有道:“燕国的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韩国的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 晁胜怀狐疑:“燕国三大派和韩国三大派的人?” “不错。” “你打听他们干什么?” “放心,不影响你的事,和万兽门也无关。” “来了,都来了,而且是六派掌门亲临。幻界的事,缥缈阁有一席之地的人来了大半,听说有些人还亲自去幻界走了一趟。” “九大至尊来了没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种大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来了,未经那几位的允许也不会声张,也不是我能打听的。” “看来万兽门最近忙的很,对你有利。”牛有道一只眼睛对他眨了眨,给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晁胜怀正要皱眉说什么,偏偏管芳仪从院门内走了出来,晁胜怀瞥了眼,低声道:“先走了。” “嗯!”牛有道微微点头,拱手相送。 晁胜怀一闪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管芳仪走到他身边,目光探了探晁胜怀消失的方向,狐疑道:“是晁胜怀?” “眼光好。”牛有道乐呵呵夸了声。 “你夸人怎么总让人感觉在骂人?”管芳仪呸了声,旋即又问:“你老实交代,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密谋什么?” 牛有道:“哪来的鬼鬼祟祟,明明是光明正大好不好?刚好遇见了,打个招呼怎么了?” 管芳仪压根不信这鬼话,“我说道爷,这里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出了事跑都跑不了。你如果真要找晁敬的事,拜托你先提醒一声,让我们先走,你活得不耐烦了没问题,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是她目前最提心吊胆的事,尤其是看到牛有道杀了何氏兄弟只留下了晁敬的孙子,又与晁敬孙子勾勾搭搭的,目标指向太明显了,她想不怀疑都难。 牛有道:“尽胡思乱想。” 管芳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揣了什么心思来万兽门,也别以为你带了那‘吃货’来就能万无一失,真要让那‘吃货’现了原形、让人知道了是和咱们一伙的,我告诉你,那才叫捅破天的麻烦。” “我有你想的那么傻吗?”牛有道直摇头,又举目看向夜幕中的星光,“如此良辰,有没有兴趣随我花前月下走一遭,去拜访一些贵人?” 管芳仪:“拜访谁?” …… 同一时间段的北州,天还未黑,太阳尚西斜在远处山顶。 城墙上,视察过城防的邵平波忽因流连黄昏而止步。 一袭披风,站在城头,站在风中远眺,披风翻飞,难掩两鬓苍白。 邵三省走来,示意那些随从退开了,走到邵平波身边,陪着静默了一阵。 还是邵平波打破了宁静,“有事?” 邵三省:“没什么事,只是陆圣中那边还是没消息,已经好些时日了,难道还在潜伏中?” 陆圣中在万象城那边出手布置后,立刻向这边传递了消息,说是为了避免暴露,要躲藏一段时间暂时不与这边联系,这边暂时还不知道陆圣中出了事。 邵平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邵三省讶异,“老奴不明白。” 邵平波淡淡一笑,“没消息,无非两个可能。一是还没得手,还在潜伏中,还有机会。二是暴露了,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已经被牛有道给宰了。这不是好消息是什么?” 邵三省迟疑道:“难道就不能是得手了报喜?” 邵平波:“牛有道是什么人,这些年的明枪暗箭他经历的少了?大风大浪都未能把他给淹死,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不太大。怕就怕陆圣中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这家伙骨头可硬不到哪去,真要是听了牛有道的给我来个‘报喜’,还不知道牛有道会送个什么样的惊喜给我。” 邵三省:“大公子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指望?” 邵平波:“话也不能这样说,不抱指望就不会让他出手,再高明的骑手,也有马失蹄的时候,还是对他抱了那份希望的,再不济能给牛有道惹上些麻烦也是好的。只是希望很小,所以才让你联系天玉门。” 邵三省略默,回道:“信已经送到了天玉门的手上,如果天玉门的人手真会赶去的话,从时间上估算,若一直赶路不在途中耽搁,人应该也差不多到了万兽门那一带。” “南州之争,牛有道翻云覆雨,以弱势硬扳平了天玉门,天玉门可谓吃了个暗亏。我虽看透了牛有道的手段,却对大雪山投鼠忌器,被他一记暗招给钉住了,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此獠肆意猖狂、虎口夺食且得逞,方让他有了在南州与天玉门分庭抗礼的机会,此事令邵某深以为恨。” “此獠获得了与天玉门分庭抗礼的机会反而藏头缩尾,以后也没见他在南州露面。我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忌惮天玉门,直到他露面已在万象城,而时机恰好是在商朝宗已经掌握住了南州大权,我才反应过来,这厮果然不凡!” “之前的隐而不露其实是在故弄玄虚,是在给商朝宗争取彻底掌权的自保时间!这期间,金州之前支持商朝宗的态度太过彻底,又不可能向天玉门透露赤阳朱果的事,以至于天玉门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此獠在万象城露面,我才明白,想看此獠与天玉门在南州争个你死我活的好戏是看不到了,此獠已技穷,欲跳出南州蓄势再发!” 第四九三章 牛有道算个屁的南州巨头! “而南州大战时,牛有道放任天玉门对商朝宗的压迫、放任天玉门将商朝宗逼入绝境更是起到了一石二鸟的作用,既借天玉门的力拿下了南州,更让天玉门将商系人马彻底推到了他的怀抱。” “你想想看,商朝宗被逼入绝境差点丧命,又杀了彭又在的两个外孙,已经结下大仇,彭又在说不计较也没用,商朝宗能信吗?尤其是天玉门将商系人马调遣分割欲瓦解的动作,更是触及了商系人马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利益,商系人马谁不胆寒、后怕?可以说商系上上下下的人员不会有人再相信天玉门,只是迫于形势暂时屈服。” “我邵家占据北州成了叛贼,陷于种种不利,商朝宗明明也是勾结他国势力的反贼,却反而得了燕国朝廷的敕封。同样是反逆,他商朝宗却是造反有理,名正言顺地成了南州州牧!从事后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也是牛有道为商朝宗诈取来的,燕国朝廷自取其辱,有苦说不出。” “这一次的较量中,牛有道以小博大,不但力挽狂澜,救商系于水火之中,还将商朝宗推上了名正言顺的南州刺史之位,商系只怕就差感激涕零。对比天玉门的所作所为,天玉门强势欺人,牛有道以德服人,天玉门在目前的南州已是丧尽人心,牛有道却趁势尽收不谢。” “一场争锋较量下来,南州大势已经捏在了牛有道的手中,天玉门仅靠其强势维持着局面,一旦形势有变,牛有道只需振臂一呼,人心所向,天玉门必败无疑!” “如今牛有道已将商系人马牢牢绑在了自己身边,论对商系人马的影响力,无人能及。在商系人马看来,天玉门成了他们最大的威胁,牛有道则事关他们的生死,在天玉门控制的南州境内是唯一可与天玉门一较高下护他们周全、维护他们利益的人,牛有道也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天玉门若妄动牛有道,在商系人马看来就是要向他们动手,会逼的商系各部四散脱离南州。现在天玉门就算除掉商朝宗也没用,牛有道仅凭占据的人心和影响力就可随时号令商系控制的南州人马反抗天玉门。” “天玉门在南州大战后内外因素皆有利的情况下,偏偏遭到牛有道的掣肘错过了瓦解商系人马的最佳时机,如今商系人马彻底控制了南州,若再想强力清洗,南州必定大乱,天玉门已是投鼠忌器。”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基础,牛有道才敢放心从南州跳出来,因为他知道天玉门已不敢对南州乱来。我又岂能坐视他再蓄力击败天玉门彻底掌控南州?” 听完邵平波的这番言论,邵三省心惊而叹,“这个牛有道着实可怕!” “我早就说过此人很危险!当年不过一上清宗弃徒,能从一丧家之犬只花短短数年工夫便拼出如今的局面,又岂能简单?天玉门早年太过自负,视其为蝼蚁,不识此獠豺狼虎豹之心,没能及时除此后患,反被他牵着鼻子走,如今悔之晚矣!” 邵平波摇头冷笑一声,又道:“归根结底还是要除掉牛有道,牛有道一死,便不用担心牛有道凭借其影响力纠集商系人马作乱。再迅速挟商朝宗稳定人心,之后可徐徐图之,逐步清除商朝宗的影响力。” “前提是不能让商系人马认为牛有道是死在了天玉门的手中,这锅得有人背。” “否则就凭商朝宗敢当众射杀彭又在外孙的性子,能不能安抚住、会不会从,真的很难说,搞不好还要拼个玉石俱焚。而商系人马发现牛有道被天玉门杀了,又察觉到商朝宗被天玉门控制了,想不认为天玉门要对他们动手都难…我亮明身份送往的信中已经详述利弊关系,天玉门只要看到了,一定会派人赶去的!” 天玉门长老陈庭秀已经到了,夜幕降临时率领数人抵达了万兽门。 还是万兽门负责迎客的长老仇山亲自出山门迎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没办法,万兽门是在缥缈阁有一席之地不错,门派也的确有实力,但主要靠的还是财力。在宋国境内一直受到凌霄阁、血神殿、裂天宫的联手打压,不给万兽门在他们领地内发展自己地盘的机会,不然财力雄厚又有势的话,三大派就麻烦了。 所以纯粹点来说,万兽门更像是在修行界做买卖的,自己没有地方势力与其他势力来做平衡,埋头做买卖也不行,和各方势力搞好关系也有必要,不然买卖也难做的顺畅。 两人在山门外客气寒暄。 能享受到万兽门长老亲自迎接的待遇,陈庭秀心中还是挺感慨的。 他虽然也是堂堂天玉门的长老,可是和人家万兽门的长老比起来,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在他看来,那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不得不感慨拿下了南州的好处,彻底感觉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 一路上借用各方势力境内的驿站坐骑充当脚力也是顺畅的很,过境借用都挺给面子的。 当然,这个人情天玉门是要还的,以后人家过境借用南州驿站的坐骑充当脚力自然也没话说,有来有往的。 陪同着入了山门后,仇山再次探问:“不知陈兄此来拜见我派掌门有何贵干?” 陈庭秀笑道:“途径此地,怎能不来拜访地主,何况久仰贵派掌门风采,当来拜见。” 仇山哈哈道:“还真是巧了,南州修行界的两位巨头居然选择同日来访,有趣的很。” 陈庭秀愣了一下,“仇兄此话何意?我天玉门还有其他人来拜访?” 仇山反问:“牛有道,难道牛有道不是南州巨头之一吗?” 牛有道算个屁的南州巨头!陈庭秀心中腹诽不已,不管牛有道在南州如何,天玉门一干人面对的优越感仍在,压根看不起。 当然,这话没说出来,但也足够让他意外,“牛有道也来了万兽门?” 天玉门接到了邵平波的书信,书信中点明了牛有道在万象城中,他来到后让人去牛有道居住的客栈查探,却发现人已经在不久前退房走了。而这里毕竟是万兽门的地盘,此来万兽门正是想找个借口请万兽门帮忙找一下,不曾想到牛有道在城中住了不少日子后会转到万兽门来。 仇山:“怎么,陈兄不知道?” “呵呵,还真的有点意外。不知道他来万兽门所为何事?” “也是说来拜访掌门,但掌门最近繁忙,一时抽不出时间来会见,暂时安排在了客院。刚刚,我还听说他想拜访正在本派做客的逍遥派掌门龙休,让本派弟子帮忙递话。我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陈兄若想知道,我让人陪陈兄过去直接找他,陈兄当面一问不就清楚了。” 陈庭秀目光微闪,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瞒陈兄,此子为人太过嚣张,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平日里我们两个不太对付,多有口角,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见也罢,免得见了闹心。” 仇山闻言一想,也不意外,牛有道和天玉门争夺南州话语权的事多少也有耳闻,双方闹得不太痛快也能理解,只是没想到陈庭秀能当南州之外人的面如此坦诚,遂呵呵笑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倒是我唐突了。” 陈庭秀忽停步,“仇兄,我有一事相求。” 仇山亦止步,内心颇有些为难,见面就提要求,你当你是谁呀?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只能说:“愿洗耳恭听。” “仇兄也知道逍遥宫是我燕国境内的中流砥柱之一,牛有道那家伙与我天玉门不合,他去见了龙掌门还不知会说我天玉门什么坏话……” 灯火辉煌中出来,月蝶飞舞下,西海堂拱手送走几位客人,让门中弟子带了客人去休息。 抬头看看天色,幻界的事的确搞的他有些繁忙,应酬不断,西海堂叹了口气。 这时,仇山身影闪来,落地后快步走近拱手,“掌门。” 西海堂道:“那个什么牛有道,不是要见本座吗?让他过来吧。” “掌门,又有客来……”仇山把陈庭秀来到的情况说了下,“这位陈长老听说牛有道要去拜访龙休,竟然要我帮忙拦一拦,想抢先去见龙休,也不知要搞什么鬼。而从龙休那边出来的弟子说龙休已经答应了见牛有道,我先让那弟子暂缓去告知牛有道,特来请掌门定夺。” 西海堂眉头略挑,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争权夺利闹到我万兽门来了,当我万兽门是什么地方?本座暂时没兴趣见他们,把他们两个都晾一晾。” 仇山:“晾晾他们倒没什么,只是这陈长老已经当我面开口相求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答应会不会有点得罪。” 西海堂:“你什么意见?” 仇山:“反正牛有道也不知道情况,只不过是前后顺序去见龙休的事,若龙休见了陈庭秀后不愿再见牛有道,也不关我们的事。” 西海堂斜睨,“你收了那位陈长老什么好处吧,帮人家说话?” 仇山苦笑,拱手道:“哪能,就天玉门那点家底子,我能在乎他什么好处?是这样的,人家初次来,又是头回开口。而且人家也说了,以后我仇山在南州那边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只需打个招呼,他一定尽力而为。” 西海堂默了一下,嗯了声道:“你看着办吧。” 第四九四章 你是不是得罪过龙休? 让看着办,其实就是默许了的意思。 态度有所改变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个陈庭秀虽然和牛有道一样,都未给什么好处,将来也未必会给什么好处,但是陈庭秀许诺了,而牛有道什么都没说,在对两者同样都不熟悉的情况下,这就是微妙的差距。 “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仇山应下,拱手告辞。 西海堂忽补了一句,“那个牛有道还是有点意思的,听说在南州的地面上势单力薄,却硬是扛住了整个天玉门,之前还在齐京凑过热闹吧?听说天火教都碰了一鼻子灰。” 仇山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掌门的意思,提醒他不要做的过分了,点了点头,“掌门放心,无冤无仇,咱们也没必要得罪人。” 西海堂看了看脚下,没了话说,两手一背,转身走了。 仇山稍微目送,随后转身飞掠而去。 山中的一处凉亭内,前去逍遥宫暂歇的客院通报过的弟子还在亭子里等候,待到仇山飞掠而来,赶紧行礼。 仇山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这样,你再去通报一声,就说燕国南州天玉门的长老陈庭秀求见逍遥宫掌门。” “是!”那弟子领命而去。 仇山也背了个手在亭子里等候…… 亭台楼阁间的庭院中,有从山中开渠引来的清冽活水,在院子里潺潺流经,水中不时有从山中带来的叶子浮浮沉沉飘荡。 这处待客的别院高雅奢华不说,面积也不是牛有道住的那种小院子能比的,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逍遥宫掌门龙休自然算的上是贵客,一身淡雅长衫,半躺在阁内的一张短榻上,曲着一条腿,拿了本古籍搁在立着的膝盖上看着,不时慢慢翻过一页,神韵内敛,暗露威仪。 龙休的一名弟子,名叫易舒,是名女弟子,容貌端庄靓丽,快步来到,拱手禀报:“师傅,万兽门弟子报,有燕国南州天玉门长老陈庭秀求见您。” “陈庭秀…”龙休琢磨着了一下,想起来了,在收集来的天玉门主要人员的名单上,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名字的,遂抬眼问:“南州那边怎么回事,人怎么都跑这边来了?” 易舒道:“弟子不知。” 龙休问:“有说什么事吗?” 易舒回:“没说,只说是求见。” 龙休风轻云淡道:“天玉门是不一样了,坐拥南州嘛,随便来个什么人见本宫,本宫就得见是不是?” 易舒抬头看了他一眼,听出了师傅话中的不快,静候着等他的明示。 然而龙休似乎看书看入迷了,没了反应。 易舒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想见,后退几步,转身快步离开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龙休答应见牛有道,是因为牛有道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他的关注,听说还很年轻,所以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又会有什么事找上他。 说白了,就是牛有道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尤其是天玉门向他这边求得了对南州动手的默许后,天玉门费尽功夫居然没有完全得逞,居然被那个牛有道给杠住了。 至于天玉门,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彭又在尚且要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什么长老的他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他是陈庭秀想见就能见的吗? 牛有道来见和陈庭秀来见,对他来说,压根不是一回事。 牛有道在他眼里太弱了,对牛有道摆架子没什么意义,对弱者没架子才是最大的架子。 而对天玉门摆架子是在进行必要的敲打,免得太飘飘然了,以为占了南州就多了不起…… “不见?” 山亭内,仇山闻言转身,有点意外,这龙休什么意思?宁愿见牛有道也不见陈庭秀,难道天玉门不比牛有道实力强? 传话弟子回:“是的,不见。” 仇山:“有说为何不见吗?” 传话弟子,“弟子也问了,对方说没理由,就是不见。龙休的那个徒弟态度很傲慢,还让弟子不要啰嗦。弟子也不好多问,只好回来了。”抬眼看了看,指责龙休的徒弟,有告状的意思。 “怪事…”仇山暗暗嘀咕了一声,旋即又道:“这样,你先在这等着,暂且不要通知牛有道那边。” “是!”传话弟子应下。 仇山身形闪出亭外,掠向了山中另一地的灯火阑珊处…… 天玉门来的一干人享受的待遇和牛有道差不多,也是一个小庭院。 陈庭秀没在庭院里,而在庭院门口徘徊着,等待着,忽偏头看去。 仇山已闪落在地,陈庭秀立刻堆出笑脸上前,拱手道:“有事吩咐下面弟子便可,怎敢有劳仇兄亲自跑来跑去。” 仇山摆手,“无妨。我说陈兄,你是不是得罪过龙休?” 陈庭秀大惊,“仇兄此话从何说起?我至今为止还未见过他,何来得罪一说,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那牛有道果真说了我什么坏话?也不对呀,牛有道知道我来了吗?难道是说了我天玉门坏话?”可谓连连发问。 仇山琢磨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牛有道那边我已经暂时帮你拦下了,他还未跟龙休见面,哪来的机会说你们的坏话。只是有点奇怪,龙休答应了见牛有道,却不愿见你。” 陈庭秀忙问:“为何不愿见?” 仇山奇了怪了:“我说陈兄,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清楚,你问我,我问谁去?人家没给理由,就说不见,还让传话弟子不要啰嗦,我还以为是你得罪了他。” “……”陈庭秀的表情顿时精彩,显得有点尴尬,什么情况啊,龙休宁愿见牛有道也不见他,倒显得他堂堂天玉门长老还不如牛有道似的,也让他在万兽门这边太没面子了。 然而被人家扫了脸还没办法,你还敢找龙休问罪不成?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别说他了,天玉门掌门彭又在也不敢呐。 “陈兄,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不清楚,我已尽力,你也早点休息吧,说不定明天掌门要见你。” 仇山拱了拱手就要告辞,特意跑来一趟,首先是也好奇是怎么回事,其次也算是来给这边一个交代,不然答应了这边事情没成又不见他人,搞不好会让人多想,好人做成了坏人白忙活一趟没那必要,有始有终嘛。 “且留步。”陈庭秀赶紧请住他,“想再向仇兄请教一二,不知逍遥宫都来了些什么人?” 仇山想了想,“还有两名长老,另有三名弟子,好像是三人各带了个徒弟来,龙休的那个女徒弟不太好说话。” “女徒弟?”陈庭秀立问:“可是龙休的小徒弟易舒?” 仇山点头:“对,是她,怎么,你熟悉?” 陈庭秀:“谈不上熟悉,她曾代表龙休来过天玉门,也算是认识。这样,仇兄,你再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仇山有点皱眉了,“陈兄,适可而止!” 陈庭秀看出他有点不耐烦了,忙道:“仇兄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逍遥宫的人住哪,老麻烦仇兄跑来跑去实在是内疚,我亲自去逍遥宫那边去求见,哪里惹得人家不高兴了,我也好去陪个不是。你看行不行?” 仅这样的话,倒不是什么事,仇山眉头舒缓,“那你跟我来吧。” “感谢感谢。”陈庭秀连连拱手谢过,继而快速回院内对同门弟子交代了一声,随后跟了仇山离去。 两人又来到了山间的那座亭子旁,亭子里等候的弟子要过来见礼,仇山推掌拦了一下,没让他过来,接着手指一侧藏有亭台楼阁的院子,“逍遥宫的人就在那边。陈兄,你去归去,可别闹出什么事来,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陈庭秀忙点头,“这是自然,我哪敢跟逍遥宫的人撒野。对了,仇兄,牛有道那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貌似想让人家再帮帮忙,又不好意思开口。 仇山懂他的意思,“最多给你半个时辰,不然逍遥宫那边问起来牛有道为何还没来,我这里也不好交代。” “好好好,仇兄的大恩我记下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把话撂这,请仇兄抽空去南州走一趟,便可见我真心。”陈庭秀就差鞠躬感谢了。 仇山微笑,也叹了声,“快点吧。”挥手示意那名弟子陪同去。 陈庭秀再次拱手,随后快速朝对方指点的院子飞去。 他的压力不小,心情沉重,尤其是获悉牛有道要去见龙休。 经过邵平波的提醒,天玉门已知牛有道要蓄势卷土重来,哪还敢让牛有道再和龙休勾搭上,一旦真的让牛有道获得了龙休的支持,天玉门可就麻烦了。 尽管他不认为龙休能支持牛有道,因为牛有道手上还没有能罩住南州的修行势力,龙休应该不太可能把南州交给牛有道。可是牛有道那家伙说不清,的确有些门道,天玉门已经吃过牛有道的亏,领教了牛有道的手段,哪还敢放任。 他陈庭秀授命而来,本就是冲牛有道来的,哪能眼睁睁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次豁出去了也要想办法阻止。 刚在院子外面落下,便被门口的两名修士给拦住了,“什么人?” 是万兽门的弟子,专门派了人手为逍遥宫的人看门,免得有人打扰贵客。 第四九五章 挑拨离间 “二位师兄。”陪同前来的弟子立刻上前打了声招呼。 知情后,两名弟子拱手见礼,其中一人对陈庭秀道:“陈长老,里面那位不是说了不见么,再传话也未必会见你啊!反复打扰人家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庭秀道:“我知道,我这次不是见宫主,而是求见宫主的弟子易舒,我与她认识,是熟人,劳烦通禀一声。” 他又不傻,龙休是什么人,龙休说了不见,他哪敢非见不可。 两名弟子相视一眼,那人颔首:“那好吧,陈长老稍等。” “有劳。”陈庭秀拱手谢过,目送那名弟子转身入内。 没多久,那名弟子出来了,陪了个端庄靓丽的女子出来,前者站回了门口的位置,后者正是龙休的小徒弟易舒,年纪不大。 龙休的徒弟都是龙休还未做逍遥宫掌门前收的,易舒很小时就被龙休看中,算是赶上了,也算是龙休的关门弟子,易舒之后龙休没了再收徒的打算。当了掌门,精力已不在这方面。 大点的徒弟都陆续有了担当,如今偶尔带这小徒弟出门,也算是让她长点见识,积累点人脉,起码以后为逍遥宫办事方便,为其将来的成长做铺垫。 易舒看到了外面等候的陈庭秀,下巴微微抬起,透着一股高傲,放步慢慢走下了台阶。 对这位的高傲和性子,陈庭秀早就领教过,到天玉门的时候把彭又在都弄的难堪过,已经是见怪不怪,立刻满脸笑容上前行礼,“易姑娘。” 易舒冷冷清清问道:“陈长老,你来作甚?” 陈庭秀看了看左右的人,伸手客气邀请,“易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易舒不置可否,跟了他到外面的苍松老树下,“陈长老,宫主说了不见,你找我也没用,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陈庭秀陪笑道:“能见到易姑娘也是一样。来了万兽门,获悉姑娘在,不来拜见岂不失礼。” 易舒不信对方请自己借一步说话只为客气,“不要拐弯抹角了。” 时间有限,陈庭秀也就不绕了,问:“易姑娘,宫主见牛有道却不见我,是何故?” 易舒冷眼斜睨,“宫主的事是你能打听的吗?” 陈庭秀忙道:“不敢不敢,只是有些奇怪,那牛有道向来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宫主为何对他这般礼遇?” 易舒冷笑,“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他有什么资格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陈长老,你这是想挑拨离间吗?” “不不不!我与他接触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当然,有一点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个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也绝对是青年才俊中出类拔萃的,能胜过他的人怕是不多……”陈庭秀把牛有道一番夸,同时留心着对方的神色反应。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位,知道这位的自负,自视甚高。当然,人家也有自负的底气。 易舒脸上果然闪过不太舒服的神色,不屑一声,“井底之蛙罢了。他有说过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的话?” 陈庭秀:“那倒没有。” 易舒冷笑:“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 陈庭秀沉吟道:“这事怎么说呢,易姑娘是聪明人,有些事在姑娘面前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为拿下南州,天玉门的确跟这个牛有道闹的不太高兴,说来天玉门还在他手上吃了亏。当初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我就当面警告过他,天玉门拿下南州是得到了逍遥宫等三大派允许的,让他不要胡乱插手。可他说,三大派也没有不允许他插手,有能者居之。他还回了句,少在那狐假虎威,说他在齐京的时候连天火教的弟子也照样收拾。” 这话纯粹是胡说八道,不过对他来说,说了也没关系,哪怕当面对质也不怕,他就一口咬定牛有道说过又能怎样? 易舒嘴角下意识翘了一下,不冷不热道:“他说的也没错,我也听说过,他把天火教的弟子给打成了重伤,若非有人阻止,差点当众把天火教的弟子给杀了。他打伤的那个昆林树我认识,当时动静闹的好像还不小,连宫主都注意到了。” 陈庭秀叹道:“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天火教是不跟他计较,天火教真要收拾他的话,还能收拾不了?可他不这样认为,反倒认为是自己的手腕高明。也能理解,青年才俊嘛,从一上清宗弃徒,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吃过什么亏,干什么都没人拦的住,也的确是有自负的本钱。这家伙表面谦和,只有长期接触的人才知道,此人骨子里其实十分自傲,自视甚高,可谓目中无人!” 易舒讥讽:“这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陈庭秀正色肃然道:“易姑娘,这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而是有人尽皆知的事例存在的。上清宗,当年的燕国廷尉宋九明尚在位时,上清宗依附宋家苟延残喘,说是宋家养的一条狗也不为过,宋九明的儿子与姑娘只有一字之差,名叫宋舒,也是上清宗的弟子。按理说,宋舒在上清宗的地位可想而知,上清宗上上下下谁敢动宋家的人?” “可牛有道不一样,他压根不把宋家放在眼里,一个小小上清宗弟子居然不把燕国廷尉家放在眼里,姑娘觉得可笑不可笑?谁又能相信?可宋舒的儿子宋衍青硬是被这个上清宗的小弟子给宰了。” “说到天火教,姑娘是知道的,那是齐国的三大顶梁柱之一,昆林树更是天火教那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可那又怎样?又有谁敢当众在天火教的地盘上对昆林树下杀手?可他就做了,就是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而且照样全身而退。” “还有一人不知姑娘知不知道,齐京扶芳园的红娘,那可是个艳名满天下的女人,一直以来不知多少寻芳客想将其纳为私宠禁脔。可是这么多年来,没哪个男人能得手。而牛有道去了齐京后,曾对我天玉门与之共事的弟子放言,名花无主,只待英雄,此花我必摘之!姑娘,你说这话嚣不嚣张?天下人在他眼里没有英雄,只有他才算得上是英雄。后来果不其然,无人能摘下的那朵花真的被他摘下了,齐京红娘真的跟他走了!” 易舒冷笑连连,“不过一荡#妇,也配称名花?为这种女人费心思的男人也配称英雄?我看不过一狗熊!” 陈庭秀:“姑娘说的有道理,还有桩桩件件的一些例子不说也罢,对这种人不值一提。但仅此种种,便足见这厮的心高气傲,这是个自负到了骨子里的人,我看除了几位至尊,还真没什么人能放在他的眼里。按理说,他有什么资格来见宫主?难道没点自知自明,可他就是来了,很显然,他就是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 易舒慢慢偏头看向了夜色下的深沉群山,目光闪烁着。 陈庭秀又道:“当然,我说这些的确有挑拨的嫌疑,可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有些话不吐不快。向逍遥宫上缴供奉的是天玉门,他又没向逍遥宫上缴过任何供奉,我真的不明白,也真的想知道,宫主为什么宁愿见这种人也不见我?” 易舒回头喝斥,“你对宫主不满吗?” “没有,没有……”陈庭秀连连否认。 最终,陈庭秀也未能见上龙休,但他离去时的心情已痛快了几分,别看他在易舒面前恭恭敬敬,实际上易舒在他眼里还嫩了点,不是有逍遥宫的背景什么都不是。 回到山亭,仇山还在那等着,见面便问:“见到了龙休?” 陈庭秀哀叹摇头,“还是不肯见我。” 其实他在龙休拒绝后还要亲自跑去,压根就没指望能见到龙休,主要目的便是要见易舒。 “陈兄,早点休息吧。”仇山单手相请,语气中透着我已仁至义尽的味道。 “多谢!”陈庭秀拱手谢过。 待其离去,仇山问那弟子,“没见到怎去了这么久?” 弟子回:“没见到龙休,见到了龙休的那个女徒弟,两人谈了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 仇山略默一阵,道:“你去带牛有道过来吧,若问起为何这么慢,你就说向师门层层通禀耽搁了。” “是!”弟子领命离去。 仇山看了看周围夜色,也闪身而去…… 月色下,牛有道徘徊在庭院中。 袁罡从屋内出来,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看天色,“通禀一声要这么久吗?不同意,回个话也要不了这么久吧?我怎么觉得有问题。” 牛有道停步望月,“是有点奇怪。” 管芳仪这时也摇着团扇露面了,走来笑道:“怎么回事,还没答应见你呐?这龙休当了掌门,架子果然是不一样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闻听此言,牛有道目光瞥向了她,目光一回,和袁罡投来的目光碰了一下。 就在这时,周铁子领了一名万兽门的弟子来,后者拱手见礼道:“牛先生,龙宫主答应了见你,请随我来。” 袁罡插了一嘴,“怎拖到现在才回话?” 那弟子道:“逍遥宫那边是贵客,不让轻易打扰,我也要等师门的答复,让先生久等了。” 他这样说,这边又能说什么,答应帮你递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牛有道回头:“红娘,你跟我一起去吧。” 袁罡眼睛余光看她反应。 管芳仪手中团扇僵住,愕然道:“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去就行吗?” 牛有道:“我想了想,还是一起去吧。” 管芳仪摆了摆团扇,拒绝道:“大门派规矩多,你进去了,我等在外面多没劲。我就不去了。” 第四九六章 熟人见面好说话 牛有道:“一起去,有事让你办。” 管芳仪有点纳闷,可还是有些不情愿,推脱道:“你看陈伯和许老六谁合适,我让他们陪你去,有事让他们去办。” 牛有道:“有些场合,女人比男人合适。你今天怎么回事?好了,不要啰嗦了,就你了。” “……”管芳仪无语,硬是推不掉,只能是勉为其难了。 临出门时,牛有道朝周铁子看了看,给了袁罡一个眼色。 袁罡会意点头,知道是让他摸摸这个周铁子的底…… 一行来到逍遥宫落脚的客院外,陪同弟子跟门口守卫打了个招呼。 牛有道抢着插了一句,“劳烦顺带说一声,就说齐京红娘陪同一起来了。” 守卫弟子自然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进去告知的,多一句话的事。 管芳仪却是愣住了,愣愣看着牛有道,她还想大不了呆外面等着,这是要把自己给一起带进去啊! 趁着门口进去了一位、只剩一位守门弟子,牛有道笑着请教了一声,“前来打扰逍遥宫的客人是不是很多?” 他想知道自己这边拖到这么晚,是逍遥宫这边的原因,还是万兽门这边的原因,故意拿话试探了一下。 陪同前来的那名弟子立刻对那守门弟子微微摇头,因为他很清楚,是仇山暂时拦下了。 那守门弟子自然是面无表情道:“不清楚。” 牛有道说这话时,看似没看边上,眼睛余光其实已在观察边上这位负责通报的弟子,一些异常已经留心在了心中,知道问不出什么,“哦”了声,也就没再多问了。 反倒是管芳仪扯了牛有道的袖子,将其拉开到一旁,问:“你非要带我进去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貌似寻常道:“听说你认识龙休,熟人见面好说话嘛。” 管芳仪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龙休?陈伯他们说的?不可能!”因为她知道,陈伯他们不可能对其他人随便说她以前的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 她也记不清了认识龙休的时候陈伯有没有来自己这边。 牛有道笑了,“看来你还真的认识龙休。” “……”管芳仪无语,旋即恼羞成怒,“你在诈我?” 牛有道:“明知我要来见龙休,认为他为何不早说?” 管芳仪翻白眼,“跟我认识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点破事有什么好说的。” 牛有道倒是很想知道她和龙休的关系有多深,试着问道:“你们之间有男女关系?” 管芳仪怒了,“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跟老娘睡一起不成?” 牛有道:“追求过你?” 这点管芳仪倒是不否认,“就那么个意思吧,我的名声在那,慕名而来想占我便宜的多了去,无非寻花问柳之类的,有几个是真心的?算是缠了我一段时间,没得逞就消失了,他身为大派弟子也不可能长期赖在齐京。那时他在逍遥宫也不算多出众,真没想到他后来能成为逍遥宫的掌门,听说是他上位后,我也有些意外,如今想来是个懂得低调的人。我跟他真没你想的那回事。” 牛有道默默点头,又问:“你老实告诉我,我要见的这六个大派掌门,你认识几个?” 管芳仪琢磨了一下,“那个天女教的教主不认识,人家是女人,你想也能想到,女人不讨厌我都是好的,哪会去我扶芳园捧场。” 牛有道问:“也就是说,其他五个你都认识?” 管芳仪迟疑道:“怎么说呢,可以说都认识,也可以说未必都认识,早年基本都见过。有些当年见面的时候用的是本名,像龙休这种。有些当年没用本名,估计是又想占便宜,又怕影响名声。” 牛有道不解,“没用本名,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管芳仪嗤笑,嘴角浮现一抹讥讽道:“当年追老娘的多了去,争风吃醋的多的是,他们自己不说,自然有人会落井下石、检举揭发,多少眼睛盯着,瞒的了吗?” 牛有道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这时,前去通报的人已经回来了,易舒也跟着露面了,问:“哪个是牛有道?” 这边赶紧上前,牛有道见礼,“正是在下。” “请吧!”易舒偏头示意了一下,待牛有道上了台阶,却伸手止住跟来的管芳仪,“你是什么人?” 牛有道忙解释道:“这位就是齐京红娘。” 易舒其实早看出来了,故意这么一问而已。 乍一看到管芳仪,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女人保养的可真好,整体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那风韵,犹见当年的绝代风华,难怪艳名满天下,能让那么多男人喜欢。 保养的好也是应该的,管芳仪是个爱美的女人,大量资源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容貌保养上,一般男人看来,绝对还是个大美人,齐皇昊云图那种看惯了后宫形形色色佳丽的人例外。 不过女人往往看不惯这种惹太多男人喜欢的女人,易舒冷着脸道:“有说让你进去吗?” 管芳仪止步,被人家这话闹了个尴尬,不过仍笑着退下了,不受其他女人待见的事她也不是头回遇见。 易舒转身而去,“跟我来吧。” 接到通报后,她压根就没向龙休禀报,也没必要通报,什么乱七八糟人都能见自己师傅吗? 牛有道看看这位,又回头看看管芳仪,跟了易舒入内。 庭院内,亭台楼阁华美,让牛有道感受到了客人与客人之间享受的待遇差别,这点也无可厚非,什么地位的人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很正常。 抵达一处水榭,牛有道看到了半躺在短榻上看书的龙休,远远打量着,这就是能决定整个燕国命运的人之一。 易舒入内通报,“师傅,牛有道来了。” 牛有道耳朵微动,留心上了这个女人,龙休的徒弟? 龙休“嗯”了声,注意力似乎还在书上,没什么多余动作。 被易舒招呼了进来,牛有道上前行礼,“燕国南州牛有道,拜见宫主。” 龙休动作没变,目光挪到了牛有道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微笑道:“你还真难等,本宫可是等了你好一阵。” 牛有道不卑不亢地笑回,“罪过,被一朋友缠住了,她说是您熟人,非要缠着一起来见您,因此耽搁了。” 龙休有些意外,“我熟人?哪位?” 牛有道:“齐京红娘。” 龙休哦了声,甚至隐有惊讶神色,“听说她现在跟你在一起,怎么,她也来了?” 牛有道明白了,这位还不知道红娘来了,目光不由斜了一下站一旁的易舒,继而笑回:“就在门外,未得允许不敢擅入。” “呵呵,也算是老朋友了,多年未见了。”龙休正儿八经爬了起来,盘腿而坐,朝易舒晃了晃手中书,“快去,有请。” 易舒也很意外,没想到那个下贱女人居然跟自己师傅是朋友。 她也忍不住斜了牛有道一眼,认可了陈庭秀的话,的确嚣张、的确目中无人,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让进,居然直接向自己师傅告状了。 这个就冤枉牛有道了,牛有道哪能告她状,只是知道管芳仪认识龙休,想拉管芳仪来缓和气氛,便于谈话。 从头到尾都没有告状的意思。 然而易舒先入为主,不这样认为。 “是!”易舒还是应了声离去。 说到红娘,龙休倒是流露出几分回忆当年的神色来。 不一会儿,管芳仪来了,龙休抬眼看着人走来,认出来了,是那个女人,风韵犹存,不禁露出一脸微微笑意,心中感慨。 当年,他去齐国办事,被人拉去见这位。 一开始他是不愿去的,怕影响不好,可是没办法,朋友非要拉他去。 事实上,管芳仪艳名在外,正当年的人多少都有耳闻,去了齐京的,但凡有那个条件的人,哪个不想顺带见识一下。 他就那么去见了,一见之下,真的是被管芳仪的绝代风华给惊艳了,甚至动了能得如此佳人夫复何求、不枉此生的念头。 之后在齐京的个把来月,隔三差五地去找管芳仪,有追求的意思,却被管芳仪婉拒。 后来他办事的期限到了,要返回师门,加之管芳仪的婉拒,又见不少比他当时更优秀的人也在追求管芳仪,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为个女人影响前途不值得,就带着那么一丝遗憾离开了。 早已逐渐淡忘的事,现在再想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尤其是当面再见管芳仪本人。 “管芳仪拜见龙宫主。”来到的管芳仪半蹲行礼,故意客气的有点过头,有点对之前的事表示不满。 龙休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红娘,多年不见,风华不减当年呐。” 管芳仪:“你这不是笑话我么,人老珠黄,哪还有什么风华。” 龙休摆手:“不老不老,我才真是老了。” 管芳仪:“你本来就比我年纪大不少,老点不是很正常吗?” 牛有道留心着龙休的反应。 “呃…”龙休怔了一下,发现这女人和当年比起来有点不一样了,那时说话温柔可人,又或冰山美人高不可攀,说话可没这么泼辣,苦笑了一下,“上茶!二位坐吧。” 易舒心中带着狐疑去上茶了,心里嘀咕着,怎么感觉这女人和师傅关系不一般,难道师傅也和这女人有一腿? 本站着答话的牛有道可谓沾了管芳仪的光。 既然来了,管芳仪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了,翘了二郎腿左顾右盼,“招待龙宫主的地方,果然不是我们能比的。” 龙休瞥了眼她翘二郎腿的动作,发现这位和自己印象中的淑女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笑回一句,“客随主便罢了。” 第四九七章 天下第一美人 上茶,注意了一下上茶的女子,也是之前让自己难堪的那个女子。 管芳仪问了句,“宫主,这位是?” 易舒瞟了她一眼,以为她要告自己的状。 龙休不知情,依然笑回:“小徒易舒,关门弟子。” 管芳仪立刻对易舒道:“易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师傅当年对我可好了,出手阔绰,一掷万金不在话下。” 说这个干嘛,牛有道连连对她使眼色,她却装作没看见,就是说给易舒听的。 易舒朝自己师傅看了眼。 龙休被说的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一眨眼,怕是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吧,那时轻狂,怕是让红娘见笑了。不过还是年轻时好啊!”他也不避讳,可见是真的放下了。 管芳仪:“可不敢见笑,我可是肠子都悔青了。若早知道你能成为逍遥宫的掌门,我当年非死缠着嫁给你不可。” “哈哈!”龙休盘坐在短榻上仰天大笑,笑的爽朗,指了指管芳仪,“当年爱慕你的人可不少,我龙休其貌不扬,可入不了你红娘的法眼。” 话虽这样说,客气而已,心里却是知道的,若当时真跟这种名声的女人在了一起的话,师门内部必有反对,必然要受到同门攻讦。而自己当时的心态,这女人若真答应跟自己的话,自己怕是不会轻易放手,顶着压力的结果必然会惹怒师门,自己怕是也当不上逍遥宫的掌门。 当然,也可能会出现另一种结果,迫于压力,自己也许会负了这女人。 管芳仪:“说到底还是我有眼无珠,错过了,不然如今有可能就是宫主夫人了,看谁还敢欺负我?” 龙休笑问:“谁敢欺负你呀?” “欺负我的人多了。”管芳仪指了指牛有道:“他就经常欺负我,把我骗出了齐京,如今当丫鬟使唤着。龙宫主,你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 “哦!”龙休脸一板,佯装训斥道:“牛有道,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牛有道苦笑:“宫主,您看她的样子,像是能被我给欺负的人吗?您见过没事泼主子一脸茶水的丫鬟吗?谁欺负谁呀?” 管芳仪瞪眼,“那是你自找的。” “哈哈!”龙休又是爽朗一笑,端茶稍喝一口,笑意渐敛,瞅向牛有道,语气也变了,“牛有道,见我何事?” 牛有道起身恭敬道:“来到万兽门,听闻宫主法驾在此,不敢惊扰,又不敢视作不见,只好硬着头皮来惶恐拜见。” 龙休似笑非笑道:“仅仅是来拜见?” 牛有道恭敬道:“是!” 龙休倒是有点意外。 之后也的确如牛有道所言,未提任何正事,完全就是来拜见的样子,听管芳仪和龙休谈笑,偶尔陪衬着插上一嘴。 有自己曾经爱慕的旧人前来奉承,龙休今天倒是兴致不错,被管芳仪逗的颇为开心。 客人走了后,龙休凭栏在水榭旁静默。 哪个人不曾年轻过,哪个人的记忆深处没点念念不忘的往事。 沉渣泛起,再见面,佳人已非当年的倾国倾城模样,令人感慨万千,也有点意兴阑珊,发现过去的事情真的是过去了,相见不如留念。 易舒送客归来,轻轻走到龙休身旁,问了声,“师傅,牛有道这人您怎么看?” 龙休:“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简单!若非出身和底子差了些,缺少势力和背景,你们师兄妹几个不如他。” 易舒有点不屑,“我看他也不过如此,阿谀奉承,师傅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 牛有道刚才偶尔插嘴奉承的样子,看的她想吐。 若是不是那个齐京红娘的出现,和师傅如此熟络的样子,令她不好发作,她当场就要让牛有道好看,说不得还要收拾一顿。 “阿谀奉承?你这样看吗?”龙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外面夜色,“你当然有不去阿谀奉承的资格,他却没有,该低头的时候不得不低头。你可以说他阿谀奉承,也可以说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看你怎么去想。再看看吧,一山不容二虎,南州的两大势力迟早要一决雌雄,看最后谁主沉浮!” 易舒:“师傅希望牛有道能胜出?” 龙休面无表情道:“谁胜谁负都影响不了逍遥宫的利益,谁胜出都没关系,我希望强者胜出!燕国这边不能什么都是我们冲在前面,下面得有能冲锋陷阵、能消耗对手的人,懂吗?” 易舒默了默,又尝试着问了句,“师傅,那个红娘很漂亮吗?” 龙休微笑,也很感慨,“难道不漂亮吗?当然,现在逊色了不少,远不及当年,当年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啊!师傅我当年也差点未能把持住。” 易舒嘴角撇了撇,又问:“师傅和她关系很好吗?”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龙休:“你想多了,不存在什么关系不关系。” …… 回到自己客院,双双进了院子的牛有道同样在拿关系调侃管芳仪,“什么话都敢说,你和龙休的关系不错嘛。” 管芳仪不屑:“哪来什么关系,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人家闲来无事的乐子罢了,你觉得到了人家那个地步,还存在什么关系不关系吗?我有利用价值,才有关系,没利用价值最多只能算是个认识。” 牛有道呵呵:“你还算看的明白。” 管芳仪嗤了声,“这么多年了,我算是看透了。我不想去,你非要拉我去,人家不在乎的还罢了,碰上在乎的,担心我影响人家声誉,你拉上我去,搞不好要适得其反。” 牛有道有点理解了她为什么不愿提和那些人的关系,笑道:“你什么人没见过,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你自然会拿捏好分寸,我一点都不担心,让你去缓和一下气氛而已,能有什么事。” 说到这个,管芳仪好奇了,“从头到尾也没见你提正事,反倒一个劲地暗示我与人家多聊聊,你见人家到底要干什么?就这样白白走个过场?” 牛有道嘴里蹦出两个字来,“下棋!” 管芳仪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他在布什么局,好奇问道:“下什么棋?” 牛有道就此打住,“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带你去拜访另外几家,我还得靠你的面子去多坐一会儿。” 又吊人胃口,管芳仪直翻白眼,“呸”了他一声,“别叫我,我不去!”说罢扭头就走。 牛有道当没听见,反正到时候自然有办法让她去。 置身在阴影中的袁罡走了过来,问:“没事吧。” 牛有道略摇头,问:“万象城那边,五梁山的人手有消息来吗?” 袁罡:“五梁山集中过来的人手已经布置在了城中盯着,目前为止还未发现大禅山的人露面。时间上算,若是不赶路的话,应该还没到,但也快了。还有个可能,都改头换面了,又不认识他们,怕是难以发现。” 牛有道:“幻界未能封闭,大禅山获知消息后,肯定会派人来看看情况,不在万象城落脚也会来万兽门。万象城那边继续盯着,发现到了立刻通知我。万兽门这边,我让晁胜怀帮忙查看,也可以让他帮忙在万象城找找。” 袁罡:“公开在万兽门找晁胜怀合适吗?” 牛有道:“不用公开找,那家伙现在绷紧了弦,担心我会乱来,发现异常不弄明白是不会安心的。我敢保证他一直有留心这边,知道我去见了逍遥宫的人,怕又要生顾虑,会主动找上门的。” …… 灯火昏黄,月蝶在梁上熠熠生辉,殿内的蒲团上,西海堂盘膝闭目静坐。 仇山来到,走到对面也盘膝坐下了,“牛有道已经去见过了龙休。” 西海堂闭目而回,“见就见了,值得你专门跑一趟吗?又要帮那个天玉门说话?” 仇山:“掌门误会了,只是想提一下,见面的时间不短,牛有道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出来,怕不是拜见那么简单。” 西海堂睁开了眼,“龙休能陪他谈那么久?” 仇山:“正因为觉得有些异常,才来提一嘴。对了,牛有道还带了个人去,就是那个齐京红娘。” “她也来了?”西海堂诧异,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问:“之前怎么没听你提及?” 牛有道自己都不算什么,随从中的一员,我刻意提她干什么?仇山发现这位反应不对,狐疑道:“掌门认识她?” 西海堂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知道他误会了,当即解释道:“你别想歪了,我的确认识她。当年她名气也的确是大,没什么背景,又不是什么门派中人不方便见面,见她的门槛不高,来往齐京的很多人但凡有点底子的都很容易见到。去齐京为师门办事的时候,听说天下第一美人居住在齐京,自然免不了去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是怎么回事。见到后,发现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也就那样。” 仇山哦了声,心中嘀咕,不过如此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看这家伙似乎有点不信,西海堂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懒得解释了,免得越抹越黑。 当然,也有点心虚,可不仅仅是见了一面那么简单,而是见过一次后,又主动跑去见了好几面,最终也是因为身不由己不得不返回,身为万兽门弟子没事不可能一直赖在齐京不回来。 第四九八章 道爷又来了 仇山是带着狐疑回去的。 一回到自己院子,立刻有弟子迎来通报,“长老,天玉门的陈长老找您。”手指了一下。 仇山看去,发现陈庭秀正在外面等着,也看到了他,也已经走了过来,遥遥拱手抱拳。 仇山示意弟子退下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表面尚保持着待客之道:“陈兄,又有事?” 陈庭秀也知道老是这样麻烦人家不好,可是没办法,牛有道躲在万兽门,而他就是冲牛有道来的,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只能是找万兽门的人帮忙。 他也不可能坐视牛有道做出对天玉门不利的事来,只能是厚着脸皮了。 “实在是抱歉,人生地不熟,只能再次请教仇兄。”陈庭秀连连拱手赔罪。 仇山:“还是牛有道的事?” 陈庭秀:“仇兄英明,是这样,想问一下,牛有道有没有见到龙休,知不知道他们的谈话状况如何?” 仇山:“陈兄,有点过了,我万兽门可不是你天玉门的眼线,也不可能为你天玉门监视其他来万兽门的客人。” “明白明白。”陈庭秀连连拱手,甚至是连连鞠躬。 见他如此,仇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了个面子,稍微提点了一下,“见是肯定见到了,谈了什么不知道,万兽门不会偷听来客谈话,不过他与龙休应该碰面了不少时间,半个多时辰吧。” “这么久?”陈庭秀讶异一声。 仇山:“陈兄,到此为止,好自为之,这里是万兽门,不是天玉门,由不得外人在此为所欲为,最好别惹出什么事来。”话里带了那么一丝警告意味。 “是是是。”陈庭秀连连应下,“仇兄的恩情,陈某一定铭记在心。” 仇山也没留他。 陈庭秀回去的途中,可谓忧心忡忡,需知龙休可不是一般人,一般修士能见他一面都不容易,什么事能让牛有道占用龙休这么长时间? 还有,他提前在易舒那边下了牛有道的眼药,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作用,按他了解的那个易舒,应该没那么好说话才对。 他有所不知,管芳仪的出现,与龙休的熟络,压下了易舒,令他的图谋出现了意外。 …… 清晨,周铁子收拾了客人早餐之后的餐具离去,牛有道踱步出了院子,站在了山缘边的大树下,背个手看风景。 没多久,不出他的意料,晁胜怀果然又趁这空档出现了。 不过这次却未与他直接碰面,而是直接从山间飞掠而过,就好像刚好经过这边一般。 目送其从山间消失后,牛有道垂放在袖子里的手捻了一下,手中已经接了一揉捻成小颗粒的纸球。 纸球在指间刮开摊平,貌似随意抬袖时看了眼,只见一张纸条上写了一行字:对面,垂萝,溪畔,戏水。 抬眼看了看对面,只见山涧的山壁上的确有一片垂挂的藤萝,有点不知晁胜怀是什么意思,但是人家这样说了,就必然有原因。 纸条垂入袖中,指力轻易将纸条化作了齑粉。 观察着四周,稍微等了一阵,送走餐具的周铁子却回来了,过来通禀道:“牛兄,话已经为你带到了,等师门通知。” “好,有劳了。”牛有道拱了拱手。 周铁子笑着摆手:“没事,就带句话的事,不用那么客气。” 恰逢袁罡从门庭内走了出来,牛有道朝袁罡抬了抬下巴:“我听袁罡说,周兄的师傅外出为宗门办差时出了点意外罹难了,如今令师座下也就周兄独自一人清修?” 说到这个,周铁子脸上闪过一丝酸涩,牵强笑道:“修行界行走,难免会遇上些风风雨雨,出点意外也在所难免。家师有了开门收徒资格时,刚好就收了我一人,还来不及为我招收师弟便出了意外,故此独自一人。其实一个人清修也挺好,能在这乱世自在,比外面那些散修不知强了多少倍,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纯粹是自我安慰的话,真好的话就不会干些打杂的活,没人帮他说话,这些年一直在干些打杂的活。 他这一系正是源自上上任的万兽门掌门朱赤城,牵涉到门派内部的利益纷争,这么多年过去后,那一系的本就被排挤断层的差不多了,到如今,当年的朱系可谓就剩下了他一人。 牛有道自然是知道他在说些宽心话,年纪轻轻眼看他人风光自己却被呼来喝去的,谁都能使唤,年轻人有几个能心甘情愿的?颔首道:“周兄,好心态。不过我观周兄相貌堂堂,并非久居人下之人。” 周铁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忍不住羞涩一笑,有点腼腆,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相貌的确长的还可以,白嫩青少,正儿八经的小鲜肉。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门派内部上爬的途径也是竞争激烈,上面没人帮忙说话,自然也没有出头的机会,自己若敢痴心妄想的话,到时得罪了人连个维护的都没有,只怕要落个凄惨连这份清净都难保,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周铁子心中叹了声,摇头笑道:“牛兄谬赞了。” 牛有道却是一脸诚恳模样:“周兄不必自谦,在下与周兄一见如故,愿与周兄结拜为异姓兄弟,不知周兄可愿赏脸?” 袁罡忍不住抬头看天,心里嘀咕,道爷又来了。 “……”周铁子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拜?” 牛有道认真道:“不错,并非戏言!” “这…这……”周铁子结巴了好一阵,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从入了万兽门那天起,除了万象城外,就再也没有与外界接触过,俗世红尘基本没再踏入过。 师傅在世的时候会向他讲些修行界的事,师傅过世后,有关修行界的事,他也只能翻阅一下宗门纪事,类似牛有道早年看过的《上清拾遗录》之类的东西,对修行界的了解大多来自于这些方面。 对于新崛起的牛有道,说实话,他压根搞不清是什么人,只听上面吩咐差事的人提过一下,一个被逐出了上清宗的人,最近混出了点名堂而已。 而他负责招待的客人,也都不是什么高级的贵客,更高级的客人也轮不到他来接触。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能住进万兽门的客人,身份地位都不是他这种底层打杂小弟子能比的。 结巴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这不合适吧?” 牛有道立问:“周兄莫非看不起我?” “不不不。”周铁子忙摆手解释,“万兽门内我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我也不知道门内弟子和外人结拜是不是要经过师门允许,能不能容我先请示过后再说?” “这样啊!”牛有道琢磨了一阵,摇头道:“算了,不用你去请示,你对上说不出话,去请示容易遭人质疑。暂时也不要请示,免得人怀疑我在此期间图谋不轨,这样,等我离开万兽门时,我亲自向万兽门高层提这事,周兄觉得如何?” 听了这话,袁罡大概明白了道爷是什么意思,道爷又在干逢山开路遇水填桥的活了。 在万兽门行事不便,不管这周铁子是不是盯他们的眼线,发现异常的话肯定会向上禀报,而只要拉住了周铁子,只要周铁子好说话了,这边行事也要少不少顾虑,先扫清身边的障碍。 “这个…这个…”周铁子很犹豫,碰上这种事有点懵,做梦都没想到过会遇上这种事。 牛有道:“周兄不愿意?” 周铁子:“就怕高攀不上。” 牛有道:“只问愿不愿意。” 周铁子苦笑:“只要师门答应,我自然没问题。” “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牛有道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就不信到时候万兽门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能让我兄弟继续在下面干打杂伺候人的活,起码得给个出头的机会吧?” 闻听此言,周铁子如梦初醒,眼中闪过欣喜,竟看到了一丝出头的希望。 牛有道转身指向了下方山涧,“周兄,山涧泉水清冽,看之喜爱,我下去走走不犯忌讳吧?” 周铁子立刻满口保证道:“只要不乱跑,就近观个景谁也说不得什么,牛兄放心,不会有事。” 得了保证,牛有道独自飞身而下,在山涧溪流旁徘徊,不时蹲下以手探戏冰凉溪水。 不一会儿,那垂挂的藤萝后面竟传来晁胜怀低压着的嗓音,“你昨天跑去见逍遥宫的龙休了?” 牛有道悄悄留心了下,才发现那藤萝后面似乎有一条裂开的缝隙,晁胜怀应该是不知从哪钻了进去。在溪畔负手踱步着来回,“办好你自己的事,别操心那不该操心。” 晁胜怀:“我警告你,千万别乱来,否则谁都别想好过。” 牛有道:“知道,不会乱来,会给你时间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对了,我昨天去见龙休,被拖了好久,你既然关注到了,可知是什么原因?” 晁胜怀:“我哪能去龙休那边盯着,你去见龙休我也是听说的,哪知道为何会拖延。不过听说你们南州天玉门的一个陈什么的长老昨天也来了,也去拜访了龙休,但是龙休没见他,只见到了龙休的徒弟,不知会不会和这事有关?” 第四九九章 耳光响亮 牛有道闻言立刻确认,“陈庭秀?” 晁胜怀,“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陈庭秀也来了万兽门?牛有道思索了一阵,道:“帮我盯住他,看看他在这边都干了些什么。” 晁胜怀:“你当我能分身不成?那事就够我忙活的,哪来的精力帮你去盯人?” 有精力来盯我,没精力去盯别人?牛有道腹诽,一句话堵了回去,“天玉门跟我不太对付,帮我留心一下,免得坏我们大事。” 他才不管晁胜怀有没有精力,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把事给办砸了,总之直接安排给对方去办。 他一个人的能力也有限,不可能什么事都自己亲自去打理,该放手的时候不会客气。 何况他对晁胜怀也有信心,能在幻界使出那招坑他的人,不是什么蠢货,这是要命的事情,他相信对方一定会小心谨慎办好的。 更何况对方在万兽门还有晁系的资源,根据了解,晁系的人也是万兽门掌门西海堂那一系的人。 “……”晁胜怀无语,对方和天玉门在南州争锋的事他多少听说过,的确是对头。 一番不动神色的暗中交谈,牛有道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后,双方把此地设为了接头联络的地方,也约好了接头的暗号,便于有事随时联系。 这里刚回到庭院不久,万兽门领路的弟子来了,带他们去见要拜访的人。 牛有道请人稍等,回头找管芳仪去了。 管芳仪早就知道今天要去干什么,躲在了屋内不肯出来。 牛有道敲门,管芳仪在屋内嚷嚷,“在洗澡,没空,你自己去。” 牛有道施法挑开门栓,直接推门而入,“啊!”屋内一声惊叫。 牛有道无语了,管芳仪还真的是赤身坐在浴桶内沐浴,双手抱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外面,陈伯和许老六都被管芳仪的尖叫声给引的现身了,齐刷刷盯着站门口的牛有道。 牛有道回头对院里的两人笑道:“她在洗澡,我进去看看。”说罢就进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陈伯和许老六相视一眼,也没当回事,又各自回去了。 在他们眼里,本就是正常的事,扶芳园的时候这两人早就同居在一起了。 “王八蛋,滚出去!” “大早上的,洗什么澡,喏,衣服。” “别过来,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 “你不客气什么呀,有本事动手把房子给拆了,让大家一起欣赏一下。” “滚!” “你再不了事,我可就过去欣赏了。” 屋内一阵吵闹,最终,怒气冲冲的管芳仪还是跟牛有道出来了。 两人结伴,把几大门派的掌门拜访了一个又一个。 听晁胜怀的说法,不把幻界的事做点确认这些人暂时不会轻易离开,可谁也不敢保证哪家会不会突然离去,所以牛有道赶着把事情尽快办一办。 这一家家走下来,牛有道算是服了管芳仪,这女人岂止是认识各派的掌门,各派的那些长老什么的高层也认识相当一部分。有些,管芳仪甚至已经记不清了对方,还是对方笑谈着主动提及了一下。 用管芳仪的话说,说她当时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是谬赞了,天下比她漂亮的人肯定还有,只不过大多都成为了权势的禁脔,谁还能拿来随意公开品谈不成? 当年在齐京的时候,她又没什么背景和靠山,有头有脸的人要见她,她也不好得罪人不见,总得出来应付一下。 而有那底气和自信来找她的,在各门各派多少都是有些势头的,没那底气的早就被争风吃醋的人给收拾了,一般人哪敢凑那热闹。反过来,她也在靠那些人自保,那时还真没什么人敢轻易招惹她。 各派当时身居高位的人注意形象,一般是不太可能来找她的,所以当时找她的大多是各派的青壮派。 这些年下来,当年的那些人随着岁月的流逝,无论是实力和资历都到了。所以在管芳仪看来,这很正常,有被淘汰掉的,也有渐渐成长了起来的,都慢慢荣升为了各派的掌权人物,所以认识这些人没什么好稀奇的。 反过来说,各派一些不得志的人她也认识不少,有些比这些实权人物更让她印象深刻。 可在牛有道看来却不免啧啧称奇,修行界大半的实权人物这女人居然都认识,他发现这女人某种程度上真可以说是修行界的传奇人物。 可惜的是,认识归认识,岁月无情,管芳仪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认识的这些人大多也不会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会再跟她牵扯不清,容易让人误会。 这么好的资源没能利用起来,牛有道也为她感到可惜,然而想想也不奇怪。 不是什么好名声,艳名之下能让人趋之若鹜,也能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名声这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教主正在会客,现在不便见二位,还请两位稍等。” 天女教暂居的客院门口,门卫稍微拦了一下。 “好说。”牛有道笑着拱了拱手,回头跟了管芳仪到一旁等候。 悬在天空的太阳已经西斜,目光从群山中收回,见了太多旧人的管芳仪似乎也有些感慨,回头看了看大院门楣,道:“女人对我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这家我就不去了,免得自取其辱。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牛有道微微点头,可以理解,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最后一家了,管芳仪陪不陪同也无所谓了,免得人家话不好听让这女人难堪。 何况天女教的教主已经答应了见他,见他也不是因为管芳仪。如同他早先说的,拿下了南州他也有了底气,换了之前连跟人照面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等了那么一阵,门庭内出来了一群人,男女都有,一个个气度不凡。 有天女教的人送客,牛有道估摸着就是天女教教主刚刚会见的客人。 步下台阶的一群人中,为首那位龙行虎步的汉子真是好相貌,器宇轩昂、英武不凡,他目光往这一扫之际,蓦然止步,双目直盯盯看着管芳仪。 管芳仪起初并不经意,对方的异常令她的目光与之对视上了,明眸目光刹那凝滞。 男女之间目光交织的瞬间,双方似乎皆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管芳仪目光落在了男子身边的美貌妇人身上,发现后者正冷冷盯着自己,管芳仪目光回避,迅速扭过了身去。 “师兄!”美貌妇人笑着拉了一下汉子的衣袖。 汉子缓缓回头,继续大步前行,虽面无表情,可那脚步似乎显得异常沉重。 一看这情形,牛有道暗暗好笑,估摸着又是管芳仪的老熟人。 出来送客的天女教长老问了声,“哪位是牛有道,教主有请?” 牛有道立刻快步过去见礼,跟了对方入内。 走进了大门,牛有道忍不住问了句,“刚才的那群不知是何方贵客?” 女长老笑道:“天行宗的杜掌门夫妇等人。” 牛有道哦了声,天行宗掌门杜云桑、夫人文心照,他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天行宗专司炼制符篆贩卖,财力之雄厚可媲美万兽门,看那样子似乎跟管芳仪也是老熟人,牛有道甚至有点怀疑,管芳仪手上的那些高级符篆不会就是这位杜掌门给的吧? 他准备回头好好问问管芳仪。 站在山边迎风伫立的管芳仪愣愣出神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时间流逝,连有人近身都不知道。 “管芳仪,夫人要见你。” 一道木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管芳仪猛然回神回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赤手空拳地站那,整个人看着也很木讷的样子。 老者正是之前从府内出来的一群人中的一员。 老者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亭子,管芳仪顺势看去,只见亭子里坐了个人,之前离去的那个美貌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笑吟吟看着这边。 管芳仪暗暗咬了咬牙,迈步跟了那老者过去。 进了亭子,老者束手站在了妇人的身后,神情木讷,却沉稳如山。 管芳仪略行礼,“杜夫人。” 笑吟吟坐着的美貌妇人正是天行宗掌门杜云桑的妻子文心照。 “红娘,好久不见了。”文心照慢慢站了起来,与管芳仪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文心照脸上笑容骤敛,突然出手,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抽在了管芳仪的脸上。 管芳仪口鼻瞬间淌出血丝,没有躲避,只捂着脸踉跄后退了一步。 守门的万兽门弟子闻声看来,惊讶看着这一幕。 “贱人,我有没有告诫过你,以后不准再和他照面?”文心照步步逼近,冷冷质问。 逼得步步后退的管芳仪撞在了扶栏上,无法再退,平静道:“我不知他在这,意外撞见的。” “意外?”文心照哦了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这女人明明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居然看着比自己还年轻漂亮,心中陡然冒出火来,啪!挥手又是一记清脆耳光抽在管芳仪另一边未捂住的脸上。 一名万兽门弟子急速闪来,入亭警告道:“二位,有什么私仇出了万兽门再解决,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 “夫人。”木讷老头也提醒了一声。 “贱人,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不要再有下次,听明白了吗?”文心照厉声喝斥。 两边脸颊红肿的管芳仪默默点了点头。 文心照冷着脸转身而去,木讷老者跟随离去。 第五百章 红娘挨打? 那万兽门弟子回头看向管芳仪,“让贵客受惊,我这就去上报师门,让师门定夺。” 他暂时还不知道管芳仪的身份,但心中也有些许愤怒,觉得天行宗的人太嚣张了,居然敢在万兽门明目张胆闹事,未免也太不把万兽门放在眼里了。 拿出手帕擦拭口鼻血迹的管芳仪轻轻一声,“不用!” 那弟子道:“贵客不用担心,这里不是他们天行宗,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定还贵客一个公道。” 管芳仪心中苦笑,还公道?还什么公道?先不说万兽门不可能为她跟天行宗翻脸,这事真要闹大了,就凭她的名声,又哪来的公道可言,滚滚而来的污名只能是落在她的身上。 就算讨到了公道又怎样,天行宗是她惹得起的吗?想找死还差不多。 “真不用,我愿意的。”管芳仪摇了摇头。 “……”那弟子顿时无语,人家都不追究了,说自己愿意的,万兽门还追究个屁啊! 他也只能是认为对方惧怕于天行宗的势力,想想也是,就算这里讨了公道,离开了万兽门也会因为这个公道被天行宗给压死的。 “唉!”那弟子叹了声,“你没事吧?” 管芳仪微笑:“谢小兄弟好意,没事,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 那弟子也只好离开了,回到院门前,与另一位同门咬了阵耳朵,不时看向这边。 亭子里的管芳仪默默擦拭干净了血迹,同时施法活血,让两颊的红肿消退。 待到红肿消退,带血的手帕藏入了衣袖,抬手重新扶了扶头上晃乱的发簪,恢复了端庄,慢步走出了亭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山缘边,站那愣愣走神。 守门的两位弟子,目光不时看向她的背影,皆有同情意味,觉得文心照仗势欺人太甚。 只是现在同情,后来知道了管芳仪的身份后,则成了嘲笑,估计这位可能勾搭了文心照的男人,这都是后话。 夕阳快要落山时,牛有道从院子里出来了,他自然是享受不到天女教长老亲自送出来的待遇,下面一名弟子送了下。 出门时,牛有道发现有些不对,两名守门弟子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知道看个什么劲。 走到山缘,牛有道笑问:“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管芳仪回头转身,嫣然一笑,“还顺利吧?” “就那样,回去吧。”牛有道招呼一声,两人并肩走离,他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奇怪道:“那两个守门弟子什么情况,老盯着我们看什么?” 管芳仪咯咯一笑,“少见多怪,说明老娘还是有魅力的。” “哈哈,说的对,天下第一美人岂能连这点魅力都没有,跟你在一起,与有荣焉呐。” “不见得吧,我怎么没看出你有对我动心的意思?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这话可就说错了,一大早还硬闯进你房间看过你洗澡,那是赶都赶不出去,你魅力之大可想而知。” “去死!” “呵呵,对了,之前出去的是天行宗的掌门杜云桑夫妇吧?” “怎么?你认识他们?” “进去的时候问了下。那个杜掌门看你的眼神可不对,也是你老熟人吧?” “有什么熟人不熟人的,不就那么回事。”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你看那位的反应也挺大的,之前与其他老熟人见面可没见你有过那么大的反应。”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之前见的没跟我睡过,这位正儿八经在一起睡过的。人家夫人在身边,我还不得避避嫌呐。” “哦,敢情遇上个曾经关系不一般的,难怪了。说老实话,你手上的那些符篆是不是这位给的?” “唉,我当时不想要,他非给不可,我能有什么办法,盛情难却嘛!” “哈哈!” 走出院子外的范围,两人方起身飞掠而去,来回的路都跑熟了,只要不乱跑,已不需要人带路。 回到落脚点时,周铁子正在往厅内的餐桌上摆盘,菜肴明显比平时的量多上不少。 牛有道进来了,银儿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两眼盯着满桌的菜肴放光,还不时滑出鲜红舌头舔舔嘴唇。 牛有道走到餐桌边看了看,“哟,周兄,这量可比平常多了不少啊!” 周铁子笑道:“我看你们每次都用的挺干净的,特意跟送餐的打了招呼,让他们备了双份的。” 牛有道有点哭笑不得地看向舔舌头的银儿,吃的干净和其他人没任何关系,都是这位干的,估计这边的名声都让这妖王给坏了,这么能吃,人家十有八九得认为这边是饭桶。 关键是,来双份照样也能吃个干干净净。 更奇怪的是,银儿怎么吃也不见把肚子给吃的撑大,肚子无量。 不过让牛有道觉得欣慰的是,周铁子突然有心了,这是好现象,说明自己的用意奏效了。 “你们慢用,我回头来收拾。”周铁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牛有道随后也在餐桌坐下了,示意大家一起。 管芳仪却没入座的意思,叹了声,“今天被某个王八蛋害得我澡洗一半就跑出去晃,浑身不舒服,没了吃的兴趣,我回去继续洗澡,你们慢慢吃,我的那份给银儿。” 几人看向牛有道,自然知道那个王八蛋骂的是谁。 牛有道不以为意,反正修士少吃几顿也没事,自己先提了筷子。 唯独银儿看向了管芳仪,给了个“我很欣赏你”的眼神,惹得管芳仪轻笑扭身而去。 饭后好一阵后,也不见管芳仪再出门,门窗紧闭,屋里也黑着,显然连月蝶都没放出。 这女人对修炼的事是不太上心的,平常这个时候都会出来溜达溜达的,今天的情形让人感觉有异。 牛有道本想去看看怎么回事,被快步而来的袁罡滞留了。 “道爷,来信了,几名穿着大禅山服饰的人进城了,已在客栈住下了,身份有待验明。” 牛有道:“知道了,让五梁山的盯着就行,其他的我会安排。” 袁罡颔首:“晁胜怀也在外面‘挂旗’了。” 所谓的‘挂旗’是他们以前在道上的黑话,意指晁胜怀发出了见面的信号。 “你去找周铁子谈谈心。”牛有道风轻云淡地给了句。 袁罡点了点头,懂他的意思,道爷要出去和晁胜怀碰头,不想让周铁子看到。 稍候,牛有道又溜达到了山涧,徘徊在了溪畔思考问题的样子。 垂挂的藤萝后面传来了晁胜怀的声音,“你要找的大禅山的人到了,在你住过的那间客栈落脚了。” 这个牛有道已经知道了,说道:“有个事帮我办一下。” 晁胜怀轻声鬼叫,“还有事?你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放心,不影响你什么,也不会让你担任何责任,你安排点可靠的人手便行……”牛有道嘀嘀咕咕一阵吩咐。 听后,发现的确没什么影响,晁胜怀也就默认了,随后又道:“陈庭秀目前没什么动静,只是让向天火教那边通禀了一声,但天火教那边拒绝了见他。” 天火教?陈庭秀要见天火教的人?牛有道猛然警觉了起来,来回踱步中渐渐眯了眼,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还有,天行宗那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胳膊拧不过大腿,把事搞大了倒霉的还是你们自己,该忍得忍,事成之前不要在这里搞事。” 晁胜怀提的是管芳仪挨打的事,已经在万兽门惊起了些动静,他想不知道都难。 事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争风吃醋的男女之事,已有好多人当笑话谈论。牵涉到天行宗夫妇的声誉,事又发生在万兽门内,传出去影响不好,万兽门已经下了严令,严禁任何人乱传这事。 而对晁胜怀来说,一天不把牛有道给弄走,他就一天不得安宁,生怕牛有道搞出事来把自己给扯出来擦屁股,天行宗那么大的屁股他也没那能力去擦,惹不起,不得不提醒。 牛有道有些错愕,“天行宗?天行宗又怎么了?” 晁胜怀奇怪,“那个红娘之前挨打的事你不知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人家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真的没想到管芳仪居然瞒下了这事没有告诉牛有道。 “红娘挨打?”牛有道愣住了,几乎整天和管芳仪在一起,挨什么打?忽又想起管芳仪今晚的确有些异常,惊回头,看向了垂萝之地,“怎么回事?” 晁胜怀:“算了,可能是我听错了。” 牛有道声音泛冷,“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给揪出来当众问个明白?” 晁胜怀当场在心里问候他祖宗,“我也就随便听了一耳,记不太清了。” 牛有道就一个字,“说!” 晁胜怀颇无奈,“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红娘被天行宗掌门杜云桑的夫人文心照抽了两嘴巴,修行中人,挨两耳光不算什么,估计连个伤都算不上,能有什么事?” 想起了守门弟子的异常,牛有道沉声道:“事情发生在我去见天女教教主的时候吗?” 晁胜怀:“听说是那个时候,就在宅院外路边的那座亭子里打的。” 牛有道:“不对,有打斗的话,这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听不到打斗的动静。” 第五零一章 钱没收 晁胜怀:“唉,哪来什么打斗,压根就没打起来,我听说那个红娘挨了两耳光根本就没还手,被人喊去赏了两巴掌,站那硬生生受了。不过也能理解,文心照哪是什么人都惹得起的。” 若非天黑,当能看出牛有道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也想知道管芳仪为什么会挨打,问:“文心照为什么打她?” 晁胜怀:“这哪知道,据说没有任何前奏,文心照突然把她叫去了附近的亭子,突然就打了她两耳光,本门弟子当时都很诧异。不过齐京红娘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男女方面的事比较乱,大家怀疑红娘可能勾引过杜云桑,否则凭文心照的身份地位不至于如此。” 牛有道听了火大,“放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勾引杜云桑了?她就不是那种人!无凭无据,你们胡说八道乱传个什么劲?” 晁胜怀想起传闻,这家伙和那女人好像也是不干不净的,得,当即连连赔罪,“唉,是我不会说话,牛兄别往心里去。这事你放心,事情发生在万兽门,天行宗的人不会往外乱传,真要传出去了我万兽门脱不了干系,事关大人物的声誉,我万兽门已经严令不得乱传,放心,不会乱传的。” 牛有道火气未消:“你万兽门是干什么吃的?有人在你们门中撒野,你们也不管管?连客人的安危都保护不了,还凭什么位列缥缈阁,这就是你们万兽门的待客之道?” 晁胜怀的声音立刻大了些,“牛兄,我万兽门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可事发突然,谁知道啊?本门弟子当场就要上报追究,是那个红娘自己拦下的,还说是她自愿的,本人都不追究了,万兽门犯得着把事搞大做那个没来由的恶人吗?我觉得啊,那个红娘还是识大体的,分得清轻重,我说牛兄,你可不能乱来。” “没其他事就给我滚!” “咦,我说你吃错药了吧,朝我发什么火?” “滚!” “行,你消消气,冷静冷静,千万别乱来。” 山壁上垂挂的藤萝后面略传来一阵摩挲异响,随后没了晁胜怀的动静,走了。 牛有道慢慢走动着,停步在溪畔,看着倒映在潺潺流水中的弯月。 稍一阵,牛有道猛一回头,只见一道人影闪落在旁,不是别人,正是仇山,令他警醒,担心接头败露。 “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仇山笑问。 牛有道冷哼一声,“我的人被打了,一个人发发闷气不行吗?”借机掩饰。 “唉!”仇山叹了声,他其实就是冲这事来的。 红娘被打的事传出,万兽门那边怕这边闹事,已在关注这边的动静,欲掌控事态,发现牛有道的异常行为后立刻上报了,仇山闻讯赶了过来,欲开导一二。 这事说来万兽门多少也有些责任,事情发生在万兽门的地盘上,万兽门未能主持公道。 更重要的是,牛有道这厮也不是什么善茬,连燕国使臣都敢杀,甚至公然对天火教弟子下过杀手,担心这位乱来。 “老弟,这事你想怎么弄?”仇山问了句,试探他的想法。 牛有道:“好弄,我也不多求,你们把那贱人抓过来,我打两巴掌回去,这事就算了结了。” “行,没问题,不用抓,直接喊过来就行。”仇山答应的痛快,复又问:“她就算过来了,站在你面前让你打,你敢打吗?” “嘿!”牛有道乐了,手指向山谷外,“你把人喊过来试试,看我敢不敢打!” 仇山抬手把他手摁下,苦口婆心道:“小老弟,别闹这没用的情绪。文心照是什么人?她父亲是天行宗前任掌门,虽已退让出了掌门之位,但依然健在,影响力也依然健在。天行宗是你惹得起的吗?你可以逞一时痛快,打完之后呢?你离开万兽门试试,看你能活几天!” 牛有道:“打完我呆在万兽门不出去了行不行?” 仇山抬头翻了个白眼,不跟他扯这气话,“天行宗的面子可不小,在缥缈阁可是有话语权的,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都要给几分面子。你敢动文心照,天行宗只需向三派递个话,你觉得三派会怎么做?就凭老弟你目前,天下还没人会为了你而得罪天行宗,你想过南州没有,得有多少条人命去填你这一时之气?” 有施压,也有表达歉意,“红娘还是识大体的,给了我万兽门面子,我万兽门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袖子里掏出了一沓金票递给,“这里是一百万,算是我万兽门的一点歉意,帮我转交吧。” 牛有道瞅了眼金票,伸手推挡了回去,“万兽门果然是财大气粗,只不过我量小,受不起。” 仇山呵呵道:“也行,我亲自给红娘吧。” 牛有道一口回绝,“有些钱能收,有些钱不能收。仇长老的好意心领了,不用了,这事我帮她做主了。” 仇山两手一背,一沓金票也背到了身后,“老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燕国三大派当家的可都在这,天行宫真要递了话给三大派的话,你这个面子可就没了。”他抬头朝山腰的庭院抬了抬下巴。 在暗示牛有道,一旦三大派给了天行宫的面子,南州就没你牛有道什么事了,失去了南州的牛有道是没资格住这里的,搞出了事万兽门不会护他,会将他轰出去让他自己直接面对天行宗。 摆明了在施压,也摆明了在告诉牛有道,天行宗再理亏,万兽门也不会站在你这边,跟你好说是给你留点面子,别不知好歹。 他能过来开导,是不想事情闹出来传出去让人说万兽门处事不公,但为一个‘公’而得罪天行宗也没必要,所以也不想闹到那一步,能化解的尽量化解,否则万兽门也没必要为文心照的过失拿出这笔钱来。 牛有道笑了,“仇长老想多了,钱我不会收,也不会让万兽门难做。我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您说是不是?” “好!”仇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好。好吧,早点休息,我会在掌门那边帮你说话,让掌门尽快安排时间见你。” “多谢!”牛有道拱手谢过。 仇山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继而转身,一个闪身飞掠而去。 万兽门正殿内,灯火辉煌。 一排明晃晃的油灯前,西海堂手捏玉针,轻轻挑拨着油盏里的灯芯,火影摇晃在他脸上。 仇山走入殿内,走到他身边,“掌门,钱没收。” 西海堂拿针的手略悬停:“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真想鸡蛋碰石头不成?” 仇山:“那倒没有,气肯定是不顺的,不过答应了不做万兽门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至于出了万兽门他们想怎么闹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派了人盯着,也闹不起来。只是这个文心照啊,搞什么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哪是什么打别人的脸,打的是她自己的脸,打的是杜云桑的脸,传出去让人笑话,让杜云桑那个堂堂天行宫掌门情何以堪?” 西海堂挪了一步,又拨动下一盏的灯芯,“难道这个红娘真跟杜云桑有一腿不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仇山:“搞不清,怕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西海堂呵呵一声,“遥想当年呐,红娘那女人还挺高傲的,还真没几个能强行让她屈服的,可偏偏还就在齐京站稳了脚,遇事总能化解,运气还算好,不想如今混成了这样,今非昔比啊,这人呐。” 仇山笑道:“哪是什么运气,我可听说了,遇事总能化解是因为争风吃醋为她出头的人多,护花的人多,不然早就被人给收做了禁脔。” “嗯,是这么个理。” …… 窗户纸上透着屋外的朦胧月光,令屋内身处黑暗中的婀娜身影影影绰绰。 管芳仪一身轻衣、披头散发静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因朦胧月光而散发幽冷暗光的镜子。 笃!笃!笃! 熟悉的以剑杵地的走路声传来,令茫茫然于往事中的管芳仪蓦然清醒过来,偏头看着那扇门。 月色下,牛有道杵剑身前,站在了门外台阶下,斜影相随,同样盯着那扇门。 现在,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不用晚餐,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躲在屋内不出来,更体会到了她为什么不愿再提和那些大人物的往事,自然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愿在那些大人物面前抛头露脸。 是他逼她去的,结果遭遇却让她独自承受了,没对任何人说起,一声不吭悄悄地躲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但牛有道自己是很内疚的,不是他的逼迫,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又在洗澡吗?” “干嘛,还没看够啊?” “可别冤枉我,我站那么远,桶沿那么高,你胳膊又捂那么严实,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哟,怕负责任呐,当初在齐京是谁说娶我来着?” “呵呵,我可没说,是你自己非往我头上扣的。不扯这个,闷屋里干嘛,出来走走。” “跪下求我。” “爱走不走,年纪一大把了,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滚!” “呵呵!”牛有道终究是没有过去推开那扇门,拄剑当拐,笑着转身离去了,一转身又没了笑脸。 第五零二章 孽缘 拐声笃笃远去,独坐在黑暗中的管芳仪暗暗松了口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却怎么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一团。 她真怕牛有道会闯进来,会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眼眶渐渐莫名其妙的湿润了,俯身轻轻趴在梳妆台上,趴在胳膊上,泪珠悄无声息滑落…… 外面,拄剑离去的牛有道招了下手。 陈伯从黑暗中出来,跟了他离去。 两人穿过庭院时,站在屋檐下阴影中的袁罡目送,事情他都知道了。 之前牛有道回来,从剑架上取剑拔剑,对着灯光照映的剑身上的寒光凝视了许久。 袁罡察觉到异常,问什么事,于是牛有道把事情告诉了他。 出了院子,牛有道杵剑站在山缘,山风微习习。 跟随到旁的陈伯问:“有事?” 牛有道:“你跟了红娘的时候,许老六还没有跟红娘吧?” “是!许老六是后来的。”陈伯回了声,不知他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还想追问他的背景? “也就是说,红娘过去的事情眼前的这些人当中你知道的比较多一点。” “未必,你想说什么?” 牛有道:“今天,红娘随我出行,被人打了。” 陈伯猛回头看向庭院,终于明白了管芳仪今天为何有些异常,再回头,沉声问:“谁干的?” 牛有道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文心照!” 陈伯愣住,脸上渐有的厉色又渐渐消退了,问:“杜云桑的夫人?” “是她,今天去天女教那边拜访的时候遇见了他们夫妇……”牛有道把知道的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 陈伯听完轻叹,“明知是无意中撞见的还动手,这女人做的有点过了。” “看来你是知道事情原委的,说说吧,想算账起码也得把事情情况搞清楚吧?搞不清底细从何下手?” “只怕没那个必要,红娘未必愿意算这个账。文心照当年警告过红娘,不许再和杜云桑照面,红娘也答应了的。” 牛有道诧异回头:“难道真的是勾引了有妇之夫,红娘有错在先对不起人家?” “哪有,红娘就不是那种人,如今可能会放浪形骸一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有慕名而来纠缠的,她不会去主动纠缠别人。杜云桑,粗算算,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的杜云桑还未婚,哪会存在什么勾引有妇之夫的事。当时的杜云桑也是慕名和朋友来的,不得不承认,杜云桑长的相貌堂堂,气质不凡,文武兼修,琴棋书画皆能信手拈来,说是天行宫那一代的翘楚一点都不为过。” “坏就坏在杜云桑太优秀了,只见第一次,眼界甚高的红娘便被他给吸引了。但是杜云桑的话不多,几次都是陪朋友前来。后来红娘主动给了个暗示,说一盏灯笼晚上总是点不亮。而杜云桑竟心有灵犀懂了,晚上真的提了盏灯笼来。两只手牵住了灯笼,两人可谓一见钟情,就悄悄在一起了。” “之所以悄悄,是红娘吃过类似的亏,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加之自己的名声不好,怕公开了,在一起会有阻力。而杜云桑也真的是豁出去了,居然要不惜前程公开两人在一起的事。结果被红娘拦下了,怕他无法向师门交差。于是杜云桑立刻返回师门,准备请得师门同意,要将红娘明媒正娶。他说了,若师门不答应,他宁愿被逐出师门!” “红娘心花怒放,准备嫁人,也开始做了遣散我们的准备。谁知未能等来杜云桑,反倒等来了杜云桑的师妹文心照,也是天行宫上任掌门文华的女儿。杜云桑的师妹约了红娘出城一谈,而红娘居然瞒着我们悄然赴约,结果那一次差点死在文心照的手上,幸好不知是哪位仰慕红娘的人路过,出手救下了红娘。红娘当时奄奄一息,是被打成重伤送回来的。” “等到红娘伤好了,杜云桑也来了。这次的杜云桑变了,说从此以后是路人,说只是玩玩的,就当从未见过,让红娘以后不要再缠着他。红娘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不久之后,天行宗那边便传来了杜云桑和文心照大婚的消息。又过不久,文心照又来了,亲自来到扶芳园,当面警告红娘,说杜云桑已经是她的丈夫,不许红娘再与杜云桑照面,否则必不轻饶。红娘当时也赌了气话,如此狼心狗肺之辈,求她见也不会见,说是若再见,任由处置!” “之后,红娘更是一气之下搭了台子抛绣球,绣球抛出去了,也有人接了。然而红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冷静下来后终究是没有继续委屈自己,没嫁那个接了绣球的人,赠了一笔钱财了事。” “数年之后,天行宗那边又传来消息,掌门文华主动退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杜云桑。之前我们还怀疑杜云桑是迫于什么压力的原因,直到那一刻我们才明白了过来,天行宗掌门的大位啊,又岂是区区一个红娘能比的,天下有几人能拒绝如此诱惑?” 牛有道呵呵一声,嘴角略带嘲讽意味道:“懂了,娶掌门的女儿换来掌门之位,这买卖倒也做的不亏。” 陈伯叹道:“事情大概就这么个情况,红娘是不会再见杜云桑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撞上了。就红娘那脾气,当年赌下的话,这两巴掌肯定会硬生生受了,只会怪自己不争气,打碎了牙也会往肚子里咽,哪会去算什么账。” 牛有道反问:“她争这样的气,人家就能认为她有骨气了?她名声就能好了?” 陈伯:“那你还想怎样?先不说天行宗我们根本惹不起,撞上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也看到了,红娘宁愿自己咽下也不愿让外人知道,她宁愿背负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声也不愿在文心照面前说话不算话。不是咱们认为她要不要那个骨气有没有用,而是她自己想要那骨气。” 说着一叹,又补了一句,“道爷,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红娘,不是因为什么杜云桑和文心照,而是有些东西红娘可以不在乎,有些东西她很在乎。” 牛有道懂了,徐徐道:“陈伯,挨打的事,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陈伯叹道:“明白,不用你说。”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你不要乱来,天行宗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该怎么做我心里比你清楚。我只是有些奇怪,依那个文心照的风格,怎会容忍红娘活到现在?” …… 月光如水,楼台间,杜云桑笔挺身形凭栏傲立,目光略有涣散。 往事历历在目,他依然清晰记得自己离开扶芳园回到师门时的情形,他也紧张害怕,知道天行宗这样的名门大派娶一个红娘那般名声的女人自己即将面临的压力,更何况自己是掌门最看重的亲传弟子。 但是他义无反顾。 他清晰记得自己当师傅面说出迎娶之事时师傅的反应,震怒,“放肆”二字如雷霆霹雳般喝出,二话不说,当场一掌将自己打的吐血飞出。 师傅走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问,清醒了没有? 自己苦苦哀求。 师傅很失望,摇着头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厚望?我将你视若亲生儿子,这些年对你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培养?难道非要逼老夫明白说出掌门之位是要传给你的吗?堂堂天行宗的掌门岂能娶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你让天行宗的脸往哪放?如此天大的笑话,你让老夫如何向天行宗上上下下的人交代?真要出了这种事,不但老夫颜面无光,天行宗上下也不可能让你这种人上位,此事从今往后不得再提及半个字,给老夫烂在肚子里! 自己不肯,爬起跪求,说宁愿不要掌门之位,宁愿被逐出师门。 磕完头,自己爬起便走,想就此脱离天行宗。 师傅冷笑声在身后传来,孽畜!执迷不悟!天行宗岂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于是,他未能离开天行宗,被软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有一天,月蝶光辉照亮了阴暗地牢,也照亮了师傅那张站在栅栏外的面容。 他依然哀求,可师傅只有冷冷一句话,你是想让那个贱人死还是想让那个贱人活? 只这一句话,便似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 后来,他回了扶芳园,转身离去时永远难忘那张笑着哭的脸。 亭台楼阁拐角处,文心照静静站那,静静看着他的身形。 她也清楚记得因为那个女人,父亲雷霆大怒的情形,这位师兄从未让父亲失望过,是那么的杰出,令父亲引以为傲,视若亲子,也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女婿。 那一次,父亲对师兄太失望了!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嫁给这位师兄的,如此优秀的师兄,她也很喜欢,可是那个女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让师兄如同着了魔一般。 她想不通,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怎能把师兄给迷的这般神魂颠倒。 她跑去看了,想看看究竟好在哪,竟能把师兄给迷成这样。 见到后,她嫉妒了,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其美貌是自己不及的,于是她愤怒了,差点杀了那贱人。 后来师兄还是面对了现实,遵从了父亲的安排,也娶了她,可是与父亲有约定,不能动那个女人,他也答应一刀两断、今后不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 就是这个约定,对她来说是天大的羞辱,一直让她如鲠在喉! 第五零三章 陪他们玩玩 “在想什么?” 走到杜云桑身旁,与之并排而立,文心照貌似随意问了声。 杜云桑无动于衷了一会儿,“蝶梦幻界未能封闭,根据武朝时期先辈们的说法,离歌的灵宠圣罗刹就在幻界之中。传说圣罗刹能以入茧休眠的方式保持长生不死,若传说是真,幻界不能封闭就等于离开幻界的大门一直开启着,一旦圣罗刹现世,世间又多出一个元婴期高手,天下格局将要大变。” 文心照:“真的是在想这个吗?不会是在想那个女人吧?” 杜云桑:“过去的事情还提他,有意思吗?” 文心照略偏头看向一旁,内心有想提自己打了管芳仪两巴掌的冲动,想看看他的反应,终究还是不语。 夫妇皆不语,各看一边。 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般沉默,经常会突然变得无话可说,以前如此,将来也许也会继续下去…… 月下庭院中,陈庭秀徘徊着,时而低头,时而仰望夜空,偶发出嘘长叹短声。 若无差错的话,牛有道的意图已经明显,跳出南州积蓄实力再与天玉门展开第二轮的争夺,如今龙休不见他,反而见了牛有道,又是长谈,堂堂逍遥宫掌门有什么需要和区区一个牛有道长谈?越想越忧虑,担心牛有道会拉拢到龙休对付天玉门。 天玉门的计划分两步走,他是来执行第一步的,执行借刀杀人的计划,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的。 他这般紧急赶来,也是为第二步计划摸清情况做准备,毕竟来时只知牛有道在这边,其他的一概不知。 执行第二步计划的是天玉门的两位镇山宿老之一的高手,若借刀杀人计划不成,则由天玉门的顶级高手出手,直接以武力手段进行暗杀。 也只能是暗杀,要做的悄无声息,让牛有道悄悄消失,不能明着动手。 而一旦动手就要赶尽杀绝,不能让牛有道身边的人跑脱任何一个,不能让任何人通风报信,否则就算杀了牛有道,消息一旦传回南州,南州顷刻就是一场大乱,会给燕国朝廷趁机收复南州的机会。 正因如此,才不惜出动了不轻易露面的镇派高手,目的自然是为了一击必中。 然而牛有道身边明里暗里究竟有多少人,谁也搞不清楚,不敢完全保证能不走漏消息,所以暗杀有风险,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铤而走险。 他陈庭秀跑来执行第一步计划,结果发现牛有道身在万兽门难以下手不说,反而眼睁睁看着牛有道似乎抢先了一步,让他如何能坐视。 于是他想联系天火教,想借天火教与牛有道的过结激化双方矛盾,可天火教那边压根懒得见他。 他现在在等消息,等派出弟子的消息。 此番随行而来的弟子几乎都被他撒了出去,让下面弟子想办法联系万兽门这边认识的人,哪怕是万兽门底层的弟子,想尽量多长耳目摸清牛有道在万兽门这边的行为。 仇山那边已经仁至义尽,不会再帮什么,这里又在万兽门内部,由不得他陈庭秀随意走动打听,只能想办法找万兽门的弟子帮忙…… 牛有道同样在月下庭院中徘徊着,形影孤单,冷冷清清。 圆方、陈伯和许老六不是能和他深谈的人,管芳仪躲在屋里一直未出。 最终还是袁罡走了出来,静静站在了一旁,蹦出一句,“你今天想的好像有点多。” 牛有道止步在他身前,举头望月,“陈庭秀来了。” 袁罡:“他还敢在万兽门乱来不成?” 牛有道:“天玉门怕是要对我下杀手了。”在万象城被上清宗一伙人闹的暴露了真身,他就有所担心,陈庭秀到来的异动隐隐坐实了他的担心。 袁罡:“他们就不怕引得南州大乱?” 牛有道:“明着不敢,可以暗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问题的关键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南州大乱,真要彻底撕破了脸的话,商朝宗他们的性命可是捏在天玉门的手中。从我们在万象城暴露,再到天玉门接到消息而后陈庭秀赶来,从路程时间上推算,邵平波怕是已经和天玉门勾结到了一块。天玉门那伙人根本不了解他的手段,这回怕是要被他利用个正着。” 袁罡:“若真是邵平波介入了,还需要利用吗?共同的敌人足以让他们走到一块。” 牛有道:“共同之处无非都是想杀了我,他是不会在乎南州会不会乱的,天玉门能杀了我则罢,杀不了我,能把南州给挑拨乱了,也能让我难以在南州立足,令我在南州的经营毁于一旦。只要天玉门出手了,和我撕起来,左右都能顺了他的目的。” “借着对付共同敌人的机会,有过一次合作取信了天玉门,只要我在南州不垮,天玉门就不会罢休,那这厮的手可就真是伸进了南州。有了天玉门可利用,他压根不需要花费什么资源和太大精力,只需煽风点火,就够我疲于应付。” 袁罡:“要不试试向天玉门讲明情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苦来着?” 牛有道:“我解释有用吗?天玉门能信我吗?这帮家伙没见识过邵平波的能耐,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只怕未必会把邵平波给放在眼里。对他们说这些,他们反而要认为是我怕了,邵平波远在北州,他们不会太当回事的。” 袁罡徐徐道:“你这次要利用大禅山,他这次要利用天玉门,又碰上了。” 牛有道:“就看谁能占得先机,我这次若是不能抢先把他给弄垮,他就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袁罡:“目前道爷你的软肋在南州,不希望南州乱。而他也有弱势的地方,他不是修行界的人,在修行界的活动驾驭能力远不如道爷你,这天下毕竟还是修士控制的天下。” “呵呵,没错,这其实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弱点。”牛有道笑了笑,转身走动了两步,目光落在后院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屋内还黑着?” 袁罡嗯了声,复又问了句:“她手上的那些符篆会不会是杜云桑送的?” 牛有道略显迟疑,“我一开始也这样怀疑,她自己也玩笑似的承认了,可出了这事后,我觉得不对。你看看挨的那两巴掌,那叫一个骨气,我很难相信她会用杜云桑送的东西。” 袁罡想想也是,是有点奇怪,“现在麻烦问题交织在了一起,你不会真的还想在这个时候去找文心照那个麻烦吧?” “这事我一直疑惑,文心照不顾身份如此作为,对红娘的恨意昭然若揭,怎会容红娘活到现在?”牛有道横剑身后负手,对袁罡意味深长道:“文心照可不像是愿意放过红娘的人,照当时的情况看,愿意且有能力拦住文心照动手的人只有一个。” 袁罡眉头一动,忽冒出一句,“是杜云桑在保红娘?” “知道的情况太少,还牵涉到天行宗掌门之位,不好确认。”牛有道又松手杵剑在身前,双掌扣在了剑柄上,举头望月,貌似自言自语:“晁敬那笔账、邵平波兴风作浪、天玉门要对我下杀手、红娘那两巴掌、咱们也没闲着,事情还真是凑到一起来了,纷杂烦乱。没关系,来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马江湖,就在万兽门歇个脚,我这次就坐镇这里陪他们玩玩,齐头并进,一并开始解决!” 袁罡忽刹那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道爷那曾经叱咤江湖的豪情,不过还是有狐疑:“一并开始解决?” 牛有道偏头看向他,目光阴冷道:“没错,天行宗我是惹不起,可红娘那两巴掌挨的我不舒服,不是我逼她跟我出去应酬,她也不会受这欺辱,她不吭声,我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两巴掌我迟早要让红娘亲手连本带利打回来,就算我现在奈何不了文心照,我也不能让她在我眼前继续招摇好过,否则红娘在万兽门没脸出门!我正要摸摸杜云桑夫妇和红娘是怎么回事,陈庭秀估计也是来找我麻烦的,好啊,明天搞完了大禅山,回头就拿他们先热热身!” …… 天运客栈,两名大禅山弟子跟在长老黄通的身后一起下楼。 楼梯下,一名大禅山弟子迎接后引路,将三人引入了一雅间。 雅间内的桌上,有几样灵兽肉烹饪的佳肴,来了这里的人都不免要尝尝滋味。 黄通落座后,挥手示意大家一起坐,“用完后,大家也别闲着,都分头出去打听。” “是!”几人应下。 这里刚开始用着,外面传来一阵进入隔壁雅间的脚步声,椅子挪动落座声随后响起,并伴有人的谈话声。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齐京红娘?” “没错,听说当年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 “哟,杜掌门的夫人好好的甩她两嘴巴干嘛?莫不是那个红娘和杜掌门有什么…” “闭嘴,这事别乱说。” “师兄,我听说那个牛有道接连拜访了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这六大派掌门,面子不小啊!” “不小什么呀,听说是被什么北州邵平波给逼的。” 第五零四章 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隐隐听到‘北州邵平波’的字眼,黄通手中筷子僵停,竖起了耳朵,一副凝神细听的样子。 其余在座几人面面相觑,也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屏气凝神不发出任何动静,以便听个清楚明白。 “逼的?那个牛有道不是南州的吗?北州和南州好像隔的挺远吧?”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师门这边安排人帮他向六大派跑腿通报的时候,师叔跟师伯交谈时,我在旁听了些。好像牵涉到什么上清宗,邵平波好像派了人到这边暗杀牛有道,杀手失手被牛有道给解决了。也不仅仅是派了杀手来,还勾结上了南州的天玉门,欲联手置牛有道于死地,天玉门的一位长老也追到了万兽门,那个邵平波好像把牛有道给惹怒了,牛有道好像要展开反击了。” “怎么反击?” “不知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隔壁的话题又扯到了另一方面。 这边的大禅山弟子目光皆看向了黄通。 黄通略默,抬手示意了一下,示意了两名弟子出去盯一下。 身为北州那边的人,刚来就听到了和北州有关的事,让他感到有些蹊跷,担心是不是有人在搞什么鬼。 一直等到隔壁人员离开,这边都未再发出任何动静…… 客栈外,对面楼上的窗口,晁胜怀坐在窗前,通过窗户缝隙,盯着客栈门口。 见到几名万兽门弟子出了客栈,晁胜怀立刻站了起来,略将窗户缝隙再拨开了些,紧盯客栈门口。 很快,客栈内出来了一名大禅山弟子,显然是跟上了万兽门的几名弟子。 这说明安排奏效了,大禅山这边已经接收到了这边想要给予的讯息,晁胜怀松了口气,伸手轻轻将窗户缝隙给合上了,继而转身离去。 下了楼,他是从后门悄悄离开的。 也没必要再逗留,他的这项任务已经完成了,很简单,也不用冒什么风险,否则也不会轻易答应牛有道…… 大禅山用餐的雅间内,在座三人已经没了再用的兴趣,黄通靠在椅背静默着。 很快,一名弟子回来,近前低声禀报:“师傅,看穿着服饰是万兽门的弟子,旁敲侧问了一下客栈掌柜的,也说是万兽门的弟子,掌柜的认识。” 黄通徐徐道:“未必不是别人安排的,跟上了没有?” 弟子回:“师兄已经跟去了。” 黄通:“你也追上去,万一有事也好接应和反馈。” “是!”弟子应下,快速离去。 黄通站了起来,不吃了,出了雅间,回了自己房间,在屋内徘徊思索,神情有些凝重。 最近万象城这边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比因灵兽会而来的人还多,鱼龙混杂,有点乱,目的自然是关注幻界未封闭之事。他黄通也是受大禅山之命为这事来的。 谁想一到这里,还未彻底展开所来之事,就在无意中获知了邵平波与牛有道交锋的事。 真假不知,他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会不会是什么圈套,否则怎会这么巧? 所以需要核实,要核实对方是不是真的万兽门弟子,若是真的,万兽门做八方生意不太可能帮牛有道卷入这种是非中,加之牛有道的实力按理也驱使不了万兽门的人干这种事,那么事情就有些严重了。 燕国的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韩国的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北州如今正好夹在两国大势力的中间,牛有道偏偏联系这两方势力,想干什么? 至于邵平波和牛有道之间的过结,他这个大禅山长老自然是知道的,大禅山已经勒令邵平波罢手,邵平波真的还暗中出手了吗?派人暗杀,还勾结南州的天玉门? 真要这样干了,等于是在把牛有道往死路上逼,牛有道没反应才怪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名弟子联袂返回。 不待两人见礼,黄通已紧急询问:“确认了没有,是不是万兽门的弟子?” 两名弟子还是先拱手给了礼,一名弟子回:“师傅,确认了,是万兽门的弟子,亲眼看他们进了万兽门的山门,并与看守山门的弟子有打招呼。” 黄通质疑道:“有没有别人假冒的可能?” 另一弟子回:“师傅,您想,山门前有万兽门的弟子看守,外人怎么可能穿着万兽门弟子的服饰进出?” 黄通想想也是,一个门派的服饰代表的就是一个门派,就算是为客人准备的衣服也是便装,不可能为外人准备自己门派的代表服饰,容易给本门惹事。 “看来真的是万兽门的弟子…”黄通沉吟嘀咕了一声,旋即沉声道:“立刻传讯回去,将情况禀报,请宗门定夺!” …… 山林中,林下,四名万兽门弟子或站或坐或徘徊张望。 “师兄来了。”张望者忽招呼了一声,坐着的人立刻起身。 一条人影闪入,落在几人面前,正是晁胜怀。 晁胜怀见面便问:“没出什么纰漏吧?” “没有,没有。”几人此起彼伏地回了声。 晁胜怀:“是按照拟定的话说的吗?没有添油加醋胡乱添加吧?” 一人道:“师兄放心,您再三交代过的,我们也再三演练过,绝没有添油加醋。” 晁胜怀颔首:“那就好。” 一人问:“师兄,咱们掺和这事合适吗?咱们这是干什么啊?晁长老知道吗?” “不该问的别问。”晁胜怀冷眼道:“你怕了?就算出了事,罪魁祸首也是我,我能让你们出事吗?” “就是,你瞎说什么?”其他人纷纷指责那人,搞那人连连赔不是。 晁胜怀摆了摆手,让大家先暂停叽叽歪歪,“我话也挑明了,其实有些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不管哪个地方,只要人多了,人心各异,做不到全然一致,就免不了要分派系,咱们万兽门也无法免俗。诸位愿不愿跟我一起,今天这事只是个开头,大家能不能同舟共济,后面还有得考验,不能一心的人也上不了同一条船。” “那是。” “师兄言之有理。” 几人纷纷附和,也都想跟晁胜怀坐同一条船。 晁胜怀什么背景他们是知道的,而晁胜怀能找到他们也是有原因的,都是修炼资质平庸在门中没什么出头机会的人。被牛有道硬逼着来,晁胜怀挑选这四人也算是花了点心思的,晁敬这一系的人他是不敢动用的,一用就要惊动晁敬。 在奉承声中,晁胜怀摸出了四张面值一万的金票,一人发了一张。 四人看的眼睛发亮,却也推辞,没好处给予,还收晁胜怀的好处,感觉不合适。 “不用废话,都收着,跟我一起做事的人,我不亏待。”晁胜怀的态度强硬。 四人只好连连感谢着收下了,心里皆在嘀咕,不愧是晁长老的孙子,就是有钱,出手这么阔绰。 他们平常在门派内,修炼资源都是门派按级别提供,吃用都是门派的,月俸发的钱其实没几个金币,还从未一下到手过这么多钱。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这钱是牛有道给晁胜怀的。 “丑话说在前面,别以为这样大家就能是一路人了,想上一条船,大家得交出投名状来,否则谁敢保证大家当中不会出异心人?若是犹豫的,现在拿了钱可以退出,我不勉强。”晁胜怀说这话时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我听师兄的。” “我愿与师兄一心。” “要做什么,师兄尽管说。” 几人也不知道晁胜怀要他们交什么投名状,就纷纷应下了,情绪很高。 大家只知晁胜怀是晁敬的孙子,好不容易搭上这条线,都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出头机会…… 将这些人安抚打发走了后,晁胜怀立刻赶赴牛有道那边,要与牛有道碰头,一桩事了结了,得给牛有道一个答复。 还是在那个垂萝山涧,等到牛有道现身后,躲在山壁缝隙内的晁胜怀报之,“大禅山的事已经妥了。” 负手徘徊在外的牛有道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事,如此重要的事,他也不能由得晁胜怀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事先已经安排了五梁山的人暗中盯着,五梁山已先一步发了消息回来。 “有劳晁兄。”牛有道辛苦一声,又道:“你说说看,陈庭秀知不知道文心照打红娘的事?” 晁胜怀迟疑了一下,“这个应该是不知道,师门已经下了禁令,门内暂时应该没人会随意对外人提及这事,等到风头过了就难说了。” 牛有道:“好!他不知道你就想办法让他知道,越快越好。” 晁胜怀又惊又怒,“你疯了,门内刚下了禁令,你让我去顶风作案?” 牛有道冷冷道:“少跟老子废话!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怎么把事做周全,那是你的事,不该我来操心。陈庭秀跑来,是来弄死我的,我若不能安然离开万兽门,逼得我没了活路,你也别想好过。” 晁胜怀怒了,“你没活路?我看是我没了活路吧?你事情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当万兽门是纸糊的不成,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你给害死。” 牛有道立刻骂了回去,“你猪脑子吗?这事谁干都没你干合适,就你干最安全,你就算直接找陈庭秀当面告诉他,他也不敢对外乱说。他不是怕你,是怕你爷爷,害了你就是得罪了你爷爷,你觉得他敢在万兽门得罪你爷爷吗?就算离开了万兽门他也不敢,你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被这么一骂,晁胜怀火气倒是消了不少,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细想想还真没什么风险。 第五零五章 执黑 问题是风险再大的事他都干了,已经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做不到为这点事与牛有道撕破脸豁出去。 想张嘴咬人没咬上,反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尽快将那事给办成,将牛有道的把柄也操持在手,令其不敢再把自己当狗腿子一样呼来喝去。 于是晁胜怀还是去来了场‘偶遇’陈庭秀。 庭院外的老松下,一张石桌,陈庭秀坐那喝茶,看这里的山山水水或人。 他目前也只能是在这等着,等弟子在万兽门打探来的消息,也是在等西海堂的召见,代表天玉门拜会一下。 他多少还是感觉到了点,天玉门在万兽门的眼里还是有点弱,否则西海堂再忙也不至于忙成这样,至少是把他这个天玉门长老往后排排人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山间石径弯弯斜斜,晁胜怀悠哉而来,从小院外经过。 陈庭秀偏头看着他,结果发现人家只是倨傲地扫了他一眼,并未被当回事,被人家给无视了。 在这边负责招待客人的万兽门弟子恭敬拜见路过的晁胜怀,“晁师兄,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随便走走。”晁胜怀随口回了句,又朝院子抬了抬下巴,“这里有客?” 那弟子看了眼树下的陈庭秀,回:“燕国南州天玉门的客人。” 晁胜怀哦了声,貌似也没当回事,继续途径而过。 倒是陈庭秀主动起身过来,笑着招呼了声,“不知是哪位座下的高徒?” 他从那弟子的态度中看出了晁胜怀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晁胜怀停步,偏头上下瞅了瞅他,“你谁呀?” 那弟子小汗一把,这样对客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陈庭秀倒是不生气,他能看不起牛有道的修行出身和势力,却不能看不起眼前这位的,态度越倨傲,越说明有来头,近前拱了拱手道:“燕国南州天玉门长老陈庭秀。” “哦,幸会幸会。”晁胜怀貌似勉强应付着拱了拱手。 一来二去就这么搭讪上了,两人最终一起坐在了树下喝茶。 获悉了晁胜怀的爷爷就是万兽门长老晁敬后,陈庭秀的态度自然是越发热情。而晁胜怀似乎也挺享受他的奉承,奉承话一听似乎就管不住了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亭子里,牛有道坐在石桌前,一只白手巾擦拭着明晃晃的宝剑剑身,擦的很仔细,似乎想擦的一尘不染。 袁罡在旁看了一阵,问:“这可是违反门规的事,周铁子会按你的话做吗?” 他指的是这边让周铁子去天行宗那边落脚的客院盯梢。当然,牛有道的说法是让周铁子帮个小忙。 牛有道专注于手上的宝剑擦拭,“会不会不重要,晁胜怀那边会给消息,我只是想知道他值不值得帮。这万兽门也并非什么良善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入这江湖,帮他只会害了他,还不如躲清静继续打杂,让他自己选择吧!” 袁罡抬了抬眼,只见陈伯从后院出来了,进了亭子,问:“找我有事?” 牛有道手中长剑归鞘,剑鞘杵地,单手扶了剑柄,看了看后院方向,问:“还没从屋里出来呢?” 陈伯:“敲过门了,说是在里面打坐修炼。” “修炼难得勤快了。”牛有道笑了笑,伸手示意对方,“请坐!”又对袁罡抬了抬手,“上茶!” 袁罡转身斟茶倒水去了。 陈伯看了看摆在石桌上的棋盘,慢慢坐下了,问:“你不会是叫我来下棋的吧?” 牛有道伸手掰了掰棋碗,看了看两碗中的黑白子,刻意将两碗调转了个方向,装白子的碗推了过去,自己要了装黑子的碗,捻起一枚黑子,“啪”清脆落子,继而抬手示意对方接招。 陈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知道绝非下棋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什么事,既然问不出来,那就接下来看看,遂捻白子摁在棋盘,给予了回应。 几手之后,袁罡端了茶水来,斟了两盏。 牛有道落下一枚黑子,出声了,“这两盏茶,一盏有毒,一盏没毒,哪盏有毒我也不知道,此毒没有解药。” 袁罡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茶是他倒来的,有没有毒他还不知道吗?没毒! 指间夹着白子的陈伯目光闪烁,不懂对方什么意思。 牛有道补充道:“咱们一人一盏,你先挑,挑了哪盏就喝哪盏,你挑剩下的我喝,公平合理。” 陈伯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什么意思喝了这盏茶我自然会说。” 陈伯:“好好的,我有必要跟你赌命吗?” 牛有道:“为了红娘呢?” 陈伯皱眉:“这和红娘有什么关系?” “你喝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若不喝呢?” “立刻滚蛋,从今往后不许再出现在红娘身边。” “我在不在红娘身边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从红娘身边滚开,譬如公开你的背景。不说其他的,扶芳园的其他人会怎么看你这个奸细,你还能呆的下去吗?你自己选择吧,茶就在这里,我不勉强你。” 陈伯沉默了,盯着两盏茶凝视了许久,方徐徐道:“你确认我喝下了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牛有道:“若只为杀你,不用等到现在。” 这点陈伯相信,吃喝在一起不设防,对方有太多的机会下手,的确不用等到现在。 他手上白子落下后,抬手迟疑在两盏茶之间,最终取了其中一盏,昂头便喝,忍着滚烫,连茶叶也下了肚子,亮了空盏给牛有道看,“你喝!” 牛有道玩弄着手中棋子,盯着棋盘寻找落点,嘴上回道:“我说了我不知道哪盏有毒,没必要自己找死。” 陈伯一向无表情的面容上略显怒色,“这就是你给我的满意交代?” 牛有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茶里没毒。既然你不愿说是谁派你来的,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了,我相信你的话,只是来保护红娘的,并无恶意。”一手扶剑,一手落子,落子后那手慢慢端了茶盏于唇边吹了吹,慢慢嘬了几口。 陈伯盯着眼前的茶盏沉默了。 “到你了。”放下茶盏的牛有道示意对方继续下棋。 陈伯已是心不在焉,棋局上被杀的举步维艰时,周铁子回来了。 见牛有道正跟人下棋,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过来说事。 袁罡出了亭子过来,与周铁子在旁交流了几句。 周铁子离去后,袁罡返回,俯身在牛有道耳边低声耳语,“周铁子看到陈庭秀进了天行宗落脚的院子。” “看来印证了我的猜测,果然是冲我来的。既然搞到了我头上,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这位陈长老的运气了。”牛有道呵呵一声,他说话的声音倒是没瞒对面的陈伯,也正有话对陈伯说,“陈伯,麻烦你去帮我办件事。” 陈伯板着脸道:“什么事?” 牛有道:“去找杜云桑,帮我把他给骂一顿!” 陈伯:“你开什么玩笑,你自己怎么不去?” 牛有道:“我的生死牵涉到一堆人,你死也就是死你自己。我的命比你金贵,我去赌命不值得,你不一样,你是死士。”陈伯刚欲张开口,便被他抬手止住了,“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你这个扶芳园的旧人看不下去了,从头到尾不许提我,不许给我惹任何麻烦。见到杜云桑后……” 听完他交代自己说的话后,陈伯有些惊疑不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牛有道没解释为什么,一把搅乱了棋盘上的棋子,撑剑站了起来,转身而去,“时机很重要,不要拖,去吧,外面有人给你带路。” …… 带路的人是周铁子,陈伯跟周铁子走后,牛有道和袁罡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站在山缘边,目送了二人远去,袁罡问:“他跑去为红娘出头,文心照岂能容他撒野?搞不好命要丢在那!” 牛有道:“陈庭秀得到的消息,文心照是吃醋才打了红娘,明摆着红娘是和杜云桑有一腿,陈庭秀哪能去找杜云桑对付我这边,红娘的事也不敢当杜云桑的面提及,否则是找刺激,必然是去单独见文心照,文心照也必然是因对红娘的关注才会避开杜云桑见他。此时,杜云桑必然没有和文心照在一起,正是见杜云桑的好时机。” 袁罡:“可你让他那样做,他的处境还是会很危险,一旦激怒了杜云桑…为了印证你心中的猜测,有必要让他以命犯险吗?” “不让他去,让你去吗?” “道爷,我宁愿你是让我去。” “猴子,你又来了。他和杜云桑认识,是当年事情的见证人,身为红娘身边的老人,有资格为红娘鸣不平,你去算怎么回事?你的身份一看就是我的人,容易惹人怀疑。” “他若是激怒了杜云桑死在了杜云桑手上呢?” “杜云桑若念旧情就不会杀他,若不念旧情杀了他,红娘受的屈辱我也很难为她讨回。陈伯能为背后的人在红娘身边潜隐多年,必定是那背后之人信任的人,杜云桑杀了那人的心腹,无形中便竖了一强敌,多一强敌为红娘讨回公道不好吗?” “道爷,你有时真的是太冷血了。” “多事之秋,想顾全每一个人很难,我不是神仙,总得有人要做出牺牲。猴子,你能率性选择执黑或执白,我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去选择的,一盘棋上只能是执黑!”牛有道扔下话慢慢转身拄剑而去,面无表情,寂寥而行。 第五零六章 相敬如宾 “说完了?” 亭台楼阁间,文心照端坐,盯着站那叽里呱啦一堆的陈庭秀,冷冷问了声。 突然跑来这么一个人,说是有齐京红娘的事情要告知,她对红娘的事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忍不住那个心,于是见了,谁知居然是个和红娘那边有仇的,一片好心跑来帮忙的。 问答了一阵,后来就自己一个劲在这说服的陈庭秀被打断后愣了愣,回:“夫人,意下如何?” 文心照就一个字,“滚!” “……”陈庭秀错愕,什么情况?又道:“那个红娘之所以嚣张,牛有道就是他最大的倚仗,只要除掉了牛有道,在南州境内,我天玉门能让那个红娘生不如死,定为夫人出这口恶气…” “滚!”文心照又是一声喝打断。 若不是看在对方也和红娘有仇,也想杀红娘,有点同仇敌忾的味道,她现在就能把他给宰了。 “请!”一旁的木讷老者上前,很不客气地伸手请他出去。 见把对方给惹怒了,陈庭秀只好讪讪告辞,带着一肚子纳闷离去的。 他来之前已经让下面弟子找认识的万兽门弟子核实过了,那个晁胜怀说的没错,文心照的确是吃醋打了红娘。 这毕竟不是小事,他肯定是要核实的,没把握的情况下,不可能冒然闯来。 之前联系过的万兽门弟子没吐露过这事,拿着这事去核实后,联系过的万兽门弟子也很惊讶,还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说的。晁胜怀已经说门内下了禁令不许说这事,陈庭秀这边自然不敢出卖晁胜怀。 出卖晁胜怀是小,得罪了万兽门长老晁敬是大,惹不起的。 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他此来有把握利用挑拨成功,谁想竟是这么个结果,文心照的态度让他很意外。 独坐楼阁内的文心照被撩拨的火大,因陈庭秀没说什么好话,她当然恨不得狠狠蹂躏那个贱人,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然而能动她早就动了,还用得着这么个东西来帮忙?简直是笑话! …… “是你?” 会客的厅内,杜云桑见到来客是陈伯,有点意外。 这边接到通报,说是赵雄歌派来的人要见他,在这万兽门内,正常情况下没人敢胡乱招摇撞骗,他也就见了。 正奇怪赵雄歌派人来见自己是怎么回事。谁想,来者居然是陈伯。 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很久以前就认识,而且还相处过一段时间,算是比较熟悉的老熟人。 “是我!”陈伯绷着一张脸。 杜云桑略眯眼道:“你另有身份,是赵雄歌的人?” 陈伯:“借个名头而已,否则您高高在上,我一小人物怎么能见到你这么个大人物!” 此话一出,发现居然是跑来招摇撞骗的人,厅内的护法骤然高度警惕,就要出手。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走吧,送客!”杜云桑背过了身去,没下令让人直接收拾,已经算是高抬贵手。 他和文心照有约定,不会再和红娘有任何来往,自然也包括会见红娘那边的人。 “请!”堂内护法立刻伸手送客。 陈伯怒道:“我们也希望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你们为何苦苦相逼不肯给我们东家活路?昨天你夫人打了红娘两记耳光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勾结天玉门欲置东家于死地…” 听到扯这种东西,堂内护法瞬间毫不客气地出手,直接将其给制住了,令他发不出声音,往外拖去。 陈伯也没有还手,任由制住,牛有道那边交代过,只说事,不能动手。 背对的杜云桑不是聋子,脸色猛有动容,霍然转身,喝道:“站住!” 两名押住陈伯刚到门口的护法身形一僵,一人回头道:“宗主,此人妄言不必理会!” 有些事情,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有些事情,下面人也不敢让杜云桑知道。 他们不认识陈伯,否则也不会让陈伯与杜云桑见面,事实上整个天行宗也没几个见过陈伯的。 当年的天行宗因为出了杜云桑的事,家丑不好外扬,虽没什么人知道,却也刻意约束过下面人。 试想,若和掌门有一腿的女人又和下面弟子有暧昧,未免不堪,也是不想门中再有人和红娘牵扯不清。 所以,相较来说,整个天行宗见过红娘的人真没几个,见过陈伯的自然是更少。 事实上到了现在,两名护法也搞不清陈伯和红娘有什么关系,只是大概猜到了此人应该是红娘那边的人。 杜云桑下令,“放开他!” 两名护法面面相觑,有点为难,上任掌门文华在天行宗的影响力依然很大。 杜云桑语气变冷,“我让你们放开他,没听见?” 不得已,两名护法只好慢慢松开陈伯。 陈伯从身子一晃,从两人手中挣脱,又抬头挺胸走了回来,不怕死的样子站在了杜云桑的跟前。 杜云桑出手,在他身上连点,解除了他身上的禁制,“你刚才说什么?” 陈伯面带讥讽,“何必明知故问!”又回头看了眼,“我看他们都知道吧,你千万别说你这个掌门毫不知情。” 杜云桑冷眼瞟了瞟两名护法,两名护法略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见此情形,杜云桑心头一沉,明白了,估计陈伯说的是真。 杜云桑也没说自己知不知道,继续问:“我夫人昨天打了红娘?昨天什么时候的事?” 陈伯:“就在天女教客院出来后,你会不知?我们招你还是惹你了,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在那,只是无意中撞见了而已,你夫人便把红娘叫到一旁狠狠打了两记耳光。红娘硬生生受了,未做任何抵抗!红娘惹不起你们天行宗,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碰上你这种负心人这辈子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一个人回去躲在屋里不出,你们还想怎样?” 杜云桑袖子里的双拳,略握紧了,脸颊紧绷了一下,往事历历在目,难忘! 他想起来了,昨日撞见红娘之后,文心照是借故离开了一下,没想到是找红娘算账去了。 陈伯嘴上没停,继续愤慨:“当众两记耳光是多大的羞辱,她一声不吭躲在一边一个人承受,都委屈成那样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要杀就直接动手好了,何必还要拐弯抹角勾结天玉门下黑手?怎么?既想杀人,还不想沾腥是不是?果然是名门大派的气派,爱惜羽毛啊!” “休要胡说八道!”一名护法喝斥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勾结什么天玉门了?” 陈伯挥手指向外面,怒回:“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就在之前,我亲眼看到天玉门的长老陈庭秀进来了,现在怕是正与杜夫人密谋吧?” 杜云桑眉头皱起。 陈伯又回头指着他鼻子怒斥,“当年红娘没有对不起你吧?也没有逼迫你吧?要跟她在一起的是你,说要对她好的也是你,突然间把她甩掉的也是你,你那边还来人差点将她给活活打死,她为你遭了多少罪?她那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已经不欠你任何东西,你还想怎样?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死也要骂你这狗贼出口恶气!” 杜云桑胸脯略有异常起伏。 “大胆!”听到骂掌门狗贼,两名护法怒斥。 杜云桑依然平静,低眉垂眼无动于衷的样子,嘴里蹦出两个字,“送客!” 两名护法早就等不及了,一闪而上,制住陈伯,迅速给拖走了。 厅中静默一阵,杜云桑也走了出来,挥手招来一人,“问一下,夫人刚才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是!”那名弟子领命离去。 没多久,那名弟子快步回来,禀报:“回宗主,守门弟子说,刚有名天玉门的长老来见过夫人,已经走了。” 杜云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挥了挥衣袖让弟子退下了,随后在两名回来的护法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文心照还在那亭台楼阁中,安静着,走神着。 杜云桑的步入打破了宁静,“客人走了?” 文心照回头,牵强一笑,“走了。” 杜云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凭栏,看着园景,语气平静,“为什么要打她?” 文心照略垂首,知道说的是谁,轻轻道:“你心疼了?” 杜云桑:“我已经断绝了和她的关系,你我不是说好了的吗?” 文心照:“我与她也有约定,她答应过不再见你,否则任由处置。我并未把她给怎样,只是见她又与你见面了,我突然间就受不了,自己也未能控制住自己,便去找了她,打了她两记耳光。师兄是不是生我气了?如果真的生气了,我认错。” 杜云桑:“不需要认错。那个天玉门的长老找你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听说了我打了红娘的事来的……”文心照把陈庭秀找自己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没做任何隐瞒,最后道:“我没答应他,把他赶走了。” 杜云桑:“刚才红娘身边的陈老头过来找了我,把我给骂了一顿……”他也没瞒她,把事情经过讲了遍,问:“你怎么看?” 文心照低头沉默。 杜云桑:“师妹,我欠她的。” 文心照:“难道就不欠我的吗?” 杜云桑:“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 文心照微微点头“嗯”了声。 杜云桑:“那个跑来拿这事做文章的,是你来解决,还是我来解决?” 文心照轻声道:“这种事你就不要出面了,我来吧。” 事情说清楚了就行,杜云桑没有多话,转身走了。 他们夫妻之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敬如宾。 第五零七章 汗毛竖起 陈伯回来了,周铁子陪着回来的,周铁子也亲眼看到了陈伯是被天行宗的人押着赶出来的。 他也不知陈伯干了什么惹恼天行宗的事,多少有些后怕。 一来一去其实也并未花多少时间,等在外面的袁罡过问了周铁子两句,之后便陪着陈伯进了院子。 牛有道在庭院里等着,杵剑在亭子里守着那凌乱棋盘,白子和黑子混乱。 二人进了亭子,牛有道回头一笑,“回来了。” 陈伯面无表情道:“按你说的做了。” 牛有道:“没遇上文心照吧?” 陈伯:“没有。” 牛有道:“杜云桑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陈伯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讲了一下。 “辛苦了。”牛有道客气一声,伸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陈伯也没客气,转身回去了,只是心中的惊疑一直未消。 他现在大概明白了牛有道想干什么,不明白的是,牛有道是怎么掌握的陈庭秀在万兽门的动向,又是如何笃定自己不会遇见文心照的,对方似乎早已料到杜云桑不会对他动怒。 陈庭秀什么时候去的,会去那边见什么人,自己不会遇见什么人,这位道爷对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似乎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似的。 还有那个万兽门的周铁子,从最近的情况看,还有刚刚与袁罡鬼鬼祟祟碰头的样子,怎么感觉已经被牛有道给收买了? 这位道爷人在这里,也没见有其他多余举动,没见有干什么,却似乎将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 再想到之前那一杯所谓的‘毒茶’就让自己去了杜云桑那边骂了对方一顿。 陈伯现在反应过来对自己的行为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正因为如此,越想越心惊,越发感觉这位道爷有点深不可测。 亭子里,牛有道提剑点在棋盘上,将一颗黑子挑了出去,棋子啪嗒落地,清脆有声,混着他的声音,“二陈相对,陈伯活着回来了,陈庭秀便活到头了。” 袁罡盯着那枚在地上弹跳后静止的黑子。 剑鞘又将棋盘上的棋子随意拨弄了几下,牛有道徐徐道:“我料定邵平波不日将有异动,通知北州那边,保持联系,有异常立刻报来,此番绝不能再让此獠脱身!” …… 山高路远,路边林荫深处,十余人静坐休整,正是天行宗此来执行第二步计划的人。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钻入茂林。 很快有一弟子拿了译出的密信过来,双手奉给一名盘膝而坐的老者,“二供奉,宗门传讯!” 老者名叫程远渡,年过百岁,看着仍像五十来岁一般,须发如墨,皮肤玉白。 天玉门有两位硕果仅存的宿老,皆是彭又在等人的师伯辈,年常日久之下,修为已精深到了相当境界,接受整个天玉门的供养,也是天玉门对外的最大震慑。 两位供奉早已放权给下面的晚辈,为门派效命多年,已有资格不再干任何事,享有专人侍奉,门派的各种资源也是全力供应,只需潜心修炼,非事关重大的门派事物,门中弟子也不会轻易打扰去请二人出山。 程远渡拿了密信看过后,站了起来,“宗门传讯,情况有变,即刻日夜兼程赶往目的地。” 所谓的情况有变,是指陈庭秀已经传讯回了天玉门,说牛有道已经与燕国三大派的掌门勾搭上了,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异变。而陈庭秀一时又拿牛有道没办法,天玉门悍然启动了第二步计划,命这边即刻赶往,做好伺机暗杀的准备! “是!”站起的众弟子一起拱手领命。 …… 北州刺史府,邵三省快步进入书房,对伏案书写的邵平波奉上密信,“大公子,天玉门来讯。” 邵平波没抬头,继续写自己的,问了句,“上清宗的去向找到了吗?” 邵三省摇头:“音讯全无,不知去向,一行似乎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写完搁笔,邵平波拿了密信未急着看,反而沉思着自言自语,“牛有道能将上清宗安排去哪呢?” “牛有道会管上清宗的死活吗?” “他是不想管,可赵雄歌出面了,赵雄歌既然能让上清宗去万象城找他,就必然有安排,否则岂非成了儿戏,赵雄歌肯定会给上清宗一个交代。面对这样的修行界高手,又是人家在乎的,牛有道不敢轻易翻脸,怕是难以拒绝。这个赵雄歌与上清宗一直是藕断丝连呐,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邵三省试着提醒了一句,“牛有道的老巢就在南州,会不会秘密安排往了南州。” 邵平波:“我倒希望牛有道把上清宗安排去南州,可他不会自寻死路,不说其他人,天玉门首先会趁机做文章。这人能让拜过堂的老婆在我身边多年,明知我想对唐仪下手,也不管,可见这人有多冷酷无情。这种人太理智了,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死路一条的话,赵雄歌逼他也没用。应该是把上清宗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可又能安排去哪呢?金州抑或是齐国?赵雄歌不敢明着卷入上清宗,而牛有道熟络且有人脉的地方,无非也就这两个地方,还能有什么地方?这两地,你让人多关注一下。” “是!”邵三省应下,旋即又有些欲言又止道:“大公子,您是不是先看看天玉门的消息。” 邵平波收了思绪,目光这才落在了密信上,待看清天玉门发来的密信内容,整个人有惊的汗毛竖起的感觉,猛然站起,瞪大了眼睛,旋即躬了身子,提袖捂在了唇边“咳咳”不止,脸色咳的大变。 邵三省连忙到他身边,帮他抚拍后背,一脸为难。 密信内容上说了,牛有道在万兽门接连拜访了燕国三大派和韩国三大派,见到了六派掌门,且与每个掌门都会谈了不少的时间,起码都有半个时辰以上。 天玉门说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现象,若没什么能打动六大派的事,凭六大派掌门的身份不可能陪区区一个牛有道谈这么久,彭又在自认凭他的身份地位闲谈的话都占不了那些大派掌门那么多时间。 天玉门发来这个消息,也算是对这边提醒那边的回报,同样在提醒这边,牛有道是不是要对北州不利? 如今对天玉门来说,也不希望看到牛有道占什么便宜,起码不想看到牛有道拿北州利益来讨好六大派,真要让燕国三大派高兴了,天玉门担心自己有麻烦,遂紧急提醒这边,希望早做准备。 试问,连天玉门都看出了情况不妙,邵三省看到密信的时候又岂能不明白,北州就夹在六大派的中间骑墙,天下那么些大派,牛有道找谁不好,偏偏找这六大派,想不怀疑是冲这边来的都难。 说实话,邵三省见信后有头皮发麻的感觉,担心刺激邵平波,有点不敢给他看,但是这么大的事不让邵平波知道不行,现在果然刺激到了,令大公子旧疾复发! 脸色忽白忽红的邵平波喘息下来,松开袖子,袖口一抹血色,一拳砸在桌面,“牛贼此番欲置我于死地!” 见他口角殷红,邵三省忙端了茶水递给他,“大公子稍安勿躁,只是去见见而已,兴许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邵平波拿着密信的胳膊挡开茶盏,摇头:“悔不该让陆圣中妄动,打草惊蛇了,他怕是已经知晓我已对他下了杀招,知晓我手已趁势搅进了南州。他深知这次是你死我活之局,我不倒,他就得倒,岂能不与我对决?他能去找六大派,绝不是简单的拜访,定有目的。” 邵三省:“兴许是冲天玉门去的?” 邵平波回头怒问:“去见韩国三大派又怎么说?何必自欺欺人!南州那边,天玉门不过是受了我的蛊惑而已,牛有道就算要与天玉门蓄势再决,短期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手上没有能将天玉门取而代之的实力罩住南州之前,他不可能对天玉门下杀手,那不符合他的利益!这次必然是冲我来的。” 邵三省也是提心吊胆,问:“大公子,六大派凌驾燕、韩两国之上,位列缥缈阁,岂能听他的?” 相关情况获知有限,连身在万兽门的陈庭秀都搞不清,邵平波也无法做出判断,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家伙不会做无用之功,能去找六大派,必然是有什么把握!已是你死我活,他这次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然是对我雷霆一击!” 说着双手握拳撑在了桌面上,低头闭眼道:“老邵,几件事你准备一下。第一,做好让那些历练后已绽露头角的学子撤离的准备,这乱世之中手握一批治世之干吏,就是再起的本钱;第二,咱们撤离的渠道你再亲自检查一下,事关我们最后一线生机,不能假其他人之手;第三,齐京那边,照姐在的时候,从一些迹象看,我就感觉晓月阁对齐京的经营不一般…联系晓月阁,让他们派精锐人手来接应,就说要护送一批事关齐京大局的重要人员,晓月阁必然会重视安排。” 言尽于此,邵平波无力挥了挥手,“去办吧!” 这是在做北州基业毁于一旦的后事准备啊!邵三省语带颤音道:“大公子,局势不明,何至于如此安排?” 邵平波面浮狰狞道:“北州是我多年心血,我又岂会轻言放弃!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先做最坏打算总是不会有错的。” 邵三省想想也是,点了点头,又关切道:“老爷那边要不要通知?” 邵平波默了一下,摇头:“不用,不能让父亲知道,一旦有变,想顺利脱身,还需利用父亲来麻痹他们。” 邵三省双眼略睁大几分,难以置信道:“要…要牺牲老爷吗?” 邵平波猛扭头看去,“胡说什么?莫非我在你眼里也是那样的人?父亲手握北州兵权,不管是谁,都不想得到一个混乱的北州。不管父亲落在谁的手里,都还需要倚仗父亲,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父亲不会有任何危险,可后续图之!我若脱不了身,父子两个皆无法脱身,明不明白?” 第五零八章 风云在手 邵三省懂了,拱手鞠躬,“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吧!”邵平波挥袖,双手撑在桌上,低头看到袖上嫣红血迹,亦黯然神伤。 这些年来,身边有修士帮忙调养护理身子,旧疾竟一直不能痊愈。 他自己也知道久久不能痊愈的原因,若非有修士护养调理,自己这身子骨经怕是早已倒下。 稍候,忽又抬头,目中重新焕发出斗志神采,绕出书案,走到一面挂有七国全图的墙壁前,目光来回扫视着,思索着,最终停注在北州方位流连。 转身,快步走回到案后坐下,扯来一张纸,提笔斟酌后,奋笔疾书,一气写下六份手书。 这里刚将东西写好盖好印章,邵三省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块热毛巾给他擦拭口角血迹。 邵平波未接,反倒将那六份手书拿给他,“让宋舒和陈归硕各持三份前往燕、韩二国联系六大派。宋舒不敢回燕国,让宋舒拿我手书去韩国联系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让陈归硕去燕国联系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立刻,尽快,不要耽误!”之后才接了热毛巾擦拭口角。 邵三省看过手中东西,发现竟是向六大派谈归顺的书信,不由惊讶:“大公子这是何意?” 他不明白如何能同时向两边归顺。 邵平波捂着手中热毛巾沉思道:“牛有道同时联系六大派,无非是唆使六大派解决北州这个争执,我岂能让他得逞。我若假意谈判愿主动归顺燕国,燕国势力还会动我吗?能拿回整个北州又岂会只得半个。反之于韩国也是同样的道理!无论哪一方,收到我信,必然怕惊动另一边影响收复北州,也必然会秘而不宣。” 邵三省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公子的意思是先稳住六大派。” 邵平波:“先以谈判稳住六大派,六大派没有动作,便能稳住燕、韩两国,也能稳住大禅山。先拖住他们,为先解决掉牛有道争取时间,只要没了这个从中作梗的家伙,北州是倒向哪边还是继续骑墙可视情况而定。牛贼挑动这么大的利益是在玩火,实在不行,我可以北州归顺为饵,谁杀了牛有道,我便归顺于谁,让他玩火自#焚,总之不会让他好过!” 邵三省听的兴奋不已,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 一间密室内,邵三省快步进入,坐在里面枯等的陈归硕立刻站起,拱手:“邵先生。” 邵三省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客气,从袖子里拿出三份密封给他,“你立刻秘密出发,将这三封信送达目的地。” 陈归硕接到手逐一看过上面的字样,分别是拜呈逍遥宫、拜呈紫金洞、拜呈灵剑山等字样,有点讶异,“先生,如此高高在上的门派,我去,他们能见我吗?” 邵三省:“见不见你不重要,愿意见你则罢,不愿见你也无妨,重点是把信分别送到,只要三大派看到信便可,其他的不需要你做什么,明白吗?” “好!”陈归硕点了点头,将三封信小心藏入怀中,道:“我向宋师叔辞行后立刻出发。” 邵三省制止:“我说了,立刻秘密出发!谁都不要见,宋舒那边我会替你做交代。你立刻改头换面,我会安排你悄悄出城,不要惊动任何人,途中也不许惊动任何人,若有任何失误,小心你的小命!” 陈归硕忙应下,“好!” 邵三省又摸出了百张面值一百的金票给他,一万金币,以作路资。 路费也用不了这么多钱,显然是辛劳的费用。 “事成后,另有重赏!”邵三省扶了扶他的胳膊,语重心长……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归硕已经身在城外,在官道上一骑飞奔。 待到远离府城后,陈归硕左顾右盼一阵,待四周无人,突然缰绳一拉,坐骑转向改道,纵骑冲入了山林中。 密林中的一块隐蔽山壁下跳下马来,摸出了那三封密信,直接给拆了,查看密信内容的同时,不时抬头小心观察四周,看完一份又拆一份…… 山林洞窟内外,处处是千年前的遗迹,处处是岁月斑驳后的佛像,许多在风吹雨淋日晒之下早已看不清面容,只剩下一个轮廓,一些洞窟中依旧轮廓清晰的佛像也已不多。 藏在这钟灵毓秀深处的佛门遗迹之地正是大禅山。 大禅山下,数十人翻身上马,分成两拨而去。 一拨直奔北州府城,一拨由掌门皇烈亲自率领。 大袖兜风的皇烈领队一路疾驰,面色凝重,马不停蹄赶往万兽门。 接到长老黄通传回的消息后,获悉邵平波又招来了牛有道的报复,而且这次的报复似乎非同一般,居然勾搭上了燕韩两国的六大派,这分明是针对北州而来的,牛有道这次似乎要把事情给往大了搞。 大禅山高层闻讯又惊又怒,对邵平波的行为实在是恼火,已经再三警告过不要再去招惹牛有道,可这厮就是屡屡不听,这次势必要给这厮一点教训。 出了这么大的事,试问皇烈如何能坐视,欲亲自赶往万兽门化解此事,得紧急赶往,这一路注定要日夜兼程不停。 同时也向坐镇北州府城那边的长老钟阳旭发去了消息,让钟阳旭拷问邵平波,弄清是怎么回事,另加派了一批精锐弟子赶去,以防不测…… 南州刺史府后院内,一打着赤膊的皮肤黝黑少年,暴晒在阳光下,双手各持一杆长枪,左右迎举,马步而蹲。只是胳膊双腿已经在那瑟瑟发抖,身上汗如雨下,处于煎熬中。 此子正是罗安的儿子,跟了蒙山鸣的那个老大,一直在蒙山鸣身边为蒙山鸣推轮椅。 “坚持住!”树荫下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看出了不对,提醒了一声。 当啷!少年还是没能坚持住,双腿一软,连人带枪跌坐在了地上。随后又爬了起来,看了眼威严凝视的蒙山鸣,低个头过来赔罪。 蒙山鸣喝道:“枪捡起来。” 少年赶紧返回捡起,这才回来低个脑袋。 蒙山鸣:“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少年摇头:“没有,五年内,双枪不得离手,吃喝拉撒睡都得拿着,要让枪一上手就要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指哪打哪,丝毫不差,如臂使指。” “呵呵!”不远处传来商朝宗的笑声。 商淑清、蓝若亭还有一直跟随的罗家二小子,刚进这院子时,停步观摩了一阵,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见商淑清来了,罗家老大已是个半大小子,光着身子在商淑清面前未免有些不合适,蒙山鸣对罗老大说,“先回去歇一下。” “是!”罗老大提着枪跑了,临走前看了弟弟一眼。 罗老二暗暗吐了下舌头,看得出兄长在这边很辛苦。 商朝宗走来,笑问:“蒙伯伯这般对大安,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 罗安两个儿子取名也简单,一个罗大安,一个罗小安,如今大安从武,小安从文。 蒙山鸣:“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严师出高徒嘛!”蓝若亭笑着接了一句,回头又训斥身边的小子,“看到你兄长没有?还觉得读书、写字累吗?” 罗小安嘿嘿干笑道:“师傅说的都对。” “小滑头!小聪明!”蓝若亭冷哼一声,“回去再把昨天抄的东西再抄一百遍。” “是!”罗小安应下,精神已蔫了一半。 蒙山鸣看着几人,知道正常情况下没事的话,几人不会一起跑来,南州初定不久,有许多事忙。 知他心意,商朝宗道:“道爷如今不在南州,在宋国万兽门那边做客,天玉门的陈庭秀也去了。派遣到宋国那边的人员听宋国的人提了一下,具体情况不知,也不知道爷在那边干什么。” “藏而不露,离开了南州…”蒙山鸣嘀咕自语着,“战后一直未在南州现身,看来他目前在南州已没了与天玉门抗衡的资本。” 蓝若亭意味深长道:“迟早还会卷土重来的。” 商淑清沉吟道:“我等如今安好,希望天玉门不是追着道爷去的。” 几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担心牛有道和天玉门的较量已从南州内部转移到了外面,一旦正面杠上,牛有道的实力明显吃亏太大,很是让人担心。 蒙山鸣看出了她眼中的忧虑,暗暗叹了声,这丫头的年纪已越拖越大了,还想战后找牛有道好好谈谈来着,如今怕是不知何日才能再见牛有道,宽慰道:“这位道爷,一代骄子,风云在手,有降龙伏虎的手段,定然百邪不侵、宵小辟易,不会有事的,等他再回必是凯旋!” …… “为何要在外面见面?” 庭院中,有客来,文心照身边的那个木讷老者,陈庭秀很讶异地问了句。 木讷老者道:“不是夫人动不了那贱人,而是顾虑掌门不便动,否则也轮不到你来出头。你冒然闯到那边去不合适,让夫人如何对掌门交代?万兽门耳目众多,不是谈话的地方。” 第五零九章 死的光荣 陈庭秀愣了一下,想想也是,凭文心照的势力怎么可能杀不了红娘,看来自己突然闯去说那事还真有点唐突,敢情把自己给赶走是做给杜云桑看的。 他忙解释道:“是在下鲁莽,当时也没办法,在下何德何能将夫人给请出来约见,只能是找上门。” 木讷老者:“不要废话了,去还是不去。” 陈庭秀忙笑道:“夫人有请,焉敢不去,自当赴约。” “你我不便一起,你自行去吧。”木讷老者扔下话就走了,陈庭秀快步跟上,还想送送,谁知又被人家一句话给砸了回来,“不用送,容易引人注意。” 陈庭秀只好止步,拱手目送对方出了门。 再回头,心中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已是满脸笑意,内心开怀。 有文心照出手收拾牛有道的话,牛有道焉有命在,至于红娘,只要牛有道死了,天玉门收拾一个红娘给文心照一个交代还不容易吗? 一边不便亲手杀牛有道,一边不便亲手杀红娘,还真是一拍即合,陈庭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妙招,摇着头,颇为戏谑地自语:“牛有道啊牛有道,你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两个女人为别的男人争风吃醋中吧?招收什么样的手下不好,偏偏招个破鞋,这嗜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齐京红娘,呵呵,果然是名不虚传!” 见他开心,几位弟子凑上前来,他当即吩咐道:“来两个人随我走一趟,其他人留守。” 随后,一行三人出门,直奔山门。 一出山门,陈庭秀忍不住一怔,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上,文心照飘然而立,裙袂飘飘,貌似在等他。 不是怕人看到吗?怎么会等在这里? 虽有疑惑,却不敢犹豫,赶紧飞掠而去,站在树下满脸堆笑,朝上拱手仰望:“杜夫人!” 文心照高高在上,垂眼藐视着。 树下林子里,木讷老者缓缓走出,走到陈庭秀跟前。 陈庭秀又拱手,“还未请教尊姓大名…”话音戛然而止。 木讷老者袖子里一道寒光闪出,直接贯穿了陈庭秀的心窝,从后背飞出,鲜血飞溅而出。 “你…”陈庭秀瞪大着眼睛,慢慢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一柄短小飞剑在空绕了个弧圈而回,划出一道流光而过,又在陈庭秀脖子爆出一滩血来,将陈庭秀身子带的翻转倒地。他躺在地上抽搐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木讷老者,目光又艰难地看向树梢上蔑视的文心照。 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他?竟然直接在万兽门门口动手就杀了他! 寒光一闪,木讷老者挥袖一扫,飞剑已归入袖内,灭一人轻而易举,甚至未给陈庭秀反应的时间。 “师傅!”两名跟来的弟子惊呆了一会儿才发出惊呼,眼睁睁看着陈庭秀倒下,在那木讷老者的注视下,又不敢靠近。 树梢上的文心照低眼瞅了瞅,若不是为了给师兄一个交代,收拾这么个东西压根用不着她现身。 她就在万兽门的家门口收拾了又怎样,还指望她陪陈庭秀远行不成?她压根懒得跟陈庭秀玩,不在万兽门内动手是给万兽门面子。至于什么天玉门,对她来说,算个什么东西吗?区区一个天玉门的长老杀了就杀了,又能怎样?天玉门敢到天行宗兴师问罪吗? 她一个闪身而去,飘落在了万兽门的山门外,缓缓踱步入内,毫不遮掩,面无表情。 万兽门的守门弟子也被这一幕给惊住了,门口左右两名弟子一起慢慢回头,目送文心照入内,哑口无言。 木讷老者确认陈庭秀已死,亦闪身而来,跟随文心照而去。 “师傅!”两名天玉门弟子已跪在陈庭秀身边,抱着尸体哭天喊地。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掀起的动静是不会小的。 文心照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回到了落脚的客院,见到了在阁内短榻上盘膝打坐的杜云桑。 杜云桑知道谁来了,没有睁眼。 文心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那个天玉门的,在万兽门山门外杀了,不过有人看到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杜云桑依然没睁眼,徐徐道:“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有麻烦我来挡,去歇着吧。” 文心照嘴角略勾起微微弧度,从小到大,就喜欢师兄对她说类似的话,“嗯”了声,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走了…… “你说什么?” 正殿内,正在会客的西海堂猛然站起,有点不敢相信。 左右在座的贵客也是一脸愕然站起,面面相觑。 前来通报的是晁敬,哭笑不得道:“掌门,不会有错,山门外的弟子亲眼看到了,如今天玉门的弟子已抬了尸体在外喊冤,要咱们万兽门给个交代。” 西海堂一张脸黑了下来,沉声道:“那疯女人搞什么鬼?” 之前打人,这边看天行宗的面子已经帮忙抹平了,如今又公然杀万兽门的客人,让万兽门如何向客人交代? 天玉门再怎么上不了台面,你也不能在我家门口动手吧?传出去算怎么回事? 他就差说出,你要杀不能带远一点吗?就在万兽门的门口,吃错药了吗? 晁敬唉声叹气一声,他哪知道那疯女人搞什么鬼。 “几位,对不住了,有点事处理。”西海堂对在场的客人拱了拱手。 几人一起拱手,或说理解,或说请便。 西海堂大步而行,领着人出去了,另有人送客。 大步走到殿外空旷场地边缘,往台阶下一看,只见高高而上的半山腰台阶上的一处平台上,两排天玉门弟子头绑白布条站着,两排人中间停放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显然是那位天玉门的长老。 西海堂有点头疼,不可能为个区区天玉门和天行宗翻脸,但死的这位毕竟是万兽门的客人,就被杀死在你家门口,而且杀人凶手还就在你家里,你不给个交代不行,否则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说? 人言可畏,所谓名门正派,抬不过一个脸面。 人生在世,凡人也好,修士也罢,但凡自诩堂堂正正的,哪个还能不要点面子。 当然,臭不要脸的人也不少,可万兽门能当那臭不要脸的人吗? 这位陈长老,自己还打算晾晾再见,结果大活人变成了尸体晾在这给自己见,还真是晾晾。 此情此景,实在是让西海堂无语,早知道就早点见了,说不定人走了就没这事了。 算了!西海堂暂时也不去见下面那些天玉门弟子了,转向而去,直接去找天行宗的人要交代了。 快速赶到天行宗落脚的客院,畅行无阻,在亭台楼阁间见到了负手而立等候的杜云桑。 “杜云桑,你夫人干的好事。”西海堂人还没到,隔着老远便问罪,身后跟了一群人。 杜云桑转身,待面色阴沉的西海堂到了跟前,不疾不徐道:“什么事让西海兄如此气急败坏?” 西海堂:“你跟我装糊涂是不是?本派弟子亲眼看到你夫人带人在山门外杀了本派的客人,你难道不准备给我个交代?” 杜云桑哦了声,不以为然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杀就杀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是我万兽门的客人,天行宗想干什么?要不要万兽门弟子改天也在天行宗杀几个人试试?” “你最好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搞清楚,好,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人家可是抬着尸体找我要交代呢!” “该死的东西,竟敢跑到这里拿齐京红娘的事来羞辱本座,你说该不该杀?若不是给万兽门面子,我就直接在万兽门内动手了。西海兄,你万兽门还真是没架子,什么人都能往里请,我现在怀疑是不是你万兽门故意安排来找我麻烦的。” “话不能乱说…他真跑来拿齐京红娘的事羞辱你?” “我没空跟你扯这个,你自己找天玉门的人问去。” 这里刚把西海堂等人打发走,又有人找上门了,这次可谓是气势汹汹。 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的三位掌门带着人联袂来到,找杜云桑要交代。 陈庭秀归根结底是燕国的修士,虽说不是三派的人,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三派的人,在别的地方死了也就罢了,恩恩怨怨的也说不清。关键三派掌门都在这里,陈庭秀被人杀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算怎么回事,这是要打他们的脸吗? 自己人被杀死在眼前,一声不吭说不过去,不愿得罪天行宗也得露面要个交代,否则没办法对燕国境内效命的修士交代。 陈庭秀也算是死的光荣,燕国境内修士的死能惊动三大派掌门的人很少见,天玉门开宗立派以来也没有过这待遇。 然而杜云桑以同样的理由堵的三派掌门硬是没话说,找上门来拿齐京红娘的事来羞辱天行宗掌门,这不是找死吗?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换了他们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换了他们还真有可能当场动手。 就这样,文心照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气还是怎的,故意给杜云桑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杜云桑出面帮她承担了,风风雨雨帮她挡了,让她任性了一把。 于是身在万兽门的天玉门弟子压力大了,几个大门派的人把他们提来提去问情况,大部分人不知情,个别知情的哪敢说出是想利用天行宗来对付牛有道,这不是公然给天玉门找麻烦嘛,回去还想不想混了? 逍遥宫等三大派的人在这里,得帮自己燕国的修士说话,也不愿搞得自己燕国修士难堪,同时也希望天玉门这边息事宁人。在三大派这边有人暗示的情况下,天玉门有人松口了,只说陈庭秀好像是为红娘的事去找了文心照。 于是杀人者无罪,天行宗没事,在三大派的帮腔下,天玉门也没事,责任全部给死人扛了,陈庭秀自己扛了,死的活该。 万兽门算是跟着倒了霉,客人死在自己这边多少有责任,为个“情理”二字,拿了一百万金币出来给天玉门,聊表歉意。 反正天玉门也不追究了。 第五一零章 因为有你在 “会不会和牛有道有关?” 一番事后,回到正殿打坐的西海堂对前来禀报情况的仇山问了句。 陈庭秀的死牵涉到红娘,不免让人怀疑到红娘背后的牛有道。 尤其是他们两个,陈庭秀是找过仇山帮忙的,两人深知陈庭秀此来很有可能是冲牛有道来的,所以不难理解陈庭秀跑到天行宗那边提红娘的事,稍一琢磨便猜到了陈庭秀是想利用天行宗对付牛有道。 事情虽然摆平了,可是不管怎么解决,万兽门自己肯定要查,陈庭秀是怎么知道文心照打了红娘的,这事可是下了禁令的,谁走漏的消息?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查的,查到了陈庭秀和陈伯几乎是前后脚去了天行宗落脚的地方。 仇山:“我刚刚询问过牛有道,他说他之前压根不知道陈庭秀也来了,还是红娘的手下气不过自己主子挨打,因和杜云桑早年相识,跑去找杜云桑理论时才见到陈庭秀,也是那位回来后他才知道陈庭秀也来了。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把自己给撇的干干净净,这事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和他有关。” 西海堂琢磨了一阵,又问:“谁向陈庭秀走漏的消息?” 仇山犹豫了一下道:“有两个可能,一是天玉门的弟子接触了几个咱们这边的弟子,还有就是晁师兄的孙子晁胜怀途径陈庭秀那边时,被陈庭秀挽留了下来,有弟子见他们谈过一阵,不知谈了些什么。” 事情牵涉到晁敬,西海堂眉头跳了一下,低眉垂眼问道:“那几个弟子问过了没有?” 仇山道:“问过了,都不承认泄露过此事,不过反倒都提及,天玉门那边都向他们核实过有没有文心照打红娘的事,他们也很意外天玉门是怎么知道的。从时间上来判断,是陈庭秀见过晁胜怀后,天玉门才展开核实的。” 西海堂:“你怀疑是晁胜怀泄露的?” 事情牵涉到晁敬,仇山斟酌了一下用词:“的确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据见证的弟子说,晁胜怀只是途径那边,压根看不上陈庭秀,甚至有些出言不逊,是陈庭秀厚颜强行挽留了晁胜怀用茶,后来两人貌似谈的挺高兴。陈庭秀我接触了一下,对其人心里多少有数,之前讨好过我,讨好晁胜怀意图挖点有用的消息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年轻人未必经得住陈庭秀的老谋深算,奉承两句说漏了嘴完全有可能。” 西海堂默了一下,“询问过晁胜怀没有?” 仇山:“还没有,毕竟牵涉到晁师兄,怕惹人注意,正要问问掌门的意思。” 西海堂:“这小子修行天资有限,也没什么前途可言,晁师弟若不在了,他也就是混日子过了。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在门内把影响再扩大了,到此为止吧。师弟,万兽门家大业大,人多,各怀心思,管起来也不易啊!”喟叹。 仇山懂他的意思,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真要把晁胜怀揪出来,又能怎样?只会弄的晁师兄脸上难堪,同一派系的人,没必要自己打自己的脸给别人可趁之机,遂应了声,“是!” 然而一回头,仇山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晁敬,让晁敬自己去问问,无非是让晁敬知道,事情是他和掌门压下来了。 晁敬自然是领了这个情,回头把晁胜怀抓了回来质问。 晁胜怀哭了,也跪下了,总之死不承认,只说是被冤枉了,觉得委屈,还要去找天玉门的人对质,这孙子也是摸准了自家老爷子的脉。 晁敬哪能让他去对质,也不可能自己把事搞大,不管是不是都骂了顿,罚了孙子几个月的钱,也就暗中不了了之了。 …… 倒是牛有道这边,坐在亭子里,一个人捻子面对着棋盘,思索着,自己跟自己下棋来着。 事情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陈伯活着回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准了,知道当年杜云桑甩掉红娘的事应该没那么简单,陈伯一回来他就知道陈庭秀死定了。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天行宗居然会公然宰了陈庭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更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是文心照亲自露面出手了,这是几个意思?差点把他给搞糊涂了。 本来嘛,按他的设想,天行宗不给自己惹麻烦的将陈庭秀给解决掉,他这里也能置身事外,现在弄出动静来了,万兽门一查,自然是把他给牵涉了出来,免不了要怀疑到他头上,故有仇山跑来一问。 渐渐的,他稍微理出了点头绪,叹了声,“看来杜云桑和文心照的关系也没那么糟糕。” 一旁的袁罡道:“就怕查到晁胜怀头上,把你给牵扯出来。” 牛有道手中子轻轻摁在了棋盘上,“多虑了,晁胜怀人虽然不怎么样,可也还算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清楚,这事就算查出与他有关,顶多是说漏嘴挨点惩罚,若把我给扯出来,把一连串的事情给牵扯出来,那他的麻烦就大了,他能分清轻重的,不可能把我给说出来。倒是…”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 陈庭秀眼前这个麻烦虽然扫除了,可利用杜云桑和文心照的夫妻矛盾让杜云桑收拾文心照的图谋却落空了,文心照一出手,他就知道没戏了,想为红娘出口气暂时怕是没机会了。 一石二鸟之策只成一半,借刀杀人成了,另一半却落空了。 就在这时,有段时间没露面的管芳仪出现了,扭着腰肢款款而来,双手一捋臀后裙子,坐在了牛有道的对面,盯着棋盘笑道:“看把你给闲的,还有这雅兴。” 牛有道落子后笑问:“闭关出来了?” 管芳仪从棋碗里捡了枚白子落下,“跟你下棋有点怕,杀人于无形呐!陈大长老都被你弄死了,再不出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事情好像有点搞大了,陈伯觉得不该再瞒她了,刚把事告诉了她。 牛有道心知是陈伯说了,又落一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受了别人的委屈也就罢了,犯不着再自己委屈自己,也是委屈了我。” 管芳仪抬眼,奇怪道:“你委屈个什么劲?” 牛有道叹道:“天下第一美人躲屋里不出来,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我看不到了,心痒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度日如年呐。” “咯咯!”管芳仪笑的花枝乱颤,“你想见还不容易吗?连我洗澡都能闯进去,那道门能拦住你吗?” 这两人的打情骂俏,袁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扭身走了。 瞟了眼离开的袁罡,管芳仪笑声止住,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真的没必要,这事,你没必要插手。” 牛有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管芳仪盯着棋局摇头,“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我不需要这样的报复,这样的报复并不能让我高兴,丝毫不能妨碍她面对我依然高高在上。我希望的是我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如同她轻视我一样去轻视她,如同我不敢得罪她一样,让她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说话,不敢得罪我。以前,这是我不敢想的,但是我现在有信心了。” 牛有道奇怪:“信心何来?” “因为你呀!”管芳仪落了一子,“因为有你在,我有了信心,所以你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让你倒在这里,我还指望着你呢!” 牛有道自嘲苦笑道:“那可是天行宗,你理想还真够远大的,搞的我压力很大。” 两人说笑一阵,牛有道忽然也变得认真了,提醒了一句,“依我看,杜云桑当年抛弃你,很有可能是迫于压力,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心里应该还是有你的。” 管芳仪沉默了一阵,“我早有所猜测,也等了他很多年,希望他有一天回来给我个交代。事实证明,他这些年努力的方向并未偏向我,他已经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所以,都过去了。” 牛有道微微点头,“理解,你能想开就好。” 管芳仪:“阅尽红尘,卖笑示人,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倒是你,似乎从不碰男女感情,老成的可怕。按理说,你这年纪正是向往男女之情的时候,依你的条件也不会缺美色,所以我有点想不通。” “唉,感情伤人呐,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就不惹这麻烦了。” “少拿我说事,你不会是有病吧?” “你才有病。” 这里正聊着,袁罡回来了,俯身在牛有道耳边嘀咕了一声,“道爷,挂旗了。” 牛有道抓了把棋子洒棋盘上认输了,“不下了。”起身就走了。 管芳仪啐了声,“一天到晚鬼鬼祟祟,坏人!” 山涧,牛有道徘徊着,晁胜怀又约他见面了,把牛有道一顿骂,无非是说差点把他给坑了,问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自己,害的差点露出马脚。 牛有道等闲应付了过去。 “我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了,要动手了,你做好接应准备。” 这才是晁胜怀来找他的主要目的,也是这次的事促成他决定尽早动手,希望早点将牛有道给送走,不然这一出接一出的,他小心脏有点受不住这个惊吓。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时时从噩梦中惊醒,他才真是度日如年。 第五一一章 獠牙 “大概什么时候?” “应该就在这两天,具体时间现在不能确定,必须视有利情况而定,伺机动手。” “好,我这里会准备好的,动手前通个气便可,我会安排人随时接应。” “就这样吧!我可警告你,动手的节骨眼上,不要再惹事了,把事搞砸了怪不得我。” 垂萝后面传来一阵异响,扔下警告的晁胜怀又消失了。 牛有道滞留徘徊一阵,随后也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了,与山缘边等候的袁罡一碰头,让他通知五梁山在附近一带的弟子做好接应的准备,接应什么东西暂时不告知,事前也不敢轻易泄露消息。 袁罡很是担心,不得不提醒:“道爷,这事非同小可,一旦败露,麻烦可就大了,你真放心让那家伙干这种事?” 牛有道:“这种事也只有万兽门内熟悉万兽门情况的人才能有机会下手。你放心,这事看似危险,实则也没多大的危险,只要胆大心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动手的过程中,准备的药不会有问题,搬运尸体被抓了可以说是销毁,弄出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也可说是驾驭飞禽转两圈,谁也不能说晁胜怀是在偷东西。只要不在交货的时候被抓,其他环节出了问题晁胜怀打死也不会说是要偷出来给人,否则牵出的一连串问题谁都保不了他,他会以其他理由搪塞。” “其他环节出了问题,有晁敬在,没人能往他头上硬扣偷东西的罪名。道理我都跟那厮讲清楚了,他心里已经有底了,会小心应对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了事,咱们只要死不承认便可。” 袁罡表示担心,“这种事一旦出事,死不承认怕是没用吧?” 牛有道:“北州的归属!有此为饵,只要罪名不坐实在咱们的头上,我自有办法让逍遥宫等大派出来给万兽门施压,为我们讲话,晁敬为求自保,也会让局势对我们有利。当然,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麻烦太多,那是万不得已的打算,既然动手了,还是要把东西弄到手方为上策,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资源!” 袁罡微微点头,既然道爷已经预备好了后手,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两人突然一起回头,只见一只金翅从天而降,落入了庭院中。 袁罡立刻转身进去了,牛有道拄剑当拐,不疾不徐而回,又坐回了亭子里的棋盘前,收拾棋局,不时看看四周。 少了银儿,似乎清净了不少,那妖王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真好打发。 没多久,袁罡回来了,手上拿了份译制好的密信递来,“北州那边的。” 坐那的牛有道一手扶剑杵地,一手接了密信来看,看后眉头一挑。 是陈归硕发来的,将北州那边的情况报知,并附上了三封送往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的信件内容,三信内容归一报知。那三封信除了呈拜的称呼不同外,内容是一致的。 牛有道哼哼冷笑一声,手一抖,密信在书中自燃着火,化为灰烬,“看来大禅山对邵平波的管控的确很严,手上无其他修士可用了,此等机密竟只能交由陈归硕和宋舒去送。” 袁罡看过信,信中并未提及宋舒送信的事,迟疑道:“宋舒?” 牛有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他,邵平波这人自视甚高,不会轻易受制于人,他有自己的抱负要施展,所以北抗韩国,南抗燕国,中间骑墙,才能放手在北州励精图治,为南征北战积蓄实力做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全面倒向燕国,因为他很清楚,有反叛的前车之鉴在,无论归燕还是归韩,无论哪国都要出手对他加强控制,最后甚至是抹除他的影响,这绝非他想看到的。归顺谈判?我料定他在负隅顽抗,在拖延时间,想稳住燕韩两国,只要外部不乱,他就稳住了大禅山。邵三省不让陈归硕和宋舒碰面…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宋舒应该携信去了韩国那边。” 他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拨弄着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在计算书信来往等方面的时间。 袁罡没有打扰他,相随多年,了解他,知道他这个时候肯定在盘算什么问题。 有那么一阵后,牛有道方缓缓睁开了双眼,“时间上应该完全来得及。” 袁罡疑惑不解,等他后话明示。 牛有道嘴角略浮讥讽,“我就知道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施压之下必有反应,他若稳住不动,我还真拿他没办法,动了就好,我已等候多时!” 袁罡:“信还要不要送?陈归硕那边还在等你回复。” “送!”牛有道往棋盘上摆了两枚白子,又填一枚黑子,“让他继续把信送往逍遥宫三派,照北州的吩咐去做。韩国那边,让人把宋舒给劫下来!” 袁罡:“鞭长莫及,如何去劫?” 牛有道又往棋盘上填了三枚黑子,不慌不忙道:“情况紧急,信使不会东绕西绕躲藏,有路径可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通知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命三派立刻联系韩国大雪山冰雪阁那边的人手,火速赶往信使必经之地设伏,时间上来得及,务必连人带东西给我拿下,行事务必严密,不得走漏消息……” 一番交代完毕,两人又抬头看向亭外空中,又见一只金翅落下。 袁罡立刻出了亭子。 待到这边有金翅飞走后,袁罡才又回来,点头道:“消息发出去了,刚刚万象城那边来消息了,大禅山在万象城的人有动作了,奔万兽门来了。” “呵呵,看来这些人已经接到了大禅山那边的消息反馈,要来拜访六大派掌门了。北州那边,邵平波可能有麻烦了。”牛有道撑剑站起,笑道:“有客来,咱们也去迎一下,先混个脸熟,后面应该还要打交道。” 两人刚走出亭子,管芳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又去哪呢?”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管芳仪扭着腰肢从后院款款而来。 牛有道:“出去走走,不怕丢人的话,一起?” 管芳仪嗤声,“我没偷没抢,你整天鬼鬼祟祟不干好事的人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扭着腰肢从二人身边经过,先出门去了。 牛有道莞尔一笑,就怕她因那两巴掌想不开,想的开就好,回头给了袁罡一个眼色。 袁罡会意,就此留步,留守在了这里看顾来往消息,现在是道爷的关键时刻,不容有失,需要可靠的人盯着…… 山门前,仇山迎客,这段时间因蝶梦幻界的事,他这迎来送往的也的确是频繁。 也没办法,他是新晋的长老,资历最浅的一个,让老资格的长老干这事不合适,他也只好任劳任怨了。 与客同来,指点四周如画山水,刚入山门不久,就遇上了一对游山玩水的男女。 不是别人,正是牛有道和管芳仪。 管芳仪一路陪着,正纳闷这家伙想干嘛,察言观色似乎有事,可不像是出来随便走走的样子。 仇山陪同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大禅山一伙人,本是来观察幻界之事的,临时有了其他任务,不得不来打扰万兽门。 “牛老弟,红娘,你们怎么游逛到这了?”仇山笑着打了声招呼,重点留心了一下管芳仪的气色,发现这女人还真是祸水,就因为这女人,万兽门莫名其妙差点损失两百万金币,幸好牛有道拒收,省了一百万。 听到‘牛和红娘’字眼,大禅山长老黄通已是眉头一动,目光落在了牛有道身上。 牛有道呵呵道:“先勘察一下逃跑路线,遇上打人或杀人的,也方便逃跑。” 仇山苦笑:“牛兄弟说笑了,不惹事,自然不会有事。” 牛有道:“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一旁的黄通突然插话道:“这二位莫非就是燕国南州的牛有道和齐京红娘。” “正是。”牛有道应了声,貌似诧异道:“尊驾是?” 黄通盯着他徐徐道:“黄通,忝列大禅山长老。” “大禅山…哦,黄长老,久仰久仰。”牛有道客气拱手,红娘跟着给礼,笑吟吟略欠身。 黄通:“我对小兄弟也是久仰的很呐。”嘴上挂着‘久仰’,语气却不怎么好。 牛有道杵剑哈哈大笑:“不敢不敢,我还以为北州的人都不讲道理,如今看来大禅山还是挺通情理的,不像北州那个弑母杀兄的邵平波。恕我直言,大禅山还是离邵平波远一点的好,免得被殃及池鱼。” 黄通:“小兄弟是在威胁我吗?” 牛有道:“看来黄长老对我有成见,不过我真的是为了大禅山好。我夜观天象,预估北州不日将有大变,有易主之征兆,遂奉上良言,大禅山还是早谋退路的好。” 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管芳仪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感觉牛有道出来逛逛就是冲这位来的。 黄通冷笑:“还是想想你自己在南州怎么面对天玉门吧!不奉陪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罢与牛有道擦身而过。 仇山直摇头,跟着走了。 待一群大禅山弟子从身边走过,牛有道忽又出声道:“黄长老说到天玉门,我倒是突有所感,这天玉门我迟早要把他们撵出南州,大禅山若是在北州呆不下去,不妨考虑一下来南州立足,免得夹在燕韩两国之间,又何苦来着?” 他直接当众挑明了和天玉门的矛盾。 这口气,把仇山听的心惊肉跳,发现这帮争夺地盘的人果然和万兽门这边做买卖的人不一样,獠牙是赤裸裸露在外面的。 第五一二章 中计也! 管芳仪也同样被这狂言吓一跳。 黄通猛然止步。 牛有道继续道:“黄长老是来拜见燕韩六大派掌门的吧?恕我直言,拜不拜见的意义不大,就算能过眼前,将来又如何?不管是燕国还是韩国,迟早有一天是要对北州动手的,捱的过一时,捱不过长久。邵氏父子于燕于韩都是逆贼,庸平郡王则不然,皇亲国戚,商氏正统血脉,燕国朝廷昭告天下敕封的南州刺史,名正言顺的南州州牧!大禅山若与我联手,有庸平郡王的全力支持,南州唾手可得,北州是非之地,不要也罢。肺腑之言,望大禅山三思。” 此番言论连仇山听来都有些诛心,悄悄偷看黄通一眼。 管芳仪眸中光彩连连。 黄通头动了一下,似有回头之意,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大步前行而去。 目送一行远去,管芳仪回头看向牛有道,薄嗔一声,“坏人!” 牛有道:“没非礼过你吧?” 管芳仪:“还不承认,你这是在挖邵平波的墙角啊,邵平波若知道,还不得气的吐血。” 牛有道叹道:“哪有那么好挖的墙角,大禅山连同邵氏骑墙,早已把燕国三大派给得罪了,三大派不同意,他们想来南州也来不了。” 管芳仪诧异:“你不是想联手大禅山驱逐天玉门吗?” 牛有道:“大禅山在南州和天玉门在南州有什么区别吗?大禅山真若顶替了天玉门在南州的位置,回头同样要视我为眼中钉,有了天玉门的前车之鉴,兴许下手更狠!” 管芳仪:“那你还说?” 牛有道:“说说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管芳仪无语,你这叫闲着? …… “牛有道这样说?” 殿内,闻得禀报,西海堂讶异转身。 仇山点头:“我亲耳听见。对了,黄通求见六大派掌门,都被拒了,没人见他。” 西海堂:“北州骑墙,利用两边互相制衡,早把六派给得罪了,更何况来的还是一个大禅山的长老,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六派掌门,六大派不给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牛有道人在南州,怎么又跟北州掐上了?南州、北州、天玉门、大禅山、牛有道、陈庭秀,如今又来个黄通,牛有道去见了六大派,陈庭秀死了,大禅山又来见六大派,这几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这究竟是在南州角力,还是在北州展开了角力,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仇山摇头:“牛有道和北州邵氏好像是有点过结,不太清楚,我们万兽门做天下人的买卖,很少参与这些。” 西海堂感慨:“是啊,天下地盘就那些,这些人打打杀杀,搞的生灵涂炭,抢来抢去个不停,多少门派兴起又败落,我们万兽门旁观未必是坏事,只是都跑万兽门来了算怎么回事,把我万兽门当角力场吗?” …… 庭院中徘徊的黄通,心情很沉重,被六大派拒见,摸不清情况。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宗门那边的回信也说了,掌门皇烈已经亲自赶来。 他现在的脑海中倒是不时泛起牛有道之前的话,似乎有点道理,牛有道故意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 北州刺史府,政事堂外,一群修士汇聚。 堂内坐班的官员,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偶抬眼看看这些手上抓着宝剑的修士。 政事堂内已被清场。 看着不疾不徐走入的钟阳旭,主持政务的邵平波从案后站了起来,绕出长案,拱手道:“伯父这是何意?”环指清空的现场。 一旁的邵三省噤若寒蝉。 钟阳旭冷冷盯着他,“为何屡教不改?” 邵平波似乎有点不解,“伯父何出此言?小侄不懂,还请明示。” 钟阳旭:“你这是在跟我装糊涂吗?” 消息传的很快,门外略骚动,邵登云闻讯快速赶到了,钟阳旭回头看了眼。 邵登云来到拱手,“钟兄,为何兴师动众?” 钟阳旭朝邵平波抬了抬下巴,“你还是问问你儿子干的好事吧。” 头发斑白的邵登云看向儿子,问:“怎么回事?” 邵平波拱手:“父亲,儿子也不知道,正在请教伯父。” 邵登云皱眉,也有些不懂了。 钟阳旭当即质问:“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去招惹牛有道?” 邵平波:“小侄一直铭记在心!” 钟阳旭:“铭记在心?派人追到万象城暗杀牛有道,又勾结南州天玉门迫害,这就是你的铭记在心?你屡屡不把大禅山的话当回事,是不是以为北州非你不可、不敢动你?” 邵登云立刻盯向儿子,邵平波诧异道:“伯父此话从何说起,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谣言?” 钟阳旭:“你不用管从哪来的消息,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邵平波一看对方摆出的架势,就知道这回不会客气,哪能承认,当即义正言辞、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邵登云沉吟着帮腔,“钟兄,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钟阳旭呵呵一声,“邵兄,天都要塌了,牛有道已经恼羞成怒,联系上了燕韩两国的六大派掌门密谈,准备冲谁动手还要我来解释吗?” 邵登云神情凝重,明白了大禅山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偏头盯着儿子,“究竟怎么回事?” “父亲,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伯父既然认定是我干的,我百口莫辩,但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总会有清楚的那天。”邵平波脸有悲愤神色,朝钟阳旭拱手,“小侄愿自囚大牢,一日未得清白,一日不出,直到大禅山查明事情真相为止,届时认杀认剐。小侄如此交代,伯父可满意?” 钟阳旭手中剑微微握了一下,大禅山传讯有交代,邵平波屡屡抗命,查明后,将其废了,斩其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以示教训! 若一旦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立将这误大禅山的小贼诛杀! 然而眼前的邵平波死不承认,为自证清白,甚至愿意自囚大牢等候处置,这其中是不是真有什么误会,倒是让他犹豫了。 “父亲!”邵平波又朝邵登云拱手,“儿子自囚牢狱期间,不能为父分忧,北州军政事务有劳父亲!” 凝视着儿子的邵登云看到了儿子眼中投递来的意味深长。 没有多话,邵平波直起了身,大步朝外而去,邵三省亦步亦趋跟上。 两人却被门口的修士拦住了,邵平波回头看向钟阳旭。 钟阳旭袖子挥了一下,门口拦着的修士让开了。 主仆二人这才出了政事堂,不过却有修士跟着。 府内地牢开启,阴暗潮湿,邵平波示意狱卒打开了里间铁笼,自己走了进去。 待到地牢内恢复了平静,“咳咳……”又响起了邵平波的连连咳嗽声,咳的撕心裂肺一般。 “大公子!”牢笼外的邵三省趴在围栏上一脸担忧。 咳咳了好一阵的邵平波平复了下来,衣袖上又添咳出的血迹。 走到围栏前,邵平波轻摆衣袖,表示没事,低声残喘道:“大禅山无能,牛贼狡诈,中计也!” 邵三省吃惊,“中何计?” 邵平波:“大禅山知道牛有道联络六大派还可以理解,为何知道我派人暗杀牛有道,又怎知我勾结天玉门?此定是牛有道故意泄露给大禅山知晓,好让大禅山知晓这次的大祸是我引来的,目的便是利用大禅山将我给控制住,切断我对外界的操控,令我坐以待毙!他这回是铁了心不想让我跑了,要把我牢牢控制在此地,对我是志在必得!” 邵三省小声惊呼:“那大公子刚才为何不对钟老言明此乃牛贼奸计?” 邵平波:“如何言明?承认确有其事吗?事关大禅山生死存亡,你可见钟阳旭手中宝剑?他平日在府中走动,手中是不拿剑的,这次提剑来见,我一旦承认,就算不杀我,也极有可能给我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我屡屡抗命,弄出这样的事来,大禅山震怒,若不以退为进,不死既残只在顷刻间!” 邵三省:“现在该如何是好?” 邵平波:“牛贼阴狠,令大禅山惶恐,怪罪于我,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我如今也只能是坐等结果。万兽门,大禅山必有人去,万兽门那边必有一场博弈,大禅山自以为是,实则体大无脑,根本不是牛贼的对手。只恨我不是修行中人,所获情报有限,难以深度介入,他如今在上面做手脚,我在下面很是被动。如今只能等燕韩那边的消息,只要六大派开始联系我,大禅山必不敢妄动我,将不得不放我出去主持局面化解危机。” …… 政事堂内空空如也,只有邵登云一人静坐,闭目沉思。 管家羊双进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大人,午餐用是不用?” 邵登云缓缓睁开双眼,目中闪烁慑人虎威,略偏头,轻声道:“传我军令,北州上下人马,无我手谕不得妄动,各部将领更换需见我亲笔手谕,擅自上位发号司令者,一律视同叛贼,弟兄们可群起共诛之!” 羊双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应了声,“是!” 第五一三章 瘟疫 南州,天玉门,正宫大殿内,一干长老云集,看着站在上位寒着一张脸的彭又在。 掌门如此脸色,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封恩泰问了声:“掌门,召集我等可是有事?” 彭又在偏头示意了一下,一旁弟子将一封密信奉给下站的长老,让长老们传阅。 首看过的长老丁快“啊”了声,脸色大变。 众长老立刻围了上来,纷纷凑了脑袋上来抢看信中内容,看清内容者皆动容。 彭又在徐徐出声道:“陈庭秀陈长老死了,被天行宗掌门的夫人,也是天行宗上任掌门的女儿文心照给杀了。” 尽管天玉门弟子从万兽门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说的很明确,陈庭秀想利用红娘事件唆使文心照借刀杀人,结果惹怒了文心照,毙命于万兽门山门外。面对燕国三大派的压力,事情真相讳言,只能是收了一百万金币了事。 可封恩泰还是忍不住一问,“怎么会这样?” 彭又在:“陈长老首次登门被文心照赶出,之后文心照又将陈长老诱出山门杀之,要杀一开始便可诱出而杀,何故要等到之后?此事我总感觉有蹊跷,若真有问题,怕是和身在万兽门的牛有道脱不了干系!” 手上捧着密信的封恩泰默然,一边是他同门师兄弟,一边是他结拜兄弟,这边做出解决掉牛有道的决定时他就不好发表意见,只能保持沉默。 “小贼可恶!”天玉门唯一的女长老林飞雪恨声跺足,“天行宗欺人太甚!” 丁快叹道:“天行宗势大,又能奈何?” 彭又在咬牙道:“此仇记下,让后辈弟子铭记,我天玉门上下当发愤图强,以待来日,必雪此恨!” 林飞雪:“牛有道已与三大派勾勾搭搭,务必尽快让程师伯赶到万兽门阻止。” 彭又在:“小贼奸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程师伯不宜在小贼面前露面,恐遭不测。勾勾搭搭就让他勾勾搭搭去,原来的计划不变,继续让程师伯伺机杀贼。我已传讯给身在万兽门的弟子,让他们留守万兽门,关注牛有道动向,配合程师伯的行动。” …… 蔼蔼青山,茅庐山庄依旧在,庄外树下孤冢。 三只金翅遥遥而来,分别俯冲遁入山林中的三处楼宇。 费长流刚从殿内走出,郑九霄和夏花已陆续飞掠而来,齐聚大殿屋檐下。 “你们也收到牛有道的消息了?”费长流问了声。 郑、夏二人各从袖子里抽出一份译制好的密信,费长流也拿出一份,三人放在一起比对,内容一模一样。 信中内容要求三派火速调集冰雪阁那边商铺的人手,火速拦截信使,务必将目标给拿下,牛有道要信使手中的信。 郑九霄:“他这是在哪,要干什么呀?事情也是没头没脑、云里雾里的。宋廷尉的那个儿子宋舒不是投奔了北州的邵平波吗?这厮莫不是丢下南州又和北州干上了?或是说,当年上清宗的仇还记着,非要将宋家给斩草除根不成?” 夏花叹道:“这家伙的办事风格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不轻易露底,鬼知道他在折腾个什么东西。不管他要干什么,执行吧!你没看这用词语气吗?要保密,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倘若有失,要将咱们三派从南州地面上抹去。这口气让人不舒服。” 费长流喟叹:“不舒服又能如何?不管怎么说,事隔这么久,终于跟咱们联系了,至少证明不是跟咱们断了关系。南州之战,咱们左右摇摆,人家已经在给咱们颜色看了,这次若再有误,这厮怕是真要跟咱们翻脸了,南州一旦不能立足,咱们三派上下怕是真要成为丧家之犬了。” 郑、夏二人点头,牛有道要找他们麻烦太容易了,只需向商朝宗那边递个话,驻地人马就能跑来骚扰他们,就能搞得他们不得自在,他们还敢杀商朝宗的手下人马不成? “唉,你们看看咱们三派的情况,好歹这么多人,寄人篱下不说,还要看人脸色。再看看那厮,一个上清宗弃徒,论人没咱们多,论实力也远不如咱们,可实际情况却是咱们都要看他脸色给他跑腿,这叫什么事?”郑九霄苦笑。 夏花:“你也别怨,咱们三派开山立派至今,换过多少个东家了?人家再艰难也不事二主,只对商朝宗不离不弃,一路将商朝宗从穷途末路扶持至今,商朝宗焉能不感恩戴德?” 郑九霄:“做这种比较没意思。” 夏花:“那要怎么比较?杀燕使,咱们三家谁敢去做?在南州和天玉门交锋,咱们敢吗?” 费长流抬手打断,“好了,别争了,做不做给个确切的态度吧!” 没得选择,三人稍碰头,又迅速散伙,不一会儿三只金翅冲向云天远逝…… 消息直达冰雪阁。 收到消息的留仙宗掌柜肖铁、浮云宗掌柜曹横、灵秀山掌柜李火云不敢耽误,十万火急的任务,三人迅速集合在冰雪阁的人手。 风雪中,三路人陆续从峡谷内飞掠而出,翱翔在雪岭之间。 出了大雪山,直奔雪原官道旁的一座驿站,买取坐骑,三路人前后抵达在此碰了头。 此地驿站不缺坐骑,前往冰雪阁的修士往往将坐骑扔在这。 “驾!” 一行不到二十骑,冲出驿站,在官道上飞蹄溅冰雪,在寒风中一路策马狂奔。 出了冰原,初见绿野,一处路口,马不停,人在马背互相拱手道别,分三路,蹄声隆隆各去,一路烟尘…… 万兽门,灵化谷。 落霞满天,照映着西海堂一张铁青的脸,从笼子里钻出的西海堂转身回头。 万兽门还在宗门的高层大部分都来了,云集在一排精舍的高大铁笼子前,笼子里二十余只各色巨型飞禽已倒毙,一动不动地躺在笼子里面。 其中一只毛色通体雪白的巨禽,更是看的西海堂肉疼。 飞禽坐骑价钱太过昂贵,能用的起的人不多,而这东西也有寿限,最多活个二十年左右,一年其实也卖不出去多少只,不过万兽门就是要卖那么贵。这也不是走量的东西,一只飞禽要驯服到能听话能载人,那得从小就开始驯化,让它从小习惯才行,到成年才可出售,驯化出一只适合出售的要花三年的工夫。 这种东西,卖出去了才算是钱,没卖出去对万兽门来说,就是囤积的货物,万兽门手上了有好几百只待售的。 但这不是价钱不价钱的事,一下死了二十多只,其中五六只的体型还不大,相当于还是童年期。 “毛师弟,究竟是怎么回事?”西海堂回头怒喝一声。 一旁的老头显得有些邋遢,花白头发已经挠乱了,两眼通红,急的。 此人正是负责万兽门灵化谷的长老毛无双,低个脑袋,一脸难受的样子,他也心疼啊! 晁敬出声道:“毛师弟,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吭声可不行,起码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毛无双以急哑了的嗓音回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只只在笼子里突然急躁鸣叫,上蹿下跳的,怎么安抚都没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只只的倒下了。” 晁敬:“按理说不应该啊,这种飞禽的驯化灵化谷已经掌握的很纯熟了,除非身体孱弱或染了什么病,否则不太容易暴毙,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毛无双带哭腔道:“吃的东西都是门中弟子从山中猎来的活物,平常也这样啊!” 晁敬俯身伸手拨了拨水槽里的水,抬手放鼻子前嗅了嗅,“水呢?水有没有什么问题?” 毛无双跺脚道:“验过了,都验过了,没发现有毒。” 躲在后面的晁胜怀突然冒出一句,“掌门,不会是染了什么瘟疫吧?” 此话一出,倒是给西海堂提了个醒,西海堂立马回头问道:“聚灵山那边的飞禽没什么问题吧?” 众人知他生怕传染,负责聚灵山那边的长老名叫安守贵,徐徐道:“那边暂时未见有什么异常。” 西海堂指了指眼前的一排铁笼子,“留几只尸体在密室仔细验一下,其余的立刻深埋销毁,不得与其它灵兽和飞禽有任何接触。此处场地也要仔细检查一遍!” 转身看向毛无双,又怒声道:“先查明状况,再行处置!” 毛无双这老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自己挨不挨处置都是次要的,他是真的心疼啊! 聚集了一阵的人,随后散去,留下的则立刻执行掌门的意图。 晁胜怀并未急着离开,反而对负责处理销毁事宜的一名弟子道:“师兄,门内大量飞禽走兽的,若真是瘟疫的话,最好埋远一点,否则传染开来,事情可就大了,搞不好要连累师兄你,最好是销毁在宗门之外的山林中!” 那弟子面色凝重地点头,深以为然。 晁胜怀也未说什么风凉话,也未嫌弃尸体是否染有瘟疫,反而带了两个人帮忙,一人扛了只体型巨大的飞禽尸体翻山越岭远去。 当然,晁胜怀手中提了只较为年幼的。 天色半黑的时候,一行停下,就地掘坑,也有人去砍柴,晁胜怀却四处转悠去了。 第五一四章 月夜 柴砍了一堆来,深坑也刚挖好,一名随同晁胜怀一起来的跑了过来,朝众人笑道:“诸位师兄师弟,这里我们两个继续就好,晁师兄请诸位过去一下,有话要对诸位交代。”伸手指了个山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脸色不快,不过还都是过去了。 只是有人在途中轻声啐骂,“仗着自己爷爷跑这来指手画脚,什么东西!” 也有人嘀嘀咕咕附和了几句,皆对晁胜怀的行为不太痛快。 倒是带队的师兄叹了声,“都别啰嗦了,人家也算是好心来帮忙,架子也许大了点。” 待这些人去了山背,深坑旁的二人相视一眼,迅速动手,扛起摆放在地的黑玉雕就跑。 黑玉雕是大型飞禽中比较常见的一种,也是属于万兽门内量最大的巨型飞禽,换句话说,就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但价值也上千万。 两人也没跑太远,扛走的黑玉雕直接往附近的山坳里一藏,来回奔波,迅速藏了五只。 再回深坑边时,堆积的干柴快速往坑里扔,之后又将死去的飞禽扔进坑里。 做完这些,点燃的火把往深坑里一扔,连续点燃火把,连续往里扔,坑里很快燃起熊熊火光。 见到这边升腾的烟雾,晁胜怀那边的啰嗦也结束了,一群人回来了,凑到深坑边一看,只见燃烧的烈焰中堆积的飞禽尸体正在焚毁。空气中起先还有股烤肉的香味,之后是焦臭味,令众人避深坑远了点。 天色已暗,橘红火光也在深坑内慢慢熄灭,坑里的炭火忽明忽暗,一群人开始将一旁撅出堆积的泥土回填进坑内。 事情完毕,大家回去,晁胜怀带着两人与灵化谷的弟子分道扬镳了,说是要去万象城。 然三人并未走远,某地躲了一阵后,晁胜怀在阴暗中对两名师弟道:“五具尸体启出来,再扔远一点,散开方向扔。” 一师弟奇怪道:“师兄,咱们这是干嘛啊!” 另一个也奇怪,藏这尸体干嘛,死了的东西要来何用? 晁胜怀哪会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了还不得吓死两人,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让两人闭嘴,让两人照做便行。 两人只好喏声应下照办。 两人执行去了,晁胜怀也跑了,返回了万兽门,直接去聚灵山那边找了一个约好的同伙碰头,也是聚灵山那边的弟子,名叫辰平,后者已经先到一步在等他。 一见面,晁胜怀便问:“今天后半夜你是当值的人之一吧?” “是啊,师兄不是问过吗?”辰平诧异。 晁胜怀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从袖子里抓出了五只‘指铃’,看着像戒指,只是戒指上的镶嵌是小小的铃铛,铃铛上插有横舌,避免铃铛发出声音的东西。拔掉横舌,摇动指铃就能发出叮铃声。 声音不大,但是声音的穿透力很强。 这东西平常如戒指般带在手上便行,正是用来操控驾驭飞禽的,往哪个方向打出铃声,飞禽便会往哪个方向飞。 指铃的材质很坚韧,堪比上等宝剑的材质,不容易损毁,每一枚打造出来,都是要伴随一只飞禽一生的。 指铃看起来都一样,但这世上没有能发出一模一样声音的铃铛,声音总会有细微差别的,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也无法避免。而每一枚指铃打造出来后,就会固定一只飞禽,只要这只飞禽不出意外,不会更换给其它飞禽使用,会伴随这只飞禽从小到大的驯化,让它习惯这个铃声,长年累月的陪伴,让这铃声烙印在飞禽的记忆深处,驯化出飞禽的潜意识反应,如此这般驾驭起来方可如臂使指。 万兽门将巨型飞禽出售的时候,指铃是连同一起售卖的赠品,客人把东西买到手驾驭也方便。 接了五枚指铃到手,辰平有些诧异,“师兄,这是何意?” 晁胜怀与之勾肩搭背,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今晚你当值时,从鹰巢内置换五只黑玉雕的指铃出来,用这五只李代桃僵……” 听明白后,辰平惶恐震惊,“这…师兄,这可不行,鹰巢的飞禽每天大早都要放飞活动的,回头置换的驾驭不了那五只黑玉雕的话,必然会细查,一旦查出这五只指铃有问题,师弟我当晚当值难辞其咎。不行,不行,师兄,真的不行。” 晁胜怀低沉厉声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害了你,查到你头上,你大可以把我给招出来,我会自找麻烦吗?你放心,不用到明天大早,你就会发现此事查无可查,包你没事……” 一番劝说,加之威逼利诱,两人最终分别而去。 回头,晁胜怀又在另一处山林,与一名叫高蓝的聚灵山弟子碰头了。 见面一只小瓷瓶塞入了对方的手中,同样与之勾肩搭背耳语一阵。 高蓝听后惶恐不安,“师兄,这是何物?难道今天灵化谷那边是你…” “放屁,你想什么呢?我能干那种事吗?”晁胜怀佯怒,旋即好声劝慰道:“你放心,这不是毒药,你按我说的做绝对毒不死任何东西。” 高蓝连连拒绝,“不行不行,师兄,这绝对不行,我决不能干这种事!” “你耍我是不是……”晁胜怀怒了。 最终两人分别而去,高蓝不时摸摸藏在腰间的小瓷瓶,内心恓惶…… 皓月银辉遍洒苍茫大地。 庭院中,牛有道杵剑独立,闭目着,冷冷清清着,搭在剑柄上的中指一直在轻轻敲击着。 一只金翅遁入庭院不久,袁罡从阴影处走到月光下,走到牛有道身边,“道爷,已经反复确认了,五梁山那边的人手已经在预设地点准备好了,就等这边了。” 牛有道:“那就等吧,成败就在今晚。” 袁罡:“那家伙到底行不行?这种事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以后可就不会再有机会了,还会招来后续的麻烦,实在是有点冒险。” “冒险?”牛有道冷哼,眼不睁,平平静静道:“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该出手时就出手,无非山外青山间添几座荒丘,不到最后还不知埋的是谁,等着吧。” 袁罡举头望月。 …… 皓月当空,一座光秃秃寸草不生的岩石山崖,山壁上开凿了许许多多的洞窟。 此地便是聚灵山的鹰巢,每个洞窟内都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飞禽。 与灵化谷那些未驯化好的关在笼子里的不同,在这里的都是驯化好了的,守规矩,听招呼,不用囚禁。 每个洞窟后面都有供人进出的通道,整座山里面上上下下可谓到处是打通的通道,供负责此地的人进出尽责。 山上一个山洞内,洞口一只月蝶转圈飞了三圈。 山下林子里,也迅速出现同样的信号。 没多久,晁胜怀在聚灵山这边现身了,又是路过,跟山脚这边的守卫弟子近前打了个招呼,很热情地抱臂言欢了几句,便推辞有事告辞了。 走到偏僻处,袖子里落出一只纸团到掌中,迅速摊开看了下,纸团里包裹着五枚指铃,手掌一握攥紧,快步而去。 抵达一处山顶的亭子里,看了看前方月色下的聚灵山,晁胜怀坐下了,随身携带的一壶酒提上,对嘴慢饮,月蝶在亭子外面转悠,也是在对聚灵山那边发出信号。 亭子里的他,颇有几分借酒消愁的味道,也的确是借酒消愁。 二十多只大型飞禽,每只价钱高低不一,算下来估计价值三个亿的金币是有的,全部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很清楚,一旦事情败露意味着什么,那是死罪,他爷爷也保不了他的性命,搞不好还要亲自动手宰了他。 可他更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犹如遭遇了魔鬼,循循善诱,令他不知不觉跟着走,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怎么都爬不出去。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牛有道赶紧走人,如同牛有道说的,事成后也抓住牛有道的要命把柄,这样他才能安全。 对他来说,是那二十来只大型飞禽的性命重要,还是他自己的性命重要,不难做出抉择。 …… 地牢中,邵三省提了只食盒来到,蹲在栅栏外,将食盒一层层分拆,塞进了牢笼下面的口子里,对背对而立看着油盏灯火的邵平波道:“大公子吃点吧。” 邵平波转身踱步而来,偏头看向走廊尽头盘坐的修士,靠近栅栏后,低声问道:“你能与外面联系吗?” 邵三省低声回:“只允许我外出取食或为大公子添加衣物被褥等用品,两名修士跟随,无法跟外界联系。不过大人向钟先生过问情况时,倒是问明了一件事,之所以知道大公子暗害牛有道,是因为大禅山的人去查探蝶梦幻界的情况时,在万象城偶听到万兽门的弟子谈话才得知的。” “偶听?哼哼,那些万兽门的人必是牛有道有意安排的人…”邵平波说到这忽一顿,目光闪烁不定道:“依万兽门一贯的作风,万兽门的人怎会介入这种事?陆圣中传回的消息中,利用的万兽门弟子叫什么来着?” 邵三省想了一下,道:“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孙子晁胜怀!” “长老的孙子…不好!”邵平波脸色一沉,“此人要么没有出手,要么就是出手失手了,倘若失手,也未听天玉门提及牛有道身在万兽门有任何追究,从万兽门的人配合牛有道走漏风声给大禅山来看,这个晁胜怀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了牛有道的控制。有此人背景在万兽门内部做内应,于我不利!” 声音突然变大,“去,立刻请钟长老前来,我有要事告知。” 牢内走廊一头看守的大禅山修士被惊动,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邵三省回头看了眼,低声提醒道:“大公子,这事前因后果没办法对大禅山解释啊!” 邵平波怒喝道:“快去!” 第五一五章 开始了! 见他突然如此着急,邵三省也不敢耽误了,赶紧跑了,跑到地牢出口,趴在牢门上对外面看守的修士再三请求。 牢内看守的修士走到了邵平波跟前,提醒道:“大公子,最好不要乱来。” 乱来?邵平波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不宜得罪,也是不想跟对方多解释什么。 对他来说,跟这种把大禅山比作天、在大禅山画出的圈圈里穷其一生又做不了什么主的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修士看了看牢笼内栅栏脚下摆放的饭食,见没动,又看向邵平波,内心其实是蔑视的,平时风光,说到底不过是大禅山的一条狗,让你风光你才能风光,让你倒霉也只在转眼间。 邵平波在牢笼内徘徊,现在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他起先对大禅山并未太过在意,接到天玉门的消息后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大禅山的心理准备,做好了大禅山知晓牛有道找六大派的准备,届时与大禅山商量着应对便可。 甚至牛有道故意泄露给大禅山知道也没什么,他也做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他应对大禅山多年,自有办法说服大禅山让大禅山对牛有道泄露的消息保持怀疑。 事先布置退路,也只是因为知道牛有道这人的危险性,察觉到了牛有道来势汹汹,预先做了以防万一准备。 却没想到牛有道对这边的态势拿捏的如此精妙,算计的丝丝入扣,竟能使动万兽门的人出面,令大禅山笃信了就是他邵平波搞出的麻烦、是他邵平波屡教不改才令大禅山面临生死之忧,若不是他及时以退为进,只怕不是这般简单控制,得付出血的代价。 他现在意识到了,一直以来牛有道果真是亡他之心不死,对他这边的琢磨是下了工夫的。 更意识到自己对修行界消息的掌握力度太差了,不知道大禅山的人也去了万象城那边,方被牛有道利用万兽门的人钻了空子,蛊惑了大禅山。 直到被大禅山控制,他才知道他和大禅山双双中了牛有道的计。 前面没从钟阳旭口中问出原因,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牛有道是怎么蛊惑了大禅山。 由此可见自己对修行界情报的掌握有多落后,面对牛有道有多被动。 他现在深深感受到,这是一场不对称的较量。 深为后悔的是,早先没能不惜代价遏制住牛有道在南州的崛起,令牛有道有了更大的能量兴风作浪,换了之前的牛有道是不可能有这么大能量的,只怕连进万兽门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晁胜怀的出现让更他感到了焦虑。 他针对牛有道出手后,没想到牛有道的反击如此迅猛,可他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拟定了三路计划破局,有攻有守也有退,反手遏制的手段不可谓不快! 攻为上策,这里拖延住,待天玉门的杀招成功,他不信凭天玉门的实力不能给牛有道造成威胁,杀的死杀不死都可另说,只要干起来了,他就有办法挑的南州大乱,牛有道就算不死,也能将牛有道多年的心血给废了。 守为中策,稳住燕韩六大派,为自己的再次反击再争取时间。 退为下策,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他早已意识到万兽门那边成了博弈的关键结点,晁胜怀的突然出现,尤其是晁胜怀的背景,换了他是牛有道也有巨大的操作空间,令他对万兽门那边的博弈希望大降,极为担心天玉门和大禅山会遭牛有道的暗手。 一旦上策破局,他的中策太被动了,尤其是面对牛有道这样的对手。 他甚至怀疑牛有道拜见六大派掌门的事有诈,奈何得到的消息有限,无法做出判断,只能寄希望大禅山的人去拜会六大派掌门后能验明真伪。 晁胜怀的出现让他感觉到牛有道在万兽门出手的速度会很利落,时间可能已不在他这一边。 之前还能沉住气在牢内等待,现在真的是如坐针毡,呆不住了。 哗啦啦,铁门开启的声音传来,徘徊中的邵平波霍然回头看向监牢走廊尽头。 钟阳旭来了,后面跟了数人同来,牢内看守弟子见礼。 两人最终隔着铁栅栏见面了,钟阳旭看了眼脚下的食盒,“怎么?饭菜不可口?” “饭菜再不可口,也不敢因此劳动伯父。”邵平波客气一句,也不愿多绕,开门见山道:“万兽门那边暗藏危机,大禅山在万兽门的人须及时应对,免得着了牛贼的道。” 钟阳旭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万兽门那边暗藏危机?承认了事情是你搞出来的?” 邵平波目光动一下,注意到钟阳旭五指握剑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一下,忙解释道:“伯父误会了,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来,前两年得到消息,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孙子晁胜怀似乎和牛有道有勾结,牛有道若在万兽门搞事,必定会倚助此人。” 钟阳旭:“那又如何?” 邵平波有些急了,“当立刻提醒万兽门注意,废掉牛有道这颗暗棋,免得大禅山吃亏!” 钟阳旭皱眉:“你知不知道晁敬的背景?” 邵平波:“难道不是万兽门的长老吗?” 钟阳旭道:“不但是长老,和万兽门掌门西海堂还是同一个师傅,是西海堂的左膀右臂,说穿了两人是一伙的,你见过几个自己人搞自己人的?” 邵平波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钟阳旭继续道:“提醒万兽门盯你说的这个什么晁胜怀,怎么盯?一开口晁敬就得知晓,准保谁盯晁胜怀都盯不出什么名堂,而且一开口就得把晁敬给得罪了!就算证明了牛有道和那个晁胜怀有勾结又能怎样?废掉了晁胜怀又能怎样?怎么面对晁敬?大禅山吃饱了撑的去和晁敬结这个仇吗?” 邵平波脸颊绷了一下,“伯父,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再内耗下去中了别人的奸计!牛贼奸诈,大禅山在万兽门恐吃亏,还请伯父立刻放小侄出去,派人即刻护送小侄星夜赶万兽门,让小侄亲自去正面面对牛有道,伯父刚刚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小侄临场面对自有办法化解这次的危局!” 他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太吃亏了,牛有道身处矛盾的爆发点,随时可临机应变,自己在这里不说消息的时间跨度,得到的还都是二手消息,太被动了。 晁胜怀这个人浮出了水面,他有把握赶往万兽门亲手弄死牛有道,所以急于出去。 钟阳旭:“不用劳你奔波,掌门已经亲赴万兽门。” 邵平波急了,“伯父,皇掌门去的意义不大,牛贼此人,只有小侄才最了解他,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钟阳旭呵呵一声,“我懂了,看来在你眼里整个北州还就是非你不可,其他人都是废物!你还是安心吃你的饭吧。”说罢直接转身而去,不再理会。 “伯父!伯父……”邵平波抓着铁栏,连连大喊。 邵三省在栅栏外黯然低头。 临出地牢前,钟阳旭吩咐了一声,“地牢里面再多留一个人。” 事情没查明,这厮竟然还想出去,他不得不防。 因为曾经吃过这亏,上次邵家内部自相残杀时,就因为让这厮洗了个澡,便让这厮翻盘了。 咣当! 地牢大门关门的动静回应了邵平波的疾呼,无疑告诉他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手抓铁栏盯向大门方向的邵平波两眼差点冒出火来,他刚才真想说出你们不是废物是什么?若无我邵平波一手打造出的北州局势,你们大禅山又能比早先的天玉门好哪去?没有我邵平波拉你们大禅山来共事,你们大禅山哪来这么大的地盘? 啪啦!邵平波一脚将地下食盒给踢翻了,气得够呛,忍不住又低头咳嗽了几声。 监牢内,又多了名修士盯着这边…… 鹰巢,一间石室内,月蝶在上生辉,辰平面壁而坐,心中是焦虑的。 从把那五枚黑玉雕的指铃交给晁胜怀后,他内心就被惶恐所充斥,阵阵后怕不绝,恐惧感如影随形。 “唳…唳……” 隐隐传来的此起彼伏鹰啼声竟然未能让他回过神来。 “辰师弟,别入定了,出事了!”石室门口有人大喊了声。 辰平惊醒,迅速闪身而出,经过一口鹰巢洞窟时,鹰啼声刺耳,只见巢**的巨禽极为暴躁不安,挪转不停,利爪在地面刮出瘆人的动静。 最终,这只急躁的巨禽纵身跳出了巢穴,跳向了山崖。 辰平冲去,站在巢**的山崖边看去,只见那只巨禽已振翅而起,在凄迷月色下振翅翱翔。 空中到处是巨禽的黑影飞掠或盘旋,只只发出尖锐鸣叫,令夜色下的万兽门一片混乱和嘈杂。 …… 庭院中,牛有道犹如石雕,又好似站着睡着了,杵剑站那一动不动。 一阵轻盈脚步声传来,还有牛有道熟悉的体香飘来,管芳仪绕到了他对面,盯着打趣道:“我说道爷,大晚上站这一动不动跟个鬼似的,又在琢磨什么坏心眼呢?” 就在这时,袁罡建步而来,沉声道:“道爷,快看!” 牛有道霍然睁眼,管芳仪扭头回看,只见远处山间有大量月蝶飞舞,还有一阵阵尖锐啼鸣声隐隐传来。 牛有道伸手扶在了管芳仪的肩膀上。 管芳仪扭头看着自己肩头的手,不知牛有道什么意思。 下一刻,牛有道直接挥手将她拨开到了一旁,嫌她妨碍视线,上前一步,再次剑杵身前,紧盯月蝶光影混乱的远山,平静道:“开始了!” 管芳仪看看远山,又看看他,心中惊疑不定,什么开始了? 第五一六章 什么礼物? 前方那混乱动静和这位有关吗?管芳仪问:“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动静渐扩散到了这边,陈伯和许老六等人也露面了,抬头看着空中不时飞过并发出噪叫声的巨型飞禽。 天行宗落脚客院的杜云桑等人闪身屋顶上观望。 逍遥宫落脚客院的龙休等人出现在了院子里抬头,龙休问:“怎么回事?” 云集在万兽门的客人们陆续被惊动了。 而就在动静伊始,见得乱象起,坐在山顶亭子里的晁胜怀挥手一招,月蝶飞来,隐没而收,令自己重新置身于黑暗。 观察了一下四周,晁胜怀闪身出了亭子,抬起了右手,五指上套着五只指铃,急剧晃动着,发出叮铃铃声。 声音不大,但一直急剧晃动着,边晃边观察着四周,心中高度紧张。 没多久,空中陆续有几道黑影掠来,俯冲而下将至山顶之际,晁胜怀一个弹身而起,落身在了一只巨型飞禽的后背,到位立刻趴下,趴在了巨型飞禽的后背,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免被人发现。 俯冲飞禽载了他划出一道弧线,又从山顶掠起,快速升空而去。 趴在巨禽后背的晁胜怀手中的指铃还在晃动着,引导着后方跟来的四只飞禽跟随而去,在夜空飞跃下方的山山水水。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松了口气,就算被人发现,只要及时将指铃扔掉,完全可说是发现异常欲降服乱飞的飞禽。 所以他一直警惕着四空,看有无人靠近。 唯一让他不安的是,五只飞禽的情绪明显急躁不安,不时发出尖锐鸣叫,有暴露行踪的嫌疑。 于是他努力引导飞禽高飞…… 鹰巢崖壁洞口,辰平目瞪口呆着,有点不知是怎么回事,将五枚指铃替换,不至于搞出这么大动静吧? 而就在他上方几层的洞口,高蓝也被眼前飞禽乱飞乱叫的异象给惊着了,难道是那瓶药的原因? “还不快取指铃召集回来?” 一条人影从山下飞奔而上,沿途怒喝,气急败坏。 来者正是负责聚灵山的长老安守贵,在陡峭山崖的崖壁上飞奔直上,如履平地,后方还跟了一群弟子。 辰平和高蓝方从心惊肉跳中反应过来,不少错愕中的弟子也都被这一声给喊醒了,纷纷跑回每间巢穴的内部入口,在入口有一小窗凹槽,取了里面挂钩上的指铃。 每间巢穴边上挂的指铃对应一只巨型飞禽,基本不存在混乱的可能。 摘了指铃的弟子们又跑到山崖洞口边,急剧晃动指铃,召唤空中乱飞乱叫的飞禽。 很快,陆续有飞禽返回,歇落巢**,尽管仍显得不安,但情绪明显比开始稳定多了。 山下又有一群人飞奔而来,一群万兽门的高层跑来了,以西海堂为首,直接飞落在了聚灵山的山顶,登高环顾乱象。 “怎么回事?”西海堂怒喝。 安守贵拱手道:“暂时还不知情况。” 四周空中飞舞的巨型飞禽渐少,陆续被召唤归巢。也许是各自的体质不同,有些在空中失控乱飞乱叫的时间较长,迟迟不回…… 牛有道等人站在庭院外山缘边观望着。 见乱象渐止,袁罡偏头道:“道爷,消停了。” 牛有道偏头示意,给了他一个眼神。 袁罡会意,知道是让他回去守着消息,五梁山那边接到货后,会第一时间通报这边,这边也要第一时间掌握情况,遂转身快步而回。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行为,令一旁的管芳仪惊疑不定,直觉告诉她,万兽门今晚的异变和这边有关。 等到陈伯和许老六也回去了,管芳仪凑近牛有道身边,低声道:“道爷,我说你今晚怎么怪怪的,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牛有道诧异:“我干什么好事了?”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不承认?” 牛有道不解道:“你让我承认什么呀?” 管芳仪朝乱象平息的地方努嘴,“是不是你搞的鬼?” 牛有道:“我搞什么鬼了?” 问来问去兜了一圈,管芳仪无语,就看着乱了乱,啥情况都不知道,还真说不出是搞了什么鬼,只能是怀疑有鬼。 牛有道忽又交代了一声,“告诉你的人,今晚不要休息,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 …… 远离万兽门,已经出了万兽门地域的一片山林深处,五只黑影在月色下现形,由高空而来,从天而降,陆续振翅落在了一座山峰上。 一只巨禽后背跳下一人,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是晁胜怀,他已换装掩盖了真容。 落地环顾四周,晁胜怀小心戒备着。 稍等,林中蹿出一条人影,同样是黑衣蒙面,说:“今晚天色不错。” 晁胜怀捏着嗓子,发出沙哑嗓音道:“狂风暴雨将至。” 对过了接头暗号,两人方才碰头在一起,晁胜怀五枚指铃交予,多话没有,扭头既飞掠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中。 拿到五枚指铃的黑衣蒙面人看看五只飞禽,有点懵,在此交货之前,他也不知自己要接手的东西是什么,只是遵命前来,此时方知居然是五只黑玉雕,被震撼的不轻。 稍候,林中又出来两名黑衣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只金翅遁入庭院,令坐在亭子里灯下翻书的牛有道侧头看了看。 管芳仪在一旁陪着,她也不回了,就在一旁盯着,想看看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袁罡很快现身,走到安静看书的牛有道身边,俯身低头,在牛有道耳边小声嘀咕,“顺利,五只,到手。” “……”牛有道愕然回头看向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借着书本阻挡管芳仪的视线,牛有道在书册后伸出五根手指,手掌反复翻了翻,想确认一下。 袁罡点了点头,表示没错,是五只。 这回轮到牛有道意外了,他交代给晁胜怀的是三只的底线,没想到晁胜怀居然给他弄了五只,按正常逻辑的话,弄的越少越稳妥,他也以为晁胜怀最多只会给他弄三只。 实在有点意外,意外的惊喜,不禁嗤笑嘀咕了一声,“这厮还真是个胆大之人,够狠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若是知道晁胜怀为了图省事直接药死了二十多只才弄到这五只,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他也算是能理解晁胜怀的行为,一旦出事,弄三只和弄五只所担负的责任有什么区别吗?左右如此,有此机会不如一次捞饱,就看牛有道这边会不会兑现承诺了。 实际上,若不是怕弄多了会暴露,晁胜怀甚至惦记过弄更多。 “让那边安置好,不得妄动,等我消息。”牛有道偏头低声一句。 袁罡颔首,随后离去,离去之际与管芳仪投来的目光碰了一下,明显察觉到管芳仪眼神中的疑云重重。 待他一走,管芳仪起身,走到了牛有道的身后,双手落在了牛有道的肩膀上,力度适中地为他捏起了肩膀,“道爷,我胆小,这可是在万兽门的地盘上,别吓我,别瞒我行不行?不把我当自己人不相信我吗?” 牛有道笑回:“没打算瞒你什么,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 管芳仪直接趴他肩头了,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什么惊喜?别是惊吓才好。” 牛有道:“我之前说过,要送你件礼物弥补你损失的,我说话算话。” 管芳仪明眸目光闪烁,在他耳边欢喜娇气道:“什么礼物?” 牛有道拒绝说出,“不要多问,说了要给你惊喜的,现在知道了还算什么惊喜,安心等着便是。” 不说是免得她跟着担惊受怕,等事情过去了,确认真的摆平了,对方自然能欢喜收下,现在说出的话,那可真是惊吓了。 “嗤,搞的我稀罕你礼物似的。”管芳仪不屑而去,但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她笃定这所谓的礼物肯定和万兽门今晚的动静有关,把万兽门都给折腾乱了,会是什么礼物呢? 偏偏这死鬼不肯说出,撩的人心痒痒的。 …… 今晚的万兽门注定不眠,不说其他人,西海堂就要应付各大派的掌门,都是跑来问他怎么回事的。 家丑不可外扬,西海堂不会对外宣扬自己内部出了事,自有理由搪塞。 次日半上午的时候,晁敬连同安守贵一起来到正宫大殿。 不等二人见礼,西海堂劈头便问:“找到了没有?” 昨夜的异变,居然有两只巨型飞禽直接从山崖上掉下去摔死了,尸首就在鹰巢山脚下,还有五只未能召回,万兽门派出了大量人手配合聚灵山这边四处寻找,由晁敬这边负责主持搜寻事宜。 安守贵沉默低头,这一夜令他神色憔悴了不少。 晁敬环顾诸位高层一眼,沉声道:“找到了,五只黑玉雕都死在了山外的各处山林中,山中野兽多,找到尸体时,尸体已被啃咬的不成样了。弄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也担心是瘟疫,目前有弟子守着,等掌门定夺处置。” 西海堂怒了,“又死了七只,灵化谷和聚灵山的飞禽接连出事,你们负责的两位长老是干什么吃的?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全部死光了才甘心?给你们两个一个月的时间,务必给我查出异变的原因,拿不出交代来,退位让贤吧!” 安守贵和毛无双还能说什么,两位憔悴的长老双双拱手,“是!” 第五一七章 借点钱用用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晁胜怀的耳中,晁胜怀一直在关注着此事的动静,高度关注着。 获悉当晚在鹰巢山脚下还摔死两只后,他也很意外,也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多出两只意外来,反而对另五只的死有掩饰作用。 他估摸着也是因为飞禽的体质各异,有些对药物的反应比较严重一些的原因。 事实上找到那五具尸体多少有他的功劳,获悉自己爷爷主持搜寻事宜后,他也参与了进去,暗中发挥了一些引导的作用,才没让搜寻耽误太久时间。 他松了口气,有人却紧张的不行,辰平抽了空第一时间找到了他,找到了他住的山中小屋。 晁胜怀虽然是晁敬的孙子,但地位和资历有限,还没资格住院子,单独住一间屋子已经算是优待。 辰平一进门,晁胜怀立刻出门往外四处瞅了瞅,才迅速退回屋内,没给辰平好脸色,压着嗓门喝斥道:“聚灵山出了事,你这个时候跑这里来干什么?” 辰平一把抓了他胳膊,“师兄,你老实告诉我,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一脸后怕。 “干什么干,你说什么鬼话?”晁胜怀挥臂甩开,一脸愤怒,“这话能乱说吗?” 辰平急了,“那五枚指铃是怎么回事?五只黑玉雕走失了,一旦追查起来,我脱不了干系。” 晁胜怀知他害怕,双手扶了他双肩,低声耳语道:“你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五只丢失的飞禽已经找到了,已经死了,宗门已经找到了那五只黑玉雕的尸体,不会再追查下落,要查也是查死因。” 辰平不如他消息灵通,愕然道:“真的?” 晁胜怀瞪他,“我骗你作甚?这么大的事能瞒住吗?你不信回去等着,要不了多久你们聚灵山那边就要传开。师弟,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害了你的话,我有什么好处?岂不是要跟着一起倒霉。” 听他这么一说,辰平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些,又试着问道:“师兄,昨晚的事是你干的吧?” 晁胜怀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我原本只是想找机会借用几只黑玉雕在外人面前装个脸面,谁知会出这样的事,害我计划泡了汤。说实话,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意外。倒是你,回去后要小心,昨天灵化谷那边的飞禽出了事,晚上聚灵山的飞禽又跟着出事,搞不好还真是飞禽间互相传染的瘟疫,不得不防,你自己办事留心着些,该隔离的隔离,别在你当值的时候又闹出事来。” 他不可能把事情真相给说出来。 辰平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辰平刚走没多久,高蓝又来了。 “你找死是不是?现在还敢跑来找我?”晁胜怀见面便骂。 高蓝是真的害怕了,他知道,昨晚的事肯定和自己下的药有关。 进屋就关了门,将晁胜怀拉到了角落,“师兄,你不是说药量轻药不死吗?你不是说看那谁不顺眼,只是想借机找那谁的麻烦吗?怎么会这样?” 药量的事,晁胜怀还想问问牛有道是怎么回事呢,是牛有道跟他说药量轻不会死的,这不就弄死了两只。 不过话又说回来,动手之前他已经抓了小动物试验过,没把握不会冒然动手。 琢磨着那两只药死的应该不是药死的,应该是药物反应大了后从山崖上掉下来时未及时振翅而起,是活生生摔死的。 “你问我,我问谁呀,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师弟,这事烂在肚子里,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担不起那个责任。” “师兄,我不提有用吗?查出来可是死罪啊!” “师弟,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承认,没人能查出真相来。还是那句话,你出事了我也别想好过,所以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会找人想办法摆平,绝不会让事情连累你。师弟,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把嘴闭牢了,你就算说出我来,我也不会承认,我上面有人帮忙说话,到时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只要你这里能稳住,事情就能过去,此事之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否则可就成仇人了……” 费了番口舌,终于将高蓝给打发走了。 晁胜怀自己也没闲着,晁系这边对他的约束也宽松,又悄悄溜走找牛有道去了…… “道爷,挂旗了。” 牛有道在屋内打坐静养精神,袁罡敲门而入,低声告知了一声。 牛有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要债的来了。这小子的办事能力,我还挺欣赏的,可惜了。让红娘过来一趟。” 袁罡转身出去了。 等牛有道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管芳仪也款款走来了,遥遥哟了声,“道爷,有何吩咐呀?” 牛有道杵剑而立,待她近前,笑言:“借点钱用用。” 提钱?管芳仪立马变脸了,一副免谈的样子,双臂抱在了胸前,偏头冷笑道:“没钱!亏你好意思,一个大男人没事就向女人伸手要钱,还要不要脸?” 牛有道呵呵道:“早先不是给了你不少嘛。” “早先?”管芳仪乐了,“你也知道是早先呐?没错,你是给了我点钱,可你同时扔了一堆人给我养,这个不能亏待,那个不能亏待,还有你自己,你修炼所耗灵丹一个顶几个,这些不都是我花钱买的?” 牛有道依旧呵呵:“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吧。” 管芳仪就是不答应,“你都说了是你给我的,给了我,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吗?到了老娘的手里就是老娘的,没钱!” “你看你,何必跟个守财奴似的。我都说了,借,是借你的,回头还你。” “不借。” “双倍奉还。” “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时候能还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什么双倍,尽给老娘画大饼。” “真不给啊?” “说了不给就是不给。” “你若真不给,我可找万兽门要去了。” “呵呵!”管芳仪戏谑挥手,“去去去,既然能找万兽门要到,干嘛还来找我?去吧,快点去,最好能多要点回来。” 牛有道慢悠悠哎呀一声,“忘了告诉你,文心照打了你两耳光后,仇山找到我,为了息事宁人,拿了一百万金币给我,这种没骨气的钱我哪收的下手,一时糊涂,我居然推辞掉了。也罢,我这就去找仇山要回来。”说罢提剑就要走人。 管芳仪顿时笑不出来了,脸色略变,“站住!” 牛有道还没开始迈步呢,提起的剑又杵在了身前,“有何指教?” 管芳仪银牙咬唇,“仇山真拿了一百万金币摆平文心照打我那两巴掌?” 牛有道叹道:“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不成,这样,你跟我一起去,让你当面见证,行不行?” 管芳仪有点恨的牙痒痒,跟了这家伙后,一直被这家伙拿捏,这王八蛋总有办法逼自己妥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拿人家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说吧,要多少!” 牛有道竖起一根食指,“不多,一百万金币!” 管芳仪两眼一瞪,“一百万金币能把你给活埋了,还不多?那多少才叫多?姓牛的,老娘发现你花钱是不是不长脑子,一出手就是十万百万的,当钱是捡来的不成?” 牛有道勾了勾手指,“别啰嗦了,快点给我。” 管芳仪恨恨着转过了身去,也不知道在避着牛有道寻摸什么,总之再转身时,直接朝牛有道脸上砸了一张天下钱庄的票据,“拿去死吧!” 牛有道伸手一挡,抓了票据在手,翻转着看了看,正是天下钱庄一百万金币的存入票据,跟一百万金票没什么区别,凭此票据可往天下各地钱庄随时取现。 牛有道乐呵呵收进了袖子里,“早给我不就完了,费这口舌干嘛。” “给?”管芳仪凶巴巴道:“把舌头捋顺了说,是借,借了要双倍奉还的!” “是是是,是借,双倍奉还,谢了。”牛有道乐呵呵谢过,拄剑下台阶。 “老娘在扶芳园多年,向来是男人给我钱,遇上你这么个吃软饭让老娘倒贴的,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管芳仪对着他后背一阵骂。 牛有道背对着摆了摆手,压根不当回事…… 山涧,一明一暗的两人再次碰头。 双方一搭话,晁胜怀立刻道:“五只黑玉雕,已经交给了你的人,你千万别说你没收到。” 牛有道:“你放心,我这人不赖账,干的不错,收到了。” 晁胜怀:“钱呢?” 牛有道默默观察了一下四周,揉成团的票据在貌似不经意的动作中弹指射了出去,射入了垂萝后面的山石缝隙中。 稍候,晁胜怀语气不太对:“才一百万?不是说好了一只一百万吗?我给你的可是五只。” 牛有道:“急什么,亏不了你,只是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钱而已,谁没事会带一堆钱在身上给自己找麻烦?放心,回头会安排人跟你联系,钱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的。” 第五一八章 守株待兔 晁胜怀有点火大,口说无凭的东西,让他如何相信,然而这本就是赌对方的人品,人家就算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他也拿对方没办法。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拿到了一百万,总比没有的强。 尽管爷爷是万兽门长老,他这辈子也是还是头回一次性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百万金币。 可五百万变成了一百万,让他如何能不火大,为了弄那五只飞禽,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事情已经妥了,这么大一笔好处也让你捞到了,你赶紧走人。”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牛有道沉吟道:“暂时还是不走了,剩下的四百万金币,还是得等几天吧,等人送钱过来。想了想,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还是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好,免得闹出什么误会。待我离开万兽门后,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再说什么我也不会认了,从此是路人,之后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就当从未见过,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 听到开头的话,晁胜怀噌噌火起,下意识认为对方食言,在耍自己,几欲抓狂。 可后面一番话下来,又如几盆冷水泼下,浇的他那怒火瞬灭,有几缕火星也是半死不活的。 硬生生被堵的哑口无言。 思绪在那四百万金币之间挣扎,四百万金币啊,再等几天就有可能拿到,他不惜在幻界对牛有道动手又是为了什么? 要做到对四百万金币无动于衷,这真的是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对牛有道来说,晁胜怀还是太嫩了点,根本上不了他的手,要拿捏住晁胜怀纯属小菜一碟,轻易就将对方急于的企图给拨歪了! 自己的事情不办完,他有那么容易被赶走吗? 不等晁胜怀冷静细想,牛有道就此撇过此事,“昨天的事没什么纰漏吧?过程详细说一下。” 艰难犹豫的晁胜怀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了,说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你得帮我一把,也是帮你自己。” 牛有道顺着他的话把动手过程捋了遍,稍琢磨后,回道:“什么事,尽管说。” 晁胜怀:“我那四个参与了其中的师弟不能留了,留下迟早是隐患,奈何我动手不太方便,他们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这种事也实在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也不好找其他人,你想办法帮我把他们给解决了。” 牛有道明白了,杀人灭口,发现这厮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说起杀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一点犹豫都没有,嗯了声道:“知道了,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待我走后,会在万象城留下人手等你通知,你觉得机会合适了,布置好后,通知人动手便可。” 晁胜怀:“尽早离开,逗留期间不要再惹事了。” 口气已经不急着赶对方走了,四百万金币等几天就有可能拿到,沉甸甸在心头啊! 牛有道:“我不想惹事,就怕有人惹我,所以那些跟我不太对付的,你还得帮我盯着点,好让我安然离开。” 晁胜怀:“还有件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了?” 牛有道:“何事,说。” 晁胜怀:“何有见,你是不是该把他交给我了?” 牛有道:“早就死了。” 晁胜怀又怒了,“你少来这套,到了现在还想拿他来要挟我吗?我出了事,万兽门势必也要全天下追杀你!” 牛有道:“道理连你自己都清楚,我现在还有必要拿他来要挟你吗?你也不想想,幻界出口被万兽门的人守着,你觉得我真会冒险把他从幻界给弄出来?当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当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晁胜怀无语,想想也是。 可正因为有理才觉得憋屈,就为个死人,自己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平常,他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今天,他忽然感觉自己在人家手上就跟个傻子似的。 “兄弟,想开点,没这一遭,你这辈子都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富贵险中求,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牛有道知他心思,宽慰了一句,又道:“你若非要见到人才安心…人家兄弟两个,我没忍心分开人家,你如果真有心,就去你和他们兄弟厮杀的地方找,在那棵树下找吧,他们兄弟两个葬在了一块。好了,我先回了,呆久了惹人怀疑,有什么事,咱们老规矩联系。” …… 刚离开山涧回到庭院中,便见袁罡快步迎来。 牛有道停步,袁罡嘴凑耳边,低声道:“陈归硕的消息到了,信已送至逍遥宫,正赶往下家。” 牛有道哦了声,微微笑,“我们的消息到了,看来这里的龙大掌门很快也要收到消息了,大禅山有惊喜了。” …… 一只金翅从天而降,遁入了逍遥宫落脚的客院。 很快,易舒身影在亭台楼阁间疾走而来,来到水榭内的短榻旁,双手奉上一份译制好的密信,“师傅,宫内长老传来的消息。” 盘膝打坐中的龙休缓缓收功睁眼,伸手接了密信到手一看,看的眉头皱起嘀咕,“北州欲归顺?” 易舒不吭声,信是她译出的,她自然是看过其中内容的。 “前番大禅山的人来过吧?”龙休看着信,琢磨之余问了声。 易舒:“是的,大禅山的长老黄通求见过师尊,师尊没有见他。” 龙休:“去打探一下他们住哪,让他过来见本宫。” “是!”易舒应下,快步离去。 …… 一骑在官道上疾驰,骑士快马加鞭,一路不停,直奔前方穿插进山林的官道。 骑士正是宋舒,见到前方山林后方若隐若现的巍巍高山,身为信使的宋舒又提了提精神,终于快到了,虽说看山跑死马,但过了那片山林就离无上宫不远了。 然就在他闯进山林不久,便不得不紧急勒停了喘着粗气的坐骑。 前方坏了辆马车在路上,车轮似乎出了点问题,横在了路上,车夫似乎正在车底下修理,一边是山壁,一边是陡坡,令宋舒不得不停下了。 宋舒驱马慢慢上前,喝道:“劳烦把马牵一牵,让个道过一过。” 马车窗口的窗帘拨开了,留仙宗冰雪阁的掌柜肖铁从窗口露了张脸出来了,盯着宋舒的假面。 一见肖铁,宋舒脸色立变,幸好有假面挡着,看不出来了,微微偏头避开肖铁的目光。 为何变了脸色?只因二人认识。 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本是依附于宋家权势的门派,说是宋家养着办事的打手也不为过。像到了宋家那般地步的权势,都会蓄养些修行界的势力帮忙办事,这毕竟是修士的天下,许多事情还是要依靠修士处理的。 宋舒好歹也在修行界呆了那么多年,岂能没去冰雪阁见识过。 依他当年的身份去冰雪阁,试问肖铁这位掌柜的又如何能不热情招呼。 二人自然是认识的。 肖铁笑了,“这声音好熟悉啊,就是这眼神里的气势不如当年。宋三爷,多年不见呐,故人相见为何装作不相识?三爷,肖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幸好三爷没让我失望,否则肖某还真不知该如何向师门交差。” 此话一出,宋舒心中咯噔,二话不说,纵身飞掠而起,扑向一旁的山林,欲借山林逃窜。 人在半空,山林中已蹿出两人横空阻拦,双方当空剑出,顷刻间厮杀在一块,又接连有人射来围攻。 咣!马车四分五裂,肖铁自马车中冲出,加入战团。 隆隆声中,马匹受到惊吓嘶鸣乱跑。 动静也不过片刻的工夫,宋舒已呛血倒在地上,被肖铁一脚踩踏在胸口,难以动弹。 肖铁手中剑锋更是顶在了他脖子上。 肖铁是金丹修士,能被派往冰雪阁代表留仙宗坐镇,实力自然是不俗。 宋舒的实力则一般般,修行天赋其实也寻常,拼命厮杀的经验也不多,当年能在上清宗威风,纯粹是家世背景的原因,那般家世背景也很少有拼命的机会。 其实凭肖铁一个人就能把宋舒给收拾了,更何况是一群人围攻,拿下自然是不在话下。 “背主狗贼,必遭天谴!”宋舒悲声怒吼。 肖铁冷笑一声,若不是上面要求抓活的,当场就能把这厮给宰了,以剑拍了拍对方的脸,“三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牙尖嘴利没意义,搜!” 两人过来上手,当场将宋舒给制住了,迅速拖往了一边的密林深处搜查。 肖铁环顾四周,宝剑归鞘,挥手示意了一下。 立刻有人快速清理现场,拦路碎散的车厢直接清往了一边的沟渠。 之所以弄个马车拦路,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在这地方见人就拦下查问吧?这里离无上宫不远,万一拦下了便装的无上宫弟子,那就麻烦了,哪怕是招惹上了其他的高人也吃不消。 幸好,牛有道已经指明了路径,判定了宋舒赶时间不会东绕西绕,必定会途径前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加之这边认识宋舒,好办了许多。 途径的人一律这样拦下,不是目标则立刻拉开马车让路,客客气气的,避免惹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宋舒究竟会先去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这三家的哪一家,所以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的人手分了三路,各守一必经之地守株待兔,避免有失。 结果,宋舒撞在了留仙宗的手上被拿下。 林中一番折腾后,一名弟子搜出了包在油纸里的三封密信献给肖铁,“师叔,找到了!” 肖铁拿来验过后,笑了,不高兴都不行,宗门有言在先,若能事成,视作大功,破格晋升为长老! 第五一九章 被牛有道给耍了 门派长老的位置是有数的,一般都是有了空缺才会递补上,一个破格不容易。 更何况想要这位置的还不止他一人,真要选用的话,未必能论上他,今朝这好事算是被他撞上了。 留仙宗破例也是没办法,事办砸了,牛有道威胁要将其从南州给抹去。 试问遇上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肖铁怎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幸不辱命,也是得偿所愿。 收好书信,肖铁挥手,一群人带上抓捕的目标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山中溪流清澈,哗哗流淌。 几名不得志的万兽门弟子蹲在溪流旁洗涤衣物,除了洗自己的,还得帮其他师兄师弟们洗,不然怎会叫做不得志,在门派中混的不好,要看人脸色的意思。 “牛有道有很多结拜兄弟吗?” 周铁子便是其中之一,他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不多,最近免不了多打听有关牛有道的事情,刚好听到对面的师兄提及牛有道喜欢和人结拜,当即抬头发问。 对面的师兄呵呵道:“有没有好多不知道,听说是喜欢和人结拜,不过这种人哪会什么真心真意和人结拜,无非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据说修行界有个鼎鼎大名的散修,名叫令狐秋,有传言说他和牛有道结拜后在齐国京城被抓进了大牢,牛有道却扔下这个结拜兄弟跑了。还有如今他所在的南州天玉门长老,叫封什么的,好像也是他结拜兄弟,是结拜兄弟又如何,据说现在还不是与天玉门斗个你死我活。不说别的,前次刚死的那个陈长老,不就是天玉门的吗?结拜兄弟的师兄弟死了,你可有见他露面祭拜过?连意思一下做做样子都没有。” 听得这番话,周铁子心头一沉,手中衣物的洗涤已有些心不在焉…… 天气不错,牛有道和管芳仪爬到了庭院后面的山上,登高望远。 眼见四周美景,似乎有些触景伤情,管芳仪忽幽幽感叹一声,“当年离开山野,投入红尘,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对还是错,也许在山林中老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牛有道没有刻意过问过她从前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问了句,“你出身山野?” 管芳仪慢慢抬头看天,眼神迷惘,没有回他。 牛有道又呵呵道:“眼前的山野中也照样杀机四伏。” 一只金翅从两人头顶飞过,遁入了下面的庭院。 不一会儿,袁罡跑上了山,却并未靠近。 牛有道踱步离开,走到了袁罡那边。 管芳仪瞥了眼,很不爽地“哼”了声,“鬼鬼祟祟。” “道爷,外面的眼线说,大禅山掌门皇烈来了。”袁罡对靠近的牛有道报之。 牛有道略挑眉,“速度还挺快,看来是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呀,还真是辛苦了,没打乱我的预设时间,来得好啊!” …… “皇掌门。”仇山再次出现在山门外迎客。 领着十几名随行且风尘仆仆的皇烈拱手笑道:“仇兄晋升万兽门长老,未能亲自来道贺,还望恕罪。” “言重了。”仇山摆了摆手,晋升个长老,他可不想闹个轰轰烈烈,真要弄出个四方来贺,未免太那个了,让万兽门内部的其他人怎么看?他也知道人家只是客气话,侧身让路,伸手相请,“皇掌门,里面请。” 皇烈看了眼前来迎接的黄通等人,未作声,一行跟了仇山入内,黄通等人也跟上了。 皇烈的身份毕竟是不一样,仇山直接引了去见掌门西海堂,宾主一番客套自是不提。 这边来的人多了,加之皇烈的身份,与西海堂别过后,已有更大的客院用来招待大禅山等人。 等到仇山离去,万兽门弟子离开,送客返回的皇烈止步在了亭台楼阁中,问黄通,“怎么回事?事情经过详说一遍。” 他人还没到,就在路上接到了黄通的传讯,说了龙休召见之事。 信中说的莫名其妙的,来了自然要问个清楚。 黄通:“就如同信中所言,六大派之前不肯见我,之前龙休突然把我叫了过去,多话未说,直接递给我一份邵平波呈给逍遥宫的书信,问我是不是代表大禅山来谈此事的。我不明情况,只能搪塞应付往掌门身上推诿,等掌门来定夺。” 皇烈:“信是真是假?” 黄通:“我一时也不知真假,又不好当龙休面过分核实,此事还需联系邵平波问明是怎么回事。” “接到你的消息,我便立刻传了消息给北州府城那边。”皇烈回了句,来回踱步一阵后,又言:“钟长老来讯,说邵平波提起,晁敬的孙子晁胜怀有可能是牛有道的人。” “啊!”黄通惊讶,“这怎么可能?” 皇烈:“能不能想办法盯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证据。” 黄通琢磨了一下,为难道:“若是在其他地方还好说,万兽门内,咱们的人又不能乱跑,双方就算有勾结,也必然是秘密往来,想在这找到证据,不太可能。” …… 北州刺史府地牢,铁门声咣当响起,只见钟阳旭入内快步而来。 坐在走廊铺垫上的邵三省惊的站起,轻唤了声,“大公子。” 一栏之隔,站立静思的邵平波回头,见只有钟阳旭一人,轻回了声,“无事。” 钟阳旭站在了栅栏外,也不绕圈子,盯着里面拱手见礼的邵平波沉声道:“送往逍遥宫的信是怎么回事?” 邵平波一听便明白了,逍遥宫那边应该是第一个收到了信,平静道:“不但是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百川谷、无上宫、天女教,我都派人送了信去。” 钟阳旭脸色一沉,“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邵平波:“牛有道欲误我北州,我岂能坐视不理?两边皆秘密送信前往,假意归顺谈判,燕国这边见北州欲归顺,怕韩国介入干扰,必瞒韩国。反之,韩国那边也一样。届时两国瓜分我北州之势不攻而破,牛有道图谋亦败。事后,谈不拢,我北州依然无损,该怎样照样怎样。不过有一点却不得不防,事后为免牛有道再兴风作浪,大禅山务必将其除掉!” 钟阳旭皱眉沉思一阵,忽抬眼看来,“你早就知道牛有道的图谋,也就是说,这事就是你挑起的?” “伯父!”邵平波大声道:“难道到了现在,伯父还看不出来吗?这都是牛有道陷害我的诡计,我从未挑起过此事,我知道是因有人向我透露了消息。” 钟阳旭:“谁向你透露的消息?此事为何不早报之?” 邵平波:“天玉门,是天玉门主动联系的我,估计也是想利用我对付牛有道。我不早报,也是怕大禅山误会啊!” 钟阳旭冷哼道:“是真是假,自会查明!” 再一番细谈之后,钟阳旭扭头而去。 “伯父,牛贼奸诈,不可小觑,务必让皇掌门小心谨慎呐。”邵平波抓着铁栏呐喊,他真恨不得亲自跑去万兽门,对大禅山这帮人的能力实在是不放心,尤其是对上牛有道。 钟阳旭没有任何回应。 这边两人眼巴巴看着他离去,直到铁门咣当一声关了,邵平波方抬头吐出一口气来,嘀咕自语道:“信到了就好。” 语气中仍藏忧虑,尽管他出手奏效了,可牛有道亲自坐镇万兽门那边,隐有杀气腾腾之势,始终让他难以心安。 回头看了眼盯着这边的大禅山弟子,偏偏他又被限制了自由。 …… “周兄有心事?” 在厅内摆好饭菜的周铁子出来,撞上了进来的牛有道,后者发现前者的态度似乎没之前那么热情了,不禁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诸位慢用。”周铁子牵强一笑,告辞了。 牛有道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袁罡凑近,低声道:“有点不对,不会出事吧。” “留心点。”牛有道扔下话转身,进了厅内忍不住一笑。 银儿已经在那胡吃海吃了,圆方在旁小心伺候着,这是牛有道交给他的任务,紧跟银儿,不要让她乱来。 没办法,不敢让这妖王的身份暴露,不派专人盯着不放心。 饭后没多久,牛有道单手扶剑坐在亭子里,看收拾东西的周铁子进进出出。 周铁子刚提了东西离去,袁罡快步来到,一份有折叠卷拢痕迹的纸张递到,并附声道:“东西到了,人被留仙宗的人在前往无上宫的路上拿下了。” 牛有道接手一看,入眼便是邵平波那鲜红醒目的印章,再细瞅信上内容,嘴角露出一抹莞尔笑意,“这事留仙宗办的不错。” …… “我看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邵平波那厮搞出来的。” 凭栏而立的皇烈看过北州回复的消息后冷哼一声,不过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盯着信琢磨了一阵,“办法倒是不错,归顺…准备一下,本座要亲自拜访六大派掌门。” 很快,大禅山以皇烈为首的数人出了客院,首奔逍遥宫,黄通已经熟路,不再需要万兽门的人领路。 一番轮流拜访下来,除逍遥宫外,谈到归顺的事,其他门派都还有点意外,对这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是不排斥。 皇烈倒是不意外,六大派分散在两国各地,信使来回送信得花时间,他既然已经亲自来了,早收还是晚收到信已经不重要了,他就能做主。 拜访完最后一家,从天女教落脚的院子里出来时,已是深夜。 出门后的皇烈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么一深入交流下来,他大概搞明白了一件事,被牛有道给耍了,什么狗屁唆使六大派瓜分南州,压根没有的事! 第五二零章 让他们玩 为何认为是被耍,而不认为是自己这边误会了? 道理很简单,牛有道在黄通面前招摇恐吓,故意在那吓唬人! 等于白白惊慌错乱一顿,自己吓自己,大老远马不停蹄跑这来纯粹是自找麻烦,真正是被耍了一趟狠的。 尽管知道被耍了,可是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谈下去,信不是还得送到人家手上,回头还不是得要跟人家谈嘛。 幸好的是,如同邵平波说的那般,谈不拢大不了继续保持原样,继续让两边势力互相制衡。 最让人恼的是,偏偏还不能告诉六大派你们被牛有道给利用了,难道能说本来是不想和你们谈的,是被牛有道给逼的? 真正是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就说嘛,牛有道凭什么说动六大派瓜分北州? “看来邵平波是被小贼给吓怕了,随便有点动静就当真了。不过邵平波说的也没错,这小贼的确是要除掉了,说不得要帮天玉门一把…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别人了。”皇烈咬牙冒出一声。 月色下陪同的黄通等人脸色也不好看,亦微微点头,对掌门的话表示赞同,这次的确被耍惨了,不气都不行。 “邵平波那边要放出来吗?”黄通问了声。 皇烈冷哼,“牛有道吃饱了没事干,好好的折腾我们干什么?我看就是那厮挑起的,继续关着!既然不承认,那就好好熬他一阵,让他长长教训!” 说起来都火大,硬生生憋了一肚子的火,之前面对六大派还得强颜欢笑…… 表面上看,他刚来只是初次拜访,背地里谈判还得继续。 也不敢明着来往,既然邵平波已经提醒了牛有道在万兽门可能有人,自然不会吃这个亏。 燕韩两国的势力也不敢让彼此知道,自然是怕对方干扰,影响自己顺利接手北州。 双方表面上没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派了人在万兽门之外碰头。 谈来谈去,出现了胶着点,大禅山不想放弃在北州的利益,可燕韩两国的势力也不可能继续让大禅山把持北州,名义上的归顺有屁用,实际掌控权在你们手上的话,还不是随时想反就反。 双方,实际上是三方在围绕这个谈。 当然,这都是大禅山故意造成的,欲故意让谈崩,之后没得谈就算了,恢复原样呗。 知道牛有道是故弄玄虚,这边就更有底气了。 …… 山涧,溪流旁,垂萝前,牛有道徘徊着,问:“真没有再接触?” 晁胜怀的声音从垂萝后传出,“真没有,至少我是没发现他们有再接触。六派看门的同门我也都问过了,皇烈就拜会过六派一次,之后未再登门,也未见六派再有人与大禅山的人接触过。” 牛有道:“确认皇烈还未离开万兽门?” 晁胜怀:“我说牛有道,我有必要骗你吗?最近盘踞在我万兽门的门派多的是,因为蝶梦幻界这种情况很正常。再说了,皇烈现在也在逐一拜访其他门派。” 他不耐烦是因为不知道牛有道要干什么。 牛有道:“好!一旦发现皇烈离开,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晁胜怀:“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再惹事了。” 牛有道:“他正好欠我四百万,我得想办法向他收账,哪能让他轻易跑了,给我盯住他,等他事完,我就找他讨债。” “……”晁胜怀彻底无语了,感觉自己好像还得非帮他盯住不可了。 将这厮打发走了后,牛有道在溪边小坐了一阵才返回。 一上山缘,等候在山缘的袁罡看了眼那垂萝之地,低声问道:“怎么样?” 牛有道把晁胜怀说的情况大概讲了一下。 袁罡迟疑道:“等发现他要走了,等到晁胜怀来报,会不会有点晚了,会不会出纰漏?” 牛有道呵呵,“上了钩,跑的了吗?跑了也能把他拉回来。” 袁罡:“你认为他们在暗中谈?” 牛有道:“你以为他呆在这干嘛?呵呵,还有个天玉门,赖着不肯走,说什么等人来,我看这一个个都是心怀不轨。” 袁罡:“倘若真没谈呢?万一提前识破了而刹住了?” “信都送出去了,由不得他不谈。识破也没用,除非他们知道了韩国那边信没送过去才停的下来…”牛有道说到这,微微点了点头,“三派那边倒是不敢保证不会出内奸…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容失误,也罢,为了稳妥起见,看来得请客了。” 袁罡不解:“请客?” 牛有道笑言:“当然是请那位皇掌门,有没有背着我们偷偷谈,一探便知!” “请的动吗?” “寻常也许请不动,但这次必然能请动。” …… 邀请的帖子是许老六送过去的。 亭台楼阁间,看过帖子的皇烈负手来回踱步。 接手帖子也看了遍的黄通冷笑,“宴请,他以为他是谁?无需理会,要见,让他自己来拜见。” 皇烈松出一只手摆了摆,“此獠能在南州抗衡天玉门,的确非泛泛之辈,现在需麻痹他,否则还不知这厮又会搞出什么乱子来。先稳住他,不宜再生事端,待他离开万兽门,再一举诛之!” …… 有贵客来,牛有道亲自率人在门外迎接。 皇烈就带了两个人来,彰显无畏,带多了人反倒弱他气势,有什么好怕的不成? “冰雪阁一别数年,皇掌门风采更胜往昔,晚辈有礼了!” “你倒也褪去了几分青涩,显得成熟了不少,架子也越来越大了。” “不敢不敢,在皇掌门面前哪敢摆什么架子,里面请。” 红娘陪在牛有道身边笑吟吟迎客,充当贴身护卫的,谁叫她的符篆多。 皇烈入内时瞥了眼红娘,认识的,早年在齐京见过。 只是当年的大禅山不如现在,他也还不是什么掌门,他认识红娘,红娘却不认识他。 当年连话都没搭上,还挺怅然若失的,他如今自然是不会再提起,如今的红娘他已不屑,再见唯一声暗叹而已。 亭内石桌上,摆了一桌酒菜。 按修行界的规矩,宾主在亭外先随便了几句,等到大禅山的人验过了酒菜没问题,宾主双方才入内坐下了。 也就牛有道和皇烈对坐,皇烈带来的两位长老不肯与皇烈平起平坐,站在了皇烈身后左右。 略举杯后,皇烈没了再动筷子的意思,“我看宴请是假,有话说才是真,别绕了,说吧。” “皇掌门慧眼。”牛有道笑了,瞅向站立的黄通,“不知我对黄长老的提醒,黄长老可有转告?” 皇烈不冷不热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就不怕我现在出手把你给宰了?” 牛有道笑呵呵:“这里是万兽门,皇掌门也不是文心照,没点自保的本事,我也不敢乱跑。何况我的确是一番肺腑忠劝,只要大禅山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保大禅山无忧。” 皇烈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莞尔道:“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条件。” 牛有道正色道:“我要邵平波的脑袋!用他一颗脑袋,换大禅山太平,不为过吧?” 皇烈:“六大派掌门我已见过,就你那点把戏,一戳就破,值得拿出来炫耀吗?我此来不是赴什么宴,是想警告你一句,适可而止,别没完没了,小心引火自焚。” 一旁的管芳仪明眸忽闪,不知道双方在打什么哑谜。 牛有道意味深长道:“皇掌门,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万兽门可是龙潭虎穴啊,来容易,走可就难咯。” 皇烈同样意味深长:“对你来说,的确是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都渐涌起诡异笑容,忽一起仰天“哈哈”大笑,各怀鬼胎。 “多谢皇掌门的规劝,不过有些事皇掌门可能不知道,邵平波的志向可不小,不是大禅山能束缚的住的,你以为邵平波是你大禅山控制的人?他其实是晓月阁的人,背着你们大禅山干了不少的好事,你当我南州那两三万匹战马是怎么来的?实不相瞒……” 牛有道对皇烈讲起了故事,讲了他在齐国劫走邵平波三万匹战马的事,情节不该说的自然是不会说,但足以让皇烈那张笑脸变得面无表情。 当然,邵平波派人暗杀他、勾结天玉门谋害他的事也编排了一通。 客走后,门外送客的牛有道负手抒怀:“唉,有些话当面讲出来真舒服。” 袁罡:“现在对人家说这个有意义吗?” 牛有道笑道:“当然有意义,我担心他们把邵平波给放了,起码暂时得帮我好好控制住,帮我盯死了,免得那厮有机会脱身。” 他才不管邵平波是不是晓月阁的人,估计也不太可能是,最多相互利用。 可到了这个时候,哪是什么讲事实摆道理的时候,正要把邵平波往死里搞,什么落井下石,什么离间之类的,只要能用的他都要往邵平波身上堆。 袁罡:“那还不如直接摊牌。” 这是他的办事风格,果断利索。 牛有道目送远去的人影,下巴略抬,“玩!让他们玩,不把六大派玩狠了,他们怎会知道害怕?火候足了,才好一窝端!” 第五二一章 一封信 回到落脚客院后,皇烈猛然停步,回头左右,“邵平波是晓月阁的人,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随行停下的两位长老面面相觑,黄通迟疑道:“那厮说的有模有样,可咱们也知道,那厮绝对没安好心,鬼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邵平波打死也不可能承认。若是假的,我们较真了,岂不是上了那厮的当?他摆明了是要坑害邵平波的。” 皇烈来回踱步,面色凝重:“不管真假,此事非同小可,我大禅山辛劳多年,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裳。既不能上那小贼的当,也不可不察。然目前的状况,又必须慎之又慎,不能把我们自己给搞的内外交困,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把邵平波看住,先把眼前的外间事了断,先稳住外部局势,再针对邵平波展开详查!” 这确实拿稳了大方向,两位长老一起点头赞许,“掌门言之有理!” 皇烈挥一手下按,不想听这好听话,沉吟道:“有一事不得不防,牛有道所言,处处透着机锋,怕是没那么简单,大家务必小心谨慎,有任何异常都必须引起警觉!” …… 数日后,暂居万兽门的那些大门派,皇烈该拜访的都逐一进行了拜访。 礼仪客套是一方面,意图结交认识也是一方面,重点是为了掩饰,掩饰他去过燕韩六大派,不想让韩国三大派怀疑,也不想让燕国三大派怀疑。 谈判还在继续,皇烈也必须离开,不可能坐在这等谈判结果出来,因为不可能有谈判结果。 谈到了这个地步,六大派那边已经有松口的迹象,大禅山也要适当做出妥协了,可这边本来就是要让谈判谈崩,不会做出妥协。一旦六大派松口让步,这边却不能妥协,六大派掌门搞不好就要直接找他来谈了。 所以他必须走了,只有他走了、回去了,对这边才能收放自如,下面谈判的人可以适当耍耍自己的小性子,继续拖延时间,结果自然是谈不妥了事。 让人通报后,皇烈领着一行前往万兽门正宫大殿…… “道爷,挂旗了。” 牛有道正与管芳仪下棋,袁罡匆匆而来,进入亭内,俯身在牛有道耳边轻语一声。 管芳仪抬了抬眼,看不惯两人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牛有道闻言起身,一枚棋子塞进了袁罡的手中,“轮到我落子,你帮我继续。”说罢杵剑而去。 亭子里,袁罡站着,管芳仪坐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 啪嗒嗒,袁罡随手将子往棋盘上一扔,转身就走,摆明了懒得和管芳仪消磨。 “贱人!”管芳仪对着袁罡的背影狠狠咒骂的样子。 山涧似乎是牛有道喜欢思考问题的地方。 牛有道经常出现在山下山涧的溪流旁徘徊,也的确是一副低头琢磨事情的样子。 只有站在山缘上警戒四周的袁罡才知道牛有道在干嘛。 躲在垂萝后面石壁缝隙内的晁胜怀见牛有道摸了摸鼻子,接收到了安全的信号,知道可以说了,才开口道:“大禅山一帮人要走了。” 牛有道脚步一顿,“什么时候?” 晁胜怀:“估计快了,正在正宫大殿向掌门辞行,我一听到消息,立马过来找你了,不会耽误你的事。” 哪是怕是耽误牛有道的事,而是惦记着牛有道收账。 牛有道:“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晁胜怀:“没了。那个…皇烈真的欠你钱?”他其实还是有所怀疑的,怀疑牛有道是不是在利用他。 牛有道:“当然欠。” 晁胜怀:“大禅山应该比你强势吧,他能还你钱?” “你的意思是谁强势就可以赖账,我就不收了?” “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只是觉得有难度。” “有难度也得去收,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拦下来。” 一回到山缘和袁罡碰了面,牛有道冷笑:“皇烈要走了,呵呵,想跑?现在可由不得他,信,拿一封过来。” 袁罡略点头,迅速转身回了院子里。 牛有道也杵剑回了庭院,见到树下摇着团扇抬头盯着树叶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的管芳仪,也没过去,而是直接喝了声,“许老六。” 管芳仪闻声回头,不知他突然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许老六闻声从后院出来了,上前拱手道:“道爷!” 牛有道没出声,手抬了下,示意他稍等,自己也杵剑身前,站那等着。 许老六偏头看向款款走来的管芳仪,露出询问眼神,奈何管芳仪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袁罡快步回来了,一封重新密封保存过的信递给牛有道。 牛有道偏头示意给许老六,袁罡自然是照办。 许老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道爷,这是…” 牛有道:“大禅山掌门皇烈要走了,你立刻持信去万兽门山门前等候,把人拦下,将信交给他。” 管芳仪算是看出来了,别看这位整日在这方寸之地转悠,实则对外面的风吹草动清楚的很。 “好!”许老六颔首,复又问:“我如何应答?” “不需应答,他若愿意过来,领他过来便是。快去吧!”牛有道大袖一挥,杵剑走向院里的亭子。 许老六将信放入袖内,快步离去。 袁罡略目送,心里明白,道爷开始公然动用扶芳园的人,说明要正式摊牌收网了,也说明就算有点纰漏也影响不了大局了,道爷筹谋已久的大局已定! 这也是他跟随牛有道多年最佩服牛有道的,道爷依然是那个纵横江湖的道爷! 每当这个时候,袁罡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乾坤在握模样的道爷真正是一派风流,叱咤风云,令人心驰神往! 他也想过效仿,然而不得不面对现实,人跟人真的是有区别的,同样的经历也难出同样的人。 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要把牛有道引荐给商淑清的原因,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缺陷,他知道正真能帮商氏兄妹走出困境的人是谁。 管芳仪走入亭内,坐在了牛有道对面,试着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牛有道盯着棋盘打量,漫不经心道:“待会儿便知,有贵客来,先去准备一壶茶。” 管芳仪白他一眼,不过还是起身备茶去了…… 山门,高大的牌坊内,好险,许老六差点错过,他刚到,皇烈便领着一群万兽门的人到了。 受西海堂所托,仇山亲自前来送行。 许老六当即上前拦路,拱手道:“见过皇掌门。” 皇烈对他不熟,也不知他叫什么,但上次牛有道宴请时,在牛有道的院子里见过,一瞅便知是牛有道的人,不禁冷冷问道:“何事?” 许老六掏出信来,双手奉上,“道爷吩咐,将信呈交给皇掌门。” 皇烈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仇山,意味深长道:“仇兄,看来这个牛有道对我在万兽门的行踪很熟悉啊,我突然辞行也能立时知晓,很不简单呐。”话中有所指。 仇山微笑,知道对方可能在指责万兽门内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万兽门家大业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谁还能不认识几个外面的人,与外人有点交情不可避免,万兽门的买卖往往也需要这些交情。 而门规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约束力做不到万无一失,放哪都一样。就好比他,遇上陈庭秀的请求,也得略做通融。 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不知背后会牵扯出什么人来,在没证据又非什么大事的情况下,不可能因为外人随便一句捕风捉影的话而轻易采取什么行动。 所以,他只能是笑而不答,最多是留个心。 皇烈也想看看牛有道写了点什么鬼名堂给自己,接了信到手,施法略做检查,之后启开密封,抽出了一张摊平后仍有许多折痕的信纸来,打开一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脸色大变,信一翻,又迅速折合,手速很快,似乎不敢让其他人看到,明显有意回避他人。 仇山好奇,牛有道送来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让皇烈如此大的反应。 别说他,大禅山一帮人也好奇着。 皇烈将信塞回了信封,盯向许老六的眼神中透着几分阴冷,语气生硬道:“牛有道在哪?” 许老六心里也在嘀咕,表面客气回道:“没有去哪,在客院。” 皇烈扭头,脸上换了笑容,持信拱手道:“仇兄,实在是抱歉,牛有道来信邀请,有些事情要与我商量,我要过去一趟,耽误仇兄白跑一趟,实在是罪过。” “无妨无妨,请便!”仇山客气回礼。 大禅山随行的一伙人悄悄交换眼色,或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简单。 皇烈手一挥,带着一帮人折返。 许老六立刻上前客客气气领路,内心实暗暗惊奇,有点佩服牛有道,说一封信让皇烈过去,皇烈还真就过去啊! 仇山负手而望,面有疑窦,暗暗嘀咕,骗鬼还差不多,牛有道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你堂堂大禅山掌门能有这么听话?是不是搞反了?这才多远点路,牛有道有事亲自过来一趟不行吗?就凭牛有道那点资历和实力背景对上你,这种情况下竟只遣个手下过来,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他意识到了,此事肯定有什么猫腻,但又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五二二章 我这人厚道 “掌门,信怎么回事?” 途中,一位长老悄悄问了皇烈一句。 皇烈却没吭声,实在是这封信非同小可,所关不能轻易走漏风声让外人知晓。 绷着脸颊的皇烈表面没太大反应,内心其实如惊涛骇浪一般,思绪万千,问题是他深知大禅山已经因为这封信身处在了惊涛骇浪中,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彻底打翻,甚至扑来的巨浪就在眼前…… 山林中,一双眼睛盯着这边。 晁胜怀躲在林中关注着大禅山的离去,一直悄悄跟踪。 因为牛有道说了要拦下收账的,事关他四百万金币不说,更重要的是想确认一下牛有道是不是在骗自己,若真是在糊弄哄骗,他得另做准备。 结果,亲眼目睹了牛有道身边的人出现,并且拦住了大禅山的人。 尽管距离有点远不知拦下干了什么,却真真切切见到要离开万兽门的大禅山皇烈等人折返,似乎是朝牛有道所居的那个方向去了。 目睹此情此景,晁胜怀目光闪烁,嘀咕自语,“牛有道还真敢拦下来收账啊?” …… 正宫大殿内,仇山已第一时间赶返,将之前的意外情况报知了西海堂。 西海堂踱步琢磨着,皱着眉头问了声,“什么意思?” 仇山:“不知,看不出端倪,但显而易见,定是有什么让皇烈重视的事,也不知这些人搞什么鬼名堂。” “这些人…是啊!”说到这些人,西海堂不得不感叹,“这些打打杀杀抢地盘的人,搞起事来向来是不择手段,动辄折腾出个死伤灭门,都是一帮不死不休的东西。” 仇山:“也能理解,门派需要发展,门中弟子需要修炼资源,这些都需要财力,又没有什么固定财路,也只能是抢地盘了。地盘有了,就有话语权,财路就有了,下面上缴的税赋不说,那些大户人家遇上个什么事的摆平孝敬累积下来也不少,七七八八下来对那些门派来说谁不想要?” “关键是这些人现在都云集在了我万兽门折腾,不胜其扰啊!一个蝶梦幻界给闹的。”西海堂摇了摇头。 他所言不仅仅是指牛有道,牛有道在他眼里都是小打小闹,真正让他心忧的是那些大门派,表面看着都平静,暗地里你来我往的较劲,没几个老实的。 这边接到消息,因为这里的交手,某个地方有门派血拼,死了数以万计的修士。 万兽门倒不是不愿招待这些人,凭万兽门的财力,招待的花费不算什么,关键是怕一不小心被卷进去。 仇山呼出口气道:“这些人赶又不好赶,只能是再忍忍,我们自己小心点便可。更何况,幻界的事已经吸引了那几位的关注,现在没人敢在这太过放肆。这些人自己也有事,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不走。” …… “皇掌门…” 皇烈等人闪身掠来,落在院没停,直接闯门,守在门口的袁罡刚开口,便被皇烈一把撩开到了一旁,一行以皇烈为首,直接闯进了院子里。 亭子里,牛有道像个没事人似的,正在与管芳仪说笑对弈,肉麻话不少。 动静来,纤指捻子的管芳仪抬头看去。 牛有道亦扭头回望,脸上露出了笑容,站了起来,皇烈已经直接闯入。 “皇掌门是稀客,什么风又把您给吹来了?”牛有道客气着拱了拱手。 皇烈盯向了管芳仪,那透着杀机的眼神令管芳仪浑身不在。 牛有道立刻挥手,示意管芳仪让位,“看来皇掌门要与我下棋,上茶!” 管芳仪从位置上退开,从摆放在旁的小泥炉上提了煮沸的茶壶斟茶倒水。 皇烈直接坐下了,伸手一拨,棋盘连同棋子噼里啪啦洒了一地,下屁的棋! 牛有道慢慢坐了回去,盯着皇烈笑了,笑的还很开心,可以看出,对面这位大掌门不淡定了,连起码的风度都不要了,这是好事,说明真的被踩到痛脚了。 “除长老外,其他人都去外面等着。”皇烈偏头吩咐了一声,又盯了牛有道一眼,“让不相干的人滚!” 牛有道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大禅山大部分人退了出去,笑道:“老六,你就委屈一下,去外面帮忙招呼一下客人。” 未屏退袁罡和管芳仪。 许老六其实想留下看看怎么回事,不过还是略点头退下了。 一盏茶放在了皇烈面前,管芳仪退到了牛有道的边上,就喜欢看牛有道对上某些人举重若轻的样子。 如同她之前对牛有道说的那般,她指望着呢,牛有道越显本事她也活的越有底气。 喝屁的茶!皇烈拿出信来,扔在了桌上,问:“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拿了桌上东西到手,抽出信看了看,又忍不住笑了。 他自然清楚这信是怎么回事,得亏劫下了这信,若没劫住的话,事情要麻烦不少,现在的的确确是省事了。 “皇掌门说这个?”牛有道将信扔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我在韩国那边也有几个熟人,某天有人突然在路上遇到个醉汉,捡到一封信,其人看过后,觉得这信对我可能有用,就给我传了过来。我觉得这信对皇掌门可能也有用,获悉皇掌门要离去,不敢耽误,赶紧让人给皇掌门送了过去,不想却惹得皇掌门法驾亲临,实在是罪过!” 大禅山这边的人真的是忍不住了,黄通上前一步,伸手拿了信过来看,看过后脸色也变了,瞳孔骤缩,盯向了牛有道,有点恨的牙痒痒的味道。 边上长老也陆续拽信到手查看,一个个陆续脸色大变。 管芳仪其实也想看看信中内容是什么。 皇烈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胡说八道,这种东西能捡到才怪了,刚好还能被邵平波的仇人捡到?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忍住满腔怒火,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端茶慢品:“我其实只想下下棋、喝喝茶,悠闲度日多好,什么也不想干。倒是大禅山那边干的事情不少,对了,和六大派谈的还顺利吧?” 皇烈听的火大,人家显然是看到信后,才知道了这边在和六大派谈判,不禁在心中狂骂邵平波是蠢货,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落到对手的手里去,居然还好意思说是秘密送出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不然他实在是想不通,凭邵平波的智商,怎会干出如此失策的事来? 皇烈绷着脸颊道:“威胁我?” 牛有道放下茶盏,“早就提醒过了,这万兽门是龙潭虎穴,来容易,想走难,可皇掌门不当回事,还在那继续把六大派当傻瓜似的耍,玩过头了不好,六大派的脾气也不太好。”双肩耸了耸,一副我只好再次提醒提醒的意思。 “你真以为我不敢在万兽门对你动手?”皇烈此来就是摸他的底的。 其实也不用摸,牛有道这次把他弄来就是摊牌的,“漫说我没那么容易被人做掉,就算皇掌门能做掉我,我想皇掌门也会手下留情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不止一封信,是三封,还有两封有人正在等动静,我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另两封信立刻会到燕国三大派的手上去,少一封也没关系,那个送信的醉汉正好补缺。” 摆明了就是在威胁对方,人证物证我这里齐全了,你动我试试看,你们把六大派耍那么狠,还想活着回到大禅山? 大禅山一群人脸色很难看,自以为干的悄无声息、打的如意算盘,谁知人证物证都被人给抓住了。 都知道,这要是让六大派知道自己被人这样给耍了,而且还是被下面一个小势力耍的团团转,传出去情何以堪?大禅山还想骑墙?还想继续利用双方互相制衡?还能让你继续把他们当傻子一样制衡?只怕立马要达成协议将大禅山给活撕了! 皇烈绷着嘴唇静默了一阵,深吸一口气道:“你既然请我们过来,就说明你不想闹个鱼死网破!” 搭在剑柄上的五指有序地起落了一下,牛有道:“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绕就没意思了。条件我早就提出过,我这人厚道,不会去干那种趁火打劫的事,还是原来的条件,把邵平波的脑袋交给我!邵平波一死,人证物证我立马还给你们,你们想怎么玩是你们的事,之后和我再无任何关系!邵平波一条命,换整个大禅山的平安,这买卖应该不亏!” 往日也许没太往某些方面去想,但当真正面对的时候,真正触及要弄死邵平波的时候,皇烈心头还是深深沉了一下。 大禅山原本也和天玉门一样,东占了一小块地盘,西占了一小块地盘,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势力范围和话语权,可以说是邵平波一手拉起来的。 是邵平波当年说服了大禅山鼓起勇气一起反了燕国占领北州,之后又是邵平波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让一块小小北州之地能北抗韩国,南挡燕国,夹在两大势力中而不倒。 而邵平波的理政能力也是明摆着的,硬生生在这乱世把北州给经营了起来。对比周边地域,政绩有目共睹,北州形势一年好过一年,大禅山从北州抽取到的利益自然也是一年好过一年。 第五二三章 大禅山有的选择吗? 邵平波对北州励精图治是投入了巨大心血的,不贪钱财私利,不图锦衣玉食,不好女色,一门心思扑在了北州的治理上。 如此克己,能如此克制自己私欲的人,极为少见。 为了把有限的精力都利用上,为了减少羁绊,邵平波甚至是至今未婚。 邵平波的勤政,对北州的日夜操劳,大禅山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大禅山甚至担心他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垮了,一直有派人帮他调理身子,灵丹妙药没断过。 不说邵平波为大禅山带来了多少的利益,就北州如今面对的内外状况,攘外安内的能力换了其他人的话,皇烈真的担心还能不能稳住北州的局面。 “北州军政大权经营在邵氏父子手中,邵平波若死,北州军心紊乱,民心失调,恐生祸乱。”皇烈迟疑着说了句。 牛有道轻飘飘一句话撇过,“那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皇烈略怒,“北州一乱,燕韩两国必然趁虚而入,我大禅山将会是何下场?左右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牛有道:“大禅山手握进退自如良方,有何可忧?” 良方?皇烈略怔,问:“良方何在?” 牛有道朝他身后黄通一指,“良言忠告,莫非这么快就忘了?看来还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众人看向黄通,皇烈也回头看了眼,再回头看向牛有道,迟疑道:“你的意思是退往南州?天玉门岂能容我大禅山染指南州之利?” 牛有道端茶喝了口,放下茶盏,撑剑起身,慢慢踱步走开。 围着的人主动让开路来,皇烈也忍不住起身,与之并排凭栏。 牛有道杵剑身前,双手扣在剑柄上,“北州一域之地,却夹在两强之间,既叛燕又反韩,骑墙自立,岂能长久?稍有变故,顷刻便是一场争夺厮杀,一点星火便可燎原,这点不用我多说,大禅山自是心知肚明。” “邵平波之志不小,所图绝不会仅限于北州,北州只不过是他暂时立足之地,是他积蓄实力之地,他一直在抓紧时间积蓄力量。一旦时机成熟,一旦周边有了合适下手的对象,他必挥兵而出,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机会。大禅山如今能有超过控制一州之外更大地盘的实力吗?没有!” “北州对邵平波来说,只是暂时之地。大禅山对邵平波来说,也只是暂时倚仗之力。如同天玉门一样,大禅山的底子薄了,所以也如同天玉门意图死死控制住商朝宗的野心一般,也在极力控制邵平波,想等到自己的实力上来了再说。” “大禅山还在夯实基础的过程中,想要对外扩张没个几十年是积蓄不出那般强大实力的,可邵平波能等大禅山几十年吗?他等不了的。一旦时机成熟了,大禅山以为自己还能控制的住邵平波吗?痴心妄想罢了!” “你们以为邵平波乖顺是怕大禅山吗?不过是暂时利用而已。北州如今的情况,需要个实力不够强大的门派,惧于外部压力,能在某种程度上好好配合他,能给他放手积蓄实力的时机。若选择一个太过强势的门派,处处压制,很难有他发挥的空间。而大禅山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他选择大禅山的原因。” “皇掌门,大禅山骑墙虽好,难道不知自身孤立无援?你们早已落入邵平波的算计中,被邵平波给孤立了。时机一到,连个帮你们讲话的都没有,邵平波只需稍引外力,便能破大禅山之势,大禅山又能奈何?说白了,从头到尾,邵平波都没有将大禅山给放在眼里,大禅山只是他宏图大业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说到这,牛有道回头环顾大禅山众人,“诸位,我就不信大家一点都没察觉到邵平波欲借力北州扩张的野心,你们真以为还能控制住那个时候的邵平波吗?” 听到此等言论,大禅山众人皆沉默,心头沉重。 旁听的管芳仪目光闪烁多瞟了牛有道两眼,心中嘀咕,这坏人口才真好,说的我这个不知情的局外人都信了,明明图谋不轨,看大禅山这些被图谋之人的反应似乎还都当真了,有这说服能力,还费那些劲干嘛,早点聊聊不就完了。 牛有道:“所以,诚如我对黄长老的劝告,北州对大禅山来说已是是非之地,确乃牛某肺腑之言。” 皇烈徐徐道:“还是那句话,天玉门岂容我等染指南州?光靠你的支持怕是不够吧?” 牛有道一手扶剑,一手摊了摊,“天玉门何足为惧?你们不是正在和燕国三大派谈判吗?容我猜一猜,三大派肯定不愿让大禅山再继续把持北州,这点你们双方都难做退让。” “既如此,大禅山不妨妥协让步讨好三大派,放弃北州,转入南州,以此为条件让三大派调天玉门迁往北州。天玉门虽坐拥南州,实际上却和商朝宗对立,只要商朝宗掌握的世俗大权不乱,只要商朝宗稳住南州局势,天玉门便无法要挟三大派,三大派勒令之下,天玉门不敢不从,只能乖乖前往!” 牛有道回头看着皇烈笑问:“大禅山若以此理说服三大派,我想三大派没理由拒绝大禅山的条件,大事转眼可成!” 皇烈沉吟不语,目光急剧闪烁,颇为心动,忽抬头道:“你早对黄长老言及于此,也就是说,这是你蓄谋已久的图谋,你已料定会有今天…这都是你设下的局,是不是?” 牛有道反问:“这重要吗?” 闻听此言,不但是皇烈,大禅山众人皆心惊,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邵平波为何急于除掉此人,此人委实可怕! 皇烈转身而去,招呼了一声,招呼上了几位长老出了亭子,聚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商量。 牛有道只是斜睨了两眼,未干预,知道这么大的事皇烈一人难以做主,需与大禅山高层商量后才能做决断。 管芳仪凑到牛有道身边,低声道:“你呀,就不该早对黄通说那些话,也不该早对皇烈说什么龙潭虎穴,如今看来全在你的算计中,你这样会让他们害怕。” 牛有道杵剑轻叹道:“害怕就对了,正要让他们忌惮,今后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与天玉门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后方不稳容易被人利用,始终是个掣肘。此番,正欲为南州扫除天玉门这个后患,也要为南州扫除内部不和的隐患,只要南州内部不乱,我无后顾之忧!天玉门与咱们这边结怨渐深,难以和解,必须让他们滚出南州了。” 管芳仪隐听出这番话中的气势,却缄默不语,内心一番轻叹,年纪轻轻就卷入这种事里煎熬心血,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换了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哪扛的住这般局势,只怕早就被碾碎了,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禅山那边一番商议后又回来了。 皇烈走入亭内,对牛有道直言不讳,“天玉门走了,我大禅山去了南州,与天玉门又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我们如同天玉门一般与你再起争执互为敌人?” 牛有道:“皇掌门这话说到了关键,逼走天玉门引来个和天玉门一样的大禅山,我又是何苦来着?我是真不想这样做,我既无大门派背景,手中也没有掌控南州的修行势力,挤走了天玉门对我有什么好处?退一步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不可能和天玉门作对,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可天玉门脑子进水了,居然经不住邵平波的挑唆,我离开了南州也不肯放过,把南州搞乱了很好玩吗?既然如此不识大局,那我只能是针锋相对不客气了。” 皇烈:“你对商朝宗的影响力太大了,无异于让天玉门失去了对南州的掌控,换了任何门派都会有此顾虑,都不会坐视,除掉你是必然的。”也是说明了自己的心声,想知道牛有道的真实用意,别到时候大禅山又变成第二个天玉门被撵出南州。 牛有道:“笑话!天玉门心眼太小,倒成了我的不是?无论是在青山郡,还是在南州,我并未抽取任何利益,好处都是天玉门拿了,难倒我辛辛苦苦、劳心劳力想在南州谋取个自保的立足之势也不行吗?” “实不相瞒,和邵平波一样,南州太小了,容不下庸平郡王的野心,他迟早要剑指燕庭。南州,呵呵,庸平郡王不会在乎,我也不会在乎,你们大禅山若是喜欢,好好留着便是,没人跟你们抢。天玉门鼠目寸光,想不通这个,只知一味打压和控制,适得其反是必然的。” 皇烈:“照你这样说,商朝宗和邵平波一样,大禅山还有必要从北州跑到南州去吗?” 牛有道微笑,“南州和北州的局势不一样,再说了,大禅山有的选择吗?” 皇烈脸色一沉。 牛有道:“皇掌门,奉劝一句,去了南州需明白一点,商朝宗必然是要剑指燕庭为他们家讨回公道的,谁挡商朝宗的路,谁必然会成为商朝宗的仇人。至于我,不会在南州扩张势力,也依然不会从南州抽取任何好处,好处都是你们的,这是我的承诺,我也看不上那点东西,只要个安身立命之势,谁要是连我这点保障也要断掉,那我也不会客气!” 第五二四章 竟如此招摇 皇烈:“商朝宗将来扩张,免不了要连累大禅山。” 牛有道笑了,“说句不好听的,商朝宗没那么傻,指望大禅山的实力来支撑扩张是笑话。在这一点上,我和大禅山的利益是一致的,在没有扩张的把握之前,别说大禅山不希望被连累,我又岂会坐视自己在南州的根基毁于一旦?就算大禅山不压制,我也会干预和压制,不会让商朝宗乱来。” “换句话说,若有了把握扩张,能成功的事情,大禅山又何须担心什么?只要大禅山守土有功,与商朝宗合作愉快,商朝宗必然将大禅山视为助力,又岂会亏待?又岂会闹得自己内部不和给自己增添麻烦?若没把握扩张,还是那句话,你我利益一致,到时候你我是站在一起的,当联手压制!” 管芳仪暗暗啧啧,这话说的,已经要变成自己人了。 现场一片静默,皇烈与几位长老互相交换了眼色,最终艰难道:“邵平波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用多说么,也没必要让人家把话说的那么露骨,牛有道笑的灿烂,“想必邵平波已经被大禅山的人给控制住了吧?”言下之意是,你们要取他首级应该很容易,还犹豫什么呢? 皇烈不想顺他的意,搞的什么都在对方意料之中似的,太没面子,有意煞一煞,“控制是控制住了,不过不是我们要控制他,而是他自囚于牢内以证清白。” 牛有道一愣,的确很意外,问:“什么意思?” “事情一出,这边找他对质,他为自证清白,自己走入了大牢……”皇烈把情况稍微说了一下。 然而牛有道的脸色却是瞬间变了,急声道:“不好!皇掌门,当立刻传讯北州那边,通知大禅山弟子,无须多言,见到邵平波立刻杀之,不可有任何犹豫!” 皇烈略有鄙视,“他已被严密控制,居然还能让你不安,看来你还是挺忌惮邵平波的!” 牛有道连杵剑的手都不淡定了,沉声道:“皇掌门,我没跟你开玩笑!别以为他是凡人就好约束,别以为大禅山的人把他给控制了,就能随意拿捏,说句你不爱听的,大禅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皇掌门,邵平波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绝非坐以待毙之人,他既敢自囚,必有后招,当趁其不备立刻杀之,否则悔之晚矣!”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皇烈亦有犹豫,迟疑道:“不至于如此仓促吧?” 牛有道断然道:“皇掌门,事不宜迟,还请立刻下令诛杀,见之即杀,不可有丝毫犹豫!若能在明日天明前取他首级,我无偿赠送一只飞禽坐骑给大禅山!” 他筹谋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要弄死邵平波,岂能功亏一篑在最后一步。 他深知邵平波这人有多危险,若非在修行界这一块有短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若非早先在邵平波身边安插了眼线,邵平波这次也不会输这么惨。 一旦让邵平波跑了,将来会带来多大的麻烦是难以预料的,这种人的破坏力非同一般。 只要能除掉这个对手,只要能促使大禅山果断下手,赠送一只飞行坐骑算什么? 皇烈意外,没想到还冒出个意外惊喜来,问:“此话当真?” 牛有道掷地有声:“决不食言!” 管芳仪无语,你自己都没有,哪来的飞行坐骑送人家?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皇烈立马回头,对一位长老颔首示意了一下。 那位长老迅速离去安排,不一会儿庭院外便有一只大禅山的金翅高飞,直奔北州方向而去。 然而牛有道来回徘徊着,仍有不安,最后甚至停步道:“不行,我必须亲眼看到他伏诛,我得立刻去一趟北州。” 不确认邵平波已死,他不安心。 邵平波主动入狱,他怎么想都不对劲。 他仍担心大禅山不是邵平波的对手,想要即刻赶往,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也好亲自出手将邵平波给掐住。 大禅山这帮被邵平波玩弄已久、已被邵平波摸清了脉路的人要对付邵平波,他真的不放心。 皇烈颇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跑去也来不及,等你到北州,他首级早已落地,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会有失。” “来得及!”牛有道肯定自己能赶去,因为他手上现在有了飞行坐骑。 回头招了袁罡到一旁,进行布置和安排,袁罡会意后即可去了后院准备,不一会儿一只金翅亦迅速离去。 牛有道也对皇烈言明了自己有飞行坐骑,拉他一起赶往北州。 因为有些情况北州那边还不知道,他冒然跑去容易出现误会起冲突,搞不好会给邵平波可趁之机,皇烈亲自在北州露面自然是不一样,大禅山上下会听令,他办事也方便。 而皇烈也意外他手上就有现成的飞行坐骑,也想验证一下究竟如何,遂答应了下来。 牛有道这边还要和万兽门辞行,不好连和主人招呼都不打就跑掉。 皇烈遂率人先走一步,约好了在万兽门山门外碰面。 大禅山的人一走,牛有道立刻找了周铁子,让其赶紧帮忙通报一声,另有件事他也没忘对周铁子说,“结拜之事,我见了贵派高层会当面告知。” 谁知周铁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牛兄,真的不用。” 牛有道诧异,“为何?” 周铁子吱吱呜呜,找了个理由推辞。 牛有道看出了他似乎不想结拜,但因有急事赶着办,也没时间慢慢寻根问底,也就没有勉强。 毕竟和他结拜也意味着一定的风险,在这万兽门出头也必然是要经受风雨的,人家若是安于现状有自己的选择,他也的确不好勉强,结拜这种事也勉强不了。 两人本该有的一段结拜之情,就此错过…… 西海堂这次终于抽出时间见了牛有道,陪同牛有道同往的是管芳仪。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这女人身上保命的符篆多,这样的保镖不用来护身未免可惜,牛有道这个知情者自然不会浪费,但凡可能有危险的地方都会带上这女人。 与西海堂见面,双方也就客套了一下,牛有道赶着离开,西海堂也无意再留,就此告辞。 西海堂随便指派了外面一个弟子送行,没再让仇山亲自去送。 “怎么了?看你看西海堂的眼神似乎不对,莫非也认识?” 下山的途中,牛有道问了句。 管芳仪狐疑道:“看着面熟,好像见过。” 她也想不起来了,只因时间过去太久,而西海堂当年见她时也并未用真名,采取了一些掩饰真实身份的手段,岁月催人,多少有些变化,加之西海堂也不愿再提及当年那段仰慕佳人的往事。 管芳仪也不好当面问及,她知道自己的名声,问是不是跟她有过来往对人家堂堂万兽门掌门来说,兴许是个侮辱。 二人刚来到山门外,恰好两只黑玉雕从天而降,两名五梁山弟子驾驭两只黑玉雕来了。 山门外不远处等候的皇烈等人目瞪口呆,牛有道这厮居然有两只飞行坐骑?怪不得说要送一只,有这财力怪不得说看不上南州的那点利。 皇烈内心顿时有些火热,看来这厮说的是真的,看来拿下邵平波首级后还真有可能得到一只飞行坐骑! 管芳仪等人也很惊讶,有点不敢相信,牛有道居然有飞行坐骑,而且还是两只? 这突兀间的现实出现的让扶芳园几人有些猝不及防。 离开南州之前,管芳仪是听牛有道说过要来这边弄飞行坐骑,只是也没见有什么动作,这突然间就有了?还一下就两只?怎么弄的? 管芳仪自然不信牛有道是买的,牛有道有多穷她太清楚了,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整天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这两只飞行坐骑起码得两千万金币,突然冒出两只,怎么弄来的? 万兽门送行及看门的弟子也有些意外。 “牛兄弟财力雄厚啊!”带人飞掠过来碰头的皇烈夸了两句,两眼有些冒光。 牛有道呵呵道:“沾了扶芳园的光,这都是别人送红娘的。” 皇烈呵呵一笑,看向管芳仪,心里嘀咕,怪不得这厮要把这女人搞到手,原来是有目的的。 陈伯、许老六、老十三一起看向红娘,有点茫然。 “……”管芳仪已经无语。 两只飞行坐骑并未把所有人都带走,牛有道就带了陈伯和管芳仪,皇烈则只带了两名长老。 六人驾驭两只飞禽就此腾空而去,众人目送。 至于袁罡等人,牛有道已经交代好了,还有三只飞行坐骑,这边也不好一起拉出来亮相,让袁罡等人随后驾驭。 山林中,晁胜怀傻眼在原地。 牛有道让他关注别人,他同样也没放松对牛有道的关注,获悉牛有道要走,也没跟他打声招呼,当即赶来。 谁想却看到这一幕,牛有道居然直接把从万兽门弄走的飞禽给召唤到了万兽门门口,竟如此招摇,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牛有道没当回事,他晁胜怀却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待到回过神来后,内心狂骂牛有道是疯子,才刚到手的东西,这王八蛋竟一点都不避讳,难道就不知收敛一点吗? 第五二五章 五只 万象城外的旷野中,程远渡与数名天玉门弟子等候着。 这边接到万兽门那边传来的消息,获悉牛有道要从万兽门辞行离去,一行立刻出了万象城做布置,等候牛有道的去向消息。 远处,两名弟子飞掠而来。 两人刚落地,程远渡立问:“小贼往何处去了?” 两名弟子相视一眼,一人拱手道:“二供奉,牛有道出了万兽门后,与大禅山掌门皇烈等人一起乘坐两只飞禽走了。” 程远渡愕然,“什么意思?” 那弟子又解释了一下,“牛有道乘飞行坐骑飞走了,去向不知。” “……”程远渡顿时傻眼了,大老远跑来,等了这么久,就等出这么个结果?回了回神,问:“哪来的飞行坐骑?万兽门的?” 弟子回:“从万兽门出来的同门打听了一下,说是牛有道自己的飞行坐骑。” “……”程远渡无语,牛有道有这东西怎么没听宗门内的小辈说过,这是欺负自己久不过问世事还是怎的? 不带这样玩的,让自己骑着马去追飞行坐骑能追上吗?还怎么截杀,这不是开玩笑吗? …… 高空之上,两只飞禽已开始平稳飞行。 身在如此高空,俯视下方苍茫大地,一切都那么渺小,皇烈心头涌起俯视天下的高高在上感,这感觉着实不错。 但也有点腻味,牛有道手上竟然有两只飞禽坐骑,他堂堂大禅山掌门却还是头次享受驾驭飞禽坐骑的滋味。 不过也能找到理由安慰,大禅山好歹是名门正派,没办法像牛有道那么不要脸,这两只飞禽坐骑说的难听点是靠齐京红娘卖身换来的,大禅山是万万不可能吃这种软饭的,否则何以见人? “掌门,看来我们大禅山也要弄上一只这样的飞禽才好,以后掌门来往也方便。” 同行的长老显然也找到了那感觉,建议了一声。 皇烈微微摇头道:“不妥,动辄千万,我们大禅山还没到那层次,身为掌门为一己私欲不好看。” 如他所说,倒不是买不起,堂堂大禅山手头上若是挤一挤的话,还是买的起的,但是确实不好看,平时约束下面控制开销,你掌门却买这么贵的东西享用,让下面弟子怎么看? 黄通插了一嘴,“掌门,话也不能这样说,也是为了办事方便嘛,到时候门内有急事的时候,都可以使用,不至于耽误事情。” 皇烈不禁微露笑意,看来都想沾光,“再说吧,门内各种开销也不小,一下拿出上千万来的确不合适,会挤占其他开支。回头看看牛有道说话算不算话,若是算数真送一只的话,就在门内备着,门内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使用。” 话虽这样说,心头却是沉重的,邵平波毕竟为大禅山效力多年,彼此却走到了这一步,实在是也不想看到。 两位长老连连赞同,目光皆投向了百丈外飞行的另一只飞禽上的牛有道,结果却看到牛有道和管芳仪搂搂抱抱。 其实也不是搂搂抱抱,而是管芳仪勾肩搭背缠住了牛有道,一只胳膊勾上了牛有道的脖子,在那耳语,看起来倒像是搂搂抱抱。 “老实交代,这两只飞禽坐骑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和那晚万兽门的异变有关?”管芳仪嘴贴在牛有道耳边问,身子免不了也贴的紧。 不过她不在乎,她知道牛有道这臭不要脸的也不会在乎这个。 牛有道看了眼前面驾驭飞禽的陈伯,偏头低声道:“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管芳仪吃惊了,“王八蛋,你也太大胆了吧,从人家那偷的东西,还敢拉到人家门口晃悠,找死啊?” 牛有道:“有什么好怕的,总不能见到谁骑这个万兽门就拦下来过问一下是不是他们家的吧?有这东西的人多了去,就不能是别人送我的吗?” 管芳仪:“你像是用的起这个的人吗?人家刚丢了东西,你就显摆给人家看,人家怕是想不怀疑都难。” 牛有道嗤声道:“你哪知眼睛看到人家丢了东西?人家都没说丢了东西,你瞎操什么心?” 管芳仪:“你当人家傻吗?这么大两只东西不见了,人家能没数?” 牛有道呵呵道:“还真没数,而且人家也不知道东西丢了。” “开什么玩笑呢?人家能连自己有多少这个都不知道?” “反正人家数来数去东西就是没少。”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这意思。别担心了,我都当万兽门弟子的面说了,这是别人送你的,你想你认识那么多有钱的男人,送两只这个有什么不可能的。” 管芳仪咬牙道:“王八蛋,你在讽刺老娘是不是?好,你既然说这两只飞禽是我的,那从今天开始就是老娘的了。” 牛有道回过头来,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胃口这么小,两只就满足了?” “……”管芳仪无语,继而狐疑道:“难道还有?” 牛有道伸出一只巴掌晃了晃,给了两个字,“五只!” “……”管芳仪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 牛有道:“当然是真的,我不是说了送你礼物嘛,五只飞禽坐骑送你,满不满意?”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了,管芳仪不敢相信,“还有三只在哪?” “不好一起露面,猴子他们在后面侍弄,回头会跟我们碰面。怎么,这礼物都不能让你满意啊?” “咯咯!”管芳仪心花怒放,好大一个惊喜,五只黑玉雕,价值起码五千万金币啊!哪能不高兴,喜不自禁,突然把他脖子一勒,直接噘唇在他脸上亲了口。“说好了,送给我的,不许反悔。” “别搂搂抱抱,不好看。”牛有道擦了把脸。 “怕什么,这么高,没几个人看到。老娘主动投怀送抱,你就偷着乐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了便宜卖乖?我这么青嫩,我看是老牛吃嫩草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娘一脚踹你下去?” 这一声是大着嗓门喊的,陈伯回头看了眼,见到牛有道缩着脖子被管芳仪勾搂,管芳仪一副意图非礼人家的样子。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摇头,发现这位老板娘还真是越来越放的开了。 一团云雾中穿过,管芳仪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感觉留这么多飞禽使唤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考虑是不是要卖掉三只,觉得换个几千万金币到手更稳妥,否则留在手上等于每年都消耗掉大量的金币,实在是不划算。 牛有道也就是听着,姑且让她自娱自乐,懒得泼她凉水,这东西又不是谁都能用的起的,想买的人都会走正常途径,有保障,谁会从你这买? 算了一通账,管芳仪不无感慨,“开始还以为你是来为黑牡丹报仇的,没想到真是来弄这东西的。” 牛有道面色泛冷,不想多提这事,账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仇已经开始报了,已经将晁敬拖下了水,要弄垮晁敬对他来说已没任何难度,只是若单单是弄死晁敬未免太便宜他了,哪能让晁敬那般痛快,而为了报仇把自己给搭进去也没必要。 管芳仪目光触及了大禅山那边的人,途中闲着也是闲着,又缠着牛有道问具体情况。 身在高空,不好回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瞒,牛有道遂大概讲了一下。 管芳仪弄清楚后,可谓唏嘘不已。 早先听了牛有道的说词,还以为牛有道是想拉大禅山去南州制衡天玉门,谁知这家伙只在六大派那边虚晃了一下,就将邵平波给逼上了绝路,如今还要将天玉门给踢出局,欲解决南州的后顾之忧。 关键的是,利用了六大派,还能悄无声息地抽身,万木丛中过,片叶不沾,置身事外不染任何麻烦。 还利用文心照除掉了来找麻烦的陈庭秀,免得在万兽门碍手碍脚。 更绝的是,就在万兽门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从万兽门手上偷了五只黑玉雕出来,这简直跟开玩笑似的! 自己在万兽门浑浑噩噩呆了些日子,不曾想这家伙已不动声色、齐头并进同时干了这么多的事,管芳仪实实在在被惊艳了一把。 她不知道的是,牛有道同时还完成了针对晁敬的布局,已经用绳子套住了晁敬的脖子。 只是有些事情牛有道是个只做不说的人而已,他从未嚷嚷过要为黑牡丹报仇之类的,哪怕黑牡丹死在他怀里时,他也只是坐在船头静静搂着黑牡丹,一声未吭…… 北州刺史府,夜幕中,一只金翅降落。 堂屋内,月蝶在梁上辉洒,钟阳旭独自盘坐在蒲团上。 一名弟子进来,一封密信送到了钟阳旭的手中。 目光从密信内容上艰难挪开,钟阳旭脸颊用力绷紧了,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异常凝重。 他没想到宗门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不知万兽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掌门法旨很明确,也很坚决,他必须要执行。 钟阳旭缓缓站起了起来,沉声道:“立刻控制住邵登云,防止引发骚乱!” “是!”弟子领命。 刺史府内的大禅山弟子立刻动作了起来。 地牢内,两面墙壁上各有一盏油灯,其中一盏“呼”一声,熄灭了,令牢笼内的光线昏暗了不少。 牢外垫褥上坐着的邵三省猛然抬头,看向了那盏熄灭的油灯,嘴唇略有哆嗦。 牢内负手而立的邵平波慢慢回头,只看了那熄灭油灯一眼,缓缓闭上了双眼,渐露满脸不堪神色,很痛苦。 第五二六章 竖子欺我 这边灯光突然暗了些,也引起了牢内两名看守修士的注意,一人闪身而来,落在了牢笼外查看,未看出有什么异常。 邵三省怔怔看着里面的邵平波,有人在,他不敢露出什么端倪,但是看向邵平波的眼神很复杂。 闭目垂首中的邵平波徐徐道:“灯灭了,添灯油。” “是!”邵三省起身,当着那修士的面撤开了牢笼的铁栓,打开牢笼进去了。 他能自由进出牢笼内并不奇怪,邵平波并非真正的犯人,大禅山并未做的太绝,允许邵三省进去照顾邵平波所需。 邵三省入内侍弄着墙壁上的灯盏,没发现异常的修士也转身回去了。 熄灭的油灯再次被点亮,邵三省低声道:“大公子…” 邵平波微微摇头,“不急!也许是误会,再看看。” 转身走到隔阻的铁栏前,看着牢门方向,等候着。 “开门!”牢外隐隐传来钟阳旭的沉喝。 铁链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大牢之门咣当打开,进来了数人,以钟阳旭为首。 “师傅!”牢内两名看守弟子赶紧行礼。 站在牢笼内的邵平波盯着,盯着手持宝剑的钟阳旭大步而来,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钟阳旭也看到了牢笼内的邵平波身影,盯着走来,神情凝重。 邵平波忽双臂大袖一展,双手一拱,躬身,大声遥拜道:“伯父,勿伤家父!” 站在另一盏灯盏前的邵三省出手了,抓住墙壁上灯盏的把柄,用力一推,墙壁内咔嚓一声响。 地牢走廊内,一道铁栅栏突然从天而降,咣当震撼落地。 钟阳旭等人一惊,铁栅栏落下的同时,稀里哗啦的石块如山崩般落下,将那处变不惊、一动不动拱手遥拜的身影给遮断。 “啊!”大禅山等人大吃一惊。 钟阳旭又惊又怒,锵!宝剑出鞘,挥剑连劈,将土石轰隆隆清开。 咣咣咣!宝剑劈在阻隔的铁栅栏上,竟只砍出几道痕迹,无法斩断,这铁栅栏竟是上等精钢所锻造。 最终,在钟阳旭的怒掌狂轰中,铁栅栏连同墙体一起倾翻。 待到一伙人轰开土石,破出一道缺口冲入,地牢尽头的那间牢笼内哪还能看到一个人影。 邵平波和邵三省竟然凭空消失了。 犹记邵三省出手推动灯盏时的情形,闪身入内的钟阳旭迅速推动灯盏,正面墙壁似乎一松。 钟阳旭顺手一推,墙壁朝里侧稍微翻转,翻转出一条黑幽幽的洞口,有台阶向下。 “跑不远,追!见之立杀!”钟阳旭怒喝。 几只月蝶闪出,几名大禅山弟子陆续钻入了地道中,钟阳旭也钻了进去。 月蝶展翅,快速在地道内飞掠,地道很长,也不知通往哪里。 追到一半路程的时候,钟阳旭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凭邵平波那凡夫俗子的速度,不可能跑那么快,再凭他们的速度,应该追上了才对。 尽头,一伙人追到了地道的尽头,发现了一间石室,再无其他去路。 月蝶光芒下,石室内简单摆放有桌椅。 一伙人匆忙敲打四周墙壁和地面,施法查探有无其他密道。 钟阳旭走到了桌旁,只见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写有一行字:饶尔等一命,勿伤家父,免大禅山灭门之祸! 结合环境,纸面上的意思不难理解。 貌似在说,能把你们诱到这里,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不杀你们是因为顾忌我父亲。我饶过你们,你们也不要伤害我父亲,不然我必将大禅山给灭门! “竖子欺我!”钟阳旭大叫一声,纸张紧攥在手中,气得瑟瑟发抖。 很显然,这道警言绝非刚才临时所书写,看上面的字迹新旧程度就知道,这是早已写好备在这里预防这一天的。人家邵平波若不逃,他们就看不到这封信,反之则必然会看到。 也就是说,大禅山所谓的关押看守就是个笑话,人家若想脱身,早就能脱身离开,不必等到现在。 再想到邵平波不慌不忙拱手拜别时的情形,是何等的从容不迫,是何等的气定神闲,简直视同大禅山如无物,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这位坐镇刺史府的大禅山长老脸上,让钟阳旭如何能不气。 若是让邵平波在眼皮子底下这样给跑了,让他如何向宗门交代? “来路上定有其他密道,给我搜!”钟阳旭怒吼,震的石室内嗡嗡响。 的确如他所言,一群人花了点时间往回搜索,真的发现了地道中的另一条密道。 密道其实就在地道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但不知开启的机关在哪。 轰隆一声,密道封口被强行轰塌,钟阳旭等人再次追入,在密道内的墙壁上发现有血迹,地上也有滴落的血迹…… 城外,一座庄子里,一间孤零零的杂物间的门被推开。 邵平波和邵三省迎着晨曦走了出来。 “啊吧啊吧……”正在扫地的一个哑巴,见到邵三省立刻扔下扫把跑了过来拜见。 邵三省沉声道:“人在哪里?” “啊吧啊吧!”哑巴指手画脚着领了二人快速而去。 一间紧闭的厅门被推开,厅内两排椅子上坐了六人,六名蒙在黑衣斗篷里的人,六人一起回头看向走入的三人。 邵三省挥手,示意哑巴退下了,朝六人拱手道:“诸位,可以走了。” 六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人似乎认识邵平波,奇怪了一声,“邵大公子?”目光落在了邵平波带血的手上,“你手怎么了?” 邵平波抬手看了看,这是他之前一时没忍住,一拳砸在了密道的墙壁上,把自己手给弄伤了。 邵平波平静道:“小伤,无妨,走吧!” 那人道:“要护送的人何在?” 邵平波指了指自己和邵三省。 “你们两个?”那人讶异,“邵大公子要离开北州?” 他们奉命前来接送,至于接送的是何人上面并未说明,殊不知上面也不知接送的是何人。 邵平波:“晓月阁的规矩变了么?不要多问,回头我自有交代,追兵在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厅内诸人不敢耽误,立刻行动。 稍后,三只大型飞禽从庄子里蹿出升空远去,院子里的哑巴泪水涟涟,向空中远去的人影挥手。 地面晨曦,身在空中却被阳光染了金身的邵平波回头,遥望那繁华的北州府城,脸上满是难以言喻的不舍,这座府城,这块土地,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 就这样放弃?就这样离开了吗? 可是没办法,不走一切都完了! 走了,尽管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许多情况他还不知道,他甚至不知万兽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令大禅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样的结局也无非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牛有道亲自坐镇万兽门出手,大禅山不出意外的不是牛有道的对手,最终还是让牛有道得手了。 输了! 而去还输的很惨! 这些年为之呕心沥血的一切都毁在了牛有道的手上! “噗!”邵平波突呛出一口血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心窝,硬生生后倒下,脸色苍白如纸。 “邵大公子!”一旁蒙在斗篷里的人,迅速扶住了他,施法为他检查过后,立刻摸出一粒丹药纳入邵平波嘴中,再运气助其调理。 “大公子!”临近而飞的飞禽上,邵三省不堪摇头,嚎啕大哭。 一伙穿着黑斗篷的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城外的庄子里,孤零零的杂物间崩塌,数条人影蹿出,钟阳旭提剑四顾,杀气纵横。 大禅山追杀的一群人终于找到了这里,然而找到了也没用,被邵平波溜了一圈,已经来晚了…… “谢大统领,我让你立刻下令封城搜索,你没听见?” 一名大禅山弟子站在身穿甲胄的北州府城护卫大统领的面前厉声怒喝,身后还有数名大禅山弟子陪同。 谢大统领摇头道:“我要见州牧大人手谕!” 唰!那大禅山弟子怒而拔剑,剑锋比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州牧也要听我们大禅山的,我们大禅山的话就是你们州牧的军令!” 谢大统领沉声道:“无大将军亲笔手谕,不敢奉命!” 那弟子怒道:“你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谢大统领:“大将军有令,无大将军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人马!还请法师先请来大将军手谕。” 噗!一蓬血喷出,那弟子一剑划断了谢大统领的脖子,后者喷血倒地。 带血之剑又指向了其余将领中的一位,“你!现在由你顶替大统领之位,立刻下令!” 诸将看着倒地而亡的谢大统领,皆面有悲愤神色,被点中的将领拱手抱拳道:“大将军有令,未得大将军亲笔手谕,胆敢有擅权者,北州人马群起共诛之!法师让我做了大统领,我无大将军手谕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法师真的想让北州大乱吗?” …… 刺史府内,钟阳旭杵剑而立,阴沉着一张脸。 有弟子快速回来,拱手禀报道:“师傅,北州上下将领拒不听调,皆要见邵登云亲笔手谕才肯执行,我们说破嘴甚至是杀了几个人威吓也没用!” 第五二七章 一脸阴霾 “好一个邵大将军!”钟阳旭哼哼冷笑连连,回头看向了那座被门中弟子严密把守的厅堂。 诸将拒不听调,这并不算什么太过出乎意料的事情,北州人马皆是邵登云一手拉扯起来的嫡系人马,在这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祸福荣辱皆系于邵氏,出现这种结果的确不用意外。 这个道理以前就知道,可没办法,北州的情况如此,攘外安内需要团结一心的力量。 尽管早就知道这有利有弊的道理,可当弊端真正呈现在眼前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又有一名弟子快步来报:“师傅,信房里有一批金翅突然暴毙,应该是被人毒杀了!” 钟阳旭一听便明白了,这应该是邵平波对外有特殊联系的一批金翅,怕有隐患,邵平波一走就立刻被处理了。 这不可能是邵平波亲自动手干的,只能说明是事先布置好了的。 “查,看看是谁干的。”钟阳旭沉沉一声。 厅堂内,两侧各摆有一排兵器架,中堂上位一张长案,一头磊着一堆文卷。 天已亮,堂内两排灯火却还在摇曳。 案后,头发花白的邵登云端坐,手持一块白绢擦拭着一柄斩马刀,气定神闲。 在他身后,是一挂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盔甲。 守在门口的人让开,钟阳旭进来了,停步案前,盯着专心致志的邵登云。 “对我那儿子下了杀手?”擦拭刀身的邵登云问了声,未抬眼,依然做自己的,随后又补了句,“我那儿子可没那么容易对付,应该失手了吧?” 钟阳旭瞳孔略缩,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眼前这位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了,断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应该不知道大禅山在对邵平波动手,可对方就是猜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边控制对方的动作让对方有了判断。 试问邵登云都能看出来,邵平波又岂能看不出来?也一定是控制这边的动作触发了邵平波预先设置的预警。 这边之前还疑惑邵平波被看押在地牢内是怎么及时获悉消息的,据看守弟子说,事发前唯一的异常就是地牢内的油灯突然熄灭了一盏。 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钟阳旭暗暗懊悔不已,应该不起任何征兆地突然进入牢内下手才对。 后悔归后悔,可他心里清楚,事前也不太可能这样做,人控制在他们的手中,随时可以解决,谁还会去地牢对邵平波偷偷摸摸玩偷袭? “你早就知道地牢内有密道?”钟阳旭问了声。 “密道?不清楚。”邵登云叹了声,“有件事情你们不知道,上次柳儿与人私奔,其实是老大亲自去把人给找回来的。他那时被关在地牢内,又有你们的人看守,怎么出去的?那时我就意识到那个地牢有问题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府内挖了条地道出来,之前他主动自囚于地牢,我便知道他在以防不测了。” 钟阳旭:“邵兄,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邵登云抚摸着刀锋,“好吗?我不认为!这孩子太像他娘了,跟他娘一样聪慧过人。过慧易夭啊,他娘早逝和这个脱不了干系,把自己的心血给耗干了。我真希望他能蠢一点,太聪明了太劳心,你看他年纪轻轻便生华发,何苦来着?为将者忠,乃是根本,当年我并不想反燕,却没能经住他折腾呐!他若是蠢一点,不争那长短,我当时便会急流勇退而隐居,像一些老兄弟一样,待商朝宗复起再去投靠,现在想必邵家又是另一番光景,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没了这些个利益纠葛,也就不会闹得一家人自相残杀。所以,有什么好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钟阳旭:“邵兄,立刻下令搜捕,通知北州各地设置关隘搜查,争取找到他的下落。我保证,只要抓到他,我会给邵兄一个面子,会给他一条活路!” 这话是虚言,宗门已经下令,这边抓到了邵平波不可能给邵平波活路,他也做不了这个主。 可是没办法,大禅山的人手有限,修士又如何?四面八方那么辽阔,凭他手上的这点人手别说撒出去找,就连搜查这座府城都不够,想找到邵平波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把整个大禅山的弟子全部调来也难,只能是发动更大规模的搜捕。 可是不说谎骗邵登云又不行,北州人马根本不听大禅山的。 邵登云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答应。 钟阳旭沉声道:“邵兄,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一旦被我们抓住,他可就没有了活路,我也是为他好!” 邵登云叹道:“钟兄,知子莫如父,这些年下来,我这个儿子我算是看明白了。真没必要兴师动众,他既然决定了脱身离开,肯定做了周全应对,你们是抓不住他的。与其白费工夫,不如算了,他这次一逃,已不可能再回来,都过去了,咱们何必闹得轰轰烈烈引起外部势力的觊觎,对北州的大局不利啊!钟兄放心,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兄,只要你们算了,我就不会乱来,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给那些追随多年的弟兄一个交代。” 钟阳旭:“邵兄,咱们相交多年,你别让我难做,我也不想为难你。” “钟兄,漫说我下令也抓不到他,就算能抓到,我也不可能下这个令。”邵登云一口回绝,态度坚决。 继而又以刀杵地站了起来,盯着钟阳旭一字一句道:“虎毒不食子!我若下了这道令,对不起他死去的娘。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我欠他的,这次算是略尽父责。” “钟兄,我戎马一生,身经百战,多少弟兄在我眼前倒下?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生生死死、生离死别的我比钟兄见的更多,连家破人亡、骨肉相残都经历过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邵某一身血肉孤零在此,可一刀剐之!” 手中斩马刀一横,用力平递向对方,那真是认杀认剐的气势。 钟阳旭冷冷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邵登云毫不畏避,虎目炯炯…… 最终,钟阳旭憋着一口怒火从门口出来了,并未把邵登云给怎样。 没有宗门的旨意,他也不敢把邵登云给怎样,之前诸将拒不听调就是警示,妄动邵登云,北州必然大乱。 邵登云手握兵马大权,对北州的影响力太大了,连邵平波都不敢轻易取而代之,想除邵登云不把北州清洗一遍,是很难下手的…… 两只巨型飞禽从天际而来,盘旋在了北州府城上空,乘载的六人俯视下方。 皇烈等人终于赶来了,比传讯金翅晚到了不少时间。 并非这大型飞禽的飞行速度不如金翅,其实论长途飞行的速度还更胜一筹。 之所以金翅先到,放飞的金翅早出发是一个原因,其次金翅传讯时基本能直接锁定准确的目标地点,基本都是直线飞行。而对于载人的大型飞禽来说,纯粹服从于人的驾驭,没有高空驾驭经验的人想让飞禽直奔目标完全直线飞行其实有难度,只知大概的方向,途中要不断进行方向调整。 皇烈等人显然是属于那种没有驾驭经验的人,加之又经历了夜间飞行,看不清地面的参照物,有偏向多飞了点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与金翅来到的时间相差了不少。 两只飞禽从天而降,落入了北州刺史府内。 跳下飞禽的管芳仪略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乘坐大型飞禽长途飞行其实并没想象中那么舒服,活动空间不大,长时间约束着不能乱动能舒服才怪了。 “掌门!”钟阳旭率领一群人拜见。 皇烈的脸色不太好看,“钟师兄,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人在途中,大概就在半个时辰前,收到了这边的金翅传讯,已经知道邵平波跑了,这个结果别提让他有多窝火。 不仅仅是因为邵平波跑了,而是在牛有道面前丢脸丢大了,之前自己还对人家言辞凿凿,结果真的不幸被人家给言中,大禅山在邵平波手中还真如同玩物一般,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这让他这个掌门情何以堪? 两位随行长老脸色也不好看,那只赠送的飞禽没了,价值上千万金币的东西就这样泡汤了,损失大了去! 钟阳旭自然是不知这个情况,很是艰难地将事情经过讲了遍,最后一张纸奉上,邵平波留在地道密室内的警句。 这警句看的皇烈牙都呲了出来,真正是再次印证了牛有道的说法,邵平波压根就没将大禅山给放在眼里,等闲对付! 牛有道伸出两指夹了那张纸,从皇烈手中抽取了过来,瞄了瞄上面的内容,哼哼冷笑:“大禅山果然是厉害,守在人家身边这么多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挖了地道都不知道,简直是匪夷所思!” 话中透着讥讽意味,他脸色也难看,可谓一脸阴霾。 他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精打细算,终于将邵平波给逼入了绝境,谁知却功亏一篑在最后一步,心情能好才怪了。 第五二八章 暗藏杀机 面有愧色的钟阳旭瞅了眼这个一点都不顾忌掌门身份的年轻人,不知他是谁,不过看到靠近的红娘后,立马猜到了是谁,他早年在齐京也远远见过红娘一面。 他还不知道大禅山与牛有道的谈判经过与结果,所以有些诧异牛有道的大胆。 被人当众讥讽,皇烈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道:“事先就不该以金翅传讯,该等我等直奔而来再说。” 牛有道反问一句,“皇掌门的意思是说,这里漏的跟筛子一样,我们来到这里后反而能不惊动他逃跑?” 一句话堵的皇烈无语,道理很简单,大禅山之前未能掌控住这里,他们一到,照样会触动邵平波的预警,照样会惊动邵平波逃离。问题的关键不在金翅传讯是否先到,而在于大禅山太自以为是了,给了邵平波太多的漏洞可钻。 话虽这样说,牛有道也只是阻止人家推脱责任,自己其实还是在自责的,等到自己来了再动手的话,有自己亲自坐镇,只怕邵平波未必能顺利脱身,因为面对邵平波他比大禅山更慎重、更警惕。 后院出来个人,在几名大禅山弟子的‘护送’下出来的,邵登云出来了。 “皇掌门来了。”邵登云来到皇烈面前行礼后,叹了声,“是为那孽子来的吗?都是我教子无方,实在是罪过。” 皇烈冷冷看着他,知道这位不肯配合抓捕,心中确实迁怒,但最终还是憋出一句,“一码归一码,和邵兄无关。” 听出了这头发花白的威武汉子是谁,但还是头次见到,牛有道不禁上下打量,发现和邵平波长的并不像。 这位体格魁梧高大,气势吞吐,邵平波则长的俊美阴柔。 邵登云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见他穿着不是大禅山的服饰,年纪轻轻模样,又能和皇烈并肩而立,自然用意引起关注。尤其是,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机。 对几乎沙场戎马一生的邵登云来说,对杀机的察觉尤为敏锐,这个年轻人对自己不善。 “这位是?”邵登云请教一声。 大禅山诸人皆看向了牛有道,因为都知这位和对方的儿子是死对头。 牛有道笑露贝齿,“牛有道!” 邵登云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何对自己隐隐怀有杀机,没想到这位还敢来这里。 反过来说,他也明白了对方是有恃无恐,已经左右了大禅山这边,是跑来对自己儿子赶尽杀绝的。 “久仰,原来你就是那个杀燕使的牛有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邵登云点了点头。 牛有道笑眯眯道:“原来你就是宁王商建伯一手提拔最后却背弃商氏的邵将军,久仰久仰。” 此话戳中了邵登云的痛处,令其沉默了下来。 牛有道斜睨钟阳旭,“钟长老,邵平波有没有躲在刺史府,刺史府搜查过没有?” 钟阳旭叹道:“他已经从地道跑了!” 牛有道:“也就是说没有搜查过,还是再仔细搜查一下的好。” 此话看似多此一举,不过皇烈很快明白了过来,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坐镇这边的人居然疏忽了,当即瞪了钟阳旭一眼,沉声道:“给我再仔细搜一遍,不要漏过任何一块地方!” 牛有道的确是怕出现灯下黑的状况,怕让邵平波钻了空子。 “是!”钟阳旭汗颜,赶紧招呼人去搜查。 见牛有道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客气地摆出针对自己儿子的情形,邵登云也无话可说。 杵剑而立的牛有道手指动了动,搭在剑柄上的手似乎有些不安分,盯向邵登云的目光中的杀机更是若隐若现。 一只手伸了过来,皇烈一只手掌压在了牛有道扣剑的手背,摆明了在劝他不要乱来。 牛有道抬头看天,心思诡谲。 他明白皇烈的顾忌,一旦杀了邵登云,北州大乱,就没办法再和燕国三大派谈下去。 道理很简单,想跟三大派谈,就得有谈的资格,三大派能跟你谈是因为你能把北州顺利交接,只有控制着北州的修行势力和俗世势力一起拱手让出北州,燕国那边才能轻易控制住北州。 否则北州乱了,燕国要和韩国抢夺北州的话,人家还跟你谈个什么劲,还需要答应你的条件吗? 大禅山也就没了资格轻易从北州脱身去接掌南州,现在杀了邵登云不符合大禅山的利益,同样也不符合牛有道的利益,皇烈因此而劝。 牛有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对邵登云道:“邵将军,这里你熟悉,可否屈驾带我走走看看?” 邵登云冷冷道:“没那个必要,我这里不欢迎你!” 牛有道呵呵一笑。 正欲开口,忽有一名大禅山弟子来到,拜见过皇烈后,对钟阳旭禀报道:“师傅,城外那个庄子里查出了点线索,一名下人看到,有几名蒙在黑斗篷里的人驾驭着三只飞禽带走了邵平波和邵登云。” 皇烈立问:“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弟子回:“打杂的下人,知道的不多,只是无意中看到了,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听到一下动用了三只飞禽,又是蒙在黑斗篷里的人,瞬间触动了牛有道,想到了段虎报知的黑牡丹遇袭的情形,牛有道徐徐沉声道:“应该是晓月阁的人!” 邵登云瞥了牛有道一眼。 皇烈诧异,“晓月阁?” “你以为我说他是晓月阁的人是在开玩笑?”牛有道反问一句。 皇烈脸色渐沉,看向了邵登云,不知这位是不是和晓月阁也有牵扯,但是不重要了,也没必要再逼问,大禅山已经打算放弃北州,不惹这麻烦了,让别人头疼去吧。 牛有道转身走开,将管芳仪带到了一旁,悄悄叮嘱:“立刻联系晓月阁那边,问问那边是不是带走了人,若是,让晓月阁把人交出来,条件好谈!” 管芳仪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陈伯安排。 牛有道回头看了看邵登云,本想将其带到一旁,试探一二,看看这位的态度。 为何要试探?因为他还没有决定放弃对其下杀手! 本来是没想过要杀邵登云的,可是邵平波跑掉了,性质立马不一样了。 只要邵登云控制的北州势力还在,邵平波就还有可能回来。 只要邵登云控制的北州势力还在,邵平波在外界就还有影响力,就有能量继续折腾。 既如此,杀了邵登云搞乱北州,彻底断掉邵平波的最大靠山,不失为一个办法。 然而搞乱了北州,又会影响他将天玉门给踢出南州,可相对来说,他认为邵平波比天玉门更危险。 要不要下杀手,其中利弊,他还得仔细琢磨琢磨,所以想试试邵登云的态度,这是决定他要不要下杀手的关键。 奈何邵登云不愿理会他,他只好自己先想想,杵剑在这刺史府溜达了起来。 遇上一名大禅山弟子,牛有道问了问情况,来到了邵平波日常处理公务的书房。 书房内几乎没任何的观赏陈设,四面墙壁上有限的空间挂着各种地图,许多上面还做了各种标示。 案头堆放的一些文书,牛有道也翻了翻,上面留有邵平波的各种批阅。 一些邵平波亲手写的文稿,也吸引了牛有道的注意,好好翻看了一阵,其中见解和政略令牛有道感慨良多。 从一些堆放文书的处理日期来看,牛有道发现邵平波的日常工作量相当惊人。 出了书房,东逛西逛,邵登云父子日常比较私密的地方,他都比较感兴趣。 感兴趣也是他想从其他方面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对手,有这样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最终来到了一间属于邵登云的静室,据说这里邵登云从不让其他人进入。 静室内很简单,一张香案,一幅画,一人灵位,一块蒲团。 画中一英武男子身穿战甲,跃马扬鞭,气势威武。 灵位上的字样居然是“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之位”,令牛有道很是意外。 鼻翼煽动,闻了闻静室内的香烟味,再看了看长期烟熏的环境,又看了看蒲团上长期跪出的痕迹,确认是长期供奉之地后,牛有道站在灵位前沉默了一阵才转身而去。 府内继续溜达之际,遇见了找来的管芳仪,后者见面便问:“钻哪去了?” “随便转了转。”牛有道随口回了句,领着她回了前院,找到了看守邵登云的厅堂。 略作通融,大禅山弟子放了他进入。 邵登云坐在长案后冷冷盯着走进来的牛有道,无动于衷。 管家羊双有点紧张,他之前也看出了牛有道对邵登云暗藏杀机,快步拦住了牛有道,拱手陪笑道:“牛先生,可是有什么吩咐?” 邵登云喝道:“何故遮遮掩掩?让开!” 羊双回头看了眼,一脸牵强地退开到一旁。 牛有道走到案前,杵剑而立,“邀将军走走,将军为何不敢?” 邵登云冷哼:“有那个必要吗?” 唰!牛有道突然提剑拔剑,剑出半截,绽露寒芒。 羊双吓得惊叫:“来人!来人!”已抢步拦在了案前。 邵登云安坐,无动于衷道:“羊双,让开!” 第五二九章 招降 这让羊双如何敢让? 外面大禅山弟子已闻声闪入,数人一起顶替了羊双的位置,拦在了案前,一人沉声道:“牛有道,你想干什么?” 唰!牛有道手中尚未出鞘的宝剑又归鞘,慢慢杵回了身前,隔着几人道:“依我之愿,本该一剑杀之,斩断邵平波之倚仗。然庸平郡王获悉我欲来北州行事,再三交代,余者不管,唯有一请求,不可伤邵登云!” 安坐在案后的邵登云愣住,一脸气势弱下,怔怔看着人墙间隙后的牛有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问什么。 牛有道继续道:“邵登云是邵登云,邵平波是邵平波,邵登云乃先王旧部,与先王有浴血沙场同生共死之情。先王若在,邵登云必不相叛。先王忽逝,形势大变,邵登云叛燕乃形势所迫,必有苦衷。若有错,错不在邵登云,而是本王辜负了先王的那些弟兄,委屈了他们。宁可邵家负我,本王不可负之,若本王残杀先王弟兄,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让本王有何面目仰望先王在天之灵?” 这番诉说俨然是庸平郡王商朝宗的口气。 邵登云瞪大了双眼,一句‘宁可邵家负我、本王不可负之’,令他瞬间红了双眼,放在案上的双手握紧了双拳,呼吸变得沉重。 羊双回头看着他。 牛有道将他反应看了个清楚明白,又继续道:“王爷仁义,牛某却不以为然,深以为此乃妇人之仁,今朝放过,将来必成后患!本该杀之,念在王爷再三求情,我若执意而为,恐伤及与王爷之间的和气,故而饶你这条狗命!” 说罢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又止步,背对着扔出一番话,“邀你走走,本想将这些话单独告知,谁知却是一鼠辈!什么一方诸侯,不过沾了一个死人的光罢了。邵大将军,还是多上两炷香,感谢宁王商建伯的在天之灵吧!” 言毕而出,堂内陷入了安静。 待到面面相觑的大禅山弟子退出后,案后的邵登云已是无言面对苍天,抬头闭目,老泪满腮,隐隐发出“嘤嘤”啜泣声。 一旁的羊双亦面有悲戚,提袖拭泪,这边耿耿于怀之事,他最是清楚…… 庭院中,管芳仪一步三回头,不时看看后面,又快步跟上了牛有道,在牛有道身边低声问道:“你神叨叨一堆,真是王爷的交代?” 牛有道脚下踱步,偏头低声道:“传讯给王爷,让王爷招降!” 管芳仪愕然:“招降?谁?邵登云?” 牛有道一番秘密叮嘱。 管芳仪听的直翻白眼,听完后,小声啐道:“你也太缺德了,这是连北州也不想给天玉门呐,这样行不行?” “以后别嫌我有事瞒着你,解释不完,让你做你就做,别啰嗦。” 惹来一顿臭骂…… 扶芳园,独孤静快步来到一间小院。 走到正厅门口,敲开紧闭的厅门,只见玉苍盘膝静坐在空荡荡的厅内蒲团上。 独孤静走到一旁跪坐,双手奉上一封信,“师傅,牛有道的信。” 玉苍缓缓开眼,拿了信,看后皱眉,“索要邵平波,难道邵平波离开北州和他有关?北州那边什么情况有消息吗?” 独孤静:“暂时还不知情,应该要花点时间打探。” 玉苍沉吟:“这邵平波就带一个随从跑来齐国是什么意思?” 他这边有些搞不懂状况,接到邵平波的消息,说要护送一名事关齐京局势的人来,谁想人接到后才发现,护送的人居然是邵平波本人。 独孤静:“人已经快到了,到时差人一问便知。只是这牛有道索要邵平波,怎么回复?信里说了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要谈吗?” 玉苍摇头:“他南州那边尚是个半吊子,邵平波背后却是整个北州,把邵平波给他?他在开玩笑吗?嗯…也别急着拒绝,回信就问他能给我们什么,先回信拖一拖,看看什么情况。” “好!”独孤静应下。 …… 南州刺史府,英武堂内,商朝宗推着轮椅站在一幅地图前,蒙山鸣在坐,数名将领也围在一起,正指点着地图商议什么。 蓝若亭从外进来,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咳咳”握拳咳嗽了一声。 众人回头看来,蒙山鸣知他有事,出声道:“你们先出去议一议,回头再说。” “是!”几名将领一起拱手告退。 待几人出去,蓝若亭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商朝宗,“王爷,道爷来讯,让咱们招降邵登云!” “叛国贼子,岂能容他!”商朝宗怒回一句,抓了信,立马低头查看是怎么回事。 蒙山鸣狐疑,“招降邵登云?” 蓝若亭点头,“信上也没说清详细,只说邵平波已经弃北州而逃,北州即将有大变,可趁虚而入,让咱们尝试以旧情招降邵登云。” 蒙山鸣糊涂了,“一南一北,迢迢相隔,首尾不能顾及。退一步说,此时招降岂不是自找麻烦,朝廷岂能坐视?” 看完信的商朝宗把信递给了蒙山鸣,情绪安静了不少,眉头紧锁,“信上说邵登云心念父王旧情,可以旧情招揽,并非让邵登云明降,而是暗降归心,以待将来!” 蒙山鸣看着信嘀咕,“邵非叛燕,而是为报宁王忍辱负重…若以此理说服,愿为其洗刷叛名,招降之事则大有可为!” 三人互相看了眼,都明白了牛有道的意思,只要邵登云愿意归顺,这边到时候就说邵登云并没有背叛燕国,而是为了帮宁王保存实力。 说白了就是以洗刷邵登云叛国之名为条件劝降。 英武堂内安静了一阵,稍候,有些云里雾里的蒙山鸣疑惑道:“好好的邵平波怎么会弃北州而逃?” 蓝若亭:“猜也能猜到,道爷和那位邵公子是死对头,两人十有八九又干上了,这两位你来我往都要置对方于死地,二者之间不闹个不死不休是不会罢手的,邵平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弃了北州而逃,肯定是道爷干的好事。” 商朝宗自言自语:“有大禅山庇护,北州世俗大权又还在邵氏手中,如何能将邵平波逼逃?” 蒙山鸣把信交还给了蓝若亭,叹道:“咱们这位道爷啊,办事方式一向是云里雾里,不轻易坐实,以留有临机策变的转圜余地,过程能看的你眼花缭乱,不到最后谁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别猜了,等最后看结果吧。” 商朝宗试着问道:“那就按道爷说的做?” 蒙山鸣笑问:“王爷想怎么做?” 商朝宗顿时一脸干笑,“还是按道爷说的做吧,又不损失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去。” “不妥!”蓝若亭摆手,“这信不该王爷写,还是蒙帅亲笔手书代王爷招降最合适,蒙帅若承诺作保,邵登云不会有疑,必信!” 商朝宗闻言颔首,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在邵登云面前没什么威信,人家沙场纵横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娃娃,蒙山鸣则不一样,在邵登云那说话有份量。 蒙山鸣思索了一下,徐徐点头,“好,这封信老夫来写。” 蓝若亭又出言道:“不可一味怀柔,字里行间不妨略加训斥意味!” 蒙山鸣瞥他一眼,“嗯,小蓝渐渐有了点洛少夫的味道,快出师了。” “呃…”轮到蓝若亭干笑。 “哈哈!”商朝宗则大笑。 蒙山鸣亦莞尔。 …… 巍巍城墙,横立高耸,城门口贩夫走卒人来人往,衣着体面者的数量非其他地方可比。 数十骑先行人员抵达城外勒马而停,风尘仆仆的唐仪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城楼,终于赶到了七国中最为富庶繁华的卫国都城。 守兵上前询问是什么人,这边报上是上清宗后,守兵立刻回跑禀报。 不一会儿,城楼上下来一妇人,走到唐仪跟前拿出了一张纸亮出。 唐仪立刻跳下马来,也拿出了一张纸,与对方的凑拢比对。 一份勘合对比之下完全吻合,纸上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唐’字。 确认无误,妇人当即松手,笑道:“唐掌门一路辛苦,相公命我在此恭候,请随我来。” 听说是卫国丞相亲自派人来迎,有点受不起,唐仪赶紧拱手道:“有劳!” 妇人招手让人牵来一匹马,翻身而上,亲自领了唐仪等人进城。 有这妇人开路,守卫无人敢查。 城外山丘上,一个衣着邋遢腰上挂着酒葫芦的男子站在树下远远注视着,正是赵雄歌。 这一路上,赵雄歌皆在暗中护送,此时见到一行安然接头入城,轻轻松了口气出来。 七国最为富庶之地,其繁华不提。 上清宗一行来到一座青瓦高墙守卫森严的府邸外,高高台阶上的门楣挂有“天薇”二字的匾额,乃卫国上任皇帝亲笔所书。此处正是卫国长公主玄薇的府邸,也是代行卫国丞相一职的女丞相官邸。 没让所有人都进去,只许唐仪带了一人跟随,唐素素随行。 妇人领路,避开府内森严地,转入恢宏的亭台楼阁深处,途中不时遇见宫装女娥。 抵达一处楼阁水榭内,妇人让二人稍等,离去通报。 第五三零章 丧家之犬 四周,若隐若现的侍卫不时盯向这边。 唐仪和唐素素静静等候着,也不敢乱跑,只是觉得这地方有点怪,堂堂卫国长公主的府邸,一路至此居然连一朵花都没看见,不像女人的家…… 敞亮的轩阁内,一名女扮男装眉目如画的雍容女子坐在案后,与下面跪坐的几名官员问答,正是卫国女相公玄薇。 一旁的大圆柱下,站着一名披肩长发的男子,灰布长衫,背负古拙阔剑,静静守候在旁,俊逸中略带沧桑,正是玄薇的御用随扈法师,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妇人从轩阁后门而入,侧廊绕出,走到大圆柱下,在西门晴空耳边嘀咕了几句,西门晴空微微点头,示意稍等,妇人退开到了一旁等候。 待到几名官员退下,跪坐在案前的玄薇伸手拿来一本文书,正欲打开,站在柱子下的西门晴空出声了,“唐仪到了。” 玄薇哦了声,手中文本放下,人也站了起来,朝这边走来,“来的还挺快的。” 妇人回道:“唐仪率小众一路马不停蹄先到了,上清宗其他人还在路上。” 玄薇问:“牛有道还在万兽门吗?” 从接到袁罡的消息,请这边接收上清宗后,她就下令‘雾府’的人重点盯一下牛有道。 她又不傻,上清宗是和牛有道有关系,又不是和袁罡有关系,而上清宗掌门唐仪还是牛有道的夫人,袁罡只不过是牛有道的跟班,若说这不是牛有道的意思才怪了,一个跟班能做这么大的主吗? 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那么透的,牛有道心里清楚,她心里也清楚,收留了上清宗,牛有道是要欠她一个人情的。 雾府,寓意为隐藏在云雾中的神秘,在卫国类似于燕国的谍报司和齐国的校事台,说白了就是一国的谍报组织。 玄薇一发话,卫国最强大的谍报组织立刻行动了起来。 而那个妇人,名叫姜石姬,看似其貌不扬,却是雾府的掌令使,能亲自去接唐仪,从侧面说明了玄薇对牛有道的重视。 姜石姬:“已经离开了万兽门,与大禅山掌门皇烈乘坐两只黑玉雕去了北州,如今人在北州刺史府。具体在干什么不清楚,不过北州那边有些不正常,在牛有道到达之前,大禅山的人杀了几名邵登云的部将,同时北州在搜捕邵平波一手缔造学府的学子,一部分下放北州各地历练的学子突然消失了,抓捕人员扑了个空。还有,邵平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 玄薇疑惑:“大禅山和邵氏发生了冲突?” 姜石姬:“有点像?具体情况不知,消息封锁较为严密,正因为消息封锁严密,才越有可能。有传言说,牛有道和邵平波有过结,具体是什么过结不清楚。” 外部人也的确是不太清楚牛有道和邵平波的恩怨,关键有些事情双方都不敢让外人知道。 玄薇来回踱步:“牛有道和皇烈一起去了北州,又杀了邵登云的部将,还抓捕邵平波的学子,两人真有什么过结的话,牛有道人都出现在了邵平波的老巢,就已经说明了问题,鸠占鹊巢,邵平波应该是吃了亏。这个邵平波可不简单,种种迹象显示,北州自立很有可能是他一手操作的,之后北抗韩国,南御燕国,两国夹击下不倒,北州的发展过程更屡有惊艳之举,说是三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也不为过。” 姜石姬:“已经下令关注邵平波,有他的消息会立刻上报。” 玄薇:“这种人是在风风雨雨中成长起来的,可不是谁都能扳倒的,居然在后来之势的牛有道手上吃了亏。这个牛有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要么潜隐不出,让人无迹可寻难以琢磨,而一旦露面,就要搞出事来。走,去看看那个让牛有道操心的牛夫人。”挥了挥衣袖,领了两人从轩阁后门离开了。 水榭中,唐仪和唐素素齐齐回头转身,看向廊道尽头走来的三人。 之前那个妇人二人是见过的,那个长发披肩衣着俭朴的背剑男子却是令二人瞳孔骤缩,符合传闻中那个人的形象,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 二人目光立刻盯向了为首一身黑衣长衫胸前饱满的女人,女扮男装也难掩此人雍容气度,又能让西门晴空做随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相公到。”三人一到,姜石姬介绍了一声。 两人当即见礼,“拜见相公。” “不用多礼。”玄薇抬了下手,目光上下审视着唐仪,赞了声,“唐掌门长的真好看,不知是称呼你唐掌门好,还是称呼你牛夫人合适?” 唐仪略怔,旋即平静道:“我和牛有道已无任何关系。” 玄薇笑了,“此话从何说起?” 唐仪犹豫了一下,“我已将牛有道休了,休书已经给了牛有道,此后再无瓜葛,不日就要在修行界公开此事。这事正要对相公说清楚。”言下之意是,你若是觉得我和牛有道没了关系不愿再收留,我这里也没有怨言。 三人面面相觑,玄薇试着问道:“是你把牛有道给休了,不是牛有道休了你?” 一般都是男人休女人,这女人休男人实在是少见。 “正是。” “为何?” 唐素素插了一嘴,“牛有道和齐京红娘不清不楚,不愿断,掌门无法忍受,故而休之。” 玄薇不置可否的哦了声,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是要问清楚,也要看上清宗这边的态度如何,才好决定如何安排…… 扶芳园,竹林中,独孤静跟随在漫步的玉苍身旁,将邵平波的情况告知。 邵平波已经到了齐京,这边已经差人去问了情况,邵平波也坦言告知,自然是说被牛有道给陷害了。 不坦言也不行,他都逃离了北州,有些事情瞒不过去,外人迟早是要知情的。 “原来如此,一方人杰,居然被牛有道逼成了丧家之犬。他这一逃,北州怕是回不去了。大禅山吃错药了吗?弄垮了邵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玉苍唏嘘之余也有些恼怒,他这里经营和邵平波之间的关系自然有这边的目的,被人搞砸了自然是恼火。又问:“不是左右齐京局势的人么,有没有解释是什么意思?” 独孤静:“说的是英王妃,他的妹妹,他说他可以利用她妹妹撬动齐京局势,他现在已经去了英王府。” 玉苍皱眉,“英王那个老好人能撬动什么?” 独孤静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牛有道那边怕是不会放过他,死咬着要人的话,咱们给不给?” 玉苍:“不必理会,敷衍着,让他无可奈何便行。北州那边还要看看,邵登云若能不倒,邵平波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若实在回不去了,想办法把这厮招揽进来,这厮是个难得的人才,能办大事,牛有道给多少钱我都不换。” …… 英王府大门前,环佩叮当的邵柳儿衣着华美,一副贵妇人模样,亲自将邵平波送出了大门。 “留步吧!”邵平波转身示意。 “哥,慢走。”邵柳儿半蹲行礼,温柔恬静,气质不同往日。 邵平波微笑着转身而去,一群修士护卫着离去,送去招待宾客的馆所。 此来,既是投靠,也是寻求庇护,怕牛有道继续追杀,也是在防备晓月阁。 晓月阁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利用晓月阁脱身后,立马决定切断直接联系,绝不让自己陷入晓月阁的控制。因此向英王昊真求了些齐国三大派的弟子保护。 在这块地面上,有天火教、玄兵宗、大丘门的弟子保护,无论是牛有道还是晓月阁都不敢轻易动他。 当然,他不会跟昊真提及晓月阁,只说是被牛有道追杀。 邵柳儿站在台阶上目送,神色平静。 府内厅堂中,昊真低眉垂眼站那,双手对穿在袖子里,兜在腹前。 总管太监木九在旁,天火教的高渐厚、大丘门的车不迟、玄兵宗的谢龙飞,三人也从旁靠近了昊真的身边。 高渐厚道:“他的意图很明显,想要投靠王爷。” 昊真道:“我这大舅哥可不是一般人,那绝对是能人,没想到被牛有道给逼成了这样,北州那边事先连点征兆都没有,不知我那岳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几人明白他的担心,这位之所以娶邵柳儿,首先是皇命难违,其次也是看中了邵柳儿的家世背景,邵家有左右燕国和韩国局势的能力,某种程度上也能增加他在昊云图心里的份量,算是他外部的助力,关键时刻用的上,邵家若垮了,他这个助力可就没了。 木九:“王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牛有道怕是也很难收手啊!” 昊真:“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本王不可能坐视。邵平波这种人才平常求都求不到,主动送上门了岂能错过,本王留之有大用,不可能让牛有道追来下杀手。传讯给牛有道,说个情,让他给本王个面子,邵平波的事到此为止,北州那边不要搞的本王难做。告诉他,就当是还本王的人情…不妨把话说重些,那是本王的岳父和大舅哥,不管谁杀了他们,都是本王的仇人!” 第五三一章 惹怒的银儿 大庄园里的小院,邵平波站在屋檐下,邵三省在忙碌,要把小院再亲自检查一遍。 此地是招待诸国来宾的地方,介于邵平波的身份,昊真还是将其先安置在了齐国的来宾馆,准备等齐皇那边有过安排后再做安排,有那么点先国后家的味道,也可以说是怕人说闲话。 至于安全不用担心,此地本就有坐镇的修士,再加上有昊真加派的人手。 将小院查过一遍的邵三省来到屋檐下,“大公子,可以歇下了。” 有点神游的邵平波冒出一句,“柳儿,你怎么看?” 邵三省愣了一下,回道:“挺好的,小姐富态了一些,也添了贵气,看的出来,英王对小姐还不错,跟早先收到的消息应该相符。” 邵平波:“她对我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太淡定了…以前的事情她还没忘,她还在生我的气。” 原来是指这个,邵三省略默,说实话,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多少了解,他也看出了小姐看大公子的眼神中隐藏的一些东西。 稍默之后,叹了声:“大公子,为何不直接投奔齐皇?” 邵平波:“昊云图年纪不小了,年纪大了的人,尤其是久居皇位的人,恋权,他是不会轻易让人对他的皇权造成威胁的,不到死的那天是不会轻易放权的。据我对齐国局势的观察,昊云图现在也很矛盾,一面要面临继承人的选择问题,一面又警惕对他皇位造成威胁的人,一只走向迟暮的狮王心态。” “这样的结果是,诸皇子中看不到一个出众的,有能力的也在保持低调隐忍,譬如英王昊真。昊真若愿接受我,我愿为他暂时隐忍,可在暗中为他出谋划策。他若是不愿接受我,我投靠昊云图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柳儿的关系,都会认为我是昊真的人,昊云图暂时是不会重用我的,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不会重用我。昊云图不对我重用,昊真若又不愿接受我,你觉得我留在齐国隐忍有意义吗?在这期间,不得重视且没有势力傍身的我是难逃牛有道索命的,我耗不起!” 邵三省低头不语,没想到当年将小姐嫁到这里反倒成了今日的羁绊。 他没有质疑邵平波的判断,跟随多年,对这位大公子的判断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抬头问:“大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我对昊真还是有信心的,否则我也不会来投他。” “万一大小姐从中作梗怎么办?” “一个能坚毅隐忍这么久的王爷,耳根子不会这么软,其雄心不会轻易被一个女人所蛊惑,只要昊真有意,我也不是死人,不会让柳儿乱来。” …… 枯草绿野,古道上,一行人马疾驰飞奔,程远渡领骑在前。 已经接到了天玉门的消息,牛有道人在北州府城,这边再次紧急追去…… 邵登云的手在颤抖,捧着一封信颤抖。 熟悉的字迹,老上司的字迹,较从前更有苍骨。 信中开头便是将他一顿骂。 问他还记不记得小寒山一战后,宁王商建伯亲自为他牵马坠蹬,大军前为他牵马夸功,享受万众高呼时的荣耀情形,难道大军在为一叛徒高呼? 问他记不记得是谁连夜长途奔袭,为他从敌军中解围? 问他记不记得为了救他,英扬武烈卫死了多少人? 问他,英扬武烈卫中走出的儿郎,可曾出过叛徒? 问他,你以为你在北州那是非之地自立能得长久?自古以来,不累三世之功,有几个能称霸一方粉饰污名的?你自己想找死别连累下面的弟兄! 讲他为将不知何为忠,持家闹个骨肉相残,外有污名,内养妖孽,糊里糊涂,历数种种,那真是一番痛斥。 以前可以说你是迫于无奈,可不追究,如今宁王大旗已在南州竖起,问他是不是睁眼瞎,问他有没有看见? 最后一句“混账东西,还不回头,更待何时!”令邵登云老泪纵横,伏案喊出一声:“蒙帅!末将知错了……” 羊双提袖抹泪。 邵登云忽坐直了身子,悲声道:“笔墨纸砚来,末将向蒙帅请罪!” 羊双伸手拦了一下,“老爷,会不会有诈?事后真的会替您洗刷污名说是为宁王忍辱负重吗?” 邵登云泪眼摆手,“别人会欺诈我,蒙帅断然不会,快取笔墨纸砚!” …… 管芳仪走到了一楼阁凭栏处,走到牛有道身边,朝斜后方向撇了撇下巴,“南州的信已经到了,为何好人让那边做,你自己却不做这好人?” 牛有道呵呵,“我是好人吗?搞的他家破人亡,我在邵登云眼中还能是好人吗?” “那倒也是,这劝降能成吗?” “也许能成,也许成不了,但还是得做。” 管芳仪狐疑:“什么意思?” 牛有道平静道:“能成,说明他忠心未泯,能省事点。不能成,有私心也是好事。局势在眼前,就看怎么因势利导!” 管芳仪:“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 牛有道拍了拍扶栏,叹道:“不管能不能成,哪怕他有私心,只要不傻,就该知道这样做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目前的情况明摆着,能稳住我,兴许就能稳住北州局势,他干嘛不答应?至于将来,若是南州自己不争气,指望这边也没什么意义。若是南州自己争气,这不就是邵登云名正言顺的退路吗?自然会水到渠成,他自然会顺风而倒,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管芳仪恍然大悟,微微颔首,真正是受教了,再看向牛有道的眼神略有崇拜,嘴上却嗤了声,“你这人心眼太多了,坏人!”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我也没指望能在你嘴里变成好人,说正事,晓月阁有回信了吗?” 知他心心念念的弄死邵平波,管芳仪翻手亮出一封信给他,“喏。” 牛有道拿来摊开一看,有点无语,是卫国那边的消息,五梁山的眼线传报,说唐仪那边已经顺利抵达卫国京城,进过玄薇的府邸,已在齐京落脚。 顺手将信给搓成了粉尘,责怪道:“我问晓月阁,不是问这个。” 管芳仪白他一眼,“好心没好报。才刚给人家回信不久,哪能那么快有回信。人家问你能给什么,你让人家开价,这来来回回还不知道要扯多少次,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是别想拿住邵平波了。” …… 傍晚时分,牛有道正在室内打坐修炼,被一阵敲门声打扰收功。 管芳仪推门而入,亮出封信,“有邵平波的消息了。”知道他关心这个。 牛有道立马起身接信,发现是昊真的信,不由挑眉。 管芳仪已经看过信,问:“怎么办?昊真要保他,还要保北州。” “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却不容他借齐国的势再起,笔墨纸砚,我亲自回信!”牛有道冷笑一声。 管芳仪迅速找来笔墨纸砚,主动帮忙研墨。 牛有道来回踱步思索了一阵,随后才坐下执笔,唰唰写下几行内容,抖信吹干,递给,“原信发过去。” 管芳仪捧着看了看,啧啧有声,转身照办去了…… “走?你不等此间事了?” 屋檐下,牛有道来辞行,皇烈问了声。 “此地有皇掌门坐镇足矣,我在不在没多大意义。” “那就保持联系吧。” “好!我静候佳讯。对了,本打算赠送一只黑玉雕,现在只能是抱歉了。” 这事说来闹心,皇烈面无表情道:“过去了。” 牛有道:“皇掌门豪爽,我也不能小气,这样吧,待事成之后,我们在南州再见时,我便宜卖一只给大禅山,五百万金币如何?” 旁听的管芳仪瞬间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牛有道,送给老娘的礼物,你凭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贱卖了? 皇烈目光闪了闪,虽然比不上白送,但也赚大了,哪能不答应,颔首道:“行吧,这情我领了。” 稍候,两只飞禽从北州刺史府内腾空而去,陈伯单独驾驭了一只,另一只上却吵了起来,自然是贱卖的事惹怒了管芳仪,没当皇烈的面发作已经算是给牛有道面子。 城外数十里外的山中,两只黑玉雕在一座特征明显的山头落下了。 山林中还有一只黑玉雕,袁罡、圆方、银儿、老十三也都在,双方再次碰面。 另两只黑玉雕已经让五梁山的弟子送回去了,不宜太多一起出行。 本来银儿也要一起送回去的,带在身边容易出事,但没人能把她给劝走。 袁罡知道银儿如今的底细,本以为好拿下,要用强,结果真的把银儿给惹怒了,结果是袁罡反被镇住了。 “人呢?”牛有道问了句。 袁罡指了指一块山石上孤零零站着远眺的背影,“你自己看吧。” 牛有道闪身过去,落在了银儿的身后,笑道:“银儿!” 银儿霍然回头看来。 牛有道瞬间僵住,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靠太近,只见银儿的脸上又出现了几道邪魅银纹,天真模样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逼人的冷漠气势,双眸清冷慑人。 陈伯和许老六还不明情况,因为不知银儿的身份,只是觉得奇怪,这饭桶女人怎么变这样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管芳仪却是脸颊抽搐,干咽了咽口水。 第五三二章 姐妹相称 曾经有过的恐惧感可谓再次充斥心头,她比谁都清楚这妖王有多恐怖,能在天剑符的巨大攻击威力中来去自如的妖孽啊! 从银儿身上感觉不到善意的牛有道开始后退了,退到了袁罡身边,含糊着声音,轻轻问了声,“这就是你说的问题不大?” 之前袁罡有传讯将这边的情况说了下,知道牛有道要操持的事情事关重大,怕影响牛有道在府城办事,也就没把事情说的多严重。 “也就是逼她跟五梁山的人回去,她不走,非要等你,我想动手控制她,强行把她押回去,她就这样了。也确实没什么事,我停手后,她也就没再闹了。”袁罡稍微解释了一下,不过又稍作提醒,“道爷,我们之前对她的判断可能有误,一旦受了刺激的话,好像随时能恢复妖王之身。” 牛有道目光闪闪,打量着银儿,没有经验,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管芳仪也退到了圆方的身边,低声问道:“老熊,怎么回事?” 圆方小声道:“袁爷让她跟五梁山的人走,她不走。袁爷那人你还不知道么,一贯生猛,就直接动手了,她就开始发作了,幸好袁爷及时收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是心有余悸啊,之前相处了一段时间,渐渐觉得这妖王挺好相处的,也挺好忽悠,傻白甜,也渐渐没把银儿当回事了,这次银儿一翻脸,他实在是为自己先前的一些鲁莽行为感到后怕。 “生猛?我看是生蠢吧!”管芳仪盯着袁罡的背影骂了声,又惊又怒,不知这猴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知这妖王的恐怖,居然还敢动手,有这么蠢的人吗? 牛有道正琢磨怎么跟现在的银儿沟通合适。 然银儿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有点反应迟钝才反应过来,又似乎才认出牛有道来,跳下岩石跑了过来,抓住了牛有道的衣袖,“道道!” 她说话简单,别人口中的道爷,到了她嘴里变成了道道,也算是她的专属称呼。 牛有道下意识想往后退缩,规避危险,不过见没什么事才忍住了。 细看对方反应,确认真没什么事,他才放心了下来。 银儿笑容灿烂,终于等到了他回来的高兴,只是脸上那邪魅银纹让她的笑容有些诡异,手指向了袁罡,有点不高兴道:“猴子,坏人!” 一见面就开始告状了。 管芳仪心里嘀咕,说的好! 牛有道回头瞅了眼,袁罡依旧一脸冷漠。 牛有道目光又在陈伯和许老六脸上扫过,多话没有,伸手牵了银儿的手离开,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到了一处偏僻地,两人面对面停下。 一脸好奇的银儿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只问了声:“道道?” 牛有道开始施法注入她的手臂,法力灌入了她的体内,查探她身体内的情况。 查探之下果然印证了他的怀疑,银儿体内的妖力暴增了不少。 以前就有发现,在幻界虽然将银儿体内的妖力给化解了,但银儿的肉身仍然会在体内慢慢滋生妖力积蓄,却不会这样突然暴增,估摸如同袁罡所言,是被刺激后的结果。 早先发现银儿妖力会再次滋生,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经由这次,他确认了,一旦银儿体内妖力积蓄到一定的程度,又会再次进阶成妖王,十有八九要重现那可怕圣罗刹的真身。 乾坤诀再次运转,再次降服银儿体内的妖力,妖力挣扎反抗,却如遇克星,逃无可逃。 银儿慢慢昂首,闭上了双眼,脸上略有舒坦神色。 随着妖力的逐步化解,银儿脸上的邪魅银纹也在逐步淡去,直至全部消失。 牛有道收回法力放开了她的手,银儿也慢慢睁开了双眼,又成了那个纯真女人模样,纯洁眼神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牛有道笑了,转身而去。 银儿跑着跟上,淳朴朴地喊着:“道道。” 三只巨型飞禽从山林中蹿出,升空而去。 有了银儿在,牛有道耳根子清净了,管芳仪不再对贱卖飞禽的事啰嗦个没完。 “去哪?”辨别了一下去向的袁罡问了声。 牛有道:“齐京,邵平波有可能躲在了齐京……”他把昊真来信的事说了一下。 袁罡:“他妹妹在齐京,这线索是不是太直接了一点?不在的话,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牛有道:“正因为太直接,我开始忽视了,觉得邵平波逃命之下不可能前往目标如此明显的地方,后来想想,说不定邵平波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不管是不是白跑,都要去一趟…我可能又犯了个同样的错误!” 他指的是自己回了信给昊真。 之前因为让皇烈回了信给北州,惊动邵平波跑了,这次倘若邵平波真在齐京的话,搞不好又要打草惊蛇。 事后反应过来后,才向皇烈辞行,立刻赶往齐京。 换了以前没这个能力,现在有飞行坐骑,有了那个便利,意识到了问题自然要迅速堵漏。 袁罡明白,这是要对邵平波追杀到底,不让对方有机会再崛起,尤其是北州如今的局势,不可能让邵平波将来再回北州,至于目前的邵平波是不可能回来了…… 天薇府,舍弃粉装,素颜示人,男装不改的玄薇站在一幅地图前观望。 唐仪从门外进入,无需通报。 这不得不说是玄薇对唐仪表示出的巨大信任,玄薇已经下令,也给了唐仪一块令牌,唐仪个人出入时不用通报,可随时进出天薇府。 当然,有西门晴空这个随扈法师在,也不用担心唐仪会对玄薇不利。 “相公!”唐仪近前见礼。 玄薇目光从地图上挪开,落在了她的脸上,“妹子,我说了,你我以后姐妹相称,不用太生分,我可真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在旁的西门晴空瞥了唐仪一眼。 唐仪有些无奈,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 她不知是不是该受宠若惊,才刚到这边,就要与名震天下的卫国女丞相姐妹相称,感觉有些受不起,可人家非要这样,她有拒绝的资格吗? 人家对她也着实不错,直接让她成了她的近身随扈,理由是大家都是女人,她身边正好缺个女法师,有个女法师在身边办事也方便,说是缘分。 不但给了她进出相府的令牌,还在城外自己的长公主封地上,让上清宗自己随便选一块山地,并出资援助,下令召集能工巧匠,助上清宗早日重建宗门。 这位女相的办事效率极高,对上清宗的支持力度也不可谓不大,这份支持力度是邵平波给不了的。 当然,区区一个北州和天下最富庶的卫国不能比,邵平波的权势和玄薇也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玄薇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刚得到消息,邵平波在齐京。” 唐仪有些疑惑不解,邵平波在齐京又如何,不在齐京又如何,一方诸侯出使另一方有什么问题吗? 玄薇回头看向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你前夫对邵平波出手了,已经将邵平波逼出了北州,令其逃亡到了齐京。” 前夫这个词,令唐仪感觉浑身不自在,但也很惊讶,“邵平波扔下了北州逃亡?” 她多少了解一点邵平波,在北州那块地面上,没有强大势力挤压或出现大的变故的话,可以说没人能撼动邵平波在北州的地位,牛有道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穷尽南州之力也不可能! “从时间上看。”玄薇手指地图上的几个位置点了点,“按理说邵平波离开北州后是没那么快抵达齐京的,应该是有飞行坐骑接应。牛有道又乘飞行坐骑从万兽门赶到了北州刺史府。逃者出现在齐京与牛有道抵达北州的时间差,差不多吻合,可见是一追一逃刚好错过,牛有道对邵平波咬的很紧呐。你跟他们两个都接触过,依你看,牛有道会不会又赶到齐京去追杀邵平波?” 唐仪愣神反应了一下,邵平波有飞行坐骑逃离?牛有道什么时候也有了飞行坐骑?怎么感觉这两人的争斗开始升级了? 自己率领上清宗才离开北州不久,转眼邵平波也被逼得逃离了北州,若非知道玄薇不可能乱说,她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 此刻她大概意识到了,拿下南州后的牛有道不一样了,争斗的确有可能升级了,已经有资格与邵平波正面交锋了! 知道牛有道有能耐,她也只是听说,传闻这种东西往往有水分。 而身在北州时却是亲眼见证了邵平波的非凡,以区区北州之地北抗韩国、南御燕国,攘外安内杀伐决断,那真是主政一方的大气魄和大手笔,亲眼目睹的一些真正是比传闻都精彩。 若不是终身已定,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能不抵御邵平波这种男人的征服。 她其实对牛有道知道和了解的并不多,后面与牛有道的相遇,更是发现了牛有道一个问题,为人脾气暴躁,动不动甩人脸色,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真不能和邵平波那胸怀天下的气魄和手腕相比较,感觉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直都以为牛有道的能耐是比较讨巧的那种,比较上不得台面。 说白了就是不认为牛有道真能是邵平波的对手。 她心目中已有高高在上形象的邵平波居然不是牛有道的对手,居然被牛有道给逼得扔下了北州仓惶逃命。 突然冒出这种结果,她真的是意外到有些猝不及防。 ps:貌似女读者不少,要不要专门建个女读者群?男读者心动否?声明,不是求月票! 。 。 第五三三章 幡然醒悟 摁下心中万千思绪,唐仪道:“我与牛有道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了解几乎也都来自外面的一些传闻…” 忽发现玄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她自己也有些尴尬。 玄薇笑了,“他出山助力商朝宗之前,不是在上清宗软禁了五年么,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可否告知一二?” “那五年其实也没见过几面,一年大概会见面一次的样子,见面时间也不长…”说到这个,唐仪自己都有些恍惚,是啊,那样对人家,凭什么找到人家要求人家帮自己? 玄薇有些无语,与西门晴空相视一眼,看来上清宗当年对牛有道还真是‘厚道’,也难怪牛有道之前死活不肯管上清宗,直到赵雄歌出面后才逼得牛有道拉扯了上清宗一把。 此来的一些前因后果,玄薇问了,唐仪也没瞒她,都说了,特意说明了是赵雄歌施压牛有道…这也是来之前牛有道对她的交代,让她这样说的。 “软禁嘛,可以理解。”玄薇笑言化解了尴尬,又问:“邵平波呢?” 唐仪摇头,苦笑:“邵平波并未重用上清宗,上清宗在北州几乎就是打杂的,并未接触到核心要务,我对邵平波的了解其实也不多。” 玄薇看着她笑而不语,心中感叹,就这样一个门派居然能得两位被赶出了门派的弟子相助而后混到这里来,也不知上清宗是积了什么福。 既然不清楚,她也就不问了,换了话题,“选址选好了吗?” “还在查看。” “嗯,这是大事,慎重点好。对了,听说休夫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是!”唐仪点了点头,这也是牛有道的交代,彼此知道事实不行,牛有道非要逼她公开,以此为交换条件。 玄薇哦了声,倒不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做,只是觉得似乎太着急了一点。 待到唐仪离去,玄薇来回踱步一阵,沉吟着说道:“邵平波有大才,卫国若能得此人才,如虎添翼。往日里他自立为一方诸侯,拿什么招揽都没用,如今陷入困境,正是招揽的好机会。” 西门晴空道:“你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招揽吗?” 玄薇:“此事宜快不宜晚,晚了怕是要被别人抢先,不管什么情况,都可以先试试他的态度再做针对。” 西门晴空:“若是牛有道真要追杀不放呢?你要干预阻止?” 玄薇朝门外抬了抬下巴,暗示刚才出去的唐仪,“不是刚欠我一个人情嘛,既然急需,现在就可以让牛有道还了,赵雄歌现在应该还在盯着上清宗,他不怕麻烦可以拒绝试试。” …… 竹林,独孤静快步而来,走到闭目冥想的玉苍身边,“邵平波躲在馆内不肯出来,身边有三大派的人护卫,我们也接触不到。” 玉苍慢慢睁眼,冷哼:“什么左右齐京局势,这是在借机脱身,利用过了就要保持距离,狼心狗肺的东西…这厮也的确是厉害,捏在手上都被他溜了,咱们这是睁着眼睛被他给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若是没点能耐我还看不上他。” 独孤静:“我再安排人接触。” 玉苍:“没什么好绕的,跟这种人玩花样会把自己给绕进去,直接安排人写信给他,直接挑明意图,就一个答案,问他从还是不从!” …… 英王府内,一脸恬静柔美的邵柳儿来到了昊真的书房。 书房里摆了短榻,昊真侧躺在上面看书,不知情的进来怕是都要误会其慵懒。 邵柳儿侧坐在榻沿,双手放在了昊真的腿上,帮他轻轻捏着,柔声问道:“王爷有事吩咐妾身?” 昊真手指摸到书沿,从书页里抽出一张纸来,貌似随手递了过去。 邵柳儿双手接了,捧着查看。 只见上面写着:某纵在北州用尽心血,功亏一篑纵有万般不忍,然王爷金口初开,某自当收手以报。邵登云,牛某应许王爷,就此放过!然邵平波此人,王爷知多少?王爷许有爱才之心,某仍需提醒一二。邵平波怀蛇蝎心肠,不顾旧主乃不忠,杀母弑兄未曾眨眼,歹毒无比!此番为脱身,知险而不告父,以父为障眼,孑然逃脱,令其父陷于险境而不顾,其心可诛!王爷若用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君无父之人,可曾念想陛下观感?此獠,某知之甚深,心肠歹毒,无情无义,非念主恩之人,有王霸之心,北州自立可见一斑,王爷若收,必遭反噬!近王身,必图己利,为扶其妹所出,必屠王爷二子!王子性命,王爷忧否?言尽于此,望王爷三思。若决议如此,牛某定罢手从之,决不食言——牛有道敬拜。 这信中内容,真正是看得邵柳儿心惊肉跳。 不过目光却定格在了最后署名人上,对于这个人,她虽没见过,却并不陌生。 陆圣中被抓,她在场,还和陆圣中斗智斗勇过,陆圣中可以说是间接死在了她手上,所以知道谭耀显是被牛有道派来的人利用了。 不管谭耀显是不是被人利用,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谭耀显那人没什么城府,对她绝对是真心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谭耀显为了保她,哭着离去的情形,一直令她锥心刺骨,那个傻男人呀,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居然还想着保护她。 所以,邵平波杀了她情郎,她难以原谅,还有一个无法原谅的,便是罪魁祸首牛有道。 “这信是燕国南州的那个牛有道写的?”邵柳儿轻轻问了声。 捧着书貌似看的入神的昊真嗯了声,问:“信中对你兄长的评价,你怎么看?” 邵柳儿默了一会儿,“王爷自有公断。” 昊真:“外人所言,岂可惑耳,本王想听听你的见解。” 邵柳儿斟酌着回道:“属实!” 昊真掩藏于书后低垂的眼睑猛开,挡着的书卷旁挪些许,露出灼灼目光看着她,“他可是你兄长,你也这般评价他?” 邵柳儿站了起来,先半蹲行了一礼,才回道:“见信中内容,妾身知道,王爷定已为父亲和兄长求情,王爷默默所为,这般为妾身着想,妾身感激涕零,若再藏私心,将寝食难安,无颜面对王爷。王爷所为越发让妾身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王爷好了,自然会照拂邵家。兄长心思阴险叵测,妾身也害怕,更怕祸及王爷,若是王府不安,妾身何以立足?王爷好,妾身才能好。民间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才是妾身如今立足之根本,兄长为人,妾身不敢瞒报。”眼中已是泪珠儿打转,语调中带了哽咽之音。 我见犹怜!昊真扔下书本站了起来,捧着她的脸,动容道:“王妃心意,本王已经知晓,是本王让你为难了。” 邵柳儿微微摇头。 昊真:“这样吧,既是你兄长,本王也不为难他,你带些财物去赠予,让他自谋生路去吧。至于以后,如此歹毒的兄长,不见也罢。你意下如何?” 邵柳儿泪流点头,“妾身听王爷安排。” 昊真帮她抹了抹泪…… 邵柳儿离去后,木九、车不迟、高渐厚、谢龙飞四人又陆续进来了,看着昊真的反应。 昊真低头看着手中信,一开始见到信,他自己也是看的后怕不已,不说什么两个儿子的安危,那句‘王爷若用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君无父之人,可曾念想陛下观感?’就足以令他心惊肉跳。 不是牛有道在信中的剖析,他还不知邵平波是利用自己父亲做掩护,是弃父于险境而逃,想想完全有这可能。 就凭那句话,他就再也不敢用邵平波了。 至于让邵柳儿看信,并非是想听什么见解,而是想借机看看邵柳儿的立场。 “幸好过问后得了牛有道的回信,令本王幡然醒悟,否则必误本王大事!”昊真仰天呼出一口气来。 在场几人一起拱手躬身,“是我等糊涂!” 昊真晃了晃手中信,“牛有道还算是守信之人,至少见了本王的信便允诺了不再动邵登云。他花了那么大的工夫对邵氏下手,定是耗了不少心血的,见信罢手,若真能做到,这个人情,本王领受了。” …… “邵先生,有邵公子书信一封。” 院门口,一名馆所差役现身,朝院子里喊了声。 邵三省闻声露面,到了门口接了信,见信密封,正反未见字迹,遂问道:“何人送来的?” 差役回:“面生的很,我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 邵三省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币赠予,差役喜笑颜开谢过。 邵平波的身形也闻声出现在了屋檐下,等邵三省过来便问:“谁的信?” “信封未署名。”邵三省说着边打开信封。 邵平波闭目,之后冷哼一声,“十有八九和晓月阁有关。” 邵三省拿出信看过后,无语抬头,继而回道:“大公子料事如神,果真是他们。” 邵平波开眼道:“直接送信来此,这个时候除了那帮见不得光的东西,也不会是别人,没什么好奇怪的,怕是不安好心!” “欲招揽大公子投靠!”邵三省低声告知一句,手捧了信,端在邵平波面前让邵平波看。 既然知道晓月阁没安好心,这信没仔细检查过,不敢让邵平波直接接触,实在是知道晓月阁的鬼花样很多,一个搞暗杀的组织,有些时候的确是防不胜防。 见了信中内容,邵平波脸上渐露蔑视神情,很是不屑。 第五三四章 看那路边白骨 不屑之余,正要说什么,之前刚送信的馆所差役又在门口现身了,高喊了声,“邵先生。” 邵三省收信纳入袖中,快步去了门口,与差役一番交谈后又快步回来禀报:“大公子,卫国驻齐京使臣康和求见。” 邵平波默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请。” 他也想看看卫使见自己想干什么。 邵三省返回大门外迎接,并与守卫沟通。 不一会儿,大门外来了名锦衣华服的儒雅汉子,身后跟着的几名随扈法师却被三大派的守卫拦了下来。 被拦者坚持要跟入,拦者坚决不让。 华衣汉子回头,见此地如此小心谨慎防护的样子,越发心中有数了,微微一笑,朝自己带来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门口一番争执才平息了下来。 邵平波到了庭院中拱手迎接,“康大人,久仰久仰。” “哎呀!”康和快步走近,上下打量着拱手道:“邵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康达人谬赞,里面有请!”邵平波侧身让路,伸手相请,引了客人去厅堂落座。 邵三省上茶,宾客一番客套自是免不了。 几句客套话之后,邵平波请教之下,康和也无心绕下去,挑明了来意,“相公在卫都获悉邵公子遇上了点麻烦,特差遣本使前来为邵公子解围。” 邵平波笑了,“我有何麻烦?”心中惊疑,是卫国消息灵通,还是事情已经传开了? 康和这边其实也不知具体情况,玄薇那边知道的不多,他又能知道多少?但却用话诈对方,“邵公子前脚刚从北州离开,牛有道后脚便乘飞禽从万兽门赶到了北州,扑了个空。如今牛有道已离开北州,乘飞禽赶来齐京,来势汹汹啊,这难道不是麻烦吗?” 他压根不知牛有道在来齐京的途中,纯粹是吓唬邵平波。 然而的确是戳中了邵平波的软肋,目前能让他忌惮的唯有牛有道,一听牛有道已赶来齐京,心头一沉。 因为凭他对牛有道的了解,牛有道的确有可能对他追杀不放,的确有可能趁他最虚弱的时候趁势追杀。 也没想到牛有道有飞行坐骑当脚力,他目前基本上已经丧失了对外界消息的获取渠道,别说牛有道,连北州如今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卫相为何要为我解围?”邵平波问了声。 康和精神一振,看来相公的判断没错,当即道:“相公对公子才能极为欣赏,北州弹丸之地不足以施展公子才华,相公愿为公子提供更大施展才华之地。公子若往,相公亲口许诺,必以国士待之!” 邵平波哦了声,又问:“那又如何解围?难不成牛有道还能听卫相的,或者说,卫相要帮我杀了他?” 康和:“这无需公子操心,相公自有办法解去公子后顾之忧。” 邵平波斟酌了一会儿,慢慢颔首道:“好!只要卫相能解我后顾之忧,我愿为卫相效犬马之劳!” 康和暗喜,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报:“英王妃到!” 邵平波闻声而起,康和也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叮咛,“此事不可外泄,免得有人刁难,我这就为公子安排,公子等我消息。王妃来见兄长,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静候康大人佳音。”邵平波拱手相送。 院门外,马车停,环佩叮当的邵柳儿下了马车,华贵雍容而入,门口守卫无人阻拦。 既是齐国皇子的王妃,又是邵平波的妹妹,此地守卫自然是无人敢拦。 走到院子,刚好撞见了离开的康和。 邵柳儿不禁多看了两眼,而康和亦拱手见礼,随后快步离去。 “见过王妃。”同样来到的邵平波亦拱手见礼,邵柳儿如今的身份毕竟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论身份,私下才见兄妹关系。 “哥!”邵柳儿嫣然一笑。 兄妹进了厅堂,在邵柳儿的挥手示意下,一名随侍丫鬟在桌案上放下了一只匣子,之后不相干的人全部退下了。 厅内略显安静,邵三省斟茶倒水声清晰。 “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邵平波打破平静,心中略有期待。 “是!”邵柳儿颔首,提袖指了指案上的那只匣子,“这是王爷的一点心意,让我送来。” 邵平波:“可有其他吩咐?” 邵柳儿平静道:“王爷那人,一向本分,干不出以权谋私的事情,你是我哥哥,也是他大舅子,王爷实在是不便录用哥哥,怕人说闲话,又不知如何向哥哥开口,只好让我来转达。” 邵平波冷冷盯了她一阵,忽道:“我要见王爷。” 邵柳儿:“没那个必要吧,何必让王爷难做。” 旁站的邵三省神情复杂,看着这兄妹二人,小姐变了,见到大公子再无畏惧害怕模样。 邵平波:“是王爷不肯见我,还是你不愿让王爷见我?难道我辞行,依礼一见也不行吗?” 邵柳儿:“哥,我问你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顾父亲死活,拿了父亲诱敌,扔下父亲跑了?” 邵平波略有怒色:“那不叫不顾父亲死活,那叫顾全大局,父亲手握北州兵马大权,不管谁介入北州,都不会看着北州乱,自然也不会为难父亲。” 邵柳儿:“牛有道呢?他需要顾全北州大局吗?他怕是巴不得邵家掌控的北州大乱吧?你就不怕他杀了父亲?” 邵平波默了一下,又据理力争道:“那不可能,大禅山不会让他乱来,北州一乱,大禅山就没了退路。” “这些我不懂,事情已经出了,我自己尚且过的小心翼翼,实在也没能力去操心这个。”邵柳儿起身,徘徊在厅内,“王爷开始是想保你的,为此还特意写了信给牛有道,然而牛有道回了信之后,王爷立马改变了态度。王爷特意给我看了信,试探我心意……” 她把信中内容说了一下,记忆力相当不错,看了一遍的东西,不说只字不错,但也复述的差不多。 邵平波听的胸脯急促起伏,脸色涨红,倒不疑有假,这像是牛有道的手段,当年北州王的童谣就让他见识了牛有道造谣的犀利能耐,今天算是再次领教了,信中尽是诛心之言! 他一听便知,昊真哪怕有心,也不敢再用他了。 一封信便断了他一条路,把他气得够呛! 一旁的邵三省极为担心地看着他,担心他旧疾复发。 因为知道,面对别人还好,可一对上牛有道,这位公子就容易怒急攻心。 只因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公子鲜有对手,唯独屡屡败在牛有道的手上,那份心高气傲有点难以面对这种耻辱。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大公子这次似乎绷住了。 邵柳儿走到邵平波跟前,“哥,我们自家人自然是帮自家人的,只要有了合适机会,我一定在王爷那边为你求情。可我真没想到,王爷暗中居然和牛有道有联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我不清楚,可有一点我明白,有牛有道从中作梗,我便难以开口。” 邵平波紧闭了双眼,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睁眼站起,与妹妹四目相对一阵,忽微微一笑,“想借我的手除掉牛有道,还是想让我们两个斗个两败俱伤?” 邵柳儿眨了眨眼,“哥,你误会了,我这是为你好,不然他总是咬着你的话,你如何安生?”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有机会我自然会除掉他,你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好了,你的心意,还有王爷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待到邵柳儿告辞走到门口时,邵平波突又冒出一番话来,“柳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母亲临终前的托付,我一直铭记在心。” “从小到大,我竭力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远离你,也不愿让你看到那些恶心事,想让你单纯开心的过一辈子,期间发生过什么,你并不知道。如今想来,也许我那样做反倒是个错误,酿成了我们对人和事的理解不同。” “在你看来,让你和那迂腐书生分开,让你嫁来这边,是我在作恶。可在我看来,在这乱世,一个女子,是谈情说爱重要,还是好好活着更重要?看那路边白骨,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多少人忍辱偷生、食不果腹!你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这乱世都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你的许多想法太天真了,让你成为英王妃不好吗?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你以为我除了投奔昊真就真的无路可去?你如果真的是这样想,那你未免也太小瞧你大哥了,说句不屑的话,目前的昊真手上还没有足以让我心动、非投靠不可的力量。我只是担心北州失守,担心会因我之失而让你缺了那一块的影响力,担心你少了娘家的势力做依靠在这边会受人欺凌,所以我才来了这边。” “柳儿,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这天下,我可以伤害任何人,唯独不会伤害你。” 站在门口的邵柳儿背对着听完了,嘴角露出一抹讥讽意味,到了这个时候还妄图以这种话来打动我吗? 裙摆摆动,头也不回,她就这样走了。 站在厅内目送的邵平波缓缓闭上了双眼,脸色衰败惨然,如一根朽木般而立。 第五三五章 借他脑袋一用 邵三省跑去送了,再回来,见到厅内闭目不语的人,欲言又止。 也不需他说什么,邵平波已转身走到了桌案旁,伸手打开了那只匣子,看到匣子里的一叠金票和银票,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大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脸不堪摇头,“我在他们眼中,竟是区区钱财可打发的人。” “大公子,不要跟小姐一般见识,她…” “见识什么?她的性格像父亲,执拗。父亲不也一直念着那个宁王么,他哪知道母亲在背后给予的助力,若非母亲运作,他哪能引起宁王的注意。算了,跟他们父女两个说这些也没用,捅破了也不信,还以为是我想怎样。” 啪!邵平波一把合上了匣子,抬手捂了捂双眼,放手后,呼出一口气来,“夏虫不可以语冰,不要多说了,昊真写了信给牛有道,牛有道十有八九猜到了我在齐京,看来真的朝这边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准备走吧。” 邵三省:“去哪?接受卫相招揽去齐国吗?” 邵平波摸出袖子里的手绢拭了拭笑出的泪痕,略摇头:“卫国富足,士大夫贪图安逸,人心阻力太大,仅此便会耗我大半精力,非用功之地。卫君昏庸,玩物丧志,无心上进,非明主,若无玄薇这些年苦撑,卫国已是岌岌可危。玄薇与卫君乃姐弟关系,纵得卫君信任,可天无二日,已为卫国埋下大患。玄薇有心,我却无意,卫国非我用武之地。” 邵三省微微点头,又问:“难道大公子对晓月阁…” 邵平波摆手打断,“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做尽刺客事,血债欠多了,在黑暗中呆久了,见不得光就是见不得光,真以为诸国是傻子不成?不能在台面上摆出来的人,永远只能躲在暗处,图谋不轨也只能是自以为是,痴想妄想罢了,成不了气候,我岂能与一群见不得光的人为伍?” 邵三省愕然:“那大公子准备去哪?” 邵平波徐徐低吟道:“晋国虽是一身瘦骨,却有虎狼之志,可容的下我。” “……”邵三省哑了哑,忧虑道:“晋皇能接受公子吗?” “我既有决定,自然有办法。拖不起了,你尽快找人联系晋国使臣,就说有急事,即刻邀来一见,届时我自会让他们想办法助我从此脱身。” “好!”邵三省迅速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四骑至东城门而入,正是易容后的牛有道、管芳仪、陈伯和老十三。 没有乘飞禽进城,太显眼了。袁罡的身材也同样惹眼,干脆留在城外偏僻之地看守银儿和飞禽,同时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负责接应。 又见这城中熟悉的街道,管芳仪等人很是感慨。 一行来到城中一偏僻之地,与五梁山在这边的眼线接了头。 结果让牛有道有些失望,没有找到邵平波的下落,不过也没怪罪,五梁山布置在此的人,目前也只能充当眼线,或办一些知道根据的差事,还没有在这偌大齐京扩展出搜索人员的势力。 让接头的眼线继续去寻找后,牛有道又看向了管芳仪,“这地方你们路子多,看你们的了。” 管芳仪立刻示意了老十三,后者迅速离去,消失在了街头巷尾。 “立刻联系猴子,让他向昊真和晓月阁发消息,直接问他们邵平波在哪。”牛有道又接着做了布置,可谓几个方向一起下手寻找。 消息发出去后,一行也去找了个合适的客栈落脚…… 英王府,昊真正与邵柳儿用膳,在座的还有两位王子,旁有奴婢伺候。 总管太监木九进厅,向奴婢要了块湿热毛巾,走到昊真面前递予。 邵柳儿抬眼看了看,她知道木九突然这样必然是有事。 昊真擦拭了一下嘴和手,起身出去了。 到了外面庭院中,木九拿出一封信奉上,“牛有道来信了,追问邵平波的下落。” “这么快又来了消息?”昊真有些意外,接信查看后,唏嘘感叹了一声,“看来还真是非要将邵平波置于死地不可啊!” 他也没明说怎么处置,信给了木九后,转身就走了。 木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牛有道那边给了王爷那么大的面子,这点小事若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等于没了交往的诚意。 不过邵平波毕竟是王爷的大舅哥,王爷也不好说出卖,有些事情是不需要主子说出口的,不表态就是一种表态。 木九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 天黑了,扶芳园内,玉苍站在亭子外仰望夜空。 独孤静快步来到,奉上密信,“师傅,牛有道追问邵平波的下落。” 玉苍答非所问,“邵平波那边有回话吗?” 独孤静:“还没有。” “牛有道那边不用理会。邵平波那边等到明天早上,若再无消息,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免得不识好歹。”玉苍冷哼一声。 …… 客栈内,牛有道和管芳仪正在用餐,负责等消息的陈伯快步而来,俯身在两人之间,低声道:“王府那边有了回复……” “果然在齐京。”牛有道冷哼一声,筷子一扔,不吃了,站了起来,“没跑就好,走!” 管芳仪赶紧起身拉住他,“你疯了,那是招待各国来宾的场所,有专门负责护卫的修士,不是胡来的地方。” “我自有分寸,去趟皇宫。”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出现在了皇宫外,想直接进去是不可能的,被守卫拦住了,宫门城楼上也出现了修士盯着下面。 三人在宫门外等了一阵后,进去通报的守卫出来了,“你跟我来,你们两个留在外面。”指向了管芳仪和陈伯。 不许二人进入,只带了牛有道一人从开出的一道门缝里进去了。 牛有道还是第一次进齐国皇宫,刚进宫门,守卫便把他交给了一个太监领走。 太监也没带他深入,将他领进了宫内一隅的一排房子里的一间,让他在里面等着。 屋内陈设简陋,几张板凳围一张桌,估计是宫内兵卒用来歇脚的地方,连上茶的都没有,那个太监在旁守着。 等了那么一阵,步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牛有道回头起身,拱手笑道:“步总管,见您一面可不容易,许久不见,想死我了。” “嘴巴倒是变甜了。”步寻笑了笑,上前打量了一下,“听消息你还在北州,突然在此现身,我还当是有人假冒。无故献殷勤,说吧,什么事。” 牛有道朝他身后的随从抬了抬下巴。 步寻举手过肩,挥了挥,不相干的人员立刻退了出去。 牛有道自己不坐,也不请对方坐,赶时间,有话直说,“大总管,我就不废话了,这京城有什么事情瞒不过您,邵平波来了齐京,您应该知道吧?” 步寻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追着不放啊!你们两个非要过不去干嘛,你上次把人家的战马给劫走了,人家还没找你算账吧?” 牛有道:“直说了吧,我跟他有仇,你帮我个忙,让我借他脑袋一用。” 步寻:“你跑到宫里来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合适吗?” “北州!”牛有道掷地有声道:“若不想北州大乱,就把他脑袋给我。” 他如今的眼界和格局已非从前,已明白了对方当初让自己安抚住商朝宗不要在南州搞事是什么意思,说白了,齐国目前需要东边四国的稳定,不然晋国那只老虎可能又要出来啃上两口。 步寻装作听不懂,“他死了,北州怕是乱的更快吧。” 牛有道:“他是逃到这边来的,是被我从北州赶出来的。不瞒大总管,邵登云现在已被我控制,他的性命现在捏在我的手上,就看大总管想保哪一个。我相信凭大总管的耳目,北州的情况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步寻:“我可以认为你是不知死活跑到这里来要挟我吗?” 牛有道连忙摆手,“绝无此意!说实话,他谋害我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这次又派了人到万兽门暗杀我,还勾结天玉门对我下死手,为此天玉门在万兽门已经死了一位长老,我已经被他逼得没了退路。我之前也没想到能让邵平波给跑了,他一跑,我没了办法,我若是抓不到他,就只能是杀了邵登云把北州给搞乱,断了他的势力倚仗,我不可能再让他拥有一州的影响力继续对我下手。凭大总管的耳目,有些事情想必大总管已有判断,不需我多啰嗦。” 步寻皱眉,“邵平波可是英王妃的哥哥,岂能无缘无故妄杀?” 牛有道:“这个简单,大总管只需将保护他的人暗暗撤离,自然会有人动手解决。大总管,我可能有必要再提醒一下您,邵平波勾结了天玉门对我下手,我若有个什么意外,不但是北州要乱,南州也要出乱子了,一南一北同时出事,燕国那边搞不好就要出大事了。邵平波已是丧家之犬,为个邵平波值得吗?” …… 御书房内,步寻进入,待到灯下批阅的昊云图扔开手头一本,他方凑近其耳边嘀咕了几声。 昊云图搁笔沉默了,良久之后叹了声,“邵平波是个人才,实在是可惜了。不过这家伙不是什么安分人,留着还不知道要唆使昊真干什么。” 回头又对步寻道:“玉苍先生拜师的事你还记得吧?寡人可是丢脸丢大了,这次这小子自己撞上来了,正好可以给玉苍先生一个交代。” 步寻欠身微笑道:“是!” 没多久,一个魁梧太监领了十余人,陪着牛有道一起出了皇宫。 第五三六章 抓捕逃犯 久久不见牛有道出来,等在宫外的管芳仪和陈伯略有担忧,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然而这是齐国皇宫,两人又不可能闯进去,宫城的城楼上已有修士暗中盯着他们。 动静从宫门后传来,宫门开出一道,出来了几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马车经过时停在了二人边上,窗帘揭开一角,露出牛有道的面容,牛有道在内招呼一声,“上车!” 二人当即钻进了马车,结果发现车内坐了个身材魁梧的太监。 一见此人,管芳仪神色都变得小心了不少,这人虽没打过交道,她却是认识的。 这太监本名叫什么,大多数人已不知晓,只知是齐国大内总管步寻的徒弟,人称步芳,是步寻的心腹,此人出面往往代表的就是步寻。 管芳仪不由悄悄多看了牛有道两眼,她一直搞不清牛有道和步寻的关系,想当初她就是迫于步寻的威慑不得不从了牛有道。 马车内寂静无声,只有车轱辘和马蹄声响了一路。 途中,一辆马车与这几辆马车错身而过后,一路改向,行往偏僻地。 车内,两名修士陪着两名下人装扮的人,这两名下人正是邵平波和邵三省,然而已绷了皮肤,续了眉形,换了肤色,做了易容,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已经认不出二人。 安静而偏僻的街头路边,几个小孩正在玩一堆火,围着火堆蹦蹦跳跳。 马车从飘荡的烟雾中穿过,一路前行,不免闻到火堆里烧出的焦味。 走了没多远,驾车的马夫忽摇摇欲坠,勒住马车之际,身子一软,倒在了车辕上。 马车内的两名修士亦瘫软在了车壁,喘着粗气。 端坐的邵平波略抬了抬下巴,邵三省立刻起身钻出了马车,看了看四周,掀起了车帘有请。 邵平波起身而出,瘫靠在车壁的一名修士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指着他,“你…你…” 漠然斜睨了一眼的邵平波淡然道:“多谢二位相送。” 主仆二人先后下了马车,邵平波踏着月色在街头不疾不徐前行,那抬头挺胸、从容不迫的气度,哪像是个下人,此时此刻依然不失北州大公子的风度。 没走多远,一条巷子里出来一名黑衣人,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随他拐入巷内,消失在了黑暗中…… 车队畅通无阻地进了外宾馆所,停在了外宾馆所内的僻静处,牛有道等人未下车,自有人去摸情况。 摸情况的人很快回来,挑开车帘一角,对车内端坐的步芳禀报道:“芳爷,目标不在馆内,据两名留守的三派弟子说,天还未黑时,卫国使馆那边便派了马车来,接了目标去卫馆赴宴,有三派弟子跟随保护。” 听到前面的话,牛有道已是一惊,闻听后言,略松口气,看向了步芳。 步芳沉声道:“立刻去探,看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把目标盯住。” “是!”窗外应了声,车帘放下了。 车队随后调头,又出了外宾馆,赶往卫国使馆。 途中,步芳忽淡淡出声,“目标从卫馆出来后,我会让三派弟子放松对目标的保护。” 牛有道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邵平波毕竟是英王妃的哥哥,这边不会无缘无故妄杀,只能是让邵平波出个意外。 殊不知,卫国使馆内已出意外。 宴场内有美姬载歌载舞,在座者推杯换盏,相互遥敬不断,然却有一席空着,少了一个客人。 少的正是邵平波。 守在外面的三派弟子不时往里张望,邵平波席间离席小解,去了里面方便处却一直未见再出现。 时间一长,三派弟子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名领头弟子直接带了两人闯进去,顺着宴场周围的场边往里而去。 里面门口却有一修士拦住了他们,一方要进,一方不让进,惊动了卫使康和。 “人家职责在身,也是为顾邵公子周全。”康和挥了下手,让这边的修士放行了。 三派弟子快步入内,找到方便的地方,却发现空空如也,哪里还能看到人的影子…… 车队还未到卫馆,便有人飞奔而来拦车,挑开车窗禀报,“芳爷,目标不见了,卫馆不让搜查……” 来者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下,牛有道一颗心沉了下去。 还坐什么马车掩饰,马车内的人立刻蹿出,在城中屋顶上飞掠,直奔卫馆。 抵达后直闯,还没到宴会亭,已听到康和的咆哮声,“这里是卫国使馆,谁敢放肆看看!” 一回头,见到步芳等人来到,康和立刻指着步芳道:“步公公,你们齐国想干什么?” “抓捕逃犯!”不等步芳开口,牛有道已经先声夺人。 他也知道,卫国使馆代表的就是卫国,没有正当理由,不是谁想搜就能搜的。 康和怒道:“这里哪来的逃犯?” 牛有道:“邵平波在外宾馆偷盗了客人的钱财,已畏罪躲藏,还望卫使不要窝藏罪犯。” 康和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堂堂北州大公子,会偷人钱财?开什么玩笑?” 边上一名修士靠近康和身边,对康和耳语道:“此人便是牛有道……” 这修士见过牛有道,在天镜湖见过牛有道和昆林树交手。 康和顿时目光闪烁地打量牛有道。 牛有道对步芳使了个眼色,事不宜迟,不能被人拖延。 “搜!”有了借口,步芳果断下令。 后面一群人立刻四散而去搜寻。 “好!竟敢在卫国使馆放肆,我明日便要向齐皇要个交代!”康和怒声咆哮。 哪还能搜出什么结果来,搜到半途牛有道就不做指望了,这里的搜查还在继续,牛有道和步芳等人已经紧急赶回外宾馆,万一邵平波回去了呢? “一群人看着,居然连人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步芳也火大,从宴会场所出来时,忍不住斥责了三大派的弟子一声,同时下令,“通令全城,不许任何人出城!” 出了卫馆,一行飞掠而去。 大晚上在齐国都城飞掠,惊动了镇守的法师。 然而有步芳在,自然是畅行无阻,没有任何阻拦。 抵达外宾馆后,获悉邵平波并未回来,一行立刻直闯邵平波落脚的宅院里查看。 各处灯火点亮,月蝶飞舞,步入正堂的牛有道等人的目光落在了堂内桌案上。 桌案上摆了只匣子,匣子上放了封信。 步芳拿起信封抽出信来,只见信上写了寥寥几字:受之有愧,敬还英王,善待吾妹! 旁观其内容的牛有道脸颊绷了绷,看到这信哪能还不知道邵平波哪是去赴什么宴的,摆明离开这里前就做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卫馆内怕是已搜查不出什么名堂。 步芳面无表情,信他收了起来,要拿回去交差的。 匣子他也打开了,翻了翻里面的金票和银票,又合上了,这东西他也要带走交差。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快步来报:“芳爷,南城区那边发现两只飞禽坐骑载了数人飞离都城。” 步芳沉声道:“立刻传令追缉,同时传令卫国方向的人手进行布控,发现来往飞禽立刻追拦!” 卫馆那边的宴请明摆着有问题,明摆着是在帮邵平波脱身,没有相当的能量协助,一般修士大晚上也很难从封闭的城中来去自如,城墙上可是有修士镇守的。 而那两只飞禽很有可能是卫国那边安排的,飞禽坐骑可不是什么人随时都能调用的起的,嫌疑对象越发指向了卫馆。 牛有道沉着一张脸,他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若动用了飞禽坐骑脱身的话,飞出了都城后,鬼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再想抓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后悔,竟然来晚了一步,可是没办法,他有他的顾虑,他不可能直接冲进齐国的外宾馆杀人,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他心里明白,说到底自己还是被邵平波算计了一把,没想到逃命中的邵平波居然能往目标这么明显的妹妹这里跑,人家看似仓惶而逃,实则并不仓惶,从容不迫着。 回头出了厅堂,与管芳仪到了一旁,牛有道低声道:“立刻联系玄薇,问她什么意思?” 事情很显然,没有卫国那边的授意,卫国使臣哪能随便干这种事。 …… 卫馆,搜查的人员退出了,没搜到要搜的嫌犯。 站在屋檐下的康和指着退出的人员怒骂了一顿,待到人都走了,他的表演也结束了,抬头望月,呵呵一笑。 两手一背,悠然自得。 然还没高兴多久,外面有人匆匆跑来,低声道:“大人,出事了。” 只见其后搀扶了两个人进来,正是护送邵平波的那两个修士。 步芳下令之下,城中已展开了搜寻,另有接应邵平波出城的人迟迟不见目标,又见周围动静紧张了起来,不免疑惑,想知道怎么回事,结果在路线上发现了自己这边着道的人。 康和脸色变了,快步下了台阶,走到酥软中被搀扶的二人身边,沉声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位邵公子似乎不想跟我们走……”一人有气无力地把事发经过讲了下。 康和愣了半晌,咬牙道:“邵平波,你搞什么鬼?” 刚还高兴,终于完成了相公的重托,谁知却出现如此反常。 第五三七章 不眠之夜 晋国使馆内,幽幽静静,偶有保持警惕的护卫来回走动巡视着。 老树下月光斑驳稀疏的窗口,一盏灯火照着一名捧书而看的老者,此人正是晋国驻齐国的使臣柏宽原。 门响门开,一名老仆入内,俯身在其耳边道:“大人,人已安然送走了。” 柏宽原盯着书,目不转睛道:“没出什么异常吧。” 老仆道:“回报说,一切顺利,没有任何异常,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柏宽原心神放开了,手中书卷也放下了,捋须靠在了椅背,呵呵一声,“这位邵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还真是厉害啊!嗯…晋图天下策?我现在倒是有点期待他能拿出什么献给陛下,是不是真的能让老夫立功。卫馆那边什么动静?” 老仆道:“险的很,步芳亲自带人进了卫馆抓人,幸好走的及时,再晚的话,可就走不了了,难怪那位邵公子急着离开,一刻也不愿拖。” “竟然惊动了步芳?”柏宽原多少有些意外,琢磨了一阵,忽又呵呵笑出了声来,“有好戏看了,明天怕是要看康和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了咯。” 邵平波找到他时,没得晋国朝廷的授意,他不好冒然介入,出了事他担不起责任呐。 但邵平波等不及他的来回请示,表示不会让他惹上任何麻烦,只需略作安排接送便可。 于是他就这样轻易将邵平波给送走了,而卫馆那边肯定也不敢吐露真相,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明天肯定还要憋着一肚子火装模作样向齐皇演一出兴师问罪的戏码要交代。 而齐国这边肯定也认定了是卫国把人给弄走的,要追查的话,方向肯定也是锁定了卫国那边,可掩护这边送邵平波安然而去。 关键纠葛和麻烦都在卫馆那边,找不到他晋馆这边。 真正动手得逞的人没费什么事,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白忙一场明知道搞砸了的人还得硬着头皮演戏,帮真凶做掩护,让他如何能不感到好笑。 正因为如此,柏宽原才对邵平波感叹不已,看似简单的一场脱身手段,实则很不简单。 计划若不能让这边置身事外,若不能打动他的话,未得晋国那边的授意,他根本不可能答应邵平波。 细想下来,整个过程甚至让他感到惊艳! …… 月辉照耀苍茫大地,两只巨型飞禽在夜幕下的高空急飞。 回望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万家灯火都城,站在鹰背的邵三省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另一只飞禽上的邵平波,他也真正是又服了这位大公子一次。 他之前还想着,身边有一群修士盯着,仓促间想离开的话哪有那么容易,找晋国驻齐国的使臣帮忙,人家能冒然帮你干这种事吗? 他认为不太可能的事情,偏偏大公子就轻而易举做到了,只一次简短的谈话,便让晋国使臣紧急帮忙配合上了。 谈话内容和谈话过程,他是全程旁听了的。 向晋皇献宝,请求调动晋国的力量协助脱身,晋使含糊其辞。 于是大公子轻飘飘一句,玄薇已命卫使今晚带我离开齐京前往卫国,君使欲让我归卫还是归晋? 晋使讶异,也表示怀疑。 大公子则让对方见证,若今晚不见卫使带我离去的动作,贵方可袖手旁观,反之贵方则看着办,贵方若不接手,我便听从卫国安排去也! 结果就成了眼前这样,晋使动用了晋国力量出动飞禽和法师护卫,助他们顺利从齐京脱身了。 静默中眺望星辰的邵平波却是一脸平静,对他来说,使些手段脱身成功不值得有什么高兴的,经历过多少次的风浪,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他也活不到今天。 不但不高兴,而且还感到屈辱,对他来说,如今是被人撵的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啊! 心中没有丝毫的高兴,也没有丝毫的庆幸。 …… 外宾馆内,邵平波落脚的院子里,步芳亲自坐镇,动用了城中修士的力量,也动用了校事台的力量,等候各方的消息回报。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任何有用的消息,牛有道知道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凭邵平波的能耐,等了这么久还找不到已经不太可能再抓到了。 “有步公公坐镇,在下先行告辞了。”牛有道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回去好好琢磨一下要不要去卫国继续追杀。 身材魁梧笔直站在庭院月色下的步芳缓缓回头看向他,“你准备去哪?” 牛有道:“先回客栈,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凭校事台的能耐,我住哪应该逃不过公公的法眼。” 步芳:“我看还是不用跑来跑去麻烦了,就在这住下吧。” 牛有道听出了话外之音,略眯了眯眼,盯着他。 一旁的管芳仪和陈伯也警惕了起来。 步芳补了句:“是大总管的意思。” 牛有道:“大总管的美意让我有些费解。” “留下吧,大总管明天一早会亲自来见你。”步芳扔下话走了,牛有道等人没走,他倒是先走了。 而牛有道等人想走也走不成了,已经有一群修士将这院子给守住了,他们几个出不了这院子。 原本邵平波住的地方,邵平波跑了,现在倒是把他们三个给困这了。 “怎么回事?”管芳仪问了声,有些提心吊胆了。 牛有道皱着眉头,他也有点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想不通步寻有什么理由要对付自己。 …… “跑了?” 皇宫内,批阅完了奏章,泡在池水里,正准备沐浴后休息的昊云图讶异一声。 站在池旁将情况禀报了一遍的步寻点头,“是的,跑了,我们动作慢了一步。” “宴席间跑了?是不是校事台这边有人走漏了消息?”昊云图目光诡谲,他首要念头便是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出了内鬼,相对来说,邵平波逃没逃反倒成了其次。 步寻:“这一点倒是可以排除,根据随行护卫的人交代,邵平波离席的时间应该早于我们这边的动作。另外,卫馆那边的所作所为很明显,就是要助邵平波离开。卫馆设宴之前,牛有道还没有进宫,所以我们这边不存在什么泄密。” “卫馆助邵平波离开……”昊云图嘀咕着陷入了沉思,人被卫国弄走了,他现在反倒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果断将邵平波给诛杀,目光抬起,沉声道:“全力缉拿,一旦找到,立刻诛杀!” 之前是因为为牛有道担某些名声不值得,现在俨然已经没了什么是不是杀英王妃哥哥的顾忌,卫国的出手,让这位皇帝动了杀心。 “是!”步寻欠身领命。 …… 英王府,步芳深更半夜带人来到,将已经就寝的英王昊真给折腾了起来。 听说是挟父皇旨意来的,昊真哪敢不赶紧爬起来。 见面,昊真立问:“步公公,父皇有何旨意?” 身材魁梧的步芳冷目扫过众人,徐徐道:“为何不见王妃?” “让王妃不要磨蹭了,立刻过来。”昊真当即催人去催邵柳儿,女人嘛,穿戴收拾比较麻烦费事。 于是不一会儿,连头发都没梳好的邵柳儿匆匆来到,一头长发垂肩。 步芳也没太折腾他们,手一招,后面有人端上了匣子,奉到了英王夫妇面前,让两人看看。 昊真不明所以,有点疑惑。 邵柳儿却是看得心惊肉跳,这不是她收拾出来送给兄长的匣子吗?惊动了皇帝身边的内侍深更半夜送来是什么意思? 匣子又打开了,让两人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 见到里面的金票和银票,邵柳儿越发确认了,心弦一绷,不知出了多大的事弄出这阵仗。 步芳问话:“王爷,王妃,可认识此物?” 邵柳儿回道:“这是我昨日前去外宾馆送给我兄长邵平波的馈赠。” 昊真立马反应了过来,可又奇怪,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送点钱财又怎么了?难道也有错吗? 步芳道:“陛下问,可知邵平波去了何处?若知道,立刻告知,不许有任何隐瞒。” 这边只知邵平波在外宾馆,不知其他。 来回一番问答后,步芳拿出了邵平波留下的信交给英王,之后躬身行礼告退,多话一句都不肯多透露。 待到大内来客全部离开后,刚从外面弄明情况归来的高渐厚方过来禀报,说牛有道来了齐京,进了皇宫,之后与步芳一起去捉拿邵平波,却扑了个空,让邵平波跑了,是卫馆那边协助逃跑的。 昊真绷着脸,抽出了信封里的信看,看后递给了几位心腹轮流观看,最后才落在了惊疑不定的邵柳儿手中。 见信,邵柳儿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刚才有那么一丝念头,怕出事差点没承认,幸好她反应快,想到人家既然端着东西找来了,必不会无的放矢。 而那位步公公有信却不先拿出来,摆明了要看这边的态度,刚才自己若是不承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邵柳儿有点腿软,后怕不已,发现身在皇家,步步惊心,祸福真正是一念之间呐! 她看到信也明白了,才知邵平波没有收她的钱财,还给了她,不告而别了! 昊真有点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步芳亲自去捉拿邵平波?琢磨了一阵,想找到牛有道搞清楚,问:“牛有道呢?” 高渐厚:“被步芳控制在了来宾馆内。” “控制了?”昊真愕然,越发糊涂了,看看几位心腹,结果一个个都摇头,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陛下都派人闯到家里来了,今夜这几位,事情搞不明白没人能安心休息,一个个提心吊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五三八章 我的身份十有八九暴露了! 不仅仅是英王府,今夜将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在这偌大个京城,齐皇的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影响许多人。 一头撞入齐京,被软禁在了外宾馆的牛有道同样是如此。 他想不通被控制的原因,毫无头绪。 熬到天亮,等到半上午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动静,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外。 一名太监入内,找到牛有道,邀请牛有道走人。 “大总管来了?”牛有道问了声。 太监笑而不答,只管请了牛有道出门,又请他上马车。 牛有道没急着上车,挑开车帘一角,朝车内看了眼,结果看到个人四平八稳坐里面,不是步寻还能是谁。 “让你久等了,没办法,得下朝了我才得空。”步寻稍微解释了一下。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又走到车旁,提剑拨开了窗帘,对里面的步寻问道:“什么意思啊?” 步寻笑眯眯,“上车吧,好事。” “好事?”牛有道表示怀疑。 步寻微微点头,“对你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牛有道狐疑,不知道搞什么鬼,左右看了看,发现就一辆马车,又问:“其他人怎么办?”指了指紧盯这边的管芳仪和陈伯。 “他们爱去哪就去哪,没人管他们。”随着步寻的话落,马车旁的随行太监打了个手势,守在院子周围的修士一个个闪身而去,撤除了对这院子的看管。 牛有道回头给了管芳仪一个眼色,之后跳上车辕钻入了车内。 车出外宾馆,前面两骑开路,后面两骑相随,都是便装,只有车内的步寻一身宦官宫装。 剑鞘挑开车帘看了会儿外面街头来往的路人才放下,牛有道回头问:“说吧,到底什么事?” 步寻:“带你去见位贵人?” “贵人?什么贵人?皇帝?这不是去皇宫的路吧?还是说三大派的掌门?”牛有道一连串疑问。 双手扶膝的步寻好好瞅了他一阵。 牛有道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我说步大总管,你到底搞什么鬼?” 谁知步寻缓缓念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牛有道愣住。 步寻念完一首,又来一首,“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牛有道嘴角抽了下,呵呵道:“校事台果然不一般,居然连这个也能打探到。” 步寻笑了,对方这话无异于承认了是他的诗,“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才华,这诗连陛下听了都心动,琢磨着是不是要请你做皇子皇孙们的老师。牛有道,这可是美差啊!” “别!”牛有道推手拒绝,“大总管,你说的好事不会是这个吧?可别坑我。我先声明,那诗不是我的,是我老师的,只是被人误听了去。” 步寻哦了声,“你老师是哪位?有此才华,值得我亲自去请。” 牛有道干净利落道:“人尽皆知,东郭浩然呐!你要找他,我没意见,就怕去了回不来。” “……”步寻无语。 牛有道言归正传,“大总管,什么贵人非要我去见?” 步寻:“当初你不告而别,牧场上拦下了你,好心请你回来,你倒好,一把火将牧场给烧了。如今想来,事出有因,你这厮怕是赶着去劫邵平波的战马吧?过去的事就算了,陛下大度,不追究你了,不过事情还没了,陛下答应了人家的事,你得帮陛下把这个场给圆了。” 牛有道好笑,什么样的事情追不追究也是要分人的,凭他如今在南州的影响力,这点破事昊云图能追究才怪了,说的他好像欠了人家多大的人情似的。不过也听懂了,“大总管的意思是,当初路上拦我回来,是有事找我?” 步寻颔首:“玉苍先生听说过吧?” 身在修行界多年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牛有道没见过,但也算是久仰大名,嗯了声道:“丹榜排名第五的高手,据说还是博学鸿儒,兵法大家,门下学生非富即贵,听说连贵国的上将军呼延无恨都做过他的学生,好像挺有名望的。大总管说的贵人是他?” 步寻嗯了声,“当时陛下与他相见,他提到了你……”大概的情况,能讲的大致讲了下,重点便是玉苍对牛有道才华极为欣赏,想请牛有道当他已故兄弟儿子的老师。 牛有道听后目光闪烁,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阵,忽出声道:“停车!” 车未停,也不会听他的,步寻淡然道:“能和玉苍先生搭上这层关系,对你以后在修行界行事有莫大的好处,多少人想得都得不到的好事。再说了,玉苍先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人家不会勉强,但你至少得帮陛下把这个场子给补回来,你不会连这点小忙也不愿帮吧?” 当初昊云图答应了玉苍,结果让牛有道跑了,搞的昊云图挺没面子的。 关键人家玉苍答应昊云图的事做到了,促成了与呼延家的联姻,如今有这个机会,昊云图当然要补回这个面子。 牛有道似乎没了之前调侃的心情,变得很平静,“大总管误会了,突然想起点事情,要跟下面人交代一下。大总管放心,下车交代几句话便回。” 不回也不行,人家步寻亲自出马,在步寻的眼皮子底下有那么容易跑掉? 步寻神色略缓,抬手在窗沿边“笃笃笃”敲了三下。 马车即刻停下,比牛有道的大喊大叫管用多了。 牛有道钻出马车跳下了车,走向了后面跟着的管芳仪和陈伯,拉了管芳仪到旁嘀咕耳语了几句,随后返回,又钻回了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步寻看出牛有道似乎多了许多心事…… 扶芳园,竹林内的亭中,静坐的玉苍静默着,邵平波居然跑了? 他盯着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居然就这样跑了。 被人利用了把人从北州那边护送来,又被人轻易摆脱这边的束缚,还想给人家几分颜色看看,谁知想给人家颜色看的人多的是,人家就这样走了,走的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玉苍的心情不太好,倒不是因为被耍,而是感觉到了邵平波对晓月阁的蔑视,人家宁去卫国也不投靠这边,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根本不看好晓月阁! 这天下毕竟是修行界的天下,晓月阁在修行界好歹也是数得上的大势力,邵平波却连理都不理会这边,毅然决然去投奔了俗世势力。 你好歹谈一谈,你好歹问问这边能给你什么吧?结果人家连问都懒得问,就直接去了下家。 他深知,到了邵平波这种地步的人,能驾驭区区一北州抗衡燕、韩两国的人,是有其独到眼界的。 邵平波的不看好,对他来说,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可细想想,人家的选择似乎也没错,不说其他的,邵平波真要能在卫国得势的话,晓月阁也不会因为这么点事而意气用事刻意和权势作对。 独孤静快步来到,“师傅,步寻来了,还带了牛有道一起来拜访。” “牛有道?”玉苍愕然,“他不是被软禁了吗?” 问再多也没用,还是立刻起身迎接去了。 马车已经进入了扶芳园内,客人下了车,有人领往待客之地,牛有道跟在步寻身边,左顾右盼。 “你对这地方不陌生吧?”步寻笑问一句,心中颇为感慨,陛下惦记了多年的女人,居然被这厮给拐走了。 牛有道嗯了声,“没变什么。” 玉苍大袖飘飘而来,遥遥拱手,“大总管亲临,有失远迎!” 双方碰面,步寻回礼,“杂事繁多,怕临时有变,所以事先没有告知,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扰了玉苍先生清净。” “言重了,大总管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玉苍客气一句,看到牛有道盯着自己打量个没完,笑问:“这位莫非就是名扬天下的牛有道?” 牛有道拱手行礼:“先生皓月之辉,在下不过米粒之珠,与先生比,不值一提。晚辈牛有道拜见玉苍先生!” “客气啦,请!”玉苍伸手相邀,亲自请了二人去苍翠掩映的亭阁里坐。 这坐下一聊,双方自然要道明来意。 获悉了步寻把牛有道带来的用意后,玉苍心中忽“咯噔”一下,下意识多看了牛有道两眼,没从牛有道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玉苍转瞬已是一副欣喜若狂模样,满脸诚意地热情邀请牛有道做自己‘侄子’的老师。 牛有道连连拒绝,拒绝的理由和调侃步寻时的理由一样,拒不承认诗是自己做的,推到了东郭浩然头上。 死无对证的东西,玉苍最终也只能是道一声遗憾。 步寻的事多着,没有在此久留,此来只是代表皇帝给玉苍一个交代罢了。 玉苍也不好留他,不过却是连连挽留牛有道,牛有道推辞有要事不肯留,这边也没办法,只能是送客。 临别时,玉苍把着牛有道的胳膊,再三邀请,让他有空常来。 牛有道自是谢过。 客人离去后,玉苍迅速返回了之前的亭阁里,揭开了牛有道座位前摆放的茶盏盖子,只见茶水满满,深浅未有什么变化。 之前他有心之下就注意到了,牛有道端茶喝茶时袖子抬的较高,较为掩饰。 茶盖合上,玉苍脸色阴沉了下来,偏头看向一旁的独孤静,冷冷道:“我的身份十有八九暴露了!” 第五三九章 这齐京还真是老子的福地 不用他说,见到茶水,独孤静也明白了,牛有道明显在防备这边,有步寻在场,仍对师傅这般有名望的人如此假作,就可见一斑。 当初晓月阁这边追杀牛有道,情急之下,师傅亲自出马找到了齐皇,利用了齐国的庞大情报网络。 这件事,师傅做的滴水不漏,齐国这个中间人是不会有疑的,但却不能把中间人这层纸捅破,不能让双方当事人从破口看到彼此。 看到彼此的结果是,一般的人也许不会在意,可牛有道是一般的人吗?能把邵平波给逼得逃命的人,能在晓月阁重重布网追杀下逃脱的人,反应何其敏锐! 齐皇兴许不知道晓月阁当时对牛有道的追杀,可牛有道身为当事人,当时正与晓月阁你来我往的较量中,中间突然出现的变故牛有道岂能没印象? 如今终于被牛有道知道了变故的原因,窗户纸破了,牛有道一回头,直接看到了破口后面的师傅,能不怀疑?只怕说是蓦然回首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这杯茶已经说明了问题! 本以为随着那面镜子的到手,晓月阁和牛有道达成了和解,彼此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提当初的事。 本以为那事让齐皇丢了面子,师傅事后也安抚了齐皇说算了,事情应该就过去了。 道理很简单,知情的人不会再提这让齐皇丢了面子的事,把这事往外传让齐皇颜面无光得罪齐皇很好玩吗? 谁知牛有道会为了追杀邵平波突然来到齐京并直闯皇宫。 谁知齐皇昊云图居然还会趁机将牛有道给押过来。 居然就这样把事情给捅破了,搞的这边猝不及防。 “我的身份摆在这,他现在还没有对人言的证据,你知道该怎么做。”玉苍目泛阴冷,沉沉一声。 “是!”独孤静应下,知道这事严重了,哪怕是那面镜子的事暴露也要在所不惜了。 镜子暴露,的确会给晓月阁惹来不小的麻烦,可晓月阁毕竟是隐藏的势力,难以连根拔起,师傅的暴露却是把晓月阁的根子给暴露了。 “不过这家伙很狡猾,他意识到了危险不会没有防备…” 独孤静话还没完,玉苍袖子里落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他,同时抬起左手,捻动着手指在鼻子前闻了闻。 独孤静恍然大悟,师傅已经留了后手,之前与牛有道把臂时,已经在牛有道身上做了手脚。 …… 马车出了扶芳园,坐在车内的牛有道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大总管,你事先没有告诉这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以为玉苍早就知道了,自己若不来,反倒会弄巧成拙。 进入扶芳园,一听步寻对玉苍说什么‘事先没告知、冒昧来访’,他牛有道就悔青了肠子。 若早知道这边不知情,他打死也不会来这,想尽办法也得脱身离开,犯得着让玉苍知道他知道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凭人家的耳目,还能不知道玉苍人在不在扶芳园?还用担心会扑空?凭人家的身份地位还用担心玉苍会不见他?犯得着事先通报吗? 步寻:“你的意思是,我事无巨细都要先向你禀报?” 他事先哪会说出让牛有道多一个拒绝的理由。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大总管,我这次怕是被你给坑惨了。” 步寻:“什么意思?能有机会认识玉苍先生不好吗?” 牛有道摇了摇头,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人与人之间是有身份差距的,有些人,一句话能将其置于死地。 有些人,你嗓子喊哑了也是自找罪受。 而玉苍这种人,身份地位摆在那,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没证据说出来也没人会妄动玉苍,顶多给玉苍制造种种不便。打草惊蛇了,人家小心谨慎点,很难抓住人家的什么把柄。 没有证据,玉苍的身份,没人敢乱动,除非九大至尊,然而这种破事,在九大至尊的眼里兴许不算事。 而他只要敢说,还想走?立马就得被齐国给扣下来! 你说玉苍是晓月阁的人?齐国的上将军呼延无恨可是玉苍的学生,手握兵马大权,这口一开,问题大了去,事情非同小可,齐国还能不把你给扣下来查清楚? 他现在跑都来不及,哪还敢被扣下,扣在玉苍的眼皮子底下,未免也太不安全了,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牛有道知道自己这回有可能惹上了大麻烦,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步寻不知他唉声叹气个什么鬼,问:“你不会想跟我回宫吧?” 牛有道知道他意思,表示自己可以下车走人了,不过他现在却没有下车的意思,“搭个便车,约了人在宫城外见面。” 他怀疑自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怀疑对方随时会不惜代价出手,不敢轻易离开步寻。 见他这样说了,步寻也就没再说什么,人家给了面子,搭个便车焉能不答应。 马车咕噜噜前行,直到宫城在望,牛有道手伸出了车窗外,迎接了一下阳光。 宫门外,马车停下了。 牛有道下了马车,步寻挑开窗帘,提醒道:“不要在齐京搞事。” 牛有道苦笑:“被你一折腾,你就算求我留下,我也不敢留了,我立马就走行不行?” 这里话才刚落,空中一个黑影扑了下来,陈伯驾驭着一只黑玉雕来了,在马车上方低空盘旋,引起了宫城内外的护卫警惕。 皇宫一带,未经允许是不许载人飞禽乱飞的,若非步寻在,估计得立马扣下查探。 “大总管,后会有期!”牛有道拱手辞行,身形一闪,腾空而起,落在了飞禽身上。 一直尾随马车的管芳仪也闪身上来了。 飞禽载着三人迅速振翅远去。 慢腾腾走人,牛有道是不敢的,事先对管芳仪的叮嘱就是为了一旦要走立刻迅速走人,不给人盯咬的机会。 “这厮居然有了飞禽代步!”窗口目送的步寻嘀咕一声,慢慢放下了帘子。 马车继续行驶入宫,坐在车内的步寻略皱起了眉头。 牛有道反复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隐隐感觉到牛有道在提醒他什么…… 占地面积庞大的齐国京城在下方远去,城外一处丘林中,两只飞禽腾空追来,接到消息赶来接应、暂落城外藏身的袁罡等人也跟上来了。 管芳仪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你如此紧张离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牛有道找陈伯要了操控黑玉雕的指铃,在他示意下,陈伯闪身而出,从这只飞禽身上落在了临近那只飞禽的身上。 陈伯也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捅破了,有些事还是回避的好。 此时牛有道方叹了声,“那个买了你扶芳园的玉苍先生,很有可能是晓月阁的人……”把步寻带自己去见玉苍的事讲了下。 “这…”管芳仪难以置信,“可能吗?” 牛有道:“也许是碰巧,可当初的事太可疑了,我连番使计应对,应该已经转移了晓月阁的注意力,之后的事实也证明如此,一路上也挺顺利的。可校事台突然插手拦下我们后不久,晓月阁的人立马精准捕捉到了我们的方位,若非我多了份小心,那次怕是难逃一劫。” “为子弟拜师,尤其是拜我这么个小人物,居然找到了齐国皇帝的头上,过问一下也就罢了,人不在也就算了,又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以后有着落再联系便可,凭玉苍的人脉联系我会很困难吗?是他不懂事,还是昊云图昏庸,犯得着妄动一国之力、动用校事台全国搜寻吗?” “把我大老远揪回去拜师,谁拜谁为师啊,是不是太无礼了一点,有这样拜师的吗?时机又恰好在那个时候,我想不怀疑是别有企图都难。” 管芳仪面色凝重,“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可疑。若玉苍真是晓月阁的人,在晓月阁内部的地位怕是不一般。” 牛有道:“高层是一定的,凭他的身份和影响力不可能屈就,是晓月阁阁主都完全有可能。” 一想到可能识破了那个神秘莫测的晓月阁阁主的身份,管芳仪心惊肉跳,“这个玉苍先生牵涉到各国不少权贵,不少学生在各国身居高位,真要是晓月阁高层的话,这牵连未免也太广了点,你不会告诉了步寻吧?” 牛有道:“我敢说吗?说了还走的出齐京吗?” 管芳仪紧张道:“玉苍知道你识破了吗?” 牛有道:“我这次算是被昊云图给坑惨了,坑的有苦说不出。这种事就不能捅破,一捅破,他只要心里有鬼,就肯定会怀疑。” 管芳仪急了,“那你还急着逃离,你这一着急脱身,玉苍岂不是越发认定你识破了,岂能放过你?” 牛有道:“若真有问题,必定是不惜代价对我动手,我在扶芳园连口水都不敢喝,哪敢再留下。若没问题,逃了也不会在意。真有问题不逃就是死,你说我要不要逃?妈的,这齐京还真是老子的福地,来一回逃一回。” ps:心血来潮运动了下,运动过量,手指头打字都牵连到艰难费力,耽误了更新。 第五四零章 是我打伤的 “不管玉苍是不是晓月阁阁主,他的身份牵涉太大,不容有失,晓月阁一定会动用庞大力量来对付你。我们现在去哪?总不能躲一辈子不露面吧?” 管芳仪害怕四顾,知道若不幸撞破了玉苍的身份,那这回可真正是把晓月阁给刺激到了,如此庞然大物一旦倾尽所有来对付,想想都可怕。 牛有道:“自然是哪里安全就去哪,我就不信晓月阁敢跑到九大至尊的地盘上去撒野。现在主要是眼前要脱身,只要躲过这一劫,坏事兴许是好事。” 这边本来还要准备去趟卫国的,现在因为这事,彻底打乱了计划。 晓月阁势力遍布诸国,在此事未脱身前,哪敢在卫国抛头露面。 …… 扶芳园,一间静室内,玉苍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双手扶膝,双眼半开,目光诡谲阴冷。 独孤静敲门而入,刚关上门,玉苍已率先发问:“找到去向了吗?” 独孤静上前跪坐在对面,“这厮狡猾的很,故意东绕西绕了一下,殊不知自身已被种下跟踪线索,他这样绕来绕去拖延,反而给了我们通知四方人手准备的时间。已经确定了最终去向,往无边阁方向去了。” “无边阁!”玉苍嘴角抽了一下,哼哼冷笑,“是了,知道我们不敢在无边阁动手,也的确是不敢在无边阁乱来。这事不容有失,不能让他们去无边阁,否则对我们很不利,一定要把他们拦下。” 独孤静:“师傅放心,他身上种了饵,只要没察觉到,就跑不掉。” 玉苍提醒道:“不要忘了,那个管芳仪身上有天剑符。” 独孤静:“不可能有用不完的天剑符,已调集大量高手前往拦截,有天剑符也跑不掉。就算抓不到活的,做掉他还是没问题的。” …… 天薇府,坐在案后的玄薇手持密信看着。 啪!忽一掌将信拍在了案上,寒着一张脸道:“康和是干什么吃的?” 西门晴空踱步上前,伸手将她压在掌下的信抽了出来,抖了抖观看,看后略皱眉,明白了玄薇为何会发火。 “照上面的说法,是他自己不愿来,强扭的瓜不甜,走了就走了,何至于生气。”西门晴空安慰了一句。 玄薇摇头:“他若是被人劫走了倒罢,他不愿来才让本宫生气,他这是看不上我卫国,另投他处去了。” 西门晴空:“兴许是心念北州那边,不甘心放弃。” 玄薇:“他现在不可能去北州,连齐国都开始动手拿他了,想顺利从齐国脱身,一定是有其他势力接了他走。我卫国有何不好,七国当中,我卫国最为富庶,哪点配不上他?” 西门晴空劝道:“不要生气,待有合适的机会,我给他点教训。” 玄薇偏头看来,小女儿姿态般白了他一眼,略有妩媚感,道:“牛有道不放过他,齐国也要对他动手,如今又得罪了我卫国,他不露面则以,一旦露面,必然是有所倚仗,只怕也不是你能轻易出手教训的。” 卿本佳人,却弄的不男不女!西门晴空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微笑,“一条丧家之犬,不至于耿耿于怀,走就走了,是他自己不识相,算了。” 玄薇举目看向门外,貌似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他看不上我卫国是看上谁了。” 就在这时,又一宦官进来,双手放下一份密信又离开了。 玄薇随手扯到手,看过后又是一番冷笑,“好嘛,肉没吃着惹的一身骚,都认为是我卫国干的好事。” 西门晴空又从她手上抽来一看,发现是袁罡的来信,找这边要人,让把邵平波交出来,条件可以谈。 这边心知肚明,袁罡是摆设,要人的是牛有道…… 天高地远,已是黄昏。 从高空俯视,前方的苍茫大地上犹如横卧一条巨龙,一边是茫茫草原,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袁罡对这地形不陌生,一段不堪往事涌上心头,前方有黑点从横卧的山峰上升起,不止一个黑点,是三个黑点。 与往事应景的思绪蓦然惊醒过来,袁罡大声一喝,“道爷!” 牛有道注意到了。 不止三个黑点,左右又升起数个黑点,左右横断而来。 “后面!”管芳仪惊叫。 牛有道猛回头,只见下方的地面上又升起三个黑点,成高中低布局,悬空逼来。 这分明是成四方合围之势,绝非偶然。 他有点想不通,就算有拦截,就算能料到他来无边阁,这天地茫茫的,能飞的范围大了去,为何能如此精准设伏?这是知道了他精准的飞行方向? 前后左右,足足有十只飞行坐骑,有人动用了十只飞禽坐骑拦截!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途中牛有道已经提醒了大家小心,此行可能会遇上麻烦,让大家途中保持警惕。 “沙漠!直接往前冲!”抽了三吼刀在手的袁罡,刀指前方怒吼。 一个劲往高空飞不可能,这巨型飞禽也不能无限飞高,牛有道知道他能召集沙蝎,只要进了沙漠就能有助力。 这边三只飞禽立刻集中成“品”字型前冲。 东张西望的圆方一脸害怕,反倒是银儿一脸无知无畏的样子。 看到她的淡定,圆方就放心了。 “赤猎雕!” 随着这边三只坐骑发出不安的鸣叫,变了脸色的管芳仪喊了声。 只见前方拦截的三只飞禽中,有一只以更快的速度冲来,稍近,能看到是一只羽毛鲜红的巨雕。 赤猎雕是黑玉雕的克星,能猎杀黑玉雕,飞行速度也快过黑玉雕。 不但是前面,左右也各冲来一只赤猎雕,三只赤猎雕从三个方向冲来,速度又快过这边,令这边避无可避。 几乎能看清前面那只坐骑上的三名黑衣蒙面人时,三名黑衣蒙面人几乎同时挥臂,各抄了一张弓在手,各三支箭矢一起上弦。 嗖嗖嗖九支箭矢迎面而来。 牛有道等人正要防御之际,九支箭矢突然化作烟雾般散开。 “天机破罡箭!” 管芳仪惊叫,甩手就是一道流光向前射出。 咣!一道开山符当空爆开,强大罡气喷爆。 待到三人坐骑冲进狂乱罡风中,能见许多比头发丝还细的针丝飘荡乱飞,天机破罡箭爆发出的攻势硬生生被开山符炸乱了阵型,变成了乱舞的飘丝,已无攻击威力。 迎面冲来的赤猎雕惊的猛然上蹿,与下方的三只黑玉雕错过。 然前方六名黑衣蒙面人乘坐的两只黑玉雕也已冲来,其中五人张弓,同时拉开了弓弦。 嗖嗖嗖十五支箭矢再次射来。 “王八蛋!” 管芳仪怒骂一声,如同发出了号令,不但是她,与袁罡同骑的许老六,与圆方、银儿同骑的陈伯,皆挥手射出一道流光。 咣咣咣!三道开山符同时出手,陆续在前方爆开。 三骑又从飘洒的针丝中冲了过去。 杵剑在鹰背的牛有道面无表情,只是突然一伸手,夹了支细针在手,发现针上蓝汪汪,喂有毒! 管芳仪变戏法似的,双袖连甩,连续六道流光射出,狂轰向对面冲来的两只黑玉雕。 知道是晓月阁派来的杀手,她哪还能矜持,只要能突围,可以不惜血本。 对方又何尝不是不惜血本,天机破罡箭,每一支打造都不易,每一支都很昂贵。 迎面而来的六名黑衣蒙面人一惊,拿符篆狂轰,这手上得有多少符篆,若不是知道目标是什么人物,非得以为是对上了天行宗的人不可。 那名没有弓箭,身上也未携带武器的蒙面人,陡然从一只黑玉雕的背后射出,瞬间泼洒出一片青光掌影。 见这青光掌影,牛有道瞬间联想到了段虎提及的黑牡丹被人打伤时的情形。 咣咣咣…… 六道开山符同时被打爆,那黑衣人蒙面从强劲罡风中钻出,轮臂一挥,一道弥漫着青气的虚幻胳膊从下往上兜了上来,一只犹如龙爪的巨大爪影,从下冲天而起。 三只飞禽的下方虚不设防,无人防守,被冲天而起的爪影打个正着。 “呱……” 牛有道等人乘坐的三只黑玉雕发出悲鸣,被打的羽毛纷飞,当空挥洒出鲜血,遭受巨大冲击的人影亦纷飞。 许老六拖了袁罡向下飞去,陈伯携了圆方和银儿,出手又是两道符篆拦截那两只黑玉雕上杀手的管芳仪拖了牛有道逃逸。 “你快出手啊!”圆方害怕急了,对银儿大喊。 下遁的银儿抬头看着空中纷洒的羽毛,还有那三只翻飞坠落的黑玉雕,眉头渐渐皱起。 “道爷!”管芳仪忽然一声惊叫。 她一时没注意,被牛有道挣脱了胳膊,回头一看,发现牛有道居然朝另一个方向飞去了,居然追着那个刚才出手的高手飞去了。 四周空中载着杀手的飞禽已向他们纷纷追来。 未携带武器的黑衣蒙面人看到了朝自己滑行飞来的牛有道,眼神明显愣了一下,有点意外,自己还怕他跑了,没想到居然追来了,遂饶有兴趣地增加了滑行阻力,减速了。 凌空而来的牛有道追到,几乎与其并飞,两人皆扭头对视着。 牛有道盯着他问道:“上次追杀我的时候,在九道川打伤黑牡丹的人是不是你?” 对方眨了眨眼,发出略显苍老的声音,“九道川?你是说那个打落山崖逃掉了的女人?若是她,那就没错,是我打伤的。” 第五四一章 惊虹出鞘 听声音能感觉出年纪不小。 牛有道神色很平静,不悲不喜道:“她死了!被你打死了。” 蒙面人:“那很正常,不自量力通常都是这样的下场。”意有所指,似乎也在指牛有道目前的行为。 牛有道:“能抓活的,你就不会杀我。” 之所以认定对方要尽量抓活的,原因不难猜,玉苍不敢保证他没有准备后手,也不敢保证他没有把秘密吐露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活捉,逼问出秘密有没有向哪些人吐露。 若真有后手,就将他性命捏在手里,令后手不能轻易发作! 不搞清楚这个,玉苍不敢轻易杀他,若有其他人掌握了秘密,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蒙面人:“原来你知道,难怪了。” 刚才还觉得有点奇怪,听说才筑基期的修为,怎敢送上门来,还当是有什么倚仗,原来是知道自己要抓活的,看来是怕遭遇误伤。 牛有道:“看来让你来的人并未告诉你为什么要抓我。” 蒙面人:“我需要知道吗?” 牛有道:“不想听我解释解释吗?也许对你有好处。” “想靠嘴巴解决问题,你找错了人。”蒙面人话毕,眼见要落地,突然大手一抓,一只巨大的青光爪影陡然现形。 牛有道措手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青光爪影连接的两人同时落地。 青光虚影中,牛有道拼尽一身修为挣扎着,却难以动弹。 蒙面人五指一捏,青光爪影亦紧固收缩,牛有道顿时一脸苦楚,脸色涨的通红,血似乎要爆出来一般。 四条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四个方向,将两人包围在了中间。 管芳仪一落地,亦被四个随之而下的人给围了,被牛有道甩开后,落了单。 许老六、老十三和袁罡落地,被随之而下的十名蒙面人给围了。 陈伯、银儿、圆方落地,唰唰而下的十名黑衣人防守在了他们的周围。 敌我双方一群人落在了草原上,分成了四团。 三十名杀手,下来了二十九个,一群飞禽在上空盘旋,留有一人在上空负责瞭望。 对这些杀手来说,能把牛有道给逼下来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打起来太容易伤及飞禽,每只飞禽的价格那可都是天价,能避免不必要的巨大损失自然是好的,因此基本上都舍弃了飞禽落下。 远处陆续传来三声咣咣落地声,三只重伤后在空翻滚的飞禽终于砸在了地上,砸的血溅,有的没了动静,有的还能扑棱下翅膀,都站不起来了。 银儿回头看去,盯着那三只一直带他们飞来飞去此时却被打的砸落在地的大鸟。 圆方本想逃的,但是被围了,只好躲在了银儿的后面,躲在了银儿和陈伯的中间,一个劲地小声提醒,“银儿,你快点出手,快出手啊,道爷快不行了!” 银儿又回头看向了被控制住的牛有道。 陈伯一手持剑,一手持有一张开山符,警惕着四周。 他们扶芳园几个人的手上各自有三张开山符,都是管芳仪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防身的。 这边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手上的天机破罡箭。 然而围着的杀手都把弓箭背在了身后,天机破罡箭价格不菲携带的数量有限是一个原因,作为使用者也知道,在地面的作用也不大,打斗卷起的土层就能破解,没必要浪费。 眼见牛有道处境艰难,管芳仪翻手一张天剑符到手,就要杀去救援。 围着的四名杀手迅速闪开,保持了安全距离,四人背后长剑唰唰一起出鞘弹出,浮空虎视眈眈着管芳仪,随时要发动进攻的样子。 管芳仪一惊,竟是四名达到了以气御剑境界的高手。 修行界的金丹修士不少,但并非所有的金丹修士都是高手,同一个层次的修为却不能代表相同的实力,有时甚至是天差地别。以气御剑就是金丹境界中的一道分水岭,可远程攻击,也就是所谓的飞剑。 普通人看不出什么,身为修士睁开法眼却能看到,浮空的宝剑与施法者之间有一根法力所凝聚的细细丝线。 这意味着对法力驾驭的精妙程度,不是一般金丹修士粗放型的法力吞吐能比的。 竟然以四名以气御剑境界的高手来对付自己,管芳仪意识到了麻烦,这肯定不是意外,就是冲她来的,显然是知道她手中有天剑符,要以远距离攻击的方式来耗掉她的天剑符。 四名以气御剑高手的出现顿时钳制住了她。 眼看牛有道危急,袁罡却管不了那么多,提着三吼刀直接杀了出去。 “呜嗷!” 一声虎啸宛若霹雳,咣一声震响,与迎面的一名杀手正面碰撞在一起,刀剑相撞,双方同时被震退。 正面硬碰的杀手眼中满是惊讶神色,显然很意外。 另两名杀手立刻加入了围攻,许老六和老十三无法坐视,当即冲了上去帮忙,十名杀手立刻联手而攻,双方厮杀成一团。 这边打斗动静一起,虚爪将牛有道掌握住的蒙面人冷笑:“凭你的修为,落在了老夫的青龙爪中,不必枉费力气挣扎!” 胳膊一拉,青光爪影瞬间将牛有道给拽了过来。 之前还有点忌惮,担心牛有道身上是不是有天剑符才如此大胆,有点不敢妄动,待一把将牛有道控制住后,就算有天剑符也无法施展后,才没了后顾之忧。 一把将牛有道拽了过来,五指穿入青光中,抓向牛有道的脖子,同时喝了声,“杀!” 之前没下杀令,是要留活口,现在抓了牛有道这个活口,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撬开牛有道的嘴巴,其他人的死活不重要了。 然一个“杀”字刚出口,一群杀手动手的瞬间,这位蒙面人的眼神亦大变。 他猛然察觉到了不对,青龙爪稳操的牛有道,捏的死死的牛有道似乎松动了,似乎捏了个空。 在他将牛有道拽到身前的当口,“杀”字刚出口,牛有道似乎遵命而行,几乎走到哪都时常握着剑柄的手一动。 一道惊虹出鞘! 牛有道等的就是这一刻。 青龙爪紧握的压力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对牛有道的压制。 距离太近了,牛有道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太突然了,蒙面人想有所反应都来不及了,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他亲眼见到一道寒光从自己胸前走过,胸口能感觉到冰凉掠过。 青龙爪影崩溃,罡风四溢,草屑横飞,带走了牛有道横在手中剑上的血水。 牛有道斜剑在手,面无表情,与他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一个平静冷漠,一个满眼惊恐。 蒙面人伸出的手已经快要触及牛有道的脖子,他慢慢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看着从胸口汩汩狂涌出的鲜血。 手慢慢下垂,撑在了牛有道的胸口,身子一矮,噗通跪在了牛有道的跟前,慢慢抬头,满眼的难以置信。 四周围着这边的四位蒙面人亦难以置信地看着,甚至有点怀疑眼前的一幕是不是看错了。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杀手都惊呆了,头领竟然? 时刻担心牛有道安危的管芳仪等人也大吃一惊,这? “王八蛋!还不快来帮忙?”一双袖剑在手拼命抵御围攻飞剑的管芳仪骂了声,又惊又喜,发现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敢情那混蛋是深藏不露。 哪能等到牛有道来帮忙,那四名围着牛有道的杀手已经出手了。 砰!牛有道一脚将跪在身前的人给踢飞,与四名杀手激战在一块。 然而晓月阁派来的杀手实力太强悍了,牛有道等人瞬间落入下风,局势一面倒。 管芳仪被飞剑围攻,难以脱身,人家远距离攻击,她空有天剑符也发挥不出威力,将天剑符的威力白白释放出来又能怎样? 牛有道又哪是什么深藏不露,修为和实力方面的差距是摆着的,四名围攻刺客的进退反应速度不是他能比的,他根本伤不到人家。 好在他近身反应快,四名刺客强大的攻击威力他也能抗住,一时间四名刺客联手之下也难以将他怎样。 许老六、老十三和袁罡那边则比较危险,仗着手上的符篆偶尔出手解围,稍微还坚持了一下。 真正危险的是陈伯那边。 陈伯的实力固然强悍,可晓月阁派来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十个高手的围攻,情况可想而知。 手上的符篆用完,已是强弩之末。 关键是面对这种高手刺客,圆方一点忙都帮不上,只有挨打的份,而银儿则是没反应,几乎只在那看着。 两人不但帮不上忙,陈伯还得想办法维护一二,双拳难敌四手,又何况是十位高手的围攻。 “咚!”圆方身上又挨一剑,被直接劈倒在了地上,身上衣服又多了道口子,在那鬼哭狼嚎,“银儿,快出手啊!” 他真的是快哭了,陈伯重点顺带维护的是银儿,那他肯定就比较倒霉了。 一双戒刀早被人打飞了,震的口鼻流血,身上已经挨了十几剑。 他很想问问陈伯是不是瞎了眼,她需要你保护吗?需要保护的人是我啊! 其实提剑杀中过圆方的人都有点意外,这老家伙居然刀枪不入? 圆方这次实在是吃不消了,抱住了银儿的大腿不肯撒手,“银儿,你快…”话噎住,抬头看的神情僵住,看到了一头飘舞的银发。 第五四二章 一个都别放过 当!一声脆响。 圆方亲眼见到一支刺来的宝剑停下,被一只带着尖锐指甲的银色爪子给硬生生抓住了。 使剑者用力,却难动分毫,满脸震惊。 爪子一挥,长剑倒回,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插进了攻击者的胸膛,几滴血溅在了圆方的脸上。 圆方扭头,眼睁睁看着那刺客被击飞了出去。 实力如此强悍的刺客,居然不堪一击! 圣罗刹就是圣罗刹!圆方大喜,欢呼:“银儿,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快干掉他们,一个都别放过…”下一刻有些傻眼,一双妖异冷眸低视,看向了抱腿的他。 下一刻,“啊!”圆方发出一声惨呼,被掀起的一脚给甩飞了出去,撞向了一名刺客。 那刺客一剑劈在圆方身上,圆方皮糙肉厚,未能劈进去,只劈的圆方噗出口血来。 也未能将撞来的圆方给拦住,活生生被圆方给撞中,强大的冲击力将那刺客给撞飞了出去,同样狂噗出一口鲜血,两人双双砸落在地翻滚。 陈伯发现围攻的刺客突然都住手了,下意识回头一看,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看到一片飘扬的银发,便后背一震,“噗!”一口鲜血呛出,人飞了出去。 被银儿挥臂打中后背,扫飞了出去。 一切在她身边舞刀弄剑的人全部清开,银发飘飘,孑然而立,有草屑在旁飞过。 看到踢飞的圆方,又看到扫飞的陈伯,一群合围的刺客惊愕,不知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人也打了?皆盯着瞬间变了模样的银儿。 水银般流淌的银发随风飘舞,弥张的银发下,妖艳而尖尖的鹅蛋脸,额头、鼻梁被银甲硬骨覆盖,脸上布有邪魅而诡异的银纹,两颗尖露在外的獠牙。 风起的银发下,两耳尖尖。 双手是一双银色的爪子,冷漠双眸慢慢扫视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慑人的妖魔气息。 周围的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这是什么怪物。 “一起上!”忽有一名刺客喝了声。 九名刺客立刻联手袭来。 强劲的罡气中,土石崩飞,连根而起的草屑乱舞。 有人被连人带剑给一胳膊扫飞,身体如折纸般从轰轰烈烈爆开的土石中狂喷着鲜血倒飞了出去。 有人半边脑袋被拍扁而飞。 有人被一爪穿胸而过给甩飞。 有人被一爪扫开了胸膛而飞走。 有人如钉子般被一爪给拍进了地下,半边肩膀没了,呛着血奄奄一息。 迅捷而狂乱的爪影停下,打斗的动静亦停下。 一人跪在银儿的边上,手中剑用力戳在银儿的腰上,戳破了衣服,剑锋却戳不进银儿的身体,他自己的脑袋却被银儿五爪给抓着。 另一人真的恍如见了妖魔一般,满眼惊恐地后退着,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突然转身就跑。 啪!爪子下的脑浆爆裂而出,银儿闪身而出,快若魅影。 脑浆崩裂的人还未完全倒下,那逃逸的杀手刚跳起飞掠便被人摁下,见到了前胸那只带血的爪子。 一爪从后背贯穿而出。 数名围攻的杀手,瞬间非死既残。 周边打斗的人全部停下了,全部看着这边。 牛有道、管芳仪和袁罡还好。 许老六和老十三那真是震惊了,难以置信,若不是那妖魔一样的人还穿着银儿的衣服,无法相信那能是那个一脸天真的女人。 亲眼目睹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杀他们这种高手如砍瓜切菜一般,这还怎么打?一群杀手害怕了! “走!”空中驾驭飞禽的一名杀手高呼一声。 银儿霍然抬头看向空中,冷目肃杀,都是黑衣蒙面人,对她动手的人还想跑? 胳膊甩飞了那具尸体,双臂略起,后背唰一声。 后背的衣服洞穿,弹出两只银色翅膀。 夕阳下,两只翅膀散发着被夕阳光芒压制的银辉。 银翅一动,掀起狂风,整个人嗖一声蹿向了空中。 那只黑玉雕紧急振翅也逃避不了下面冲来的速度,黑玉雕身上的刺客立刻闪身飞掠而出。 空中陡然拐弯的银辉如一支利箭般,划出一道弧线击中了他,将他从空中给击落。 砰!地面一个坑,双翅略收的银儿站在坑中,坑内有鲜血从她脚下溅出。 “啊!”坑内冒出一声短暂的凄厉惨叫。 银翅又带出一阵狂风,直接冲向了最多的一群人,两名蒙面刺客喷血飞出。 “趴下!” 袁罡突然一声惊呼。 攻破包围的银儿朝他们三个杀来了,许老六和老十三还以为是自己人没事,袁罡却从银儿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紧急发出一声提醒。 “嗷呜!” 一声如晴天霹雳的虎啸,三吼刀狂劈向迎面冲来的银儿。 银儿单臂一挡,咣一声,人在空中搅动翅膀一甩。 袁罡喷血而飞,许老六和老十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没留心到之前的陈伯和圆方是怎么回事,亦被劈头盖脸而来的一双大翅给扫飞,一个个喷血砸落在地。 刺客们四散而逃,那一对银翅在草原上如银色闪电般,四处飞掠,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无一能幸免,无一能逃脱,有些顶多是跑的远一些而已。 银翅在草原上兜了一圈又回来了,直接冲还站着的人飞来了。 速度之快,令被冲击的对象头皮发麻。 “我去你大爷!”管芳仪怪叫一声,翻袖就是一张天剑符,释放出滚滚波涛般的缠绕罡影,强大的能量将其烘托升空。 她挨过一次打有经验,不敢再出手了,出手根本没用,遏制不住人家,只是以此庞大的能量护体而已。 轰!如一道惊雷在天地间炸响,地面坍塌,土浪如冲击波般狂爆向四面八方。 空中一群飞禽惊的振翅高飞躲避。 喷出一口鲜血的管芳仪如流星般从崩溃的巨大能量中飞出,狠狠砸落在地。 打倒一个,那在强劲罡风中翻转的一双银翅调转方向,又冲持剑在手的牛有道冲来了。 牛有道神情抽搐,横剑在身前准备阻拦的同时,施法怒吼道:“银儿!银儿!银儿……” 连声怒吼,欲吼醒她。 没办法,碰上这妖王,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那点反击的速度在人家眼里就像儿戏一般。 逃?不说以前,刚才的没看到?哪个不比他逃的快,又有哪个能逃掉?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效果。 如闪电而来的银翅速度陡然慢下,一对银辉翅膀以可见的速度煽动着,越来越慢,最终悬空在他上方俯视着。 牛有道抬头看着,剑插在了地上,放空了双手,以示没有恶意,再次以平常交流的语气呼唤道:“银儿!” 双翅徐徐而动,人飘落,足尖缓缓落地。 站在了他跟前的银儿缓缓收翅,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眼神中的冷漠肃杀已不见,似乎想努力想起什么。 牛有道向她伸出手,尝试着上前一步。 银儿略惊,双翅又略展开了一些。 牛有道脸上露出笑意,尽量露出温和的笑容,慢慢靠近了她,并招了招手,示意她抬手。 似乎受到对方情绪的感染,似乎感受到了善意,银儿的双翅又缓缓收拢,一只爪子尝试着伸出。 一只人手,一只妖魔的爪子,在这一片狼藉的草原上,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终于触碰在了一起。 两手相握,已有应对经验的牛有道迅速施展乾坤诀功法,输导入她体内,帮她化解那爆怒而出满身澎湃的妖力。 银儿脸上神色变得温和,双眼慢慢闭上了,微抬着下巴,似乎有点享受。 而她的外表也在渐渐出现变化,翅膀收缩进了体内,一头银发渐渐转灰、转黑,尖锐的爪子也在收缩…… “咳咳…” 管芳仪慢慢从泥巴地里爬了起来。 有过一次挨打的经验就是不一样,有整张天剑符的能量护体,的确为她扛下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威力。 她这次伤的不重,就是被震懵了,一时半会儿有点缓不过神。 攻击威力巨大的天剑符,能被她发挥出护身符的作用,她也算是有史以来头一个了。 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点,从自己砸出的坑内爬出,看到远处的二人相处一幕后,咳嗽着抹了把嘴上的血迹。 再回头环顾,看看四周的狼藉一片,除了那两位,哪还能看到一个站起的人,全部被打趴下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一脸紧张,呼唤道:“陈伯、许老六、老十三……” 闪身而去,向倒在地上的另类服饰的人飞掠而去,找到了趴在地上的陈伯。 将一脸血迹的陈伯翻转,发现已是奄奄一息、不省人事,身上多处骨折,五章六腑遭受重创。 她迅速摸出一粒天济丹纳入了他的口中,施法助其炼化,帮忙发挥药效急救。 不远处传来一声“哼哼”,管芳仪抬头看去,只见圆方翻腾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并用力摇了摇脑袋。 “老熊,你怎么样?”管芳仪喊了声。 缓过神的圆方看着她,又看看天翻地覆的四周。 他不能说是伤的不重,好在不是挨打,是被银儿一脚给甩开的,加之刀枪不入的身子,真正是捡了条命回来。 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牛有道那边,苦着脸,语带哭腔,“让你一个都别放过,没让你连我们也不放过啊!” 第五四三章 至于饥渴成这样吗? 看他还有心思叨叨这个,管芳仪想想也是,金王熊嘛,肉身之强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就先不管他了。 身后传来动静,圆方回头一看,只见一名杀手发出闷哼动了动,正费力地爬起,正是被他撞飞的那个。 圆方立刻左顾右盼,连滚带爬地扑到一旁,捡了把剑,直接冲了过去。 噗!那杀手刚支撑着胳膊坐起,又倒下了,胸口被圆方一剑给捅穿了。 圆方拔剑,又捅,又拔,又捅。 连捅好几剑,杀到对方躺地上不能动了,圆方才杵剑在那气喘吁吁,口鼻有鲜血淅淅沥沥落下,内伤不轻。 圆方瘫坐在了一旁,摸出伤药服下后,又伸手在刺客的身上摸,摸出了金票之类的,立刻往自己袖子里塞。 管芳仪无语。 放开陈伯后,管芳仪又接连找到了许老六和老十三,皆处在重伤昏迷中,逐一施以救治。 最后才找到了袁罡,这次的袁罡比在幻界的时候伤的重,昏迷中,口鼻部位淌出了大量的鲜血,一双胳膊更是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样子。 发现还有气息,管芳仪又摸出一粒天济丹,正要喂服,袁罡忽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她。 “不用了。”袁罡说话的声音虚弱,却还算沉稳。 管芳仪不解,“你伤的很重。” 袁罡:“不用,帮我把双臂正骨复位便可。” 管芳仪嗤了声,不用拉到,灵丹收了起来,不过还是动手帮他将一双胳膊正骨复位。 就算袁罡不说,她也是要做的,不然胳膊扭曲成这样只服灵丹是没用的。 搬动矫正双臂时,袁罡呼吸明显变得急促,疼的冒出了冷汗。 将其扭曲断臂复位放平后,一脸汗珠的袁罡闭上了双眼,呼吸渐渐变得有节奏,口鼻开始有红雾循环呼吸,渐渐腹部也鼓起了球体,在上下滚动着。 管芳仪惊疑不定地观看了会儿,有点搞不懂什么情况。 也没守着不放,起身回头,闪身飞向了牛有道那边,不敢靠的太近,保持了点距离看着。 牛有道扭头看向了她,问:“你没事吧?” 管芳仪盯着银儿,又恼又惧道:“能没事吗?老娘手上总共就三张天剑符,用了两张,全用在了她头上。还有陈伯他们的伤,若非我有疗伤圣药天济丹,命怕是都保不住了。消耗的天济丹,还有那些开山符,这帐怎么算?” 她把帐全部算到了银儿的头上。 牛有道一只手指了指上空,“都是你的。” 管芳仪抬头一看,愕然,上空有十只盘旋的大型飞禽,其中有三只赤猎雕,明眸大眼不由眨了眨。 “说的好听,回头还不是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管芳仪冷哼两声。 牛有道:“赶快收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不要留活口,毁尸灭迹。” 管芳仪转身目测了一下银儿在四周追杀的大概落点,又回头问:“要不要揭开他们蒙面看看,查查他们的来历?” 牛有道一边帮银儿化解其体内的妖力,一边道:“没那个必要,晓月阁的反应速度比我们快,这些人一旦失去了联系,晓月阁立刻会切断和他们有关的线索,查不出什么名堂的。也没时间再耗,回头联系不上这边,晓月阁肯定会来人查看,不要磨蹭,尽快!” 管芳仪一想,的确如此,遂迅速闪身而去。 四处清理一遍后,刺客当中的确有不少未死的,大半被打成了重伤。 管芳仪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但凡反抗或动手的,大都被银儿给杀了,没有反抗的基本上都没死。 她和袁罡是个例外,她是因为利用了天剑符的能量护体,至于袁罡,肉身太变态。 没死的,如牛有道所言,不留活口,皆被管芳仪诛杀! 夕阳余晖下,牛有道松开了手。 恢复了原样的银儿亦睁开了双眼看着他,依然是一脸天真模样,喊了声,“道道!” 牛有道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银儿一脸疑惑。 牛有道指了指狼藉一片的草原,银儿回头看了看,再回头看着他,茫然不解的样子。 牛有道无语了,不知该怎么说她。 忽又抬头,只见空中盘旋的飞禽成群结队飞来,陆续降落在了一旁。 管芳仪跳了下来,亮出了双手十指上的十枚指铃,面有兴奋神色,发大财了,想不高兴都难。 不过看到了银儿后又高兴不起来了。 牛有道偏头看向即将跌落地平线的夕阳,伸手解开了袍子,在管芳仪不解的目光下脱下了外套,拉起了一只衣袖放在鼻子前嗅着。 没嗅出什么异常来,又对着夕阳一点点查看,查看记忆中玉苍碰过的位置。 果然,在胳膊部位,在玉苍把臂过的地方,略看到点反光的油光,像是沾染了淡淡一点蜡痕。 “怎么了?”管芳仪问了声。 “我就觉得奇怪,乘坐飞禽,怎么可能被如此精准拦截。差点阴沟里翻了船,玉苍在我身上做了手脚,这老东西手法娴熟的很,居然瞒过了我的眼睛。”牛有道顺手一抖,衣衫震碎成齑粉随风而去。 管芳仪:“现在怎么办?” 牛有道:“对方已经知道我们要去无边阁,无边阁那边不能去了,否则路上还不知道要出什么问题。靠她,不能做她的指望。”朝银儿抬了抬下巴。 管芳仪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位妖王固然厉害,可是什么时候发作根本没谱,发作起来比敌人派来的杀手还可怕,不分敌我,一律干翻。 杀手至少还可以抵挡一下,面对这位,连挡都没办法挡。 她可没那么多天剑符用来保命,何况也不敢保证这位是不是都是一击之后就罢手,万一再补上一击,天剑符也保不了她,所以真不能指望这位。 银儿似乎不知道在说自己,低头不时拉起自己的衣服,手指在抠衣服上的破洞,貌似奇怪衣服怎么破了。 “不去无边阁去哪?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 牛有道:“让他们先找个地方躲躲,我们回趟齐京,找玉苍那老家伙算账去。” 管芳仪瞪大了双眼,“回齐京,你疯了?” 牛有道:“疯?你放心,疯不了,之前还不敢完全确定,还想找个安稳地方先立足再奉陪,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撕破脸来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圆方在干什么?”目光锁定了动作不利索依然在草原上东奔西跑的圆方。 管芳仪回头看了眼,“他说毁尸灭迹的事交给他来做,他说他是出家人,要为死者超渡。” 超渡?牛有道狐疑:“出家人?糊弄谁呢,他有这好心?” 管芳仪苦笑:“好像在尸体上搜财物,伤成那样还惦记那些个,为此不辞辛劳、不顾重伤,我算是服了他。平常我也没克扣给他的钱,也没见他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至于饥渴成这样吗?” “呵呵!这就对了。”牛有道无奈摇头。 这边随后快速行动,将重伤的几人弄上飞禽,反正飞禽多,三个还能施法驾驭的人照顾着。 远离这边后,找了个隐蔽山谷藏身。 几人也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老十三身上携带的装在笼子里的金翅,被银儿一翅膀给拍成了肉酱,全部拍死了,需要重新构建联系渠道。 将几人安置好后,留了圆方看守照顾其他人。 圆方顿时感受到了责任重大,“道爷,你们去哪?” 牛有道:“不要问,也不要去猜,看好他们就行。” 圆方有点惶恐道:“道爷,你和红娘走了,这里都伤成了这样,我一个人怕是照看不过来啊,万一晓月阁的人再追来,我挡不住啊!” 牛有道:“已经断了他们追查的线索,应该找不到你们。若真找来了,不用挡,也不要反抗,让他们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放。” 圆方惊疑不定。 牛有道没有多说,与红娘在夜色中乘了一只飞禽离去…… 乌云笼罩的齐京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已是后半夜。 扶芳园的竹林中,亭内一只月蝶歇落在梁上生辉,站在亭子里的玉苍负手而立,静静伫立了许久,看着屋檐滴滴答答的雨水,心情如这天气一般。 独孤静从细雨中闪身而来,还未开口,玉苍已经先问道:“还没消息吗?” 独孤静:“双方已经在预设的埋伏点交过手了,追查的人找到了打斗的地点。” 玉苍转身,“我问结果如何。” 独孤静神情有些凝重,“不知结果如何。牛有道应该已经发现自己身上被做了手脚,如今已断了追踪线索,无边阁那边的人手没发现牛有道有去的迹象。我们设伏的人手也都不见了,一个都联系不上,情况可能有点不妙。” 玉苍急问,“一个都联系不上?连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 独孤静摇头,“没有,彻底失去了联系。” 玉苍震惊,“这不可能,如此实力的狙杀构成,就算是我亲自出手,就算是几个我一起出手,也不可能全部拦下,见情况不对,凭这批人的实力,怎么可能连一个脱身的都没有?总不能是哪位至尊亲自出手了吧?这绝不可能!” 独孤静沉吟道:“师傅,人心之歹毒往往比修为更可怕,牛贼狡诈,有可能是算准了我们的计划,设置下了我们不知的陷阱,我们可能撞进了他的陷阱中。” 安静,师徒二人安静以对,只有外面的雨水滴答…… 第五四四章 不该骗您 一间楼阁内,几盏灯火,将屋内照的通亮。 案前奋笔的邵平波不时握拳咳嗽,咳后又继续落笔。 邵三省过来,帮他换上热茶,朝桌上写的东西看了眼,一行标题赫然醒目:晋图天下策! 再看看不时咳嗽的邵平波,一脸担忧。 这位大公子的身子他是清楚的,已经落下了病根,需要安心调养,不能太过耗费心神。 在北州的时候,有随扈法师帮忙调理、灵丹滋养,问题倒也不大。 离开北州后,可就没这么方便了,尤其是到了这边后。 看看大公子在灯火下的两鬓白发,还要那不时让人揪心的咳嗽声,已经这样了,仍在耗费心神和精力,心中不忍,劝道:“大公子,身体重要,您才刚到,不急于如此忧神,先歇一歇吧!” 邵平波又停笔咳嗽了两声,摇头道:“时不我待,咱们在这边没有任何立足的根本,这边也未必安全,我们来此的消息瞒不了太久,拖下去容易让人钻孔子。明天天亮前,这道表必须要进献给太叔雄,必须尽快让太叔雄看到!” 太叔雄便是晋国当今皇帝。 邵三省欲言又止,若不是对这位大公子有信心,他真的想问问,太叔雄并非能轻易蛊惑的庸人,凭一道表真的就能换来在晋国的立足吗? 灯下,邵平波又是一番咳嗽,稍理思路,又继续伏案奋笔…… 天亮了,下了整晚的细雨未停。 天地间朦朦,将齐国浩大的都城笼罩。 城门口,贩夫走卒人来人往,车马进出。 易容后的牛有道背着剑,从城外独自走来,手上打着一张油纸伞,步伐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不受天气影响,颇有几分淡雅韵味。 细雨浸润的城外道路泥泞,城内石板路则被洗刷的干净。 城内一间商铺的屋檐下,易容后的管芳仪躲着雨,也在等牛有道的到来。 她先进了城,联系上了五梁山在此的耳目,让人去跟牛有道碰头帮忙看管飞禽是一个原因,也要让五梁山快速联系各地的人员,帮牛有道把与各地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 大禅山那边的消息很重要,北州事物的进度,牛有道要第一时间掌握,防止有变。 一旦有变,他也要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不得不说,牛有道在手头还不太宽裕的时候就投入大笔资金构建的情报网络已经越发显示出了牛有道的先见之明,每年投入的大量资金在这种时候最能体现效果,令牛有道能尽快联系上各地。 有充足资金支持的五梁山也沉下了心来,由一个夹缝中求存、争利的门派全面转变了性质。 见到雨中走来的牛有道,管芳仪也撑起油纸伞走了过去,与之并行,并轻声告知,“已经安排好了,半个时辰后送到。” 牛有道嗯了声。 管芳仪问:“去哪?” 牛有道:“到了就知道。” 管芳仪:“你究竟要干什么?就咱们两个,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牛有道:“到了自然知道。” “贱人!”管芳仪恨的牙痒痒,轻声啐骂一句。 …… 扶芳园,一个打伞的朴素老汉提了个布包走到扶芳园门口,东张西望。 门口立马出现一名汉子,问:“干什么的?” 老汉提了提布包,“有人让把这礼物送给玉苍先生。” 汉子皱眉问:“谁送的?” 老汉回头,咦了声,“刚还在后面跟着的。” 汉子走出门口,往老汉看的街头看了看,偶有人来人往,不见任何异常,回头伸手,“给我吧!” 老汉唯唯诺诺,将东西递与。 东西交接时,汉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施法查探后,发现的确不是修士,只是个普通人,才放开了手,接了布包,挥手让老汉走了。 他也知道,幕后之人既然有心隐藏身份,从这老汉身上也查不出什么。 提着布包入内,拐入里面一边的亭子里,汉子打开了布包查看,不可能什么东西都往玉苍先生的手里送。 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肯定要先搞清楚。 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一只漆盒,小心着打开盒子,防止里面有什么机关。 盒子一开,安全,没任何设置,里面倒是有个意外的东西,一颗人头! 还有一封信。 汉子皱眉,拿了信,又提起人头一看,看后大惊失色,盒子一扣,立刻提着快步离去。 …… 皇宫外,牛有道打着伞站着,等人进去通报的消息。 远处角落,管芳仪躲着看着,不知道牛有道又跑回皇宫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齐国朝廷帮忙剿灭不成? 齐国朝廷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有些证据自己知道算数,可对外人来说,拿出来也算不得数的,你说那些杀手是玉苍的人就是玉苍的人? 玉苍什么身份?齐国朝廷岂能妄动! 再说了,这样做了岂不是自找麻烦?事情牵涉重大,齐国能放你走吗?利弊你又不是不知道。 管芳仪觉得牛有道不可能这么傻,所以才搞不清牛有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宫门内有侍卫出来了,引领了牛有道进去。 内里又是一名太监接引,将牛有道引去的地方还是上次那间简单的排屋房间里,宫内侍卫歇脚的地方。 在屋内等了没算太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步寻露面了,走了进来。 步寻这次来的速度算快,因为他也奇怪,才刚走没多久,怎么又跑回来了,又跑来干嘛? “你不会又有什么事吧?难道邵平波还躲在城内?”步寻见面便问。 牛有道朝他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 步寻抬手掸了掸,一群随从立刻退下。 屋里剩下了两个人,牛有道呵呵:“邵平波?都走了这么久,我劝你还是别再指望能抓到了。” 步寻走到一旁,在板凳上端端正正坐下了,双手扶膝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说吧,又想利用我干什么事?” 牛有道也走到一边坐下了:“利用?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在这齐京内,敢利用谁也不敢利用您呐。” 步寻:“别绕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皇宫都快成你家了,直接说事,说不出理来,我可得给你几分颜色看看了。” “这么大的家,真没那福分享受。颜色就不用了,我又不开染房。”牛有道呵呵一笑,忽又笑容一敛,沉声道:“大总管,我错了。” 步寻一愣,旋即乐呵道:“大上午跑来,见面就认错,这可不像是你呀。何错之有,几个意思啊?” 牛有道:“不该骗您。” 步寻嘴角抽搐,对方老实到让他有点不敢相信,突然找到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骗我什么了?” 牛有道:“其实那两首诗是我写的。” “……”步寻哑了哑,问:“是不是你写的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拒绝了玉苍先生吗?怎么,莫非真想给皇子皇孙当老师?” 牛有道:“您若真愿把皇子皇孙交给我调教,不怕我教歪了,我也没意见。大总管,我的意思是,我路上仔细琢磨了一下,玉苍先生德高望重,能看上我是给我面子,能有这机会结识…说白了吧,我后悔了,我愿意当玉苍先生侄子的老师。” 步寻哭笑不得,“你这样出尔反尔好吗?这不摆明了说你之前是在骗他吗?再说了,你愿意当就去当去,扶芳园的路你又不是不认识,自己找去。扶芳园你比我更熟吧?跑进宫找我干嘛,真当我闲得没事干有的是时间陪你瞎扯?” 牛有道:“您真没意见?” 步寻奇了怪了,“你们的事,我能有什么意见?” 牛有道:“那好,大总管,那我这就去了,多有打扰,还望恕罪,告辞!”说罢起身拱了拱手就走。 “等等!”步寻招手喊住他,站了起来,狐疑道:“你跑来找我就为向我请示这个?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呐?” 牛有道干笑道:“我这不是怕玉苍先生误会您嘛。” “误会我?误会我什么?”步寻惊奇。 牛有道解释道:“您看,上次是因为有您在场,所以我才没答应是不是?这次您不在场,我就答应了,是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步寻哑口无言,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会让玉苍误会他步寻或皇宫这边有从中作梗。 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让这厮一个人跑去了,有些事搞不好说不清楚了。 没多久,一辆马车出宫了,一些便衣护卫随行。 步寻又出宫了,又要陪牛有道去一趟扶芳园,坐在马车内微微摇晃的步寻有些纳闷,不时瞅上牛有道两眼,怎么感觉自己堂堂齐国皇宫大内总管成了某人的跑腿跟班? 出宫门没多远,牛有道又出声道:“停一下。” 步寻没好气道:“你事是不是太多了点?” “还有个人。”牛有道解释了一声,掀开窗帘,朝远处的管芳仪招了招手。 管芳仪来到,略被阻拦后才上了马车,见到步寻在座,顿时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一旁。 在齐京呆了多年,当然知道步寻的权势有多大,在这齐京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潜意识里慑于步寻的淫威。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摘了吧。”牛有道示意管芳仪摘掉假面。 步寻微微冷哼一声,貌似在说,谁跟你是自己人? 然而目光一触及管芳仪撕下假面的真容后,嘴角又抿了下,阴阳怪气道:“二位还真是双宿双飞形影不离啊!” 第五四五章 我现在又想收了 扶芳园,金翅频繁飞进飞出。 竹林内的亭子里,玉苍时而站起徘徊,时而静坐不语,守候了一整夜,一直在等各路消息。 提了只匣子的独孤静闪身从竹林外穿来,直接落在了亭外,快步而入,“师傅!” 玉苍看着他手中的匣子,看着他在眼前打开了匣子,露出一颗首级,斜眼瞅向徒弟,不知什么意思。 独孤静面色沉重,将首级取出,将正脸露出。 玉苍瞳孔骤缩,失声道:“妄语!” 这首级正是牛有道所杀那位杀手,晓月阁内,人称妄语,本名少有人知。 独孤静将首级放回,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奉上,“刚才外面有个老汉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的。” 玉苍一把将信扯到手,抽出信封里的纸张,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信封及纸张翻来覆去看了看,上面并未署名。 独孤静:“可能是牛有道送来的。” 玉苍绷着一张脸,盯着那两行字审视,字里行间隐约透露着‘是你逼我的’意味。 唰!信纸一把攥在了手中,玉苍沉声道:“加强扶芳园戒备,做好撤离的准备!” “是!”独孤静刚应下,外面忽闪来一人,站在亭外细雨中拱手道:“师傅,步寻和牛有道来了。” 亭内师徒二人同时一惊,玉苍急问:“步寻带了多少人?” 外面弟子:“不多,就六七名随扈,轻装简行一辆马车。” 亭内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玉苍又摊开手中信看了看,皱着眉头来回走动不停,犹豫着自言自语一声,“见或不见?” 独孤静道:“师傅,不见岂不显得我们心虚有鬼?步寻亲自来了,这个时候不能回避逃离,一逃就坐实了我们的身份,牛有道也没有证据证明派出去截杀的人是我们的人。” “言之有理!”玉苍停步颔首,又指着吩咐道:“让人查探周围一带,步寻若真有意发难,定不止带了这些人手。” “是!”独孤静领命,接了玉苍手中信,同时抱走了那只匣子。 玉苍气势一振,目露冷冽,旋即又气势一敛,大步走出了亭子,去迎接来客。 院中长廊,步寻一身锦绣披风笼罩着里面的宦官长袍,连同牛有道、管芳仪站在亭子廊中避雨,身上不免有些许下车时沾染的雨丝,几名护卫分布周围。 重回此地,目睹熟悉的景物,管芳仪心中万分感慨,这可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家。 长廊一头拐角处,玉苍现身,大步走来,遥遥拱手笑道:“大总管。”目光不免瞟向一旁的牛有道。 步寻欠身回礼,“玉苍先生,又来叨扰,万分抱歉!” 牛有道笑眯眯盯着来者,拱手见礼。 “大总管言重了,若不是怕扰了大总管,老夫巴不得天天把大总管给请过来。”玉苍笑着客套一句,对牛有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管芳仪身上,看站位不像随扈,问:“这位是?” 步寻笑道:“这园子原来的主人,大名鼎鼎的齐京红娘。” “哦!”玉苍哈哈大笑道:“久仰久仰,能在齐京有个这么雅致的落脚地,沾了红娘的光啊!” 管芳仪心藏警惕和紧张,表面微笑欠身,“见过玉苍先生。” 宾客一番客套,由玉苍亲自引领,去了楼阁中坐。 宾客落座,管芳仪自甘于牛有道身后而立,以下人身份自居,没有坐。 玉苍也不主动问来意,故意在那东拉西扯,最终还是牛有道接受到端着茶盏的步寻瞟来的眼神,笑眯眯将话带入了正题,“玉苍先生,可否将令侄引来一见?” “……”玉苍瞬间哑口无言,心中猛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老弟不是不愿收学生吗?” 牛有道,“我现在又想收了。” “嗯…”慢慢品茶的步寻差点没一口将口中茶水喷出来,强行压制住了才没出糗,有点惊为天人地看向牛有道,发现这位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点,有这样说话的吗? 玉苍脸色一沉,佯装不高兴,“老弟,你把我这里当什么了,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牛有道:“实不相瞒,上次的话乃是推诿之词,诗词的确是我所擅长的。只是收学生不是小事,轻则教不出个好歹,误人子弟,重则学生自身品行有问题,有伤老师门风,想必玉苍先生招收学生时也不会连学生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能闭着眼睛收下。” “在下虽然年轻,但师生传教之心类同先生,皆是好意,绝无任何不敬,先生桃李遍天下,此心先生当能理解,不至于怪罪。上次离开扶芳园后,我便着手打听令侄品行,结果发现,令侄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品行优良,心甚慰,如此学生若错过,某必将遗憾终身,此番遂主动厚颜前来招收,望先生成全!” 玉苍的脸颊略绷了一下,心中狂骂,狗屁的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品行优良,人与外界压根就少有接触,你哪打听来的狗屁情况,明明是你自己心怀不轨、胡说八道! 然而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他竟无言反驳。 管芳仪明眸眨了又眨,似乎猜到了点牛有道的意图,又有不解。 步寻低眉垂眼不吭声,心里却是一阵嘀咕,这厮嘴巴还真能说,明明是自己想通了反悔了又想回头攀玉苍这层关系,却说的煞有其事,自己先前若非听到了真相,差点也信了。 玉苍瞅向步寻,徐徐问道:“大总管怎么看?” 步寻放下茶盏,呵呵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没有任何意见,二位自便即可。” 你情我愿没有任何意见,那你又跑来作甚?玉苍目光闪烁,心绪百转千回,最终慢吞吞道:“如此甚好!” 牛有道:“那就劳烦先生请令侄过来一见。” “此事尚需告知我弟妹,容我先去知会一声。”玉苍站了起来。 牛有道微笑,“请便!” 待玉苍远去后,步寻淡淡一声,“有了玉苍先生这层关系,今后在外面行走可就方便了,恭喜了。” 牛有道摆了摆手,客气道:“玉苍先生的弟妹还没同意,毕竟是人家的儿子,同不同意还要看母亲的态度,现在说恭喜未免有些过早。” 步寻嗤了声,懒得跟他废话,这事摆明了玉苍先生自己就能做主,否则当初焉能向皇帝陛下开口,若做不了主还开那样的口、甚至动用了校事台在全国找人岂非拿陛下开玩笑?玉苍先生答应了自然就没问题。 等了那么一阵,玉苍回来了,还领来两个人。 一个环佩叮当身着迤逦长裙光彩照人的美妇人,是个少见的绝色。 另一个是位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略显拘谨的十五六岁少年。 见此,不但是牛有道,连步寻也站了起来,猜也能猜到那妇人便是玉苍的弟妹,岂能无礼。 “这位是齐国大内总管步寻,这位是便是诗词绝艳的牛有道。” 玉苍没介绍管芳仪,说到底还是因为管芳仪的名声,不太适合与正常人家的女人来往,回头又为牛有道等人介绍母子两个。 妇人名叫庄虹,少年名叫夏令沛。 忌于某些原因,玉苍是极不情愿让庄虹出来抛头露脸的,可是没办法,儿子拜师,做娘的哪能不出来答谢。 双方见礼,客客气气一番,请了步寻当见证人,夏氏母子奉上束脩,夏令沛就此拜了牛有道为师。 之后牛有道当众宣布了教规,要求夏令沛近身侍奉他三天,要把夏令沛给带走。 玉苍自是不能让他轻易把人带走。 你教学生有这样的规矩,别人是不好说什么。 你要求学生入门便侍奉老师三天也不算过分,学生侍奉老师天经地义。 但是没必要带走,扶芳园不缺院子,在这里就好。 可牛有道说,这三天师长为尊,学生眼中只能有老师,不能受家中其他熟人干扰,这是门规。 反正只要不是乱七八糟的门规,门规想怎么说都是他说的算。 他回头又问步寻,能不能在外宾馆提供间院子,让夏令沛修身养性渡过这三天。 这种事,步寻不会小气说不行,只要这边没意见,这都是小事,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就这样,双方暗中角力之下,牛有道几乎是强行把夏令沛给带走了。 玉苍要派护卫,牛有道也拒绝了,说自有教条,让这边不要干扰,摆出了怎么教老师自有打算的架势。 就这样,扶芳园这边眼睁睁看着牛有道把人给带走了。 待到旁者退下,独孤静有些急了,“师傅,此贼心怀叵测,您怎能答应让公子做他学生?” 玉苍脸颊抽搐,“你当步寻闲着没事干,能为这反复之事跑两趟?必是此贼透露了什么,步寻定是来观望的,此贼说的在情在理,步寻在旁盯着,你让我如何强词夺理去拒绝?” 独孤静扼腕急切道:“那也不该让他把公子带走啊!” 玉苍咬牙切齿道:“难道你要让我为他胡诌出的合情合理的弟子规和他争执起来不成,让步寻怎么看?步寻能执掌校事台,是傻子吗?岂能看不出端倪?这厮死皮赖脸、有恃无恐,摆明了就是想戳破给步寻看,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坐实,惊动三大派高手围剿,咱们谁都别想离开这,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 明知有问题却不敢和牛有道争执,他刚才就差点憋出内伤来。 独孤静跺足道:“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师傅如何向那些老臣交代?” 玉苍仰天长叹:“此獠果然难缠,当初悔不该阻止苏照下手!” 更后悔的是,当初扯什么拜师啊,还弄出那么大阵仗,搞的话都没办法往回收,如今真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五四六章 晋图天下策 来扶芳园时是一辆马车,离开时是两辆,扶芳园派了辆马车护送夏令沛过去。 前面一辆马车内端坐的步寻看看右边坐的管芳仪,又看向左边坐的牛有道,忽不冷不淡地问了句:“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回头,貌似诧异道:“什么?” 步寻缓缓闭眼,不说话了。 两辆马车直接到了外宾馆,在大门外停了,不一会儿负责此地的官员快步来到,步寻坐在车上拨开车窗帘淡淡叮嘱了几句。那官员连连应下,之后亲自领了牛有道、管芳仪和夏令沛入内,亲自做安排。 夏令沛一路东张西望,既有好奇,又有几分忐忑的样子。 他甚少与外界接触,一直在玉苍等人的看护之下,基本上还是头回离开扶芳园那边的一群人,单独离开更是前所未有之事。又不时偷偷看向前面那位刚拜的老师,感觉太年轻了一点。 车窗后目送的步寻慢慢放手,车帘将车内的深沉目光渐渐遮掩。 客院内安置了下来后,牛有道独自杵剑站在屋檐下,雨停了,天空渐渐放晴,屋檐还有偶尔滴答的水珠。 稍候管芳仪来到,并肩低声道:“查探过了,不是修士。” 牛有道:“联系五梁山的人手,和猴子他们碰头,把用不上的飞禽先送回去。” 管芳仪现在明白了他回来的用意,也算是服了这位,花样真多,还能这样玩,胆子还真不小。 尽管如此,她的担心未减,问:“收这个学生有意义吗?凭他能要挟玉苍?” 牛有道:“把这孤儿寡母带在身边多年,以前认为是义气,现在知道了玉苍的身份,你难道还认为是义气吗?这些人的身份见不得光,不相干的人是能回避就回避,不可能带两个没用的累赘在身边,怎么看都可疑。我这学生的父亲名声不显,却能和玉苍这种人成为结义兄弟,怕是不简单呐。” 这么一说,管芳仪细想想是有些可疑,问:“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牛有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不过等着瞧吧,若不重要,他们会等三天期满,若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他们不可能给我充足时间做手脚,十有八九今天就会来找我!” 管芳仪担忧道:“晓月阁若要硬来的话,外宾馆的防守怕是防不住晓月阁这帮人,你们单独在此,你就不怕有危险吗?” 牛有道:“你以为步寻是吃素的?他一开始不明白,若到后面还察觉不到不对劲,还能是那个校事台的掌令吗?还能在当年皇权争斗的腥风血雨中襄助昊云图上位吗?我在扶芳园对玉苍的强势就是做给他看的,他若再不怀疑我二次收徒的目的,若还相信我之前的话,那才真叫有鬼了。这四周怕是已经布满了步寻的眼线,玉苍怕是也被他盯上了,你让晓月阁妄动一下试试看。” 管芳仪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局看似只是简单的利用,实则内有精巧,局中套局反复交错,令这边看似身处险境,其实风浪难侵,不由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太鬼了。” 骂归骂,实际心里清楚,这是典型的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人避开这风险还来不及,哪还敢主动往危险里钻,玩这手不但需要手腕,还得有足够沉着冷静的胆量来驾驭才行。 清楚了,她也心安了。 回头想想,若非做到了这一步,牛有道若是事先告诉她的话,估计要吓她个够呛,这种事一不小心就要出意外,简直是玩命,她搞不好要强烈反对。 …… 晋国皇宫,少有金碧辉煌,色调大多为黑。 一座殿内,一名飞眉入两鬓、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幅地图前,一身黑衣,身材魁梧,一双盯着地图的虎目闪烁着。 此人正是晋国皇帝太叔雄。 一名宦官捧着一张纸,在他身后朗朗有声地读着:“……燕国自商建伯殁,军心不稳,乱象丛生,朝廷渐弱,只待君弱臣强之日,便是大乱之时。燕皇无能,宠奸佞,猜忌能臣,已无力回天。故东四国皆待宰羔羊,不足为虑!卫国,君上昏庸,玩物丧志,士大夫图安逸,邵观之,卫国虽富,实乃虚胖,不堪一击!齐皇乃雄主,却老矣,诸皇子皆蠢蠢欲动,皆暗藏取代之心,变故不远。” “陛下欲图天下,卫国乃粮仓,不可不取。横扫东方四国,齐国骏骑不可或缺。欲图天下,先取粮仓果腹。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粮仓之地,玄薇牝鸡司晨,此乃进献绝色美姬蛊惑卫君,离间卫君姐弟之良机,定可一举乱之。铁骑之地,则可命精干之人前往助长皇子野心。一旦时机成熟,二国皆乱,陛下大军可直取粮仓,昊云图攘外必先安内,无暇顾及卫国,卫国唾手可得!东四国内部不调,无力仓促西进,齐国独木难支,难挡陛下兵锋,陛下可趁势一鼓作气横扫。” “三国连成一片,东北有沙漠之艰,东南有高原之险,只需派大军遏住要道,据险而守,占尽天时地利,四国想犯,亦有心无力。粮仓在手,铁骑在握,兵精粮足,只需略作休养,待内部调和两三年,大军便可觅良机东进……” 盯着地图目光闪烁不已的太叔雄霍然回头转身,一把夺了宦官手中奏表。 “……”宦官朗读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一看,只见太叔雄双手扯着奏表,来回踱步,低头续看表上的详细策略。 太叔雄越看越兴奋,发现并非夸夸其谈的纸上谈兵,深具眼见和操作性,不禁自言自语,“好一个晋图天下策,难怪能以一州之地北抗韩国、南御燕国,果真非凡之人!” 好一阵后,太叔雄霍然抬头,手上抓着奏表挥舞大袖,喝道:“开中门,孤王亲自迎他!” 宦官一惊,上前劝阻道:“邵平波此人声名狼藉,陛下三思!” “他若是狼,孤王便是猛虎,有何可惧?能助孤王成就商颂霸业者,孤王岂可视而不见,开中门!” 太叔雄声震大殿。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群人护卫着邵平波主仆来到了巍巍皇宫正门外。 嗡!随着帝王出行的皇宫正门两边分开,太叔雄一袭黑色披风,龙行虎步而出,身后一群随扈。 宫门外,太叔雄和邵平波面对面站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 邵平波弯下了腰作揖,“邵平波参见陛下!” 太叔雄打量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已两鬓斑白的男子,亲自伸出双手去扶,“孤王与汝一见如故,何须多礼!” 说罢又抓了邵平波的手腕转身,亲自拉着邵平波进宫。 邵平波惶恐,挣扎了两下,太叔雄大步向前,却不肯放。 反倒是邵平波挣扎了两下因血气不调,弄的自己咳嗽不已。 太叔雄回头一看,停步,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当众披风一甩,亲手披在了邵平波的肩头。 如此厚待,邵平波还真是受宠若惊,连连推辞,“陛下不可!” “孤王说行便行,孤王的话,你听是不听?” 太叔雄坚持下,邵平波实在是盛情难却。 裹着晋国皇帝的披风,又由晋国皇帝亲自把手入宫,众目睽睽之下,可谓风光无限,令最近如丧家之犬疲于逃命的邵平波着实感动,眼眶都红了。 跟在后面的邵三省忍不住提袖抹泪,只有他最清楚,大公子这一路走来耗尽心血,是有多么的不容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了! …… 扶芳园,玉苍站在阁楼上,看着池塘边来回徘徊不停的婀娜倩影。 儿子的突然离去,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事情,令庄虹这个做母亲的很不安。 独孤静来到楼上,低声禀报道:“师傅,派人仔细查探过了,外宾馆那边不好接近,暗中多了不少人手,有人认出了其中有三大派弟子,可能是陷阱,想强行下手怕是不行。” 玉苍脸颊抽搐,“看来步寻果真是藏了心思来的,我们这边十有八九也被他盯上了。步寻代天行事,权势滔天,三大派也要让他几分,他能动用的势力太庞大了,在这京城,基本没人能是他对手,让下面人小心行事,不可露出马脚。步寻应该还没有证据,否则不会这般轻悄,只要我们不乱,他不敢对我乱来。” “是!”独孤静应下,“现在怎么办?公子在他手上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一旦公子出事,后果不堪设想,面对那些老臣,我们无法交代!” 玉苍深吸了一口气,“我亲自去见他!” 不多久,数人骑马护送着一辆马车出了扶芳园,直奔同芳园,也就是外宾馆。 外宾馆之所以取名同芳园,有对外宾一视同仁的意思。 玉苍先生的名气,打过招呼后,要进同芳园还是没问题的,坐骑和马车一起入内。 同芳园有差役先行一步跑到牛有道那边打了招呼。 牛有道给赏屏退差役后,对身旁的管芳仪笑道:“人来了,等不急了,看来我眼力还不错,还真被我抓到一条大鱼!” 管芳仪却谨慎道:“不要高兴的太早,小心人家硬来。” 牛有道呵呵一声,“你就不要露面了,去守着我那位学生,玉苍若敢乱来,你立刻挟持人质,我倒要看他敢不敢惊动步寻来评理。” 第五四七章 我就没打算放人 话落,听不到回应。 牛有道不禁回头看去,只见管芳仪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愕然道:“干嘛这样看我?” 管芳仪叹道:“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越玩越大了?你没发现这些恩恩怨怨的你越陷越深了吗?” “还能回头吗?说这些没意义,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继续往前走。”牛有道摇了摇头,又微笑调侃道:“话又说回来,玩的越大,钱也赚的越多,这不正合你意吗?” “我看是花的越多,我更怕有命赚没命花!”管芳仪鄙视一句,转身走了。 客人来了,牛有道却没有出去迎接,而是坐在亭子里侍候小泥炉煮茶。 搞的走到门口的玉苍等人进又不是,不进又不是。 不管暗地里有什么恩怨,明面上他好歹是名士,起码的礼节还是要做做样子给人看的。 “这里,进来吧!”亭子里的牛有道站了站,从遮掩的绿植后面露了头,招了下手。 玉苍这才领着数人进来了,他和独孤静进了亭子。 余者散开到了周围,已得到交代,这里有要事谈,不让人靠近。 玉苍坐在了对面,看着拿根钎子挑拨炭火的牛有道,冷哼道:“好雅兴。” 牛有道莞尔一笑,“刚烧上,水还没开,稍等。” 玉苍看了看四周,“我那侄子呢?” 牛有道:“自然是刀斧加身,命悬一线!” 玉苍:“这就是你的为师之道?” 牛有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就怕明月照沟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坐下来才能心平气和不是。” 此话无异于承认了那颗送人头的信是谁寄予的,玉苍脸颊紧绷,“把人放了,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就当没发生过。” “口说无凭。” “你想要什么保证,可以商量。” “能有可以让你做商量的东西在手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保证。你若真有诚意,这个学生让我带走便行。” “牛有道,不要不知好歹,把事情做绝了对你没好处。真要把我惹火了,我们这的实力你知道,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倚仗,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你下面那些人我可以一个一个给你搞掉。” “玉苍先生,我没开玩笑!我已经脱身了还能回来找你,就代表了我的诚意。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喜欢谈合作。先生若真有心妥协不追究了,咱们不妨把坏事变好事。我不妨明说了,区区一个南州满足不了我的胃口,我需要更多的助力,晓月阁的实力我很感兴趣,这就是我回来找先生的目的,难道先生真以为我只是回来收个学生出口恶气的?我在先生的眼里不至于这般意气用事吧?知道先生身份后,观先生以往种种,晓月阁似乎不想一辈子躲在暗处。晓月阁对北州的势力有兴趣,难道对我南州的势力就不感兴趣?” 玉苍目光闪烁,冷哼道:“南州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去应付天玉门吧。” 牛有道摇头:“天玉门不足挂齿,不日就要将他们踢出南州。” 玉苍内心惊疑不定,眯眼道:“你在开玩笑吗?” 一旁的茶水煮沸,牛有道伸手执壶,不疾不徐地倒了两盏茶水,不管对方喝不喝,都推了一盏过去,“这种事情无需解释,现在也不宜多说,先生不妨拭目以待。” 他既然不说,玉苍也就不废话:“你嘴上说什么合作,手上却扣着我的人,算什么合作?” 牛有道吹着茶汤:“不扣住人,你我也坐不到一块,玉苍先生也不会自爆身份跟我啰嗦,凡事总得有个合作的基础。”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一句,怎样才肯放人?” “我就没打算放人!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玉苍勃然大怒,一旁的独孤静亦怒容满面。 牛有道立刻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当然,合作也是真心的。” 玉苍怒道:“你扣着我的人,跟我谈真心?” 牛有道:“你以为我喜欢扣着你的人不成?你们晓月阁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什么名声你们自己不知道?我收学生的事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其中利弊不用我提醒吧?这是合作的基础!若仅仅是为了杀他,我没必要回来。现在若放了他,你们不会善罢甘休,我手里得捏个人质。所以,我现在不可能放人!至于以后,大家真合作到了一定的地步,牵扯深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扣着他吗?” 玉苍皱着眉头静默一阵,忽问道:“步寻知道多少?” 牛有道:“他能知道多少全看你我愿意让他知道多少,你愿意把事情捅破,我也没意见。” …… 皇宫大内,步寻站在御书房外的屋檐下,昊云图在里面处理政务。 步芳来到,上了台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玉苍去了同芳园,与牛有道会见了约一个时辰左右才离开,” 步寻极目远眺,“这两个人搞什么鬼,居然把我也给牵连进去了,一定有问题,继续盯着!” 他自己也说不清问题出在哪,总之隐隐感觉自己被利用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牛有道已经不是以前的牛有道,羽翼渐丰,不好妄动了。 换了以前,他可以直接抓起来撬开牛有道的嘴。 现在不能硬干了,抓了牛有道,南州那边天玉门和商朝宗的矛盾一触即发,搞不好要出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于玉苍,他就更不可能硬抓了。 “是!”步芳应下。 …… 天薇府,案后的玄薇慢慢抬头,目光从案上文卷上挪开,落在了对面的姜石姬脸上,惊疑不定道:“怎么会去晋国?确认邵平波人在晋国?” 一旁成了贴身随扈的唐仪亦看来。 姜石姬道:“不会有错,晋国皇宫中门大开,太叔雄亲自出宫迎接,亲手解下自己皇袍,为邵平波加身,并与邵平波执手入宫。这一幕许多人亲眼看到,错不了。” “晋国穷兵黩武,贫苦不堪,竟舍我卫国招揽,去那贫困之地安身,呵呵!”玄薇怒极反笑,“这是在羞辱本宫吗?” 真正让她愤怒的是证明了她之前的判断,邵平波果然是不看好卫国,令她不堪的是,邵平波居然选择了七国中最穷的一个国家去投靠。 晋国穷兵黩武,一有机会就发动征战,劳民伤财,多少贤士和人才唯恐避之不及,邵平波却逆流而往,是有眼无珠还是眼界超凡? 更让她心惊的是太叔雄的所作所为,降贵纡尊,竟如此厚待邵平波,竟给予邵平波如此超规格的待遇! 说到底,卫国还是有点忌惮晋国,七国中晋国虽穷,却胜在政教一体,上下一心。器云宗就是太叔一族的人创立的,历代掌教也是太叔一族的人,现任宗主论辈分就是太叔雄的爷爷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太叔一族的后人极易具备修炼的体质,太叔雄本人就是七国皇帝中唯一的一个修士。 正因为晋国政教一体的性质,排挤的其他门派在晋国的利益空间有限,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不断推动晋国外侵。 而国穷却不代表国力是最弱的,器云宗本就擅长炼器,因此晋国的兵甲却是七国中最锋利的一个。 边上有这么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卫国和齐国也头疼,你赶不走人家,自己也搬不走,不得不屡屡联手压制,才将晋国给遏制住。 邵平波居然弃富投贫,太叔雄竟如此厚待,给玄薇一种狼狈为奸、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敏锐意识到,要加强对晋国那边的监控了。 唐仪略讶异,既讶异于晋国对邵平波的礼遇,也讶异于玄薇的话,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玄薇也有意招揽邵平波,不禁暗暗后怕,差点又撞在邵平波的手中,上清宗被邵平波压制了多年,她潜意识里有点怕了邵平波。 …… 不几日的工夫,晋国那边一个消息传出,惊动天下。 晋国皇帝敕封邵平波为北州刺史! 这摆明了是个虚职,晋国隔着他国册封别国地盘上的官职,这不是开玩笑耍流氓吗? 但其中的意味和雄心令人琢磨。 当然,也是因为邵平波在晋国内部资历浅薄,又无寸功,冒然身居高位无法对内交代,因此而冠以虚职。 燕国和韩国顿时不干了,都认为北州是自己的,立刻声讨! 晋国才不管这些,你们爱怎么声讨就怎么声讨,有本事来打我! 燕国和韩国拿晋国无可奈何,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后也往晋国领地内封官,如同儿戏一般,这都是后话。 …… 英王府,昊真从宫内归来,邵柳儿迎候,亲手为其解下披风。 见昊真似乎有心事,邵柳儿挽了披风在臂弯,试着问了句,“父皇突然招你进宫,没事吧?” “和你哥哥那边有联系吗?”昊真貌似随口问了句。 邵柳儿摇头,“暂无联系。” “毕竟是兄妹,该来往的还得来往。”昊真劝了一句后默了默,又补了句,“若无联系渠道,书信可直接发给驻晋国的使臣让其代为转交。” 邵柳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丈夫平常小心谨慎,不太敢公器私用,此番进宫怕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看来哥哥投奔晋国的事引起了陛下的高度重视。 “唉,你那个兄长非比寻常,厉害呀!”坐下后的昊真又叹了声,无疑表明了心迹。 邵柳儿有些恍惚,想起了邵平波离开前的话,你以为我除了投奔昊真就真的无路可去? 一语成谶,她有点没想到,不但是卫国帮着哥哥脱身,就连晋国皇帝也那般礼遇,令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坐那低头不语的昊真又何尝不是怅然若失,太叔雄的超高礼遇,令他隐隐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免拿了自己的心胸和太叔雄做对比…… 第五四八章 正式登场 屋里走出,夏令沛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初步不离的张老三,又看了看不远处盯着这边的朱老八,不由皱眉。 之前是那个叫红娘的女人盯着自己,如今又换了两个人,感觉自己被当做犯人似的给看管了。 来到前院,见到庭院中站一起聊天的牛有道和管芳仪,夏令沛眼睛一亮,快步而去,走到牛有道跟前毕恭毕敬行礼,“先生!”眼神里透着一股狂热和崇拜。 这位老师也没教他什么,写了几十首诗词扔给他,让他自己学去。 他开始颇不以为然,觉得牛有道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待看到所写诗词后,顿时对牛有道惊为天人,才明白伯父为何说此人诗词绝艳堪为人师,可谓彻底拜服。 他长期被看管,宅着,对外界的认识大多来自书卷,免不了一身读书人的毛病。 一首好诗能让他拍案叫绝,热血沸腾。 一首好词亦能让他惆怅千古,辗转反侧叹息一晚。 那几十首诗词,他真正是奉若圣典,反复拜读。 这也是牛有道的意思,牛有道现在也没那闲心教他,让他反复理解,先把这些理解透了,能倒背如流了再谈其他的。 反正就是随意把他给打发了。 嗯了声的牛有道杵剑站那,冷冷问道:“不去学习,乱跑什么?”颇有为人师的架势。 夏令沛语结,尴尬应了声,“学生这就去。”拱着手,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了。 目送的管芳仪噗嗤一笑,“这就是个书呆子,真不知玉苍他们当宝似的做甚。” “书呆子有什么不好的?”牛有道看着离去的背影说道:“至少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道爷!”袁罡快步而来,一封密信递给。 管芳仪忍不住又看了看袁罡的一双胳膊,眼神像看怪物似的,已不知是多少次露出这般眼神。 陈伯等人重伤,服了天济丹短期内也难痊愈,已经全部送回藏身的老巢了,换了吴老二、张老三和朱老八来,可眼前这家伙重伤成那样后灵丹不要,一双胳膊折的不成样,才几天工夫再见面,一见居然就好了。 随着人员的到位,这边又将各方联系渠道给重新建立了起来。 盯着密信看的牛有道挑了挑眉,大禅山传来的消息,和燕国三大派已经谈妥,已经开始执行,大禅山让这边配合。 密信递回给袁罡,交代了一声,“联系王爷,让王爷那边有个准备,配合交接。” 袁罡转身走了。 管芳仪:“天玉门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邵平波比天玉门麻烦。”牛有道叹了声。 也就这当口,有稀客光临,步寻来了。 牛有道亲自到门口将贵客迎接了进来后,抬头看了看半下午的太阳,这个时间来? 双双进入亭子里落座时,笑道:“大总管突然光临,令晚辈诚惶诚恐啊!” “能让你诚惶诚恐?呵呵!”步寻似笑非笑,左右看了看,“你那个学生,不是侍奉你三天吗?这都多少天了?” 牛有道:“大总管不会是来下逐客令的吧?我们这一天也花费不了多少,大总管能差这点钱?” 步寻不跟他扯,知道这位跟玉苍鬼鬼祟祟的事不会轻易外泄,扯也扯不出名堂来,提醒道:“你那个对头邵平波可是去了晋国。” 牛有道缓缓点头,面无表情道:“听说了,皇袍加身,风光无限!” 步寻叹道:“事发查找的时候其实就发现了征兆,他逃离的那天不但见了卫使,还见了晋使,是我们疏忽了。” 这话令牛有道腻味的不行,忍不住嘲讽道:“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早干嘛去了?” 虽然是嘲讽人家,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邵平波的手段的确高明,谁能想到卫国居然能配合邵平波演戏,还演的毫无破绽,邵平波逃走时在演,邵平波逃走后还在那演,据说卫使第二天还跑到皇宫找昊云图要说法去了。 一直到邵平波在晋国的消息传来之前,他牛有道都还认为邵平波是去了卫国,之前一直没做他想。 别说步寻这边疏忽了晋使与邵平波见面,他当时就算知道了这事怕是也会疏忽掉,也会继续盯着卫国那边,邵平波的身份背景在这边见几个使臣有什么好奇怪的? 关键是,卫国那边的手脚已经摆明了是要送邵平波去卫国,卫国怎么可能帮晋国送人走? 可以说,邵平波这手愣是没让他看出任何的破绽。 连他这个邵平波的老对手都没能瞅准,其他人走眼也不足为怪。 步寻偏头看向亭外,颇为感慨道:“都被他的障眼法给迷惑了,卫国不可能帮晋国送人,卫国十有八九也是被利用了,这个邵平波的确不简单呐。” 回头又看向牛有道,“你从万兽门追到北州,又从北州追杀到齐京,难道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你把他弄成这样,他一旦在晋国得势,可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此来的目的。 邵平波去了晋国,不但引起了玄薇的警惕,同样引起了昊云图的警惕,可以说太叔雄对邵平波的高度礼遇引发了昊云图的不安。 不单单是卫国和齐国,太叔雄对邵平波的礼遇令诸国皆高度关注,可谓令邵平波的身价暴增,一方诸侯之子甩开了其父的光环,正式在群雄并立的七国间登场! 而卫国和齐国不同与其他四国,恶邻就在他们边上,有什么事他们都是首当其冲。 眼前这位正是邵平波的死对头,其他国家也许不知道,步寻可是知道的,邵平波不是第一次在牛有道手上吃亏,邵平波的几万匹战马就被这位劫走过,这次又把邵平波给逼成丧家之犬,一路追杀,只是晚了一步而已,差点就得手了。 这世上最了解敌人的人,不会是敌人的朋友,而是敌人的敌人。 能连连克制住邵平波这种人物,步寻不信这位没对邵平波做过深入的了解,加之这位又想置邵平波于死地,所以步寻此来对牛有道是抱有希望的。 说白了,这边想借牛有道的手除掉邵平波! 牛有道反问:“我是不想放过,可人家现在得到了太叔雄的庇护,我能奈何他?要不大总管教教我?” 步寻:“可以放手去做,校事台在晋国有人手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会全力配合你。不但是我这边,相信卫国也是同样的态度。有两国在你背后撑腰,凭你对他的了解,应该可以想想办法。” 牛有道乐了,这摆明了是想把他当枪使,若能除掉邵平波,他倒是乐意当这杆枪,可问题是邵平波有晋国的保护,哪有那么容易得手。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冒然跑到晋国的地盘上去动晋国皇帝眼中的新贵,找死还差不多。 不过他还是给了一句,“办法倒是有一个。” 步寻哦了声,立刻问道:“愿闻其详。” 牛有道一本正经道:“齐国出兵,将晋国给打垮,邵平波便成了无根之萍,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我定取他项上人头献于大总管,决不食言!” “……”步寻被噎的够呛,齐国若真有那能耐,还用等到你来提醒,早就把晋国干趴下了。 “开个玩笑,大总管别当真。这事不可妄动,我还需琢磨琢磨,有了定意后,需要大总管帮助的时候,免不了向大总管求助。”牛有道又把话给圆了回来,没说死。 既然这样说了,步寻只好另说,“凭你对邵平波的了解,你觉得他去了晋国后会干什么?” 牛有道反问:“不知大总管如何看晋国?” 步寻就八个字,“穷兵黩武,穷凶极恶!” 牛有道叹道:“大总管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明摆着的,还需要多想吗?能让太叔雄如此礼遇,定然是投其所好,合了他的胃口。我看齐国还是早做准备,准备和晋国开战吧!说真的,与其坐等麻烦,不如先发制人,齐国可以考虑和卫国联手,一举攻入晋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步寻若有所思,忽然惊醒,发现不对,想把人家当枪使,怎么反过来差点被人家给当枪使了? 感觉有点惊险,发现对面这厮好生厉害,思路差点就被顺进去了,真要被这厮给蛊惑了,回去也这样唆使昊云图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牛有道给予的答案还是有道理的,他这点分析能力还是有的。 步寻是思索着牛有道的答案离开的,有了这个定向,这趟他也算是没白来。 门口恭送了步寻的马车离去,管芳仪陪着牛有道转身而回,问:“你就不怕邵平波借助晋国的力量对你下手?” 牛有道:“借助晋国的力量对我下手是肯定的,这还需要怀疑吗?但不是现在,他志向也不仅于此,他现在首要的是做出点样子来取信太叔雄,不会迫不及待彰显私心,一跑去连脚都没站稳就想使唤晋国的力量,你觉得可能吗?我暂时倒是不担心邵平波,反倒是那个太叔雄,这皇帝做的够绝的,皇袍加身还手牵手,若是主动为邵平波出头,那就麻烦了。” 第五四九章 把南州让出来 跟着走回亭内坐下,管芳仪蹙眉道:“太叔雄对他很了解吗?竟如此轻易接受了他。” 牛有道叹道:“有能力的人到哪都一样。” 管芳仪哼道:“现在知道人家不好惹了吧,当初何苦招惹人家来着?” 牛有道亦慢慢坐下,双手扶着立在身前的剑,“哪是我想招惹人家,是人家不肯放过我,我不还手都不行呐,我不搞死他,他就得搞死我。” 管芳仪:“我跟着你东奔西跑的追杀他,你起码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俩究竟怎么结的仇,非要不死不休不可?” 牛有道摇头晃脑道:“这事说来话长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女人。” 管芳仪眨了眨眼,“唐仪?” “是吧!”牛有道叹了声。 管芳仪啧啧有声,“你们两个,哪个都不是吃素的,都不是轻易为女人动情的人,这唐仪魅力够大啊,居然能同时吸引你们两位,还能让你们俩争风吃醋斗个死去活来,老娘都有点羡慕了。” “哪是什么争风吃醋。我初见那家伙就知道那家伙很危险,无论是背景还是势力都不如人家,巴不得躲他远点。一开始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在追求唐仪。追求唐仪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心术不正,把唐仪搞到手都是其次,真正锁定的目标是赵雄歌!” “不管我和唐仪怎样,两人的名分都在那,我无缘无故就成了他眼中的绊脚石。能拿自己终身大事做利用的人,心术可想而知,遇事必然是不择手段的人。连自己都不善待的人,我还能指望他善待我?我当时就知道自己危险了,那真是落荒而逃啊!” “从那开始,两人就交上手了。他为了和唐仪成好事,对我下死手,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为绝隐患,也对他下死手,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到后来,都越来越了解彼此后,都意识到了,他的野心不止于北州,商朝宗的野心也不止于区区一隅,迟早都要对内忧外患的燕国下手,甚至不止是燕国。”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什么唐仪和赵雄歌的问题,我和他接连交手后都知道对方的能力,都意识到了彼此迟早要成为对方的阻碍,就算没有唐仪和赵雄歌,我们两个迟早也要交手。后果可想而知,都不想对方坐大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后患,都想将对方掐死在弱小期,一有机会就互相下死手,都不会客气。” 管芳仪:“他现在已经去了晋国,暂时已无利益冲突,你不是喜欢和谈吗?不妨趁机和他谈谈。” 牛有道:“走到这一步,哪有那么简单,仇不仇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说,只说一条,他若是找我和谈,我能相信他会就此罢休吗?我敢让他坐大吗?反之,他对我也一样……” 南州刺史府,到了饭点,暂时放下手头公务的商朝宗进了用餐的厅内。 蒙山鸣、商淑清、凤若男都在,还有罗大安。 这些人吃饭都在一起,蒙山鸣本不愿,是商朝宗强烈要求的。 罗大安能坐在这里吃饭,自然是因为跟了蒙山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沾了他死去的父亲罗安的光,活着的人得给他父亲一个交代。 至于凤若男,商朝宗本不愿跟她坐一桌的,耐不住身边人都劝,似乎都站在凤若男那边。 除蒙山鸣站不起来,其他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商朝宗目光扫过众人,连在凤若男身上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发现少了人,不由问道:“蓝先生和小安呢?” 这边以为跟他在一起,此时方知两人不在一起,蒙山鸣立刻吩咐一声,“大安,去看看蓝先生。” “好!”抱着两支枪不放的罗大安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时,罗大安又跑了回来,“王爷,蓝先生请您出去一下。” 商朝宗略怔,旋即大步而出。 罗大安俯身在蒙山鸣耳边轻轻嘀咕了一番,又推了蒙山鸣出去。 商淑清看出了有事,这边有什么事也不会回避她,遂也跟了出去。 厅内只剩凤若男一人黯然,这厅内也没有其他人,蓝若亭把人喊出去,回避的肯定是她。 如今的她已经瘦的不成样了,哪还有当年的那个女将军的神采,一身的功夫也已放下不练了。 当初的惨剧之后,商朝宗就和她分开就寝了,商朝宗甚至带着她家进献的美姬在她面前招摇而过,而她家进献的那两个美姬为了撇清和凤家的关系,极尽讨好商朝宗,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她知道,若不是因为天玉门镇着,商朝宗早就把她给休了。 而受了那两个美姬的欺辱,她也没吭声,她知道若是跟商淑清说了,商淑清肯定会帮她出头。 但是她没说,没向任何人诉苦过。 她不说,府里的下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谁不知道凤家差点弄死王爷,都知道王爷对这位王妃不满。 这个家还是以商朝宗的意愿为主的,下人们私底下对凤若男也颇有不敬。 娘家也知道她在这边肯定好过不起来,夫妻间的事不打不吵也不闹,天玉门又能奈何?彭又在也让人反复递过话给她,想带她走。 可是她不走。 娘家要杀自己丈夫,结果自己丈夫又杀了自己两个哥哥,她那时没有选边站,现在也不会选边站,也不管商朝宗对她怎样,就这样活着,形同朽木般,过一天算一天。 庭院中,蓝若亭拱手:“王爷,蒙帅,郡主。”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给商朝宗,低声道:“道爷来信。” 一听说是牛有道的信,商淑清明眸立刻绽放出神采,盯着到了哥哥手里的信不放。 商朝宗接信一看,神情猛然一震,满眼的惊疑不定,信又递给了蒙山鸣看。 蒙山鸣看后也吃惊不小,信最后到了商淑清的手中。 信中内容大概的意思是,天玉门即将滚出南州去北州,北州的大禅山会来南州接天玉门的手,届时会有人先来控制局面,让这边做好配合的准备。 几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商朝宗小声道:“天玉门要走,我们与天玉门的人在一起为何一点异样都没看出?” 蒙山鸣:“那位道爷一贯如此,不到最后翻牌,不会轻易让对手知道底牌,也不会轻易给对方翻盘的机会。他既然这样安排了,肯定有他的布置,王爷配合便可。与天玉门闹成这样,将天玉门驱离南州,对我们有利无弊。” 蓝若亭感慨道:“大手笔啊!也没见什么波澜,便把邵平波逼得逃离了北州,如今又要将天玉门逐出南州,件件皆非小事,只知他出去跑了趟,就悄无声息地把事给办了,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位我真是服了他。” 商朝宗:“照信中所言,就是换个地方,北州这些年经营的不错,天玉门也不吃亏。” “不吃亏?咱们这位道爷可不是什么善茬!”蓝若亭反问:“王爷忘了道爷事先已暗中让我们将邵登云给招降?” 商朝宗脸颊抽搐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之前还认为隔老远招降邵登云意义不大,搞不好还会惹得燕庭狗急跳墙,现在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挖了个坑在这等着天玉门。 蒙山鸣微微颔首,亦感慨:“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位道爷可真正是一手翻云覆雨的好本事啊!王爷能得道爷相助,是王爷的福气,足抵百万雄兵!” 捧着信的商淑清静默着,听到众人的夸赞,她莫名感觉是夸了她一般,心中涌起柔蜜,脑海中是那个闭目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梳理的人影,只是不知何日能再见…… 逍遥宫,繁花似锦掩映的玉宇琼楼内,彭又在独自一人静坐,不时看看周边。 他有点奇怪,不知逍遥宫突然紧急招自己来所为何事,害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到。 琼楼内,雕金描漆的大门忽然打开,逍遥宫宫主龙休领着数人走了出来。 彭又在立刻站起行礼,“见过宫主。” 龙休笑着摁了摁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上位坐下了,笑道:“让你大老远跑来,辛苦了。” 彭又在客气道:“应该的。不知宫主招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龙休问:“南州那边,和牛有道、商朝宗的矛盾还没化解?” 彭又在忙道:“不影响南州大局。” 龙休冷不丁扔出一句,“北州那边的大禅山和牛有道处的还是不错的,大禅山也有意将北州让给天玉门,你怎么看?” 彭又在愕然,狐疑道:“在下愚昧,宫主的意思是?” 龙休:“北州有意回归燕国,大禅山迷途知返,此举是有功劳的,他让出北州,我们也不能亏待他。这样吧,你们天玉门把南州让出来,让给大禅山,至于北州,就交给你们了。” “这…”彭又在惊的站起,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龙休皱眉,“怎么,你有意见?” 彭又在:“韩国那边为了北州与燕国交战,付出了巨大代价,岂能轻易放弃?我天玉门一去,岂不是要立刻置身于战争厮杀之中?” 龙休:“多虑了,北州是大禅山和邵氏集体回归,平稳交接,你们过去直接接手便可。没有内乱和反抗,北州人马与朝廷一心,一致对外,韩国那边不忿又能怎样?想硬抢不成!” 彭又在哪能轻易放弃已经有了经营基础的地方,拱手问道:“敢问宫主,紫金洞和灵剑山那边可知晓?” “这是我们商量好了的,一州换一州,天玉门也不吃亏。” 一道声音从门后传来,雕金描漆的大门再次敞开,出来了两个人。 第五五零章 乱世风云,乱世人 这就是大禅山与韩国那边“谈崩”后的后果。 与此同时,燕国三大派早已预备在南州和北州府城外的人手突然进城,直接接手对商朝宗和邵登云的保护。 天玉门保护商朝宗等人的人闹了个措手不及,不知情况,又不敢和三大派派来的人直接对抗,加上商朝宗的配合,眼睁睁将对商朝宗等人的控制权给拱手让人了。 北州的交接不是一下就能完成的,南州乱了,大禅山还愿不愿配合是个问题。 三大派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商朝宗事关南州的稳定,不能出事。 所以要第一时间接手保护,防备天玉门不甘心之下乱来。 人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出点合情合理让人无话可说的意外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快速接手对邵登云的保护,也是为了稳住北州的局面,既是因为北州的安稳暂时还离不开邵登云,也是怕大禅山会反悔,趁着大禅山不反抗之际,快速将主动权拿到手。 这边不想拿到一个混乱不堪的北州。 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则是几个地方联动。 南州各地,一批批修士连夜在路上快马疾驰。 拿到了商朝宗给的名单,得到了牛有道指示的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表面上留了些人和往常一样看守宗门,暗底下三派几乎是倾巢而出,紧急赶赴各地,保护商朝宗的一些心腹手下或要员。 目的也是怕天玉门因新仇旧恨故意留个烂摊子给商朝宗,必须趁天玉门还没反应过来时与商朝宗的人里应外合,将商朝宗的那些要员与天玉门派来的随扈法师给隔开。 倒不是要和天玉门开战,不过天玉门下面的弟子若敢硬来,三派这次也非得硬着头皮跟天玉门拼一下不可。 牛有道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天玉门即将被踢出南州! 一控制住北州,大禅山和邵登云立刻联合发出声明,北州乃燕国领地! 可谓公开切断了和韩国的名分。 燕京朝堂之上,商建雄中气十足地对群臣公布了喜讯,群臣哗然,也惊喜,对有些人来说,又有肥肉分食了。 消息传出,整个燕京欢呼喜庆不断,士子们弹冠相庆,不知多少人喝的酩酊大醉或痛哭流涕,民心大振! 韩国那边则是震怒声讨,同时调集大军,做出了进攻的态势! 燕国这边自然也摆出了应急态势,邵登云也调兵遣将应对! 燕国三大派也已经先一步紧急传讯境内各派,调集了大量修士赶往北州震慑,做好了与韩国血拼的准备,韩国敢妄动试试看! 天玉门太被动了,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没做一点让三大派顾虑的准备,被先下手为强了,纵有不甘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开始按照三大派的吩咐分批次转移。 当然,为了安抚天玉门,三大派还是做出了让步的,天玉门当初为了拿下南州加码的那部分供奉给免了。 对三大派来说,今后多了南州的进项也不亏,名利双收的事。 旭日下,带了一部分人手撤离的封恩泰下山后回头,遥望重新整修后没多久的屋宇建筑,喃喃自语道:“老弟呀,好手段呐,你倒是痛快了!” 对天玉门一干高层来说,不管是不是一州换一州,心里都清楚,这次在牛有道手上输惨了,是被牛有道踢出了南州! 大禅山的人员也在分批次向南州这边转移。 两边都不可能同时倾巢而出走人一下将两州给掏空了。 南州这边多少还是出了点乱子,一些大户人家遭遇“强盗”洗劫,被掳走大量财物,谁干的对有些人来说心知肚明,人家临走前要带点家当走,只要不是做的太过了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倒霉大户人家的哭泣,对燕京欢呼喜庆的人来说是看不见的,也是可以忽视的。 燕国朝廷也火速派出大量官员赶赴北州地方任职,邵登云不肯放弃兵权,但交出了地方政务大权,这也是之前就协商好了的。 不知多少人的喜怒哀乐尽在此时起。 北州将来面临的现实也不得不承认,燕京派去的那些官员对北州的治理能力与邵平波差远了,想认真干事的不多,抱着搜刮民脂民膏发财目的去的不少。而邵平波执政北州时,心狠手辣,乱世施以重典,平衡有道,几乎被他搞的绝迹的贪腐迹象又再次卷土重来。 之后,邵平波一手在北州建立起的繁荣景象不多久就被这些人给吞噬的一干二净。 …… 事发之初,消息传到晋国。 “噗!”坐在案前的邵平波真正是一口鲜血喷在案上,双手扶案,想站却站不起来,胸脯急促起伏,脸色苍白,身子哆嗦颤抖着。 北州花了他太多的心血,是在他手上一手自立出去的,如今又回了燕国,等于这些年的心血和青春白白付出了。 想过北州不保,没想到竟是这种方式,终于想明白了牛有道的局。 他还想着自己虽然走了,可天玉门还在南州,他也能让牛有道不得安生。 不曾想居然会这样,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就完了。 他还和天玉门联手对付牛有道来着,结果牛有道一手往北逼走了他,一脚往南踹开了天玉门,转眼便破了他们的联手之势。 人家在南州站住脚一出来,一出手就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以完胜的姿态将他多年的心血给肆意践踏,犹如一记耳光将他狠狠给羞辱! 站的越高摔的越重不外乎如此,太叔雄刚将他高高捧起,就在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时候,突然被人扣上了一顶惨败的帽子,让盯着他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牛贼,你给我等着!”嘴唇挂血的邵平波近乎两眼冒火。 “大公子!”邵三省惊呼,随后扭头高呼,“来人!来人!” 几名修士闪入,见状大惊,不知怎么回事,迅速上前救治。 …… 天薇府,坐在案后看完奏报的玄薇唏嘘摇头,“看来牛有道这家伙还真能治住邵平波!” 旁听的唐仪愕然看来。 玄薇已回头看着她微笑,将奏报递给她看。 北州归燕了?唐仪看后愣怔,试着问道:“是牛有道干的?” 玄薇笑道:“根据本宫掌握的情况,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北州归燕讨了燕国三大派的欢喜,逼走了邵平波,又踢走了南州纠缠的天玉门,天玉门在南州辛辛苦苦为别人做了嫁衣,你那前夫真正是厉害着呢!” 西门晴空过来从唐仪手中抽走了奏报看。 唐仪还是有点愣神,这真是那个桃花树下慵懒少年的手笔?已翻云覆雨到了这般程度? 玄薇本想让她和牛有道再联系联系,好帮她这边拉近关系,以备来时,然而话刚到嘴边又愣住了,唐仪主动把牛有道给休了,再主动联系合适吗? 她不禁纳闷了,有点怀疑牛有道事前是不是已经防了她这一手,人情归人情,一码归一码,别纠缠不清。 …… 十余骑在官道上疾驰,一只金翅降临后不久,众骑勒马而停。 风尘仆仆的程远渡看着宗门传来的信有点懵,回头看向地平线升起的旭日。 获悉牛有道在齐京后,一行又在往齐京赶,如今已在赵国境内,谁想宗门突然传来这么个剧变消息。 北州之变,天下震惊! …… “韩国那边好像已经在集结大军!” 屋檐下,管芳仪看向并肩而站的牛有道说了声。 牛有道不以为然,“北州已经整个到了燕国手上,想硬抢回来没那么容易,不做做样子下不了台,顶多发生点小冲突,顷尽国力与燕国一战不太可能,还不到那地步,装模作样罢了。” 管芳仪眨了眨眼,“也就是说,你得逞了。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偷着乐吧?” 牛有道杵着的剑提了提,又往石板上戳了戳,“有什么好乐的,也许是作孽。邵平波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北州这些年的变化我一直关注着,百姓休养生息,逐渐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论对北州的治理,我连为他提鞋都不配。若不是知道他迟早要让北州卷入战火,我不会对北州下手!乱世风云,乱世人,只希望这乱世能尽快结束吧!” 管芳仪对他的话似懂非懂,源自理念上的差距,在她的观念中认为这个世道本该就是这样的。 很快,这边突然接二连三有贵客来访,宋、赵、卫驻齐京使臣逐一来拜访牛有道,热情、客气而且友好。 牛有道逐一应付,对于诸使邀请他去各国游玩,他都答应了下来,说什么有空一定去。 院门外一辆马车估计是掐准了空档来的,步寻拨开车帘对门口迎接的牛有道笑道:“上车!” 牛有道试探:“去哪?” 步寻:“宫里,陛下召见。” …… 扶芳园,独孤静快步来到了那一片幽静竹林,走到漫步的玉苍身边,禀报道:“据南州和北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天玉门的确在撤离南州,大禅山也在撤离北州,双方要互换地盘,天玉门真的是要离开南州了。” “这家伙…”玉苍停步捻须,沉吟了一阵,似乎下定了决心,“把公子拜师的消息放出去!” 第五五一章 龙争虎斗 南州变故,乃大事,牛有道本该回去的,但是没有回去坐镇盯着的。 三天之期过去,玉苍也没有急着把人给要回来。 只因双方的谈判中有这一条,玉苍这边要看到牛有道的话能不能兑现,能不能将天玉门从南州踢出去,能不能彰显对南州的绝对影响力。 说白了就是要看牛有道有没有那实力,有没有和晓月阁合作的实力。 “是!”独孤静领命。 玉苍转身挥了挥手,带了独孤静一起离开竹林,来到了扶芳园最雅致的一座幽静庭院,也是管芳仪当年的寝居之地,如今是庄虹母子二人的住所。 师徒二人在门口等了一下,等里面的人通报后,得了允许才进入。 入内见到庄虹,玉苍屏退了左右的下人,方对庄虹行礼道:“娘娘!” 独孤静没有屏退,跟着一起行礼。 玉苍见庄虹的时候一般不会单独会面,要避嫌。 “国师。”庄虹略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玉苍规规矩矩地回道:“娘娘放心,每日都派人去见公子,公子安好,很是仰慕牛有道的才华,用功学习。” “学习?”庄虹略带自嘲意味道:“真的是去学习吗?” 玉苍:“是去学习,今后也要长随牛有道身边学习,估计很快要随牛有道前往燕国南州。” 庄虹吃惊,有点急了,“你们要把公子送走?玉苍,你们想干什么?” 玉苍躬身作揖,“娘娘勿急,的确是送公子去学习。娘娘,公子年纪也不小了,逐渐成年,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娘娘若是不放心,可跟去陪读。” “……”庄虹一脸惊讶,这些人一直限制着她的出行,能放她离去?她有点不敢相信,“你们真的能放我走?” 玉苍神情一肃,“娘娘何出此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和娘娘,放不放之说太言重了,臣等受不起!” 庄虹忙摆手改口,“国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真能陪公子去燕国南州,你们不一起去吗?” 玉苍道:“公子的先生说了,要给公子一个宽松的环境,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希望娘娘此去能照顾好公子。” 庄虹可谓欣喜不已,矜持着点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国师不必担心。” 玉苍:“有件事还需提醒娘娘,有些东西牵涉太大,涉及到太多人的生死,一旦让人知晓,会有许多人对娘娘和公子不利,不该对外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另外,公子不谙世事,有些事暂时还是不要让公子知道的好,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公子知晓。” 庄虹连连点头应下,“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我不会拿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当儿戏。” “娘娘保重,老臣这就去安排。”玉苍师徒拱手躬身,告退。 出了这幽静小院,独孤静忍不住问道:“师傅真的要把她也送走?”言下之意是牛有道并未提这要求,咱们何必要多送一个人质给人家。 玉苍叹道:“我也不想把她送走…算了,她知道的也不多。重要的是公子,公子在,她才重要,公子不在,她在不在并不重要。公子若不在这边,我长期把一寡妇弟妹留在身边照顾,让外人怎么想?而且见过的都知道我这弟妹颇具姿色,想不惹人闲话都难。回头久不见儿子,她必然要反复吵着要见。唉,还是让她一起走吧!” 独孤静若有所思地点头,想想也是,那位的身份摆着,打又不能打,骂又不好骂,回头三天两头吵着要见儿子的话,的确是麻烦,还不如松弛有度。 …… “我那十只飞禽哪去了?” 同芳园,玉苍为庄虹母子送行,目睹院子里落下的几只大型飞禽,玉苍凑到牛有道跟前低声问了句。 “打打杀杀这种事,出现死伤免不了,都死了。你不会以为这是你们家的吧?这是我自己的,我手上也有飞禽,你不是不知道。”牛有道不疼不痒地撇了过去,他哪会承认被自己给拿下了,他自己还损失了三只呢。 玉苍听的牙疼,发现自己是找刺激,且不说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到了这种地步,人家不承认的话,你不把人家脖子给摁倒断头台上去,休想人家吐出来。 最终几只飞禽冲天而去,天高云阔,浩大齐京在下方渐渐远去。 “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与牛有道共乘一只飞禽的夏令沛试着问了声,一群人中,他是最糊涂的一个,没人会告诉他真相。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必多问?”牛有道随口敷衍。 哇!夏令沛却是心中惊呼,发现老师就是老师,出口成章,随便一句话都蕴含哲理,都能让他揣摩许久,顿时又满脸崇拜和仰慕。 管芳仪抓着他胳膊照顾不放,实际上是扣着,在没有确认稳妥之前,谈好的合作也是扯淡,这边会一直将夏令沛的小命牢牢捏在手中。 令牛有道意外的是,居然出现了抓一送一的情况,玉苍居然把庄虹也送到了他手上,把母子两个都给了他,令他有点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确认了庄虹不是修士,他还有点不敢接纳。 玉苍本要派几个人照顾母子二人,牛有道哪能留那么多隐患在身边,最终只答应了玉苍一个叫郭行山的弟子跟去。 一个不让,也说不过去,玉苍那边也要有人随时能确认母子两个是否安全,同时也是作为居中的联系人。 而玉苍能答应,也是考虑到了母子两个的安全应该问题不大,凭他玉苍的面子,不管谁跟牛有道过不去,只管针对牛有道便可,都没必要动他的人而自找麻烦。 只要牛有道不乱来,母子两个应该是安全的。 云天之间飞行,庄虹一脸舒畅愉悦,目光流连天地间的美景。 这些年,看似被供着,其实她心里清楚,实际上一直被软禁着,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守了寡,禁足到现在也才三十来岁,一个女人最青春的年华在冷冷清清中渡过,此心之寂寞,此心对外界之向往,可想而知。 如今放飞了,心中的欢快无法形容,就像是飞出金丝笼的鸟儿。 管芳仪回头看看远去的齐京,又离开了齐京,心怀与第一次离开时不同的感慨。 再看看手中控制的夏令沛,又看看站在前面迎向风云的牛有道,心中更是感慨。 什么叫能耐,什么叫手段,她这一路算是真正见识了。 在万兽门面对接踵而至的危机,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她还在浑浑噩噩中,这位已经是化八方危难于无形,反手挟风云之势反击。 万兽门诡谲伸手,捞了五只飞禽到手,折服大禅山,追杀至北州,逼走邵平波。又追杀邵平波至齐京,再次逼得邵平波逃往晋国。撞破玉苍身份,被晓月阁追杀,任谁都要逃之夭夭的情况下,这位又折返齐京,深入虎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火中取栗,反擒晓月阁于掌中安然而退。 期间不动神色地将南州和北州搅了个天翻地覆,最终衣袖一扫,荡尽南北风云而归。 而邵平波亦非等闲之辈,联手天玉门出击,失手后自囚以证清白,危急之时视大禅山若无物,从容不迫脱身。身陷齐京施妙手化解危局,势单力薄之际,戏诸国于股掌之间,令这边的追杀屡屡扑空。最终更是匪夷所思地以一丧家之犬之身在晋国荣获皇袍加身,失势之下瞬间翻转,获得了更加强势的助力,终令这边投鼠忌器,偃旗息鼓不敢再妄动,落得个鹿死谁手未见分晓之势。 二人龙争虎斗。 败者愈强,不落下风,得晋国之势。 胜者获利,满载而归,也得到了晓月阁的助力。 胜负之间,胜中有胜,败中有赢。 管芳仪意识到了,也看到了,这两人的放手一搏,不但没有消耗彼此,反而都将对方给推到了更高的层次,已经引起天下群雄的高度关注。 一路跟来,亲眼目睹,管芳仪真正是叹为观止,面对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她屡屡有种白活了这么多年的感觉。 别的不知道,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两个家伙身上的随便哪一桩摁她身上,都能轻易把她给摁死,真扛不住。 …… “是玉苍先生那个结义兄弟的儿子?” 南州刺史府,傍晚园中,诸人漫步之际,蓝若亭带来一个消息,蒙山鸣听后愕然而问。 蓝若亭颔首:“是的,不会有错,消息已经传遍了,有人亲自找玉苍先生印证过,确认无误。” 几人面面相觑,玉苍先生的名望可是非比寻常,门下学生在诸国非富即贵,道爷居然成了玉苍先生侄子的老师。 蒙山鸣摇头苦笑,“这个道爷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跑来,禀报道:“王爷,王妃之母彭玉兰在府外,要见蒙帅。” 众人皆愣,商朝宗脸黑了下来,“她还有脸来,还想杀我不成?就说不见!” 一场变故,那么多弟兄被杀,有好多还是他父亲身边的老人,又是他妻子家的人干的,让他怎么办? 第五五二章 道爷 凤家杀了他那么多弟兄,他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能表现出对凤家的好来?让下面弟兄看了怎么想? 若想都自在,双方最好还是别再见了。 彭玉兰找来就是让他难堪,毕竟是他丈母娘,苛待便是骂名,当做丈母娘厚待则让下面弟兄心寒。 “王爷!”反倒是蒙山鸣喊住,迟疑道:“既是来见我的,想必是有什么事,我去见见也未尝不可。” 商朝宗沉声道:“蒙伯伯…” “哥!”商淑清出声,劝道:“让蒙伯伯去看看她想干什么也没什么不好。” 蓝若亭随后也劝。 在几人的劝说下,商朝宗不得不松了口,招呼上了人护送蒙山鸣而去。 刺史府的一间雅间内,彭玉兰独自静坐,随行有护卫而来,但只放了她一人进来。 如今的刺史府这边已是受大禅山控制,已不是天玉门说的算,不让其他人进来她也没办法。 蒙山鸣到了,彭玉兰站了起来,挤出几分牵强笑意,略带拘谨地见礼,“蒙帅。” 今非昔比,换了当初,她哪会将蒙山鸣太过当回事。 蒙山鸣略点头,回头道:“大安,你先出去吧。” 后面推着轮椅的罗大安看向彭玉兰的眼神隐隐有些冒火,某种程度上来说,彭玉兰可以说是他的杀父仇人,想到母亲以泪洗面的场景,满腔悲愤道:“师傅,此人不得不防。”一副要保护的样子。 “多嘴,出去!”蒙山鸣怒斥一声。 罗大安脑袋一低,提着双枪转身走了。 再回头看向彭玉兰,蒙山鸣心中暗暗感慨,被废了修为的彭玉兰老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原来的一头乌黑头发白了大半。“他还年轻,夫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彭玉兰牵强道:“无妨,是我冒昧打扰了蒙帅。” 她不认识罗大安,也不知罗大安的愤怒,统一归拢到了当初之事。 蒙山鸣:“夫人请坐,有话坐下慢慢说。” 见他儒雅和气,彭玉兰略放下心中不安,慢慢坐下了。 见其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蒙山鸣主动问道:“夫人此来可是为了王妃?” 不但是他这样想,之前帮着劝商朝宗的商淑清和蓝若亭也是这样想的,也是因此而劝。 说到女儿,彭玉兰眼睛红了,一脸不堪地摇头道:“蒙帅,我错了,当初是我鬼迷心窍,害了自己儿子,也害了自己女儿。不过蒙帅,若男真的不知道那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参与,那事真的和她无关……” 有些事不到最后依然是执迷不悟,在天玉门撤离南州之前,她还沉浸在儿子被杀的仇恨中。 直到知晓天玉门被商朝宗这边踢出了南州,这边的能量将她给惊醒了,连天玉门都奈何不了商朝宗,她又能如何?至少眼前她是没办法的。天玉门开始转移了,她才想到还有个女儿在商朝宗的手上,清醒过来方知对不住女儿。 找到白遥打听凤若男过的怎么样,白遥没多说什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之后又补了句:她不愿和天玉门的人来往,孤苦无依,瘦的不成样了! 彭玉兰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大哭! 之后她想让天玉门将凤若男也一起带走,然而现在想起这个已经晚了,天玉门的精力和重心已经转向了即将落脚的北州那边,商朝宗这边也不受天玉门控制了。 若是依然控制的时候,凤若男不肯走天玉门还能强行带走。 三大派突然出手介入,瞬间将天玉门与刺史府里的人隔离,令人猝不及防,天玉门想再把人带走也来不及了,现在的天玉门还能闯进商朝宗的府邸强行把人给带走吗? 没了天玉门在这边照顾,彭玉兰无法想象女儿将来怎么过下去。 没了办法,她只好厚着颜面来了。 也知道见商朝宗不好说话,会让商朝宗难堪,越发容易激发矛盾,这才想到了见蒙山鸣,知道蒙山鸣对商朝宗的影响力,加上蒙山鸣的辈分和资历,是能说上话的人。 蒙山鸣平静着听她说完后,颔首道:“夫人不用解释,认识王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只是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彭玉兰抹了把泪,试着问道:“蒙帅能不能对王爷说说,让王爷放若男离开?” 蒙山鸣沉吟道:“夫人清楚王妃的态度否?这里没人限制王妃的自由,天玉门在的时候就数次过问过,不是王爷不让王妃走,而是王妃自己不想走。这事,天玉门应该是清楚的,天玉门应该知道王妃的态度。” 彭玉兰:“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希望蒙帅能想想办法。” 蒙山鸣叹道:“这种事你让我如何想办法,难道要我想办法把王妃赶出家门,这是为人臣干的事吗?王妃没做错什么,我们只能是劝和,不能劝离。” 不待她再说,又抬手阻止道:“夫人,我知道您的心情,恕我直言,王妃骨子里的性格刚烈,就算出了王府也不会跟您走的,让她流落在外反而是害了她,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同样会连累王爷。夫人若真是为她好,当另用办法帮她。” 彭玉兰忙问:“如何帮,还请蒙帅教我。” 说到这个,蒙山鸣略有迟疑,“这边有一人若愿出手的话,应该能帮到王妃,就是不知他愿不愿出手。” 彭玉兰立问:“谁?” 蒙山鸣缓缓吐出名字,“牛有道!他与这边的关系,既保有巨大的影响力,又保持着距离,不会受这边的上下关系影响,而上上下下的人都敬畏着,都信服他。” 他这话是没错的,牛有道不欠商朝宗这边任何人的,反倒是商朝宗这边上上下下的人累受牛有道厚恩。 这些年下来,牛有道只付出不攫取的行为,不知不觉已在南州累积下了很强大的势。 “……”彭玉兰哑了哑,这个她信,可关键是…她一脸苦涩道:“我和他关系也不好,蒙帅,您若开口,他应该会给您面子,您能不能…” 蒙山鸣摇头:“夫人,有些事,我们也很为难,否则又何须让夫人去求他。不说其他人,刚才我身后那小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的父亲曾是宁王近随,也是我的手下,为了救我,死在了你的儿子、王妃的哥哥手中啊!有些事我若出面,如何向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交代?” 话都讲的这么直白了,彭玉兰如何还能不明白? 明白了,也就没有过多打扰,这里也不是她久留的地方,就此告别,走了。 目送的蒙山鸣也是一声轻叹,帮彭玉兰出这主意,他也是没办法。 这边总不能因为与凤家的恩怨就把凤若男给杀了吧? 将凤若男赶出去也不合适,就算休了,毕竟也有过夫妻名分,毕竟曾是王妃,如同他刚才对彭玉兰说的,倘若被有心人利用的话,也会连累这边。 …… 青山郡,茅庐山庄。 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山庄又有人在打扫,来了一群和尚打扫,南山寺的一群和尚回来了。 圆方换回了僧袍,在那指挥,这这这的,那那那的,都让弄干净了。 其实三派的人一直有派人每天打扫,可圆方嫌不够干净。 三道人影落在山庄外,费长流、夏花、郑九霄步入山庄内,看看打扫的人,找到了圆方。 “牛有道什么时候回来?”费长流问了声。 突然发现圆方等人回来了,消失的五梁山一众也回来了,三派掌门就意识到了,牛有道肯定是要回来了。 于是三人接连两天,一天跑来看几次,也问了几次。 结果圆方嘿嘿一笑,还是同样的答复,“这个我哪知道,呃…”无意中朝天上看了眼的他愣住了。 三人跟着回头看去,只见空中四只飞禽的身影掠来,在上空转了几圈后,盘旋着下落。 四只飞禽落入庭院之际,一众人影先闪身跳了下来,不是牛有道等人还能是谁。 “道爷!”圆方喜笑一声,甩着僧袍屁颠颠跑了过去,不加修饰的光头很亮。 一众打扫卫生的僧人都站立好了,合十相迎。 “你还是穿这样好看。”牛有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圆方,给了个评价便不理了,环顾四周,看到山庄依旧如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位掌门走了过来,夏花先笑着开口了,“道爷!” 这正式改口的尊称,令费长流和郑九霄相视一眼,随后两人也陆续问候了一声,“道爷。” 牛有道笑眯眯打量了三人一会儿,最终道:“最近辛苦了。” “应该的。”夏花笑咯咯,随后又走到一旁挽了管芳仪的胳膊,有说有笑。 与三位掌门稍聊,牛有道把庄虹等人介绍了一下,三位掌门肃然起敬。 管芳仪带了庄虹等人去安置后,夏花又凑近笑道:“道爷,这几只飞禽谁的呀?” 不但是这几只,三位掌门之前就发现了,公孙布等人返回时牛的一塌糊涂,八只巨型飞禽,其中三只还是赤猎雕,看的他们差点流口水。 结果好嘛,这里又跑来四只,还有完没完了?要成为万兽门分支的感觉。 牛有道呵呵道:“都是红娘的。” 三位掌门面面相觑,牛有道随口又补了句,“以后三派有急事,都可以来借用。” 第五五三章 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一掌 三位掌门欣喜着、矜持着客气了两句,同时也有礼物奉上,让人带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狼狈不堪的人,被两名留仙宗弟子拖进了山庄内,摁跪在牛有道跟前,正是宋舒。 另一个是跟着走来的,心中略有忐忑的陈归硕。 他倒不是抓来的,将信送到三大派后,就奉命回归了,到了这边等候。 跪在地上的宋舒抬头看着牛有道,有所猜测,却没有见过牛有道,问:“你就是牛有道?” 牛有道微点头,“是我!跟你没见过,你儿子我倒是熟悉。” 眼前这人果然是杀了自己儿子,又杀了自己二哥,还灭了自己满门的那个家伙,宋舒当即挣扎咆哮:“狗贼!” “还敢嘴硬!”费长流冷哼一声,偏头示意了一下,两名留仙宗弟子立时就要给他点罪受。 反倒是牛有道抬手阻止了。 宋舒回头盯向三位掌门,怒骂:“背主小人,必不得好死!” 夏花冷笑,“背主?你还真把你宋家当回事了,不知这是修士的天下吗?” 牛有道没把宋舒当回事,看向了有些拘谨的陈归硕,微笑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做的不错。邵平波不好糊弄,事情一出,他应该已经猜到问题在哪了,邵平波那边你是回不去了,以后就安心在这边修炼吧。” “谢道爷。”陈归硕拱手谢过。 宋舒回头看向他又骂,“枉我瞎了眼,竟那般信任你,这些年我可有亏待过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陈归硕立刻反讥:“宋舒,你这欺师灭祖之人也好意思讲良心?” 宋舒还想再骂,已被费长流示意的弟子给制的发不出了声。 费长流问牛有道:“道爷,这人怎么处置?” 把人带到牛有道面前来,问怎么处置是一回事,也是要提醒牛有道,别忘了他们的功劳。 陈归硕又拱手道:“道爷,我愿亲自手刃此贼!” 牛有道双手扶着的剑慢慢摇晃了两下,盯着宋舒瞅了一会儿,忽轻飘飘道:“宋家灭门凶手已抓到,派人押往京城,交给朝廷,让朝廷去处置吧。” 陈归硕一听有点急了,他怕被宋舒报复,“道爷,宋九明在京中颇有人脉,押去京城怕是…” 牛有道打断道:“好了,就这样办吧。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喜欢造杀孽、沾血腥。” 费长流、夏花、郑九霄闻言皱眉,对这话有些颇不以为然,不过还是照了他的话办,让人拖下去了。 被拖走的宋舒一路倒退着盯着这边,犹有不甘,深以为恨,当年怎么都没想到,偌大个宋家居然会被上清宗一个小人物给搞的家破人亡,若早知如此,就该早杀之,奈何没有后悔药。 然而牛有道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郑九霄还是犹豫着提醒了一下,“道爷,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京城中多少还有宋九明的门生故旧在,一旦让他逃过一劫的话,怕是要想尽办法报复。” 牛有道平平淡淡道:“做人不要做的太绝了,押往京城,看他的造化吧。” 有些真实想法,他也没必要告诉几人,区区一个宋舒,对他来说不足为虑,他现在还需要跟宋家过不去吗?杀了宋舒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高兴。 燕国朝廷那边,只要不傻的,事到如今大概都清楚,他牛有道才是宋家灭门的幕后黑手,他现在把宋舒当凶手押往京城,不过是要拿宋舒这条命试试如今的燕国朝廷对这边的态度而已。 他以前杀燕使,以冰雪阁吓唬燕庭只能吓唬一时,这边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燕庭岂能看不出端倪? 商朝宗从周守贤手中拿下南州这块地盘其实并没有多久,余波仍在。 燕国朝廷是不甘心放弃南州的,尤其是燕皇商建雄。 别人还好说,商建伯的儿子占了南州,且有坐大之势,商建雄怕是寝食难安。 之前没动南州,有种种原因,商朝宗是朝廷敕封的,是名正言顺的南州刺史,商建雄不能立马打自己的脸,只能是暂时忍耐。其次,燕庭也不是聋子和瞎子,当知道这边和天玉门的争斗,燕庭估计在坐山观虎斗,在伺机出手。 估计燕庭也没想到天玉门会被以这种方式给踢出局,图谋破灭。 而如今三大派又直接插手了南州和北州的事,两州还在交接置换中,为了顺利拿回北州,燕庭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等这些事情过后呢?怕是风雨欲来! 之前的争斗和各种纷纷扰扰,说到底都是他和商朝宗想坐稳这块地盘。 如今南州内部已定,他也抓住有利时机迅速扫平了一些掣肘,并以收回北州之事讨好了三大派。 攘外安内,内部一平,他的目光又迅速盯向了燕国朝廷,这是南州目前最大的威胁,他不可能等到燕国朝廷出手后再来被动应对。 见他非要这样做,费、夏、郑也只好作罢。 如今这位对三派来说,已经累积出了足够的威信。 威信不是红口白牙就能造出来的,而是一桩桩事实所产生的足够震慑力,当初的南州之争,若牛有道有如今的威信,三派焉敢骑墙摇摆。 宋舒的事情撇过不提,牛有道对三派另有安排。 首先是让三派挑选一些精干的女弟子照顾庄虹起居,不管是不是人质,毕竟是玉苍的弟妹,又是个女人,男人照顾不方便,还是女人更合适。 其次是这边不会让郭行山住在山庄内,而是让其住在山下,让三派派些弟子轮流盯着,允许郭行山每天来山庄内探望庄虹母子一次。 三位掌门好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牛有道让他们照办。 说到照顾,夏花忽笑道:“道爷,我有一个女弟子,还算聪明伶俐,你这边基本上都是男人,没女人细心,你平常的日常也需要个细心的女人来照顾,道爷若是没意见,我就让她到你这边来打个杂。” 费、郑二人的目光碰了一下,大概知道夏花说的那个女弟子是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 估计就算夏花不对那女弟子说什么,凭牛有道如今的条件,也有足够的吸引力。 而牛有道年轻,身边又没什么女人,真要与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长期呆一起,两人怕是迟早要搅和在一起。 牛有道平静道:“不用麻烦。” 夏花呵呵道:“道爷不妨先看看人,样貌不讨人嫌,手脚也勤快。” 牛有道叹道:“样貌好就更不行了,红娘可是个醋坛子。”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和管芳仪有一腿,夏花讪讪一笑,只好作罢,管芳仪是牛有道的心腹,确实不好得罪。 牛有道又不傻,心知肚明不戳破而已。 身为过来人,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容易惹来情事,免不了会遇上一些要做媒的。 奈何他的心湖涟漪不会再轻易对人荡漾,早已心如止水,不愿惹麻烦,也不想得罪一片好心的人,而红娘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挡箭牌,以前是拿黑牡丹做挡箭牌。 有这样的挡箭牌在,基本上没人会再对他提什么男女之事,名声都被红娘给坏了,若还有人贴上来,那就是心怀不轨了。 说到黑牡丹,三派掌门离开后,牛有道出了山庄,到了附近山头树下的坟包旁,随手拔了几根杂草,杵剑在旁,背对坟包远眺。 “想什么呢。”管芳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旁。 不知自己刚才发挥了挡箭牌的作用,也不知自己一直以来就是牛有道的挡箭牌。 “景色不错。”牛有道随口敷衍了一句。 “切,穷山恶水的。”管芳仪不屑一声,嘴上一向对这地方没什么好话。“对了,这三个门派向天玉门摇摆过,会不会又向大禅山那边摇摆,有过前车之鉴,能放心吗?” 牛有道:“人哪能没私心,都有选择,选择的后果自负,他们愿意选择谁是他们自己的眼光问题。留不住他们,说明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是我们自身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说了等于没说。”管芳仪嗤了声,又道:“王爷来信了,获悉山庄里的人回来了,估计我们也要回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到,准备来见你。” 牛有道:“回信告诉他,不用那么麻烦,皇烈要不了多久应该要到府城跟他见面,我也得去碰个面。另外,京城那边,王爷多少应该有些人脉,也应该有眼线,让王爷关注一下宋舒押到京城后朝廷的反应,情况及时传给我这里。让公孙布通知京城那边的眼线也重点关注一下。” 管芳仪心弦一紧,“你又想干什么?” …… 几日后,牛有道正在屋内盘膝打坐修炼,段虎敲门而入,禀报:“道爷,彭玉兰来了,要见您。” 牛有道皱眉,“彭玉兰?她来见我干什么?”第一反应是想来报仇吗? 段虎:“不知道,身边就两个人,态度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怎么个怪怪法?” “我也说不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态度有点卑微。” 牛有道纳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见见,看看搞什么鬼。 待到在招待客人的亭台中见到人后,牛有道也是暗暗唏嘘,知道彭玉兰的修为被废了,没想到一下老了这么多。 态度也的确很卑微,几句话后知道了对方的来意,牛有道沉默了。 在彭玉兰眼巴巴的眼神下,牛有道目光慢慢抬起,瞥向了站在彭玉兰身后的凤家管家寿年,不冷不热地问了句,“寿管家,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一掌!” 第五五四章 采花 不说这事,寿年的确忘记了,提起来自然也记得,他见牛有道的次数不多,而第一次尤为印象深刻。 那是牛有道初到广义郡凤家,上门为商朝宗提亲的时候,凤若男气不过动手了,被袁罡拦下,凤若男与袁罡较劲不过,他出手介入,给了袁罡一掌。 当时没想要袁罡的命,但暗中下了狠手,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存心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谁知结果有点意外,自己发暗力伤人,却被袁罡扛住了,当时就有点惊讶袁罡肉身的抗击打能力,所以印象很深。 也清楚记得牛有道当时目露凶光,问他:老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又提醒他:老人家,这一掌我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定让老人家也吃我一掌试试。 他当时回了句,老奴候着! 当时真的没当回事,不管那时的商朝宗,还是那时的牛有道,都没有被放在眼里,他只当对方说了句逞强的话,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而已。 一晃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双方再做对比,寿年也只能是暗暗唏嘘,知道人家提这事是到了要算旧账的时候了,颔首道:“记得!” 这事彭玉兰也记得,当初还是她示意寿年动手的,纠结道:“牛有道,那事和管家无关,是我授意…” 牛有道摇头:“没必要解释太多,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不勉强。” 袁罡不在场,旁听的管芳仪好奇,什么欠一掌?不知藏了什么往事。 寿年道:“小姐的事你若能帮忙,老奴愿还你那一掌。” 彭玉兰不安道:“寿年!” 寿年微笑:“夫人,没事。” 牛有道也不废话,起身踱步到寿年跟前,砰!扬手一掌打在了寿年的胸口,之后转身扔下一句话走了,“送客!” 那一掌的动静并不大,寿年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下。 彭玉兰松了口气,只当牛有道是意思了一下,凭寿年的修为,这么随便的一掌应该能承受。 而牛有道这一掌也等于应承了寿年的话,答应了帮忙,令彭玉兰有所期待。 然而等他们三人出了山庄,寿年突然腿脚发软,身子踉跄了一下。 随行的另一人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发现寿年身子隐隐在发抖,吃惊道:“怎么了?” 彭玉兰回头,也发现寿年脸色不对,一边发红,一边白,也立刻上手搀扶了一把,惊问:“怎么回事?” 硬撑着走出山庄的寿年只感觉自己一边身子如坠冰窟,一边身子又如架在火中烤,不同的力道在体内乱了他法力平衡,声音发颤道:“好霸道的掌力!带我下山,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 彭玉兰和那位当即明白了,牛有道那一掌看似平常,实则另有玄机。 另一位当即一手拉了彭玉兰,另一手拉了寿年,迅速飞掠下山。 送客的雷宗康目睹了刚才的情形,嘴角抽了一下,他对寿年的感受比较能感同身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山庄内,管芳仪跟在牛有道身旁,好奇追问:“那管家欠你一掌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他当年打了猴子一掌,我说过要讨回来。” “呵呵,一直惦记着,还叫没什么?你可真够记仇的。” 牛有道不想解释,那事已经过去了,也谈不上什么记仇,再跟寿年记这仇也没什么意思。 可事情还是有点讲究,当年那一掌若是打了他,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这样,可打的是袁罡,他得给自己兄弟一个交代。 他出手有分寸,那一掌不至于要了寿年的命,但是让寿年受点罪是免不了的…… 几天后,接到大禅山来讯,算好了皇烈大概抵达南州府城的时间,这边也出发了。 费、夏、郑三位掌门也带了人同往,天玉门滚了,南州的利益要重新划分,不管能不能做主,三派肯定要参与见证。 茅庐山庄这边,一次性出动了四只大型飞禽。 高空凌风而立翱翔,俯视苍茫大地,三位掌门途中说笑,颇为感慨,还是头回享受这滋味。 长途飞跃,待四只飞禽出现在南州刺史府上空时,惊动了府中修士飞上屋顶戒备。 待到确认敌我,飞禽落于花园内,暂时坐镇于此的大禅山长老黄通与牛有道碰面打了招呼。 在万兽门的那些恩怨都过去了,如今,至少当前,大禅山还没在南州站稳脚,需要和牛有道一团和气。 皇烈还没到,估计要明天上午到,牛有道这边刻意早点过来迎接,给足皇烈面子。 牛有道随后又为黄通介绍了费长流等人。 这边动静很快惊动了商朝宗、商淑清、蓝若亭,还有推在轮椅上的蒙山鸣等人全部露面迎接。 “道爷!”一群人欣喜拜见,商淑清的语气中透着分外的欢快和喜悦,明眸中异彩连连。 奈何牛有道只是客气着笑着点了点头,喊了声郡主而已,主要和商朝宗与蒙山鸣多交流了几句。 商淑清有些失落,有许多客气问候,可是得自重身份,这么多人在,轮不到她与牛有道主谈。 之后,牛有道似乎有点意外,四处看了看,问:“为何不见王妃?”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心中一动,眼角微垂。 他开口了,说要见凤若男,商朝宗也只好让人去请了。 不一会儿,凤若男来到。 见到凤若男的清瘦模样,牛有道也吓一跳,这都瘦成皮包骨了,想当年那个身穿战甲,马背扬威,张弓便射的女将军风采荡然无存。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拱手,鞠躬见礼,“牛有道见过王妃!” 管芳仪眼睛眨了眨,彭玉兰找上门说了什么她是知道的,倒要看这位怎么个插手商朝宗的家事法。 说实话,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这种家事外人不好介入,哪怕是她也知道,牛有道若是强行干预的话,连商朝宗的家事也要左右,容易让商朝宗有想法。 一旁的黄通倒是有点意外,怎么看牛有道对这王妃的样子比对王府的其他人都恭敬? 他来了些日子,大概也知道了点情况,也看出了这位王妃在这王府不太受待见。 至于什么原因不难打听到,凤家可是差点要了商朝宗的性命,结果可想而知。 凤若男牵强一笑,半蹲回礼,“见过道爷。” “王妃客气了。”牛有道笑着摆了摆手,又对黄通道:“黄长老可能不知道,这些人里,我认识王妃是最早的,当年我还没入上清宗的时候,王妃见我漂泊,便射了枚镌刻有王妃身份的铭牌给我。并喊话于我,说外面乱世不易,若厮混不下去了,可持铭牌去找她,愿给我份前程,此事令牛某难忘啊!” 黄通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牛有道刻意对他提这事,似乎有让大禅山照拂一二的意思,也有点不解地扫了商朝宗等人一眼。 商朝宗等人略显沉默,牛有道说他和凤若男的交情,他们也不是聋子,都听得到。 已如朽木般活着的凤若男心中一暖,她不傻,知道牛有道在这边的影响力,没想到牛有道会当众说这样的话,眼眶有点红了。 牛有道也就随便说了下,回头便与商朝宗等人叙旧去了,府中自然是准备了酒菜招待,一番畅谈免不了。 宴席之后,天色已晚,牛有道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安置他的客院。 府中管事的前来询问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时,被牛有道留下了,牛有道详细问了下府中情况。 月色撩人,纠结了好久的商淑清终于到了这边院墙旁,来到这边又犹豫了。 来回徘徊了一阵,想进去找牛有道,然而想到一个女人大晚上找人家似乎不合适,最终还是转身回去了。 次日大早,牛有道早早从院里出来了,东逛西逛,有人过来问,他也只是说看看,府里也没人敢拦他。 他走后没多久,商淑清便来了,人在庭院中犹豫着。 管芳仪从屋内扭着腰肢而出,见到她,忍俊不禁,“郡主来了,是来给道爷梳头的吗?” 商淑清有点脸红,也没否认,问:“红娘,道爷起了吗?” 管芳仪乐呵呵走来,“他呀,一大早就起了,不知去哪转悠去了。” 商淑清一愣,自己早来,不想还是来晚了…… 花园内,两位如花似玉的佳人亦早早起来,白衣如雪者人称玉娘,粉衣妖娆者人称婉娘。 两人正是凤家进献给商朝宗的美姬,手中各提篮子,亲手采摘花瓣,人比花娇。 这二位对商朝宗的侍奉,那真是上心,趁着季节,每每早起,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摘取新鲜花瓣为商朝宗熬制羹汤之类的。 让二人意外的是,遇见了个扫兴之人。 只见一名下人正在花园里摘花,随手摘下一朵,嗅嗅闻闻而已,又随手扔了。 扔了不打紧,花丛边移步,又摘一朵闻闻,又扔了,简直是在糟蹋。 两位美姬见状愠怒,玉娘质问道:“哪个院的下人?” 那下人转身,正是牛有道,不过却穿着下人的衣裳,还戴着小厮的帽子,指着自己问了下,“问我?我刚来的,怎么了?”手中鲜花扯烂,又随手扔了。 刚来的?两位美姬懂了,难怪不懂规矩,婉娘喝道:“来人!” 花园外,闻声人来,跑出数名守卫,婉娘指着地上被糟蹋的鲜花,怒声道:“把这不懂规矩的东西拖下去好好管教!” 第五五五章 出头撑腰 牛有道抬手摸了摸额头,还是头回见商朝宗这边有人敢对他这般的。 一个下人而已,王爷的宠妾又发话了,几名守卫立刻如狼似虎般而来。 不过其中领头的那名守卫发现有点不对劲,觉得牛有道有点面熟,再看牛有道淡定的样子,心弦猛然一颤,紧急出声制止道:“住手!” 守卫中已经有人伸手摁在了牛有道的身上,那领头守卫连连挥手,“不得无礼!” 两名美姬皱眉看向那领头。 远处有大禅山的修士现身,被两位美姬那声“来人”给惊动的,不过见到是牛有道后,并未过来,只是远远看着,也有点好奇牛有道穿成小厮下人模样是什么意思。 领头守卫上前,试着对牛有道问了声,“您是道爷?” 牛有道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反问:“穿成这样还能认出来?” 他还想事情再大一点,没想到被认出来了。 领头守卫当即小汗一把,赶紧拱手赔罪,“道爷,是我们有眼无珠。” 道爷,这王府还能有几个道爷,许多人久仰,却不曾见过,只听说昨天来了。 实在是牛有道和商朝宗住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大多时候都与商朝宗分隔居住,牛有道在商朝宗这边也不太抛头露面。 若是商朝宗身边的那些老人,当年从京城跟来的那些亲卫见到牛有道肯定是认识的。 这些年过去了,那些亲卫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商朝宗身边当亲卫直到老。 那批亲卫,有些遇难了,而正值商朝宗用人的时候,大部分已经高升,下放到南州各地当官去了,为商朝宗掌控下面人马,都是商朝宗下面的心腹军官。 仅有少部分还在王府这边负责王府护卫事物,这些人如今也都是王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出王府的话,整个南州地面上谁都得给几分面子,也不太可能守在花园这边。 总之当年那些追随商朝宗的老人总算没跟错人,付出的代价都值了,都跟着商朝宗水涨船高了。 商朝宗走的越远、爬的越高,他们的前途也就越好,商朝宗若倒,他们也是首要被清洗的,利益绑在了一起,所以都是商朝宗的死忠。 两位美姬惊愕,道爷?难道这位就是牛有道? 两人没见过,平常也没机会见到,譬如昨天的宴席,两人还没有出席的资格。 虽然都是商朝宗的女人,但正室就是正室,妾室就是妾室,名分这东西注定了许多的东西。 什么叫名分?简而言之就是名正言顺! 正式的场合,不管长的好看不好看,与尊贵客人平起平坐的一定正室,一定是女主人。有身份的人一定会注意这个,妾室只能在非正式场合做陪衬。 更何况两人其实还算不上商朝宗的妾室,虽然已经和商朝宗的妾室差不多,可商朝宗毕竟没有正式迎娶。 对商朝宗来说,他的目光没有局限在南州,他现在还不到贪图享乐纳妾的时候,影响不好。 但这是两个女人奋斗的目标。 获悉这位可能就是传说中王爷背后的那个人,两人有些慌乱地走了过来,玉娘忐忑不安地试着问了句,“您是牛有道、道爷?” 牛有道:“道爷不敢当,在下牛有道。以前在王府没见过二位,敢问二位是?” 二女有欲哭无泪的感觉,您这么大一个人物,穿上下人小厮的衣服作甚?赶紧见礼,“玉娘、婉娘,拜见道爷。” “玉娘,婉娘?”牛有道嘀咕狐疑,似乎有些不解,回头问那领头护卫,“没听说过,谁呀?” 领头护卫也尴尬,有点不好解释,说是王爷的妾室又算不上,犹豫着提醒了一下,“王爷的人,两位小夫人。” “哦!”牛有道恍然大悟,“那倒是冒犯了。” “没有,没有,是贱妾有眼无珠冒犯了道爷。”二女慌忙赔罪。 牛有道不理了,对那位领头护卫道:“劳烦请王妃过来一趟。” “是!”领头守卫赶紧跑了,迅速通知凤若男去了。 不一会儿,凤若男来到,见牛有道和那两个惶恐不安的女人在一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前见礼。 牛有道也就把刚才的事讲了下,向凤若男这个女主人赔罪。 凤若男不好说那两个女人的事,没怎么吭声表态,反倒是两位美姬再三连连赔罪。 见这情形,凤若男的态度让牛有道无处发力,牛有道也就没多说什么,更没了在花园继续游逛下去的兴趣,走了。 …… 小院里,蒙山鸣在轮椅上撑臂,锻炼着臂力。 罗大安从外面提了桶热水,快步来到轮椅边,禀报道:“师傅,出事了,听说刚才在花园里,道爷和王爷的两位妾室发生了冲突,王爷和蓝先生已经闻讯赶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蒙山鸣胳膊慢慢卸力,坐回了轮椅上,略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好!”罗大安点了点头跑了,年轻人都喜欢热闹,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 牛有道慢慢晃回到客院时,管芳仪正与商淑清叙旧。 见牛有道穿成这样回来,商淑清惊讶,管芳仪更是乐不可支,“我说道爷,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别提了。”牛有道摆了摆手。 三人走到亭子里刚坐下,商朝宗和蓝若亭已经步履匆匆疾步而来。 见到亭子里的人,两人快步过来,商朝宗惊讶道:“道爷,何故穿成这样?” 牛有道苦笑:“头回来这边,发现这刺史府挺大的,遂走走逛逛,不耐烦一路上客气个没完的礼数,遂找府中下人要了身衣裳换上,结果不小心在花园冲撞了王爷的女人,实在是尴尬呀!” 商淑清满脸讶异,什么情况? 管芳仪则似笑非笑地瞥了牛有道两眼。 事情这边已经听说了,否则不会赶来,商朝宗忙道:“道爷言重了,道爷并无任何冒犯,是她们两个不认识道爷,出言不逊,冒犯了道爷,道爷不要往心里去,我这就让她们两个来赔礼道歉。” 这边一直盼着牛有道来,好不容易来了,结果被这边两个不靠谱的女人给教训一顿,这叫什么事。 “可不敢!”牛有道摆手阻止,“我算是看出来了,刚才连王妃在她们两个面前都不敢吭声,我还能有什么脾气。我就奇怪了,王妃的性子我是了解的,想当年连王爷也敢揍,那两位能把王妃那脾气的人给震慑住,想必不好惹,也没什么事,还是算了吧。” 听到嫂子在那两个女人面前不敢吭声,商淑清嘴角抿了抿,斜眼看向了哥哥。 管芳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本是来帮着缓和的蓝若亭也沉默了,这种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商朝宗一脸尴尬,“道爷,没那么严重,我这就让她们过来。” 牛有道再次摆手,“王爷,别没事找事了,女人心眼小,你那两位看我的眼神已经是不对劲了,暗藏杀机!你再把她们整过来闹丢了面子,这仇可就结下了,一旦她们将来得势,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可惹不起,能消停就消停,还是算了吧!” 连“暗藏杀机”这字眼都出来了,令商朝宗等人皆是一惊。 “皇烈应该快到了,我去换身衣服见人。”牛有道转身出了亭子,朝屋里去了。 管芳仪略欠身,对几位抱歉一笑,跟着走了。 商朝宗和蓝若亭是沉默着离开的。 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商淑清也没有继续逗留,要去搞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 庭院里,蒙山鸣倒了热水洗脸,打探消息的罗大安没回来,与商朝宗分开后的蓝若亭倒是来了,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要断气似的。”热毛巾扑面的蒙山鸣问了声。 “出了点事……”蓝若亭把情况讲了一下。 手中毛巾揉成一团,蒙山鸣问:“王爷什么意思?” 蓝若亭苦笑:“还能有什么意思,道爷昨天当黄通的面提自己与王妃的交情,今早就出这档子事。道爷说是不耐烦府中人的礼数换了身下人的衣服,不小心在花园撞上了王爷的女人,蒙帅,你信么?王爷又不傻,道爷这分明是给王妃出头撑腰来了!只因是王爷家事,他不愿把话挑明罢了。” “这种事,我们不好说什么,让王爷自己看着办吧。”蒙山鸣叹了声。 …… 走入厅内的商朝宗坐下。 两位美人,玉娘奉茶,婉娘在旁小心问着:“王爷,那个道爷没说什么吧?” 商朝宗面无表情,不吭声。 玉娘委屈道:“王爷,我们其实也没说什么,一开始真的是不认识,我们姐妹又没见过他,他穿着个下人的衣裳,想不误会都难,我们都赔礼道歉了,他还想怎样不成?” 婉娘也在旁帮腔道:“我们好歹是王爷的女人,又没什么事,他若是没完没了,未免也太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 商朝宗回头,冷冷看着她,之后起身走了。 …… 凤若男其实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商淑清找来过问,她方明白牛有道是在故意找事,是来为她出头撑腰的,她真没想到如今的牛有道还能特意为她花费这心思,默默泪流,真的是感动了。 商淑清与她抱头哭在一块,“嫂子,你怎么那么傻,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也是今朝听牛有道说了才知道,凤若男身为正室王妃,居然在那两个女人面前连话都不敢说。 连牛有道那个外人都知道了跑来出头了,她这个长期在嫂子身边的人反而跟傻子一样。 以前也只以为嫂子是因为这边和凤家的恩怨想不开,如今才知道嫂子默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把她给懊悔的难受坏了,哭的一塌糊涂。 第五五六章 让利 大禅山掌门皇烈到了,途中去了下天玉门人去楼空之地查看。 这点上,天玉门倒是没做什么手脚搞破坏。 而能让天玉门在南州境内看上的灵山福地,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大禅山也准备就在那落脚了。 人还没到,牛有道与商朝宗等人就已经在北城门一带等候迎接,而整个北城门已被警戒,不让寻常百姓出入。 大禅山一行人数不少,途径的地方一路发消息来,商朝宗这边也掌握着皇烈等人的行进位置。 上百骑从官道隆隆驰骋而来,抵达城门口而停,牛有道等人已在城门口迎接。 双方一番客气自然是免不了,牛有道为皇烈和商朝宗等人彼此做了介绍。 皇烈的兴致不错,大禅山终于从两国夹击之地跳了出来,在南州肯定比在北州好,一路走来,发现南州治理的不错。 入城时,皇烈居中,牛有道和商朝宗则是一左一右陪伴,三人并排而行,一路谈笑。 再见牛有道,皇烈可谓对他高看一眼,不说别的,只说玉苍先生这层关系,就值得高看。 后面随行的大禅山高层,另有蓝若亭等人陪同。 抵达刺史府,丰盛酒宴款待自是免不了。 酒宴歌舞喧哗之后,与牛有道一起离场时,皇烈提了一句,“听说老弟此来又变成了四只飞禽?” 知道人家惦记什么,牛有道呵呵一笑,伸出五指翻了翻,“皇掌门若还有兴趣,我说话算话!” 旁随的管芳仪一脸腻味,说好了是送给她的东西,被人瞎做主贱卖,能高兴才怪了。 五百万就能买下,白赚几百万的东西,不要白不要,门中长老闻讯后都在一个劲地向皇烈鼓捣此事。 皇烈心里清楚,无非都是想今后沾光,他这个掌门既然说了不独享,平常其他使唤的人自然是那些长老。 不过皇烈还是矫情地叹了声:“大禅山人多,花钱的地方多,此番搬迁也有不小花费,也只能是勉强挤出五百万了。” 牛有道当即邀请:“那就去看看,皇掌门看上了哪只就买哪只。” 皇烈回头问诸位随行长老,“那就去看看?” “好!”众长老纷纷应下。 一群人来到了牛有道这边的院子,见到了四只双目炯炯有神的大型飞禽,皆围着观看。 这些飞禽是有寿限的,要买当然是买最年轻的,使用期也能更长。 当然,寿限这东西也不能一概而论,所谓寿限只是个大概。 说到底和所有动物一样,和天生的体质或养护好坏有关,有的能多活几年,有的同岁数的也死的较早。 最终,几位长老一致挑中了一只看着最为神俊的那只黑玉雕,尝试着驾驭飞行了几圈后,都很满意。 皇烈之后让人拿出了五百万金票给牛有道,金票落入了管芳仪手中。 于是那只黑玉雕就这样归了大禅山,被大禅山的人带走了。 之后这边也谈起了正事,酒宴上不好当商朝宗面说的事,一些和商朝宗无关,也无需商朝宗做主的事。 费、郑、夏三人都在场,牛有道提及了南州的利益分配事宜,他这边也有不少人,总得有个地盘落脚。 这种事情自然是能不让步就不让步,皇烈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问:“你想要多大的地盘?” 牛有道:“我只要一个青山郡落脚便可,毕竟有几个门派的人,而如今大禅山的实力全面掌控南州也容易产生疏漏,有事他们几个门派还是能帮着看顾一下的,皇掌门不会连一郡之地也不给吧?” “道爷!”费长流三人有点急了,他们三个门派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就只能挤在一郡的地盘上? 牛有道朝三人抬了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自有安排。 只要一郡,皇烈倒是有点意外,又看了看费长流三人的反应,徐徐道:“若只是一个青山郡,我也无话可说,我现在便能拍板定下,只是老弟这边能做主吗?” 牛有道:“三派那边我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皇烈果断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牛有道抬手,啪一声,与他击掌为誓。 之后牛有道又让三派的人退下了,邀了皇烈单独走走,两人出了这边院子,去了花园那边漫步。 途中,牛有道问了声,“北州那边的人手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撤过来。” 皇烈:“差不多还要一个月吧,三大派要求平稳交接,我这边得配合。对了,听说老弟要继续呆在青山郡,不来府城这边定居?” 牛有道:“我说话算话,南州既然已经放手给了大禅山,我就不会呆在府城这边随便干预什么,我会跟这边保持距离,我的诚意,大禅山以后看得到。” 这话皇烈听的满意,点了点头,“老弟是聪明人,相安无事,对大家都好。” 牛有道:“不过今非往昔了,大禅山最好派个真正的高手来刺史府坐镇。” “你在担心燕国朝廷那边?” “皇掌门高见,以前的商朝宗不值得商建雄搞乱燕国,付出的代价太大,如今的商朝宗已经威胁到了商建雄的皇位,商建雄怕是会不惜代价。之前是受到各种事情干扰,朝廷想对南州伸手有所顾忌,等到北州交接完了,诸事已定,朝廷对北州怕是要不择手段了。而我最担心的,朝廷可能要离间你我,不知皇掌门这里能否不受影响?” 这也是牛有道主动让利的原因,希望能安抚住大禅山。 这事皇烈也考虑到了,呆在北州是个麻烦,跑到这边来也要面临麻烦,不过相对来说,这边多少要好点,北州被搞成了那样,大禅山不放手也不行。 皇烈没说自己会不会受影响,“我有那么好离间?” 牛有道深知,一个门派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寄希望于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坏,只要利益足够打动大禅山,没什么不好离间的,“我只是想提醒皇掌门,燕国境内,觊觎南州这块肥肉的门派不少,和朝廷那些大员关系不错的门派也不少,论和朝廷的关系,背叛过燕国的大禅山比之如何?会不会有人鼓动朝廷,欲将大禅山取而代之?” “燕国已病入膏肓,何时会轰然倒塌谁也不知道。大乱起时,商建雄给予大禅山的任何许诺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皇烈出言打断:“你想多了,目前的大禅山求稳,需要的是壮大的时间,若真是谁许诺便能打动的,在北州就被打动了,到不了南州。只要南州内部不乱,大禅山不会自己搞乱南州。” 牛有道颔首道:“如此甚好。只要南州内部不乱,上下一心,如今的燕国无力大举进犯南州。” 说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了花园,皇烈踱步之余,叹道:“无力进犯归无力进犯,就怕不择手段折腾这边。” 牛有道:“大禅山只管守好南州,为我安稳好后方,那些宵小手段我去应付,不需大禅山费心,顶多必要的时候向大禅山借点人手。” 皇烈斜睨,扫兴的话没有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对了,龙休有话让我带给你。” 牛有道哦了声,“洗耳恭听。” 皇烈:“也没什么,龙休说,让你有空去一趟逍遥宫。” “让我去逍遥宫?可有说是什么事?” “我只是带话,龙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人絮絮叨叨在花园中转了几圈,把需要面谈的都谈了谈,这也是牛有道来此碰头的目的之一。 双方分手各回,牛有道刚回到院子,费、夏、郑三人便迎了过来,区区一郡的地盘给他们三家分,如何能不急。 牛有道知道他们的心思,抬了抬手,示意稍安勿躁,一起进了亭子里坐下才说,“南州的稳定是大局,不要盯着眼前的小利,要看长远。” 夏花苦笑道:“道爷,我们知道长远,可光看长远没用,也得为眼前着想,这么个结果回去,我们没办法向门中眼巴巴的弟子交代。” 牛有道:“天玉门滚了,酒水售卖之利,一年交给我三百万,其余的你们去分,酿出的酒水,分给你们三家去卖。” 一句话就堵的三人无话可说了,既然人家愿意让出这么大的利益给他们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牛有道来说,这也算是赶走天玉门的收获之一。 旁听的管芳仪肉疼…… 傍晚,商朝宗再次为大禅山一行设宴款待。 晚宴结束,牛有道回了自己这边没多久,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被人推来了。 牛有道出面迎接,进了客厅后,蒙山鸣挥手示意罗大安退下了。 茶水到位请用后,牛有道主动问道:“蒙帅有事?” 蒙山鸣呵呵一笑:“也没什么。听说道爷明早就要回青山郡,不多留几天?” 牛有道微微摇头:“你们事情也多,我在这反而耽误你们手头上的事。” 蒙山鸣也不勉强,“是这样的,今天郡主找了王爷,郡主的意思是,想跟道爷一起回青山郡。” “郡主也去?”牛有道略皱眉,看了看门外,“青山郡哪比得上这州府的繁华,我又住在山里面。我不是推辞,而是山里面对世俗中人来说,挺无聊的,怕郡主寂寞难耐。再说了,郡主的年纪也不小了吧?可以考虑找个合适的人家了,住在山里面,我怕耽误了她。” 第五五七章 只能是装糊涂 蒙山鸣反问一句,“嫁谁?” “……”牛有道竟无言以对,嫁谁还真是个问题。 商淑清的样貌已经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长的吓人,正常人没谁会娶。 当然,凭商家如今的权势地位,不怕嫁不出去,但嫁给一个非正常或图谋富贵的人,他牛有道也说不出口。 外面食不果腹的饿汉多的是,只要能吃饱肚子,估计连母猪都会娶,更何况还有荣华富贵。可人家好歹是个郡主,人又聪慧,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又不缺吃少穿,仅凭那份内在底蕴,随便嫁个饿汉也说不过去,修养不对等,差距太大,搭伙过日子是受罪。待人家填饱了肚子,也别指望人家能看上你的修养不嫌弃你的容貌。 蒙山鸣叹道:“郡主说了,她此生不嫁了。” “不嫁了?这个…”牛有道打着呵呵挠了挠鼻子,“嫁人未必好,不嫁人未必不好,但一辈子不嫁人,此生会留下个大大的遗憾,好歹还是要经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拿起过,就谈放下,未免也太勉强了。” 蒙山鸣颔首,“此来,正是要与道爷商量此事。” 牛有道哦了声,“莫非找到了郡主的良配?” 蒙山鸣摇头:“不是说这个,而是说郡主的脸,郡主并非天生丑陋,脸上恶斑似的胎记乃后天人为。” 牛有道讶异,“谁竟干出这等缺德事?” 蒙山鸣愣了一下,摆手,“和缺德无关,在郡主脸上种下这胎记的不是别人,正是令师东郭浩然。” “是他?”牛有道越发惊讶,没想到骂的缺德货竟是自己那所谓的师傅,“他为何要害郡主?” “也谈不上害。当初郡主刚出生,一直啼哭不止,先王寻遍良医也束手无策,恰好令师来到,王爷遂请令师帮忙查看……”蒙山鸣把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竟有这种事?”牛有道听后皱眉嘀咕,“逆天改命,先甜后苦,改成先苦后甜,真的假的?这种话你们也信?” 蒙山鸣叹道:“此事听起来是有点玄之又玄,可事实是,种下这胎记后,郡主真的止住了啼哭,而且还笑出声来。往后的事情似乎也证实了令师的说法,试想,若非郡主容貌问题,十五六岁怕是就已经嫁人,而后王府的遭遇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想而知,郡主真可谓是躲过一劫啊!” 牛有道微微点头,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宁王出事,多少人急于撇清关系,商淑清的下场不用说,就算没嫁人,真要是个容貌尚可的女子,还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屈辱,说是躲过一劫不为过。 听到这,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试着问道:“蒙帅是想让我化解郡主脸上的恶斑?” 蒙山鸣:“道爷师承东郭先生,既然是东郭先生种下的因,道爷想必有办法了结这份果。只要郡主恢复了正常容貌,找到良配想必不难。” 牛有道苦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遇见他的时候,没几句话他就死了,压根没传承我什么,我在上清宗被软禁,也没学到什么,真不知道这化解的办法。要不这样,也不急在一时,待我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上清宗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若可行,我定让上清宗还郡主花容月貌。” “也只能是这样…”蒙山鸣点了点头,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 发现自己包括王爷等人的想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郡主目前这个长相,凭对方如今的身份地位,让对方接受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事到临头还是觉得提那种事不合适,把话给说破了一旦对方拒绝,大家都尴尬。 想想还是决定如对方所言,看看上清宗能不能治愈郡主脸上的恶斑再说。 此事遂撇开到了一旁,笑道:“道爷也知道,郡主对自己容貌纵然已经习惯了,但也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在青山郡或是在府城,对郡主来说都一样。而郡主在道爷那边也能做这边耳目不是,有什么事可借由郡主来为两边沟通。” 牛有道略显犹豫,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可是不敢捅破,只能是装糊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了,蒙山鸣便不再说了,另提起一事,“刚收到金州那边的消息,海如月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不知会不会影响双方的结盟。” 牛有道有些意外,“和黎无花结婚不才半年左右吗?这么快就生下了,早产?” 蒙山鸣:“说是早产,但是根据那边的一些传闻,应该不是早产,应该早就与黎无花有染。” 牛有道摇头呵呵,“这女人还真够可以的,居然以这种方式保住了自己。结盟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只要金州还是自立的状态,就不会轻易舍弃南州这边的支持。回头我亲自去一趟金州,恭喜恭喜,顺便看看情况。” 蒙山鸣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叹:“这女人也不容易,想当年挺单纯的一个丫头,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儿后,蒙山鸣告辞。 牛有道亲自到院门口送行,临别前,蒙山鸣又提醒了一句,“不久前,王爷安排了人,把那两个美姬送去北州了,说是送还给凤家。”话毕,挥了挥手,罗大安推着咕噜噜的轮椅走了。 牛有道站在院门外若有所思,商朝宗的处理方法还算妥当,若真直接给杀了,未免太过无情、太过心狠手辣,送还给凤家处理,让凤家自己处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收回思绪,转身回头,直接去了管芳仪那边。 管芳仪的房门紧闭,牛有道敲了下门,里面传来管芳仪的嚷嚷:“洗澡!”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敲门。 牛有道不管,施法挑开门后的门栓就进去了,结果发现不是敷衍自己,真的是在洗澡。 不过浴桶前面横了道垂纱遮挡,垂纱后面的情形若隐若现,牛有道徘徊在垂纱外干笑,“误会。” “误会你大爷!”管芳仪顿时骂开了,“幸好老娘早有准备防着你这王八蛋!” 牛有道不跟她扯,“说正事,回头拿一百万出来,给五梁山的人送去万兽门,交给晁胜怀。” “不给!”管芳仪断然拒绝。 她拒绝她的,牛有道也不啰嗦,手指在垂纱上扫过一下,转身就走了,让她对着空气骂去。 人都骂没影了,管芳仪也骂不下去了,放开捂住胸的双臂,坐在浴桶内掬水往自己身上泼,蹙眉嘀咕着。 她有点想不通,还差晁胜怀四百万,这要给不给完,只给一百万是什么意思,也不知牛有道在使什么坏…… 次日大早,商朝宗等人前来送行,管芳仪示意人去接了商淑清手中的包裹。 双方客气之余,牛有道走到了凤若男身边,凤若男也来送行了。 “王妃肩负为王爷传宗接代之大任,太瘦了,搞的王爷虐待了你似的。”牛有道笑着调侃了一句。 商朝宗浑身不自在。 凤若男略低了头,轻声道:“道爷一路走好。” 牛有道回头与蒙山鸣客套时,看到罗大安手上随时带有两杆枪,不禁问了句,“大安,你手上走哪都带着两杆枪干嘛?” 他与罗大安是认识的,当年躲在那隐蔽小山村突破筑基期时就认识了。 罗大安看了眼蒙山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师傅说了,五年内枪不得离手,要与枪融合到如臂使指的境界。” 牛有道哦了声,懂了,笑了。 一旁的管芳仪下意识看了看牛有道手中的宝剑。 “大安,记住,你父亲的事,和王妃无关,这点我可以保证。凤家是凤家,王妃是王妃,王妃也是受害者,王妃永远是站在王爷这边的。是个男人的,就不能是非不分,若连这个都搞不清楚,还谈什么将来。大安,倘若让我知道你对王妃不敬,小心我收拾你!”牛有道拍了拍罗大安的肩膀,问:“听清了没有?” 这才是他特意找罗大安说话的目的。 罗大安低头嗯了声。 管芳仪笑容可掬,瞥了眼众人的反应,这看似训斥少年的话,令在场诸位神色各异,蒙山鸣低眉垂眼。 双方就此告别,一行驾驭飞禽腾空而去。 站在庭院中目送的凤若男红了眼眶,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出了府城,几只飞禽越飞越高,风云呼呼而过。 商淑清心情愉悦,这种飞天的感觉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有过几次,忽看到临近的那只飞禽载着牛有道等人拐弯变了方向而去,且越飞越远,不禁问夏花,“夏掌门,道爷他们去哪?” 夏花:“不知道,说是有事去办,让我们先回青山郡。” 商淑清:“何时归来?” 夏花苦笑:“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会对人明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商淑清扭头看着远去的影子,心中怅然若失。 昨天早上想去给牛有道梳头,结果牛有道扮小厮去了,今早想去梳头,考虑到一大早要离开,就没过去,谁想一出府城又分别了,好不容易见上了一次,连正儿八经的话都没说上几句。 ps:病未愈,昏昏沉沉,没心力驾驭剧情,码字本来就慢,容我缓缓。给大家发点红包吧,大家微兴搜索“跃千愁”公中号加关注便可,女群号回头也在公中号里提。小二,上搓衣板…… 。 。 第五五八章 龙休的好意 有了飞禽来往青山郡,千山万水直线穿越,南州境内这点路耗不了多少时间。 山水依旧,茅庐山庄也依旧。 落地后的商淑清环顾四周,看到一座阁楼上的扶栏上坐了个天真烂漫模样的女子,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拿了只鸡腿啃着,嘴上吃的油乎乎,两腿悬空荡着。 啃鸡腿的女人也看到了她,也就多看了两眼,似乎并未当回事,继续踢着双腿吃自己的东西。 袁罡来到,“郡主来了。” “袁爷。”商淑清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阁楼上的女子,好奇道:“那是谁?” “银儿。” “银儿?” 袁罡也没多说,伸手要了旁人手中拿的商淑清的包裹,伸手让商淑清跟他走,“郡主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他不多说,商淑清也就没多问,不过还是提了句,“玉苍先生的弟妹在吗?来之前,哥哥交代了,让我代为拜见。” 袁罡:“放下东西再说吧。” “嗯。”商淑清点头,跟了他去。 夏令沛坐在亭子里抱着诗集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的样子,正在背诵手中诗集。 老师说了,要能倒背如流,这个难度真的是太大了,很拗口。 外面转了圈的庄虹来到,看到儿子这个样子,也就没走近打扰,院子里的扫地僧停手,合十给礼。 庄虹微微点头。 她在这里的确是自由的,进出自如,想去郡城只要说一声,立马有人在山下安排车马送她去,陪她在城中游逛。 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开了。 而看到眼前合十的和尚,让她对于这个庄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还是头次见到一个庄园的下人全部是僧人的地方。 一身僧袍,温和合十,在这随时会遇到的情形。 晨钟暮鼓,早晚偶尔还能听到诵经声,让人内心的浮躁都有几分降服,涌起一股恬静祥和。 不仅仅是侍奉人时虔诚模样的和尚,这里有她从未吃过的美食,还有最好的美酒。 这里的主人,儿子的老师,让她觉得是真正懂生活的人,有好吃好喝的,再有一群和尚那么一点缀,意境也到了,真好! 再回想跟了那么久的玉苍先生,对比一下,发现那些人活的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事实上,对牛有道等人来说,可没这感觉,牛有道也从未想过拿一群和尚来点缀生活,碰巧身边有一群和尚而已。 同样觉得这里很好的还有商淑清,一脱离刺史府的戒备森严,再回到这里感受这里的环境,舒心。 袁罡陪着她来到了这边,把母子两个介绍给了商淑清。 一番客气免不了,也打扰了夏令沛的学习。 夏令沛对商淑清的容貌有点惊为天人,世上竟有一张脸这么恐怖的女人,怕直视让人介怀,一时手足无措,说话都不顺溜了。 获悉对方手中是牛有道写的诗集,商淑清有点忍耐不住了,试着问了一声,“公子手中诗集能否让我一观?” “好。”夏令沛连连点头,双手奉上,“郡主请看。” 商淑清谢过,拿到手中随便一翻,顺着眼前看到的字迹低声念出,“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目光凝了凝,又落往下一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毕,人已陷于诗词意境中,竟有几分痴了。 熟烂于胸的夏令沛亦唏嘘摇头,对老师的才华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已将儿子手中诗集看过的庄虹亦感叹,“先生是个雅致人。” 不夸还好,这么一夸,一旁面无表情的袁罡受不了了,神情抽搐不已,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道爷这么不要脸的…… 逍遥宫,通报弟子回来,请了山门外等候的牛有道和管芳仪入内。 一路飞掠,抵达了主峰上,眼前是如置仙境的连绵建筑群。 引领弟子退下,把人交给了领路的人,也是牛有道和管芳仪认识的人,龙休的关门弟子易舒。 “跟我来。”易舒也不管二人的客气,似乎没听见两人的客气话一般,不冷不热地扔下话就走。 二人相视一眼,只能是跟上,一直来到了一处鲜花四季常开的花谷,来到了繁花似锦掩映的玉宇琼楼中。 “等着。”易舒扔下话又走了。 “怎么总感觉这位看我们不顺眼似的。”管芳仪在牛有道耳边嘀咕了一声。 牛有道也有这感觉,在万兽门时就感觉到了,他之前也没想过要来逍遥宫,可是皇烈都把话带到了。 龙休发话了,他不来不合适。 不知道什么事,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等了好一阵,琼楼后面雕金描漆的大门打开了,龙休出来了,后面跟着易舒。 “呵呵,红娘也来了,让二位久等了。”龙休笑着打了声招呼。 “见过宫主。”二位客人一起行礼。 龙休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客气,请了二人坐下,之后似乎将牛有道给冷落在了一旁,又在与管芳仪那个故人叙旧。 与管芳仪一番东拉西扯后,龙休找了个话由,让管芳仪和易舒都退下了,现场单独留了牛有道一人。 目送其他人退场,牛有道心里琢磨,不知龙休找自己究竟什么事。 龙休的话终于到了他的头上,“燕国收服北州,你是有功的,你不居功、不声张,我们心里却是清楚的。” 牛有道忙道:“一点私心,不敢夸功。” 龙休起身,走到楼阁凭栏处,看着山中景致笑道:“谁还能没点私心,身为燕国修士,只要大的方向不错,只要是为了燕国好,做对了就是有功。” 牛有道起身跟到了一旁,束手而立,小心道:“谢宫主谬赞。” 龙休忽冒出一句,“你觉得我那弟子怎么样?” “……”牛有道茫然,对方这话让他有点找不到头绪,不禁问道:“不知宫主说的是哪位弟子?” 龙休呵呵:“我其他弟子你也不认识,我那关门弟子你也算是见过两次,觉得怎么样?我想听听你的评价。” 牛有道无语,压根不熟,评价什么?难道那个易舒背后有什么隐情?看来有机会得关注关注。 嘴上客客气气道:“实在是不熟悉,晚辈难以评价。” 龙休:“看一个人,未必要熟悉,眼缘也很重要,譬如样貌、人品之类的感觉,这都是很直观的。” 牛有道察言观色着回道:“宫主的高徒,样貌自然是一流,人品也自然是没得说。” “呵呵!”龙休笑了笑,回头转身,盯着他,问:“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听说你被那个唐仪给休夫了?” 牛有道:“确有此事。” 龙休:“那个唐仪没眼光啊!不跟上清宗纠缠也是好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正当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找个合适的贤内助,也能少走许多弯路,我是看好你的。” 目光带了几分凝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相信牛有道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易舒?牛有道心中咯噔,一脸干笑道:“我跟红娘还是挺投缘的。” 他又推了红娘出来做挡箭牌。 谁知龙休大袖一挥,“我也没说你们不投缘,年轻人都有冲动的时候,玩玩就行了,也没什么。但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年纪相差太大难长久,玩归玩,不能耽误了终生大事,还是找个年纪相当的人才好。” 人家压根不在乎他和红娘那乱七八糟的关系,牛有道没有拗着来,适时温驯地点头道:“宫主说的是。” 龙休笑了,微微颔首,他相信这样的好事主动送上门没谁能拒绝。 他认为自己主动挑明了就已经给了对方放手去做的底气,对方应该知道怎么做,有些话点到为止,他也不能说的太露骨,否则跌份。双手一背,话题跳开了,“南州应该安定了吧?” 牛有道回:“南州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倒是担心北州。” 龙休哦了声,“怎么讲?” 牛有道:“邵平波那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论治理北州,朝廷派去的那些人,迟早要把北州搞的一塌糊涂。说句不该说的,朝中奸佞太多,商建雄用人不当,已不适合再为三大派掌控燕国。” 龙休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奈何刚说了前面那些话,泼冷水的话只能是收一收,淡然道:“商建雄也是没办法,为了保住皇位,不用同党还能用谁?” 牛有道:“必要的时候可以换人主持燕国局面。” 龙休:“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上上下下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人岂是说换就能换的?一个不测,燕国就要乱成一锅粥,到时候没人收拾的住局面,外敌必然趁虚而入,届时三大派是对外,还是奔赴各地去镇压?商建雄虽然无能,但起码端着燕国正统的牌子,还能勉强维持住大局不崩,换人的话,谁服谁?你以为商朝宗有那资格取而代之吗?” 牛有道只是提个醒,也是拿话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见如此,立刻拱手道:“宫主说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到。” :有人让俺跪榴莲…… 第五五九章 兑现承诺 之后龙休又问了问邵平波的事,牛有道奉陪着聊了聊。 龙休也没陪他一直扯下去,能见他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当然也没急着赶他走,挽留牛有道在此小住几日。 牛有道却不想留,留在这太被动了,借口有事告辞了。 龙休也没勉强,让易舒代为送客。 下山之际,牛有道忽伸手扶了管芳仪的腰肢并行。 管芳仪欲扭身甩开发作,牛有道微声低语制止,“别动。” 管芳仪偏头注意到了他的眼色,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内心惊疑不定,知道牛有道这样做肯定有什么目的,遂假意配合着,令两人看起来关系不是一般亲密。 本就不太待见二人的易舒虽是送客,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见此状,见到牛有道的手都快扶到某人屁股上去了,顿时满脸不耻。 光天化日之下的伤风败俗,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就差把她给恶心到呕吐。 途中,在牛有道的暗示下,管芳仪甚至还主动挽上一挽牛有道的胳膊。 出了山门后,与守着飞禽等候的吴老二碰了头,就此腾空而去。 看看身后远离的逍遥宫,管芳仪这才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牛有道回了句,“龙休想撮合我和易舒。” 管芳仪诧异,“他让你娶易舒?” “他堂堂逍遥宫宫主哪会直接说出拿徒弟联姻的事,在话里暗示罢了,想让我主动……”牛有道当即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下。 管芳仪听后乐了,“这是好事啊,龙休是什么人?缥缈阁也有他一席之地。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也别磨蹭了,犯不着绕来绕去,直接让人送上聘礼求婚,龙休有了面子,有了实施的由头,有龙休施压,易舒想不答应都不行,准保你抱得美人归。” 牛有道反问:“什么美人,有你美吗?我看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管芳仪顿时乐不可支,“那是!呃,不对…”笑容忽然止住,变了脸色,“你刚才什么意思?拿老娘当挡箭牌故意恶心那丫头是不是?” 倒不是不愿帮牛有道解决麻烦,而是牛有道的态度问题,是不是认为她名声本来就臭,用来做这种挡箭牌正合适? “哪有。”牛有道不承认。 然而不承认也没用,管芳仪一顿劈头盖脸臭骂,驾驭飞禽的吴老二听的直摇头…… “师傅,你见他作甚?” 送走了客人回来复命的易舒忍不住问了问凭栏处负手远眺的龙休。 龙休哪能告诉她真相,反问:“舒儿,你觉得牛有道这个人如何?” 易舒直接甩出一句,“不敢恭维。” 龙休讶异,没想到自己徒弟对牛有道否决的如此直接,立马转身问道:“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不敢恭维了?” 易舒:“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龙休皱眉,“你从哪看出的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对你无礼过?” 易舒:“他敢!师傅,你别看他表面对您恭恭敬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逍遥宫,此人一贯目无尊上,在上清宗的时候就敢对尊长的人下手,在齐京照样打伤天火教弟子的事您不是不知道,您觉得他对我逍遥宫比对天火教能高看到哪去不成?” 龙休:“这些为师都了解过,都是被人逼得没了退路才还手,有错吗?真要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你觉得他有资格在这里见到为师吗?” 易舒:“师傅,多的不说,就说他和那个齐京红娘之间,是品行端正之人能干出的事吗?” 说到这个,龙休也有点头疼,听说在齐京扶芳园牛有道就已经和红娘同居许久,如今更是形影不离、成双成对的。 自己这个徒弟可是清清白白的,让嫁给牛有道那个离异过的人已经算是委屈了。 这都算了,和唐仪那事还可以说是身不由己,可跟红娘又算怎么回事?红娘的名声怎么样还需要多说么,他发现牛有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不是自毁前途么? 正因为如此,他才有点头疼,有些话在逍遥宫都没办法对其他人说出口做商量,牛有道那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人,你堂堂逍遥宫掌门为了笼络到手,竟不惜让自己的关门弟子下嫁,是不是太无耻了点?不说外人的看法,让逍遥宫内部的人怎么看? 所以他才希望牛有道主动一点。 沉默了一下,龙休徐徐道:“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师傅死的早,身边一直缺少人给予他管教,故而放纵了一些。年轻人嘛,有些行为可以理解。” 易舒有些惊讶,狐疑道:“师傅,怎么感觉您在帮他说话?” “有吗?”龙休不承认,不过却苦口婆心道:“为师年轻时也曾糊涂过,谁都有过年轻荒唐的时候,看人不能看眼前,要看长远!为师的意思是,这个牛有道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否则玉苍又怎会让自己的侄子拜他为先生?人不能只看短处,也要看他的长处,这是我希望你向人家学习的地方。” 易舒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师傅让我向他学习?” 龙休脸色骤然一变,突然指着她怒斥,“我说了,要学习人家的长处!你以为你是逍遥宫的弟子就能无所不能了?你这种态度必须扭转,给我听好了,以后没事就经常往青山郡走走,与人家多接触,听清了没有?” 见他发火了,易舒只好低头应下,“是!” 纯属表面敷衍,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 两只黑玉雕在茫茫山岭上空一阵盘旋后落在了一处山顶,段虎、雷宗康、吴三两跳下。 林中蹿出一人,正是五梁山设置在万兽门周围一带的人手。 段虎三人不熟悉他,但是见过,对方却认识他们三个,知道是牛有道身边的人。 双方碰面一接头,打过招呼后,段虎问:“人手到齐了没有?” 对方回,“事先都集结好了。” “好,立刻出发!”段虎点头挥手。 中午时分,那五梁山弟子出现在了万兽门山门外,向门卫弟子自称黑五,说是晁胜怀的朋友,劳烦通禀。 没多久,晁胜怀便从万兽门内飞掠而来,听到‘黑五’二字心惊肉跳,说是做贼心虚也不为过,迅速赶来。 见到山门外的人并不认识,不过还是迅速出了山门,将人带到一旁,问:“咱们认识吗?” 那弟子回:“万象城有人前来兑现道爷给你的承诺。” 晁胜怀并没有立刻跟他走,怕牛有道杀人灭口,问明了城中碰头的地方,让那弟子先走了,说自己回头再去。 他一回到万兽门内,立刻拉了一群同门下山喝酒,去了万象城的天运客栈。 与同门吃喝之余,他找了个由头去了客栈楼上,敲开了一间房门。 屋内有人等着他,正是段虎。 双方落实彼此的身份后,晁胜怀略暗示了一下,这周围都是他的人。 段虎笑笑,伸手请了对方落座,掏出了一沓金票推到他面前,“这里是一百万!道爷让我转告,最近和北州那边发生了一些冲突,花费不小,手头有些紧张,剩下的三百万不会少晁兄的,容后再给。” 有的给就不错了,晁胜怀原本都做了拿不到的打算,没想到牛有道还能守信又送来一部分。 将金票拿到手清点完,刚纳入怀中,段虎又对他道:“道爷还让我带了些人手来,说是晁兄有事安排我们去做。” 说到这事,晁胜怀有些恼火,牛有道说走就走,答应他的事也没办,那几个参与了事情的同门令他日日提心吊胆。 关键是那几位不把自己当外人,有事就找他,未免也太高估了他的能耐,真有那本事他至于铤而走险吗? 他怕迟早要出事,也想过自己来动手,可是那几位如今与他走的亲近,门中不少人都知道,让人消失的时候他必须得证明自己没跟那些人在一起。 也想过找外人动手,可又不敢,找外人干这事,无异于送个把柄到外人手上,将来要不得安宁。 看了看四周,晁胜怀示意他附耳过来,在段虎耳边嘀咕了几句。 段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凑在一起的脑袋分开,晁胜怀咬牙道:“明早我要看到他们的首级。” “放心,没问题。明早东城门外的那棵老树下,会埋在那。” …… 这一夜,晁胜怀找了个合适的由头当值,一晚上都与同门厮混在一起,表面看似谈笑自若,内心实则极不平静。 那四位同门已经被他骗下了山,理由是找人接头取东西。 他极为担心牛有道那边的人会失手,一旦失手让哪个跑回来了,跑回来的人必然知道上当了,那他就惨了。 可又安慰自己,这不是小事,牛有道当知道走漏风声的后果,应该会妥善行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门内传出了风声,在说那四人未经允许擅自彻夜不归之事,派出了人手去寻找。 晁胜怀自己也被门内管事的人员第一时间找到了,问他知不知道四人去了哪,他自然是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之后,也自持与四人关系不错,主动要求下山帮忙寻找。 他找到了城门外的那棵老树,地面痕迹原封不动,哪有埋过东西的迹象,又扩大范围搜了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得已,他又迅速赶到了万象城,去天运客栈找段虎。 客栈哪里还有段虎的影子,客栈里的人说,客人昨晚就退房走了。 出了客栈的晁胜怀心惊肉跳不止,不知段虎那边是什么意思,是没得手,还是得手后忘了答应的事?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 他现在恨不得插上双翅立刻飞到南州去找牛有道搞个明白…… 第五六零章 杀 燕京,大司空府,一间安静室内,三张长案,三块蒲团。 长案一张横在上首,童陌端坐在后。 下方左右各有一张,在坐二人赫然是原来控制南州的真灵院掌门金无光和飞花阁掌门曹玉儿。 一番长谈后,二位掌门多少还有疑虑,曹玉儿试着问道:“相爷,此事可有得到三大派同意?” 童陌淡然道:“机会不是别人同意来的,许多时候是自己争取来的,你不做就永远没有机会,难道二位不想重返南州给两派弟子一个交代?” 金无光:“相爷言之有理,只是三大派若反对怎么办?” 童陌斜睨一眼,心里嘀咕,三大派若支持,我还需要找你们?捋须道:“反对什么?朝廷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朝廷自会与三大派交涉。你们若是实在害怕,本相也不勉强你们,自会有人愿意配合朝廷大军。” 金无光忙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好意提个醒。”说罢与曹玉儿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站了起来,拱手道:“真灵院、飞花阁,愿随时配合朝廷大军征讨!” 待二人离去,童陌起身,走到一旁,推开了一侧的一道推拉门,里面盘腿坐着一个人。 尕淼水坐在里面慢慢喝着茶,徐徐道:“他们两家的实力怕是未必稳妥。” 童陌:“这年头,讨饭吃的门派多的是,回头再找两家就是。之所以找他们两家,是知道他们做了这么久的丧家之犬不甘心,一旦上场,必然拼命。这事你不用担心,南州和金州那边怎么样?” 尕淼水平平静静道:“南州那边,我会尽快与大禅山联系,他们答不答应问题已经不大。金州那边,海无极已经给了陛下保证,不会让金州出手干扰。” 童陌颔首,“那就好!” …… 天际泛着微微亮的鱼肚白。 金州之西,平州通往金州的官道上,一座驿站迥异于寻常,多了不少的守卫,戒备森严,有欲进驿站歇脚的过客一律被拒绝入内。 一只黑玉雕迎着晨曦落入驿站内,三名宦官跳下。 驿站门口杵剑而立守在台阶上的一名宦官见状提剑,下了台阶,朝来者当中为首的微胖之人拱手道:“黄公公,您怎么来了?” 那黄公公笑眯眯道:“有事向掌令禀报,去通报吧。” 持剑太监回头看了看某个房间的窗户,估摸着人还没起,有点不敢轻易打扰,遂笑问:“黄公公,有事金翅传讯过来就行,什么事还要劳驾您亲自跑一趟?” 黄公公笑脸忽无,沉声道:“废话,没有要事我大老远从京城跑来作甚,速去通报!” 持剑太监略欠身,“您稍等。” 说罢迅速转身而去,跑入了客栈,一路上了二楼,过层层守卫,敲响了一扇房门。 屋内传来一道尖细而清冷的声音,“进!” 持剑太监这才推门而入,借着里面的月蝶光辉,瞅了眼榻上盘膝打坐身穿白色内短衫的汉子,披头散发垂肩。 此人乃赵国皇帝海无极身边的近身太监赵森,中车府令。 持剑太监近前低声道:“掌令,黄谢黄公公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半遮颜的垂发下,赵森两眼忽然睁开,双眸缓缓动了动,慢慢“嗯”了声。 持剑太监迅速退下。 不一会儿门又开,黄谢入内,后者亦到榻前拱手行礼,“掌令。” 赵森略偏头看着他,语调清冷道:“你大老远跑来,京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黄谢未回,而是回头对持剑太监挥了下手,示意退下,并勒令,“让门外的人退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持剑太监看了看赵森,见其没任何反应,才应了声“是”,退出时将门给带上了,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黄谢这才靠近了赵森,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摊开给赵森看。 只见泛黄的纸张上有鲜红朱批,一个赫然醒目的“杀”字在上面。 赵森目光略凝,抽了对方手上的纸张到手,细细看了下,这字迹他很熟悉。 看后,纸张在手中慢慢折好,问:“谁?” 黄谢低声道:“长公主和那刚出生的孽种。” 赵森悚然一惊,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屏退其他人,陛下要谋杀自己同胞妹妹的事岂能轻易外泄。 他迅速起身,赤着双足下了榻,闪身到门口开门朝外看了看,又迅速到窗口开窗看了看外面。 确认无人窥听,他方回来低声问道:“太后可知此事?” 黄谢摇头,“此事岂能让太后知道,倘若太后知道了,太后拦或是不拦?” 赵森:“以何罪名?” 不搞清楚这个的话,他不敢轻易下手,那毕竟是皇太后的长女,杀了太后的女儿,回头太后为了粉饰众听杀他为女儿报仇怎么办? 黄谢:“目前没有罪名,但府令应该清楚,杀之是其次,剑指金州才是真,事后自然是有罪名的。道理不用我多说,未得手没有罪名,得手了就有罪名,事后罗列也不迟!” 披头散发的赵森脸色凝重,在屋内踱步来回。 他此行本是代天巡视,人到平州后,可能是因为他离的近,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又足够份量,突然接到太后商幼兰的懿旨,说是皇帝也同意了,让他代表太后和皇帝前往金州看望、贺喜刚生产了的长公主海如月。 某种程度来说,这本是讨喜的好事,谁知会突然接到这档子差事,好事变成了坏事。 这事绝对是件烫手的山芋,还是那句话,毕竟是太后的女儿,杀了太后的女儿,太后今后岂会给你好脸色看? 黄谢:“何故犹豫?莫非府令想抗旨?” 赵森披垂的长发一甩,霍然回头,冷目盯去,他现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把他推出来干这事。 黄谢一惊,脸色变得温顺了。 赵森语调森冷道:“并非犹豫,而是在琢磨怎么动手,刺史府戒备森严,连见人都难,岂是那么好下手的,若真有那么好下手也不用等到今天。” 黄谢道:“正因为平常不好下手,这才是机会,女儿生产,做娘的派人来探望乃情理之中的事情,加之府令身份足够,她焉能不见。上面让府令伺机下手!对了,我此来,为府令带来了大内秘藏的一样好东西。” 赵森扭头看着他。 黄谢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只黄布包裹的东西,托在他面前将包裹打开,露出了一根像是人参的干瘦东西,深红到有些发黑的东西。 略端详,赵森问:“什么东西?” 黄谢低声道:“此物名为‘红孩儿’,甚是少见,生于沼泽瘴毒之地,一遇血腥便会异变,见血封喉。寻常人体表沾染,也会亏损血气,若是女子月期沾染了此物,则会血气渐衰,败血而亡,灵丹妙药也难解。对刚生产,血污未尽、血气本就亏损的女子来说,效果更甚,府令只需将此物研磨成粉,想办法让她接触到,便可坐等好消息。” 说罢又将布包重新包裹好了,轻轻放在了榻上。 赵森面无表情道:“用了此物,除掉了大的,小的怎么办?” 黄谢低语:“脐带初断,同样血污在身,小儿食母乳,大的沾染了,小的又岂能躲过?” 赵森沉默不语。 黄谢盯着他。 良久后,赵森徐徐道:“为上面考虑,现在做这样的事情合适吗?” 黄谢:“府令在外巡视,有些情况可能不知,局势已有变化,收复金州良机已到。” “何变之有?” “燕国欲对南州动手!” 赵森扭头看着他,等他后话。 “燕国那边,商朝宗已成了商建雄眼中钉、肉中刺,商建雄已对商朝宗忍无可忍。商建雄已派秘使面见陛下,希望对南州动手时,陛下能遏制住金州。而今邵登云之子邵平波投靠晋国,引得齐、卫两国忌惮,皆在往晋国边境加派人马防范,赵国内部一旦有变,齐、卫无力干预,反倒要防备晋国趁机作乱,韩国正与燕国争执北州,而燕国又要对南州动手。此时赵国周边无外患,长公主母子一旦罹难,群龙无首,再选新人之际,金州内部必然激荡,大军可趁势攻入,正是一举解决金州顽疾的大好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岂可错过?” “原来如此。”赵森缓缓点头,手中那张纸搓成了齑粉,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的确如此。”黄谢点头附和。 稍候,黄谢离开了驿站,再次登上飞禽腾空而去,传达了密旨迅速返京复命,让京城那边早做准备。 赵森则迅速洗漱整装,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做都不行了。 天际大白之时,一行人马冲出了驿站,铁蹄滚滚急赴金州…… 金州城十几里外的一座村庄内,一间农家庭院。 鸡鸣报晓后的院外四周偶有犬吠,家家户户已升起阵阵炊烟,天亮了。 院内,牛有道开门而出,如今坐镇金州负责金州与南州之间联络事宜的方哲也跟了出来。 牛有道与他长谈了一晚,具体询问了金州这边的详细情况。 在没有弄清金州情况、心里有个判断之前,牛有道不会冒然进城。 “好了,你先回去。”牛有道挥了挥手。 方哲拱手告辞,待其走后,管芳仪走了过来,道:“家里来消息了,已经得手了,人关押在了秘地。” 第五六一章 老来得子 所谓秘地,指的便是蒙山鸣等人原来藏身的那个山村。 牛有道点了点头,听到了,思绪却有点飘的远,反问:“你说邵平波厉害不厉害,人在北州,消息不畅的情况下,居然能判断出万兽门那边的晁胜怀被我给控制了。” 这事他也是后来从大禅山那边知道的,倒不是大禅山主动告诉他的,这种没证据的事,又牵涉到万兽门的高层,大禅山不会主动乱说。而是他在北州详细询问邵平波脱身前后细节想推断出邵平波去了哪时,无意中获悉的。 当时真正是被惊艳了一把,也越发坚定了他追杀的决心,奈何还是被邵平波给跑了。 管芳仪不知他扯这个干嘛,“你是说邵平波会介入?” 牛有道:“没证据的事他想介入也要斟酌,他现在的主要精力也不在我身上。他介不介入先不说,倒是晁胜怀怕是要着急上火,有可能会豁出去了找我,通知家里面,晁胜怀若到了,把他给我送过来。” 管芳仪嗯了声,“还有件事,那个宋舒还没押到京城,就被朝廷给放了。据王爷那边传来的消息,人刚送出南州交给定州的人不久,定州就放人了。王爷传来的消息中说了,宋家灭门之案还没查明,这事没有朝廷的授意,定州刺史薛啸不会这么做。王爷那边的探子也注意到了,薛啸公然派人护送宋舒去了京城。” 牛有道呵呵一声,“一点掩饰都没有,看来朝廷是迫不及待要跟南州撕破脸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联系晓月阁那边,路上把人拦下,连同薛啸的人一起做掉,首级带回扔给薛啸。” 管芳仪皱眉,“做就做掉,犯得着这么麻烦么。” 牛有道:“一旦撕破脸,定州就是进攻南州的前沿,给薛啸一点警示和震慑没什么不好。朝廷想打我脸,我也要展现必须要的强势,人是他们想放就能放的吗?” 管芳仪,“你这边在召集晓月阁的人手,那边又让晓月阁去劫人,你把晓月阁当什么了,人家能听你的吗?” “不是能不能听我的,而是他们想把我给绑死了。你放心,晓月阁会尽力的,他们巴不得多抓我一点把柄。” “被人抓住了把柄,你考虑过后果吗?” “红娘,我们的实力太弱了,即将面临的局势容不得我们患得患失。我也不想授人以柄,可若是不做出一定牺牲、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话,会吃更大的亏。不说这个了,晓月阁的人手什么时候能到位?” “应该快了,到位了会给我们消息。你召集晓月阁的人手来这边想干什么?担心海如月找你算账?” “海如月才不会找我算账,不过只要我敢在这露面,可能有人会惦记我,不妨试试水,为今后做打算…听方哲所言,不出所料,诸国使臣基本都在来金州恭贺的路上,我们不能坐等朝廷动手被动应付,不妨以攻为守!” “以攻为守?” 牛有道未答,上下看了看管芳仪的农妇装扮,笑道:“穿成这样挺好看的,就是皮肉白了点,不像。”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普通农夫打扮,两人都易容了,假扮来投亲的夫妻,不这样装扮在这村庄里太显眼了。 “去!”管芳仪啐了声。 …… 金州刺史府内,一身宦官正装的赵森屹立庭院中,外罩一袭披风,身后站着数名随从。 对面,一排万洞天府弟子警惕着。 黎无花从后院出来,站在不远处盯着这边看了阵,才慢慢走了过来,拱手道:“赵公公亲临,有失远迎。” 赵森冷漠道:“我奉太后之命来探望长公主,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的?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还是想造反?” “赵公公言重了。”黎无花摆手笑了笑,摇头抱歉着,“并非不让赵公公见公主,而是公主产后体弱,经不起任何风寒,代夫交代了要卧床休息,不让公主见客。我想太后也一定会为女儿着想听从代夫安排的,赵公公你说是不是?” 这自然是托辞,在搞不清对方所有人员深浅之前,不敢冒然让这些人去见海如月,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海无极对这边没安好心又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的海如月成了他老婆,还为他生下了儿子,他焉能不上心保护。 赵森默了默,上面让他来,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够份量,没想到还是连海如月的面都见不到。 不过也没有勉强,知道勉强也没用,越勉强人家越怀疑有鬼,越不会让他去见,搞不好要坏事,遂问:“长公主这般年纪生产,我想知道身体状况目前如何,回去也好向太后复命。” 黎无花呵呵道:“生产年纪是大了点,不过好在长公主体质不错,我们万洞天府也不是吃素的,悉心调养下,公主身体很好,烦请代为转告太后,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赵森抬起一只手过肩招了招,身后左右有两人奉上两只匣子上前,他道:“这是太后吩咐带给长公主的贺礼,劳烦转交给长公主。” “好说。”黎无花点了点头,也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将两只匣子给接了。 这边做女儿的,也没理由不收母亲看望的礼物,不过收归收,该怎么处置自然是这边看着办。 礼物收下,黎无花也不含蓄,直接问道:“听说赵公公正在代陛下巡视四方,想必忙碌,不知何日离开金州?” 这话摆明了有逐客的嫌疑,也的确是巴不得对方早点走人。 赵森平静道:“太后有令,她老人家在京城外出不便,外孙的满月酒不便亲自前来,命我代为恭贺,待喝过太后外孙满月酒后,我才能离开。” 黎无花心中腻味,对方似乎摆明了不见到海如月不肯走,满月酒那天,海如月肯定是要带着小孩出来见客的,就算到时不让人家见,人家代表太后喝喜酒的合情合理要求不能拒绝,现在赶都不好赶了。 他只能笑道:“来人,送赵公公去留芳馆,好生安置。” 立刻有人上前伸手相请,“请!” 赵森盯着黎无花徐徐道:“你好歹是太后的女婿,娶了长公主,至今也未去见过太后,于情于理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说这个就尴尬了,黎无花笑的很尴尬,不尴尬都不行,他的年纪比太后商幼兰的年纪还大,弄了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娘。可是又能怪谁,只能怪自己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干笑道:“诸事繁忙,待抽出空来,一定去京城拜见。” 也就说说,现在打死他也不敢去京城,怕去了就回不来,真要被人留下代海如月在京城那边对太后尽孝的话,万洞天府估计都很难把他给捞出来。 赵森没有多言,披风一甩转身,领着几位随行而去,这边有人快步跑到前面去领路。 目送人走,黎无花轻轻松了口气,赵森的来到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回头招了弟子过来,让把赵森随行所有人员的身份核实清楚,防止暗藏了什么特别的高手。 之后又对捧着礼物匣子的弟子示意了一下,示意将匣子里的东西好好检查一下…… 后院重地,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内,披发垂肩的海如月素颜朝天,坐在摇篮旁。 有万洞天府的修士照顾,加上黎无花不惜灵丹妙药,她产后的身子恢复的很快。 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儿,海如月愣愣出神,想起了自己那个被鬼医带走的儿子,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摇篮周围,几名丫鬟站立陪同着。 门开,黎无花进来了,手里抱着一只匣子,轻步走到摇篮旁,盯着熟睡中的婴儿看了阵,脸上流露出寻常见不到的慈祥。 修行界风风雨雨,未来的许多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年轻时为了上位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思拖家带口,不想有那累赘。 等到真上位了,年纪大了,条件也不合适了,许多事情也看透了,也没了成家的打算。 之前的海如月名声在外,他是不可能娶海如月的,既是玩玩,也是要帮万洞天府控制住这边,从未想过真和海如月在一起,然而这个小家伙的出现,终究是触及到了他心底的那块柔软。 为了这母子两个,他这次算是豁出去了老脸,跪在了掌门师兄的面前恳求。也不管海如月的名声,真的把海如月给娶了,一张老脸在万洞天府算是丢尽了,身为长老做了很不好的表率。 每当看到摇篮里的小家伙,他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自己年纪大了,倘若自己不在了,谁能保母子两个平安? 他原本的观念渐渐有些动摇,甚至想过趁着自己还能在万洞天府说上话,保母子两个周全,让母子两个退出这场利益纠葛,不要这权势又有什么关系,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比什么不强? 但是他知道,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没有了退路,首先万洞天府就不会同意,万洞天府答应他娶海如月,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金州,之前说的好好的,现在想反悔过自己的小日子,开什么玩笑? 他已经无路可退,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后,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常言所谓的老来得子是什么心情,一种年轻人觉得青春漫长而不懂的珍惜,一种未知的惶恐一直如影随形,那是一种对未来的莫名担忧。 原来自己安好与否很好掌控,如今真正是有了拖累,有了放不下的牵挂,有了不得不为之着想的人。 ps:公中号梳理了一些丹榜排名前十的人物,大伙vx搜索“跃千愁”,关注后查看历史消息即可。小二,上榴莲…… 。 。 第五六二章 异变 目光一偏,见海如月走神,连自己走到了她身边都不知道,问了声:“在想什么?” 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原本语气中充斥着威压或戏谑和玩味。 威压时是谈正事的时候,戏谑和玩味时是把玩这女人风情和姿色的时候,如今那种感觉不知不觉都过去了,海如月再怎么妩媚动人,也难再让他有迫不及待地占有和把玩的欲望。 语气变得寻常平淡了,没有了觊觎、玩弄、占有的意味,变成了不是对外人而是对家人的交流方式。 海如月回过神来,站了起来,问:“赵公公走了?” “走了。”黎无花点头。 海如月目光落在他单臂抱着的匣子上,“这是什么?” “赵森代太后送来的贺礼,一匣子是补药,这一匣子我有点看不懂了。”黎无花说着打开了手中匣子。 两只匣子都仔细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至于装有补药的匣子暂时扔一旁了,京城那边的东西可不敢随便给海如月服用。 而这只打开的匣子里,只见有水晶球,有凝滞着昆虫的琥珀,有小巧的木雕玩偶,有精致的风铃等等,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黎无花有些不解,“难道是给小孩玩的?孩子这么小,玩不懂这些吧?”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海如月的目光已经呆滞,眼眶渐渐红了,手伸进了匣子里,指尖触摸着抚过件件,呢喃嘀咕道:“不是给孩子玩的,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 “……”黎无花无语。 海如月拿出了一块丝绢,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花花草草,花花草草上面还有两只模样丑陋的蝴蝶。见到此物,热泪瞬间夺眶而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看了眼小孩,似乎怕会吵醒呼呼大睡的孩子。 黎无花讶异,“怎么了?” 海如月哽咽道:“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学刺绣时绣的东西,娘…” 原来是触景生情,黎无花表示理解,叹了声,“莫不是想以情动人,想以这些蛊惑你回京城?” 海如月泪眼婆娑地摇头,一脸不堪,“我已不是当年的小丫头,皇兄也不是当年的少年,母后也管不住了他,也管不住了我,还回得去吗?回不去了!” 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黎无花伸手到她后背略作抚慰,“既是一些儿时记忆,那你就留在身边吧。” 匣子到了海如月的手上,海如月抱着坐在一旁,一件件取出,一件件**,一件件放在了桌上。 每一件都是她的一桩记忆,把玩一件便抹一把泪。 里面不但有她第一次刺绣的杰作,还有一张她第一次绘画留下的墨宝,纸张已枯黄,仍折叠的好好的放在里面,看到那丑陋的画作,海如月忍不住破涕为笑。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难以想象这是自己画的东西。 但一眼看到,便知是自己画的。 黎无花站在门口,回头盯着她看了一阵,最终跨步而出…… 次日,海如月的身体便有些不对劲了,开始有些发烧,还不时咳嗽。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儿时的东西触景伤情,黎无花不管这些,立刻将那匣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拿走了,与这边隔离了。 更让黎无花恐慌的是,他那幼儿也开始发烧了,哇哇大哭不止。 身为修士的他,不断对母子二人施以灵丹妙药,施法救治。 母子二人体温降下了,咳嗽停止了,可过不了多久又复发,不断救治,不断反复。 无论是施法,还是施药,皆没有真正的效果,反而是母子二人的血气渐衰。 大人还好,自身有自制能力。 幼儿却不懂这个,这样不停哭下去根本吃不消,不得已将其点穴,令其陷入了昏迷状态中,方停止了啼哭。 黎无花有些慌了,紧急传讯给宗门,求救。 各国陆续来到贺喜的来使也未能见到海如月,皆被黎无花找了个理由挡下…… 双骑进城,牛有道和管芳仪不慌不忙来到,没有遮遮掩掩,露着真容进的城。 进城后,与前来迎接的方哲碰了头,三人一起前往刺史府。 至于吴老二,已经先一步进城,暗中抵达了南州设置在此地的联络处。 到达目的地后,三人在刺史府门口稍等,门卫进去通报后不久,有人出来引领了三人入内。 朱顺在门内现身迎接,这位管家看着苍老了不少,神情憔悴。 “朱管家,没休息好么?”牛有道见面随口问了声。 朱顺陪笑一下,未多言,伸手请三人跟他去。 深入府邸的途中,牛有道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来往下人见到朱顺居然没一个行礼的。 牛有道隐约看出来了,这位管家在这刺史府似乎失势了。 其中苦衷,朱顺在这金州也没办法对外人言。 真正的萧家子弟在金州弱势太久了。 萧别山在世时身体弱,是海如月出面当家。 萧别山过世,萧天振又年幼体弱,还是海如月在当家。 金州一直都是海如月在代表萧家发声,前前后后,海如月执掌金州将近二十年。 原来忠于萧家的老人基本上都换了一茬,不出事还没什么感觉,一出事,朱顺才意识到,那些忠于萧家的势力已经在海如月的怀柔手段下变了味,萧家就是海如月,海如月就是萧家,萧家不在了,只要海如月在也没什么关系。 以至于一场变故并未在金州掀起什么波澜,海如月轻易转换了身份。 萧家在金州已经成为了过往,已经过去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万洞天府就不希望萧家还有什么影响力,不想金州地面上回头又闹出什么纷争麻烦来,萧家毕竟还有个儿子在鬼医那。 而他这个萧家老臣,黎无花本是要将他踢出去的,是海如月念在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将他留下了。 人虽然留下了,权力却没有了,被架空了,如今在这刺史府管家的是黎无花的一个徒弟。 在庭院中见到黎无花时,牛有道也有些诧异,发现黎无花这个修士同样是一脸憔悴模样。 还不等他客气,黎无花已经瞪眼道:“你来作甚?” 对这位来客也实在是客气不起来,抓了萧天振要挟万洞天府的事岂能轻易忘记。 牛有道笑道:“黎长老大婚,未能前来恭喜,还望恕罪。获悉长老得一贵子,特来恭贺。” 这边和海如月结婚的时候,是南州大战之后的事情,他正在潜隐期间,不想让天玉门找到,因此没来。 黎无花大袖一挥,“用不着你来恭贺,我这里不欢迎你!” 连连不给好脸色看,有点给脸不要脸了,牛有道略挑眉,语气沉下几分,“黎长老,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代表万洞天府终结金州与南州的结盟?若真是如此,我走便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出了这个门,万洞天府可别后悔!” 黎无花本就心烦意乱,现在还被人当面威胁,真想大吼一声让对方滚! 可他毕竟还没有急糊涂,深知如今的南州不比从前,连天玉门都被这位踢出了南州,如今的这位对南州有着绝对的影响力,他没权利代表金州终止结盟,人家却有资格代表南州终止结盟。 这么大的责任,他还担不起,否则也不会让牛有道进门。 黎无花的徒弟郭完金,也是如今代为打理、接手了朱顺手上事物的人,忙出面圆场给自己师傅台阶下,“家师最近心情受了点影响,牛兄不要往心里去。” 牛有道也不想跟这边闹掰,也顺着台阶下了,笑问:“如花美眷,又得贵子,正是高兴的时候,何事让黎长老心情如此恶劣?” 这个,郭完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目前这事还在保密中,怕消息传出去令金州出乱子。 就在这时,内里方向隐隐传来小儿的“哇哇”啼哭声。 黎无花猛然回头,神情透着焦虑,他知道应该又是到了小孩进食的时候。 总不可能不让小孩吃东西一直昏睡,然而小孩一醒来就是哭,一听到儿子的哭声他便心烦意乱。 郭完金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牛有道敏锐意识到了什么,徐徐道:“我要见长公主。” 黎无花回头,“她刚生产,不宜见人,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牛有道:“黎长老,我不希望有影响盟友双方关系的事情发生,你这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我再重申一遍,我要见长公主!” 拦不住,越拦着不让见,牛有道越发意识到海如月出了什么事。 什么产后不宜见人是扯淡,产后都过了好几天,普通人家的女人都能见人了,他就不信有一群修士帮忙调养身子的反而恢复的更慢不能见人。 阻拦无果,牛有道非见不可,为此不惜翻脸也要知道真相。 最后黎无花也没了办法,只能带了他去见。 一进到海如月歇息的屋内,正好一名万洞天府的弟子刚施法为海如月调理过血气。 也不止一名弟子帮忙调理,全天,数名弟子轮流上场施法,小孩那边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两名丫鬟扶着海如月躺下时,牛有道看到了海如月的脸,两眼无神,脸色惨白。 海如月也看到了他,一见他立刻激动了起来,如见魔鬼一般。 第五六三章 找鬼医! 只是一刹那的反应,随之而来的是又惊又怒,想到了自己那被绑走的儿子,这里刚生下一个儿子,这位又来了。 犹如母鸡护雏,条件反射性地惊叫:“无花,不要让他靠近儿子,不要…” 黎无花一个闪身上前,一指点在她身上,让她陷入了昏睡中,她的身体状况,情绪不易太激动。 顺手拉起被子,为其盖好。 牛有道走到榻旁盯着海如月的脸色仔细看了看,明显病的不轻,问:“怎么回事?” “出去说。”黎无花伸手示意了一下。 两人出了房间,顺着廊檐走到了一旁站定,牛有道:“这应该不是产后的症状吧?” 他很清楚,一般的产后症状难不住万洞天府这群修士。 黎无花脸颊绷了绷,“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牛有道略眯眼,看了看四周,“这里戒备森严,再高的修为闯入想不被发现也不可能,怎么会让人下毒?” 黎无花咬牙,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应该是赵森干的。” “赵森?”牛有道不解,试着问道:“赵国大内的中车府令,是那个赵森吗?” 有些人没见过,但是到了他这个地步,各国的一些要员多少听说过。 “除了他还有几个能进这里的赵森,都怪我,是我疏忽了,被他钻了空子,害了他们母子……”黎无花把当时的大概情况讲了下。 一开始只以为是海如月触景伤情,后来小孩也出了问题,母子两个双双出现了异常症状,之前还好好的,赵森来过后就出了问题,难道是巧合不成,加之朝廷的企图,这边想不怀疑是赵森都难。 怀疑赵森在送来的东西上做了手脚,但是这边查不出做了什么手脚。 至于没接触过赵森送来物品的小孩,这里估计是海如月哺乳时连累给了小孩。 牛有道依然有些不解,“按你所说,接触过那些物品的,不止长公主,为何其他人没事,单单是他们母子两个有事?” 黎无花:“这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也是被人钻了空子的关键,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不会那么巧,一定是赵森做了什么我想不通的手脚。他现在人还在留芳馆,赖着不肯走,估计在等这边变故的消息。” 牛有道沉默了一会儿,徐徐道:“这事你没有证据,就算找到了证据,人家也可以死不承认。东西离了他手,一直在你们手上,他可以说是被人栽赃的,你拿他也没办法。” 黎无花恨恨道:“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直接把他给抓了,逼他交出解药了。” 牛有道:“没用的,这种事传出去非同小可,他打死也不会承认是他做的。你想想看,谁不知道他背后是海无极,没有海无极点头他哪敢做这种事,他要是承认了是他干的,无异于在说海无极在谋杀自己的妹妹,这个名声海无极担不起,赵森敢松口就是一个死,无论是金州还是海无极都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就算有解药也不可能交出来。” 黎无花怒了,指了指后面房间,“他们母子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当我不敢杀他不成!” 牛有道立刻劝阻:“别冲动,赵森的身份不一般,妄杀无异于造反。这事若真是海无极指使的,就说明海无极想对金州动手了,你杀了赵森对他们母子也于事无补,反而给了海无极发兵的借口,到时候连赵国三大派都无话可说。再说了,万洞天府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否则后果你担不起。赵森敢在这不走,就是笃定了你不敢动他。” 黎无花悲愤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母子去死吗?” 一想到那幼儿睁开眼便哇哇啼哭不止的样子,才刚出生就受这罪,他心如刀割,难受到了骨子里。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报应,自己造下的孽,终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来承受。 牛有道:“你不会在这里干等没想其他办法吧?” 黎无花:“已经通知了宗门,宗门的人应该快到了。” 牛有道:“他们母子的身体,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黎无花一脸不堪,“血气急剧败损不止,按理说撑不了几天,我现在派了门中弟子全天轮流为他们母子施法补气调理,再施以补血气的灵丹。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坚持不了太久,大人怕是坚持不到小孩满月,至于小的,怕是最多只能坚持十天。”说到这已经是泪眼汪汪。 老来得子,却遇上这样的事,尤其是他自己的疏忽让人钻了空子,让他情何以堪,内心万分自责,奈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牛有道双手杵剑,低头沉默,他也不善于解毒,更何况是连万洞天府都摸不清头绪的奇毒。 “红娘,你去仔细检查一下他们母子的症状。”牛有道忽抬头对一旁的管芳仪说了声,抬手指了指天,“把症状弄清楚,传消息给那边,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管芳仪微微点头,知道他是指晓月阁,那边擅长干暗杀的活,下毒这种事也没少做,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黎无花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牛有道的胳膊,“你有办法?” “你不要急,不到最后咱们都不能放弃,一起想办法试试吧。”牛有道安慰一声,指了指红娘,“让你的人给她行个方便,把他们母子的症状弄清,也好找人想办法。” “好!”黎无花连连点头,亲自带了红娘过去,现在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想放手。 站在屋檐下的牛有道面色凝重,感觉到了山雨欲来。 有一点是明摆着的,海无极这么多年都难以对金州下手,突然这个时候出手,没把握是不会妄动的,一定是捕捉到了动手的机会才会果断出手。 思索良久,最终一声幽幽呢喃,“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回头又让方哲先回去了,让方哲跟外面打声招呼,免得外面的人误以为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并把携带有对外联系金翅的吴老二给召来。 而他本人暂时不想离开这里,要等到万洞天府的人来,看看万洞天府有没有什么办法,他人得在这里掌握现场情况,关键时刻不能被蒙蔽了。 当晚,万洞天府的人赶到了,掌门司徒耀亲自率领一群人风尘仆仆而来。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兹事体大,司徒掌门哪还能稳坐钓鱼台,不亲自来都不行,带来了整个万洞天府最强大的医治力量。 他与牛有道也是第一次见面,见面后来不及过多的客气,司徒耀便亲自去查看母子两个的症状去了。 牛有道也能理解,万洞天府也不傻,肯定也察觉到了危机的逼近,也急了,哪有心情跟他客套。 司徒耀亲自看过母子两个的症状后,立刻让门中最擅长救治的人想办法,自己出了房间,把黎无花也召了出来。 当头便是一顿怒斥,“混账东西,连这等宵小伎俩都防不住,让你镇守这是干什么吃的?” 黎无花无言以对,也不想解释,连累了妻儿,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尽干荒唐事,一错再错,若收不了场,你自己以死谢罪吧!”指着黎无花的鼻子怒骂。 黎无花黯然低头。 牛有道出声道:“司徒掌门,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症状你也看过了,你觉得可有医治的把握?” 司徒耀寒着一张脸不吭声。 牛有道懂了,希望不大。 而司徒耀闷了半晌也终于冒出一句,“不乐观!” 牛有道立刻递上一句,“不是传言这世上没有鬼医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吗?找鬼医!” 司徒耀两手一摊,“老弟,我若知道鬼医在哪,我若知道到哪能找到鬼医,还用在这里干着急吗?你说的轻巧,那老妖怪的行踪一向云里雾里,我们到哪找去?你能找到吗?” 牛有道:“我的确不知道到哪去找,但总得想办法找一找吧。” 黎无花忽抬头问道:“老弟,你不是在联系人想办法吗?有消息回复了吗?” 牛有道:“暂时还没有回复,估计要到明天,但这事已经不能只做一头的指望,必须多线齐头并进。万洞天府得尽力救治,我这边也尽力联系人想办法,鬼医也要想办法找。” 司徒耀反问:“我倒是想找到鬼医,可怎么找?” 牛有道:“立刻传讯给无边阁等各大修士交易场所,公开发出消息,寻找鬼医给长公主解毒,能提供鬼医下落者,重赏!鬼医不是带走了长公主的儿子吗?儿子的母亲有病,鬼医听到了消息兴许会来,现在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公开发消息?”司徒耀一惊,“你疯了吗?这消息一旦公开,金州就要生乱,保密都来不及,岂能公开!你别忘了,金州一旦完蛋,你南州也要腹背受敌。” 牛有道立刻驳斥:“你觉得这消息瞒的住吗?若是朝廷做的,对长公主下手的目的就是要让金州生乱,你保密,有的是人会为你公开,到时候金州各地要员必然要来见长公主核实,你让见还是不让见?朝廷要对金州动手,必然要集结人马,大量人马集结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我们不如趁这时间差公开消息寻找鬼医。” “与其让朝廷准备好了之后散布谣言祸乱金州,尔后一举趁乱杀入,不如自己率先公开消息,内部有什么不稳也有时间尽力先去稳住,为之后的抵御争取内部的团结,兴许还能抢到救治长公主的希望。我们不能被朝廷牵着鼻子按他的节奏来,必须打乱朝廷动手的节奏,这样兴许还能让朝廷摸不清咱们这边的底气,多少能让外部有所忌惮。” 第五六四章 同舟共济 司徒耀沉吟不语,琢磨着他这番话。 黎无花则被说动了,看着掌门师兄欲言又止,见掌门师兄迟迟不表态,终于忍不住恳求,“他说的有道理,这样能多一丝救他们母子的希望。掌门,就按他说的做吧,我求你了!” 司徒耀两眼一抬,怒斥:“糊涂!” “掌门,看在师兄弟一场的情分上……” “你还说?来人!”司徒耀一声喝,立刻过来几人,他指着黎无花道:“押下去看管,没我的允许,不许放他出来!” “师兄!”黎无花大吃一惊,不等他多话,已被身后之人突袭出手给制住,当场被两人给拖了下去。 牛有道在旁皱眉看着。 司徒耀黑着一张脸目送,气的够呛。 倒不是反对牛有道的意见,而是被黎无花的态度给气到了,发现黎无花已经急糊涂了,私情大过了宗门利益,大放厥词,胡说八道,话是那样说的吗?有些话是能当众说出来的吗?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 这边就算要公开消息,哪怕惹得金州生乱,也是为了万洞天府的利益,不是因为救你妻儿,也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师兄弟关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旦因为这个决定把事情给搞砸了,是不是要他这个做出徇私决定的掌门出来负责? 因私丢掉了金州,这么大的责任,他这个掌门担的起吗?除了引咎退位,别无选择! 这里没有因私情而做出的决定,现在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宗门着想,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满口胡言,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黎无花目前的情绪状态,他已不敢放在外面,否则一旦绷不住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必须先控制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在内瞧病的长老出来,禀报道:“掌门,情况不妙,我们从未见过这种症状,无从下手。照此下去,就算我们全力拖延,长公主怕是也坚持不了一个月,小的最多十天。” 牛有道扣在剑柄上的十指微动着,这和他从黎无花那边听到的结果差不多。 司徒耀冷静了下来,先站在牛有道的立场想了想,琢磨确认了牛有道应该不会害这边,牛有道应该也不想看到金州出事,否则对南州不利。 有此判断后,他才做出了最终决定,对一旁的长老道:“牛老弟言之有理,不能被朝廷牵着鼻子走,必须打乱朝廷的动手节奏,以退为进,把内部的不稳先暴露出来,为咱们自己争取内部团结的时间。立刻传讯各大交易场所,照牛老弟说的办,即刻去办,不得拖延!” 也的确是拖延不起了,海如月的身体拖不了太久,这边传出消息后,还不知道鬼医能不能听到消息,就算听到了会来,也不知人在哪里,不知前来的路上要花多长时间。 牛有道欲齐头并进的意图也正是如此,必须抢时间。 “是!”一名长老领命而去。 事情安排下去了,能不能找到鬼医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但能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司徒耀放缓了脸色,对牛有道言:“贵我双方既是联盟,金州有难,想必南州不会坐视不理吧?” 牛有道:“我不是来了么?” 司徒耀摇头:“大军厮杀,漫山遍野,如滚滚洪流,你是能天崩地裂,还是能排山倒海?这不是你来就能挡住的。我的意思是,南州能调动多少人马助我?” 牛有道答非所问,冷不丁甩出一句,“商建雄要对南州动手!” 在旁的万洞天府几位高层略惊,这岂非意味着南州自顾不暇无法抽调援兵? 司徒耀反应不慢,意识到了什么,眯眼道:“你的意思是,海无极对金州出手,商建雄对南州出手,两边是预谋好了联手而动的?” 牛有道颔首:“十有八九是如此。起先我只以为是商建雄要对南州动手,我来此的目的也是准备以防万一来商量借兵事宜的,一旦局势到了非要硬碰硬的地步,希望你们这边能出动人马援助,谁想碰上这么一档子事。” “南州和金州遇到的麻烦应该不是孤立的,时机太巧了,应该是商建雄和海无极暗中沟通好了的,各摁住一边,让我们无法联手,同时他们又能省去麻烦,又能各取所需。司徒掌门,你我这些修行中人都不得不承认,玩这种大格局的手段,我们跟他们那些浸淫此道的人比起来,反应还是迟钝了一点。” 司徒耀面色凝重,“两国同时出手,你我怕是麻烦了。” 实力悬殊,两国若是没了顾忌非要动他们,根本不是他们能挡的。 “司徒掌门借一步说话。”牛有道伸手邀请。 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司徒耀依言随他到了一旁,一起走进了附近的一座亭子里。 万洞天府一干人互相看了眼。 入亭的司徒耀朝他们偏了下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避开我同门谈的?” “不是要避开他们,而是事关重大,不想走漏风声。这里是你的地盘,有些事情需要司徒掌门帮忙。据我所知,燕使和宋使都到了这边,我希望他们双方能发生点冲突。”牛有道声音忽低了下来,在司徒耀耳边嘀咕了一阵。 司徒耀不解:“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司徒掌门不要多问,尽管看结果。” 司徒耀:“你不说清楚,我岂能糊里糊涂帮你做事?” 牛有道:“只是让他们发生一点冲突而已,挑拨了就收手,不会让万洞天府费什么力,也不会让万洞天府有什么麻烦。” 司徒耀:“可我还是想知道详情,我不可能蒙头蒙脑做这种事。” 牛有道:“其中的牵涉,对我本人干系重大,我没办法对掌门尽言。我只想提醒掌门一点,金州的事我琢磨了一下,听说齐国和卫国正在往晋国边境增兵,韩国又在与燕国对峙,再加上燕国要动南州。赵国周边没了掣肘,这恐怕才是海无极敢妄动的原因,所以金州这次的劫难避无可避,海无极必然要出兵攻打金州。” “只有南州的危机解决了,南州才能腾出手来,抽调人马杀入赵国境内,为金州解围助一臂之力!” 司徒耀目光闪烁,似乎有所猜测,“你想把宋国拉进来对燕国施压?” 牛有道伸手虚空,比划出东四国的所在方位:“上韩、下燕、左赵,右宋。北州那边在与韩国对峙,商建雄不管不顾仍要对南州动手,可见是铁了心。所以一旦情况有变,咱们必须给宋国一个忍不住出兵的借口!” “一旦宋国和燕国吵起来了,燕国内部倘若对南州用兵,赵国又要对金州动手,韩国少了赵国这边的掣肘,在北州那边的对峙就可能会假戏真做。” “不说韩国会不会联手宋国攻打,只要见到韩国趁乱攻燕,有大好的借口在手,宋国能忍住不出手分一杯羹吗?” “燕国与韩国单挑,还能硬碰上一碰,一旦韩、宋两国同时攻伐,燕国便有灭国之危,如此严重后果商建雄承担不起!不说商建雄还敢不敢攻打南州,燕国三大派首先要第一个跳出来强力阻拦。” “只要商建雄不敢再对南州动手,南州便可从容抽调人马赶赴金州驰援。南州人马一到,有援兵出击,金州士气就能稳定,面对两州联手,海无极恐怕就得考虑一下此战的后果了,一旦被战事拖住了,介于燕国和宋国之间剑拔弩张的形势,韩国便有可能从容抽身杀入赵国捡便宜。” “此时的赵国虽没有掣肘,同样也没有其他诸国的助力,海无极怕是也不敢对金州轻举妄动,危机自然化解!” 司徒耀听后兴奋不已,忍不住以拳击掌,赞了声,“好!” 甩袖后背,来回踱步一阵,如此一来,就算保不住海如月母子,也有可能保住金州,可给这边从容整顿金州的时间。 不远处的人都看出了掌门的兴奋,皆面面相觑。 “难怪老弟能将天玉门踢出南州。”司徒耀忍不住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此计甚好!只是…” 兴奋神色忽又一凝,又疑问:“略作挑拨就能给宋国一个忍不住出兵的借口?” 牛有道单手摁了摁,“万洞天府人多嘴杂,此事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司徒掌门需找可靠之人行事。为保密,剩下的我自会操作,不需万洞天府费心。” “好,此番你我当同舟共济,共渡此劫……”司徒耀抓了他手腕,无比亲密,两人在亭子里嘀嘀咕咕磋商良久。 …… 留芳馆,夜静人不静,诸国使臣来到,互相走访也正常。 燕使高少明领着一群人来到了赵森下榻的院子外,守卫进去通报,高少明等人侯在了外面。 上一任燕使被杀,燕赵两国口角平息后,高少明便来了赵国接任燕国使臣一职。 这位对赵国不陌生,他原是燕国谍报司的人,曾以商贾全少康的身份在赵国潜隐多年。当年燕国追杀牛有道时,他曾与牛有道隔空交手。后因失手,令燕国谍报司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而撤回燕国。 能再回赵国出使,和他熟悉赵国的情况不无关系。 第五六五章 红孩儿 当然,能担此要职,和他父亲有更大关系。 其父高见成,乃燕国大司徒,职位相当于大司空童陌的副手,又有自己专属的权势范围,能帮在赵国铩羽而归的儿子摆脱责任调回,又能把儿子从谍报司弄出来转任燕国驻赵国的使臣,在燕国朝廷内部的能量可想而知,熟悉赵国只不过是一个运作的借口而已。 而陪同在高少明身旁的老者,也是他以前潜伏赵国时的管家全桥,如今名叫郭平,恢复了本名,也算是沾了高少明的光。 院内很快有一太监出来引领,其他随行没有进去,高少明只带了郭平入内。 二人在正厅等了一会儿,赵森才不疾不徐来到。 双方见礼打了招呼落座,赵森:“高使这个时候来见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高少明:“吩咐不敢当,想问一声,府令此来可曾得到赵皇什么旨意?” 赵森心中略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问:“旨意?什么旨意?” 他既然这样说,不管对方知不知道,高少明也不问了。 事实上商建雄和海无极暗中谈妥的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之前燕国朝廷那边连他都没告诉,还是他来到这边将发现牛有道来了金州的消息发给燕京,得到了父亲的提点和朝廷的授意后,方知道这事。 高少明话题一转,“牛有道来了金州。” 赵森:“听说了。” 高少明:“不瞒府令,我刚刚接到燕京那边的消息,这次,我不能再让牛有道活着离开金州。” 当年的事,手下弟兄损失惨重,他却安然脱身了,有点无法面对那些人,所以他一直对当年铩羽而归的事耿耿于怀,没想到这次又要与牛有道再次交手,一直想雪此恨,这次机会送到了手,他不想错过。 赵森理解燕京那边的想法,对燕京来说,牛有道在南州是个碍手碍脚的存在,要对南州动手,就要除掉这个隐患。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你想在这府城动手?我劝你三思而行,万洞天府在此的力量不可小觑,没那么容易得手,一旦败露,你当金州这边不敢杀你?” 高少明:“我自然不会在这府城动手,燕京那边已经调了一批人手来,动手的事不用劳烦府令。然而这城中金州明里暗里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眼线,燕国在这里的力量薄弱,我的人在这边也不宜盯梢,听说牛有道手上还有飞禽坐骑。我相信贵国‘观星台’在这边的眼线不会薄弱,所以恳求府令助我一臂之力,帮我盯住牛有道,不要让他跑了。” 赵国所谓的观星台,与燕国的谍报司类似…… 留芳馆的另一座庭院中,一只金翅从夜幕中降落。 稍后,晋国副使刘德正快步来到一间卧室,卧室内正使楚相玉正在泡脚。 副使入内,将下人屏退,一份密信递给楚相玉,低声道:“陛下明示,若有机会,让我们伺机除掉牛有道。” 楚相玉略皱眉,没想到获悉了牛有道在此的消息传回晋国后,居然会得到这么个回示。 接信到手查看,看过后轻叹:“这是在为那位邵大公子出头啊,看来陛下还真是看重那个邵平波。德正兄,这事你怎么看?” 副使刘德正略斟酌,徐徐道:“陛下也说了是若有机会,还有‘伺机’二字垫底,真要找不到机会的话,依卑职看,这事就不必勉强了,免得耽误了咱们的正事。当然,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咱们还是要尽力寻找机会的。” 楚相玉颔首,“德正兄高见,这事就交由你去处理吧。” …… 南州境内,一只黑玉雕在群山间徘徊,骑乘在上的晁胜怀摸出两张金票,面值各有百金,分别奉给两名万兽门弟子,“有劳二位师兄相送,一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两人当即推辞,后盛情难却才收下了,其中一位师兄叮嘱道:“一个人在外,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及时跟师门联系,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去。” “是,记下了。两位师兄,就此告辞。”晁胜怀拱了拱手。 “一路保重。”两位师兄拱手回礼。 晁胜怀转身,闪身飞掠去,滑翔去了苍茫夜色深处。 飞出山林后,在官道沿途飞掠,找到沿途的一座驿站,弄了匹坐骑,一路疾驰而去。 他此来是要去青山郡找牛有道,为此不惜找了个出来游历的借口,搭乘了万兽门外出办事的飞禽坐骑。 那四个同门的事牛有道不给他一个确切答复的话,他寝食难安,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艳阳晴空,也难以驱散笼罩在金州刺史府内的无形阴霾。 牛有道倒是从容淡定,室内静心打坐修炼。 管芳仪敲门而入,见他这个时候还能安心修炼,倒是佩服他的心性,刀不架到这位的脖子上的话,这位向来是有条不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跟了牛有道这么久,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只要有时间,发现牛有道对修炼从未放松过,明明知道他事不少,可看起来挺悠哉。 “什么事。”牛有道闭着眼睛问了声。 管芳仪:“那边来了消息,根据这里提供的症状和中毒的可能性过程,那边估计是中了‘红孩儿’的毒。” 西游记?牛有道睁眼,愣了下,刹那间有种错乱感,回过神问道:“既然知道是什么毒,可有救治的办法?” 管芳仪摇头:“说此毒跟一般的毒不一样,说是天生地长的奇毒,在具备特殊条件的毒瘴沼泽之地才有可能孕育生长出来,形似人参,通体深红。此物在具备灵性之前是大补之物,并无此毒性,具备灵性成精之后才有了此毒性,可化作浑身红嫩的小儿在沼泽之地玩耍,见者不知防备而亲近,一旦被其抓伤,必死无疑,因此才有了‘红孩儿’的称呼。” “后有人根据其毒性抓之猎杀,用来做成毒物,曾经有过皇宫中的妃子用此物来谋害对手争宠的先例,外界倒是少有人用,也难找到。因此毒与血腥相遇才会产生奇毒效果,对正常人是没什么用的,除非对方已经受伤。而女人有月事,给了此物可趁之机,所以此物一般都是针对女人下手。东西很罕见,那边也只听说过,没见过,说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牛有道歪了歪脑袋,冷哼一声,“果然是搞惯了暗杀的,一听症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后记得提防着点,那边手上可能有这东西。” 管芳仪讶异,“何以见得?” 牛有道:“只听说过,没见过,连试都没试过的话,那边怎么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要我看,他们要么是不想救,要么就是手上有这东西,知道自己来了也救不了。他们这个时候不会坏我的事,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管芳仪若有所思。 牛有道不纠缠这事,果断起身,抓了剑在手,出门了,直接去找司徒耀。 “红孩儿?” 司徒耀听闻此物后,有点疑惑。 牛有道点头:“可能是中了此毒,司徒掌门想想看,什么人能解此毒?” 司徒耀立刻让人招了擅长医治的同门来,问大家可曾听说过此物,结果都在那摇头,都没听说过,依然是无从下手。 牛有道对晓月阁那边的指望破灭。 见无解,司徒耀将其他人屏退了,留了牛有道一人,低声告知,“怕他们会提前离开,这边已经尽快做了准备,两天后,这边在留芳馆安排了一场宴请,已经发出邀请。” 牛有道一听便知深意,知道这边准备在两天后动手了,颔首:“好!” 离开了这边,刚回自己屋里没多久,管芳仪再次找来告知,“家里面来消息了,说晁胜怀找了过去。” 屋内转悠琢磨中的牛有道停步,“秘密把人带过来。” 管芳仪提醒:“晁胜怀可是说了,他在万兽门留下了遗嘱,一旦他回不去,你干的一切都将暴露出来。” 还威胁上了!牛有道呵呵一笑:“回得去,肯定让他好好地回去,把人送过来便是。” 管芳仪:“还有一事,这个你自己看吧。”一封密信递给了他。 牛有道到手抖开一看,是大禅山传来的消息,燕庭大内的尕淼水已经亲自去了趟大禅山,让大禅山配合燕庭整顿南州,威逼利诱。 皇烈明确告知这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将尕淼水敷衍走了。 传讯过来,是想告诉牛有道,燕庭看来是真的要对南州动手了,问牛有道准备怎么应对。 管芳仪提醒道:“大禅山在观望。” 牛有道手一抖,点燃了信纸,盯着火光漫不经心道:“人之常情,这边若是无法应对,大禅山不会陪着送死,见风倒也不奇怪。人家没一口答应下来,也没在南州内部生事,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管芳仪:“皇烈那边怎么回?” “不回!” “不回?” “话说一次就够了,还要把他当三岁小孩哄着不成?只要我不死,量他皇烈也不敢轻举妄动!” 管芳仪上下瞅他一眼,啧啧两声,突然感觉霸气外漏来着。 ps:最近老看到有人让我画出七国地图来,好吧,回头我在vx公中号展示,别嫌我画的丑就行。 。 。 第五六六章 英雄所见略同 定州刺史府内,刺史薛啸阴着一张脸。 在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五颗血迹已干的人头。 其中一颗正是他派人护送去京城的宋舒,另四颗则是四名护送宋舒的高手,五人去京城,身子不知去了哪,人头倒是回来了。 之前有个车夫驾车到了刺史府门口,拉来一口箱子,说是有人让送到刺史府的礼物。 这边打开箱子一看,谁想是这礼物。 “谁干的?”一名随扈法师沉声道。 薛啸冷哼,“还能是谁干的,隔壁在向咱们示威。朝廷打那位的脸,那位也就打了回去,猖狂!我倒要看你们还能猖狂多久!” 他这里已经接到了朝廷的密旨,准备调集人马、筹措物资,他是知道南州要大难临头的人。 …… 大雪山,彩虹客栈,几名客人嘀咕着入内。 负手站在客栈门口眺望峡谷内情形的客栈掌柜楚安楼回头,目光跟着那几名客人入内,隐约听有提到“鬼医”的字眼。在此站了会儿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嘀咕,之前进去的人中似乎也有人提到鬼医。 客人消失在内,他挥手招了名伙计过来,问:“怎么老听到人提鬼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伙计愕然,“不知道啊!” 正这时,一名前往峡谷内巡视的伙计飞掠而来,落在客栈外快步上了台阶,近前禀报:“掌柜的,万洞天府公开发消息寻找鬼医。” 楚安楼好奇,“找鬼医干嘛?那边的小子不是被鬼医治好了带走了吗?” 伙计回:“说是金州的那个长公主中了奇毒,寻找鬼医前去医治,能提供消息帮忙找到鬼医者重赏。” “奇毒?”楚安楼嘀咕琢磨着。 …… 燕京大司空府,从南州返回的尕淼水一袭披风,大步直入。 无需什么特别通报,有人引领,直接带入了内部见到了童陌。 站立在庭院中的童陌挥手散客,围着的几名官员恭恭敬敬退下,让出了私密空间给二人。 二人也没什么客气,童陌道:“宋九明的儿子宋舒,在来的路上被人杀了,首级扔到了薛啸的家门口。” 尕淼水颔首,“此事我来的路上已经知晓。” 童陌:“大禅山那边谈妥了吗?” 尕淼水:“没答应也没拒绝,敷衍。” “又是个墙头草,还在观望。不过没拒绝就不是坏事,只要势头不对,等到这边大军压境,必反!”童陌冷笑一声,又捋须道:“尕公公,刚接到消息,说是金州那边的海如月中毒了,看来是海无极那边动手了。” 尕淼水:“已经知晓,正要与相爷说这事。海无极动手了,我们这边不宜再耽搁,当趁势而为,也没了再遮遮掩掩的必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调遣组织人手的事宜也该请陛下正式下旨了。” 童陌一挥手,立刻有人送上奏章给到他手,“正要进宫面见陛下,尕公公若无事不妨一起。” 尕淼水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随后联袂而去。 …… 晋国黑沉沉显得有些压抑的恢宏皇宫内,太叔雄双手叉腰,站在一幅地图前,目光诡谲审视。 门口太监伸手,邵平波略点头致意,迈步跨过了门槛入内,走到了太叔雄身旁行礼,“陛下。” 态度恭敬乖顺,不乖顺也不行,如今手上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势力,难有作为,暂时只能依附于眼前这位。 太叔雄目光依然盯在地图上,“身体怎么样了?” 邵平波:“好多了。” “与你北州那边的父亲联系的怎样?” “还是没有回信。” “你的身体需要静养,不宜太过激动。不要心急,毕竟是父子,慢慢来。”太叔雄手指赵国方位的金州,“金州海如月中毒了,听说了吗?” 邵平波:“刚看到‘黑水台’递来的消息。” 太叔雄:“海无极应该要对金州动手了,齐、卫两国的人马调动,给了海无极下手的好机会,看来齐、卫两国还是挺忌惮你的,你来了晋国,两国胆战心惊呐。”说罢哈哈一笑。 “并非忌惮微臣,忌惮的是陛下。”邵平波略欠身,抬身后,上前两步,手指燕国南州,“商建雄应该也要对南州动手了。”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 太叔雄略有不解,“何以见得?” 邵平波手指在地图上比划,“金州与南州唇齿相依,互为倚靠,海无极动金州,南州必出兵援助,两州联手,会将战事极大拖延,一旦将赵国疲耗,韩国很有可能趁虚而入,海无极不太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微臣在燕国多年,对那边的情况不陌生。商建雄继位,燕国内部就有风言风语,说本来是传位给宁王商建伯的,又说商建伯有可能就是商建雄谋害的,加之商建伯在燕国军方素有威望,这事令商建雄如鲠在喉。而商朝宗聚集宁王旧部,在南州摧枯拉朽般一举击败周守贤占了南州,其强悍战力令天下震惊,其崛起势头定会让商建雄寝食难安。” “商朝宗染指燕国的意图太明显了,又是皇族,谣言之说为商朝宗增添了正统色彩,打着商建伯的旗号容易蛊惑人心,其崛起之势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商建雄的皇位,商建雄是可忍孰不可忍。诸般纷扰大致一去,必定要对南州下手。海无极敢这样做,应该是商建雄要对南州动手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商建雄主动联系了赵国。” 太叔雄颔首,“言之有理。两国联手而动,看来金州和南州是在劫难逃了。” “未必。”邵平波摇头,“说到金州和南州,有一个人不得不提,此人便是令微臣败走的牛有道,此人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微臣能看出商建雄要动南州,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依微臣来看,南州大势一定,他应该就要去金州商议借兵援助之事,未雨绸缪。海如月产子,正是拜访的机会,若微臣所料没错的话,他定会趁机前往。” “万洞天府那帮人守成,没那实力不敢行冒险之举,海如月中毒的消息万洞天府不敢公开,只会隐瞒。如今大肆张扬,怕是反让海无极措手不及,这不是万洞天府的行事风格。牛有道那人亦正亦邪,此举更像是牛有道剑走偏锋的风格。根据种种迹象,牛有道本人此时很有可能就在金州。” 太叔雄内心讶异,获悉这位身体不宜受刺激后,有关牛有道在金州的消息,他没让‘黑水台’那边把相关情报递给这位看,让人伺机对牛有道动手的事也没告诉这位。 得手了自然会告知让这位高兴,若是没得手,说早了反而扫自己的面子。 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居然自己推断出了牛有道人在金州,真正是让他又惊艳了一把。 殊不知邵平波已经怀疑太叔雄故意封锁情报不让自己知道牛有道在金州。 只不过邵平波的想法和太叔雄不一致,邵平波认为太叔雄是不想让自己只顾私仇。 “既说他不会坐以待毙,那依你看这个牛有道会如何解决此事?”太叔雄问了问。 见对方忽视了牛有道在不在金州的问题,邵平波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断,牛有道人应该就在金州。 他手指诸国,“无非几个可能,说服卫、齐、韩、宋施压,几国使臣正好在金州,正好给了他机会。另一个可能就是说服燕国三大派强势阻止,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南州只要在燕国手上,谁吃下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利益,商建雄这次应该是铁了心,如果势在商建雄那边,注定了商建雄要得手的话,三大派不会跟商建雄闹翻,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卫国和齐国,被晋国打怕了,防范的重点向来是晋国,加上这次增兵,两国最多嘴上喊喊,不会有抽调兵力的实际行动,吓不到赵国,可以排除。而韩国,商建雄明知在与韩国对峙,还要对南州动手,显然做了对抗的心理准备。最有可能,施压效果最强的也就剩下了宋国,牛有道应该会想办法将宋国拖下水。” 太叔雄哦了声,“如此说来,既有了防范的方向,孤王要想办法阻止他得逞,正好让南州覆灭为平波你雪恨!” “不可!”邵平波立刻阻止,旋即转身拱手道:“陛下厚意,微臣心领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这边的大计才刚开始,在拿下卫国和齐国整备好了出兵东征之前,不能让东四国有坐强的机会,让他们谁也不能吞并谁保持一盘散沙彼此消耗的态势,留待陛下将来横扫才最为有利。” 太叔雄看着他连连点头,一脸欣慰,“英雄所见略同!” 焉知邵平波是真的想趁机介入让南州完蛋,若这里是他北州的话,他肯定要这样干。 在他个人看来,牛有道那个人比什么南州危险多了,可晋国的资源由不得他来挥霍报私仇。 关键是牛有道是个屡出奇招的人,就算介入了也未必能拦住,鬼知道牛有道会怎么下手,动用了晋国的资源却没效果,对他这个初来乍到者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受人攻讦,他初来便受晋皇厚待已经让许多人不舒服了。 真想一绝后患的话,还不如让晋国这边直接派出高手不惜代价将牛有道给除掉,可这种报私仇的话他说不出口。 初来还没站稳脚,许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加之怀疑太叔雄是在试探,他只能是做出为晋国大局着想的样子。 第五六七章 暗波汹涌 浩大宫城,御书房内君臣数人。 头发衣服穿戴皆一丝不苟的海无极面色清冷,负手而立,背对书案,面对几位大臣。 金州突然主动公开海如月中毒的消息,的确让这边有些措手不及,都觉得万洞天府不太可能这样做,正在一起琢磨金州那边的意图。 “太后到!”守在门外的太监忽然尖着嗓子喊了声,似在提醒里面的人。 群臣转身看向门口,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容貌端庄,虽已显老态,富态中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底蕴,正是赵国皇太后商幼兰。 “参见太后!”群臣躬身见礼。 “母后!”海无极快步上前到门口,恭敬扶了母亲的胳膊入内。 “没打扰你们商议国事吧?”商幼兰问了声。 海无极笑道:“无妨。” “那就好。”商幼兰颔首,目光扫过诸人,缓缓的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威仪,“哀家与皇帝有话说,诸位先退一退。” 母以子贵,在此时此刻毕露无疑。 海无极也立刻朝众人挥手,倒是孝顺的很的样子。 “是!”群臣躬身领命,纷纷退下,都出去了。 一名头发花白,驼着后背的老太监,两眼浑浊,似乎老到连路都走不利索了,也在往外走。 此人正是大内总管诸葛迟。 商幼兰朝他喊了声,“老诸葛,没让你走,有事正要让你评评理。” 诸葛迟停步,抬头看了看海无极的反应。 海无极笑道:“母后,什么评不评理的,谁又惹您生气了?” 商幼兰脸上陡然浮现愠怒神色,“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海无极意识到了一些不妙,却故作诧异,“母后何出此言?” 商幼兰怒道:“我问你,如月中毒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海无极脸色微沉,心中恼怒,已经是刻意瞒着母亲,也不知是哪个管不住嘴巴,回头别让他查出来。 他强自辩解道:“母后从哪听来的谣言?” 商幼兰一脸失望地摇头,“前番,找我索要如月小时候的东西,我就觉得奇怪。你还想骗我?我还没有老糊涂!他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你怎忍心下此毒手?” 海无极寒着一张脸,憋了一会儿方徐徐道:“母后,我有我的难处。” “难处?我知道你的难处。”商幼兰拍了拍胸口,情绪激动,“你君临天下,舍小家顾大家我都懂。你要逼的你妹妹家破人亡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夺金州尽管去夺好了,可是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留她一条性命不行吗?” “难道非要她死,你才甘心?当年燕国为质时,你为了自保把她推出去讨别人欢心,你当我不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她为你受了多少屈辱?若非我那侄儿商建伯护着她…你回国登基后,为了稳住萧煌,又逼着她嫁给了萧煌那个病鬼儿子,你想没想过她有多苦?” “你一手把她推到了今天,如今又嫌她碍事,又对她下此毒手,你怎么就下的了手啊!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这个做娘的,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仅仅是给她一条活路也不行吗?” 海无极被骂的恼羞成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声道:“母后,您这一路走来,受过多少委屈,忍下过多少辛酸,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无奈’二字!这天下格局是某些人刻意造就的,就是要让天下人彼此消耗不停!对各国来说,形势都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都安逸不下来,谁敢偏安,谁就要灭亡,只有不断强大,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抵御足够的风险。母后,赵国没有退路!儿子没有退路!” 挥臂一甩,指向身后地面,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 英武堂内,悬挂的地图前,轮椅上的蒙山鸣和商朝宗指点着地图讨论。 蒙山鸣坐姿较低,手里拿了根手杆在地图上指点。 大禅山初来,不好隐瞒这边,已将尕淼水拜访的事告知。而这边在燕国也不是聋子瞎子,朝廷已经开始调集物资和人马。加上金州那边的方哲事先告知,海如月中毒。 这边岂能不知风雨欲来,迅速展开应对。 不时有传令官在英武堂内进出,传达各地人马调动的情况。 蓝若亭快步入内,待堂内传令官退下,方告知:“王爷,蒙帅,道爷回了消息,让我们不要慌,说海如月中毒的事是他让万洞天府公开的,让我们不用理会这事,南州这边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人马做好应变的准备便可,他会在金州那边坐镇,有什么情况会及时通知这边。” 蒙山鸣颔首:“道爷心中有数就好。” …… “海如月这个时候中毒?” 大禅山,正殿内,皇烈盯着神位上新塑的祖师爷塑像自言自语了一声。 身后数名长老拿着传来的密信轮番查看,一个个面色凝重。 有人道:“看来燕庭和赵挺是预谋好了的,要联手对两边同时行事,南州危矣!” 皇烈转身:“牛有道还没有回信吗?” 一名弟子道:“已经传了三道信去,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回复。青山郡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茅庐山庄那边没有任何异常,三派的人也没见有什么异常动静。” 皇烈皱眉:“那家伙什么意思?” 一长老道:“掌门,风雨欲来啊,尕淼水那边要不要给回复?” 皇烈摆手道:“那家伙之前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不是吃素的,我不信那家伙能坐以待毙,他肯定要做出反应,先看看他怎么应对,待到大军压境再做决定也不迟。我们这些人也该走动走动了,去府城坐镇,随时做应对。” …… 金州府城的一栋宅院,也是南州在此的落脚点。 一间屋内的梁柱上,晁胜怀被绑在上头,不时低个脑袋,又不时抬头叹气。 嘎吱门开,朱老八进来了,端了饭食进来,摆在了一旁的桌上,“晁兄弟,吃点东西吧。” 晁胜怀摇头,“不吃!” 本要解开他束缚的朱老八笑了,“喝点水?” 晁胜怀:“不喝!这是哪里?我要见牛有道。” 他一到青山郡,牛有道没见着,他也没能走了,当场就被制住了,然后就被带到了此地。 这是哪里他也不清楚,昏睡中带来的,身为长居山中的人,感觉四周的气息清新度不像是在山中,像是在哪座城中。 朱老八:“道爷现在很忙,没空见你,有空了自然会见你,你急什么。吃点东西吧,你修为还没到传说中超凡入圣、超脱肉胎的境界,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饿坏了不值得。” 晁胜怀怒了,“想要怎样给个痛快话,让牛有道来见我,否则大家都别想好过!” “嘘!”朱老八嘴前竖了竖食指,“老弟,说好了的,不要大吵大叫,否则待会儿让你变成闷葫芦,你又要憋的难受了。” …… “老匹夫,你试试看!” 酒席上的燕使高少明拍桌而起,指着宋使涂怀玉怒斥。 留芳馆夜宴,招待各国贵宾,燕国那边庭院忽有人来,对高少明耳语,说发现宋使那边的人想劫他们的传讯金翅。 于是质问之下,双方就在酒宴上唇枪舌剑了起来,恰好宴请的地方就是牛有道当年杀燕使宋隆之地,涂怀玉以此冷言讥讽,让高少明小心布了后尘,当场将高少明给激怒。 两边亭外的随扈法师立刻都冲了进来。 砰!黎无花亦拍桌而起,沉声道:“二位什么意思?当我万洞天府是摆设吗?想打架出了金州再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黎无花的气色也不好看,脸上憔悴之色难掩。 让他这个样子出场,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在这金州府城,他是最合适代替海如月出面招待贵客的人。 “高使,别忘了这是在我赵国,你最好收敛一点。” 在座的赵森冷冷戳了一句,实则在提点,这个时候别惹是生非,尤其是招惹宋国。 高少明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挥手示意随扈法师退下了,自己也慢慢坐下了 在座的其他人也是各怀鬼胎,都知道这金州怕是安宁不了多久,一场狂放暴雨即将来袭。 卫使隋湃、齐使左安年席间拿话警告了赵森,话中之意也是在警告赵国不要乱来,否则两国不会坐视。 一向强势的晋使楚相玉,今天反倒像个和事佬一般,不时举杯劝大家息怒。 至于韩使诸葛寻基本就坐在那乐呵呵吃喝,只是那眼神不时左瞅瞅这位,右瞅瞅那位,置身事外看戏一般。 当然,诸人也免不了问黎无花,海如月的身体怎么样了? 黎无花无可奉告。 夜宴一结束,黎无花直奔刺史府,到了海如月的病榻前,看着榻上脸色惨白,已憔悴的不成样的海如月,不忍再看下去,扭头走了。 出来又去了儿子的房间,先对几位同门弟子道了声辛苦,只看了一眼昏睡中肤色泛青的儿子,便忍不住潸然泪下,喃喃自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知道,儿子坚持不了几天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 次日大早,刺史府一阵骚动,万洞天府的弟子不少人飞上了屋顶,警惕着空中盘旋的一只飞禽。 飞禽上站了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面貌俊逸,皮肤白皙,神情淡定从容透着一股儒雅潇洒,身后背着一只竹筐篓子,目光淡淡俯视着下方的府邸。 第五六八章 鬼医的人 翼展宽阔的飞禽慢悠悠打转,向花园慢慢降落,不少万洞天府弟子也开始向花园这边集中戒备。 来者从容,没有展现出任何敌意,这边也没有冒然乱来。 能驾驭飞禽坐骑的岂是一般人?也不敢妄动。 飞禽落地收翅,男子跳落在地,落地的动静令万洞天府弟子面面相觑,看情形来者似乎没什么修为。 “什么人?”有几名弟子迅速上前,齐刷刷横剑在对方的身前。 男子看了看身前的宝剑锋芒,平静温和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如果想让我走,我现在就走。” “你是…”一名弟子似乎认出了来人,忽大惊挥手道:“放下,快放下剑!” 飞禽不是一般人使用的起的东西,来到的动静也惊动了在此的万洞天府的一群高层,司徒耀等人已经在朝这边赶来。 还没到花园,花园中掠来的弟子便拦了他们,带着惊喜和急急忙忙神色道:“掌门,鬼医的人来了!” 司徒耀等人全部愣住,有点不敢相信。 一脸憔悴的黎无花激动道:“胡说八道,你怎知来者是鬼医的人?”他也不敢相信有这好事。 弟子回:“师傅,见过的,我们见过的,在大门口,大公子被鬼医带走的时候,鬼医身边的那位,您也见过的,不会有错,真的是他。” 黎无花浑身颤抖,人的名,树的影,号称治无不愈的鬼医,让他看到了希望。 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也不管掌门在不在身边,黎无花一个闪身而去,掠向了花园方向。 司徒耀等人面面相觑,也顾不上黎无花的失态,因为可以理解,亦纷纷闪身而去。 刚到花园门口,便见几名弟子小心陪着一个白衣男子走来,形容举止飘逸脱俗,有着一股让人无法形容的淡雅气质。 黎无花见之大喜,是他,没错,果然是在鬼医身边的那个人。 忍不住的狂喜,大步奔跑而去,上前弯腰行大礼,“不知先生驾临,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随后而到的司徒耀等人打量着这位。 男子道:“大家都不认识,谈不上什么冒犯。” 司徒耀上前,拱手道:“在下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敢问尊驾尊姓大名,是鬼医的什么人?” “去看病人吧!” 男子似乎不愿多啰嗦,扔下话,风轻云淡地走了过去,就这样从司徒耀面前走了过去。 堂堂万洞天府的掌门居然被无视了,司徒耀被闹了个一脸尴尬,奈何有脾气却发不出来。 “是是是!”黎无花已经连连应下,不在意之下居然没意识到掌门师兄出糗了,点头哈腰地在前面领路。 一旁几位倒是悄悄打量着司徒耀的反应。 司徒耀淡定道:“倒是一副高人风范,就是看着年轻了点,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挥了下手,一群人又跟着去了…… 敲门声随便响了两下,门便被仓促推开了。 榻上盘膝打坐修炼的牛有道被惊的猛然睁眼,见到是快步而入的管芳仪,缓缓压掌收功,道:“天塌不了,急什么?” 管芳仪噼里啪啦道:“快走,快去看看,鬼医真的被你给惊动了,听说鬼医的人来了。” “鬼医的人?”牛有道一愣,旋即捞了一旁的剑在手,人已下榻快步而去。 二人来到内宅庭院,正好见到一脸卑躬的黎无花领了个颇有风度的白衣男子来,后面跟着司徒耀等人。 牛有道闪身拦在了前面,杵剑在地,挡了一行的路,令一群人不得不暂停。 “牛兄弟,你干什么?”黎无花诧异。 牛有道盯着那陌生男子,淡淡问道:“听说鬼医的人来了?” “是!”黎无花伸手介绍,“这位就是。” 牛有道:“黎长老何以确认?” 倒不是他要跟对方过不去,万一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那海如月可就连剩下的机会都没了。 “先生和鬼医来过,我见过。”黎无花说着赶紧将他拉开,似乎还怪牛有道多事。 见过?牛有道无语,也没想到鬼医那边不是鬼医本人的人居然是第二次在这里露面,如此说来,自己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当即抱剑拱手道:“得罪了。在下牛有道,敢问尊驾尊姓大名…” 话说一半噎住,人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将他给无视了,直接从跟前走了过去。 司徒耀嘴角莞尔,倒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然而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下一瞬,白衣男子突然停步,似乎略低头嘀咕了一声,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众人只见他慢慢转身,面向了牛有道,上下打量着,目光最终静静凝视在牛有道的脸上,似乎要把牛有道的容貌给记下来一般。他问了声:“牛有道?你就是燕国南州的牛有道?” 司徒耀嘴角又动了一下,这一幕出乎他的意料,人家知道他是万洞天府掌门是真无视了,听说了这位是牛有道后则不一样了,这滋味酸爽。 牛有道笑道:“正是在下。” “逼得北州邵氏落荒而逃,我听说过你。”白衣男子目光平静地道了一声。 牛有道嘴角露出一丝自嘲意味,这些年下来的折腾,除了避世的,估计整个修行界没有人没听说过自己,听说过自己很奇怪吗? 他正欲搭话,谁知对方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转身而去。 牛有道有扑空的感觉,又是一顿无语,目送,鼻翼前还有对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好闻的药香味,越发为对方那超凡脱俗的淡雅气质添了一份别样气息。 对方那从容安宁的步伐,竟给人步步生莲的飘逸感。 对方整个人宛若一座波澜不惊的湖,蔚蓝的令人赏心悦目,却又死寂死寂。 牛有道观察着。 司徒耀从旁经过略停,“老弟不必介怀,我刚才比你更不堪,自报家门,人家连搭理都没搭理,也许这就是高人子弟的风范。”暗指目中无人,心中有点不舒服是肯定的。 牛有道哦了声,又略微一笑,看向白衣男子进屋背影的目光中透着意味深长,“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般不露任何喜怒哀乐的地步,这沉稳劲倒是罕见,没点经历的人怕是做不到。”说罢抬手示意了一下,示意司徒耀一起进去看看。 一行入内,只见男子已经除下了背后的竹篓,放在了脚下,坐在了榻旁,翻看着海如月的眼睑,捏开了海如月嘴巴,又为海如月把脉。 榻上的海如月已经处在了昏迷中,若非这边有修士不断施法补气催动逐渐枯竭的血脉运转,怕是早已一命呜呼。 男子放手后,回头道:“准备两杯清水来。” “快!”黎无花立刻让人去准备。 男子也俯身打开了竹篓,取了两只布网包裹的小瓷瓶出来,一黑一白,另有一枚银针到手。 两杯清水到来,男子让人端了一杯放于榻沿,抓了海如月的手,捏了她食指,直接上银针一扎。 食指上见了血色,却不见血流出,可见海如月的血气耗损的有多厉害。 最终是硬催逼了一滴血落入杯中晕染开,又让另一杯清水过来,再次逼入一滴血落入杯中散淡开。 放开了海如月的手,男子打开了白瓶,拉出瓶中本就有的小木勺,剜了些许白色粉末倒入一杯水中。 盯着水杯里的水看了阵,不见有什么异常,男子挥了挥手示意拿开,要了另一杯水过来,又打开黑瓶剜了些绿色粉末倒入水杯中。 看得出,他做这些事时很专注,似乎不受外界任何影响。 而亲自双手捧杯的黎无花弯着个腰也很虔诚,小心配合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如同伺候祖宗一般。 站的近的人脸色忽都变了变,只见那绿色粉末入水后,杯中水的颜色渐变,渐渐有赤红色在水中缭绕。 众人都陆续盯向了男子,看他的反应。 男子微微颔首,“是中了红孩儿的毒。”挥手示意水杯可以拿开不用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讶异,司徒耀和牛有道更是面面相觑。 这边之前大概知道是中了红孩儿的毒,知道也是牛有道打听来的,开始谁都没检查出来,也从未听说过‘红孩儿’这奇毒,可这位一上手检查,片刻的工夫便拿出了结论,简直甩了万洞天府这群人十万八千里。 众人心中皆在感慨,鬼医果然是名不虚传,连身边的人派出一个都有这本事。 黎无花既激动又期待,小心着问道:“先生能解此毒否?” 男子边将拿出的东西放进竹篓收拾好,边回道:“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更加无语,这么大的问题居然没什么大问题? 黎无花欣喜若狂,作揖道:“还请先生施以妙手救治,只要先生…” 男子站了起来,“不用说这些,我来了就是要医治的,不医治也不会来。都围在这里作甚,影响我,都散了吧。”回头又指了指榻上的海如月,“把人抬到厨房去。” 正挪步散开的众人,闻言皆回头看来,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厨房?”黎无花愣住,“先生是说把人抬去厨房。” 男子嗯了声,弯腰提了竹篓在手,“再准备一副稍微薄一点的床板,还有一床被子,一起带到厨房,闲杂人等就不要再聚集了。” 第五六九章 这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还能怎么办?这位不是多话的人,只能他说怎样就怎样。 黎无花立刻招呼上了人忙碌。 不多久,厨房就被收拾了出来,床板上裹着被子的海如月也被抬进了厨房。 大户人家的厨房不止一口锅,而是一排锅灶,男子走到锅灶边看了看,指了三口大锅,示意注上水烧水。 打下手的立刻照办,待水烧的热气腾腾后,男子又叮嘱控制火候,保持水温,之后吩咐把躺在床板上的海如月连同床板一起抬上了灶,横在热气腾腾的三口锅上。 喂水!男子让黎无花给昏迷中的海如月多灌温水。 这种治病方式,黎无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还是硬着头皮乖乖地老实照办,不敢有二话。 期间,男子隔上一会儿就从被子里拉出海如月的手握上一握,感觉一下海如月的体温,并查看脉象。 待被子被热气潮湿,裹在被子里的人脸蛋红扑扑的已经开始冒汗后,海如月眼睑动了动,似乎有点热得受不了了,眼睛睁开了,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眼神黯淡。 黎无花立刻上前,满眼关切。 以前对这女人只是想玩玩,命运弄人,最终却变成了一家人,那种对肉体的迷恋玩弄和恣意发泄取乐的心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割舍的亲情。 海如月看着他,虚弱道:“这是哪,我好热。” 黎无花忙道:“忍忍,正在给你解毒,马上就好,再忍忍。” “解毒?”海如月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声音大了几分,“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黎无花眼眶红了,不等他开口,男子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捏开了海如月的嘴巴,一颗墨绿色的弹丸纳入了她的嘴中。 男子道:“不要说话,施法帮她炼化药效。” “好,是!”黎无花连连应下。 “他是…”海如月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但是精力不济,想不起来了。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将大夫话奉若圣旨的黎无花连连阻止她,开始施法为其炼化丹药的药效。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后,海如月一脸苦楚,发出煎熬般的声音,“无花,我好难受。” “先生,她怎么了?”黎无花立刻回头男子。 男子答非所问道:“被子可以拿开了。” 湿乎乎热烘烘的被子立刻揭开到了一旁,男子又道:“把她衣服脱了,全部脱了,脱光。” “啊!这…”黎无花有点傻眼。 男子不理会他的想法,转身提了自己的竹篓在旁,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打开了一只皮革卷轴,亮出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银针之类的东西,全部抽到了一只小银盆之内,倒入清水,洒入不知名的药粉将那些器械进行浸泡。 黎无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把打下手的男人都赶了出去,换了几名丫鬟进来,让人守住了厨房外面,避免有人进来。 最终,病态中孱弱的海如月羞涩了,无任何反抗之力,被剥了个一干二净躺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能不羞涩么?只能是闭上了眼睛。 幸好腹中药效带来的痛楚也让她无暇想太多。 里面打下手的丫鬟都脸红了,不过心里都不得不承认,长公主的身段真好,跟人一样好看。 男子站在了海如月的跟前上下审视查看,目光中看不出任何异样,神态虽然专注,但眼神跟看头死猪或死人没人什么区别。 倒是黎无花神情抽搐,有点情何以堪的味道。 更让黎无花不堪的是,男子还伸手在海如月身体不少部位上摸了下,试了试那些部位的体温。 之后一只装有药水的银盆递给了黎无花,“她身体和厨房都不干净,把药水将她体表擦拭一遍。” 黎无花绷着一张脸照办。 将海如月翻来覆去擦拭过以后,男子一手药罐,一手银针到药罐里沾了些粉末,开始手速飞快地在海如月身上的穴位下针,连同药粉一起扎入了海如月的穴位。 扎完了正面扎反面,最后让海如月趴在了床板上,在海如月的每一根指尖和脚趾尖上插上了一根小小的中空针管。 “接下来我要在她骨髓内埋丹,恢复并增强她身体的造血功能,可能会有些痛苦,不要让他乱动。”男子吩咐了一声。 黎无花已经逐渐适应了,也看出来了,这位没有亵渎他女人的任何意思,看刚才的情形就知道,这救治手段的确需要把衣服给褪光了,否则不方便。 “是!”黎无花应下。 这次是一根略大的中空针管到了男子的手中,男子一手摸上了海如月的后背,从颈椎沿脊椎摸了遍,突然手起针落,直接插入了海如月脖子后面的颈椎骨头中。 “嗯…”海如月痛苦闷哼,虚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 早有准备的黎无花立刻施法摁住。 一粒小小的红色药粒滴入中空针管中,男子运气,直接将丹丸注入了海如月的颈椎骨中。 拔针,又扎,又种入红色药粒,就这样沿着海如月的脊椎骨一路扎下来,扎了十几针,埋下了十几粒药粒才收手。 做完这些,男子已经是气喘吁吁,也许是灶台边很热的原因,已经出了汗。 黎无花多少有些讶异,发现这位的修为很弱,似乎只会一些简单的炼气和运气之法。 海如月已经痛晕了过去。 男子示意将海如月翻转过来,再把被子给海如月捂上,扎有针管的手脚不要遮掩,保持火候水温之类的。 之后男子便在旁等着,不时看看扎在海如月手脚上的中空针管,一根根捻着转动几下,反复如此。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根插在指尖上的针管中开始有血滴出,逐渐,一根根针管中都有血滴渗出。 男子在旁拿着调和出的药水,不时接了滴出的血水,在器皿中搅动,查看与药物混合后的变化。 直到正午时分,男子觉得与药物作用下的血滴反应差不多了,方将海如月手指和脚趾上的针管全部拔除了,连同之前使用过的器械一起放入银盆中用药水清洗之际,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恢复了,补气益血这点事想必难不住你们万洞天府。三天后应该就可以下床,血气亏损厉害,身体虚是免不了的,这个月内注意调养,不要接触凉水之类的受寒。” 这就好了?黎无花错愕,立刻为海如月把脉检查,隐隐能感觉到,海如月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恢复生机,和之前想尽办法也难遏制渐衰之势的对比天差地别,顿时大喜作揖,“先生大恩,老夫实在是无以为报,先生有何吩咐尽管道来,老夫就算肝脑涂地也…” 男子打断道:“不用了,家师说了,向来只有别人欠他的,他从不欠别人的,带走了她儿子,救她一命,互不相欠,以后是死是活,不会再管。” 黎无花愣了一下,试着问道:“鬼医是您师傅?” 男子嗯了声,收拾起了东西,竹篓背在了身后,“打扰了,告辞!” “啊!”黎无花大吃一惊,赶紧拉住了他,“先生,我儿子怎么办?” 男子道:“说了救她一命则互不相欠,你儿子跟了我师傅,从此以后就是我师傅的人。” 黎无花立马意识到这位误会了,“不不不,先生,我说的是我儿子,我们刚生的小儿,尚在襁褓中,同样染上了此毒,还望先生施以援手。” 男子皱眉:“难不成她中毒后你们还让她与幼儿接近了不成?糊涂!” 对外公开的消息中,只说了海如月中毒,并未提及小孩,外人基本不知情。 黎无花:“先生,当时是中了奸人的奸计,实在是不知,方酿成大错,还请先生救救我儿。”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哪能放过,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男子无情道:“我说了,救了她一命后,不再欠你们什么,放手!莫非你想强行羁押逼迫我不成?” “万万不敢!”黎无花情急之下噗通跪下了,哪怕修为远高过这位,在这位面前也弱的比孙子还不如,已是老泪纵横道:“先生,老夫老来得子,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小儿受尽煎熬这般去了。求先生大慈大悲救救我儿,只要先生答应,今后先生有任何吩咐,老夫定当万死不辞!” 男子静静垂视一阵,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方平静道:“这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黎无花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发自肺腑,绝无虚言,若敢食言,天诛地灭!” 男子:“不用天诛地灭,你若敢食言,我自会找人来讨回公道,令你毒誓应验。把锅灶上的人抬走,把你儿子带来吧。” “谢先生。”黎无花连磕三个响头,迅速爬了起来,抹了把老泪,招呼上人手将海如月捂好抬了出去。 外面院子里,平常下人来往进出的地方,此时一群万洞天府的高层正等着。 也问了之前被赶出的人,听说了要脱光衣服救治,虽觉得荒唐,可也说不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东西也没办法计较了。 司徒耀和牛有道站在一起,不时看看厨房还在冒烟的烟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也不知还要救治多久。 就在这时门开,只见海如月又在床板上抬出来了,黎无花也急忙忙跑出对弟子急喊,“小孩,快把小孩抱来。” 看了眼抬走的海如月,司徒耀等人立刻上前询问:“怎样?” 第五七零章 无心 “经救治,确实已在好转,说是三天后就能下床。”黎无花急急忙忙解释了一句,又赶紧拉住后面出来的丫鬟,按照大夫的吩咐加以叮嘱。 这就开始好转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暗暗叹服,不愧是鬼医的人。 牛有道注意到黎无花的脸上还有泪痕。 待到黎无花吩咐完丫鬟,司徒耀又问:“里面那位和鬼医是什么关系?” 黎无花一听,肃然道:“是鬼医的弟子。” 鬼医的弟子?一群人又肃然起敬,鬼医的手下和鬼医的弟子自然不是一个概念,修行界多年来从未听说过什么鬼医的弟子,仅仅是这边诌出来过,如今这位可是头回正式出现的鬼医弟子,被他们见识到了。 牛有道一手杵剑,一手抚了抚下巴,他派人假冒过鬼医的弟子,没想到这回碰上了正牌的鬼医弟子。 很快,昏睡中的小孩抱来了,黎无花顾不上众人,又迅速陪同着进了厨房内,房门一关…… 厨房内的男子将襁褓中的婴儿检查了一遍,面色略显凝重,“再晚两天怕是就没了。” “有先生妙手定能无忧。”黎无花恭维一声,眼巴巴期待着。 男子当即吩咐厨房内的人手准备,也用不着了三口锅灶,只一口便行。 然救治起来的过程中,男子明显比救治海如月时小心谨慎了许多,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实在是太娇嫩了。 而这小孩也处在了昏迷中,就算不制住也哭不出来了…… 外面等候的人,有些散去了办正事,有些庭院内徘徊,有些站着,有些坐着,等着。 这一等等了不少的时间,时间明显长于救治海如月的时间,众人不免为黎无花担心了起来,都知道黎无花很看重这个儿子,倘若有个什么意外,黎无花怕是难以面对。 一直到天黑,刺史府已经灯火辉煌,厨房的门才打开了,一名丫鬟抱着裹成一团的婴儿出来了,左右两名丫鬟小心陪同看护着。 看几个丫鬟疲惫又高兴的样子,想必结果不差。 此时司徒耀才带头走进了厨房,既然已经救治完了,应该不算打扰。 那男子明显已显得有些疲惫,身上似乎都被汗湿透了,正拿着块毛巾擦拭汗水。 救治这小孩的确花了他不小的精力,还是那句话,孩子太小了,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黎无花在旁小心奉承着,说是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鬼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反复,敢摆架子得罪人家,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得求人家,不当祖宗供着都不行。 司徒耀拱了拱手,“先生辛苦了,天色已晚,已让人备下酒菜…” 话没说完,男子随口一句打断,“准备点干净热水,我洗洗。” “好好好,马上就好。”黎无花连连应下,赶紧挥手让下人去办。 司徒耀无语,又被当众给无视了,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 奈何男子压根不以为意,将药水清洗过的东西收拾回了竹篓内一提,黎无花伸手欲帮他拿。 男子伸手一挡,自己的东西自己背上了,不让人代劳,就这样迎着门口的一群人走了过去。 众人,包括司徒耀和牛有道,都老老实实主动让出了一条路来,眼巴巴看着男子出了厨房。 黎无花则屁颠颠跟在了后面,出了厨房又在前面毕恭毕敬引路。 老婆都被人看光了,还跟孙子似的?司徒耀一脸古怪,发现黎无花这王八蛋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师傅在世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恭敬过。 厨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雅雀无声,只有两名下人将灶膛内的火给熄灭的动静。 混在其中的管芳仪暗暗啧啧,什么叫牛人,这才叫牛人,不以权势压人,都能让人服服帖帖,今天算是见识了。 牛有道忽干笑一声,“没事一般不找大夫,一旦有事找上大夫,通常面对大夫都没什么尊严,习惯就好。” 是这么个道理,司徒耀苦笑摇头,带头出去了,众人也陆续出去了…… 看过海如月后,黎无花又来到了儿子的房间,蹲在摇篮旁再次为儿子检查身体。 血气衰竭确实遏制住了,正在慢慢恢复中,在襁褓中酣睡,他确认不是昏迷,可见小孩已经从煎熬中解脱了出来。 黎无花重重松了口气,叮嘱在旁的弟子按时给小孩喂食。 屋内出来后,又快步赶到了鬼医弟子暂住的房间外,门外守卫告知,还在里面沐浴。 于是他就等在了外面,徘徊等候着。 等到门开,鬼医弟子再出来,已恢复了那份飘逸儒雅,只是换上了一身青衫。 立刻有人进去收拾。 黎无花上前见礼后,试探道:“已为先生准备好酒菜,敝派掌门欲亲自作陪。” 男子道:“不用了,我不喜欢人多应酬。” 好吧!黎无花只好称是,正欲引领对方去用餐,屋里收拾的人抱了男子换下的衣服出来。 “我的衣服?”男子瞥见,问了声。 黎无花忙道:“下人会帮先生洗好。” 男子抬头,看向屋檐下的灯笼,“借灯火一用。” 黎无花不解,不过还是亲自闪身而起,摘下了灯笼。 男子从下人手里拿了自己的衣服走下台阶,黎无花面带疑惑神色提着灯笼跟随。 就在院子里,男子将手上衣服扔在了地上,又伸手要了黎无花手中的灯笼,掏了里面的油盏出来,灯油泼洒,连同灯盏一起扔在了衣服上。 嗡!火焰升腾,烧着了衣服。 黎无花讶异,“先生这是?” “以后不会再穿白衣了。”男子蹲下,将散开的衣物亲手拨入了火焰中心,亲手把自己的衣服给烧了。 黎无花狐疑,难道这人有洁癖? 不过,他看到了男子的眼神,波澜不惊的眼神盯着燃烧的衣物,火光照映中终于流露出了异样情绪,似乎有迷惘,似乎有追忆,又似乎在向这件衣服告别,总之眼神很复杂。 很快,男子眼神又恢复了正常,起身,灯笼交还给了黎无花。 火光熊熊一阵很快弱下,男子毅然而然转身而去,在渐渐弱下的火光照耀下,背影渐入黑暗中,不再回头…… 餐厅中,男子不要热闹,也不要下人侍候,只有黎无花陪坐。 尽管热脸屡贴冷屁股,可司徒耀还是屡教不改,还是丝毫不怨恨,还是想攀上鬼医这层关系,奈何人家还是不愿搭理他,司徒耀作陪的想法再次落空了。 偏偏有脾气不能发,倒不是怕这位,而是怕这位身后的鬼医。 席间,黎无花终于忍不住问道:“目前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当然,我知道鬼医从不张扬,先生若是不想张扬,就当我没问,今天医治之事这边也会严守秘密,不会向外人泄露半分。” 男子手上筷子停顿,沉默着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慢慢咽下后,忽道:“我跟我师傅不一样,师傅名震天下,不求名。我初出茅庐,尚需名傍身,也能少些麻烦。” 黎无花可谓一味顺从,点头道:“先生说的是。” 男子:“无心。” 黎无花愣了一下,没听懂,问:“什么?” “一无所有的无,心…”男子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我的名字。” “哦!”黎无花恍然大悟,“明白了,先生的名字叫无心。”心里却在嘀咕,倒像是法号,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男子:“治病的事,明天帮我公开吧。” “……”黎无花又愣住了,试着问道:“主动公开?” 男子点了点头,没说话,低下头动筷子,继续慢慢吃自己的…… 案后,牛有道端坐,在一张纸上炭笔唰唰。 管芳仪敲门而入,关门时边说道:“你没凑上去是对的,人家没让人作陪,司徒耀又吃瘪了。” 牛有道呵呵一笑,“母子两个怎么样了?” “的确在恢复中,你还别说,鬼医随便一个徒弟都能令整个万洞天府汗颜。呃,你在作画,画的谁?”走到案前的管芳仪眼睛一亮,发现这位又在用炭笔画画,赶紧提了裙子绕到牛有道身边去,小女子般兴奋模样。 “汗颜什么,术有专攻罢了。”牛有道正好收笔,炭笔一扔,拍着手靠在了椅背。 管芳仪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幅人物头像,可不就是那鬼医弟子么,伸手拿了画纸,嘀咕道:“无心?你画他干嘛?” “无心?”牛有道扭头看着她。 管芳仪解释,“黎无花问出了他名字,名叫无心,一无所有的无,心肝的心。” “无心…这名字…”牛有道嘀咕琢磨了一阵。 “这人行为有些古怪,说是把自己衣服烧了,还主动让黎无花宣扬他解毒治病的事……”管芳仪絮絮叨叨把打探来的情况说了遍,本就是牛有道让她去关注那位的。 “不再穿白衣了…”牛有道靠在椅背摸着下巴琢磨,他这种人,任何异常都容易触动他,引起他的条件反射,代表着他的思维辐射度。 “平常让你帮我画,你拖拖拉拉,你还没告诉我,你画他干嘛呢?”捧着画纸的管芳仪一脸不满。 曾经给她画的那张,已经被她珍藏了,她甚至有种我生君未生的遗憾感,若能早遇上牛有道的话,兴许就能把自己最年轻美丽时候的样子给永远留下了。 第五七一章 箭在弦上 干嘛画那个无心? 牛有道自己也陷入了沉默思索中,想起的是无心停步与他交谈的那一幕,沉吟着,“他不是话多的人。” 什么意思?管芳仪很不解,“话多不多和你画他的头像有什么关系?” 牛有道:“他连司徒耀都不屑搭理,听到我名号却主动停步转身,你不觉得奇怪吗?” 管芳仪乐了,画纸放回了案上,转身,屁股也坐在了案上,弯腰凑到他面前,笑道:“还真别说,司徒耀的名声还真未必有你引人注目,自己感觉不到还是在谦虚来着?”语气里有那么一丝调侃的意味。 牛有道抬手,一根手指摁在了她的嘴唇下,将她快凑到自己脸上的脸给抵了回去,“可他不是话多之人。” 管芳仪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一根筋了?” 牛有道却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思索:“一个话不多的人,甚至是不愿与人过多交流的人,要说听说过我不奇怪,为我停留转身就已经很让我意外了,偏偏这个不愿多话的人还对我说了句闲话,提到了北州邵氏,你还记得吗?” 管芳仪点头,“记得,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当时是这样说的:逼得北州邵氏落荒而逃,我听说过你!” 牛有道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经由这件事听说过你怎么了?” “他不是多话的人。” “也没多话啊,就随口提了一句。”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什么意思啊?”管芳仪的思路实在是跟不上这位的思维逻辑,问:“你不会怀疑这位是邵平波派来的人吧?这不太可能,黎无花他们都能证明他是鬼医的人,邵平波若有那左右鬼医的能耐,你早就麻烦大了。” 跟她说不清楚,牛有道伸手拍了拍她大腿侧面,示意她挪挪屁股,又拿了那张画纸在手,盯着画像上的人审视着。 有一点管芳仪还真没说错,任何和邵平波有牵涉的事情,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什么叫对头?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对方做的,下意识都会先往对方头上联想一下。 管芳仪起身转了圈,笑嘻嘻道:“道爷,给我画一张吧,画好了重赏。” 牛有道抬头看了她一眼,忽一愣,发现管芳仪唇下有一抹黑,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略翻手掌,看了看自己刚拿过炭笔的手,手指的确是乌黑的…… 次日清晨,榻上昏睡中的海如月猛然惊醒,额头上甚至惊出了冷汗,惊的猛然坐起,身子骨太虚,人还没坐起来又倒下了。 屋内的丫鬟吓得惊叫。 很快惊动了黎无花跑入,坐在了榻旁安抚,“如月,你怎么了?”手指已摸上了她的脉搏检查。 “是他,鬼医身边的人。”海如月喘着气,想起来了,厨房内的那张脸犹如梦魇般在她脑海中时隐时现,身体缓来,稍有了精力,她终于在梦中想了那张脸在什么地方见过。 确认她身体恢复的不错,黎无花放心了不少,叹道:“没错,那是鬼医的弟子,是为解你毒而来,你身上的毒他已经为你解除了,孩子也没事了。” 听到孩子没事了,海如月也松了口气,可她想起的不是这个,想起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天振,天振在鬼医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长子,不禁泪流,她心里知道,其实挺对不住那个儿子的,被那个行为一向古怪的鬼医带走了,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提到萧天振,黎无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也想借口问问,可无心那个人,有关鬼医那边的事问什么都不会搭理,问也是白问。叹道:“那个鬼医弟子性格古怪,问什么也不说,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治好了你们就走了。” 走虽走了,却没走远,只是离开了刺史府,一大早去了留芳馆那边落脚。 不说真相也是怕这女人身体受刺激…… 留芳馆,鬼医弟子治好了海如月并入驻留芳馆的消息不胫而走。 诸国来客讶异,纷纷前来拜访,一探虚实。 不见还好,一见纷纷自讨没趣,那位鬼医弟子的性格算是领教了。 赵森和高少明前后脚从无心那边告辞而出,后出的高少明喊了声,“赵府令慢走。” 喊住后,快步追上,与之并肩而行,双双示意之下,身后随从慢下步伐与二人拉开了些距离。 “赵府令,你觉得这个鬼医弟子是真是假?”高少明问了声。 赵森脸色不太好看,“冒充鬼医弟子的先例不是没有,但最后的结果都很惨,像这般公然冒充的可能性不大。” 他这说法也没错,当初的萧天振被鬼医带走,就是扬言鬼医弟子治好了的后果,否则不可能把鬼医惹的登门。 而鬼医弟子的到来,他也怀疑是不是和海如月那个被带走的儿子有关,鬼医甚少掺和这种事情,鬼医弟子的出面介入,令他很意外,他相信朝廷也会意外。 高少明略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鬼医的弟子。只是海如月的毒,有那么容易解治吗?会不会是故弄玄虚想稳住北州的形势。” 他觉得赵国这边下毒应该不会下容易被化解的毒才对,这边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赵森:“治好或治不好有什么区别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想也是,高少明没异议,燕、赵两国已经在调集进攻的人马和物资,海如月死不死都不会令赵国放弃进攻的良机,海如月不死最多是稳定金州人心,令赵国的进攻付出更大的代价没那么顺利而已,难以更改赵国的决心。 高少明换了话题,“那个牛有道什么情况?” 赵森:“他躲在刺史府做缩头乌龟,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 牛有道还是亲自去看望了海如月母子,亲自为母子两个检查,确认情况也好心中有数。 看过小的,再去看大的时,海如月对他的态度依然不客气,躺在榻上很不客气地喝斥下人,“本宫的寝居之地什么时候变成了什么人都可以擅闯?” 牛有道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当初把这边折腾惨了,还不许人家有点意见?他没这么小气。 倒是黎无花赶紧训斥了海如月一句,“如月,不得无礼,这次要不是牛老弟想出办法请来了鬼医弟子,你和孩子可就没救了,于情于理他对你和孩子都有恩。” 对他来说,萧天振什么下场不重要,又不是他的儿子,牛有道救了他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人情。 海如月绷着嘴唇,害了她长子,又救了她和幼子,这糊涂账她也算不清了,可她实在是难以对牛有道表达出什么感激之情,扭头看向了里面。 “呵呵,无妨,长公主好好休息。”牛有道笑着客气了一声,转身杵剑而去。 黎无花陪着出去了,到了外面,再次表示抱歉,“老弟不要跟女人一般计较,这次的事情幸亏你,不然后果无法想象。” 牛有道:“黎长老客气了,我其实并未做什么,就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真正救人的是那个无心。” 他也庆幸,若不是自己未雨绸缪先到了这边做准备,怕是不会知道母子两个中毒的事,万洞天府铁定要对外隐瞒消息,到时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黎无花摆手,“可不能这样说,别说我们当时想都没想到你那个办法,就算想到了也不做出主动放出消息的决定,重要的是你说服了掌门,才救了他们母子一命。” “南州和金州乃盟友,我只希望黎长老明白,南州是绝不希望看到金州出事的,我的诚意黎长老应该看到了。最最重要的是,我们王爷只希望掌控金州的人依然是长公主,不想换人另生波折。也希望长公主将来能抱此同理心继续支持王爷,将来金州这边,王爷继续支持的也是长公主的儿子,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牛有道的话意味深长。 黎无花若有所思,对方的意思他懂,无非是指希望商朝宗和海如月互相支持,把持住金州和南州的俗世大权,不给万洞天府和大禅山轻易改头换面的机会。 他身为万洞天府弟子,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明。 双方随便聊了几句便分开了,黎无花站在庭院中仰天长呼出一口气来。 母子两个的身体恢复正常,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可谓松了口气。 但心中隐忧又起,当时为了求鬼医弟子救人,可是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事后多少又有些后悔了。 然而有些话说出了收不回,若是针对一般人,毁诺也许没什么,可鬼医弟子的警告却是有份量的。 他真不知道那位将来会让自己干些什么…… 牛有道与这边分开后,直接找到了司徒耀。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牛有道问了声,“听说留芳馆那边,那个无心的门槛都快被贵客给踏破了。” 司徒耀:“老弟来找我,让我屏退身边人,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牛有道:“燕国和赵国的人马都在调动,不能再拖了,留芳馆的那些贵客该赶出去了,他们不离开这里,我不好下手。” “赶?他们要喝小孩满月酒,你也知道都是贵客,我怎么赶?” “这个简单,走漏点风声,就说战事若起,这边准备把他们扣下来当人质,还怕吓不跑他们?” 第五七二章 自己准备棺材 司徒耀不禁琢磨,想了想,这个办法还真没什么问题,遂答应了下来。 两人把细节略做磋商,谈妥后,牛有道起身告辞,“最近安抚金州这边上上下下的人心,司徒掌门事情不少,我就不打扰了。” 都是表面看着悠闲,实则暗底下操心的事情都不少。 离开这边,牛有道与管芳仪离开了刺史府,公然在街头晃悠,一路逛到了南州在这府城负责联络的院子。 一到里面见到朱老八,牛有道随口问了句,“人怎么样了?” 朱老八,“天天喊着要见你。” “那就见见吧。”牛有道挥了下手,示意带路。 到了那间关押着人的房间,门一推开,看到了依然绑在梁柱上的晁胜怀。 听到动静的晁胜怀抬头,见到牛有道,顿时在那呜呜个不停。 怕他吵,连说话的能力也给他下了禁制。 牛有道咦了声,“这是怎么回事?”回头就骂朱老八,“我让你们好好安置客人,你们就是这样给我安置的?” 朱老八倒也配合,连连赔罪道:“道爷,我这不是怕他不识相嘛。” 牛有道怒斥:“还不赶快把人给放了?” “是是是!”朱老八连连应下,赶紧上前把绑柱子上的晁胜怀解开了。 绑了这么久的晁胜怀早已手脚麻木,绳子一松开,立刻噗通跪下了。 牛有道大为惊讶,“晁兄,你我兄弟之间,何故行此大礼?” 管芳仪扭头一旁,憋笑,发现这家伙太坏了。 朱老八也忍不住偷乐了一下。 晁胜怀跪那起不来,有苦难言,嘴上又说不出话来。 牛有道上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拖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放坐,顺手点开了他说话的禁制,却没解开他的法力禁制。 晁胜怀一时间手脚麻痹难动,如同瘫了一般坐椅子上,实在是被绑的太久没活血了,先咳着清了清嗓子,愤怒道:“牛有道,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先挥了挥衣袖,待管芳仪和朱老八出去了,方叹道:“晁兄,你也别误会,你跑到我家里,一开口就威胁我,我下面人可能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怠慢了晁兄,我在这里向晁兄陪个不是。我今天才知道这帮家伙尽背着我干些我不知道的事,对了,我让他们带给晁兄的一百万金币,晁兄收到了没有?这事得核实一下,免得被他们给黑了。” 晁胜怀火大,“你少在这里假惺惺,钱我收到了,人呢?” 牛有道:“什么人?” 晁胜怀咬牙切齿道:“我那四个同门呢?一句话,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牛有道哦了声,“你说你那四个同门呐,说到这事,我还想问你,我也奇怪,我下面人说和你约好了的,结果等了一晚上,也没见那四人出现。他们还以为你爽约了,怕有不测,不敢久留,遂先撤离了。” “没出现?”晁胜怀愣住,心里嘀咕琢磨,什么情况? 结果看到牛有道压根不当回事,风轻云淡的样子打量这屋内的环境,似乎一点都不怕那四人出意外后会暴露他们在万兽门偷盗黑玉雕的事,顿时反应了过来,愤怒道:“牛有道,你敢阴我?我告诉你,休想永远拿此事要挟我,我这次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已在万兽门留下遗书,一旦我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回去,咱们之间的事立刻会暴露出来,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漫不经心四处张望的牛有道慢慢回头看向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玩味,问:“晁兄真想求死?” 手中“嚓”一声,剑已出鞘几分,剑身唰唰摩擦着剑鞘,正在他手中慢慢抽出。 晁胜怀顿时心跳加速,喉结耸动,干咽了咽口水,紧张了,再次警告道:“我死了,事情必定暴露,万兽门绝不会放过你!” 唰!剑又猛然归鞘,牛有道杵剑,双手搭在了剑柄上,乐呵呵道:“万兽门?你拿万兽门来吓唬我?你觉得我会怕万兽门吗?真怕的话,你觉得我还敢在万兽门内折腾吗?真要怕,在幻界就把你给做了,早就一了百了!再说了,什么暴露不暴露的,我做什么了,怕暴露?” 晁胜怀:“这恐怕由不得你不承认!你可别忘了,你在万兽门山门外暴露过飞禽坐骑,还不止一只,知道你突然有了飞禽坐骑的可不止一点点人。五只黑玉雕可不是小数目,这可不是你解释的过去的,万兽门岂能放过你?” “哈哈!”牛有道笑着摇头,五只?还要解释?解释什么?需要头疼怎么解释吗?他家里一堆飞禽,想怎么解释都行。 换了早先,他肯定不敢这样搞,但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一成不变的局势,事情一直在变动,他也一直在因势利导,随时调整着自己的计划,身为一方头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必须操心。 总之,他发现晁胜怀这家伙挺逗,身为受门规约束的门派中人,明明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为门派所不容,难以借到门派之力,明明知道他牛有道如今有不小的势力,还敢一个人跳出来威胁他? 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么?是在万兽门呆久了呆傻了以为这天下是万兽门说的算还是怎的? 还以为现在是在万兽门,由得自己利用自己的背景为所欲为呢? 他也没必要提这个,笑后反而叹了声,“晁兄说的是,不如这样,你再帮我做件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身体已经略缓过来了一点的晁胜怀坐直了,愤慨道:“休想继续要挟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牛有道哼哼冷笑两声,“晁兄现在可能不知道外面的形势,燕国朝廷即将大举进攻南州,我南州都要不保了,我命都要丢掉了,反正我左右不是死就是逃,你威胁我有屁的意义,有晁兄陪我同归于尽,路上有人作伴,我求之不得。晁兄若是不信…反正我回头肯定放你出去,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好了。” “……”晁胜怀哑口无言,真的假的?他的确不知道外面的形势,这不是被人给绑架了么。 牛有道叹道:“晁兄,是这样的,只要能渡过这次危机,我也惜命,我也不想找死,犯不着再拿那四个人自找麻烦。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小忙,让我渡过这次的危机,我一定能找到你那四个同门,交给你亲自解决行不行?这样你活也能见到人,死也能见到尸。我手上也没了再能威胁你的证据,你也安全了。” 晁胜怀怒道:“少来这套!” 牛有道当没听见,继续说道:“倘若你不肯,我反正是没了退路,是燕国朝廷收拾我,还是万兽门收拾我,真没什么关系。我船翻之前,也一定会让万兽门找到那四个人,不用晁兄威胁我,我也会让万兽门清清楚楚知道事情的经过,顺带把你爷爷也一起拉下马。” “有一点要声明,真的是让晁兄帮点小忙,不会有什么危险。好了,言尽于此,晁兄好好考虑下吧,想通了就跟这里人说。天黑前,我要得到答复,晚了,晁兄自己准备棺材!”牛有道说罢起身就走。 “牛有道!”晁胜怀怒而站起,不能运气疏通经络,腿脚依然麻木,又跌坐了回去。 牛有道懒得理,已经出了门,来到庭院外,对朱老八吩咐了一声,“放他走。” 朱老八讶异,“就这样放了?” “放心,天黑前他会回来的。走吧!”牛有道扔下话,又对管芳仪示意了一声,就这样双双离开了此地,返回了刺史府。 …… 金州府城?流浪在这繁华街头,易容后的晁胜怀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绑来了这里。 关键是如今形势紧张,连街头贩夫走卒都在悄悄议论。 稍加打听不难知道牛有道说的是真是假,什么海如月被下毒,什么赵国要攻打金州,什么燕国要攻打南州。 敢情牛有道那厮还真不是在吓唬他,还真是被逼入了绝境,还真有可能拉他一起垫背。 居然招惹上了这种在大风大浪里随时可能要翻船的人,晁胜怀肠子都悔青了,郁闷的够呛。 天黑前,从哪出来的,又回到了哪里,站在门口敲响了院门。 门开,朱老八笑着请了他进来,一直等着呢。 门关,晁胜怀咬牙道:“要我干什么?” …… 天黑天又亮,人生在世,一天天就如此。 鬼医弟子无心要走了,黎无花赶去了留芳馆相送。 也是挽留,希望对方多留些时日,怕那对母子的病情有反复。 然而留不住,去意已决。 司徒耀等人没去,因为人家不领情,也不想他们去送。 飞禽从天而降,落入了院内,无心走去。 黎无花忙跟上,问:“先生欲去往何处?” 无心未回。 黎无花忙道:“我怕他们母子病情有反复,会败坏了先生名声,一旦有什么意外该如何联系先生?” 走到飞禽跟前的无心停下,略默,回道:“此去齐京,应该很容易找到我。” “好,先生,要不要我派人护送?”黎无花说了句废话。 无心没有理他,跳上了飞禽后背,手一挥,飞禽纵身而起,腾空而去。 …… 管芳仪敲门而入,走到盘膝打坐的牛有道跟前,道:“那个神医弟子走了,说是去齐京。” “齐京…”牛有道略睁了下眼,嗯了声,又闭上了眼继续修炼。 第五七三章 无风不起浪 天风猎猎,骑坐在了飞禽身上的无心渐渐降低了飞行高度,向下方的一片山林飞去。 他的修为有限,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修为。 他的身体并不适合修炼,他师傅针对他的身体情况,教了他一套简单的行气方式,久练多少能有点效果,但不会有什么成就。 用牛有道的理论来说,就是一套简单的气功。 所以他的修为无法在空中久飞,哪怕是驾驭飞行坐骑,他没一定的法力防御能力,风吹久了也吃不消。 尽管离开了金州府城没多久,就由站立改成了跨坐在飞禽身上,可还是得在半途上歇上一歇。 山林上方,低空略作盘旋,落在了一条山间溪流旁,人从飞禽上跳了下来。 身上竹篓解下,放在了溪流边,又捡了点柴火烧了堆火,之后才到小溪旁洗了把脸,回来从竹篓里取了点吃的、喝的,坐在了火堆旁暖暖身子,空中吹久了的确有点冷。 身体渐渐暖和了过来时,前方山坳中有一条人影唰唰掠来,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慌慌张张而来,似乎因为见到了溪畔之人有飞行坐骑,立刻落在了边上哀声求助:“公子救我,有人要逼我嫁人,公子,求您救救我。” 无心静静看着这个女子,年纪不大的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形容狼狈,着急慌乱的样子。 见他没反应,女子看看来路方向,似乎有点急了,迅速扫了眼四周,闪身蹿进了边上的一堆杂草堆里藏身。 就在她刚躲下没一会儿,山坳那边又蹿来了两名男子,手上提剑,似乎在一路搜寻寻找的样子。 见到溪畔的无心,两人闪了过来,一人问:“朋友,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往哪去了?” 无心不答,坐那继续慢慢咬着手上的干粮,神色平静。 那人似乎有些怒了,“问你话,你没听见?” 无心抬眼看向二人。 “嗯!”边上一人忽然拉了拉他,示意了一下边上的飞禽坐骑。 那发怒之人脸色变了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能用巨型飞禽当坐骑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另一人朝无心抱了抱拳,尴尬笑道:“朋友别误会,之前被一女贼偷走了重要东西,我兄弟也是心急,朋友别往心里去。我们丢的东西着实重要,只是想问问朋友,有没有看到女贼往哪去了?” 无心依然不吭声,又继续慢慢咬着手上干粮。 二人欲言又止,看看对方的飞行坐骑,终究是感觉惹不起,扯了下袖子,双双飞掠而去,继续搜寻。 溪流潺潺,安宁山间偶有鸟鸣,无心捡了地上树枝扔进了火堆。 藏在杂草堆里的人依然是一动不敢动。 等了好一阵后,无心吃完了手上干粮,又捡了几根树枝扔进了火堆,终于慢慢出声了,“出来吧,人应该走了。” 杂草堆里窸窸窣窣一阵,狼狈不堪的女子终于慢慢钻了出来,不时东张西望着,仍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确认没事了,她才走到无心边上感激行礼道:“多谢恩公。” 无心瞥了眼,问了声,“你偷了他们东西?” 女子顿时羞愤道:“公子休要听他们信口雌黄,他们能有什么东西可偷的?刚才那两人是我结义兄弟,我们都是散修,他们最近巴结上一个在修行界略有权势之人,谁知那人看上了我,他们两个便要我嫁给那人,我不从,两人便逼迫于我,我是趁机才逃了出来的,被他们一路追拿到此。” “我原本有个师傅,师傅遇难了,我独自一人在修行界漂泊,无处可依,遇见了他们,原本觉得他们人还不错,以为遇上了可以信赖之人,才与他们结拜成了兄妹,谁知是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居然要拿我去换取他们的富贵,竟然还说是为我好。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 说罢,女子摸出了一枚金币,怯生生放在了无心边上的石头上,有点尴尬道:“多谢公子刚才没有指出我藏身之地,否则我难逃一劫。我…我也实在是囊中羞涩,无以为报,一点心意,恩公不要嫌弃。恩公的容貌小女子记下了,小女子也没能力许诺什么,若能逃过此劫,将来有机会再厚报。告辞!” 欠了欠身,提袖擦了把狼狈不堪的脸,转身就走。 静静听完的无心忽又出声道:“你什么修为?” 女子停步转身,“惭愧,炼气期。” 无心:“他们还在这山中找你,你就不怕再撞在他们的手里?” “公子放心,躲的过就躲,躲不过大不了一死,绝不会让自己落在他们手上,死也不会受那凌辱。公子大恩,有缘再报!”女子拱了拱手,再次告辞转身。 无心:“跟我走吧。” “呃…”女子转身看着他,一脸警惕。 无心:“我顺带你一程,离开了这里,你也好脱身。”指了指自己的飞行坐骑。 稍候,飞禽再次腾空而去,载了一男一女…… 屋檐下,牛有道杵剑而立,管芳仪从另一间屋内走来,一份密信递给他。 牛有道接到手看了看,面无表情,手指翻转,密信烧燃,化作片片灰烬散落。 管芳仪盯着他,似乎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苦笑。 弹指,带着余焰的纸片飘去,牛有道吹了吹手指,问:“留芳馆那边情况怎么样?” 管芳仪道:“已有动静,正陆续告辞。” 留芳馆的一群贵客想不陆续告辞都难,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已然听到了要扣下当人质的风声,不管是真是假,金州一旦被赵国逼上绝路,落在了金州手上的人质还能有什么好不成?自然先回避一下再说,趁着现在还没撕破脸,金州还不敢轻举妄动赶紧走人。 原本说什么等着喝满月酒的人,也没看到海如月究竟治好没有,都纷纷找理由告辞。 留芳馆内,赵森刚带着人从自己院子里出来,便被匆匆而来的高少明拦下了。 高少明请了他到一旁,低声问道:“府令现在就走?” 赵森斜他一眼,开玩笑呢,当然要走,一旦被扣下来,一旦赵国开始对金州动手,别人都可能没事,唯独他最有可能脱不了身。话自然不会这样说,淡然道:“京城那边有点事,我要赶回去处理。” 高少明:“牛有道那边怎么办?” 赵森:“你放心,会有人跟你联系。无风不起浪,我劝你也暂时回避一下。” 送走赵森,高少明回了自己院子,见到一名随扈便问:“徐告还没回来吗?” 随扈摇头,皱眉道:“昨晚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去了哪,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不见人也不见回话,有什么事肯定会报个信。” 高少明:“在这府城能出什么事?谁还敢轻易在这里动手不成?” 随扈道:“若是刺史府那边动的手呢?” 高少明指了指他,有点无奈道:“要动也不会动他,动他还不如动我,动他有什么意义?刺史府那边不会找这种犯不着的麻烦。再去找,今天若再找不到,就不管他了,明早走人。” “是!”随扈点头应下了,随后再次组织人手去寻找。 北城门,宋使涂怀玉一行摇晃在马背,抵达城门时,见城门口略有骚乱,一群军士围了一人,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人员进出。 见有异常,一群修士立刻提高了警惕,加强了对涂怀玉的保护。 涂怀玉勒马,“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人跳下马过去打探。 稍候回来禀报,“涂大人,是一名万兽门的弟子,出城时坐骑不小心撞到了人,正在争执。” 万兽门?这可是宋国境内的大门派,涂怀玉不由皱眉道:“堂堂万兽门弟子,撞到了人该赔的就赔,赔不起还是怎的,至于争执么?” 那人道:“问题是,那万兽门弟子说是对方故意撞到他的,咽不下这口气,遂亮明了身份,谁知撞到的人是这城中某位将军家的下人,城门守卫都站下人那边,有点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味道。” 涂怀玉:“谁跟万兽门的人熟悉,去确认下对方的身份,如果真是万兽门的弟子,拿我的名帖搭把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普通百姓来说,撞到了人也许是大事,但对他这种人来说,真不算什么事,就算撞死了,大不了花点钱而已,不然还想怎样? 边上立刻有人跳下马快步过去了。 去者很快回来,迅速对涂怀玉道:“这人我在咱们京城见过,的确是万兽门的弟子,而且背景不小,是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孙子,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涂怀玉哦了声,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遇见了晁敬的孙子,当即挥手,示意人快点过去妥善解决。 证实了那人的确是万兽门的人,城门守军也有点不敢招惹了,加之这边出面了,也主动赔了钱,事情就算过去了。 堵在城门口的人很快被守军疏散,去者也带回了一名牵着马的男子,正是晁胜怀。 第五七四章 刺杀 这边一行人员不少,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涂怀玉带着人先出了城。 到了城外宽敞地方,涂怀玉方勒马等了晁胜怀近前。 “万兽门弟子晁胜怀,谢徐大人解围。”驱马上前的晁胜怀拱手谢过。 涂怀玉摆手笑道:“既是宋国人,我这宋使出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客气。尊驾姓晁,不知认不认识万兽门的晁长老晁敬?” 晁胜怀:“晁长老正是在下祖父。” “哦!”涂怀玉恍然大悟的样子,捋须颔首道:“想当年我在宋京与令祖父也是见过几面的,令祖父的风采,老夫记忆犹新呐,没想到在此偶遇了晁兄的孙子。” 先说了番交情,复又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晁胜怀:“不久前得了师门允许,外出游历,今番游历至此,谁想碰到个恶奴故意冲撞,反倒诬陷我撞人,分明是与这城门守军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故意讹诈钱财,实在是气人!暂且让他们先高兴一下,回头再找他们算账,定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一群有眼无珠的狗东西,竟敢欺到我头上!徐大人就不该给他们钱,我倒要看看他们敢把我怎样!” 涂怀玉呵呵一笑,摆手道:“心情我能理解,一点小事,犯不着生气,过去了就过去了,和这种小人物计较有失身份。大变在即,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人哭在眼前,自会有人收拾,不用你出手。” 晁胜怀目光闪了闪,“我途中听闻赵国要攻打金州,听徐大人话里的意思,莫非是真的?” “有可能吧。”涂怀玉话没说死,身为宋国使臣不想与外人随便谈论国事,转移了话题道:“今欲何往?” 晁胜怀:“四处游历,来了赵国,免不了要去赵国京城逛逛,正要去赵京,不知徐大人欲去何地?” 涂怀玉哈哈笑道:“正要回赵国使馆,不嫌弃的话,不妨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若是一般的万兽门弟子不会这般邀请,晁敬的孙子自然不一样,能借机拉近和晁敬的关系。 既然已经确定了晁胜怀的身份背景,也不用担心什么。 殊不知正中晁胜怀下怀,免了他自己开口。“恭敬不如从命,听徐大人安排。” “好!”涂怀玉笑着挥了挥手,人马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宾主相谈甚欢。 正午时分,一行途径一山林地带时,异变突生。 “什么人?”还是涂怀玉身边的护卫率先发现了异常。 发现也没用,掀起异常的人压根没打算回避,而是蜂拥而出。 刹那,十余名蒙面黑衣人杀出,攻势之猛烈,实力之强悍,令这边大乱,轰隆隆声不断。 刺客不管其他人,直扑众人保护的涂怀玉。 这边拼死阻拦,一部人拦截,一部人护了涂怀玉迅速飞掠后撤。 涂怀玉一张老脸都吓变了色。 然就在这时,后撤之地突然又杀出数十名蒙面人,直取涂怀玉,实力之强悍令这边难挡。 加之前面被吸引了一部人拦截,这边又遭更强势的突袭,顿时难支。 混在激战人群中的晁胜怀心惊肉跳,吃惊于牛有道的实力,没想到牛有道手上竟然有这么多的高手。 “啊!”仓促激战中,涂怀玉一声惨叫,被一道剑气给斜劈成了两截。 他瞪大着眼睛,断气前后悔没有召飞禽坐骑来往赵京。 殊不知召了飞禽坐骑来也没用,他能召集的数量有限,护卫人手跟不了多少,刺客那边则不然,只会遇险更快。 需知,有人动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刺杀力量,是针对一行实力布置的人手。 “走!”刺客一得手,顿时有人喝了声,一群刺客迅速聚集而退,掩护下顺便带走了自己这边的尸体。 “追!”这边护卫怒吼。 一群人立刻追杀,刚追入山林,前面逃逸的刺客挥手扔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当空砰砰爆开。 一阵烟雾弥漫于林中和空中,不知有没有毒,惊的这边迅速止步或后撤,不敢靠近。 那群刺客显然极具刺杀经验,经此一手,等到这边绕开烟雾,哪还能看到刺客的人影,早就不知藏到深山中何地去了。 追不到了,只能回来。 卢成海,随扈法师中的头领,慢慢蹲在了涂怀玉死不瞑目的尸体前,忍不住呲牙咧嘴,甚至是头皮发麻,这让他如何向宋国朝廷那边交差? 一群护卫及使团成员都有些懵了,有点不明白,怎会遭遇这般强悍力度的袭杀?凭他们的护卫力量居然被打的没有招架之力! 挤入人群的晁胜怀扬出一道蒙面巾在蹲着的卢成海面前,“这是我刚从刺客脸上打落的,那个露了脸的刺客我以前见过。” 他刚才也可谓是拼命,这辈子也没有这般悍不畏死地拼杀过。 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他知道刺客不会对他下杀手。 众人迅速看向他,卢成海也猛然站起,面露狰狞道:“是谁?” 晁胜怀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名叫徐告。” “徐告?”卢成海瞪大了眼睛,沉声道:“晁兄确认是徐告?” 众人面面相觑,徐告?燕国使团中的随扈修士中有一个叫徐告的。 诸国使臣长期互相较劲,岂能不清楚对方使团中的每个成员。 晁胜怀道:“此人我以前在万象城见过,途中见他调戏一女子,我出面阻止过,所以有印象。” 纯粹是胡说八道,可他真见过徐告,只不过是昨天晚上见的,人在牛有道的手中,牛有道那边也没怎么撬开徐告的嘴,只是随便套了点话,能给他晁胜怀发挥作用就行。 “高少明,王八蛋!”有人当场骂出了声来。 一伙人都想起了一件事来,留芳馆夜宴时,徐大人和高少明发生了冲突,当时徐大人拿上任燕使宋隆之死嘲讽过对方,示意对方小心步了宋隆的后尘,没想到高少明居然如此记仇。 想想也是,如此强大的刺杀力量,岂是一般人能动用的,若有一国之力在背后撑腰,那又另当别论了。 卢成海盯着晁胜怀,一字一句道:“晁兄弟,你要知道,被刺杀的是咱们宋国的使臣,事情非同小可,话不能含糊,你确认是徐告吗?” 晁胜怀扬了扬手中剑,剑锋上有血迹,“他胳膊上被我砍了一剑,只要找到他,胳膊上的剑伤就是证据。” 卢成海又道:“晁兄弟,你知不知道徐告是什么人?你可愿出面作证?” 晁胜怀看了眼地上涂怀玉的尸体,“徐大人之前帮我解围,我难道连作个证也不敢吗?再说了,难不成那个徐告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我万兽门怕他不成?” “好!有晁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卢成海点了点头,咬牙道:“燕国使团中就有一个叫徐告的人,还需晁兄当面指证!” “燕国使团的人?”晁胜怀愣了一下,之后似乎反应了过来,似乎感觉到这事问题大了去,当即含糊其辞地改口道:“卢兄,我可能记错了人。” 此话顿时惹来众人鄙视。 卢成海怒了,“晁兄何故出尔反尔?” “……”晁胜怀哑了哑,叹道:“不是我个人怕事,而是此事牵涉到国事,我万兽门不宜介入,事情闹大了,我担不起责任,诸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卢成海:“你当我等是聋子吗?晁兄话已然说出了口,就必然要上报,这事不可能含糊。晁兄若出面指证了还罢,若不出面指证,现在想退怕是也晚了,我们也不容许晁兄退,否则我们担不起责任,我等也只好把晁兄交给朝廷去严审,让万兽门找朝廷要人去。怎么选择,晁兄自己决定!” 晁胜怀欲转身,四周人动,皆虎视眈眈,已将他给围了。 “立刻传讯朝廷!”卢成海喝了声。 就在一只金翅放飞的当口,来路又有隆隆马蹄声到,众人放眼看去,只见赵国朝廷人马疾驰而来,不少人身着宦官衣裳,居中者正是一袭披风的赵森。 双方自然碰面在了一起,获悉涂怀玉遇刺,赵森纵是个向来面容冷漠之人,亦大惊失色,跳下马快步而来。 “凭你们的护卫力量,谁能轻易刺杀徐大人,谁干的?”顿在尸体前看了看,赵森站起问道。 他想不通,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冒然杀一国使臣,因为作用不大,杀了还可以另派,惹的麻烦又大,一旦暴露容易惹来一国之力的报复。 卢成海咬牙切齿道:“燕国使团干的!” 赵森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卢成海冷笑,“双方交手,我这里亲眼看到了燕国使团的人,还能有错吗?” “……”赵森哑口无言,猛然回头看向金州方向。 他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暗骂高少明是不是疯了,这都什么节骨眼上,居然还敢去招惹宋国,想雪恨也不知挑挑时候,难怪燕国国力逐渐不济,老子身居高位为了拉扯儿子一把,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派来出使! 他也当成了高少明是想报夜宴之辱。 “走!”卢成海挥手一喝。 一行带上了涂怀玉及其他人的尸体,调转方向,就要奔金州而返。 赵森脑海中有东西电光般闪过,当即挥手阻拦,高喝道:“不要乱来,此事有蹊跷,不要中了他人奸计!” “赵府令,我也觉得蹊跷,可我能坐视吗?是不是奸谋自有人去查,而眼前的事我若不作为无法向朝廷交代!走!”卢成海振臂一呼,一群人又原路隆隆疾驰而回。 ps:刚发现,沧水成了首盟,还多了位盟主,英文字母念不来,谢谢支持!小二,给他们上榴莲。 。 。 第五七五章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原地一片打斗后的狼藉,赵森铁青着一张脸目送。 “府令,宋使这个时候遇刺,未免也太巧了一些。”一旁随行的一名宦官提醒了一声。 赵森斜睨一眼,“还有你来说?” 瞎子也能看出这刺杀的时机不对,是不是高少明做的不敢确定,金州和南州都有可能下这毒手,甚至有可能是宋国自己干的,问题的关键是宋国的态度。局势一旦有变,这么好的借口送到了宋国的手中,宋国是愿意相信事情有蹊跷去追究真相,还是愿意偏信,皆在宋国自己的意愿当中。 宦官问:“现在怎么办?” “立刻传讯上报朝廷,同时传讯给高少明,让他有个准备。”赵森大步而回,翻身上马,拨转坐骑,高声一喝,“返回金州!” 不回金州不行,他自己人在这边,不能坐视,他得看看是什么情况,能不能适时介入不让事情往坏的方向去。 众人跑回上马,群骑迅速调转方向隆隆而去…… 留芳馆,原来的管家全桥,如今的郭平,手持信件,急匆匆跑进了一间屋内,将信递给屋内徘徊的高少明,“大人,不好了,赵森来信,涂怀玉遇刺身亡!” “……”高少明停步转身,一脸惊讶,一把夺了信到手查看,看后脸色一沉,怒道:“胡说八道,我犯得着刺杀那老匹夫吗?” 郭平提醒道:“大人,还记得您在夜宴上与涂怀玉的冲突吗?” 高少明:“那又怎样?诸使之间发生争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郭平:“就怕外人不这样想,顺理成章啊!” 高少明绷着脸颊,手一挥,“让大家立刻收拾东西走人…慢着!”话又收回,脸色很难看,现在若是回避的话,事情就说不清楚了,有畏罪潜逃的嫌疑。 抬起手中信,又看了看,恨声道:“我们压根没干这事,我们自己清楚,却偏偏赖在我们身上,分明是蓄意栽赃,这事不是金州干的就是南州干的,甚至…宋国使团的护卫力量哪有那么容易刺杀得手,怕就怕是宋国自己干的!” 郭平颔首,懂他的意思,若这事是宋国自己干的,那问题就严重了,无异于说明了宋国的态度,想趁火打劫! 半下午的时候,宋国使团一行人进了留芳馆,直接冲入了燕国使团落脚的庭院中,双方直接对上了,一方欲冲撞,一方阻拦。 涂怀玉及一干随员的尸体摊在了地上。 “涂大人的死,我也很遗憾,可这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就算想栽赃,也得拿出证据来!”高少明指着地上尸体怒喝。 “证据?”卢成海冷笑,目光扫过对方诸人,“徐告可在?” 按晁胜怀的说法,已经在徐告的胳膊上砍了一剑,只要把徐告拉出来,验明剑伤便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剑伤不可能痊愈。 提到徐告,高少明心中咯噔一下,心头已被阴霾充斥,寒着脸道:“徐告昨晚就失踪了。” “失踪?那真是太巧了,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你骗鬼呢?”卢成海怒极反笑,猛抬手指着高少明的鼻子,“想自证清白,就立刻把徐告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高少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卢成海:“少说那没用的,把人交出来,是非黑白自然一清二楚!” 高少明:“我说了,人昨晚就失踪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是这样说。 宋国使团这边顿时不干了,双方瞬间要冲撞到一块时,外面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大量万洞天府修士赶到,将这边给围了。 一名天玉门长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金州岂是你们随意撒野的地方!” 这边动静太大,得了上面旨意还在寻找下手机会暂未离开的晋国使臣楚相玉等人也被惊动了过来。 见到这个情况,楚相玉和副使刘德正面面相觑。 …… 刺史府,黎无花快步跑到一座庭院内找到了正与一位长老谈事的司徒耀,急报:“掌门,出事了!” 司徒耀,“急什么?慢慢说!” 黎无花:“宋国使臣涂怀玉离开金州不久,路上遭遇刺杀,已遇难!如今宋国使团人员带着遇难者的尸体闯进了留芳馆,冲进了燕国使团的院子,说是燕国使团下的手,逼迫燕国使团交人……”他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下。 “啊!”司徒耀和那位长老惊的一同站起。 司徒耀:“宋国使团的护卫力量不弱,刺客岂能轻易得手,什么情况?” 黎无花摇头:“具体情况现在还不知道!” “速去弄清情况。”司徒耀大袖一挥,待黎无花离去后,他来回琢磨一阵,之后与那位长老联袂而去。 他们并未去留芳馆,而是去了牛有道那边。 管芳仪正在庭院的亭子里坐着,摆弄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都是让人在金州府城内采购的,正捧着粉盒嗅着,品鉴香味和成色,见到司徒耀来到,当即合上粉盒,出了亭子前去笑迎,“司徒掌门来了!” 司徒耀:“牛有道呢?” 管芳仪呵呵道:“道爷正在打坐修炼,有什么事吗?” 司徒耀冷笑一声,“他还有心情打坐修炼?去喊一声。” “好,您稍等。”裙摆晃动,管芳仪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又陪着杵剑而来的牛有道回来了。 “听说司徒掌门不高兴,谁惹您生气了?”牛有道走来笑问。 司徒耀盯着他,“宋国使臣涂怀玉离开金州不久,路上遭遇刺杀,是不是你干的?” 一听情况,他就怀疑是牛有道,之前牛有道的话,还有牛有道的行为,本就是冲宋国去的,还以为这厮另有奇谋,没想到是来硬的,竟直接下了杀手,他是真没想到牛有道居然能组织出狙击宋国使团的力量来。 关键此事非同小可,需做到滴水不漏,一旦败露,就是给金州和南州的局势火上浇油,连他万洞天府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敢轻易干这种事,这厮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牛有道瞥了眼司徒耀身边的随行长老,露出诧异神色:“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司徒耀挑眉:“你就不想知道涂怀玉是死是活?” 牛有道不以为然,“死活与我何干?反正不是我干的,司徒掌门不至于非要把我给牵扯进去吧?”话里意味深长。 司徒耀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事的前奏,万洞天府也参与了,已经被拖下了水,敢把牛有道牵扯出来,万洞天府也脱不了干系,就是同谋,只能是帮忙保守秘密。 咱们是自己人,是不是你干的彼此心知肚明,司徒耀也没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或者说是想知道具体经过,也好有个应对不测的心理准备,奈何牛有道死不承认。 问了几句得不到结果,司徒耀只好告辞,临别前提醒道:“谁获利,谁就有可能是凶手,宋国不是傻子。” 牛有道答非所问,“留芳馆那边没必要阻拦,他们愿打就让他们打好了,拦他们作甚?” 这话说明这边已经知道了留芳馆那边的情况,司徒耀默了默,明白了他的意思,希望两国使团把事情搞大点才好,转身走了。 目送客人离去,管芳仪道:“他说的没错,宋国不是傻子!” 牛有道:“重要吗?现成的借口已经送到了宋国手上,宋国愿不愿意装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管芳仪叹道:“不管人家会不会装傻,人家免不了把你列为嫌疑人,事后你敢保证人家不找你算账?你这样搞下去,会给自己累积下越来越多的危险。” 牛有道徐徐道:“多事之秋,朝不保夕,眼前都保不住的话,还谈什么将来,先想办法过眼前这一关吧。” 管芳仪:“你是不是忘了件事?你自己也说了,邵平波已经知道晁胜怀被你控制了,晁胜怀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证的话,你就不担心邵平波会出手?” 牛有道:“他现在还没在晋国站稳脚,我巴不得他现在折腾,他躲在晋国不动,我便没机会。就算出手又怎样,他若愿意把晁家爷孙俩给挑翻,我没什么意见。” 回头又道:“别想多了,这边的情况,传份消息给王爷,好让王爷心里有数。” 管芳仪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院外出来的两人,长老看了看司徒耀的脸色,问道:“掌门怀疑涂怀玉的死是牛有道干的?” 司徒耀:“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是他干的,这家伙胆子真肥,就算保住了南州,就不怕宋国事后找他算账?” 那长老不知他何以肯定,因为不知道司徒耀暗中让人配合牛有道干的事,只是不免皱眉道:“这家伙疯了吧,上回在这里亲手杀了个燕使,这回又干掉一个宋使,这是专跟诸国使臣卯上了还是怎的?” “谁说不是。”司徒耀叹了声,直摇头,“上回几国使臣来,燕使死了,这回几国使臣来,宋使又被人杀了。来一次就死一个,接连死了两个,再这样下去,我估计诸国使臣以后怕是不敢再来我金州了。” 第五七六章 又做掉一个啊! “不来也罢,每次来也是心怀鬼胎。今天这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真是牛有道干的,他显然是想利用宋国施压燕国。”长老摸着胡须侃侃而谈,随后琢磨着啧啧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上次杀燕使的原因,那次事后他和商朝宗对外的展示好像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都知道他和商朝宗是一伙的,可双方保持的距离让燕庭有话也无法咬死了说,难以将燕使死的责任扣到商朝宗头上去。” 司徒耀默默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通知留芳馆那边,别拦了,他们愿意打个你死我活就让他们打去。” “好!”长老点头应下,快步离去通知。 然而宋国使团和燕国使团那边只是吵的凶,真给了他们机会,却都克制的很。 加上中途折返回来的赵森阻拦,打不起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身为当事人的两国使团都没有急着离去,都传了消息回去,等候各自朝廷的明示。 …… 南州刺史府,军机重地英武堂内,不时有武将进进出出,风雨欲来,南州兵马调动频繁,正在做各项部署。 “王爷,金州消息。”进入英武堂内的蓝若亭欣喜着喊了声。 地图前的蒙山鸣和商朝宗一起回头,并未迎接蓝若亭的欣喜,而是都看向了蓝若亭的身后。 手里扬着密信的蓝若亭僵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回头,只见大禅山掌门皇烈正负手站在另一面墙前,看着墙上的另一幅地图。 风雨欲来,燕国朝廷针对南州的大战一触即发,大禅山高层哪还能在宗门呆的住,集体迁来了府城这里。 这点蓝若亭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皇烈居然也在英武堂,且缩在一边不吭声,令他一时没看到说漏了嘴。 屋内暂时的安静令皇烈缓缓回头看来,慢慢转身,微笑道:“是不是有什么机密是我不宜旁听的,是不是要我出去?” 轮椅转过来,蒙山鸣笑道:“皇掌门多心了,没有的事。” 蓝若亭立马跟着反应,松了口气道:“吓我一跳,我当我身后藏了什么,原来是皇掌门。” 蒙山鸣微笑:“南州没什么机密是皇掌门不能知道的,小蓝,先给皇掌门看。”抬了抬下巴示意蓝若亭把密信给人家。 他看蓝若亭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什么好消息,这种时候对南州来说,能蓝若亭如此高兴的好消息,想必对大禅山来说也是好消息。 他反应也快,迅速做出了应对。 见蒙山鸣都这样说了,商朝宗亦微微点头。 蓝若亭正欲上前递上密信,皇烈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就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先看后看都无所谓。说不定是军情紧急,蓝先生还是先给王爷和蒙帅看吧,不要耽误了正事,我对战事不懂,旁观便可。” 他也表现出了大方,免得说他大禅山刚来就盛气凌人,这边毕竟不是大禅山一手扶持起来的,彼此间多少还有点生分,加上牛有道那个刺头夹在中间,还是保持点尊重的好,免得大家脸上难看。 蓝若亭左右为难。 蒙山鸣也没矫情,自己双手拨动轮子过来了,商朝宗也跟了过来,蓝若亭先把信交给了商朝宗。 皇烈其实很关心密信上的内容,能让蓝若亭失态的内容是什么呢? 心里嘀咕着,表面却故作轻松淡定,又转身看向了墙上的地图。 看过信后的商朝宗忽讶异一声,“宋国使臣涂怀玉在金州遇刺身亡,凶手是燕国使团!” “……”皇烈眼皮子一跳,难以再淡定下来,猛然转身,快步走到了几人身边。 这个消息也让蒙山鸣急切了,赶紧接了信到手,看后捋须沉吟。 “蒙帅!”皇烈试着伸了下手。 “哦,皇掌门请看。”反应过来的蒙山鸣立刻双手将密信奉上。 皇烈煞有其事地抖了抖双袖,也伸出了双手接信,以示对蒙山鸣的尊重。 看过信后,他有两重惊讶,一重是刺杀的事,另一重则是这信是牛有道发来的消息。 他当即问道:“牛有道在金州?” 他这里连连向牛有道传讯,牛有道都没理会他,加之大禅山刚迁来南州,南州内部的布局都还没有落实完全,哪有精力顾到外面,暂时在金州那边还没什么耳目,所以完全不知牛有道在金州的事。 蓝若亭道:“看信上日期和事发时间,道爷本人很有可能是在金州。” 见到了信上内容,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顺势而为。 他挺后悔的,后悔高兴过头了,进来居然没留心到边上有个大活人,也不知自己的疏忽会不会误了牛有道的事。 这边其实早就知道牛有道在金州,然大禅山的人一直在追问牛有道的下落,这边见牛有道没告诉大禅山,觉得可能有什么原因,自然也在那装糊涂,推说不知道。 说什么牛有道那人行踪向来不轻易对外泄露,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离开府城后并未回青山郡,也不知道人去了哪。 皇烈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个,这帮子人是牛有道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不说,捅破了也没意义,南州的格局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事情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 他扫了三人一眼,问:“燕使杀了宋使,是不是有可能挑起宋国和燕国的争端,朝廷面临压力是不是就有可能放弃攻打南州?” 商朝宗:“理论上的确是如此,但前提是宋国的态度。” 皇烈瞅瞅信上内容,“燕使在这个时候杀宋使,我怎么觉得不对。”抬眼又看了看几人,问:“牛有道上次好像就杀了燕使吧?他人在金州,这宋使不会是他杀的吧?” 蒙山鸣摆了摆手,呵呵道:“信上说明了是燕使杀了宋使,道爷能耐再大,燕使还不至于听他的去杀宋使。皇掌门,有些话咱们自己人私下说说就行,可不好在外面乱说。” 皇烈颔首,“这是自然。” 双方一番讨论后,皇烈也没了心情再继续留在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首先要与门内高层会商,其次还要派人核实一下情况。 出了英武堂,他心中对牛有道的怀疑仍未消除,脸上明显流露有狐疑之色,还有担忧。 怀疑的理由不仅仅是他嘴上刚刚说的这些,重点是牛有道的态度,牛有道之前太淡定了,似乎早知道有变故似的。 幕后黑手若真是那家伙的话,怎么做到的先不说,仅凭这胆子,先前干掉一个燕使,如今又做掉一个宋使,他想想都牙疼,换了是他大禅山就算有那能力也不敢轻易干出这种事来。 他现在担心的是,一国使臣哪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这可不是牛有道上回杀燕使的情形,这可是在半路上直接截杀啊!宋国会不会怀疑是他大禅山调集了人手干的,大禅山入主南州,燕庭威胁到了南州,大禅山完全有理由这样干呐,怕是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一点都不清楚,不清楚过程就没有证据撇清自己。 他隐隐感觉大禅山似乎被牛有道给拖下了水,又撇不清,今后还不知道宋国会怎么收拾大禅山! 他跟牛有道打交道的时间还不长,牛有道云里雾里不轻易对外露出底牌的办事风格他还没习惯,习惯了也许会好点。 英武堂内,商、蒙、蓝三人也在面面相觑。 商朝宗低低问了声,“宋使会不会是道爷下的杀手?” 蓝若亭:“高少明还是有点能力的,这个时候什么屈辱应该都能扔下,不至于这般糊涂,意气用事之下杀宋使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这背后多少怕是和道爷有些牵连。” 蒙山鸣提醒了一句,“他跑到金州去坐镇,就是为解决这次的危机去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商朝宗回头看向墙壁上的七国地图,嘀咕自语道:“又做掉一个啊!” …… 青山郡,夏花和郑九霄在山间漫步,一条人影掠来加入,正是费长流。 “什么事?”费长流落下便问了声。 “你自己看看吧。”郑九霄将手中信给了费长流看,他也是刚从夏花手上看到的。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三派不会对自己安身的周边环境全然不顾,金州那边存在有个别耳目是免不了的,夏花这边已经先一步接收到了宋使遇刺的消息。 费长流看后无语,看向了二人,试着问道:“金州又死一个使臣,燕国这个时候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事不会是山庄里的那位做的吧?” 另两位一起扭头看向茅庐山庄,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难说。” …… “银儿,你肚子不撑吗?” 水榭旁,见到银儿抱了个食盒坐在扶栏上吃着,走近的商淑清不禁问了声,一脸担忧,替银儿的肚子担心。 什么时候看到这位都在吃,一天吃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南山寺僧众甚至安排了人轮流不断为这位准备吃的。 银儿看向她,嘿嘿一笑,摇头,还将自己啃过的大饼递给商淑清,“给你吃!” 商淑清尴尬了,摆手,“我不饿。” 于是银儿又继续啃上了,边吃边看着商淑清,不时还报以嘿嘿一笑。 很奇怪的现象,袁罡等人都注意到了,银儿从第一次见到商淑清开始,就对商淑清有异于常人的好感,盯着商淑清那张丑脸看了好久,突然就笑了,以后看到商淑清就笑,甚至还会主动跑到商淑清身边去跟商淑清说话。 就算是袁罡,要招呼这位妖王,都要拿牛有道出来说事,才能勉强让这位听招呼。 可奇怪的是,和商淑清认识后,商淑清说什么银儿居然会听。 袁罡观察后,隐隐琢磨出了点什么,怀疑是不是因为商淑清那张鬼脸有点像蝶罗刹,才博得了这位妖王的好感。 第五七七章 鬼医弟子 水榭外,袁罡走过。 商淑清注意到,从银儿身边走开,出了水榭,拦住了袁罡,问:“道爷那边有消息吗?” 如今燕国要攻打南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也知道了,心中很是担忧。 袁罡能看出她眼中的忧虑,安慰道:“如果局势真的难以左右,我们这里道爷不会不做布置,目前为止还没接到道爷的通知,就说明局势还未失去控制。郡主放心,道爷既然亲自去了金州那边坐镇,就不会放任不管,一定会出手遏制。结果如何不一定,不过道爷不是吃素的,郡主要对道爷有信心。” 自从拿下了南州,又赶走了天玉门,他也松了口气,从容了许多,也没那么担心了。 依他对牛有道的了解,凭道爷的能力,有了更多回旋余地的道爷不会比以前更糟。 商淑清听后想想也是,道爷那个人,如果真有麻烦的话不会扔下这边不管,目前这边依然风平浪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扶芳园,楼阁内一张长案,玉苍歪坐在后看书。 独孤静上到阁楼上,走到一旁跪坐,“师傅,金州那边得手了。” 玉苍:“没露什么破绽吧?” 独孤静:“撤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线索。只是那家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他就不怕宋国怀疑到他头上找他算账?” 玉苍:“事到如今,你还当他是吃素的?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独孤静:“弟子的意思是,一旦他被宋国扯上了,会不会把我们也给牵扯出来?” 玉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目前有一点我们至少是放心了,有了这样的把柄捏在我们手上,他不敢轻易暴露我的身份。经由此事,我倒希望他南州早成气候,冒点险也没关系,对我们将来有利。对了,娘娘和公子在那边怎么样?” 独孤静:“挺好的。据行山师弟报,公子一心钻研学问,娘娘自由自在,好吃好喝招待着,娘娘在那边进出自如,经常出山游逛,随行有人妥善保护。” “唉!女人呐,都是耐不住寂寞的。”玉苍叹了声,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情,书卷往案上一扔,问:“那个鬼医弟子怎么样?” 独孤静摇头:“投了师傅的名帖,人家还是不肯见。弟子怀疑是不是做贼心虚,是不是真的鬼医弟子还有待商榷。” 玉苍:“敢这般公然暴露鬼医弟子的身份,应该假不了,除非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就算有假,估计和鬼医也是关系匪浅。再投贴,三次之后,若还不见,我再亲自登门拜访试试。” “好的。”独孤静点头应下,又有点疑惑,“他既然摆架子不见,师傅为何自损颜面非要拜见不可?” 玉苍斜了他一眼,“苦神丹!我倒要看看这位是来过桥看风景增长阅历的,还是想往风浪里卷的,江湖水深,希望这位鬼医弟子好自为之。” 独孤静神情一肃,明白了,晓月阁内有不少人是受苦神丹控制的,苦神丹并没有真正彻底根治的解药,鬼医能不能化解苦神丹这边还不知晓,可是连红孩儿的毒都给解了,不得不让人担忧,若是能化解苦神丹的毒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以前不担心,是因为鬼医难寻,鬼医也不会轻易出手救治,都知道鬼医难打交道。可如今鬼医的弟子公然露面了,一旦能化解的话,人又摆在明处这么显眼,晓月阁这边暗中受到操控的人必然会前去求救,对晓月阁的影响太大了。 师傅这是要去摸摸底,看这鬼医弟子会不会轻易出手救治,能不能化解,也好做应对准备。 …… 京城内一栋并不太起眼的宅院,地段还算幽静,此时却门庭若市。 紧闭的大门外,显贵人家投贴拜见的下人那真是挤成了堆,一个个眼巴巴看着那关闭的大门。 总的来说,大家都还算安静,没有大声喧哗。 街头一阵马蹄声响起,簇拥着一名端坐在马背的身材魁梧的紫袍的男子,男子刀削斧劈般的面部轮廓,头戴金头箍。 “是西院大王。”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声。 西院大王昊云胜的出现,令巷子里的人群纷纷挤向两边,让开了路。 门前下马,一条被金属框架附着的腿走路发出咔嚓咔嚓声,一瘸一拐异常显眼。 门口堵着的人都让开了,给昊云胜让出了门前位置。 昊云胜的一名随从登上台阶就要去敲门。 呜啪!昊云胜挥手就是一记马鞭抽出,抽裂了随从后背的衣裳,挥鞭指着随从喝道:“谁让你冒然打扰先生的?站门口等着!” “是!”挨了打的随从不敢有怨言,立刻退下了台阶等候。 昊云胜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门口等着,很有耐心,颇有礼贤下士的味道。 他之前就派人投递过帖子,可人家压根不鸟他这个王爷。 他也火大,然而想想院子里这位的背景,他也惹不起,遂乖乖亲自前来。 巷子里的各府下人也都不吭声了,虽然被人给插队了,可谁叫人家是齐国的西院大王。 等啊等,这一等就等到了临近傍晚时分,一名酒楼的伙计提着食盒过来了,被门口西院大王的阵势给吓到了,有点不敢靠近。 有人在昊云胜耳边耳语了几句,昊云胜挥手招了那伙计过来,问:“是给里面客人送饭的?” 伙计紧张道:“回王爷,是的,里面的客人在我们酒楼定了一日三餐,小人负责送餐。” 昊云胜挥手示意他去敲门。 伙计战战兢兢上了台阶敲门。 不一会儿,嘎吱门开,一个青衫女子打开了半扇门,面目清秀,手里提了个食盒,交换了伙计手中的食盒。 正要关门时,昊云胜抢步到了门口,一把将那伙计拨开到一旁,拱手笑道:“听说无心先生在此,小王昊云胜为求见先生,已在门口久候多时,姑娘能否代为通禀一声?” 齐国西院大王亲自来了?女子略有惊讶,点了点头:“稍等。”门又关了。 不大的庭院里,一副老旧的画垂挂在树枝上,画上是个不着片缕的人物图,剥去了皮的人物图,皮下肌肉什么的画的栩栩如生,看着有些恐怖。 坐在画下的无心正在玩一堆泥巴,确切地说,正在以泥巴塑造画像中的人物。 “先生,饭菜来了。”女子回来招呼了一声。 这女子名叫郭曼,正是无心搭救的那位,途中言谈做了些了解后,无心说身边缺个打下手的,问她愿不愿跟他。 郭曼起先有些犹豫,后来获悉他是鬼医弟子后,立刻欣然答应了下来。 在这齐京,她算是领教了鬼医的份量,多少权贵想见这鬼医弟子一面都难。 无心嗯了声,郭曼近前道:“先生,外面,齐国的西院大王昊云胜亲自来了,在门口等了好久,希望能见见先生。” 无心没说话,郭曼懂了,遂提了食盒到一旁的亭子里,在石桌上分层取餐摆放。 回头她又从井里打了清水过来,“先生,洗洗吃饭吧。” 无心忽出声道:“让他进来吧。” “嗯?”郭曼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了过来,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咔嚓咔嚓声,昊云胜进来了,没让他带太多人,只允许带了一名随从。 “小王昊云胜,见过先生。”昊云胜到旁恭恭敬敬见礼。 无心没有理会,专心致志于手上的泥塑。 这情形让昊云胜有些尴尬,看看对方手上忙的,又看看那幅吊挂的画,没话找话地赞叹道:“先生果然是妙手啊!” 无心出声了,“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有事直说。” 昊云胜也不敢流露出什么不高兴,摸了摸自己那只残废的腿,“本王这条腿受伤后算是残了,听说先生妙手回春,能不能劳烦先生看看?不管能不能恢复正常行走,只要先生愿意搭手,报酬不成问题!” 无心略抬眼,瞅了瞅他那依靠金属框辅助才能站着的腿,粘着着泥巴的手指抬起指了指,打了个手势。 昊云胜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郭曼搬了张椅子示意,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立刻招呼随从帮忙,坐椅子上卸下了腿上的金属框,脱掉了靴子,除掉袜子,卷起了裤腿。 郭曼舀了清水,帮无心冲洗干净了双手,之后在无心示意下又取了皮卷轴来。 皮卷轴打开,无心摘了支银针到手,先伸手摸了摸、捏了捏昊云胜那条有触目惊心疤痕的腿,之后准备下针,下针前提醒道:“觉得痛就说一声。” “好!”昊云胜连连点头。 话刚落,无心已经一针扎了下去。 昊云胜:“蚂蚁咬一般,谈不上痛。” 无心拔针又下针,连扎十几针,昊云胜都说不痛。 他正奇怪对方扎的地方自己怎么感觉不到什么痛,谁想下一记落针的地方,传来一阵猛烈刺痛感,有想踢腿的冲动,奈何这条腿伤残后无法踢动,赶紧喊道:“痛,先生,痛!” 无心收针站了起来,“一段筋骨被毁了,拖的太久,想重生是不太可能了,想治好得重新续接上一段筋骨,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起码得要半年时间。” 听说能治好,昊云胜大喜,忙借了随从的扶持站起,拱手道:“只要能治好,本王这么多年都等了,又岂会在乎这半年,还请先生救我!” 无心:“为你疗伤可以。我门外太吵了,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堵在我门口。” 昊云胜立刻义愤填膺道:“的确是太不像话了,整天堵别人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先生放心,从今天开始,本王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ps:跃千愁微信:yqcwxh 。 。 第五七八章 有身孕 听他那口气,搞的外面一堆人堵了他家的家门一样。 无心:“这是你说的,我没有勉强你,若是做不到,你四肢兴许都保不住。” 昊云胜恶寒一把,忙道:“言出必行,一定做到,一定做到,先生放心。” 鬼医的传说他不陌生,鬼医似乎没什么势力,可医术到了那种地步的人,拥有的是无形的势力,比眼睛能看到、耳朵能听到的势力更可怕,人家还真不会把他这么一个王爷放在眼里。 无心不再多话,洗手后进了亭子里,让郭曼送了笔墨纸砚过来,亲自动手写下了一个方子,交给了昊云胜,“你腿是旧伤,不宜直接动手医治,照方子熬制汤药,先把残腿泡上个三天,每天早晚各泡上一个时辰,把旧伤经络血脉舒展舒展。三天后,你再过来,我看看情况再确定治疗方式。” 昊云胜如获至宝般双手接捧,连连点头道:“定遵先生吩咐。” 那神态比接到皇帝的圣旨还虔诚。 “送客!”无心说罢拿了筷子吃饭。 郭曼伸手送客,昊云胜看了看桌上的简单饭菜,主动巴结道:“这酒楼的饭食配不上先生,先生以后的饮食,本王会着人精心准备,准时送到。” 无心:“不用了。” 昊云胜只好作罢,不过还是示意身边的随从拿了一叠金票出来,十万金票放在了桌上,“一点小小心意,先生不要嫌弃。” 这个,无心倒没拒绝,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饭菜。 “请!”郭曼再次伸手送客。 “好好好,先生慢用,本王就不打扰了。”昊云胜后退着躬身告辞,出了院门后,还不忘对郭曼拱手道谢。 郭曼回来后坐在了无心对面一起用餐。 无心指了指桌上金票,“日常有用钱的地方,你收着。” 郭曼囊中羞涩,多少也了解了些对方的风格,说了就照做,不需要客气,金票到手点了点,不禁啧啧两声。 随便搞搞,还没确定能不能治好呢,也没说多少钱,人家就主动送上了十万金币,这钱赚的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的确比她做散修强多了。 …… 英王府,晚餐后,昊真主动邀了邵柳儿去花园中走走。 邵柳儿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奉陪着,等着。 果然,溜了半圈后,昊真问道:“和你哥哥联系的怎么样?” 邵柳儿:“联系上了,他没说什么,只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昊真颔首,“柳儿,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我多说,以后和你哥哥多联系。” 邵柳儿:“妾身明白。” 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随后就真成了走走,又溜达了半圈后,邵柳儿主动找话,“王爷,听说鬼医的弟子来了齐京。” 昊真:“叫什么无心,名字怪怪的,不像是真名。” 邵柳儿:“听说不少达官贵人都派人投贴拜见,把那个无心的家门都给堵了。” 昊真:“可以理解,有些也许真的是想治病,更多的还是想套交情。” 邵柳儿:“有些病,修士凭法力也治不了。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有如此名医,不管有病没病,富贵人家哪个不想让他帮忙检查检查,都想结交。据说赵国金州的长公主身中奇毒都被他给化解了,王爷为何不投个帖子,认识这样的人不会有坏处。王爷若是觉得不便,妾身以自己名义投贴拜见可好?” 昊真:“这人性格好像有些古怪,不好打交道,宫里尚没有反应,尚在观望,我们就不要凑那热闹了。刚刚听说,西院的那位皇叔拜见过那位后,派了一队人马把堵巷子里的人给清空了,不让人打扰那位鬼医弟子,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邵柳儿颔首,“王爷说的是,妾身明白了。呕…”她忽然手捂胸口,干呕状。 昊真诧异:“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邵柳儿面露羞赧,“王爷,没事的,法师看过了。法师说,妾身有身孕了。” 昊真愣住,面露狐疑,“如此大事,为何没人告诉本王?” 邵柳儿银牙咬了咬唇,“是妾身让他们不要说的。” 她想见那鬼医弟子,也有几分让人家帮忙检查检查的想法,虽说家里有修士,可身为女人毕竟是头回经历这样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想要更好的大夫帮忙看看更能安心。 看她神态,昊真很快明白了过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否则府中修士不会帮着隐瞒,当即微微一笑,伸手抓了她的柔荑在手,温和道:“今晚不会有其他事,本王好好陪你,明天随本王一起进宫,向父皇报喜。” “嗯!”邵柳儿柔声点头。 夫妻二人,皆一身华丽衣裳,联袂徜徉在晚霞余晖下的花园中。 …… 巍巍宫城,步寻负手站在城墙上,眺望天际余晖。 步芳上了城,走到了他的身边,“西院大王回府后,下人立刻四处寻找一些药材,看情况,那位鬼医弟子应该是帮西院大王诊治了。” “他那腿少了东西,过去这么多年了,都已经定型了,难道那鬼医弟子还能帮他再长出来不成?”步寻有些奇怪。 步芳:“不好确定,要看后面的情况才能做判断,若急于知情,兴许可以直接找西院大王问问。” 步寻道:“先不管他。那个鬼医弟子,来路查清了吗?” 步芳:“实在是不好查,鬼医本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向来神秘,咱们连鬼医的下落都没办法掌握,他身边的这个弟子突兀冒出,来历出身一概不详,校事台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下手。已知的线索是他曾随鬼医在金州刺史府的门口出现过一次,这只能证明他的确是鬼医的人,算不上什么追查的线索。” 步寻看着远方徐徐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呢?” 步芳:“这女人的来历倒是搞清了点,名叫郭曼,不过是修行界的一个散修而已,才炼气期的修为,据说是某个已死散修的徒弟,目前查到有两个结义兄弟。这女人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人物,也不知怎么会跟鬼医弟子混到了一块。校事台正着人追查她那两个结义兄弟,找到这两人兴许能查出点眉目来,估计找这两人的人不会少!” 步寻:“陛下慕名,想见见这个鬼医弟子,咱们不能什么人都往陛下身边放,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要尽快弄清!” “是!”步芳拱手领命。 …… 燕京,钻下马车的高少明抬头看了看家里的高大门楣,长吐出一口气来。 发生了那样的事,燕京这边肯定要弄清具体情况,将他急招了回来,一到京城连家都没回,直接被带往了官署问话。 上了台阶入内,已在门口等候的老管家亲迎,“大爷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您。” 书房内,燕国大司徒高见成一身便装,坐在书案前写东西,人瘦的如同干柴一般,胡须也没几根,但人却显得精气神十足,不显老。 高少明入内拜见,“父亲。” 高见成嗯了声,问:“问的怎么样了?” 高少明:“我反复说了,不是我干的,我还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对宋使下手,可他们就是反复追问个没完,问的我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高见成停笔,双手放在腹部,靠在了椅背,“怎么?觉得委屈了你?” 高少明略默,摇头道:“徐告毕竟是我身边人,的确是我的疏忽,让人钻了空子。徐告不可能再留活口,估计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所以这就是笔糊涂账,根本查不出真相来,就算不是我干的,我也罪责难逃。” 高见成颔首,“谍报司这些年算是没白呆,你明白就好。不过朝廷也不糊涂,这个节骨眼上,不用脑子也能猜到是有人在搞鬼,但是陛下震怒!责任落到你头上,你就老老实实受着,不要有任何怨言,一些事情我已经和童陌商量好了。” 高少明点头,“儿子明白,让父亲费心了。” 高见成站起离案,“你这一疏忽,算是把事给搞大了。宋国连连谴责,要我们交出凶手,徐告消失了,宋国那边又冒出个叫晁胜怀的,一口咬死了徐告是凶手之一,加之那个人是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孙子,万兽门向来不卷入诸国争端,这般背景出来指证很有份量。宋国也不可能把那个晁胜怀交给我们来审问。” “宋国占了理,不仅仅是嘴上得理不饶人,背后也展开了动作,据谍报司的消息,宋国正在调动人马,韩国那边也在秘密往南增兵。一旦朝廷继续对南州动手,给了外面可趁之机,两国必有一国会动手,另一国也必然要趁火打劫,这是想趁乱瓜分我大燕。” “事情惊动了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三位掌门亲临大内,当面向陛下施压,陛下被逼无奈,针对南州的军事部署已经收回成命,开始调集人马往南北两个方向做防御措施。收复南州的大好良机毁于一旦,诸般心血白白浪费,你让陛下如何能不恼怒?若非你爹我在朝中还有些势力,若非群臣以现在杀你反而坐实了宋国的指责为由拦住了陛下,你以为你脑袋还能保的住吗?仅凭灭了朝廷威风,长了商朝宗的气势,陛下就饶不了你!” 第五七九章 孽畜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高少明听的一头冷汗,问:“父亲的意思是,待过了这个风头后,陛下会找我秋后算账?” 高见成:“我还在朝中,陛下多少要给我点面子,过了这个坎,再找你秋后算账还不至于。可有一点是肯定的,你的前途就此止步了,以后擢升的名单上,你的名字是经不住陛下大笔一挥的。驻赵使臣的位置,为了避免给宋国落下口舌,暂时是不会动你。风头一过,朝中盯着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会落井下石,陛下也会顺水推舟,哪里空闲,就会让你去哪凉快。你有败笔在前,而且事关商朝宗,犯了陛下大忌,谁都不好为你美言” 高少明颓然,苦笑摇头,“既如此,罢了,我也认了,哪凉快就去哪凉快去吧。” “糊涂!”高见成勃然大怒,精气神为之一变,指着他鼻子怒斥,“这是什么世道?大争之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朝堂之上,一步差,步步差,可没人会主动给你退位让贤,宋九明就是前车之鉴,下来了还想轻易再上去?想等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变动,大燕还不知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童陌身居相位,深得陛下信任,稳若磐石,我这个大司徒上不了,盯着我这位置的人还不少,夹在中间尴尬的很,若是连自己儿子、高家后继之人都保不住,下面不缺见风使舵的人,你想过后果吗?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 “少明,你记住,只有身居一定位置,手握一定资源的人,才是有用之人。届时哪怕大燕撑不住了,不管归了谁,只要你还有用处,就算活得大不如前,也有你一处安身之所,高家还能苟全,闲杂人等是没有饭吃的,连街头乞丐都不如。” 高少明:“父亲不是让我老老实实受着吗?” “让你受着是让你知进退,不是让你一蹶不振!”高见成训斥一声,继而又沉声道:“今日找你照例问话后,大内总管田雨本来是要招你进宫的,被我找理由拦住了,让你明早再进宫。知不知道田雨那个老太监为何要找你进宫?” 高少明略做思索,“应该也没别的原因,估计还是金州的事。” 高见成:“你就没看出点别的东西?” 高少明拱手,“儿子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高见成:“南州暂时是没办法下手了,但是那个牛有道,朝廷是不会放过的。当年宋隆被杀,朝廷就想把他给处置了,但被那厮拿冰雪阁故弄玄虚给糊弄了,后面才弄明白。之后商朝宗攻打南州前夕,尕淼水和周贵妃到青山郡找到他,结果又中了他的奸计,让商朝宗夺了南州不说,陛下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封了商朝宗为南州刺史,陛下有苦说不出。” “之后,由于种种原因,为了顾全大局,陛下一直没动他。种种事情已经坐实了,这个牛有道就是商朝宗背后最大的助力,早年谁又能想到这个无名小卒居然有这能耐,都没把他当回事啊!这次他出现在金州,宋使又出事,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关系。新仇旧恨,陛下岂能再放过他,就算不是他干的,陛下也要先斩下商朝宗的这条胳膊。田雨那个老太监亲自过问此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高少明恍然大悟,“宫里面要亲自出手了?” 高见成颔首。 高少明迟疑道:“既然下了如此决心,陛下直接让三大派动手不行吗?” 高见成哼了声,冷笑,“指望他们?他们以为自己在大燕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在俯视大燕天下众生。天上飘着的那九位在让下面的那些修士自相残杀,三大派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一直在让燕国境内的修行势力互相消耗,怕威胁到他们三大派的地位,只要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向来不会轻易介入下面修士之间的争端。” “陛下也不是没有开这个口,这次三大派逼迫陛下撤兵,陛下就曾以此为交换条件,让三大派解决掉牛有道。按理说,陛下做这么大的让步,三大派没理由不答应,可奇怪的是,龙休居然阻止了。既然如此,陛下也只好自己动手了,一旦得手,龙休有火也得憋着!” 高少明思索了一阵,问:“父亲拦住我晚上进宫,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高见成:“当年从赵国铩羽而归,你一直对牛有道的事情比较关注,是不是咽不下那口气?” 高少明愣了一下,自己的心思,暗中所为,没想到父亲早已察觉,低头道:“一些跟了我多年的弟兄被祸害,的确是咽不下那口气,但我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寻找机会。” “你的机会来了!”高见成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高少明抬头,不解,试着问道:“杀牛有道的机会?” “不不不,牛有道的死活我不关心。”高见成摆手,复又仔细叮嘱道:“见到田雨后,记住两件事。第一,不要浪费了你这些年对牛有道的关注,要彰显你对牛有道的深刻了解,最好让他觉得没人比你更了解牛有道。” “第二,你还在燕国驻赵使臣的位置上,这正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估计赵国要投鼠忌器,也很难再对金州下手了。你可借此告诉田雨,说你可趁机游说海无极,让赵国也出动力量对牛有道动手。” “陈述这两点时,要表现出你对牛有道的强烈憎恨,新仇旧恨都摆出来,表明你要报仇雪恨。目的,就是要由你负责诛杀牛有道的事宜。” 高少明又试着问道:“将功赎罪?” “你呀,在外呆久了,还是缺少朝中的历练。”高见成指了指他,提醒道:“田雨是什么人?陛下身边的心腹,陛下最信任的人。牛有道搞出的一系列事情可看出,他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吗?这次宫里亲自动手,田雨必然是全盘主持此事的人,但田雨离不开皇宫。” “你记住,牛有道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借机和田雨勤联系的机会。事项进度,田雨是要报知给陛下的,倘若田雨能时时在陛下耳边提及你,久而久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改善陛下对你印象的大好机会,对你的不满也会渐渐消除。处久了,不是自己人也成了自己人,以后有什么事,田雨多少是会想到你的,他在陛下耳边随便一句话,比童陌更管用。” “最重要的是,你在给田雨办事,朝中若有人想趁机踩你,田雨是不会轻易让人坏他事的,童陌也得忌惮三分。而出了这样的事,你不但没什么事,反而跟田雨来往密切,这便是我高家无形中的影响力,能为我高家稳定军心,我高家后继有人,那些墙头草不敢乱摆。” “所以牛有道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尽力了让田雨看到了,让陛下知道了。目前的局面对高家不利,我们要变不利为有利!”他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高少明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可还是有些担忧,“万一田雨不答应怎么办?” 高见成:“你做好你的,宫里那边,我会安排人策应,只要你不失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高少明长吐出一口气来,拱手道:“谢父亲指点,儿子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见成欣慰点头,“好了,你长途奔波,也辛苦了,洗洗休息,晚上把明天入宫的应对好好斟酌一下,不要有什么失误,高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是!儿子谨记。” …… 宋京,一栋严密看管的宅院内,坐在亭子里的晁胜怀不时仰天叹上一声。 宋京这边第一时间用飞禽把他从金州给接来了,他没能捞上再跟牛有道那边见面的机会。 这边除了限制了他的自由,倒是没亏待他,顿顿好酒好菜招待着。 然而面对一桌酒菜,没滋没味,吃不下,睡不香,也没心情修炼,一直处在煎熬中。 他知道如今这事真的是被他给搞大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卷入这种是非里面,想想都有些害怕,可他没得选择。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已深陷漩涡之中,而且是越陷越深,那牛有道就像恶魔一般缠住了他,成了他的梦魇,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甩脱,越挣扎,窒息感越强烈。 他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此事若能过去,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牛有道了,这人太可怕了,别提钱,剩下的那三百万他真的不想要了,只想呆在万兽门老老实实做个万兽门的小弟子。 …… 万兽门正殿内,刚从宋京归来的仇山正与掌门西海堂交谈。 晁敬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大步而来,“仇师弟回来了,见到那孽畜没有?” 他本想亲自赶往宋京,然而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怕他包庇,宗门要求他回避。 仇山叹道:“见到了,但朝廷仗着有凌霄阁、血神殿、裂天宫的撑腰,不肯放人,我们也不可能去抢人!” 晁敬怒道:“他们想干什么?” 西海堂冷哼,“想干什么还用说吗?无非是惦记上了燕国那块肥肉,想趁火打劫!现在晁胜怀就算想否认,他们也不会给他站出来公开否认的机会,说白了现在不管是不是燕国干的,朝廷也要把这笔账算到燕国头上去,为自己留后手。你那孙子呀,短时间内怕是别想离开京城回到万兽门了。” “孽畜!孽畜!”晁敬黑着一张脸,气得气呼呼握了双拳,恨不得一掌将晁胜怀给活劈了。 ps:身体不适,想早睡,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爬起来写了一章。 。 。 第五八零章 有眼不识真豪杰 若晁胜怀仅仅是他孙子也倒罢了,偏偏还是万兽门的弟子,万兽门从不涉及诸国之间的争斗,说到底就一条,做的是天下修士的买卖。 犯了这禁忌的是他孙子,让他这万兽门长老如何对上上下下的人交代? 仇山安抚道:“晁师兄,现在生气也没用,我问过晁胜怀,他经过金州时无意中遇见了涂怀玉一行,涂怀玉主动邀他同行。涂怀玉说认识你,把你搬了出来,他也不便拒绝。袭杀突至时,他当时的情况也很危险,拼命搏杀,恰好其中的一名刺客他以前见过。” “试问差点丢了性命,任谁都会愤怒,当场哪能忍住不说出那刺客是谁。他的眼界也不知会惹出那么大的事来,待发现不对时,他立马改口说自己记错了,可宋国使团那些人却不容他改口,当场就把他给扣了下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回事,他的确不知会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西海堂沉声道:“我们知道他是无辜的没用,宋使在这个当口遇刺身亡,明显是想挑动宋国介入燕国之事,晁胜怀这个时候跳出来作证,人家想不怀疑我万兽门参与了都难。” 晁敬沉吟道:“如果胜怀没说谎,也就是说,涂怀玉的死的确有可能是燕使高少明在泄私愤。” 西海堂:“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朝廷、凌霄阁、血神殿、裂天宫都对燕国动了贪念,他们不会容许晁胜怀改口,这个口子上我们能和他们对着来吗?万兽门毕竟在宋国境内!” 晁敬冷笑连连,“呵呵,明明是那高少明暗底下泄私愤,坏了燕国大事,现在反倒跳出来说胜怀栽赃,借势把自己给摘的一干二净,往我万兽门头上泼脏水,我看这狗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真当我万兽门是泥捏的不成?” 西海堂立马警告:“你别乱来,晁胜怀的冒出已经让逍遥宫他们盯上了我们,这个风口上,我们这个层次的一旦冒然卷入,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不会坐视,这边的凌霄阁、血神殿、裂天宫怕是巴不得将我们从宋国地面上清出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仇山:“同样的道理,现在就算燕国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容许高少明说真话,也一定会咬死了胜怀在栽赃。掌门说的没错,胜怀目前怕是回不来了,不过晁师兄也不要太担心,他们不至于对胜怀乱来,只是暂时扣着不希望他改口而已。” 晁敬恨恨道:“回来什么?我巴不得那孽畜死了才好!” …… 晋国皇宫,御园高阁之上,太叔雄凭栏极目远眺。 邵平波登上楼阁,来到其身后见礼,“陛下。” “这里观景如何?”太叔雄挥袖一扫。 邵平波:“如观天下!” “哈哈!”太叔雄仰天大笑,十分豪爽模样,笑毕,双手拍在了扶栏上,“你从北州带来的那些人,孤王留心过了,个个都是能吏,上手一试便知,都是俊才,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陛下谬赞。”邵平波谦虚一声,不过心中却是有数的。 那些人,都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学成放到地方上磨砺时,又淘汰了一批又一批。逃离北州时,安排撤退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哪怕逃命都舍不得扔下那些人,试问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北州他说的算的时候,这些人安插各地后,都受到了种种掣肘,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太叔雄叹道:“这乱世之中,平民百姓连识字的都不多,富贵人家子弟又…能淘出这么多人才,实在是不易,对了,孤王听说这些人都是你一手调教的学生?” 仅这一句话,邵平波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回道:“当年北州初立,百废待兴,微臣苦于手上没有人才,不得已才耗时耗力开了学府亲自培养。” “这个办法不错,孤王打算在晋国效仿,你有经验,由你来主持如何?”太叔雄问了声。 邵平波略默,徐徐道:“陛下,北州当初是破而后立,没有什么阻力。晋国这边开设学府的话,想做到不拘一格选拔入学怕是很困难。微臣觉得,还是暂缓上一缓,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考虑这事也不迟。” 太叔雄沉默了,知道他话中的深意,这个时候弄什么学府,稍那个一点的都知道他是在选才,只怕都挤着往里塞人,别说选才,只怕名额还不够那些王公大臣往里塞自家子弟的。是他出面和所有王公大臣作对,还是眼前这个无权无势的邵平波站出来作对?若挡不住往里塞人的话,招收那些沾花惹草的酒囊饭袋还有必要设什么学府吗? 他点了点头,“是啊,时机还不成熟,得有个合适的由头,制定出个让人无法反对的规矩来,是孤王心急了。再说吧!”摆了摆手,暂时不得不放弃了。“对了,东四国那边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邵平波:“看过了,此事一出,都有顾虑,怕是打不起来了。” 太叔雄:“孤王实在是想看他们狗咬狗,奈何现在打起来不符合孤王的利益,便宜他们了。” 邵平波笑道:“至少让陛下看明白了,东四国就是泼上了油的干柴,一点火星就能让他们燃起来,只待陛下将来点火。” 太叔雄哈哈大笑,“说的不错。只是孤王有点不明白,万兽门怎么会卷入这种事?” 邵平波淡然道:“不是万兽门要卷入,而是背后有人在使坏,那个晁胜怀是牛有道的人,经由此事后,微臣已经确信那个晁胜怀被牛有道给控制了,一切皆是牛有道在背后操控!” “牛有道的人?”太叔雄惊讶转身,目中略有审视意味,心中闪过一丝怀疑,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屎盆子都想往牛有道头上扣。 “灵兽大会前,微臣就安排了人刺杀牛有道,策动的第一个对牛有道下手的对象就是晁胜怀……”邵平波知他心中怀疑,遂将前因后果讲明,“从事后来看,不但是晁胜怀被牛有道给控制了,微臣身边的两个修士也出了问题,宋舒被杀,剩下的也只有那个陈归硕。” “微臣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在牛有道认识我之前就与牛有道有仇的人居然是牛有道埋伏在我身边的探子,方招来微臣在北州的惨败。若非牛有道以为这次必能将微臣置于死地,只怕微臣到现在都不知道身边人居然是牛有道的眼线。经此,微臣也明白了当年那三万匹战马为何会被牛有道给劫走。” 说到这事,他依然恨得牙痒痒,那两次惨败,实在是输的太冤了。 “三万匹战马?怎么回事?”太叔雄不知此事,好奇而问。 “当初北州急需战马,微臣早就在齐国那边酝酿准备……”邵平波把事情经过有省有略地讲了下,涉及晓月阁的事没有泄露。 “原来如此!”太叔雄微微颔首,当初商朝宗突然弄到一大批战马的事他也听说了,没想到居然是从邵平波手上劫走的,这便宜买卖做的,连本钱都给省了。 邵平波言归正传,“之所以让晁胜怀卷入此事,是因为晁胜怀的身份背景,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涂怀玉,不能参与进去就没办法做伪证,这是处心积虑的阴谋。晁胜怀突然跳出来,不是牛有道在搞鬼,还能有谁?” 一件件事情听下来,太叔雄听的心惊肉跳,劫战马、在万兽门翻云覆雨摆平危机反逼邵平波逃窜、挑起宋燕纷争,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其他的什么将天玉门踢出南州、收玉苍侄子为学生之类的事就不提了。 若换了是他的手下,随便做成了哪件都是大功,他绝对都要重赏,偏偏这些事情都是一人所为。 他略眯了双眼,“商朝宗得此人相助,如虎添翼,难怪短短几年内能如此快速崛起。这个牛有道太危险了,若能为孤王所用倒还罢了,否则必成孤王挥兵东进之后患,决不可留!” 邵平波一脸平静,刻意把战马失手的事也挑出来,借机把事情桩桩件件摆出来,就是要让太叔雄明白牛有道的危险性。 他还没站稳脚跟,没办法动用晋国的力量对付牛有道,但有人能动用晋国的力量对付,就是眼前这位。 为绝嫌疑,他反而劝道:“用不着陛下动手,目前来看,商建雄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太叔雄摇头摆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目眺远方,一脸惆怅惋惜道:“真乃口衔日月、手握乾坤之盖世奇才!得此人何愁天下不平?孤王知道的晚了,有眼不识真豪杰,甚是痛心!商朝宗一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令其报效?好马配好鞍,良禽择木而栖,莫非孤王还不如那黄口小儿?” 猛然回头转身,“孤王欲招揽,不知平波可容的下他,可愿与他尽弃前嫌?若不愿,孤王也就不动那心思了。” 邵平波神情一肃,义正言辞道:“敢问陛下,是得天下之利大,还是报私怨之利大?与天下相比,区区一北州之失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微臣在陛下眼中是不知取舍之小人乎?只要牛有道愿从陛下,微臣愿与他尽弃前嫌,心甘情愿与他一同辅佐陛下!” 第五八一章 慎言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不是他的真心话。 不真心在,他不相信牛有道能放过他,反过来他相信牛有道也是这样想的,牛有道不会放过他,他又岂会放过牛有道?不管谁得势,都将是另一个的死期! 真心在,他知道太叔雄只是一厢情愿,牛有道不可能归顺太叔雄。 他与牛有道屡屡交手,彼此都将对方往死里算计,双方是于细微处交过手的人,彼此有一定的了解。 某种程度上,牛有道与他是一类人,都不愿受人控制,他若非被逼得没了办法,哪会弃北州投奔这里。 同样,牛有道在南州经略的好好的,如今更是在南州建立了一言九鼎的地位,不可能放弃北州到这里来俯首称臣。 所以他知道,太叔雄注定招揽不成,注定要得之不成而杀之,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在自己脸上、在太叔雄心里抹黑! 然太叔雄却颇为动容,因他那义正言辞毫不犹豫的态度而动容,欣慰且欣喜道:“若朝中大臣都能如你这般大公无私、目光长远,晋国又岂会久困于此,早已如出笼之猛虎咆哮天下!能得公子,乃孤王之幸,乃大晋之幸,孤王甚幸,孤王没看错人,好,很好!” “陛下谬赞,水涨才能船高,微臣也有私心。”邵平波拱手鞠躬,谢过夸赞。 “道理谁都懂,满朝上下有谁不懂这道理吗?都懂,能践行轻重者却如凤毛麟角,尽此一项,你便比他们强千百倍。”太叔雄将他夸了又夸,人家能答应尽释前嫌,他也不吝赞美之词。 邵平波只能是再鞠躬,不敢当。 太叔雄伸手扶起了他,继而负手道:“齐国和卫国布局之事,孤王获悉你仍在踌躇不决,是不是该加快速度了?还是说黑水台那边没有竭力配合你?谁敢误此大事,你尽管道来!” 指的是挑拨卫君姐弟、齐皇父子关系之事,这事他交给了邵平波主持。 目前的邵平波也没其他事,主要在他身边担负谋士作用,没有功劳也不适合给邵平波安排合适的位置。 邵平波此来,他已是破格厚待,朝中已有非议,再凭空给邵平波这个外人高位不合适。 如今这暗中大计需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并未让朝中人知道,也就成了他给邵平波的试刀石。 邵平波的筹划一旦奏效,若能助之后大军的出击势如破竹,那便是大功一件,立下如此大功,论功行赏谁也说不得什么,可名正言顺让邵平波上位。 这道理他懂,邵平波也知道。 闻听,邵平波当即正色解释道:“并非陶总管那边没有全力配合,而是微臣不想草率。卫君虽荒诞,但卫国玄薇巾帼不让须眉,齐皇昊云图亦非等闲之辈,一旦打草惊蛇被他们察觉引起了防范,之后再想用此招,将再无后效。此招不出则以,一出必须一击奏效。黑水台目前提供的人选微臣还不满意,还需要与黑水台再仔细遴选物色,必须精心准备无误,要让安插过去的人做到无懈可击,要让对方查不出问题来!” “嗯,言之有理,是孤王心急了。”太叔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你心思缜密,凭你的能力,这事交给你去办,孤王放心!” “谢陛下信任,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 南州刺史府,英武堂内,蒙山鸣坐在地图前,商朝宗站着。 尽管已获悉燕国退兵、打消了进攻南州的意图,可赵国那边的事情还没完,金州依然面临巨大的压力,一旦金州有失,南州今后将面临腹背受敌的态势。 如今地图上标示的正是赵国的兵力调动情况,一旦开战会怎么打,也是这边在商议的,防范于未然。 蓝若亭持信入内,见礼后,信给了商朝宗,“道爷的信,让王爷集结一万英扬武烈卫进入金州,同时集结大军往金州方向推进,摆出不惜一切支援金州对抗赵国朝廷的态势,予以震慑!” 蒙山鸣盯着地图颔首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蓝若亭点头:“金州与我南州互为唇齿,互为倚仗,现在谁都不能先倒下,否则剩下的一方很难应付一国之力的折腾!” “本王好像成了道爷的应声虫。”商朝宗忽冒出一句来。 蒙山鸣和蓝若亭皆是一惊,皆猛然回头看着他,皆怔怔不语,皆忍不住看了看四周,似乎担心隔墙有耳。 此话一出,让二人心惊肉跳。 商朝宗见状,摆了摆手,苦笑道:“不要误会,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也知道必须要助金州一臂之力,只是道爷从头到尾也不向我等透露任何计划,只片纸之言就要这边调动大军,未免太过儿戏。这是局势已经明朗,若局势未明朗,让本王如何糊里糊涂下令,千军万马怎么行进,怎么驻扎,怎么调遣,难道要一股脑往金州堆吗?” 蒙山鸣徐徐道:“道爷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可能才会如此行事,有机会我与他沟通沟通,他应该能理解。不过…王爷,还需慎言!” “藏拙!”蓝若亭亦双手向下摁了摁,小声提醒道:“老师在世时,曾对先王说过,为王者当胸纳百川,用人不可锋芒毕露,示之以拙,人方可尽其才!若凡事都自有主张,其人待命便可,让人如何挥洒自如,唯唯诺诺者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尽其力?” “道爷的能力王爷知晓,所为也正是王爷所缺,王爷之短可放手让其补上,不该王爷做主的,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王爷做主的,王爷可锋芒毕露!这一点上,道爷可是真正的聪明人,这边不该他插手的,道爷几乎连问都不问。王爷,藏拙,藏拙!” 商朝宗苦笑:“记得当年刚从京城脱困,本王挥刀杀了城门守将后,蓝先生便嫌我太过锋芒毕露,一直叮嘱我藏拙,已数不清提醒过多少次了。先生的心意本王知晓,本王也知道该怎么做,本王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其他意思,蒙帅和先生多心了。” 不管他是有感而发,还是随口一说,蒙山鸣又徐徐出声了,还是那句话,“慎言!” 同时接到信的也在这王府之内,大禅山也接到了牛有道的来信。 一间厅内,看过信的皇烈将信给了诸位长老轮流观看。 信中内容也没别的,让大禅山调派大量人员随同商朝宗大军西进施压赵国。 这边也不傻,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明白大军西进施压的目的,要保住南州后背方向的金州不失。 众人轮流看着信,皇烈踱步而出,出了大厅,站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负手望天,“唉!”轻叹了一声。 局势如此,不遵从不行,保金州也是保他大禅山的利益,只是这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没得选择,燕庭撤军了,这边连做墙头草的资格都没有了。 无论是大禅山还是商朝宗都没有耽搁,随着商朝宗一声令下,调集应付朝廷大军的人马开始转向,开始向赵国金州开拔,摆出了不惜代价支援金州的态势。 …… 赵国皇宫内,海无极站在地图前沉默许久。 一名太监端着托盘,送了碗羹汤进来,近前轻声道:“陛下,您早上还没进…” 当啷一声,海无极挥手一拨,翻了托盘,玉碗碎了一地,羹汤泼洒。 转过身的海无极一脸阴霾,那太监吓得赶紧跪下了,头不敢抬。 阴沉沉着的海无极殿内来回踱步,可谓憋了满腔的怒火。 燕国无胆,燕赵联手之势顿破,金州腾出了手来挥兵西进,两州兵力联手,赵国久耗不起,易给人趁虚而入,他已无法再一意孤行。 方气势汹汹,立马又偃旗息鼓。 问题是,没证据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如今谁不知道他向自己妹妹下了毒手,结果海如月没毒死,金州也不敢再碰,担了恶名还未能捞到好处,可谓颜面尽失,一口怒火实在是无处发泄! “陛下!”又一名太监入内,一看殿内情形,再看他脸色,顿时小心翼翼道:“陛下,燕国使臣高少明求见!” “他还有脸来见寡人?”海无极怒不可遏,“没用的东西,不见,让他滚!传讯燕国,就说寡人不欢迎此人,让燕国换人来使!” …… 金州刺史府,司徒耀一脸乐呵呵笑意,领着几人进了牛有道所在的院子。 管芳仪通报,牛有道露面,双方一碰面,司徒耀便开怀大笑着告知喜讯,“老弟,朝廷撤军了,风波平矣!” 牛有道亦笑道:“司徒掌门,我没骗你吧,我南州大军反应可还算神速、可有耽误半分?” 司徒耀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心情舒畅无比,抓了他的手在自己手中拍着,“没有没有,患难见真情,老弟是值得信赖之人,有老弟在南州坐镇,我万洞天府后背可放心托付!我在此当着众人的面给老弟一个保证,大禅山代表不了南州的态度,以后两州之事,我万洞天府只与老弟你做商量!” 牛有道又问:“可有辱没同盟之谊?” 司徒耀:“犹如一对夫妻,永结同心呐!” 夫妻?牛有道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差点起鸡皮疙瘩,收胳膊缩了回来,调侃道:“如果是夫妻,那金州肯定是母的。” 司徒耀不服气了,凭什么金州就雌伏,“我看南州更像母的。” 牛有道摆手:“此言差矣,海如月是女的,变不成男的,王爷是男的,也变不成女人,这么一搭,的确像是一对夫妻。” 此话一出,万洞天府诸人竟无言以对,黎无花神情略有抽搐。 管芳仪抿嘴窃笑,发现道爷还真不容易吃亏,张嘴就是道理。 “你这厮连这点便宜也不肯放过。”司徒耀白了他一眼,又拍了拍牛有道肩膀,“老弟,差辈了。” 指的是海如月和商朝宗的辈分。 众人哈哈大笑,牛有道也跟着大笑,就当是开了个玩笑。 “老弟,借一步说话。”司徒耀笑后又在牛有道肩膀上顺了一下,伸手邀请。 第五八二章 邵平波的脑袋 两人从众人身边走开到一旁停下,牛有道:“司徒掌门有何指教?” 司徒耀现在倒是坦诚的很,颇为感慨道:“老弟,金州、南州之危虽解,可也坏了某些人的好事,万洞天府毕竟是一方豪强,朝廷不敢乱来,但你不一样。” 手指点了点牛有道的肩膀,“你根基浅薄,大禅山也不会为你不顾一切,南州暂时是没事了,你怕是麻烦了,燕皇商建雄怕是不会放过你。老弟的本事我见识过了,你在南州我放心,其他人未必能挡住燕国朝廷的手段,海无极这次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万洞天府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不管是不是真心,这次对方为他这边竭力解围,经过了一些事情,算是有了信任的基础。 牛有道双手扶了杵地之剑,神色寡淡,“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一蓑烟雨任平生!” 司徒耀听的直摇头,脸上有赞赏意味,“我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定会与你成为莫逆之交。” “现在也不晚。”牛有道变了表情,满眼期待道:“司徒掌门若是不嫌弃,我愿与司徒掌门结拜为异姓兄弟!” “打住!”愣了一下的司徒耀赶紧抬手阻止,“我说你是不是好这一口?令狐秋跟你结拜了,被抓进了齐京大牢。封恩泰跟你结拜了,结果全派上下被你踢出了南州。现在轮到我了?老夫无福消受!” 牛有道:“此一时彼一时,司徒掌门跟他们不一样,咱们是盟友…” “别!”司徒耀摆手打住,“我的确跟他们不一样,我身为万洞天府的掌门,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整个万洞天府,凡事已经不能由着我性子来,结拜这种事已非我个人能做主,我看还是免了吧。” 牛有道:“没关系,司徒掌门不妨先跟他们商量一下,若是都同意呢?” 司徒耀不跟他没完没了扯这个,强行岔开了话题,“这边事情差不多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这,这两天可能就要离开了,老弟自己保重。”说罢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待万洞天府一群人离去,管芳仪凑了过来,“鬼鬼祟祟的,他跟你说什么呢?” 牛有道呵呵:“没什么,说商建雄不会放过我,让我小心点。” “唉!”管芳仪叹了声。 牛有道扭头看了她一眼,“别唉声叹气了,我修炼用的灵元丹补充到位了没有?”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管芳仪白他一眼,忽又满脸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的修炼用度越来越不正常了,你现在的用量不像是筑基期的用量,筑基期的灵元丹用量能这么大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金丹期的用量,你不会是已经突破到了金丹期吧?” 牛有道不以为然道:“我对其他人的修炼了解不多,可能是各自的修炼功法不一样,消耗也不一样吧。” “是吗?”管芳仪有点怀疑,提袖伸出一只手来,作势欲摁向他的腹部,“敢不敢让我查查看?” 牛有道坦然,挪开了杵剑在身前的胳膊,“对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查就查呗。” 丹田气海,乃修士一身法力的根本,一旦被破坏,一身的修为可就废了,相当于修士的另一条性命。尤其是近距离让施法注入腹部查看,真要有歹心的话,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与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区别。 正常情况下,修士宁愿让人触碰身体其他部位,也不会让人直接接触丹田气海,那样多少还能有过渡抵御的时间。 见他如此信任自己,管芳仪表面不屑,心里却真正是高兴,慢慢伸手摁在了牛有道的小腹,徐徐施法注入了他的丹田气海内查看。 结果发现牛有道气海内的真气的确精纯到了一定的地步,不过丹田内空空如也,并未发现一身修为结成的金丹。 待她撤回法力后,牛有道似笑非笑道:“没骗你吧,这下相信了吧?” 管芳仪狐疑嘀咕道:“奇怪了,难道真和你的修炼功法有关?” 的确没骗她,还真没到结丹境界。可她有点想不通了,先不说灵元丹的用量不正常,对方体内真气的精纯度也不是筑基期能媲美的,可又没有达到结成金丹的境界,她只能怀疑是和牛有道的修炼功法有关。 是上清宗的修炼功法?她也想问问牛有道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然而这是修行界的大忌。 门派中人看门派就知道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不需要多问,问这个是怀疑别人背叛师门,是在羞辱别人。 至于无门无派的人就更不要问,保命的本事哪能让外人轻易知道缺陷。 就像牛有道从来都不会打探她师承何人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一样。 就这时,有刺史府的护卫来报,“先生,晋国使臣楚相玉求见。” 管芳仪愕然,牛有道也有些奇怪,“晋使见我做甚?” 护卫回:“不知,人就在府外,先生见或是不见?” 牛有道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看看对方想干什么,“有请。” 护卫离去,管芳仪低声嘀咕道:“你都接连杀了两个使臣,还有人敢送上门来?” 牛有道白她一眼,“我又不是杀人狂,无缘无故杀他干什么?” 管芳仪还是忍不住偷笑。 不一会儿,晋使楚相玉来到,人还没到跟前就遥遥拱手道:“道爷,咱们又见面了。” 牛有道摆手笑道:“楚大人面前,道爷二字可不敢当。” 楚相玉哈哈道:“听说道爷身边人都这么称呼,我也就随众了。” 双方一番客气寒暄自然是免不了,人家非要这样称呼,牛有道也没办法。 双方在亭子里落座,管芳仪上过茶后,在楚相玉的示意下,管芳仪退下了。 “楚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牛有道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放下茶盏问了声。 楚相玉低声问:“道爷可知自己目前处境?此番南州之危虽解,但燕皇商建雄对您怕是恨之入骨啊!” 牛有道笑了笑,“楚大人居然关心起了我的安危,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楚相玉神神秘秘道:“获悉道爷处境,有人愿意保道爷平安。” 牛有道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对方的身份令他不得不怀疑,“难不成晋皇太叔雄要保我?” 楚相玉正色道:“陛下乃一代雄主,思贤若渴,对道爷可谓仰慕已久……” 他噼里啪啦一堆好话,牛有道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想招揽自己。 “南州虽渡过了眼前之危,但迟早要面临一劫,实非久居之地,我晋国则不一样。不说长远,只说眼前,商建雄必想尽办法加害于您,若去了我晋国则无此忧……” 牛有道慢慢喝茶,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话。 楚相玉讲完后,也在等他的态度。 其实楚相玉心里也是唏嘘不已,诸国使臣都走了,他算是胆大的没走。 韩国、齐国、卫国的人跑了,是没必要担那风险。燕国和赵国的人是不敢再留,一旦开战,这两国的人身在金州下场可想而知。宋国的出了那事哪还呆的住,走的走,该回宋国复命的回去复命了。 唯独剩个他了,他也是没办法,暗中领了对牛有道下杀手的旨意。 谁想,下杀手的机会还没找到,陛下又来了新的旨意,让他招揽牛有道,这前后变化之快让他无语。 等了半晌不见反应,楚相玉试着问道:“陛下的确是一片诚意,道爷意下如何?” 牛有道慢吞吞道:“陛下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敢去。陛下若真有诚意,不妨先拿出点诚意来。” 楚相玉:“道爷想要什么诚意?” 牛有道:“邵平波的脑袋!只要把他首级给我,我没二话,立刻便去。” 楚相玉哑了哑,复又道:“邵公子已经答应了陛下,只要道爷愿意,他愿与道爷尽释前嫌,陛下可作保!” 牛有道:“当我三岁小孩不成?他说尽释前嫌我就信了?楚大人,这不会是陛下和邵平波合起伙来坑我吧?” “绝不可能,你若是不信,陛下可向天下公开作保!” “作保有什么用?我人到了晋国,落在了你们的手中,想给我安个什么罪名还不容易吗?你也别劳心费舌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把邵平波的脑袋给我,我立刻前去投奔陛下。” 谈不下去了,他反复就这个要求,就是要太叔雄弄死邵平波,楚相玉哪能做这个主,最终只能是讪讪告辞,先回去请示了再说。 别说牛有道了,其实就连楚相玉自己也怀疑,是不是陛下和邵平波设下的套。 客人走了,管芳仪又过来了,“他跑来见你干什么?” “说是太叔雄想招揽我……”牛有道把情况大概讲了下。 管芳仪诧异,“太叔雄难道不知你和邵平波是死敌?” “天下人都知道,他不知道才怪了。所以啊,若说是以此拙劣伎俩来谋害我也说不过去,我又不傻。只是太叔雄突然来这一出…”牛有道琢磨了一下,忽挑眉道:“妈的,邵平波那王八蛋我太了解他了,也不知在太叔雄那边说了老子多少好话,尽释前嫌,老子信他才怪了,只怕想借刀杀人才是真!” 管芳仪提醒道:“七国君主中,唯独晋国政教一体,太叔雄能动用的修行界力量可不是其他帝王能比的,他的面子可不好驳啊!” 牛有道:“所以我也没敢拒绝,让他先把邵平波的脑袋给我!” “……”管芳仪无语,这要求未免直接的有些过分。 第五八三章 只要他愿来 “赵国针对金州聚集的人马也撤了,南州和金州逃过了一劫!” 天薇府内,坐在案后的玄薇看过手中情报后,随手扔在了案上,叹了声。 叹声中藏了几分惋惜,她既希望南州被燕国拿下,有牛有道欠的人情在,她好趁机招揽牛有道。 牛有道的修为不出众,可贵在才能,完全可以拉来当谋士用。 一个好的谋士,足抵千军万马,甚至胜过十个顶级层次的修士高手。 赵雄歌和牛有道,若说让她选哪一个,她肯定毫不犹豫地选牛有道,一个赵雄歌再能打,面对国与国之间的力量,破坏力终究有限。 可她又不希望南州被拿下,目前的情况是最好的,她不希望东四国那边的平衡被打破,不希望东边有哪国壮大。在卫国无力大作为的时候,东边最好就这样互相牵制着。 所以她的情绪多少有些复杂。 一旁的唐仪试着问了声,“燕国这次迫于形势撤兵了,难道以后就不会再卷土重来吗?” 面对燕国的情况,相对来说,她内心还是偏向牛有道的南州的,不希望牛有道有麻烦。 “若没有大的变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了。”玄薇站了起来,绕出长案来回踱步,“燕国当年丢了北州,和韩国争执了多少年不肯罢休?如今易主,韩国也不可能轻言放弃,否则对国内上下不好交代,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继续对峙下去。” “宋国得了借口,随时可以出兵,可单独和燕国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敢,对国力消耗太大了,耗没了力气,一不小心会让人把宋国和燕国给一块收拾了。宋国一定是咬住借口纠缠不放,但不会轻举妄动,背后一定在唆使韩国动手。赵国没了内乱,在旁虎视眈眈,韩国也不会轻举妄动,也一定在唆使宋国动手。” 唐仪又试着问道:“两国会不会连赵,会不会三国联手一起瓜分燕国?” 玄薇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七国相争这么多年,彼此的算盘都清楚。赵国若敢连同韩、宋灭燕,我卫国和齐国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韩国西边是浩瀚沙漠,沙蝎无数,大军无法逾越,东边诸国若想进军西边,唯有过境赵国。” “正面的晋国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岂能再让赵国强壮起来?赵国可以说是卫国和齐国背后的一道险阻,是帮两国抵御东边诸国的关键,东边诸国谁都能坐大,卫国和齐国唯独不会让赵国坐大,这是两国的重大战略。” “退让一步便有各种接踵而至的麻烦。一旦赵国坐大,为了防范晋国,今后怕是要跪着讨好赵国,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满足人家的胃口?把人养壮了,人家可不会领你的情,最后还得向你举刀!” “一旦赵国参与瓜分燕国,我卫国和齐国怎么的都要各派出一支人马组成联军给赵国点教训。如此一来,赵国要么坐视,要么…若不想看到韩国瓜分燕国后变得强大威胁到自己,就只能是对韩国趁虚而入发动进攻。因此韩国又投鼠忌器,这么绕上一圈便是制衡,若非如此,宁王商建伯死后,就燕国内部如今的情况,只怕早就垮了。” 唐仪若有所思地点头,跟在玄薇身边后,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长了不少的见识。 说到这,玄薇瞥了眼唐仪,“倒是牛有道自己,现在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商朝宗最大的靠山,商建雄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唐仪:“他手握南州人马,商建雄敢轻举妄动吗?” 玄薇笑着摇头,“有修士介入的战争,哪一方没修士随扈都不行,否则百万军中的上将首级也很容易被敌方给摘了,再强大的军队,没了指挥还怎么打?大禅山愿意配合商朝宗人马进压金州,是为了震慑赵国,归根结底是为了保南州。燕国都退兵了,你觉得大禅山还会主动招惹麻烦吗?再说了…” 她顿了顿道:“他们自己不敢跟牛有道硬碰怕惹来南州大乱,可若是别人代劳的话…只怕大禅山巴不得借刀杀人,巴不得趁机借商建雄的手把牛有道给除了!大禅山不配合商朝宗的话,商朝宗的大军就是摆设,敢擅自攻打朝廷就是找死,你说商建雄敢不敢轻举妄动?” 唐仪沉默了,略蹙眉,内心深深为牛有道担心上了。 “我倒是愿意为牛有道提供庇护,我也很欣赏他,只要他愿来我卫国助我一臂之力,他的一切麻烦都能迎刃而解。论财力,七国没人比得过卫国,只要他愿来,他的修行资源我可以保证管够,也能许他更大的便利。” 玄薇说着走到了唐仪面前,盯着她道:“你若能把他劝来,我愿为上清宗压制其他门派,划一州之地给上清宗!” 她是最早动心想招揽牛有道的,但一开始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招揽之心,毕竟她不是太叔雄,没有从邵平波嘴中得知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过她倒是最早对牛有道投入相当关注力量的人,当年牛有道劫了战马后她在沙漠遇见了袁罡就开始了,一个能驱使蝎皇的人的背后的人,她想不加大关注都难。 但并没有比其他人知道的能多多少,某种程度来说,牛有道很低调,大多时候躲在南州幕后不出,连和牛有道一伙的商朝宗都经常搞不清牛有道的动向,外人就更难发现什么。 可自从南州和北州剧变,动静搞大了,邵平波和牛有道双双登场进入了诸国的视线后。 这次南州和金州之事又有可能是牛有道干的。 加之太叔雄如此看重邵平波,令她对牛有道的招揽念头越发强烈了。 太叔雄是什么人?能那般看重邵平波,绝不会无缘无故。 而眼前现摆着一个能屡屡克败邵平波的人! 至于许诺给唐仪的一州之地,只要唐仪能把人劝来,给就给了! 牛有道来了能发挥作用,她自然会想办法帮上清宗保住那一州之地,若没什么作用,一州之地被人抢走了也怪不得她,没谁规定一个门派的地盘是永远属于哪个门派的。 之所以希望唐仪能去劝,是因为她从唐仪急匆匆公布休夫的消息上看出来了,牛有道想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似乎是不看好她,只想跟她一码归一码,不是她想招揽就能招揽来的。 牛有道不看好她,之后她主动招揽邵平波,结果邵平波冒险也要撇开她去投奔穷哈哈的晋国,也不看好她,这两个死对头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让她内心深处又惊又怒,甚至隐隐有惶恐。 如今派谁去招揽都是代表她,让唐仪、让上清宗去劝,也同样是代表她,还能多一层成功的可能性,她自然是希望上清宗去劝。 一旁的西门晴空淡淡瞥了眼唐仪。 一州的地盘?唐仪多少有些吃惊,没想到牛有道在玄薇眼里竟然能值这个价! …… 尽管气色还不太好,不过海如月已经能下地四处走动了,还陆续接见了一些金州要员,以便稳定人心。 看着眼前略带笑意的牛有道,海如月心中的怨恨难以释怀。 牛有道是来辞行的,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势单力薄,很容易被人给控制住。 “别以为你出了点主意救了我和我儿子,我就能忘记天振的事,就能感谢你!”海如月咬牙恨恨一声,黎无花在旁拉她袖子也没能拦住。 如今,黎无花对她的吓唬可没太大威慑力了。 牛有道微笑道:“长公主可能忘了一件事,你那长子萧天振的命也是我救的。当然,他之后被鬼医带走我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我想提醒长公主的是,萧天振的下落别人找不到,我未必就没办法找到,不知长公主是希望我找到还是不希望我找到。” “……”海如月欲言又止,很想说少在这故弄玄虚,然而想到这家伙的确不一般,种种事迹就不说了,连赤阳朱果都能从冰雪阁盗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长公主保重。”牛有道提剑抱拳告辞,转身又杵剑而去。 海如月还想说点什么,被黎无花伸手拦了一下,黎无花跟了出来送客。 送到临近刺史府大门口的时候,黎无花突然伸手碰了碰牛有道的胳膊肘,“老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女人的心思不重要,金州说到底还是我万洞天府说的算。” 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还给了牛有道一个隐晦的眼色。 牛有道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位怕他真把萧天振给找回来,对方不希望萧天振再回金州。 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法也能理解,萧天振若回来了,对方可就尴尬了,牛有道微微颔首,没明确表态。 …… 两只大型飞禽落入莽莽山林之中,高少阳被一名修士扶着跳落在地,向站在一块山石上的赵森拱手:“赵府令。” 赵森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他是在途中接到了宫里的传讯,不得已悄悄脱离了队伍折返回了金州府城周围一带。 他居高临下没有下来的意思,高少阳只好抬着头问道:“牛有道人呢?” 赵森淡然道:“人还在刺史府内。” 话刚说完,空中扑下一只金翅,消息取出,一名太监看过后立刻禀报:“府令,牛有道离开了刺史府,看样子是要离开府城。” 第五八四章 我自岿然不动!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高少明精神一振,抢步过去,就要取那太监手中密信来看。 “高大人!”那太监警示一句,抬手挡了,请对方自重,没有赵森发话,这边的密信岂能轻易给别人看? 高少明只好作罢,偏头看向赵森。 赵森也在盯着他,据得到的消息,是这位说服了陛下,才有他折返配合剪除牛有道的事,在金州的地盘上动牛有道,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冒险之举,他是被这位给拖下了水,心中有点不快。 可是没办法,陛下已经下旨了,他必须执行。 他最终还是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接了那太监手上密信查看,看后皱眉嘀咕,“他不是有飞禽往来吗?” 高少明忍不住了,“赵府令,什么情况?” 赵森顺手把信给了他看。 信到手,高少明立刻仔细浏览,看后也奇怪,“走陆路?他要返回南州,有飞禽不用,却走陆路?” 两人四目相对,赵森道:“身边除了红娘和那个吴老二,就只有十名万洞天府的弟子护送,你觉得他是想游山玩水,还是闲着无聊?” 高少明懂他话里的意思,可能是圈套,他自己也有此担忧,太不正常了。“就算乘坐飞禽,要动他的人照样能动他,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如此,因而故弄玄虚?” 赵森:“你别忘了,涂怀玉随行那么多人护卫都没能保住他,刺杀涂怀玉的力量可不简单,真要是陷阱的话,损失可就大了。” 高少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回去?他可不是一般的修士,他手上已经握有相当的势力,他那茅庐山庄周围聚集着三个门派数千名修士护卫,周围还有大军防守,十万大军也难攻入。哪怕是修士高手也休想轻易靠近他,稍有接近,在山庄数里外就会被眼线发现,不待刺客接近,稍有风吹草动就已打草惊蛇,他就能躲的没了影,茫茫大山中,想躲一个人太容易了,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那老巢防守的跟铜墙铁壁似的,一旦让他缩回了老巢,再想动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管有没有陷阱,绝不能错过这次的良机,无论如何都得试试,万一是故弄玄虚吓唬人呢?” 赵森:“人手,你带来了吗?” 高少明:“之前来的那些人就没撤,一直在金州府城外候命。你这里准备了多少人手?” 赵森:“我哪有准备什么人手,就身边这些人。” 高少明沉声道:“赵公公莫非没接到上面旨意?” 赵森:“上面旨意也只是让我配合你行事,我观星台的耳目都为你睁大了眼睛,留心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让你能在这边保持消息畅通,另外还为你调来了五只飞禽坐骑,防备牛有道乘飞行坐骑逃脱时你能用得着。难不成打打杀杀的事你也要让我的人冲在前面?真要这样的话,我全部包揽了,还要你在这指手画脚做甚?” 开玩笑,明知道可能有陷阱,他哪能再让自己人冲在前面,肯定是让燕国的人冲上前试试深浅再说。 高少明也被对方的话说的无话可说,关键人家说的有道理,遂闷声道:“那好,我的人负责动手!不过希望赵公公能明白,除掉牛有道燕国才好对南州下手,没了南州这个倚仗,贵国才好对金州下手,咱们双方既然是合作,还希望赵公公以大局为重,一旦我那边需要援助,赵公公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赵森:“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地图!”高少明挥手要了地图来,让人把图摊开在二人面前,让赵森这边的耳目反复确定牛有道的行进路线和所在方位,商议在什么地方设伏。 …… 东城门,一行十余人前往,牛有道、管芳仪和背着金翅笼子的吴老二也在其中,十名万洞天府弟子护送。 管芳仪年轻时穿戴淡雅,如今年纪越大,反而越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 她脸上习惯性挂着淡淡笑意,娇躯摇晃在马背,明眸善睐,美目四顾时暗藏警惕和观察意味。 吴老二缓缓凝动的目光显得有些深刻,同样外松内紧,时刻戒备着四周。 两人在牛有道的一左一右,护卫在左右。 反倒是摇晃在马背的牛有道,安静而从容,走马观花般穿城而过。 出城时,黎无花的弟子孙临先,也是万洞天府这边派出的护送人员中的领队,他出面打了声招呼,城门守卫省略了盘问,一行畅通无阻地出了城。 刚出城门没多远,停在城门外一侧的一骑踏踏而来,迎着一行而来。 驱马而来的是一个花衣男子,真正的花衣服,上面绣满了团团簇簇的花朵,没有露真容,脸上明显戴着假面。 “什么人?”身为护卫头领的孙临先喝斥了一声,提剑示意对方停止靠近。 这边一行立刻保持了戒备状态,管芳仪和吴老二亦高度警惕了起来。 花衣男子手中缰绳一拉,勒马在一行边上,目光投向了牛有道。 牛有道瞅着对方身上的花衣服打量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戏谑意味,抬手摆了摆,“没事,是自己人!” 自己人?管芳仪和吴老二迅速互相看了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自己人中有这号人吗? 牛有道既然这样说了,孙临先只好依他的手势,挥手让警戒的万洞天府弟子让开了。 花衣男子两脚跟砸了砸马腹,驱马上前,也不客气,直接将吴老二给挤开了,占了吴老二随行护卫的位置,与这一行队伍融合在了一起。 “有必要让我穿成这样吗?”花衣男子沙哑着嗓音问了声。 牛有道莞尔道:“怕看走眼,便于确认。其实你穿这身挺好看的,至少比你原来的好看。” 花衣男子斜了他一眼,不再吭声。 管芳仪狐疑,不时偷偷打量花衣男子,不管是不是自己人,牛有道在此期间的对外联络一直是她亲手操办的,进出消息她都看过,也没见牛有道安排过人在城外接应。 若非说有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期间牛有道与袁罡有过书信来往,只是两人用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文字,她根本看不懂。 “走吧!”牛有道打了个手势,示意一行正式出发。 出了城的队伍放开了速度,十余骑在官道上隆隆疾驰而去。 …… 城中刺史府门外,一辆马车卷起了面对府门那边的车窗帘,晋使楚相玉坐在马车内等着。 府内,代理管家一职的郭完金出来了,小步跑下台阶,到了马车旁,朝窗内的楚相玉拱手道:“楚大人要见牛有道?” 楚相玉:“怎么?他见不见我,你们能帮他做主?” 郭完金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楚大人别误会,牛有道走了,不在府内。” “走了?”楚相玉愕然,“去哪了?” 郭完金:“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一大早就走了。”他知道牛有道是返回南州也不会公然把去向说出来,目前来说,万洞天府要考虑牛有道的安全问题,实在是因为牛有道的安全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楚相玉无语,他这里刚接到晋国那边的回复,太叔雄让他再找牛有道谈,除了邵平波的脑袋,只要牛有道能提出的条件都可以谈,做不了主的再请示。 如今人走了,还让他怎么谈?他的权责范围在赵国境内,倘若牛有道离开了赵国,他要不要追出赵国去谈,还得再次请示上面。 令他皱眉纳闷的是,感觉牛有道似乎没什么谈的诚意,明知他要等上面的回复,居然说走就走了,丝毫没等他的意思…… 一路山山水水,马蹄声也响了一路。 前方又见蜿蜒山岭,行进队伍放慢了些速度,左右有人将手中缰绳交予同伴,四人纵身腾空而去,在道路左右的山林中搜索,防备有埋伏,为后面的牛有道等人开路。 途中不止经过了一座山,自然也不止一次这样开路,前面都没事,然而是祸终究是躲不过。 “有埋伏!” 前面搜索之人两个在左右林中穿梭查探,两个在树冠上飞掠观察四周。 道路两旁并未发现什么问题,结果却是敌人狡诈,并未直接在道路两旁附近设伏,而是在左右林中深处设伏。似乎摸清了这边的行进规律,待前面开路的探子一过,林中潜伏的刺客迅速出动,朝后面的牛有道等人直扑,不给牛有道逃脱的机会。 不过林中闪过的动静还是被树冠上四周张望的探子发现了,向后方发出了紧急警讯。 一行的万洞天府弟子纷纷拔剑,如临大敌。 而吴老二已第一时间摸出了一支细竹筒,绳索一拉,砰一声响,“咻!”一支响箭射向了空中。 牛有道不为所动,继续压着速度策马向前,花衣男子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两边山林中唰唰响,一群蒙面人陆续从山林中射出,万洞天府众弟子大惊失色,纵身而起,拼命阻拦。 轰隆隆打斗声骤响,坐骑惊哗,牛有道控紧了缰绳,不让受惊的马匹乱跑,依然不慌不乱地保持着自己的行进速度。 “道爷,快走!”孙临先急呼。 牛有道压根不理会,任凭巨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万洞天府弟子哪能挡住这么多的杀手,瞬间被攻破防线,十几名杀手联袂飞扑而来,联手斩出十几道剑气,皆杀向牛有道。 牛有道没有拔剑的意思,连丝毫防御的意思都没有,依然不疾不徐地驱马前行,等于是迎着斩来的剑气撞去。 “道爷!”管芳仪惊呼,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陪同在牛有道身边的花衣男子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眼看剑气要劈到牛有道脸上,还不见牛有道有反应,他终于绷不住了。 “算你狠!”骂了一声的同时,他骤然双掌一挥,十指弹出如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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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了一下四周的花衣男子出声了,“你哪找来这么多高手?” 牛有道:“在你面前怎敢称高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花衣男子也就没有再问。 当第三批人手再次空投下来后,刺杀明显无法再得手,局势一边倒,不利于自己,连想靠近牛有道都没了办法,更别说什么刺杀,只能是撤退。 “走!”随着一声呼啸声起,一群刺客迅速后撤。 一直冷冷静静冷眼旁观的牛有道冷冷喝出一声,“杀无赦!” 除了二十名黑衣蒙面人在左右飞掠护驾,其余黑衣蒙面人立刻倒追而去,追杀那群仓惶撤退的刺客。 奔逃于山林中的刺客不得不再次拼命,因为刚钻入山林中不久发现密林中又有一群黑衣蒙面人冲来了。 这次不是空投而来的,遭遇了一群朝这个方向合围而来的黑衣蒙面人。 遭遇了一群极为擅长狙杀的人! 打斗平息后,一群黑衣蒙面人迅速撤离,回撤之际,将自己同伴的尸体一个不剩地带走了…… 出了山林,二十名黑衣蒙面人一路沿官道护送,一直将牛有道等人护送到了一座驿站。 冲入驿站的黑衣蒙面人迅速搜查整座驿站,这阵势将驿站内的人吓得够呛,胳膊受伤的孙临先以万洞天府弟子的身份出面安抚。 坐在马背的牛有道观察着四周,直到一名黑衣蒙面人过来点了点头,确认驿站没问题,牛有道方跳下马来,让大家略作休息,之后再继续换马赶路,毕竟离开金州已经在路上奔波了小半天了。 回头,牛有道与一名黑衣蒙面人略作交涉后不久,驿站内燃起了一堆火,燃起了一道黑烟。 没多久,五只飞禽从远处掠来,俯冲过驿站时,二十名黑衣蒙面人一起腾空而起,搭了五只飞禽撤离。 站在驿站内抱臂的花衣男子盯着这一幕看了阵,又回头看了看与孙临先交谈的牛有道。 “辛苦了,你的伤没事吧?”牛有道问孙临先。 孙临先黯然摇头,“没事,出发前师傅就明确告知了有风险,我们早有心理准备。” 牛有道:“已经传讯联系了你师傅,后面的事情你师傅会处理,你们就送到这吧,你师傅会派人来接你们。” 孙临先抬头,愕然道:“不是要护送你到南州青山郡吗?” 牛有道:“你们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怎么护送?刚才你也看到了,暗中护送我的人已经赶到了,不用你们再冒险了。你们拼死护送,我都看到了,回头我会联系司徒掌门,万洞天府会重赏你们的。” 说罢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其实也没什么暗中护送的人已经赶到,暗中保护的人一直都在,然而不便明着随行,身边又不好不带人,带多了陌生人的话又担心敌方会有顾虑,万洞天府弟子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这些万洞天府的弟子只是摆在明处的诱饵罢了。 说白了,是他拿来牺牲的。 管芳仪走到了花衣男子身边,想探寻一下是谁。 然而人家对她视若无睹,看向了从一旁经过的牛有道,拿话淡淡刺了牛有道一句,“你在拿万洞天府弟子的性命当诱饵!” 牛有道停步,杵剑身前,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冷漠无情,“这才哪到哪,后面还有更大的风雨来临,必要的牺牲免不了,我没办法保护所有人的性命,只能尽力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花衣男子:“可是,遇到危险时,拼命的是别人,你从头到尾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牛有道:“拼命!一旦动手就是拿命去拼,我不喜欢跟别人拼命,能避免尽量避免,有人动手,我又何必亲自动手。我这人不喜欢血腥!” 花衣男子:“让别人杀人难道就不是血腥?” 牛有道:“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一向不轻易出手!” 花衣男子想到了对方无动于衷逼得他出手时的情形,“你有够无耻的!” 牛有道点了点头,谢过的样子而去,进了驿站里面,准备洗把脸。 待他一走,管芳仪凑近花衣男子问了句,“你是谁?” 花衣男子:“我是谁重要吗?倒是你,我听说过,齐京红娘,你真的打算跟他一辈子?” “我也不想跟他,就像你说的,他厚颜无耻,我是被他给骗来的。唉,倒霉事不说了,说来伤心。”管芳仪妩媚着打了下手,对方不愿透露身份,她也就不再多问了,略欠身后离去。 进了驿站里面,找到了正在洗脸的牛有道,问:“外面那娘娘样装扮的男人是谁呀?” 娘娘样?毛巾捂脸的牛有道放下手来,哑然失笑,摇头道:“他不让我说,我也不敢说。”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不说再问也没用,又皱眉道:“已经诱敌成功了,你还要骑行?你觉得人家还能再上钩不成?” 牛有道:“你觉得对方会善罢甘休吗?” 管芳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只是已经试过手了,哪会再上你同样的套,再这样慢吞吞骑行没必要。” “不会善罢甘休,那就给对方点时间准备。你以为我只是想杀点人给他们点教训?这次本就是提个醒,这点力量对付我不够,下次对我出手要记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全力而为!”毛巾擦了擦手,顺手扔到了一边,“这回,没必要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会让他们清清楚楚知道我在哪。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来吧,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传消息给皇烈,让他来一趟茅庐山庄…也不要说那么直接,不然皇大掌门会不高兴,就说有紧急要事相商。” …… 山中,看过密信的赵森将信给了高少明。 高少明捧着信看后,大惊失色,“一百多名高手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掉,这怎么可能?” 赵森:“我的人到现场查看过了,尸体都帮你点过了,应该不会有错。我说了,人家摆明了是故意设下的陷阱,你非要硬往里跳。” 高少明:“你的人损失了多少?” 赵森看向了一旁,“发现情况不对,发现对方预备了大量人手围过去,我还有必要让我的人再跑去送死吗?” “你…”高少明勃然大怒指向他。 赵森冷眼看来:“就不应该仓促动手,怎么?想往我身上推责任?自己求功心切,硬往陷阱里跳,还想怪我?我看你还是想想死了这么多人还失手了该怎么对燕庭交差吧!” “哼!”高少明甩袖冷哼,复又皱眉道:“他哪来这么多高手护卫?” 赵森:“要么是万洞天府,要么是大禅山,除了这两家,还能有谁会为他出这么大的力?” 第五八六章 缥缈阁巡察使 铁蹄声隆隆,数十骑之后,是数千步卒跟着奔跑,闯入了交战之地的山林地带。 附近卫所驻扎的人马接到军令,火速赶到。 随军而来的一名万洞天府弟子跳下了马,缓缓蹲在了地上,看着同门的尸体,神情凝重。 卫所人马散开,开始在山林中搜索,一具具刺客的尸体被清理了出来,除了七具万洞天府弟子的尸体,其他人的尸体全部扔进了掘出的坑里面。 柴火点燃,尸体焦臭味熏人,焚毁之后就地坑埋,毁尸灭迹是牛有道的意思。 驿站外,上千人马赶到,其中也有一名随军驻扎的万洞天府弟子,赶来接应受伤的孙临先等人。 至于牛有道等人,早已换乘坐骑离去…… 青山郡,石山洞窟,五梁山禁地。 袁罡坐在一间石室内,照例查看每日由各地传来的密报,梳理有无有用信息,这是他在青山郡的日常之一。 石室内两张桌子,一张是袁罡的,对面一张是公孙布的,袁罡看过的公孙布同样也在查看。 室外一名弟子进来,禀报道:“掌门,山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旧友。” 公孙布看着手上东西,随口问了声,“什么人?” 弟子回:“自称百里羯,说是途径此地顺道拜访。” “百里羯?”公孙布愣怔了一下,手上东西放下,疑惑抬头,“他怎么来了?” 貌似置若罔闻的袁罡抬眼了,问了声,“什么人?” 公孙布:“一个在修行界有点名气的散修。” 袁罡:“你朋友?” 公孙布摇头,“早年还未来这边游历时认识的,也就见过一次,不熟悉,算不上什么朋友,他找来作甚?” 袁罡没有多问,又继续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有请。”公孙布抬了抬手,自己也起身了。 因为五梁山如今的性质,外人是不便进入五梁山内部的,遂在山门外的一处半山腰建造了一座楼阁,专门用来待客的,可小恬,也可赏景。 来客百里羯就独自一人,一人一剑,宽袍大袖,三缕长须,走路晃荡着大袖,颇为洒脱。 公孙布已在楼阁门口,见到客来,笑着拱手:“百里兄,久违了。” 百里羯哈哈大笑着拱手,“公孙兄,一别多年,风采更胜往昔。” 公孙布请了对方进楼阁内坐,自有茶水奉上。 百里羯屁股似乎坐不住,自己在阁楼上下溜达了起来,四处观看,最终站在了楼上的一扇窗前眺望窗外景致,也不吐明自己的来意。 耐着性子奉陪的公孙布略皱眉,发现这位还真不拿自己当客人,咱们很熟悉吗? 眼睛余光瞟见,百里羯微微一笑,“地方一般般,听说牛有道在这南州一言九鼎,为何不给自己找个钟灵毓秀之地,反倒在这荒山野岭安身,是不是有点委屈了公孙掌门?” 公孙布指了指窗外能看见的茅庐山庄:“道爷的山庄内有一副楹联,曰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什么地方安身无所谓,重在能安身,何来委屈一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百里羯嘀咕着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山庄,“至理名言呐。茅庐,名虽不堪,却正应了山不在高、水不在深之言,如今修行界谁不知青山郡的茅庐山庄。久闻茅庐山庄大名,不知公孙兄能否带我进去一观?” 公孙布摇头:“怕是要让百里兄失望,茅庐山庄乃青山郡要地,也可以说是整个南州之要地,外人不能轻易进入,我也没资格随便带外人进去。” 百里羯惋惜道:“过而难入,倒是可惜了。” 公孙布跟他不熟,不想再陪他绕下去,试着问道:“不知百里兄此来有何吩咐?” 百里羯目光扫了遍周围,窗下衣袖一抖,亮出了一块宛若白玉的令牌,上面刻有云雾缥缈图案,云雾深处连绵楼阁屋宇若隐若现。 一见令牌上的图案,公孙布脑海中闪过‘缥缈阁’字眼,瞳孔骤然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 百里羯手中令牌递了递,示意他拿去验一验。 公孙布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最终艰难伸出了手,接了那令牌在手。 手指在浮雕图案上艰难地来回搓了搓后,施法注入了其中查探,立刻感受到了令牌包浆之下的一股难以言喻的雄浑气息,令人心神战栗,这种气息无法假冒,因为传说这令牌是用神龙遗骸制作的,是真正的龙骨做成的。 这也意味着,百里羯手上的这面令牌是真的。 查探的法力从令牌中收回,公孙布双手将令牌奉还,喉结来回耸动了几次,发出不太淡定的声音,轻声问道:“你是缥缈阁的人?” 百里羯收回令牌纳入袖中,淡淡吐出三个字来,“巡察使!” 公孙布内心震撼,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只是在修行界略有名气的一个散修竟然是缥缈阁的巡察使。 何为缥缈阁巡察使?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为缥缈阁巡察天下! 缥缈阁是什么地方? 九圣虽有各自的势力,但为了控制天下,有一联合总揽天下事物的场所,一个人的所知和所作所为有限,九个人联合起来,天下形形色色很难逃过九圣的眼睛。 缥缈阁制定着修行界和俗世的游戏规则,譬如钱庄只有缥缈阁能经营,天下钱庄就是缥缈阁的,敢挑战的,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些大门派虽然能位列缥缈阁,但也只是遵循规则位列,不是能在缥缈阁做主的人,譬如这令牌,那些位列的大门派就拿不出来。 百里羯:“公孙兄现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从或是不从?” 公孙布额头渐有冷汗冒出,脸色也有点难看,被缥缈阁找上了,他有拒绝的资格吗?没有! 在这天下,没人敢和九圣作对,这天下是九圣的天下! 公孙布:“我有得选择吗?” 百里羯微笑颔首,“明白就好。” 公孙布:“阁下应该不会是冲我来的,是牛有道吗?” “聪明!” “为什么?” “木秀于林,声名鹊起,最近闪耀的很,若是俗世中人也倒罢了,偏偏还是修行中人,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公孙布明白了,道爷最近太惹眼了,已经引起了缥缈阁的关注,很有可能已吸引了九圣的关注目光,于是缥缈阁的巡察使来了。 这是要让自己在牛有道身边做缥缈阁的探子啊! 他内心很痛苦,做了这种探子,永远不能暴露,想倚仗缥缈阁得什么好处是不可能的,缥缈阁不会让任何迹象显示你和他们有关,但你没得选择,人家想毁掉你太容易了,牛有道再有能耐也拦不住! 说实话,牛有道对五梁山不薄,对他公孙布也不薄。 牛有道的为人,牛有道的人格魅力,他公孙布找不到背叛的理由,可是找到他的偏偏是缥缈阁,他又能怎么办? 公孙布缓缓闭眼,“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算不上牛有道真正的心腹,牛有道真正的心腹是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你为什么不找他们,为什么找的是我,就因为我和你认识吗?” 百里羯:“你觉得对牛有道死心塌地的人适合吗?那种人不冷静,容易感情用事。我能找到你,自然有找到你的原因。” 公孙布苦笑,“要我做什么?” 百里羯:“你放心,我们办事有我们的规矩,不会让你难做,也不会影响你什么,你就按日常行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让你露出任何破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打扰你。真要是因为万不得已、因为我们这边干出了什么让你暴露的事,我们对你的补偿是很丰厚的。听说你掌握着牛有道的消息中枢?” 公孙布叹道:“算是吧!” 百里羯略有不快,“算是?莫非还想对我含糊敷衍?” 公孙布:“绝大部分消息来往是经由我这里,也有不经过我这里的,直接由山庄那边控制,山庄那边的应该才是真正的绝密。” 百里羯略皱眉沉吟了一阵,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长条匣子递给他。 公孙布接手,一看就知是金翅的蛋,对方显然是要跟自己这边建立秘密的联系渠道。 “你的身份和条件,每天要经手不少的消息来往,金翅从你手上来往不会引人怀疑。还是那句话,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不会轻易打扰你,一旦有事询问,希望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百里羯略作警告。 手中东西此时给公孙布的感觉是重若千钧,艰难点头道:“明白。” 客人没待太久便走了。 阁楼外安排了人送行的公孙布内心怅然若失…… 山庄内,袁罡与庄虹错身而过,袁罡遇见也只是略点头致意,错过的庄虹略停步,又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 袁罡进了山庄里的厨房,看南山寺僧众为今天的饭食忙碌。 “袁爷。”吴三两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厨房是南山寺的禁地,除了牛有道和袁罡,圆方死活不让其他人进入。 ps:元旦,有很多话想说,又强自摁奈了下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辛酸话:求月票! 。 。 第五八七章 屡败屡战 连吴三两这个牛有道身边的老人,也同样不让进入这里,但凡被圆方在门上钉上了‘南山寺’招牌的地方,都是圆方的猫尾巴,踩不得。 正因为是牛有道身边的老人,吴三两才知道圆方是个什么德性,不就是怕做饭菜的手艺外泄吗? 吴三两也算是服了这群和尚,为了保住手艺,一群出家人不惜屠牲宰禽下厨,也不怕愧对佛祖。 怕他们辛苦想给他们找些帮手,这群和尚也死活不答应。 吴三两也不知圆方给这群和尚灌了什么迷魂药,在牛有道跟前抱怨时,牛有道提及了‘信仰’二字,说这群和尚是真正有信仰的一群人。 信仰?这个词,吴三两不甚理解。 袁罡回头看了眼,转身离开了厨房。 来到了外面僻静地,吴三两在他边上低声道:“我‘偶遇’他,还没找借口问话,他便主动提及了,说是个旧识,途径此地囊中羞涩,他赠了那百里羯一千金币做盘缠。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异常。袁爷,你是不是怀疑公孙布有问题?” 神色略带思索的袁罡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五梁山干的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任何与外界的接触,都值得多注意一下,没别的意思。” “那倒也是。”吴三两颔首。 没什么事,他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正午之后,从山外返回的雷宗康又入山庄找到了袁罡的房间内,袁罡正光着上身在屋内单手倒立。 雷宗康近前道:“袁爷,那个百里羯离开山庄后便进了郡城,在郡城内悠哉吃喝一顿后,便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看着很正常,没什么异常。” 他负责的就是这一块,进过这边的外人,离开后,他都会盯上一盯。 袁罡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待雷宗康离去后,袁罡折腰,双脚落地,站了起来,穿上衣服出了门。 之后找到了段虎,两人一起出了山庄,游走到了黑牡丹的墓前。 “袁爷有事?”段虎问了声。 袁罡:“百里羯,据说是修行界略有名气的散修,你联系一下道爷的结拜兄弟令狐秋那边。令狐秋对类似的情况熟悉,问问他对这个百里羯知道多少,一般都干些什么,让他把对百里羯所有的情况知无不漏地传过来,我想看看。” 段虎:“好,我这就传讯给他。” 袁罡抬手,示意稍等,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纸给他。 段虎摊开一看,发现是一份名单,名单上的有些人他也知道,不禁狐疑道:“袁爷,这似乎都是五梁山近些年新招收的弟子。” 袁罡:“是五梁山的弟子不错,是我安插进去的。” 段虎愕然,不知他把这秘密名单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袁罡:“这些人目前都在山中留用,你联系他们。从现在开始,我要掌握五梁山所有金翅进出的时间,你把每天的情况罗列清楚给我,此事由你负责,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他早就在准备这事,准备把五梁山与各地联系的规律给梳理出来,用他的方式建档梳理。 捕捉这方面规律他是行家,他受过这方面的侦查训练。 这也是牛有道当初希望他转入幕后的原因之一。 段虎略显犹豫道:“袁爷,你怀疑五梁山有问题吗?” “一切以事实说话,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道爷带着大家走到今天不容易。”袁罡指了指黑牡丹的坟墓,示意这就是代价之一,“不是怀疑谁,而是我们自己要对自己负责任,我们在家里看家的,得把家看住,不能让家里内部出问题,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人,也对不起活着的人。活着的人总得留待有用之躯为死去的人做点什么,道爷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包揽,该我们做好的要做到位,这是我们自己该做的。” 看着黑牡丹的墓碑,段虎脸颊绷了绷,“我明白了,袁爷放心,我这就着手。” 段虎离去后,袁罡亦盯着墓碑走神。 如今的茅庐山庄这边,内部其实分了几个团伙。 扶芳园那批人以管芳仪为首,管芳仪显然认为自己是道爷的人。 原黑牡丹的那伙人又是一伙的,自认为在道爷身边资格老,因为自己经常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所以自认为他们才是道爷身边的真正心腹。 五梁山那伙人不用说,整个门派完全倚仗道爷的财力养着,道爷随时能把他们连根拔起,只能以道爷为首。 南山寺一伙和尚打理着茅庐山庄内部的杂物,譬如控制着饮食之类的,道爷在山庄只吃喝他们做的东西。一群和尚看似打杂的,实则地位超然,也不用参与打打杀杀冒风险的事,除了道爷和他袁罡的话,谁的话都可以不听。看似一群俗世傻和尚,手上没什么权利,背后却有道爷撑腰,山庄内的其他人谁也奈何不了他们,自然也是以道爷为主。 经常在此的商淑清,代表的是商朝宗那边,不过却成了道爷的梳头丫鬟,那是道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丑郡主喜欢上了道爷。 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这三派,被道爷打压又拉扯,反反复复的,可谓虐得死去活来,已经离不开了道爷。 一大帮子,明明都是牛有道的人,却融合不到一块,大家各行其事,又彼此盯着对方,基本都认为盯着对方是为牛有道也是为自己着想,都不知不觉地捏在了牛有道的手中,袁罡是佩服牛有道的手段的。 这种看似什么都没做,却润物细无声的手段,袁罡自认自己做不到,仅凭能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捏成一团、把心思各异的一群人导向心向一处,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想学也未必能学会。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区区一个荒山野岭中的茅庐山庄,却能把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块和和气气、各行其是,只因一个牛有道的存在而已。 至于他袁罡,除了管芳仪会和他对着干外,其他团伙他都能介入插手,可一旦他顶着道爷的名头行事,管芳仪也没脾气阻止他插手。 其实山庄内部的人都很清楚,袁罡才是牛有道心腹中的心腹,甚至超越心腹,牛有道是真正把袁罡当手足亲兄弟来看的,这位能做牛有道的主! …… 燕京,大司徒府邸,一群人护卫的马车停下,从属衙回来的高见成下了马车。 刚入府内,等候着的管家范专便陪在了他身边入内,并挥手屏退左右随从,对高见成低声道:“大爷来信了,出了点茬子。” 高见成目中精光一闪,加快了步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主仆二人迅速回了内院书房。 走到案后坐下,见范专要上茶,高见成摆了下手,范专只好作罢,拿出一封译好的密信给他。 高见成看后,啪,一把将密信拍在了案上,冷哼道:“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贪功心切,一出手就惹出篓子来。” 范专:“损失惨重啊,大爷也怕不好交差啊!” 高见成:“人不蠢,但行事风格还是谍报司的那一套,一有机会就想一击中的,我已经告诉他了,这不是杀不杀牛有道的事,他还是太嫩了点!” 范专笑道:“正因为缺乏朝中周旋的经验,这不就来请示老爷了么?” 高见成:“他没有上报吧?” 范专:“暂时还没有,估计心里有点没底,想请老爷帮忙指点迷津!” 高见成指着他说道:“告诉他,这不是在谍报司,不能一五一十上报情况供上面分析,陛下不吃这套。当然,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但要讲究上报的方式,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中的差别,你要跟他提点到位,败也要败的让陛下高兴,坏事要变成好事!” 范专点头,又问:“首战告败,大爷那边该如何应对?” 高见成靠在椅背琢磨了一阵,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了一阵,双眼忽一眯,徐徐道:“城外,我们掌握的那个姓宗的大地主的底,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愧是跟了多年的人,范专心有灵犀,一听便懂,颔首道:“我这就通知大爷!” …… 御花园,商建雄站在一簇残败花枝前,也许是触景生情,脸上满是惆怅神色。 大内总管田雨在拐角处出现,近前挥手屏退了其他人,轻声禀报道:“陛下,高少明来讯,失手了……” 他把情况讲了一下,商建雄听的脸上渐显怒容,“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动用了这么多的高手对付,居然全军覆没?这就是他主动请缨的能耐?没用的废物!” 田雨略欠身称是,之后又道:“不过老奴觉得他这样做倒也没错。” 商建雄猛回头,冷冷道:“你收了他多少好处,为他说话?” 田雨再欠身,“陛下容禀,高少明来讯说了,牛有道非泛泛之辈,没那么容易对付,与其坐等破绽出现,不如主动出击。他这次动手前就做好了牺牲那些高手的准备,目的有二,其一也许能一击奏效!其二是为了试探虚实,朝廷从未和他本人正面交锋过,他的底细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经由这次可就不一样了,知道了牛有道身边的护卫力量不一般,以寻常刺杀方式,就算没有此败也会有另败,如今可另做其他打算了!” 商建雄听后略默,甚至微微颔首,似乎觉得有理,神情已经缓了下来,“他准备打算到什么时候?” 田雨:“他并非虚言,早有图谋,已献上一策,但需要朝廷配合。” 商建雄哦了声,“说来听听。” “城外有个姓宗的大户人家,此人看似只是个地主,其实背景非同一般……” 第五八八章 共赏 天色未亮,南城门便提前大开,上万人马如长龙般哗哗出城,前面数百骑压阵。 如此动静,也让城中不少人提前醒来。 晌午时分,上万人马出现在了离京城二十余里的地方,侵入大片良田之地,将一处依山傍水之地的庄院团团围住。 大门紧闭的庄外,站了一排军士,一同齐声喊话,让里面的人立刻打开大门束手就擒,否则后果自负。 庄院里上上下下已经是乱成一团,庄主宗延龄在屋檐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父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得罪了朝廷?” 两名平日里规规矩矩下人打扮的仆人,一老,一中年,此时的精气神已骤然转变,哪还像是个下人。 年老之仆拉住了着急乱转的宗延龄,“庄主,为今之计,只有我二人带庄主杀出去。” 宗延龄跺脚:“外面千军万马围困,岂能没有修士,如何杀的出去?就算你二人能带我杀出去,我妻儿家小怎么办?你二人焉能同时带我家小一起杀出?” 中年仆人沉声道:“庄主,能保一个算一个,总比一个都保不了的强,否则我们没办法向先生交代。” 宗延龄摆手,“兴许不至于如此,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不如开门听命,兴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年老之仆,“庄主,不要抱侥幸,外面出动的不是一般人马,是京城禁军,对付一个地主需要出动禁军吗?事情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旦我们束手就擒,我二人的修士身份免不了要暴露。天下法则,修士与民是要保持距离的,庄主非朝廷官员,若发现我二人私藏于此,食民供奉,我们彼此都罪责难逃!” 宗延龄悲愤道:“暗中行此事的人还少吗?” 老仆:“规则在执行规则的人手中,不愿意发现自然没事,愿意发现自然要追责,世上哪有彻底的公平可言,看外面这动静,来者不善,庄主觉得对方会轻言放弃不追责吗?” 宗延龄:“既如此,你二人速速离去,只要不留证据,再请父亲出面想办法,朝廷当要给父亲几分薄面。”见二人还要说什么,当即摆手阻止,“我不能扔下妻小不管,你二人出去后,就算朝廷发现这里有修士,我也可以否认,只当你二人是来行窃的修士中的盗匪,如此可拖延时间,你们尽快为我联系上父亲求助。” 他坚持如此,二人也没办法,他不答应的话,他的家小若出了什么事,两人担不起责任,有些事需他点头才行。 最终两人只好迅速改头换面,换上了一身蒙面衣裳,从院中一角急速闪掠而出。 “放箭!” 一声令下,箭雨纷飞,两人实力强悍,强行搅乱箭雨,凌空横穿突围。 “找死!”一名坐在马背的修士冷哼一声。 锵锵几声剑鸣,坐在马背观望中的一群修士骤然拔剑,十几人腾空而起拦截,双方撞于空中,当空展开了一场激烈厮杀。 有坐镇于京城中的三大派高手出马,又以多打少,厮杀并未持久,庄院大门打开之际,厮杀已经结束。 宗延龄独自站在院门外,一脸悲戚。 大批人马从他身旁左右冲进了庄院内,搅的里面鸡飞狗跳,惊叫声阵阵,还有小儿哭声。 一名身穿战甲的将领慢腾腾驱马到了宗延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九明原来的亲家,宋衍青原本的岳父,京畿四大统领之一的王横。 “将军,小民乃守法良民,不知究竟犯了何罪要如此兴师动众?”宗延龄拱手相问。 王横抬手过肩,招了招,两名浑身带血的刚逃离庄院的仆人当场被人拖了出来,拖到了宗延龄的面前。 “认不认识?”王横冷冷问了一声。 宗延龄摇头,“不知是何人。” 王横又看向了那两个仆人,中年仆人道:“我二人囊中羞涩,只是想来此顺点钱财而已。” “哼哼!”王横一阵冷笑,冷笑中透着讥讽意味。 人落到了这边的手上,下了决心要办的事,就算没事也能变成有事,由得不承认? 他懒得多言,神态倨傲,拨转坐骑而去。 …… 南州刺史府,蓝若亭持密信进入了蒙山鸣的院子里。 院内,罗大安正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练枪,蒙山鸣与商朝宗一坐一站,正在观看。 蓝若亭走到二人跟前见礼,密信递给了商朝宗。 商朝宗看后讶异抬头,“道爷要迁来府城定居?” 蓝若亭颔首,“道爷亲自发来的信,应该不会有错。” 蒙山鸣要了信看,看后亦奇怪,“要在刺史府长住?他不是不愿来府城吗?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商朝宗琢磨了一阵,“既然道爷已经这样说了,那就着人收拾出一个庭院,道爷来了直接入住便可。” 蒙山鸣留心到了皱个眉头的蓝若亭神色似乎有些不对,问:“小蓝有什么想法?” 商朝宗闻言看去。 蓝若亭摆手,“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才刚收到信,城中却已经有消息先一步传开了。之前我只当是谣言未当回事,现在果然有这事,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 还有这样的事?商朝宗和蒙山鸣面面相觑…… 青山郡。 在客院落脚的皇烈又来到了茅庐山庄,这已经是他来到青山郡后第三次前来,期间还让门中弟子数度前来。 亭台水榭中,袁罡亦再次出面招待。 还上什么茶水,皇烈大袖一挥,不用了,他早就不耐烦了,“牛有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已在此等候了数日,当我闲得无聊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必须给我个确切的答复!” 袁罡道:“快了。” 皇烈:“快了?你用这话敷衍了我多少次?金州到这里才多少路?他有飞行坐骑,用得着这些时日?” 袁罡:“出了点意外,道爷在路上遇上了大量刺客刺杀,因此耽误了些时日。”不到对方等不住了,他也不会说这事。 “刺杀?”皇烈愣了下,目光略有闪烁,既意外,似乎又不意外,试着问道:“牛有道情况如何?” 随行的几位长老亦面面相觑,眼神中皆有心照不宣的意味。 袁罡:“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皇烈颔首,语气中也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为牛有道感到庆幸。 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再继续等等。 就在他们刚走出茅庐山庄大门时,山下来了数人,这边定睛一看,不是牛有道还能是谁,牛有道等人回来了。 双方一碰面,皇烈立刻上下打量,观察了一下牛有道的气色,“听说老弟途中遇见了刺杀,没事吧?” 牛有道:“是遇见了点麻烦,不便以飞行坐骑来往,让皇掌门久等了,实在是惭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烈如释重负地哈哈大笑。 牛有道:“本来想联系皇掌门向大禅山求援,奈何迫于当时的紧急情况,联系上出了点问题。” 一旁的管芳仪嘴角露出一抹莞尔,都是鬼话,这一路不慌不忙晃晃悠悠的。 派人紧急赶赴金州驰援?皇烈心中嘀咕,答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嘴上还是严肃道:“大禅山不知情,若知情自是义不容辞!” 刚回来,门口也不是久谈的地方,牛有道挥手示意里面请。 一群人转身之际,皇烈盯上了随行于牛有道身边的花衣男子,一个大男人穿成如此花里胡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到了这里又还戴着假面,他忍不住请教了一声,“这位朋友是?” 花衣男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未理会他,独自踱步进了大门,一路左右观看这茅庐山庄。 “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多说。”牛有道摆了摆手,不提对方身份,皇烈只好作罢。 管芳仪却悄悄留心着袁罡的反应,并未从袁罡脸上看出什么异常来,心中顿时明了,这位应该也知道花衣男子的真实身份。 宾主来到环境打造的还不错的水榭落座后,皇烈问到了正事,“老弟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牛有道伸了下手,示意用茶,自己也端茶道:“也谈不上什么要事,是我途中耽搁了,恐怕还要有劳皇掌门稍等。” 皇烈:“等什么?” 牛有道:“有人给我送来一份重礼,邀请皇掌门共赏!” “重礼?什么重礼?”皇烈好奇,身边长老也很好奇。 牛有道放下茶盏:“不容错过的重礼,皇掌门届时便知。” 问不出来,皇烈暂按下心中疑问,“老弟,我听到消息,你准备在这几日迁往府城刺史府去居住,不知是真是假?” 这是他担心的问题,商朝宗目前控制在他的手上,他担心牛有道介入其中与他抢夺控制权。 大禅山对南州做不到一家独言,将商朝宗的性命捏在手里才有保证,如果再失去对商朝宗性命的掌握,那处境就太尴尬了。 牛有道:“确有此事,但非我所愿,突然有此想法也是在遭遇刺杀后作出的。途中遇险后,我怀疑是朝廷对我动手了,目前我的处境有点危险,只好暂去府城躲避。不过皇掌门放心,我只是暂住,待我与朝廷妥协后,会立刻迁出,绝不在府城久留。” ps:首盟一波几折,再次易主,感谢炮兵司令部的兄弟姐妹们的支持! 。 。 第五八九章 大道独行 对于这个说法,皇烈不置可否,只是呵呵一笑,没表示赞同,人家遇上危险了避险,他也不好直接说出反对来,准备回头与大禅山众人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袁罡在旁冷眼旁观,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有一点是袁罡自己也不得不感慨的。 变了,态势真的是变了,换了以前,道爷这样和天玉门的彭又在这般态度说话试试?彭又在不想答应肯定是直接拒绝,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如今对上实力不输于彭又在的皇烈,对于道爷的话,皇烈已是不得不掂量一下了,已不太可能像以前的彭又在那般强势。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道爷在南州这块地面上说话终于有底气了,已不用再太过忍屈着。 待皇烈等人离去,送客返回的牛有道看到了与银儿一起走来的商淑清。 后者面露微笑,笑容略显狰狞,明眸却是闪亮,府城一别,终于又再见了。 银儿没她那么矜持,直接过来亲切唤了声,“道道,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牛有道看了眼她手上抱着的食盒,有点牙疼,笑着回道:“出去办事了。” “我也要去!”银儿态度坚决。 牛有道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指以后要带上她,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见他笑了,银儿立马当他答应了,食盒里一根油腻腻的鸡腿抓出递给,“给你吃!” 一般人休想抢她的食,她愿意主动把自己的食物拿出来给予分享的人,一定是博得了她好感的人。 “我吃饱了。”牛有道顺手挡了回去,真没兴趣分享她随手一把抓出来的食物,恶心! “道爷!”商淑清也凑了过来打招呼,目光柔情似水般,转而又与其他人打招呼。 “郡主。”几人也跟她打了招呼。 牛有道又看了眼你不吃我自己吃的银儿,“听说郡主和银儿很合的来,每天都教她不少东西?” 商淑清笑道:“我也没什么事,银儿妹子很简单,我也很喜欢。” 她还没有真正体会到银儿对其他人的态度,管芳仪眼皮已是突突跳了两下,暗中腹诽,这妖王简单?你是没见过她有多可怕吧? 不过她知道消息后也很讶异,这妖王居然能与斯斯文文的郡主合得来? 简单?牛有道笑了,笑的有点尴尬,又不好说明。 此时恰好独自在茅庐山庄溜达了一圈的花衣男子来了,见到商淑清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站在不远处,盯着商淑清的面容凝视了许久…… 大禅山几人别过这边,回到落脚的客院。 也无心其他,皇烈与几位随行而来的长老在庭院中聚在了一起,没有多话,直接问策,“牛有道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要入驻刺史府,大家怎么看?” “当初,我们接手南州时,是因为三大派的突然介入,搞了天玉门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才顺利把商朝宗给抓在了手中,否则天玉门根本不可能轻易把人交给我们,也就没有南州的顺利交接。” “不错,牛有道此人诡计多端,真要让牛有道和商朝宗常住在一起,万一牛有道起了什么异心,商朝宗本就和牛有道穿一条裤子,防的住一时,防不住长久,时间长了怕是防不胜防!” “我也认为不妥,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和别的门派勾搭。他对南州的影响本就大,南州的控制权,我们总得抓住一头。他说暂住,谁知道是暂住多久?他若不走,难道要直接翻脸吗?把南州折腾的天翻地覆对我们也没好处。” 几位长老议论纷纷,态度很明确,都不愿意看到牛有道迁往南州刺史府。 皇烈沉吟道:“可他说了,目前遇险了,要去府城避险,不答应就是我们希望他去死,不好拒绝啊!” “遇险?那是他说的!真要是朝廷对他动手,他有那么容易脱身吗?你看他好好的,哪像有事的样子。” “其实也有办法应付,不就是避险吗?可以来我们大禅山宗门嘛!我们给他提供庇护就是了,难道不比在府城更安全?他若是拒绝,那岂不说明他自己藏有私心?再说了,他人到了我们手上,有些事情我们完全可以视情况而定!”话中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叫好,皇烈亦点头,“甚好,回头就这般回他!” 次日大早,商淑清出现在了牛有道的房间外等候,默默低头徘徊着,双手十指有点纠结,梳头的事久未做,也不知牛有道如今的态度。 扭着腰肢从拐角处露面的管芳仪见到院里的商淑清,愣了一下,轻轻后退拐了回去,回避了。 房间门开,牛有道露面,目光与院子里的商淑清对上了,随后温和一笑,点了点头,“银儿呢?” “还在懒睡。”商淑清回了句,见他没异常转身了,她松了口气,这才上前进了屋内。 牛有道先把屋里窗户都推开了,有避嫌的意味,之后才主动坐在了梳妆台前。 一如从前,商淑清梳头的手法还是那么体贴,对被动之人来说,真正是一种享受。 半晌之后,牛有道忽出声问道:“郡主,你将来准备找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商淑清手略颤,之后继续动作,轻声道:“我这般丑陋,谁又能看上我?” 牛有道笑道:“上次蒙帅和我谈过了,方知你脸上的胎记和东郭浩然有关。你放心,有机会我会联系上清宗的人,让他们想办法还你如花美貌,到时候自然会有郡主的如意郎君排着队来向郡主求亲。” “容貌真的那么重要么?”商淑清手上动作停了,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试着问道:“不知道爷将来的意中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佳人?” “我?”牛有道平平静静道:“修行中人,浮浮沉沉,身不由己,有没有将来还不知道,有些事情不适合我,大道独行,未必是坏事。” 商淑清沉默了,不再说话,继续梳理。 啪!静默中的牛有道突然手拍大腿,“糊涂了,怎么忘了他也是上清宗出身!” 商淑清疑惑,“谁?陈归硕么?我与他见过,他好像并不知道。” 牛有道摆手,乐呵呵道:“若是人尽皆知,又何至于拖到现在,他在上清宗也没什么地位,不知道也不足为怪。待眼前事了,过些时间再说。” 商淑清轻轻嗯了声,恢复容貌的事,她不排斥,也不心急。 这里头还没梳好,段虎敲了敲门框进入,先对商淑清点头致意,随后禀报道:“道爷,原南州飞花阁掌门曹玉儿来了,说是要见您。”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牛有道略有嘀咕,复又问:“来了多少人?” 段虎:“两个,她本人还有一名随行弟子。” 牛有道面无表情道:“来者是客,有请。” “是!”段虎领命离去。 听到有事,不想误事,商淑清手上的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谁知牛有道徐徐道:“不急!” 商淑清略怔,手上速度遂恢复了正常。 牛有道又言:“郡主,今天这里可能会出点事,而且动静可能还会不小,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让任何人撤离,怕会惊吓到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用太过害怕。” 商淑清很想问问什么事,但她聪慧,想到‘不打草惊蛇’几个字眼,也就没问出口,笑道:“道爷忘了,我虽是女儿身,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受的起惊吓。何况有道爷在,只要道爷在…我什么都不怕!”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声音不由小了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会鬼使神差般忍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不知是不是太久未相见的缘故,心跳有些加速,两颊发烫。 牛有道缓缓闭眼,心头沉重。 亭台水榭中,两个女人站在凭栏处等候此地主人的来到,年长的妇人正是飞花阁掌门曹玉儿,另一名是她弟子。 从进了此地就在打量的曹玉儿环顾着四周道:“没想到凭他如今的地位还能继续住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言下之意是凭牛有道如今的条件完全能找个环境更好的地方。 其弟子说了句讨好的话:“兴许是知道再好的地方自己也呆不长久吧。” 曹玉儿冷冷斜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站不远处盯着的段虎,放低了声音,“待会儿睁开眼睛看仔细了,不能有误。” 其弟子亦小声回道:“师傅放心,我在齐京真真切切亲眼见过他,只要是他,绝不会认错。” 稍候,衣着虽然一般,但梳洗穿戴的整整齐齐的牛有道来了,左右是袁罡和那走路姿态有些随意的花衣男子。 入了水榭亭台,段虎上前为双方做了介绍。 宾主双方入座时,曹玉儿瞥了眼弟子,其弟子微微点头。 “曹掌门大驾光临牛某这简陋之地,不知有何贵干?”牛有道笑问,同时伸手请用茶。 曹玉儿没有碰茶盏的意思,不过态度很谦卑,“听说这里人都称呼你为道爷,那就容我也尊称你道爷吧。” 牛有道摆了摆手,“折煞我了,这里人随口乱喊,当不得真。” 曹玉儿没有改口的意思,直言不讳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道爷,此来不为别的,实在是有求于道爷。” 第五九零章 兴师动众 牛有道哦了声,有些奇怪道:“求我?堂堂飞花阁,我能给你们什么?” 曹玉儿叹气道:“道爷何必明知故问,自周守贤战败,我飞花阁与真灵院被赶出了南州后,如丧家之犬般,无处可栖,惶惶不可终日。更要命的是,两派这么多弟子,基本的修炼资源和每日的用度也不是个小数目,没有进项只有消耗,我们耗不起了,再耗下去,飞花阁和真灵院人心四散,怕是就要毁在我们这一辈的手上,愧对历代先师!” 牛有道微微颔首,“倒是难为你们了,可以理解,但你也要理解我们当时攻打南州时的情非得已。” 曹玉儿颔首:“懂的,都有难处,我们又岂会不知燕皇对庸平郡王的心思。相争之下必有输赢,我们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埋怨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跌倒了再爬起来,希望道爷能给我们飞花阁与真灵院一个机会。” 牛有道:“什么机会?总不至于让我们把南州让出来吧?” 曹玉儿:“道爷言重了,道爷在南州的地位我们不敢挑衅,可大禅山在南州过于一家独大,对道爷未必是好事。大禅山无非是在等,等上个十年,等到大禅山的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有了彻底全面掌控南州的实力后,他们还能容得下道爷在南州的影响力吗?兴许他们还摁奈不到十年后再发难,随时可能会干出不利于道爷的事,道爷难道就不担心吗?” 牛有道手放在了茶盏上,“你的意思是把大禅山给踢出南州?” 曹玉儿:“道爷想想看,一家独大真的不好,倘若我飞花阁和真灵院将大禅山给取而代之则不一样,飞花阁、真灵院,还有道爷手下的三派,可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可互相制衡,这对道爷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局面吗?” 牛有道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阵方徐徐道:“我又何尝不知一家独大不好,可请神容易送神难,想把大禅山给踢出局,怕是没那么容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他似乎心动了。 曹玉儿身子略前倾道:“只要道爷有心,我们自然可以一起好好想想办法,只要你我里应外合,不愁没有好办法。” 牛有道迟疑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好!道爷再考虑考虑,三天后我再来拜访如何?”曹玉儿站了起来告辞,意思是三天后再来要答案。 牛有道也陪着站起,客气道:“何须来回跑那么麻烦,不妨在客院住下。” 曹玉儿摆手,“人多眼杂,我久居此地让大禅山知道了不妥。” 牛有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挽留了,三天后见!” “留步!”曹玉儿推手,示意牛有道不要送,免得太惹眼。 牛有道也不客气,挥手示意了段虎去送。 目送客人离去后,花衣男子出声了,“前脚踢走了天玉门,你后脚又准备把大禅山踢走?” 牛有道双手杵剑,“我昨天前脚刚回来,她今天后脚就到了,早不来找我,晚不来找我,你以为是巧合?” 花衣男子:“你的意思是,她别有所图?” 牛有道呵呵道:“我本以为还要等上些时日,这个时候见到了这位曹掌门,若我没猜错的话,朝廷之前准备攻打南州,飞花阁也是参与的对象之一。” 花衣男子:“朝廷如此迫不及待,紧接着又要对你动手了?” “只怕就在眼前。”牛有道徐徐一声,目光深沉,缓缓回头看向袁罡,道:“应该是探路的来了。” 袁罡:“都准备好了,参与的相关人员不知道要干什么,不会有人走漏消息。”之前牛有道在途中拖着,吸引相关人员的注意力,已经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交代给袁罡的事,牛有道是放心的,既然袁罡说准备好了,牛有道也没多话,略偏头示意道:“去吧,顺便通知皇烈一声,重礼来了!” 袁罡略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花衣男子听的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多问什么,这次,也是他头次来亲眼领教这位的手段,他倒要拭目以待,看看这位究竟要干什么! 离开了茅庐山庄一带的防御重地,上了官道的曹玉儿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莽莽青山,又问弟子,“看清楚了没有,确认了没有?” 其弟子道:“师傅放心,不会有错,弟子看的真真切切,绝对是牛有道本人,若有丝毫差错,弟子愿以性命担保!” “走!”曹玉儿立刻招呼一声,领着弟子迅速飞掠而去,遁往了前方的山林中。 师徒二人一路在山林深处疾驰飞掠,途中有飞花阁弟子若隐若现断后,为其观察后方是否有跟踪的人。 来到深山中的一处峡谷中,只见一身便装的尕淼水负手站立在一条溪流旁,面色沉冷。 身后还有数人陪着,真灵院掌门金无光也在,便装的高少明亦在场。 “回来了。”金无光忽出声提醒。 包括尕淼水在内的众人一起回头看去,曹玉儿师徒已闪身落在诸人面前。 “尕公公。”曹玉儿拱了拱手,“幸不辱命!” 尕淼水:“可确认牛有道在山庄内?” 曹玉儿:“此时的的确确就在山庄之内,我已按照预设好的与他面谈过,不会有错。” “好!有消息说他要迁往南州府城,一旦让他去了南州刺史府,想再下手就麻烦了,这次不动手则以,一动手绝不能让他跑了,务必一击必中,毙绝此獠性命!”尕淼水抑扬顿挫地提醒诸人,尤其指点曹玉儿和金无光,“真灵院和飞花阁的人手都布置到位了吗?” “到位了。” “潜藏候命中,随时可以合围攻打!” 两位掌门点头确认,心中却有几分悲凉。 这次为了铲除一个牛有道,两派除了炼气期的弟子,其他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出,聚集了上万名修士,阵容不可谓不庞大。两人都知道他们的作用,无非是用来对付护卫茅庐山庄的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的三派大量修士。 虽然三派的实力不如他们两家,可一旦打起来,人家不可能不还手,鱼死网破也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没办法,如同曹玉儿对牛有道所言,真灵院和飞花阁在燕国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没有进项还要养这么多人不说,数量如此大的一群修士,有哪块地盘的势力能不担心、能容他们立足? 燕国各地盘上的势力不会收留他们,其他国家地盘上的势力就更容不下他们。 若非朝廷宽容,这么多修士只怕连立足的地方都难找,真要是连朝廷都不相容,各地的势力就更不会对他们客气,只怕要被赶的到处东奔西跑,长此以往,后果不难想象。 问题是,动用这么大的力量付出巨大代价只为铲除一个牛有道,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有朝廷施舍的一点钱财,另就是给予的空头许诺,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下南州兑现承诺? 可是没办法,胳膊拗不过大腿,若敢不从,多大的好处也许给不了你,却能把你给逼上绝路! 刚好,之前准备攻打南州时,燕国大司空童陌就找过他们,两派的人手刚好就布置在了南州附近,这回顺手就把两派给用上了,两派连点路途遥远大量人手集结不便的推辞理由都不好找。 自从失去了南州的地盘后,真灵院和飞花阁已经彻底失去了在燕国的话语权! “好!”尕淼水点头,转身面对眼前的另一群修士,拱手抱拳道:“此番集结三百名高手,空投袭杀茅庐山庄,就以诸位为首了。外部有真灵院和飞花阁强攻吸引对方大批人手,内部就仰赖诸位了,望诸位勠力同心!” 众人皆拱了拱手,有人道:“尕公公,我承认牛有道是有些薄名,但为了对付一个牛有道竟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过了?就算取了他首级也让人笑话!” “此贼不一般,手腕非同小可,绝非寻常修士可比,只可海量,不可小觑,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尕淼水摆了摆手,未再多言,又闪身落在了小溪的对面。 对面山壁下的石头上盘膝坐着一名黄衫老者,有点不合群。 此老不是别人,正是丹榜排名第七的高手,算是在散修中做到了极致的人之一,名为宗元! 小溪对面修士的目光触及此人,亦是肃然起敬,没想到朝廷为了对付一个牛有道,竟把这位也给请出了山! 尕淼水拱手道:“宗先生,画像上的人可记下了?” 宗元缓缓睁眼,“我不是三岁小儿,用不着你多交代,你只需提醒商建雄事后信守承诺,否则我倒要看看三大派的高手能不能寸步不离跟他一辈子!” 尕淼水神色平静,这种威胁对他来说没任何意义,也不看看执行天下法则的是哪些人,把柄捏在了这边的手上,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他们能抹平,往大了说他们执行不了可以往缥缈阁捅,说这些没用的话之前还是想想自己一旦惹怒了这边能不能逃过缥缈阁的追杀吧! 第五九一章 放开清清 说白了,缥缈阁就是专治各种不服规则的刺头的。 当然,怕虽然不怕,但燕国这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否则在缥缈阁降服这种刺头之前,这种刺头还是能带来不小威胁的。杀不了皇帝,皇帝下面还有儿女和维护统治根基的大臣,三大派哪来那么多高手保护每个人,所以这种高手想杀个把人太容易了,非必要没人愿意把这种人往死里得罪。 “宗先生放心,朝廷其实也是一片好意,宗延龄的身份暴露了,朝廷及时出面进行保护,也是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谁要是说什么,朝廷随时可以对外解释,他早有朝廷暗中授予的官职。事成之后,只要宗先生愿意,朝廷可许以他闲职,届时要两个修士保护也很正常。当然,如果宗先生不愿意,随时可以把他带走,朝廷也不想得罪先生。”尕淼水客客气气道。 宗元脸颊绷了绷,心中可谓阵阵悔恨翻腾,恨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留下把柄,被一群宵小拿来要挟。 早年本以为这辈子可以无牵无挂的,谁想最终还是遇上了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宗延龄,之后儿子又给他弄出了几个孙子和孙女。 凭他的修为实力,不缺修行资源,也不愿再给人做牛做马受人约束,遂将那个儿子悄悄做了安置,就是怕被人当做了软肋来要挟,谁知还是走漏了消息。 儿子、孙子、孙女都落在了人家的手上,他还没办法铁石心肠到统统放弃的地步。 悔之晚矣,也没什么好话,“屁话少说,敢毁诺,我先摘了你脑袋!” “好,只要先生能得手,尕某就以自己项上人头作保!”尕淼水拱了拱手,继而又做出了伸出邀请的手势。 在小溪对面众人的注目下,宗元缓缓站了起来。 …… “让下面准备准备,照常执行吧。” 留仙宗,袁罡到来,听完袁罡的话后,掌门费长流挥手示意旁听的弟子去执行。 身后背着三吼刀的袁罡却有话说,“不要拖拉,全派倾巢而出,立刻执行,掌门亲自去督阵!” 费长流皱眉道:“袁罡,本门弟子有些在闭关修炼,有些各有各事,意思到位了就行,不要搞的太过了。” 因为从三派当年来了这边之后,袁罡就经常搞什么所谓的‘演练’,也就是一旦有人袭击该怎么去为茅庐山庄提供防御,搞出了各种方案的假设预演。 三派其实不耐烦搞这东西,碍于牛有道的面子,三派只好配合配合意思一下,时间久了也习以为常了,也有点应付了,也就是派点人去敷衍一下。 突然来一下猛的,有点难以接受,全派这么多人,拉进拉出耍猴似的,好玩吗? 袁罡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费长门,这是道爷刚刚下达的法旨,立刻执行,延误者,杀!” 陈伯、吴老二等人皆在袁罡身后虎视眈眈,今天,他们负责保护袁罡的安全。 费长流悚然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袁罡:“不需要问那么多,到了时候自然知道。” 接触久了,费长流也知道袁罡的为人,说话很硬,让人听着不舒服的那种人,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问:“道爷还在山庄内吗?我去见他。” 袁罡:“你要去见,我不拦你!不过我提醒你一声,道爷那个人,有些时候很好说话,有些时候冷血无情,你要是不怕道爷杀一儆百、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尽管去试试。你去试不要紧,最好不要连累整个留仙宗,最好立刻让留仙宗弟子立马全部到位,稍有延迟,我保证南州再无留仙宗立足之地!”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费长流不敢再执拗下去,问题是就算执行也只是麻烦一下,也并不损失什么。 不多时,留仙宗弟子倾巢而出,之后费长流才发现不仅仅是他留仙宗,灵秀山和浮云宗的弟子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 茅庐山庄内的人员亦纷纷动了起来。 山庄内最高的阁楼上,牛有道站在了最顶层,华衣男子在旁,雷宗康和段虎也在,负责瞭望四周。 商淑清爬上了阁楼,喊了声,“道爷!” 牛有道回头一看,看到了商淑清,看到了跟在商淑清后面抱个食盒没心没肺嘴不停的银儿,也看到了随后上来的管芳仪,不禁皱眉道:“红娘,你没告诉郡主,让她和庄虹他们在一起躲藏吗?” 不让商淑清跟他在一起,自然有原因,其中一条就是,若真有危险,对方此次也是冲他来的,不会跟其他人消耗到底,也没必要把玉苍先生往死里得罪,一旦得手就会撤退,商淑清和庄虹母子在一起反倒更安全。 反过来说,在他牛有道身边的人反而更危险。 管芳仪走了过来苦笑道:“不说还好,就是因为说了,郡主反而要过来找你,拦都拦不住,要不我把她给制住带走?” 牛有道就一句话,“带走!” “郡主,走吧!”管芳仪抓了商淑清的胳膊就要直接拖走。 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则有些猝不及防,啪!屁股上挨了一脚,管芳仪猛然回头看去,只见银儿气呼呼瞪着自己,似乎怪她不该欺负商淑清,直接照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放开清清!”银儿瞪着双眼,嘴里裹着食物,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严厉警告,喷出了点渣。 管芳仪神情抽搐,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松开了商淑清,她敢惹谁生气都不敢惹这位生气,这位一旦生气,后果很严重,那是连自己人也照杀不误的,她可没那么多天剑符保命! 若非如此,这里哪用怕什么外人侵犯,关键这位妖王实在是不靠谱,做不得任何指望! 牛有道指向银儿,“你瞎凑什么热闹,听话,下去!” 银儿看了眼不愿走的商淑清,立马梗着脖子道:“不走!” “你…”牛有道无语,他对这位也有忌惮,不敢硬来,只能用哄骗的。 花衣男子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银儿两眼,怎么感觉牛有道在这饭桶女人面前有些底气不足啊! “道爷,我不怕的。”商淑清连忙出声,满眼祈求,语气中甚至有几分哀求。 见茅庐山庄内如临大敌的样子,加上牛有道早晨的话,她知道肯定不是小事。 她在这山庄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太了解这里了,这里是牛有道的老巢,周围可是有三个门派的修士防守啊,从未见茅庐山庄里的气氛像今天这般紧张过。 以前经常听到牛有道遇险的消息,奈何无能为力,如今事情可能就在眼前… 牛有道瞅了眼她腰间,发现她连佩剑都带上了,一只手紧握剑柄,不禁好气又好笑,然而对上这位认真的眼神,他既气不起来,也笑不出来,反倒隐隐皱眉。 就在这时,雷宗康道:“道爷,皇烈来了。” 牛有道回头看了眼,只见段虎把皇烈一干人给请来了。 回头又转身,牛有道踱步走近到了商淑清跟前,目光垂视,与商淑清的目光近距离对上了,“你是郡主,你若非要留在这,我也不便勉强你。不过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一旦有事,你手中剑不但发挥不了作用,反而会成为累赘。你要留下可以,一旦事情不可控,我让你离开,你必须听话,明白吗?” 商淑清银牙咬唇,人家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她知道若不答应只怕现在就要让她滚开,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好!” 牛有道立刻对管芳仪偏头示意了一下。 管芳仪明白他的意思,一旦事态失控,她要负责将商淑清给带走,会意地点了点头。 花衣男子的目光似乎有什么牵挂,偶尔总会瞥向商淑清的脸盘看上一看。 皇烈上了楼,目光扫过阁楼上的众人,先对商淑清点头致意了一下,旋即对牛有道呵呵笑道:“老弟,听说重礼来了,我可是迫不及待啊,特来一观!” 牛有道笑言:“应该快到了,皇掌门稍等。” “哦!”皇烈颔首,等了好几天,不在乎再等一会儿,何况正有话说,走到牛有道跟前道:“老弟昨天说了迁往南州府城的事,我帮老弟想了想,觉得老弟还是不要去府城的好。” 边上的商淑清闻言一怔,露出了侧耳凝听的神色。 牛有道挑眉道:“莫非皇掌门巴不得我早死?” “诶,这话说的人汗颜,非也!”皇烈摆了摆手道:“为了老弟的安全着想,老弟可去我大禅山宗门,那里有我大禅山的精英云集,更有宿老高手坐镇,安全胜过府城。我这样安排,老弟可还放心?” 牛有道不置可否,忽话锋一转,“我最近接到消息,有人说因为我要迁往府城,大禅山心里不痛快,欲勾结朝廷来个里应外合置我于死地,皇掌门怎么看?” 此话一出,商淑清心惊肉跳,难道今天这事和大禅山有关? 大禅山众人脸色皆一沉,都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担心这次的邀请有诈。 皇烈警惕四周之余,沉声道:“谁胡说八道造谣?老弟,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难道你也信?” “我自是不信的,皇掌门邀我去大禅山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为了避免大家闹的不愉快给人可趁之机,也是为了表明牛某的诚意,牛某决定了,迁往府城之事就此作罢,不去了!牛某继续蜗居这茅庐山庄。皇掌门可还满意?” 第五九二章 突袭 这话入各耳得出各种意思,大禅山诸人也不知该不该把这话当真。 皇烈虽然巴不得牛有道不迁往府城,但感觉对方的话更像是气话,双手摁了摁,“老弟,何必说气话,我真没别的意思,请老弟去我大禅山真的是为老弟的安全考量,万不可被谣言而扰。” 牛有道:“正因为可能是谣言,才不能让人得逞。当年邀请大禅山来南州的话,我今朝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皇掌门重申,大禅山大可放心,南州之利归大禅山,我绝不攫取半分,只保有我该有的,绝不会再在南州得寸进尺!” 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大禅山一群人听了自然是舒服的。 皇烈叹道:“老弟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不必重申,对老弟我是信任的。” 牛有道:“我说这些,也是希望大禅山恪守承诺,不要在南州再得寸进尺将我逼入绝境!” 皇烈正色道:“何来逼入绝境一说?大禅山说话自然算话,一定与老弟一起维护好南州如今的局面。” 尽管心知肚明的人都清楚,牛有道说的话大禅山未必全信,大禅山将来也未必会说话算话,都是妥协于目前的局势,一山不容二虎是至理名言,最终必须有一方雌伏,必须有一方压过另一方,南州内部才能消停下来,可目前双方还是得说好听话安抚对方。 …… 山林中,看看按照平常的演练埋伏于山林中的弟子,费长流神色凝重,阵线居然收缩到了最后一层。 以前大多时候的演练,都是在这片区域的外围,如今却把人手收缩到了核心区域边缘,放弃了外围的防守。 “地下好像有动静!”一旁的乌少欢忽发出一声警惕。 砰!山脚下的一块土层突然倒塌,只见一群人马冲出,正是外围的防卫大军人马,令众人虚惊一场。 众留仙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砰砰声接连不断,山脚一带,不断推倒土层,出现一个个洞口,一支支人马冲出,如潮水般在山脚汇集。 费长流等人愕然,这地下什么时候挖了这么多地道?人马似乎也多了好多。 重要的是,冲出的人马大多都扛着各种各样的器械。 人马一出,各种散碎器械立刻快速拼凑组装,一只只犹如马车般大小的攻城弩在留仙宗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快速组装出现,动作极为熟练。 后续出现的人马不断扛着精钢长矛跑出,成堆摆放在了攻城弩边上,组装好的攻城弩数人一起脚蹬手拽拉开粗大的弓弦,五支精钢长矛一并上线成一组,一旦击发,可把五支钢矛一起射出。 三辆攻城弩为一组,前中后摆放,如此序列,几乎是密密麻麻在山脚一路排去。 留仙宗的人见过守军训练这东西,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攻城弩,这得花费多少钱?那一排排上好了弦闪着寒光的钢矛令人看了心里发寒。 这玩意射出去可是能贯入城墙的,乃是攻城时用的重器,既可压制城头守军,也可让攻城士兵借助这插入城墙的钢矛爬上城头,这要是射在人的身上还得了。 其实本地守军自己也不知道这里藏了这么多的攻城弩,袁罡很早以前就在暗中操持这些,他画好了拆散的组件,让工匠严格按照规格制作各部件,秘密存放在了密道中,一旦要用可随时取出拼凑,平常只给了少量的一些给守军用来训练。 在攻城弩的后方,布置了一块块人马衔接的方阵,全部是弓箭手。列好队后,一个个箭壶里抽箭,搭上弓弦,暂未拉开,箭头朝下,面对前方静候军令。 山林中有数人闪来,将周围巡视了一遍的袁罡等人来了,陈伯拉着袁罡的胳膊飞掠。 费长流与袁罡一碰面,立刻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打我们的主意。”袁罡扔下一句话便走了下去,走向了负责此地的守军统领苏杰仁。 正指挥布阵的苏杰仁见到袁罡来,立刻拱手见礼,“袁爷。” 两人彼此都是老熟人,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当初正是他陪着袁罡去南山寺送信的,如今的地位早已随着商朝宗水涨船高,成了一方统兵的统领。商朝宗让苏杰仁镇守这里,也是袁罡的意思。 “都准备好了吗?”袁罡问道。 “都准备好了。袁爷放心,就算来百万大军,有这些家伙在,一时半会儿也休想突破我军防御!”苏杰仁满脸自信地指了指那一排排攻城弩,旋即又有点惋惜,“可惜了,用来随大军出征有点费事。” 袁罡懂他的意思,这么多的攻城弩就算组件拆开了搬运,也是一笔负担沉重的辎重,光大量的钢矛就是不小的负担,短距离搬运还行,长途行军的话靠人力是吃不消的,没有相当强大的运输能力难以运输,会大大拖延大军的行进速度。 袁罡:“没有打草惊蛇吧?” 苏杰仁:“应该不会,周围留了数百人照常巡逻,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一接到袁罡的消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按照有过的预演方案下令执行了。 费长流走了过来,再问:“谁要打我们的主意?”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在以防万一。”袁罡说的是实话。 这边其实也不知对手的情况,牛有道让做准备也是在以防万一。 牛有道预判,想在这重兵防守的地方杀他,无非三个可能。 一是采取诡秘手段暗杀,譬如下毒之类的,这点几乎没有可能,他的吃用有专人操作和仔细检查。 二是直接往山庄内空投高手袭杀。 三就是派出大量人马强攻,眼前的布置防的就是这一手,要用外围防线挡住,免得给内部添乱。 只要防住了第三点,第二点就可放心不少,道理很简单,难以投入太多飞行坐骑一下空投太多的高手。 费长流回头看了看左右的随行长老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不傻,心中多少有猜测,对这里动手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朝廷,而针对的对象也很有可能就是牛有道。 袁罡又道:“费掌门,这里的兵力有限,要发挥最大阻击作用,我撤掉了前排设置的盾牌防护方阵,所以想请三派弟子在攻城弩前方位置设防,防止臂力强悍的修士投掷利器反击,避免对方打乱我方攻击阵势。另外这攻城弩上弦极为费力,也想请三派弟子帮忙,能加快射杀的速度。” 兵力其实也不少,介于保护牛有道的原因,商朝宗干脆直接将这一带设置成了屯兵重地,足足有五万人马,还少吗? 到了这个时候,费长流能说不吗?之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连一点后手准备都没有,如今也不敢在这关头与牛有道对着干,只能是点了点头,回头让人迅速吩咐下去。 他也知道,论大规模阵战,这边是不如这些人的。 留仙宗弟子立刻陆续下来了,混入了攻击阵势中配合。 虽配合了,但人员混乱没什么章法,站位稀稀拉拉的,袁罡略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也知道这些人面对这种情况和每日训练的军队没办法比。 “去告诉道爷,外围防线准备好了。”袁罡回头对朱老八说了声,朱老八立刻闪身而回。 …… 官道对面的山顶上,十几只大型飞禽聚集,同时聚集的还有数百修士,尕淼水和高少明站在一起,目睹下方山林中大群飞花阁修士冲出,此起彼伏地飞掠起落,冲过了官道,冲向了茅庐山庄那边的防御重地。 防御重地的瞭望哨楼上的哨卫发现了大量修士的突至,有人立刻扯了哨楼挂钟下的绳索“当当”摇响。 下方的巡逻小队立刻调头就跑,钻进了屋内的犄角旮旯躲藏。 苏仁杰走前下令了,一旦发现敌袭,只需报警,不需抵抗,立刻躲藏。 他也知道,敢进攻这里的人,靠留下的那些人抵抗无异于送死。 飞花阁和真灵院人马从四面同时合围进攻,率领部分弟子从正面进攻的曹玉儿喝道:“不必理会!” 大群修士呼呼从空掠过,无视下方奔跑的士卒,这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是突袭茅庐山庄,不是跟这些小兵纠缠。 站在山顶观察着前方的袁罡发现了远处飞掠而来的大量人影,沉声道:“来了,苏仁杰,看你的了,给我挡住他们!” 绷着脸颊的苏仁杰没废话,唰一声拔剑出鞘,剑指向前方。 边上号手立刻端起了牛角号,鼓着腮帮子“呜呜”吹响了沉闷号角声。 嘎吱吱声在山脚下响成一片,弓箭手阵营下垂的弓全部举了起来,拉开了弓弦,箭锋斜指上空。 大量攻城弩的边上,一个个士卒抡起了大木捶,随时准备砸捶击发。 站在袁罡边上的费长流等人沉着脸,都看到了,来袭的可不止一点点修士,仅目测能看到的人影怕是就超过了整个留仙宗的弟子数量,皆心情沉重。 一路飞跃而来的曹玉儿也发现了不对,就外围发现了一些奔跑逃窜的士兵,深入后居然没再见到一个人影。 尽管是突袭,就是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这防御重地居然没什么太大反应,还是令她感到有些不正常。 待越过一片山丘,心中疑惑有了答案,前方山脚严阵以待的人马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顿时大吃一惊,对方早有准备? 第五九三章 牛某心寒呐! 怎么会这样?她有点想不通,难道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她现在担心的是,牛有道既已知情,还能在山庄内吗?会不会已经躲进了山中? 可她无法下令撤退,没有尕淼水的命令,她飞花阁若敢中途撤退,后果不是飞花阁能承担的起的。 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冲,施法高声呐喊,“快速冲过去!” 站在山顶的苏仁杰目测着敌方冲击速度,计算着己方的弓箭覆盖距离,待到一定的距离,手中宝剑再次一挥,目测提前量的方式提前下达了进攻命令。 进攻的速度,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只有具备战场厮杀经验的将领才有这方面的指挥经验。 站在一旁的旗手立刻挥舞手中的令旗。 “咚咚咚咚咚……”下方战鼓顿时隆隆捶响,以茅庐山庄为中心的四周防线上基本同时响起了战鼓的动静。 听到鼓声号令,下方阵营中各自的主官宝剑出鞘,挥剑指向前方,嘶着嗓子怒吼,“放箭!” 弓箭手阵营顿时朝空万箭齐发,弓弦崩鸣,嗖嗖嗖声同时划破长空的动静不绝于耳,汇聚起来的荡动空气的声势惊人,空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一闪而逝,这种声势是许多修士都未曾见过的场面。 咣咣咣声中,抡起木锤的士卒奋力砸向了攻城弩的机簧,嗡嗡声中,一具攻城弩便有五支钢矛射出。 一排排攻城弩射出的钢矛如排山倒海之势般划破长空远去。 为了这次的阻击,袁罡将此地囤积备用的弓箭全部动用了,不管是不是专职的弓箭手,只要会射箭的就行。 这种大规模的箭阵射击,也不需要精准射击,只要能听令朝着一个方向射出去覆盖就行。 数万人马几乎都被袁罡变成了射手,因为他很清楚,朝廷的大军是没办法深入到南州不被发现的,能来进攻的必然是能翻山越岭偷偷摸来的修士,近距离搏杀这边驻军不可能是大批修士的对手,只有远距离进攻的弓箭才能占到便宜。 嗖嗖箭矢,密密麻麻如雨一般,当空罩来。 箭矢的射速加上下降的加速度,威力更胜直线平射,飞掠中的大群修士顿时手忙脚乱。 有劈出剑气抵挡的,有挥掌轰开的,有施展护体法罡抵御的,当空做动作施法防御之下,已经无法再聚气成翼飞行。 攻击阵营中,前面列阵的弓箭手一轮齐射之后,迅速单膝跪地,抽箭上线。 “放箭!”指挥官一声令下。 后方阵营的弓箭手立刻紧接着又是一轮齐射,射后亦立刻单膝跪地,抽箭搭上弓弦。 “放箭!”指挥官又是一声令下。 最后面列阵的弓箭手又是一波箭雨射出。 此时最前方阵营的弓箭手已经站了起来拉开了弓弦,次后方阵营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又是箭雨如狂潮般射出,三波交替,此起彼伏不断衔接齐射,保持着连射不断的节奏,不给进攻之敌喘息之机。 扑面而来不停的箭雨中,飞花阁进攻的修士已无法再聚气成翼飞掠,被箭雨压制的只能在地上奔跑,还要左右躲躲闪闪。 护体罡气经不住连绵不断箭雨的侵蚀,不断有人被射翻在地。 堂堂修士被蝼蚁般凡人的弓弩给射杀,不知多少人看的双目欲裂。 更恐怖的是那从天而降的钢矛,那真正是挟千钧之力贯来,筑基期修士的护体法罡也许能挡住攻击力道,却挡不住钢矛集中于一点的刺穿之力。 “掌门,用弱处去硬碰人家的长处不行啊!再冲下去我飞花阁要损失惨重啊,撤吧!” 丁零当啷声中,一名怒喊的飞花阁长老,搅飞一片箭雨,大喊中措手不及之下却被一支钢矛从上而下贯穿胸口,人往后倒却未能倒下,被贯穿插地的长矛给撑住了。 噗!又一支钢矛洞穿了他的身体,呕血中的他身躯急颤,又被瞬间而来的箭雨给射成了刺猬般。 地面已经插满了如荆棘般林立的箭矢。 亲眼目睹的曹玉儿发出悲呼,“谢长老!” “掌门小心!”数名飞花阁弟子冲来相护,为她抵御丁零当啷的箭矢和钢矛,有两人发出惨叫被射翻在地。 双目欲裂的曹玉儿顺手拔起地上的一根钢矛,挥臂反向投掷了出去,怒喊:“门中高手全力冲过去,破坏对方箭阵!” 山顶上观战的费长流目光闪烁,徐徐道:“道爷这是要硬碰硬吗?” 手持三吼刀的袁罡面无表情,没吭声,心里却是清楚的,道爷这回就是要趁势和朝廷硬碰硬一次,否则道爷早就溜了,哪还能等到朝廷来攻打。 号令督战的苏仁杰嘴角略有不屑,眼前冲击的修士比他想象中的要弱,放着这么好的本事居然发挥不出威力来,根本不懂怎么结阵冲杀,没盾牌防御就敢瞎冲,冲击也不知什么叫主次防御,毫无章法地嗷嗷叫地乱冲,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自认若换了他来指挥这批修士的话,很快就能突破这边的攻击防线。 他这想法若是告诉费长流,以后让留仙宗弟子学会拿着盾牌集体冲锋陷阵,不知道费长流会作何感想。 目睹冲击中的飞花阁修士在箭雨覆盖下大量倒下,带给留仙宗弟子的是难以抹杀的震撼感! 就是身边这群他们看不起的蝼蚁,众志成城汇聚在一起借助利器之便竟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威力,竟能屠杀高高在上的修士! 一开始看见如此多的修士进攻,留仙宗弟子还有些胆怯,心中隐隐有恐慌,此时见到这边的攻击效果后,心神稳住了,至少不少人没那么害怕了。 攻城弩一轮齐射,后方的随即跟着补射。 一锤砸出放空的粗大弓弦嗡嗡震颤有声,那弓弦震颤的威力士卒根本不敢用手去碰,别说人皮,就算是粗厚的猪皮也能被这震颤的弓弦刮去一层皮。 士卒用木棍压住震颤的弓弦,再次上弦,一旁的留仙宗弟子迅速施法帮忙,加快补充钢矛的速度。 随着敌方的冲击逼近,两名士卒用肩膀抬起攻城弩的架子,立刻有人抽走下面一块木头垫片,放低了射角,调整了射击距离。 一只大型飞禽上,尕淼水和高少明看着下方受阻的攻势,那惨烈翻倒的景象令二人脸都黑了下来,朝廷处心积虑的突袭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边驻扎的数万大军中也有朝廷的耳目,如此严整的准备岂是仓促间能形成的,事先朝廷居然没得到任何线报? 倒不是疼惜飞花阁和真灵院弟子的死,而是茅庐山庄这边明显早有准备,二人无法断定牛有道还在不在山庄内。 茅庐山庄内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攻防阵势的,被四周的山势挡住了视线。 周围号角声响起时,高阁上的众人皆露出凝听神色,待到此起彼伏的战鼓声响起时,皇烈猛然回头问牛有道:“老弟,这动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像开战的鼓声?” “敌袭!”牛有道淡淡一声。 皇烈惊讶,“有敌袭?” 牛有道冷冷道:“之前听到的谣言我本是不信的,大禅山怎么可能勾结朝廷里应外合置我于死地?不过我这人怕死,多少还是在外面做了点防御措施,没想到还真有人来袭击。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牛某心寒呐!” 话里也透着森森寒意! 商淑清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皇烈等人。 花衣男子亦冷眼扫去。 管芳仪嘴角弯了弯,事情道爷已经是心知肚明的,和大禅山没有任何关系,干嘛非要往大禅山头上泼脏水,难道真想趁机做掉这些大禅山的高层? 大禅山诸人脸色大变,都从这话里听出了杀机,迅速戒备四周,不过看现场的情形,觉得也未必能把他们给怎么样,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也不是吃素的! 皇烈黑着脸道:“老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大禅山和朝廷绝无任何勾结,更没有干出任何对老弟不利的事来!莫非老弟请我来看的重礼就是这个?老弟切莫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 双手扶剑的牛有道微微颔首,“尽管真的被人说中,可我还是不信大禅山能这样对我,南州目前的情况不应该啊!我也怀疑是在离间我们。” 皇烈:“老弟能这样想,我心甚慰!” 话虽这样说,大禅山的人还是高度戒备着四周。 就在这时,段虎忽然指向空中,“道爷,快看!” 众人顺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高空上隐有十几个黑点,分明是有人乘着大型飞禽来了。 牛有道踱步走到凭栏处略眯眼,松开了一只扶剑的手,轻轻抬起! 雷宗康见状立刻转身,在阁楼上朝下方挥手。 下方另一处的院子里,南山寺僧众的院子,一座亭子里挂着一口钟,几名僧人守在钟旁。 一身雪白僧袍的圆方双手抱袖在腹部,一直站在亭子外盯着阁楼上观望,见到雷宗康发出的信号,立刻往亭子里蹿,挥袖赶开几名僧人,“走开走开,你们力气小了,我亲自来!” 他双手袖子一撸,扶了吊着的圆木,施法猛撞向大钟! “咚!咚!咚……”沉闷而恢宏的巨大钟声立刻从茅庐山庄内荡向四面八方。 第五九四章 宗元 平常敲来祥和温温润人心田的晨钟,此时真正是振聋发聩般的巨响,连撞之下轰鸣阵阵,亭外的和尚以为主持疯了,吃惊着捂住了耳朵。 皇烈闻声看向牛有道,而慢慢放下手势的牛有道神色平稳。 阁楼上不知情的人迅速走到这边观望,花衣男子的目光骤然盯向了山间的一个山洞。 此洞是酿酒的禁地,长期以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让靠近,此时却有一群黑衣蒙面人从山洞中冲了出来。 山中其他洞穴中也有黑衣蒙面人闪出,纷纷向山顶的茅庐山庄飞掠而来。 很快,山庄围墙上站了一圈黑衣蒙面人,山庄内的屋顶上每间都落上了人,更有一群飞扑阁楼,层层守卫在了阁楼上,或警惕着四周,或盯向了高空上飞来的大型飞禽。 见到这些人的出现,圆方停止了撞钟,朝捂住耳朵四处张望的和尚们挥手,“快走快走。” 他甩着一双大袖,领着一群和尚先跑了,准备跑到庄虹母子那边去躲避危险,逃命他绝对是这里最积极的一个。 阁楼上的不少人都不知情,不知哪冒出的一群黑衣蒙面人。 花衣男子略瞥了牛有道一眼,他是见过的,牛有道在途中遇袭的时候他就见过这群黑衣蒙面人,只是不知已经被牛有道暗中预备隐藏在了这里。 一看这些人的身手动作,大禅山诸人就知道这群黑衣蒙面人个个皆是高手,足足有数百人之多,且将这里给团团围住了,他们顿时紧张了。 之前还觉得就算翻脸,凭牛有道这边的人手实力也未必能挡住他们脱身,此时见到茅庐山庄亮出了隐藏的底牌,终于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意识到了牛有道随时能将他们给扣下! 不是牛有道不敢跟他们翻脸,而是牛有道还没有跟他们翻脸。 皇烈面色沉重道:“老弟,这些都是什么人?” 牛有道面色平静,没有回答。 皇烈又发现了身边长老的异常,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后山方向,十只大型飞禽腾空而起,呼呼从山庄上空掠过,每只飞禽上都挂载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令飞禽的速度无法飞快,朝高空上冲来的十几只大型飞禽迎了过去。 这明显是要迎上去开战的节奏,一下能出动十只飞禽的实力亦让人心惊,皇烈顿时无心再问什么,紧盯空中的动静。 商淑清的目光从空中收回,看看四周,又看向了杵剑而立岿然不动的牛有道的背影。 银儿依然捧着食盒吧唧吧唧吃自己的东西,多出的蒙面人只是让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嘴上没停,没心没肺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再紧张的气氛也没有影响她什么。 山顶上的袁罡、费长流等人抬头,亲眼目睹了敌方从高空上而来,这边的箭矢是射不到那么高的。 “不好!我们中计了,山庄防守空虚,他们要从空中空投袭山庄,要赶快调集人手去驰援!”费长流心惊一声,也的确是为牛有道担心,牛有道一垮,以他们三派目前的处境就完了。 袁罡抬手阻止,道:“道爷不是吃素的,早有应对,不用我们操心,我们只需做好眼前的便可。” 这边话刚落,便见山庄方向十只飞禽腾空而起,飞向苍穹引敌,人手似乎还不少,气势一点都不弱于来袭之敌。 山庄内部哪来这么多人?果然是早有应对,看的费长流等人精神一振。 袁罡挥刀指向了山下方向,“有人冲过来了,驻军近距离搏杀挡不住的!费掌门,此战关系三派与茅庐山庄之存亡,不惜代价拦住他们,绝不许他们越过防线干扰道爷那边的作战!” 弓箭和攻城弩覆盖的范围毕竟有限,在对方拼命冲击下,终于有高手冲出了箭矢的覆盖范围,冲向了攻击防线,显然是想破坏搅乱这边设置的防线。 一旦防线乱了,敌方后续人马必然是一拥而上,这边也有留仙宗弟子情急之下冲了出去拦截。 费长流面部闪过狰狞果决,双手操了一对月轮在手,挥手道:“杀!” 他率先飞掠冲了下去,几位长老亦操了家伙冲了下去。 “擅退者以背叛师门论处!”费长流的声音在防御阵线响起。 在掌门和诸位长老号令下,防御前线立刻冲出一群留仙宗弟子,围殴先冲来的飞花阁修士。 攻方为了打乱杀伤力惊人的防线,为了能减少门中弟子在箭雨覆盖下的损失,那真是在拼命了! 守方为了坚守防线,事关本门利益和存亡,亦豁出去了,双方短兵一接的霎那,立刻杀红了眼,刹那间便是你死我活的拼命! 箭雨依然在纷飞覆盖,成堆的钢矛在快速消耗,调整了射角的覆盖攻击频率有条不紊…… 空中,十几只飞禽上亦挂载了不少的人手,飞行速度同样快不起来。 这次袭杀之所以空投,本就不是为了长途飞行,重点是跨越外围的防御阻击。 眼见下方也有十只飞禽挂载了不少人来迎战,让飞禽上这群袭杀的人吃惊不小,吃惊于茅庐山庄的实力,竟有这么多大型飞禽! “下!”有人振臂一呼,率先跳了下去。 十几只飞禽上的人陆续翻身而下,舍弃了驾驭飞禽接近目标。 实在是飞禽的防御力面对修士太弱,价值又昂贵,拿来消耗太划不来了,加上目标就在眼前,高空上飞下去可以直接到位。 百多人当空滑翔而下,直冲迎来的十只飞禽,空中飞禽立刻转向而去。 没了太大的负担,飞禽去速很快,准备迎接下一批人手跨越防线进攻。 唯独一只上站了两个人的飞禽无动于衷,没有离开的意思。 “上!”迎击的蒙面人中有人振臂一挥,指向空中快速射来的人。 呼呼声中,人员齐齐射空而去,减负的十只飞禽也立刻转向快速而回,躲避危险。 九十名蒙面人与百多名袭击者立刻当空厮杀了起来,人数上拦截者处于弱势,但至少遏制住了敌方直扑茅庐山庄的意图,双方于空中激战时高度快速下降,毕竟都不能悬空久留。 下降的同时,也不断有人被击杀落下,咣咣砸落在地,没被打死,估计也摔的差不多了。 眼见己方人少,敌方也都是高手,站在围墙上观战的一名黑衣蒙面人忽挥手道:“来一路,随我杀!” 他率先冲出,山庄内立刻有近百名黑衣蒙面人呼呼飞掠而去,飞出山庄,飞下山,朝交战双方的落点冲了过去。 上百名高手的驰援加入,立刻让战局开始一边倒。 “你们是什么人?”袭击者中有人怒喝,都没想到这茅庐山庄内居然藏有这么多的高手。 之前尕淼水发话时,他们当中还有人觉得是小题大做了,此时再无那想法,目测能看到的,茅庐山庄的围墙上还站有一群人没出手。 空中一只飞禽盘旋而下,在山庄外的上空绕飞,站在飞禽上的黄杉老者冷目打量着山庄内的情形,目光似乎盯上了阁楼上的牛有道。 牛有道也注意到了,目光也盯上了对方。 墙头数名黑衣人忽然拔剑,劈出几道凌厉剑气斩向低空绕过的飞禽。 黄杉老者大袖一挥,砰砰声中,无形之气轻易将劈来的剑气给瓦解。 普通人看不到,对睁开了法眼戒备的修士来说,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老者挥袖间荡出的劲气散发着朦朦橘色光华。 飞禽低飞面临的威胁太大,猛然振翅腾空高去。 花衣男子眯眼盯着随着飞禽升空而去的黄杉老者,目光闪烁中透着凌厉。 站在阁楼上的皇烈沉声道:“宗元,竟能派出他来!” “宗元?”牛有道是不认识的,回头问道:“是那个丹榜第七的高手?” 皇烈:“我没见过,但看他刚才出手的情形,像是他!” 牛有道立刻看向花衣男子,“你认识吗?” 花衣男子:“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但看样子应该是他,为了对付你,居然能请动这位出山,也算是下了血本!” 皇烈和这位都怀疑是宗元,那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牛有道相当意外,他不认识也听说过,没想到朝廷居然能搬出这种已经没必要再卷入世事纷争的孤家寡人,朝廷为了对付他而采取的出手力度有点超出了他的想象,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不由问道:“看来这位宗元就是对付我的杀手锏,你有把握吗?” 论丹榜排名,他知道这位不如宗元的排名,到了宗元这般排名的人,那都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没有侥幸的可能,盛名之下绝非虚士,那绝对是修行界高手中的高手。 本以为请了花衣男子出山,加上自己的周密部署,心里还是有点应对把握的,如今看来,怕还是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花衣男子目光紧盯上空,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怯战的迹象,语气中反而有跃跃欲试的铿锵意味:“可以试试!” 此话一出,皇烈等人皆盯向他,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误会了两人交谈中的意思,这是要和宗元交手的意思吗?凭宗元的实力,整个大禅山估计也只有几个潜修多年的宿老可堪交手,这人谁呀,竟这么大的口气? 第五九五章 硬碰硬 同理,牛有道没想到朝廷能派出宗元这等级别的高手,皇烈自然更不会想到牛有道能请出这般级别的高手。 从金州归来遇袭时,花衣男子并未大肆出手,晓月阁的人一到,花衣男子便及时收手了,让给了晓月阁的人拦截刺客,而刺客也落入了牛有道以己为饵的陷阱,被晓月阁给围歼了。 现场除了牛有道等人,见过花衣男子真正实力的,也就是万洞天府的弟子,晓月阁合围之下,外围不可能有朝廷的人再看到花衣男子出手的情形。 晓月阁当时有没有看清不知道,但万洞天府和晓月阁都在相处融洽期,目前都没有理由害他,应该会为他保守秘密。 对牛有道来说,按理讲朝廷目前是不知道他手上有顶级高手保护的,没想到兴师动众之下还出动了宗元这样的人物。 试问皇烈又怎能相信牛有道身边藏了能与宗元交手的人物。 宗元?管芳仪暗暗心惊肉跳,放进袖子里的手,已经捏住了符篆,做好了随时应急的准备。 她手上的天剑符,还有花衣男子,便是牛有道能在此沉住气的原因! 同样,这边的气定神闲也让空中观望中的宗元目光闪烁。 “撤回退守!” 站在山顶上观战的袁罡对苏仁杰喝了声,苏仁杰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下方防线已乱,箭雨覆盖的距离有限,加上飞花阁弟子也摸到了点门路,逼不得已之下顶着同门的尸体往前冲了出来。活着冲到的人数虽然不多,但皆是飞花阁的精英弟子,大量的筑基期弟子基本上都倒在箭雨和钢矛之下,杀出来的几乎都是金丹境界的弟子。 费长流等一干长老都亲自上阵厮杀了,留仙宗弟子全部上阵围殴,论实力不是飞花阁这群残余的对手,得亏之前的箭雨将对方的法力消耗了不少,可依然是抵御的艰难。 飞花阁和真灵院早先能坐镇南州,自然不是留仙宗这样的门派能比的,人多势众群殴亦让留仙宗死伤惨烈。 留仙宗也真正是在拼命了,也退无可退,一旦败退,就有灭门之危,逼到了这个地步不拼命更待何时? 之前还当是演练的一群人,怎么都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玩真的,变成了面临灭门之危。 飞花阁也同样没了退路,门派力量损失惨重,就算打下了南州,大部分弟子都死了,也很难掌控住南州。 明知如此,可还是不能退,一旦败退,朝廷不领情的话,飞花阁弟子就白死了,实力大损又惹怒了朝廷的飞花阁在燕国哪还有立足之地,只能是拼命打出个胜果来,朝廷体恤功劳之下,还有再起的希望。 曹玉儿浑身是血,已经是披头散发,在一群人的围攻中娇喝厉吼声不断! 箭阵已被打斗余威冲的一塌糊涂,尽管都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可是面对成群修士的攻打,根本挡不住。 尽管悍不畏死,可人家一掌就打飞这里一大片,一剑横扫就是一群人血肉横飞,如猛虎冲入了羊群,大量士兵如同砍瓜切菜般倒地。 转眼间,怕是就有上千士兵倒下,这些士兵的掺杂也让留仙宗弟子放不开手脚,而攻击的飞花阁弟子可不管这些,只要不是自己人,见人就放开手脚狂杀! “当当当……” 鸣金声起,狼狈而退的士兵迅速如潮水般撤退上山。 山上令旗挥舞,撤退人马迅速在山腰再次结阵,全部举着弓箭静候,放任留仙宗和飞花阁的人厮杀,只要飞花阁有人上来,立刻以一波波箭雨压制,死死守住这边的防线! 绷着脸颊的袁罡抬头,又看到了从上空飞过的挂载了一群人的飞禽,不由回头看了眼山庄那边。 陈伯等人亦回望,心有担忧。 茅庐山庄内的阁楼上,众人也发现了再次飞赴而来的敌方飞禽。 一名黑衣人发出一声哨响,山庄内歇落的十只飞禽再次振翅而起,一群黑衣人纷飞,纷纷跳上了那十只飞禽,再次迎着飞来的敌方飞禽而去拦截。 这边不会让人轻易攻入茅庐山庄内,山庄内有晓月阁高层下了死命令要保护的人! 空中那驾驭孤零零一只飞禽盘旋的修士,也是穿了便装的宦官修士,回头看向宗元,沉声道:“宗先生,阁楼上杵剑而立的那人就是牛有道,不会有错,你是不是该出手了?” 宗元面无表情,他当然要出手,但不会轻易出手,朝廷动了他的人,他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下面的战况他看到了,这边的防御实力很强,他不介意让朝廷的人马多付出点代价。 难不成还要他保护燕国朝廷的人马?他再宽宏大量也宽宏大量不到这个地步! 当然,话不会这样说,他徐徐道:“你没看下面的人气定神闲吗?定是有什么底气!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得手,山庄内还有大量人手,为避免干扰,还是再等等吧!” 阁楼上仰望的人也很奇怪,尤其是牛有道本人,既然是冲他来的,那个宗元为何迟迟不出手,难道是来看热闹的? 这边并不知道宗元与朝廷之间的恩怨,饶是牛有道头脑不一般,也搞不清原因。 空中,与之前同出一辙,跳下飞来的一群袭击者再次被一群黑衣蒙面人拦截了下来。 交战双方落地之际,见敌方人马又胜过了这边,山庄内的两名黑衣蒙面一起招手,领了两百人再次飞掠而出驰援。 黑衣蒙面人前后投入了近四百人,与前后投入了近三百人的袭击者怒战厮杀成一团。 山间人物纵横,轰隆隆声不断,土石横飞,给人天崩地裂的感觉。 阁楼上的商淑清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多修士高手大战的场面,看的心惊肉跳。 皇烈嘴角紧绷,偶尔看上牛有道一眼,不知这位从哪弄来这么多的高手,留仙宗三派当中有这样的高手也不会有这么多才对!若是三派的高手,干嘛蒙面不敢见人? 这位身后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在支持,他发现自己严重小瞧了牛有道手上掌握的实力! 下面的战况似乎不利于自己这边,空中飞禽上的宦官修士沉声道:“宗先生,山庄里的人不多了,你该出手了,再拖下去,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消耗朝廷的实力!” 山庄内的黑衣蒙面人的确不多了,不过仍有百人,晓月阁集结了五百名高手保护茅庐山庄,确切地说是为了保护山庄内的某个人! 啪!宗元突然出手,狠狠赏了那宦官修士一巴掌,打的他口角甩出血来,出手之快令对方来不及躲避。 “需要你聒噪教我?”宗元冷冷一声。 那宦官修士敢怒不敢言,抹了把嘴上被打出的血迹。 宗元也没有无动于衷,下一刻,身形一闪,双臂一挥,倒栽葱而下,快速滑向茅庐山庄。 阁楼上一阵骚动,见宗元出手,皇烈等人亦纷纷拔剑,如临大敌! 守在高阁周围的黑衣蒙面人纷纷闪身而上,数十人飞上高阁之顶,看着空中冲下来的人。 双手扶剑的牛有道依然冷静,目光从空中收回,回头看了眼管芳仪,又看了看昂头看着上空的商淑清。 管芳仪会意点头,挥手招了老十三过来叮嘱,一有不对,立刻将商淑清带去庄虹那。 眼见宗元从高空而下的身形如天外飞仙般而来,阁楼上同时蹿出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升空,联手绞杀出剑气如网,兜向倒射而来的宗元。 但见宗元大袖挥展翻飞,法眼可见的黄光如旋,侵入绞杀而来的剑网,立见十几道剑气乱了套般飞舞,凌厉剑气顿成绕指柔般,根本近不了宗元的身。 宗元凌空大手一拍,剑气飞旋而下,反斩向下方冲来的那十几名黑衣蒙面人。 这手段也不知是什么术法,盯着空中的花衣男子道了句,“果然是宗元来了!” 轰隆隆!空中一连串爆响,十几名修士打爆了自己劈出去后反攻的剑气,一股磅礴劲风下,去势已竭,不得不纷纷从空坠落。 空中狂风袭来,阁楼上诸人如遭飓风侵袭,商淑清甚至站不稳了,摇摇欲坠。 抱着食盒的银儿抬头了,满眼怒容。 牛有道斜了眼花衣男子,只见他的衣服飘荡不像旁人,别人都是衣衫在狂风中猎猎,花衣男子的衣服下摆却徐徐飘荡了起来,给人欲飘然而去的感觉,一股别样气息在阁楼上扩散。 察觉到的众人纷纷扫了眼之际,已是眼前一花。 花衣男子已在下压的狂风中冲天而起,射速惊人。 咣!当空一声震响,宗元与花衣男子瞬间冲撞在了一起,就在茅庐山庄的上空,两人硬碰硬对了一掌。 宗元心中一惊,人已借一撞之力,再次迅速腾空而起,退向苍穹卸力。 皇烈等人更是吃惊不小,什么人?居然敢和宗元硬碰硬! 如流星般下坠的花衣男子挥臂释放出如红云般的伞状气罡,迅速稳住了下降的身形,身形已降到了阁楼的高度。 他几乎就在众人眼前齐平,双袖翻飞如蝶舞一般,双脚连蹬,好似虚空摄步,姿态狂放,人再次快速凭空冲天而起。 这一幕真正是让阁楼上的人震惊,大多修士只能是越飞越低,想再起都得借力才行,这位却能虚空再起,这已经近乎是真正的飞行,说明这位的体内真气已经达到了实质化的地步,御气时能够挥洒自如! ps:一拾肆秀再回首盟,谢谢支持! 。 。 第五九六章 万里寒光,一剑摧城! 欲再次出手的黑衣蒙面人皆有几分错愕,有这样的高手出手,他们显然已经没必要再介入,介入也是找死! 都罢手了,都在山庄内抬头旁观上了。 高空上一只飞禽载着那名宦官修士盘旋等候着,远处又有一只飞禽载着尕淼水和高少明来到,从空中观看全面战况。 空中升势已竭的宗元俯看下方,见花衣男子再次升空而起,双臂一挥,脚下涌出黄色气旋,顿时托着他加速上升。 他欲再试探一把虚实,刚才硬碰硬一下很是让他惊疑不定,与自己交手的人没有露真容,他想测出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若真是天下鼎鼎大名的人物,一看出手他大多应该都知道才对。 见宗元加速上升,花衣男子身形扭转飞旋,双袖甩动如螺纹,直线旋转而上。 看到宗元不借力便能升空与自己齐平,驾驭飞禽的宦官修士心惊,暗叹不愧是丹榜排名第七的高手! 驾驭飞禽而来的尕淼水见到这一幕亦暗暗赞叹不已。 一道花衣人影振臂腾空而到,双袖兜风浮空,令尕淼水大惊,不知是什么人。 阁楼上的牛有道等人抬头望苍穹,能看到的也只是几个黑点。 “宗元老儿,何故逃跑?”花衣男子问了声。 宗元勃然大怒,双袖一甩冲来,花衣男子亦甩袖冲去。 咣!两人瞬间冲撞在了一起,砰砰咣咣声剧烈响个不停。 碰撞的刹那,两人打的罡风四溢,搅乱了高空的气流,搅的不远处观战的两只飞禽振翅摇摆,努力稳住身形。 双方人影在空中快速穿插来回,似乎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忽,激战的动静骤然一停,只见两人四只胳膊纠缠在了一起,你锁住我胳膊,我锁住你胳膊,谁也不肯撒手,谁也不肯放过谁,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块,四目凌厉对峙。 两人在空中旋转着,气机烘托下,一路慢慢旋转下降着。 “你究竟是何人?”宗元沉声喝问,交手了半晌,居然看不出对方的来历,有此等实力的人,不应该是修行界的无名之辈才对。 花衣男子:“我是何人不重要,倒是你堂堂宗元,没想到居然甘为朝廷鹰犬,我倒想知道燕庭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帮南州这边,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出手,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出手!” “藏头缩脸的鼠辈,既然是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宗元一声冷哼,双肩一抖,身上涌出黄色气机,缠向对方。 花衣男子双臂猛然一推,双方瞬间分开,却发现双手双足上被黄色气劲给缠绕拖拽,当即四肢一震,咣一声爆破了纠缠的气机。 宗元双臂搅出一道黄云,宛若一条黄色飞龙缠来,将刚挣脱束缚的花衣男子瞬间缠了个结结实实,且越缠越紧,勒得花衣男子双手肤色通红。 那气劲之绵韧,花衣男子拼尽一身法力居然无法绷脱。 更恐怖的是,扯着龙尾较劲的宗元双臂一动,纠缠的飞龙身上似乎衍生出了许多小蛇,要往花衣男子的眼睛和鼻孔等部位钻。 花衣男子运气护体,小蛇奋力之下,难以侵入他体。 扯着龙尾的宗元胳膊再次一振,纠缠的龙首张开了獠牙大口,猛然一口啃向花衣男子的脑袋。 挣扎中的花衣男子身躯一抖,气机勃发,硕大龙首虽一口咬住了他脑袋,但那獠牙却始终离目标本体隔着一指的距离,难以啃入。 “你的人好像落了下风!”阁楼上的皇烈沉声提醒了牛有道一句,他现在可不希望牛有道这边输,回头还不知宗元会不会放过他。 抬头观望的牛有道面色凝重,若是连那位都挡不住对方,那自己可就真的麻烦了,之前是真没想到朝廷能请出宗元来对付他。 “好!真是大开眼界,不愧是丹榜排名第七的高手!” 站在飞禽身上的尕淼水见宗元占了上风,欣慰颔首赞叹。 高少明亦惊叹摇头。 见对方在和自己硬拼法力,偏偏两人的法力修为似乎又旗鼓相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拽着龙尾的宗元身形猛然向下一沉,拽着被缠绕的花衣男子一起向地面落去。 花衣男子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分明是想借下坠之势来个甩击,想将自己甩砸向地面把他给砸个粉身碎骨。 他一开始还能施法抵御,拖延下降的速度。 可很快便发现,自己这样太吃亏了,自己既要拖拽抗衡对方,还要拼尽法力拖延下坠的速度,法力消耗太快了,而对方只管拖拽,还能借助下坠的引力,这样下来自己根本抗衡不赢。 他瞬间放弃了施法拖延下坠速度,两人从空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宗元拖着人飞快冲向地面。 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地面,阁楼上的人将二人纠缠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皆脸色大变。 快速坠落的花衣男子忽目露凌厉之色,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忽铿锵声喝,“万里寒光,一剑摧城!” 猛然察觉到上方的气势不对,宗元猛抬头看去,只见纠缠的黄龙内血光一闪。 咣!天地间一声震响。 花衣男子已经身化为剑,整个人包裹在了一支约两丈长的血色琥珀般的巨剑之中,剑势爆发出来的刹那,顷刻间将纠缠的黄龙崩切而散。 人在剑中倒栽而下,挥手并两指成剑引,指向了下方的宗元,趁势一剑斩杀而去。 阁楼上诸人皆瞠目结舌,都是头回看到如此壮观的天外飞剑一幕,宛若九天而来的巨剑诛魔。 商淑清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无论宗元施展的黄龙缠绕,还是花衣男子化出的血色琥珀巨剑,睁不开法眼的人都看不到,只看到空中下来的两个人影,所以也看不出交手的真正威力如何。 上空飞禽上的尕淼水亲眼目睹了以身化剑的一幕,失声惊呼,“这是何人?” 猛抬头的宗元大吃一惊,他下坠的速度,不如那光溜溜的巨剑能减少下击的阻力,血色琥珀巨剑顷刻袭至,措手不及之下来不及躲避,只能是硬扛,双掌仓促间猛然一拍,钳制住了剑身。 “以身化剑!莫非是传说中上清宗三代以后便无人再练成的《青云剑诀》?”宗元惊怒之下问了一声,旋即自己又改了口,“不对,青云剑诀是青色剑影,你这是血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没回话,也来不及回话,两人已以流星之势撞向了下面的一座山丘。 山丘上搏杀的几人吓一跳,仓促间罢手不战了,闪身四散而逃。 撞向山丘那一刻,双掌夹剑的宗元突然猛的一推剑身,欲闪身脱离。 身在剑中的花衣男子手掐剑诀挥臂一甩,巨剑猛然螺旋刺下,旋转剑锋与宗元擦身而过,带出一道血花。 轰!山崩地裂般,山丘被宛若九天霹雳般的剑势轰然击垮,巨剑消失在土石爆飞中。 所有观战者无不骇然,皆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阁楼上远观都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感,商淑清下意识惊的后退了一步。 今时今日,她才真正领会到了,为什么说这天下是修士的天下,试问凡夫俗子的千军万马又如何能挡住此等人物! 站在山顶的袁罡等人霍然回头看去,看向那座崩塌的山丘。 土石爆飞中,宗元腾空而起,面露悲愤狰狞之色,一只胳膊横空虚抓,另一只胳膊已经消失了,刚才躲避不及,被巨剑旋转之下给削掉了。 虚抓的那只手掌宛若沙漏一般,崩飞的土石哗啦啦聚集而来,转瞬形成一只巨型大锤,独臂抡起便朝炸开的山丘上狂砸了下去。 从地坑中蹿出的花衣男子旋身翻飞,血色琥珀巨剑再现,翻飞中迎着劈来的大锤斩去! 咣!大锤被一剑给斩断成了两截,巨剑亦在刹那消失。 纷飞土石中,身形翻飞的花衣男子见缝插针般,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血芒迸射。 抡臂挥锤的宗元迅速翻身躲避,同时抽回锤杆,拦往身前抵挡,挡住了要害,腹部却被三道血芒洞穿了势弱下的护体罡气,爆出三朵血花来。 聚土石在手中形成的锤杆被那接踵而至的血芒给打的崩溃,土石乱雨中,宗元闪身冲天而去。 花衣身影亦闪身追去,两人一上一下,双双于空中飞升,众目睽睽之下扶摇直上。 口角呛血的宗元看向下方之际,也看到了自己腹部的血窟窿,双目欲裂地对下方追来的人道:“魔教教主的厉魔指…”脑海中闪过之前怀疑过的青云剑诀,瞬间猜到了什么,“原来是你!” 花衣男子没有吭声,穷追不舍。 宗元知道这样耗下去不行,立刻横闪而出,欲蹿向山林中逃窜。 空中血光一闪,花衣男子再次以身化剑,巨剑斜斜射出,没有人体那么大的滑行阻力,速度更快,加上双方距离本就相差不远,瞬间一剑追到。 宗元独臂搅动,一只黄龙腾空而出,缠住了巨剑,他亦翻身一把扳住了剑锋,被顶着后飞之际,厉声道:“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人在剑中的花衣男子沉声道:“我原本很羡慕你,可你好好的逍遥翁不做,非要卷入这般是非当中,一脚踏入,你还收得了手吗?” 宗元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知道对方的话没错,已经无法再置身事外了,杀不了牛有道,朝廷不会放人,他只能再找机会动手。就算朝廷能放人,有那些人在且已经暴露了,他脖子上就栓了根无形的绳索,随时有人会拉扯。 他满脸悲愤道:“我身不由己!” “既然你我都没有退路,便由我送你一程!” 花衣男子话落之际挥手剑诀,血珀巨剑急速旋转之下,当空绞杀出一蓬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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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立刻上前,一起拱手道:“道爷!” 牛有道背对三人目视前方,“你三人各领一百人手,驰援留仙宗、浮云宗和灵秀山。” “是!”三人领命,立刻下去与那些蒙面人略作沟通,随后各领百人奔赴而去。 强敌已退,现在把山庄内的防御力量给抽离,牛有道也不怕了,也暗暗长舒出一口气来,起先还怕花衣男子不是宗元的对手,搞的他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 他也庆幸自己未雨绸缪先把这位给请来了,否则照起先的把握怕是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然,也因为面对的是燕国朝廷,要和这种庞然大物硬碰硬,他一开始就多了分小心,把能动用的力量都给动用了。 他这次可以说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燕庭硬碰了一次! 看看花衣男子身上沾染的血滴,牛有道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果然是高手!” 花衣男子冷眼瞥了瞥。 空中看不太清,尕淼水驾驭飞禽低空掠过了一下,看到了地上倒毙的宗元,心惊不已。 加之来袭的高手皆溃散,尕淼水知道事不可再为,迅速驾飞禽腾空而去,逃逸! 这一幕却落在了牛有道的眼中,此前似乎在高空督战的情形已让他怀疑对方身份不简单,当即挥手一指,“看看是什么人,赤猎雕上,看能不能拿下!” 数名黑衣蒙面人迅速跳上两只赤猎雕腾空而去追赶…… 山头上,眼见几名空投袭击的修士冲来,陈伯和吴老二迅速护在了袁罡的身前,他们这次的责任就是保护袁罡。 然而这几名修士无心交战,乃是逃命,哪还会纠缠,从他们头顶一闪而过,越过下面的战场,快速而去。 “掌门,他们跑了!” 遭受围殴的飞花阁弟子中,有人大喊一声。 披头散发浑身血迹苦战的曹玉儿挥出几剑逼退纠缠,猛然抬头看去,看到了逃跑的那些空投高手。 再看看远远近近倒了一地惨死的飞花阁弟子。 “啊!”曹玉儿仰天发出一声悲啸,似乎意识到失手了,飞花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失败了,让她情何以堪。 可现在不是太过宣泄情绪的时候,稍冷静后,大声道:“撤!” 可是晚了,山顶方向,上百名黑衣蒙面人腾空而下,加入了战团,驰援留仙宗弟子。 见到一群高手来助,虽不明白是什么人,但能帮这边的肯定是自己人,同样浑身是血的费长神大振,这说明什么,说明道爷那边胜了,已经展开了反击,当即高声大喝,“杀!” 类似的情形发生在外围防线的四面八方…… 当厮杀声彻底平静,山腰上的驻军人马开始向外围推进,清理战场,推进在那林立的箭矢和钢矛之间。 发现还在呻吟或苟延残喘挣扎着还没死透的敌人,立刻就地拔了钢矛一拥而上,乱枪刺的鲜血溅射。 死了的也一样扎上几枪,预防装死的,这些人打扫战场都是有经验的。 …… 听到打斗声停歇了,鬼鬼祟祟的圆方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看动静,见到牛有道等人不慌不忙地下了楼阁,立刻放心了,甩着袖子屁颠颠朝牛有道跑了过去。 他虽躲过了危机,却错过了精彩刺激大开眼界的一幕。 “道爷,咱们赢了吗?要不要我带人去打扫战场?”圆方在那一脸讨好。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领教过这位,知道这位对打扫战场很有兴趣,“去去去!”挥手让他一边去。 牛有道杵剑走出了山庄大门,亲自去迎接三派血战后归来的人。 一身血污的费长流、郑九霄、夏花陪着袁罡等人回来了,身后弟子还拖了两个人来,一个奄奄一息,一个断了一条腿。 袁罡一到,对牛有道点了点头,便站开到了一旁。 “道爷,幸不辱命!”费、郑、夏三人拱手复命。 牛有道目光落在了夏花那包裹的肩头,明显是受伤了,看三人的狼狈样子,连掌门都伤了,没看到交战也知道打的有多惨烈,问了声,“夏掌门,没事吧?” “死不了。”夏花苦笑一声,又问:“道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烈眉头挑了一下,心里犯嘀咕,打成这样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假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也能跑去拼命? 牛有道:“之前接到消息,朝廷要里应外合对我不利,事前不知真假,故而没有告知,诸位辛苦了。” 还揪住‘里应外合’不放,管芳仪悄悄瞥了眼大禅山诸人的反应,果然,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里应外合?”三位掌门奇怪一声,互相看了眼。 “事实已经证明和你们无关,也许是另有其人。”牛有道一句话撇了过去,这话又令皇烈眉头抖了两下。 牛有道也没有多说什么,朝拖来的两人抬了抬下巴,“这两位什么人?” 夏花指了指那奄奄一息的男子,“真灵院掌门金无光!” 费长流则指了下被砍掉了一只脚的,“飞花阁掌门曹玉儿,外围攻打我们的就是这两家,已经将罪首拿下,其他活口都集中在了山下!” 郑九霄:“有些跑的快,这两家都跑了一些,但不多。” 事实上若不是得那些黑衣蒙面人的相助,也拿不下这两位掌门。 牛有道哦了声,手中剑鞘递出,拨抬起了曹玉儿的下巴。 曹玉儿不服地摇头,“呸!”还朝牛有道喷了口血的唾沫。 牛有道施法一挡,唾沫未能近他身便落下了。 后面的段虎上前,啪,直接就是一记耳光,又一把揪了曹玉儿的长发,往后一拉,拽起了她的脑袋,让她面露了出来。 牛有道手中剑鞘拨了拨她脸上乱发,问:“曹掌门不是说三天后来见我吗?怎这么快就跑来了?” 不得不高高抬头的曹玉儿满脸血污,愤声道:“牛有道,算你命大,总有你不得好死的那天!” “我之前见你,年轻时应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嫁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偏要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何苦来着。”牛有道叹了声,放下剑,问:“你们说怎么处置?” 夏花咬牙切齿道:“我三派死在他们手上的弟子怕是不下于两千人,驻军人马死伤更多!” 费长流问了声,“道爷不会是想放过她吧?” 郑九霄也眼巴巴看着,三派遭此大劫、损失这么多人,都恨不得将真灵院和飞花阁给赶尽杀绝报仇雪恨才好! 牛有道看看三人反应,平静道:“都是受人利用的卒子,死活不重要。帮他们把脸洗干净,略作医治,连同活口一起吊于青山郡城头当饵,设伏,若有两派弟子来救,就地诛杀!让天下人知道,这就是犯我茅庐山庄的下场!” 三位掌门闻言点头,的确不能让他们死的太便宜了。 奄奄一息的金无光情绪激动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被揪住头发的曹玉儿挣扎着发出嘶吼,“牛有道,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带走!”郑九霄挥手喝了一声。 第五九八章 放在嘴边的肉 “呜呜…”金无光发出闷哼,口鼻呛血,激动到不行的样子。 “狗贼!狗贼!牛有道,你不得好死……”被拖走的曹玉儿癫狂了一般悲吼,悲吼中饱含绝望。 这两位掌门皆没想到牛有道居然会行如此歹毒手段,这是要将真灵院和飞花阁给彻底毁了啊! 堂堂掌门被吊在城墙上,还有其他一些师长活口也被吊在了城墙上,真灵院和飞花阁那些弟子是来救还是不来救? 救?拿什么来救?门中高手几乎损失殆尽,就凭那些修为不怎样的小弟子能救走人吗?掌门等师长的性命捏在这边的手上,投鼠忌器啊,又能怎么救?跑来送死吗? 找其他高手来救?牛有道不是一般的修士,是能左右一定俗世大权的修士,牵涉不小,没有相当背景的人是不会轻易介入这样的事的。更何况出动这么多人手袭杀都失败了,连丹榜第七的高手宗元都死在了这里,谁还敢轻易插手? 不救?修行界和世俗还是有所区别的,讲究的是门派师承和传承之类的,这是修行界的根本! 不救的后果想也能想到,以后真灵院和飞花阁弟子在修行界再也抬不起头来,没了对外竞争的底气,结果就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散去后也没人再有脸提自己是飞花阁和真灵院的弟子,两派至此要烟消云散。 这比杀了他们两个还难受,历代先人的心血累积毁在了他们这一代的手中。 本来,就算他们两个死了,只要两派还有人手在,就还有复兴再起的机会。 牛有道如今是要将两派赖以维系的根基给毁了,要将两派彻底瓦解,要将两派从修行界抹去啊! 试问两派掌门如何能不情绪激动! 一群修士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牛有道使这手的用意,之后都陆续明悟了过来,毕竟都是修行中人。 “让他们闭嘴,好好救治,不要让他们轻易死掉!” 见曹玉儿骂个不停,往死里诅咒牛有道,夏花挥手喝斥了一声,下面弟子立刻让曹玉儿闭嘴,发不出声的曹玉儿仰天闷声嚎啕,泪水混着血污,仰望苍天,心在滴血啊! 三派掌门却是感到痛快,觉得就该如此,不将两派灭门不足以雪此恨,也算是给门内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而且三派也极为赞成这样做,可谓痛痛快快毫不犹豫地配合,不管人家是不是冲牛有道来的,毕竟是三派防御的茅庐山庄,灭了飞花阁和真灵院,三派在修行界的名声也将大振,这绝对是三派拿得出手的战绩! 大禅山诸人对此也没任何意见,心里也是持赞成态度的,将这两个老是惦记南州地盘的门派给灭了也好,省得有事没事不消停瞎搅和,就是这手段未免太阴狠了一点,这是要斩草除根呐,比打打杀杀更狠! 皇烈淡淡道:“老弟,你把人吊在城头上,谁心里都清楚他们是给朝廷办事的,朝廷救还是不救?你这是在打朝廷的脸呐!” 牛有道冷言相问:“皇掌门是在帮朝廷说话吗?” 得,这语气又要往‘里应外合’上扯,皇烈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一朝廷找理由向你要人怎么办?公开抗旨吗?” 牛有道:“要人我就给吗?杀到我头上来了,还想我把人给送回去不成?朝廷若想要脸,最好别开这口,真正打脸的事情还在后面!” 皇烈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折腾,既然喜欢和朝廷折腾,那你就慢慢和朝廷折腾去吧,别怪我大禅山冷眼旁观! 大禅山诸人也皆心思诡谲中。 旁观的管芳仪心中却是清楚的,牛有道很少干硬碰硬的事情,这次是铁了心要和朝廷来次硬的! 旁听的商淑清面有惆怅神色,她甚少参与牛有道的事情,这回是头次亲眼目睹牛有道在修行界的冷酷无情,可她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 花衣男子也一直在旁观,也不想干预什么,只想看这位短短几年内快速崛起的小辈是如何处理事情的。 山下清理了同伴尸体的黑衣蒙面人回来了,也抬回了宗元的残躯,有身份的人,死后的待遇还是特殊一点的,没有草草处置。 “这是什么人?”夏花问了声。 管芳仪:“丹榜排名第七的高手,袭击山庄的人之一。” “第七…他是宗元?”夏花大惊失色,费长流和郑九霄震惊不已,宗元也死在了这里? 之前忙于厮杀,他们并未留心花衣男子和宗元的交手。 管芳仪唏嘘点头。 三位掌门一起看向牛有道,今时今日算是对牛有道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连宗元都给干掉了! 夏花又问了声,“要不要一起挂于城头震慑?” 花衣男子冷冷出声道:“把他尸体吊挂城头,会让很多人看你们不顺眼的,而且都是你们惹不起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任意羞辱的,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牛有道微微颔首,“找个地方妥善安葬吧。” 夏花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招呼了门下弟子将宗元尸体抬走处置…… 一番折腾,太阳已化作夕阳,倦鸟归林,一群人站在山庄大门外沐浴着夕阳余晖,山庄外人来人往地上报情况。 战损情况整理了出来,三派的损失不小,战死和战伤的弟子将近三千人。 驻军人马损失更惨重,面对上万修士的冲击,死伤将近七千人! 这还是在还没有怎么正面交锋的情况下,还是袁罡见情况不对赶紧让驻军人马后撤了,否则死伤将更加惨重,会被两派给轻易一举击溃。 真灵院和飞花阁的损失也很惨重,清点后的尸体达九千多人,大多数都是倒在了箭雨中,两派最终逃走的人也不过两百来人,还有数百名受伤后被活捉的。 统计后的结果可以看出,这一仗虽然打赢了,可从死伤人数来看,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事实证明飞花阁和真灵院的实力的确远强过这边,没有数万大军以远程利器的攻击来辅助、将对方力量给大量消耗掉的话,这边根本挡不住两派的攻击 从某个角度来说,朝廷这次的出手是有绝对胜算的! 损失了这么多人手,牛有道呼出一口气来,面对三派掌门道:“毫无疑问,这次是朝廷干的好事,诸位,你们说怎么办吧?是忍气吞声,还是以牙还牙?” 管芳仪暗道不妙,她知道牛有道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和朝廷硬碰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要跟朝廷没完呐! 三位掌门面面相觑,人家也没讨到便宜,不就此作罢还能怎样?以牙还牙咱们也不是对手啊! 夏花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给牛有道看,试着问道:“道爷,你想怎样?” 牛有道双手扶剑,微抬下巴,冷笑道:“人家都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岂能默不吭声?既然他们喜欢打,那咱们只好奉陪,这次不把朝廷给打痛了让他们尝尝是什么滋味,还当咱们是软柿子由得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猴子!” 袁罡上前一步,“道爷。” 牛有道扶剑的十指轻轻敲击着:“薛啸胆子不小,我送过去的人犯,未经朝廷审判,他居然敢放了!立刻传讯给王爷,在定州边境挑衅,制造出兵借口!发往金州回撤的人马和辎重物资不要解散,立刻再次集结,改道兵发定州,攻打薛啸部,给我狠狠的打,要打出我南州人马的气势来!告诉王爷,让他尽快敞开了胃口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能吞下多大的地盘就放开了吞,只要他能吞下来的都是他的,我是不会再轻易吐出去的!”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就连花衣男子也明显吃惊不小,这是要让南州向燕国朝廷宣战吗? 商淑清瞠目结舌,银儿还在那痛痛快快吃自己的东西,反正她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大禅山一伙人绷不住了,老子们在南州才刚落脚就接连出事,被朝廷刚吓唬过心神还没稳下来,你又要自找麻烦主动向朝廷开战,开什么玩笑呢?你想疯别把我们拖下水好不好! 袁罡点了点头,没有废话,转身就照办去了。 皇烈脸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老弟,你在开玩笑吗?” 牛有道偏头看着他问道:“朝廷在这里制造的血腥还没散去,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皇烈脸泛怒容,很想告诉他,要打你打去,我大禅山不奉陪,没有我大禅山的修士为大军保驾护航,我看你怎么打! 然而见到牛有道那冷肃中带有杀气的眼神,心中一凛,下意识看了看周边的黑衣人和那花衣男子。 管芳仪嘴角抽搐了一下,明白了,她现在才明白了过来,敢情那顶‘里应外合勾结’的帽子在这等着,怪不得不断明示和暗示着提醒大禅山,大禅山此时此刻压力很大啊,一个不慎就要将那帽子给戴实了! 皇烈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沉声道:“老弟,你应该明白,南州相对来说,兵强马壮是不错,可若想以一州之力对抗朝廷,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啊!你想没想过后果?” 牛有道:“能有什么后果?朝廷先集结了一批人马在北州与韩国对峙,后又集结了一批人马防御宋国,如今大燕内部可调用的人马不多,定州也被抽走了不少的人马和修士,防御薄弱,正是我南州用兵的时候。凭我南州兵锋之利,定州人马挡的住吗?若这样王爷还能打败,我看这南州也保不住了!北有韩国虎视眈眈,东有宋国蠢蠢欲动,朝廷敢和我们撕破脸吗?放在嘴边的肉,唾手可得,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第五九九章 障眼法罢了 听得此言,商淑清明眸闪烁不已,她对修行界的事情虽不懂,可对燕国的局势还是略通的,此的确是吞并地盘的大好良机。 在场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禅山等人也在琢磨,牛有道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皇烈心中也动了动,迟疑道:“你想趁机吞并定州?” 对方的意图不得不让他考虑一个问题,肥肉是摆在嘴边,可自己未必有那个肚量,凭他大禅山的实力根本守不住两州的地盘。 牛有道:“我们还没那么好的胃口,只是趁机咬他几口罢了,至于能咬多少,在三大派干预之前,就看王爷攻占的速度了。” 皇烈皱眉:“诚如老弟所言,三大派不会坐视,就怕三大派会逼我们吐出来!” 牛有道:“我不会吃饱了撑的自找麻烦,三大派那边我自会去应对,大禅山只需配合大军进攻,其他的我来打理!打下的地盘,便是此番请皇掌门亲临的重礼,不知大禅山可愿与我一心?”话中带有一丝森冷审视意味。 明明是好话,可给大禅山诸人的感觉却是,这样的好事摆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答应? 对方话里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怀疑感,似乎怀疑茅庐山庄这次遇袭是他们在和朝廷里应外合勾结,怀疑朝廷手上是不是有他们与之合谋的把柄,因此不敢动朝廷。 说白了就是,你们不敢动朝廷就说明你们心里有鬼。 对方也没明说,之前也说了相信大禅山不会那样做,现在也说是为大禅山谋好处,可话里话外总感觉在拿这事试探大禅山,明显有一个不对就要当场翻脸的味道! 皇烈瞥了眼花衣男子和那群黑衣蒙面人,暂未应答,而是看向几位随行的大禅山高层,问:“这事你们怎么看?” 大禅山诸人有点拿捏不定,也都暗中悄悄观察了一下花衣男子和那群黑衣蒙面人。 说实话他们心里都清楚,大禅山此时的实力绝没有到扩张的地步,可眼前的气氛相当不对,牛有道摆明了在背地里磨刀,一个不对就要往他们脖子上架刀。 可牛有道没有捅破,他们也不好捅破,一旦捅破了,双方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真要逼牛有道说出了你们到底干不干之类的话,大禅山脸上就难看了,会闹得自己难以下台,届时答应是屈服,不答应就是翻脸! “何故不答?莫非大禅山有二心?”牛有道又逼了一句。 一名长老出声了,“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你真能保证三大派不会让我们把吃进去的又吐出来?” 牛有道才不跟他们谈什么绝对的保证,“这个没什么保证不保证,我尽力而为,总之三大派那边你们不用担心,出了事你们大可以往我身上推责任。” 那长老旋即又对同门道:“朝廷目前的情况的确不敢大动干戈,咱们似乎也没什么损失,不妨试试看。” 他给大家找了个台阶下,立刻有其他长老跟着附和。 最终,皇烈点头拍板了,“也罢,那就试试看,看咱们能不能咬上几口肥肉。老弟,若是没其他事,我们就先回去布置此事了。”留下来闹心,不想继续呆了。 牛有道:“如此说来,大禅山是答应了攻打定州,我这边也要着手布置,可不能是耍牛某的戏言呐?” 皇烈:“老弟多虑了,大禅山非言而无信之人。” “好!”牛有道拱手相送,满面笑容。 他要的就是对方亲口答应下来,答应了就行,如今的南州可由不得谁轻易出尔反尔。 目送众人离去之际,管芳仪凑近了牛有道的身边,嘀咕道:“你这是摁着人家的脑袋点头答应啊!” 牛有道瞥她一眼,也嘀咕道:“胡说什么,注意影响,我可没勉强人家。” 管芳仪顿时一脸鄙夷,讨厌这种做了婊?子还立牌坊的,有本事在没亮出这边实力之前先告诉大禅山,看人家大禅山会不会答应,摆明了是用软刀子顶人家腰上逼迫。 牛有道不跟她扯这个,转身走到了费、夏、郑身边,“三位掌门辛苦了,此战我不会让三派白白付出代价,先去洗洗休息,回头再来找我。” 三人相视一眼,这是要给他们好处了,他们倒想看看是什么好处。 一身血污,也的确不是久谈的样子,遂一起告辞离去…… 一只飞禽载了皇烈等人腾空而去,俯视下方山山水水间的茅庐山庄,皇烈语带惆怅道:“没想到这厮背后隐藏了这么强大的实力,他这回对朝廷的态度很强势!”说罢略摇头。 其他人知道他感慨的不是这个,而是牛有道以势压人逼他们答应的事。 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可,在没有决定反悔毁诺之前,谁都不会捅破,回去了也不会说穿,否则是自己丢脸。 有些时候,实力这东西往往就代表着道理,牛有道这次就是把他们叫来彰显实力的,什么狗屁重礼,分明就是提醒他们老实一点。 “那个花衣男子到底是谁?”一名长老转移了话题。 “传闻上清宗有一绝学,名为‘青云剑诀’,上清宗以此名震天下,可惜三代以后便无人再练成,也导致了上清宗的没落,你们不觉得有点像吗?上清宗这么多代都无人练成,如今与上清宗相关的人当中,还能有谁有此天赋练成?又有谁有如此高的修为?” “你怀疑是妖魔岭的赵雄歌?” “我也怀疑,可传闻记载的青云剑诀是青色的,这位却是血色的,又有点不像。” “牛有道上清宗的出身摆在那,我看很有可能就是赵雄歌,不然他到哪找这样的高手?” “不用瞎猜了,宗元被杀,丹榜必有变化,到时候看排名变化便知。” …… 轰!山林中一声炸响,五名联手攻击的黑衣蒙面人中,一人被打飞,尕淼水从合围中冲天而起。 两只赤猎雕快速从低空掠过,驾驭飞禽的一名黑衣蒙面人顺手接了被打飞的蒙面人,另一胳膊夹着昏迷中的高少明。 四名联手的黑衣蒙面人迅速跳上飞禽而去。 尕淼水身形凌空翻转,朝两只低空飞起的赤猎雕滑翔冲去。 四名黑衣蒙面人一起挥手洒出一片黑球,当空砰砰爆开出大片烟雾。 尕淼水紧急转身避开那些烟雾,待他再抬头看向空中,两只赤猎雕已经飞往了高空,他已没办法再追上。 飘然落地后,尕淼水目送远去的黑点,一脸肃杀,手中明晃晃的软剑一抖,犹如灵蛇般卷入束腰的腰带中。 转身几个飞掠,找到了惨死的那只黑玉雕,凝视了一阵。 之前没想到茅庐山庄那边还有赤猎雕,否则事后不会轻易去交战之地观战,结果被飞行速度不如人家,被追上了。 没有久留,一个闪身远去。 空中的飞禽上,一名蒙面人呕血咳了几声。 同伴扶了他问道:“怎么样?” 呕血蒙面人摇头,“怕是要歇上一阵。妈的,一个宫里的死太监,也没听说他在修行界出手过,没想到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咱们联手也奈何不了他。” 几人彼此看看,除了抓住高少明的那一位,其他人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被划破的口子,都见了血。 …… 茅庐山庄外,大军还在搜索,要将这一带全部过筛子般全部搜查一遍,避免有刺客潜伏。 水榭内,苏仁杰与牛有道面谈。 “修炼用的丹药你们也没什么用,可以留下,其他搜出来的财物就不用上交了,交给王爷处置吧。”坐在桌旁的牛有道将递来的匣子推了回去,又对管芳仪示意了一下,后者拿出了一沓金票,“这里是一百万金票,代我犒劳众将士。” 苏仁杰忙推辞道:“搜出的财物已经不少了,哪还能要道爷您的钱财,道爷为了南州…” 袁罡出声了,“废什么话,让你拿着就拿着,战死将士的家眷都要抚恤,道爷的心意每家每户都要到位,明白吗?” 苏仁杰又看了看商淑清,见商淑清微微颔首,他只好收下代弟兄们谢过。 待其离去,商淑清试着问道:“道爷,哥哥已经来信了,说那边的宅院已经收拾好了,可听道爷对皇掌门说的,改主意了吗?” 牛有道抬手拍了下额头:“劳烦郡主帮我回信解释一下,我从未想过要迁往府城,障眼法罢了,没告诉王爷真相是想让府城那边的动静以假乱真,帮我抱歉一声,麻烦他了。” 商淑清疑惑,障眼法,什么障眼法?她有点想不通。 别说她了,牛有道身边的许多人都迷糊,和这次的袭击有关系吗? 没告诉她答案,牛有道起身走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花衣男子跟着他,跟进了他房间,忍不住问了句,“刚说的障眼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的情况实在是有限。 牛有道默了一下,也没瞒他,“我料定朝廷在金州大意失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可我也不能按照朝廷的节奏来,得让朝廷按我的节奏来。我给了他们时间准备,但也不能让他们准备的太充分,怕自己吃不消。一旦我躲进了南州刺史府,他们再想动我就困难了!” 花衣男子淡淡哦了声,明白了,这是要逼迫朝廷在他指定的时间内出手。 第六百章 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打手了? 略作思索后,又问了声:“为什么急着让朝廷在这个时候对你动手?” 牛有道已走到书案旁坐下了,准备拟份信稿给商朝宗,这次绝不仅仅是攻打定州那么简单,打下来还得能保住,有些涉及到精细操作的事情要对商朝宗叮嘱清楚,闻言忍不住笑了,“你好像对这里的事有兴趣了。” 尾随跟入的管芳仪很自觉,主动滴水研墨,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 花衣男子:“也没什么兴趣,怎么,不能对我说吗?” 牛有道笑道:“有点奇怪,你不像是喜欢过问这些的人。” “你我才第二次见面,你对我又了解多少?” “那倒也是,本以为你不是多话的人。” “能说了吗?” 牛有道拿了纸张在面前铺开,边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我很清楚,商建雄迟早要对我动手,我躲的了一时,躲不了长久,迟早要和他碰上一次,我也在伺机面对这个问题。” “第二,为了应付赵国、燕国对金州和南州的威胁,南州的人马和物资已经做了集结,解散后再重新拉起来的话,反复拉扯,太劳民伤财了,可以趁机做利用。” “第三,局势出现了变化,韩、宋两国大军压境,朝廷已被绑住了手脚,也是趁机利用的大好时机。” “第四,那些蒙面人你也看到了,是我找人借来的,这些个人手,人家不可能一直放在我身边听我调遣,是借给我应急的,没办法在我身边久留,我得抓紧时间派上一下用场。” “第五,综上所述,朝廷在金州对我进行刺杀失手后,既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就必须趁我手上能集结强势实力的时候、在局势最有利于我的时候、在局势不利于朝廷的时候动手!” “就这些原因,我对你够坦诚的吧?”牛有道摊了摊双手。 管芳仪听的直翻白眼,是有够坦诚的,从未对老娘这般坦诚过。 事情她虽然跟着经历了,但大多时候都是云里雾里,还是头回清晰知道牛有道的意图,种种不明此时豁然开朗。 花衣男子思索着徐徐道:“既给了朝廷准备的时间,时间上又让朝廷无法充分准备,这样既避免了自己吃不消,又彰显了你的实力来震慑朝廷,令朝廷今后不敢对你轻举妄动!” 忽又抬眼盯着他问道:“宋使是不是你做掉的?” 牛有道笑而不答,取了支笔在手摘除笔尖上的杂毛,等于是默认了,这种事他对谁都不会承认,也不想骗对方,让对方自己去领会好了。 花衣男子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切都明白了,韩、宋对燕国大军压境的局势就是这厮趁机挑拨起来的。 之后提前联系上他来保护,就说明这厮事先就知道朝廷要动他,早就绑住了朝廷的手脚等着朝廷来动他。 这厮所谓的第二点,所谓的南州人马和物资集结好了便于利用现成的,就说明这厮早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他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位后辈,徐徐道:“看来你这次不从朝廷身上咬两口肉下来是不会罢手了。” 牛有道提笔沾墨摇头,“我也是情非得已,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我已避无可避,除非我放弃南州,可外面还有一票信任我的弟兄跟着我混。我若轻易放弃了,没办法给他们交代,南州商系人马也将面临一场血洗。” “而朝廷那只手不安分,总想往这里搅两下,不把他给打痛了让他长长教训,他那只手是不肯往回收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经由此遭,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应该无人再敢妄动我茅庐山庄!” 花衣男子沉默着,忽冒出一句,“东郭浩然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关门弟子?” 牛有道铺开了纸张,提笔沾墨书写着,“看在你是高手的份上,我当没听见。” 花衣男子忽又叹了声,“对他们来说,你比我的用处更大!我被逐出师门是我罪有应得,可他们不该把你赶出来,糊涂啊!” 什么你我他们的?牛有道不知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如刚刚所言,果然是当做没听见,不吭声,写自己的东西。 花衣男子的身上带着一种深深的、说不清的、莫名的情绪在屋内徘徊着,不时喟叹两声。 …… 南州刺史府,两名亲卫将英武堂内的灯火点燃后退了出去。 稍候,接到了茅庐山庄传讯的商朝宗等人紧急入内,蓝若亭将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推到了地图前。 商朝宗指点着地图,说了下人马现在所在方位,继而道:“如今朝廷重兵防范韩国和宋国,内部兵力空虚,我粮草辎重人马已集结完毕,可谓水到渠成,正是用兵良机。只是本王有些担心,若大禅山不配合,这仗也没办法打。还有三大派,他们一旦介入,我们也是白忙活。” 蒙山鸣捻须道:“道爷不会不考虑这个,道爷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早有打算,王爷大可以放心发兵。” “好!”商朝宗以拳击掌,兴奋不已,对于扩张地盘的事,他是很有兴趣的。兴奋之后复又问策,“道爷书信里的意思很明显,朝廷毕竟是朝廷,我南州出兵要名正言顺,该以何借口挑衅?” 蓝若亭早有对策,“可命一商队在边境地带露财,商队中再雇几名美人,途经时引诱定州守军劫财,见到美人,定州守军必抢。一旦对方中计,王爷即刻兴兵讨伐,可曰美人是王爷准备纳娶之小妾。抢掠王爷女人可不是小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朝廷若勒令王爷停止攻伐,王爷则牵连薛啸,咬定若无薛啸主使无人敢行此事,要朝廷贬去薛啸给王爷交代。薛啸一方诸侯,朝中又有势力维护,又知是我方蓄谋,朝廷不会轻易让步,王爷可趁此间隙大肆攻城掠地!” 商朝宗连连点头,又问蒙山鸣,“蒙伯伯觉得如何?” 蒙山鸣颔首:“可行!” 商朝宗一脸痛快,挑衅引诱之事当即交给了蓝若亭去安排,他自己则与蒙山鸣商议用兵之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若亭归来,又带来一封信,“王爷,郡主来了消息,说道爷取消了迁来府城之事。” 取消了?地图前二人齐齐回头,愣住,这里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不来了? 商朝宗皱眉道:“可是我们这里做的不好,让道爷不满意了?” 蓝若亭摇头,把信给了他。 “以假乱真,障眼法?”看过信后的商朝宗一脸狐疑,“什么意思?” 信里并未说明,蓝若亭也在嘀咕,“障眼法已弃之,那说明和接下来的事情无关,若说眼前发什么过什么,那也就是茅庐山庄遇袭了…应该是和茅庐山庄遇袭有关。” 实在是这边知道的情况有限,连牛有道在金州遇袭都不不知道,无从依据做判断。 蒙山鸣拿了信盯着琢磨其中内容,也搞不清什么意图,扬了扬手中信道:“郡主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道爷已经逼迫大禅山答应了协助攻打定州,王爷可放心调遣兵力了,至于什么障眼法之类的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我们做好自己的便可,其他的道爷自有分寸。” 商朝宗和蓝若亭面面相觑,大禅山居然是被道爷以逼迫的方式答应了,这也是他们意外的。 蓝若亭最终苦笑摇头,“道爷手段诡谲多变,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朝廷惹怒了道爷,道爷这次摆明了是要反击,摆明了是要给朝廷几分颜色看,前路的麻烦道爷已经帮我们扫平了,接下来该怎么按道爷说的往狠里打,就该看我们的了。” 蒙山鸣颔首,目光投向地图,“王爷,这对我们是好事,既然道爷要看我们的胃口,那我们就放开手脚打吧!” …… 黎明前的黑暗,四周山林静悄悄。 庭院里没有月蝶,牛有道杵剑仰望天上繁星,袁罡从黑暗中走来,近前低声道:“已经安排他们秘密离开了,一切顺利。” 他们,指的是晓月阁的那批人手,暴露后不宜在此久留,久留容易被人盯上,这不是晓月阁愿意看到的。 那么多人白天也不适合走,只能是趁天黑离开。 牛有道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屋内,找到了坐在屋内喝酒的花衣男子,笑道:“其实可以不走的,我这里好酒好菜的,不比你在妖魔岭差吧?” 花衣男子抬眼看来,“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打手了?” 牛有道打了个哈哈,摆手道:“岂敢,岂敢,我是觉得你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花衣男子略默,“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牛有道摇头:“放在之前,没那肚量,找你的确容易被撑死,如今不一样了,南州这块地面上,我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不用担心,我能应付,否则我也不会找你出面。” 花衣男子一把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双手搓了把脸,又脱下花衣外套,一脸嫌弃地扔到了一边,顺手抱了这里送给他的一个大酒坛子。 “走了。”扔下话迈步就走。 “不急。”牛有道伸手拦了一下,又拱手请教道:“郡主商淑清你也见过了,不知作何感想?” 第六零一章 我开价一亿金币赎你 露出真容的花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清宗弃徒赵雄歌。 只是眼前的赵雄歌不那么邋遢,人洗干净了,衣服也干净了,一脸乱糟糟的胡子也刮了,露出了俊逸面容,只是显得有几分颓废,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帅气底子。 “感想?我能有什么感想?丑八怪一个!”赵雄歌嗤了声。 牛有道:“据我所知,她脸上的恶斑并非天生的胎记,而是东郭浩然在她年幼时在她脸上种下的。” 赵雄歌皱眉,“你想说什么?” 牛有道:“女人嘛,顶着这么一张脸,这辈子可就毁了。我虽在上清宗呆过,可我并没有听说过种这恶斑的手法,你和东郭浩然他们是师兄弟,东郭浩然会的,你应该多少有了解吧?” 赵雄歌沉默了一阵,“这不是上清宗的手法,而是魔教的一门秘术,谓之‘鬼脸’,知道的人不多,是东郭浩然求我教给他的。唉,也怪我当年多嘴。” 牛有道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事有蹊跷,旋即又喜道:“既是你教的,那想必你有办法可解,一个女人这个样子,也的确是有够委屈的,又何必误她终身,还请高抬贵手!” 赵雄歌摇了摇头,“我也许有办法可解,但我不敢肯定这鬼脸后面隐藏的是什么,所以我不能去解。” 牛有道愕然:“什么意思?” 赵雄歌:“愿意在自己女儿脸上种下鬼脸,这是宁王商建伯自己做出的抉择,东郭浩然不可能擅自做这个主,该什么时候化解是人家的事,我不想干预,帮了也许是好心办坏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牛有道一脸疑云。 “我也只是猜测,走了。”赵雄歌似乎不想多说这事,抱了酒坛子大步而去。 一只飞禽腾空而去,袁罡亲自驾驭送行,从空中将人给送走了,不想让其他外人发现。 去的容易,就带走了一坛酒,并未索要任何报酬。 来时也容易,牛有道就一句我有危险,于是赵雄歌便来了。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谈什么酬劳和代价,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酬劳和代价的,有些事情彼此双方心里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不需要多说。 牛有道站在庭院中目送,心头疑云重重,还在思索赵雄歌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管芳仪的身影从暗处走来,近前低声问了句,“贵客走了?” 牛有道“嗯”了声。 管芳仪又道:“我听说上清宗有一门绝学,名为青云剑诀?” 牛有道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上清宗开山祖师三代以后,便无人再能练成,修炼此招首先修为要达到一定的境界,其次便是修炼天赋,不是谁都能练成的,否则上清宗也不会落魄成这样。几百年来,他是上清宗再次练成此绝招的第一人!” 管芳仪目光忽闪:“赵雄歌?” 牛有道没有否认。 管芳仪顿时唏嘘不已,摇头:“我就奇怪了,这上清宗是怎么回事,一个你,一个他,真有本事的反倒都被赶出了师门。现如今,反倒要靠两个被逐出师门的人在背后偷偷摸摸帮衬,不是你们两个,上清宗早垮了,我都替上清宗难过。” 牛有道淡淡道:“你想多了,上清宗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管芳仪鄙夷道:“行了吧,近不得,又断不了。你和赵雄歌某种程度上都是同一类人,否则你也不会找他,他也不会轻易为你出山,这种人可不是什么利益能轻易打动的。就像你说过的那个什么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义气千秋!上清宗的那点香火情你们是难断的。认识你这么久,还真没什么人能让你急躁的,唐仪算一个吧?死鸭子嘴硬!唉,也不知上清宗是积了什么福报。” “搞的你很了解我似的,话多了老的快!”牛有道不屑转身而去。 “你个死变态,老娘咒你孤独终老!” “少废话,让段虎过来见我。” 不一会儿,段虎来到了牛有道的屋内,不知这个时候找他有什么事。 牛有道指了指桌上的花衣裳和假面,“穿戴上试试。” “呃…”段虎无语,认出了是那个花衣高手的装扮东西,不过还是依言照做了。 穿戴好后,牛有道围着他转了两圈,笑了,“身段差不多,就是脸上可能还要稍微垫上一垫,胡子也要刮了。段虎,以后这一身行头就归你保管了。” 抱臂在旁,冷眼旁观的管芳仪嗤了声。 嘴上和表面不屑,心里却是服了,不知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人和人的差别实在是有够大的。 之前不懂也没意识到,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牛有道为何要让赵雄歌穿一身显眼的花衣裳,敢情就是为了显眼,敢情就是为了提高外人的辨识度,这一身出去,不知情的想不误会都难…… 天亮了,青山郡郡城的城墙外,吊了几十名犯人示众。 人犯一个个衣衫褴褛一身干涸后的血迹,身上脏,脸上倒是洗的干净,可让人轻易认出是什么人。 不认识的,脸洗的再干净也认不出,认识的自然能认识,都是真灵院和飞花阁地位较高的人,两派掌门就在其中。 精钢铁链将人犯严锁,就算有人来救,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很难将铁链给砍断。 便捷的方法是将人给砍断,不过那样似乎失去了去救的意义。 而城头上架着一排重弩,大量弓箭手轮流倒班着来回巡视,换了将士衣服的修士亦在城头若隐若现。 城下一群百姓聚集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百姓中有人面露悲愤,还得尽量掩饰情绪外露…… 茅庐山庄,商淑清还未走到牛有道的院子,便见牛有道领着几人出来了。 已经梳洗好了,似乎用不着她梳头了,实际上牛有道一夜未眠。 “道爷。”不过商淑清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牛有道点了点头,“银儿还在睡懒觉?” 商淑清也笑着点了点头。 “唉,吃了睡,睡了吃,活得像头猪似的,羡慕死人。”牛有道叹了声,也未多言,都是熟人也没必要太客气,打过招呼便继续前行。 商淑清跟上了一看究竟,独自跟在了后面,看着前面那个众人拱卫拄剑而行的背影。 对方走的很快,她似乎有点跟不上,这感觉如同她的心情,这位道爷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以前还能说笑,当然现在也能说笑,可味道似乎变了,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以前他干什么,她都能看明白,小范围的事她也很容易清楚知道,现在对方越发天马行空了,让她无从琢磨,一招手就是一群让她满头雾水的如云高手聚集。 以前牛有道就是那个牛有道,她郡主的地位隐然高过对方一头。 如今道爷似乎真的变成了道爷,似乎真的成了笼罩在南州上空的一片天,高高在上,谈笑间赶走天玉门,挥手间摁下大禅山那高贵的头颅,不知不觉间连哥哥他们与道爷说话时都要透着小心了。 而她也感觉到了自己与他说话也要变得小心了,就像眼前,人家大步前行,自己已经跟不上了趟。 郡主的头衔对人家来说算什么,自己又长的那么难看,人家能看上你? 想到自己昨日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还有在阁楼上不理智的冲动行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愚蠢到让自己难以原谅自己,心里莫名的难受不已…… 水榭内,早有一群人到了,费长流、夏花、郑九霄皆在。 “道爷!”牛有道一到,一群人纷纷拱手打招呼。 牛有道径直走到了被押来的高少明跟前,笑问:“你是大司徒高见成的长子高少明?” 高少明冷哼一声,扭头一旁,不屑理会。 边上立刻有人动怒要收拾他,牛有道抬手阻止了,“人家是贵客,不得怠慢。不过我很奇怪,你不是驻赵国的使臣吗?怎会跑到青山郡来杀我?” 高少明依然不吭声,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他嘴硬的很,昨天怎么都不开口,这边一时差点搞不清他的身份,还是带了其他活口来将他给指认了。 牛有道:“不说话没关系,只要你人在我手上就行,我很想知道大司徒会不会来救你,昨晚就让人送了信给你爹,估计今早应该能投递到高府,我开价一亿金币赎你,这身价没委屈你吧?” 周边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少明终于出声,怒容满面道:“狗贼!” “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来,愿意站出来指认朝廷,我便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好好想想。”牛有道说罢挥了挥手,让人把他给拖下去了。 高少明一走,牛有道转身看向三派掌门,笑问:“真灵院和飞花阁高层的身上,不至于穷的叮当响吧?” 费、郑、夏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郑九霄干咳一声,“也没多少,凑一起也就是千来万金币的样子,正准备与道爷商量分润事宜。” 昨个交战前,他们也没想到,之后搜出天下钱庄的票据后才意识到,飞花阁和真灵院毕竟坐拥南州多年,家底子肯定是有一点的。打完之后才发现干一仗还是挺赚钱的,虽然损失也大。 “怎么分是你们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也是三派付出后应得的。”牛有道说罢招了下手,让管芳仪拿了三只驾驭飞禽的指铃给他们,“三派各领一只吧,以后来往办事也方便。” :多了两个新盟主,感谢‘第伍佰零壹次回眸’和‘洛云娉’的支持,感谢给予的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 。 第六零二章 贼子可恶! 三人有点懵,钱全部由他们分,另外还各送一只大型飞禽? 牛有道转身走了,管芳仪手上三只指铃再次送了送,没好气道:“发什么呆呢,拿着吧,是送给你们的。” 夏花有点不敢相信道:“送?白送给我们的?” 管芳仪:“怎么?不想要啊!” 哪能不要,三人连忙各抢了一只到手,皆有些爱不释手,至于某人不爽的语气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用不用我教吧?”管芳仪又没好气一声。 这个不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听也听说过。 管芳仪扭头走了。 不一会儿,三只大型飞禽从天而降,落在了水榭外,费、郑、夏三人连忙跑去各自认领。 商淑清站在凭栏处亲眼目睹了三位掌门欢天喜地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目睹了三位掌门亲自驾驭三只飞禽升空而去。 追上了牛有道的管芳仪嘴里嘟囔个不停,“说什么送我的礼物,老娘就是给你做保管的,不用时往我这扔,要用时从我这里拿。我也是贱,明明知道守不住,还忍不住往自己手上捞。” 拄剑而行的牛有道呵呵一笑,“不就是三只飞禽嘛,回头从高见成那弄来一个亿都给你,你赚大了。” 管芳仪呸一声,“少逗老娘开心,高见成哪来一个亿?他就算再贪,也贪不了这个数。” 牛有道停步,转身看着她,戏谑道:“那要是真弄来了的话,你要还是不要?” 管芳仪瞪眼,“要!干嘛不要?” 牛有道乐了,“红娘,我不是拍你马屁,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年轻了。” 管芳仪愣了一下,旋即笑骂道:“少说好听的,来点实惠的。” 牛有道贴近了过去,在她耳边以无比真诚且认真的语气道:“不管岁月是否无情,你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说罢轻轻与她错身而过。 管芳仪怔怔在原地,银牙刮着朱唇,目送的眼神中一副爱恨交织模样。 这次总的来说,她还算好说话,给苏仁杰抚恤的一百万,还有这三只飞禽,她都只是埋怨啰嗦了一阵,不像往常要让牛有道费尽口舌,实在是为了保护这里死的人太多了。 …… 燕京皇宫大内,朝堂大殿内,一群朝臣下朝后陆续出来。 群臣拾级而下时,目睹了一只大型飞禽从外面飞入宫内,群臣中略有窃窃私语声。 高见成也偏头问了下身边人,“老眼昏花了,刚飞禽上那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边上年轻点的官员立刻低声回道:“看着像是尕公公从外回来了。” 高见成哦了声,目光闪烁着,未再多言。 出了朝堂,一部分官员要出宫,还有一部分则要留在宫中的政务中枢办差,高见成这个级别的自然是要留下。 然途中一名侍卫快步来到拱手,“大司徒,您的管家在宫外等候。” 高见成颔首,挥手将其屏退,之后又对身边下属交代了几声,这才朝宫外走去。 他一出宫门,管家范专便上前迎了他到一旁,低声道:“老爷,大爷出事了,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 高见成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大爷随尕淼水亲赴青山郡攻打茅庐山庄,失手了,这是牛有道送来的信,让老爷拿钱赎人。”范专一封信奉上。 高见成立刻抖开纸张查看,看清内容后,脸色渐显苍白,人有些摇摇欲坠。 范专赶紧搀扶了他胳膊,连声轻呼,“老爷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再想办法,再想办法。老天保佑,大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缓了过来的高见成呵呵苦笑,“我非怜惜那孽子的性命,他若是死了反倒罢了,活着捏在牛有道的手中,连累的是整个高家,高家完了!孽子啊,我已再三说过,他那谍报司出身的习惯还是改不了,竟然亲赴前线,千金之躯不坐危堂的道理也不懂吗?” 范专:“老爷多虑了,兴许不至于如此。” 高见成叹道:“牛有道无论是在两郡还是在整个南州,从未攫取过任何利益,此人进退有度,就不是个贪财的人,你以为牛有道拿住少明只是为了讹诈一些钱财?这是送到他手里的棋子,也是朝廷偷袭他的铁证,你想过少明站出来指证朝廷的后果吗?” 范专听的脸色大变,若真如此的话,高家还真是完了,老爷肯定也要被连累,喉结耸动,艰难道:“他开出这个价来,说不定真是急需钱财。” 高见成:“糊涂!别说我拿不出一个亿,就算拿的出来也不能给他。你以为他是冲高家来的吗?他的目的就是要给朝廷这边制造麻烦,我若真拿出一个亿去交易,他必然要弄的人尽皆知,私下解决无疑也印证了朝廷的偷袭,就算把人救回来了,高家也彻底完了,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高家!” 范专这回是真慌了神,“那怎么办,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高见成抬掌,“先别急,越慌越乱,要冷静。此事暂且当做不知情,你先回去打探消息,我这里也再摸一摸情况,先把情况弄清了再做决断!” “好,老奴这就回去打探。” 范专走后,高见成静立原地琢磨了一阵,旋即整了整衣冠入宫,干瘦身躯却是器宇轩昂模样,看不出有丝毫异样…… 啪嗒一声脆响! 御书房内,还未换下朝服的商建雄怒火冲天,一只茶盏摔了个粉碎,指着尕淼水怒斥,“上万修士,高手云集,甚至出动了宗元,居然还失手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尕淼水解释道:“我们好像中了牛有道的圈套,那边似乎早有准备,两派上万修士硬是连外围防线也没冲破,大量弓箭和攻城弩齐射如瓢泼大雨,仅外围冲击就死伤惨重。而茅庐山庄内,有人看到大禅山掌门皇烈率领的大禅山高层坐镇,其中更有顶级高手坐镇,连宗元也不是那高手的对手,死在了对方手上。准备的如此齐全,若说不是陷阱都不可能!” 商建雄呲牙咧嘴,“陷阱?你跟寡人说这个?早干什么去了?都是瞎子吗?” 尕淼水欠身低头。 一旁皱着眉头的田雨出声了,“顶级高手?茅庐山庄内哪来的顶级高手?” 尕淼水道:“对方有意掩饰真容,但使出的招术像是传说中的‘青云剑诀’。” 田雨目露狐疑,“你怀疑是妖魔岭的赵雄歌?” 尕淼水:“极有可能,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还能有谁,牛有道与他毕竟都是上清宗出身。” “上清宗,又是上清宗,又是宁王余孽,寡人早就说过要铲除,悔不该听宋九明老儿的谗言!以寡人看,也该利用当年的风波请三大派出马了!”商建雄挥手指向田雨,“你立刻联系三大派,就以上清宗做文章,让他们出手把牛有道给解决了!” 田雨一脸为难,很想问问他,宁王的事把燕国弄成这样,三大派只怕肠子都悔青了,还愿意再折腾吗? 不过他不会这样说,摇头劝道:“陛下,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说,问题是如今的牛有道已经成了气候,牛有道在南州上上下下的影响力太大了,连明面上控制南州的大禅山都压不住他。若不想把南州搞的无法收场,三大派也要忌惮他三分。此贼手段太高明了,不见他经营任何自己的势力,麻痹了所有人,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如今南州与赵国金州同气连枝,眼前联手应对的例子才刚过去,若有妄动,金州不会坐视!加之北有韩国大军压境,东有宋国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三大派绝不希望再看到燕国内部大乱无法收场,三大派如今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的!现在找到三大派,三大派搞不好还要追责陛下,为何擅自派人去南州偷袭。三大派会担心惹得南州大军肆虐啊,一旦金州再卷入,越发棘手,三大派哪还会管什么上清宗不上清宗的。” 这话说的商建雄内心有几分忐忑,这次毕竟是背着三大派干的事,坏就坏在失手了,沉吟道:“南州若兴兵,大禅山想必不会配合吧?” 田雨:“按理说是不会的,大禅山才刚到南州立足,脚都没站稳,不至于给自己惹麻烦。可目前的局势,三大派对燕国内部求稳,不想给外敌可趁之机!” 商建雄咬牙道:“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牛有道?” 田雨满脸苦涩道:“陛下,集结了这么强的势力都无法攻入茅庐山庄,先不说再投入人手能不能得手,想再集结怕是也没人愿往了,不如暂且息事宁人,以后再觅良机。眼前这样都杀不了他,实在是不宜再把事情搞大了,真要搞的无法收场,三大派那边陛下没办法交代!” 商建雄沉默着吐出一口闷气来。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太监送入一份情报,尕淼水上前接了,没敢先看,给了田雨。 情报到手一看,田雨脸色变了,恨恨一声,“贼子可恶!” 商建雄冷眼扫来,“又怎么了?” 田雨:“牛贼阴狠!他把真灵院和飞花阁的两位掌门及一干被抓的两派高层吊在了青山郡郡城外的城头示众,这是存了将两派灭门的祸心。两派弟子向陛下求援,求陛下念在两派的辛劳上救人!” ps:粉丝榜再添新盟主,感谢“浮桴”支持,鞠躬感谢! 。 。 第六零三章 内讧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事情闹这么大,大家都不是傻子,回头谁不知两派的人是陛下派去的? 陛下若救就坐实了偷袭之事,南州那边会向三大派要交代! 陛下不救,或救不了,这脸就丢大了。 这是在公然打陛下的脸! 他不说出来,商建雄也反应了过来,神情一阵抽搐,厉声道:“寡人必不放过此贼!” 尕淼水在旁出谋道:“陛下,可向南州下旨,以审讯的名义要人,除非南州想公然抗旨!” 商建雄和田雨皆皱眉,公然抗旨的事商朝宗做的还少了吗?多少次下旨让商朝宗来京述职,旨意一到,商朝宗立马就病了,旨意一撤,病立马就好了,死活就是不肯来京城。 当然,其实是不敢来,来了还想轻易回去吗? 下这样的旨意,不知商朝宗那边又会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田雨颔首道:“不管行不行,都要试试,陛下,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不好见死不救,否则会寒了人心,以后想再让那些修士卖命就难了!” 商建雄闭目喟叹,“拟旨吧!” 他那个侄子商朝宗会不会放人,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何况背后还有个牛有道,估计还得看牛有道的脸色。 然而就在旨意发出去没多久,谍报司密报紧急送到了御书房。 正站在御书房外对几名太监叮嘱差事的田雨看过密报后脸色骤然大变,挥退几名太监,快步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坐在案后的商建雄正与大司空童陌一站一坐对谈。 顾不得其他,田雨插话急报:“陛下,谍报司报来紧急军情,南州从金州方向慢慢回撤的大军突然再次紧急集结,加快了行军速度,直奔定州方向。临近定州方向的人马更是快速集结,直奔定州边境!” 童陌愣住了,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商建雄大惊失色站起,一把抢夺了军情急报查看,看的脸色发虚,厉声道:“商朝宗那孽子想干什么?” 童陌伸手道:“陛下,能否给老臣看看。” 商建雄信手甩给他,开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满脸阴霾。 童陌看后,脸色凝重,抖着手中纸道:“难道商朝宗欲造反不成?不至于啊,真敢乱来,三大派岂能饶过他们!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这叫明知故问,他在这边树大根深,商建雄暗中的一些举动,尤其是干出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真灵院和飞花阁本就巴结着他,动手前他就知道了。 动手后失手了,他也知道了,两派残余也已向他求援,希望他能向陛下进言救救吊在城头的人。 他此来御书房见商建雄本就是想来试探虚实的,进不进言救人倒是其次,准备先看看商建雄的反应再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让商建雄如何说的出口,事情没闹大还好,闹大了他便是昏君! 田雨出声解围道:“驻赵使臣高少明向老奴献策除掉牛有道,老奴一时耳根子软,以为能得手,遂听了他的,瞒着陛下调动人手攻打了茅庐山庄,结果失手了,这次怕是惹来了牛有道的报复。” 他一个人把黑锅给背了。 “田公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岂能再起内乱,你糊涂啊!”童陌跺着脚指责田雨,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是配合着来,皇帝不能有错,错都是下面人的。 “是是是,是老奴糊涂,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田雨连连躬身认错忏悔,认错之后又道:“相爷,您事后将老奴千刀万剐都行,可国事不能废!您老成谋国,当设法挽救啊!” 商建雄在旁绷着一张脸不吭声,做梦都没想到南州居然敢发兵乱来。 “唉!”童陌仰天一声叹后,皱眉道:“不该啊!难道大禅山敢轻易跟着作乱不成?莫不是故意虚张声势?” 田雨:“相爷,不管是不是虚张声势,都要以防万一啊!” 童陌又看了看手上军情,沉吟道:“南州不敢妄动,否则三大派不会轻饶,真要对定州兴兵的话,必然要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猛抬头,“陛下,需立刻通知薛啸,让薛啸谨防南州挑衅!告诉薛啸,不管南州如何挑衅,都要忍下,绝不能给南州出兵的借口!只要没有借口,无论是南州,还是牛有道,都不敢乱来,否则三大派也不是吃素的,定会杀一儆百!” “大司空高见!”商建雄连连颔首赞了声,心头阴霾散去不少,立刻对田雨道:“快!立刻联系薛啸!” 田雨连连点头应下,快步跑出了御书房,他也知道事不宜迟。 然而南州那边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谋定而后动,等到这边有所反应消息来回终究还是晚了。 …… 逍遥宫,龙休黑着一张脸手持两份告状信,一份是牛有道的,一份是商朝宗的,两份信是一起传来的。 牛有道控诉朝廷派人偷袭,杀害他茅庐山庄数千修士。 商朝宗亦控诉朝廷派人偷袭,杀害他手下近万守军。 朝廷不仁不义,有冤难伸,两人皆请逍遥宫做主! “商建雄搞什么鬼?如今大敌当前,竟还搞什么内讧,杀又杀不掉人家,嫌事少是不是?是不是想逼人造反?他那皇位若是不想坐了就给本宫让出来!”龙休震怒,指向易舒,“立刻联系商建雄,让他给本宫一个交代!” “是!”易舒领命而去。 一旁长老踱步近前,“这控诉陈冤的信,怕是不止给了我们一家。” 龙休冷哼,“这还用说吗?” …… 定州,临近南州之地,穿过山林的官道上,一群蒙面人将一商队杀的七零八落。 听到马车内有女子的尖叫声,一蒙面人挥刀将车帘拨开,只见车内是三名吓得花容失色的妙龄美人,那姿色容貌真是令人怦然心动。 几名凑近观看的蒙面人面面相觑,眼中皆冒出觊觎之色。 事情做都做了,肯定要趁机快活一下,留不留下活口也得等到事后另说。 另一负重马车上,有人打开马车上的箱子看了看,只见里面是成箱的金银珠宝。 箱子一合,打了个招呼,“头,没错。” 领头的蒙面人手一挥,“走!” 装有财物的马车,还有那装有三名美人的马车立刻调转方向,被快速赶走了,至于商队杂役的尸体则全部抛入了林中掩藏,途中只余血迹。 密林深处,一名目睹此景暗藏的修士放飞了手中金翅,之后一路悄悄尾随…… 南州境内的边境山林中,上千骑兵隐藏待命,金翅落入,消息一到。 一名身穿战甲的统领立刻命人再用金翅向后方大军传讯后,之后高声喝道:“出发!” 上千骑兵立刻上马,冲出山林,在数名修士的陪同下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定州境内哨卡就在前方,守军敲锣报警也晚了,一路隆隆冲来的骑兵挥舞斩马刀便杀,杀的血肉横飞。 哨卡能有多少人,小队守军惊慌四逃。 一名坐镇的修士刚露头,便被两名飞来的修士联手缠住。 千余骑兵放开速度一路飞驰,不消片刻,赶上了劫财后的十余位蒙面人。 骑兵统领大手一挥,骑兵立刻分三路,两路冲进左右山林从两边包抄,此情此景真正是把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 很快便将这些劫匪全部拿下,这些人也经不住吓,见到一颗人头落地就吓得吐露了自己的身份,正是前方关隘的守军。 这些人之前见到商队马车上的一只箱子掉落,打出一地的金银财宝,见商队人少,加之前方人烟稀少,便动了贪念,仅此而已。 马背耀武扬威的统领挥刀指来,冷笑道:“你们麻烦大了,知不知这三位美娇娘是什么人?乃是庸平郡王新纳的小妾,我们正要来迎接,你们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敢亵渎、侮辱、抢掠王爷的女人,朝廷还有没有王法了!” “啊!”答话之人吓得跌坐在地,本以为暴露守军的身份能保一命的。 统领当场下令,“押几个去前方关隘讨说法,余者带回去作证!” 哪还有什么说法,几名劫掠的人员送回前方关隘后,守将吓慌了神,劫财劫色劫到庸平郡王头上去了? 庸平郡王是什么人?那是敢和朝廷对着干的人,把朝廷的南州都给抢去了,这玩笑真的是开大了! 人员送到,几名骑兵迅速返回,关隘守将紧急将情况上报! 南州边境一带的大军蓄谋已久,哪会等什么说法。 边境前锋大军二话不说,第一时间杀入定州境内横扫,杀的毫无准备的定州人马溃不成军! 连后续人马什么时候到都不管了,这真正是欺定州大部人马抽离后防御空虚! 南州后续大军亦快速推进赶来,气势汹汹! 之后,定州抢了王爷女人,并派人偷袭青山郡杀了近万驻军的事情在南州境内吵的沸沸扬扬。 南州上下人马气愤不已,皆骂定州欺人太甚,哪是朝廷人马,分明是贼匪,大军嗷嗷叫地往定州赶,皆嚷嚷着要为王爷报仇雪恨,要为朝廷清逆贼,要朝廷交出薛啸首级! ps:感谢新盟主支持,这位新盟主名字略屌,恕我不敢写出来,谢您支持! 。 。 第六零四章 打不赢也得打 正午时分,高见成出了宫,回家用午饭。 下了马车一进家门,饭是没心思吃了,径直奔书房而去,管家范专也没有请用,而是尾随去了书房。 高见成表面淡定,内里心焦,口干舌燥,今天上午已不知灌了多少茶水,此时依然口渴。 待他润了润口,面带忧虑的范专方问了声,“老爷,情况怎样?” 高见成放下茶盏,“飞花阁和真灵院的掌门都被吊在了青山郡的城头上,南州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妙,听消息,商朝宗好像在集结人马赶往定州。” “啊!难不成要攻打定州,商朝宗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范专吃惊不小。 高见成:“什么胆大胆小,南州他还不是照样吞了。按理说是不敢的,可童陌已经在安排人手重新清点朝廷所控制州府内的兵马钱粮,并谕示下面各部衙节省开支。看得出,他已经在为以防万一做准备了。” 范专有些狐疑,“就因为攻打了茅庐山庄,牛有道就要兴兵作乱,三大派能坐视吗?” “一个小小茅庐山庄竟能挫败如此强势的攻击,连宗元都被杀了,这分明是早有防备。既早有预知,牛有道却不向三大派警示,宁愿冒风险,再想想宋使被杀导致宋国大军压境…老范,此事不敢细想,细思极恐啊!”高见成轻轻敲了敲桌子,“蓄谋已久,定州怕是在劫难逃!” 范专若有所思,旋即又担忧道:“那大爷怎么办?南州一旦撕破脸来,又岂会让大爷好受?” 高见成幽幽叹道:“那孽子死活不重要,可高家儿孙满堂,上上下下百余口的性命怕是要被他给连累。目前的局势看来,倒还有一线希望。” 见他目光诡谲,似乎已作出了什么打算,范专忙道:“老爷,有什么打算宜早不宜迟啊!” 高见成语气低沉:“商朝宗不出兵还罢,一旦出兵,朝廷绝不会承认少明是朝廷派去的,这就是一线希望!” 范专疑惑,“希望何在?老爷自己不是也说了么,牛有道手上捏着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所以要阻止牛有道拿少明做文章!”高见成轻轻用力点着桌面,“朝廷不承认派了少明去攻打茅庐山庄,牛有道也当少明不存在了,结果又会如何?” 范专恍然大悟,懂了,“如此一来,朝廷便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会压住不让朝中人追究大爷的去向,也就不会牵连到老爷,高家的危机便过去了!可是…”他一脸为难,“牛有道又岂会任由我们摆布?” 高见成冷哼,“他不是要钱吗?给他就是了!比起高家百余口人的生死存亡和前途,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保住现有的,钱财以后自然会回来。” 范专顿时迷糊了,“老爷您不是说牛有道就算拿了钱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吗?更何况,牛有道索要的是一个亿的金币啊!高府的家底,到哪去弄那些钱去,真要大肆张罗的话,怕是无法掩盖。” 高见成:“谁说给他一个亿了?我到哪拿出一个亿来给他,你算一算一千万能不能拿出来?” 范专疑惑不解,“一千万倒是能凑出来,可是一个亿变成一千万,这差别是不是太大了点,牛有道能松口吗?” 高见成低声反问一句,“燕国的江山值多少钱?” “……”范专目瞪口呆,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高见成起身,到他身旁,低声道:“商朝宗的野心,路人皆知,这次的蓄谋越发佐证了这一点。我在朝中位高权重,在燕国境内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如果换我愿意帮忙,对他们的野心来说,又岂是那一个亿能比的,你说他们会如何抉择?” 范专明白了他的意图,自然也明白意味着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高见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摆手道:“事到如今,我高家已无退路,朝中是些什么人,你我皆心知肚明,皆豺狼虎豹之辈。我若垮了,破墙众人推,破鼓乱人捶,还不得把我给往死里踩,届时连那些阿猫阿狗也敢对你肆意妄为,你让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高家上下转瞬变得猪狗不如?到时候倒霉的不止我高家,依附于我的那些门生故吏全部都得完!” 范专颤声道:“老爷,这可是…”有些字眼他不好说出口,但不得不提醒,“一旦事情败露,万劫不复啊!” 高见成:“我若不作为,万劫不复就在眼前。商建雄那人我太了解了,虽有强国之心,却不是个有担当的人,容不下铮臣,所以朝中尽是些不事国事的曲意奉承之辈。上梁不正下梁歪乃是至理名言,燕国如今乱象丛生,皆拜朝中妖孽横行所致。” 抬手拍在了范专肩头,“他是不会为我高家有什么担当的,我可以预见,我儿子明明是为他卖命,我高家却要落个家破人亡群起而攻的下场,便宜了那些豺狼虎豹,这让我如何能甘心?既然是他不仁不义在先,也就休怪我不忠!” 范专红了眼眶点头,“明白,老奴都明白,可朝廷目前毕竟还是势大!”提醒那样做的后果。 高见成:“所以这事我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你亲自前往去见牛有道,决不能走漏任何风声。我让你带一千万过去并非赎人,只是代表我的诚意,为我稳住他。只要你为我阐明意图,他就会挟持少明做人质,也就保住了少明的性命。我只要牛有道给我一个交代,让朝廷知道少明已经死了!这对他并非难事,却关系我高家上下所有人的生死荣辱!” 范专懂了,都懂了,话说到这个地步,哪还能不懂,目中含着泪光点头。 高见成把了他的胳膊,“老范,事不宜迟,你必须尽快赶到青山郡去见牛有道,必须抢在牛有道拿少明做文章前把牛有道给摁住,高家上下的祸福荣辱皆寄托在你此行!” 范专:“老奴明白,可路途漫漫,老奴怕时间上来不及…” 高见成抬手打住,“这个你不用担心,隆亲王掌管着商氏皇族事物,那边有一只朝廷匹配的可载人的大型飞禽。皇族,老夫权责监督的范围,商氏皇族子弟这些年干的那些破事,老夫不知为他们压下多少,隆亲王不至于连老夫这点面子都不给。” 范专有点为难:“老奴年纪大了,这天上飞来飞去吃不消,也驾驭不了。此事机密,让修士护送又不妥。” “让修士护送,事后安排人…”高见成抬起一根手指,做了个抹脖子杀人灭口的动作。 …… 定州刺史府外,不断有马蹄声疾驰而停,一个个将领接到传令陆续紧急赶到。 人员到的差不多了,薛啸匆匆下达调兵遣将的军令。 等到诸将纷纷领命而去,又有两伙修士不约而同来到,撞见在刺史府门口。 两伙修士正是定州坐镇的两个门派,分别是天华洞府和仙云派。 但凡朝廷控制的地盘,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一派独大的情况。首先是担心不好控制,需要制衡。其次是朝中大员都想为笼络在手的门派争取一二。所以两派共存的情况是最起码的,有些州府甚至是好几个门派共存。 而那些门派也在等着慢慢壮大后能如天玉门和大禅山那般,能坐拥一方。 “万兄也来了。” 两位掌门门前碰面,天华洞府掌门盖欢先打了声招呼。 仙云派掌门万轻烟沉声道:“能不来吗?”挥了下手示意请。 两人率人联袂而入,直奔政事堂,见到了黑着一张脸的薛啸。 也没了客套的心情,一见面,万轻烟劈头便问,“州牧大人,听说南州大军攻打定州,是因为你手下杀了商朝宗的人、劫了商朝宗的钱财、还抢了商朝宗的女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薛啸脸颊抽搐了一下,将一份情报递给了二人观看,沉声道:“这种鬼话万兄和盖兄信吗?这是边军守将传来的消息,劫掠之事刚发生,南州人马便直接杀了进来,配合的如此默契,这分明是商朝宗蓄谋已久故意挑衅!” 看过情报后,万轻烟绷着脸道:“现在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问题的关键是,你的人有没有抢商朝宗的女人,是不是你的人挑衅在先?”哗哗抖了抖手中纸,“现在人家是人赃并获,手握铁证,连你自己的人都承认了,你赖都赖不掉,你解释的清楚吗?人家没有逼你,人家只是路过,是你的人假冒劫匪主动去抢劫的,你自己管教无方,凭什么说是人家挖下的陷阱?” 薛啸铁青着一张脸,“我已上报朝廷,是不是南州挑衅,朝廷心知肚明。如今说这个也没用,二位来的正好,正要邀两派随我一起御敌!” 盖欢出声道:“怎么打?定州人马抽调了不少去防御韩国和宋国那边,我两派不少精锐弟子随军而去,定州空虚。是我两派挡的住大禅山,还是薛大人手下的人马能挡住商朝宗的虎狼之师?这仗根本没办法打!” 憋屈着的薛啸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那两位说怎么办?坐视不管,不加抵抗吗?事后朝廷是能饶过我,还是能饶过你们两家?为今之计是不打也得打,打不赢也得打!” 咣当!万轻烟一脚将一旁的椅子给踢飞了,宣泄心中怒火。 盖欢绷着脸颊道:“立刻让朝廷联系三大派,请三大派出面阻止!” 薛啸摊了摊两手,“燕国目前的兵力部署情况,还需要我去教吗?这边消息一传过去,朝廷肯定要找三大派,兴许谍报司已经先我一步将情况上报了。现在我们只能是硬撑,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撑到三大派的人出面解决,放任不管让商朝宗大军长驱直入的话,我们谁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ps:有事耽搁了,下章会稍晚。小二,上榴莲! 。 。 第六零五章 快,快,快 万轻烟和盖欢闷声无语,都知没得选择,只是这种突遭无妄之灾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憋屈。 万轻烟忍不住骂了声,“谁都知道那个商朝宗野心勃勃,定州靠在南州边上,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盖欢给了一句,“周守贤更倒霉。”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扯闲篇,薛啸正要催两人别废话,外面突然一声报,“大人,朝廷来讯!” “拿过来!”薛啸没好气地吼了声。 那军士吓一跳,惶恐而入,交上朝廷传讯。 薛啸看了看信上内容,挥手让那军士退下了。 万轻烟问:“朝廷这个时候来信,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是有应对之策,黄花菜都凉了。”薛啸嘴上也没憋住埋怨,信又甩给了两人看。 两人看后,发现是朝廷对这边的警告,说南州极有可能挑衅这边,以借机出兵,让薛啸赶紧约束部从忍耐,给朝廷解决问题的时间。 万轻烟牙都忍不住呲了出来,“人都打过来了才想到提醒,朝廷谍报司是干什么吃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平常冷静的三人,此时一个个都憋不住了火气。 没得选择,估计这边发给朝廷的消息还没到,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三位难兄难弟不得不联袂离开了刺史府,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战场,途中不断传令大军集结布防、阻击南州大军。 大军急行,一只金翅从天而降,一封密信很快到了盖欢手中。 “薛兄,万兄。”看过密信,盖欢招呼了一声。 大军继续急行,三人策马出列,到了官道一旁,盖欢将信交给了二人看,“我就觉得奇怪,有三大派在,南州怎么可能突然挑衅攻打定州,敢情根子上的问题还是出在朝廷那边。朝廷调集了一批人偷袭茅庐山庄,与茅庐山庄的防御力展开了一场血战,结果失手了,飞花阁掌门曹玉儿、真灵院掌门金无光等高层被抓,下场凄惨无比,此时正吊在青山郡城头示众!二位,是朝廷惹怒了牛有道,惹来了牛有道的报复!” 万轻烟看过密信后骂开了,“商建雄吃错药了吧?什么时候动手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也不看看燕国如今的情况,宋、韩两国虎视眈眈,内部空虚,还敢搞出这破事?我算是服了这位皇帝,国家大事岂能感情用事,这种事情没把握也是能轻易动手的?他不怕麻烦,我们却是被他给坑死了!” 他也实在是被气到了,口中对商建雄没了一点敬意,发泄中。 两人并不知茅庐山庄实际交战的具体情况,目前还不知道朝廷甚至出动了丹榜第七的高手宗元也依然战败,否则必然要大吃一惊。 大军在旁经过的尘烟滚滚,看着手中密信的薛啸面色沉冷,对于万轻烟亵渎皇帝陛下的话也没说什么,将在外,有些东西得睁一眼闭一眼。 事实上朝廷偷袭青山郡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比盖欢知情的早多了。 商朝宗野心勃勃,卧榻之侧有头猛虎舔爪,乃定州大患,身在南州边上,他薛啸岂能不严密关注南州的动向。 他早已对南州投入了大量的探子,随时关注着南州的一举一动。 若非如此,之前那些将领哪能那么快及时从各地赶到,是他事先召集了那些将领。 尽管认为有三大派在,南州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可他还是不敢大意,想提前做预防准备。 然而反应还是慢了太多,他没想到茅庐山庄一遇袭,南州那边便立刻动手了,甚至不顾南州大部人马还未到位,边境守军就迫不及待直接动手了。 兵力还没集结到位,主攻方就匆忙动手了,打仗哪有这样打的,真正是将他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朝廷干的事他知道归知道,确切地说是商建雄干的好事,尤其是把事给搞砸了,他没办法对外人言。 他明知定州是被商建雄的一个错误决定给连累了,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这种偷袭的事,若商建雄得手了,那就是皇帝陛下英明果决,若失手搞砸了,那就是另一回事,皇帝陛下愚蠢! 这种时候他哪敢火上浇油,明明是被连累,也只能是当自己管教不力,是自己没约束好手下,以致于手下干出了抢商朝宗女人的蠢事而挑起的战火。 他才是那个有苦说不出的人,满朝上下往谁头上推责任都行,见过几个臣子敢往皇帝头上推责任的,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 燕京大内,御书房内,安静! 逍遥宫、紫金洞、灵剑山的三位坐镇皇宫的长老联袂出现在了御书房内,皆冷冷盯着案后的商建雄。 商建雄看着手上的告状信,牛有道和商朝宗向三大派告状的信,转投到了这里。 三位长老在此,就是代表三大派找商建雄要交代的。 御书房内也多了几名太监,田雨守在商建雄边上,房内两边站立的几名太监偶尔目露精光,似乎在暗中警惕着那三位长老。 “陛下,看完了没有,信中所言可属实,有没有偷袭这回事?”一名长老沉声发问了。 商建雄放下手中信,神情凝重道:“不瞒三位,这事寡人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正在确认情况,已经下旨给南州那边,让南州把偷袭的人犯押往京城审讯。” 那长老冷笑道:“也就是说,陛下并不知情?” 商建雄沉声道:“三位长老放心,此事寡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给三大派一个交代!” 另一长老呵呵道:“陛下万乘之躯,既然这样说了,我们也不好勉强陛下。不过口说无凭,陛下还是写下来的好,也好将来事情查明了有个对证!” “不错!”另两人点头。 商建雄略皱眉。 田雨挪步上前,微笑道:“陛下金口玉言,三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让陛下写证词,是不是有些过了?平日在宫里,陛下可没亏待过三位。” 一直沉着脸的那位长老漠然道:“田兄,一码归一码,我们也没有为难陛下,但陛下也不能为难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宫主震怒,陛下的随口之言就这样敷衍转述回去,不清不楚的,我们没办法交差!” 三人态度坚决,商建雄迫于无奈,不得不亲自写了三封信给三人送回去交差,这才把三人给打发走了。 三人一走,田雨挥手,御书房内的几名太监也轻悄悄退下了。 坐在案后的商建雄一手抓在案上,将案上的一张纸给蹂躏的不成样,堂堂皇帝陛下被人逼着写证词,心中那叫一个窝火,然而却是敢怒不敢言。 “报!”门口一名太监双手奉上一份密报。 田雨过去接来一看,脸色明显是吃惊不小的样子,转身快步到案前,欲言又止一阵,最终道:“陛下,谍报司传来紧急军情,南州出兵了,先锋人马已经杀入定州境内,定州边境守军被杀的溃不成军,难挡南州兵锋!” 商建雄瞬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猛然起身,将密信拽到了自己手上快速查看。 “报!”门口又出现了一名捧了密报的太监。 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田雨接了密信一看,发现是定州刺史薛啸急报。 信中详述了南州挑衅之后借口出兵攻打之事,再三言明定州防御空虚,恐难挡,向朝廷紧急求援! 商建雄看后,气得瑟瑟发抖,“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寡人怎么不知道他又新纳了三个小妾?” 田雨愁声道:“陛下,朝中大员纳妾无需上报,借口还不是想怎么编造就怎么编造,他非说是,定州守军又的确干了不轨之事,解释不清的,现如今还是紧急应对吧!” “这么轻易就能上当?还被人抓个现行!薛啸那个蠢货,是怎么管教的手下,官兵居然能扮成蒙面匪徒去杀人越货,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理说出去,寡人这张脸都没地方放,难道要告诉天下人,这就是寡人的朝廷官兵?” 商建雄愤怒咆哮,气得跌坐了回了椅子上,差点没被气得吐血,气喘吁吁道:“不幸被大司空言中,那乱臣贼子果然借机挑衅…还是大司空有先见之明,快,快请大司空来商议应对之策!” …… 南州与定州边境地带,大批人马急行军赶赴定州境内参战。 “驾!驾!驾……” 铁蹄隆隆的动静连大地都在震颤,尘烟滚滚,数不清的骑兵一眼看不到头,英扬武烈卫如一条长龙般冲入定州境内。 就在眼前路旁,一辆马车,数名将领围在车辕前,蒙山鸣坐在车辕上指着一幅地图对诸将指点。 牛有道后续给商朝宗的信上内容是,此战要快,向三派的告状信不仅仅是告状,还是在拖延三大派的时间,必须要赶在三大派正式介入之前,敞开了胃口吃,能抢下多少地盘就抢下来! 要求反复就是一个快,快,快! 为了速战,商朝宗亲派了蒙山鸣亲自来指挥此战,给了蒙山鸣先斩后奏的大权,避免来回请示浪费时间。 为了蒙山鸣能亲临战场一线,加快指挥的反应时间,牛有道不惜出动了五只飞禽紧急赶赴南州府城,直接将蒙山鸣给接了过来。 南州前锋人马开始的进攻很顺利,打的对方溃不成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惊醒的定州人马逐渐集结抵御,南州先锋人马兵力不足的缺点暴露了出来,攻势受阻。 英扬武烈卫抵达的速度虽快,但步卒速度跟不上,攻城掠地全靠骑兵根本不行。 蒙山鸣当即另辟战法,不等后方的大部队,打上了就近各地守军的主意,号令就近各地守军人马层层推进集结。 就近的守军扔下守地,什么守卫任务统统不要管了,就一件事,全速奔进。 什么县城、郡城的守卫任务,都给我扔下,交由最后一批抵达的人员接管。 以此法,层层辐射范围内的兵源不断赶来,虽不能保证能迅速集结起大批人马,但却保证了有源源不断的人马输送进定州境内,配合英扬武烈卫的攻势。 至于给养!这个时候的蒙山鸣,一上战场可没什么仁慈,以战补充供给,打下城池后,允许就地抢掠! 第六零六章 何人能挡? 攻打城池也是打那些好打的,绝不胶着耗着,直接绕开,以打败敌方主要作战人马为目的,难打的城池留待后续来到的人马继续不断恐吓。 蒙山鸣的目的是执行南州的战略意图,抢时间,先把地盘给占下来,那些难以攻打的城池留待后面抵达的南州大部人马从容攻克。 说白了,就是仗着南州兵强马壮,欺负定州被抽调后的兵力不足。 蒙山鸣把战术一调整,定州防御人马顿时苦不堪言。 马车一路在路上奔波,蒙山鸣并未将指挥中枢固定,大军进攻的指挥中枢就在这辆运动的马车上。 坐在马车内的蒙山鸣彻夜未眠,尽管面有倦色,却一直盯着地图接收各方军情进而下达各种命令。 罗大安一直陪在他身旁伺候,也是在耳染目睹。 随着英扬武烈卫的人马赶到,蒙山鸣一代名将亲自指挥的威力立刻展现了出来,可谓光芒四射! 蒙山鸣正面以一部人马钳制敌军目前已集结好的主力,辅以英扬武烈卫四处奔袭,阻击敌方小股人马的集结,不让敌方形成以主力为首的绝对优势兵团力量,也是在为己方后续人马的到来争取时间。 敌方四处集结而来的小股人马在英扬武烈卫面前又不堪一击,四方集结力量纷纷溃败而散,令敌方主力孤悬。 待目的达到,己方已经在正面战场集结出了部分力量,英扬武烈卫立刻返回正面战场,汇同正面力量强攻敌方主力! 南州三万人马与定州五万大军正面对决,守方人马毕竟还是占了点优势。 旌旗招展,战鼓隆隆,杀声震天中,双方骑兵对骑兵,率先正面冲锋。 且不说此战定州骑兵数量远逊与英扬武烈卫,论战力也根本不是名震天下的英扬武烈卫的对手。 人仰马翻中,定州集结的骑兵阵容一个正面冲锋便已崩溃,被后续冲来的南州人马给淹没。 击败正面骑兵的英扬武烈卫率先杀入敌方五万大军中,勇猛无比,凶残将其分离切割成小块,后方人马趁势掩杀而来。 一鼓作气强攻,定州五万大军溃败,尸横遍野,残兵一路断后,大部仓惶逃窜。 败军逃入一处山谷山路中,突见草木成堆如雨翻滚而下,山谷尽头滚石如雷堵了去路。 两边山上,上千弓箭手冒头,点燃火箭射入山谷中,一时间烈焰升腾,上万残兵在山谷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那凄厉惨叫声惨绝人寰。 想退回出口,来路已被追兵封堵,一波波箭雨封杀,踉跄求饶喊着投降的人一群群倒地。 上万人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陷烈焰火海,随军征战的败军修士亦在惊魂未定中携带着主将仓皇而逃,且被大禅山的修士追杀! 背着一个人逃不快,逃逸修士不得不扔下了敌军主将而逃。 绝境中,敌军主将为保京城中的家小,拔剑自刎,手中剑却被击落,被生擒! 夕阳下,余烟袅袅中,山谷上头,两名修士联手抬了轮椅上来,扛着两支枪的罗大安跟在后面爬上了山。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嗅着烧焦的尸臭味,看着山谷中的惨像,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沐浴在夕阳光辉下的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上万残兵在绝境中求饶投降,他没有接受,而是下达了杀无赦的军令! 并非他无情,而是目前的局势不容许他为这些残兵花精力,时间上不允许,速度上不允许,手中人马目前本就紧张,哪还分得出人手来看管这上万残兵,一旦反扑…他不容许战场上有这个意外出现! 眼前惨景,罗大安看了都想吐。 连两名抬轮椅的大禅山修士看的都心寒,不时悄悄看上蒙山鸣一眼,发现这人比他们修士狠多了,杀人动辄以万计! 容阳郡城,被生擒的敌军主将押到了城门外,集结的南州人马城外喊话,扬言不开城投降一旦城破便屠尽城中大小官吏,此时开城可既往不咎! 为了这一场决战,城中兵马几乎抽空,压根没什么兵力守城,知道守不住了,守城修士逃离,容阳郡城城门大开,南州大军迅速进入接管,休整! 大军休整,蒙山鸣却没有休息,依旧指挥调遣其他地方的人马保持攻势。 这是南州人马杀入定州攻下的第一座郡城! 容阳郡守迫不得已,已是降员,全家老少皆在屠刀之下,没得选择,下令容阳郡治下的县城皆开城投降! 这是开战的首日,也是开战首日定州和南州大规模人马集结的正面交锋,以定州惨败告终! 这是发生在容阳郡城外的一场战斗,定州五万大军面对南州三万人马惨败,近乎被全歼,只有两千左右的人员零零散散四散逃走。 消息传开,对南州人马过境覆盖之地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朝廷人马根本不是南州人马的对手,五万人马面对三万人马竟然几乎反被全歼? 尤其是获悉顽抗后的上万败军投降不受被悉数屠灭的消息后,皆动容! 之前坚守难攻的一些城池,面对南州后续人马的恐吓威胁,陆续有些城池开城投降。 而后续即将与南州大军交锋的定州人马皆胆寒,抵抗意志薄弱! 南州大军获悉己方以少打多、以不大的损失全歼敌方人马后,可谓士气大涨! 而这正是蒙山鸣此战需要的效果,首次大战告捷,壮己疲惫奔袭人马的士气,灭敌军士气!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威慑敌军不敢再以小股与这边纠缠,逼迫对方收缩兵力集结,能让这边以更快的速度捡地盘。 这边的最高战略意图只有南州少数几个人知道,并非是要与定州人马分个最终胜负,隐藏的真实目的就是快速尽量多的占地盘! 这个目的也不敢对外暴露,否则定州这边必然要想尽办法拖延。 …… 战败消息传到定州中军大帐内,新搭建的帐篷内,身穿战甲的薛啸拿着战报,双手颤抖,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会败的如此之惨,难道是蒙山鸣亲自指挥…何人能挡?” 万轻烟和盖欢脸色难看,才不过开战首日,连一天都没过去,竟然就丢了一郡之地! 盖欢突然道:“薛兄,即刻再发信给朝廷,请求急调附近州府援兵!” 捷报传到南州刺史府内,英武堂内的商朝宗和蓝若亭拿着捷报相视哈哈大笑,诸将亦欢欣鼓舞。 “快,这么快就拿下了一郡之地,果然是快!蒙伯伯亲自出马,果然是非同凡响。”商朝宗畅快不已。 一将嘿嘿道:“王爷,蒙帅当年率领燕国大军威震四方时,连诸国都得战战兢兢,他薛啸算个屁,倘若让薛啸知道自己交锋的对手是蒙帅,必然吓破薛啸的狗胆!”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痛快大笑。 刺史府的另一座庭院里,黄通快步入内,找到了皇烈,将捷报告之。 闻听后,皇烈也很意外,愕然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了一郡之地?那么大的地盘,大军想在这么短时间内跑遍全郡都难吧?” 黄通笑道:“确切地说,算上其他开城投降的县城,还不止一郡的地盘,据说零散加起来可能有一个半郡的地盘。掌门,不得不承认,这个蒙山鸣在战场上的确是厉害,一代名将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出马便所向披靡横扫!” 皇烈却笑不起来,轻叹了声,“咱们这次算是被拖下了水,外面怕是想不认为咱们是跟牛有道穿一条裤子的都难。” 本以为双方碰上一碰,胶着一阵等到三大派介入就算了,谁知定州如此不堪一击,这下还真是骑虎难下把事给玩真了。已经打成了这样,他大禅山现在再抽回人手的话,一旦造成南州战败,没办法对南州上下交代。 黄通脸上笑容僵住,缄默不语。 …… “想让我放人?” 茅庐山庄,坐在亭内的牛有道拿着商朝宗那边转来的朝廷消息看着,冷笑一声。 商朝宗并未让他放人,而是把消息传给了他,让他定夺。 信拍在了石桌上,牛有道:“回信给王爷,让王爷答应朝廷!” 一旁的管芳仪诧异道:“你把人吊在城头上,朝廷纯粹是脸面上挂不住,现在是以审讯为借口把人带走,届时审讯结果如何便由不得我们了。” 牛有道:“南州名义上毕竟还是燕国的南州,凡事都得讲规矩,总不能让王爷公然抗旨吧?答应归答应,什么时候执行是另一回事。把我打一顿,还想我轻易放人,有这样的好事吗?知会郡城那边一声,吊在城头的当众杀一批!杀的理由嘛,广而告之,就说那些人诬陷朝廷,说是朝廷派他们来偷袭的!” 管芳仪摇头叹了声,这摆明了是打朝廷的脸,这边接到旨意不但不放人,还杀人,让朝廷情何以堪! 正这时,袁罡来到,拿来一封信放在了牛有道的跟前,“定州那边的捷报!” “哦!”牛有道饶有兴趣地拿起观看,管芳仪也快步到了他身后,一只胳膊架在了他肩头,俯身一起看着,看的啧啧有声。 “哈哈!”看后的牛有道笑的开心,摇头赞叹道:“不愧是蒙山鸣,打的漂亮,战果进度远超我意料!” 他的最大预期是,等到三大派正式介入,这边最好能咬下定州一郡的地盘来,谁知战况辉煌的让他难以置信,不出一天时间蒙山鸣便占了一个半郡的地盘,而且真的是照他说的狠狠打出了南州的气势! ps:新盟主诞生,感谢‘梦想奋斗’的支持,谢谢! 。 。 第六零七章 意外之喜 袁罡却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泼了盆凉水,“据五梁山那边的消息,容阳城外一战,上万败军被堵在山谷中火烧聚歼,上万人欲降,蒙山鸣杀降,将上万人尽屠!” 管芳仪听的有些毛骨悚然。 牛有道静默了一阵,徐徐道:“猴子,乱世有乱世的法则!王爷给了蒙山鸣先斩后奏的大权,蒙山鸣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战场上,蒙山鸣戎马一生,是久经考验的真正的行家,专门的事情交给专门的人去做,我们不懂的就不要指手画脚了,免得人家束手束脚。” 袁罡转身走了,也没多说什么。 “这臭猴子没想到还有妇人之仁的一面。”管芳仪盯着袁罡离去的背影叹了声,不过手摁在牛有道的肩头还是拍了拍,“不过道爷,你这回出手,死的人真的是太多了,我可是真妇人!” 牛有道平平静静道:“不进则退,我若让步,这边的人将会死的更多,换了你,怎么选择?我没得选择!” “唉!反正你也不在乎再添几个,我去通知郡城那边动手吧。在齐京的时候,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卷入这样的事情里面。”管芳仪从他肩头抽离了手,叹着离去了。 牛有道拿着战报翻来覆去。 不管怎么说,能有这样完美执行他意图的人,他省事不少…… 夜幕降临,容阳城外一战的后果持续显现,震慑力明显,定州兵力有限已不敢再主动出击,收缩兵力,进入了全面防御的状态。 中军大帐内,薛啸在焦虑等待朝廷回复,等待朝廷援兵,等待朝廷想办法解决这事。 袁罡也在五梁山中枢等待随时传来的战报消息。 一名五梁山弟子入洞禀报,“袁爷,外面留仙宗弟子传话找您。” 同在洞内的公孙布抬头看了眼。 袁罡起身离去,来到了洞外,见到了留仙宗的守山弟子,后者报:“袁爷,山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您的旧友。” 袁罡问:“什么人?” 留仙宗弟子道:“对方没说,蒙头盖脸的,没露真容,只说您见了便知。” 袁罡皱眉而去。 待见到这位所谓的旧友,袁罡把人带进茅庐山庄后不久,牛有道来到了商淑清居住的院子。 “道道!”与商淑清坐一起的银儿眼尖,喊了声先站起,跑了过去。 牛有道看着她手中抱的食盒,头疼苦笑,“还在吃啊!” 银儿立马手抓了一块野猪肉递给,“给你吃。” “吃过了。”牛有道立马摆手婉拒。 “道爷。”商淑清走近给礼,颇有些意外,牛有道很少主动过来找她。 牛有道将银儿支开后,问道:“郡主,你对燕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应该都熟悉吧?” 商淑清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要看是什么人,我毕竟离开燕京有些年头了。” 牛有道:“譬如大司空府的人呢?” 商淑清颔首:“高大人家的人认识一些,但不多,我平常在家时也很少出门。” 牛有道:“高见成的管家呢?” “范专吗?”商淑清问了声,见他点头,自己也点头道:“他来王府拜见过,我见过他,算是认识。道爷何故提他,和被抓的高少明有关吗?” 牛有道笑道:“既然认识,那就劳烦郡主随我来一下。” 商淑清疑惑,不过还是乖乖跟他走了,银儿也没落下,抱着食盒主动跟上了…… 一间静室内,灯火昏黄,大司空府的管家范专静坐在一张桌前,静静等候。 冒充袁罡旧友找袁罡的就是他,他此来小心谨慎,怕直接找牛有道惹人注意,遂先找到了袁罡,让袁罡做了安排,安排他与牛有道见面。 然而牛有道这边认识这位的估计不多,留仙宗三派那边也许有人认识,可对方说了是秘密前来不能声张,来后又要求屏退其他人,牛有道似有所悟,这才找了商淑清来验证。 静室门开出一道缝,范专抬头看了眼,坐在光亮处看不清黑暗中的人,不知是谁在偷窥。 门外,商淑清看过后,转身对牛有道点了点头,低声道:“道爷,是他没错。”又有点疑惑,“是来救高少明的吗?” 牛有道谢过,伸手请她先一边歇着,示意回头再说这事,他先摸摸情况。 人退下后,牛有道推门而入。 见到牛有道,范专盯着看了下,随后站了起来,拱手道:“老奴范专,见过道爷。” 牛有道笑着伸手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下了,笑道:“你我素未谋面,怎知我是谁?” 范专道:“老奴不会冒然前来,见过道爷画像,在这茅庐山庄想必也没人敢假冒道爷。”说罢又叹着摇了摇头,“都说道爷年轻,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做青年才俊,纵横卑阖,令天下才俊汗颜。” 牛有道笑眯眯摆手,“客气话就不要说了,直接说事吧。” 范专也没拐弯抹角,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好几张天下钱庄的票据,推到了牛有道面前,“请道爷笑纳。” 牛有道伸手捡起一看,算了算数目,加起来刚好一千万金币,略挑眉头,随手扔回了桌上,“我说的是一个亿,才一千万,是不是太少了点,打发要饭的呢?” 范专苦笑:“若一千万金币都算是打发要饭的,那满京城权贵怕都成了要饭的,为这一千万,府上几乎是倾家荡产了。” 牛有道:“跟我讨价还价?” 范专:“不敢,道爷说的一个亿,只会多给,不会少给。” 牛有道哦了声,饶有兴趣道:“多给是多少?” 范专意味深长地低声道:“燕国江山价值几何?” 牛有道安静了,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就一个字,“说!” “老奴此来并非为了拿钱赎人,明少在道爷手上,主人很放心。这钱,是主人让老奴送给道爷的一点心意,多谢道爷近期对明少的关照……”范专压着嗓音而谈,将高见成让自己此来目的不疾不徐地吐露了出来,最后察言观色,观察着牛有道的反应提醒道:“道爷若是能看上老奴主子的微薄之力,老奴的主子就必须在朝中留待有用之身,若是垮了,老奴的主子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想帮道爷也帮不上了。” 牛有道的表情很精彩,一亿金币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原本也估摸着高见成不太可能拿出一个亿来,漫天开价只是试试水,看看高见成有多在乎这个儿子,想先垫垫份量再掐住份量下手。 对他来说,高少明是他捡了个便宜,他一开始怎么都没想到能活捉燕国大司空的儿子。 更加更加没想到的是,高见成居然会给他来这一出,倒是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表情接连变幻了一阵,捋清了思路后,牛有道那真正是由衷地摇头赞叹了一声,“能在朝中身居高位的,果然不简单,是牛某小瞧了天下英雄,不是朝廷无人,而是朝廷无用人之能!” 他再次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票据,抖了抖,“既是大司空如此美意,若拒绝便是牛某不识相了!劳烦转告大司空,明大少在这边,牛某一定好好款待,绝不会怠慢。另外也请大司空放心,大司空交代的,牛某全力配合,明早便会有让大司空放心的消息传出!” 范专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点头,“老奴一定帮道爷把话带到。” 转而神情一肃,“道爷,我要亲自面见明少!” “好说。”牛有道站了起来,“稍等,我这就去安排。”说罢便出去了。 没多久,显得有些狼狈的高少明被带来了,暂时也没空梳洗。 人被推入,门一关,见到屋内的老管家,高少明愣住,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范专颤声道:“大爷,让您受委屈了。”高少明这才相信不是梦,快步上前,扶了范专的双臂,惊喜万分道:“范叔,你怎么来了?可是父亲让你来救我的?” “嘘!”范专竖了根手指,示意他小声,随后正色告知,“大爷,是老爷让我来救您的没错。不过有些话大爷要记住了,大爷如今是回不了京城了,也别想着回去,从今天开始,高少明这个人已经死了,已经为陛下捐躯了……” 燕京大内,一座冷冷清清的庭院内,冷冷清清的屋内。 桌上摆着一碗白饭,还有一碟咸菜。 坐在桌旁的周清周贵妃打扮的端庄貌美,看着桌上简陋饭食,渐露惨笑,笑出了泪光。 这是宫人送来的晚餐,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同时宫人还撂下了一番话,说是飞花阁和真灵院的掌门都被抓了吊在青山郡的城头,如今大司徒童陌命各部缩衣节食,宫里也得响应号召,让周贵妃将就着用吧。 自从周守贤战死,周家的处境便日渐败落,但周守贤自刎博了个为朝廷战死之名,总算保全了家人,可周家的顶梁柱毕竟是倒了。然周守贤自刎相托,曹玉儿和金无光动容,相识相交多年,情义在,对周家多少有关照,两位掌门毕竟是能见上童陌的人,打招呼之下,宫里倒也不会太过为难周清。 周清知道自己的命运和周家的命运寄托在商建雄的身上,希望得到商建雄的欢宠,遂反复求见,然却有人阻挠,就算求见的话传上去了,上面也会转告,陛下国事繁忙。 周清算是明白了,商建雄当年对她的宠幸是为了安她的父亲,如今她父亲走了,宫中佳人无数,陛下需要安抚的权贵太多,哪还能轮到她。 可她还是每日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期待万一哪天陛下来了。 没想到陛下没等来,却等来了这个消息,宫中的势力小人反应极快,知道飞花阁和真灵院垮了,知道她最后的靠山垮了,知道她翻身无望立马投某些人所好,以白饭咸菜招呼堂堂一位贵妃。 “小红,把我那匣子拿来。”周清抹泪一声。 两名贴身侍女中的一位领命而去,搬来了她的一只首饰盒。 周清却推给了她,“拿去上下打点吧!” 两名侍女赶紧跪下了,一人哭道:“娘娘,您打点来打点去,手上可就剩最后这么点东西了。” “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受罪,希望能给咱们换口好饭吃,兴许能多活一些时日,去吧!”周清挥袖摇头,泪流,自己都吃这个了,两个丫鬟的情况可想而知。 ps:前几日一位新盟主忘了感谢,本章加量愧补,感谢‘大老虎老大’的支持,谢谢! 。 。 第六零八章 丹榜第七,赵雄歌! 她这里还有咸菜白饭下咽,此时的商建雄却是着急上火,什么都吃不下,一直在关注定州那边的战况。 待到薛啸紧急求援的战报一到,获悉定州集结的五万大军近乎被南州三万人马全歼,更丢了一郡之地,商建雄震怒。 怒斥薛啸无能没用,怒斥下面那些开城投降的官吏,誓言若有一天必将那些投降的官吏给诛九族。 然而更多的是不安,偷袭茅庐山庄不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与一群大臣商量来商量去,调遣其他州的援兵去不是不行,可此时朝廷控制下的那些州府大多被抽调了兵力去防御韩国和宋国,南州兵锋之盛,就算调集两州剩余人马过去也未必打的赢。 关键的是,一旦把战事扩大,那就真要变成个里应外合,燕国内部大乱,韩国和宋国能忍得住不出兵吗? 三大派知道了也不会答应朝廷这样做,商建雄若敢这样豁出去乱搞,只怕他这皇帝也做不下去了。 可若真按南州说的那样,就因南州编造的一个理由就要杀了薛啸赔罪给交代,朝廷威信何在?让各地州府的州牧怎么看?回头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纷纷挑衅效仿怎么办?别说大臣反对,商建雄自己第一个不答应! 最终不得已,在群臣的建议下,商建雄只能是请三大派出面干预,摁住乱来的南州! 对商建雄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很艰难,彰显的是他这个皇帝的无能,连个南州都治不住。 重要的是,这事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有些事情他不承认也没用,大家都不是傻子,自己把事情给搞成这样,最后让三大派出面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把三大派当成了什么?三大派能给好脸色看才怪了! 与此同时,南州攻打定州动静太大,想瞒也瞒不住,被各方势力探子探得,各路消息皆在回传途中。 …… 天亮了,青山郡城下一片嘈杂,城头吊着的人提了十个上去,当着众人的面,守军射杀了十个,提了上去收尸。 “怎么杀了?” “听说检举揭发是朝廷让他们偷袭的,郡城守军说朝廷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恼怒这些人妖言惑众,给杀了!” 城下百姓那叫一个议论纷纷。 尸体抬出了城,在荒郊草草掩埋,埋的时候又多了个人,一个满脸血水、脸都撞变了形的人。 埋人的士兵碰头在一起,送来十具尸体的一伙人问另一伙,“这是哪死的一个?” 另一伙嘿嘿道:“还不是攻打山庄落网的人之一,不过这人的来历可不小,说是朝廷大司徒高见成的儿子高少明,好像听说是不想连累家族,最后居然一头撞墙上自尽了!” “嚯,那这来头还真不小。那位高司徒还不得伤心死?” “伤心个屁,人家美妾成群,儿孙众多,死一个算什么,大不了再多生几个补上。” “哈哈,你这家伙的嘴还真损。” “谁不火大?这朝廷为了对付咱们南州还真是不择手段,不但偷袭,还敢抢王爷的女人,连这么卑鄙的事都干的出来,我看这朝廷迟早完蛋!” …… “高少明自尽了?” 从外面赶到牛有道院子的管芳仪一见牛有道,劈头便问,很惊讶的样子。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上人家了?”牛有道调侃着走下台阶。 “呸!”管芳仪唾弃一声,跟上他的步伐,“我是担心我的钱没了。” “嗯,给。”牛有道掏出几张天下钱庄的票据给她。 “一千万!”管芳仪清点后眉开眼笑,忽然笑容一逝,拉住了他的袖子,逼问:“藏私房钱了?” “……”牛有道哑口无言,什么跟什么呀? 管芳仪二话不说,立刻揪住他搜身,在他袖子里还有身上一阵乱摸。 “干嘛干嘛,孤男寡女的别动手动脚,小心让人看了误会!”牛有道身子痒痒着乱扭躲避。 “老娘洗澡都被你看过了,你还怕误会?”管芳仪不依不饶,搜了遍发现的确没有藏私,依然是穷鬼一个才放过了他,不过目光却看向了他的房间内。 “喂!”牛有道一手杵剑,整了整弄乱衣裳的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往哪看呢?我说红娘,你有劲没劲,至于么,我在你眼里是墙角旮旯藏钱的人?” 管芳仪怒道:“说好的一个亿呢?”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让人家哪找一个亿去?你不会真的认为高家能拿出一亿金币的现钱来吧?” “你当初让我拿出三只黑玉雕时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什么一亿到手了都是我的。现在呢?卖给大禅山的一只好歹还值个五百万,眼前三只就一千万?”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想想,那五百万你不是还匀出去了一些么,三只一千万算算也差不多了。” “牛有道,我当你不会算账,现在看来,账算的挺清楚的嘛,你还要不要脸?” “我说红娘,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应该视金钱如粪土才对,不能钻钱眼里去,有损你形象。” “少来这套,天下第一第二都过去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娘现在已是人老珠黄,还是手里攥着现钱最稳妥,如今是视虚名如粪土。九千万拿来给我!” “你看看你呀,和老熊有的一拼,你太让我失望了。” “少转移话题,现在谈钱的时候,别跟老娘谈什么感情,没用。骗我一次又一次,耍的老娘团团转,这次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人家只给了我一千万,我到哪找一个亿去,先欠着行不行?” “行,你没有我也不能硬把你给卖了,给个时间,什么时候还我?” “下辈子行不行?” “王八蛋,别跑!” 又能跑哪去,堂堂道爷也不能因为欠点账就躲出家门去,最终还是被管芳仪给揪住了袖子。 索性了,牛有道豁出去了,就是没钱,你能把我怎样吧? 耍起了无赖,那真是把管芳仪给气得牙痒痒,只能是容他先欠着,等有了再一点一点还。 两人吵吵闹闹也就那么回事,吵过了也就过了,回头照样“如胶似漆”。 其实管芳仪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逮住机会就想收拾牛有道。 两人最终溜达到了黑牡丹的坟前,看着杵剑闭目的牛有道,管芳仪问道:“高家拿一千万买高少明一条命?” 牛有道诧异:“何以见得?” 管芳仪:“别当我瞎子,当我不知道山庄昨晚来了客?人一来,你这边就提了高少明去见面,今天一早高少明就死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昨晚是高府派来的人吧?” 牛有道笑问:“那你又怎知是花一千万买高少明的命?” 管芳仪:“把事情连起来想也不难理解,高少明落在了你的手里,一旦被你折腾的站出来指证朝廷,高家就完了!高少明一死,则不存在这个问题。撇去亲情不说,花一千万买高少明一死保高家平安完全值得!而你若不答应,别说一个亿,连这一千万都拿不到。是不是这样?” 牛有道呵呵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反问:“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管芳仪哼了声,一副就知道是如此的样子…… 无边阁,天湖客栈,走到窗前的令狐秋推开窗户向外眺望之际,愣了一下,发现今天的无边阁似乎有点热闹,外面的桥上人来人往的频率高于正常。 他正想招呼屋内收拾的红袖过来问问,门外响起了“咚咚”敲门声,屋内二人扭头一看,只见红拂推门而入。 不等令狐秋开口,红拂已走到窗前禀报道:“先生,丹榜更换了。” 令狐秋哦了声,看向窗外,“寻常人物的更迭应该没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的排名有变动?” 红袖闻声走了过来观望。 红拂点头道:“先生所料没错,丹榜排名第七的宗元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是丹榜排名第九的赵雄歌!赵雄歌跃升至第七排名,取代了宗元的位置,第十递补第九位,第十一进入了前十。丹榜前十同时有三人的排名变动,故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令狐秋有些讶异,“赵雄歌?他已多年不再卷入什么是非,怎会对宗元出手?” 红拂:“按丹榜上提及的排名更迭原因…”说到这顿了顿。 令狐秋和红袖相视一眼,后者问:“欲言又止干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吗?” 红拂:“按丹榜上的说法,燕国青山郡的茅庐山庄遭遇大量修士袭击,宗元是攻方,赵雄歌是守方。” 屋内一阵静默,令狐秋忽轻轻叹了声,“老三那边怎会同时招来宗元和赵雄歌出手…老三没事吧?” 红拂摇头:“至于宗元为何袭击茅庐山庄,如同往常,丹榜点到为止,没有详说。不过刚传出的一个消息也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兴许值得揣摩,茅庐山庄遇袭的次日,参与偷袭的飞花阁和真灵院的掌门等一干高层被活捉,被吊在了青山郡的城头示众,同时南州大军突然攻入了定州,对朝廷控制的人马展开了进攻。” “不知这两件事情有没有关联,不过外面都在传言,偷袭茅庐山庄的幕后主谋应该就是燕国朝廷,燕国朝廷应该是惹来了三爷的报复,否则商朝宗无法驱使大禅山干这种事。若照此说法,三爷应该没什么事。” 第六零九章 跑马圈地 一连串消息让人意外,令狐秋沉默了,回头盯着窗外许久,最终叹了声,“没事就好,老三的手笔是越来越大了,也越玩越大了,咱们是插不上手了,继续保持距离未必是坏事。” 保持距离?姐妹二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双方是撕破了脸,关系也已经是一刀两断了的,可折腾来折腾去,又变成了藕断丝连。 对先生来说,已经渐渐认了那份结拜情,上次牛有道那边发消息来问那个百里羯的情况,从先生立马整理情况回传便知。 可对她们姐妹来说,牛有道是她们一场不堪回首的记忆,奈何不了人家想躲的远远的,最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这边对那个牛有道是抬不起脸来亲近,也甩不脱,如今人家能随时贴上来,想必先生是不排斥的。两人隐隐感觉两边相处的主动权似乎一直被牛有道给掌控着。 加之能在齐京避免牢狱之灾和摆脱晓月阁,也是牛有道一手操办的,虽然外面大多是不知情的人谣传,但齐京那边和晓月阁都是各知内情的人,牛有道可以说是念曾经的结拜之情,也可以说永不负结拜之情。说前者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一旦说后者,牛有道树敌太多,他们也得跟着受牵连。 姐妹二人以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感觉这边实际上已经被牛有道用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控制了,根本无法摆脱。 因排斥牛有道,二人不免将牛有道往歪处想,也曾提醒令狐秋。 可令狐秋也说二人想多了,从咱们落入大牢开始,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既无钱又无势,人家也不差我们当打手干打打杀杀的事情卖命,值得在我们头上花这个心思吗? 二女想想也是,有一点也不得不承认,这边曾经那般对牛有道,而牛有道之后对这边的行为担的起“仁义”二字,做的让这边实在是无话可说,再多想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收拾一下吧,咱们也该走了,通知弟兄们走人。”令狐秋伸手关窗,转身吩咐了一声。 红袖试着问了声,“去哪?” 令狐秋:“回晋国重新开始吧。” “是!”二女应下,各自忙去,心里却都叹了声,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燕国南州。 这边在牛有道的帮助下,已是不费什么事就创建了一个门派,名为天地门,寓意脱离晓月阁后从此天高地阔。 这些年常驻无边阁,是在从散修中小心仔细遴选一些合适的班底,近期框子基本上打好了,该去何处立足又不得不考虑。掌门是晋国修士,在晋国也有一定的人脉,融入晋国修行界顺理成章,可晋国大的环境不适合初始的小门派发展,说到底就是晋国穷了。 去其他国家,令狐秋是散修的时候来往没什么,真要组成一个门派在当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估计其他国家的势力也不会接受。 想来想去,姐妹二人想到了燕国南州,那是牛有道的地盘,按牛有道的为人,只要这边开了口,估计有个立足之地不成什么问题。无论是南州的世俗权势还是南州的修行势力,牛有道都能摆平,加之南州的发展欣欣向荣,去南州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可两人有这想法也难以启齿,两人被牛有道非礼过,一想起当初在一间屋里的情形,再见牛有道的话太尴尬了,真没办法对先生说去找牛有道。 两人跟随令狐秋多年,是了解令狐秋的,大概也猜了令狐秋有去南州的想法,也在犹豫,没想到最终也是开不了那个口再去求人家,还是选择了去晋国,估计多少也受到了南州对燕国朝廷开战的影响,促使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姐妹二人心中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扶芳园,独孤静快步进入竹林,对徘徊中的玉苍急报:“师傅,南州对定州出兵了,攻势凶猛,一口气连下十几座城池,打的定州人马无还手之力,一味防守!” 南州居然对燕国朝廷动手了!玉苍霍然转身,一脸震惊,接了独孤静手中的密报,查看详细情况。 惊疑不定中看过详情,玉苍抬头眯眼,看着片片旋落的竹叶,若有所思。 对于牛有道这次从头到尾的举动,他这边亲自参与了,是最清楚的,宋使是牛有道杀的,金州途中的陷阱是牛有道设的,茅庐山庄也早有准备针对偷袭。 一切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牛有道蓄谋设计的,根本不存在什么燕国朝廷激怒了牛有道出手。 也就是说,牛有道一开始就做了对定州出兵的预谋,燕国朝廷掉进了牛有道的连环套之中。 “呼!”玉苍长呼出一口气来,连连颔首,“好家伙,杀宋使挑拨诸国矛盾,绑住了燕国朝廷的手脚,他自己却放开了手脚肆意妄为,燕国朝廷主动变成了被动,只怕连自己怎么着的道都搞不清楚,这次怕是要吃大亏!老夫果然没看错人,我们这次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这厮是我们最佳的合作对象!” 对于之前追杀牛有道失利,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原来赵雄歌在牛有道的背后。 …… 定州战事未停,薛啸渐渐发现了不对,南州不像是要和他们硬拼,不朝他集结的主力人马来,反而趁着他收缩兵力快速收割他收缩兵力后的地盘,这就跟捡便宜似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能不快么,一块块地盘上的兵力都收缩了,根本没什么威胁,几乎人马到达了哪里就占到了哪里,跟跑马圈地似的。 他想主动出击,尝试兵力推进,蒙山鸣立刻命一部钳制敌方主力的人马后撤,摆出了拉长他大军阵线伺机将其大军给拦腰截断的态势。 容阳城外狠狠一次重击带来的震慑效果令定州人马刻骨铭心,加之此时已经获悉南州大军的指挥统帅就是蒙山鸣,这位可不是吃素的,薛啸哪敢小觑,逼的他又再次小心防守,不敢给敌可趁之机。 开战至今的时间并不长,定州各部人马匆忙集结,长途漫漫并未完全到位,粮草辎重也还在紧急筹措集结中。 而南州因为之前为了应付朝廷的大军威胁,许多东西都准备到位了,可谓顺势而为,集结的大军陆续不断进入定州境内,战场局势越来越不利于薛啸。 哪怕是如此,蒙山鸣似乎也没有和他正面决战的意图,逐渐壮大的兵力开始往他薛啸主力人马的左右延展,继续快速收割他收缩兵力后防御空虚的地盘。 这情况,薛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哪像是借机兴兵来吞并定州的,不打败他的主力怎能占住整个定州?等到南州人马在这边分散的范围越来越广后,那就不是布网兜他了,而是给了他大军从容周转四处分片击溃的机会。 这个道理他相信蒙山鸣不会不懂,所以他开始深深怀疑上了南州那边的真正战略意图。 难道是抱着能占多少地盘就占多少地盘来的? 有此怀疑也没用,战局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你有本事主动四处出击试试,只要你主力人马一分散,对方立马能冲上来揍你! 冒出一支试探的,蒙山鸣立刻让试探点的人马将人放进来,然后不断骚扰,拖着,待之后的一支英扬武烈卫人马赶到配合,再一举歼灭。 来一支击溃一支,主力敢分散便打主力,定州人马被抽调后的致命弱点彻底暴露了出来,兵力不足! 仗打成这样太窝囊了,薛啸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根本无法施展,眼看大片地盘渐渐被占,自己又不能不顾一切冲上去打。眼睁睁看着的薛啸那叫一个焦虑,中军帐内盯着地图的双眼满是血丝。 …… 茅庐山庄外的官道上,数十骑疾驰赶到,一只金翅从天而降,数十骑停下。 为首的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听着传来的丹榜消息,看向茅庐山庄方向,惊疑不定道:“宗元死在了这里?” 知道茅庐山庄遇袭,但不知宗元也参与了袭击。 金州离这边近,一听说南州对燕国朝廷动手了,他吓一跳,立马传讯问牛有道怎么回事。 牛有道语焉不详,只说朝廷欺人太甚之类的云云。 有些事情在金翅传讯中怕是也说不清楚,司徒耀立刻率人马不停蹄赶来,只为弄明白怎么回事。 不着急都不行,目前的情况,南州一旦被拖住,赵皇海无极怕是要立马对金州报仇雪恨! “走!”司徒耀挥手一喝,稍作停顿的一行直接奔往茅庐山庄。 一行抵达茅庐山庄的山门外时,一只黑玉雕从天而降,跳下三人,也让看守山门的人帮忙禀报一声。 三人自报的家门是,宋国凌霄阁! 司徒耀等人惊疑不定,宋国三大派的人来此找牛有道做甚? 有一点很明显,人家对茅庐山庄很尊敬,守着规矩来的,否则凭人家的身份地位大可以驾驭飞禽直闯茅庐山庄,不需要降贵纡尊等通报。 ps:诞生两位新盟主,“hhh7933”和“闲的蛋忒疼”,谢谢支持。另感谢再次登榜首的“炮兵司令部”兄弟姐妹们的再次飘红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动力,鞠躬感谢! 。 。 第六一零章 别弱了我茅庐山庄的气势! 来的是凌霄阁的长老全泰峰,随行的是两名弟子。 司徒耀等人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却都是头次见到本尊。 一下来了两伙人,守门人请稍等,快速通报去了。 司徒耀略作犹豫后,还是上前恭敬打招呼,“久闻凌霄阁全长老大名,在下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 全泰峰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一帮人,看出了是某个门派的人,不过一看门派的服饰不认识,真要是什么大派的人他应该都有来往,门派服饰他不可能不认识,遂也没当一回事。 听到自报家门,全泰峰略思索了一下,问:“就是隔壁赵国金州地面上的那个万洞天府?” 还好,人家还知道万洞天府,不然就尴尬了。司徒耀露笑,客客气气道:“正是,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全长老。” 全泰峰脸色寡淡了下来,冷冷斜睨了一眼,轻轻“嗯”了声,便不再正眼瞧他,似乎瞬间没了交谈的兴趣,给人说变脸就变脸的感觉。 其身后两名若有所思的弟子互相看了眼,不时打量万洞天府一群人。 还不如对刚才守门的客气,司徒耀没想到还是当众闹了个尴尬,人家既然是这态度,他也就不吭声了。 好生无礼!一群万洞天府弟子心中不忿,奈何敢怒不敢言,势不如人,惹不起人家,能奈何? 就这时,空中又飞来一只黑玉雕从天而降,同样跳下三人,三个素衣白裳的女人。 来的是韩国天女教的人,一看这门派穿着,司徒耀等人便认了出来。 守门人立刻又跑去一个通报。 “惠长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见人说话的全泰峰哈哈大笑。 为首妇人正是天女教长老惠清萍,身后也是两名随行侍奉的弟子,其人笑语,“什么风把全长老吹来了,自然也就是什么风把我给吹来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而笑。 司徒耀正暗皱眉头,惠清萍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见一群人同在山门外,还当是全泰峰带来的人,问了声,“这些个朋友倒是面生的很,全长老的朋友?” 全泰峰嗤笑一声,“高攀不起,恰好遇见了,赵国金州万洞天府的。”语气中意有所指。 惠清萍似乎领会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哦了声,立马也不正眼瞧了。 当着一群弟子的面被人这般小看,司徒耀实在是尴尬,可也只能是静静束手在一旁,暗暗祈祷万洞天府有一天也能高高在上。 受了这番刺激,万洞天府一群人的守成之心都略有松动。 不过也都在暗暗吃惊牛有道这一边,能让韩国三大派和宋国三大派的人在山门前守这里的规矩,真可谓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发现牛有道的能量远超他们的想象,都在反省之前在牛有道面前是不是有点摆谱了。 没等多久,茅庐山庄那边冲来一只赤猎雕。 这是牛有道刻意安排的,听说来了两个大派的人驾黑玉雕来了,立马安排了一只赤猎雕过来。 前来迎客的是袁罡和段虎,因为牛有道知道袁罡是个什么德性,宁折不弯的人。 两人跳下坐骑,袁罡目光扫过诸人,哪怕知道来的是贵客,也依旧是硬挺挺站在那,冷目打量诸人,有审视检查的意味。 蹦出一只赤猎雕,档次上似乎把两大派的坐骑给压了下去,又来这么个不给面子的大红脸,全泰峰和惠清萍下意识互相看了眼,隐隐感觉到了茅庐山庄的强势! 司徒耀暗暗嘀咕,牛有道这么大架子,什么情况啊? 他接触过的牛有道挺客气随和的,感觉不像认识的那个牛有道的做派。 不过看到那只赤猎雕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一大群人骑的马匹,突然感觉好寒酸。 惠清萍盯着袁罡笑问一句:“你是茅庐山庄的人?” “袁罡!”袁罡给了个回复,没有跟她客气啰嗦的意思,之后伸手邀请道:“贵客登门,道爷有请,诸位随我来。司徒掌门!”他特意邀请了司徒耀与他共乘赤猎雕,也不好扔下这位走路。 到了牛有道的地盘上,再加上此时此刻的情形,司徒耀也只能是客随主便,与袁罡跳上了赤猎雕。 惠清萍和全泰峰等人也都跳上了坐骑起飞,至于万洞天府一群人则由段虎笑着引领了进去。 茅庐山庄大门前,牛有道亲自出了大门迎客,留仙宗等三派掌门皆在。 费、夏、郑三人本是因为听说了万洞天府的掌门司徒耀要来,特意过来拜见认识一下的,想趁机结交的意思。 之所以知道司徒耀要来,倒不是司徒耀传讯通知了的原因,而是在南州地面上,任何走官道经驿站换骑的人根本瞒不过茅庐山庄,尤其是司徒耀这么一群人又没有隐瞒身份,大概什么时候到了什么位置茅庐山庄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就是掌握了俗世权力的好处。 三人本是迎司徒耀的,谁想冒出了韩宋三大派的大人物,顿时有点小紧张,感觉自己这种小门派的掌门实在是有点上不了台面,搞不好要弄的自己尴尬。 管芳仪扭着腰肢摇个团扇从山庄内走了出来,埋怨道:“司徒耀又不是不认识,你都亲自出来迎接了,至于搞的这么隆重吗?” 她刚被牛有道派人过去把她给喊了出来。 牛有道:“天女教的惠清萍和凌霄阁的全泰峰来了,这两人你认识吗?” 管芳仪愣了一下,有点意外,“惠清萍倒是听说过,不认识。” 至于另一个全泰峰不提,牛有道懂了她的意思,扫了眼有点局促的三派掌门,徐徐道:“待会儿面对那两大派的人,都给我强势一点,别弱了我茅庐山庄的气势!” 三位掌门面面相觑,夏花试着问了声,“强势?对他们强势合适吗?”心里嘀咕,咱们惹得起吗? 牛有道点醒道:“大门派又如何?咱们又不归他们管!这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你卑躬屈膝人家也认为是应该的,跪下也换不来什么好,反而让人看不起。目前的局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让人觉得好欺了,人家便不会客气,便会步步紧逼,把自己逼得左右为难没必要。别坏我的事,都把腰给我挺直了说话,守着基本的待客之道得罪不了人!” 听他这么一说,三位掌门懂了,尽管心里还有些紧张,但心中都有数了,毕竟都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怎么做了,表面神态上似乎都把腰给挺直了,似乎都有了底气。 管芳仪斜眼瞅了瞅牛有道,眼中闪过一抹欣赏,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已经彻彻底臣服在了这家伙的脚下! 她也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只雄狮带领的一群人熊不起来。 当然,她也承认老熊圆方是个例外。 总之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茅庐山庄能走到今天,已经离不开了这位。 说话间,前方掠来三个黑点,客人到了。 转瞬,赤猎雕落地,随后两只黑玉雕跟落,杵剑而立的牛有道笑了,一脸笑容迎客。 司徒耀先上前打了招呼,“牛老弟。” “司徒掌门远道而来,未能远迎,还望海涵。”牛有道笑着给礼。 “客气了。”司徒耀拍了拍他胳膊,偏头示意了一下,表示不用管我,你先招呼你的贵客吧,我没关系。 从两人一番举动上,还有牛有道居中的站位上,惠清萍和全泰峰的目光已经锁定了牛有道审视,都看出了这位是茅庐山庄的正主。 “哟,这位看着面熟,是凌霄阁的全长老吗?”管芳仪突然笑着出声了。 有熟人,见面倒是不用太生硬了,全泰峰也笑了,“红娘,多年不见,风华不减当年呐。” 管芳仪走了过去,“借您吉言。” 听说这位便是齐京红娘,惠清萍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没好话,贱人,骚货… 管芳仪也看出了人家眼里对自己的不屑,尽管如此,还是笑容不改,她早已习惯了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借着搭话的工夫主动为两人与牛有道互相做了介绍。 她跟随在牛有道身边,牛有道往往让她发挥的也是这个作用,她擅长的也是这个。 “牛有道,久闻大名,呵呵,年轻有为啊,相貌堂堂,红娘,你没跟错人。”有熟人的全泰峰语气轻松。 有红娘在,他也摆不起架子来,倒不是红娘有什么身份地位,而是自己当年是什么样的人家又不是没见过,有点装不起来。 惠清萍中规中矩比较客气,牛有道从容以对。 费、夏、郑三人也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尽管心里紧张,可态度皆是不卑不亢。 惠清萍和全泰峰感受到了这里与一般小地方不一样,是有底气的一伙人。 一旁的司徒耀倒是看的有些纳闷,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加一起也没自己万洞天府有实力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感觉自己之前是不是有太贱了点? “贵客远道而来,岂能站门口说话,里面请!”牛有道引客而入。 几人走在前排谈笑风生,司徒耀虽在前排陪在牛有道身边,却像是个陪衬,不吭声,获悉牛有道与这两位是初次相见,心里开始琢磨起了两派的来意。 三派掌门招呼着四位大派的弟子,态度依然是不卑不亢。 ps:新盟主“bvnnn”诞生,感谢捧场! 第六一一章 目瞪口呆 “南山寺?”走到一间庭院门口的全泰峰目光落在院口门楣上,怔住,有点费解的样子。 惠清萍也奇怪,盯着琢磨,院子怎会用这种名字,看着倒像是寺庙的招牌。 进了山庄后,是全泰峰提出能不能参观一下的,牛有道不知他要看什么,这要求也不过分,见惠清萍也不反对,只好亲自作陪带着走走看看,这一走就走到了南山寺一群和尚居住的院子门口。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全泰峰目光又落在了门口左右的楹联上念叨了一遍,微微颔首,“牛老弟,这楹联很有意境、很有寓意啊!” 有意境个屁!牛有道心里埋汰一声,他太清楚圆方为什么会在门口挂这个了,南山寺目前没影,如今也不是没有财力去建造寺庙,只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只好躲在这里挂上这对楹联,纯粹是圆方用来对自己也是对那群和尚自我安慰用的。 真相难以解释,笑着回了句,“我这里收留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和尚,南山寺是寺庙原本的名称。” 这话让圆方听到估计得急,什么叫无家可归,明明是你把我们从寺庙抓出来的。 当然,现在让他们回去也不会回了。 全泰峰已经看到了院里走动的和尚,哦了声,原来是一群和尚挂的楹联,开始还以为是牛有道挂的自喻楹联,笑曰:“传说在修士稀少的年代,佛教倒是兴盛过,如今的和尚可是极为罕见,能捡到一群和尚说明老弟有佛缘,佛门讲究福报,老弟说不定有一场福报降临。” “哈哈!”牛有道一笑置之,好听话听听就行,哪能当真。 惠清萍无语,感情还真是寺庙的招牌。 一群人也就在山庄内随便逛了逛,全泰峰和惠清萍本想看看这声名鹊起的茅庐山庄有什么特殊,逛了一圈下来发现也不过如此,就一普通山庄,占地面积也没多大,奢华就更谈不上,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一行最终在待客的水榭内落座,自有僧侣奉上茶水,和尚奉茶的意境倒是让惠清萍颇感雅意。 全泰峰倒也不怕这里会在茶水内做手脚,略尝一口意思了一下,放下茶盏貌似随口问了声,“怎不见赵雄歌?” 刚才溜达了一圈,也有这意思。 牛有道就知赵雄歌在这里使出青云剑诀来后瞒不住有心人的眼睛,也没否认,叹道:“人家愿来则来,愿走则走,我哪管的住,也不敢管呐。” 全泰峰呵呵一声,这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对方不说,他也就不纠缠了,不过却对司徒耀提点了一声,“那个什么掌门,山庄外的景色不错,你不出去看看?” 司徒耀听出了对方要让自己回避,只是这话让他听了心里憋屈,然对上对方冷冷瞅来的眼神,压力很大,端起的茶盏又慢慢放下了,向牛有道告罪一声起了身,茶是一口没喝。 牛有道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会为他冒然出什么头,抱歉地点了点头,示意费、夏、郑三人去奉陪了。 此情此景,费、夏、郑三人也为司徒耀唏嘘不已。 没了外人,全泰峰似笑非笑道:“老弟,燕国三大派的人没来吗?” 牛有道假装听不懂,“来我这?我这穷山恶水的,来我这干嘛?二位长老前来,已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哈哈。”全泰峰笑着摇了摇头,“老弟呀,你可知你已经惹出了麻烦?” 牛有道惊讶:“莫非二位长老是来找我麻烦的?” “非也,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好好的干嘛找你麻烦?”全泰峰摆了摆手,“我问你,你可是让南州向燕国朝廷发兵了?” 牛有道无奈道:“原来是这事。全长老误会了,南州怎会向朝廷发兵,只是攻打定州罢了。定州薛啸欺人太甚,杀人劫财就不说了,竟敢抢掠庸平郡王的美妾,庸平郡王好歹是皇族郡王,薛啸简直是目无朝廷,王爷是可忍孰不可忍,愤而出兵讨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事,他获悉商朝宗那些人的挑衅出兵借口后,也是服了,为了找足愤而出兵的借口,居然能搞出商朝宗的女人被抢的理由来,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连商朝宗的名声都不顾了,也的确是激发了南州上下的众怒。 全泰峰哈哈大笑着摇头,显然是不相信。 惠清萍微笑出声道:“小兄弟言不由衷,明眼人都知道茅庐山庄遇袭是燕国朝廷干的好事,茅庐山庄遇袭的次日,南州便出兵攻打定州,这难道是巧合?” 牛有道苦笑:“的确有些巧,看来这误会我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全泰峰抬手打住,不跟他绕了,“老弟,是不是误会不管了,南州冒然对燕国朝廷出兵,燕国三大派必然迁怒于你,南州想吞并定州是不可能的事情,三大派必然会介入阻止。老弟,鸡飞蛋打呀!” 惠清萍也道:“我们此来没有歹意,实则是来帮你。” “帮我?”牛有道很诧异的样子,“怎么帮我?” 惠清萍:“全长劳说的没错,燕国三大派绝不会坐视南州吞并定州,三大派介入不是你能挡的。但南州若真想吞并定州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小兄弟和我们两派没有联系,兴许要被三大派给逼得忍气吞声,但我们两个来了则不一样了。” 全泰峰接话:“直说了吧,我们就是来给你撑腰的,你挡不住三大派,我们挡的住。” 牛有道略挑眉,“你们为我撑腰?” 惠清萍:“小兄弟是聪明人,为什么给你撑腰,你心知肚明,不需多说。小兄弟只需明白一点,为你撑腰的不止我们两家,我们两个,一个代表的是韩国三大派,一个代表的是宋国三大派。只要小兄弟点个头,六派立刻会有人来保护你,燕国三大派拿你无可奈何。南州大军方面,六派同样会派人来协助。有我们六派的介入,南州大军可放开了手脚去打。别说吞并定州,事成之后,可让老弟独占三州的地盘。” 她回头问全泰峰,“全长老,你觉得如何?” 全泰峰当场拍板道:“可行,我代表宋国先答应了,事成后许给老弟三州的地盘,绝不反悔!老弟若是不放心,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摆出来商量。” 两人一唱一和,搞的跟商量好了似的。 就在这时,袁罡过来了,在牛有道耳边嘀咕了两句。 牛有道起身告罪一声:“二位长老稍等,有点事,我去去就来。” 两人有点纳闷,正谈到关键的时候被中断,然而人家家里有事也不好阻拦,只好点了点头。 牛有道直接出了山庄,只见司徒耀正与一群来到的万洞天府高层说话。 牛有道本想过去跟万洞天府的人打个招呼,司徒耀见他出来了立刻快步过来,将他给拉到了一边,低声道:“老弟,那两位因何事找你?” 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牛有道笑了,“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打探我们的谈话?” 司徒耀摆手,“绝没有探听老弟隐私的意思,但我料定这二人绝没有安好心,定是前来说服南州大军不要停止进攻,让南州将燕国内部给彻底搞乱,好给韩宋两国出兵的机会。老弟,这事可万万不能答应啊,目前的战事还能收场,一旦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中途打断牛有道谈事,也实在是因为心急,怕牛有道会答应下来,南州真要被战事牵制住了的话,赵国朝廷憋了一肚子火肯定要对金州动手。 牛有道知他心思,安抚道:“司徒掌门放心,我若答应了这事,燕国三大派岂能放过我?此事我心中有数,容我去应付。” “老弟知道就好。”司徒耀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再三叮嘱道:“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说服,老弟切不可鲁莽行事!” “司徒掌门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牛有道再次安抚一声,拱了拱手转身回去了。 回到水榭内,面对在座的二位长老,又拱了拱手,“一点小事叨扰,让二位久等了。” 见果真是去去就回,并未耽误多久,二人相继道了声无妨。 客气完了说正事,全泰峰可谓继续逼问,“老弟,我们刚才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 牛有道端起了茶盏,慢慢嘬着,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琢磨什么,待到茶盏放下,他突兀冒出一句,“我与二位长老一见如故…”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样?二人等着,等他下文。 半会儿没反应,惠清萍笑了,“我们与小兄弟亦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正是。”全泰峰颔首赞同。 牛有道忽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地拱手道:“二位长老若是不嫌弃在下德疏才浅,在下愿与二位结拜为异姓兄弟、姐弟,一片肺腑之心,望二位长老成全!” 什么东西?结拜?全泰峰和惠清萍目瞪口呆,有点傻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ps:新盟主“德邦快递”诞生,锣鼓敲起来,秧歌扭起来,顺丰可有? 第六一二章 法驾亲临 别说他们两个,两人身后站的四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管芳仪的目光慢慢转到牛有道身上,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见二人呆怔无语半晌不说话,牛有道试着问了声,“莫非嫌弃在下?” 嫌弃?二人回过神来,一个皱着眉头,一个笑的矜持。 心中都在嘀咕,岂止是嫌弃,简直是太嫌弃了,什么玩意儿,你何德何能居然想跟我们结拜,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两人这辈子见过高攀的,但是没见过这样高攀的,当然是想一口回绝的。 只是对方掐在这个点上提结拜,意图很明显,人家怕他们事后毁诺,万一答应的三个州不给怎么办?高攀是一回事,重点是想对他们两个做道德捆绑。 这个时候提这事,全泰峰和惠清萍互相看了眼,时机掐的真好,不是说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么,还真特么不好拒绝。 “咳咳。”全泰峰干咳一声,端茶喝了口遮掩尴尬,“老弟,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事,我们二人在门派中身居高位,有些对门派有影响的事情是不能擅自做主的。” 牛有道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原来对门派有影响的事二位长老不能做主啊!” 只要听了双方刚才谈话的人都能听懂这话中的深意,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主,你们还说什么能代表六大派做主让我独占三州的地盘,是开玩笑还是在耍我玩呢? 管芳仪明眸闪烁不停,虽不知这位的意图,但就凭这句恰到好处的话,差点拍案叫绝! 惠清萍接话,“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和全长老现在虽然一起坐在这,但天女教与凌霄阁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其中夹杂着血仇,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结拜的。” 这倒没有乱说,诸国争雄,一代代这么多年下来,天女教和凌霄阁谁没杀过对方门派的人? 全泰峰当即颔首,“正是。” 牛有道:“无妨,只要二位长老不嫌弃,我与二位可以各交各的。”言下之意是可以分开结拜。 全泰峰和惠清萍目光交碰,皆感觉事情有点变了味,凭他们的身份背景,应该是他们强势才对,怎么闹成了他们被人给逼迫。 然而强硬的话也讲不出来,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在这里展现强硬逼迫也没用,总不能怒而将牛有道给杀了吧?真要把牛有道给杀了,只怕高兴的是燕国朝廷,不符合韩宋两国的利益。 牛有道等了会儿,忽叹道:“二位若实在是做不了决定,不妨先回去与宗门做做商议,等能做主了再谈如何?” 回去再来?二人哪能答应,二人急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就是希望能抢在燕国三大派前面搞定牛有道,等他们走了再回来,燕国三大派已经介入摆平,还有他们什么事? 牛有道又继续道:“庸平郡王急招,府城那边还有点事,我要先过去一趟,二位若是…” 惠清萍站了起来,打断道:“我与小兄弟的确是一见如故,能与小兄弟结义,也是一桩美谈,有何不可?” “好!”牛有道击掌叫好,不待对方再说什么,立刻回头对管芳仪道:“皇天后土,气运今朝,择时不如撞时,顺应天命就在当下,速去备结义香案!”那叫一个果断。 管芳仪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全泰峰,又问牛有道:“道爷,备几分案仪?” “备两份吧。”全泰峰也站了起来,“既是美谈,我岂能错过!” 他也想通了,只要事能成,计较这个也没意义,反正只是权宜之策,谁还能不明白并非真心结拜不成? 管芳仪略欠身,转身快步而去。 牛有道也不给二人啰嗦的机会,借口准备,让二人稍等,也跑了。 水榭内,两派的弟子面面相觑,才来一会儿,怎么就弄成了结拜? 四人心中嘀咕的是,以后凌霄阁和天女教的大部分弟子见到牛有道岂不是都要低上最少一辈? “咱们好像不是第一个跟他结拜的。”全泰峰凑近惠清萍淡淡提醒了一声,“那个被踢出南州的天玉门当中的一个长老好像就和他结拜过。” 惠清萍冷冷道:“还有陷阴山的鬼母。” 全泰峰:“还有那个有点名气的散修,叫令狐秋的吧?” 两人四目相对,算上自己,发现已经是第四个或第五个了。 全泰峰有点郁闷,负手叹了声,“是人是鬼都结拜,看来这厮好这口,有意义吗?” 惠清萍低头捋了捋衣袖,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碰上这样的事…… 等候在山庄外的司徒耀等人被惊动了,不惊动都不行,牛有道让人喊他们去观礼,生怕没人看见似的。 观礼?好好的观什么礼?万洞天府众人有些莫名其妙。 来到山庄大院中间,见到左右分设的两张香案时,依然有些糊涂,都在奇怪这左右摆两张香案是什么意思。 待到牛有道和全泰峰先在一张香案前跪下,秉持香火起誓词后,一伙人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结拜! 堂堂凌霄阁的长老居然和牛有道结拜成了兄弟! 此情此景把一伙人给雷的不轻,司徒耀等人的脸色渐变得有些难看。 尤其是司徒耀,紧绷着脸颊,一脸阴霾,这都结拜成兄弟了,估计自己的提醒白说了,那两位应该还是想尽办法把牛有道给说服了。 然而他还没那胆子当场阻止,甚至不敢出声干扰,只能是眼睁睁看着。 眼睁睁看着牛有道与全泰峰完成仪式后又走向了另一张香案,牛有道又与惠清萍持焚香联袂跪下了。 一场接一场的结拜,现场所有观看的人都不知该作何评价。 司徒耀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冷盯着一脸精神的牛有道。 就在这时,山庄外传来示警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空中掠来三只大型飞禽,两只黑玉雕左右拱卫着一只金羽雕。 三只飞禽侧身盘旋在山庄上空时,负手傲立在金羽雕身上的龙休衣袂飘飘如仙,其人傲视下方。 认识的都知道,燕国三大派中的逍遥宫宫主龙休法驾亲临! 管芳仪赶紧招呼四周冒出的防御修士,示意退下,来人可冒犯不起。 持香跪在蒲团上的牛有道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起身迎接。 谁知惠清萍突然出手,看着上空的同时,一把抓住了牛有道的胳膊,不让他起来。 牛有道看向她,不知什么意思。 空中数道人影飘然而落,三只飞禽亦振翅落在了山庄内的亭台楼阁屋顶上,一行可谓直闯茅庐山庄。 龙休飘临的身形轻飘飘落地,率众落在了观礼众人围着的中央,他那久居人上的气势慑人,一登场立马成了所有人的中心点,令所有人瞩目。 “龙宫主。”管芳仪当即笑吟吟上前打招呼。 龙休微略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冷目如电,扫了眼四周,对凌霄阁和天女教几人的审视意味明显。 看了看左右摆放的两张香案,又看了看自己来了也不起来迎接依旧跪那扭头看着自己的牛有道,淡然道:“红娘,这是几个意思啊?” 管芳仪抬手遮唇,盈盈一笑,几个意思,她倒是清楚,就是不知该怎么说。 “龙宫主。”牛有道又要起身站起,龙休法驾亲临,他不起来迎接实在是不像话。 然而惠清萍手又一抬,直接摁在了他的肩上,施法压制住了牛有道,硬是不让他起来,并出声提醒道:“弟弟,结拜哪有中途停下的道理,这结拜仪式还没完呢,等完了再起也不迟。” 现在可不像之前牛有道逼她结拜了,现在就算牛有道不想结拜了也不行,现在是她要逼着牛有道当龙休的面跟她把结拜的仪式完成。 结拜?龙休又看了看左右的香案,终于明白了摆这些又跪着是个什么意思,负手踱步,面无表情地朝跪着的二人慢慢走了过去。 全泰峰突然闪身而上,拦在了龙休的跟前,笑着伸手一拦。 龙休瞬间目光犀利直盯他双眼,问:“你拦我?” 此话一出,左右随行立刻闪身上前,对全泰峰虎视眈眈。 而全泰峰的两名弟子也不敢示弱,亦闪身到了师傅边上助威。 跪着的惠清萍一偏头,她的两名弟子也立刻上前,站在了全泰峰那边,与凌霄阁联手的意味很明显。 “怎么,想在我的地面上跟我动手?”龙休淡淡问了声。 全泰峰笑道:“龙宫主误会了,他们两个的结拜仪式还没完成,不宜被干扰。” “他们继续他们的,本宫就看看。”龙休目光刺向扭头盯着的牛有道,不再二话,无视一群阻拦的人,就这样直接朝阻拦的人走了过去,明显没把这些人给放在眼里。 说是硬来,又不是硬来,全泰峰等人还真不敢碰他,白拦了,龙休一近前,拦着的人便不由自主地让开了。 此情此景,令管芳仪为牛有道捏了把冷汗,她已经察觉到了龙休眼中若隐若现的杀机,赶紧上前站在了牛有道的边上,手放进了袖子里。 圆方已不知什么时候退场了,躲在了月门后面半露脑袋看着这边。 龙休走到香案旁,看了看摆设,又看了看跪着的两人,淡淡道:“这是拜天地吗?洞房准备好了没有?” ps:流星雨坠,地动山摇,新盟主“三顾冒菜犀浦百伦”诞生,锣鼓敲,秧歌扭。 第六一三章 您是不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明明听到了是结拜,还要这样说。 而天女教全是女弟子,门规也不许有男女之事出现,这分明是在羞辱惠清萍。 惠清萍面色一寒,“不会说人话就把臭嘴闭上!” “放肆!”随行在旁的易舒顿时出声怒斥,师傅受辱,做弟子的自然要站出来说话。 龙休抬了抬手打住,“愿意拜就让他们拜,谁也改变不了什么。”瞥向牛有道的目光中意味深长,貌似在让牛有道自己看着办。 牛有道一脸尴尬。 管芳仪、袁罡,还有费、郑、夏等人,全都紧张了。 旁观的司徒耀是既庆幸又紧张,庆幸龙休及时赶到了,不会坐视他之前担心的事情发生,可又担心龙休对牛有道不利,会彻底改变南州和金州目前的格局。 “弟弟,你还在犹豫什么,莫非想反悔?”惠清萍对旁逼迫一声,逼迫牛有道继续。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相继对天起誓磕拜,而后起身插香,又倒酒敬酒。 关心牛有道的人,皆为牛有道承受的巨大压力捏了一把冷汗。 殊不知对牛有道来说,压力是表面的,他之前没想到凌霄阁和天女教都会派出长老级的人前来,也没想到龙休会法驾亲临,更没想到这些人能撞在一起,还真是一系列的意外。 这些情况都是他之前计算不到的情况,他之前仅估摸着燕国三大派会派个能做主的长老来,不认为区区一个茅庐山庄能让龙休这种级别的法驾亲临。 不过事情他早有打算,这些人撞在一起虽是意外,对他来说,事情反倒简单省事了不少。 两人一完事,全泰峰插了过来凑热闹,用力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热情无比道:“今日一拜,至此开始,你我就是自家兄弟,有老哥哥我在,凡事无须惧怕。” 斜了龙休一眼的惠清萍亦笑道:“小弟,姐姐我虽比你痴长,可担当却是有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姐姐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 两人一唱一和,和之前被逼迫结拜判若两人,现在是抢着表态,极力帮牛有道安心,让他不要怕。 说白了,两人就是做给龙休看的,现在牛有道是我们的结拜义弟,你动他就是动我们,我们不会坐视。 也有联手抱团对抗龙休的意味。 其实两人也没想到龙休会法驾亲临茅庐山庄,之前想到过燕国三大派会派人来,就算来上个长老级别的,他们也是能旗鼓相当对抗的,但龙休一来,则不一样了,身份地位皆不对等,随行人手的实力更是不差于这边,两人必须抱团。 现场气氛压抑且诡谲,大多数人都不敢吭声了,牛有道适当地保持着沉默。 “闹完了吗?”龙休问了声,他也没想到亲自跑来会遇上这档子事。 燕国三大派接到牛有道和商朝宗诉冤告状的信后,南州委屈巴巴请求做主的弱势样子,让三大派忽视了南州这边,人家都请他们做主了,说明南州是他们随时可控的,并不担心,并未第一时间派人介入南州这边。 身为燕国的最后仲裁者,开始向燕国朝廷要交代了,与燕国朝廷书信往来着,谁想南州悍然出兵,在这时间差内打的定州毫无招架之力。 后来发现情况不对,丹榜传来消息,宗元战死,赵雄歌出手就不说了,燕国朝廷更是战事告急,请求三大派出面调解。事情搞大了,燕国内部要大乱的节奏,三大派顿时坐不住了。 三派略做沟通,区区一个茅庐山庄还不值得三派的人全部来到,逍遥宫主动表示来南州这边代表出面,于是龙休亲自过来一看究竟。 总之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等到三大派不得不出手摁住南州的时候,几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所以龙休也来晚了,甚至让距离更远的惠清萍和全泰峰赶到了他的前面来到。 但龙休心中也是庆幸的,幸好自己亲自来了,不然随便派个长老来行事,遇见这情况根本镇不住。 见无人答话,龙休对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牛有道,你跟我来。” 牛有道刚挪步,惠清萍一把拉住了牛有道的胳膊,全泰峰也伸手拦在了牛有道的身前。 欲转身而去的龙休止步,问:“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没回他,惠清萍对牛有道提醒道:“小弟,姐姐也是为你好。” 全泰峰嗯了声,“老弟,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不会轻易让牛有道落到龙休的手中,不然为何见龙休来了还要抢着结拜,就是要个名正言顺干预的借口。 龙休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牛有道,“我不勉强,你们也不要勉强,愿不愿过来,让牛有道自己看着办。” 一句话让惠清萍和全泰峰左右为难,牛有道是他们的结拜兄弟没错,可也是燕国的修士,在燕国境内当龙休的面胁迫燕国修士,龙休可就有出手的理由了,两人都不得不把手给放下了。 牛有道可没有犹豫的意思,立刻朝龙休走去,惠清萍情急之下又一把拉住了牛有道的胳膊,“小弟,不要鲁莽,你可要想清楚了。” 龙休:“我说了,谁都不许勉强,谁敢妄动试试看,我保证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说罢偏头示意了一下,边上立刻有逍遥宫的随行人员快速写下密信放飞金翅。 惠清萍和全泰峰相视一眼,都知道人家这可不是在吓唬他们,先不说附近有没有另行安排的人手,首先龙休绝对有能力随时调动燕国境内的各大修行门派对他们围追堵截,哪怕是人手临时从逍遥宫赶来,距离上的优势也不是他们背后的门派能比的。 更何况,仅凭眼前的实力对比,他们就不是龙休随行护卫人员的对手。 而龙休的随行人员已经是就地行动,当场将他们给围了,虎视眈眈,随时要出手的样子。 惠清萍暗中腹诽,没想到会撞见龙休亲自来到,她的手不得不又放下了,一个劲地朝牛有道使眼色。 “没事。”牛有道微笑一句,继续前行,向龙休走去。 他不怕,敢做就有敢当的心理准备,在南州这块地面上,他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他是不喜欢拔剑动手,难得出手不代表他不会出手,不代表他是吃素的。 临行前,他给了袁罡一个眼色,袁罡会意点头。 “老弟!”全泰峰沉声一喝,欲上前一步,一名逍遥宫的长老已闪身拦住了他,与他四目相对,对峙着。 龙休转身而去,牛有道跟着。 管芳仪快步跟上了牛有道,途中一路对陈伯和吴老二等人使眼色,扶芳园一群老伙计,迅速不动声色地往牛有道的去向集结暗布。 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一旦翻脸,不管打的过打不过,这边才不会管你是不是逍遥宫掌门龙休。 袁罡挪步到了费、夏、郑三人身边,四人不管眼前的对峙局面,悄然退出,迅速离开了茅庐山庄。 躲在月门后面偷窥的圆方迅速缩了回去,在墙根下来回踱步,情况不对呀,双手翻来覆去搓个不停,焦虑不已。 水榭内,龙休凭栏处负手,淡淡问了声,“你想干什么?” 问的自然是牛有道。 牛有道束手一旁,苦笑道:“宫主,我是真不想跟他们两个结拜,可您都看到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他们逼着我结拜,我不结拜都不行。” 这个锅,惠清萍和全泰峰还真得背了,许多人不知前面的谈判,现场后来观礼的人,包括龙休也亲眼看到了惠清萍逼迫牛有道结拜,此时的惠清萍和全泰峰也不会说是牛有道逼他们结拜的。 易舒在旁斥责,“胡说八道,宫主已经出面给你做主了,当场拒绝便可,你有什么好怕的?竟敢当着宫主的面继续和外敌结拜,是何居心?” 牛有道偏头看向她,“易姑娘,你倒是说的轻巧。是,没错,宫主眼前是能给我做主,回头呢,宫主能一直守在我身边不成?无论是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还是大禅山,都得有弟子在外界行走,我们挡的住他们的报复吗?你能随时给我们这些小人物去找他们出头吗?易姑娘,你高高在上,大派出身没人敢惹,不知道我们下面这些人的难处。” “你…”易舒被堵的没话说,强词夺理道:“你在修行界喜欢结拜是出了名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牛有道不同意这个说法,“易姑娘,你明明看到是他们强迫我结拜,还非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易姑娘,你到底站哪边的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易舒怒了,“你跟外敌结拜,还说我往外拐?” “好了!”木已成舟的事再扯也没意义,龙休喝斥阻止了一声,回头冷眼看向牛有道,“我不是问你结拜的事,南州攻打定州是怎么回事?” 牛有道掷地有声道:“结拜是扯淡,谁能当真?就等宫主一句话,宫主若说停止进攻,我立刻向大禅山和商朝宗施压,大军立刻便可停下攻势!” 这态度好!没有任何含糊的地方,龙休听了心里舒服,徐徐道:“不要再闹了!燕国目前面临外敌威胁,自己人不能内讧,立刻让南州大军停止进攻!” “是!”牛有道应下,不过又拱手道:“宫主,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不知该不该问?” 龙休:“你说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问,什么事?” 牛有道问道:“宫主,您是不是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龙休不知他何出此言,两眼略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置你于死地了?” 牛有道:“之前朝廷借机兴兵,欲攻打南州,我不信三大派不知道,但是没人吭声,坐视朝廷大军压境。之后朝廷又派刺客在金州袭击我,而后我回到茅庐山庄,朝廷又集结大批人手再次袭击,杀我数千修士,南州死伤近万人马,血流成河,茅庐山庄外的山野中尽是凄凉新冢,三大派至今无一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朝廷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这般没完没了,敢问宫主,谁能忍得住,我该不该反击?我向三大派陈冤诉苦,等到现在,没等到一句公道话,等来的只是让我住手,意思好像只是我错了,那朝廷呢?” ps:锣鼓敲,秧歌扭,贺“沧水哥”梅花三弄,更上层楼,榜首风流! 第六一四章 这是用来欢迎本宫的吗? 什么抢商朝宗的女人,什么杀人越货惹得商朝宗出兵,这些牛有道都不提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那只是个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而已,当着龙休的面,没必要搬那套理由出来。 易舒嘴角动了下,尽管对牛有道有成见,尽管一贯看他不顺眼,可听的此言,也不禁沉默。 她心里也在嘀咕,朝廷的确是做的有点过分了,接二连三下死手,换了谁都无法一直忍下去,也难怪惹得这边怒而出兵,琢磨着换了是自己的话,将心比心,也得狠狠给朝廷一个教训。 她也明白了牛有道为何会问师傅是不是想置他于死地,朝廷怎么做都没关系,师傅只摁住他,等于是摁住他任人宰割,如何能不误会师傅是想置他于死地? 当然,心里想归心里想,她还是不会帮牛有道说话,理由还是看牛有道不顺眼。 管芳仪在旁明眸忽闪,心里嘀咕,若不是知道内情,这话怕是说的连老娘都动容了。 见龙休静默不回,牛有道又摊了摊手,补了一句,“宫主,我停手,朝廷是不是就这样算了?我停手,朝廷今后若再对我出手怎么办,我继续坐以待毙吗?” 龙休淡然道:“你放心,朝廷今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牛有道逼问:“若是朝廷今后依然这样干了,怎么办?” 龙休冷目一扫,语气陡然沉下,“谁给你胆子跟我这样说话?你那两个结拜的兄姐吗?” 牛有道再次提剑拱手,“不敢!只是我太清楚了,其实宫主心里也明白,狗改不了吃屎,只要有机会,商建雄依然会对我下毒手!宫主,我没活路了,我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命大的,能防一时,防不了一世,总得给我一条活路吧?” 龙休面无表情,“那你想怎样?” 牛有道大言不惭道:“既然宫主问到,那我就有话直说,也不瞒着了,我觉得商建雄不适合再坐那个皇位了,再让他继续坐下去,整个大燕都得毁在他手里,换了人吧。” 管芳仪吓一跳,心道,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果然,龙休脸色一变,“放肆!换人?换谁?换你扶持的商朝宗吗?连本宫都不敢妄言废立,你算个什么东西,由得你来决定大燕之主?” 轻易换人是开玩笑,虽然燕国有些地方被各方诸侯给掌控了,可商建雄控制的毕竟是燕国的大多数地盘,那不仅仅是地盘的问题,那是上上下下结成的利益体,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商建雄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谁敢妄动商建雄,那乱的就不是一个南州和定州了,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多的人,三大派倾巢而出也控制不住局面。 牛有道回:“宫主息怒,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也轮不到我来说这样的话,可商建雄实在是太放肆了。” “敢问宫主,商建雄之前欲对南州兴兵,可有向三大派打过招呼?派人偷袭此地可有向三大派打过招呼?商建雄似乎忘了一点,这天下是修士的天下!他有点为所欲为了,不给他点教训,他怕是搞不清他自己是谁了!若再这样纵容他,再让他这样失控,南州不出兵打他,有的是人出兵打他!” 龙休:“这是我考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让南州大军停止进攻!” 牛有道反问:“南州大军停止进攻容易,可若是南州停止了,定州大军却不肯罢手怎么办?” 龙休冷冷道:“你在跟本宫讨价还价吗?” “不敢!”牛有道略欠身,直起身后,扭头对管芳仪道:“立刻联系王爷,就说宫主亲自出面了,南州大军立刻停止进攻!” “好!”管芳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见他听话,龙休火气略消,又问:“听说赵雄歌在你这里?” 牛有道:“之前是在,不过这人神出鬼没的,突然来又突然消失,我也搞不懂他。” 龙休:“是搞不懂还是不愿说?” 牛有道苦笑:“是真搞不懂。” 龙休:“他为何会来帮你?” 牛有道:“宫主,我知道我解释了你也未必会信,我是真搞不懂,我哪有让他俯首听命的能耐啊。这问题我也问过他,一直没得到确切回复,他说是还我师傅东郭浩然的人情,这理由我是不信的……” 两人就在这里聊赵雄歌的问题,聊了好一阵,反正牛有道就在那云里雾里绕。 聊了一阵后,一名逍遥宫弟子快步而来,到龙休身边耳语嘀咕道:“宫主,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 龙休两眼略眯,冷冷扫了牛有道一眼,转身而去看个究竟…… 山庄侧门,突然打开,圆方背着包裹跑了出来,身后跟了群背着大包小包的和尚。 结果前面的圆方猛然止步,后面跟着跑出的和尚差点撞他身上。 圆方目瞪口呆着看着前方,只见四周山林中,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的弟子合围而来,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大军人马向这边合围。 到位的人马迅速架设攻城弩的组件,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架设出了一排排的攻城弩,闪烁寒光的钢矛快速上弦。 大量跑来的人马开始列出方阵,一色的弓箭手从箭壶里抽出箭来,全部面向茅庐山庄。 茅庐山庄被大军给包围了,一群和尚有点傻眼。 圆方相当无语,他只是见情况不对,想带人先往山里躲躲,若实在是不行的话,那他只好带人先逃了,不能让南山寺断了香火。 谁想一出门就能碰上了这阵势。 既然想跑都跑不了,那他也只好回头了,赶紧向一群和尚招手道:“走走走,回去,快回去,箭矢无眼,快回屋里桌子底下躲着。” 于是一群和尚又屁颠颠跟着他跑了回去,出来的快,回去的更快,后门“咣”一声又关了个严实。 龙休从正门而出,站在山庄外目睹了大军合围山庄的情形,那一排排攻城弩上闪烁的寒光耀眼,其间大量修士围聚。 “这是用来欢迎本宫的吗?”龙休偏头看向一旁的牛有道冷冷问了声。 牛有道忙道:“这怎么可能?之前不知道宫主要来,这是为凌霄阁和天女教的人准备的,他们若敢做的过分了,能不能逃掉我不知道,但只要没有我的话,我起码敢保证攻城弩联合箭雨的攻势下,这山庄内没有一只飞禽能飞出去。” 其实还真是为他龙休准备的,今天龙休若敢欺人太甚不给他活路,那他牛有道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只要龙休一击干不掉他,那他龙休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干不掉你龙休也能干掉你的飞行坐骑。 只要大军阻击下能稍微迟滞龙休,他就能脱身,之后自有飞禽坐骑接应他离开。 只要他逃了,他在南州经营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哪怕商朝宗死了,他也照样能号令南州上下的人马。 到时候这南州该是谁说的算依然是谁说的算,三大派怒也好,气也罢,如今的燕国在周边局势下根本没实力来南州平叛! 凌霄阁和天女教的人就在这里,态度已经很明确,一旦龙休跟他彻底撕破了脸,还需要顾虑那么多吗?他不介意跟韩、宋两国的势力联手。 此内情自然不会说出,他声音忽放低了,“宫主,我这里都准备好了,只要您发话,我立刻对那两派的人动手!” 龙休立刻警告他,“你别乱来,将他们打发走便行。” 目前的局势,不到不得已,他不想动凌霄阁和天女教的人,韩、宋两国大军压境,无缘无故杀了两派的长老,搞不好真要逼得两国怒而发兵,犯不着为一时之气惹上有可能出现的麻烦。 “好,我这就将他们打发了。”牛有道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山庄内,传了消息正要出来的管芳仪撞上了他。 牛有道暂拉了她到一旁,低声道:“再补发一个消息给王爷,进攻可以停止,占住的地盘没我的话,不许让!” 管芳仪讶异,“他这么痛快就答应把占的地盘给你了?” 牛有道:“答应什么?这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能跟他提,说出口了,反而得不到。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该说的之前已经说到位了,总之想让我把占的地盘让出去不可能!” 管芳仪略蹙眉,继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啐骂了声,“坏人!” 她转身补发消息去了,牛有道也朝依然被围的刚结拜的那两位去了。 有龙休在这里,找个合适理由不难,想把那两位打发走太容易了。 没多久,两只飞禽腾空而去,惠清萍和全泰峰黑着个脸走了,也没跟龙休告个辞。 倒不是一无所获,最少捞了个便宜结拜兄弟。 结拜的事,不管两人当不当真,结拜的名声算是落下了,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宗门交差。 站在山庄外的龙休目送两只飞禽离去。 牛有道出来复命之后,对外面集结的大军一挥手,三派修士连同大军立刻如潮水般而退。 龙休之前没干出什么意外之举,这以防万一的阵势已经用不着了。 第六一五章 天呐!道爷在干什么? 合围的大军退去后,龙休挥手示意走走,牛有道也只好陪着他走走。 在山庄四周大概转了转,回到山庄门口时,龙休问了句,“这地方普通一般,你千万别说你在南州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为何住在这不走?” 牛有道:“惜命!” 龙休不解,“这是什么道理,住环境更好的地方就保不住命吗?” 牛有道:“回宫主,环境好的地方,钟灵毓秀之地,大多奇峰秀丽,适合修士居住,却不适合大军集结疏散,一旦遇险,山高坡陡,地势险峻,大军行走都难,无法第一时间到位布阵。若不是住在此地,朝廷上次的袭击,我根本挡不住。” 龙休意外,却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说了个大实话。” 牛有道:“宫主面前,句句属实,也没必要说那些虚的。” 龙休笑笑不语,负手踱步入了山庄内。 牛有道不知他还想干什么,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自然不好赶他走,立刻吩咐人将他住的那间主院收拾出来给龙休等人落脚用。 逍遥宫一行,在主院住下了,龙休看了看环境,简雅的很,不见奢华。 由其是看了看牛有道日常住的房间,不禁颔首,向着一旁的易舒赞了牛有道一句,“年纪轻轻,能有今天的成就,却能做到不骄奢铺张,倒是难得。” 牛有道不在边上,听不到这个夸赞。 易舒不屑一句,“兴许是故意做给师傅看的,说不定是刚才让人收拾的。” 龙休摇头,这屋内的格局一看便知,简雅的底子在这,哪是能临时收拾出来的,他也没多说什么。 一只金翅落入院中,很快有一名弟子前来,奉上一份密信,“宫主,宗门来讯,说是玉苍先生谴责朝廷,要三大派给个交代。” 龙休略蹙眉,拿了信到手一看,其中内容,想也能想到。 谴责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玉苍先生的弟妹和侄子在茅庐山庄,突袭威胁到了他的人的安全,玉苍很愤怒,要交代。 看过后,信递还,龙休嗤了声,“交代?蹬鼻子上脸,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散修仗着有些人脉,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指手画脚到了我逍遥宫的脸上。” 那弟子试着问道:“不用回复吗?” 龙休默了一下,话虽那样说,但玉苍在诸国的确有些人脉,也没必要得罪,略斟酌后回道:“让家里那边给个客气回复吧,不得罪人便行,至于交代,我逍遥宫需要给他交代吗?” “是。”那弟子领命而去。 龙休回头又对易舒道:“你去找牛有道,让他陪你把这山庄里里外外逛逛。” 易舒愕然,“我跟他逛逛?刚不是逛过了吗?” 龙休训斥道:“不是让你去玩的,这山庄内外的情况,还有那三个门派的分布,这周围的地势,都长长眼睛。” 易舒自以为明白了,正色领命而去。 龙休出门,走到屋檐下看着这个关门弟子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送客送到山门外,司徒耀一伙刚来没多久,又要离开,牛有道亲自将其送出了山门,聊表歉意。 司徒耀本不想来了就走的,可是没办法,龙休突然法驾亲临,他身为和牛有道在两国间勾结的人,不便在龙休眼皮子底下久留,谁知道龙休哪根筋不对会不会搞出事来。 更何况已经确认了牛有道会遏制南州人马把事给搞大,心病去了,留不留都没关系了。 “司徒掌门,这次实在是怠慢了。”牛有道拱手赔罪。 “你也是没办法,理解的,就此留步吧,告辞了。”司徒耀一群人拱手告辞,旋即陆续翻身上马,就此隆隆疾驰而去。 牛有道目送拱手,身边段虎忽低声提醒一句,“道爷!” 牛有道回头看去,只见易舒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这边。 看到这女人欠了她钱似的那张脸,牛有道心里就腻味,不过还是乐呵呵走了过去,“易姑娘,怎么来这了?” 易舒冷笑,“怎么,让我看到了你里通外国心虚了?” 牛有道纳闷了,发现这女人说话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你师傅看到了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开口直接捅破。 纳闷归纳闷,也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反而笑着解释道:“易姑娘,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如果反过来想,只要赵国拿不下金州,金州便是我大燕西南的一道屏障,这样一想就能理解我的苦心了。” 易舒嗤笑,“苦心?我看是你拥兵自重的苦心吧!” 算了,跟这女人说不下去,牛有道岔开话题,“易姑娘找我有事吗?” 易舒高傲地抬着下巴,白皙脖子如白天鹅颈项一般,左顾右盼一阵,道:“陪我走走。” “陪你走走?”牛有道吞了只苍蝇似的表情,看了看她身后,没其他人,试着问道:“就咱们两个?” 这话听着味道不对,易舒脸色一寒,“你别想歪了!我头回来,想走走看看。” 牛有道不想歪了才怪,当初龙休拿话点的清清楚楚,当即道:“我找几个人陪姑娘走走。” 易舒怒了,“是不是我还不够资格让你亲自陪同?” 牛有道忙摆手,“绝无此意,宫主在山庄内,我是怕宫主有事吩咐,不便离开山庄。” 易舒脸色稍缓,“想多了,这就是宫主的意思。” 她哪是牛有道的对手,三言两语就在牛有道面前露了底。 得,牛有道明白了龙休的意图,果然没猜错,盛情难却,当即伸手道:“请!” 两人就此从外围看起,山中游荡。 牛有道一路上观察着她,发现这女人还是挺漂亮的,身段也不错,可他对这种货色没兴趣,姿色达不到他的标准,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脾气他也不喜欢。 易舒看的很认真,牛有道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牛有道主动问话,这女人才会答上两句。 渐渐的,牛有道看出来了,再拿话拐弯抹角略作试探后,确认了这女人还蒙在鼓里,龙休那个拉皮条的在给他们两个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心中有数后,牛有道突然夸赞道:“易姑娘长的真好看。” 易舒冷冷扫他一眼,想起他跟管芳仪搂搂抱抱的情形就恶心,讥讽道:“这样的话怕是对不少女人说过吧?” 牛有道:“绝没有!说真的,我对姑娘心仰已久,其实第一次见到姑娘,我就喜欢上了姑娘…” “闭嘴!”易舒冷厉警告:“别污了我耳朵,再啰嗦,我割了你舌头。” 牛有道:“我对姑娘真的是一片诚心,我决定了,回到山庄就向宫主提亲,请宫主将姑娘许配给我。” “你敢胡说八道试试看!”易舒怒了,手中剑拔出半截来威胁。 “好好好,我不说了。”牛有道连忙摆手求饶,手放下后,对身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后面,陈伯和吴老二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到易舒拔剑差点闪来,见到牛有道的手势后,又强自摁奈下了。 一男一女,继续在山间游逛,登上一座山顶,看到山间一片屋宇,易舒主动开口了,问:“那是什么地方?” “哦!”牛有道借机靠近了,提剑指着说道:“那是留仙宗的宗门所在之地。”另一只手却悄悄伸出,直接放易舒屁股上捏了一把。 不远处严密关注保护的陈伯和吴老二差点惊掉下巴,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天呐!道爷在干什么? 两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证明两人没看错。 “啊!”易舒猛然一声尖叫,直接就是一掌轰出。 “啊!”牛有道亦是一声惨叫,被一掌打飞了,落地噗出一口鲜血来。 锵!惊的手忙脚乱的易舒直接拔剑。 陈伯和吴老二紧急闪来挡住,易舒冲来就杀,陈伯抵挡。 吴老二扶起了牛有道,“道爷,你没事吧。” “走,快走,别伤了易姑娘。”牛有道喊了声,吴老二立刻扶了他跑人,陈伯且战且退,在那断后。 易舒一张脸气得又红又白,那真是在拼命了,幸好修为不高,面对陈伯处于下风。 吴老二扶着牛有道就近逃窜,躲进了留仙宗。 费长流闻讯而出,见到口角殷红,血洒衣襟的牛有道,大吃一惊,“道爷,怎么回事?”又抬头看向外面的隆隆打斗动静。 “别废话,容我躲躲……”牛有道招了他来迅速交代了几句。 很快,陈伯放弃了抵抗,闪身跑了。 易舒提剑冲进了留仙宗,留仙宗一群露面的弟子也没有拦她,任由她到处在留仙宗乱闯搜查。 牛有道则在这里东躲西藏。 这么大地方,又全是他的人,易舒一个人哪能找到他,她来了这边,牛有道立刻去了那边,根本碰不上面。 “牛有道,你给我滚出来!”找不到人的易舒气机败坏怒喊。 喊也没用,最终飞身而去,回茅庐山庄召集逍遥宫的人手去了。 陈伯已经先一步回到了茅庐山庄,找到了管芳仪,拉了她到一旁道:“道爷被易舒给打伤了,如今正在留仙宗躲藏。” “啊!”管芳仪大吃一惊,怒道:“怎么回事?那女人的实力应该比不上当年的昆林树,怎么可能打伤如今的道爷?” 陈伯神情抽搐,直摇头,很无奈道:“好像…道爷好像摸了人家…屁股!” 第六一六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管芳仪一脸的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唉!”一向板着脸的陈伯也忍不住露出哭笑不得神色,痛痛快快地说了,“道爷摸了人家的屁股!人家一个大姑娘,你对人家干这事,人家能不动手吗?这纯粹是道爷自找的。这要是让龙休知道了,不是自找麻烦吗?” “……”管芳仪哑口无言,旋即神情渐涌现出古怪,牛有道她还是了解一点的,不知什么原因,对女色向来保持距离,从未见他乱来过,这是个理智到了骨子里的人,不可能干出这种冲动事来。 稍作揣摩,非礼的对象又是易舒,她大概猜到了点什么,挥手道:“走,去看看!” 这里两人刚走,那边易舒怒冲冲回来了,找上同门师兄,喊着帮忙去找牛有道算账。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牛有道的地盘,去抓牛有道,掌门知道吗? 自然而然的,立马惊动了龙休,出门站在屋檐下的龙休也奇怪。 他安排的这事另有隐情,不宜让其他人知道,遂挥手让其他人全部退下了,招了易舒进屋后才问,“他对你无礼?不至于吧,我倒是看你对他向来不太客气,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无礼了?” 易舒一张脸红白交织,实在是羞于启齿,结结巴巴道:“他说…他说他喜欢我。” “呃…”龙休愣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发现牛有道那家伙还真不含糊,摊了摊双手道:“这是好事啊!男欢女爱很正常的事情,他对你表达爱慕之情有什么不对吗?至少证明了你的好,说明你讨人喜欢,人家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接受可以拒绝,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哎呀,师傅,不是那回事。”易舒气得直跺脚。 龙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我们逍遥宫乃天下数得上的名门大派,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干不讲道理的事情吧?” 易舒又跺脚道:“此人无耻之极,他还说他要向师傅你提亲,想娶我!” “哈哈……”龙休忍不住了,瞬间笑得乐不可支,指了指自己的徒弟,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易舒怒了,“师傅,弟子受辱,您还笑得出来?这说明他压根没把咱们逍遥宫放在眼里!” 她现在算是彻底信服了陈庭秀当初所说的话,试问连她都敢非礼,哪有一点将逍遥宫放在眼里的意思。 龙休摆了摆手,哭笑不得道:“人家喜欢你,想提亲娶你,有什么不正常吗?这是好事嘛!再说了,主动权在咱们这边,你嫁不嫁还得另说,犯得着因为这个去抓人家吗?” 易舒实在难以说出被人家摸了屁股的事,她一黄花大闺女,认定了这是女人的清白,一旦传出去,今后还让他如何去见人?她只想抓住牛有道给杀了以泄心头之恨,顺带灭口! 见师傅油盐不进的样子,她有些抓狂,“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人太无耻了,居然…居然对我动手动脚!他被我打伤后躲进了留仙宗,总之决不能让他跑了,我势必将他揪出来千刀万剐!” 龙休愣住,笑不出来了,寒声道:“你把他打伤了?” 见师傅不关心自己被人动手动脚,反而关心人家被打伤,易舒顿时委屈的不行,“他对我无礼,我不打他,还能饶过他不成?” “糊涂!”龙休瞬间翻脸,挥袖指着她怒斥,“你知不知道目前的局势?凌霄阁和天女教的来人你没看到吗?一旦把他逼上了绝路,你想过后果吗?” 易舒眼泪出来了,泫然欲泣道:“师傅,难道在您的眼里,弟子的清白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龙休怒斥:“值什么值?他有把你怎样吗?他敢把你怎样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追求女人有错吗?值得你这样小题大做吗?还把人给打伤了,你是不是以为你是逍遥宫的弟子就可以在天下为所欲为了?不知天高地厚,我警告你,以后再敢这样放肆,我就强行把你嫁给他,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苦头!” 易舒站在那颤抖着身子,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哽咽泪流,伤心欲绝的样子。 龙休来回踱步一阵,复又停在她面前,沉声道:“牛有道人在哪里?”见她不说话,立刻加大了语气,“我问你他人在哪里,你没听见?” 易舒泣声道:“刚刚躲进了留仙宗,现在不知道。” “胡闹!”龙休扔下话甩袖而去,招呼上了随行,直奔留仙宗…… 留仙宗内,管芳仪到了,直奔一间屋内,守在门口的吴老二往里指了指让了她进去。 陈伯没进去,与吴老二碰头在一起,问了声,“道爷没事吧?” 吴老二:“伤的不轻,无性命之忧。” 陈伯摇头,“何苦来着。” 吴老二亦摇头,轻声道:“胆真肥,连龙休徒弟的屁股都敢抓,不知大姐会不会吃醋,你没告诉大姐吧?” 里里外外的人,都以为牛有道和红娘有一腿,毕竟当年在扶芳园两人就同居在一起了,谁能相信孤男寡女住一起能没事? 陈伯:“红娘问我原因,我能不说吗?” “不要伤上加伤才好。”吴老二回头啧啧一声,貌似担心管芳仪吃醋。 管芳仪进门顺手将门也给关了,榻上的牛有道脸色不太好看的躺那,一双眼睛看着她走近。 捋了捋臀后裙子,管芳仪侧身坐在了榻旁,看了看他口角和衣服上的血迹,伸手抓了他手腕检查。 查探之后,管芳仪脸上露出鄙视神情,顺手将他手腕给扔开了,讥讽道:“修行界鼎鼎大名的道爷,为了摸一女人屁股被女人给打成了重伤,传出去可就真成笑话了,你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牛有道躺那唉声叹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牡丹呐,黑牡丹早就死了,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非得被你气得活过来不可。”管芳仪讥讽表情浓郁,反问:“道爷,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年轻姑娘屁股的手感如何?”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我都伤成了这样,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自找的,怪谁呀。”说话间,管芳仪的手摸上了牛有道的胸口,突然用力摁了下,本就受伤的牛有道两眼突了突,差点吐血,一把将她手给打开,咳嗽了两声。 管芳仪咯咯一笑,俯身盯着他,“我说道爷,伤成这样,什么情况啊?” 牛有道喘了口气,看了眼窗外,低声道:“龙休安排易舒跟我去逛逛。” 管芳仪立懂,果然跟她猜测的差不多,她是知道龙休意图的,当初去逍遥宫时,牛有道跟她说过,还拿她做挡箭牌来着。戏谑道:“值得下这么重的血本吗?” 牛有道唉声叹道:“龙休高高在上,降贵纡尊亲自法驾茅庐山庄,我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等龙休把易舒安排过来,我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不下血本闹僵一点,龙休十有八九要将易舒留在茅庐山庄。我连他用什么借口都能猜出一二,目前南州兴兵之事,就是最好的借口,真要让他留下了那女人监督,以后有的纠缠了。” 管芳仪噗噗直笑,“他照样能让易舒留下,理由照顾你的伤势当做赔礼道歉。” 牛有道:“不可能!逍遥宫掌门的关门弟子,龙休不会做的那么跌份。” 管芳仪咯咯笑,“为了躲这艳福,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你就不怕你那一摸弄巧成拙,不怕龙休让你负责?” 牛有道:“我没相准能下这手吗?看那女人脾气,我赌那女人不会说出来。” 管芳仪:“以后怎么办?龙休能轻易熄了这个念头?” 牛有道:“以后?以后龙休再问我为何答应了的事迟迟没有动静,我有这一掌做挡箭牌就足够了,这女人我惹不起,我怕了还不行吗?有了这一遭,易舒恼了我,龙休也休想轻易说服她。龙休要脸面,心里想的不会挑明,他不敢轻易做出逼迫徒弟联姻的事来,不然为何暗示我主动?”说罢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瞧他那副这一掌挨的值的样子,管芳仪忍俊不禁,“瞧你那点出息,用了伤药没有?” 牛有道摆手,“暂且不用,此事肯定要惊动龙休,演戏演全了。” 管芳仪直摇头,“你嘴上血,我打点水帮你擦擦。” 牛有道再次摆手,“不用,等龙休走了再说。” 得了,管芳仪明白了,还是那个理由,给龙休看的。 这里正说着龙休,房门突然被推开,吴老二露了个脑袋,提醒了里面一声,“龙休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龙休等几名逍遥宫的人入内,管芳仪立刻起身,牛有道亦挣扎着坐起,“宫主!” 龙休一看他那满嘴血迹、血染衣衫的样子,抬手阻止,又挥手示意了一下,示意红娘扶牛有道躺下。 待牛有道躺下,他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都到榻前看了看的逍遥宫等人以及管芳仪一起出去了,一名逍遥宫弟子接受到龙休的眼色,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第六一七章 我不如他! 龙休也坐在了榻旁,抓了牛有道的手腕检查伤势,结果发现伤的不轻,不由皱了下眉头。 牛有道却是略警惕了一下,察觉到龙休的法力突袭了一下自己的丹田气海查探。 这着实让他紧张了一下,估计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真气精纯度不正常,想探他的修为境界。 幸好对方法力没察觉到异样又立刻抽缩了回去,牛有道不禁暗暗庆幸,他因修炼乾坤诀的原因,法源长存任督二脉,不在丹田气海中。 放下了他的手,龙休沉声道:“我那徒弟易舒打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不知道能来这里? 牛有道腹诽不已,脸上苦笑道:“是,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近距离之下来不及防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我身边一直跟有护卫,及时将我给救下了,拦住了易舒姑娘的杀手,不然我这条命躲过了朝廷的毒手却躲不过易舒姑娘的玉手。” 龙休反问一句,“怪谁?” “我…”牛有道看了看窗外,低声道:“宫主,您当初…” 龙休抬手打住,“你们年轻人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对她求爱我也不管,只是用得着这么心急吗?你是不是对她动手动脚了?” 牛有道坚决否认:“宫主,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啊!” 龙休想想也是,他就觉得不可能,敢非礼他徒弟,找死还差不多。 不过牛有道也并没有一味否认,继续道:“就是说话的时候,跟她靠的近了点,她见这里有一片屋宇,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回话指点时,手无意中蹭了她一下,结果…宫主,我怎么感觉易舒姑娘对我有意见呐,动辄就对我不客气,我和她才见了几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好像没得罪过她吧?您看,稍惹她不高兴,就直接对我下毒手了,简直是防不胜防,没被她给打死也差点被她给吓死。” 龙休皱眉,这事他也早就察觉到了,他那个徒弟似乎对牛有道有什么成见。 可又能怎样?他最终也没了再继续逗留茅庐山庄的兴趣,也没有让易舒向牛有道赔礼道歉,就此离去。 牛有道有伤在身,也没有再去送行,实际上龙休一离开留仙宗,牛有道立刻转移躲了起来。 刚刚有伤在身时,面对龙休他都保持着高度警惕,龙休一离开,怕有意外,他迅速转移,也没有回茅庐山庄,而是去了驻军防守区域下蛛网般密布的地道内。 没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去处,只有管芳仪一个人陪了他离去。 卷入了这天下的风云跌宕中,许多事情不得不处处小心,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入了地道,在一间储存兵器的地下室内坐下,搀扶牛有道的管芳仪一放开他,便摸出了一粒天济丹,问:“现在可以服药了吧?” 天济丹价钱可不便宜,牛有道有点意外,摆手道:“这点伤犯不着用这么好的药。” “老娘可不愿陪你窝在地道里,闷死了,早点好早点出去。”管芳仪一把捏了他嘴,强行将丹药灌入了他的口中。 松开手后,发现牛有道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立马挥手收了月蝶,地下室内立刻陷入了死寂黑暗中,彼此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牛有道无语,正要调息炼化腹内丹药。 管芳仪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好,年轻姑娘屁股的便宜你占了,还得我花钱给你买药。记住了,天济丹的钱记在你欠我的账上。” 牛有道在黑暗中叹了声,“你和圆方真是天生一对。” “呸,少拿我跟他比,他连给老娘提鞋都不配。你还不知道吧?之前龙休一到,老熊那厮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卷了东西带着一群和尚从后门溜,想逃跑,结果被大军合围给堵了,才没能跑成。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吧?” 这事是管芳仪事后听说的,她现在算是越来越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袁罡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对圆方狠揍,实在太贱了,连她看了都想动手。 牛有道:“唉,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我不勉强他,他是自由的,他想走随时能走。就如同你一样,如果你哪一天要离开,我绝不拦你。如果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愿再留在我身边了,不是你们的错,一定是我错了。” 管芳仪静默了一阵,忽又在黑暗中幽幽道:“你也有够狠的,为这么点事,竟狠的下心来让人把自己给伤成这样。其实话又说回来,有逍遥宫的背景未必是坏事,娶了易舒,能得逍遥宫相助,前路也许好走许多。” 牛有道:“好走吗?逍遥宫只是三大派之一,站了这个队未必是好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管芳仪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既然这样说,想必有他的打算,这人的心思高深莫测,自己也理解不透,不过仍然好奇,趁着这个机会明白问了问,“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你法眼,莫非你真打算终身不娶?” 牛有道宛若低吟,“江湖走马,风也好,雨也罢,往来不苦,世间不坠,少一份羁绊多一份从容而已。哪有什么法眼辨别色相,身不由己,就只能是克己!邵平波杀弟弑母又何尝不是如此。” 管芳仪若有所思,这种状况其实说起来修行界大多人皆是如此,许多人修行一生,终身不娶,不就是不想有羁绊吗? 只是身边这家伙做的有点绝,似乎从不近女色,这份定力哪像是年轻人能有的,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被那群和尚给感染了。 静默中,牛有道盘膝打坐疗伤。 黑暗中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空洞的地道内隐传来脚步声,管芳仪警觉,慢慢起身。 牛有道淡淡提了声,“猴子!” 管芳仪黑暗中回头,不知他何以断定是袁罡。 稍候,室外通道中有火光逼近,待一只火把晃眼在洞口,照亮的正是举着火把的袁罡的高大身躯,身后背着三吼刀。 袁罡走到牛有道跟前,看了看牛有道身上的血迹,目露寒意,“听说那个易舒把你打伤了?” 闭目中的牛有道徐徐道:“不用你多事,我不让她伤我,她也伤不了我,此事我自有分寸。这个时候,要随时关注南州和定州的局势,你们两个要留一个看家,不能都离开,回去!”最后两字有训斥的意味。 袁罡没有多话,转身出去了,火光在外面通道远去。 管芳仪再回头,已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了牛有道的人影…… 下雪了,茫茫大雪铺天盖地。 轩阁三面垂帘,一面半挽,邵平波一身裘披儒雅,站在半挽的竹帘下,怔怔出神看着湖面雪花淹没的冰层,几根残荷老枝突兀在雪白上。 晋国大内总管陶略出现在入口,双手抬起垂着的竹帘,让了个人来,正是晋皇太叔雄,一袭黑裘披。 轩阁内四角摆有火盆,两名黑水台的信使正蹲在火盆前烧纸,并非祭奠谁,而是将从黑水台那边抄来的消息焚毁,邵平波看过后既焚。 见到太叔雄和陶略到,两名信使立马站起,正要行礼,太叔雄抬手打住了,不让他们惊动沉思中的邵平波。 陶略接了两人手中没烧完的东西,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了,他继续蹲在那烧。 太叔雄坐在了放着火盆的案旁,看着桌面的一张纸,只见上面七零八落的写着不少名字,之间画了不少的线牵连,他看了半晌也没看懂什么意思。 忽然一阵寒风卷入,令邵平波回过神来,紧了紧裘披转身,见到太叔雄,愣了下,旋即赶紧上前行礼,“陛下。” 太叔雄笑着起身,“听陶略说,你已选定了派往齐国的人手,想到天寒地冻你那病恹恹的身子,顺便过来看看你,没打扰你想事情吧。” “没有,闲思而已,倒是微臣没有恭迎陛下…” “诶,是孤王不让他们通报的。”太叔雄摆手一挥,这个话题就此过去,盯着陶略焚烧的东西,问:“情报都看过了?” “看过了。” “茅庐山庄遇袭,宗元折戟,赵雄歌出手保卫茅庐山庄倒是让孤王有些意外。” “陛下,倒也不算意外。” “怎么说?” 邵平波当即把自己当初放走上清宗等人的原因说了下,“上清宗余孽之间,本就藕断丝连,赵雄歌出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茅庐山庄所展现出来的底气,也是牛有道立足的底气,陛下若想再趁机招揽,怕是有难度。” 他的真实想法倒不是觉得招揽有什么问题,而是茅庐山庄展现出的强大防御能力,只怕就算想借刀杀人,晋国这边想得手也没那么容易。 太叔雄嗯了声,点头道:“孤王已让那边暂停了,免得冒冒失失让人笑话。现在反倒是南州突然对定州出兵,很是出乎孤王的意料,难道燕国三大派不会介入吗?这仗能打下去吗?这事你怎么看?” 邵平波刚才正为这事神伤,现在提及,他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感,幽叹了声:“微臣也是现在才明白他之前杀宋使的真正目的,此前仅以为是迫于燕庭压力为了给南州解围,谁想此局是一环套一环,一环掩饰一环,真正是深不可测,微臣心服口服…我不如他!” 第六一八章 治疗过程实在是吓人 一句‘我不如他’却是让太叔雄极为欣赏,看向邵平的眼神中满是赞许之色,这世上人不如人的人很多,能甘心承认自己不如人的却不多,尤其是对手之间。 他下面的臣子当中可没几个能对他说出自己无能不如别人的。 邵平波继续道:“万洞天府守成之心,怕金州大乱,是不敢声张海如月中毒的,能公开招来鬼医弟子,应该是牛有道的主意。为海如月解毒,杀宋使挑拨燕宋关系施压燕庭退兵,保住了南州,进而又以南州人马逼进赵国,与金州呈联手之势,逼退赵国朝廷人马,保住了金州。” “本以为仅仅是如此,谁想他又调转人马,以南州大军集结好的战前准备便利挥兵攻打定州。谁能想到燕国三大派坐镇下的大燕,他敢出兵攻打?谁都没有想到,可他偏偏就这样干了。” “定州抢掠商朝宗的女人纯粹是个出兵的借口,之前南州还迫于朝廷的大军压境战战兢兢,现在哪来的胆子反过来攻打?原因无非是杀了宋使绑住了燕庭的手脚。如此一来,燕庭偷袭茅庐山庄可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闹成了这样,不管燕庭有理无理都变成了没理,一顶‘昏君’的帽子戴在了商建雄的头上,他怕是很难摘下来了。” “牛有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逆势而转,变不利为有利,其造势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保南州、稳金州,更借燕庭之手一举奠定了他在南州的地位,从此没人敢再对茅庐山庄轻举妄动。大禅山动不了茅庐山庄,商朝宗一系人马又是牛有道的人,至此大禅山在南州就成了他牛有道手中的提线木偶,南州内部至此再无后患。” 太叔雄颔首,目光闪烁不已道:“真乃当世之奇才!” 邵平波:“平定了南州内部。向西是金州,金州乃南州抵御赵国的屏障,牛有道暂时只会保,不会动。向南是茫茫大海,非用兵之地。看遍周边,只有东北方向将南州压制在一隅的定州,俨然成了南州眼中的肥肉。南州想扩张,就必然要取定州,陛下觉得牛有道会放过定州吗?” 太叔雄:“你的意思是这一仗还会继续打下去?” 邵平波:“应该不会,再打下去只能便宜了韩宋,真要逼得燕国三大派成了丧家之犬,没了燕国三大派的庇护,对南州不是什么好事。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扩张之前他不敢乱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迟早是要吞并定州的。” “在孤王挥兵东进之前,不希望东四国有人坐大,能稳住就好。”太叔雄点了点头,“只是孤王看这战况,南州大军像是在占地盘,不像是只为出口气。” 邵平波:“牛有道既然做了,捞不到便宜他是不会白白耗费南州这些资源的,吃进去了想让他吐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也不会白费这工夫,应该是能占多少算多少。只恨燕庭无人,竟让他如此肆意妄为。” 太叔雄摆了摆手,“燕庭未必无人,能从众多倾轧中爬出来的,哪个能简单?只是公心、私心之分而已。”说到这个,他的语气神态似乎特别有感触。 邵平波躬身,“是,微臣受教了。” 太叔雄似乎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叹了声,转身招了下手。 陶略会意点头,出了轩阁,稍后双手捧来一件白色裘披,毛茸茸雪白,没有一点杂色。 太叔雄伸手摸了摸白毛,“天寒了,下面人给孤王进献了一黑一白两件裘披,这件是银狐皮毛制成,白乎乎的本王穿着矫情,倒是符合你的气质,孤王就顺便给你带来了。” 邵平波连忙推辞,“陛下的裘披,微臣怎敢附身。” 太叔雄不容拒绝:“孤王说行就行,穿上给孤王看看!” 陶略也笑道:“邵大人,穿上吧。” 盛情难却,邵平波只好笑纳,抬手解开身上裘披的脖子系带。 站在外面落了一身雪的邵三省赶紧进了轩阁内伺候。 一件纯白裘披上身,越发增添了邵平波的儒雅气质。 “好看,像是孤王的银狐!”太叔雄哈哈大笑,就这样大笑着转了身,扬长而去。 陶略微笑着对邵平波点了点头,继而转身跟了去。 “不用送了。” 邵平波正要跟去相送,太叔雄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喝了声,喝的邵平波止步在轩阁台阶上目送。 待外面来人通报,告知太叔雄的确已经走了,邵平波才慢慢转身回了轩阁内。 他又走到了那卷竹帘前,迎着寒风独立,一身儒雅蹙眉,思绪沉陷,忧思难解。 如同他之前对太叔雄所言,牛有道已经摆平了内部隐患,他真的很羡慕,又痛恨! 燕国内忧外患,正是他的用武之地,却被逼得逃离,如今便宜了牛有道,想想都心疼。 邵三省轻轻为他拍打掉身上的落雪…… 天下人皆知,南州乃燕国拥兵自重的诸侯之一,定州则归燕国朝廷直接管控,南州攻打定州,无异于向燕国朝廷开战,此事一出天下动容。 加之茅庐山庄遇袭,宗元折戟而沉,令天下惊异,没想到区区一个茅庐山庄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挫败偷袭,又向朝廷挥兵,一时间天下各方势力的目光皆集中在了这交战之地。 彩虹客栈,坐在柜台后面的楚安楼听着伙计们在柜台前嘀嘀咕咕的议论。 有客人,伙计停嘴迎接去了,楚安楼也从柜台后面起身了,漫步进了客栈后面那绿意盎然的园子里,思绪略有飘摇,偶尔发出一声轻叹。 没想到,真有点没想到,才短短数年,那个牛有道便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到了敢对燕国朝廷公然动手的地步。 本已淡忘的事,在牛有道脸上拍的那几巴掌。 倒不是怕牛有道,他的背景也犯不着怕。 可话又说回来,当初若换了是皇烈,他顶多警告,不会给予羞辱性的几巴掌,当初无非是因为觉得牛有道弱小。 如今那几巴掌,倒是让他自己有些耿耿于怀了…… 草原裹白,风雪入塞,英王府内,昊真与邵柳儿坐在火盆前取暖。 看过了手中消息,昊真随手递给了邵柳儿,感叹了一声,“难怪能将你哥哥赶出北州,这个牛有道厉害呀!” 邵柳儿看着纸上情况不语,良久后放下了手上纸张,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听说鬼医弟子今日要给西院皇叔治腿,鬼医弟子施展妙手,机会难得,王爷不去看看吗?” 昊真摇头,“步寻去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邵柳儿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胜亲王府邸,也就是齐国西院大王昊云胜的府邸,大门开了,步寻领着数人出来了。 出门后,步寻回头看了眼王府匾额,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凭他的修为似乎也感到了寒冷,紧了紧身上裘披,似乎一刻都不愿多留,快步上了马车而去。 马车直奔皇宫,进入宫城畅通无阻。 宫内下车后,步寻又直奔一座富丽堂皇的暖阁。暖阁外除了裘披,净了脚上的冰雪,方入内。 暖阁内暖洋洋的,坐在案后批阅奏章的昊云图抬头看来,等他行礼后,立刻问道:“那个鬼医弟子给老五治腿治的怎么样了?” 步寻尴尬道:“已经完事了。” 昊云图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太对,问:“什么叫已经完事了,朕问你治的怎么样?” 步寻苦着脸道:“陛下,老奴觉得,还是不说的好,治疗过程实在是吓人。” “有什么吓人,尸山血海朕都见过,还会怕这个,说!”昊云图搁笔喝了声。 步寻无奈,先摇了阵头,叹道:“陛下吩咐老奴去看看,老奴自然是要亲眼目睹一下治疗过程,然而这过程实在是匪夷所思。那个无心先是在一间弄得光亮无比的屋里将西院大王给弄昏睡了,继而命人杀了一头事先准备好的猪,从猪腿上取了一截筋骨。之后那无心又将西院大王那只瘸腿用刀给切开了,将腿上皮肉中坏死的一些筋骨进行了切割处理,之后将猪的筋骨修理合适了,再镶嵌固定进了西院大王筋骨缺失部位,最后又用针线将西院大王割开的皮肉给缝了起来,就像缝衣服似的。做完这些上了些药,就完了。” 昊云图神情已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双眼散发着惊恐神色,明显有些不寒而栗,干咽了咽口水,语带颤音道:“把猪的筋骨安装进了老五的身体里?” 步寻点头:“是啊!” 昊云图:“这样就能治好老五的腿?” 步寻道:“那无心说是要休养个半年才能恢复。” 昊云图:“那老五以后是不是就半人半猪了?” “这个…”步寻摇头,“老奴说不清,只是这过程差点看的老奴想吐,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别说他看的,昊云图听了都想吐,胃里阵阵作呕,一想到将来见老五的情形,他身上就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唏嘘道:“鬼医!难怪人称鬼医,算了,那个什么无心就算了吧,朕不想再见他了。火,碳火再烧旺点。” “是!”步寻立刻转身吩咐人照办。 第六一九章 高见成生了个好儿子啊! 屋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屋内温暖如春。 从胜亲王府归来的无心并未歇下,又走到了堂内摆放的那尊仿真泥人前,以布片蒙了双眼。 放下东西的郭曼回头一看,讶异道:“先生,劳累了一天,不歇歇吗?” 她脸色也不太好看,亲眼目睹了治疗的一幕,此时也依然在阵阵反胃中。 “不用,开始吧。”蒙了眼的无心摇了摇头,手提银针,盲眼在泥人身上下针,针到之处,泥人身上敷的那层蜡破,正好扎中的孔眼中冒水。 郭曼只好在旁讲诉起了打探来的消息。 这已经是惯例,无心盲眼扎针时,刻意让她在边上讲些事情分他的心,谓之一心二用。 郭曼讲起了如今各方势力关注的燕国南州对朝廷开战的事,莫名的,讲的她自己都有些兴奋。 娓娓道来讲完这个,郭曼留心着无心的神色反应,试探着徐徐道:“最近齐京内传扬着一件喜事,是皇族的,说是英王昊真续娶的王妃有了身孕,齐皇高兴,给了英王妃不少的赏赐,许多大臣家人都去了英王府登门道喜。” 此话一出,无心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脸颊紧绷着,手上银针更是乱了分寸,努力稳住,连下了几针都无法准确找到蜡封的孔眼位置。 …… 躲了两天的牛有道回到了茅庐山庄,刚回来没一会儿,正与商淑清笑谈,袁罡便送来了一封密信,“道爷,王爷来信。” 商淑清明眸闪了闪,南州攻打定州的战况她一直有关注,蒙伯伯亲自出马,战况顺利,打的定州无还手之力,此时来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牛有道拿信一看,是商朝宗的信没错,转达的却是蒙山鸣的意思。 目前已经停战,清算下来,南州人马占了三郡的地盘有余,定州十二郡,等于有四分之一的地盘落在了南州人马的手中,这战果真是令牛有道啧啧不已,才几天的工夫居然就能打下这么大的地盘,这是攻占地盘吗?简直是跑马圈地,未免也太神速了一点,远超牛有道当初占上一郡地盘的打算。 这战果一开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还是反复确认后才知没错,他是既佩服蒙山鸣,也佩服薛啸。 佩服蒙山鸣的老而弥坚能打,佩服薛啸草包能输。 来此信,蒙山鸣的意思是,没必要把打下的地盘都占住,该退让的地方还是要让出去,一些无险可守的地方可以后撤,占住战略、战术上的要地,进可供、退可守,这样更划算,能节省和避免牵制南州的大量兵力。 这样算一算的话,是要损失一些地盘,不过保下的仍有三郡的地盘。 然而牛有道一开始就放话了,占住的地盘不能让,来信是做商量的意思,如果他实在不肯让步,蒙山鸣也没办法。 牛有道顺手把信还给了袁罡道:“回信,蒙帅举世无双,他的眼光我是信的过的,就按蒙帅的意思办。” 他并不固执,因为深知自己对打仗这种东西不懂,什么兵家要地之类的完全看不懂,这方面蒙山鸣是行家,利弊人家清楚,适当的听从人家的意见不会有错。 袁罡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 燕京皇宫,御书房内,商建雄与几位大臣谈事,气氛还不错。 定州那边来信,说南州人马已经停止了进攻,很显然三大派出手发挥了作用,让这边终于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陛下,大司徒求见。”一名太监入内通报了一声。 稍候,高见成入内。 见其满脸憔悴,两眼红肿的样子,在场几人相视一眼。 商建雄道:“大司徒何故如此憔悴?” 高见成长鞠一躬,悲声道:“老臣听闻消息,我儿高少明卷入了袭击茅庐山庄一事,落入了牛有道的手中,已被牛有道给杀了。老臣管教无方,以致于让逆子妄为,老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说到这事,就让人尴尬了,几位大臣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大家心里都清楚,袭击茅庐山庄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事肯定是陛下让高少明去的,然而没人敢捅破,否则必然会让陛下恼羞成怒。 至于风声,几人也都听说了,高少明不愿连累家族,一头将自己给撞了个面目全非,自尽了,令人唏嘘。 屋内安静了一阵,商建雄徐徐道:“竟有这等事,会不会是谣言?” 高见成泣声道:“老臣听闻消息,亦难以置信,因此徇私了一回,特意找到隆亲王,借用了宗室的大型飞禽一用,让管家亲自赶往了青山郡,悄悄找寻,已经找到尸体确认,的确是那逆子。老臣教子无方,累及陛下,又徇私擅用宗室之物,请陛下一并治老臣之罪!” 几位大臣还是静悄悄的没反应,换了其他事,怕是已有人开始趁机攻讦了。 大司徒之位,位列三公之一,在场的不少人都想要,本以为有好戏了,从陛下最近商议军国大事不喊这位三公之一的大司徒就能看出端倪。都认为牛有道铁定要拿高少明做文章,谁想,高少明居然自尽了。 这回,黑锅怕是全部都得归死人背了,陛下欠高家的人情欠大了。 有心人不得不感叹,高见成生了个好儿子啊! 田雨悄悄看了眼商建雄的反应。 这边自然也获悉了高少明自尽的消息,为此还特意招了谍报司的负责人过来问话,问高少明有没有可能自尽,毕竟高少明在谍报司呆了多年,谍报司对高少明多少是了解的。 谍报司的意思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寻常人怕是难下自尽的决心,但谍报司外派的人员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基本上都在牙槽里安放了毒药,高少明当初也不例外,一旦遇到突发情况,为了不暴露身份或其他,就得自尽。 谍报司的判断是,高少明是下得了这个狠心的,完全有可能这样做。 商建雄沉默了一阵,徐徐道:“大司徒言重了,据寡人所知,高少明年少时就加入了谍报司在赵国潜伏,按谍报司的规矩,也不能擅自与家人联系,回到朝中后,又发往了赵国出使,几十年少有在大司徒身边,大司徒疏于管教也无法避免。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一码归一码,高少明犯下的事是高少明的事,此事和大司徒无关。至于妄动宗室东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是大司徒的长子,大司徒借用查明情况,也是为朝廷着想,以后谨记不要再犯了。” 见果然要让自己儿子背事,不为自己儿子洗刷个清白,高见成心中嘿嘿冷笑一声,表面却泣声拱手:“老臣谨记,老臣谢陛下隆恩!” “不过!”商建雄语气一肃,“近些年,宗室的确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负责监督这一块必须要看紧了。光嘴上监督没用,必须有实际行动才能震慑,寡人授命你另立‘宗刑司’,以后宗室法办事宜,由你专司处置!” 得!几位大臣悄悄相视一眼,陛下不但帮高见成撇清了罪责,还把惩处宗室的大权交给了高见成,以后那些皇亲贵族们还不得好好亲近、孝敬这位,这分明是对害死了高见成儿子的补偿啊! 某种程度上是剥夺了某人的权力,有人蠢蠢欲动欲反对,然被童陌冷眼一瞪,立刻又缩了回去。 想想也是,偷袭茅庐山庄的事陛下正要往高少明身上推责任,正欲对内对外平息此事,这个时候反对,简直是戳陛下的痛脚自找没趣。 心中不得不哀叹一声,相当一段时间内,怕是没人能动摇高见成的地位了。 道理很简单,高少明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女,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大司徒的儿子。大家都不是傻子,事后谁不知道高少明是给陛下背了黑锅,人家儿子为陛下送了命,而且沉冤难雪,又动高见成的话,陛下也得考虑考虑其他人的看法。 “是,老臣遵旨!”高见成再次躬身领命。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报!” 一名太监送了份奏报上来,商建雄看过后勃然大怒,咆哮怒斥,“薛啸混账,这仗是怎么打的?短短几天内就能丢了寡人三个郡,罪该万死!” 商建雄气得来回踱步走动,脸色难看。 诸大臣诧异,战况早就知道,何故又为这事发怒? 奏报转给诸大臣轮流查看后,高见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薛啸上报,南州人马是停止了进攻不错,可是略有撤退后便不撤了,开始据守要地,占领的三郡地盘不像是要还给朝廷的样子。 于是薛啸尴尬了,南州停止攻打,薛啸也接到了朝廷停战的旨意,如今闹成这样,薛啸想要收复失地就得用强,这等于又要挑起战事。不收复的话,难道把三郡地盘让给南州不成? 薛啸没了办法,请朝廷定夺。 这事让朝廷怎么办?下旨人家能听才怪! 强行收复吗?关键挑起战事后,也未必能打赢人家,若能打赢还用这么尴尬吗? 陛下震怒也不难理解,这事怕是又要让陛下厚着脸皮去求三大派再出面。 第六二零章 乱臣贼子,死的好! 看到这份奏报,高见成算是见识了,茅庐山庄那位还真不是什么善茬,三大派都出面了,还敢拧着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商建雄惹上那位是自找麻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有能耐有底气的体现,如此一来,高见成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费事,他怕就怕碰上个草包,真要三下两下就被朝廷给整垮了,那他也得被拖累死,暗地里干的事情迟早要暴露出来。 战事不利的黑锅薛啸肯定要背,商建雄怒归怒,可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下旨是没用的,南州大军那边还咬着商朝宗女人被抢的事不放,要为朝廷清除逆贼,要朝廷杀了薛啸给交代。商建雄可以让薛啸背黑锅,但不可能杀薛啸,至少近期是不可能杀的。 起码也不能因为南州的要求而杀,否则朝廷颜面另说,也会令各方封疆大吏寒了心,一旦人心散了各做打算,威胁的将会是商建雄的大位稳定与否,所以这次商建雄无论如何都要保薛啸。 没办法,商建雄只好再次请三大派出面。 消息传到三大派那,龙休震怒,阳奉阴违,牛有道居然敢跟他来这一套,如何能不怒? 三大派传讯给大禅山,勒令立刻退兵。 大禅山左右为难,退个毛啊,商朝宗一系的人马死活不退,我总不能将人家给杀了吧,动手把南州搞乱了,我大禅山的利益鸡飞蛋打,谁负责?轻松话谁不会说?你们三大派敢把南州弄出大动乱来吗? 大禅山只能是装糊涂,反正牛有道早先说好了的,有责任可以往他身上推的。 既是有约在先,大禅山也就不客气了,将责任一股脑地推向了牛有道,向三大派陈情,说商系人马跟牛有道穿一条裤子,这边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没用,徒奈何兮! 牛有道同时也接到了三大派的退兵传讯。 牛有道的理由更绝,不是不退,而是暂缓。 理由其一,南州人马正在原地搜寻战死将士的遗骸,需要时间。 理由其二,南州人马指证有一部分军士被薛啸的人马给捉了,要薛啸把人给交出来,交出人来便可加速撤退。 第一个理由还好办,大不了等上一等。 第二个理由那真是鬼都说不清楚,打仗哪能不死人,人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将死人的名单拟出一堆来,非要说是被薛啸给抓走了,非要让薛啸把人给交出来,薛啸到哪交出人来? 薛啸说自己没抓没用,南州人马就是咬死了是被薛啸给抓了,还要三大派主持公道,既然已经停战了,既然要我撤兵,薛啸为何还不放人? 这就是上有策略下有对策, 当然还有一条,牛有道说他手上掌握了一大批人证,确系朝廷派人偷袭了茅庐山庄,驻军和修士加一起死伤过万人,问三大派是不是就这样算了,是不是我们死有余辜? 什么情况?紫金洞和灵剑山的两位掌门立刻赶到了逍遥宫。 两位掌门当然要找龙休,当初主动说去茅庐山庄搞定的就是龙休,这就是你龙休搞定的? 两位掌门肯定要找龙休问个清楚明白。 龙休怒过之后也冷静了,不冷静都不行,牛有道和凌霄阁、天女教的人结拜他是亲眼所见,真要把南州给逼反了,整个燕国都吃不消。 牛有道答应了停战是给三大派面子,拒不撤兵则是找三大派要个交代了。 当初牛有道该说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朝廷屡屡对他出手,屡屡置他于死地,就这样算了?找三大派主持公道有错吗?若真就这样算了,那可就应了牛有道那句话,是不是不给活路? 不给牛有道活路会有什么后果,那还用说吗? 至于龙休如何给紫金洞和灵剑山交代,说词牛有道早就告诉他了,商建雄的确是过分了,屡屡背着三大派出手,似乎忘了这天下是修士的天下,也是该给点教训了。 另就是,真要把南州给逼反吗? 朝廷有错在先,人家要个交代也是合情合理的,可这交代该怎么给是个问题。 把商建雄给处置了不合适,三位掌门商量来商量去,也只能是眼前明显摆着的,给商建雄一个教训,把定州三郡划给南州。 可以想象,这事必然会引起商建雄的剧烈反弹。 于是逍遥宫掌门龙休、紫金洞掌门宫临策、灵剑山掌门孟宣,一起法驾亲临了大燕皇宫。 获悉三大派的决定后,商建雄震惊,他怎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惹出的事不管谁背黑锅,他心里清楚、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谁惹出来的,若答应了这个屈辱条件,他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想都能想到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或讥讽、嗤笑。 大殿内,面对三派掌门,商建雄紧绷着腮帮子,一字一句道:“这个条件,寡人无法答应!” 宫临策和孟宣的目光骤然森冷,冷冷盯着商建雄。 静默,束手而立的田雨等人静默着,能感受到大殿内骤然变得压抑的气氛。 “你说什么?”龙休慢慢上前,与他近距离面对面着。 田雨等宦官一惊,包括尕淼水在内,都迅速上前到了商建雄的身后,都紧盯着龙休,保持着高度警惕。 一群坐镇皇宫的修士立刻上前,指着田雨等人厉斥,“放肆,退下!” 田雨等人无动于衷,还是商建雄自己扭头挥了下手,“都退下。” 他心里清楚,真要动手的话,田雨等人根本保不住自己。 田雨等人只能面色凝重地缓缓后退开了。 龙休盯着商建雄,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们非要让你答应呢?” 商建雄:“向逆臣做让步,寡人决不答应,若要寡人答应,你们不如杀了寡人!” 龙休冷笑,“现在知道要死要活了,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求我们促和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如今大燕外敌环伺,你这个皇帝不思退敌,反而忙着在内部搞内讧,你想干什么?” 商建雄:“何来偷偷摸摸,有人恶意诬陷寡人,宫主岂能轻信,若是指茅庐山庄的事,寡人一概不知!此事也和寡人无关,宫主若要交代,寡人一定查明真相给三大派一个交代!” “让人顶罪担责吗?”龙休嗤了声,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正是商建雄早先写给三大派的交代,“有些东西不需要证据,是谁干的,大家心知肚明,你少拿这些东西糊弄本宫。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你这皇帝也做到头了!” 啪!龙休手中纸,直接砸在了商建雄的脸上。 商建雄站那无动于衷,徐徐道:“寡人君临大燕近二十载,杀了寡人,大燕动荡,危在旦夕之间!”这也是在向三大派发出警告。 “你敢威胁本宫?”龙休呵呵一阵冷笑,略偏头吩咐道:“陛下准备禅让退位了,去把太子储君请来,接替父位,正式君临大燕,号令群臣,稳定朝政人心!我就不信我三大派联手扶持,朝堂能乱到哪去!” 一句太子储君继位,瞬间击中商建雄软肋,令商建雄脸颊狠狠抽搐。 这也是齐国皇帝昊云胜迟迟不愿立太子储君的原因之一。 最终,面对三大派要硬来,商建雄还是屈服了。 是田雨知道他心思,审时度势,适时地出面,跪在商建雄面前泣声哀求,求得了商建雄答应割让三郡给南州。 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瞬间又压了下去,从头到尾,宫临策和孟宣基本都未说什么话,事是龙休没搞干净,自然是龙休出面做恶人。 得亏三大派掌门一起法驾亲临,有代表三大派的全权决断之权,否则其他人来真的是压不住商建雄,商建雄在燕国经营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商建雄答应后,田雨又求得三大派做了妥协,给燕国皇帝留一丝颜面。 三郡割让之事,不公开,以暗旨的形式知会定州薛啸,与南州默守两军目前控制的区域。 就在这边刚放飞金翅向定州传讯的当口,殿外一名紫金洞的弟子跑了进来。 一封密信递给了掌门,宫临策看后脸色微变,皱起了眉头。 几乎在此同时,殿外一名宦官小步进来,将一份急报递给了田雨。 田雨看后,对铁青着脸的商建雄道:“陛下,苍州急报,苍州刺史吴公山突发恶疾,病逝了!” 商建雄瞥了眼宫临策,淡淡道:“乱臣贼子,死的好!” 灵剑山掌门孟宣回头看向宫临策,问了句,“吴公山身边有那么多修士帮助调理,怎会突然病故?” “苍州怕是要出事了。”宫临策神情凝重,手中信递给了孟宣看。 听说要出事,龙休立刻凑上前来并排,一起观看,信中内容看的二人心惊肉跳。 同仙阁掌门曲云空,遇刺身亡! 同仙阁正是镇守苍州的修行势力。 几乎同时间,苍州刺史吴公山病逝,同仙阁掌门又遇刺,苍州修行界和世俗的魁首几乎同时身亡,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尤其曲云空是遇刺身亡。 而这曲云空还另有一重身份,其夫人是紫金洞上任掌门的女儿,同仙阁可以说是紫金洞一手扶持起来的门派。 第六二一章 叛乱 而吴公山之所以被商建雄骂做乱臣贼子,只因吴公山也是宁王旧部,和邵登云差不多的意思,面对朝廷的清洗不得不自立来自保,只是邵登云当初没找到那么硬的靠山,需要倚仗外力叛了国而已。 吴公山却傍上同仙阁的大腿,和同仙阁一拍即合,有同仙阁的背景关系,在紫金洞的默许下,占了苍州拥兵自重。 原本的同仙阁和早先的天玉门差不多的意思,打通了三大派的关系,在燕国境内东占一小块地盘,西占一小块地盘,势力范围零零碎碎的。 比天玉门强的是,同仙阁占的零碎地盘多,实力也远强过天玉门,散碎地盘早就满足不了同仙阁的胃口,奈何有紫金洞压着,不让同仙阁乱来。 吴公山的找来,麾下都是宁王原来的人马,兵强马壮,足以覆盖一方,给了同仙阁自立一方的本钱。 同仙阁迅速疏通了紫金洞的关系,而后将地盘化零为整,换取了苍州一整块地盘自立。 让同仙阁得势,固然有紫金洞上任掌门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三大派也需要有世俗力量制衡世俗皇权,因此在燕国类似同仙阁这种状况的一些地方,都是因为有三大派的背景。 没三大派的默许,也很难立足,就如同天玉门要取南州,事先要得到三大派认可。 至于吴公山这种拥兵自重的,在燕国境内的基本上都是宁王旧部。 宁王还在世的时候,专治燕国境内各方不服,各种拥兵自重早就被宁王南征北战给打服了,各地的修行门派也都乖乖恪守规矩,也换来了燕国一时的强盛势头,令周边各国畏惧。 正因为见国内一统了,觉得无忧了,加之朝中某些人受到宁王的压制不甘心,极力唆使商建雄,譬如童陌之流,令商建雄对宁王蠢蠢欲动。结果宁王一死,宁王那些不甘心伏诛的旧部又东一个西一个的自立了,以至于如今的燕国成了这般模样。 三大派暗怪商建雄无能,商建雄又暗怪三大派是祸乱根源。 人与人之间,利益与利益之间,互相牵扯,极为复杂,其中的事情远非三言两语能说清。 不管刚才被三大派逼迫,是如何的受辱,一听说曲云空遇刺,商建雄亦高度警惕了起来,意识到了问题不简单。 他毕竟是燕国的皇帝,再不济也是守着祖宗基业的那个人,他也是最不希望看到燕国分崩离析的那个人。 苍州若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时候出事,绝非好事!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另变,三大派行动了起来,商建雄也命谍报司行动了起来,迅速查探苍州那边的情况。 三位掌门临时落脚在了皇宫内没有回去,也是为了与商建雄这边互通有无,便于及时全面分析情况。 结果没两日的工夫,不用分析,情况也出来了。 苍州反了! 吴公山怎么死的蹊跷不说,吴公山的弟弟吴公岭,原是吴公山的副将,本也掌握着苍州不小的兵权,也是宁王的部将,此时全面接掌了苍州的兵权,杀了一些吴公山的亲信后,挥兵攻打了燕国元州。 同仙阁的一位长老单东星,临时代管了同仙阁的掌门之位,并诛杀了上任掌门曲云山妻儿子女及曲云山的一干亲信弟子。 诛杀的理由是为掌门报仇,说曲云山的妻子意图谋夺掌门之位,协同一伙人谋害了曲云山。 不管这个理由外人信不信,同仙阁内部似乎信了,为掌门报仇后,立刻配合吴公岭的大军对元州进行攻伐。 在这背后,还出现了韩国和宋国三大派的人配合。 说来和牛有道还有点关系,介入此事的正是牛有道的结拜兄长全泰峰和结拜姐姐惠清萍。 两人在南州未能得逞的事,转道苍州后却得手了,成功掀起了燕国内部的风浪。 面对袭击,元州第一时间反抗自是不说。 然元州如同定州一般,抽调了大量人手抵边,参与防御韩宋两国的军事部署。这种状况面对宁王身经百战的旧部人马,元州如何是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只能以袭扰战术拖延,以待朝廷援兵。 南州攻打定州之事刚在京城掀起哗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苍州又开始造反,京城骚动。 召集群臣议事前,商建雄先召了童陌到御书房。 童陌能居燕国宰执之位,自然是极得商建雄信任的,但凡大事,商建雄都要先召见他商议,先拿个大概的主意。 君臣密谈,童陌忧虑前有狼后有虎,定州之事未决,又出了苍州之乱,不免先问及定州的事怎么决断? 商建雄也没瞒他,将三大派逼迫割让三郡之事告予,此事商建雄深以为恨! 听得这般,童陌好一阵思量之后,徐徐道:“边军聚集防御韩宋两国的重兵乃国之根本,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可动摇,一旦松动,大燕必将乱成一锅粥!” 商建雄:“宁王旧部乃虎狼之师,元州人马难挡,周边人马也难挡,若坐视,恐生剧变。” 童陌:“也该三大派出力了。” 商建雄不解,请教:“怎讲?” 童陌:“他们怪陛下惹出了南州兵乱,陛下就不能怪他们吗?苍州本就是紫金洞养出的后患,陛下可以此理责难紫金洞。苍州已是明目张胆的造反,正是陛下说理的时候,他们难以推卸责任,到了这个时候,也该他们纵容的那些拥兵自重的各方诸侯出力了。”说到这两眼略眯,低声道:“边军聚集的重兵绝不可动,可趁机削弱三大派在世俗的那些势力。” 商建雄若有所思,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道:“边军不动,元州周边人马全力拖延苍州叛军,逼三大派逼迫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出兵前去平叛,让他们和叛军拼个两败俱伤!” 童陌点头,“商朝宗不是能打吗?这便是最好的理由,战况若不对,再逼三大派逼南州人马前去平叛,可借此机会将宁王那些余孽狠狠消耗一番!” “甚好,就这么办!”商建雄颔首,复又忧虑道:“再怎么逼迫,人家肯出兵,未必肯出钱粮,粮草怕还是得朝廷出,国事艰难,筹措粮草的重任还得大司空再想想办法。” 童陌躬身,“老臣义不容辞,定想尽办法,只是又苦了我大燕的百姓!” 一番密谈之后,童陌先行离去,商建雄也要去参与临时廷议。 为其整顿衣冠之际,田雨道:“前番全国各地集结重兵赶往韩宋边境,筹措的大批粮草已让百姓不堪重负,定州之战又搜刮了一遍,此番再次筹措,民间已是榨不出东西了,这回大司空怕是要对京城和各州府的富户下手了!” 商建雄:“别人无法让那些豪门大户吐出东西来,他却是门清,不择手段有的是办法,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他就必须去做!有些事,那些忠臣是办不到的,忠臣一办就要引起剧烈反弹,他去则不然,还能压的住那些人,不会生乱!” 田雨点头,“那倒也是。” …… 静室内,香烟缭绕,头发花白的邵登云静静站在案前,看着壁上悬挂的宁王画像。 敲门声起,外面传来管家羊双的声音,“老爷。” 邵登云出声道:“进来吧。” 门开,羊双先伸了个头进来看了看,有些意外,平常老爷是不会让在这里面说事的,今天是怎么了? 入内又关门,走到邵登云身后行礼后回道:“老爷,据可靠消息,定州那边的战事应该不会再生波折了,三大派已经强迫商建雄割让了那三郡之地给南州,不过却没有明旨公开。” 邵登云:“小王爷翅膀已经硬了。” 之前他一直担心,担心战事出什么波折后商朝宗会号令这边响应,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他将左右为难。 关键是难以响应,首先他这里担负与韩国对峙的重任,一旦他大军南下,燕国针对韩国的防线就会出现大漏洞,将会危及整个燕国。其次天玉门也不会放任! 幸好,从头到尾商朝宗都没有动他的意思,如今局势落下,他心下担忧的两头终于放下了一头。 至于担忧的另一头,不是儿子邵平波,对于那个儿子,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已经放任了。 他也做不了那个儿子的主,那个儿子比他有能耐,他相信用不着他操心,在晋国混的是好是坏,他也不想再管了。 他担忧的是苍州那边,听到吴公山的死讯后,他很是动容了一下,毕竟都曾是宁王麾下,一起并肩在沙场征战过的,能没交情么? “苍州那边怎么样了?”邵登云问了一声。 羊双:“还是那样,攻入了元州,打的元州人马节节败退,元州人马不得不避战,转用骚扰的方式拖延,应该是想拖到朝廷的援兵到,目前局势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看着宁王画像,邵登云不禁一声长叹,“这都是怎么了?当年一个个为大燕抛头颅洒热血,多少人百战捐躯、马革裹尸,都是为平定大燕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呐,怎么一转眼…如今活着的怎么就一个个都城了大燕的乱臣贼子?是我们错了吗?王爷,大燕为何就容不下我们呐?”说罢仰天闭目,泪洒无声。 第六二二章 力挽狂澜 大雪之后放晴,天地间银装素裹。 轩阁内,火炉旁,看完一份份抄录的情报,邵平波将一叠密件往案头推去。 黑水台的人员将机密信函收走,阅后既焚,不太机密的则未做处理,就堆在了案头一旁,以备邵平波随时翻阅。 待黑水台人员烧完该烧的离开后,邵三省奉上热茶给沉思中的邵平波,试着问了声,“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吗?” 邵平波貌似自言自语道:“苍州之变,天下震撼,这是一场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剧变,非南州攻打定州可比。南州攻打定州,是燕国内部的事,是内部的利益之争,牛有道还要借燕国的势,明眼人都知道,不会把事给闹大。苍州之变则不然,是真正的内外勾结,是真正的叛变,明眼人同样知道,这事的背后有宋韩两国的影子。” 邵三省:“太叔雄…” 邵平波猛然抬眼,目光急骤射去。 “呃…”邵三省忙改了口,“是陛下,陛下不是已经派了人对两国施压吗?” 邵平波看向自己身上的银狐裘披,抬手摸了摸,“何止是陛下,据黑水台谍报,齐国和卫国也皆在向韩宋两国施压,西三国目前都不想看到东四国有谁坐大,然鞭长莫及,韩宋两国不会理会。齐国甚至以断绝战马供应为要挟,也难令两国动摇,两国心知肚明,现在断绝也无妨,国与国之间的态度永远是此一时彼一时,只要两国得手,齐国也只能是接受现实。” 邵三省:“赵国居要害位置,赵国态度如何?” 邵平波:“燕国内部乱象丛生,与灭亡前的秦国状况何其相似,这是秦灭之后再次出现的千载难逢之机,有大快朵颐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海无极不是吃素的,也想分一杯羹,只是迫于西三国的压力而已,目前态度摇摆不定。六国都有求于他,海无极还不得趁机大捞好处,先把好处捞到手再说,届时要不要出兵干预的主动权皆在他手上。” 邵三省极为担忧道:“一旦燕国坚持不住了,北州的老爷岂不是危险了?” 这不是无缘无故的担忧,仅凭邵氏反复,韩国得手后就不会放过邵登云。 “正要与你说这事,陛下已经想到了前面,会派人去接应。”邵平波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走出了座位,踱步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事需要父亲配合,否则难以将他强抢带出来。可父亲不会轻易抛弃下面的弟兄,这事没办法直接告诉父亲,否则他一定会拒绝。所以你要想办法联系老管家羊双,只说是为父亲留一条退路,希望他为父亲着想,必能打动他,让他秘密做好接应准备,一旦情况不对,立刻里应外合将父亲安全带到晋国来。” 邵三省连连点头,“好,老奴尽快安排。” 邵平波走到凭栏处停步,负手冷笑一声,“这回,牛有道的麻烦大了!” …… 茅庐山庄,牛有道站在高高阁楼之上,远眺! 这几天,他经常如此,山庄内的人都感受到了燕国风云剧变之下带给茅庐山庄的影响。 尤其是公孙布,牛有道让他加强了对韩宋两国那边的情报搜集。 高处有风,管芳仪登上阁楼,裙袂随风飘扬,走到了杵剑而立的牛有道身旁,提醒了一声:“看到那边亭子里没有,有人一直在看着你,你这个样子让她很不安。” 牛有道知道她说的是谁,略有惆怅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茅庐山庄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管芳仪感受到了他话中的压力,“不仅仅是她。道爷,你可是大家的主心骨,连你都这个样子,让大家很不安呐。打起精神来吧,我相信你,前面就没有你蹚不过去的路。” 牛有道摇头:“我非圣贤,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我还行,场面大了,我也没经历过,心里没底,吃不准。红娘,说实话,我在看情况做应对,我已经在考虑一旦燕国扛不住,我们该往哪转移了,可我没办法将整个南州的人全部带走。” 管芳仪沉默了,明白了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大势之下南州其实是不堪一击的,南州再能打也扛不住较真的燕国朝廷,连个内忧外患的燕国朝廷都扛不住,又如何能扛住攻入燕国内部的强敌?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的话,那将意味着他要放弃辛辛苦苦在南州经营的心血,同时也意味着要放弃一些人。 她明白的,一些事情一旦做了,既没办法给那些放弃的人一个交代,更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 风吹静默时,有人上楼,是袁罡,见到管芳仪也在,他停在了楼梯口没过来。 管芳仪回头看了眼,顿时一脸不爽,她看出来了,袁罡一定是有什么机密事情不宜当自己面说。 她最讨厌袁罡这点,偏偏身边出了陈伯那档子事,某些方面让她说话也没了底气。 动静不对,牛有道也回头看了眼,再看看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又是冷哼的管芳仪,不禁一乐,扶剑的手松了一只朝向袁罡。 袁罡这才走来,同时递了两份密信给他。 第一份密信,牛有道纸面上扫了眼,随口回了句,“不回。”说罢顺手递给了管芳仪。 管芳仪冷瞥了袁罡一眼,貌似在说,还不是到了我手中。 低头一看信中内容,明白了牛有道‘不回’的意思,又是唐仪经由袁罡与卫国那边的联系渠道的来信,代表卫国那边做说客的,劝牛有道投奔卫国。 这已经不是唐仪第一次来信,牛有道每次都是不回,压根不给任何回复。 袁罡对她的鄙视无动于衷。 至于第二封信则来头不小,是燕国朝廷大司徒高见成那边来的密信。 最近牛有道也在严密关注局势,主动联系了高见成。 信中大意是: 事关国本,朝廷对边境集结的防御重兵目前不会有任何撤回的可能,不会给韩宋两国轻易攻入的机会。目前苍州附近州府的人马采取了不断袭扰的战术,拖延着苍州叛军。而朝廷已经成功逼迫了三大派出手,三大派又逼迫了几方拥兵自重的诸侯调集人马赶赴苍州一带围剿叛军。 几方诸侯虽然出兵,却不肯穷尽自己的家底,出了人马不愿全面承担钱粮,反向逼迫朝廷提供军资粮秣。朝廷没办法不答应,不提供军资粮秣诸侯人马随时能以吃不饱走不动为借口停止行军。 目前筹措军资的事情由大司空童陌全面负责,百姓身上已经搜刮不出了油水。童陌一发话,威力非同小可,和童陌关系交好的那些富户支持力度不小,自己人先做出了表率。之后对那些不配合的毫不留情动手了,拿了那些豪门大户开刀,有罪的法办,没罪的直接栽赃陷害,抄家灭门十几户,杀了不少人,其中有官员,商建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童陌之举震慑了不少人,终于逼迫大量富户慷慨解囊相助,十天之内便筹措出了上亿金币的财物,且没让局面失控,令商建雄大喜! 之后又是在童陌的建议下,上亿金币的财物并未全部拨给诸侯援军,不能将诸侯人马给喂饱了,担心诸侯拿了钱财不办事,只拿出了一千来万的财物用来应急,分批次送往,用以督促,不让诸侯行军速度停下便可,其余九千万的财物被朝廷秘密隐瞒了下来,留作应急备用。 此乃朝廷绝密,朝中大员只有位列三公的大司空童陌、大司马商永忠、大司徒高见成三人知晓。 更绝的是,童陌觉得靠燕国一国之力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趁机将西三国拖下了水,竟让晋国答应了借助大量兵器、卫国答应了借助大量粮食、齐国答应了借助十万匹战马。 目前燕国拿不出钱来,只能是借,说是以后慢慢偿还。 而西三国正在紧急筹措物资,要分批次送达燕国,要助燕国挫败韩宋两国的图谋。 童陌可谓趁此机会为燕国获取了一笔即将到来的雄厚国本,把坏事给变成了好事。 童陌说是借,其实就没打算偿还。 商建雄君心大悦,夸其老成谋国、国之栋梁,童陌相位越发稳固! 信的末尾提了一句,战事吃紧,大司马商永忠本该亲赴前线,然商永忠担心战事不利担责任丢了自己的位置,借故不离京,商建雄也担心商永忠的能力,并未逼他。 说到底,不管童陌弄来多少东西,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战事的胜负,一旦打输了,再多的东西也要变成别人的。 高见成让牛有道小心,童陌献策,一旦战事不利,会让三大派逼南州人马出兵剿灭叛军! 童陌心思歹毒,一旦南州人马离开了老巢、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就算打赢了,只怕也很难回去。 消耗南州实力是其一,没了自己地盘上的资源供给,童陌随时能切断南州大军的供给,大军没了吃用,是走不回南州的。 看完信后,牛有道暗暗感叹,不管这童陌心思如何歹毒,能身居相位这么多年,还真不是吃素的,关键时刻还是能力挽狂澜支撑燕国这艘破船划上一划的,以前尽听了人家的坏话。 ps:大醉三千六百场,与君共饮这一杯,贺新盟主“釗飛妗妗”诞生。这两天更新不利,小二上榴莲! 第六二三章 用赤猎雕 这封密信没给管芳仪看,牛有道直接还给了袁罡处理。 袁罡瞥了眼管芳仪,转身而去。 管芳仪又不傻,知道袁罡带走的信才是真正的绝密,顿时一脸不快,“道爷,你还是不信任我。” 牛有道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有些事情你现在知道了也没任何用处。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让我分心,到了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和信不信任你没任何关系。” 目前有关高见成的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这边暂时不会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管芳仪撇嘴,“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凭什么有些事情猴子能知道,我却不能知道?好,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没错,以后我辛苦点,瞒红脸猴子好了。” 牛有道:“好,我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给个简单的事情考验你们,谁做到了,以后就交给谁主持。” 管芳仪眨了眨眼,好奇道:“什么事?” “粪坑!”牛有道回头看来,“谁能跳进去在里面呆一天,以后就给谁主持。” 管芳仪神情抽搐,她才不干这恶心事,啐了声,“变态!” “他就是这么变态。”牛有道脸凑近她脸,“他能把掉进粪坑里的东西捡起来一口吃了,譬如刚才那封信,你行吗?”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袁罡似乎干过这种事,管芳仪顿时被恶心的够呛,往后退开了一步,好像牛有道嘴里能喷粪似的,相当不满道:“我是女人,他是男人,比这个未免太不公平了,你怎么不让他跟女人比生孩子?” 牛有道无奈摇头,受不了女人这一套,需要的时候希望男女平等,不需要的时候说自己是女人,左右都是理,其实就是不讲理,问:“你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来?” 管芳仪白眼一翻,“废话。” 牛有道:“你找个男人帮忙生,他找个女人帮忙生不行吗?同样的条件,你一年只能生一个,他一年能生一百个,你拿什么比?” 管芳仪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到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发现自己在这位面前很难在理,甩出一句,“无耻!” 牛有道呵呵一笑,忽偏头看向了空中,只见一只飞禽从远处飞来。 来者不是别人,大禅山掌门皇烈来了。 皇烈还算是守规矩的,并未直接闯入茅庐山庄,先落在了山门外让通报了一声。 获悉皇烈来到,牛有道有请是自然的,也亲自出了山庄迎接,不过下了高阁却让人把段虎给喊了过来,对段虎耳语交代了一番,段虎颔首而去。 得到允入的准许,皇烈等人驾驭的飞禽再次从山门而起,飞跃降落在了茅庐山庄外。 就来了三人,皇烈与一名随行的长老,还有一名弟子。 宾主客套寒暄免不了,皇烈颇有笑脸,之前担心不已的事情没发生,还真就多出了三郡地盘的利益,顺顺利利全归了大禅山,牛有道并未染指,如何能不高兴。 牛有道邀请入内,皇烈让随行两人进去了,自己并未入内,而是邀牛有道在山庄外面走走。 牛有道欣然答应,与之徜徉在山水之间漫步。 没了旁人,指点四周地形的牛有道话回正题,问:“皇掌门此来可是有事?” 皇烈收了笑脸,叹了声,“还能有什么事,燕国内忧外患,已到风雨飘摇边缘,老弟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又岂止是他忧心,只怕整个燕国的修行门派连三大派在内,没有不为局势担心的。 牛有道漫步陪同,“担心又有什么用,我们连燕国内部都难以左右,就更别说面对诸国的强势介入,此事非你我的力量能抵挡。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三大派首当其冲,先让他们去应对吧,我们也只能是先看着。” 并未吐露童陌对南州的密谋。 皇烈:“燕国垮了,我们又岂能有好果子吃,诸国强权又岂会容忍我们继续占这一方利益?当然,老弟你不一样,如今看来,还是老弟你眼光长远,不占地盘,也不用靠地盘利益养活那么多人,抽身容易,去哪都行,可我大禅山那么多弟子,离开了燕国这立足之地又能去哪?诸国势力谁能放心我大禅山侵入?” 这种话,牛有道也就听听,话说的容易,他想抽身却并没有那么容易,留仙宗、灵秀山、浮云宗怎么办,扔掉?南州的商朝宗也放弃掉?真要这样做了,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后不会有门派再愿意为他效命,诸侯也不会再信任他,就算能抽身,以后也只能落得个俯首听命于人的下场,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要付之一炬不说,到时候只剩下为别人卖命,那可就真的是身不由己了。 皇烈又道:“听说亲自出面介入苍州那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弟你的结拜兄长全泰峰和结拜姐姐惠清萍,好像是没能在你这得逞而转道去了苍州,结果在苍州得手了,成功挑起了纷争。” 两人走上了一座山头,双双驻足而停远眺,牛有道杵剑而立,摇头道:“这说法太过片面了,现在看来,只能说是早有预谋,否则苍州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说叛变就叛变,可见千疮百孔的燕国早就被人盯上了漏洞。” 皇烈思索着略点了点头,觉得有理,没有事先的周密准备,就算全泰峰和惠清萍抵达苍州能得手,事情也没这么快爆发出来,曲云空和吴公山一个是坐镇苍州的修行门派掌门、一个是地方拥兵自重的诸侯头领,没有周密计划哪是说杀就能杀的,全泰峰和惠清萍来此之前应该在苍州那边早有准备。 如此一来,可见那两人到茅庐山庄的目的,想以南州在燕国内部添油加火,南州并非主要棋子。 皇烈此来的目的就是想了解牛有道准备怎么面对如今的局势,他也知道牛有道是不甘心放弃南州的,此时双方不存在任何矛盾,目的是一致的,都想保住南州。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大禅山那边认可了牛有道的能力,寄希望牛有道能有化解的办法。 然而牛有道目前的确是没什么办法,燕国朝廷那边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更不用说是左右韩宋的意志。 诸国之争,局面太大了,掌握的情况也有限,无法做出有效判断,他目前所具备的实力还无法撬动什么。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烈也并未急着离去,牛有道留客,他也就答应了暂住一宿再走。 与牛有道回到茅庐山庄时,皇烈瞳孔骤然一缩,注意到了高阁之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花衣男子正在凭栏处…… 傍晚时分,一只金翅扑入一片屋宇中。 室内的公孙布猛然回头,看向了歇落在窗台上的那只金翅,金翅“咕咕”着,目光探寻着屋内。 公孙布神情变幻着。 听到了动静,外面有一弟子走来,正要抱取金翅,公孙布出声制止了,挥了挥手,示意那弟子退下。 那弟子领命退开,倒也没做他想,兴许是不宜让人过问的机密,五梁山如今本就负责这方面的事情,规矩都懂。 没有经其他人手,公孙布亲自抱取了窗台上的金翅入内…… “袁爷,又出现了。” 段虎飞快闯入了袁罡的房间,见到了袁罡,迅速指了指五梁山方向说道,意有所指。 他刚改装回来不久,突然接到了五梁山那边的紧急消息,立刻第一时间赶来见袁罡。 正在擦拭三吼刀的袁罡猛然目露精光,冷声道:“快,按预定计划,立刻让吴三两和雷宗康跟上,用赤猎雕!” “好!”段虎迅速转身飞奔而去。 袁罡举刀,横在眼前,看着明晃晃刀身上自己的影子,心情沉重。 前些时候,他启动了安插在五梁山内部的眼线不久,刚对五梁山的来往消息进行梳理,就发现了异常。 就在茅庐山庄遇袭后没多长时间,就有一只金翅去了公孙布那边。 这本没有什么,谁还能没点自己的私人事情,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公孙布所居位置非同小可,牛有道把家底都全部托付给了他袁罡,他不得不多分小心。 之后他暗中对五梁山所有金翅进行排查,根据金翅在位与否的时间进行梳理,竟然发现与公孙布联系的金翅不在五梁山所有金翅的行列之中。 然而机会已经错过,那只金翅已经离开了,没了再追查下去的线索。 但他相信与公孙布联系的金翅不会只出现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于是他迅速展开了秘密布置,一旦联系的金翅再出现,立刻要第一时间进行锁定。 结果布置下来还没多长时间,就又出现了…… 夕阳下,一只金翅刚从五梁山的宗院起飞,附近山林中立刻飞出一只赤猎雕追去。 雷宗康和吴三两紧伏在赤猎雕的后背,双目紧盯远去的那只黑点…… 南山寺的厨房正在忙碌,皇烈来了,肯定要设宴款待,牛有道要亲自做东。 管芳仪在这个时间口闯入了牛有道的房间,这种场合她一般都要陪同。 两人走出屋檐时,管芳仪貌似随意地问了声,“雷宗康和吴三两突然要了一只赤猎雕悄悄离去,你是不是又安排了他们办什么鬼鬼祟祟的事?” 牛有道哦了声,倒是有些意外,袁罡的暗中秘密布置他并不知情。 第六二四章 跟踪 首先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交给袁罡去办他放心,袁罡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不会有问题。 其次是没有证据的事袁罡不会语焉不详地向他报知,不掌握一定的情况袁罡不会轻易让他分心,免得牵扯他的精力,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尤其是目前的局势下。 不过对于管芳仪的‘通风报信’,牛有道心中多少还是有所动。 大型飞禽并非一般的东西,价值不菲,一旦有损失那就是天价,整个茅庐山庄有权限动用的只有三个人,除了他牛有道,也就是管芳仪和袁罡。管芳仪突然提这事,那肯定不是管芳仪动用了权限,雷宗康和吴三两他们也不会轻易接受管芳仪的调遣,目标清晰明确,肯定是袁罡指使的。 倒不是不相信袁罡,对袁罡他是绝对信任的,牛有道只是有些好奇袁罡悄悄动用赤猎雕要干什么? 他已经意识到了,肯定有不一般的事情,否则动用黑玉雕足矣,犯不着动用价值更高的赤猎雕。 管芳仪也没别的意思,袁罡虽有动用大型飞禽的权限,可明面上茅庐山庄的大型飞禽都是她的,用了她的东西,自然瞒不过她,她并没意识到是袁罡个人的行为,以为牛有道又在暗中干什么,故而探问了一句。 就因她这句话,牛有道暂时撇开了她,先去了趟袁罡的院子。 袁罡正在院子里蹲马步炼体,半蹲在那一动不动,恍如石雕一般。 熟悉的杵剑声来到,袁罡开眼看了看,依旧蹲那一动不动。 牛有道近前停步,双手杵剑腹前,盯着对方看了看,看出了袁罡有心事,不然这位蹲马步的时候有吞云吐雾般的奇观,现在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问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事?” 袁罡反问了一句,“雷宗康和吴三两?” 牛有道点了点头。 袁罡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功站起,想了想该怎么还说,最终徐徐道:“有一只来历不明的金翅与公孙布有联系,上次山庄遇袭后察觉到过,但我反应慢了。刚刚又出现了,这次事先有了快反准备,盯上了。” 牛有道立马明白了,猴子派人追那只金翅、摸那只金翅的底去了,不由皱眉,“你怀疑公孙布有问题?” 经过这些年的观察,他不认为公孙布能有什么问题,他对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公孙布也没必要背叛他,离开了他,五梁山很难有更好的出路,身为一派掌门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袁罡:“只是想确认一下,也是对他负责。” 牛有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之间的谈话不用说那么透,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袁罡知他在问什么时候怀疑上公孙布的,遂将百里羯突然来临,感觉公孙布有些异常,于是启动了五梁山内部眼线的事说了下。 牛有道此时才知袁罡暗中在五梁山安插了一批人手,这些袁罡事先并未告诉他,牛有道也不介意这个,该怎么做袁罡自有分寸,没有分寸和把握的时候,袁罡自会找他帮忙拿捏分寸。 在这方面,牛有道不会干涉,袁罡干什么是有自主权的。 略沉默,牛有道提醒道:“没有证据的事,就还是自己人,你拿捏好度。” “嗯。”袁罡点了点头,懂牛有道的意思,茅庐山庄的情报网络基本上交给了五梁山主持,妄动五梁山掌门,一旦事情败露,影响很大。 牛有道又提醒了一句,“顺便留心一下五梁山内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看看谁能稳住五梁山的局势。” 他知道袁罡不是无的放矢多事的人,他也相信袁罡那敏锐且异于常人的专业素养,这方面术有专攻,袁罡远强过他。既然公孙布被袁罡给盯上了,他就不得不另做打算,万一公孙布出事,五梁山内部得有人能出来主持局面,不能让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就这样瘫掉,好不容易进入正轨的事,重新经营不知又要花多长时间。 袁罡又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既然已经有数,牛有道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杵剑转身走了,放手给袁罡自己处置…… 离开了茅庐山庄的一定范围后,不用再担心被人目测到后,空中一场真正的追逐展开了。 不动手也不行了,天快黑了,等天一黑,可就看不见了。 赤猎雕奋力振翅,开始加快了飞行速度,全速飞行,追向前方空域的那个黑点,一只金翅渐渐清晰出现在了雷宗康和吴三两的视线当中。 越来越近时,金翅似乎也发现了猛禽的追击,吓得加快了逃逸速度,可终究是未能快过赤猎雕的追击速度。 金翅往下一个俯冲之际,雷宗康纵身一跃,当空跳下滑行追击,最终一把将那只金翅给抓到了手中,之后气翼平衡,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一个俯冲又振翅而来的赤猎雕兜住了他。 落回了赤猎雕的后背,雷宗康与吴三两相视一眼,后者迅速掏出了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根手指伸入,沾了点透明膏状物体,拨开金翅后背羽毛,在覆盖的羽毛之下进行了涂抹。 这东西是袁罡给他们的,东西的来路是袁罡从晓月阁弄来的。 知晓了牛有道被晓月阁追杀,获悉了晓月阁有这种无色无味的追踪好东西,对于袁罡这种擅长追踪和反追踪的人来说,不容错过。反正这边开了口,想必晓月阁也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袁罡跟牛有道通了气后立马以牛有道的名义找晓月阁索要,果然得到了。 这东西好就好在无色无味,比寻香鸟追踪的气味有优势,挥发效果更持久,乃晓月阁的独门秘方。 涂抹之后,吴三两示意雷宗康放飞。 雷宗康却有所犹豫,朝金翅携带密信的脚筒努了努嘴,问道:“何不干脆打开看看,有什么问题兴许能找到答案!” 吴三两摇头:“还是不要了,袁爷交代过,不要轻易碰这东西,说不定里面设置有我们不知道的反间装置,一旦动了容易坏事。” “反间装置?”雷宗康狐疑,这词他还是头回听说,但大概能弄懂这词的意思。 吴三两颔首,继续道:“袁爷还说了,若是什么密信,没有大量同符号的密信做对比,仅凭一封信根本没办法破译出密信的内容,打开看了也没用,所以不让妄动这东西,以免打草惊蛇。” 雷宗康缓缓点头,“言之有理,还是袁爷想的周到,既然袁爷这样说了,那还是小心点吧。”说罢双臂一松,将抓到手的金翅又给放飞了。 逃脱魔爪的金翅迅速振翅远去。 袁罡不让二人抵近跟踪。 吴三两则快速将沾过透明膏状物体的手指做了处理,之后两人就在赤猎雕的身上做易容准备。 一切就绪,吴三两又从腰间一只皮革里抓出了一只老鼠样的小动物,名为盲鼠。 灰毛,眼睛很小,粉嘟嘟大鼻头,在空气中嗅了又嗅。 茅庐山庄设宴款待客人,宾主席间长谈,遥远空域的二人却在星月下追寻,有时遭遇雷电乌云。 袁罡一切如常,段虎则在山庄内静默等待,袁罡交代给的任务,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当天际露出晨曦,前方出现的地形让雷宗康和吴三两面面相觑,这地方他们太熟悉了,居然是摘星城! 略作商议,临近摘星城之际,吴三两一跃而下,向摘星城滑翔而去。 雷宗康则驾驭赤猎雕调转方向,寻找约好的地方藏身,同时也要给赤猎雕喂食,恢复其体力。 赤猎雕歇落之地,令雷宗康颇为感慨,一片荒原地带外的山林中,当年在这一带发生过冲突,他在此还被牛有道给打伤过。如今大家安好,证明了那个带头大姐的决定没有错,可是那个做出追随牛有道决定的带头大姐却在地下长眠了。 摘星城,改头换面的吴三两在城中游逛,袖子里抓着那只盲鼠,所走方向跟随着盲鼠的暗中引导。 最终,吴三两停步在一家挂着“顺风堂”招牌的商铺门口,对这一家商铺他并不陌生,这是一家类似俗世镖行的所在,帮人跑腿办事换取钱财的地方。 他直接进了顺风堂观察,在柜台前佯装向掌柜的询问跑腿办事价码。 心里却有些无奈,据他所知,这顺风堂内的人不多也不少,他又不好直接询问打草惊蛇。 刚与掌柜的聊了一会儿,后堂出来了一人,明显戴有假面,从一旁经过时,吴三两垂在袖子里的盲鼠略有异动,复又恢复了正常。 吴三两却是陡然意识到了,盲鼠的异动不会无缘无故,刚才那人应该与那只金翅上的特殊气味有过接近,身上很有可能被那气味浸染了些许,方造成了盲鼠错觉反应。 三两句后,吴三两砍价,造成掌柜的摇头,说顺风堂明码标价,不讲价。 吴三两借机甩袖而去,一出顺风堂迅速四顾,捕捉到了人群中走远的那道身影,立刻朝那身影去向跟去。 对顺风堂他没办法有什么作为,只能盯一个对象做切入口。 在来往人群中跟了一会儿,发现目标进了修行界最大的丹药商铺,灵宗的商铺。 走到灵宗商铺门口往里稍作观察,发现目标像是在采购什么,吴三两不敢进去,因为刚才在顺风堂和目标是照过面的,再次相遇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此时,袁罡对他们三个培训过的跟踪与反跟踪技巧派上了用场,说来似乎有些荒谬。 袁罡之所以对段虎、雷宗康和吴三两做这方面的培训也实属无奈,牛有道的档次高了,要办的一些事情让凡夫俗子去办已经不合适了。袁罡也不能什么事都自己亲自出马,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需要一些修士代劳,而这三人相对来说还是值得信任的,因而为了能让三人充分发挥办事的效能,曾设置过各种场景对三人进行过一些特训。 第六二五章 单刀直入 吴三两快步拐到墙角的拐角处,一只小瓷瓶在手,手指沾了透明膏状物体,抬脚蹬在了墙面,就像拍打鞋面灰尘似的,透明膏状物体顺势在鞋尖上一抹。 转瞬又从拐角处出来了,经过灵宗商铺门口时,脚尖轻轻一带,在门槛外的第一级台阶上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痕迹。 本人如同路过商铺,几乎没露出什么异常端倪,离商铺远了些后,站在了摘星城街道的一处路边,静静等候着。 没多久,目标从灵宗商铺出来了,一脚跨出门槛,毫无意外必落在了门槛外的第一级台阶上,踩中了吴三两设置的东西上,目标自身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吴三两随后远远跟着,结果发现对方出了摘星城,在旭日朝阳下飘然而去。 大白天的,这一带的山峦上没有树木遮挡,跟踪容易被发现。 吴三两盯了盯去向,放弃了直接跟踪,返回摘星城将一双鞋子做了处理,换了双鞋才回到与目标失散的地方。 多处遗留气息的后果给盲鼠的嗅觉造成了一定的误判,不过吴三两直接朝目标离去的去向去了,目标沿途飞掠落地的地方沾染有膏状物体的明确气味。 锁定后一路追踪而去,来到了连绵山脚下的一处马场,在马场外稍作判断,吴三两买了匹马冲出马场,继续追踪气味而去。 一阵疾驰,竟然发现目标去向与自己和雷宗康约定的碰头地点偏离方向不大。 临近时吴三两偏离了追踪方向,疾驰赶到了那片碰头地点的山林,见到了雷宗康,与之略作商议后,再次骑着马驰骋而去,继续追踪目标去向。 稍候,雷宗康亦驾驭赤猎雕腾空而去,慢慢在高空之上翱翔着,远远盯着地面上的那个黑点。 跨过荒原,上了官道,目标遗留的气息很明显应该是顺官道去了,吴三两顺着追去。 途中马疲,遇见驿站又换坐骑。 一路追着追着,来到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地带,吴三两渐渐勒停喘着粗气的坐骑,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处山坳入口处,盲鼠嗅探的方向显示追踪的目标进了此地。 此地他虽然没进去过,但地方他并不陌生,渡云山! 知道这是一群妖修的地盘,擅闯肯定要被发现,不敢进入,继续纵马前行。 直到出了这片地域,方找了个地方停下,与空中降落的雷宗康碰了头。 一封密信以雷宗康身上携带的金翅放飞,两人随后隐蔽躲藏。 无论是顺风堂,还是渡云山,两人都没办法再跟下去了,只能将详情报知茅庐山庄那边,等候袁罡的进一步指示。 …… 燕京大司空府内,一群朝廷官员在坐。 砰砰砰!居上位的童陌在桌上连拍三下,指着一群官员训斥,国难当头,要求所有人勠力同心! 有些话,童陌不惜当众挑明了,保住了燕国大家才有的捞,保不住的话,以前捞的都要吐出来给别人,这个时候谁要是敢拆他的台,他就把谁全家老小先给碾碎成骨头渣滓。 十几桩灭门血案在前,大司空发威,一群人噤若寒蝉,随后唯唯诺诺附和表态…… 燕国朝廷人马仍在与苍州叛军周旋,朝廷诸侯援军仍在途中赶赴。对于内部之乱,燕庭不为所动,关键时刻顶住了压力,边境防御韩宋两国的重兵没有丝毫内调平叛的迹象,任由叛军肆虐。 大军交战之地的百姓,不知多少人在背井离乡逃离,逃难途中惨像无法形容,找不到吃的,病患无处可医,倒毙的尸体、哭哭啼啼衣衫褴褛的人随处可见。 燕国朝廷已经顾不上了这些受战火波及的难民,战事一起,人命贱如草,不少难民被逼无奈,为了活下去落草为寇抢掠,越添乱象。 晋、卫、齐三国正在加快物资对燕国的输送,西三国的一批修士已经先期抵达燕国境内,协助燕国朝廷人马针对韩宋两国的修士。 也实在是没办法,燕国本就内忧外患,想靠一国之力对付韩宋两国太难了。 边境集结的防御重兵需要大量修士参与,三大派的大部分弟子、以及燕国境内的不少门派修士都奉三大派之命参与了大军的对峙,否则光靠朝廷人马是挡不住的。 燕国几乎在以举国之力与韩宋两国对峙,摆出了两国只要敢打,就与两国拼个两败俱伤的态势。 燕国内部空虚,苍州叛军有韩宋两国的修士加入配合,没有西三国的修士赶来协助,各州守军挡不住。 茅庐山庄这边也接到了三大派的警告,要求南州全力配合西三国的物资输送,不得拦截克扣,要保证物资在南州境内的畅通无阻。 西三国不少物资在走海路,南州这边有码头,有地利优势,不少物资要在南州登陆。 虽然运来的物资有西三国的修士护送,可南州若要搞鬼的话,绝对能将物资拖延迟滞在南州境内,三大派因此而提前严厉警告。 赵国左右摇摆,趁机两边谋利。韩宋对燕志在必得,晋、卫、齐则在阻止韩宋坐大。 燕国,成了诸国角力的战场,这一乱,元气大伤不可避免! 全泰峰和惠清萍再次光临茅庐山庄,老弟、弟弟之类的话喊的热情无比,希望牛有道帮忙,拖延迟滞西三国输送来的支援物资,以结拜之谊劝说,表示事成之后一定会保牛有道在南州的利益,甚至带来了韩宋三大派掌门的亲笔手书承诺为证。 西三国集结物资支援的动静闹那么大,韩宋两国不可能没有耳闻。 牛有道则表示左右为难,一边是结拜的兄长和姐姐,一边自己是燕国修士,不帮对不住结拜之谊,帮了就是叛国,只能是保持中立。 全泰峰和惠清萍不依不饶,反复劝说,甚至隐隐动了杀机! 牛有道却告诉他们,燕国朝廷已经有让南州参战的意思,是他强行压制了下来,若不是他,大禅山根本顶不住三大派的压力! 他说是为了成全结拜之谊,全泰峰和惠清萍自然是不信,认为牛有道是想保存南州实力。 不过也的确是因此而忌惮,杀了牛有道的话,一旦南州参战对战事不是什么好事,南州的英扬武烈卫可是天下劲旅,南州之争打败周守贤,定州之战更是打的薛啸无招架之力,还是让牛有道保存实力将南州人马摁在南州的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全泰峰和惠清萍一无所获而去。 刚送走这二人,袁罡又找到了牛有道。 “顺风堂?” 就在山庄门口,看过雷宗康和吴三两传来的密信,牛有道皱眉一声。 据他所知,这是早年一群散修见创建门派找不到发展之地,才联合成立了这么一个堂口,算是门派,却又不是一般门派的师承性质。公孙布的传讯去了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袁罡:“不好进去查探,已让两人返回摘星城盯这个顺风堂,我会想办法梳理出线索来。” 牛有道:“你让他们两个小心点,如果真有问题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袁罡:“这个可以放心,我会有布置,已调了人手去配合,以不接触方式梳理线索。现在的问题是渡云山那边,地域很大,人又没办法跟进去,根本不知进去的那个人是谁,是渡云山的人吗?” 牛有道看了看密信上的禀报,目光略有诡谲,公孙布牵扯出个顺风堂,如今又间接扯出个渡云山,徐徐问道:“你什么打算?” 他知道在事情没有结果前袁罡能找到自己说这个,肯定有原因,不然不会轻易打扰自己。 袁罡:“公孙布为什么联系这个顺风堂,有没有问题先要搞清这个顺风堂有没有问题。吴三两的判断应该没错,那个人很有可能接触过那只传讯金翅,我现在想搞清那个人是谁。我们这里的其他人没办法进入渡云山去查,但道爷你和渡云山关系匪浅,也只有你能在渡云山内部从容应对,山庄内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条件。”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让自己亲自出马去一趟渡云山。 说实话,燕国目前的局势,他坐镇此地不适合离开,可公孙布手捏山庄的情报渠道,又是自己身边人,算起来是心腹之一,一旦有事的话,非同小可。 思虑再三之后,牛有道微微颔首,“快去快回吧!” 说走就走,又动用了一只赤猎雕,牛有道仅带了两个人离去,一个红娘,一个花衣男子,一行三人腾飞远去…… 渡云山,云雾迷茫笼罩。 赤猎雕穿破云雾直接降落,惊动了守卫妖修喝斥,“什么人?” 跳下坐骑的牛有道淡淡回道:“牛有道!云欢兄可在?” 来时,袁罡叮嘱过他,最好不要公然暴露身份打草惊蛇,不然公孙布那边刚联系过的顺风堂的人刚来过这边不久,你随后就到了容易引起怀疑。 可观牛有道如今堂而皇之的态度,压根没有任何隐瞒身份的意思,单刀直入,直接公然闯入。 第六二六章 又见云姬 听闻来者是牛有道,再看人家驾驭的是赤猎雕,小妖不敢怠慢,收了狂斥态度,请稍等,赶紧通报去了。 修士也分三六九等,散修为何想建立得到秩序允许的门派?各修行门派为何又想抢地盘?抢的其实是天下修行资源的分配权,何为修行资源?无外乎财侣法地! 俗世中,贩夫走卒等形形色色之人视走仕途者为正道,因为仕途中人掌握着世俗中的资源分配。 修行界也是同样的道理,什么散修之类的皆为没上正道的人,像天玉门和大禅山这种走的就是修行界的正道。 牛有道虽然名义上也是散修,但却是另类,以散修身份权倾一方步入了正道,可谓是散修中的第一人,如今的修行界谁人不知? 渡云山再厉害,也没什么和赵国谈条件的权力,可牛有道手上握有谈条件的资格,这就是差别,不服气都不行,人家就是有这能耐。渡云山有本事压制大禅山试试,敢压人家肯定要干你,压不住,但人家牛有道就压的住,这就是本事! 人家融入了游戏规则中,玩弄的就是操控天下修士的游戏规则,渡云山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稍候,侯擎天来到,见果真是牛有道来了,赶紧上前笑脸见礼,“道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与当初牛有道初登渡云山时的态度已经是截然两样。 “怎么,不欢迎?”牛有道笑问一句。 “岂敢岂敢,道爷在操劳天下大事,听闻诸事繁忙,哪有空来这山野之地,还以为是下面人误报,特来一看,不想还真是道爷法驾亲临。”侯擎天一番客套,转而侧身相邀,“当家的正在等候道爷,请!” 说话间目光瞥了瞥负手守在赤猎雕旁的花衣男子,有些惊疑不定,不知最近在修行界的传闻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话,岂不是妖魔岭那位来了? 渡云山主峰,云霄洞府外,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的云欢出了洞口等候,身上皮革护腰、护腕颇显气派。 见到掠空而至的牛有道,云欢一肚子腻味,心里实在是不爽,这王八蛋跟自己结拜了,又去跟自己母亲的姐妹结拜,这辈分压根扯不清楚了,居然还有脸来。 他自以为算是明白了,难怪这厮这些年爬这么快,凭的就是一个不要脸、不择手段。 心里不舒服,脸上还是一脸笑,伸出双臂哈哈大笑着大步过去相迎,“牛兄弟,想死哥哥了。” 这热情态度令旁随的管芳仪摇着团扇笑眯眯,她是没见过牛有道当年初来时对方的态度,只可惜当年见证过的黑牡丹已经不在了,无法再看到牛有道的今天挟势而来。 也应了牛有道曾经的话,结拜是真是假不重要,没实力人家不当真,有了实力人家就会认你这个结拜兄弟。 兄弟两个把臂言欢,牛有道戏谑调侃,“大哥既然想我,为何不去青山郡看我?” 云欢摆了摆手,又拍了拍他胳膊,“兄弟你是干大事的人,招惹的人我可惹不起。你在金州搅个风云滚滚的,和赵国朝廷掰手腕,这光不好沾呐,真要暴露出了你我的结拜关系,这渡云山就算不被赵国朝廷踏平,只怕也别想安生,哥哥我胆小怕事,还是躲一躲的好。” 结拜关系?管芳仪笑脸愣住,她还是今天才知道渡云山当家的是牛有道的结拜兄弟。 若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当初鬼母离开茅庐山庄的时候说过,鬼母吴雪君和渡云山山主云姬是姐妹交情,而鬼母和牛有道结拜她可是亲眼所见。 管芳仪看向牛有道的眼神满是古怪,有点惊为天人的感觉。 牛有道叹道:“唉,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了大哥。” “你我兄弟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云欢目光落在了管芳仪身上,打量了一下,试着问道:“老弟,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齐京红娘吧?” 管芳仪略欠身,“区区贱名让当家的见笑了。” “诶,我母亲提到过你,可是把你夸的天花乱坠啊!”云欢客气了一句,其实云姬压根没夸过,随后又对牛有道说:“记得当年陪你来的那个女子,唉,我事后都听说了,那个见不得光的晓月阁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弟节哀吧!” 的确是事后听说了,鬼母途径来此拜访其母时,他旁听过黑牡丹死后被牛有道一路带回茅庐山庄安葬的事,可见与牛有道的感情之深。若非知道和牛有道的感情深,也不值得他刻意提一下。 牛有道神情淡淡,语气变得平静道:“都过去了!” “不说扫兴的事了,里面请。”云欢抓了牛有道的手腕,一起进了云霄洞府。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洞府里的情形和当年也没什么区别。 宾主落座上茶,各色山中鲜果逐一摆放,还有些罕见的灵果端了上来,这是牛有道第一次来没有的待遇。 趁着上茶上果盘的机会,侯擎天适时地靠近了云欢,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外面有个穿花衣服的男人,和外界传言中在茅庐山庄诛杀宗元的人很像。” 云欢略惊,但也没多说什么,请牛有道用茶后,问了句,“老弟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牛有道放下茶盏,反问:“如今燕国的局势大哥可知晓?” 云欢颔首,“略有耳闻,情况似乎不妙,对老弟的南州影响大吗?” 牛有道叹道:“连燕国三大派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我又岂能幸免,不瞒大哥,我此来是来借兵的。” 云欢狐疑,“借兵?” 牛有道:“渡云山群妖汇集,我想请大哥率领群妖出山,前往南州坐镇,以备不时之需,只要能顺利渡过这次的危机,我定想办法为渡云山群妖谋取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和聚集之地。” 管芳仪恍然大悟,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她之前也不知牛有道来此的目的。 “这个…”云欢语结,暗中腹诽不已,早干嘛去了,现在把我渡云山的人手给弄出山卷入那般纷争之中,一旦燕国战败,想再回来可就难了,甚至有可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忌于牛有道如今的身份,他又不好拒绝的太直接,叹道:“老弟,如今虽然是我当家,可你也知道,真正的山主是母亲,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牛有道:“与伯母蝶梦幻界一别,正要拜见,不知可否通禀一声。” 云欢为难道:“不瞒老弟,母亲从幻界回来后,就一直在闭关,不再见客,实在是不便打扰。” 牛有道微笑,看来这位还不知道万兽灵珠的事,若知道是他给了其母万兽门的至宝,便当知云姬不可能拒绝见他,事情一旦败露,万兽门岂能放过云姬,怕是不惜代价也要将渡云山搅个天翻地覆。 他笑道:“大哥代为通报便可,伯母会见我的。” “哦!”云欢不知他哪来这自信,虽然母亲回来后说过牛有道这人可交,但连他现在也难见到,母亲目前的静修认真态势是他以前未曾见过的,几乎不再现身。 可人家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好点头起身,“既如此,老弟稍等,我去通报试试。” 牛有道跟着起身,点了点头,伸手请自便状。 云欢进了洞府深处,牛有道打量着四周静静等着,管芳仪摇着手中团扇,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微微笑意。 并未等多久,洞府深处脚步声传来,云欢回来了,看向牛有道的目光中略有意外神色,伸手相请道:“老弟跟我来,母亲清修中,不宜人多打扰,只见你一人。” 牛有道点头,示意管芳仪在这等着,随后跟了云欢离去。 洞穴幽深,有不少分支,犹如迷宫般,不熟路的人怕是要迷路。 云欢习惯黑暗轻车熟路,牛有道却不习惯,放出了月蝶照明。 来到一处岔路口后,云欢表示只能送到此地,自己在这里等着,让牛有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便可。 月蝶光辉引领下,牛有道独自下行深入。 估摸着到了山底时,听到有叮咚清澈回音的水滴声。 前方一线天光,也不知从哪折射来的,竟能投射至这么深的地下。 一线天光照射着一处地下湖的湖心,湖心中央有一座小岛,一名白衣女子盘膝静坐着,光线下貌美如花,艳若桃李,发出幽幽声音传来,“过来吧。” 正是云姬的声音。 牛有道闪身飘落在了岛上,不好站着跟人说话,亦盘膝坐在了云姬的对面,发现这妖修的气质明显与从前不太一样了,问:“这里说话方便吗?” 云姬:“一路有灵蛇守卫,有人靠近便能察觉。” 牛有道:“看来有关万兽灵珠的事前辈并未告知令郎。” 云姬:“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太多容易生事端,你来不是为这事的吧,听欢儿说,燕国情况不妙,你是来借兵的。不是我小气不借给你,而是外界的庞然大物太多,我渡云山的这点实力经不起折腾,没办法正面硬来,只能躲在这借助地利苟延残喘。” 牛有道摆手,“借兵只是个幌子,实在是我对渡云山的情况不清楚,不敢轻易暴露来意,故而使了个障眼法而已,应该能瞒过其他人。” 连管芳仪都信以为真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怀疑,燕国目前的局势下,以这个理由来渡云山,最合适不过,这也是他敢不听袁罡的劝公然露面的原因。 第六二七章 欲盖弥彰 云姬很意外,“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 为这事亲自跑一趟,牛有道也是苦笑,得亏他早先就确定了方向,以弄到大型飞禽为急需,若没有飞行坐骑还真不能说来就来,反问:“摘星城的顺风堂,你熟悉吗?” “顺风堂?”云姬思索着回道:“听说过,知道,类似镖行的性质,给钱跑腿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牛有道:“渡云山和顺风堂有来往吗?” 云姬:“我仅仅是知道这个顺风堂,也只是听说过,没打过交道,有什么问题吗?” 牛有道:“没打过交道?据我所知,顺风堂的人来过这里。凭渡云山的人手,跑腿的人不缺,渡云山需要顺风堂的人代为跑腿吗?” 云姬:“你什么意思?修行中人交往有什么问题吗?” 牛有道:“没什么问题,只是恰好来此的人牵涉到我要查的一件事,故而来此核实。” 云姬:“你手下不确认吧,出了什么事需要让你亲自跑来查?” 牛有道摇了摇头,“事情没弄明白前,不好说,合适的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对云姬来说,牛有道这个人还是可靠的,事实上真正和牛有道深入来往过的人,大多都会对牛有道产生莫名的信任。她略作沉默,“你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渡云山的事,我很早以前就交给了欢儿打理,已经许久没过问,你若想知道什么,问欢儿比问我合适。” 牛有道:“如果能问他,我就不会打扰你。” 云姬艳若桃李的面容上顿时露出讥讽意味,“不信任他?你们不是结拜兄弟吗?” 牛有道摆了摆手,“前辈不要误会,和信不信任无关,对云兄我自然是信任的,可毕竟人多眼杂,我亲自跑到这里来就为打听这个,容易打草惊蛇,否则我也不用弄出那幌子来当障眼法。前辈身为山主,过问山中的事,比我合适。” 云姬默了一下,“我久不过问山中事,突然过问,同样突兀,又恰好你来了。” 牛有道不然,“我已为前辈做好铺垫,借兵!此事对渡云山来说,非同小可,前辈可以此为理由出去叮嘱不要卷入不该卷入的事情,所表达的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不想让外人知道渡云山和我有牵连,怕被连累,关切提防之下顺带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外人入山,不是很正常吗?” 云姬黛眉挑了挑,算是领教了对方的城府,看向牛有道的眼神略显复杂,忽问一句,“为什么把万兽灵珠给我?” 牛有道与之四目相对,徐徐道:“万兽灵珠肯定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其中肯定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应该极为隐秘,万兽门内部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否则人多嘴多不可能一直隐瞒的住。而且这个秘密应该是个非同一般的秘密,否则你不会屡屡拿自己的性命去蝶梦幻界冒险。问你,你不会告诉我,问万兽门也没用。” 云姬目光闪烁不已,“万兽门富的流油,你可以拿去换钱。” 牛有道:“钱不重要,我更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云姬:“东西给了我,你也说了,我不会告诉你秘密。” 牛有道:“有舍才有得,东西给了你,这个秘密我就已经知道了。” 云姬不解,“哦,什么秘密你倒是说来听听。” 牛有道:“不是我说,而是你说,我如果非要逼你说出来,你敢不说吗?我随时可以知道!” 云姬娇躯一颤,瞬间明白了,目露杀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牛有道:“先不说你能不能杀掉我,茅庐山庄知道万兽灵珠在你手上的可不止我一人,我若是回不去,万兽门很快就会来找你。” 云姬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死死盯着他。 牛有道笑了,“开个玩笑,前辈不要想多了,蝶梦幻界的秘密,我也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不会乱说。我可以向前辈保证,那个秘密前辈愿意说的时候我再洗耳恭听,若不愿意说,我绝不会勉强。” 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哪有玩笑那么简单,他又补了一句,“燕国形势不妙,我不宜在此久留,前辈你看?” 云姬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了。 两人随后离开了她的闭关之地,从幽深入底的洞穴中出来时遇见了等候的云欢。 云欢很诧异,长闭不出的母亲居然因为牛有道出关了? 有些话不是人多的时候可以说的,云姬让云欢先将牛有道一行安置在了待客的一处洞府。 待客地方的环境倒是不错,恍如云雾仙境之地。 牛有道杵个剑在洞府外等着,看云卷云舒。 管芳仪手上拿个团扇在旁溜达赏景,忽问出一句,“云姬能答应你借兵吗?” 牛有道微笑,“等答案吧。” 管芳仪亦笑问:“我说道爷,你到底还有多少结拜兄弟?有妖修、有鬼修,上至凌霄阁和天女教的长老,下至万兽门的小弟子你也不想放过……” 她啰啰嗦嗦着调侃,牛有道就听着,没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姬来了,跟牛有道进了洞府内,管芳仪等人被摒弃在外。 “百里羯?” 洞府内,从云姬口中知道答案的牛有道一惊,吴三两等人盯的那个隐瞒身份的人居然就是百里羯本人。 之所以吃惊,是惊在袁罡的警觉没错,公孙布和百里羯之间果然是不清不楚。 也就是说,公孙布当初没说实话,并不是百里羯囊中羞涩那么简单。 见他神情和语气不对,云姬疑惑道:“这个百里羯就是个散修,有什么问题吗?” 牛有道反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云姬淡定道:“欢儿和他早就认识,来此拜访而已。” 明知他在查对方,云姬的淡定令牛有道略眯眼:“前辈,我要提醒你一声,百里羯的情况我早有掌握,表面上是个独来独往的散修,没听说他有加入顺风堂,而他却能自由出入顺风堂的内部,你觉得简单吗?” 云姬奇怪:“对他的情况早有掌握?连他自由出入顺风堂内部你都知道,一个散修竟值得你如此关注,究竟是为什么?” 能没掌握吗?百里羯一露面就引起了袁罡的警觉,袁罡第一时间便联系了令狐秋查这个人的底。 牛有道:“前辈,我不知道你们渡云山暗中和这个百里羯有什么勾搭,你既然有意为他隐瞒,是不是知道他的底细,如果知道,还请告诉我。” 云姬:“我们知道的,他就是一个散修,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底细。” 牛有道沉声道:“我的心腹,负责茅庐山庄情报中枢的人,暗中与这个百里羯有勾结。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否则我也不会为点小事亲自来打扰。前辈,我告诉了你真相,你最好也告诉我真相,让我弄清楚情况,否则弄垮了我茅庐山庄,前辈的秘密也守不住!” 这次,云姬的确是暗吃一惊,百里羯居然把手伸到了茅庐山庄的情报中枢,这的确不是一个散修该做的事情,这个百里羯究竟是什么人? 她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终于吐露了实情,“我不认识他,对他也不了解,不过他和欢儿的确是旧识,许久以前就认识,算是欢儿信的过的老朋友。他这次来渡云山也没别的,是受欢儿所托,从摘星城采购了一批灵元丹送来。” 牛有道不解,“渡云山离摘星城并不远,采购灵元丹,渡云山没人吗?还需要让百里羯亲自跑腿?难道百里羯真是顺风堂的人?” 云姬犹豫再三,“他是不是顺风堂的人我不知道,实情是渡云山最近的灵元丹用量有些大,渡云山的人若频繁采购或采购量过大的话,容易引人注意,担心会被人给盯上,我才让欢儿安排可靠的人暗中代购。” 牛有道听不懂,“什么意思,用量大一些又怎么了?” 云姬徐徐道:“是我的用量大了!” 牛有道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略吃惊道:“难道前辈要突破元婴期?” 都是修行中人,修行节奏什么样的大家都清楚,到了云姬这个境界的修为,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出现灵元丹用量忽然大增的情况,大概也只有一个可能。 为何要偷偷摸摸也不难理解,俯视天下的那九位可不愿意再见到第十人的出现分他们一杯羹。 云姬沉默不语,等于是默认了,心里更多的是慌张,慌张于百里羯的来路不明。 牛有道皱眉,元婴期的突破,意味着超脱肉身的桎梏,需要某些特殊资源来辅助,而这些特殊资源恰好就被九大至尊给控制的死死的,云姬怎会突然有这打算?没有准备冒然突破的话,肉身承受不住就是个找死! ‘突然’二字令牛有道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前辈不惜屡屡冒险进入蝶梦幻界寻找万兽灵珠,灵珠到手便着手突破,难道万兽灵珠和突破元婴期有关?” 云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略显焦虑地问他,“你觉得那个百里羯会是什么人?” 牛有道:“我怎么知道,什么人都有可能,我正在查!前辈,你这事干的糊涂啊,简直是欲盖弥彰,这种事怎么能假别人之手?” 云姬急了,“天下那么多修士采买的东西,人人需要的东西,托人去买怎么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百里羯偏偏就是个有问题的人?不行,这人不能留了,你知不知道他人现在在何处,我必须除掉他!” 牛有道:“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轻易动他?万一是缥缈阁的人呢,杀了他岂不是再次欲盖弥彰?” 第六二八章 看看绑哪个合适 怕的就是缥缈阁的人,牛有道还给点了出来,云姬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已有些方寸大乱,“你怀疑他是缥缈阁的人?” 牛有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什么人都有可能,没弄清楚底细前不要乱动,否则是自找麻烦。你让对方送了几次灵丹?” 云姬:“欢儿说这是第一次,前面欢儿自己去采卖了一次,之后就托付给他了,这是他第一次将灵丹送到。” 牛有道:“他送了多少过来?” 云姬:“一千颗!” 一千颗说多也不是很多,说少不少,牛有道松了口气,“问题也不大,一般的门派采买时一次采买个上千颗很正常,渡云山的妖修毕竟不少。” 云姬显得有些悲观地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你权倾一方,所乘的飞行坐骑赤猎雕是我们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东西,你名门正派出身,一出山走的就是天下法则之下的正途,不懂我们这些没地位修士的苦,渡云山的财力怎能和外面那些有持续财源的门派比,平常只能发些钱,让小妖们自己积攒下钱财后自己去购买,突然买上这么多,不合常理。” 牛有道顿时牙疼了。 谁想,云姬又火上浇油地补了句,“欢儿和他说好了,让他三个月后再送一千颗过来。” 牛有道彻底无语了一阵,低声质问道:“你疯了吧,你明知道你的事情见不得光,这样的事情怎能屡次托付给一个外人去办,不知道分批分人去操办吗?” 云姬反问道:“欢儿也没打算让那个百里羯一直操办,只是暂时托付给他,待两三次后便换人,怎会知道百里羯恰好有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刚好撞在了百里羯的手上,否则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牛有道也不跟她争论这个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争论下去也没意义,来回踱步一阵,“恐怕不是恰好,恐怕他早就盯上了你们,所以才和云欢来往获取云欢的信任。他针对渡云山经营多年,事情撞在他手里一点都不意外。” 云姬:“为什么要盯上我们,渡云山重要吗?灵珠的事我之前未向任何人提及过。” 牛有道摇头:“与重要与否无关,有些人的玩法和你们渡云山的玩法不一样,不是你想象的那回事。” 他也有点头疼了,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这可是犯了那九位的大忌,惹的那九位出手的话,那便是灭顶之灾,天下无人能挡! 他若隐瞒不报的话,他自己便要跟着一起倒霉。 让他将云姬举报出卖?不说道义上说不过去,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 问题的关键,还是百里羯的身份,他联想到了令狐秋,现在反倒希望百里羯也是晓月阁的人。 看他神情变幻莫测的样子,云姬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想也能想到,换了常人为了自保怕是要出卖她! 庆幸的是,牛有道做事有底线,向来恪守‘道义’二字。 加上他虱子多了不怕痒,身边呆了一只圣罗刹同样是天大的雷,与这事的担当没什么两样,终究是没放弃这边,还是介入了。不介入也不行,只要他不出卖这边就要介入,否则云姬出了事他就要被拖下水。 来回踱步思索了一阵后,他有了决断,停步在云姬面前,沉声道:“这一千颗灵丹,你不能用了,决不能偷偷隐没,立刻安排下发给下面的小妖。” 见他愿意出手介入,那就说明上了同一条船,有祸得跟着一起承担,云姬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三个月后的那一千颗我通知云欢推辞掉。” “不能推辞掉。”牛有道连连摆手,“若他真有什么问题,要盯已经盯上你了,继续让他采购,不要打草惊蛇。” 云姬却不认同,“下发一次不够,还要再给下面小妖下发一次吗?这未免太不正常了。” 牛有道:“这批灵丹下发之后,你立刻组织渡云山的人手秘密前往我青山郡,借兵之事怕是要弄假成真了!” 云姬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这边的妖修出力,这是牛有道给予的报酬,颔首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牛有道:“记住,不要大张旗鼓,要秘密前往,越隐秘越不容易惹对方怀疑,我那边有人和他勾结上了,他自然会知道消息。你所需灵丹的事不用担心,我那边还有几个门派的灵丹用量,足以将你的用量悄无声息的抹平不惹怀疑……” 两人嘀嘀咕咕密谋许久,将一些细节给敲妥后,云姬松了口气之余,忽问道:“为什么这样帮我?你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当然怕,可我也不能见了麻烦就躲!”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朋友?我跟你儿子可是结拜兄弟,我们平辈而交不合适吧?” “不用管他。” “……”牛有道无言以对,最终苦笑道:“不说了,我不能久留,你赶快准备一下跟我走。” 云姬颔首,快步离去。 回到云霄洞府,与云欢一碰面,云姬挥手先让侯擎天等人退下了。 没了外人,云欢上前问:“娘,谈的怎么样了?” 啪!云姬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下手不轻。 “……”云欢踉跄而退,捂着脸,瞪大着双眼,被打的莫名其妙。 好一阵后,他才从母亲嘴中明白了挨打的原因,后背亦惊出了一身冷汗。 云姬也没久留,对儿子一番秘密叮嘱后,随了牛有道,四人一起乘赤猎雕而去,赤猎雕的负担不轻。 云欢站在山崖边目送。 俯看下方熟悉的山山水水,脸上已经蒙了一挂白纱的云姬暗暗轻叹了一声。 事情也许不至于那么糟糕,毕竟连百里羯的背景都没弄清,可实在是非同小可,她不敢赌,牛有道也不敢赌,这种事哪怕是万一的危险也承担不起,只能是怎么安全怎么来。 同行的管芳仪不时看看云姬,心中啧啧有声,发现还真是没有道爷亲自出马办不成的事,借兵的事还真被道爷给轻易搞定了…… 一行抵达茅庐山庄已是深夜,牛有道并未将云姬直接带回山庄露面,而是安排在了一座客院,从三派调了两名女弟子过来伺候日常。 回到山庄的牛有道第一时间找到了袁罡。 袁罡将他迎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回头走近便问,“怎么样?” 牛有道呼出一口气,“就是百里羯!” 袁罡脸颊绷了绷:“果然有问题。” “这个百里羯的身份必须弄清楚……”牛有道把云姬的事讲给了他,“虽不知他对渡云山有没有歹意,可我感觉不妙。” 袁罡皱眉道:“手伸这么长,来历怕是不小。” 牛有道:“你准备怎么弄?”能亲自过问,可见重视程度。 袁罡回头走到桌旁,拿了一叠白纸翻了一阵,从中抽了一张出来,竟是一副地图,铺开在了桌面。 牛有道走近一看,发现袁罡已经把摘星城的大致地图给弄出来了。 “这便是顺风堂。”袁罡指点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我判断,这应该是百里羯传递消息的一个据点,若是秘密据点的话,必然要跟幕后联系。已在四周设点观察,所有飞离此地的金翅想全部跟踪到位是不可能的,全部短距离跟上一跟,把每只金翅的去向给摸出来,汇总后我再梳理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可循的规律,然后再锁定一只跟到底看看。” 牛有道:“若是梳理不出线索呢?” 袁罡沉吟道:“只能尽力一试,没办法进顺风堂内部去查,也不可能一直跟踪百里羯,很容易暴露。” 牛有道盯着地图琢磨了一阵,目中闪过一丝狠厉,“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没办法就别费这劲了,直接将百里羯给秘密抓捕,撬开他的嘴巴!” 袁罡:“他若是不招呢?” 牛有道:“借晓月阁的苦神丹用用,撬开嘴后视情况而定,不能留就做…怕就怕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袁罡知道他的意思,若真是缥缈阁的话,那就麻烦了,百里羯压根不需要怕什么,抓了撬开了嘴也不能放回去,有如此顶天的背景,苦神丹也控制不住。 若是百里羯回不去的话,百里羯所牵涉到的所有线上的被盯目标只怕全部要倒霉。 有过类似的先例,缥缈阁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如蝼蚁般屠了个彻底,压根没任何道理可讲! 可你又不能不查个清楚,负责茅庐山庄情报中枢的人出了问题,万一不是缥缈阁呢,岂能任由敌对势力猖狂? 如果是之前,大不了直接找茬将公孙布给处置了,可如今云姬那捅破天的事又牵扯了进来,这两个可是在百里羯一条线上的,云姬的事解决起来不能出任何漏子。 袁罡迟疑了一阵道:“我这边先尽力吧,如果实在不行,不妨在公孙布身上做做文章。” 牛有道:“若真是缥缈阁,你觉得公孙布是敢反我,还是敢反缥缈阁?” 袁罡沉默了。 双手扣在杵在身前剑柄上的十指动弹了一阵,牛有道徐徐出声道:“若实在不行,百里羯不能轻易动,一旦动了就必须能将他给控制住。摘星城城主莎幻丽,冰雪阁阁主雪落儿,这两个人你下点工夫研究下,看看绑哪个合适!只要得手,无论动公孙布还是动百里羯都没有问题。” ps:昨个梦里莫名身临其境,绿绿葡萄架下初见的张北北,趴在夏秋肩头说笑的秦悦…… 第六二九章 妄动者,死! 袁罡低头了,他太了解牛有道了,知道牛有道绑那两人想干什么,类似的手法道爷用过,肮脏的黑道手法,为人所不耻,这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闷声道:“道爷,他们两个是无辜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道爷的另一个身份,黑道枭雄! “无辜的?”牛有道挪步到他跟前,问:“无辜在哪里?也许相对来说无辜,可她们所在的立场无法改变,多少人因她们两个一句话而死,或因她们一个不高兴而死,无辜吗?她们若是什么良家女子,我肯定不动她们。猴子,摆在我面前有两个抉择,绑她们还是出卖自己人,你帮我选。” 袁罡:“云姬算自己人吗?云欢有把你当自己人吗?” 牛有道一句话道明了冒险的意义,“一个可能成为元婴期高手的人!” 袁罡沉默不语,他明白道爷考虑的比他长远,可那样做他真的难以接受。 见他不说话,牛有道逼问:“局势到了什么地步你清楚,做不做我都不会逼你,我可以让红娘去谋划,但在这方面她没你胆大,也没你有经验。” 让管芳仪去谋划这个,别说牛有道,连他袁罡自己都不放心,最终闷闷出声道:“若非要做,还是动公孙布吧,比动百里羯稳妥。” 牛有道毫不犹豫地否决道:“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白白冒险,必须利益最大化,控制住百里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袁罡懂了,一旦动了那两个女人,就要对百里羯下手。 “拿出一份可行的周密计划给我。”牛有道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继而拄剑转身,门开,出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牛有道的事情便是留心各路消息,收集各方情报关注局势变化。 诸国明显无法对燕国的局势置之不理,几乎都卷入了其中。 面对晋、卫、齐的支持,韩宋两国想撼动燕国变得有些困难。 韩宋两国派来了大量的修士支持苍州叛军,西三国亦派来了大量修士与之对抗,让燕国三大派能腾出手来全力协助燕国大军防御韩宋边境集结的重兵,令韩宋两国不敢轻易越雷池。 胶着点依然在燕国内部,一旦燕国内部彻底崩溃,燕国屯集在边境的大军将不战自败。 彼此为了击败对方,战场延伸到了诸国之外。 韩宋派出修士于海路袭击西三国支援燕国的船队,欲摧毁燕庭大军的供给,西三国修士则拼力护卫。 韩宋同样在提供大量供给给苍州叛军,然边境被燕庭聚集的庞大人马给封锁,韩宋两国也不得不从海路以船队方式输送。因此同样的,来而不往非礼也,西三国修士同样派人袭击韩宋两国的海路船队。 双方彼此在海上大战,你来我往杀个不停,不知多少修士血染碧海。 赵国坐地发财,输往燕国的所有物资,走海路要经过赵国的海域,走陆路也要经过赵国的地盘,想要赵国不干预,不给好处怎么行? 赵国狮子大开口,但凡经过赵国地盘的物资,都要一半。 最终迫于西三国的压力,赵国松口,只要了三成。输往燕国的粮食、兵器和战马,赵国什么都不干就能坐收三成,这世上真是没有什么比这个发财更快的路子。 缥缈阁内,位列者分三派,一派中立不吭声,另两派吵的不可开交,缥缈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没有结论。 …… 黑牡丹的墓前,牛有道杵剑而立静默闭目。 公孙布来到,一份情报递给,“道爷,这是汇总的战局状况。” 牛有道没有接的意思,闭目着徐徐问道:“朝廷的首批援军已经赶到了,战况可有变化?” 公孙布叹道:“首批赶到的援军一战而败,不是叛军的对手!” 牛有道睁眼,偏头看来,“叛军才多少人,怎能一战而败?” 公孙布:“道爷,局势不一样了,根据传来的消息,战乱一起,到处是流民,为了口吃的,不知多少人聚集成匪抢掠。不比咱们这里离西三国的距离,元州离宋国很近,苍州叛军全力打通了元州海路通道,韩宋两国的物资大量输送到位。手上有了大批的粮食,吴公岭聚啸流寇来投,为了能填饱肚子,大量流寇前去投奔。短短时间内,吴公岭又新增百万之众。只要有饿肚子的流民,他就不缺兵源,一路以战为训!” 牛有道:“朝廷呢?难道就不能效仿,遏制流民投往叛军?” 公孙布苦笑摇头,“朝廷几乎是以举国之力应对韩宋二国,仍在等西三国的援助,四处征粮都来不及,哪还拿得出那么多粮食去周济流民,真要把大军的口粮拿出来了,怕是要不战自败。” “唉!”牛有道轻叹一声,这战事一起,不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他前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时代,如今身处战乱之中,方有了切身感受,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真不是说说的。 公孙布略默之后问道:“道爷,听说客院来了个神秘客人?” 牛有道淡淡一笑,“哪有什么神秘客人,渡云山的山主云姬罢了。” 公孙布讶异,“她来此作甚。” 牛有道挥手指了指天下的样子,“你看这大燕的乱象,你觉得我南州能偏安一隅幸免吗?我不得不做万一的准备,去了趟渡云山借兵,渡云山群妖正在赶来的路上。” 公孙布笑道:“还是道爷的面子大,竟能让渡云山冒险卷入这样的事情。” 牛有道叹道:“哪是什么我面子大啊,花了不少钱的,请人办事能不花钱吗?当然了,也不全是钱的问题,渡云山当家的云欢是我结拜兄弟,他也算是给了我这兄弟一点面子吧。再说了,我又不让他们直接卷入打打杀杀,只是为防御南州出份力罢了。不但是渡云山,我那个结拜姐姐,陷阴山的鬼母,我已传讯,希望她也能率领陷阴山众鬼修前来相助吧。” “……”公孙布无语,嘴角略有抽搐,又冒出一个结拜兄弟,这位到底有多少结拜兄弟? …… 南州刺史府英武堂内。 砰!接到情报消息的商朝宗一掌将情报拍在了案上。 他气呼呼来回走动,“十万大军,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居然一战而败,这仗是怎么打的?” 蓝若亭叹道:“虽是流寇组成的乌合之众,迎面对上的毕竟有五十万之数,吴山岭也是久经征战的老将。” 蒙山鸣徐徐道:“吴山岭指挥得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庞州刺史康茂金也是在应付,有意保存实力,在其他援军没到之前,指望他和吴山岭血拼到底…呵呵!” 商朝宗看向那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幅燕国地图,张臂悲愤道:“都想保存实力,再这样下去,我商氏大燕就要亡国了!吴公岭,不要落在本王手中,否则本王必将你千刀万剐!”说着猛然转身,“本王欲主动请缨,率南州人马出征平叛,二位意下如何?” 蒙山鸣眉眼低垂不吭声。 蓝若亭一脸为难道:“王爷,道爷不答应,大禅山也不会答应您这样做的。在这事上,大禅山坚定站在道爷那边,道爷不松口,南州大军出不了南州。道爷说了,还不到我们动手的时候,按兵不动,广积粮,养精蓄锐!道爷指示的清楚明白,三大派的话也只能听一半,西三国途径南州的粮食、兵器、战马也要想办法扣点下来,留在南州做积蓄,做以防万一的储备。” “天呐!”商朝宗摊着双手抖动着,悲愤无比道:“如此这般,我们和那些不顾大燕存亡只知保存实力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不,我们比他们还不如,他们只是保存实力,我们不但是保存实力,居然还要在国难关头克扣朝廷的补给!” 蒙山鸣幽幽轻叹了声,“王爷,道爷的想法未必有错,那些人皆为保存实力,补给全盘拱手送给他们也是浪费。王爷,道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样说肯定有这样说的原因。” 商朝宗怒指门外,“他整天在茅庐山庄游山玩水,能有什么原因,说到底还不是保存实力,大燕存亡不是他关心的…” 蒙山鸣目露精光,陡然重声喝斥,“王爷慎言!” 蓝若亭有些惊慌地跑到门口,小心看了看外面,他担心商朝宗这么大嗓门会被人给听到,这话若是传到牛有道的耳朵里,他不敢想象后果。 那位道爷平常看似温和,骨子里绝非善茬。 在南州,若说有谁将商朝宗给换掉而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唯牛有道一人! 南州的商系人马,以及修行势力,牛有道一人的威望统统可以摆平! 商朝宗似乎也惊醒了过来,渐渐低头,闷声道:“传讯茅庐山庄,我要面见道爷!” 如他所言,消息立刻传去了。 然而茅庐山庄传回的消息上,只有一行字:不见!南州上下,按兵不动,广积粮,养精蓄锐。妄动者,死! 看到纸张上的短短内容,压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商朝宗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彻底没了脾气。 第六三零章 舌战群臣 同样,又有消息传到了牛有道的手上。 消息到时,牛有道正坐在湖畔手持竹竿钓鱼,凭他的修为,伸手从湖里就能捞出鱼来,犯不上慢慢钓着。 钓鱼不是目的,既是消遣,也是个让自己理顺思路想问题的方式。 袁罡走来,一张纸递插在了牛有道的手上,自己也慢慢盘腿坐在了一边,慢慢揪着地上的草。 牛有道抖开纸张,扫了眼信上的内容,貌似自言自语地念叨:“游山玩水…保存实力…大燕的存亡不是他关心的……” 他念叨的内容,正是商朝宗对他口出不逊之言,商朝宗所言几乎一字不漏地呈到了他的面前。 局势一步步走到今天,真以为他能躲在山野之地彻底放任府城那边不过问?全然不顾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可以不干扰商朝宗那边,但不可能让南州的局势失控,上一些监管手段不可避免。 如同百里羯对公孙布一样,凭牛有道如今在南州的影响力,想左右商朝宗身边的一些人,太容易了。 回给商朝宗的消息为何不留情面?是因为早就知道商朝宗按捺不住了,见面要谈什么也早就知道,他意已决,现在不能出兵就是不能出兵,有什么好谈的? 把狠话撂出来了,就是要泼冷水让商朝宗醒醒,别头脑发热。 念着念着,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莞尔,回头看了眼袁罡,发现袁罡的脸色很沉重。 信扔回了袁罡盘着的腿上,目光投向了湖面,继续钓自己的鱼,嘴上有话,“现在还觉得我这样做不合适吗?” 袁罡慢慢将纸卷了起来:“你是想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想说我看错了人吗?其实没那么严重,他只是发发牢骚。” 牛有道:“我并没有觉得多严重,没人愿意做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人都有情绪,发点牢骚很正常。他无论说什么,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我只要过程和结果,一点杂音改变不了什么,我在乎的是你的想法。猴子,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他和我们两个不一样,他是想称王称霸的人,一个想执宰天下的人,走到最后不管他当初是什么样的人,最后都会慢慢改变的,你不要太一厢情愿了。” 袁罡:“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换了是我,我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国家被外敌侵略而吞没,我必奋起反抗,会比他做的更激烈。” 牛有道:“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高见成给我的消息,不用他商朝宗主动请缨,一旦战事不利,朝廷就会让南州人马出征。如果战事顺利,朝廷能顺利剿灭叛军,我们安坐便可,迟早要见分晓的事情,有什么好急的,准备充分一点,进退自如的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不好吗?” 袁罡:“高见成提供的情报,是不是该知会王爷一声,王爷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容易造成误会。” 牛有道:“误会也没办法,高见成的事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连朝中也只有区区数人知道的绝密,一旦泄露,前有高少明被抓,后有泄密,朝中人不傻,对高见成不利。一个高见成的作用,对我们来说,足抵百万雄兵,所以高见成绝不能有失。王爷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就当是配合演戏了。” 袁罡不语。 牛有道鱼竿一收,鱼钩在手,发现鱼饵已经吃没了,再次上饵抖线入水,淡淡给了句,“商朝宗,我暂时不想见他,不过蒙山鸣还是可以见见的。打仗我不懂,对这场战事,我想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断。让红娘亲自走一趟,去把蒙山鸣接过来。” 袁罡点了点头,起身后,又说了句,“顺风堂那边,我摸出了点端倪,已经让人跟上去了,不知有没有用。” 牛有道偏头问道:“什么情况?” 袁罡:“来往顺风堂的金翅不少,不过有一个去向的金翅有种没有规律的规律,看似没有规律,实则暗藏规律。把时间拉长了看,可以看出,不管发出的时间怎么变化,三天之内必然会发出一趟。” 牛有道神色凝重,“让跟的人小心点。” 袁罡:“放心,布置好了。” …… 燕京皇宫,龙休、宫临策、孟宣,三大派掌门齐聚在一座阁楼之上品茶。 灵剑山弟子上楼,送上一份密信,孟宣看后,对另两人道:“卫国送粮船队那边传来的消息,再次遇袭,又折损了数百名修士,粮船有五艘遭创,沉入了大海。” 龙休淡然道:“倒是出乎我们的意外,这一打,韩宋和晋卫齐的修士还真是损失了不少,反倒是我们三派的人手参与大军对峙没什么损失。” 宫临策:“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正是削弱那些门派实力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都有些不希望战事这么快结束了。” 三人相视一眼,神情各异,皆默不吭声饮茶。 …… 赵国皇宫,一座大殿内,有人慷慨激昂发声,一金甲老将与群臣激辩。 大臣樊秀对上座的海无极拱手道:“陛下,出兵吧!必须尽快向韩国施压,逼迫韩国撤兵,一旦燕国瓦解,韩宋食其而肥坐大,我赵国夹在东西双方之间,迟早要面临灭顶之灾!” 砰!金甲老将拍案而起,指着怒斥,“樊秀老贼,收了燕国多少好处,竟为燕国说话,欲葬送赵国崛起之大好良机,其心可诛,当斩!” 樊秀憋的一脸通红站起,“庞腾信口雌黄,当众污蔑大臣,请陛下治罪!” 上座的海无极立刻挥手示意他坐下,继而又朝金甲老将摁了摁手,“庞老将军,就事论事,不可妄言!” 金甲老将朝樊秀冷哼一声,坐下了。 此人乃赵国大都督,统领赵国兵马大权,职位相当于燕国的大司马,满门忠烈,父子两代包括他在内,有三人皆为赵国大都督,可见赵国对庞家之厚待。 只是庞家的运气似乎有些不好,其父任赵国大都督时,与齐国一战,死于如今的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之手,连尸首都未找回。其兄接任大都督之位后,与燕国一战,又被宁王商建伯逼入绝境,绝境中不肯被俘,拔剑自刎,尸首还是如今的太后商幼兰出面从燕国手中讨回来的。 庞腾此番来,知道有一场口舌之争,特意穿了一身战甲来。 其实是海无极让他来的,最近朝中议论纷纷,海无极不胜其扰,让庞腾来辩。 七国当中有两位统揽兵马大权的大都督,赵国的金甲庞腾,宋国的银甲罗照。 庞腾年过六旬,年岁已老,迟暮之前欲报赵国对庞家之大恩。 罗照十四岁从军,十八岁率部与燕国英扬武烈卫交锋一场,全身而退,得以天下扬名,被宋皇收为义子,赐予银甲战袍,二十三岁便擢升为宋国大都督,如今也才三十三岁,文武双全,加之相貌俊俏,妻为绝代佳人,真正是意气风发,一代风流,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有大臣站在樊秀那边,出声道:“大都督,攀大人也是一片为国之心,一旦韩宋坐大,我赵国危矣!” 庞腾横眉冷眼以对,“坐大?如今的局势,诸国皆卷入其中,韩宋想坐大没那么容易,诸位多虑了。现今,我赵国坐等粮草战马送上门来,哪找这样的好事去,岂可错过?送上门的军需可就近囤积,坐等韩、宋、燕三国消耗下去,待三国虚弱不堪之际,我赵国可趁势横扫,夺三国如探囊取物,如此大好良机岂可错过?” 那大臣问:“齐卫岂能坐视?一旦趁我出兵,后背偷袭,如何是好?” 庞腾:“晋国虎视眈眈,齐卫必不敢倾巢而出,最多出一小部联军施压,我可派一部人马纠缠骚扰迟滞,尽量拖住,大事可成!” 樊秀沉声道:“大都督,凡事岂能如你想的这般美好,若出变故,如何是好?陛下,老臣还是那句话,目前的局势不可轻易改变,否则将万劫不复啊!” “一群朽木,胡言乱语,不知军事,难以开窍。”庞腾又站了起来,朝海无极拱手道:“陛下不必理会这群酸腐,目前无论如何不能出兵,只可坐视,无论是向韩国施压,还是最终出兵横扫,主动权皆在我手,哪怕是打不成,坐视东三国消耗到哀鸣,对我赵国也是好事一桩。” 海无极嗯了声,对众臣道:“庞老将军此计甚妙!” …… 晋国皇宫大殿内,取暖的火盆座座,在座皆是核心大臣,级别不够的难以涉及高级机密。 计划不如变化,许多事情是随着形势而变的,邵平波同样在舌战群臣。 晋国虽穷,志却不穷,民风强势,对赵国坐收三成输送燕国物资的事耿耿于怀,尤其是对晋国如此忍气吞声向赵国低头更是不满,群臣吵的不行。 “过刚易折,一味刚强不可取,当刚柔相济。赵国庞家,两代蒙羞,庞腾性情刚烈,久有雪耻之心,海无极雄心则如干柴,若有机会,庞腾必将其吹燃,一发而不可收。给赵国的三成物资不是肥肉,而是送给赵国的断肠药,让他积蓄下大批物资,正是为了壮其胆、促其行。” “此时赵国必然坐视东三国消耗,待时机一到,海无极必然出兵横扫。齐卫忧心赵国坐大,又忌惮我晋国,只敢以小部人马东征施压,定然难以挽回赵国不肯错失千载难逢良机之雄心。我等可坐视,坐视三国消耗变成四国消耗。坐视下去,眼见赵国要坐大,齐卫绷不住必然要来求我晋国商谈。” “我晋国可趁此良机,约齐卫组成东征联军,此等关口,四国已疲耗虚弱,两国必然答应一起瓜分四国,如此一来,我晋国被齐卫封锁多年之局势可破,地广人多有了资源积蓄实力,再伺机收拾齐卫不在话下……” 一身银狐裘披的邵平波踱步在在座的群臣之间来回,侃侃而谈,可谓光芒四射。 高坐首位的太叔雄不时打量群臣,见群臣皆露出了若有所思神色,不禁微微一笑。 第六三一章 执行不力者,灭! 江畔大船小船无数,对面便是燕国,两军隔江对垒。 宋国大都督罗照,相貌俊逸,身材高大,有玉面郎君雅号,一身银甲临江岸登高,星眸远眺,手扶腰间宝剑,白披迎风猎猎,滚滚江水皱。 看了一阵,扭头转身而回,有人牵来白马,罗照翻身上马,策马而去,护卫随行。 回到中军帐内,正欲解下肩披,有人从身后靠近,为他卸甲。 罗照鼻翼微动,目光低垂,看到从身后绕到脖子前的一双白皙解带柔荑,嘴角浮现一抹莞尔,锵一声拔剑,猛然转身,横剑在一身材瘦小的小卒脖子上,喝道:“哪来的刺客?” 戴着毡帽的小卒吓一跳,惊慌抬头,露出花容月貌,见到罗照脸上戏谑笑意,立刻知道自己被耍了。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反倒被他吓一跳。 哪还管什么宝剑不宝剑的,颀长白皙脖子立刻一抬,硬往剑锋上撞去,莺语道:“你杀我试试。” 一口贝齿洁白,声音甚是好听。 小卒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冯官儿,罗照的结发妻子。 一身士卒男装,也难掩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绝色。 两人相识于宋国京城,正是百花绽放的季节。 罗照征战归来,率领人马入城,银枪白马,银甲白披,英姿飒爽,就在前头,不知引来多少佳丽羞涩私语。 凌霄阁下山,京城游玩的冯官儿也因大军进城让路在人群中,从群众低语中知道了那银枪白马的将军是谁。 本已从她身旁经过了,身后院墙里面的树上一声鸟鸣,引得罗照回眸一看,看到了路边的她,两人四目相对在了一起,便再难分开。罗照勒停战马抬手,大军停止了前进。 罗照拨马而回,马蹄声踏踏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尚是少女年华的冯官儿不服,傲然抬头对峙。 打量一阵的罗照笑了,抱枪拱手道:“本将罗照,愿与姑娘白头偕老。” 前后左右人群顿时哗然,而罗照已俯身,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冯官儿有点脸红,鄙视道:“你好歹是宋国将军,如此无礼,丢不丢人?” “我不怕,姑娘怕吗?”罗照笑问。 鬼使神差的,冯官儿伸出了手放入了他的掌中,继而一声嘤咛惊呼,已被罗照挥臂提上马来,抱入怀中同乘一骑。 冯官儿随行大惊,喝道:“罗将军,不得无礼!” 罗照哪管他们,在喝斥追赶声中单枪匹马而去,扔下了身后大军,纵马狂奔,直奔皇城。 一路惊讶声中,数不尽的风流羡艳目光。 将冯官儿带入宫中直面宋皇,请皇帝赐婚,开这口时居然连冯官儿是谁连名字都不知道,宋皇被他闹了个莫名其妙。 幸好宋皇身边有人认识冯官儿,知道冯官儿是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 知道身份倒是好办了,皇帝的义子配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宋皇答应倒是答应了,不过却说要凌霄阁同意,毕竟冯官儿的身份摆在那。 皇帝答应便行,罗照牵了冯官儿出宫时,被凌霄阁镇守皇宫的人拦下了。 罗照递出手中宝剑给冯官儿,两人心有灵犀,冯官儿顺势拔剑而出,勒令凌霄阁的人退开。 就这样,罗照将冯官儿带回了家。皇宫内派人来提醒,让罗照不要乱来,等凌霄阁答应了再说。 罗照说错过了便要后悔此生,容不得凌霄阁反悔,先把人睡了再说! 还真是说做就做,婚事是以后的事,当天就把洞房的事给提前办了。 凌霄阁果然是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了,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是答应了。只是凌霄阁内不知多少弟子对这位前掌门的孙女倾心,谁能想到会突然被一个外人给摘了,许多凌霄阁弟子黯然神伤。 宋皇也憋的够呛,本想将自己的女儿,一位公主嫁给罗照的,谁能想到一向稳重的罗照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此时,罗照怕误伤,手中宝剑怀里一撤,看也不看,唰一声便已宝剑归鞘,换来胸前一双粉拳乱捶。 罗照哈哈大笑,抓了她双腕。 冯官儿笑问:“怎知是我?” 罗照:“闻香识美人。” 冯官儿窃笑不已。 罗照却忽变得一脸严肃,“你怎么来了?” 冯官儿明眸忽闪,双臂勾了他脖子,含情脉脉地仰望道:“想你了,伴你身边,为你红袖添香可好?” 罗照摇头:“军中不容儿女私情,速归!” 冯官儿脚尖一垫,樱唇印在了他的唇上,搂紧了他…… 帐外亲卫将门帘一拉,一排人守在了帐外,不让人靠近。 春风一度,后帐内响起了琴声,薄衫蔽体的夫妇二人。 罗照盘坐抚琴,披头散发的冯官儿脸颊潮红,趴他后背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温情。 抚琴中的罗照边说道:“军中不是儿女缠绵久留之地,易动摇军心,早点回京去。” 冯官儿:“战事不知何日才能结束?” 罗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冯官儿:“我听闻久拖不决,已经与燕国对峙上了,这般劳民伤财熬着,不如早日撤军。” 罗照笑而不语,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哪会轻易撤兵,就算打不起来也得耗一耗,有此消耗修行界实力的机会,诸国君上怕是都心知肚明,他身为宋国大都督焉能不体会上意,不轻易强攻正是如此。 有些事情能意会者自然能意会,绝不能说出口,哪怕是夫妻,他也不能说。 …… 赤猎雕之上,瞅见遥远之地的高山,雷宗康和吴三两相视一眼,尽管早有准备,依然难免满眼惊骇之情。 那高山之地正是阻隔在赵国和卫国之间的一道高原天险,在那高山之地深处的最高峰,也正是缥缈阁所在之地,这一带也没其他门派敢在这地方立足。 “走!”吴三两沉声一喝,赤猎雕迅速调转方向而去,压根不敢靠近那一带,怕被那一带的人看到。 这也是袁罡事先就做了叮嘱的,事先就指明了,所跟踪的金翅很有可能是前往缥缈阁,若印证了,千万不能接近缥缈阁一带,立刻折返。 之所以有此叮嘱,不但是袁罡和牛有道事先已经有相当成分的怀疑,还因金翅去向,袁罡在地图上划线做了金翅的预测去向,与判断有所符合。 两人一路追踪那只金翅到此,耗费了不少的工夫,因袁罡的叮嘱,发现高山一律绕过,也是怕高山上预设有眼线,地势和赤猎雕的距离太接近容易被发现。 …… 茅庐山庄有客到,三只黑玉雕降落,一只黑玉雕上的轮椅被抬了下来,轮椅上的正是蒙山鸣,其余则是派去接客的护卫。 为了蒙山鸣的安全,管芳仪亲自出马接来的,也只从府城带了蒙山鸣一人来,连为蒙山鸣推轮椅的徒弟罗大安都没有带来。 牛有道亲自露面迎客,快步上前拱手道:“蒙帅,大老远把您请来,实在是唐突冒昧,还望海涵。” 蒙山鸣回礼,“道爷折煞老夫了,老夫倒是巴不得长住茅庐山庄才好。” 牛有道挥手示意,段虎上前推了轮椅,一起往后院去。 正在附近的商淑清听到熟悉的轮椅声,过来一看,见是蒙山鸣,相当惊讶,上前问候自然是免不了。 到了内院牛有道的房间,管芳仪和段虎等人全部退下了,只留了牛有道和蒙山鸣。 看了看这情形,蒙山鸣心头狐疑,问了声,“道爷何事相招?” 牛有道亲手斟茶摆在了他面前,“之前给王爷的回信,有点失态,王爷不会怪罪吧?” 听是这事,蒙山鸣忙摆手,“不至于!是王爷太过冲动了。不过也是事出有因,宁王为勘平燕国戎马一生,王爷有其父风范,何况王爷又是商氏皇族,无法坐视,一腔热血免不了有些冲动,还请道爷体谅,” 牛有道笑道:“冲动点好,若是个唯唯诺诺的人,成不了一个好的统帅,没点血性又如何在这乱世开创基业,我也不会与王爷相伴至今。不过血性归血性,头脑发热乱来就不好了,蒙帅的话王爷能听进去,多多提醒王爷才是。” 蒙山鸣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爷招老夫来,就为这事?” 牛有道摆手,“蒙帅一代名将,用兵如神,此番与蒙帅面谈,是想请教蒙帅,若南州出兵,蒙帅有多少把握平定燕国内乱?” 这个问题令蒙山鸣沉默了许久,最终沉吟着回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牛有道哦了声,复问:“容易有多容易?” 蒙山鸣捋须,目中光芒徐徐闪烁,“若条件具备,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便可扫平苍州叛军!” 牛有道惊讶,不是不信这位的能力,而是未免有些夸张,大军来往路途都要不少时间,如何能一个月扫平叛军,提醒道:“叛军如今可是聚啸两百万之众,我南州人马如何能在一个月扫平叛乱?” 蒙山鸣一声冷笑,一股莫名气势上身,“乌合之众罢了,实不堪一击,只要诸侯人马齐心协力,足以平定!” 牛有道苦笑:“朝廷尚不能让诸侯乖乖听命,诸侯焉能听命于我。” 蒙山鸣目露精光道:“简单!尽管制定作战计划让诸侯去执行,执行不力者,灭!南州大军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第六三二章 恩恩怨怨 牛有道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意思,顿时两眼放光,猛然站起,击掌赞道:“好!有蒙帅在,何愁叛军不灭!” 那真是一脸的由衷赞赏,燕国上下头疼的战事,想不到在这位老帅的眼中竟不过等闲之事,实在是高啊! 他对打仗一窍不通,尤其是这打乱了套的战事,不敢胡乱指挥,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摩,纠结于各方势力的纷纷扰扰,想都没往这头上去想,所以才请这位来请教一二,一请教才知什么叫做拨云见日的高手,如何能不高兴。 蒙山鸣却不然地摆了摆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南州大军一出南州,只怕朝廷会处处作梗,不会轻易让南州大军回来,借机覆没我南州大军也是有可能的。” 这点,高见成早有提及,牛有道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蒙山鸣继续道:“最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名正言顺’四个字,南州凭什么制定作战计划让诸侯去执行?又凭什么去号令诸侯?妄自下令指挥天下人马,乃谋逆,朝廷第一个不答应!” 牛有道:“蒙帅的意思是,需要朝廷赐予号令指挥的大权?” 蒙山鸣颔首:“握此大权者,乃大司马也!之前宁王便是燕国大司马,如今是皇室宗亲商永忠,商永忠乃陛下应声虫,可以忽略不管,可陛下能答应吗?一旦给了王爷号令天下人马的大权,王爷若借此平定了朝廷束手无策的叛乱,人心所向,其威望怕是要让陛下不寒而栗!” “原来如此。”牛有道慢慢点头,方明白了其中的门道,敢情白高兴了一场,难怪对方说平乱既容易也难,又问:“蒙帅可有办法让朝廷交出这大权?有办法尽管说出来,我来想办法操办。” 蒙山鸣摇头:“好不容易收掉了宁王手中的大权,陛下又岂会轻易再放权,尤其是将此大权给王爷。这事我想了许久,也束手无策。道爷问我,问错了人,打仗我略通一二,朝堂上的争斗非我所长。可惜洛少夫死的早了,洛少夫擅长此道,宁王当年错失皇位还能拥兵大燕,不是靠我们这些武夫,皆洛少夫之功,这家伙内压朝局,外压诸国,可谓一手将孱弱大燕扶至后来的兴盛,若是他在的话就好了。当年的事犹如谜团,至今让我费解,凭洛少夫的能力和手段,怎会轻易与王爷遇险?当年我归隐,其实是洛少夫私下劝我,如今想来,洛少夫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想保全我?” 对于他说的这事,牛有道是一点都不知情,目前也无意此事,复问:“让三大派逼商建雄交出此权如何?” 蒙山鸣依然摇头,“够呛!如今不比当年,对抗韩宋两国的数百万大军都是陛下那一系的人马,三大派怕是也不敢逼得狗急跳墙,那样一旦乱起来,可就不是一个苍州之乱了。” 这么一说,牛有道也感到棘手,不禁叹了声,“燕国内乱不平,迟早要波及我南州。吴公岭呐吴公岭,他这一闹,搞的燕国上上下下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蒙山鸣:“我早看出此人有反骨,当年就一直压制,若不是宁王当初阻拦,我早已将他除去。其兄吴公山十有八九就是被他所杀。” “哦!”牛有道好奇,“蒙帅当年和他有什么恩怨不成?” 蒙山鸣:“谈不上什么恩怨,当年其兄吴公山不过一百夫长,为了出头,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主动从大军中冒出,为宁王牵马坠蹬,跪地当马凳,主动请战。宁王动容,拨了一千精兵给他,他身先士卒死战,攻克险地,拿命为宁王大军打通了关隘。吴公山也因此一战成名,入了宁王的眼,得了宁王青睐,一路提拔,方有他后来。” 牛有道奇怪,“和吴公岭有什么关系?” 蒙山鸣:“那一战乃搏命之战,吴公山受伤,战后我亲自去探望,却在帐篷外听到兄弟俩争执,吴公岭对其兄发泄不满,说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岂可跪地当马凳,言语间对王爷颇有不敬。我当时便知此人将来若不能遂其意必反。我揭开帐帘而入,兄弟两个一在病榻躺着,一个站在病榻旁,见我入内,皆吓出一头冷汗。” 牛有道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大军之内,蒙山鸣一句话足以让兄弟二人死无葬身之地,笑问:“蒙帅乃杀伐决断之人,为何又放过,早杀之岂有今日之后患?” 蒙山鸣:“哪是我想放过,当时我腰间宝剑已抽出一尺,恰逢宁王惦挂吴公山伤势,也亲自跑来探望,被宁王给拦下了。后来吴公山逢战便拼命立功,吴公岭也不遑多让,宁王提拔兄弟二人,我必阻拦其一!” 牛有道笑问:“压制吴公岭?” 蒙山鸣点头:“只给副职,不给手握一方兵权的机会。我退隐前也再三叮嘱洛少夫,不可给此人机会。” 牛有道:“也难怪了,被蒙帅憋屈了那么多年。” 蒙山鸣摇头:“这种人一旦手握兵权,后果不堪设想,岂能纵容?若非念在战功,怕动摇军心,早已杀之,如今想来还是我太过妇人之仁,既害了吴公山,也为大燕留下了这等后患。” 牛有道听的唏嘘不已,这世间的恩恩怨怨还真是扯不断、理还乱。 两人商谈了许久才出来,商淑清一直在外面等着,袁罡也露面了。 屋檐下,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见到袁罡,可惜了一声,“胆大心细、临危不惧、头脑灵活、冷静且勇武过人,又通书写,还知忠义,具备一个优秀将领的全面条件,实乃不可多得的将才,加以调教有了经验必然光芒万丈、天下扬名。隐没在这山庄,道爷不觉得屈才了吗?不如让他跟我走吧!” 牛有道不答应,“要甚天下扬名,对我来说,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拄剑走下了台阶。 蒙山鸣一声轻叹。 商淑清不知牛有道特意把蒙山鸣请来谈了些什么,见人出来了,上前与蒙山鸣热情交谈。 袁罡则将牛有道请到了一旁,低声道:“雷宗康和吴三两回来了。” 牛有道立马知道有了答案,否则派去打探的人不会突然撤回,立问:“情况如何?” 袁罡:“应该是去了缥缈阁。” 牛有道:“什么叫应该,确认没有?” “别的地方不敢说,那一带还有其他势力敢存在吗?人虽然没跟到位……”袁罡把大致的跟踪情况说了下。 牛有道静默了一阵,最终徐徐道:“看来不幸猜中,还真是缥缈阁的人…”思索良久,低声提醒了一句,“叮嘱相关人员不要声张,百里羯和公孙布都不要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袁罡:“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能安心吗?” 牛有道:“不能安心也没办法,除掉了公孙布,对方还会安插第二个公孙布,我们每个都能及时发现吗?在我们掌握中的总比我们掌握不了的好。好就好在缥缈阁一贯冷眼旁观,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不会轻易插手,该怎么防备,什么该让对方知道,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你要做到心中有数。” 袁罡点了点头。 牛有道:“我要亲自去一趟京城,红娘我一起带走,家里你看好。” 袁罡一惊,“道爷,京城乃龙潭虎穴,商建雄不会放过你,躲他还来不及,岂能自投罗网?” 牛有道摆手,“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谁都不知道我会去,我悄悄去,悄悄回,不会有事。” 袁罡还是反对,“道爷,我不赞成,太危险了。” 牛有道摇头,“覆巢之下无完卵,局势纷乱,局面太大,许多事情我们格局不够,没有经验不敢妄动,心中犹豫。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京城找高人请教,不做到心中了然,我也实在是不敢轻易做出决断,这次势在必行。” 袁罡试着问了句,“高见成?” 牛有道默认点头。 之后牛有道找到了管芳仪,邀请她一起走一趟,护送蒙山鸣回府城。 这样跑来跑去,管芳仪不乐意了,“干嘛呀,至于让我们两个一起护卫吗?” 说归说,牛有道要去,她最终还是不得不跟上了,心里也觉得有蹊跷,想看看牛有道搞什么鬼。 又是三只大型飞禽腾空而去,袁罡目送,既担心,也松了口气。 摸清了百里羯的底,至少绑莎幻丽和雪落儿的事用不着再干了。 否则他都能想到接下来的一幕会有多不堪,百里羯不能杀,只能是控制。百里羯的背景太硬了,硬到了别人控制不了的地步。道爷绑那两个女的中的一个会干什么还用说么,十有八九又是让百里羯将其给睡了。 期间女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非礼自己的是谁,然后给放了,只让百里羯知道自己非礼的是谁。 这怕是比让百里羯杀了那女的还难受,哪怕是受别人逼迫的,百里羯事后也不敢声张。 别的事情说被逼迫的也许没事,把九大至尊的孙女之类的给那啥了,后果可想而知,还指望生米煮成熟饭能顺势成其好事不成?百里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他袁罡是不愿干这种下作事的。 ps:好汉坡上又一人,贺新盟主“三少爷520”诞生。 第六三三章 两袖清风 南州府城外的山林中,一只飞禽落下,两只飞禽去了府城内,牛有道未去,在城外等着。 将蒙山鸣安然送到后,两只飞禽飞离府城,也落在了城外的山林中。 “你们先回去。”牛有道挥了挥手,除管芳仪外,其他人驾驭飞禽飞离。 “走吧!”牛有道回头又招呼了一声管芳仪,两人亦乘飞禽腾空而去。 空中左看右看一阵,发现去向不对,管芳仪不知道他搞什么鬼,说是来送蒙山鸣的,结果这位连进城露面的意思都没有,如今又稀奇古怪的,管芳仪忍不住问:“我说道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牛有道淡定道:“京城!” “啊!”和袁罡的反应一样,也更强烈,失声中的管芳仪不淡定了,“你疯了吧,商建雄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你还敢往狼嘴里送,想死也用不着这样找死吧?” 牛有道:“你想多了,不会有事。” “没事才怪了,没事你拉上我干嘛?这些年了,看老娘手里的符篆多,一直把老娘当你的随身保镖使唤,你当我不知道?”管芳仪鄙视一顿,试着问道:“你在京城安排了人手护卫?” 牛有道:“没有,此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能声张。” 管芳仪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我说道爷,你千万别说就咱们两个去京城,真的假的,你活得不耐烦了,我可是还想多活几年。” 牛有道:“当然是真的,你去不去?若真不想去,现在还能追上他们,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 两人乘坐的是赤猎雕,完全能追上刚刚离开的两只黑玉雕的飞行速度。 管芳仪是怕危险想回去的,可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习惯,牛有道真要扔下她不带上她的话,她反而浑身不自在,甚至会不满,撇了撇嘴,冷哼道:“一定有鬼,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鬼。” 牛有道莞尔一笑…… 高空之上远眺,燕京之浩大亦令人震撼。 赤猎雕俯冲进了山峦深处,易容后的两个男人,正是牛有道和管芳仪,管芳仪亦是男人打扮。 牛有道盯着她饱满隆着的胸,抬了抬下巴道:“你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把胸束一束。” 管芳仪没好气道:“你这样盯着,我怎么弄,当你面脱衣服不成?”她左看右看一阵,看中了一处山坳,“等着,我去收拾一下。”看似男人,说话却是女人声音,怪怪的。 牛有道:“不用躲躲藏藏,我不占你便宜,你在这慢慢弄,我一个人去去就回。” 管芳仪愕然道:“什么意思,你想把我一个人扔这里?” 牛有道:“你不在这,谁看坐骑?” 管芳仪开口便骂,“王八蛋,你把老娘叫来,不会就是为了帮你看守坐骑的吧?京城繁华就在眼前,你居然让老娘空守山林?” “带着坐骑进城太显眼了,不是让你看守坐骑,是让你负责接应。” “放屁,就你会讲话,绕了一圈还不是让老娘看守坐骑。” “红娘,你好歹是天下第一美人,开口闭口满嘴粗话,有辱斯文。” “少来这套。” “怪谁呢?你身上的香味一时半会儿遮掩的住吗?你一进城,谁不知道你是女人?平常让你少抹点香,不听!” “我…” “不想你我死在这,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牛有道说罢转身而去。 管芳仪气得跺脚,忽喊了声,“等等。” 牛有道朝山缘走去,没有回头的意思。管芳仪一个闪身过来,拦住了他,用脚踢歪了他拄地的剑,“剑,你不会就这样拄个剑进城吧?认识你的人谁不知道你这个招牌动作,你这样进城,只怕刚进去就要被人给发现。” 牛有道低头看了看,发现习惯性动作还真是难改,慢腾腾将剑系于腰上,“不用你提醒,回头自然会改。” 管芳仪回头看了看夕阳,问:“这个点了,你让我等多久?” 牛有道:“晚点会出来。” 管芳仪问:“晚点是什么时候?天一黑,四城门可就封闭了,没有军令不会轻易开城门,你不会强行飞出城吧?惹得守城修士追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牛有道:“你想多了,若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我也不用出来混了。” 管芳仪袖子里摸出了一张天剑符递给,“带上。”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你还是留在自己身上防身吧。” “我没事,有情况我立刻乘赤猎雕上天。” “好歹是天下第一美人,遇上劫色的就麻烦了,你还是给自己备着吧。” “我说道爷,你究竟来京城干嘛呀?” “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牛有道转身走了,还是没要她的天剑符。 管芳仪喊了声,“早点回来,老娘怕黑,别让老娘一个人久等。” 牛有道背对着挥了挥手,闪身飞掠而去。 出了山林,步入平原,一路到了城外,在城门守卫虎视眈眈下,若无其事地进了城。 走在街头,看人来人往,看这京城繁华,感受不到燕国正处于战乱之中,酒肆茶楼的喧哗,莺莺燕燕之地的歌舞声,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该纸醉金迷的照样纸醉金迷,该食不果腹的依然在街头乞讨。 途径一家首饰铺,被伙计天花乱坠的吆喝声给吸引,想到让久等的管芳仪,于是进去了,想顺便带件首饰给她当礼物,也好堵堵那女人的嘴。 看他穿着不像穷人,伙计立刻引领,掌柜的亲自出来热情介绍。 一支金簪,牛有道看中了,掌柜的立刻夸他好眼光,取来奉送到他手中。 牛有道拿着端详了一下,问:“多少钱?” 掌柜的两根十指一搭,“十枚金币便可,整条街再也找不到这么实惠的价了。” 金簪放在了柜台上,牛有道伸手进袖子里摸了摸,空空如也,顿时有点无语,才想起自己身上一般不带钱,向来两袖清风,不禁暗怪管芳仪,看他一个人出门也不知道给点钱,遂问掌柜的,“能赊账吗?回头两倍给你。” 掌柜的笑脸顿僵,上下看了看他,金簪收了回去,摇头道:“本店概不赊欠。” 牛有道只好作罢离去,能听到掌柜的和伙计嘀嘀咕咕的声音,说什么看着人模人样之类的。 京城他虽是初来,但是对喜欢看地图的人来说,许多东西在脑子里,想找到目的地不难…… 大司徒府邸,一名小厮跑入门内,一只匣子送到了等候的管家范专手上。 范专打开匣子看了看里面躺着的一只金簪,似乎有点纳闷,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了。 这时,门外护卫随行的马车停下,高见成回府了,范专赶紧去迎。 主仆入内,范专看了看半暗的天色,陪同着问了声,“老爷怎回来的这么晚?” 高见成叹了声,“还能为什么,又一支援军吃了败仗,陛下震怒。” 范专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老爷,有贵客在您书房等您。” 高见成有点意外,他的书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管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遂问:“谁?” 范专低声道:“牛有道!” “他…”高见成心中一凛,脚步一停,有点意外,没想到牛有道还敢来京城,问:“来了多少人?” 范专:“就他一人。” 高见成略眯眼,“胆子不小,这个时候…怕也是因战事而来。”略叹一声,怕牛有道来找他会有什么麻烦事。 可是没办法,自己儿子捏在人家手上,自己又蒙骗朝廷说自己儿子死了,真要是惹恼了人家把他儿子公开亮出,高家就完了,真要有什么事也是不得不从。又问了声,“没人看到吧?” “老爷放心,他易容而来,府中安排一些人进出不会有事。”范专安抚他一句。 高见成抬了下手,主仆朝内宅书房而去,途中看到范专手里的匣子,像是礼盒,又问了句,“谁送来的礼?” “呃…不是谁送来的礼,那位让老奴代为买的。” “什么东西?” “不值钱的一根金簪而已。”在范专的眼里,十枚金币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平常外人往这送的礼,价值十枚金币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 “金簪?” 范专打开匣子给他看了看,的确是支女人用的金簪。 高见成拿出看了看,没见有什么特殊,有点纳闷,面带狐疑。 他这种人不容易把事情往简单里想,反而在琢磨,牛有道不是缺钱的人,也犯不着占小便宜,区区一根金簪犯得着让高府代买吗? 他有点想多了,殊不知牛有道只是因为身上没带钱而已。 主仆来到内宅书房重地,门外,高见成还特意整顿了一下衣裳,才推门而入。 书房内,屏风后面,牛有道已卸下假面,正坐在高见成的位置上翻看高见成平常批阅的一些公文。 “哦!”见到范专陪同进来的人,再看那气派,牛有道站了起来,笑道:“想必是大司徒吧。” 范专忙为二人介绍。 高见成立刻拱手见礼,“见过道爷。”贵为大司徒,那腰还真是说弯就能弯,一点都没有自重身份。 “不敢不敢。”牛有道忙绕出桌案双手去扶。 ps:兄弟姐妹们,又有砸场子还不招骂的活了,大神幻雨的新书《厨道仙途》邀大家去捧个场。咱们还是老规矩,不能吃亏白忙,顺便拐点人气、拉点客来,记得留下咱们的书名之类的名号,唉,怪不好意思的。 第六三四章 起于阴谋,已成阳谋 起身的高见成请了牛有道到一旁的茶几边落座。 奉茶之前,范专将那只匣子打开了给牛有道看,问:“道爷,可是这支金簪?” 牛有道拿出翻来覆去一看,颔首,“不错,正是这支,礼盒不用了。”回头又对高见成示意了一下手中金簪,“实在是尴尬,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看上了掏不出钱来买,只好向范管家借钱买上,让高大人见笑了。” 高见成哈哈一笑,这话倒是让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他身上基本也不带钱,平常卖东西有人付钱,不带钱已经习惯了,偶有为难时不难理解,问:“这是女子用品,道爷莫非买来送人?” 有意说点闲话活跃气氛,两人毕竟初次见面,扯点闲篇能拉近距离,直接开门见山太硬了些。 牛有道嗯了声,“送给友人。” 高见成:“此等庸俗之物怎配做道爷的礼物。”回头对范专道:“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些精美首饰,拿来给道爷瞧瞧,看看道爷有没有喜欢的。” “好!”范专应下,正要离去,却被牛有道摆手阻止,“送给友人的东西,自己花钱买诚心些,不用那么麻烦。” 高见成纳闷了,这是你花钱买的吗?这好像是走我高府的帐买的吧。 人家说是借钱,难道还真能让人家还这点钱不成,一千万都给了,还在乎这点? 对普通百姓来说,十枚金币随便能供一家人用上一年有余,可对他们两人来说,这点钱回头就能忘了。 不过人家既然这样说了,都不是差这点钱的人,区区薄礼,人家不要也就不勉强了,太过勉强反倒着相,只好作罢。 高见成目光倒是在那金簪上多溜了两眼,心里琢磨着回头让管家再买一支同款的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另有蹊跷。 眼前不便要来看,高见成问到正题,“道爷此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哪敢对高大人有什么吩咐。”牛有道没要礼盒,顺手将金簪塞进了袖子里,“此来有事向高大人请教。” 范专收了那只礼盒放到一旁,回头给两人斟茶倒水,兼带旁听。 高见成露出认真倾听模样,“道爷但说无妨,高某洗耳恭听。” 牛有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高见成点头,伸手做了请说的手势。 牛有道也不避讳范专,能让范专秘密到茅庐山庄找自己谈判,可见是高见成的绝对心腹,“高大人上次的信我看到了,情况讲的很清楚,信中提到一点,朝廷准备让南州剿灭叛军,不知高大人可还记得?” 高见成点头,又伸手请对方用茶,“道爷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迟迟没有对南州下旨出征?” 牛有道本不是问这个,对方既然提起,他也愿意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高见成:“应该和目前的局势有关,目前的局势是一开始怎么都没想到的,诸国修士几乎都卷入了进来,除燕赵之外,其余双方为破坏对方提供给支持对象的物资供给,死伤惨重,几乎每天都有修士战死,这段时间下来,着实死伤不少。隔着老远的西三国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很是出乎意料。道爷可明白高某话中深意?” 牛有道眯眼道:“有人在故意借机消耗修士的力量?” 高见成:“道爷也是修士,有些话本不该当道爷的面说,但道爷不是外人,高某自然是一吐为快。道爷明鉴,一听便知,不错,西三国的竭力支持让局势起了出乎意料的变化,韩宋那边有人似乎也心领神会了,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大军压境迟迟不发故意僵持,燕国三大派见有消耗对手实力的机会,自然也乐见,目前又岂会让道爷南州人马出来破局?” 牛有道:“诸国就不怕各派识破找他们算账?” 高见成:“算什么账,这账怎么算?东边说,燕国内部不乱,面对燕国数百万大军,不可冒然进攻,一个不慎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韩宋修士若是不信,大军小败一场还不容易吗?韩宋修士自然得信,不敢再冒险。西边说,一旦燕国战败被瓜分,韩宋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燕国内部就要乱成一锅粥,眼看肉就在嘴边,眼看煮熟的肉就要咬到,难道要坐视燕国慢慢平定内部?韩宋修士能不继续投入人手吗?东边不住手,做都已经做了,西边也不能看之前的投入白白牺牲,就只能继续陪着玩下去,不玩到自己吃不消了,是不会罢手的。” “事态顺其自然发展的,事已至此识破什么?恕我直言,玩这种手段,精力以修炼为主的修士,未必比得过长期把心思花在这上面、浸淫此道的俗世中人。此事起于阴谋,已成阳谋,背后肯定有高人在做局,不然弄不成这样。” 旁听的范专悄悄瞥了高见成一眼,老爷这话似乎有意在牛有道心中暗植自己的利用价值。 听得此番言论,牛有道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识破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图谋,一直以为是蓄谋的抢地盘,识破从何谈起? 略默之后,牛有道问道:“高大人说有高人做局,不知是指哪位?” 高见成摇头:“观修士消耗情况,应该和燕赵无关,应该不是东边那伙人里的就是西边那伙人当中的,或者说…”他抬手指了指天。 他这么一说,牛有道脑海中闪过一人,暗自疑问了一下,是他吗? 琢磨之后又问:“这样搞下去,岂不是在消耗本国的实力?” 高见成微笑:“谈不上什么消耗,实在不行,大不了不打了。对诸国来说,抢地盘虽然重要,却比不过势力上的平衡。修士实力再高…”又抬手指了指天,“凭那几位本人就能控制天下吗?靠那几位自己做不了多少事,下面总得有办事的人。同此理,这是修士的天下,可诸国执掌世俗大权的人也想保持自己的话语权,保住了话语权就保住了自己的利益。” “道爷,对俗世执掌政权的人来说,修士不能太多,一旦泛滥到能控制层层角角的地步,世俗执政的人还有何话语权可言?想换谁就换谁,连帝王都说换就能换了,连个反对的泡都冒不出来,世俗掌权人岂不是待宰羔羊?若是连一点话语权都保不住,对世俗掌权者来说,就是奴隶,抢再大的地盘也是别人的,抢来一点做主的权力都没有,还得累死累活,抢来还有意义吗?” 话点的这么清楚了,牛有道终于明白了,对诸国皇权来说,修士永远是最大的危害,罪堆到宁王一人头上是扯淡。 对面这个高见成见面就抖了点干货给自己,牛有道不得不承认,仅凭此,这趟就没白来。 “高大人,我不管诸国在搞什么鬼,我只知道燕国再让他们这样搞下去的话,我南州迟早要麻烦。一旦韩宋参战,少了韩国的掣肘,赵国东边这块便没了顾忌,与我唇齿相依的金州第一个要倒霉,我南州便成了燕赵之间的前沿,彻底暴露在了犬牙之下,随时能找我茬,边境这一块就要拖住我南州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燕国耗没了劲,韩国又腾不出手来,鬼知道赵国会对我南州干出什么事来。所以,必须尽快剿平内乱,不给韩宋大军直接攻入的机会。”牛有道一根食指重重点了点茶几桌面。 这回轮到高见成苦笑了,“道爷,您也太高看我了,您就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扔出去也砸不死谁,更吓唬不住谁,我哪有这本事平定内乱,您这话真的是为难我了。” 牛有道:“你平不了,我南州能平,如今就差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我此来正为此事。” 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高见成略皱眉,目光诡谲而动,试着问道:“莫非是想让朝廷下旨?” 牛有道颔首,“高大人一猜便透,不过此战不能我一家出力,需诸侯齐心协力,我南州想要统调燕国兵马的大权。叛军肆虐,那个商永忠却躲在京城装死,大司马的权职也成了摆设,高大人可有把握让陛下将这大司马的权力给庸平郡王一用?” “啊!”高见成惊了一跳,与范专面面相觑,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开这么大口的,“这…”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道:“道爷,恕我直言,大司马之位,陛下给谁都不可能给庸平郡王,原因想必您也清楚,您就算能让三大派逼的陛下退位,哪怕太子继位了也不可能答应三大派交给庸平郡王。道爷,我开这口也没用啊,真要敢开这口,上午说了,下午就得给全家准备棺材!” 牛有道:“凭高大人的能力,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者说,高大人能不能提供一个可能,我自去想办法。” 高见成双手一起摆动,“此事绝无半分可能,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保皇派没人会答应的。道爷就算找三大派,三大派估计也不会开这个口,这口一开,用不着他国来攻,燕国自己就得彻底乱成一锅粥。” 第六三五章 徐徐图之 见牛有道眉头紧锁,他赶紧又补了一句,“道爷,诸侯连朝廷的旨意都阳奉阴违,就算朝廷下了这个旨,也没任何意义,诸侯又岂会听从号令?” 牛有道:“只要朝廷能下这旨,南州就有办法让诸侯听从号令。” 高见成哦了声,有点意外道:“道爷如此笃定,能否告知原由?” 此来就是听他意见让他帮忙想办法的,牛有道也没瞒他,将蒙山鸣不剿叛军只剿诸侯的方略透露了出来。 高见成听后慢慢回味,渐渐斟酌出了当中的意味,眼中亦渐渐流露出惊艳神色,捋须惊叹道:“蒙山鸣不愧是蒙山鸣,是了,五路援军,宫州刺史徐景月、图州刺史安显召、浩州刺史苏启同、伏州刺史辛茂、长州刺史张虎,全都是蒙山鸣的旧部,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手下,五人几斤几两他清清楚楚,别人剿灭五人困难,蒙山鸣必有把握。真正是可惜了…”摇头叹了声,一脸惋惜。 牛有道:“为何可惜?” 高见成叹道:“蒙山鸣若能为朝廷所用,大燕又岂会是今日之局面,早已扫平燕国内患,不过…”又摇了摇头,“朝廷若真用了他的话,只怕反倒是个麻烦。” 牛有道:“因为他是宁王心腹旧部?” 高见成略摆手,“道爷可知宁王手握燕国兵马大权为何会败、为何不是陛下的对手?无他,就因为他太能打了。除了刚才五路刺史不说,如今重兵防御边境内的渤州刺史陈九、旗州刺史吴康安,哪个的背后没有三大派的长老撑腰?北州刺史邵登云是个例外,因叛国摆脱了控制,新归附又碰上这样的事,有人想插一手暂时也没机会。哪怕是南州,也是因和陛下的恩怨纠葛令人在观望,事后也迟早有人会想插上一手。” 牛有道若有所思,他想到了逍遥宫宫主龙休,那位一个劲地想让他娶易舒。 高见成继续道:“三大派的那些长老,也同样想在门派内部有话语权,能左右燕国内部一方局势便是话语权,也同样是利益。宁王当年平定燕国各地诸侯,是能打,诸侯是平了,得罪的是谁?” 牛有道平静道:“把三大派内部的高层给得罪了不少。” 高见成:“正是如此,宁王一腔热血的确让人钦佩,可他还能坐上那个皇位吗?为何他当初的呼声那么高,登位的却是当今?蒙山鸣就算归附了朝廷,朝廷也不敢用啊!放着能人却不能用,你说可惜不可惜?老夫年轻时也是一腔报国热血,也是屡屡受挫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啊!” 牛有道沉默了,今天,他算是真正被人上了一课,颔首道:“高大人果然是高瞻远瞩,我也明白了高大人的意思,然而有些事情退无可退,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当事在人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见他还不肯放弃,高见成端了茶盏,慢慢品着,同时也在慢慢思索着,好一阵后,才慢慢放下茶盏,“高某略有点看法,不知道爷愿不愿听。” 牛有道:“高大人所言皆是金玉良言,能有机会聆听,是我之幸,但说无妨。” 这并非虚言,到了高见成这个地位的人,无论是见识还是城府,都不会轻易开口,寻常不会对人说这么多。 所谓言多必失,高见成今天算是破例了,也是有意对牛有道表明诚意,遮遮掩掩怕牛有道多想。 高见成:“就算能平灭叛乱,也要等,现在还不是南州出兵的时候。其一已经说了,现在有人想消耗修行界的力量,不会轻易让南州破局。其二,介于其一,无论是韩宋还是赵国都不会轻举妄动,所以道爷也不用担心韩宋现在会直接出兵攻燕。其三,可留有充足的时间给南州做战前准备。其四,现在各方诸侯还未全部登场,不让他们逐一尝受败绩,也轮不到南州出场,只有局势逼得三大派和朝廷都慌了,道爷才有谈条件的资格。” 牛有道听的微微点头,之前他按兵不动只因对方说的第三条,其他事情他没有高见成看的这么清楚,如今对方将条理和逻辑讲的清清楚楚,他心里算是逐渐有底了。问:“高大人的意思是,到了那个地步,朝廷才能放大司马的权力给庸平郡王?” 高见成又摆手,“道爷想多了,宁予外贼,不予家奴!什么时候当今都不会把这大权给庸平郡王。高某要请教的是,道爷是想平定内乱,还是想趁势夺权?” 牛有道:“若是能二者兼备自然是好,若不能兼备,先平内乱稳住阵脚!” 高见成颔首:“好!那不妨多点耐心,徐徐图之。” 牛有道:“愿听高见。” 高见成:“大司马的权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庸平郡王的,这点三大派也逼迫不了,你我更办不到。若只为平叛,要不到大司马的权力不要也罢,局势到了一定的地步,要个临时的平叛统帅的权力应该不成问题。何况现在就算要到了大司马的权力,也是弊大于利,无论是南州目前的实力,还是道爷目前的实力,都大不过朝廷,要到了也难守住,徒添麻烦。不妨放长远了看,只要能平叛成功,带来的是人心所向,之后的影响力是无价的,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便是道爷和南州有了实力后更上层楼的台阶。” 牛有道静默思索一阵,忽铿锵有力道:“好!就依大司徒所言!” 高见成闻言笑了,也松了口气,能听进去就好,否则真要逼他去弄那什么大司马的权力,非把他给逼死不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嘛,让他如何去做? 敲定了大事,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牛有道又向高见成请教了一些国事。 旁听的范专也有了笑容,进出忙碌,弄了些酒菜来,高见成一直饿着肚子奉陪,还没用晚饭,宾主就在书房内慢用。 这一聊,聊到了半夜,对牛有道来说,这样的机会也难得,高见成所站的高度给予的见解是平常接受不到的,真正是令牛有道受益匪浅,也对诸国局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若不是见高见成的年纪大了,人家办了一天的公事又耗费心力到现在已面有疲色,加之他自己也不便久留,否则他还真不愿走,真想和高见成聊个几天几夜。 起身告辞时,高见成自然挽留,“夜深了,出城不便,不如暂歇,等天亮了再走。” 牛有道笑言,“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还有接应人手在等候。” “既如此,高某就不挽留了。”高见成点头之余,又问:“道爷准备怎么出城?” 城门紧闭,又有修士坐镇防守,他也怕牛有道出事,一旦落在朝廷的手里,他也得提心吊胆。 牛有道:“出去总会有办法的。” 高见成:“道爷若是不嫌弃,我来安排。” 牛有道答应后,他立刻让范专去安排。 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到了高见成这个地步,想安排一个人出城不算什么难事,何况牛有道本身就是修士。 再到城门口时,牛有道已经换上了士卒的衣服,随着一队巡逻人马上了城头巡视。 到了城头灯火偏暗的地方,巡逻小队的队长让其他人先过去了,留下了牛有道,给了牛有道一个眼色,朝城下略示意了一下。 牛有道会意,观察了一下四周,趁人不备,一个翻身而出,飘落在了城下,借着夜色飘然而去,人在途中扯掉了身上伪装衣服。 再到原地点山林,顺利和管芳仪碰了头。 管芳仪也松了口气,等了这么久,又联系不上,她也一直担心着,此时见了,忍不住埋怨,“说去去就回,怎让我等这么久。” 牛有道看了眼她那已经缩下去的胸脯,忍笑道:“有事耽误了,没办法,走吧!” 管芳仪也不敢久留,两人乘了赤猎雕再次腾空而去。 上了高空迎着明月,繁星无限,牛有道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支金簪,唤了声,“红娘。” “干嘛?”驾驭飞禽正埋怨啰嗦个没完的管芳仪回头转身看来,目光愣了下,看到了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簪子。 牛有道抬手,轻轻插在了她男人装扮的发髻上,金簪尾部悬挂的金步摇晃动着。 管芳仪愣愣看着他。 牛有道端详了一下,“我眼光不错,换上女人装扮肯定更好看。” 管芳仪抬手一把摘下,狐疑道:“哪来的?” 牛有道:“当然是给你买的。” 管芳仪狐疑不改,翻看了一下手中东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会给我买这个?你就没这根筋,不对!” 牛有道愕然:“什么不对?” 管芳仪已经开始动手了,抓住他开始搜身了。 牛有道怪叫,“你干嘛?别动手动脚。” “你就一穷鬼,身上压根没钱,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个,是不是藏了私房钱,还是进城发财了,欠老娘的钱拿出来。” “我说你这女人有劲没劲,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老子弄点买这个的钱是难事吗?” 搜罗一遍,连个铜板都没搜到,管芳仪只好罢手,将信将疑道:“真是给我买的?” 牛有道举了一只手,“老子对天发誓,借钱买给你的,若有一句话假话,天打五雷轰,这下你满意了吧?” “咯咯!”管芳仪顿时笑的花枝乱颤,“信你这一回。”扭身驾驭了飞禽就往地上扑去。 牛有道惊疑道:“去哪?” “找个地方换衣服,哪有男人戴这个的,换了女装给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你有病吧,还没脱离京城范围,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回去了换了衣服再戴不行吗?” “不行!长途漫漫,要等到猴年马月?” 第六三六章 妖魔岭 一盏灯火,灯光摇影。一只香炉,青烟袅袅。 邵平波榻上盘坐,一只胳膊支在案上,一手端着书卷观阅,案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灯光下的人满是雍容儒雅韵味。 邵三省入内,走到一旁伸手,室内温度不低,欲将其身上的银狐裘披给解下。 书卷一抬,邵平波挡了他的手,邵三省只好作罢,轻声道:“陛下怕大公子寂寞,特遣人送来两名佳丽,姿色气质皆是上上之选,收还是不收?” 邵平波淡定:“君恩不敢辞,安置下来吧。那边如何?” 邵三省知他问的是什么,回:“跟东边传来的消息一起做了统计,东西两边又损失了近千名修士。” 邵平波的目光从书卷上挪开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棋盘上,伸手到棋碗里,捻了枚白子压在棋格上,顺手又从棋盘上捡走了几枚黑子扔在了一旁,继而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看书途中莫名其妙的一下,令邵三省察觉到了什么,试着问道:“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邵平波安静看书,没回他。 跟随多年,邵三省知道他,不吭声就是不愿说,也就不用再问了,略欠身退下了,没再打扰。 邵平波目光略抬,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再次落回书本上。 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他并非败在牛有道的手上,而是败在那群修士的手上,那群修士干预的太多了,哪怕身在晋国也如此,这的控制程度,令他难以施展。 尤其是他带来的那批学生,犹如遭遇了一层铁幕,阻力很大,难以介入到层层角角发挥能力,说白了就是难以掌握一定的实权,那都是他的根基,根基不稳,他将来也难稳。 稀疏一点,再稀疏一点,参与的修士少了,启用的世俗中人就多了,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出来做事,对他那些学生,或对他自己目前的处境来说,皆是如此。 给赵国的三成利益,晋国若依一贯的强势不给,晋、卫、齐三国的态度便无法统一,晋国态度的松动,是他推动的。 给予牛有道的是不动声色的灭顶之灾。 他想也能想到,燕国三大派不会让南州轻易破局,要将南州给钳制的难以动弹,直到局面一直恶化到轻轻一推便倒,他要让牛有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南州一手投入的心血毁于一旦,大势之下他倒要看看牛有道还能怎么办。 …… 妖魔岭,类似于摘星城、冰雪阁一般的存在,与缥缈阁同在一道连绵的山脉上,但是相隔甚远。 虽同是修士,可人类对妖魔鬼怪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排斥,于是妖魔鬼怪都喜欢来此做交易。 某种程度上,这是个被遗忘的角落,地域特殊的原因,终年被聚集的乌云所笼罩,难见阳光。 妖魔岭的主建筑是在巨大的山石上开凿的,一个犹如骷髅头般的大山上开凿的,名叫魔宫,是原来的魔教总坛。 不过如今的魔教已经渐渐没落,只因魔教内部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乌常! 乌常,如今的九大至尊之一,崛起之前是魔教的右使,那短时间出了不少的蹊跷事,魔教教主也是乌常的义父,死了。乌常也未能当上魔教教主,此后魔教便没有了魔教教主,也没了魔教右使。 多年前把终身献于了魔教的传承圣女居然与人发生了男女之情,乌常震怒,圣女一死,魔教圣女这个位置也消失了,如今魔教只有一个当家的左使。 绝对的实力下,妖魔岭自然而然成了乌常的领地。乌常念在旧情上,倒没有把魔教的人赶走,魔教成了妖魔岭看家的,类似于摘星城城主之流,说起来是乌常的人,似乎又不是乌常的人。 山崖上,赵雄歌一只腿悬在山崖外,坐那,一手撑地,一手拿了只酒葫芦往嘴里灌酒。 “吼!”不远处的险坡上,金毛吼忽然对天一声怒吼,獠牙森森,利爪骇人,钢鞭般有力的尾巴翘起。 似乎在提醒赵雄歌,有人来了,又似乎是感应到了上天的变化。 覆盖上空的乌云诡谲变化中,渗透出一道光柱,在这天地间蔚为奇幻,为这光线阴沉的世界增添了别样色彩。 赵雄歌手中酒葫芦僵住,嘴上新长的胡须上挂着酒水,醉眼迷离地看着那道奇幻光柱,似乎在回忆什么,眼中浮现沉浸在往事中的笑意。 不远处飞来一人,一个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男人,笑容中略带沧桑,刀削斧劈般的刚毅面容中又透着一股温和,具有一种别样的雄性魅力。 一身丝滑黑衣,飘逸如仙飞来,一头长发迎风猎猎后披,长发一半黑一半白,白在尾端。 此人正是魔教左使南天无芳。 落地后,双手大袖一甩,宽大袖袍和长衫后飘,亦曲腿盘坐在了赵雄歌的边上,看了痴迷迷模样的赵雄歌一眼,问:“笑什么?” 赵雄歌梦呓般回道:“好美!” “也许吧。”南天无芳亦盯着那光柱看了一阵,稍后徐徐道:“你跑去茅庐山庄惊动了那位,已经过问了此事。” 赵雄歌:“没逼你处置我?” “找不到魔典,他不会轻易杀你,那东西对他有用,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南天无芳随口回了句,继而又问:“你是最后接触到圣女的人,你真的没见过魔典?” 赵雄歌:“说过多少遍了,真没见过。” 南天无芳:“至少你是最有可能知道魔典下落的人。” “不知道。”赵雄歌回了句,抬头灌酒。 南天无芳:“以后慎重吧,否则是给你自己惹麻烦,他不能杀你却能囚禁你。” 赵雄歌:“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上清宗断了香火吧?” 南天无芳:“未必是帮他,估计缥缈阁已经盯上了他。” 赵雄歌呵呵一笑,“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另一个人?” “你想多了。”南天无芳淡淡一声,出手抢了他手中的酒葫芦,也不嫌脏,抬头咕嘟咕嘟喝着。 痛快畅饮一番,酒葫芦又潇洒地扔了回去,随之有话,“这次局面太大,你怕是想帮他也帮不上了,他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赵雄歌将酒葫芦抱在了怀中,摇头晃脑道:“未必,东郭浩然收了个好徒弟。” …… “妹子,好看吗?” 商淑清正要去找牛有道,撞上了也往这边来的管芳仪,后者晃动着头上的金步摇问了声。 商淑清盯着看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就是一支金的不能再金的簪子,没任何点缀,纯金的。 像是一般地主老财家贵妇人的配饰,商淑清不知她的品味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么恶俗的东西,不过还是点头笑道:“什么东西戴在大姐头上都好看。” “口是心非。”管芳仪咯咯一笑,指了指天,“俗是俗了点,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让那家伙开了窍,居然知道送这种东西给我,逗的我挺开心。” 商淑清讶异,“道爷送的?” 管芳仪:“是呀,你听了是不是都不敢相信?” 商淑清不禁又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倒是隐隐有些羡慕了。 正这时,牛有道从院里提了只皮袋子出来,见到二人,问了声,“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做贼心虚!”管芳仪鄙视一声,扭着腰肢,摇着团扇,晃着脑袋上金晃晃的金步摇走了。 两人目送一阵,商淑清凑了过来,牛有道看着管芳仪的背影叹了声,“这女人呐,整天就知道瞎晃,也不知道勤于修炼,脑子也谈不上多好,我是真的很怀疑,她在齐京那虎狼之地多年,又招摇,怎么能活到现在?”说罢直摇头。 商淑清抿嘴一笑,“大姐是有福气的人。” 其实她是真的挺羡慕管芳仪的,她发现管芳仪和牛有道挺合的来的,两人的言谈举止之间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两人是同龄人一般,黑牡丹她也接触过,在黑牡丹和牛有道身上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话毕,她又有些欲言又止。 牛有道目光一回,问:“有事?” 商淑清试着提醒道:“听说浩州刺史苏启同率领的援军又被叛军给击败了,这已经是第三波被击败的援军了。”说完有点察言观色。 商朝宗是真的急了,自己行不通,暗通妹妹这边,让妹妹想办法劝劝。 牛有道一听就心里有数了,给了句话就走了,“等,要沉得住气!” 商淑清目送其离去,有点气馁地低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牛有道面前,她越来越有压力,哪怕牛有道静坐在那闭着眼睛让她梳头,亦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感…… 出了山庄的牛有道直奔客院,在客院中见到了脸上蒙着纱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云姬。 两人在客厅内坐下后,牛有道将袋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你修炼用的灵元丹,应该够你用段时间了。” 云姬略颔首谢过,问:“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牛有道:“做最坏的打算吧。” 云姬一惊,“难道真是…” 牛有道摆手打断,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云欢兄率领的人还在路上,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到了。还有鬼母那边,已经率领陷阴山的鬼修赶来了,总之戏我会做全了,你也要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呆在这里安心修炼,我已经命人为你准备山洞了,不会耽误你修炼。” 云姬只能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第六三七章 居然散架了! 青山郡,海边码头,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船只靠岸,还有许多不能及时靠岸,卫国运来的大批粮食到了。 不比当初牛有道从齐国运马来时的长途漫漫,跳过了齐国和晋国,卫国到这边的距离不算太远,所以三国运来的补给物资当中,卫国的粮食是先到的。 岸上则是聚集了大片的数不清的骡马车辆,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牲畜粪便味道。 不少卫国的修士从船上登岸,还有不少修士站在船顶警戒着四周,海里面亦有修士浮浮沉沉,防止水下有人偷袭。 岸上有大量的驻军人马,商朝宗亲自带人赶来了,薛啸也亲自带人从定州赶来了。 粮食到了谁的境内,当地州府人马就要负责押送,薛啸本不想来的,是朝廷要他来盯着的,怕南州这边做手脚。 一个诬陷对方抢了自己女人挑起战事,一个被抢了三郡的地盘,之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两人,现在倒是有说有笑模样,貌似国难当头共弃前嫌,实则一个心中偶尔冷哼,一个心中偶尔冷笑。 薛啸此来多少有点害怕,天华洞府掌门盖欢、仙云派掌门万轻烟皆亲自出马带了人手来护送。 船上一排修士上岸走来,走在前的是卫国修士三大派的代表,灵虚府长老天缺、守正阁长老崇古、大乐山长老昆子月,这三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为了护送这批粮食,一路浪里摇个不停不说,这一路的惊险更是亲眼目睹了卫国大量修士血染碧海,心情能好才怪。 双方碰面,见这几位态度不怎么样,也只能随便客套了一番,双方随后交接粮草。 根据卫国这边交来的账,十万车粮食,除掉赵国扣下的三万车,其余为了节省人力全部走了海路。 海上经受各种不测后,也只剩下了八成,约五万来车的样子。 账给了,剩下的就是清点,大群劳役上船卸粮,又装车,码头上忙碌成一片。 此时空中飞来四只飞禽,一只赤猎雕,三只黑玉雕。 牛有道、管芳仪率领青山郡的三派掌门来了。 四只飞禽落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商朝宗有些意外,没想到说不见自己的道爷出现了,赶紧过去打招呼。 一群修士侧目之余,不少人若有若无的目光盯上了随牛有道而来后静默在一旁的花衣男子。 之后商朝宗陪同牛有道过来,与卫国这边的修士打招呼,双方一番客气,卫国三大派的人都在认真打量牛有道,名声在那。 获悉薛啸也在场,牛有道转身看去,笑道:“薛大人也来了,胆子还真是不小,还敢跑来,欺我南州无人吗?” 没想到对方当众不给面子,薛啸绷着脸道:“你的南州?王爷,这是那个在金州杀了燕使的朝廷要犯么,不是已经和王爷没关系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牛有道杵剑身前,冷笑:“牙尖嘴利,再敢啰嗦,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朝廷也不敢放屁!来了还想走么?” 此话哪有一点将朝廷放在眼里的意思,可谓当众亵渎朝廷。 一旁交代下面官员卸船的蓝若亭见状不对,赶紧过来了。 商朝宗神情古怪,甚少见牛有道如此公然嚣张模样。 头戴金步摇的管芳仪略挑眉,手中团扇慢慢摇着。 薛啸脸色剧变,果然不敢再多言,心中连连叫苦,不想来,朝廷偏要逼他来。 天华洞府掌门盖欢、仙云派掌门万轻烟立刻上前护在了薛啸身边,万轻烟沉声道:“牛有道,你不要太嚣张了。” 牛有道:“怎么,二位也想陪他留下?” 几乎在此同时,那个花衣男子负手踱步,慢慢靠近了过来,盖欢和万轻烟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忌惮神色。 灵虚谷长老天缺出声道:“我们来这里不是看你们起内讧的。” 大乐山长老昆子月,“燕国都要亡国了,有这精神不如一致对外。” 他们对这一幕可谓相当不满,为了保燕国,卫国修士死了多少人,结果一来就见燕国内部这个样子,真正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冤,而他们还要一路继续奉陪下去。 “燕国奸臣当道,恨不能屠个干净,让几位见笑了。”牛有道转身呵呵一声,继而伸手邀请,“几位海上飘摇辛苦,驿站里面请。” 一群人从容而去,薛啸等人却是高度紧张了起来,暗暗集中人手警惕。 将几位贵客安置下来后,牛有道等人站在了驿站外看码头上忙碌的情形,费长流试着问了声,“道爷,真要对薛啸动手?” 商朝宗等人的目光瞬时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现在谁有闲心管他,吓唬吓唬罢了。他来此就是盯这批粮食的,不让他把人手缩一缩,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容易过早露馅?” 原来如此,费长流等人恍然大悟,商朝宗和蓝若亭面面相觑。 管芳仪抿嘴一笑,发现这人就是坏到了骨头缝里冒坏水。 商朝宗好不容易见到了牛有道本人,在蓝若亭目光阻止下还是没能忍住,还是向牛有道开口了,“道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南州若再坐视,燕国危矣。道爷…” 牛有道出声打断,“王爷,朝廷都不急,你急什么?放心吧,燕国没那么容易垮。” 商朝宗还想说什么,被蓝若亭拉住了…… 等到船上粮食全部卸船完毕,账目交接对上了,牛有道立刻招呼了南州的头头脑脑离开,让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办。 前线战场急需的东西,拖延不得,装车后的粮食即刻出发,南州大军在境内护送。 然而车队刚出青山郡不久就出了问题,运输的粮车出事了。 薛啸领人在粮队前后纵马狂奔,来回查看。 一开始,薛啸也没太在意,车辆在途中有点损坏很正常,只能是边走边让随队工匠修理。 后来发现车辆损坏率高的吓人,不得不亲自出面查看。 这一看发现了问题,他从定州那边征集带来的车辆问题不大,问题基本上都出在了南州的车辆上,南州的车辆大多是新造的,质量相当有问题。 眼前,粮袋倒了一地,运载的辆车也散了一地。 跳下马的薛啸捡了一根散架的木头竖起,露出恨得咬牙切齿模样,马鞭敲着木头,对一起来查看的卫国三大派长老恨声道:“居然散架了!这是什么破粮车,坏点零部件我还能理解,负重走点路居然能散架,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 守正阁长老道:“那就赶快召集工匠过来修理,修好了加快速度赶上队伍。” 薛啸差点没被这句的话给气的笑出来,算是服了这些不通军事的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偏偏又不好责怪,只能摇着头叹道:“坏点零部件还好修,简单修理一下就行,这都散架了,还怎么修?这不是坏一点点,而是成批成批的散架啊,修的过来吗?三位长老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坏的基本上都是南州那边备的车,南州是存心想将这批粮食给扣下啊!” 三位长老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为了护送这批粮食,卫国死了那么多的修士,好不容易熬过了海路,已经送到了燕国境内,结果还能遇上燕国内部的人捣乱。 三人差点气得吐血,大乐山长老昆子月沉声道:“立刻通知就近的城郭,尽快征招车辆,我倒要看看谁敢抗命!” 薛啸哀叹道:“长老,没用的,存心捣乱能听咱们的才怪了。” 三人不信邪,偏偏要解决,结果消息是传到了附近的城郭,当地主官说之前就接到了王爷的军令,要全力配合粮食的输送,也立刻煞有其事的下了告示,让有车辆的百姓立刻将车马捐献出来,敢私藏者严惩之类的云云。 还别说,还真的征招到了一些,三两只而已,能有屁用。 这就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面人不是自己的人,办什么事都能办出花来。 卫国三位长老就差没气得撂挑子不干了,可是这样撂下的话,半途而废了也对不住那些死去的人,回去没办法交差。 “驾!” 怒发冲冠的三位长老策马狂奔,脱离了粮队,找牛有道算账去了,幸好刚出青山郡,离茅庐山庄也并不远。 同时传讯回了卫国那边,将情况上报。 薛啸也紧急传讯给了燕国朝廷那边,拜托赶紧想办法解决,牛有道已经公然威胁要他性命了,他是拿南州这边一点脾气都没有…… 贵客来访,牛有道自然是亲自露面招待,上好的茶水奉上。 丁铃当啷!喝屁的茶,崇古一见面就发火了,大袖一挥,直接将茶盏打碎一地。 水榭内,面对三位怒气冲冲的长老,牛有道抬手止住虎视眈眈的左右,一脸惊讶道:“三位长老何故如此震怒?” 崇古指着他鼻子怒斥,“牛有道,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们三派作对?” 牛有道震惊模样,“崇长老何出此言?” “你少在这装糊涂,那些粮车是怎么回事……”崇古噼里啪啦将那些大量散架粮车的事讲了下。 牛有道神色凝重:“不瞒三位长老,南州之前和薛啸的定州打了一仗,当时就从百姓手中征招了大量的粮车,损耗太大,百姓还没缓过劲来,又再次征招,南州百姓手上实在是拿不出来。但为了完成朝廷的交代,南州工匠真可谓是匆匆忙忙赶工,太匆忙了,我之前就担心那些粮车,没想到还真就出事了。” 第六三八章 坏的惨不忍睹 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就一对车轱辘加点木板能运东西的板车,和真正带车厢的马车是两码事。 虽然马车对车轱辘的技艺要求较高,可拉货物的板车和拉人的马车不同。 拉人的车轱辘技艺必须严格到位,否则坐人会被颠死。拉货物的车轱辘则不一样,不用担心颠簸和出人命的问题,只要是个能造车轱辘的学徒工就能做,不费什么事,凭南州的人力物力,两个轱辘一张板的东西,这么长时间造点拉东西的板车根本不成问题,就怕拉东西的骡马之类的不够。 可这三位年纪一大把的长老不知道,平常谁会关注这东西,许多普通百姓都未必会关注,有些东西下面的小吏不好蒙,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反而越好蒙,这就是之前差点把薛啸给气笑的原因。 其实就算懂这些,三人也没脾气,事都已经出了,还能怎样?燕国如今的局势,谁还敢再把南州逼反不成? 三人年纪一大把,愣是被他给说的一愣一愣。 牛有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三人差点就信了。 可毕竟是‘差点’,三人毕竟不蠢,何况已经知道了南州是存心搞鬼。 崇古大手一挥,“少跟我们来这套,我们三人来是要解决办法的,不是听你诉苦的。” 解决,当解决,哪能不解决!牛有道一本正经道:“立刻就解决,立刻召集工匠想办法以最快速度解决,没有现成的晾干木材,让人去拆百姓的房子也要解决,前线的战事为重,谁敢耽误,我要他的脑袋!” 这态度多坚决,愣是说的三人无言以对,满腔的怒火竟不知该如何发出。 灵虚府长老天缺沉声道:“多久能办好?” “来人!”牛有道哪能给出确切时间,回头一喝,将雷宗康给招了过来,厉声道:“立刻联系王爷,召集整个南州工匠日夜兼程赶到运粮官道,全力抢修运粮车。” “是!”雷宗康领命而去。 牛有道回头看向三人,试探着问道:“三位长老,如此处理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三位长老尽管提出意见,我这边全力配合且即刻执行,绝不拖延。” 三人能提出鬼的意见,说多了都是屁话,除了尽快让工匠来处理,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牛有道的这些话,三人感觉哪哪都是问题,却偏偏揪不住任何问题。 昆子月心中暗暗骂开了,这天下修士还是太少了,否则岂由得这群世俗刁民猖狂! 然而转念一想,发现不对,牛有道也是他们修士中的一员。 天缺:“也就是说,这批粮食要等到你弄好了车辆才能拉走?” 牛有道:“目前来看,也只能是如此了,实在是事发突然,南州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做准备。” 天缺:“等你这里弄好,仗怕是都打完了吧?” 牛有道正色:“岂能误了大事,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三位长老愿不愿听?” 崇古:“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牛有道也不生气,“等到车辆弄好了没必要,不如这样,现成的还能运输的车辆先将能送的粮食送过去,这样也不至于让前方将士饿肚子。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量少了能加快运输速度,不至于因此耽误了战事,三位长老意下如何?” 崇古:“剩下的粮食怎么办,都留给你吗?” 牛有道忙摆手,“这怎么可能,燕国三大派可是再三警告过的,我若敢克扣,三大派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三位长老放心,你们先把一段供应期的粮食先送过去,剩下的,我这里将车辆整备好了后立刻押送过去,押送的事由我南州全权负责,出了什么事也由我南州担责任。现实情况如此,只要南州与诸位交割清楚了,对朝廷交代清楚了,责任到不了三位长老的身上。” 这么一说,三人算是真正冷静了下来,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事情定下来后,三人也不想再跟他扯了,没空,就此走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目送三人离去,留仙宗掌门费长流凑近了牛有道身边,“道爷,回头三大派施压怎么办?” 牛有道:“当然是老老实实造车送粮,只不过这回对运输车辆的制造要提高要求了,多花点时间也要把车造好,不能再出同样的问题,否则对三大派无法交代。” 提高运输车辆的制造要求?三位掌门面面相觑,彻底无语了,算是明白了这位的意图,说到底还是不想把到手的粮食给交出去,慢慢造,什么时候造好不知道,三大派若催急了,车还得坏在路上,总之就是别想南州顺利把粮食交出去。 三位掌门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是笃定了燕国这个时候不敢把南州逼反了,有恃无恐。 既如此,也就罢了,三人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南州目前的局势。 夏花担忧道:“道爷,我们这样扯后腿合适吗?燕国真要垮了,南州怕是也别想好过。” 牛有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保住大家,不要想多了,我自有打算。” 见他有把握,鉴于他以往的能耐,三人多少心宽了些,到了这个地步,面对如此局势,三派完全无能为力,也只能是指望他了,已经把三派的生死存亡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三位长老返回到送粮队伍后,渐渐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发现车辆损坏的越来越多。 等到队伍离开了南州境内时,南州准备的车基本上全部坏完了,只有薛啸从定州征来的万辆粮车还坚实着。 此情此景气得三位长老一路上咒骂不止,“狗贼”成了对牛有道的称呼 也就是说,此番卫国送来的粮食,大部分都留在了南州的地盘上。 护送的南州大军,还有大量的大禅山修士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粮车一路损坏的情况看的大禅山修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见过车辆损坏的情况,没见过如此夸张的损坏情况,没人搞鬼才怪了。 消息传到大禅山宗门后,皇烈让下面人别管,反正有什么问题三大派也是第一个找牛有道算账。 局势如此纷乱,牛有道竟然和朝廷、和三大派掰上了手腕,大禅山此时巴不得躲一边装聋作哑,谁都不想招惹。 燕国朝廷接到报信时,只知滞留在了南州境内的粮食约有千车。 商建雄却借题发挥,拿着奏报找到了三大派暂时坐守在宫中的掌门,要他们给个说法。 三大派当即传讯质问牛有道,牛有道又把敷衍卫国三位长老的说法给重复了一遍,堵的燕京那边硬又不能硬,软又不能软,也只能是催牛有道尽快把粮车弄好送出。 牛有道自然是满嘴答应下来。 等到燕京获悉离开南州境内的粮食只有万车,四万多车的粮食未能带出南州,卫国借给燕国的粮食居然大部分被南州给吞了,商建雄之愤怒可想而知。 “还说什么粮食过境南州不会有事,还说什么牛有道不敢乱来,让粮食放心从南州过境,寡人都替他们害臊……”商建雄在群臣面前来回踱步,连连讥讽不断,实在是气得够呛。 高见成低眉垂眼站在下方,心里嘀咕,那家伙还真敢做,吃相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到底想干什么? 得到消息的龙休,一张脸也黑了。 在旁的易舒忿忿不平道:“师傅,我就说了,那贼子自以为是,压根没把我们三大派给放在眼里。他竟敢如此胡作非为,哪有一点把我们三大派当回事的样子。” “闭嘴!”龙休怒斥一阵。 易舒一想到当初屁股被捏的情形,便羞愤难耐,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能受到这般羞辱,那一幕简直成了她的噩梦,让她以后还如何嫁人?不甘心道:“师傅,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龙休怒道:“那你想怎样?他手上捏着数十万精兵,一旦这个时候把他给逼反了,燕国局势将彻底失控,谁最高兴?且等等看,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将粮食送出吗?先安抚,看他会不会把粮给送出来,待此事过,看我怎么收拾他!” 龙休这次是真的动怒了,真正对牛有道动了杀心! 易舒暗暗咬牙,到时候非要将那贼子给千刀万剐不可! …… 两军隔江对垒,江畔五里外的大营内,一名文士持信进了中军帐内。 此人名叫文悠,乃宋国大都督罗照身边的亲信幕僚。 罗照正站在地图前琢磨着,文悠到旁见礼后,禀报道:“大都督,燕国南州那边,已将卫国借给燕国的大部分军粮给扣下了。” 罗照慢慢转身,讶异道:“那个牛有道真敢这样做?” 事前,牛有道主动联系了惠清萍和全泰峰,问若把南州的军粮给截了,值多少钱? 文悠点头笑道:“南州那边的探子已经传回了消息,大部分军粮的确被他给截下了。据报,这厮的手段阴损的很,居然在运粮车上做手脚,押送粮食的车队那是一路走一路坏,坏的惨不忍睹,基本上只有薛啸从定州征集的近万粮车将粮食给运走了小部。” 罗照问:“凌霄阁和天女教什么反应?” 文悠:“两派的两位长老已经带足了金票赶去褒奖,准备趁此机会劝牛有道起兵。” ps:恭喜本书突破两百万字,加更庆贺,今天争取爆更! 第六三九章 数目好像不对吧? 罗照皱眉,就算能劝牛有道反燕,现在也还不是时候,应该继续让那些修士再多消耗一些,这个时候引出了南州兵马破局的话,届时燕国内部彻底失控,韩宋大军将不得不对燕国发动攻击,不打的话,没办法对两国的修行势力交代。 然而有些话他没办法对文悠说出口,只能皱着眉头徐徐道:“以我之见,那个牛有道似乎并非贪财之人,真能为了钱财干出这种事?” 文悠:“自然不全是为了钱财,首先是燕国内部目前的局势,换了谁在他的位置上都会感到绝望,其次两派已经答应了他,只要他起兵便能立下大功,许诺了三州的地盘给他,他如今已没得选择。” 罗照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此人可不是胆小鼠辈,燕国内部也并非没有剿灭叛乱的实力,还没到那个地步,他就能作出这个选择?” 文悠:“大都督担心他?” 罗照盯着地图,貌似自言自语道:“据我所知,他基本不插手南州的军政事物,显然对这方面不通。所以我倒不是担心他,一旦上了战场大军驰骋纵横,千军万马冲撞交锋,摧枯拉朽,他那点实力和手段没什么用处,我是担心另一个人。” 文悠目光微闪,脱口而出,“蒙山鸣?” 罗照微微颔首,“蒙山鸣一代名将,并非浪得虚名,不可小觑!我当年与英扬武烈卫交锋时,蒙山鸣已残疾退隐,若是他亲自指挥,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我刚从军那几年,犹记蒙山鸣还在时,压得我宋国几乎喘不过气来,提到他的名字军中将领皆胆寒,之前夺取南州、战定州皆见这位老帅之锋芒,此人足抵百万雄师!宝刀未老,他真能坐视燕国这般瓦解而置之不理吗?” 文悠笑道:“他已老迈,大都督却正英姿勃发,如外面那条长长江河,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取代旧人乃亘古常理,大都督乃常胜将军,我倒是头回见大都督弱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此话倒是激起了罗照的雄心壮志,顿起意气风发之心,颔首道:“燕山鸣,齐无恨!这两位久闻其名,奈何一直没有交手的机会,若真能与这两人一战,此生无憾!” 文悠捋须笑道:“蒙山鸣只知沙场,不通朝堂明暗,方致身残,年已老迈,无力回天。呼延无恨,厮混朝堂太久,顾虑重重,已失锐气,注定为齐国殉葬。此二人已不足为虑,若遇大都督,倒可为大都督战绩上添上光辉两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呵呵!”罗照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在地图上,“且看看南州那边到底搞什么鬼,严密关注那边情况,尤其关注商朝宗和蒙山鸣,南州若真起兵反燕,此二人若真的配合,则必然有诈,因为此二人绝不会反燕!”手指已重重敲在了南州地图上。 文悠懂了他的意思,南州若反,商朝宗和蒙山鸣不配合是真,若配合则是假,点头认可道:“任他千变万化,盯死这二人便可!大都督明鉴,我这就去安排。” …… “老爷,史辛茂所率伏州人马与苍州叛军一战便退,败了!” 北州有雨,刺史府内,邵登云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滴滴答答,回廊快步走来的管家羊双叹着气禀报了一声。 邵登云面颊略有抽搐,最终发出阵阵冷笑,“败了,哪是什么败了,分明是想保存实力,你指望他先去和苍州叛军血拼一场,他指望你先去和苍州叛军血拼一趟先,焉能不败,不败才有鬼了!” 羊双叹道:“人之常情,当年一场清洗,朝廷不义在先,多少弟兄饮恨而亡,大家悲愤自保,一口怨气都还在呢,谁会为了这样的朝廷拼个元气大伤,都要给自家兄弟一个交代,不会轻易让自己弟兄马革裹尸,死了也是白死,谁都知道朝廷不会领这个情。不知为何而死战,全无斗志,又如何肯去死战!” “人心散了。”邵登云仰天闭目,无奈摇头,说什么别人,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复又低头问了声,“南州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羊双脸上略浮现古怪,“动静有一些。” “哦!”邵登云略涌起几分精神,“怎样?” 羊双道:“卫国借给燕国的粮食,大部分被南州给截了,据报是在粮车上做了手脚,场面很不堪……”他把粮车一路走一路坏的情况讲了下。 “……”邵登云哑口无言了好一阵,还以为南州要出兵平叛,没想到不但没有出兵,反而在扯朝廷的大腿。 …… “老弟!” “弟弟。” 茅庐山庄贵客来了,全泰峰和惠清萍再次驾到,这次见到牛有道真可谓是笑容满面,喊的热情。 “没想到兄长和大姐来的如此之快,这次定要让你们尝尝我茅庐山庄的酒菜,定让你们不虚此行。”牛有道亦热情笑着伸手相请。 “诶!”全泰峰一把抓了牛有道的胳膊,拖着往山庄里走,“自家兄弟,无需客气,茶水一盏足矣。” “正是!若过分客气,倒是见外了,我不高兴。”惠清萍笑着随行。 牛有道估摸着对方是来给自己送钱的,还想让二人尝尝自己山庄的特色美味,好好款待一番,不想两人没那口福,竟然拒绝了。 也罢,既然对方不想要,他也就懒得让南山寺那群和尚麻烦了。 招待客人的水榭内,宾客落座,茶水奉上是自然,大多时候也是摆设。 结拜兄弟又怎样,也不敢随便乱喝,当场检验不好看,干脆不动了。 全泰峰一坐下便指着牛有道夸奖,“我都听说了,老弟这次干的漂亮。” 牛有道也直接开门见山了,第三次见面了,再绕下去没意思,“兄长和大姐的吩咐自然是记在心上,也盼能把小弟我的事记在心上。” 全泰峰和惠清萍相视一眼,后者袖子里摸了一摸,掏出了五张天下钱庄的票据,推到了牛有道跟前。 牛有道也不忌讳什么,拿到手一看,每张一百万金币,共五百万。 摇着团扇的管芳仪在旁瞟了眼,已是两眼发亮,心里乐开了花,发现这位赚钱跟玩似的,动辄有人主动送钱上门,数目还一笔笔大的惊人,若真能每回都这样,以后他那些破事自己不过问也罢。 谁知牛有道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略沉,“二位,数目好像不对吧?”一副说翻脸就要翻脸的样子。 全泰峰轻轻拍了拍桌子:“老弟,五百万已经不少了。” 牛有道:“我记得我说的是一千万吧?” 全泰峰苦笑道:“我们也没答应算一千万呐。” 事实是这边开价一千万,对方只答应给五百万,讨价还价的没个边,最后那边懒得跟他啰嗦,让他先证明了再谈,并未答应给一千万。谁知牛有道豪爽,果然先把那批粮给截了,还真就先把事给办了。 那边一见还真的有戏,顿时来了精神往这凑。 放在以前,牛有道压根不会往这上头去想,也不认为这样能讹到钱,但是去了趟京城与高见成面谈一番后,思维和想法则不一样了,知道韩国和宋国的修行门派现在和西三国之间熬的很苦,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巴不得早日结束这场煎熬,因此才敢狮子大开口。 牛有道:“我可是提着脑袋干的这事,我这颗脑袋就值五百万?” 惠清萍笑道:“小弟这话言重了,目前这个情况,燕国这边也不敢轻易动你。再说了,你截下的那批粮市价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诶,话可不是怎么说的。”牛有道相当不认可的样子,“市价也得看放在哪个地方,如今的燕国,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什么粮了,朝廷征粮和抢差不多,谁要是能提供这批粮食,燕国朝廷一千万金币绝对肯出。” 惠清萍嫣然一笑,“粮我们又没要,可都归了你。战事一开,花钱如流水,我们手上也不宽裕,这五百万还是我们两家凑出来的呢。” 牛有道垮着脸道:“大姐若非要这样算账,那我也无可奈何,钱在你们手上,我也不能抢。” 全泰峰摆手,“有了地盘还怕没钱吗?只要老弟起兵,三州地盘的事依然算数,怎样?老弟,别怪我没提醒你,目前的局势明摆着,现在还有的谈,待到大事将定就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牛有道沉默了一阵后,徐徐道:“不是我要做墙头草,粮食的事我还有借口推脱,一旦情况不对,大不了收了你们的钱再把粮食还给朝廷。”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略变,下意识看了看他手中的钱庄票据,全泰峰当即严词警告道:“老弟,我奉劝你一句,你若真这样干了,燕国一破,你可就没了退路,我们两个也保不了你,你最好还是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敢一来就先给钱,也是对战事的最后结果志在必得。当然了,不给也不行,不给的话,人家信你才怪,没得谈,这也是付出的风险代价。 牛有道:“所以我才说一旦,万一你们败了或退兵了,南州真要干了造反的事,燕国能放过南州才怪了,你们两个千万别说到了那个地步韩宋还能不惜代价来挽救我南州,这话说出来你们信吗?让我起兵造反可以,得有个前提,你们若做到了,我没二话,立刻起兵!” 第六四零章 请蒙帅写五封信 不怕提条件,就怕不吭声。 全、惠二人精神一振,全泰峰立刻追问:“什么前提?” 牛有道:“双方在边境集结重兵对峙了这么久,迟迟不开战是几个意思?” 这都哪跟哪?全泰峰还是回道:“全面开战,事关国运,自然是不打无把握之仗,只待燕国内部祸乱到一定地步,便是趁势进攻之时。” 局势明摆着的,牛有道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见过高见成之后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伙俗世掌权者正在利用大局造势,把一群修士当猴耍,说白了就是在和修士争夺话语权,硬来搞不赢修士,只能是来阴的。 当然,他也在乱局中火中取栗,不会捅破,“兄长说到了关键,待燕国内部祸乱到了一定的地步,可据我说知,燕国内部并非完全没有平叛的实力。” 惠清萍皱眉,“弟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牛有道:“我不想做墙头草,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必要说那虚情假意的话,我不可能拿南州上下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胡乱去做赌注,我必须要看到一点有利于我的苗头我才能起兵,否则我也很难说服下面人,毕竟事关大家的利益,南州可还有个大禅山盯着我呢。兄长,大姐,燕国内部叛军的搅和力度还不够,我希望你们能把燕国内部的反击潜力给逼出来,我才能出兵。” 全、惠二人相视一眼,全泰峰问:“什么意思,怎么个逼法?” 牛有道:“让叛军全力以赴,再攻下一到两个州,逼得燕国不得不全力以赴。这样对我有两个好处。其一,我能观察燕国到底有多大的潜力,我南州能不能出兵,这也关系到我能不能说服大禅山。其二,叛军牵制了燕国内部的绝对力量,便于我南州大军势如破竹。只有做到了这个,我才敢起兵,否则我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赌博。” 二人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认,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这是考虑的很周到的事情。 全泰峰:“老弟,燕国哪还有什么潜力,诸侯兵力都是明摆着的,你太多心了。” 牛有道:“我观各路诸侯未必没有剿灭叛军的实力,只是无法齐心协力而已,所以这不是多心,而是稳妥。兄长,大姐,只需做到这个前提,我便出兵,其他的多说无益。”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的确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切以局势导向为前提。 事实上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哪边局势有利,便倒向哪边才是常理,否则涉及这么大的事红口白牙的承诺根本没用,还是要有看得见的利益。 二人离去前,牛有道又旧事重提,“说好的一千万,只给我五百万,你们做事未免有些不地道。” 全泰峰哭笑不得,惠清萍亦叹道:“我说弟弟呀,总不能你漫天开价我们就照着给吧,这又不是我俩的钱,我们也做不了主,五百万已经很多了,多少修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就知足吧。你钱也得了,几万车粮食也得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好了好了,看你这一脸不痛快的样子,不用你送了。”全泰峰抬手打住,不让牛有道送了。 管芳仪主动代为送客,将二人送出了山庄。 待回到山庄内,发现牛有道站在了高阁上,杵剑眺望寥廓长天,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也上了阁楼,见到他的背影独自在风中,长衫衣摆随风翻动。 眼前的事,刚才的事,她虽然一直在牛有道的身边,但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感觉牛有道与以前比起来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牛有道干的事她还有猜测的余地,如今眼见双方把话给讲透了,她依然无从琢磨牛有道要干什么。 诸国纷争角力一现,便是天翻地覆之势,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多少修士惶恐不安,怕被这大势给碾个粉身碎骨。而眼前这人,似乎在惊涛骇浪中驾驭着一艘小船载着一群人,与那些艨艟巨舰在巨浪中比肩,奋勇争前,知难前行。 山庄内忽飘来一阵哀哀琴声,眼前的背影,竟让她莫名的有种不知何处来的悲壮感。 似乎知道是她来了,待她近前,问了声:“庄虹又在弹琴?” 管芳仪:“是吧。” 牛有道略摇头,“不自由时哀怨,自由自在了也哀怨,这女人永远满足不了。”也就随便感慨了一下,说罢递出了手中的五张钱庄票据。 这个她喜欢,一把到手点了点便往袖子里塞。 牛有道却给了句,“你再亲自去趟府城,把蒙帅给接来,注意保密,提醒王爷不要让外人知道。” 管芳仪当即埋怨,“口口声声说老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却把老娘当跑腿的使唤。” 牛有道:“你又不是那种只知道漂亮不长脑子的,能者多劳嘛。另外,这五张金票给三张给王爷。” 管芳仪顿时不乐意了,“三张?我的钱,凭什么呀,你不是给了他那么多粮草吗?” 牛有道:“很快,王爷便会有大量用钱的地方,有三百万金币在手,能为他解决许多麻烦,也能让事情顺利不少。” 管芳仪从这话中意识到了有大变,遂只剩下了嘟囔,随后快速离去…… 蒙山鸣到时,已是夜晚,直接降落在了牛有道的院子里。 从南州府城出发时也做的相当隐秘,先用马车悄悄把蒙山鸣给送出了城,之后才从城外带走的。 恭候已久的牛有道上前客客气气见礼,“让蒙帅来回奔波,实在是罪过。” 如今的南州,对他来说,蒙山鸣是个战略性的存在,值得他诚心礼遇尊敬。 蒙山鸣忙谦逊道:“道爷这样说,让老夫汗颜。” 也没有过多矫情客气,牛有道又将他请入了自己的房间,又示意推着轮椅的管芳仪为蒙山鸣倒上一盏茶水。 牛有道隔着桌子坐在了蒙山鸣对面后,问了句,“那些粮食,王爷那边都收集好了吧?” 粮车是一路坏的,粮食自然也是落了一路需要收集。 “填饱肚子的东西大过天,不会有误,都收集好了。”蒙山鸣确认了一句让他放心,继而又问:“道爷是不是没打算把粮食还给朝廷?” 牛有道笑言:“我们又不是叛军,也是朝廷的一部分,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外人手里好。” 蒙山鸣苦笑,“三大派那边能轻易饶过?” “至少现在不敢把我怎样,只要事后证明了我们是对的,相逢一笑泯恩仇,自然就过去了。”牛有道也给了他一句宽心话,接着到了正题,“白日里,韩宋的人又过来找我了。” 蒙山鸣面色略凝,试探着问道:“劝道爷起兵?” 牛有道微微点头笑着。 蒙山鸣心弦略紧,“道爷意下如何?” 牛有道也没瞒他,把与全、惠二人的谈判经过原原本本的详细告知了。 蒙山鸣听的脸颊绷了起来,“莫非道爷真要让南州叛敌?” 牛有道摇头:“王爷乃大燕皇族,蒙帅乃大燕股肱之臣,岂有自己反自己的道理,答应他们只是权宜之计,目的乃是让叛军逼迫朝廷…不让朝廷束手无策,又如何会来求我等,又如何能让王爷名正言顺号令平叛大军?” 蒙山鸣若有所思着微微颔首,忽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朝廷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一旦局势危急,三大派应该会不惜一切聚集诸侯力量围剿,不到逼不得已,不可能把平叛大权交给我们。只是,就算聚集了诸侯力量,然而各自怀了私心,谁被指挥都担心自己会吃亏,这仗难打了,损失的还是燕国的实力,到了那个地步,实力大损,我们再拿到那残兵败将指挥权…唉!”他也只能是一声叹。 牛有道握拳指节敲了敲桌面,“蒙帅言之有理,所以不能给诸侯彼此内耗的机会,这也是我请蒙帅来的目的。” “哦!”蒙山鸣目光投来,“愿听道爷高见。” 牛有道:“五路援军,宫州刺史徐景月、图州刺史安显召、浩州刺史苏启同、伏州刺史辛茂、长州刺史张虎,这五人皆是蒙帅旧部。牛某想请蒙帅写五封信,我会尽快安排人送到他们五人手中。” 蒙山鸣疑惑道:“道爷是想让我劝他们齐心协力吗?他们的背后,如今都掺杂了太多,只怕他们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我写信应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牛有道微笑,“那要看蒙帅写的是什么。” 蒙山鸣不解,“道爷想让我写什么?” 牛有道嘴角带着一抹诡意:“蒙帅在信中写上,愿率南州人马出征,愿不惜代价为大燕平定叛乱,写明这个便足矣。” 蒙山鸣还是有些糊涂,“这样就有用了?” 牛有道:“蒙帅说他们身后掺杂太多,说到底还是三大派内部的那些高层想保住自己手上的力量。他们五个收到此信,定会让背后的人知晓。蒙帅试想,他们背后的人正苦于无奈,若有南州愿付出代价平乱,怕是喜不自禁,有人愿意做替死鬼摆平乱局,还能指望他们聚力付出代价吗?必然是避战,令朝廷人马一败再败!” 第六四一章 到了我手的,丝毫无损! 蒙山鸣明白了,徐徐道:“诸侯节节败退,叛军肆虐张狂,朝廷不得不放权给南州,道爷果然是好手段,只是…叛军迅速扩张,战火波及之地,不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道理牛有道也懂,怂恿叛军把作战区域扩大,说到底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 “蒙帅,世道如此,有些事情不可避免,我们不去争夺主动权,主动权落在那些人的手里,他们永远不会改变,百姓苦夜长熬是等不到黎明的,如果我们有心,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牛有道语气沉重,他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会害死不知道多少人,慢慢站了起来,在屋内徘徊着。 “我虽不懂行军打仗,可有些基本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怂恿叛军扩大战局,叛军久战疲惫,战局扩大后兵力应该也会扩散,首尾难以相顾。令诸侯无法齐心而败退,能加快叛军这般行事的趋势,将其逼成强弩之末,此时若有外力施加,弓弦必断!” “此时诸侯虽败,各方人马却已到位,随时可以反扑,只待蒙帅一声令下!到了这个时候,局势越坏,对我们越有利。朝廷无能,大燕上下臣民失望!诸侯无能,大燕上下臣民失望!天下何人能挽救大燕?此时,宁王之子振臂一呼,号令诸侯,南州大军如虎狼奔逐而出,内扫叛乱,外慑强敌,力挽狂澜,救大燕于水火,人心如何?” 走到了蒙山鸣面前俯身而问。 旁听的管芳仪心中震撼,此时才真正明白了牛有道的真实用意。 蒙山鸣静默不语好一阵,只有凝重目光晦明晦暗,最终轻叹道:“道爷高瞻远瞩,信,我写!” 牛有道直起了身来,朝管芳仪示意了一下,后者立刻快步而去,取了笔墨纸砚来,亲自为蒙山鸣研墨。 今夜之后,牛有道没有让蒙山鸣离去,将蒙山鸣暂时留在了这里,让蒙山鸣随时为自己分析战况和战局走势。 …… 草木葱茏,依山傍水之地,大军驻扎,宫州刺史徐景月与几名部将在湖畔徘徊议事。 一名小卒跑来,禀报:“大人,外面有一人求见,说是大人的旧友。” “旧友?”徐景月转身看来,问:“何人?” 小卒道:“不知,他不肯说,说大人见了他自然知晓。” 很快,所谓的‘旧友’被带来了,随同前来的一名修士在徐景月耳边耳语道:“是名修士,已经被控制住了,也搜过身了,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封信。”信在手中亮了一下。 徐景月打量那名‘旧友’,发现不认识,遂问,“你是何人,为何假冒本府旧友?” 来者朝那信抬了抬下巴,“原因,大人看过那封信便知。” 信是给我的?徐景月目光重新回到那封信上。 一旁修士立刻将信封撕开了,从里抖了张纸出来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才交给了徐景月。 徐景月捧了信随便那么一扫,触及信上熟悉字迹,神情已是一阵动容,继而凝神细看。 越看,他的神情越复杂,最终仰天一声长叹,闭了双目缓缓摇头,一脸的不堪。 信是蒙山鸣写来的信,蒙山鸣在信中痛斥,问大燕危亡之际,他徐景月为何不杀敌报国?信中字字句句透着渴望出征之情,无奈的是被朝廷所钳制,有力无处使,悲愤之情无处发泄,只得写信来怒斥。 …… 一重兵屯聚的要隘庭院中,坐在案前的图州刺史安显召,捧着书信的双手在颤抖,两眼已泪目。 蒙山鸣在信中发出悲吼,欲以老弱残躯亲赴沙场征战,让他情何以堪。 最终信纸砰一声拍在案上,摇头泪流,颤音哽咽,“蒙帅啊!” …… 官道上,一路大军蜿蜒而行,看不到尾,战事紧急却在拖沓而行。 路旁树下,捧着信的长州刺史张虎,忽扭身以重拳在树干上连击几拳,已经是红了眼,打的树叶纷纷震落。 一旁副将惊讶道:“大人,何至于如此?” 张虎将信甩给他看。 副将阅后一声轻叹,“蒙帅这又是何苦,如今已不是宁王手握兵权的时候,就算弟兄拼命又能怎样?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反倒要成为朝廷眼中的逆贼,谁能甘心?” 张虎双拳撑在树上,低头道:“当年我不过一马夫,若无蒙帅提携,焉能有今日?蒙帅以老残之躯泣血悲鸣,我实在是…”说着猛然松手转身,怒道:“吴公岭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狂言横扫大燕,老子名扬沙场的时候他哥哥还在给王爷牵马坠蹬。传令大军,立刻加速前行!” 副将一惊,“大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弟兄们着想啊,大人拼光了血本,谁来照顾他们的家小,难道指望朝廷吗?” 张虎怒道:“你敢抗命?” “我…”副将无语,最终只能是执行。 很快,大军行进速度加快,进入了小跑前行模式。 张虎等人领着一群亲卫策马狂奔,赶向大军前头。 几乎同时,数名修士已策马狂奔而来,追上了张虎,大声道:“刺史大人为何突然加快行军速度?” 面对几名修士的质问,最终,冷静下来的张虎看着麾下人马经过的一张张脸,不得不面对现实,大军又变成了缓慢前行。 …… 燕国皇宫,站在屋檐下的逍遥宫长老施升,一手捋须,一手拿着一张信纸查看,看的正是蒙山鸣写给浩州刺史苏启同的信,而他就是浩州背后撑腰的人。 待他看完信后,一旁等候的师弟道:“师兄,苏启同认为蒙山鸣说的有道理,覆巢之下无完卵,希望能放开手脚与叛军一战!” 苏启同训斥:“战什么战?匹夫之勇!他很能打吗?要不要拉他去和韩宋打一打?现在是他一人逞强的时候吗?浩州的人马拼光了,当商建雄能大慈大悲不成?你前脚稳定了局势,他后脚就能填补进来。各路援军谁不是等别人去送死,轮得到他来冒这个头?” 师弟道:“师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转述他的意思。” 正这时,一名弟子快步跑来,对施升道:“师傅,掌门紧急召见。” 施升问道:“什么事?” 弟子道:“苍州叛军突然加强了攻势,攻势凶猛,朝廷人马节节败退。”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继而快步离去。 赶到一座殿宇内时,几名跟来了这边的逍遥宫高层基本都到了,只见龙休沉着一张脸负手来回走动。 人到齐了,龙休让易舒将战况报之。 之后龙休停步面对众人道:“苍州叛军突然加强攻势,形势怕是有变,与韩宋对峙大军中的弟子要立刻提醒到位,防止对面大军突袭。” 众人点头,施升随后道:“掌门,内乱也不能忽视,要不要让南州大军出来参战?” 此话一出,易舒突然出声道:“师叔,牛贼连朝廷的粮食都敢抢,你还指望他出力不成?” 龙休冷眼扫去,似乎在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易舒脑袋一低,知道自己放肆了,不敢再吭声了。 龙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徒弟对牛有道不是一般的讨厌,难道看出了自己有将其下嫁的意图?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闪过了一下,先摁到了一边,又对众人道:“现在正是消耗东西两边实力的时候,此事还可以再拖拖,不急于让南州出来破局。何况牛有道那家伙的确有点难以控制,会不会听话出兵还不一定。不过苍州叛军也不足为虑,我就不信几家联手督促诸侯用力还灭不了他。” 抱手腹前的施升摸了摸袖子里的信,蒙山鸣已经说的清楚明白,只要朝廷下旨,南州肯定会出兵。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把信拿出来,否则将来不肯用力时,会让人看破企图。 龙休随后又问:“南州那边,粮食的动静怎么样?” 一名长老叹了声,“交倒是交了,定州薛啸那边传来消息,今天又交了二十车出来,只是照他这个交法,折腾个一百天也只能交出个两千车,只怕仗打完了,他也只能交出个皮毛来,偏偏我们还拿他没脾气,硬逼还怕把他给逼反了,这厮是有恃无恐啊!” 易舒暗暗咬牙,暗骂了声狗贼! “哼哼!”龙休冷笑连连,“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催,继续催他加快速度!他不是说车辆有问题吗?让薛啸从定州征集车辆前去接运,我看他还拿什么理由拖!” 理由?不需要理由,定州征集的车辆还未进入南州境内,便遇上了一伙蒙面强盗,击败了定州的护送人马,赶车的百姓吓得四散而逃。 强盗没能抢到东西,气愤不已,一把火将所有车辆给集中烧毁了…… 茅庐山庄,管芳仪快步来到牛有道的院子,找到了正在与蒙山鸣谈话的牛有道,禀报道:“大禅山那边传来消息,说粮车被毁的事,三大派没有找咱们要交代,找大禅山要交代去了,限大禅山三天之内将那伙强盗找到,皇烈很头疼。”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三大派这是知道找这边没用,开始为难大禅山去了。 牛有道:“这个简单,你就让皇烈说,强盗已经流窜进了赵国境内。” 管芳仪忍俊不禁道:“你这是非要扣着这批粮食不放啊!” 牛有道摇头,亦是一声轻叹,“这些粮食一路运来,东西双方的五国修士交手,已经死了多少人?为什么粮食到了我南州境内就安全了?你当我真的只为图韩宋那点钱财?后面同样的,晋、齐两国的物资也只有走我南州才最安全,走其他地方必然有人抢掠破坏,以后他们会理解的,我才是真正为大燕保住了这些粮食的人,到了我手的,丝毫无损!” 管芳仪此时才恍然大悟,看向牛有道的眼神复杂,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呕心沥血。 坐在轮椅上旁听的蒙山鸣则露出肃然起敬神色,也终于明白了某人的煞费苦心。 ps:今天的更新尽力了! 第六四二章 罗照小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盯住这批粮食去向的不止燕庭。 卫国接到本国押送修士传回的消息后,玄薇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牛有道,质问牛有道想干什么。 牛有道的回复很简单,粮食在他手上就是在燕国手上。 多余的解释没有,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解释,一切向后看,到时候自然会平息众怒。 身在晋国的邵平波更是紧盯牛有道这边,卫国借粮被拦截之事,搞的他辗转反侧,不知道牛有道搞什么鬼,直到获悉韩宋修士未再抢掠破坏这批粮食,他才意识到了,牛有道很有可能已经和韩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 南州要起兵造反?这个念头开始在邵平波的脑海里一再徘徊,一再否定,否定的原因之一是认为商朝宗不太可能反燕。 “大公子,歇一歇吧。” 邵平波眉头紧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飘零,邵三省近前劝了声,眼中有担忧神色。 就因为卫国借粮被牛有道拦截之事,大公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然而邵平波至今睡意全无,虽然局势是他推动的,目的之一就是针对牛有道,可是明知牛有道没什么选择,他还是不太相信牛有道能轻易反燕,因为南州那边上上下下的动静太淡定了,好像燕国的战乱与南州无关似的,有点不正常。 凭他对牛有道的了解,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他一直在思考。 “尹大将军来了吗?”邵平波淡淡问了声。 粮食被截后,苍州叛军突然加强了攻势,他隐隐怀疑会不会和牛有道有关。 他的思路和牛有道一般,牛有道遇上什么事的时候首先怀疑的便是他,反之他也是如此。 他现在需要一个精通军事的人为他解析苍州叛军这样做的目的,了解清楚了才好对其他事情加以判断。 军事方面也是他的一个短板,当年的北州自立虽有大战,可真正操持战事的还是邵登云,他也就是跟着见识了一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儿八经加入过军伍,擅长的是政务。 他在北州的时候事情太多了,也没那精力去钻军事方面。 当然,相对来说,他比牛有道更懂一些,毕竟比牛有道接触的多。 所以他对太叔雄提了下这方面的要求,太叔雄欣然答应,直接指了晋国大将军尹除以后做他的军事博士。 邵三省有点犹豫。 邵平波迅速意识到了什么,明明知道他今天要和尹除见面,还让他休息,慢慢回头,略眯眼道:“什么情况?” 邵三省:“尹大将军府那边差人来回话了,说南边军营被大雪压塌了营房,大将军急急忙忙赶去查看去了。” 邵平波脸颊瞬间紧绷,明白了。 尹除当着太叔雄的面拍着胸脯答应了,与他约好了今日见面,他还特意为今天见面准备了好酒好菜,结果一回头那位大将军就借故跑了。 因为大雪压塌了营房,堂堂大将军若是平常这般还能说一声好,可若是为了这事把晋国皇帝的吩咐给扔一旁,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晋国这些权贵还是不太待见他邵平波…… 事后燕国这边也意识到了军粮进入南州后一路顺利的问题,韩宋修士为何没有再袭扰? 之所以有此意识,乃是吃了趟亏之后,晋、齐的援助物资刻意绕开了南州,欲从其他地方转输,结果骚扰依旧,唯独只有粮食进入南州以后很顺利的被南州给大量吞没。 回过头来一想其中原因,细思极恐,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燕庭不再催商朝宗送粮了,三大派也不逼牛有道了,反而双双好言安抚,就怕南州突然冲动。 别说他们,就连晋国、卫国和齐国也察觉到了不对,紧急提醒燕庭,粮食被截之事暂时不提为妙,南州既然还断断续续给个一二十车粮食,就说明南州还未做出最后的决定,还在犹豫不决中。 突然没了压力,茅庐山庄这边倒没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禅山和商朝宗反倒有些不习惯了,那么多粮,朝廷不要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搞了什么鬼,我算是服了他,当初他那样截粮,我可是心惊肉跳啊!” 大禅山宗门大殿内,提及此事时,皇烈面对一群人唏嘘摇头。 唏嘘之后又是一声叹,他现在也挺无奈的,大禅山现在是退又不能退,进又不能进,燕国如今的局势令这边也只能是紧紧和牛有道抱团在一起共进退了。 牛有道截粮,大禅山阻止不了,牛有道非要这样干,大禅山能怎么办,和牛有道翻脸吗?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牛有道让人假扮强盗烧了定州征集来的粮车,牛有道屁事没有,三大派把帐算到了大禅山的头上,大禅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得跟着一起明目张胆地骗三大派。 不明目张胆的跟着一起骗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站出来指证牛有道吧!关键指证也没屁用,反而先得跟牛有道干起来,大燕目前的局势值得吗? 这边也不傻,也察觉到了一点苗头,牛有道搞不好在韩宋那边谋到了退路,跟着牛有道还有可能自保。 不过皇烈深知这次是把三大派给得罪惨了,正儿八经地被牛有道给拖进了深水坑里。 “唉!”一群大禅山高层亦陆续一声叹,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 江畔五里外的中军大帐,看到一份份从苍州叛军那传来的战报,坐在案后的罗照眉头皱了起来,最后甚至比对着几份战报起身,走到了地图前,参详着地图反复审视战报和地图。 “不对!”罗照忽沉沉一声,盯着地图道:“可能有诈!” 文悠快步走到一道:“怎么回事?” 罗照指着地图道:“吴公岭的攻占势头太迅猛了!” 文悠:“之所以攻势迅猛,也是韩宋两国派人和牛有道沟通后的结果,是为了促反南州人马而特意让吴公岭加强了攻势啊!” 罗照猛回头,“几乎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一开始还说的过去,这都打到什么地步了?吴公岭差不多又占下了一州的地盘,燕庭人马居然还这般节节败退,你不觉得像是在配合吴公岭的攻势吗?” 这么一说,文悠亦猛然惊醒,目光盯向了地图。 罗照挥手指向地图,“战线拉长扩大,吴公岭的人马太分散了,一旦有事首尾不能相顾,驰援都来不及,这很有可能是燕庭人马设下的圈套,一旦反扑,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很有可能中了牛有道的奸计!” 再回头,“立刻联系吴公岭那边,让他收住攻势,不要再四处出击,该收缩的兵力迅速收缩,以防不测!” “好!”文悠用力点了点头,几乎是跑出去的。 …… 燕庭则是另一番情形,朝廷人马败的太快了,都快赶上薛啸败让三郡的速度了,一份份不利战报传来,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集结在边境的重兵中,有人见情况不妙,已经率部投降了,狠狠杀了一些人才稳住了局势。 这仗是怎么打的,居然能打成这样?连童陌都开始当着三大派修士的面骂娘了,要钱要粮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急,结果打起败仗来也是一个比一个急,一群草包! 三大派修士唾面自干,当做没听见。 燕皇商建雄是既惶恐,又愤怒,直接找到了三大派掌门发火,警告他们,再不出力,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局势连边境集结的重兵都影响到了,三大派掌门亦紧张了起来,迅速商议后,终于决定集结力量反击了。 然而由哪家的人负责指挥又成了争论的焦点,不争抢指挥权都不行,仗打赢了,最后自己麾下的势力折损的差不多了谁能接受?谁来负责指挥是个微妙的关键。 谁都不肯轻易让步,争抢无果,最后决定各路诸侯各负责一片,三派各自督促自己的人马去拼命。 五路诸侯终于摆出了联手反击的态势,联手主动出击了,可战果连三大派掌门都慌了,居然全部战败! 这回别说他们了,连晋国、卫国和齐国那边的人都愤怒了。 三国派来大量修士协助作战,之前的败势大家还能理解,就不说了。 这次以为燕国要较真了,三国也想早点结束这份煎熬,实在是消耗不起了。 谁知三国修士全力以赴了,燕国这边的大军却还是与敌军一碰面稍一交手就败逃,败的三国修士措手不及。 他们冲上去拼命了,大军居然扔下他们跑了,结果变成了他们硬抗对面数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关键敌军当中也有大量修士。 除了与对方修士厮杀,还要应付人山人海的刀枪箭雨围攻,这也太要命了,逃命都困难,不知多少三国修士在逃的过程中被箭雨射翻。 这还真成了三国修士帮燕国打仗,成百上千的修士悍不畏死地面对敌方数万数十万的大军硬撼。 场面极其壮观,损失也极其惨重,晋国、卫国和齐国如何能不愤怒? 一座山坡上,坐在一匹神俊黑马马背的吴公岭一脸横肉,满脸络腮胡子,看着清扫的战场,仰天“哈哈”大笑不止。 笑罢,对左右的随行人员道:“罗照小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多虑了,差点乱我军心!” 宋国修士愣是被他这话给说的无言以对。 惠清萍和全泰峰面面相觑,之前接到罗照的消息后,他们两个也是心头一沉,结果现在看来,好像误会了自己那个结拜兄弟牛有道…… 江畔中军大帐内,消息传到后,罗照站在地图前,绷着一张脸久久不语。 之前听到燕国诸侯开始反击的消息,他还说果然不幸被他料中,然而结果却和他想的大相径庭,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哪来的什么有诈? 站在一旁不吭声的文悠,悄悄退出了大帐后,仰天长吐出一口气来,判断严重错误,居然被吴公岭给鄙视了,而且被鄙视的没话说,他能理解大都督的尴尬。 第六四三章 一群草包! 罗照只是丢了面子,燕国却是朝野震撼。 五路诸侯可以说是燕国内部如今的最后倚仗,联手之下依然败于叛军,对燕国的震动可想而知。 燕国上下人心惶惶,仿佛燕国被灭在即,燕国上下臣民不禁在问,连五路诸侯联手都不是叛军的对手,谁还能是叛军的对手? 朝堂上吵成一片。 有人建议从边境抽调大军回来平叛,被另一批人坚决反对,理由是边境乃燕国的最后一道防线,集结的大军一撤,韩宋大军必然趁势而入。坚持抽调大军的则认为,大军不撤回,内部根本没人挡的住叛军,大燕内部垮了,边军还守得住吗?攘外必先安内! 也有人建议下旨给南州,出动南州人马平叛。 对于这个问题,同样有争议,最大的质疑是,南州连朝廷的军粮都敢截,能听调吗?万一与叛军联手而动,将如何是好?必须让薛啸不惜代价将南州人马给遏制在南州。 朝堂上在吵,朝堂后面的三大派亦动静不小,三大派相关的高层人员全部紧急召集到了皇宫内的一座大殿内。 逍遥宫掌门龙休,紫金洞掌门宫临策,灵剑山掌门孟宣,三位掌门并排站在上位沉着一张脸。 宫州背后的紫金洞长老岳渊,图州背后的灵剑山长老师元龙,伏州背后的灵剑山长老祖安德,浩州背后的逍遥宫长老施升,长州背后的逍遥宫长老农丰亭,五位长老下站一排。 渤州背后的紫金洞长老乔天光,旗州背后的灵剑山长老毕云涛,这两位并没有来,因渤州和旗州本就在重兵防守的边境,两位长老正在重兵集结之地坐镇,所以并未召集来。 事实上也没有召集那两位长老赶来的意思,眼前只把岳渊、师元龙、祖安德、施升、农丰亭这三派的五位长老给招来了。 其他人包括什么弟子之类的全部摒弃在外了,只有在场诸人,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宫临策打破了平静,寒着一张脸道:“五路诸侯平叛的情况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天这里也没外人,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事关三派生死存亡,一旦失去了燕国,三派将成丧家之犬,跑去其他地方没人容的下,三派颓势将一泻千里,历代先师打下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上,否则上对不起历代先师,下对不起门中弟子。” 龙休接话道:“今天,我们三位只要你们五位一句话,能不能号令你们控制的五路诸侯齐心协力平叛?” 逍遥宫的农丰亭叹道:“掌门,并非我们没有尽力督促,而是人心难测啊!” 龙休怒了,“尽力督促?当我们是瞎子聋子不成?晋、卫、齐三国的修士都快跟我们翻脸了,五路诸侯压根就没尽力去打,与敌一触既逃,这也叫尽力了?” 紫金洞岳渊道:“龙宫主勿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农长老所谓的人心难测不是指别的,而是指军心,五路诸侯上下将士压根不想为朝廷卖命,士气全无,这仗还如何打?” 灵剑山师元龙也点头道:“是啊!三位掌门也知道,这五路诸侯人马都是宁王旧部,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拥兵自重。” 灵剑山另一位长老祖安德亦道:“的确如此,当年朝廷血洗,他们至今心怀怨恨,哪会为朝廷卖命?三位掌门知不知道下面将士说什么?他们说,我们为朝廷战死了,也得不到朝廷丝毫怜悯,反而要被朝廷视若逆贼,我们为何而战?” 逍遥宫长老施升嗯了声,“浩州将士也是这个心态,战事布置好了,人马推上位了,可战事一起,人马立刻调头就跑,谁能拦得住?别说数以万计的人,就算数以万头的猪也拦不住,他们就是不肯为朝廷卖命,我们总不能把他们给杀了吧?” 农丰亭叹道:“这事我们也是急在心里。” 五人你一句我一句,有理有据,堵的三位掌门无言以对。 灵剑山掌门孟宣黑着一张脸道:“照你们这个说法,是不是燕国就这样完了,我们三派是不是也就这样完了?” 农丰亭忙摆手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哪怕还有一线希望,我们也当尽力,事情也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还有南州人马吗?” 岳渊立道:“不错,当年燕国的英扬武烈卫威震天下,如今正在南州手中,与周守贤一战,与薛啸一战,锋芒毕露,论到战场上征战,如今的燕国之内,南州人马恐怕是首屈一指,当急调南州大军出征平叛。” 师元龙点头,“的确,我赞同。” 祖安德:“不错,也该他们上场了。” 施升:“我看要得。” 这五位长老早就知道了南州渴望出征的意图,否则联军哪会一触便败,说到底还是知道有人愿意做替死鬼,想保存自己手中的实力。如今的败局他们也不安,早就巴不得这一天到来,早点让南州人马出征。 就算南州人马打不赢叛军,也能大大消耗叛军实力,届时他们再出来收拾残局轻松简单,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为此,五人不惜欺上瞒下,居然没一个把蒙山鸣的信给拿出来的,信也早就被他们给毁了,否则这次的联军之败无法交代。 龙休:“你们说的轻松,南州截了朝廷军粮,早就与韩宋那边眉来眼去,恐怕已有反意,摁住他还来不及,把南州人马放出,一旦与苍州叛军联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施升:“掌门,目前燕国的局势,南州有点私心想积蓄点实力也能理解,我看他们不至于造反。” 帅元龙亦认同,“商朝宗毕竟是燕国皇族,也是个有血性的人,真要叛燕的话,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一看这几位的神情,孟宣沉声道:“你们什么意思,我没听错吧?居然都在帮南州说话,商量好了的吧?” 龙休和宫临策亦面露狐疑。 五位长老相视一眼,商量还真没有商量过,不过却都是心知肚明。 农丰亭叹道:“孟掌门,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还用商量吗?五路诸侯军心涣散,难道束手等死不成,哪怕有一丝办法都要去试试!” “不错,正是如此,不试试怎知南州态度如何?” 五人又是连番劝说不止,想尽办法劝三位掌门让南州出兵。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不试试也不行,可问题是等到南州人马赶赴战场,叛军肆虐的局势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结果五位长老又一起保证,他们会亲自去督战,想尽办法也要让五路诸侯纠缠住叛军…… 客院,鬼母与云姬相见甚欢,牛有道在旁乐呵呵看着。 这一鬼一妖算年纪的话都倍于管芳仪,可外貌看起来却比管芳仪年轻的多。尤其是鬼母,容貌似乎永远定格在了三十出头的样子,定格在了她生前离世时的年纪。 鬼母已率陷阴山一千鬼修赶到了,与渡云山的妖修全部暗中布置在了茅庐山庄的四周,再配合上茅庐山庄外的驻军以及内部的三派,外人想轻易靠近茅庐山庄而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 姐妹两个叙旧之后,鬼母忽看向牛有道,冷笑一声,“听说你和云欢是结拜兄弟?” 她也是去了渡云山之后才知道那回事的。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牛有道顿时尴尬了,摸了摸鼻子道:“大姐,早先我是真不知道你和渡云山的关系。” 鬼母冷笑连连,“你说这辈分怎么论吧?” 云姬眼中有揶揄神色,她的辈分反正是不吃亏的。 幸好这时管芳仪赶到了,急报:“道爷,龙休来了。”同时还递出了一封信。 一听龙休大名,鬼母和云姬神色一凛,牛有道则慢慢回头看向了山庄方向,徐徐道:“终于来了!” 顺手又拿了信到手看,发现是全泰峰的来信,说苍州叛军又攻下一州,问南州何时起兵之类的云云。 牛有道直接将信撕了个粉碎,之后向姐妹两个告罪一声,就此离去…… 山庄水榭内,龙休凭栏而立,牛有道脚步匆匆而来,老远拱手见礼道:“宫主法驾亲临,牛有道有失远迎,还请宫主恕罪!”近前躬身。 龙休回头看来,冷目上下扫了扫,冷哼一声,“恕罪?你还会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牛有道惊讶,“宫主何出此言?” 龙休:“跟本宫装糊涂吗?” 牛有道愣了一下,忽抬手拍了下额头,“明白了,宫主可是在说那批军粮?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送出去。” 龙休:“怎么送?又冒出一伙强盗把粮车再烧一次,还是粮车又坏上一路?” 牛有道:“绝不可能,结结实实的粮车南州已经准备妥当,这次南州亲自派大军护送粮食至定州,不让其再有任何失误,若有任何差池,宫主可拿我问罪,绝不推辞!” 痛快的令人难以置信,龙休硬是被堵的没话说。 不过他今天也不是冲这事来的,于是撇过这个话题,淡淡问道:“平叛战事可曾听说?” “呵呵!”牛有道乐了,不屑且一脸讥讽道:“一群草包!” ps:瑶池潋滟光,凌波微步来,贺新盟主“知还需行”和“skdavid”诞生,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第六四四章 大司徒不要激动 一群草包骂了多少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龙休当他骂的是平叛的诸侯,“好汉也罢,草包也好,局势如此,南州准备坐视吗?” 牛有道当没听懂,义正言辞道:“宫主放心,粮草一定快速送去定州,一定不耽误战事。” 发现这厮跟自己装糊涂,龙休眉头一挑,到了这个地步,仗打输了要粮草有屁用,用来资敌吗?沉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哪怕是为了自己,南州人马也是该出份力了,除非南州对燕国有异心。” 牛有道肃然道:“宫主言重了,庸平郡王乃皇室贵胄,对谁有异心对燕国也不会有异心。” 龙休:“也就是说,你答应了南州出兵?” “呃…”牛有道又变得含糊其辞道:“出兵这事我说的不算,打仗这种事我也不懂,还是得看庸平郡王的意思。” 龙休横眉冷眼:“你少跟我来这套,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只要你一句话,南州出兵平叛,答应还是不答应?” 牛有道貌似被逼到了墙角,在那唉声叹气道:“宫主,您是明白人,您心里最清楚,商建雄那狗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番还要置我于死地,还想灭了我南州,如今让我南州去为他拼命,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一旁的管芳仪手里把玩着团扇,安静地看牛有道在那演,明知这位早就做好了出兵的准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日平灭南州叛乱,现如今却看他在这里假惺惺推诿着,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跟这位呆久了,莫名的,也觉得龙休这种层次的人物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龙休:“现在和商建雄无关,大家保的是燕国,私怨须放下,一致对外才是真!” 牛有道摊了摊手,“咱们这样想,有些人却未必会这样想。说实话,在我看来,吴公岭之流不过是乌合之众,要扫平他易如反掌,可这也不是哪家个人的事,就如宫主所言,需放下私怨一致对外才行,好吧,我南州出兵了,帮燕国把叛乱给灭了,拼了个要死要活元气大伤,只剩个残兵败将黯然而归,回头商建雄能错过这对南州人马下手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怕是他急乎乎想干的事,这是绝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试问南州如何敢轻易出兵?” 后面那些话都不是龙休重点考虑的,他感兴趣的是牛有道那句‘乌合之众要扫平易如反掌’,略挑眉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能平灭叛乱,只要能有功于大燕,我作保,绝不让商建雄妄动!” 牛有道心中嗤了声,商建雄手握数百万大军,到时候真要硬来的话,你能保证的了?你是能杀了商建雄还是能把商建雄给抓起来? 心里想归心里想,嘴上却是另一套,“叛军虽是乌合之众,如今已啸聚两百万之众,宫主要让南州一家去平叛?” 龙休自然不会这样说,“当然还有其他各路人马配合。” 牛有道:“就那些一碰便败的人马,让他们配合?” 不让他们配合还能让谁配合?龙休也找不出其他人来,脸色沉了下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想让南州出兵是与不是?” 牛有道犹豫了一下,徐徐道:“说实话,我的确不想出兵,南州就算完了,我也不是找不到退路。既然宫主法驾亲临,也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若再不出兵未免有些不识相。可出不出兵我还是要把话给说清楚,不是我不想出兵,而是不出则以,一出就要必胜,若明知必败,出这个兵让南州将士白白去送死还有意义吗?” 说了一堆,还是没听懂他到底是要出,还是不出,龙休问:“你想说什么?” 牛有道:“如宫主所言,私怨须放下,一致对外才行!想要必胜,包括南州在内的诸侯就必须齐心协力,若六路诸侯一心出力,何愁叛军不能灭?” 若是能齐心协力我还找你作甚?龙休腹诽一句,道:“要齐心协力,也得你南州出兵,南州不出兵,躲在南州不出,还谈什么齐心协力?” 牛有道:“我所谓的齐心协力指的是统一号令,这样各自为战如何齐心协力?” 龙休目光闪烁道:“怎么个统一号令法?” 牛有道:“譬如给庸平郡王燕国大司马的兵权,有了这个兵权,统一号令理所当然!” 龙休两眼略眯,一字一句道:“你胃口不要太大,会撑死的!” 牛有道:“没有兵权如何号令,各路诸侯如何会听从?” 龙休:“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难道不知道商建雄和商朝宗的过结?商建雄好不容易从宁王手中将兵权收回,岂会再交给宁王的儿子?这件事你想都不要去想!” 牛有道:“宫主不试试怎么知道朝廷不会答应?我猜朝廷一定会答应,出兵也不差这一两日,宫主若真希望顺利平叛,不妨向朝廷提提试试!” “哦?”龙休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份自信,但知他不凡,这样说想必有原因,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谈判暂时到此为止,之后龙休立刻让人传讯回了京城那边,等朝廷的回复。 至于龙休本人暂时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暂时滞留在了茅庐山庄,自然还是为了等朝廷的回复,到了这个关头,若商建雄那一帮人答应交出兵权的话,他也没什么意见。 燕国生死关头,对三大派来说,谁当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保住三大派的利益,不让三大派跟着一起翻船。 将龙休安置好后,闲杂人等一律退出龙休所在的院子。 跟着牛有道走出,管芳仪低声问了句,“朝廷真会交出大司马的兵权?” 拄剑而行的牛有道冷笑一声,“能交出才怪了!” 管芳仪诧异,“那你还硬咬这个?” “这东西其实就和你做买卖一样,只不过这买卖做的比较大而已,漫天开价坐地还价嘛,你价开低了,人家还得压价。再说了,现在着急的是他们,让他们多急急有什么关系。” …… “老臣反对,此事决不能答应!” 燕京御书房内,消息传来,经由宫临策和孟宣转达后,商建雄立刻将三位重臣招了过来商议。 听说要自己大司马的权位,商永忠这位大司马神情略有抽搐。 童陌眉头紧皱,他还没说话,高见成已经梗着脖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强烈反对,嗓门很大,惹的在场的人一起看来。 商建雄朝他摁了摁手,“商议,还在商议。” 高见成愤慨道:“陛下,这个没什么好商议的,恕臣斗胆,大司马的权位可以给任何人,但就是不能给商朝宗,陛下难道忘了宁王之患吗?难道还想出现另一个宁王吗?依老臣看,这商朝宗的野心更甚于宁王,决不能把大司马的兵权给他,一旦给了他,便是大燕祸起之时。陛下若答应,老臣便一头撞死在陛下面前!”脸都红了。 童陌斜眼瞅瞅这位,发现这位的情绪有点不对,有失往日的老成。 商永忠自然是投以赞赏的目光,高见成在力保他的位置,他能不高兴么?哪怕他这个大司空是个摆设,待遇、地位和一些话语权至少是没得跑的,哪能轻易丢了。 商建雄再次摁手,好言相劝,“大司徒不要激动,寡人也没说要答应,只是商议如何应对。” 丝毫不为高见成的失态而恼,高见成的强烈反对态度反而让他心里舒服,能看出这位老臣是绝对站在自己这边的。 童陌道:“目前的问题是,急需南州出兵,南州以此为条件,朝廷若卡住的话,南州便有理由不出兵。” 高见成立刻盯来,“照大司空的意思,莫非就这样答应了他不成?” 童陌冷眼一扫,“高大人,话不要说的太过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了?现在商议的是如何应对,而不是让你在这里宣泄情绪,咆哮谁不会,能解决问题吗?”语气中隐藏严厉斥责意味。 被他一警告,高见成的情绪立刻乖巧了不少,明显有些怕了童陌,不过还是对商建雄拱手道:“陛下,大司马之位不能轻易给予,影响巨大,一旦给了,无过不能轻易罢免,燕国兵权也并非儿戏,不能给他玩玩又拿回来,若真如此,大司马之位成什么了?首先大略已定,边境重兵轻易不可退,目前所需的只是平定苍州叛军,要的只是他平叛而已,一码归一码,何至于要将整个燕国兵马大权给他?”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童陌,亦拱手道:“陛下,南州若真有诚意平叛,授予临时平叛大将军之位便可,只给他平叛指挥大权,看他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不答应,那就说明他并无诚意,而是另有所图,也好以此堵三大派的嘴。” “臣反对!”高见成又向上拱手道:“给了他这大权,若他真的平叛成功了,其影响巨大,后患无穷啊!” 商建雄皱眉,所言正是他担心的。 童陌厉声驳斥,“那你说怎么办?真如吴公岭逆贼自夸的那般,让他横扫了大燕不成?高大人,眼前要做的是解燃眉之急,不是意气用事。大司马位列三公,不可轻言废立,可平叛大将军之位本就是临时的,可以随时摘取,事后可立刻下旨去掉‘平叛’二字,便夺了他的平叛指挥大权,让他顶个大将军的虚名又如何?再说了,你以为那五路诸侯真能齐心协力乖乖听他指挥不成?现在要做的是诓他出兵,让他去与叛军血拼,先遏制住战事颓势才能立足谋划以后,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语气铿锵有力。 第六四五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转而又面对商建雄拱手,“只要大军离开了南州,就算他打赢了,也必然要遭受巨大损失,事后想置南州大军于死地还不容易吗?想要切断大军补给太容易了!” 商建雄连连颔首道:“大司空乃老成谋国之言。” 童陌:“现在不是给不给平叛大将军兵权的问题,而是给这种临时兵权能不能诓南州出兵,若对方非要卡着大司马的兵权为出兵借口,那一切都枉然。届时只能想尽办法逼迫五路诸侯用命,实在不行…”话到此停顿。 商建雄正要听他后话,见他听了,忙问:“怎样?” 童陌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口,“实在不行便向赵国求援,请赵国出兵相助!” 前面一直在讨论自己的位置,商永忠没开口,此事与自己无关了,终于出声了,“赵国在旁心怀叵测,坐享其成,岂会轻易为我大燕用兵?” “自然不会,但可以谈!可先派人联络陛下的姑姑商太后,请她帮忙说话,若不行,就割让南州给赵国,作为出兵的条件。”童陌咬牙说出这卖国之言。 在寻常人眼里,这必然是卖国,可在眼前几位的眼里,却是逼不得已的断臂求生之举。 几人目光闪烁,察觉到了他的险恶用心,南州若不出兵,干脆就把南州送给赵国,以换取出兵机会。 商建雄身为帝王,割让土地的话有点犹豫,难以启齿。 商永忠迟疑道:“南州是个刺头,割给赵国,赵国也难以顺利吞下,就凭这点,只怕赵国不会轻易答应。” 童陌再次咬牙道:“那就再把定州割给赵国,不答应就再割一州,直到赵国答应出兵为止!” 商建雄沉默不语。 同样沉默一阵的高见成徐徐道:“真要这样做了,我等大燕奸臣的帽子怕是一辈子都别想甩脱了。” 童陌回头看来,“你当我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出现?这样至少还能保住大燕,一个残存的大燕总比灭亡的大燕好!只要大燕还在,失去的就还有机会拿回来,否则两者皆失!” 这个话题比较沉重,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届时也只能是这样苟且求生了。 商建雄不吭声就是不反对,也等于事情基本就这样定下来了,先以平叛大将军之位试探,看能不能让南州出兵,若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是照童陌说的断臂求生了。 高见成心中无奈叹息,果然不幸被他料中,宁予外贼,不予家奴,这边是宁愿把国土割让给别人,也不肯把燕国大司马的兵权给商朝宗。 对于童陌的态度,他也能理解,首先是商建雄的原因,其次是他童陌自己的原因,当年童陌和宁王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仇好像是从金州那个女人身上结下的。当年许多人垂涎那女人的美色,童陌便是其中之一,想趁机占了那女人。听说当时人已到手,衣服都脱下了,就在快要成其好事的当口,被出征归来的宁王闻风率领人马赶来,将童陌毒打了一顿,闹得童陌颜面尽失,后来那女人好像跟了宁王。被人抢了女人,成为了京中的笑谈,这是童陌的奇耻大辱! 后来宁王又屡屡以人品指责,阻止童陌上位,加上后面的一些事情,童陌哪还敢让宁王的儿子复掌燕国兵马大权! 也正因为此仇,童陌和宁王站在了对立面,也因此被当今给拉以重用对抗宁王,一直到今天位极人臣! 三位重臣离开御书房后,商建雄叹了声,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道:“大司徒今天有些失态。” 靠近后的田雨轻笑道:“多少有些私心,儿子毕竟死在了牛有道那些人的手上,前去刺杀牛有道,牛有道可是一手控制着南州的,一旦让南州那边掌握兵权,高家还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商建雄道:“人呐,哪个还能没点私心,只要不是私心误国、只要私心是站在国事这边,无伤大雅!大司徒还是有一片公忠体国之心的。”目中也是一片对高见成的欣慰之色,只要身边的大臣紧紧团结在他身边,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田雨躬身,“陛下说的是。” 殿外,高见成大步前行,童陌有意放慢了脚步,商永忠瞅了他一眼,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待高见成远去,童陌慢悠悠来了句,“大司徒今日对比往日有些失常。” 商永忠嘿嘿一笑,帮他保位置,失常有什么不好吗?以后永远都这样失常才好,不痛不痒地回了句,“可以理解嘛,儿子死在了对方的手上,难免有些激动。” 童陌斜他一眼,冷笑一声,“真是这样吗?我看他是有些不正常,我看他是蓄意博取陛下欢心,你不要被他蒙蔽了双眼。”慢步正是为了提醒他。 商永忠懂他的意思,担心自己有感高见成的好意投桃报李站高见成那边去,当即略欠身道:“大司空放心,商某以陛下为尊、以大司空马首是瞻,不会为媚言所惑!” 童陌微微一笑,这才用了正常步伐离去…… 宫中的决定很快传到了茅庐山庄,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在南州能当家作主的似乎只有茅庐山庄。 商朝宗是做不了主的。大禅山玩不了这么大,在一旁装死,怕惹麻烦。 因此,三大派有什么事基本上都直接与茅庐山庄沟通了。 接到消息的龙休自然也第一时间找到了牛有道。 听完朝廷的意思,牛有道多少有些意外,还以为朝廷要拒绝,他这边然后再降低条件,谁知朝廷直接给出了让步结果,倒是省了来回兜圈子。 不过他仍没那么痛快,叹了声,“看来朝廷还是没诚意呀!” 龙休本也以为他另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朝廷答应,谁想也不过如此,发现自己有点高估了这厮,弄的在此白耗了些时间,连宫临策和孟宣都对他颇有怨言,大概的意思是指责他,这种问题还用问朝廷吗?朝廷肯定不会答应,简直是多此一举! “大司马兵权不是儿戏,不是朝廷没诚意,而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平叛!平叛大将军的兵权足矣,朝廷的尺寸还是把握的比较准的。你若还不满足,那只能说明你别有用心。” 说这话时,龙休瞥了眼不远处的花衣男子,若不是三大派的精锐力量基本聚集在了边军那边,腾不出手来收拾这边,否则他哪能这么客气,早就给了茅庐山庄颜色看。 之前因为截粮的事,甚至对牛有道动了杀心,只是计划不如变化,谁知五路诸侯联手也是草包,搞的他还没对牛有道下狠手反倒先跑了来求人家,这个时候杀了牛有道造成南州大乱,就更别指望南州出兵平叛。 牛有道:“宫主,不是我想讨价还价,而是将心比心,我只想问宫主一句,南州出兵后对南州有什么好处?” 龙休挑眉:“你想要什么好处?”心里有些憋火。 牛有道:“宫主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我再不出兵就是我不识相了,以后也无颜再面对宫主。我只要个出兵的安慰理由,事成之后我也不要朝廷别的,也不指望朝廷能给什么,请朝廷给南州上下将士一个交代,给庸平郡王一个交代,让王爷拿回一点失去的东西!” 龙休好奇,“什么东西?” 牛有道:“宁王之位,乃世袭亲王,可传子孙,庸平郡王本是亲王,后被贬成郡王,恢复亲王爵位如何?” 就这个?这对龙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虚名而已,当场答应了下来,“好,这件事本宫作保了,只要南州出兵平叛,事后不管能不能平叛成功,本宫都保证商朝宗拿回亲王爵位!” 牛有道当即拱手,句句肺腑道:“宫主作保,牛有道自然信服,请朝廷下旨,旨到之时,便是南州大军出征平叛之日!” 这态度才对嘛,龙休笑了…… 搞定了这边,龙休也走了,赶回京城让朝廷紧急下旨,这事不能再久拖了。 商淑清正陪着蒙山鸣,蒙山鸣到此后,论关系亲近的也只有商淑清,也只能是商淑清陪着。 送走龙休的牛有道来到,将敲定的结果告诉了蒙山鸣,这种事也没必要避讳商淑清。 获悉能助哥哥拿回失去的亲王之位,不知想起了什么,商淑清莫名红了眼眶。 蒙山鸣亦动容。 讲过详情,牛有道说:“事情已定,我能做的就这些,接下来就要看王爷和蒙帅的了。” 蒙山鸣坐在轮椅上拱手躬身,“老夫代大燕谢过道爷,代王爷谢过道爷,蒙山鸣定不负道爷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商淑清亦对着牛有道端端正正半蹲行礼。 牛有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我这就安排蒙帅回去等候朝廷旨意,蒙帅回去后可提醒一下王爷,王妃本是沙场上的巾帼英雄,也该让她出来透透气了,死在沙场上也比把她闷死在家里强。王爷不缺女人,为何容不下一个凤若男?太过薄情寡义未免让人心寒,我当年骗了王妃的钱,至今未还,还欠着王妃的人情,希望王爷能善待王妃!” 以前他没有明着说出来,这次明白无误的帮凤若男开口了。 商淑清眼中立刻涌现泪光,提袖拭眼。管芳仪亦抿了抿嘴角。 两人都没想到牛有道这个时候还能惦记这事,两个女人被击中了心中柔软。 蒙山鸣拱手抱拳:“道爷放心,老夫回去便力劝王爷,王爷若不答应,老夫也绝不松口,只要老夫在一天,绝不会再让任何人轻易为难王妃!” 牛有道杵剑颔首,“大风起兮云飞扬,蒙帅一路顺风!” 第六四六章 虎威犹在 蒙山鸣走了,连同商淑清一起送走了。 目送几只大型飞禽腾空而去,管芳仪叹了声,“道爷,你那结拜兄长和姐姐刚给了你五百万,你回头就出兵了,还不得被你气死。南州的目的达到了,可回头的麻烦却指向了你,怕是不会放过你。” 同样目送飞禽远去的牛有道徐徐道:“有些时候是没得选择的。” 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并非冲韩宋那点钱财去的,那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得加速叛军的进攻速度,逼朝廷尽快让南州出兵,拖久了不管是韩宋那边屯集的重兵,还是虎视眈眈的赵国那边,随时会出意外,所以必须先尽快稳住局势。 管芳仪默了默道:“你那兄长和姐姐还在等你的消息呢,一旦获悉出兵,怕是要直接找到茅庐山庄来,到时这里没了什么防守力量,如何应对?” 牛有道淡淡一笑,“若是连这点小坡小坎也叫问题,那我也活不到现在,回封信吧,就当是我这做弟弟的一点善意的提醒吧。告诉他们,就说三大派暗中在茅庐山庄设下了埋伏,正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管芳仪怔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这信一传过去,全泰峰和惠清萍还敢来才怪了。 “让玉苍的那个徒弟郭行山来一趟。”牛有道扔下话转身而去。 庄虹母子住的那个院子,亭子里摇头晃脑的夏令沛正在背诵着什么。 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道读书的人,反正每天不愁吃喝,外面哪怕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不知道,也没人会告诉他。 见到牛有道来了多少有点意外,实在是这个甩手老师很少亲自过来,过来一趟特稀奇。 夏令沛赶紧停下起身,小跑了过来行礼,一躬到底,“学生拜见老师。” 动静也将庄虹给惹了出来,明媚动人,只是神情中总是略带一丝幽怨似的。 “不必多礼。”牛有道示意夏令沛起身了,笑问:“背的如何了?” 说到背书这件事,夏令沛顿时一脸尴尬,顺着背还行,将一册东西倒背,而且还要倒背如流,这实在是要了人的老命,只能用卡卡卡来形容,讪讪道:“学生愚笨,尚不能倒背如流。” 管芳仪嘴角流露出一抹莞尔,暗骂牛有道缺德,没那闲心不想教就不想教吧,何苦将人这般糊弄,眼前这傻孩子也算是倒了大霉。 “慢慢来,不急。”牛有道安抚一声,继而又对走近的庄虹拱手,“夫人!” 庄虹容貌动人,身段婀娜,矜持优雅着略欠身,“先生。” 恰逢郭行山来了,过来打了招呼后,牛有道对三人道:“夫人母子来此也有不少时间了,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庄虹苦涩一笑,“家?哪里还有什么家,家对我们母子来说,是奢望,走到哪里停下,哪里便是家。” 牛有道:“齐京扶芳园,玉苍先生时常来信问到你们,回去看看也好。”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和晓月阁暗底下已是这样的关系,再挟持母子两个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意思,挟不挟持的结果都一样。 庄虹反问:“莫非先生是嫌我们打扰了,急于赶我们母子离去不成?” 夏令沛闻听一愣,怔怔看着老师。 牛有道摇头,“夫人误会了。我不妨直说了吧,如今的大燕已处于水火之中,叛军肆虐,南州大军即将出征,战事一起,赵国那边虎视眈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庄虹:“先生不在茅庐山庄吗?” 牛有道:“这么大的事,坐不住,应该会跟去看看。” 庄虹:“山庄放弃了吗?” 怎么感觉这女人不想走?牛有道心中略有嘀咕,道:“放弃倒不至于,只是大军出征,南州的防御兵力有限,山庄外的数万大军都要用在刀刃上,都要调离,只会留少部分人看家,山庄的防御措施没那么严,担心夫人母子的安全。” 庄虹:“既然留下的人都不怕,那我们母子还是留在这吧,谁还能跟我们母子过不去不成?”说这句话时看向了郭行山,似乎是对郭行山说的。 她也实在是不想回到玉苍身边去,玉苍那边将他们母子看管的很严,远不如这边自在。 殊不知玉苍这样做也是不得已,不像牛有道有自己的地盘,他走到哪都是别人的地盘,许多事情不在控制当中。 夏令沛也点了点头,也不想离去,如今这边也对他放松了,他想出去时还能看看外面的风土民情,比在伯父身边闷在院子里只能看天强多了,这里也没人会管他。 在这里,是他这辈子记事以来最愉快的时光,有诗、有美酒、有佳肴,还有自由,对这里是真的有了感情。 郭行山皱眉,又不好说母子两个什么。 牛有道略默,他倒不是担心母子两个的安全,只要他离开了茅庐山庄,对外敌来说,山庄也就没了攻击的价值,外敌不至于为了母子两个而攻打,玉苍还是有一定威望的,无论是韩宋还是赵国,基本没人会轻易得罪。 他是担心万一有事的话,山庄主要力量离开了,母子两个会成为山庄留守人员的累赘,因此把商淑清也给送走了。 母子两个是贵客,他也不好强行逐客,既然不愿走,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离开这边院子后,牛有道对跟出来的郭行山交代了一句,“你还是问问你师傅的意思吧,如果想让他们母子回去,随时可以派人来把他们母子给接走。” “好。”郭行山点头。 …… “王爷,接旨吧!” 南州刺史府内,尕淼水亲临,宣旨完毕,双手将敕封谕旨奉上,身后是数名太监。 “臣领旨!”商朝宗上前,双手接了旨意后退回。 期间,一名大禅山的宿老一直紧跟在商朝宗身边进退,防备有异。 商朝宗再次打开旨意查看,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还请尕公公代为回禀陛下,今日略作整顿,大军明日便出发!” 尕淼水颔首,道:“王爷的意思自然会尽快回复给陛下,不过陛下也有旨意给本令,命本令随同王爷出征,也好协调朝廷与大军之间的沟通。” 在场诸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派了个监军来。 …… 在没有确实下来之前,燕国朝廷并未对外公开命南州平叛之事,怕商朝宗那边有反复闹出笑话来。 可南州这边多少人盯着,大量人马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何况南州这边也未隐瞒,也知道瞒不住。 燕国朝廷敕封南州刺史商朝宗为平叛大将军,率领南州大军出征平叛的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 叛军刚攻下不久的县衙内,吴公岭正与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在榻上折腾,城破后看上的一名良家美色。 外面忽然传来紧急敲门声,“大人,大人!” 吴公岭抬头怒吼,“干什么,不知道我在休息吗?” “大人,有紧急军情,燕国敕封了南州刺史商朝宗为讨伐统帅!” 吴公岭脸上的怒容顿消,瞬间脸色大变,顷刻间没了兴致,扔下榻上哭泣的女子匆忙而起,抓了件外套急急忙忙裹了身子快步开门而出。 出门一把抢了急报到手,赤脚在院子里来回着观看手中情报,两腿浓密腿毛。 正这时,外面也进来了一群人,韩宋六大派在这边的六位长老,还有同仙阁暂代掌门之职的长老单东星,显然都是听闻了消息而来。 惠清萍听到屋里女子的哭声,再看看吴公岭单衣光脚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皱眉。 “不是说南州要起兵反燕吗?为何成了起兵讨伐于我?”双手拍上密信的吴公岭盯着全、惠二人厉声问道。 之前还嘲笑宋国大都督的这位,此时的脸色已经是很难看,似乎很畏惧南州人马。 全、惠二人怎知怎么回事,听到消息后也感觉是被牛有道给耍了,想去问罪又不敢,之前已经接到了牛有道的消息,给他们两个报了警,说燕国三大派已经在茅庐山庄设好了圈套等着他们,哪还敢去? 全泰峰干咳一声道:“五路诸侯在大将军手上都讨不到便宜,再来一路又能奈大将军何?” 吴公岭一句话未经大脑便甩了过去,“你懂个屁!英扬武烈卫没听说过吗?你们不知道这支人马的厉害,我却是屡屡亲眼所见,沙场上驰骋纵横无人能挡,攻敌如摧枯拉朽,如今这支天下劲旅就在南州的手上。还有蒙山鸣,你当那老不死的是摆设不成?当年宁王能威震天下,此人功不可没,这老家伙和那几个草包可不一样!” 说实话,其他人他不怕,当年还在宁王麾下的时候,他就觉得某些人未必如自己,却偏偏是自己倒霉被蒙山鸣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之后才落得个怎么拼命都不得志的下场,一直被蒙山鸣给压的死死的,年久日常,已在他心头埋下阴影,骨子里对蒙山鸣有着潜意识里的畏惧。 说白了,方方面面的,他都有些怕了蒙山鸣。 一听说只要这边加速扩张造势成功南州便会反,他便毫不犹豫的全力配合是为何?就是怕了蒙山鸣,怕了南州人马,怕和南州人马对上,希望能让南州反了。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未战已先怯三分! 世人曾道:燕山鸣,齐无恨! 燕山鸣说的便是燕国的蒙山鸣,意指其一出手便是空山独鸣,四方皆静,独领风骚! 齐无恨说的则是齐国上将军呼延无恨,意指齐国有此人便再无恨事! 蒙山鸣虽老矣,一出山,虎威犹在,震慑宵小! 第六四七章 感觉不到寒意吗? 不仅仅是他吴公岭害怕,当初南州的周守贤,定州的薛啸,哪个不怕蒙山鸣? 一交手皆畏手畏脚,交手后又皆被打的没有招架之力,如欺三岁小儿一般,结果是一个被逼得自尽,一个眼睁睁看着蒙山鸣跑马圈地而束手无策! 一句‘你懂个屁’,令全泰峰的脸沉了下来,沉声警告:“吴公岭,不想我割掉你舌头,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吴公岭一惊,猛然醒悟过来,刚才一时情绪不在状况,竟忘了对话的是谁,赶紧拱手赔礼道歉道:“刚才心思不在,口出无状,并非有心,还请全长老息怒!” 咚!屋内传来一声沉重闷响,众人回头看去。 吴公岭快步入内,只见刚才被强迫的那名女子已经一头撞在了墙上,撞了个脑浆崩裂,倒地在了渐渐渗出的血水中。 其他人跟着入内一看,皆皱眉。 吴公岭并未将此当回事,尸山血海都见过了,攻城掠地类似的事情更是司空见惯,不会当回事,挥手示意手下将那女子不堪凌辱的身子给裹了抬出去。 吴公岭对那香消玉殒的美色也未有丝毫的怜悯,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又回到了院子里向全、惠二人请教,“世人皆知南州的背后就是牛有道,二位长老与牛有道有结拜之情,何不再去趟茅庐山庄,看能否以结拜之情说服牛有道解除这后患?” 全、惠两人却是一脸为难。 吴公岭不解,“二位长老之前常去茅庐山庄,如今到了这个关头,为何反而犹豫?” 惠清萍为难道:“大将军,不瞒你说,就在不久前,我们接到了牛有道的传讯报警。牛有道说燕国三大派已在茅庐山庄设下埋伏,正在等我们两个自投罗网。” “……”吴公岭纳闷无语。 他为何会下定决心反叛燕国?其实是被全、惠二人给蒙蔽了。 同仙阁在紫金洞的扶持下,多年来实力到了一定的地步,一州之地的利益已经难以满足门中弟子的需求,可掌门曲云空却对紫金洞服服帖帖,不敢扩张。掌门夫人也就是紫金洞上任掌门的女儿,也一再告诫大家,同仙阁能有今天全赖紫金洞的扶持,让大家要知足。 利益这东西如何能够知足,毕竟有这么多人的需求,人人皆不满足了就是个问题。时间一久,门中弟子皆有怨言,暗怪掌门夫妇不为宗门考虑,反倒胳膊肘往外拐,积怨已久。 而苍州吴氏兄弟之间,也隐隐有一山不容二虎之势,对吴公山来说,拥兵自重已是不得已,也是为了保全一群弟兄,无意再去侵吞燕国领土。 可吴公岭却不这样想,他不认为自己的能力弱于哥哥,只是当年一直被人压制的不能出头而已,不然如今也是一方诸侯。一开始苍州刚拥兵自重时他情绪还算稳定,可随着时间越久,永远只能居于兄长之下,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他屡次劝谏兄长,希望能扩张地盘,可吴公山不答应,拥兵自重是一回事,攻占朝廷地盘可就成了叛臣。 吴公山不愿做叛臣,也不愿让手下弟兄白白送死,当初拥兵自重只是为保全大家而已。 吴公岭为此抑郁不已。 苍州的种种矛盾,如此漏洞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韩宋找上门时,首先找到了同仙阁的长老单东星,单东星好说,他知道同仙阁内部的情况随时可行,可也有顾虑,地方人马不反,靠他同仙阁造燕国的反是在开玩笑。 于是韩宋又找到了吴公岭,可吴公岭也有点犹豫,有点怕。 说白了还是怕南州那边,或者说怕蒙山鸣,尤其是蒙山鸣夺南州、攻定州的消息传来,宝刀不老,令他颇为忌惮。 然而随着全、惠二人去了趟南州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牛有道已和他们二人成了结拜兄弟,二人自言已经稳住了牛有道。二人再以南州攻占定州三郡为由,反问吴公岭,南州怎么可能帮朝廷平叛?朝廷是要置牛有道于死地的! 吴公岭受此蒙蔽,顿时没了顾忌。 于是同仙阁的内部矛盾爆发了,掌门曲云空夫妇被门内弟子给推翻了。没了同仙阁保护的吴公山则直接被人给毒死了,刀剑砍杀不至于,怕凶杀的迹象太明显,对吴公岭来说毕竟是杀自己的兄长。 之后在同仙阁的帮助下,吴公岭很顺利地对内部进行了迅速的清洗。 这也就是为什么苍州之前不反,偏偏在全、惠二人从茅庐山庄一回来后便反的真正原因。 后来牛有道为截粮的事狮子大开口索要一千万,吴公岭反而还劝六派的人痛快点给牛有道。 只不过哪有那么容易出的一千万,也不可能牛有道说多少就给多少,全、惠二人告诉牛有道是他们两派凑的五百万,那是说的好听,其实是六派一起凑的五百万。倒不是单独一家拿不出这些钱,而是这是六派一起的事,凌霄阁和天女教哪会独自承担,肯定是大家一起平摊,每家一百万都不到。 再后来牛有道要求苍州叛军加强攻势,吴公岭又卖力配合,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时突然传来南州讨伐平叛的消息,让吴公岭如何能不郁闷。 一旁的无上宫长老向天光来了句,“我看是那个牛有道故意在诈你们,燕国三大派的主要力量都调集去了重兵防守的边境,还要护卫燕国皇宫,哪还抽的出什么得力人手来在茅庐山庄设伏,二位可放心前去。” 开什么玩笑,不是你冒险,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全泰峰心中冷哼,斜眼道:“要不你代我们走一趟?” 向天光呵呵道:“又不是我的结拜兄弟。”他哪会去冒这险,万一真有陷阱怎么办? 说到结拜的事,全泰峰和惠清萍也郁闷,为了唆使吴公岭反燕,两人已是闹得这边人尽皆知,估计要不了多久天下人都得知道。南州讨伐的消息一出,两人肠子都悔青了,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感觉。 …… “燕国敕封商朝宗为平叛大将军?” 江畔营帐内,坐在案后的罗照闻讯而起,慢慢站了起来,满眼惊讶地盯着对面报信的文悠。 文悠点头,手中情报递给了他。 罗照迅速捧着情报详细看了遍,方问:“只是南州那边传出的消息,燕庭并未昭告天下,消息属实吗?” 文悠:“应该不会有错,南州那边的探子已发现南州人马大规模调动,将士告别家人的说法也都是要去平灭苍州叛军。” 罗照:“蒙山鸣年迈身残,是会随军出征还是留守南州坐镇?” 文悠:“有蒙山鸣这口宝刀在,目前的局势,南州真要出征平叛的话,必然是要尽力的,应该会随军出征。就算蒙山鸣留守南州,蒙山鸣也不会对战况置若罔闻,来回消息提点商朝宗也不可避免。” 分析局势是他擅长的,就如他之前对蒙山鸣和呼延无恨的判断一般,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也是罗照将他视为心腹幕僚的原因,能为其提供有力的参考意见。 闻得此言,罗照微微颔首赞同,转而走到了地图前看了阵,徐徐道:“与蒙山鸣交手,吴公岭怕是麻烦了,不知能挡住几个回合,燕庭要掣肘南州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文悠道:“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五路诸侯并不想用命,都想保存实力,这个时候燕庭放下对南州的间隙而用,也是因为这点。五路诸侯不配合,如今吴公岭啸聚两百万之众,仅凭南州一路想轻易摆平吴公岭怕是够呛。” 罗照却不这样认为,盯着地图摇头道:“两百万之众大多是乌合之众,就算是南州一路人马,也未必能在蒙山鸣手下讨到便宜。吴公岭所部久战不停,将士疲惫,战线又扩张太快,攻防兼备的态势根本没有构筑起来,这是个大问题。立刻联系吴公岭那边,让他收缩战线,聚集实力,以守为主,只要能拖住、能耗住就是赢。这么多人马,燕国的国力支撑不了太久!” 文悠略有犹豫,“大都督,前番让吴公岭收缩兵力,反遭讥讽,这次他会听吗?” 罗照回头,“他也算是一员老将,感觉不到寒意吗?他不听我也要提醒,大不了再让他讥讽一次便是!” “好!”文悠领命而去。 …… 湖光山色,大军连营,有零星的几匹战马在湖畔饮水食草,倒是一片祥和,不见战事紧急。 浩州刺史苏启同陪在逍遥宫长老施升边上,一起在湖畔漫步。 施升也是刚刚赶到这里的,赶来了这边亲自坐镇,燕国三大派中与五路诸侯有关的五位长老皆各自赶往坐镇。 之前连败,如今南州出兵,已是燕国最后的余力,三大派不得不慎重以对,督促了五位长老亲自赶来。 一番客套闲聊后,苏启同试探着问道:“我听到消息,朝廷已封庸平郡王为平叛大将军,号令各路人马平叛,这消息是真的吗?” 负手而行的施升颔首道:“确有此事,我亲自来此,也正是为了这个,事关国运,也关系到大家的将来,这次咱们得好好配合啊!” 苏启同的心情是复杂的,当年追随宁王,没想到如今又要听从宁王之子的号令,尤其是之前蒙山鸣的来信。他情绪也许是有些激动,沉声而坚决地保证道:“施长老放心,我浩州人马一定全力配合!” 足没于草丛绿茵中的施升脚步一停,“啧”了声,皱了眉头,回头盯着他道:“启同啊,我说的是让你好好配合,你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 ps: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贺新盟主“初话”诞生! 第六四八章 不带这样玩的 苏启同之前的确没听懂,此时倒是真的听懂了,迟疑着问道:“施长老的意思是?” 施升道:“商朝宗若号令你浩州人马打前锋,你是不是真要不顾下面弟兄的死活冲锋在前血拼?不说你了,就说其他四位诸侯,商朝宗这般号令的话,有人会听吗?别人不听,就你卖命?你想没想过你的弟兄们许多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多少家人盼着儿子、丈夫、父亲和兄弟早日平安回家?你身为主帅当为大家负责,不可感情用事!” 这话说的在理,也的确是情真意切的样子,苏启同确认了他的意思,可有些理是不能这样套的,依旧有些迟疑道:“施长老,商朝宗少年时便随父出征,不是摆设。蒙山鸣更是个军令如山、令出必行之人,治军向来从严,敢违抗他军令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治军从严?”施升呵呵一声,犹如听到笑话一般,“浩州的军是他的军吗?轮得到他来治吗?要治也是治他自己的军,五路诸侯人马,你等着瞧吧,看谁会听他的。” 苏启同皱眉,“既如此,朝廷又何必要给他号令诸侯人马的兵权?” 施升抬手在他胸口拍了拍,笑道:“启同啊,莫非你真以为朝廷愿意给他这个兵权?是不得已啊,是南州自己要争的,为了让他出兵,只好给他咯。” 苏启同狐疑:“没有和三大派沟通好,没确认几路诸侯会配合就出兵,只为争个噱头吗?” 施升摆手,“倒也不是什么噱头,没好处的事谁会干,要这个平叛大将军的名头,想揽头功嘛。据宫主说,商朝宗想拿回失去的亲王之位,这是南州那边的条件。宫主已经答应了,事后会让朝廷还以剥夺的亲王爵位。” “有些话不妨说明了,之前的保存实力就是为了逼南州出兵。启同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否则就你拼命的话,把人马都拼完了,没了兵的话,那你的兵权可也就没了,没了手上人马也就失去了浩州,到时候可怜那些血染沙场的将士还得眼睁睁看着别人捡便宜,死不瞑目啊!” “所谓无欲则刚,咱们不要什么功劳,也不要什么赏赐,何况朝廷也不会真拿出什么赏赐来,商建雄还会再给你一州地盘不成?咱们只需在一旁敲敲边鼓,既然南州有所求,那就让南州去冲锋陷阵好了,等局势差不多了,五路诸侯再一拥而上收拾残局,不费什么事,大燕保住了,浩州上下将士的利益也保住了,大家得胜凯旋而归,高高兴兴与家人团聚,比什么不强。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苏启同欲言又止,“施长老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 施升冷眼斜睨,“不过什么?” 苏启同叹道:“燕山鸣,齐无恨,并非虚名!我曾在蒙山鸣麾下多年,不说非常了解,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是清楚的,一代名将绝非浪得虚名,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风卷残云,为个虚名平叛不像是他的风格,他真有心平叛也不会在乎什么虚名,我总感觉南州要这平叛大将军的号令权没那么简单。” 施升不屑冷笑:“燕山鸣,齐无恨,哼哼,好大的名头,除了九大至尊,谁敢说出这样的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笑话!市井流言,小儿传唱的东西,岂能当真?启同啊,你想多了,任它风浪起,只需做好自己,懂了吗?” 苏启同心中哀叹,吴公岭算个什么东西,他又岂愿在吴公岭面前落下个手下败将的名声? 然而现实让人无奈,他也无能奈何,只能屈从,“是,施长老的意思我懂,有施长老亲自坐镇,定不会有误!” 言下之意是,你人都在这里,亲自坐镇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施升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一脸欣慰,继而负手踱步前行,“启同啊,待大事定后回了浩州,多纳几房妾室,多生养一些,看能不能出个把合适修炼的子嗣,到时候我会出面打招呼招进逍遥宫去培养的。” “谢施长老关照!” …… “陛下!” 赵国皇宫内,小桥流水旁,海无极静静默立,大都督庞腾来到见礼。 海无极嗯了声,神情寡淡,“南州要出兵平叛,我赵国想看他们消耗的图谋是不是要破灭了?” 庞腾道:“还得看战况如何,吴公岭啸聚两百之众,五路诸侯不肯出力,靠南州一家出力,也是件费劲的事,韩宋还是随时可能会出兵。” 海无极回头,“商朝宗,寡人不太清楚。蒙山鸣,庞老将军也敢小看吗?” 庞腾低眉垂眼闷声道:“臣兄长死于他手,臣怎敢小看。就算他能顺利平灭叛乱令韩宋不敢再轻易犯燕,可燕国经此消耗已是雪上加霜,元气大伤,战乱席卷过的地方,百业凋零,人口流离,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缓过来的,这是一胜。赵国坐地发财,白白得了这些资源,又是一胜。南州精锐调离,前去平叛,短时间内难归,金州少了倚仗,韩国与燕国对峙自顾不暇,陛下有白白送到手的资源可顺势利用收服金州,更是一胜。有此三胜在手,就算不能让诸国再继续消耗下去,赵国也不吃亏!” 海无极叹了声,若有机会吃到更大的肥肉,他自然是不想错过,可若是没机会,也只能是将就了。“老将军说的没错,既然老将军已是心中有数,就尽管去为收复金州做准备吧,朝堂上那些嚼舌头的寡人自会去应对。” 庞腾并未遵命,反而劝道:“陛下,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人马集结,引得韩宋惊疑,怕是真会逼得他们罢手,不到最后,都必须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忌惮于齐卫的警告,只敢占点便宜。若局势实在不行,再对金州动手也不迟,西三国送到手的物资是现成的,根本不用花时间征集,时机一到可直接让物资先行,大军随后集结赶去便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嗯!”海无极颔首,“言之有理!” …… 雪后放晴,短暂的冬时过去,天气已经回暖,轩阁屋檐下化开的雪水滴答。 轩阁内,邵平波静默许久,思索着南州传来的消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在思考牛有道会怎么做,真会为了保住大燕不惜代价和叛军血拼吗? 站在商朝宗和蒙山鸣的角度,他觉得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牛有道能否为如此大义而行事,他实在是有点摸不准。 他了解的牛有道似乎介于正邪之间,亦正亦邪,说不可能又有可能,说可能又不一定。 局大了,事情复杂了,牵涉到方方面面,不像以前与牛有道交手时,事情比较单一容易梳理出头绪。 好一阵后,邵三省一杯热茶奉上时,邵平波顺口问了句,“南州出征消息传出后,赵国那边的人马有没有什么异常?” 邵三省回道:“目前黑水台那边还没有送来相关消息,应该是没什么异动,否则陛下严令之下,黑水台不会像其他人那般阳奉阴违,一定会及时将消息送达。” 邵平波嘴角略泛笑意,“毒害妹妹而不得,金州已成了海无极的心病,有此机会,赵国人马有异动才正常,没异动反而不正常了。如此沉的住气,看来判断没错,胃口的确不小。” 说罢提笔沾墨,写了份折子,将预判情况写在了上面,随后递给了邵三省,让其交给黑水台的人转交太叔雄御览,好让太叔雄心中有数。 他也不好有事没事往宫里来回个不停,太叔雄也有许多事要处理,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不是什么重要事需要面谈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这样将意见转呈。 …… 茅庐山庄有客来,大禅山皇烈赶来了,获悉南州要出兵的消息后,大吃了一惊,先赶去了刺史府核实,之后迅速赶来了这里。 水榭内待客,牛有道请用茶。 皇烈压根没那雅兴,人都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茶盏直接摆手拨到了一边,免得碍眼,直接问道:“老弟,南州出征,平叛是假,你应该是另有打算吧?” 他之前一直以为牛有道奸猾,认定了牛有道另有打算,否则如此乱势之下不可能那般若无其事沉得住气。 认识牛有道这么久,当然知道牛有道不是吃素的,甚至怀疑牛有道做好了当墙头草的准备,随时可能叛燕投向韩宋那边。燕国若垮了,大禅山自然也要谋出路,这就是大禅山不惜跟着明目张胆骗三大派的原因。 谁想牛有道居然会搞出这一出来,居然逆势出兵了,这不是开玩笑吗?之前和朝廷那般对着干,还截了朝廷的军粮,都闹着玩的不成?可不带这样耍人的,你没事了,大禅山可把三大派给得罪了,以后还怎么跟人处?大禅山家大业大,不能像你这样敢耍无赖,还能说溜就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禅山终于沉不住气了,终于不再躲在一旁装死了,装不下去了,出征还能少得了大禅山? 你们可以为大燕拼个血本无归,让大禅山也这般随时奉陪,做不到啊! 逼不得已,终于死而复活找上门了。 牛有道诧异:“哪有什么打算?出征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儿戏?” 皇烈有点傻眼,一旁的长老亦齐刷刷盯着牛有道一动不动,似乎想从牛有道脸上看出花来。 一群人心里全部在骂娘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从头到尾都不跟大禅山通个气,起码得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吧? 之前若无其事,现在突然告诉我们要上战场拼命,这玩笑开大了吧?不带这样玩的! ps:中原一点红,妩媚又娇俏,谢“一拾肆秀”小红花一朵,锦上添花! 第六四九章 认认真真三鞠躬 “老弟,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皇烈一张脸沉了下来。 牛有道越发诧异,“皇掌门,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皇烈有捅他一万刀的冲动,尽量克制道:“你不想办法自保,反而要参战,这不是自找罪受吗?三大派的五路诸侯不拼,却让南州去拼,怀的什么鬼心思还用多想吗?一个平叛大将军的头衔你就信了?堂堂茅庐山庄的道爷,没这么好骗吧?这是想让我们南州去送死!就算平叛成功又怎样?叛军两百万之众啊,我南州胜也是惨胜,手上没了实力,这人吃人的世道,到时候这燕国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 看他那焦虑的样子,牛有道不禁一乐,“皇掌门多虑了,出兵正是为了保南州。” 皇烈:“保个鬼的南州,我可看不出来。”话里带火星味。 “皇掌门要对王爷有信心,要对我们南州的精锐之师有信心,王爷大军一出,必当横扫叛军,一举平定燕国内乱!”牛有道作势挥手一扫,荡平天下一般。 皇烈眼角都快裂开了,“说梦话呢吧?三大派我大禅山得罪了,还要跟着去和韩宋开战,不管输赢,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还给不给活路了?你到时候想溜就溜了,我大禅山上下这么多弟子往哪去?”话讲的很直白。 牛有道抬手摁了摁,示意他不要着急,“皇掌门放心,不会有事的,尽管下令让大禅山弟子尽快准备随大军出征。得胜归来后,三大派若敢为难大禅山算旧账,我自挡之!” 皇烈站了起来,“牛有道,我这个大禅山掌门可不能拿大禅山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做赌注,我也开不起这个玩笑,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交代,否则南州人马休想轻易出征,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主动联系韩宋那边。” 见他这个样子,牛有道也知道不给个交代是不行了,也起身了,伸手示意,笑道:“走走!” “走什么走?给我把话说清楚!”皇烈满嘴火气。 牛有道径直转身而去,“法不可轻传,秘不可广而告之,若想知道真相便随我来。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害了你,大禅山不肯出征,岂不误事。” 这话说的皇烈好气又好笑,都这地步了,他随时能掐南州大军的脖子,犯得着怕吗? 不过牛有道既然这样说了,皇烈焉能再倔强,自然是示意同门在此等着,单独追了牛有道而去。 两人出了山庄,朝附近的山头走去,皇烈也不知他要搞什么鬼,还是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 来到了一座坟冢前,牛有道杵剑而立停下了,叹了声道:“茅庐山庄是我安身的地方,我岂能轻易弃之,自然要想办法力保,皇掌门为何就是不信。” 皇烈与之并肩而站,看了眼墓碑上的铭文,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认识牛有道这么久,岂能不知一点他的往事,冷哼道:“少跟我来这套,事关整个大禅山的命运,我不可能稀里糊涂。” “你看你,又来了。平叛而已,蒙山鸣是什么人,手到擒来的事情,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到底说不说?” “你真想知道?” “废话!” “这可是机密,不可轻易示人,活人除了能让我的心腹知晓,剩下的也只能是告诉死人了。” 皇烈被这话吓一跳,当他要对自己下毒手,迅速高度警惕四周,结果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沉声道:“什么意思?” “机密,不能轻易告人,我若告诉你,你能保证你不会泄露吗?” “若真是机密,我自然不会泄露。” “包括大禅山的同门也不能说。” “没问题。”皇烈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现在真的是好奇的不行,究竟是多大的秘密,搞的这么神秘。 牛有道朝坟包努了努嘴,“你先给她鞠三个躬。” 对个坟包三鞠躬?这里面又不是我什么人?皇烈狐疑,“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瞪着他,“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的承诺?” “……”皇烈无语,这算哪门子道理,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无非给死人鞠个躬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遂问道:“我鞠躬了你能说?” 牛有道:“只要你认认真真给她鞠三个躬,我便说,绝不反悔。” 皇烈将信将疑,不过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相对于眼前的大事,至于计较这个吗? 最终,他弯腰了,还真的对着黑牡丹的坟墓认认真真的鞠躬了三下。 直起身来,半边眉头已经挑了起来,“现在能说了吧?” “你确定你不会泄密?” “废什么话?我鞠躬也鞠了,你想反悔不成?” 牛有道一手杵剑,一手招了下,示意他附耳过来。 皇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附了耳过去。 “朝廷派人杀我,欲置我于死地,我岂能不妨?五路诸侯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岂能不知,然有蒙山鸣在,一切皆不足为惧。蒙山鸣已定下大的战略,只剿诸侯,不剿叛军……”牛有道将机密事宜轻声细语告知。 听完后,皇烈愣了一下,待品味出其中玄机后,攸地目闪异彩,击掌叫好,“妙啊!蒙山鸣不愧是蒙山鸣,真乃我南州之柱石!”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他后背,“现在可以放心让大禅山随军出征了吧?” 皇烈颔首而笑,笑容忽又一怔,狐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廷给予的平叛大将军的兵权已经拿到手了,即将执行公开,这还算什么机密?”目光又看了眼坟包,貌似在说,这值得我堂堂大禅山掌门三鞠躬吗? 牛有道反问:“据我所知,朝廷还没有昭告天下,随时有可能反悔,你敢保证你大禅山内部没有奸细?朝廷的心态是宁予外贼,不予家奴,你以为朝廷不敢收回成命?皇大掌门,事关咱们两家的命运,可容不得有半点丧失,你说我之前敢轻易告诉你吗?你瞧你刚刚气的那个样子,堂堂掌门一点气都沉不住,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坑自己。” 皇烈又不傻,对这说法依然是将信将疑,南州都领旨了,到了这个地步朝廷还能反悔?不顾燕国死活,不怕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三大派能答应? 可这事情也不敢保证全无闪失,毕竟事情的确是非同小可,关系到南州上下所有人的命运,小心谨慎点未必有错。 他也不认为牛有道能为了让他对着一个坟包三鞠躬就刻意搞这么神神秘秘,没那必要。 皇烈略思索后,又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南州人马一出,就算平叛成功,只怕朝廷也不会轻易放我们回来,届时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牛有道眉头一挑,“咱们手上的人马又不是摆设,由得了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他挖个坑不成?老子能平叛,也就能反叛,商建雄有种试试看!你放心,蒙山鸣是什么人,战场上运筹帷幄的高手,他自有谋划做预备,我出这么大的力还能把自己往死里坑不成?” 这么一说,皇烈想想也是,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怎么感觉什么复杂事情到了这厮的手上都挺简单的。 “我说皇大掌门,没其他事就别拖了,趁早回去吧,赶紧让大禅山的弟子做准备,事情耽误不得。” “走了。”皇烈扭头就走,弄清了情况,心里畅快了许多,满心焦虑总算化解了。 “我不送了啊!”牛有道转身,双手杵剑腹前,给了句。 皇烈背对着挥了挥手,忽起身飞掠而去,直接进了山庄内。 不一会儿,一只大型飞禽从山庄内腾空而去。 待客人消失在了空中,牛有道方慢慢转身面对坟包,慢慢绕坟包转圈,将新长出来的嫩草给拔除,口中也在嘀咕。 “你呀,就是不信我,当时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有办法脱身,犯得着要你去冒充我送死吗?” “其他东西好还,人情难还,我这人向来是别人欠我的,从不欠人。你倒好,让我落下个人情没法还。” “事情闹大了,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我能猜中开头,却未必能猜中结尾,局势已非我能全面掌控,只能是走一步看几步再说。此去,只怕未必还能回来,若有意外,可能要把你独自留这了,何时能归我也不知道!” “段虎他们,我不算亏待他们,都挺好的,现在都能抬头挺胸做人了,都有个人样了,不像我初见时那般。倒是你呀,走的早了,受罪的时候让你赶上了,如今的光景却没能赶上,当初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遇险了,算我对不起你。” “生前你总对人家低头弯腰,低三下四,受尽欺辱,看尽眼色,羡慕、畏惧那些大门派的人。今天,我让大禅山掌门向你低头弯腰了!” “走了,再等一个客人就走了,大家基本上都要暂时撤离了,希望还能顺利回来吧!”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墓碑,一声惆怅叹息,继而收了神情,风轻云淡地转身而去,依然是习惯性拄剑而行。 ps:一闪一闪亮晶晶,又来一颗小星星,谢“罗马公敌”小红花一朵,别样动人! 第六五零章 再也恨不起来了 管芳仪在山庄外等着,皇烈和牛有道出来后,她就出来了,一直在山庄外看着。 待牛有道过来了,她一脸狐疑道:“你们在干什么?” 牛有道乐呵道:“没干什么呀!” 管芳仪:“皇烈刚才在向黑牡丹鞠躬?” “人死为大,人家客气一下而已。”牛有道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两人回到山庄内不久,又有客人来了,牛有道等的客人来了。 金州那边万洞天府的掌门司徒耀率人赶来了,一听到南州出征的消息便连夜疾驰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水榭内的茶具撤下,换了一套待客。 司徒耀同样没有心思喝茶,坐下开口便问,“老弟,南州真要出兵平灭苍州叛乱?” 端茶请用的牛有道自己先嘬了口,颔首着放下茶盏,“的确如此。” 司徒耀神情紧绷,“韩国与燕国大军对峙,已无心掣肘赵国,如今南州大军又要离开南州平叛,我金州孤悬,海无极上回那口气还没咽下,焉能放过我金州?赵国三大派怕是也拦不住海无极!你我两家结盟,这么大的事,事先是不是该和我通气一声?” 之前获悉南州截下燕庭军粮,还以为牛有道这边另有打算,谁知一转眼就和燕庭穿了一条裤子,不但是万洞天府,不知多少人被这变故闹了个措手不及,须知商建雄是要杀牛有道的啊! 牛有道摇头:“司徒掌门,之前别说你,我连商朝宗都瞒了,其中牵涉的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对外吐露真相,我不得已而为之。” 司徒耀:“你不得已?你一个不得已,我金州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岂是盟友所为?” 牛有道摆手,示意他消消气请用茶,“如果燕国完了,韩宋忙着瓜分燕国之际,就算我南州不出兵,你觉得赵国朝廷就能放过金州?” 司徒耀正要张口,牛有道抬手打住,继续道:“我知道司徒掌门想说什么,想说南州还可以联手金州对抗赵国,燕国怎么办?燕国完了,南州人马跑去和你联手抗赵,你觉得韩宋人马能放着南州不要?到时候我南州上下去哪,留在金州继续抗赵吗?腹背受敌,你我又能支撑多久?” 司徒耀:“我知道局势艰难…” 牛有道再次抬手打住,“的确艰难,而且是两难,这个时候,你不会为了我不顾金州的利益,我也不会为了你不顾南州的利益,你不让我出兵,可能吗?” 司徒耀愠怒,沉声道:“照你这个说法,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之间的联盟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非也!”牛有道摆手,“此事我和蒙山鸣商议过,不管南州出兵平叛能不能成功,金州这次怕都将是在劫难逃!唯一的希望还是得平叛成功,只有顺利平灭苍州叛乱,稳住燕国局势,令韩国放弃攻燕,会将注意力投向内乱的赵国,待我平叛大军调转头来驰援金州,双方联手才有可能逼迫赵国放手!” 司徒耀知他说的在理,可面临此劫的毕竟是金州,万洞天府多少代人的心血,不禁略带悲愤道:“那该等到何时?燕国叛乱又该多久才能平灭?金州何时能等到南州援军?赵国朝廷倾力来攻,我金州挡不了太久!” 牛有道:“金州必须尽力而为,能挡多久算多久!南州这边的人马不会全部出征,仍会留下相当部分的人马,金州若实在挡不住了,便放弃抵抗,人马撤入南州境内,与我南州余部固守南州,还能再拖延点时间。若赵国人马敢攻入南州,若是还挡不住,则继续撤,随我南州留守人马一起撤入定州…司徒掌门,如今局势,我这样安排已算是仁至义尽!” 司徒耀沉默了,在旁的几位万洞天府高层皆神色黯然。 都知道,牛有道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不是能感情用事的时候,金州不会为南州而死,南州也不会为金州而死,牛有道能这样协助,真正已算是仁至义尽。 道理很简单,也许赵国不会攻入南州,可南州一旦放了金州人马进来收留,极有可能令赵国侵犯南州,这让南州又多承担了一份巨大的危险! 人家做到了这个地步,已冒险为金州留了后路,的确已算是仁义,还能有什么话说? 换了大禅山只怕未必会为万洞天府冒这个险,不是未必,而是肯定,得亏牛有道能做南州的主! …… 南州刺史府,后园内,商淑清从内宅一座院子门口经过时愣住止步,看向里面屋檐下孤零零坐在廊椅上的凤若男。 清清瘦瘦的凤若男一脸迷惘,每日里浑浑噩噩的样子。 商淑清有些诧异,走了进来,径直朝屋檐下走去。 “王妃,郡主来了。”里面的丫鬟提醒了一声,才让凤若男回过神来。 凤若男起身,露出一脸牵强笑意走向台阶相迎,“清儿来了。” “嫂子。”商淑清登上台阶见礼之余,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有点奇怪的问道:“大军已整备齐当,就要出发了,嫂子怎么还没换衣裳?” 这话倒是把凤若男给说愣住了,大军出征和我换衣服有什么关系?不由问道:“清儿,是要我送行吗?王爷没发话,我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这话说的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哪像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身带刺的女将军。 经历了一些风波,曾经的那些棱角已经给磨没了,也已经认命了,形同朽木般就这样着。 总的来说,她如今比以前好过多了,自从商朝宗的两个美妾被牛有道给折腾走了后,这里已没人敢再对她无礼放肆,不是看她的面子,而是看牛有道的面子。 有牛有道做靠山,连王爷都不敢惹,连王爷都乖乖将那两个美妾给处置了,那些下人自然是都老实了。 可这并不代表商朝宗就能喜欢她,首先是她的姿色的确不怎么样,其次有些事情已经闹到了刀兵相见死人的地步,凤家杀了商朝宗的弟兄,商朝宗又杀了凤若男的哥哥,两人之间的裂隙哪是能说弥补就能弥补上的。 这话却是听的商淑清鼻子一酸,她终于明白了道爷为什么要让嫂子跟着冒险出征,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道爷是不是对刺史府内的情况一清二楚?杂念闪过,上前握了凤若男的双手,“嫂子,哥这次要带你出征,你不知道吗?” “带我出征?”凤若男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 商淑清又问:“哥没告诉你吗?” 凤若男又是一脸牵强表情地摇了摇头,她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也早就和商朝宗分居了,见面都少,就更别提说什么话了。 商淑清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回来的时候她特意来拜见过嫂子,只是在蒙山鸣开口前、在哥哥答应之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哥哥不答应,怕反而引起夫妻之间矛盾。 后来晚些时候,她亲眼见到蒙山鸣开口了,也见到哥哥答应了,本以为这边会知情,谁想这里居然还不知道。 “嫂子,蒙伯伯向哥开口了,让哥带你出征,哥已经答应了。这是道爷的意思,我们离开茅庐山庄时,道爷特意向蒙伯伯提了这事……”商淑清把牛有道特意叮嘱的经过说了个清楚明白。 凤若男听着听着,已经是稀里哗啦泪流满面,最后直至颤抖着哽咽。 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这种时候的牛有道还能惦记着她,还能想着她的处境,这次是明确帮她说话了! 原本以为连亲生父母都靠不住,却不想,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当回事,一直牵挂着她。 “骗我的一万金币…”凤若男哽咽着呓语,顿时又哭的收不住了,蹲在了地上,哭的不知是高兴还是难受。 脑海中是某人死皮赖脸骗她钱的那一幕,她今天不管过的好不好,都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牛有道当年的介入,真正是彻底改变了她一辈子的命运。 之前不管牛有道做了什么弥补,她心里都还是有点恨牛有道的,但是这一刻之后,真的不恨了,再也恨不起来了。 不管将来商朝宗待她如何,自己的命运又如何,有了今天这一回,她都不会再恨了,哪怕有一万个恨的理由也不会再怨恨牛有道! 她很清楚,如今的牛有道哪是缺那一万金币的人,哪是还不起那一万金币的人! 商淑清也哭了,跟着蹲下了,安抚着。 院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车轱辘声。 商淑清抹了把泪看去,只见商朝宗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进来了,商朝宗身穿着战甲! 商淑清赶紧提醒了凤若男一声,凤若男也赶紧站了起来抹泪,可是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泪还是一个劲地往外淌。 商朝宗和蒙山鸣看了看凤若男的穿戴,似乎没做任何准备。 两人不由都看向了商淑清,当时这边说定这事的时候,商淑清是在场的,都以为商淑清会来告诉凤若男,看这情况,似乎才刚知道。 现在也没必要追究这个,蒙山鸣轻叹道:“王妃,大军即将出征,这个时候哭不吉利,为全军将士着想,忍一忍吧!” 劝的方式有点生硬,不过却很有效果。 “嗯!”凤若男连连点头,连连抹泪,憋住了哭。 商朝宗欲言又止了一阵,两人久不交谈,有些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话,最终硬生生问道:“还上的了马、提的动枪吗?” “嗯!”凤若男又用力点头,泪水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使劲擦。 商朝宗:“时间已经定了,半个时辰后大军准时出发,半个时辰换装够不够?” “嗯!”凤若男还是点头。 商朝宗:“我们等你。” 商淑清立刻拉着凤若男回了屋。 ps: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谢“苦逼的程序员”和“我爱圣母婊”双双赠上的大红花,锦上添花! 第六五一章 南州出征 两个丫鬟欠身行礼后也跟进了屋内伺候。 商朝宗仰天长呼出一口气来,神情极为复杂。 刚刚一开口,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方知已经很久没跟凤若男说过什么话了,他心里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次之所以如此,之所以改变了态度,自然和蒙山鸣的劝说有关。 经蒙山鸣一提,他才深知自己误会了牛有道。 才知之前按兵不动并非放任大燕存亡不管,而是真的不到时候,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南州大军出征! 才知之前的严词训斥甚至说出了‘妄动者,死’并非是蛮横霸道,而是在遏制他的头脑发热。 才知之前截下军粮也并非是什么为保存实力,而是在挖空心思最大程度的保住那批军粮不被损耗,而是要让大燕借来的这批军粮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同时又减轻了南州百姓的负担。 这里里外外的一通绕,既拖累了叛军,又逼迫朝廷赐予了兵权。 其中的种种真是连说着都绕,做起来更是可想而知了,可见道爷为此耗费了多少心血,真正是为了他商朝宗、为了他南州、为了大燕在呕心沥血。 他深为自己之前的误会而惭愧,发现自己的确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正是汗颜惭愧呀! 因此,蒙山鸣一讲明原因转达了牛有道对凤若男的话后,商朝宗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也没了拒绝的勇气。 前前后后,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牛有道是对的,还需要再怀疑牛有道眼前的这个决定吗? 蒙山鸣回头看了眼叹息的他,再回头看看房门紧闭的房间,嘴角微微一笑,亦有感慨神色。 早先牛有道帮凤若男站边,一直都做的比较隐晦,显然也不想让王爷觉得在蛮横插手王爷的家事。 还以为那次过去就过去了,谁想那位一直在斟酌等待合适的机会。 这次果断而明白无误的介入,令他不得不感叹,这分寸、这时机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他算是彻底服了,他也实在是难以置信,一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年轻人驾驭事物的能力居然如此高超,真不敢相信是这种年纪的年轻人能干出的事,许多事情是需要阅历的! 心中不得不感叹,这世上果真是有天纵奇才的人! 他想到了那个脸上喜欢带着和蔼笑意的老熟人东郭浩然,没想到东郭浩然居然留了一个这样的关门弟子给这边…… 屋内几人出来,商淑清笑嘻嘻的陪着一个身穿战甲的女将军走出。 蒙山鸣捋须笑着,颔首着。 穿着战甲的凤若男走到二人跟前,似乎有些浑身不自在,穿着原来习以为常的装扮出来见人竟有几分忸怩之情。 商朝宗打量着,注意到了,发现凤若男瘦了好多,战甲已经没那么贴身了,有点松,腰带束紧缩小了腰围。 他同样也注意到了,重新换上战甲的凤若男眼睛里有了别样神采,虽忸怩,却有了精神,一种难以言喻的精气神又到了她的身上。 “好了。”凤若男尴尬回了声。 其实远没有用上半个时辰。 “走吧!”商朝宗推了蒙山鸣转身…… 刺史府外,一群人马已经集结完毕,除了偶尔响起的马嚏声,所有人静默肃立。 府门内一群人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商朝宗和凤若男,一男一女并排跨步出门。 王妃?门外一群静立的将领见状忍不住面面相觑。 商朝宗翻身上马,凤若男亦翻身上马,夫妇二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蒙山鸣亦被人送上了马,特制的马鞍。 正常的马鞍他是坐不住的,双脚残疾无法再控马,马鞍周围有一圈固定的矮小护栏。 大军出征,蒙山鸣不想坐在轮椅上,至少现在不想。 有给他准备的马车,现在不用,等路上再说,现在是要提振民心和军心士气的时候。 大禅山掌门皇烈及一群修士也陆续翻身上马随行。 商朝宗大手一挥,旌旗招展开路,一面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商”字。 人马如长龙般而去,清脆的马蹄声响了一路。 途径戒严的街头,左右百姓挤满了,人头攒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许多人都觉得好奇,这次大军出征居然没有征粮之类的,也没有征兵。 这次的燕国叛乱,南州这边的百姓是幸运的,从头到尾都像置身事外一般,只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中谈论战事,务农经商的一切照常,丝毫没受干扰。 一身黑色披风的尕淼水领着数名太监,也在大军中摇晃在马背,不时冷目扫视四周。 他来这里,自然高度关注着南州的一举一动,南州这边反馈给他的消息令他心头沉重。 没有闹得鸡飞狗跳的征粮,也没有追得人到处跑的抓壮丁,百姓从头到尾没受到任何骚扰,安居乐业,在这乱世真正如同一方乐土一般。 和京城那边以及途中的一些见闻对比,不知避免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尕淼水心中莫名一声叹。 眼前也有一些不和谐,有妻子带着儿女在道路旁哭啼,看着亲人在大军中离去。 这是打仗,会死人的,不知家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看连王妃都一起了,真若危险的话,王妃一介女流岂会上战场?” 人群中有人适时的安慰,避免悲戚之情感染酝酿出乱了人心的局面,是蓝若亭事先安排好的人。 凤若男端坐在马背,双眼发亮,又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忍不住偶尔看看并骑在旁的商朝宗。 大军出城,城外是数不清的骑兵,英扬武烈卫中的一部分。 人马一出城,城内城外人马汇合,大军开始驰骋,都是骑兵,城外留下一片尘烟,没有携带什么辎重。 粮草辎重之类的,在朝廷旨意刚到时就立刻先行出发了,蒙山鸣谋定而后动,一切都有条不紊。 南州截留的那批军粮,大部分事先分散押送去了定州。 南州边境一带的人马已经分批向定州那边集结,准备与这边赶去的骑兵在定州某地集结碰面。 城头上,商淑清和蓝若亭目送大军远去…… 途中,商朝宗下达了第一道平叛军令。 命将齐国借给燕国还未完全送到各诸侯手上的战马停止输送,等待这边人马去接收。 同时命南州之外的沿途各州府集结一定数量的战马,筹备大军途中用的粮草,等候这边的调用! 这道军令一出,沿途各州府顿时咒骂。 各路诸侯人马接到消息后也在骂娘,凭什么拦截我们的东西,南州是不是截别人的东西截成了习惯? 可是没办法,人家如今是平叛大将军,首道军令不听说不过去,其次是人家只要那些没送到位的,没送到位的给你停下来你也没脾气。 为了能让南州顺利出兵,几路诸侯背后的三大派势力也都劝慰安抚。 为了能让南州顺利出兵,朝廷同样在督促各路州府配合,别弄得人家借机找茬甩包缩回去了。 南州人马一出南州进了定州,事情确定了下来,燕国朝廷终于公开昭告天下! 燕京顿时一片沸腾,惶惶人心似乎涌现出了一丝希望。 “外面吵什么呢?” 一条巷子里,一个满身补丁破衣的少年挑了箩筐进家门,一个同样满是补丁衣裳的拄拐老头驮着背问了声。 少年精神振奋道:“爷爷,朝廷封南州刺史庸平郡王为平叛大将军,南州出兵了,大家都说平叛可能有希望了!” 老头佝偻着身子迟缓着问了声,“是那个宁王的儿子吗?” 少年点头,“是啊,就是他!” 老头靠着门框慢慢坐在了门槛上,感慨道:“宁王啊,想当年宁王还在的时候,哪会有什么叛军呐,都被宁王给扫平了,不用再老是打仗征粮,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可惜死的早了点。宁王的儿子出山了,看来的确是有点希望了。” 普通百姓对事实真相并不知情,只怕连商朝宗自己都没想到,只凭一个‘宁王儿子’的名头,在燕国上下人心惶惶之际就给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和渴望,都希望他不要辱没宁王的威名。 其实大多人并不是很在乎宁王的死活,宁王毕竟早已远去,在乎的是眼前的生活,这时常摊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富贵人家也担心一旦燕国败亡家业不保! 这其实就是人心,宁王商建伯留给儿子的是人心! …… 御书房内,田雨不敢抬头,只敢悄悄打量商建雄的脸色。 捧着谍报司送来的每日一报的京城动静,商建雄的脸色很难看,胸脯急促起伏着。 奏报上皆是百姓对商朝宗出兵的各种振奋言论,各种对宁王的怀念。 哗啦!商建雄将奏报撕了个粉碎,气喘吁吁着:“刁民!一群刁民!”脸都气的发青了,两眼似乎要冒火一般。 …… “四万多车军粮全部送出了南州,没有扣留,全部献做了战用。定州那边清点过了,甚至还有补充,凑满了五万车军粮!” 看过手中消息的宫临策回头对在座的龙休和孟宣说了声。 另两人陆续转手查看了一下纸上消息,都有点意外,截了朝廷的军粮居然丝毫未吞。 孟宣奇怪道:“难道我们之前真的误会了他?” 宫临策冷笑一声,“误会什么呀?粮车坏上一路还能有假不成?” 龙休琢磨了一阵,略带欣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识大体的,但愿能顺利平叛!”尾音带了几分低吟,目光又瞅了眼门外的易舒。 ps: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榜上第一人,谢‘沧水哥’大红花一朵,锦上添花! 第六五二章 四灭 定州城外,一股尘烟从远处而来,紧接着隆隆蹄声震颤大地。 事先接到消息站在城头的薛啸脸颊抽搐。 又岂止是他,定州府城内的上下官员都有些心头发紧,有点害怕。 平叛大将军商朝宗把定州府城定为了南州人马的集结地,从南州边境而来的人马源源不断从西南方向聚集而来。 之所以害怕,是担心商朝宗平叛是假,趁机攻打定州府城是真。 可这没证据的事情谁敢乱说?偏偏又不能阻止。 战事紧急,商朝宗连南州西部的人马都未调用,直接让南州东部的人马先行出发,避免集结来回的耽误,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商朝宗硬要说这里是最佳的集结地点,作为平叛大将军怎么用兵是人家说的算,定州拒绝算怎么回事,想延误战事吗? 隆隆而来的骑兵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抵达城外号令停下时,又在弥漫的尘烟中静若山岳,一杆“商”字大旗立着。 城头,站在薛啸身边的仙云派掌门万轻烟问了声,“这莫非就是英扬武烈卫?”见薛啸微微点头,他也不由赞了声,“仅凭这动若奔雷、静若处子的杀气腾腾军容,就知名不虚传!” 看出对方没有攻打的意图,薛啸未多言,迅速转身,领着一群人下了城楼,也纷纷跨上战马,出了城。 “王爷一路辛苦!” 与大军中的商朝宗一碰头,坐在马背的薛啸哈哈大笑着拱手行礼,目光瞥了眼商朝宗身边手提长枪的女将。 风尘仆仆的商朝宗端坐马背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道:“战马,粮草可准备妥当了?” 薛啸有点尴尬,依然笑回:“大军途径嚼用的粮草自然是准备齐了,战马也集结了三千匹。” 尕淼水纵马出列,到了两人中间,为薛啸缓和道:“大军奔波劳累,薛大人不妨先迎王爷进城休息。” “好好好!”薛啸拨转坐骑相请,“王爷,请!” 商朝宗依然无动于衷,继续问道:“我南州人马来了多少?” 薛啸只好回道:“目前不到三万人,已在离此五里外的地方扎营。”手指了个方向。 商朝宗拨转坐骑,两腿一敲马腹,率先驰骋而出,朝他手指方向而去。 凤若男策马跟上,两万骑兵如龙追随。 好一阵动静过去,现场只留下了薛啸和尕淼水等人吃灰,两人相视无语。 “什么东西,我好心准备了东西犒劳大军,居然不领情。”薛啸忍不住骂了声。 尕淼水摆了摆手,“算了,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不进城你也省事,犒劳大军的东西送往南州人马驻扎的军营吧。” 他也没有久留,领着几名太监一路吃灰跟去了。 不一会儿,城中出来了一群人,抬着猪羊,挑着鸡鸭鱼肉,推着一车车酒水,赶去南州军营…… 南州大军临时驻扎地,此时约莫有三万人,后面还有人马陆续来到,却没有后出发且距离较远的商朝宗速度快,没办法,商朝宗率领的是骑兵。 商朝宗与自己先期抵达的人马一汇合,立刻下令抓紧时间休息。 定州府城送来的犒劳之物也没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却是丝毫未动,什么人送来的就由什么人拉了回去。 商朝宗延续了宁王时期的规矩,大军作战不得饮酒,要喝也是喝战后的庆功酒。 饭桌上,从驻扎营地转了一圈回来的尕淼水开口相问,“四十万大军,要多久才能赶到?” 对于南州这次出动的人马,朝廷是满意的。 南州原本有八十万人马,不过之前大多是天玉门那一系的人马。 出现了南州夺权之变后,商朝宗哪还能放心,宁精不滥,八十万人马被商朝宗清洗成了五十万。 被清洗的三十万人马只有少部分被杀,其他的全部解散为民。 虽然因为财力问题,各路诸侯中南州人马是最多的,可手上五十万人愿意出动四十万平叛,朝廷无话可说。 相比四十万人马只愿出动二十万的那些诸侯,诚意不知好到哪去了。 商朝宗道:“本王已经下令,所有人马全部急行军,日行两百里!” 尕淼水怕这边拖延,听这么一说,放心不少,点了点头。 大军休整后,商朝宗再次下令出发。 尕淼水闻讯从营帐内钻出,追上翻身上马的商朝宗急问,“王爷,大军未集结齐备,为何现在就出发?” “后续大军在此集结后会赶往下一个集结点,军情紧急,我前锋人马要先行到位!同时先行一路督促,各地州府若有懈怠筹备者,休怪我军法无情,定杀不赦!” 商朝宗扔下话已率领大军再次上路。 尕淼水神情一凛,赶紧让随行人员传讯朝廷,让朝廷加紧督促各州府官员,商朝宗杀气腾腾的,别真撞到了商朝宗的手里,到时候被杀,连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同时也放心不少,商朝宗若真一路带着四十万人马滚滚前行,实在是件让人担心的事情,一旦有变会很麻烦。 说到底,动用南州人马朝廷还是有些不放心,方派了他来一路监督,一旦发现不对,立刻上报! 待他率人追上商朝宗后,又发现了不对,集结的三万人马大多是步卒,哪能跟上商朝宗骑兵的速度,几乎都被商朝宗给扔下了。 问商朝宗原因,商朝宗还是同样的理由。 因薛啸仓促下集结了三千战马,商朝宗的骑兵阵容中又多了三千骑兵相随。 许多人不是骑兵出身,只能是一路实践学习。 在商朝宗一路杀气腾腾逼迫之下,沿途接到军令的州府拼了老命凑足了他所需的战马。 然而商朝宗暂时又不用,只需先行确认到位便可,自己率领人马继续前行,战马也没带走,留给后面赶到的步卒代步追赶。 一路上皆是如此! 尕淼水心中还暗赞商朝宗用兵神速,若是几路诸侯都有这般平叛之心,何愁叛军不灭。 直到商朝宗正式停下,正式在节州境内安营扎寨后,尕淼水方意识到了不对! 不对的情况是定州薛啸传来的,说定州已不见南州平叛人马过境。 紧接着南州那边的耳目又传来消息,南州各地的人马动作一番后已经停下了,已经都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出兵的迹象。 根据沿途的统计消息,预估南州只派出了十万人马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 尕淼水发现不对,立刻直闯商朝宗的中军帐,帐外只见商朝宗、蒙山鸣等人以及一群将领在帐内议事。 帐内众人或回头或抬头看向帐外被拦下的尕淼水。 商朝宗挥手示意了以下,外面的修士以及守卫才放了尕淼水进来。 尕淼水见面便沉着一张脸问:“王爷,四十万人马何在?” 商朝宗淡定道:“人马自然在途中。” 他那气度,一到行军作战时便变得不一样了,颇有其父宁王之风。 尕淼水沉声道:“不对吧!据我说知,南州已停止了人马出境,途中连同王爷这边的人马,最多只有十万人左右!” 商朝宗:“十万人马又如何?” 尕淼水上前两步,隔着桌子与他对峙,“王爷说好了四十万人马,我也已上报朝廷,如今四十万变成了十万,如何向朝廷交代?” 商朝宗:“兵不厌诈,朝廷内部耳目众多,本王岂能让机密军情轻易外泄?” 尕淼水:“吴公岭啸聚两百万叛军,十万人马如何平叛?” 商朝宗:“十万骑兵足矣!不是还有诸侯五路大军吗?” 十万骑兵…尕淼水猛然一惊,似乎终于明白了对方这一路的布置,为的就是让南州出征的步卒全部有坐骑代步,所谓的四十万人马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商朝宗已不理会他,看向左右,问道:“刚才布置可都明白?” “明白!”诸将一起拱手响应。 商朝宗面沉似水,冷冷道:“大战在即,首严军纪,军法如山不可倒!立刻传本王军法给五路诸侯,本王所部人马为执法督军,只剿诸侯,不剿叛军!平叛战令所到之处,迟滞不前者,灭!延误战机者,灭!临阵脱逃者,灭!怠战不力者,灭!” “是!”诸将皆拱手领命散去。 只剿诸侯,不剿叛军!尕淼水愣在了当场,直到帐内众人都走光了,他还没有从那‘四灭’中回过神来。 帐外不远处,罗大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 皇烈负手踱步陪同在旁,回头看了眼帐内呆滞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也是刚才才知道南州只派遣十万人出征,之前的南州人马调动都是假象,真正是瞒的他好苦。 “蒙帅,区区十万人马能督促五路诸侯吗?”皇烈不无担心。 蒙山鸣:“违抗军令还有理了不成,谁不听令就打谁!这种关头,我们敢打他们,他们敢打我们吗?我十万人马皆为骑兵,他们想跑都跑不赢!” “呵呵!”皇烈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击掌道:“不动声色就把十万人马全部变成了骑兵,妙啊妙,好一个瞒天过海!” 蒙山鸣叹道:“唉,王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如同皇掌门之前的忧虑,朝廷与我等不是一条心,战后随时会过河拆桥,一旦断我粮草,大军必将全军覆没。有这十万匹战马在手,必要时,可杀马充饥,足以支撑我们回到南州。若非如此,我等又何必如此!” ps:一个好汉两个帮,好事成双,贺新盟主“手机号0040”和“如玉_金屋”诞生,谢谢支持! 第六五三章 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皇烈听懂了,十万匹战马若当粮草,那简直是长了腿跟着走的粮草,既不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运输,还能充当脚力,又可助力征战,真正是妙不可言,不由啧啧赞叹道:“蒙帅不愧是蒙帅,战场上用兵如神,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蒙山鸣摇头,“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王爷的谋略。” “王爷?”皇烈愣了一下,面有狐疑神色,貌似在说,商朝宗能想出这么妙的办法来? 蒙山鸣懂他的意思,思忆着徐徐说道:“王爷刚成年时,战场上便屡建奇功,只是被先王和老夫遮去了光芒而已。我隐退未出之前,王爷以区区兵力对抗周守贤,轻易夺下青山郡,岂能是儿戏?” 皇烈又是一怔,若有所思着微微颔首。 蒙山鸣说着又轻轻叹了声,“我曾费尽心血打造英扬武烈卫,对骑兵来说,战马就是自己的半条性命,杀战马的念头,我想都未曾想过…王爷也是被逼无奈,既不能看大燕败亡,朝廷那边又不得不防,才不得不留此后手!战马又何尝不是南州的实力,只不过将士还有妻儿老小要回去面对,而战马不需要…希望吧,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那样做!” 皇烈颔首表示明白,但他对战马可没蒙山鸣那么深的感情,只是表示理解而已,又道:“不剿叛军,只剿诸侯,总该是蒙帅的主意吧?” 蒙山鸣苦笑:“谈不上什么主意,战法而已。” 皇烈却有所不解,“牛有道告诉我说,此乃机密,为何要提前公开?” 蒙山鸣解释道:“苍州叛军正在静观其变,还未有动静,此正为交战之前动摇其士气!而五路诸侯人马连连吃败,军心动摇如儿戏,只怕一上战场又要存逃跑的心思不肯用力,明正军法正是要告诉他们,这次并非儿戏,断了他们临阵脱逃的念想,也可以说是为了鼓舞士气!” 皇烈哦了声,终于明白了,他不擅长军伍征战,不说还真搞不懂。 他目光无意中看到不远处领着领着两名弟子从帐篷内钻出的公孙布,知道这人是为了及时将大军状况传达给牛有道那边的。“我得到消息,牛有道早已离开了茅庐山庄,凭他来去的倚仗,按理说早该来了才对,为何至今不见人影,如此大战,他岂能不当回事、不随军?蒙帅可知他去了哪?” “皇掌门问我?”蒙山鸣貌似有点哭笑不得,摇头一叹,“这位道爷啊,行事向来是云里雾里,一贯是不到最后不轻易见真章,谁也搞不清他究竟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问他的下落。” 说到这个,皇烈如今倒是深有体会,妈的,南州大军出征平叛这么大的事,那王八蛋居然瞒着大禅山,瞒的丝毫不透风,居然事到临头才喊大禅山去上战场拼命,简直是把整个大禅山高层给吓得一哆嗦,初听到消息时,当场就把大禅山一群人给搞慌了。 为那事,想来想去也挺无奈,之前大禅山上下愣是没谁看懂那厮想干什么,东一下,西一下,又是截朝廷的军粮,又是和韩宋那边眉来眼去,谁知兜了一圈竟是为了逼朝廷给兵权平叛。 说实话,皇烈其实到现在都没太搞明白其中的具体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可大禅山就这样信了那家伙,就这样匆忙跟着上了战场来拼命。 他想想都觉得糊涂的古怪,偏偏还信了那厮,相信此战必胜,忍不住也摇头叹了声,一回头又看到了尕淼水。 中军大帐内,尕淼水带着一脸失落落神色慢慢走了出来,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剿叛军,只剿诸侯!这么简单的办法朝廷上下怎么就没人想到?朝廷完全可以从各州府整顿出一批这样的人马这般做的,又何须看南州的脸色。 然而转念一想,又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有些事情南州人马敢做,朝廷人马却未必敢做。 各州府集结的人马敢对诸侯开战吗?谁敢出这样的主意,哪位将领又敢担这样的责任,得罪的是五路诸侯背后的人,就算过了眼前这关,回头谁不担心吃那报复? 想明白其中原由,他也只能是仰天一声长叹后快步离去,赶快将消息上报给朝廷…… 南州后续赶来参与平叛的人马获得了坐骑脚力后,正陆陆续续朝商朝宗这边赶来集结。 十万人马并未全部赶来集结,其中有一部人马领命,一路参与护送那五万车粮草,这是敌我双方交战后的给大军填饱肚子的必需品。 …… 北州府城,一座高塔之上的窗内,彭又在眺望着整座府城。 封恩泰上了高塔,走到窗边,“师兄,确认了,南州的的确确是要平叛。” 彭又在沉默了一阵,徐徐道:“如今看来,离开了南州未必是坏事。” 封恩泰懂他的意思,却不敢确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事情实在是太过一波三折了。 天玉门刚被踢出南州来到北州时,可谓将牛有道给恨得牙痒痒的,当时的情况来说,北州哪有南州好,一来就要面临和韩国大军对峙的情形,可是没办法,被逼无奈,迫于形势一时也抽不出手来找牛有道的麻烦。 后来吧,获悉牛有道遇刺,这边还高兴的很,都在那叫好。 谁知一回头,南州人马就直接攻占了定州三郡的地盘,就这样扩充了三郡的地盘,而朝廷居然默认了? 于是又有人后悔了,说什么为何大禅山就能和牛有道好好相处,我们就相处不下去,否则这三郡的利益就是咱们天玉门的,也不用被赶到北州来。 当时的确有不少人为此而后悔。 谁想,后悔劲还没过去,燕国内部又起了叛乱,如今是南州出兵平叛,眼睛稍微亮点的都知道其中的凶险,天玉门躲到北州来,至少也是先躲过了一劫。 这般祸而福的反反复复的,南州最近始终站在风口浪尖上,封恩泰实在是不敢高兴的太早了,感觉师兄高兴的底气似乎也被搞的有些不足了,似乎只是在为当初和牛有道作对的决定而进行的自我安慰而已。 他内心也感慨呀,那位便宜结拜兄弟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消停不下来似的。 …… 夜幕下的燕京大内皇宫,御书房内灯火辉煌。 商建雄伏案批阅奏章,某种程度来说,商建雄的的确确是个勤政的皇帝,他也想向大燕上下所有人证明他是个好皇帝,可是无论他怎么勤快,这大燕始终是四处漏风一般。 “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田雨在旁捧着尕淼水传来的奏报念着,听到南州只出了十万人马,之前上报的四十万人马只是障眼法,目的是为了骗得战马,也是为了让沿途州府提供十万人马途中所需的充足物资时,商建雄已是停下了笔。 当听到商朝宗已严明军法,商建雄更是愕然抬头而问。 读完奏报的田雨放下手上东西,略躬身道:“是的,南州十万大军只做执法督军,不剿叛军,只剿诸侯,提出四灭之法,诸侯人马若敢违抗平叛军令,便视若叛军同堂,哪一路抗令,南州大军便剿灭哪一路!” 商建雄思索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后,慢慢放下了笔,慢慢无力躺靠在了椅背,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神情极为复杂,有恍然大悟,有赞许,又有悲愤闪过。 许久之后,商建雄忽冷笑一声,“给那三位看看!奏报拿去给那三位看看,让他们回头看看自己三大派有多贱,喊着不走,是不是非要人家用鞭子抽着才肯走,一群贱人!” 说罢闭目,满眼都是之前看到的谍报司京中日常奏报,满眼都是京中百姓满怀期待商朝宗人马平叛成功的言论。 根据谍报司后来传来的消息,类似的言论不仅仅是在京城,已经在整个大燕引起了波澜。 他当然希望看到平叛成功,可内心的挣扎痛苦无法倾诉,当年太多人说这皇位本不属于他,他想证明那都是谣言,若是让人觉得他连宁王的儿子都不如,让他情何以堪呐! 宫内一座庭院中,三派掌门正围坐在亭内饮酒,时刻互相分享三方获悉的消息。 田雨让下面人送来的奏报,也在这个当口送到了。 龙休是第一个接手观看的,看后,愣在那半晌没动静,目光似乎被奏报上的内容给黏住了。 见他失态,孟宣问了声,“怎么回事?” 龙休奏报一合,扔给了他。 接到手的孟宣打开一看,神情亦逐渐凝滞住了。 酒杯端于唇边的宫临策目光两边扫,看看龙休,又看看孟宣,最后回头看向送东西来的太监,问:“怎么回事?” 那太监欠身道:“奴才不知,大总管让奴才等三位掌门的回复,问奏报中的军法三位掌门能答应否?” 龙休苦笑摇头一声,“还当那家伙改了性子真要去拼命,闹了半天还是要逼五路诸侯去拼命。” 什么情况?宫临策耐不住了,伸手一把将孟宣手中的东西给抢了过来,赶紧查看是怎么回事,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傻住了,嘀咕自语着,“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ps:桃园结义刘关张,满园芬芳,谢“想牛b的马”三朵小红花,锦上添花! 第六五四章 斩! 三人能当上三大派的掌门不是傻子,之前特意把那五位长老给叫来,为的是什么?自然是对有些东西心知肚明,知道有人想保存实力不肯用力。 然而又能怎样?燕国的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杀了那几位长老又造成三大派内部混乱不成? 现在南州突然来这一手,三位掌门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那五位为了保存实力想尽办法让南州那边出手,结果南州一出手,就是要逼那五位出手卖力。 绕来绕去,又绕回去了,不知那五位会不会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那五位和南州双双发力,斗的那叫一个精彩,三位掌门都为那五位感到脚痛。 本来好好的,你们老老实实出力就完了,现在好了,不但要出力,出力还不讨好,平叛失利你们要损失巨大,平叛成功的话,名声还得全被南州给占了。 道理明摆着的,五路诸侯之前连连出师不利,现在打赢便是人家南州统帅有方,尽管还是五路诸侯卖命,可功劳都是南州的。 三位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无言以对。 为了保住燕国,为了保住三大派的利益,三人对南州的决定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怎么感觉还是三大派吃了亏,怎么感觉还是南州棋高一筹。 “哎,我没什么意见。”孟宣苦笑一声,端酒喝酒。 龙休和宫临策也没什么意见,那太监会意后,退下,转身离开了。 …… 营帐内,逍遥宫长老施升和苏启同大眼瞪小眼。 静默一阵,施升又低头看向手上的平叛军法,眉头皱着难解,一脸郁闷模样。 好一会儿后,施升方又抬头问道:“南州人马真敢对浩州人马动手?” 苏启同道:“施长老,这不该您问我,而是该我问您才对,南州真敢对三大派助力的人马动手?” 施升轻叹出一口气来,这个让他怎么解释,关键这事三大派谁都不能跳出来指责,燕国都要亡了,三大派都要因为叛军给折腾垮了,南州也没说是对三大派动手,而是对平叛不利的诸侯执行军法,这是在保燕国,也是在保三大派的利益,他身为三大派的长老,能公然站出来指责吗? 他摆了摆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苏启同目光微闪,明白了,这事上,这位拿小王爷那边没脾气,被小王爷那边给克住了。 想到自己和宁王那一系的渊源,小王爷开始展翅翱翔了,他也不知是不是该感到高兴。 略作斟酌,徐徐道:“公开的军法岂是儿戏?施长老,别人我不知道,蒙山鸣我却是很清楚的,军法如山,敢延误战事,没什么敢不敢的,若撇开三大派不提的话,浩州人马若敢延误军令,南州人马定会执行军法!” 就下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报!” 一份情报送到了这边手上,报之,南州并没有出动四十万人马,而是只出动了十万人马! 两人看后面面相觑,施升又试着问道:“你带出来的浩州人马足足二十万,还用怕他十万人马的威胁?” 苏启同敲了敲手上纸,“施长老,十万骑兵啊!来去如风啊,英扬武烈卫啊,这个不是怕不怕他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啊!” 施升犹豫了,又问:“若是五路诸侯皆拖延出兵呢?” 苏启同:“莫非施长老还以为南州人马不敢执行军法?若我是南州统帅,必杀一儆百!谁离南州人马近,谁便是第一个倒霉的,而我们便是最近的!” 施升纠结了,举棋不定。 这滋味太难受了,公然违抗平叛大将军的军令,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燕国和三大派都面临这个局势了,还敢公然抗令?他的身份可是三大派的长老,给他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做,最多只敢阳奉阴违的拖延! 可对方要跟他来硬的,一旦南州人马真的要执行军法,人家于情于理都占了,南州人马一旦发动进攻,这边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不跟叛军血拼,反倒跟朝廷平叛人马血拼,这边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还是那句话,他的身份是三大派的长老。 关键这种时候,面对这种事情,无论是朝廷还是三大派,都不会帮他说话。 可他还是不甘心,问:“回避躲藏如何?” 苏启同:“施长老,二十万人马,这么大的动静,往哪躲去?这么多人的吃用都要依赖物资供给,没办法躲啊!人家四条腿,我们大部分两条腿,跑的赢人家吗?我们总不能化整为零躲起来吧,真要这样干了,我们可就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了,摆明了在避战,长老如何向三大派交代?” 施升来回踱步,南州手握平叛大将军的统帅令,堵的他心里难受,心里暗骂那些做决定放兵权给南州的人。 外面忽然又传来一声,“报!” 这次送进来的不是情报,而是平叛统帅部下达的军令:命浩州人马即刻兵发落霞岭,不惜代价攻克叛军占据的关隘,之后浩州大军以全面攻势推进,将叛军人马压制在千里江以东,再据江而守,收集控制所有过江桥、船,不给叛军再西进的机会,配合其他四路大军对叛军的围剿! “报!” 要这边不惜代价发动进攻,苏启同和施升正商议着要不要执行那份军令,谁知新的军令又到了。 新的军令给这边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若拿不下落霞岭关隘,视为避战、怠战,南州执法督军人马立刻对浩州大军发动进攻! 一连三道军令接连传来,一道比一道咄咄逼人,压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施升恨的牙痒痒的! 同时其他四路诸侯人马也陆续接到了平叛大将军的军令。 命宫州徐景月人马兵发苍州叛军占据的元州,切断叛军从海路而来的物资供给,从南边对叛军进行封堵压缩。 命图州安显召人马从北面发动全面进攻,对叛军进行封堵压缩。 命伏州史辛茂人马从东面发动全面进攻,对叛军进行封堵压缩。 命长州张虎人马从当门山突破,大军直捣叛军腹地,随时听令配合四路人马的合围进攻。 这等于是要从四个方向对叛军同时发动进攻,令叛军四顾不暇,又派一路人马入内捣乱。 军令都限期了,都要求了必须在什么时间达到战略战术目的。 然而五路人马都在观望。 …… “好一个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江畔的中军帐内,罗照将手中情报拍在了案上,走到了地图前,沉声道:“吴公岭怎么回事,为何还不收缩兵力,难道想一盘散沙似的坐等扫灭吗?” 文悠道:“那边的意思是要视情况而定。” 罗照回头,“这般分散的兵力根本无法和燕国平叛人马拖延下去,立刻联系韩国那边,联合督促吴公岭!” “是!” …… 一天过去了,浩州人马还没有动静。 战场上的商朝宗雷厉风行,南州已经集结待命的五万铁骑立刻出发了,直扑浩州人马,其果决程度毋庸置疑! “报!” 军情送达,苏启同拿到一看,脸色变了,对施升道:“施长老,南州人马已如雷霆之势冲我们来了,我们沿途设置的关卡已被扫平,已杀我千余人!施长老,这绝非儿戏,是真的要向我们动手了!” 施升一把抢了军情查看,之后脸色大变,恨声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放肆!” 他之前还抱了侥幸,还想观望一下,看看南州是不是真的敢动他的人马,谁想不用三天,只一天便杀气腾腾地来了。 一把撕碎了手中纸,烦躁地挥了挥手。 浩州大军立刻开拔,冲落霞岭关隘去了,前方人马接到命令,也第一时间发动了对落霞岭的进攻。 落霞岭的守军其实并不多,问题只是这边不愿用力想保存实力,这一较起真来,付出死伤千余人的代价,不到半天便拿下了。 浩州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了落霞岭关隘而出,直奔岭后叛军。 南州铁骑几乎是尾随赶到,撵在了浩州人马的屁股后面,几乎是以刀架在浩州人马脖子上的模式逼迫浩州人马向敌军进攻。 “王爷,逍遥宫长老施升来了!”一名将领来到商朝宗的中军帐内禀报。 帐内数人相视一眼,都知道是兴师问罪来了,一起看向了商朝宗。 商朝宗面无表情道:“拦下,驱离,若敢擅闯,让晋、卫、齐修士把他拿下!” 之后的情况,施升果然擅闯,也果真被拿下了。 “商朝宗,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动我!” 帐外,施升怒目咆哮,连同随行而来的两名弟子一起被西三国的修士给制住了。 他本想以之前关卡守卫被杀之事来找茬扫商朝宗面子的,谁想商朝宗狗胆包天,居然敢抓他! 而西三国修士早就看这群王八蛋不顺眼了,之前被这群狗东西坑惨了,痛痛快快地将几人给拿了。 听得外面骂声,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商朝宗问了声,“另四路人马还没动静吗?” 一将领回道:“目前还未接到有动静的消息。” 商朝宗冷冷道:“看来本王不杀人祭旗是不行了,将外面咆哮扰乱军心者…斩了!” 此话一出,帐内诸人大惊,尕淼水和皇烈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爷…”蒙山鸣出声,似乎想让他再考虑下,然被商朝宗冷眼扫来,话未说完便沉默了。 碍手碍脚的披风挥手身后一甩,商朝宗探手于案上箭壶,抽出一支令箭,大手一挥,扔出了帐外。 所有人看着空中翻滚而出的那支令箭飞出帐外落地,落地正好斜插在了草地上。 随之而出的,是商朝宗慑人心魄的铿锵一喝,“斩!” ps:黄钟大吕,榜上争鸣,贺新盟主“卢阿由”和“为跃千道”诞生,谢谢支持! 第六五五章 颇有王者风范 外面的喊声立止,施升的咆哮止住了,被押住的师徒三人皆怔怔盯着那支插在草地上的令箭。 抓住师徒三人的西三国修士亦怔住,亦盯着那支令箭。 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支令箭扔出后意味着什么,立决! 常随大军的刀斧手立刻从两旁冲来了。 “师傅!” “师傅!” 两名得力弟子惊的汗毛竖起,惊叫连连,提醒有点懵住的师傅。 施升真的有点懵,商朝宗敢杀他?直到耳畔提醒,目光才从令箭上挪开,发现了冲来的刀斧手。 眼前一堆人影闪过,刀斧手已从西三国修士中把人给抢走了。 也是西三国修士放开的,放开了师徒三人后,皆往后退开了,都谈不上什么幸灾乐祸,而是惊疑不定,这可是逍遥宫的长老啊,商朝宗也敢杀? 顷刻间,师徒三人已被摁跪在地,并把三人脑袋下摁。 施升终于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堂堂修士竟要死于一帮蝼蚁之手,双目渐欲裂,终于发出悲愤怒吼,“商朝宗,蝼蚁小人,你想干什么?我命你立刻放开…” 叫声戛然而止,军令如山,刀斧手挥刀便斩,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便是三道热血喷出,碧秧秧的草地上鲜红喷洒,三颗大好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地。 “嘶!”不知多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西三国修士皆看懵了,一个个呆在了原地。 帐内,皇烈脸上一个劲地抽搐个不停,施升这种级别的人物,平常随便一个来大禅山就能让他毕恭毕敬的人物,居然就这样被商朝宗给斩了,真的给斩了? 他心中更多的是抓狂,谁给这位这么大的胆子?牛有道不在,回头逍遥宫不会认为是他大禅山在撑腰吧? 尕淼水的两道眉高高挑着久久放不下来,目光渐渐挪到了商朝宗的脸上,之前他想阻止来的,后来想想放弃了,这边和三大派的矛盾对朝廷来说不是坏事。 可心中的震撼之情依然难以言喻,他在想,换了陛下,敢这样做吗?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低眉垂眼静默着,暗叹一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旁站的凤若男慢慢回头看向商朝宗,小心肝砰砰跳个不停,今天她算是狠狠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杀伐决断! 站于角落的公孙布亦是暗暗心惊不止。 “将首级送于苏启同!” 商朝宗沉沉一声,令众人陆续回过神来。 帐外立刻有人将三颗头颅给提走了,尸体也抬走处理了。 帐内商朝宗又下一道军令,“军令十二道,三个时辰一发,直到各路人马执行为止!” …… 浩州大军中军帐内,三个蒙着白布染血的托盘送到了苏启同的面前。 看看来自南州的三名军士,又看看三人手中的托盘,他一看这情形便知盘中装的是首级,只是不知是何人的。 他也不是怯场的人,更不会表现的怯场,慢慢走近,伸手将中间那只托盘的白布随手一揭。 不揭还好,揭开一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又眨了眨眼,最终“啊”一声,惊的连连后退,撞在了后面的案桌上。 “你们…”脸色苍白着,抬手指着施升的首级,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怎么都没想到商朝宗居然会跟他来这一手下马威,居然会把施升给杀了,商朝宗分明在警告他,这就是前车之鉴! 前面施升还说此去要让商朝宗好看之类的,结果就只剩脑袋回来了。 不多时,镇守浩州的三个门派的掌门皆闻讯跑了过来,欣赏那三颗令人发指的首级。 尚有几名在这边的逍遥宫弟子更是愤怒叫嚣不止,跑了出去嚷嚷着要找商朝宗算账。 然而跑出这边大营后,终究是没敢去找商朝宗,人家连施升都杀了,还怕他们? 所剩的,只能是紧急向师门报讯。 …… “王爷把施升给杀了?” 离南州大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一处山谷中,站在一棵大树下杵剑的牛有道有些讶异地回头问了声。 他其实一直跟着商朝宗的人马,只不过一直保持着距离而已,并未和商朝宗公然在一起,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有关军中的动静,他也一直是通过五梁山的人传讯详细掌握,相隔距离不远,随时能第一时间掌握消息。 管芳仪脸上也有惊疑不定神色,亮了亮手中的纸,“公孙布那边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道爷,这位王爷是不是糊涂了,三大派的长老是他能轻举妄动吗?” “糊涂了?”牛有道呵呵一声,看向山谷另一头,叹了声,“咱们这位王爷可不是糊涂人。据悉,当年他在京城刚出狱时,街头遭受百般羞辱,却能一直隐忍不发,出城后接应人马来了,他立刻果断挥刀杀了守城将领!” 回头看向管芳仪又笑道:“那是在京城,就在商建雄的眼皮子低下!南州事变,凤凌波夺权,同样是在天玉门的控制下,又是在天玉门的眼前,他又毫不犹豫射杀了凤凌波的儿子,他何曾怕过!杀施升很奇怪吗?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下,三大派根本不可能把他给怎么样,而且三大派第一个会怀疑是我在给他撑腰,找上门自有我来挡着!咱们这位王爷啊,审时度势,杀伐决断,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不该含糊的时候从不含糊,颇有王者风范呐!” 管芳仪蹙眉:“你是说…” “唉!”牛有道又回头看向了远方,“商建伯生前能在身边聚集那么多能人为他效命,又岂能没点手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出身于那样的家庭,耳染目睹,又怎能不受点影响。” …… 晋国皇宫,邵平波一身银狐裘披步入殿内,发现太叔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上前行礼。 太叔雄示意免礼,挥手示意之下,陶略将一份奏报奉给了邵平波。 看了眼太叔雄脸上的神情,邵平波心中狐疑这奏报中的内容,打开观看的目中,瞳孔忽骤然一缩,嘴中字字呢喃了一句,“不剿叛军,只剿诸侯…” 太叔雄叹道:“是啊!不剿叛军,只剿诸侯,这南州战略还真是非同凡响,凭南州的执行能力,此战略必然奏效,看来燕国内乱平定不远,真不知那几家还能不能打的起来。” 邵平波合上奏报抬头,“陛下想撤回晋国修士?” 太叔雄颔首,“叫你来,正是说这事,孤王正有此意。” 这边的道理很简单,不能让燕国太快平灭叛乱,否则达不到韩宋出兵的目的,也就达不到让赵国介入的目的,最终影响的是晋国这边的目的。如今燕国剿灭叛乱的势头迅猛起来了,晋国修士焉能再帮忙出力。 邵平波却不赞同这么做,“陛下,依微臣看,人还不能撤回。” 太叔雄哦了声,“说说你的想法。” 邵平波:“现在把人撤回,容易暴露晋国的意图,会让几方惊觉罢手。人别撤,但可以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敷衍。” 太叔雄沉吟,“这样就能不被看破吗?” 邵平波:“可找借口,之前被燕国几路诸侯糊弄,害得晋国这边损失惨重,心有余悸而保守可说的过去。” “嗯!”太叔雄颔首,“此计甚好!” 殊不知除此外,邵平波内心还另有打算,晋国修士已经取信了燕国那边,有一部分人手就在商朝宗身边,只要把人手留在那,一旦有了机会,可以伺机除掉商朝宗和蒙山鸣。 离开皇宫时,静静步行在宫内广场上的邵平波心情略有矛盾,南州突来这一手,打乱了他的计划,对他来说,晋国的修士损耗的还是太少了,可是局势的变化又不得不让晋国修士开始收手。 然而战场局势接下来的变化,让晋国修士收手的意图落空了,也可以说是没发挥任何作用,局势变化甚至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落霞岭被攻破,浩州人马正式发动全面进攻后,叛军面对攻势突然迅猛撤退,说是逃跑也不为过。 商朝宗的决定也出现了失误,因命苏启同攻到千里江便据守,以至于错过了追击的最佳良机。 叛军突然逃逸的局面,甚至连蒙山鸣也没有意料到…… 一路人马紧急向东驰骋,正是由已下令全面收缩了兵力的吴公岭所率领。 人马中途休息之际,全泰峰等人上前问由,“大将军往东去是何意?” 吴公岭道:“自然是与敌周旋。” 全泰峰:“如何周旋。” 吴公岭叹道:“全长老,说了你也不懂,你放心,我不会送死,自有妙计应对。” 全泰峰无语,调兵遣将之类的他还真不懂。 然同仙阁的暂代掌门单东星认识吴公岭却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交多年,自然有所了解,看出了有点不对。 趁着避开众人之际,单东星靠近了吴公岭,轻声问道:“大将军可是另有图谋?” 吴公岭迅速左右看了下,方低声道:“难道单长老还没看出来,我们被那帮狗东西蒙蔽了,什么摁住了南州,狗屁!” 单东星自然也看出来了,南州一出兵事情就明显不过了,叹道:“事已至此,我们退无可退,又能怎么办?” 吴公岭脸上略浮狞色,“韩宋想把我们当成搅局的替死鬼,想的美,我不会让他们袖手旁观,咱们一路往东闯,直接闯到两国对垒的地方去搅局,我看他韩宋还怎么袖手旁观。” 说白了,就是他怕了,压根不想和朝廷平叛大军再打下去了,要逃跑! 第六五六章 捷报连连 单东星很是担忧,“拖着两百万之众,能闯过去吗?” 吴公岭:“单长老还指望能带走两百万人马?这都是些乌合之众,没经历过长期正规训练,走不快也跑不动,更没什么厮杀经验,碰到好欺的一窝蜂而上吓唬吓唬人、壮壮声势还行,真要靠他们打仗,那就是笑话。之前还可以利用朝廷方面的矛盾占点便宜,现在南州人马号令五路诸侯,六路诸侯联手啊,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跑还留着等死不成?这些乌合之众带上是浪费粮食,利用起来为我们挡挡追兵就行,别指望都带走,能把苍州的本部人马带走就不错了。” 单东星苦恼,“既知不敌,你当初为何还答应反叛?” 现在真的是后悔了,就凭苍州叛军烧杀抢掠干下的事,朝廷如何能放过他们,就凭他杀了同仙阁掌门曲云空,还有紫金洞上任掌门的女儿,三大派也不可能放过他。 现在就算是想投降也晚了。 吴公岭:“还不是被他们蒙蔽了,我以为战事一起,韩宋大军便会趁势攻入,等到分派好处少不了我们的,谁想拖到现在两国都没反应,这是在把我们往火坑里推,焉能不求自保?现在往东闯是我们唯一的活路,只要搅局成功,我们手上还有数十万人马,就是自保的本钱!” 单东星现在也没了办法,大军周旋抗衡的事他也不懂,只能依赖这位沙场老将了,遂拱手道:“同仙阁志向不改,愿继续扶持大将军!” 吴公岭心中不屑,同仙阁现在除了和老子绑在一起还有出路吗?脸上却笑嘿嘿道:“自然是祸福与共!” …… “商朝宗杀了施升?” 燕京皇宫,案后闻讯的商建雄霍然抬头,一脸惊讶地问。 田雨捧了捧手中的奏报,颔首道:“陛下,不会有错,尕淼水亲眼所见。施升闯入商朝宗军营,欲发难问罪,结果被商朝宗拿下,一声令下当场就把施升连同其两名得力弟子的脑袋给一起砍了,首级送给了苏启同!” 商建雄脸色神色变幻莫测了好一阵,最终嘿嘿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宁王一声令下杀了灵剑山长老,这次又换成了他儿子,好,这死不悔改的性子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随即又抬了抬下巴,“留心一下那边的反应。” 田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欠身道:“是!” 指的自然是三大派那边,还能有什么反应,消息一到,三大派都惊住了。 一座亭子里,龙休更是在孟宣和宫临策的目光注视下惊的猛然站起,脸上浮现狰狞厉色,哼哼冷笑不止。 亭外,一群逍遥宫弟子赶了过来,纷纷怒声声讨不止,纷纷扬言要收拾商朝宗或血债血还之类的。 其中有施升的弟子,悲泣不止,请掌门做主之类的。 施升弟子是真的难过,施升一死,门内势力格局就要进行一定程度的重洗,施升那一系的人怕是要靠边站了。 易舒愤声道:“师父,没有牛有道撑腰,商朝宗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牛有道和商朝宗蛇鼠一窝,压根没把咱们逍遥宫看在眼里,连咱们逍遥宫的长老也敢妄杀,岂能放过!” “都给我闭嘴!”龙休忽厉喝一声。 宫临策与孟宣相视一眼,前者出声道:“龙兄,这个时候,还望冷静,算账的事不妨事后再说。” 这种时候找商朝宗算账实在是不明智,他们两家也不会放任逍遥宫乱来。 当然,两人也相信龙休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施升之死,事情终究还是暂时压了下来,没办法,目前的局势,平叛对燕国内部来说,大过一切! 紧接着,平叛捷报开始一份份往京城传来。 商朝宗杀施升对战事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对几路平叛诸侯来说,更是惊心动魄,把那几位还在观望的长老也给唬了一跳,再看看商朝宗那一道接一道传来的军令,简直是道道皆暗藏杀机! 如今谁还敢怀疑商朝宗的不剿叛军、只剿诸侯的执法决心?连逍遥宫长老都杀了! 先是苏启同大军攻破落霞岭,令叛军仓惶而逃,之后扼守千里江改成了追击。 而后四路大军迅速执行平叛大将军的作战命令,五路大军发动了全面攻势,打的叛军一路溃败。 当然,打的叛军一路溃败是说的好听,其实压根没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简直是一路跑着收复失地驱逐叛军,可上报时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捡便宜,自然要体现自己的功劳,于是捷报一份份如雪片般纷纷传往京城。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克落霞岭,一路打过千里江,叛军溃不成军!”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破当门山,杀的叛军溃败!”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收服临海郡,切断了叛军的供给!”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光复元州!” “捷报!捷报!平叛大军攻破叛军老巢苍州!” “捷报!叛军老巢失守,苍州已被平叛大军占领!” 为了振奋民心,捷报到时,朝廷故意让信使当街纵马而过一路叫喊,好让人尽皆知。 结果战胜捷报不来则以,一来就挡不住,每攻克一关一县皆传来捷报,五路诸侯百万大军处处皆是胜利,这汇集向京城的捷报量可想而知,一天几十封捷报传来。 哪怕是京中老人也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接连捷报,这平叛势头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平灭燕国叛乱指日可待。 燕京百姓,一片欢欣鼓舞,一些富商高兴的不行,总算能保住家业了,一高兴之下当街熬粥施赈,救济饥民,庆贺平叛大军连战连胜。 不过这些富商事后全部倒霉了,全部被抄家了,抄家的理由各种各样,其中一条便是为富不仁,平叛征粮时捂藏不交有通敌嫌疑,事后想收买人心避祸,全部当成了奸商论处,抄没的家产充公。 当成了奸商处理不打紧,通敌这顶帽子一扣,还被万民唾弃。 “一扫之前平叛颓势,连战连捷,痛快呀!” “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了,庸平郡王啊!庸平郡王是什么人,那是宁王的儿子啊!” “正是如此,据说庸平郡王少年时便随宁王出征,将宁王的本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有了宁王这身本事可想而知,想当年宁王横扫大燕内乱不正是如此吗?有谁能挡?” “燕山鸣,齐无恨,传唱天下,听说蒙山鸣就在庸平郡王麾下效命!” “我大燕有如此虎将,真乃大燕之福啊!” 一群京城学子在京城酒楼中议论纷纷,大口喝酒,大声议论。 临窗的一名汉子正是宋国驻燕京的使臣,听得这番言论,低声回头道:“这仗是怎么打的,传讯回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一旁的随从迅速离去。 整个京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皆被源源不断而到的捷报搞的沸腾了,人人喜气洋洋,振奋不已地议论。 朝廷一开始的意思的确是想让捷报振奋人心,后来一看趋势有点不对,满京城皆在夸宁王父子的威名,宫中震怒,有人被革职查办了,于是街头传唱捷报的事情迅速掐断了。 而那些施赈的富商被抄家,也是源自于此。 其中内情知情者对那些富商的遭遇漠然缄默。 不知情者听风便是雨,恨不得刨了那些富商的祖坟,搏来某些人以“愚民”字眼讥讽…… “仗怎会打成这样?” 大司空府邸内,一份份捷报传来,坐在案后的童陌扔开手中捷报,忍不住手抚额头,有点头疼。 一开始看到件件捷报,见大势应该能稳住,他还松了口气,现在反倒是头疼了。 战事胜的太快了,后勤补给跟不上了大军的追击速度,他这个全盘操持补给的人如何能不头疼,一旦给战事造成不利的逆转,他就得背负责任。 然而没过多久,相关人员也都渐渐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哪是什么胜况空前,而是叛军吴公岭无心恋战,扔下了一大堆的便宜给平叛大军来捡,怪不得平叛大军能赢的稀里哗啦的,各路诸侯都在谎报平叛战功。 商朝宗对于谎报的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场上哪些该严,哪些该纵,他心知肚明,尤其是如今的局势,这种局面也是他需要的。 燕国朝廷对此也只能是装聋作哑,不能对百姓说我们并未打赢,也只能说是打赢了。 朝堂上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 散朝后,当天的太阳不错,走出大殿的商永忠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碧空如洗。 放手刚走下台阶不久,一名太监过来请了他停步,低声道:“王爷,龙宫主有请。”并朝某处示意了一下。 商永忠回头一看,只见逍遥宫宫主龙休站在远处的月门后面朝他微微点头后又消失在了门后。 不知找自己何事,商永忠不敢耽搁,快步而去,进了那月门左右一看,见到了池塘边负手而立的龙休,走了过去行礼,“龙宫主,不知找我何事?” 龙休略一笑,“王爷贵为燕国大司马,对目前的平叛战事如何看?” 商永忠道:“大势已定,吴公岭失了地盘,补给难以持久,注定要败。” 龙休:“这平叛大功我观陛下是不愿意给商朝宗的,王爷可有兴趣前去战场替换下商朝宗?” 这是要送功劳给自己啊!商永忠目光闪烁,明白了,商朝宗杀施升的后果终于显现了,这是要对商朝宗动手了。 第六五七章 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明白归明白,也颇有些心动,可也没有显得急切,犹豫着问了声,“本王才疏德浅,怕是不合适吧?” 龙休:“王爷乃燕国大司马,统帅大军平叛,名正言顺,没人比你更合适。” 商永忠苦笑,“宫主,这事怕是不好办,本王手上没有那十万铁骑,也喊不出不剿叛军、只剿诸侯的口号,更做不出来。其实宫主心里也清楚,我根本号令不了那五路诸侯,让我去替换商朝宗是在为难我。” 龙休:“这个你不用担心,此一时,彼一时,吴公岭叛军不过如此,五路诸侯将其剿灭很有信心,目前只是怕他们各自为战,需要有个人居中协调,而王爷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宫临策和孟宣那边我已打过招呼。” 商永忠懂了,并不是要他去号令五路诸侯,而是让他去居中协调而已。 可他还是不敢轻易答应,迟疑道:“宫主准备怎么处置商朝宗?” 龙休:“逍遥宫的长老不能白死,本宫得给逍遥宫上下一个交代,东边大军中已经抽调了逍遥宫的人手赶去,会伺机将商朝宗给拿下押赴京城交由陛下处置!” 商永忠提醒道:“商朝宗身边可是有十万铁骑,一旦发难…” 龙休摆手打断:“这个不用你操心,事情我这边自然会办妥当了,不会给你接替造成麻烦,现在只问你愿不愿意?” 商永忠立刻拱手道:“宫主吩咐下来,怎敢不从。” 龙休提点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怕有人反对,朝中的人你想办法摆平,其他的我这边会配合你。” “好,明白了。”商永忠应下。 两人分别后,商永忠立刻去了中枢要地,找到了大司空童陌和大司徒高见成,将意思道明,希望两人能帮忙配合,只要这两位帮忙,朝中自然不会有什么非议。 童陌和高见成对此倒没有多排斥,都是知道商建雄心意的人,既然龙休已经发话了,事情反倒好办了。 三位遂一起求见商建雄。 商永忠也没瞒商建雄,知道在这皇宫内与龙休见过面不可能瞒过商建雄,将事情给实话实说了。 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商朝宗平叛势头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是让商建雄如鲠在喉。 不过也比较谨慎,没有冒然下旨,旨意先给了商永忠,前提是逍遥宫能把事情给摆平,确认不会引起乱子后,这份换帅旨意才能公开,否则让战事出了乱子,当皇帝的下这个旨可就是昏君了…… 燕国叛军溃败的速度或者说是燕国人马平叛的速度令天下各方势力大吃一惊。 吴公岭人马一路向东突击,所率几乎是苍州本部人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马,沿途州府很难挡住其冲击势头,遂避其锋芒与之缠斗,然而吴公岭压根不跟他们纠缠,迅速离去。 至于后方追来的平叛大军,吴公岭集结了五十万人马断后,命一新提拔的将领为统帅。 这位新提拔的将领名叫屠明广,本就是市井一霸,叛乱起后果断纠集了一批流民落草为寇,鼎盛时期啸聚了十万人有余,后见苍州叛军打的朝廷连败,畏惧之下投靠了吴公岭,跟着攻城掠地烧杀抢掠、奸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过的好不痛快,。 然一市井之徒,无论能力和见识都不是吴公岭的对手,这回被吴公岭给结结实实利用了一把。 听说擢升自己为五十万人的统帅,真正是热血冲头,仿佛成为一方诸侯的机会就在眼前,对着吴公岭拍了胸脯表忠心,保证能坚守一天。 于是领着五十万人把守关隘,按他的想法有这么多人怎么的一天也能随便坚守下来,之后再迅速跑人与大将军会合。 结果遇上伏州刺史史辛茂亲自率领五万大军赶来。 早先跟吴公岭交手,实为自保未曾尽力,如今全力而为,加上士气正盛,史辛茂哪会将这群乌合之众给放在眼里。 也的的确确是一群乌合之众,苍州叛军本部几乎都跟吴公岭走了。 不过毕竟人多势众,史辛茂也不敢轻敌,先对峙观察了一阵。 可一看对方的排兵布阵,简直是一窍不通,史辛茂明确情况后便是一阵冷笑,大军立刻展开了进攻。 他派了两路人马左右而去,直接以火箭进攻,烧着了山林,烈焰冲天,将埋伏在山林中的大群叛乱人马给烧的鬼哭狼嚎。 屠明广本想依靠左右山林掩护来阻击敌方大军进攻,谁知一把火烧的己方人员乱了套,人员乱冲乱跑,杀都杀不住,反而冲乱了他自己的阵脚。 史辛茂主力趁乱强攻,一鼓作气攻破关隘,乱了阵脚的乌合之众被一举击溃。 韩宋两国被吴公岭派来配合的修士也倒了大霉,同样被吴公岭结结实实利用了一把,死伤不少不说,大军乱成一团糟,他们也无力回天,面对对方修士的攻击,只能仓惶逃窜而去。 屠明广未能逃了,被史辛茂给活捉。 几十万叛军,应该叫乱民才对,连正式统一的军装都没有,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放下了武器,蹲了一地。 上万人在烈焰中被烧死,还有一部分被杀,另有一部分逃散,剩下差不多四十万人全部投降了,一眼望去,乱糟糟一片,一个个面露惊恐,不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何等命运。 史辛茂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这群乱民中来回查看着,心情沉重,这些人怎么个处理法将会是个问题。 全部杀了?他担不起这个屠杀的名声。 全部放了?一旦重新啸聚起来,那个责任他也担不起。 养着的话,又得消耗多少粮草。 光看管这些人就是个拖累,就因为眼前这几十万人,倒是把他的追击人马给拖住了,无法再去追击吴公岭所部。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和吴公岭的本部人马不能比,吴公岭真正的人马都是久经沙场的,他不可能派小部人马去追击,那简直是让人去送死。 此时他方发现,似乎中了吴公岭的奸计,这些人就是吴公岭用来拖延追击大军的。 这一拖,拖了差不多一天,大晚上天都还是亮的,山上的火仍没熄灭,一路蔓延烧去。 次日清晨,天空依然被山火烟雾给遮盖,空气中满是烧焦气味,不断有肉眼能见的灰烬飘飘荡荡从天空下来,如同飘雪一般。 一阵急促轰鸣的马蹄声传来,接到消息的商朝宗率领骑兵紧急赶来了。 几十万叛军也不可能一直蹲着,一夜过去早就在地上躺了个乱七八糟,凑活着熬了一夜,此时都被隆隆马蹄声给惊醒。 知道商朝宗来了,灵剑山长老祖安德回避了。 再见商朝宗,史辛茂神情复杂,他当年在宁王麾下时哪能不认识商朝宗,而且很熟悉。 看到随军前来老了很多的蒙山鸣,被蒙山鸣两眼一盯,史辛茂心中惭愧亦汗颜,不敢与蒙山鸣目光对视,慢慢低下了头,伏州这边许多将领都低下了头。 史辛茂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拜见了。 之后匪首屠明广被押了过来,一干匪首头目都被摁跪下了,只有屠明广硬挺挺在那死活不肯跪,并大声咆哮:“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端坐马背的商朝宗冷冷道:“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也配自称好汉?拖下去,凌迟处死!其余匪目,一律枭首!” 屠明广大吼:“商朝宗,可敢与爷爷大战…” 话未说完,便被一只斩马刀的刀面拍在了嘴上,打碎了牙,口鼻冒血,眼睛发花,没了声音直接被拖了下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一干匪首头目凄惨喊叫着被拖走了,随后阵阵哀嚎声响起,凌迟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部立刻继续追击!”商朝宗回头对史辛茂下了令。 “领命!”史辛茂拱手领命而去,带了所部人马火速走人,几十万俘虏交给了商朝宗接管。 小半天后,几路平叛人马陆续赶到,史辛茂的余部之外,商朝宗又拨了两路继续去追。 余下之人商议起了处置俘虏之事,意见不一。 所担心的和史辛茂之前所担心的差不多,商朝宗的意思是,其实都是为了求生的无辜百姓,不追责放了算了,战火席卷过的地方正需要人口恢复生息。 尕淼水不答应,这对朝廷来说,可都是乱民,一旦再次造反还得了? 可要是说都杀了,他也不敢开这口,屠杀几十万乱民的名声谁也担不起…… 山中,一只金翅扑落,管芳仪取了信走向树下静默中的牛有道 “红脸猴子来消息了。”管芳仪近前摇着手中信招呼了一声。 牛有道接信一看,发现用的是只有他和袁罡才懂的文字,仔细看过内容后,慢慢将信给搓碎了,目光闪烁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管芳仪知道,每当看到这种文字的密信,就必然是有要紧事,不由问了句,“什么事?” 牛有道双手又扶了插在身前的剑,叹了声,“杀施升杀出事来了,逍遥宫要对王爷动手了。” 管芳仪面露狐疑,“你怎么知道逍遥宫要对王爷动手,难道你在逍遥宫还有眼线?” 第六五八章 贵客驾到 消息来源的真相,牛有道不会轻易外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逍遥宫对接下来的平叛有了把握,用不用王爷都无所谓了,要跟王爷算账了。” 管芳仪翻了个白眼,又道:“南州可还有几十万人马,逍遥宫敢乱来?” 牛有道:“不会乱来,擒贼先擒王,准备先把王爷给控制了押走。那边想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管芳仪不解,“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牛有道:“我不在王爷身边,一直没在王爷身边露面,让人琢磨不透。龙休估计我会想办法应对王爷杀施升之事,我也的确是在想应对之法。王爷公然杀了逍遥宫长老,逍遥宫的面子丢大了,龙休这个掌门无法坐视。可又怕事到临头、大事已定后再出手会遭到我的阻拦,所以果断在这个时候下手。也的确是高明,确实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在平叛的关口突然干出临阵换帅之事。” 管芳仪顿时神情古怪,戏谑道:“听你话里的意思,龙休对你有些忌惮?咱们道爷还真不谦虚。” 这个让牛有道怎么说,双方的实力不成正比,他也不认为龙休有什么理由好怕他的,可这是高见成信里的说法,龙休说他牛有道是最不可测的变故。朝廷那边同意了后,商永忠与逍遥宫那边协作,高见成已经弄清了那边的图谋,传了详细消息过来,让这边早做准备。 见他不吭声,管芳仪问:“怎么办?” 牛有道琢磨着说道:“抓了商朝宗逼我露面,估计后面应该就是找我摆平南州的事了,一旦南州无恙,也就是王爷的死期。” 管芳仪叹了声,“唉,这个王爷啊!幸好你事先知道了消息,赶快通知王爷脱身吧。” 牛有道也想这样,第一念头便是如此,可转念一想,真要这样干了,高见成便有可能暴露,高见成所处的位置足抵百万雄师,不能轻易出任何闪失,他必须想办法保护,不能让任何疑点落到高见成的身上。 斟酌了一会儿后,他反问:“那边还在争执那几十万俘虏的事?” 管芳仪颔首,“公孙布那边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牛有道颔首:“正好,这是个绝佳的借口。传讯给王爷,平叛之事由王爷继续主持,让蒙山鸣带领十万铁骑回撤。俘虏的事让王爷当机立断,由蒙山鸣指挥十万铁骑押送那几十万俘虏回之前的战乱之地安置。大禅山大部分人手随蒙山鸣一起撤离。告诉王爷和蒙帅,这是王爷自己的决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是我的意思。” “这…”管芳仪惊疑不定,“这个时候减去王爷身边的护卫力量,岂不是越发容易让王爷遇险?” 牛有道:“他自己干出的事情必须自己去承担风险,不能全由别人来承担,他这几年太顺了,也该受点罪了。蒙山鸣必须调离,否则蒙山鸣不会坐视他遇险,我不想这位老帅倒在这种阴谋之下,必须首先保证他的安全。” 管芳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着急道:“道爷,完全可以让商朝宗和蒙山鸣在这个时候赶紧撤离啊!” 牛有道回头,冷目扫来,“快!立刻去办!”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管芳仪叹了声,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却知道他这样决断必然有原因,只能转身去执行了。 待到一只金翅放飞后,她再回来,又问了声:“不通知皇烈吗?” 牛有道:“你放心,主要力量撤离了,面对逍遥宫的发难,皇烈才不会去为王爷拼命,会老老实实退缩的,用不着叮嘱。叮嘱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 …… 大军集结之地,一只金翅落下后不久,公孙布匆匆来到了主帐内,见商朝宗正与一群将领商议下一步的平叛计划,先等在了一边,待商朝宗目光看来时,他给了个眼色。 商朝宗心知肚明,知道肯定是牛有道那边来了什么新的指示,遂迅速将计划告了一段落,让众人退下了。 这时,公孙布方将牛有道那边来的消息奉上。 商朝宗看过密信后,亦有些惊疑不定,沉吟一阵,慢慢颔首:“回信,即刻照办。” 公孙布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问了声,“道爷有吩咐?” 商朝宗上前,将密信给了他。 蒙山鸣看过信,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让王爷身边的力量撤离?” 商朝宗略迟疑之后,徐徐道:“道爷不会无的放矢,这个时候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蒙山鸣皱眉,道理他也懂,只是觉得这样做容易让王爷置于险境,可又实在是搞不清牛有道的意图,沉默了。 商朝宗回头喝了声,“请皇掌门来一下。” “是!”外面传令兵应下。 不多久,皇烈领着几名长老快步来到,进帐拱手笑道:“王爷,有何吩咐?” 商朝宗铿锵有力道:“我意已决,决定将那些俘虏押回去先行安置……” 他把计划一说,皇烈愣了一愣,问道:“咱们的人马都护送俘虏去了,王爷你怎么办?” 商朝宗道:“皇掌门放心,我不会害自己,我自有决断。” 把内部协调好了,商朝宗随即下了将令,这个命令惹得其他人马诧异不已,没想到商朝宗还是决定赦免那些俘虏。 他强行下了命令,其他诸侯也不好说什么。 唯独尕淼水强烈反对,认为商朝宗不该对这些俘虏擅自做主,要等朝廷的安排。 可他的反对在这里没什么用处,大军该执行的还是执行,不会执行他尕淼水的意见。 随后,蒙山鸣亲自指挥大军,押了那些俘虏,在众人目送下一路远去。 之后,商朝宗在皇烈等人的护卫下,与浩州苏启同的人马指挥中枢并在了一起,指挥大军继续赶去追剿吴公岭叛军。 …… 人马毕竟都会疲乏,大军疾行的途中,不免暂停休整。 图州刺史安显召的临时营帐外悄悄来了群客人,逍遥宫长老沈遇鸿及一群逍遥宫的高手,悄悄从一旁的山林中而来。 负责坐镇图州人马的灵剑山长老师元龙闻讯而出,见到沈遇鸿后,奇怪道:“沈兄,你怎么来了?” 安显召随后从营帐内露面打了个招呼便要退开,两派修士的事他想着回避一下。 谁知沈遇鸿抬手招呼道:“安大人,请留步。” 这边一群人莫名其妙,不知要干什么。 安显召疑惑道:“沈长老有何吩咐?” 沈遇鸿指了指中军帐,“外面人多眼杂,有话能不能进去说?” 安显召看向师元龙,后者疑惑道:“沈兄,究竟什么事?” 沈遇鸿笑着伸手入袖,从袖子里的两封信中拿出了一封信给他看。 师元龙开信一看,发现是灵剑山掌门孟宣的信,信中诸般交代而已,却已看的他脸色骤变,随后伸手,代安显召做了主,“里面请。” 不相干的人屏退,一干人入内,帐帘也放下了后,师元龙方沉声道:“你们要动商朝宗?” 旁听的图州刺史安显召一惊,方知这些人的来意。 沈遇鸿沉声道:“元龙兄莫非忘了令师兄正是死在了宁王的手上?” 师元龙眉头略挑,那事早就过去了,你们的事跟我扯什么扯? 沈遇鸿继续道:“如今这商朝宗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效仿其父动到了我逍遥宫的头上,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逍遥宫岂能让他猖狂,真当我们不敢收拾他么?” 师元龙又看了看手上信,“你要动,我没意见,可我要提醒你,他可没那么好动,一不小心可能会惹出事来。” 沈遇鸿呵呵一笑,回头道:“王爷,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王爷?众人目光跟着看去,只见逍遥宫同来的人当中,一人抬手撕下了脸上的假面,露出了真容,正是燕国大司马商永忠,笑眯眯着对大家拱了拱手:“恕罪恕罪,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师元龙讶异,“德亲王?” 一旁的图州刺史安显召也是一惊,意识到了,不单单是逍遥宫,朝廷也要对商朝宗下手了。 鉴于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他赶紧上前见礼,“末将参见大司马!” “诶,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商永忠笑眯眯双手扶了他,并拍拍他胳膊,“安将军,我们可是有些年没见了,风采更胜当年呐,哈哈!”态度异常亲热。 安显召陪着客气了几句,根本不是一路人,人家虽然是燕国大司马,他却是下面拥兵自重的那个,有什么好亲热的。 沈遇鸿道:“王爷,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还是有事说事吧。” “好,好好。”商永忠点了点头,目光四处一扫,盯上了悬挂的地图,踱步走到了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寻摸一阵,道:“大概离此五十里的地方,有一条狭长山脉,待商朝宗那十万铁骑进入,即可令高手轰塌山脉两头,十万骑兵在此无法施展纵横,便成了瓮中之鳖,可一举剿灭,轻松省事,费不了什么工夫。” 回头看向众人又笑道:“当然,此事还需安将军的人马配合。” 第六五九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配合?配合剿灭商朝宗的十万铁骑?安显召一脸无语模样,慢慢回头看向师元龙,那感觉似乎在问,怎么感觉这位在说笑话似的? 师元龙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目光看看沈遇鸿又瞅瞅商永忠。 沈遇鸿接话道:“你们放心,苏启同本就是我逍遥宫的人,施升师兄去了,我这次就是代表逍遥宫来接管的,浩州人马自然也会配合,两边联手,里应外合,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尽了,断了商朝宗的这只虎爪没问题,可令南州元气大伤,收拾起来方便不少。另外…” 他指了指师元龙,“元龙兄,大禅山那边还需你周旋一下,事发前想法把皇烈给诱到一旁,只要将皇烈给控制了,大禅山诸人投鼠忌器必不敢乱动,之后再控制商朝宗就简单了。商朝宗在手,南州人马不敢轻举妄动,剩下的事情我逍遥宫会解决。” 师元龙神情古怪道:“沈兄难道不知商朝宗那十万铁骑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沈遇鸿愕然道:“什么意思?” 刚指点出一番剿灭良策的商永忠也愣怔了。 “什么意思?”师元龙抬手比划出滑稽行走动作,“离开了,就是走了的意思,沈兄不会连这个都听不懂吧?” 沈遇鸿沉声道:“元龙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走了,好好的怎么会走了?” 师元龙反问:“那几十万俘虏的处置问题,尕淼水应该上报了朝廷吧,你不知道?” 沈遇鸿还是不懂,“我听说了,史辛茂一举攻破关隘,抓了近四十万俘虏,如何处置是个麻烦,朝廷也犹豫不决,可这和那十万铁骑有什么关系?” 师元龙:“商朝宗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强行下令押送走了。四十万俘虏啊,一不小心就是祸事,押送岂是一点人手能解决的?商朝宗让他那十万铁骑押送,由蒙山鸣亲自督导指挥。” 目光又看向了有些傻眼的商永忠,“所以说,王爷剿灭的大计怕是用不上了。” 沈遇鸿喉结耸动着,问:“什么时候走的?” 师元龙:“都走了大半天了,他们往西去,平叛大军往东走,两边逆向而行,这隔了大半天可不是一点点距离,人家不可能再回来往你们说的山沟沟里钻了。” 商永忠有点懵,嘀咕自语,“怎会这样?” 神态有点失落落的,有点失神走态,这可是他盯着地图琢磨了好久的良策,费了他好大的心血,居然是白忙活,居然连派上用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边之所以想除掉那十万铁骑,关键还是其中的英扬武烈卫,那是南州人马的大杀器,没了英扬武烈卫的南州也就没了那么大的威胁。 更没想到的是,连蒙山鸣也走了,对英扬武烈卫动手自然就要动蒙山鸣,这可是商朝宗的左膀右臂。目前的情况,商朝宗虽然不敢妄杀,但蒙山鸣和英扬武烈卫肯定是要趁机除掉的。 谁想,两块想咬的肉偏偏都飞走了。 南州实力丝毫无损,这个后果可以想象,一旦杀了商朝宗之后作乱,威胁只怕远大于吴公岭。 “史辛茂那蠢货,就该直接将那四十万俘虏尽屠才是,怀我大事!”商永忠忽重重悔恨一声。 师元龙听的直翻白眼,发现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杀俘四十万,而且还是被战火所迫的饥民,谁敢轻易做这主?只怕商建雄也不敢明着下这种旨意,要做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暗中做。 同样有些失神的沈遇鸿被商永忠的悔恨声给惊醒了,复又急问:“元龙兄,商朝宗呢?” 师元龙哦了声,“他呀,他倒还在。对了,大禅山的大批人手也随行押送那批俘虏去了,大禅山在这里的也就皇烈等一干为数不多的人,你们若想动商朝宗现在反倒是简单了,也不用费尽心思搞那些弯弯绕了,他身边现在没什么护卫力量,你们尽管直接去抓就好。我这边呢…”他嘿嘿一笑,“也能省点事。” 倒不是说笑,而是真的感觉能省事不少,真要和那十万铁骑干起来,计划虽好,出点意外的话,他这边的图州人马还不知要损失多大。 “只要他还在就好。”沈遇鸿松了口气,还以为商朝宗也走了,这次本就是冲商朝宗来算账的,他这回能代表逍遥宫前来,也是经过了一番竞争的,抓商朝宗就是报仇立功的由头,好接手施升在浩州的势力,若是让商朝宗跑了,那浩州的势力他还真的是难以下咽,无寸功想得好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凡事总得有个说头。 回头又安抚商永忠,“王爷放心,只要商朝宗在手,南州那边我们会想办法逼迫牛有道出面稳定局面。” 商永忠沉默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也由不得师元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必须得先确认情况。 如今这边聚集的便是浩州的苏启同部和图州的安显召部。 沈遇鸿先让人把苏启同及浩州坐镇的三派掌门给请了过来,还有尕淼水,也一起给秘密请了过来。 几方一碰面,情况确认了,的确和师元龙说的一般,十万铁骑的确是走了。 这一点上,尕淼水已经上报了朝廷,只不过消息估计还在途中时沈遇鸿他们就到了,没能及时获得情况。 而沈遇鸿等人此趟本就是秘密行事,不敢让过多的人知道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商永忠拿出了商建雄的旨意给尕淼水看,尕淼水细查之后,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双手奉还。 碰面商议妥当了,得到了图州和浩州的势力支持,事情已不成问题,沈遇鸿一行开始公然露面,翻过一座山头,朝商朝宗的大帐而去。 陪同而行的苏启同和安显召不时相视一眼,心中苦涩不堪,参与抓捕宁王的儿子,他们是真的不想干,也不想商朝宗落得那般下场。 可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随行修士怕出意外,已经将二人给监控了。 “人为何还没来?” 帐内案后的商朝宗抬头问了声,想到点事派了人去招苏启同和安显召,结果迟迟未见人现身,此时不禁对传令兵喝了声,“再去催!” “是!”传令兵刚离去没多久,又退了回来,紧急提醒了一声,“王爷!” 帐内盯着地图的商朝宗再次抬头,结果看到帐外出现了一群人,居中而站的一人他很熟悉,从小就认识,是他的堂叔,德亲王商永忠,也是接了他父亲权位的燕国大司马。 而在他王叔左右,是一群修士,皆盯着帐内的他。 一旁的凤若男有些不明所以,看看帐外,又看看丈夫。 “朝宗,多年不见了,怎么,见到你叔叔连点起码的礼数都不知道了?”双手兜在腹部的商永忠笑眯眯喊了声。 商朝宗腮帮子略绷了一下,慢慢从案后绕出,继而大步前行,出了营帐,虎目冷冷环顾了四周一眼,只见此地已被寂静无声的大军包围。 商朝宗的一群亲卫已经迅速过来拱卫在了左右,虎视眈眈地警惕着四周。 皇烈等大禅山人员亦迅速过来。 结果沈遇鸿大声一喝,“皇烈,这里没你的事,别自找没趣!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尽管试试!” 皇烈脚步一僵,看了看四周,神情略有抽搐,继而抬手示意了一下,一群大禅山的人员僵在了一边‘看热闹’。 “果然是在外面野惯了,连点长幼尊卑的规矩都不懂了,我真为建伯王兄感到难过。”商永忠收了笑脸,盯着商朝宗冷哼了一声,又慢慢回头一旁道:“尕公公,宣旨吧!” 尕淼水袖袍中抖出圣旨,当众张开,抑扬顿挫地宣读:“大燕国皇帝陛下谕旨!南州刺史商朝宗身为郡王,枉顾皇恩,私心作祟,擅自攻打定州,烧杀抢掠,为祸百姓,以致民怨载道!苍州叛乱,举国上下平叛,商朝宗却倒行逆施,截取朝廷平叛军粮,以致战事连连失利,是为国贼!现已查明铁证,着即刻免去平叛大将军一职,押赴京城受审。着大司马商永忠接管平叛一应事宜。毕!” 现场一片寂静,许多知情人黯然,发现这还真是一旦算账,罪名立来,罪名都是现成的。 面临这种情况,皇烈束手无策,也只能是暗暗唏嘘,好好的杀施升干嘛,三大派是那么好惹的吗? 收起圣旨的尕淼水淡定道:“庸平郡王,接旨吧!” “接旨?哈哈!哈哈……”商朝宗忽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毕,复又悲愤摇头道:“我为大燕舍生忘死平叛,不惜得罪三大派,不想却换来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死不足惜,只是再这样下去,灭了一个吴公岭,不愁没有第二个吴公岭,我商氏大燕何日能靖平?” 尕淼水不理会,圣旨扬向了商永忠。 商永忠立刻躬身,双手去迎,“臣,接旨!” 旨意到手,他直了腰板,大手一挥,以燕国大司马的身份下令,“拿下!” 两边刚有人冲出,唰一声,凤若男拔剑出鞘,挡在了商朝宗身前,厉声道:“谁敢!” 什么狗屁皇帝旨意,她才不会当回事,她还在广义郡的时候就是率兵与朝廷作对的。 第六六零章 今天谁敢妄动就是不给道爷面子 一群亲卫亦持了武器上前,团团护住夫妻二人,一副准备拼命的样子,毫无畏惧。 见这边要抗旨反抗,对面冲出之人不禁迟疑回望,看商永忠等人的意思是不是要强行动手。 商永忠脸上泛起冷笑讥讽意味,似乎在嘲讽这些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到了这个时候反抗有意义吗? 商朝宗则回头看了眼皇烈等大禅山诸人的反应,神色不悲不喜,之后沉声喝道:“退下!” 皇烈目光与商朝宗碰了一下,不禁心虚避开,心中实在是惭愧,他心底倒是也有一股英雄气,可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明知对方人多势众、实力相差悬殊还让大禅山的人送死。 “王爷!”凤若男以及一群亲卫一起回头惊呼,他们退下了岂不是要让王爷束手就擒? 商永忠本欲下令强行捉拿,听到商朝宗的话,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等着。 上面要抓活的,他也不想商朝宗出个什么意外而闹出什么意外来。 商朝宗与凤若男的目光对上了,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慢慢伸手抓住了凤若男的手腕,将其手中剑下摁,“若男,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瞬间令凤若男红了眼眶,艰难地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个没意义,朝廷心怀不轨,我们决不能退!” 商朝宗摁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手中剑抬起,顺势贴近了她耳边低声道:“我不会有事,回头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用管我,去和蒙帅汇合,明白吗?” 事到如今,之前不明白的事情他现在多少揣摩出了点味道。 开始,牛有道那莫名其妙的撤令还让他很是费解,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朝廷突然派人来到拿他,稍作联想便能察觉到,牛有道的撤令十有八九和眼前有关,道爷事先肯定察觉到了点什么,否则很难解释为何会这么巧。 可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若真察觉到了什么,为何不让他避险,反而是让他近乎孤身犯险? 他想不通,但也渐渐习惯了牛有道那一贯的办事风格,不到最后不轻易见真章的风格。 尽管他也往不好的方面想了一下,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得选择。 “不行!”凤若男激动了。 “所有人听令,都退下!”商朝宗不理会,直接当众下令了。 一群亲卫面面相觑,很是犹豫,最终迫于军令如山,不得不慢慢后退了。 商朝宗又朝对面大声道:“王叔,事情和他们无关,放他们一马,我跟你们走便是。” 商永忠脸上带着几分玩味,他刚才一直盯着这嘀嘀咕咕的夫妻二人,也不知两人嘀咕了些什么,此时此刻为求稳妥,冷笑一声,“都给我拿下,除商朝宗外,余者若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是!”一群人正要前冲。 商朝宗也正勃然大怒,一条人影腾空落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向冲来之人推手喝止,“且慢!” 一群刚挪步的人又止步回望。 商永忠看出对方是个修士,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边上的尕淼水在他边上提醒了一声,“牛有道的心腹手下,五梁山的掌门公孙布。” 公孙布道:“圣旨上可没说拿王妃。” 商永忠:“朝廷旨意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没你的事,让开!” 公孙布毫不畏惧,淡定道:“这次平叛出征,王妃之所以会随军,是道爷亲点的。我出行前,别的事情道爷没有交代,可王妃是道爷亲自交代过的,让我务必保护好王妃。既然圣旨上没说要拿王妃,我若是让你们无缘无故把王妃给抓走了,我无法对道爷交代,所以王妃我必须带走。” 他并非突然心血来潮冒出来冒险,而是牛有道暗中有吩咐,他不得不出面。 牛有道事先没让公孙布、凤若男和皇烈撤离,也是一番苦心,把相关人员撤干净了的话,未免太明显了。 他说罢转身,对凤若男道:“王妃,跟我走。” 商朝宗立马摘了凤若男手中剑,推了她一把,“快走!” “王爷!”凤若男焦虑着急,哪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丈夫一个人跑了。 形势危急,公孙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抓了凤若男的胳膊就要拖走,他毕竟是修士,凤若男无法和他较劲挣扎。 商永忠怒了,未经他同意,就敢当他面把人带走,把他当什么了,喝道:“大胆!一个都不许走,统统给我拿下!” 唰!公孙布一手将凤若男甩于身后,一手拔剑四顾,厉声警告:“茅庐山庄的人,谁敢妄动试试看!” 沈遇鸿冷笑一声,“茅庐山庄的人?我们面前,什么时候轮到茅庐山庄的人撒野了?” 公孙布沉冷道:“我提醒一句,道爷点名要保的人,今天谁敢妄动就是不给道爷面子,惹怒了道爷,回头别怪道爷同样不给面子!道爷一怒,可不会将什么燕国朝廷和狗屁圣旨放在眼里,回头闹得收不了场,可别怪我没劝诸位!” 这是在公然威胁了! 换了早先的他,肯定没这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跟了牛有道后毕竟是不一样了,茅庐山庄不是没见识过大人物,沈遇鸿这种级别的长老茅庐山庄见的多了,一个沈遇鸿还吓不到他。 最主要的是,他背后隐藏有缥缈阁,这也是牛有道让他关键时刻护住凤若男的原因,知道他有敢硬的底气壮胆。 有些罪,男人好受,女人不好受,落在一群男人手里折腾审讯之类的,容易有损清白,故而牛有道让公孙布关键时刻冒险出面保住凤若男。 “住手!退下!” 一群人已冲了上来拿商朝宗,商朝宗的那些亲卫怒了,欲抗争,却被商朝宗喝住了,商朝宗知道手下反抗是白白送死,那样改变不了什么,也没任何意义。 众目睽睽之下,商朝宗被强行绑了。 “王爷!”凤若男悲愤呼喊。 公孙布也只是回头看了眼被抓的商朝宗,便拖着她强行而去,直接拖到了皇烈等人面前,沉声道:“皇掌门,你有飞禽坐骑,立刻送王妃去与蒙帅汇合。” 皇烈今天特心虚,面对公孙布竟有些底气不足,区区一个五梁山掌门都有这勇气,硬是虎口夺食将凤若男给救了下来,反观他大禅山,实在是有点窝囊。 他有点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挥手示意下面人赶快护送凤若男离去,数名大禅山的高手立刻护着凤若男撤离。 稍候,一只大型飞禽载了哭喊的凤若男迅速离去。 临别前,公孙布再次回头看了眼被抓的商朝宗,也颇为无奈,凭道爷的震慑力能救下一个凤若男已属不易,想靠此从对方手上带走商朝宗是不可能的,对方能放王妃是因为王妃不是很重要,商朝宗则不一样了。 紧接着,公孙布与大禅山等人迅速飞掠而去,从合围的大军中飞身而出,快速远去。 大军未得到阻拦的军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走了。 目送一伙人嚣张而去,商永忠腮帮子紧绷,差点咬碎了牙,有种被当场打脸的羞辱感。 此时,尕淼水才松开了商永忠的胳膊,刚才是他阻止了商永忠下令,那个公孙布已经当场把话挑明了,这边再硬扣人就是打牛有道的脸,牛有道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连朝廷的军粮都敢扣,当他不敢做更过分的事? “王爷,十万铁骑,四十万乱民,南州还有四十万大军,都在牛有道手上,顷刻间就能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咱们突袭之下抓了庸平郡王已经很让他难堪了!”尕淼水放手后还是再次提醒了商永忠一声。 商永忠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否则他如何能忍的住。 沈遇鸿也有被当场打脸的感觉,面对公孙布的威胁,他硬是没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把人给带走了,毕竟事后摆平南州的事还要有求于牛有道。 商朝宗的一群亲卫也被冲上来的人解除了武器,就这样被押走了。 远处几只大型飞禽俯冲而来,落地。 五花大绑的商朝宗被押往,明显是要即刻利用大型飞禽送往京城,拖久了怕出意外。 被刚才的事情一闹,丢了面子,商永忠等人已经没了心思欣赏眼前的战果,一个个面无表情。 途径的商朝宗却挣扎了一下硬停了脚步。 见推搡,商永忠抬手止住了士卒的推搡,淡淡道:“朝宗,可是有话说?” 商朝宗:“跟你这种尸位素餐的人,我实在是无话可说。”目光一撇,投向苏启同和安显召。 二人眼睁睁看着宁王的儿子在自己面前被抓,的确有些汗颜,哪怕是他们身后的一些将领,也都曾是宁王旧部,此时亦黯然低头,无颜面对。 “父王一生为靖平大燕而呕心沥血,我死不足惜,但我父王待你们不薄,只求你们看在父王生前的心血上,齐心协力尽早平定叛乱。”商朝宗看着二人恳求。 苏启同和安显召慢慢拱手送行,都紧绷着嘴唇没说话,两人身后诸将亦陆续拱手,有人红了眼眶。 商永忠猛然回头看了眼,一见这诸将拱手默默相送的阵势,脸色沉了下来,挥手一喝,“带走!” 商朝宗就此被押走,很快便被几只腾空而去的大型飞禽给送走了,直奔京城方向。 第六六一章 激怒 “道爷,如你所料,大禅山果然坐视。公孙布成功救出了王妃,已让皇烈送去与蒙帅会面。王爷…被抓走了。他手下那些亲兵卫队,百来人全部在押,死活难料。”管芳仪叹了声。 杵剑站在树下的牛有道面无表情,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目。 目前他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也没办法顾及那百来名亲卫的生死,也可以说面对这样的事情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 许多事情也是他上辈子未曾想到过的,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随便一个决定便能关乎到许许多多人的生死。 见他不说话,管芳仪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道爷事先为何不让王爷他们脱险?” 这个问题让牛有道如何回答?和高见成之间的关系是绝密,决不能再向任何人泄露,实在是高见成的身份地位太重要了,这次若不是高见成提前通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决不能有任何疑点落到高见成的身上,他能告诉其他人说是为了保住高见成那条线而牺牲商朝宗吗? 因此,他答非所问,“从现在起,切断与三大派的联系。另外,蒙帅那边,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 落日余晖下,十万铁骑押送着四十万乱民浩浩荡荡前行,走向那太阳下山的方向。 这些难民有一部分也临时充当了一些苦力的角色,推着一些随队的粮车。 这么多人毕竟要吃喝,焉能不带上一些粮食随行。 一辆马车在大军护卫中,车帘掀开着,坐在内中的蒙山鸣迎着金灿灿的落日余晖,皱着的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他依然想不通牛有道的决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车旁,是他那匹装有特殊马鞍的坐骑。 天际一只黑玉雕掠来,俯冲,惊动了随队护卫的大禅山修士。 黑玉雕低空绕了一圈,在上的大禅山掌门皇烈亮了亮相,避免了同门误会后,方抓了凤若男的胳膊一跃而下。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了,马车内的蒙山鸣从窗口探头出来看去。 哭红了双眼的凤若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护卫人马中,趴在窗口,哽咽道:“蒙帅,救王爷,快救救王爷!” 一听王爷出事了,在场的将领顿时炸了毛,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蒙山鸣亦呼吸急促了,扶在车窗上的指节骤然绷紧,沉声道:“王妃慢慢说,怎么回事?” “朝廷来了人,大司马商永忠带了圣旨亲临……”凤若男哽咽着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下。 蒙山鸣脑袋里嗡一声响,脸色大变。 “狗贼!”有将领当场怒喝,旁听将领们皆怒不可遏。 更有将领拱手抱拳道:“蒙帅,让末将领英扬武烈卫去救人,敢不交人,末将必将平叛大军给踏平了!” 蒙山鸣没有理会,而是盯着一旁走近的皇烈,拍着车窗怒道:“皇掌门,见王爷遇险,为何不救?” 说到这个,皇烈很尴尬,解释道:“蒙帅,你别急,实在是情非得已,对方蓄意而为,人多势众,南州大军又来了这边,大禅山人手也几乎都跟了过来,凭我们那些人根本救不了王爷,真要打起来,只怕连王妃也不能脱身。” 蒙山鸣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如此说来,并非大禅山怕事,如今人手充足,大禅山定愿意随我十万铁骑走一趟!” “……”皇烈无语,没想到掉进了对方的话坑里,让他如何回答?拒绝了岂不是等于承认了大禅山胆小怕事。 蒙山鸣不等他反应,喝了声,“大安!” 很快,罗大安将蒙山鸣扶了出来,一群将领跳下马,联手将蒙山鸣架上了那只装有特殊马鞍的坐骑。 看这情形,是要回去找商永忠算账了,皇烈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枪来!”蒙山鸣又是一声喝,罗大安立刻将他那架在马车上的长枪双手奉上。 蒙山鸣一把将长枪捞到手,纵马跑出了队列,在一土坡上拨转坐骑,在落日余晖下勒缰立马,挥枪大喊道:“留五千人马看守,人犯逃逸者杀无赦!余者随我回去,鸣号!” 呜呜…呜呜…… 牛角号吹响,发出沉闷呜咽声。 蒙山鸣跃马跳下土坡,挥枪狂奔而去,罗大安紧随其后。 大军迅速调头,纵马狂奔追随。 凤若男一把将一名将领给拽落了马,翻身上马追去。 “你…”差点摔个狗吃屎的将领想骂没敢骂出来,到嘴的脏话硬憋了回去,有脾气没处发,转身又将一名士兵给拽下了马,直接翻身上马,纵马追去,剩下那小兵在原地傻眼了。 刹时烟尘滚滚,马蹄声轰鸣如雷,获悉商朝宗被朝廷给抓了,大军炸了。 南州在辛辛苦苦卖命为朝廷平叛,朝廷却在这个时候玩阴的对南州主帅下手,燕国朝廷可谓成功将南州人马给彻底激怒了,大军上下已是杀气腾腾。 浩浩荡荡的乱民队伍一片惶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蒙帅!蒙帅……”皇烈跺脚急喊也没用,谁现在还会管他大禅山是个什么东西。 见叫喊没用,皇烈立刻挥手示意空中黑玉雕下来,他必须赶去拦截,这些人可是南州的本钱,一旦完蛋了,他大禅山也得跟着倒霉。 等他跳上黑玉雕追去时,远处又出现了一只黑玉雕,朝狂奔疾驰的大军俯冲而下,一道裙袂飘飘的人影从天而降,拦在了大军前方,伸手做出推挡样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管芳仪,陈伯和吴老二在空中驾驭飞禽盘旋。 见到前方拦路人,蒙山鸣手中长枪一扬,疾驰的大军人人挥手、层层减速,最终以蒙山鸣为首,停在了管芳仪跟前。 管芳仪大声问道:“蒙帅率领大军疾驰,欲何往?” 蒙山鸣道:“朝廷派人抓了王爷,道爷可知晓?” 管芳仪手中团扇挥了挥大军冲刺之下掀来的烟尘,“道爷接到了公孙布传讯,已经知晓此事。”说罢伸手相请,“蒙帅,能否借一步说话?” 皇烈已再次从空落下,也喊道:“蒙帅,不可冲动,不能冲动啊!” 他现在只敢苦劝,也不敢硬来,看出这支人马已经是火冒三丈,已经吓唬不住了,硬来搞不好敢当场和大禅山翻脸。 管芳仪的出现让蒙山鸣冷静不少,最终,蒙山鸣拨转坐骑下了官道,跑向了一旁的旷野。 皇烈正想跟去,管芳仪手中团扇一挡,笑吟吟道:“皇掌门,请稍候。”说罢闪身飘然而去。 皇烈无语,这分别是要让他回避,他又抬头看了看空中盘旋的黑玉雕,没有见到牛有道本人。 旷野中,蒙山鸣持缰勒马静立,花白头发在落日余晖下尽显整个人的沧桑老态。 管芳仪飘落在旁。 蒙山鸣居高临下,沉声问道:“道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朝廷要对王爷动手,故而将我等调离开?” 事到如今,他岂能还无任何察觉。 管芳仪:“道爷让我来劝蒙帅一句,王爷已被朝廷的人利用飞禽坐骑押往了京城,你现在就算是返回去,就算蒙帅您再能打,也救不了王爷。” 蒙山鸣悲愤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王爷送死吗?” 他对那个朝廷真的是太失望了,前方将士在沙场拼命啊,朝廷却在背后捅刀子! 管芳仪:“道爷说了,只要蒙帅在,只要南州的人马还在,朝廷就不敢轻易对王爷下杀手。道爷还说了,蒙帅是沙场老帅,该怎么利用手中人马运筹帷幄向朝廷施压、逼迫朝廷放人,蒙帅一定有办法的,不需要他来教……” 两人一番商谈后,蒙山鸣大概明白了,将他和人马从商朝宗身边调离就是为保商朝宗,他不禁问出了与红娘一样的疑惑,“明明可以让王爷和我们一起撤离,道爷这样做是为什么呀?他难道不知道,王爷到了京城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不说商建雄对他恨之入骨,逍遥宫的长老才刚死于王爷之手啊!” 管芳仪摇头叹道:“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道爷那个人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很少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道爷对蒙帅的爱护之心绝不会有假。” 蒙山鸣仰天长叹:“道爷的关爱之心,我心领了。我年纪大了,老朽了,活不了几年的,王爷好好的,比我更重要啊!红娘,你一定要告诉道爷,让他一定要顶住三大派的压力,王爷不能出事啊!” 他真的担心牛有道顶不住三大派的压力而妥协,这不是多虑,而是他能想象到的,届时三大派施加给牛有道的压力将不是一般的大,牛有道是很难承受住的,否则三大派不可能在这种关口干出这样的事来。 管芳仪:“蒙帅放心,道爷既已洞悉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是步步走到了他们的前面,就不会让他们得逞,已经让人在摘星城之类的场所散播谣言,说朝廷和三大派要谋害道爷和王爷,如今王爷被抓已经印证,道爷可借机切断和外界的联系,三大派找不到道爷便无从施压。蒙帅切记我刚才说的联系方式,决不能外泄。” 蒙山鸣颔首。 管芳仪:“我不能久留,得避免被三大派找到,我先走一步。” 蒙山鸣抱抢拱手相送。 管芳仪花袖朝空挥了挥,黑玉雕俯冲下来,她闪身而起,落在了掠过的黑玉雕身上,黑玉雕迅速振翅而去。 “红娘!”远处的皇烈大喊一声,他还想问问牛有道在哪,现在该怎么办,这局势他大禅山驾驭不住了,然而去者恍若什么都没听到,渐渐消失在了远空。 ps:沧海一声笑,浮沉随浪记今朝,谢“闲人ol”大红花一朵,锦上添花! 第六六二章 这间牢笼你可熟悉? “蒙山鸣和那十万铁骑跑了?” 龙休吃惊一问,在旁的宫临策和孟宣亦大吃一惊,此事执行极为机密,知情人应该不会泄密才对。 被此事惊动了亲自前来的燕国皇帝商建雄挥手示意了一下,田雨将尕淼水的奏报递予龙休。 龙休接到手迅速查看,宫临策和孟宣也沉不住了气,迅速挤在了他左右一起观看奏报。 实在是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能号令南州人马且能征善战的主将尚在,而南州的力量又还完整保存着,一个不小心就是滔天大祸,说白了就是会将南州给逼反了。 这种关头,韩宋虎视眈眈,内有叛军作乱,若南州再反,事情就麻烦了,让他们如何能不紧张? 龙休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泄密了,否则怎会如此凑巧,这边刚决定动商朝宗,商朝宗的人马就跑了? 实在是事情非同小可,事情一开始知情的人就有限,仅限于朝廷和三大派的高层,哪怕是派去动手执行的人,也是不到最后不会公开要干什么。 待看到奏报上说商朝宗还在,龙休略松了口气,“还好,只要能控制住商朝宗,有商朝宗在手上做人质,南州就不敢轻举妄动。” 商建雄道:“宫主,牛有道那边,你确定能让他屈服吗?” “到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不同意!”龙休面露狰狞一声,旋即还是有点疑惑,“事情怎会如此凑巧,会不会是有人泄密了?” 商建雄迟疑道:“似乎不太可能,一开始知道的就是那些人,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泄密才对,而这事的确也有些凑巧,几十万俘虏在决定动商朝宗之前就已经抓获了,之前他们就在争论这事,只不过是商朝宗坚持了己见。” 龙休仍有怀疑,“坚持己见就把自己身边的护卫力量给撤离了,陛下觉得合理吗?” 商建雄疑惑不定,“兴许是认为这个时候不敢动他吧,我这边的几个人按理说不太可能泄密,若真有问题,你们那边倒是要好好查一下。” 几人心中都存了狐疑,开始在心里琢磨起那一个个知情人。 此时谁也不敢排除泄密的可能,直到后续消息传来,商朝宗确实已被拿下,已经顺利押赴到了京城监押,这边才真正放弃了怀疑,才信了事情的确有可能是凑巧。 道理很简单,若真是有人泄密了让对方知道了,商朝宗身为南州统帅,不可能不避险,哪有手下跑了统帅反而没能跑掉的道理,应该也想办法跑了才对,怎么可能被抓。 可这边并未轻易放弃对此事的追查,商朝宗一抓进天牢,立刻对其展开了审讯,问他为何突然将手下人马给撤离。 商朝宗一开始什么都不愿说,这边也没对他客气,用了刑! 就凭他杀了逍遥宫长老,还有商建雄对他的态度,已经将他抓到手了,还能对他客气才怪了。 后来商朝宗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察觉到人家关心的并非是他为何会突然将人马撤离,而是怀疑这边对他动手前有人对他泄密了。 于是商朝宗立马开始乱咬,从商永忠开始,一直到童陌、高见成、田雨甚至是尕淼水,包括三大派的高层基本全部被他给咬了一遍。 他也确实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泄密,更不知道是谁泄的密,反正他能咬的人都是他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都是他认为不可能泄密的人。 朝廷又不傻,焉能不知道他在乱咬。 夜幕,繁星低垂,京城灯火依旧,天牢中来了贵客。 商建雄来了,以皇帝之尊亲自来到了幽暗阴森的地牢,闲杂人等回避,只有田雨一人陪同着。 田雨释放出了月蝶,立刻让阴暗牢内别样生辉。 衣衫褴褛、乱发披头、满身血迹躺在稻草堆里的商朝宗被光线给刺醒,戴着铁镣的手拨开眼前乱发,看到了屹立在牢笼外的人。看清是谁后,他异常艰难地爬了起来,拖着稀里哗啦的脚镣,踉跄着走到了牢笼前,双手抓着栅栏,与牢笼外的人对视着。 商建雄欣赏着对方的狼狈样,这种地方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他心痒难耐,还是忍不住跑来了,就为看看对方现在有多狼狈,什么心态自知。 最终,还是商建雄打破了沉默,“朝宗啊,这间牢笼你可熟悉?” 商朝宗:“当然熟悉,关了我几年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商建雄:“寡人特意交代了,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回自己的‘家’,住着也安心,寡人特意来看看你。” 商朝宗:“当初把我关了几年也未曾见你露过面,如今我一来,你就来探望,我是不是该多谢你的好意?” 商建雄略摇头,啧啧有声道:“听说你在南州呼风唤雨,沙场上号令千军万马不可一世,连三大派的长老也是一声令下说杀就杀,该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为何会这般狼狈?” 商朝宗笑了,“我不狼狈,遭人谋害一时落难而已。真正狼狈的是住在那巍巍皇宫里的人,看似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实则内忧外患惶惶不可终日,外不能御强敌,内不能安国事,对外无能,对内只知谋害自己人,令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把一个好好的大燕搞成一团乱麻,被百姓日夜咒骂为昏君。陛下,不知何人更狼狈?” 田雨脸色大变,悄悄看了眼商建雄的脸色。 商建雄的脸色果然很难看,腮帮子紧绷了好一阵,死死盯着牢笼内的人,徐徐道:“一时落难?你以为你还能出去不成?” 商朝宗呵呵道:“你若敢杀我,也等不到现在,不杀我,我就还有机会,你敢杀我吗?” 商建雄:“你是不是认为只有你们父子登上大位,燕国才能国泰民安?”说着伸手,摘掉了抓在铁栏杆上的那只脏兮兮手上沾的稻草屑,“你爹比你聪明,知道在什么位置上更能为所欲为。” 说罢转身而去,并扔下一句话,“还有精力斗嘴,怎么审的?” 很快,天牢内的看守快速来到,牢门一开,又将商朝宗拖往了刑房中用刑,鞭子呜啪声响个不停…… 高府,燕国大司徒府邸,晚餐后的高见成似乎兴致不错,很是难得的在偌大个府邸内转悠。 下人们见到纷纷行礼。儿女们见到他,纷纷拜见。妻妾们见之赶紧见礼,都有些意外。 期间奔跑玩耍嬉戏的孙辈撞上了他,爷爷、外公之类的喊个不停,热闹却都守着大户人家的规矩。 偌大个家业,上上下下光住在府中的人就不下上百口,可谓妻妾成群、儿孙满堂,高见成一路上笑眯眯点头个不停。 遇见大儿子高少明的妻子时,却扫了兴致。 儿媳拉着长孙跪在了他面前抹眼泪,“父亲,听说南州贼首商朝宗被抓来了京城。父亲,少明死的冤,您要为少明报仇啊!” 对她来说,守寡的滋味不好受,进了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她想改嫁就能轻易改嫁的,高见成位高权重,儿子又是高见成的长孙,也得有人敢娶她。 长孙亦哽咽道:“爷爷,孙儿想手刃仇人!”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高见成伸手将孙子给拉扯了起来,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叹道:“又长高了不少,好好读书,高家以后就指望你们了。” 一番安抚后,管家范专跟着他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子后,高见成忽然想听琴,范专立刻将高见成的小妾请来了。 一个年方十九如花似玉的貌美女子,高见成的年纪足矣做她的爷爷,却的的确确是高见成的小妾,从小调教的好,弹的一手好琴。 女子抱琴过来行礼后,问了声,“老爷想听什么?”说话的声音都还略显稚嫩。 高见成略默之后,道:“就那首《隐殇》吧。” “是!”貌美女子欠身应下,转身去了亭子里坐下,很快,哀哀琴声悠扬动听而出。 沉浸在琴音中的高见成负手仰望漫天繁星,最终嘴中附和着琴音喃喃着词曲,“望月,望月,眼迷离……” 范专走来,手上拿了件袍子,轻轻披在了他的肩头。 高见成忽变了语调,叹了声,“我若不在了,这高家里里外外几百口人将何去何从?” 范专安慰:“老爷多虑了。” 高见成:“我本垄亩民,束发苦读,志在天下太平,不想辗转至今早已忘却初心,挣得个满门富贵,到头来,老了,也累了,却不敢倒下。” 范专试着问道:“老爷今日情绪不定,可是因商朝宗被抓之事?” 高见成:“并非情绪不定,只是颇多感慨罢了。老范呐,我本以为那边会另想良策,却没想到会是这般…那位是宁愿牺牲商朝宗也要保我啊!如此这般安我之心,待我如国士,乃深明大义之人,我无忧矣,若有将来可放心托付后事,又何来情绪不定?” 范专思索着微微点头,他也没想到,为了保住老爷,牛有道居然会让商朝宗冒险,老爷这种人可不会轻易被触动,但这次是真正把老爷给触动了。 ps: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贺新盟主“掌控大菊”诞生! 第六六三章 一路诈败 北州刺史府,灯火辉煌的屋内,邵登云亲自动手在地图上做标识,所标正是燕国平叛的态势。 羊双拿了份消息快步入内,禀报道:“大人,不好了,刚接到消息,朝廷把庸平郡王给抓了。” “什么?”邵登云猛然回头转身,手上的小小签旗落地,迅速伸手拿了情报到手查看,越看越愤怒,最终骂出声来,“一群蠢货,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邵大人何故大怒?”门外传来了彭又在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彭又在踱步而入。 邵登云一脸火气难消,扬出手中东西,“你自己看。” 彭又在近前接到手,看后迟疑道:“消息我刚刚也接到了,此来正欲和邵兄商议此事会有何影响。” 邵登云怒极反笑,呵呵道:“有何影响?外敌虎视眈眈,内有叛乱未平,这个时候居然对平叛主帅动手,难道不知商朝宗手上还有数十万人马吗?难道想在这个时候将南州人马给逼反吗?” 彭又在也叹了声,“我也想不通,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朝廷怎会在这个时候干出这种糊涂事来。” 邵登云挥手指向京城方向,“没什么想不通,那些人还用想吗?有自以为是的三大派,以为自己能牢牢控制住燕国,将下面人视同蝼蚁,蝼蚁敢杀他们的长老,那还得了?再加上朝中一群迎合昏君之意的奸臣,这两伙人一拍即合,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又干过多少蠢事,差这一回吗?否则燕国焉能颓败到今日地步!商永忠曲意奉承的能力适合在朝堂上厮混,哪能用来调兵遣将,这个时候居然让商永忠那种草包去指挥大军作战,你再看看朝廷派到我北州的那些贪官污吏,将一个好好的北州搞成了什么样,这是要亡国呀!” “唉!怕什么来什么。”彭又在也挺无奈,摆了摆手道:“邵兄,不说这个了,我们管不了太多,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目前的局势,一旦燕国不保,我等该如何自处,邵兄可有什么良策与我互相沟通沟通?”眼中略有期待神色。 “良策?”邵登云仰天长叹,“朝中奸佞太多,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呐,哪来的什么良策,一旦燕国不保,等着韩国大军攻入便是!” 彭又在:“岂能坐以待毙?” 邵登云摊了两手,“那又能怎么办?如今北州可不止我一路人马,朝廷亦在北州聚集了重兵,钳制的我等难以动弹。难不成再搞一次叛燕投韩?北州有过反复,韩国已是恼羞成怒,就算诚心去投,事后也必被清算!” 彭又在背个手在屋内来回走动,心里那叫个一个闹腾,也在对三大派那帮人骂娘,平叛势头正盛,居然能半途干出这种事来,一群什么玩意儿。 羊双在旁不语,目光闪烁不定,他暗中思索的是邵平波的建议,一旦出现不测,安排邵登云紧急撤往晋国事宜。 …… “联系不上?什么叫联系不上?” 龙休怒了,一大早就发火了,冲自己关门弟子发火了。 易舒很委屈,“的确是联系不上,以前与牛有道联系的飞禽放飞了也找不到方向,盘旋一阵又回来了,应该是对方有意断绝了联系。去茅庐山庄的人也传回了消息,说茅庐山庄的人都消失了,只剩玉苍的弟妹母子零星几人看家。” 龙休怒道:“传令下去,务必找到能和牛有道有联系的人,务必将牛有道给揪出来。” 不怒都不行,抓商朝宗的严重后果已经显现,军粮又被截了。 蒙山鸣率领那十万铁骑顺道把送给平叛大军的一批军粮给堵了个正着,也不说抢你的,只说这么多人要吃饭,直接给征用了,几十万俘虏充当劳力,押着那批军粮朝南州方向而去。 手上捏着粮食不愁吃的,大队人马一路不慌不忙赶路,谁也别惹我,我也不惹谁。 偏偏朝廷还不敢调集各地人马对这路人马动手,这个时候再对南州人马动手,就是要逼南州那边造反了。 问题是也得有能动手的实力,各路诸侯在平叛,各地州府大量修士被调往了边境,连三大派都难抽出人手来。 而南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示南州已经因商朝宗被抓之事沸腾了,人马开始紧急调动,随时可能出事,定州薛啸有点慌了,向朝廷报警! 外面,孟宣和宫临策联袂来到,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宫临策扔出一份消息,“看看吧,摘星城那边传来的,有谣言说,三大派和朝廷联手,要谋害商朝宗和牛有道。” 龙休拿着那消息观看,脸色阴沉了下来。 孟宣沉声问道:“牛有道找到了吗?” 宫临策冷哼,“这都传出谣言要杀他了,商朝宗都被抓了,你觉得他还敢和我们见面吗?” 孟宣:“这谣言来的太是时候了,不是牛有道自己搞的鬼,就是有心人在趁机搞事。要么是牛有道想逼我们放人,要么就是有心人想让燕国自乱。” 宫临策叹道:“龙休,我当初就说了,现在不宜动商朝宗,等平叛之事过去了再说,你非要这个时候动手,还说什么拿住商朝宗就能逼牛有道出来。那厮精的跟猴一样,从头到尾就没在大军中现过身,谁也不知他藏在哪,一直给自己留着后路。现在你听听这谣言,出来个屁,不管是不是牛有道在搞鬼,他现在不管商朝宗的死活,就是躲着不出来,我看你怎么办!” 话里带着火气,不火都难,现在不是逍遥宫一家的事,几家同在一条船上。 龙休寒着一张脸,“我就不信他永远不露面。” 他之所以现在动商朝宗,和牛有道有很大的关系,还是那句话,怕等到最后不知道牛有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保商朝宗,因此而果断出手。 宫临策两手一背,“是,他迟早要露面,也迟早能找到他,可目前的局势能等到那个时候吗?现在哪有那么多人手去找他?” “唉!”孟宣叹了声,龙休当时的做法不难理解,否则他们两家也不会答应龙休那样做。 在燕国,敢对三大派阳奉阴违的不少,但要说真敢硬和三大派对着干的还没有,给牛有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只要木已成舟,硬逼牛有道的话,牛有道不得不从。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牛有道居然装死不露面,龙休这一拳还真是打在了棉花上。 关键现在还不知是牛有道故意在装死不出,还是那谣言真是另有用心的人搞出来的吓得牛有道不敢露面,总之牛有道连退路都找好了。以后就算面对上了,牛有道也可以说是被谣言给吓得躲起来了。 龙休沉声道:“只要商朝宗在我们手上,南州就不敢妄动,除非他们不想让商朝宗活了。另外,只要大禅山不跟着作乱,南州就蹦不到哪去。即刻联系大禅山,只要大禅山能稳住局势,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苍州可交给他们。” 宫临策顿时不乐意了,“苍州可一直是我紫金洞的人在打理,你怎么不把浩州和长州交给他们?” 龙休:“只是先许之以利稳住局面,待局势恢复了,他还能硬抢不成?说其他地方人家也不会相信,苍州刚好是无主之地,只有说苍州,大禅山才会相信。” 宫临策沉默了。 …… “平叛主帅换成了商永忠?” 一路风尘仆仆暂歇的吴公岭蹲在溪畔捧水洗脸之际,闻讯愕然抬起湿哒哒的脸问了声。 同仙阁暂代掌门单东星蹲下,盘膝坐在了一旁,“不会有错,已经确认了,因商朝宗杀了逍遥宫长老施升而起。” 吴公岭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我正愁被那些人烦的慌…”话说一半掐住了,因为见到烦他的那些人又来了。 全泰峰和惠清萍等韩宋的修士又来了,一个个阴着脸走来。 对他们来说,若不是看在吴公岭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早就将他给宰了,五十万人马被祸害没了不说,两国六派的修士也在那一战损失惨重,六派已将这厮恨之入骨。 “吴将军,你这是周旋吗?我们怎么越看越像是在逃跑?我们全力支持你,不是让你逃跑的!”全泰峰咬牙一声。 吴公岭站起身来,呵呵道:“终于被你们看破了。” 见他终于承认了,全泰峰大怒,一把抓了他衣襟扯住,“敢耍我们,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吴公岭不屑道:“论打仗,你们懂个屁,既然看破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今天老子教教你们什么叫做兵不厌诈、什么叫做打仗!”回头喝了声,“拿酒和地图来!” 几位长老相视一眼,有人对全泰峰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看这王八蛋怎么说。 全泰峰一把推开了吴公岭。 很快,一坛酒和一幅地图送到,吴公岭拍开了酒水封泥,先畅饮了一口,然后示意军士将地图展开。 他一手提酒,一手指着地图,“之前几路大军将我呈合围之势,开始打不赢我们,并非他们实力不如我们,而是他们各自存了自保的私心,不能对我齐心协力。南州出征,统一了号令,局势对我们来说立刻变得凶险了。我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对抗下去只能是找死。商朝宗杀施升后,立马让我看到了机会,对燕国朝廷那些人,我太了解了,我遂一路诈败,因我知晓,一旦让燕国朝廷觉得平灭叛乱乃举手之劳后,某些人定不会放过商朝宗,如今燕庭果真中我计也,号令统一之势破矣。商永忠?朝堂上吹牛拍马还行,打仗就是个草包,此人当统帅,燕国必亡!” ps:好汉坡上又一人,锣鼓敲,秧歌扭,贺新盟主“poobo_w”诞生! 第六六四章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真是你的计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韩国无上宫的长老向天光问道:“若是你的计谋,事先为何不告知我等?” “我呸,你们真当我傻子不成?”吴公岭当场一口唾沫。 向天光脸色一变,目泛厉色。 吴公岭压根不在乎,挥手指了指全泰峰和惠清萍,“你们两个促我起兵,真当我看不出你们在糊弄我?什么狗屁好处,就是想利用我在燕国搅局,我苍州弟兄的死活你们会在乎吗?你们只是想让我们卖命搞乱燕国,好让韩宋以最小的代价捡便宜,事先告诉你们,你们能答应吗?你们只会逼老子死战!我苍州弟兄死光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告诉你们?能告诉你们才怪了!” 被他直接捅破了窗户纸,六位长老一个个神情各异,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吴公岭则又提起酒坛灌酒,酒水顺着两颊淌湿了衣襟。 和吴公岭穿一条裤子的同仙阁暂代掌门单东星眼神左瞟右瞟的,观察两边反应,暗暗为吴公岭捏了把冷汗。 他现在是真的不希望吴公岭出事,同仙阁的命运如今是和苍州叛军人马紧紧绑在了一起,苍州叛军如今的情况可是造反,一路逃逸条件又艰苦,还时常要面临厮杀拼命,倘若吴公岭出了事,没有吴公岭在叛军中的威信根本控制不住这支人马,人马很快就能跑个精光。 一旦苍州叛军散了,同仙阁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苍州回不去,燕国容不下,其他国家的势力也不会容他们插一腿。 韩国百川谷的长老曹勇又恨恨出声道:“就算是你的计谋,那五十万断后人马又怎么解释?” 噗!吴公岭朝旁喷出一口酒水,酒坛放下,“什么五十万人马?我看曹长老心疼的不是那五十万人马,而是心疼六派死去的弟子吧!那算什么五十万人马?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带着这些人能跑动吗?面对几路诸侯的围追堵截,韩宋两国的补给又被燕国切断了,多带几十万张嘴,到哪找吃的去?是你能找来,还是惠长老能带着一帮娘们挤出奶水来给他们喝?” 后面一句,令在场男人个个神情古怪,似乎都有憋笑嫌疑。 惠清萍却是两眼一瞪,怒道:“姓吴的,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撕了你的臭嘴!” 吴公岭不理会她的威胁,继续道:“六大派死一些人手怎么了,没修士坐镇,那五十万人马敢去断后吗?没那五十万人马断后,你我他,我们能顺利跑到这来吗?五十万乌合之众为我们拖延了一天的时间,有了这一天的时间差,我们方可从容周旋到此。” “没有他们的断后,一旦我们被纠缠住了,一旦我们被燕国大军包围,到时候你们六大派死的可就不止那些人了,诸位带来的人还有几个能活着回去你们自己掂量去!我运筹帷幄呕心沥血,没换来你们的感激,反倒遭受你们的怨恨,这算什么道理?你们若有意见,大不了都给我走人,我还不愿提着脑袋玩了呢,我也不想再看弟兄们送死,大不了人马解散了各自逃命去!” 解散?解散是不可能,两国六大派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可能闹个无疾而终。 全泰峰道:“你别跟我们扯那些没用的,你现在只需告诉我们,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好办!”吴公岭抬手往地图上一指,直指燕国和宋国双方重兵对垒的边境之地,“我的目的很简单,大军直插边境,去与宋国人马会合!” 六位长老神情凝滞,折腾了这么久,绕了这么一大圈,感情这厮的目的是这个。 血神殿长老莫安从警告道:“我们支持你起兵,是让你在燕国制造纷乱好让韩宋顺利出兵的,不是让你往宋国躲的。我告诉你,你没有了退路,只有韩宋击败燕国,你才有立足的机会!” 啪!吴公岭挥手摔了酒坛子,砸碎在了莫安从的脚下,酒水溅了莫安从一身,惹得莫安从震怒。 吴公岭反问:“不躲?现在我手上只剩三十万人马,又在燕国的地盘上,无论是供给还是地方人马的纠缠都是问题,挡得住诸侯的百万大军吗?再熬下去,我三十万弟兄到哪找吃的去,届时不战自败,还制造个屁的纷乱,韩宋两国有办法把补给送来吗?” 一番话堵的几人无言以对,目前这个情况,想把大量物资输送到燕国境内来的确困难,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安从:“这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若非你丢了出海口,焉能断了物资供给。” 吴公岭:“我呸!我丢的?是哪个草包王八蛋让老子收缩兵力的?催命似的,一而再的催个不停,还懂不懂打仗?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说话还讲不讲点道理?” 是罗照催的,也是两国六大派对其施压的,再次令六人无语。 吴公岭指着地图,“没瞎的话,都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看,边境有燕国重兵镇守,哪能轻易躲宋国去,我这是在躲吗?我这是去拼命,也是要让燕国陈列的重兵腹背受敌,只要我大军跑去进攻,燕国边境布置的重兵必乱,宋国人马可趁此机会大举进攻,两边人马对燕国重兵前后夹击,燕国防线可轻易撕毁!” 手势移回追兵位置,“燕国已中我计,我已成功离间燕庭和南州人马,如今燕庭抓了商朝宗…英扬武烈卫已不足为害,蒙山鸣可不是吃素的,如今也被我逼走,换了个商永忠大草包来指挥,燕庭都指挥不动、商永忠能指挥的动五路诸侯吗?” “就商永忠那纸上谈兵的草包,只跟着大军转悠过,从未真正指挥过大军作战,还想指挥燕国边境重兵作战?他不指挥则罢,真要指挥了反而是越指挥越乱,我费尽心思已造就如此大好局面,如今只需往燕国边境重兵的背后捅上一刀,韩宋立刻便能势如破竹,轻易可将燕国给瓜分!如此大好良机,你们长了眼睛居然看不见,我如此呕心沥血竟被你们视为无用之功,韩宋到底还想不想出兵了?不打趁早说话、趁早散伙!” 一番话吸引的六位长老皆靠近了地图,再琢磨琢磨他的话,一个个眼睛发亮了。 全泰峰试着问了句,“这样可行?” 吴公岭差点喷他一脸唾沫星子,“我在燕国内部搅个翻天覆地,韩宋大军无动于衷,如今我又摁住了南州人马去帮韩宋在背后捅燕国重兵的刀子,你们莫非还想坐视不成?你们到底想怎样?立刻给我联系罗照小儿,让他准备准备,全力配合我大军进攻,若还敢坐视,便是不给老子活路,左右是死,老子他妈不玩了,死个自在行不行?” 六位长老这次是真没话说了,火气全都消了不说,心里反而都亮堂了。 也不多言,各自转身而去,就要将吴公岭的谋划上报,让上面决定可行不可行。 单东星重重松了口气,暗暗摇头不已,这样也行,算是服了吴公岭。 谁知变故就在诸人转身的刹那。 啪!一声脆响,“啊!”惠清萍惊呼转身。 其余五位长老回头看来,只见吴公岭抬手闻了闻,一脸荡笑模样。 而惠清萍则是满脸震惊,一手捂臀的样子。 五位长老立马联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相信是事实。 倒是一旁将全程看了个清楚明白的单东星满脸惊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吴公岭居然敢对惠清萍揩油,居然堂而皇之的拍了惠清萍的屁股,天呐! 拉着地图的军士亦差点惊掉了下巴。 现场先是鸦雀无声了一阵,紧接着,惠清萍爆发出了令人发指的嘶吼声,“吴公岭,我杀了你!” 单东星已紧急闪身拦住了她,“惠长老,冷静!” 那五位长老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亦纷纷上前架住了惠清萍,不让她乱来。 五位长老也震惊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简直是个疯子! “放开,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惠清萍挣扎厉吼。 天女教的弟子立刻被这边的动静给惊了过来,一看长老的样子,立马要对吴公岭动手。 “拦住!”五位长老陆续招呼自己的门中弟子。 于是一群人包括同仙阁的人纷纷护住了吴公岭,挡住了天女教的弟子,不让她们对吴公岭动手。 眼看内乱将起,吴公岭却在人群后面像个没事人一样,眼中狡黠一闪而没,嗅着那只拍了某人屁股的手,回味十足一般道:“本将军早年丧偶,一直未娶,见到惠长老后,心动不已,情难自禁,还望惠长老垂怜,好好考虑一下。” “畜生!我杀了你……”惠清萍羞愤难耐,厉声吼叫,那脸都急红了,这辈子也未曾想过自己会受这般屈辱,尤其还是被吴公岭这种大老粗似的人给羞辱。 全泰峰回头朝单东星喝道:“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把人给带走!” 单东星回过神来,与一群同仙阁弟子拉了吴公岭就跑,后面只剩惠清萍的咆哮声。 那两位拿着地图的军士看向吴公岭离去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简直是惊为天人,胆子肥到了连天女教的长老也敢亵渎,二人佩服的就差喊出大将军威武来! 第六六五章 我吴公岭此生不做无名之辈! 回到重兵防护及大量修士保护的中军帐内后,单东星一把甩开吴公岭的胳膊,跺脚拍手道:“大将军糊涂啊,你动谁不好,动她作甚?她一把年纪了,你至于么?” 吴公岭摆手道:“单长老,她看着还是挺年轻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那风韵是一般女子身上看不到的,实在是心动啊。单长老,正要求你这事,能否代我向天女教提亲?” 单东星真想给他一耳刮子,“我的大将军,提什么提,天女教的门规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入了天女教是不能嫁人的,我跑去提亲,这不是羞辱人家吗?我想找死还差不多。” “陋习!女人哪能没有男人,真正是不通人情的陋习,必须要废除才好!”吴公岭扼腕叹息模样。 “你呀你,我看你怎么收场吧!”单东星指着他指责了一阵,最终跺脚而去,也实在是拿这种混人没办法。 他得赶快布置同仙阁的人加强对这里的防护,免得惠清萍杀来将这混蛋给宰了。 待没了外人,吴公岭脸上的轻狂才收起,摸了把身上湿乎乎的衣裳,喝了声,“更衣!” 亲兵立刻为他取了干净衣裳来,帮他换上了。 稍候,副将金翔脚步匆匆来到,凑上前急问,“大将军,听说你摸了那个惠长老的屁股,真的假的?” 吴公岭斜眼反问,“我像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金翔算是服了他,哑口无言一阵后,唉声叹气道:“大将军,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不是找死吗?” “你懂个屁!”吴公岭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的头盔上,将他拍了个踉跄。 站稳,扶好头盔,金翔又凑了回来,试探着问道:“莫非大将军这样做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唉!咱们被韩宋那帮孙子给坑了,苍州咱们弟兄是回不去了,不走是送死,继续往东走也是九死一生…”吴公岭粗犷的面容上很难得地露出一丝惆怅意味,“左右是死,也只能是求一线生机,也只能是继续往东走,咱们落得这般境地,之后怕是人人都觉得咱们好欺,免不了有人要对咱们指手画脚,譬如宋国的那个罗照,回头肯定要指挥咱们这样打、那样打,我岂能让他把咱们这三十万弟兄的性命随便为他宋国填坑?” 抬手拍了拍金翔的肩膀,“九死一生的关头,挺住了弟兄们就有活路,懦弱了则会被逼得没有退路,没人会怜惜咱们弟兄的死活的,会一路把咱们往死里逼的。所以这个时候决不能示弱,不疯魔就得死,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老子就是个疯子,把老子惹火了,老子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连天女教的女人我都敢碰,我怕什么?得让他们知道威胁不了我,先让他们习惯习惯,回头我才好为弟兄们抗争啊!不能由得别人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 金翔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 “大哥太迂腐了,凭什么我们出生入死平定的燕国天下只能由商家来坐?凭什么我们抛头颅洒热血还得被他们当成猪狗不如想杀就杀?燕国是燕国人的天下,不是他商家一人的天下,岂能由那昏君和朝堂上的奸佞将我们一直当牛当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吴公岭此生不做无名之辈!” “如今乱象已起,正是我等英雄用武之地,不可苟且偷生!告诉弟兄们,我既已起兵,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愿从我者,就一起去拼个将来,拼个封王拜相又有何不可能?” 金翔犹豫道:“这话公开告诉弟兄们合适吗?怕是容易让其他人多想。” 吴公岭大手一挥,“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藏着掖着,就这样公开了说,谁不知我是个粗人,怕个屁!” 金翔点头,“好!只是大将军这次怕是将那惠长老给得罪狠了,事后她岂能放过你?天女教的实力实在是…” 吴公岭一脸不屑:“事后?眼前这一关若是过不去,还谈什么事后?只要咱们事后能站稳脚,能对他们有用,天女教让那女人还俗嫁给老子都有可能,你咧什么嘴?你还别不信邪,这女人老子还非得睡了她不可!” 金翔哭笑不得,听的直摇头,转身就走。 吴公岭又招了下手,“等等,粮食还能用多久?” 金翔停步,回道:“撤退的太匆忙,没有携带太多粮食,随军粮食最多可供大军用十五天。” 吴公岭负手来回一阵,最终停在了悬挂的地图前,盯着地图上的路程琢磨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头道:“我的意图已经暴露,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可以加快速度行军了,只要速度上来了,十五天应该够了。” 金翔颔首,“大将军尽管吩咐。” 吴公岭近前道:“拉着大批粮草行军速度太慢,必须分摊减负,即刻起,命伙夫在每次大军休整期间全力将粮食进行炒制,炒制成干粮。让弟兄们缝制口袋,每个人身上必须备足三天的口粮,既是为了给大军加速行进减负,也是为了给弟兄们留条活路,一旦遇上冲突,有走散了的…我们此去九死一生,若有想散伙的弟兄,我们也不勉强,兄弟们追随我多年,好聚好散,让他们自行去吧。不管是走散的,还是逃离的,在这乱世,身上有了三天的口粮垫底,不管往哪去,肚里有粮心里不慌,都是一条活路…就这么办吧!” 金翔绷着腮帮子用力点了点头,“大将军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一定尽快给弟兄们分发到位。” “对了,我摸那娘们屁股的事别藏着掖着,公开,让弟兄们都乐呵乐呵。” “啊!这乐子没必要吧?” “你懂个屁,士气懂不懂?” 金翔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将军此举隐藏的种种深意…… 稍候,吴公岭独自从帐内提了坛酒出来,坐在了草地斜坡上独饮。 一队巡逻的士兵从旁经过时行礼。 吴公岭挥头看了眼,挥手道:“都给我过来。” 小队士兵面面相觑,最终都老老实实的站了过来,不知这位要干什么。 吴公岭坐那问了句,“你们十个人当中,谁的酒量好?” 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公岭又补了句,“酒量最好的,本将军有赏。” “我!” “我酒量最好。” 一听说有赏,十人立刻争了起来。 吴公岭站起拍了拍屁股,嘿嘿一笑道:“口说无凭,还得见真章!来人,拿十坛酒来,再去喊一营人马过来做见证,免得说老子办事不公。” 随行亲卫立刻有人去取酒,另有人去招了数百人过来。 大家围成了一团,十坛酒摆在了那十名小兵的脚下,吴公岭拎个酒坛子来回走动,“吹牛没用,谁酒量好得比上一比,弟兄们一起做个见证。” “好!”有热闹可看,一群围着的人欢呼叫好,兴致都高的很。 十名小兵的伍长喊了声,“大将军,赢了的赏什么呀?” “赏什么?还怕我亏待你们不成?”吴公岭停步,左顾右盼道:“大家听好了,谁要是能先把眼前的一坛酒给喝了,战后咱们大军在哪落脚了,我就把哪块地面上最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他,我亲自去为他提亲。对方家人若是不答应,这媳妇我抢也给他抢来,我还送一栋宅子给他金屋藏娇,并赠一万金币给他们过小日子,怎么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睛发亮,尤其是那十人更是兴奋的摩拳擦掌,那伍长喊道:“大将军说话可算话?” 吴公岭大声呐喊道:“老子对兄弟们许诺过的事情可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没有!” “没有!” 众人陆续挥手高喊,这热闹是越看越好看了,一群人振奋不已。 一名将领忍不住了跑了出来,“最漂亮的黄花大闺女我也想要,大将军,这比试算我一个,我…啊!” 话还没说完,便被吴公岭一脚给踹了回去,“滚一边去,没你的事,你参加了谁敢赢你,就他们十个!” 那将领连滚带爬起来,讪笑着缩到了一边,惹得众人轰然大笑。 吴公岭转身回头,指着十人,“准备!” 十人赶紧抱起了酒坛,拍去了封泥,抱着准备好了,一个个两眼发光,竖着耳朵等令。 啪嗒!吴公岭手上酒坛子豪气一摔,喝了声,“开始!” 十人立刻端起酒坛拼命把酒水往嘴里灌。 “快快快……” 围着的一群人高声呐喊助威,帮十人鼓劲,好像比赛的是他们自己一般,那热闹劲引得远处不少人看来。 喝到半途便有人灌的倒喷了出来,被人喊着不算给揪到了一边,那士兵懊恼的直跺脚。 最后一个脸膛黝黑的小伙子率先翻转了酒坛,示意喝完了,嘴皮子却绷的紧紧的,不敢说话,怕酒水从喉咙里倒出来。 一阵欢呼声起,吴公岭指了指那小伙子问了叫什么名字,叮嘱亲卫记住,回头提醒他兑现承诺,并对众人再三表示决不食言。 现场欢呼声,羡慕声,给枯燥赶路的大军带来了说不尽的欢愉。 吴公岭乐呵呵着从人群中挤出,刚叮嘱了下面准备收拾一下继续赶路,却见除惠清萍外的五位长老正寒着一张脸在人群外等着他。 众人进了中军帐内,全泰峰第一个指着他怒斥,“你放肆!” 吴公岭往案后一坐,“不瞒诸位,我还就是看上她了,非她不娶了,有了她做我夫人,我也就安心了,多少是个保障,否则总担心事后被人过河拆桥,连打仗都没了心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靠椅子上哼哼着。 ps: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贺两位新盟主“剑客j”和“红尘过路客”诞生! 第六六六章 用兵如神 折腾来折腾去,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娶惠清萍。 明白了他意图的五位长老有点哭笑不得,就凭你?一个大老粗,嘴巴又贱,还想娶天女教长老? 对五人来说,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虽然天女教的历史上也出现过嫁人的情况,可那都是在你情我愿且天女教允许的情况下,让那弟子先退出了宗门,在不坏门规的情况下嫁人的,惠清萍好不容易到了长老的位置,岂会为你个大老粗放弃一辈子的心血嫁给你?这不是在开玩笑是什么? 五人也没了心思叱责吴公岭的放肆无礼,人家现在不是摸人家那么简单,而是得寸进尺了,看上了人家要娶人家。 五人本想看天女教的笑话,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无法置身事外,吴公岭居然要他们帮忙提亲,说服天女教和惠清萍,这不是瞎扯吗? 偏偏这就是个混人,摆出了懈怠战事的样子,要杀要剐随你们,老子就是要娶惠清萍! 结果也不知被吴公岭怎么弄了一下,反倒成了这边好言相劝,让吴公岭先顾好手上的事,连眼前都顾不了的话,还娶什么娶? 最终终于劝得吴公岭继续行军。 一路上,五派人手那叫一个小心保护吴公岭。 没办法,惠清萍受了奇耻大辱,一辈子守身如玉,清誉却毁在了这种混账的手上,要成为宗门和天下人的笑话,咽不下这口气,要杀吴公岭! 待获悉吴公岭得寸进尺要娶她,差点没把惠清萍给气吐血,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简直是无耻之极! 消息传回天女教后,天女教反倒劝她忍耐,更是差点把她给气晕了。 天女教这个决定下的有点亏心,但顾虑也不是没道理,暂时忍耐,待事后再杀也不迟,门派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死了那么多人,岂能坏了大事! 怕惠清萍坏事,命惠清萍返回天女教,准备换人接手,然惠清萍怒了,拒绝离开,她要等到最后亲自手刃吴公岭,恨不得亲手将吴公岭给千刀万剐了之类的。 天女教亏了她,有点无可奈何,只能是再三叮嘱她不要乱来,同时也叮嘱了其他弟子盯紧一点。 之后惠清萍才知自己的决定有多不妥,敢情她受辱的事全军上下都知道了,见她时,个个将士的眼神那叫一个古怪。 更惹人憋火的是吴公岭本人,不可避免的经常在她眼前晃悠,甚至还故意抬起一只手做出摸过后回味无穷的样子,并对惠清萍做挤眉弄眼传情模样,更喊出了“萍萍”二字。 那是一见惠清萍就喊“萍萍”,脸皮之厚令人发指,连随军将士听了都想捂耳朵,发现大将军这脸皮真是无法形容了。 惠清萍则差点没被吴公岭给气疯了,那真正是气得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连本派弟子都阻拦盯着她,吴公岭身边又有一群修士高度保护,凭她一个人又能怎样? 反正不是本派的事,另五派长老也算是在看笑话,也是哭笑不得,在背后议论吴公岭,这他妈就是个疯子,生怕自己最后死得太舒服还是怎的?还挤眉弄眼传情,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征服惠清萍? 一群人都抱了最后看吴公岭怎么死的心态,当然,目前该保护的还是得保护。 没办法,这混人虽然是个混账东西,见鬼的是,却颇得军心。 …… “混账东西!” 江畔中军帐内,盯着地图的罗照目光一阵急闪后,忽一拳捶在了案上。 “大都督何事动怒?” 帐外有人笑问一声,罗照回头看去,只见文悠率先入内,后面鱼贯而入的分别是凌霄阁长老苏元白、血神殿长老东应来、裂天宫长老常飞。 见这几人,寒着脸的罗照转身拱手见礼。 还是之前发话的苏元白笑问:“谁惹大都督生气了?” 罗照挥手指向地图,“吴公岭那家伙的行军意图不对,不像是要与燕国平叛大军周旋,我观他十有八九是想将祸水东引,是冲宋国这边防线来的。” 开始还真信了吴公岭的鬼话,让吴公岭折腾了一段时间,行军路径拉长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对。 几人闻言相视一眼,血神殿长老东应来叹了声,“大都督不愧是大都督,大家都未能看破吴公岭的企图,却被大都督识破了。” 听这话里有话,罗照狐疑道:“什么意思?” “的确如大都督所料,吴公岭绕来绕去就是冲咱们宋国这边来的。”文悠苦笑一声,手中信递给了他,“这是三大派的意思,让大都督配合吴公岭的攻势。” “配合吴公岭?”罗照惊疑不定,看向三位长老,见三人颔首,立刻拿了信看,看后脸色一沉,“什么情况?他说是他离间了燕国朝廷和南州,这种鬼话你们也信?” 苏元白道:“大都督觉得有问题?” 罗照抖着手中纸,“他若真有这能耐,若真有这算计燕国朝堂左右燕国朝政的本事,焉能被压这么多年不能出头,燕国又有谁能压制的住他?听信这鬼话,我信了他的邪还差不多!” 苏元白无奈道:“就算大都督的判断无误,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吴公岭的迅速撤兵的确是让燕庭有了平叛的把握,吴公岭的迅速败退也的确是促成了商朝宗的被抓,也确确实实离间了燕国朝廷和南州,这点不可否认吧?” “……”罗照无语,这事还真没办法说理了,问:“难道真要照他的鬼话去做不成?” 苏元白:“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罗照反问:“三位长老可知这样的后果?” 三人相视一眼,裂天宫长老常飞道:“大都督若是有什么高见,我等一定向上转达,不会误了大都督军务。” 罗照挥手指向地图,“宋韩虽说要联手攻燕,可一旦战火先从宋国边境开始烧起,我宋国将不得不率先动手,诸位以为韩国会如何?与之相争多年,岂能不知韩国心眼,他们必然要先坐视,看我们先消耗一阵,或者说等我们为北边减轻压力之后他们才会动手。一旦我们实力损伤太大,之后就算打下了燕国,商讨瓜分事宜时我宋国必然要吃亏!” 手指敲了敲地图,“韩国也必然会抱此企图!要打,也是让韩国先出手,或者说大家一起同时动手各凭本事,焉能让我宋国先承受压力?” 苏元白苦笑,“事已至此,吴公岭已经朝我们这边来了,再让他绕远路去韩国,似乎不太可能。” 罗照:“那边有我们的人,可有尝试让我们的人逼吴公岭改道去往韩国?” 苏元白叹道:“吴公岭手上粮草不足,如今也没办法再输入大量资源为他纾困,此法可能行不通。” 罗照:“行不通也得尽量想办法,人马在燕国境内为祸,又不在我宋国,我不管他是烧杀抢掠还是用什么办法筹集粮草,总之一定要尽量减少我宋国损失。” 苏元白又是一叹,“大都督可能不知道吴公岭那人,他决定的事情连他兄长都拦不住,连自己兄长都能做掉的人,怕是无法让他更改主意。” 罗照面露狠色,“他不过一枚棋子,岂能由得他来做主!我们的人在他身边,可觅他身边有无能将其取而代之者,而后暗中沟通。吴公岭若不听劝,可不动声色做掉,扶一暗归我方之人接手大军。之后途中,苍州叛军必然要遇见燕国人马阻拦,可适时佯败转道向韩国,可令韩国那边无话可说。” 血神殿东应来摇头道:“大都督…这怕是不行,实话实说了吧,吴公岭屡屡桀骜不驯,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换人的事。然仔细斟酌后发现,苍州孤军陷入这般境地还能始终追随,全凭吴公岭的威信统御军心,否则这看不到前途的折腾,人马早就跑的跑溜的溜、早就散了。” 苏元白亦颔首:“在苍州,吴公山在世时虽有威望,却是长期把持兵权后竖立的权威,论到真正在军中的威信、论到军中与将士们的亲近,吴公山恐怕还不如其弟吴公岭,这也是为什么吴公岭做掉其兄长后能迅速收揽军心为己用的原因。他现在被我们控制着,要杀他不难,可杀了他的后果可能会不太妙,这般逆境,苍州叛军除了吴公岭怕是没人收拾的住人心,路上十有八九得跑光了。” 东来应又道:“吴公岭还做了一事,给每名军士随身准备了三日的干粮,允诺将士愿追随者可与他拼个前程,保证事成后共富贵绝不亏待,而不愿追随者可自行离去,绝不勉强也绝不阻拦,说什么兄弟一场,好聚好散,而那三日的口粮便是给离去者预备的起码的活路,令不少将士感激涕零。这真要一杀的话,人人有口粮在身,逃跑起来怕是说走就走一点顾忌都没有,几十万人要逃防不胜防,撒泡尿就能溜人,怎么拦?” 罗照恨得牙痒痒,“冠冕堂皇!连自己亲兄弟都杀的人,居然有脸说出兄弟一场好聚好散,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常飞叹道:“关键他说其兄不是他杀的,苍州叛军便信了他的鬼话,他就是能干出这般没道理的事来。难不成杀了吴公岭后再把吴公岭下发的三日口粮给收回来?吴公岭一死,继任者又收缴口粮,怕是想不让人多想都难,军心还稳得住吗?” 连这后路都堵死了?罗照神情抽搐着咬牙道:“这王八蛋还真是用兵如神,罗某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他所谓的‘用兵如神’不是指沙场征战调兵遣将,而是指别的方面。 第六六七章 我会的法术可是天地大法 几人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罗照又道:“难不成就拿他无可奈何?” 苏元白皱眉,“这家伙有点软硬不吃,目前的情况下还真是拿他无可奈何,人家连天女教长老惠清萍的屁股都摸了,还整天调戏惠清萍,嚷嚷着要娶人家,已经成了笑话……”他把从燕国那边获悉的荒唐事说了下。 罗照听后哑口无言,文悠亦震惊于吴公岭的胆大妄为,这种人怕是真的吓唬不了! 三位长老说起这事也是哭笑不得,倒是很想看看如今的惠清萍得气成了什么样,奈何一时也不好离开这边。 闲话暂停,东应来道:“大都督,对于上面决定的战事,还有什么其他意见让我们转达吗?” 罗照回头看向地图上标注的态势,恨归恨,然而吴公岭把局势引导到了这个地步,已是覆水难收,真要让吴公岭把边境战事给挑起来了,他若不打,朝廷若不打,无法向三大派交代…… 齐京,皇宫讲武堂内,一挂大幅地图前,聚集了一群军机人员,齐皇昊云图亦在。 上将军呼延无恨亲自持杆为昊云图讲解燕国战事,将各种情况进行分析后,手杆点在了吴公岭部大致所在位置,“陛下,如今叛军所到之地,燕国当地州府皆采取了坚壁清野之策,不给叛军补充物资的机会,吴公岭所部粮草无法坚持太久,观吴公岭所部动向,应该是准备冲撞燕国边境人马,为宋国大军制造进攻良机,否则吴公岭叛军很难有其他活路。” 昊云图面色凝重,“如此说来,韩宋对燕国的大战不可避免?” 呼延无恨道:“冲撞的是宋国方向,韩国那边估计不会急着动手,估计会先坐视一番,不过只要燕宋打起来了,韩国迟早是要出兵的。” 昊云图点头,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不禁冷笑一声,“临阵换帅!商建雄啊商建雄,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上将军,燕国战事难道就没有挽救之法吗?” 呼延无恨干净利落道:“击败敌军,将敌军打退!” 昊云图:“你觉得如今的燕国还能打败韩宋两国吗?” 呼延无恨:“也不是没有可能,商建伯并未死太久,留下的那些旧部,皆是久经沙场的人马,沙场征战皆非庸才,正是支撑燕国不倒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最后家底,若有一运筹帷幄良将加以善用,任谁都不敢小觑。可问题是商建雄曾经的所作所为,想再聚集这些人效死命怕是不太可能,因为那些人很清楚,再怎么卖命,商建雄最后还是要铲除他们。” “而只要他们保有了实力,就算燕国垮了,也无非是改朝换代。大战之后,韩宋消耗巨大,随着地域的扩张,力量相对分散,何况还将面临韩宋相争的局面,那般情况下只要诸侯愿意转投,韩宋应该是愿意接纳的。韩宋不会放过的是燕国皇权,不会放过的是燕国三大派,下面那些手握兵权的诸侯和拱卫诸侯的门派该拥兵自重的照样还是拥兵自重。” “甚至是燕国朝廷的一些官吏,事后也都有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重用。因此这些人最后关头都有退路,只怕未必肯用命,就算肯用命,一盘散沙也难有作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打出个真章来,诸侯之间谁又能服谁?要抵抗韩宋,燕国朝廷尚缺一威信足够让诸侯俯首听命之人,商永忠和燕庭一些武将的资历根本压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这话听的昊云图心里阵阵发紧,联想颇多,若是齐国垮了,谁又能放过他?必然是赶尽杀绝,而下面那些官员熟知当地民风政情,只要愿意为新权效力,有一部分依然可保荣华富贵,只不过是换个主子而已。 他也知道呼延无恨说的是实情,战事到了一定的地步,那些修士想控制那些诸侯没那么容易,你逼人家拼命也没用,哪怕是刀架人家脖子上,也绝对能给你败出各种花来,能败的你没脾气。 一旦大势失控,或大势已去,各种情况绝对会层出不穷。 昊云图略斟酌后问道:“蒙山鸣?” 呼延无恨颔首:“哪怕是商朝宗也行,商建伯去世,对诸侯的影响力不可避免的会光临到商朝宗的身上,加之商朝宗近乎是在南州白手起家,几仗下来,足以巩固商建伯遗留给他的影响力。蒙山鸣…若商朝宗依然受困,他只怕未必会出力。燕庭若真把商朝宗给整死了,等于斩断了对南州的最后一丝羁绊,那南州人马可就真成了脱缰的野马,稍受惊吓便有可能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 晋国宫内,大将军尹除同样在为晋皇太叔雄讲诉燕国战事可能的走向。 邵平波旁听着,心思辗转,随着局势的发展,燕庭放不放过商朝宗都让他两难,放过的话不利于这边的计划,不放的话,他以己度人,对牛有道来说不是坏事,等于让牛有道身上少了一副枷锁…… 追击大军停止了前行,商永忠率领从旁疾驰而过,找到了下令让大军停止前行的苏启同,结果却见负责后方图州人马的安显召也在。 商永忠跳下马来,在一群人护卫下走向两人,质问道:“二位将军,刚出发了不过一个时辰,难道又要停下休整吗?叛军逃窜为祸,当尽快追上剿灭才是!” 苏、安二人相视一眼,前者让人拿了地图来打开,指着说道:“王爷,情况不对,吴公岭的去向似乎是想与宋国人马会合。安兄也有此猜测,特来与我商议,我俩不谋而合!” 商永忠盯着地图看了一阵,摇了摇头,狐疑道:“未必吧?边境地带屯集有重兵,后面又有大军追杀,一旦被两军夹击,岂非自寻死路?” 苏、安二人,刹那,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 瞧这二人样子,商永忠脸色略有不快,他又不傻,岂能看不出二人浮现出的对他的鄙视意味,不禁沉声道:“莫非本王所言有错?” 安显召抬手将地图戳的哗哗响,“苏兄已经说了是与宋国人马会合,王爷当宋军是站着不动的木头吗?吴公岭三十万大军,都是久经沙场的人马,王爷觉得边境各州府集结的人马得出动多少人马才可堪一战?边境虽有重兵,却是沿漫长边境布防,一旦吴公岭三十万人马抵达,只需击其一点,就要扯动整条防线,难道防线上下人马能坐视不理吗?” 苏启同叹了声,“上下人马若坐视不理,防线必被吴公岭击穿,若赶来驰援,其他地方防线力量立刻会变得薄弱,两种情况下都将为宋军创造绝佳的渡江进攻机会!” 闻听此言,商永忠脸色大变,终于醒悟了过来,似乎有点慌了,“不行,决不能让他得逞,立刻传令大军全速前进,务必将叛军给拦下!” 不慌都不行,一旦让叛军目的得逞,他想都能想到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安显召:“双方大军之间的距离摆在这,速度也摆在这,哪是说追就能追上的,王爷若是能将各州府剩余的力量集结起来,让各州府人马不惜血本死战,倒是还有尽快拦下的可能,否则对三十万人马采取挠痒痒似的骚扰根本没用。” “我即刻上报朝廷督促!”商永忠扔下话就跑了,一刻都不敢耽误。 “呸!”安显召偏头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若真听他的指挥,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不用商永忠上报,随着吴公岭的大军推进趋向越来越明显,各方势力陆续都判断出了吴公岭的意图。 局势变化牵动着所有利益相关人员,齐、卫两国的消息已经先商永忠一步陆续抵达了燕京,两国对燕庭讲明厉害关系,同时也在向燕庭施压,希望燕庭能放了商朝宗,并进行安抚,让商朝宗率领南州人马尽快参战。 商建雄哪能轻易放了商朝宗,旨意是他商建雄的旨意,现在更改,那脸得打的有多疼? 但局势真的让商建雄紧张了,动员了朝中所有能动员的力量,逼迫叛军逃窜方向的州府人马不惜代价阻拦。 迫于压力之下,甚至是以死威胁下,叛军逃窜方向的州府不断在前途设置障碍,挖路、堵路、断桥,想尽办法阻拦。 这种小道哪拦得住吴公岭,同样的障碍也被吴公岭留给了后面的追兵,譬如搭好的桥过去后,吴公岭也同样给毁了,让追兵同样享受享受。 沿途州府又集结了十万人马在叛军必经之途的险要关隘设防阻击,结果被吴公岭一举攻破,不纳降卒,尽屠!令前方州府人马胆战心惊,各种困难冒了出来,不断向朝廷求援。 三大派也紧张了,首先三大派的那五位长老就承受不住了压力,逼迫追击的诸侯不惜代价全速追赶叛军。 五路诸侯被逼得没办法,几乎是日夜追赶,将士少有休息时间,眼看倒是离叛军越来越近了…… 山岗上,过去的叛军人马中,有一路人马折返,一群人立马在山岗之上眺望,正是在一群修士保护下的吴公岭等人。 “追兵将近,大将军突然返回是何意?”全泰峰问了句。 吴公岭呵呵一笑,“追兵有何可怕,我要拦他,挥手间便可摆平!” 不远处同样坐在马背的惠清萍冷哼一声,“大言不惭!” 吴公岭扭头看去,“萍萍,会法术的可不止是你们修士,我会的法术可是天地大法,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若能施法轻易拦住追兵,你便嫁给我如何?” 有些称呼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惠清萍厉声道:“若是大言不惭又如何?” 唰!吴公岭宝剑出鞘,轻弹剑锋,“若我大法不灵,愿自取项上首级献于!” ps:我有江南铁笛,要倚一支香雪,吹澈玉城霞。贺新盟主“1未来还未来”诞生! 第六六八章 神明之力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见他底气十足,惠清萍心里竟有些没底,装不屑道:“谁要你狗头?” 吴公岭戏谑调侃道:“莫非怕了不敢赌?” 任谁都能听出这是激将法,惠清萍也不例外,然而受辱于此人,‘莫非怕了’相激,她岂能当众显得自己怕了他? 更何况,她才不信这满嘴胡说八道的狗东西能有什么天地大法,断然道:“好,赌了,就怕你出尔反尔不敢自刎!” 吴公岭:“那不妨再重申一次赌注,我若赌输了,愿自取项上首级献予惠清萍,你呢?” 众人目光唰唰盯向惠清萍,惠清萍的一名弟子甚至悄悄拉了下惠清萍的衣袖,示意师傅不要打这赌。 不扯这衣袖还好,衣袖一扯,本有些犹豫的惠清萍哪能示弱,当即咬牙道:“你若真能施展出天地大法阻拦追兵,我便嫁给你又如何?” 六派各大修士皆面面相觑,皆为惠清萍捏了把冷汗。 这种感觉很是莫名其妙,大家都觉得吴公岭不可能施展出什么天地大法,不可能赢,可就是担心惠清萍会输。 实在是,这一路上面对燕国朝廷的围追堵截,吴公岭确实展现出了相当的能力,看似粗俗不堪,然的确有些本事。 吴公岭:“你担心我反悔,我还担心你反悔,不妨请在场诸位作证。诸位可愿为我二人赌注作证明人?”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全泰峰干笑一声,“这种事,我们作证好吗?” 另几位长老也笑得有点鸡贼,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见如此,吴公岭又道:“既然诸位犹豫,那就不勉强了,然口说无凭,不妨立下字据为证!” 说罢也不管众人意见,大手掀开战甲,拉起甲下衣袍,挥剑断袍,剑锋又毫不犹豫划破指尖,当场写下血书。 这点小伤,对他这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来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血书写好,信手揉团扔了出去,众人目光跟着血书在空中划过,眼睁睁看着血书落在了惠清萍的手中。 惠清萍拉开布团一看,吴公岭的赌注就在上面,字字为证,不会有错。 众人目光注视下,惠清萍进退两难,有种被吴公岭逼上了绝路的感觉。 她完全可以布团一扔,不赌了,可一向冷静的她,这次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竟回头喝道:“拿纸来!” 她才不会当众撕破自己的衣服,然后将自己的衣物交给那个人渣。 “师傅…”其弟子小心提醒了一声。 “拿来!”惠清萍火大怒喝。 其弟子只好翻出一张纸来递予,惠清萍扯到手,不用吴公岭那么麻烦,稍一施法,指尖便破出血来,亦当场写下赌注契书,随后纸张随手一甩,唰一声如刀片般切向吴公岭,趁机杀人灭口的感觉。 护卫在吴公岭身边的单东星立刻伸手一拦,为吴公岭挡下了这一击,也将那张纸抓到了手。 他忍不住先看了下纸张上的内容,上面内容看的他嘴一歪,然后将纸给了吴公岭,只是眼神略有蹊跷。 纸上内容到手一看,吴公岭仰天“哈哈”大笑,笑得惠清萍脸色发青。 其余人一脸好奇,都很想看看惠清萍在纸上写的是什么。 全泰峰厚着脸皮问了声,“大将军不是让我等作证么,可否容我等一观?” 惠清萍怒眼而视,吴公岭却很豪爽,大大方方地将契书交予了众人传看。 众人陆续看过后,一个个神情古怪的不行,发现惠清萍还真的写下了赌注承诺,若败了则嫁给吴公岭之类的。 一个个看向惠清萍的眼神也很古怪,觉得平常挺冷静的一个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种赌也能打吗?吴公岭就是个疯子兼无赖,赌输了不认账你又能怎样?大家伙也不可能让你把他给杀了。 谁都知道,不管输赢,只要惠清萍签下了这赌注,居然和吴公岭打这种赌,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名誉上就已经先输了。 惠清萍被众人看的羞愤难耐,怒声喝斥:“你的天地大法在哪,还不施展出来阻挠追兵。” 吴公岭不慌不忙,契书回来后,好生收好藏在了怀中,之后挥剑直指苍穹,阳光下,剑锋熠熠生辉。 再配上他一脸骤然虔诚认真的模样,倒是将众人唬了一唬,有人心里甚至在嘀咕,莫非这混人真会有什么天地大法? 众人等了一阵,看看四周,看看天,又看看地,不见任何异常,只见空中几只野鸟飞来飞去而已。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苦笑,貌似在说,还真是信了他的邪,这种鬼话竟差点信了他。 惠清萍寒着一张脸冷笑,“你的天地大法何在?” 吴公岭不答,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看向剑锋,继而举目望向苍穹,忽大声道:“苍天在上,吴公岭乞拜,恳请上苍借神力一用,为我阻拦追兵!”语气抑扬顿挫,煞有其事模样。 众人又抬头、扭头,到处观望,等了一会儿后,还是不见任何异常,倒是身下坐骑偶尔打几个响嚏。 没一会儿,惠清萍又再次冷笑,“吴大将军,你的天地大法呢?” 吴公岭手中剑放下,宝剑慢条斯理地归鞘后,才淡淡回道:“急什么,天地之大,我的话传到天地神明那自然要些时间,待神明听到,自然会以天地大法为我阻拦追兵。” 众人忍俊不禁,发现这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满嘴的胡说八道。 惠清萍却笑不出来,冷冷道:“若是一直没反应,是不是就是神明没听到?” 吴公岭:“你放心,我久经沙场,染了不少将士的血煞之气,气冲凌霄,我若诚心祷告的话,上苍肯定能听到。” 惠清萍:“什么时候能听到?” 吴公岭看看天色,“天地往返要点时间,傍晚之前,定有反应!若傍晚之前无应,我拔剑自刎便是。”说的洒脱。 他这样一说,倒是令惠清萍明知他胡说八道也无话可说。 然而还不到傍晚,将近半个时辰后,天地间果然出现异动,只听右方远处传来轰鸣之声,引得众人一起偏头看去。 轰鸣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似乎连大地都在震颤,众人脸色变了。 吴公岭倒是淡定的很,双手一拱,祭拜上苍:“谢神明垂怜吴公岭一腔挚诚!” 众人看着他,很是惊疑不定,莫非这厮真借来了神明之力? 轰鸣声近了,天地异象,惊的四周山林中的鸟兽四散。 很快,左方远处有白花花的东西滚滚而来,是浪花。 一股洪流如摧枯拉朽般而来,草木崩飞,滚滚浪潮转瞬而至,从众人眼前的山岗下奔腾而过,惊涛拍岸,水雾弥漫,众人坐骑惊慌之下被强行勒住。 潮声远去,只剩一片浑浊且飘满了杂物的混水荡涤,满眼汪洋波澜。 轰鸣声过了后,众人陆续回头看向处变不惊的吴公岭,一个个满脸惊骇,这方圆几十里内也不见大江大河,从哪突来的涛涛洪水,难道这厮真的能沟通上苍? 惠清萍有些惊呆了。 直到吴公岭的声音传来,她方回过神来,只见吴公岭手指眼前转瞬后的天地惊变问诸人,“诸位,我向上苍借来这天地间的一片泽国,可算是天地大法?我这天地大法可拦追兵否?” “……”众人凝噎无语,依然像看怪物般看着他。 吴公岭盯向了傻眼的惠清萍,大声道:“惠清萍,记住,天地为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吴公岭的女人!” 说罢仰天“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肆意和猖狂。 随后见他拨转坐骑,纵马疾驰而去,一群人傻傻地目送。 唯独跟随而去的单东星心中唏嘘不已,真正是服了吴公岭,演的真像,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清楚楚,为了摆脱追兵,吴公岭盯着地图斟酌了许久,在一天前悄悄派出了一支小队人马秘密出发,前往某地的一条大江,命人马在指定的地点掘毁江堤。 之所以秘密是怕走漏消息后危及那支小队人马的安全,否则朝廷是断然不会放过那支小队人马的。 而他之所以清楚这事,是因为这小队人马就是他同仙阁的弟子,不知道才怪了。 小队人马到达目的地后一直在待命,直到这边大军过了吴公岭需要的地势,吴公岭才传出消息让掘毁江堤的人动手,因而才引来这滚滚洪流。 可单东星做梦也没想到,吴公岭居然会无耻到拿这次的秘密行动做赌注,用来装神弄鬼骗女人,居然会以此骗得了惠清萍下嫁的契书。 若不是他事先知情,他估计吴公岭刚才煞有其事的表演连他也得骗了,太贱了。 山岗上诸人陆续回头看了看惠清萍,一个个表情相当精彩,之后陆续纵马跑下山岗追去,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群天女教弟子弱弱看着惠清萍,后者傻眼在风中。 途中,吴公岭回头看了眼后面追来的人,忽对单东星道:“单兄,派人掘毁江堤之事,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就是坏吴某终身大事,赌注可是要砍我脑袋的!” 单东星哭笑不得,“晓得,晓得了!” ps: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谢新盟主“落寞天人”捧场! 第六六九章 灭国之战 尘烟散去,一眼望不到边的坑坑洼洼边,率先领伏州人马追到的史辛茂勒马而停。 前去试探一番的军士带着一脚泥泞而回,告知无法前行。 洪水虽然已经退去,可被洪水泡过的大地宛若沼泽地一般,人下去连拔脚都难,千军万马根本无法过去。 回头看看自己那不辞辛劳风尘仆仆追来的伏州人马,已经快累的不成人样。 辛苦成这样,眼看就要接近叛军,却功亏一篑,史辛茂仰天一声长叹,他也知道让吴公岭这一跑就麻烦了。 之后,追击的几路诸侯不得不绕远道而行,又为吴公岭争取到了一两天的逃逸时间。 任谁都看出了这场洪水绝不会是无缘无故,肯定是吴公岭决堤所致,目的就是为了阻碍追兵。 吴公岭身边的那些修士,包括惠清萍都反应了过来,可吴公岭死活就是不承认,脸皮厚的不行,非要说是自己借来的神力。 更过分的是,他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把惠清萍写的那个下嫁契书交给了麾下大军传阅,让弟兄们一起乐呵。 吴公岭开口闭口惠清萍已经是他女人,号令大军以后见到惠清萍一律称呼“吴夫人”。 惠清萍羞愤难耐,几乎有自杀的冲动。 面对吴公岭的不要脸,惠清萍彻底败退,回了天女教。 确切地说是天女教强行将惠清萍给招回去了,天女教认为惠清萍已经失去了理智,连这种低级伎俩的当都能上,不是失去了理智是什么?遂强行命人将其给替换了。 惠清萍铩羽而归,消息不久就在天下传开了,惠清萍的名声算是彻底毁在了吴公岭的手上。 惠清萍回到天女教不久后便被免去了长老之位,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修行界的笑话,继续当长老不合适。惠清萍自己亦羞愧难耐,并未做什么抗争,接受了天女教的决定,自此退位隐居,然念念不忘的还是杀吴公岭…… “哦,还有这样的事?” 燕京城外,一处青山绿水间的茅屋外,杵剑而立的牛有道风闻此事后,多少有些诧异。 之前听说吴公岭急败是要和宋军会师后就已经有些意外,居然都被吴公岭的花哨动作给蒙骗了,这回没想到吴公岭又玩出这一出,兵不刃血就将韩国三大派的长老给逼退了位,方发现那个吴公岭有点意思。 所谓灯下黑,燕京对他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可他最近就躲在燕京附近。 也算是逼不得已量力而行,大军征战他不懂,参与进去也没什么用,面对各方大势力的角逐他手上的修士跑出去等于是送死,加上为了躲避燕国三大派的寻找。 放在平常,燕国三大派能发动的力量不可小觑,躲在燕国未必能躲过去,可现在连三大派自己的力量调遣都捉襟见肘,已难发动针对他的大规模搜寻。 自从商朝宗被抓走,他就来到了京城一带,已和大司徒高见成见面数次,让高见成严密关注朝中针对商朝宗的意态,一旦发现商建雄有对商朝宗下杀手的迹象,要求高见成必须动用自己在朝中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不惜事后暴露高见成也要里应外合将商朝宗给救走。 至于高家,牛有道也会安排撤离,高见成本人也会第一时间用飞禽坐骑送走。 高见成答应了他,真要到了那一步,而今燕国的国运境况一年不如一年,这大司徒的位置他愿意放弃。 当然,不到最后一步,牛有道不想暴露高见成,而牛有道躲在京城一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谋划此事,为了保护商朝宗的生命安全,也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将商朝宗给捞出来,不可能真让朝廷把商朝宗给抓来不管。 至于商朝宗受的一些皮肉之苦,他已经通过高见成知晓,高见成亲自去天牢内看过。 这番皮肉之苦,商朝宗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他并不在乎,有些事情解释也未必能让对方相信,权当是让商朝宗顾全大局了。 管芳仪:“是的,此事已经在修行界传遍,未听说天女教的人出来辟谣,应该不会有错。” 惠清萍居然能遭遇上这样的事,牛有道回想起数次接触的那个结拜大姐,依稀记得她那发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大派优越感,真没想到竟会被吴公岭给干趴下了,这得憋屈成个什么样,想想都有些好笑。 可眼前的局势又不禁让牛有道叹了声,“看来,吴公岭和宋军会合是不可避免了。” 管芳仪:“吴公岭掘毁江堤后,平叛大军已不可能再追上他,蒙帅也认为朝廷的重兵防线经受不住吴公岭这般折腾,宋军攻入燕国的确已经是不可避免。不过对王爷来说未必是坏事,也许是脱身的机会。” “商建雄怕是很难松口,面子上下不来,看来得让南州那边主动提条件了。”牛有道颔首着说道,吴公岭意外地给他创造了机会,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一旦韩宋攻入燕国境内,内外局势令南州无法偏安…… 武历五三零年,年初。 在燕国叛将吴公岭率领的叛军攻击下,燕国重兵防线大乱,宋国只花了极小的代价,便趁乱渡江而过,成功攻入了燕国境内。 营帐内,看过前线急报的商永忠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很难看,手中急报飘然落地,心头满是惶恐。 他这边的大军才刚从洪水淹没过的区域绕过,宋国的攻击便开始了,与宋军正面冲突的一员燕国大将已然战死,战事一发便陷入了不利,前线急求几路诸侯前去支援堵漏。 本以为平叛之事十拿九稳,他才跑来抢功的,谁知十拿九稳的事出了意外,平叛不但失败了,反而引来了灭国之祸,这责任他也扛不起! 沈遇鸿等人匆匆跑进了大帐内,见他一脸惨然模样,怒了,“大司马,边情告急,你还有心思发呆?朝廷边境重兵皆归你大司马统调,还不快快下令应急?” 回过神的商永忠赶紧捡了地上急报起身,绕出桌案,递给,“边军求援,请三大派立刻对伏州史辛茂部、长州张虎部、宫州徐景月部施压,命三部人马赶快先行过去支援,压制住宋军攻势,这边安显召和苏启同部也要即刻赶去。我现在即刻回京面见陛下!” 沈遇鸿一把抓了他衣襟,怒道:“你身为全军主帅,不亲临战场上阵指挥作战,这关头跑回京城,战情来往那么远的路,等到决定下来,战局早就变化了,还怎么指挥?” 这道理连他这个不懂打仗的人都懂,商永忠却跺脚道:“错了,错了,真正的全军统帅是陛下,负责指挥的是陛下的军机中枢,许多事情我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需请陛下定夺!”为免出现第二个宁王,商建雄对大司马兵权进行了钳制。 而平叛失败还有借口推脱,让他亲自指挥燕国大军作战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一旦战败,那天大的责任,他全家脑袋加一起都不够砍的。 沈遇鸿怒道:“身为主帅,你现在不能走,必须留下稳定军心,主帅跑了,这仗还怎么打?要请陛下定夺的事宜传讯便可,现在哪由得你跑来跑去!” 这边不让他走,商永忠也没了办法,一边传令督促几路诸侯加快速度赶往战场,一边招了苏启同和安显召过来请教。 之后一边上报军情,他一边还暗中写了两封信给童陌和高见成,让两人帮他推卸责任,推卸平叛失败引来灭国之祸的责任,答应事后重谢! 燕宋边境,在罗照指挥下宋军攻势凶猛,燕国大军节节败退,气势难挡! 自从秦灭后,天下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灭国之战,宋国全面正式发动进攻后,天下震惊! 战事接连失利,燕国朝廷内部乱成一团,各种声音冒出,连童陌和高见成都难压住。 面对指责商永忠的压力,童陌和高见成依然为商永忠开脱罪责,说吴公岭叛军逃掉作乱的责任不在商永忠,说商永忠去接手平叛时,吴公岭叛军就已经逃掉了,罪责怎么能全赖在商永忠的头上? 商永忠对朝中消息灵通,闻讯立刻上奏为自己辩白,把罪责推到了五路诸侯的身上,怪他们追剿不利,才让吴公岭给跑了。 言下之意没说明大家也知道,在指责五路诸侯拥兵自重,他无法全力调遣。 所谓国难思良将,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平常不敢冒出的另有一股呼声冒了出来,直接挑明了指责朝廷如今的兵将都不善战,呼吁朝廷释放商朝宗,让商朝宗率领人马参战。 这股呼声就差指出商建雄之前临阵换将的决定有误,令商建雄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也有人为商建雄说话,说就算商朝宗依旧在指挥平叛,也未必能追上吴公岭。 商永忠为自己脱罪甩责任的消息,五路诸侯一获悉,震怒! 局势如此,五路诸侯本就看出了荒唐百出的燕国难挡颓势,他们指挥不了朝廷的人马,看那些人乱来,只靠他们几家血拼,拼光了老本也没用,现在我们上战场拼命,居然还往我们头上推责任,简直是岂有此理,顿催发了诸侯暗起的保存实力另做图谋的异心。 可在三大派的威胁下,五路诸侯被逼无奈,不从就是个死,不得不赶赴战场,可仗怎么打三大派修士却勉强不了,你觉得我指挥有误,那你来指点指点,我们听你的就是。 于是五路诸侯的人马参战也没用,亦被宋军打的节节败退,参战的修士也不得不跟着节节败退,千军万马都被打退了,他们想不退都难,难道要他们冲上去硬抗敌军的千军万马和修士围攻不成? 第六七零章 国难思良将 别说燕国修士不敢这样干,西三国助攻的修士就更不可能了,本就吃过那样的亏。 尤其是晋国修士,更是出工不出力,理由就是吃过被那样坑的亏,心有余悸。 燕国人心混乱,无论朝野那些有识之士如何疾呼悲鸣,奈何一些人私心不绝,人心亦难齐,对上宋军罗照那般名将,燕军一败再败,每打一仗都等于是送死,军心亦渐混乱。 可燕京内依然在传捷报,捷报动静盖过了一些吃败仗的‘谣言’,为了稳定人心不出现无法控制的混乱,茫然无知的百姓果然欢呼。 而那些楼堂馆所青楼之类的销金库是最先感受到寒意的,生意骤然变得冷清了不少。 “刘爷,这一大家子是要去哪呢?” 城门口,守门军士中一位领队检查时,对车内的一名华衣汉子热情询问道。 端坐车内的华衣汉子微微一笑,抓了只钱袋子扔了过去,笑道:“天气不错,出去游玩游玩。” 领队看了看后面大车小车拉的东西,讶异道:“一大家子都出去游玩呢?” 华衣汉子略颔首,“热闹嘛。” 领队悄悄打开钱袋子看了下,发现是一袋银币,怕是有上百枚,迅速垂手抓握了,另一只手朝弟兄们挥了一下,示意不用慢慢检查了,直接放行。 在他看来,对方本来就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人家也能担的下来,自己又何苦得罪人,何况人家还给了好处。 车队继续前行,离城而去。 这时一名小兵凑近领队跟前,奇怪道:“大人,最近离京游玩的大户人家不少啊!” 领队叹道:“人家有钱,玩的起,换了我们,唉,光这些车队我们雇佣起来就费力。”说罢顺手抛了枚银币给那小兵,换来连声道谢。 败仗消息通过陆路传递很慢,加之有意封锁,百姓大多无知,可对那些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败仗的消息瞒不住那些人,都在事先为自己避险,免得局势不可收拾时想走都走不了。 在他国有关系的直奔他国。在他国关系经营的不稳妥的,则领家拖口直奔交好的修行门派,一旦出现不测,好让那些能飞来飞去的修士带领自己全家上下逃难。 倘若大燕能渡过此劫,再回来也不迟,手头上的财力破费的起。 家财万贯在利益场上厮混惯了的,眼中早已只剩利益,能力更大的,甚至已经模糊了国界观念,在哪都能活得很好,未必非要固守大燕,没几个愿意跟随大燕一起陪葬的。 大司徒府内,大清晨的,雾气薄薄飘荡,早起的高见成负手站在屋檐下,面色深沉,目光时而微微闪烁。 管家范专走来,“老爷,要不要让人把早点送过来?” 高见成答非所问:“有不少人要离京出走吧?” 范专颔首,“已经走了些,接下来估计陆陆续续还要走上一些。” 高见成冷笑一声,“商永忠也该还老夫一些人情了。” 范专不解,试着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高见成:“让人走一趟,从商永忠手下能调动的人马中借一支人马在某些偏僻的必经之地设伏。国难当头,不与大燕共患难,反而想卷款跑人,人别想跑,钱也给我留下,我正有用处,万一有不测,也能给子孙留点余财,上次那一千万可是让高家许久难缓过来。让办事的长点眼色,离京出走的,能动手的就下手,不用客气,把事做干净点。” “这…”范专小汗一把,试着问道:“老爷,这样做,合适吗?” 高见成冷哼哼道:“老夫的儿子都为国、为陛下捐躯了,如今却有人弃国难而不顾,老夫心中悲愤难以发泄,看不惯弄点钱财做补偿不行吗?打仗开销大,要用钱,大头还是要交给陛下处置的。” 范专又道:“就怕商永忠手下的人马不敢做。” “不敢做?”高见成斜睨道:“那就别怪老夫手下那些言官在朝堂上发难把他往死里踩了!这个关头,我不信他商永忠敢和老夫作对!” “好的,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 小镇,荒凉破败遭受过战火洗劫的小镇,原本只剩几只野狗,如今突然变得有了人气,到处是军士骑着战马来回巡弋,还有阵阵炊烟,人多的令整个小镇都变得拥挤了。 蒙山鸣率领的队伍突然停下了,突然占用了这荒废小镇。 一间打扫干净了的屋内,轮椅上的蒙山鸣独自安坐在堂内,闭目安静,地上水洗过的痕迹还未干。 皇烈的身影出现在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拉了张椅子坐在了蒙山鸣的对面,试着问道:“蒙帅,听说不是暂歇,听说你下令在此休整三天?” 蒙山鸣颔首:“是。” 经历了商朝宗被捕之事,他沉默寡言了不少,人也又添了些许老态,略显憔悴。 皇烈奇怪道:“为何?不尽快赶到南州去和南州人马会合吗?” 蒙山鸣:“边军战事连连失利,我想安静考虑一下南州下一步该怎么办。”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而是途中忽然接到了牛有道的秘密消息,牛有道告知三大派的人和朝廷磋商过了,三大派很快会有人来找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于是他停下了,停了下来等客到。 “唉!”皇烈叹了声,“是该考虑一下南州该何去何从了,蒙帅还没有牛有道的消息吗?” 蒙山鸣摇头着。 皇烈眉头略挑,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牛有道和这边会没有联系的。 就这时,外面跑来一大禅山弟子,禀报道:“掌门,紫金洞掌门宫临策来了,要见您。” 皇烈心头一紧,猛然起身,问:“来了多少人?” 弟子报:“就三人乘飞禽而来。” 皇烈刚转身又回头对蒙山鸣道:“蒙帅,为防不测,还请暂时隐蔽。” 蒙山鸣摇头,“大燕都这个样子了,我还需要躲吗?三大派杀我也挽救不了局面,杀了徒惹麻烦,已没了杀我的必要。” 皇烈想想也是,就此离去会客,不过出去后还是让人加强了对这边的防御,商朝宗被抓,他可不想蒙山鸣再出事,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南州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统帅,维护的也是他大禅山的利益。 与宫临策见面,是在镇中的主街道上。 一栋屋顶上落着一只大型飞禽,街道上的地砖东缺一块、西缺一块,街道左右的屋顶上各有一名紫金洞的高手警戒四周。 宫临策没带什么人来,也是怕这边误会,可依然能看到大禅山的高手若隐若现盯着他。 皇烈来到见礼后,宫临策淡然盯着他盯了半晌,盯着这个阳奉阴违的家伙。 皇烈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可他也是没办法。 他之前接到了三大派的威逼利诱,口头上虽然允诺了下来,却没有完全照办,譬如做掉蒙山鸣! 实在是因为觉得三大派的许诺不太靠谱,燕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让大禅山杀蒙山鸣?燕国如今的局势他就更不可能动蒙山鸣了,燕国都快要亡国了,大禅山还要倚靠南州人马谋取立足之地,杀了南州的得力统帅,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更何况蒙山鸣背后还躲了个阴森森的牛有道,那位可不是吃素的,随时能让南州人马和大禅山翻脸,让大禅山鸡飞蛋打。 “洞主法驾亲临,可是有什么吩咐?”皇烈又试着问了句。 宫临策才不想做这个跑腿的,南州那边的事物本来是交给了龙休处理的,可逍遥宫为了施升的死把商朝宗给抓了,抓了南州的统帅再来未免有些尴尬,而苍州叛军原是紫金洞控制的人马,如今反了,紫金洞要担负一点责任,只能是紫金洞的人来跑这个腿了。 “没什么吩咐,你做的不错。”宫临策冷冷一声。 皇烈干笑,硬着头皮谢过人家的反话。 宫临策又道:“不是来找你的,蒙山鸣在哪,我要见他,有事和他谈谈。” 皇烈立刻回头道:“快去找找,看看蒙帅在哪。”明知故问,实则是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通风报信。 大禅山的弟子很快找到了蒙山鸣,说明了宫临策的来意,怕对蒙山鸣不利,让蒙山鸣躲一躲。 然而蒙山鸣却坚持要和宫临策见面。 那弟子返回街头后,在皇烈耳边耳语了几句,皇烈略皱眉,表面却瞪了那弟子一眼,“还不快带路?”之后又对宫临策伸手相请。 蒙山鸣依然静坐在堂内,哪怕宫临策和皇烈来了,他也依然坐那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 皇烈略显尴尬道:“蒙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紫金洞宫洞主。” 蒙山鸣平静道:“不用介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紫金洞洞主。” “呃…”皇烈左右看了看两人。 宫临策居高临下,平静道:“蒙山鸣,我们有些年没见了。” 蒙山鸣:“宫先生权倾大燕,不知降贵纡尊突兀来见我这个残废老头子有何贵干?” 宫临策也不拐弯抹角,“国难思良将,遥想当年蒙帅虎威威震天下,如今燕国面临外敌入侵,战事不利,我亲自前来,欲请蒙帅出山主持战局!” ps:流星雨坠,好汉坡上又一人。谢新盟主“风平浪进”捧场! 第六七一章 庸亲王 他来此也不是叙旧的,也没那闲心,两人的地位差别也不值得他费那劲,自然是有事说事。 也算是逼不得已,商建雄至今仍不愿放商朝宗,龙休也同样有些脸面上下不来,遂想撇开商朝宗,直接请蒙山鸣出山稳定军心收拾乱局,与宋国罗照一较高下! 皇烈眨了眨眼,原来是为这事。 蒙山鸣同样不拐弯抹角,“我老了,当年为救陛下,两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再也站不起来了,上不了马,拉不开弓,只是个被人嘲笑的残废老儿而已,哪还能稳定什么军心。真正能稳定军心的人,在陛下的天牢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再顾虑什么对人家客气,忍让已换不来什么,何况牛有道有交代。 此话也的确发自心中悲愤,当年为了救商建雄把自己给弄残废了,结果商建雄却不肯放过他们。 宫临策撇过天牢内的人不提,“蒙帅自谦了,英扬武烈卫在南州重现,再次屡战屡胜,难道不是蒙帅的功劳吗?” 蒙山鸣断然否认道:“和我没任何关系,那都是王爷的功劳。” 宫临策:“蒙帅,你也是大燕老臣,难道愿意看到大燕就此被人抹去?” 蒙山鸣:“我老了,我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愿不愿意看到大燕就此被人抹去,如果你们执意如此,谁都救不了大燕。” 宫临策:“蒙山鸣,你这样有点过了。” 蒙山鸣:“宫先生,宁王死了,庸平郡王若再死的话,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牵挂了,只能是豁出命去和你们拼了!” 宫临策徐徐道:“何必找死?” 蒙山鸣:“你有本事杀了我…南州必反!” 听到了这里,皇烈真正是为他捏了把冷汗,没想到这残废老头面对宫临策居然如此强硬。 宫临策冷冷道:“如此说来,你就算一死,也不愿出山主持大局。” 蒙山鸣:“话不能这样说,只要庸平郡王归来发号司令,老夫定当拼尽余力协助。” 宫临策盯着他静默了一阵,“我会好好考虑蒙帅的意见。”说罢转身而去。 “宫先生。”蒙山鸣出声喊住。 宫临策停步背对。 蒙山鸣:“战事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朝廷控制的人马,还是各路诸侯控制的人马,不一心对外是不行了。燕国面临的不再是平叛,而是面临一国甚至是两国之力的征伐,须有人执掌燕国上下调兵遣将的统一号令才有抗敌的可能,否则谁出马都没用。另外,我还有个要求!” 宫临策背对道:“说!” 蒙山鸣:“逍遥宫龙宫主答应过的,不管庸平郡王平叛是否能成功,都将让朝廷恢复王爷的亲王爵位!” 宫临策没有回头,静默了一阵,也没有说同意不同意,迈步跨过了门槛,就这样大步离去了。 皇烈赶紧跟上去相送。 稍候,一只大型飞禽腾空远去。 …… 燕京皇宫,一座空荡荡的大殿内,商建雄披头散发、赤足,手持如椽大笔,状若疯魔般在地面上的大幅白纸上挥毫泼墨。双眼赤红,大汗淋漓,写出的字亦如疯魔一般,双足已被墨桶里飞溅的墨汁染黑。 田雨在旁,一脸感同身受的悲色。 此时此刻的天牢大门咣当开启,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商朝宗走了出来。 一见外面的阳光,刺眼,下意识伸手遮挡了一下。 这种感觉,他不陌生,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 同一个地方,相同的经历混合在一起,曾经和现在竟让他刹那间有些分不清,南州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一般。 尽管束缚的铁镣已经除去,可走动的步伐依然蹒跚。 狱卒没人敢靠近,能两进天牢还能活着出来的人罕见,而且也听说过这位上次出牢的事情,直接将京城城门守将给杀了。因此见他脚步蹒跚,竟无人敢扶他。 这一次,蓝若亭是不可能再出现接他了,迎接他的是一群宫里的太监站成一排。 一名太监上前一步,当着商朝宗的面,哗一声张开圣旨宣读。 旨意上说,事情已经查明,之前针对商朝宗的罪名皆是诬告之类的云云,譬如抢掠军粮已证明是子虚乌有,已查明商朝宗并未吞没,而是将军粮全部押往了前线充当平叛供给。 总之,正反都是朝廷有理,有罪无罪全凭一些人的嘴,这燕国朝廷的法纪可见松弛到了何等的地步。 旨意的重点是,商朝宗平叛有功,大败苍州叛军,敕封为庸亲王,直接走马上任燕国征伐大都督一职,可号令除京畿之外的燕国上下所有人马。 商建雄终究还是有所保留,没有让商朝宗恢复世袭的‘宁王’之位,而是给了‘庸亲王’这个封号,简称庸王! 大司马的兵权也未给,而是弄出了个燕国没有的临时大都督一职,倒是显得和宋国大都督罗照旗鼓相当不弱下风。 旨意的前面,商朝宗闭眼听着,听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后面突然冒出个‘征伐大都督’来,还可号令燕国上下人马,顿时让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阳光刺激下,又骤然眯了双眼。 他意识到了,燕国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与自己照过面的商建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还给他如此大的兵权? 他在牢中多日,还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待其一接旨,立刻有太监带他去沐浴上药更衣,之后带他去军机重地,了解目前的战况和各地军情。 …… 青山绿水间,易容后的牛有道回来了,从京城内回到了隐居之地,见到翘首以盼的管芳仪,牛有道撕下了假面。 假面扔给了树下不冷不热的管芳仪,又解下了腰间悬挂的佩剑,随手杵在了地上。 管芳仪冷哼一声,略显不满,“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相当好奇,不知牛有道为何要经常独自一人进城,那地方对牛有道来说太危险了,更何况是独自一人。 与高见成联系的事,牛有道暂时是不会告诉她的。 牛有道乐呵呵,“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打探消息而已,你长这么漂亮,身段又这么好,伪装也容易让人认出,实在是不便带上你。” 管芳仪忍俊不禁,复又冷酷道:“不要钱的好听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不费事,怕人认出我,让其他人陪你去不行?” 牛有道不纠缠这事,“告诉你个好消息,朝廷释放了王爷,并因公晋升王爷为世袭亲王,兼任征伐大都督,执掌战时燕国上下兵马调动大权!” “啊!”管芳仪很意外,“真的?” 牛有道点头,“不会有错,已经第一时间公开昭告天下了。立刻将消息转告蒙帅,让他做好准备。” 管芳仪叹了声,“南州那边,淑清妹子他们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这事牛有道自然知道,商朝宗被抓后,那边急的不行,南州人马差点就反了,是他和蒙山鸣压制住了。 “另外通知公孙布,立刻回蒙帅那边,我要随时掌握战事状况。” “你还不准备露面呐?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还是避避风头吧。咱们的硬实力不够,只好低调一点,躲在暗处,让人看不见、摸不着最妥当,一旦摆在了明处,太多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还是让别人防咱们的好。” “老娘花容月貌,跟在你身边,弄得像个见不得光的贼似的,委屈不委屈?” “委屈委屈也就习惯了。还有一事,告诉蒙帅,晋国那边的修士可能会对他和王爷不利,让他小心点。” 管芳仪警觉道:“怎么回事?” 牛有道:“感觉有些不对劲,算是以防万一,回了战场后,立刻第一时间将晋国修士给我踢出局,总之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有此小心和这次进城与高见成会面有关,公孙布等人从军中撤离后,他对大军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充分了解,有高见成帮忙则不一样了,不但是军中情况,连朝堂上的情况亦掌握的相当到位。 高见成提供的一个情况引起了他的警惕,晋国修士出工不出力! 换了别的地方的人,他未必有这触发的反应,可是来自晋国的人手稍有异常,他立马就联想到了邵平波,不敢放松对邵平波的警惕,那人太危险了,稍有不测就会被钻空子,遂没任何理由地迅速做出了应对! …… 人在宫中军机要地,虽未与商建雄见面,商朝宗还是快速弄明白了燕国目前的处境,吃惊不小,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突然翻身的缘由。 尽管在天牢遭受了一连串的折磨,可他此时并未计较什么,暂时也没心情去计较,并无任何怨言,面对大燕岌岌可危的处境,迅速进入了征伐大都督的角色状态。 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命南州十万铁骑折返参战,同时任命蒙山鸣为东征大将军,直接给了蒙山鸣先斩后奏的大权,但凡抗命者,可先杀后禀! 他深知这种军心涣散的时候,不施以铁腕难以震慑! 然军机中枢的将领们对他这个做法强烈反对,担心他趁机清洗朝廷这边的人。 ps:飞吻一个,谢新盟主“郑州宾哥”捧场! 第六七二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 这帮人存在的目的本就是如此,本就是用来限制大司马兵权的。 如此一来,商朝宗就尴尬了,他的军令根本无法传出,连出宫都出不了,这里都是商建雄的人。 双方争执了起来,商朝宗据理力争,解释这样做的必要性,必须要尽快形成令行禁止、令出必行的效果。 可是再怎么解释都没用,论斗嘴,商朝宗哪是这些厮混朝堂中人的对手,这本就不是商朝宗所擅长的方面。 尤其是,他只有一人,被一群人围着用“嘴”来围殴。 军机中枢窗口外,不知何时来到的大司徒高见成侧身在窗外,悄悄观察着堂内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商朝宗的气色不太好看,也知道商朝宗刚出狱身上还带着一身的伤。 然却看不到商朝宗有任何的怨恨,获悉燕国有难,立刻将新仇旧恨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到了挽国家于危亡中的状态,这心胸让人感慨。 目睹此情此景,高见成内心颇为触动,下意识捋须,微微颔首。 大司空童陌同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窗外,来到了高见成的身旁。 和高见成一样,都不愿和商朝宗会面,但都想看看这商朝宗会是个什么情形。 见到高见成颔首模样,童陌也没做其他想法,以为和他一样,都觉得屋内一群人为难商朝宗为难的好。 “幼稚,还真把这里当成他南州了。”童陌微微冷哼一声。 他这一声差点没把高见成吓一跳,不曾想身边悄无声息站了个人,幸好高见成也是朝堂老惯之人,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端倪,回头看了眼后立刻转身,拱手见礼。 童陌抬手搭他手上拍了拍摁下,示意继续看堂内的情况,并低声道:“我知高大人与南州有杀子之恨,不过如今当以国事为重,还需暂且忍耐。” “大司空言重了,国事为重,并无私心,只是过来看看,只是看看。”高见成客气着回了句。 童陌嘴角露出一抹莞尔,心道,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心里记恨什么,能让你跑这里来偷窥? 高见成心中同样在冷哼,这老贼说的好听,其实并非心胸宽广之人,当年被商建伯抢了女人并遭商建伯毒打,只怕恨不得将宁王一家给断子绝孙。 砰!堂内的商朝宗被一伙人逼急了,忽拍案而起,怒斥:“你们想抗令不成?” 一白发白须老头站了起来,慢吞吞道:“庸亲王,大家在讲道理,哪来的抗令,不要乱扣帽子。你父亲宁王早年刚从军时,跟的就是我,你父亲见到我尚要客客气气,不想如今倒是要看你对老夫拍桌子。” 这老头名叫许冠,在燕国军机处资格极老。 商朝宗冷眼扫过堂内众人,慢慢从案后站了起来,徐徐沉声问道:“也就是说,前方战事吃紧,我凡事却要慢慢跟你们讲道理?” 许冠叹道:“小王爷,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做事总是要讲道理的,做事哪能不讲理?” 商朝宗未再多言,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慢慢坐下了。 之后又有几份前线战报传来,商朝宗陆续看过,看到最后一份时,却暗暗吃了一惊。 这份战报中插了一张纸片,只见上面写着:速要求去前线,若被拖延,直接找三大派,出城后有人接应。妄动者,死! 道爷?商朝宗对最后一句话不会陌生,反而是印象深刻,别人兴许看不懂,他一看便知是谁。 迅速将战报中夹杂的纸片捏入掌中暗藏于袖子里,目光环顾堂内众人,这战报经过其他人的手,当中怎会夹入暗信?肯定是在场之人所为,是谁? 他更吃惊的是,难道道爷已经将手伸进了朝廷的军机要地? 之后迅速照信中计划执行,果然遇上阻力。 这边的意图很简单,以统揽指挥的名义将商朝宗挽留在这里,让商朝宗指挥蒙山鸣去作战。 商朝宗立刻撇开朝廷,找到了守护在外的三大派弟子,事情立刻顺利了。 三大派也着急战事,迅速派出了三只飞禽坐骑送了他出宫。 飞出京城不远,一只赤猎雕追来,引得三大派弟子高度警惕。 管芳仪亲自驾驭赤猎雕来了,并驾齐驱后,喊道:“王爷,咱们的赤猎雕飞的更快一些。” 见到管芳仪出现,商朝宗心绪大定,当即向三大派弟子发出了请求,以战事为重要求。 这边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等这边一放手,商朝宗立刻从飞禽上跳了下去,管芳仪驾驭赤猎雕一个俯冲,将他兜住拽落在身边。 之后赤猎雕全速疾飞,不理会三大派弟子的呼喊,将三大派弟子给甩开了。 不见了后方跟随的三大派弟子后,赤猎雕迅速转向,并未去前线战场。 商朝宗诧异,“去哪?” 管芳仪:“道爷说了,不能让王爷一直控制在他们的手上,也担心路径被他人掌握会出意外,还是回自己人马那边更稳妥,先去与蒙帅会面吧。” 商朝宗默了默,问:“道爷何在?” 管芳仪:“王爷被抓后,道爷也到了京城,一直在京城周旋。道爷让转告一句,情非得已,让王爷受委屈了。”并未说出牛有道目前所在的地方。 这解释真简单,商朝宗无语,又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下方又蹿出三只黑玉雕,正是陈伯等人,加入了对商朝宗的保护…… 长途漫漫,将商朝宗火速送到十万铁骑所在的小镇后,几只大型飞禽未做任何停留,管芳仪等人甚至未与蒙山鸣照面,就立刻离开了。 闻讯而出的大禅山掌门皇烈亦扑了个空,他还想找牛有道商议商议目前的情况,结果只看到空中离去的几个黑点,忍不住暗中问候牛有道的祖宗十八代。 “王爷!”南州将士们围来欢呼。 轮椅声传来,蒙山鸣也赶紧现身了,见到商朝宗活生生回来了,情绪激动之余,总算松了口气。 商朝宗脸颊上的鞭痕清晰可见,气色不佳,脚步虚浮,这次被抓显然遭了不少的罪。 凤若男略显女儿姿态,红了眼眶,咬着嘴唇。 商朝宗在人群中与她略作凝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当众露出什么儿女情长来。 燕国败仗连连,面临灭国之忧,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第一时间与蒙山鸣回去了,商议战事。 待到坐下来了,这边免不了问脱困之事,商朝宗也是糊里糊涂,不甚清楚。 见了蒙山鸣,商朝宗也免不了问及当初之事,问牛有道当初调离蒙山鸣和这边人马却让他被抓究竟怎么回事。然而蒙山鸣也是一问三不知,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和牛有道照过面,他到哪知晓去? 两边都是糊里糊涂,事情绕来绕去就成了这样。 但两边都不奇怪,早就习惯了牛有道的行事作风,精力放回了战事上。 商议来商议去,都不得不承认,这仗很难打,燕国的底子本就薄,接连几次折腾,国力实在是够呛,加之内部四分五裂,拿什么去抵抗宋国攻势?不单单是宋国,韩国那边虎视眈眈,随时也可能会出兵。 燕国目前的局势,真正是崩溃在即,颇给人无力回天的感觉! 可是再困难,商朝宗还是决定挽大厦将倾,他身为商氏皇族,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一辈子为之付出的心血烟消云散。 夜灯长燃,一夜未眠,拖着带伤且疲惫的身躯,商朝宗与年已老迈且精力不济的蒙山鸣守在地图前商量了一夜。 天一亮,两人找到了皇烈,借用大禅山的黑玉雕送蒙山鸣。 两人商议的结果是,蒙山鸣要拖着残废老迈身躯亲赴前线,欲亲自出山收拾近乎崩溃的战局,欲亲自收拾那些残兵败将,集结起来与宋国罗照一较高下。 而商朝宗则负责统揽全局,在后方排除万难为蒙山鸣在前方作战提供全力支撑,两人一前一后联手配合! “蒙帅,这仗没办法打啊!如今燕国军心四散,不说别的,连粮草供应都困难,地里一时间长不出来,天上也掉不下来,前线将士连填饱肚子都够呛,这仗还怎么打啊!朝廷若不是没了办法,又岂会把这兵权交给咱们?明知不可为而为,蒙帅,这道理连我这个不懂打仗的人都知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面对这边的请求,皇烈哀叹连连相劝,其实就是想这边早做打算。 按他的想法,既然商朝宗已经脱困了,咱们也没了后顾之忧,不如直接回南州拥兵自重,总比干这没谱的事好。 在他看来,事到如今,这燕国没救了,也救不了。燕国完蛋了,三大派自有人去收拾,犯不着再怕,这也是他敢连连得罪三大派的原因。如今这边却要以德报怨,还要为那燕国卖命,让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得此言,商朝宗亦沉默着绷着脸颊。 蒙山鸣的年纪,还有那身体,商朝宗让他亲赴前线征战也是没了办法,身边找不到比蒙山鸣更具军事才能的人了,燕国到了如此地步,也实在是输不起了,必须有得力的将领亲赴前线。 蒙山鸣:“皇掌门,我一生戎马,守护大燕,如今罗照小儿,在我大燕横行无忌,我岂可畏缩避战,岂可让那小儿欺我大燕无人?我若畏缩,无法对那些曾经为守护大燕而战死的弟兄们交代,我若战死,方是死得其所!” ps:本书诞生一周年,谢新盟主“倍儿爽?”捧场! 第六七三章 蒙老元帅来了 皇烈听的直翻白眼,蝼蚁尚且偷生,不求好好活着居然要求死,跟这种人他也不知该怎么理论,叹道:“我的蒙帅啊,牛有道把王爷送回来,就是不想让王爷落在他们手上,如今你却主动把自己送出去,我只问一句,牛有道能同意吗?” 商朝宗闷声冒出一句,“道爷说了,仗怎么打,他不干预,全权由我来决断!” 这是牛有道的话,却不是牛有道亲口告诉他的,是管芳仪转述的。 “……”皇烈哑了哑,复又指着蒙山鸣质问商朝宗:“王爷,你忍心吗?蒙帅的身体,你忍心让他去送死?” 商朝宗脸颊紧绷了一下,“皇掌门,战事到了这个地步,各方人马必须齐心协力才有胜的可能。如今军心不定,各路诸侯不肯用力,怕是已经起了异心,必须要有能镇住他们的人去才行。而各路诸侯都曾是蒙帅的旧部,对他们的能力,没人比蒙帅更清楚,蒙帅去了,他们弄虚作假怠战的那套把戏糊弄不了蒙帅,也不敢在蒙帅面前糊弄。我也不想蒙帅受这罪,可是局势如此,已经由不得我们再拖延下去,只有蒙帅去了,才有可能以最快速度稳住局面!” 蒙山鸣道:“王爷夸赞受之有愧!不过皇掌门,老夫此去不是去送死,大的战略上我和王爷已经商议妥当,鹿死谁手尚不一定。燕国虽已没落,但也由不得谁人轻易放肆,我倒要看看罗照小儿的斤两如何,竟敢在我大燕如此猖狂!” 两人非要坚持,皇烈也没了办法,南州人马不由他说的算,如今的局势他也不敢对这两位乱来,真要在这个时候折腾出了乱子,那可就是把人给得罪光了,不说别人,现在搞事就是故意拆三大派的台。 这个时候对着来,南州那块地,大禅山也保不住。 最终逼不得已,只好派出飞禽坐骑将蒙山鸣给送走了。 飞禽载荷有限,带不了多人前往,蒙山鸣几乎是在没什么保护的情况下悄悄送走的。 这事不敢对外张扬,否则必遭来敌国势力对蒙山鸣的劫杀。 困在京城时,商朝宗的军令无法畅通,这一脱困,立刻正式公开,传令给燕国上下人马,任命蒙山鸣为东征大将军,由蒙山鸣全权指挥前线人马与宋军的作战! …… 山野老林,古木参天,牛有道在树下盘膝打坐。 管芳仪来到,提醒道:“刚接到消息,蒙山鸣去了交战前线,王爷任命他为东征大将军。” 牛有道开眼,问道:“去了多少人?” 管芳仪:“急匆匆的,借用了大禅山的飞禽坐骑,能去多少人?一个罗大安,外加一张轮椅而已。” 牛有道皱眉。 …… 平原腹地,以山脉为险,长州大军扼险而守,山脉之后大军连营,正是临时休整的长州人马。 与宋军几次交锋吃败,幸而张虎指挥得当,大军撤退及时,长州人马几乎没什么损失。 与燕国交战的宋军似乎也挺配合的,似乎比较关照五路诸侯的人马,诸侯人马一败退,宋军也不会穷追不舍。 既然五路诸侯不愿用力,宋军大都督罗照自然是乐见,没必要逼得五路诸侯拼命,于是一方赢得迅速,另一方也败退的利落,大家来来往往心照不宣。 剩下的,倒霉的也就是朝廷人马,宋军逮住朝廷人马就往狠里揍,没有手下留情的说法。 中军帐外,逍遥宫长老农丰亭走来入帐,脸色不太好看。 地图前与一群将领议事的长州刺史张虎回头看了眼,挥手示意诸将退下后,方问:“农长老,何故不快?” 农丰亭冷哼一声,“连安山该死!” 连安山是朝廷那边的一位大统领,手上捏着朝廷的五万人马,扼守铁门关,此关险要,易守难攻,乃是交战地带一路西去的要地。 张虎目光闪烁道:“莫非是铁门关失守了?” 农丰亭厉声道:“若是失守也倒罢了,这狗东西未动一兵一卒,竟然直接对宋军开关投降了,直接放了宋军入关!宋军大都督罗照代宋国朝廷宣旨,封了他为安乐侯!这边一开关投降,那边立刻下旨,可见此贼早已存了叛逆之心与宋国暗中勾搭上了。” “啊!”张虎闻听亦吃惊不小,“他的家小不是在京中为质吗?” 正常情况下,与敌国交战时,朝廷都会帮忙照顾一些将领的家属,说是照顾,也确实是优待照顾,人家在前线拼命,自不会亏待其家属。但某种程度来说,家属也是被朝廷扣为了人质,尤其是对那些重要将领,免得生出异心。 农丰亭咬牙道:“人家压根就不在乎家眷的死活。” 张虎啧啧道:“竟如此狠心?” 农丰亭:“妈的,哪是什么狠心,事情一出才冒出传言,他那一双儿女都不是他的儿女,据传是他老婆和他上峰苟且生的。而他自己在外面与别的女人另有家小,京中的家小被他扔了,外面养的小的倒是被他给带走了。如今他京城中的老婆也突然遇刺了,死无对证,谁也不知与他老婆媾和的是谁。现在做过连安山上峰的都成了怀疑对象,就看连安山自己会不会吐出是谁给他戴的绿帽子。” “竟有这样的事?我看与他老婆相好的是谁也不难查出,谁助连安山青云直上助力最大的,谁便有可能,能让连安山坐上那位置的,职位一定不会太低。连安山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放任这种事,显然是他自己默许的交易,捅破了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估计是等不到他开口了。”张虎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后扭头看向地图,“铁门关乃西进的门户,铁门山失守,通往京城的门户便打开了,呵,朝廷居然会让这种人扼守要地,还真是…” 想不亡都不行的话没说出口,又摇了摇头,回头又问:“听说朝廷查明了庸平郡王是被诬告,已经封了亲王,并统领燕国上下战事?” 农丰亭仰天叹了声,“被他跑了,压根就没来赴任,怕是也要去南州拥兵自重了。” “这…”张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庸平…庸亲王能背叛燕国?他可是大燕皇族,威震天下的宁王之子,焉能叛国?” “现在这世道,哪有几个好东西,别落我手里,否则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农丰亭冷哼一声,看向张虎的眼神中似乎也有点警告意味。 张虎当做没看懂,摇头唏嘘一声。 正这时,外面忽然跑入一名将领,大声道:“大人,蒙帅来了!” 农丰亭猛然回首。 “谁?”张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将领急切切道:“蒙山鸣,蒙老元帅来了。” 张虎与农丰亭相视一眼,紧接着,前者扔下后者飞奔了出去。 步履匆匆出了营帐,只见一个扛着双枪的小伙子推着轮椅而来,轮椅上坐着一个满头夹杂银发、身形枯槁的老者,老者清瘦,两眼却依然炯炯有神,不是蒙山鸣还能是谁。 空中一只大型飞禽盘旋一阵便去了,没有其他人陪同下面轮椅上的人。 见到蒙山鸣,张虎情绪有点激动,快步上前,停在轮椅前拱手,“末将参见大帅!” 蒙山鸣淡然道:“已不是当年那个喂马的小子,如今已是一方诸侯了,无须将我这残废老儿放在眼里,我也早已不是什么大帅,受不起你拜。” 一群急匆匆赶来拜见的将领闻听此言都尴尬了,有点手足无措。 张虎汗颜,忙道:“上次有机会,本欲拜见蒙帅,奈何军情紧急,王爷令下,才错过。”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蒙山鸣向后轻轻招了招手。 后面推着轮椅的罗大安上前,将一封任命交给了张虎。 张虎打开查看之际,蒙山鸣道:“王爷如今是征伐大都督,任命老夫为东征大将军,这片纸就是证明,不知张大人信还是不信?” 看过任命的张虎尴尬道:“蒙帅带来的自然不会有假。” 蒙山鸣:“那我可否行东征大将军令?” 张虎忙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末将随时听令。” 蒙山鸣:“好,那我就姑且试试看,立刻传讯给苏启同、史辛茂、安显召、徐景月,命四人立刻来此见我。” “这…”张虎犹豫道:“蒙帅,几路人马都在与宋军交战,身为统帅怕是不宜在这个时候离开。” “交战?是在与宋军交战吗?”蒙山鸣反问一句后,叹了声,“看来我真的是老了,眼拙,竟然看不懂你们打的是个什么名堂,我就是想请他们过来请教一二。” 话里带刺,说的张虎有点脸红,大家那点把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眼前这位。 蒙山鸣继续道:“让他们不要纠缠了,手下大军全部后撤,脱离与宋军的接触,待我请教过后再说吧。张大人,我这样安排,你觉得妥当否?若是觉得不妥当,反正你张大人翅膀硬了,可以不执行,反正老夫孤身前来,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想把我给怎么样,都是你张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张虎神情抽搐,回头道:“都愣着干嘛,蒙帅的话没听到?还不快去传令!” 后面一排人中立刻有人跑了执行。 蒙山鸣道:“三大派的人可在?” 农丰亭闻言走了出来,“蒙帅可是稀客。” 蒙山鸣不跟他客套,“劳烦通知三大派在各部的人手一声,我要的这四个人立刻给我护送来,有抗拒前来的,立斩不赦!谁若有意见,就说是我说的,跟其他人无关,让各部起兵找我算账好了!” 第六七四章 准备一份重礼 立斩不赦?张虎嘴角绷了一下,发现这位老帅人老了,脾气却是一点未改,战场上杀性未减! 农丰亭却有些不以为然,你说立斩不赦就立斩不赦?也得问问那四位背后的三大派的人同意不同意。一说到这个,他就想到了同门师兄弟施升被杀之事,瞅见这个和商朝宗一伙的又说出个“斩”来,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不过到嘴的话还算客气,“蒙帅,宋军已经攻破铁门关,这个时候让诸侯各部人马脱离与宋军的接触,等于是放任宋军长驱直入,怕是不行呐!” 话说的客气自然有原因,若说早先平叛是存了自保之心,现在却是想拼命了,不拼也不行,燕国马上要完蛋了,燕国一完蛋三大派就得玩完,三大派连地盘都没了,他还保存个屁的实力。 如今他不想保存实力了,下面的诸侯将领却又起了自保的心思,他也察觉到了,可是怎么打怎么败,他亲自督战、亲自盯着也没用,就是打不赢敌军,你能怎样? 大势已去的征兆他已经察觉到了,如今需要倚仗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做最后的挽回尝试,不忍耐住点客气些都不行,否则商朝宗杀了逍遥宫长老逍遥宫焉能放商朝宗离开? 蒙山鸣并不知铁门关失守,多少有些诧异:“铁门关易守难攻,集结的防御力量不弱,怎如此轻易就失守了?” “哎,出了内贼没办法。铁门关守将连安山与一起的修行门派暗中行卑鄙手段谋害了坐镇的三大派弟子,之后对宋军开关投降……”农丰亭把铁门关失守的事情又讲了一下。 蒙山鸣略默,但还是执意按自己的计划来,“我自有打算,先把他们四位主将送来。” 农丰亭也不肯松口,“蒙帅,你可要搞清楚了,铁门关一破,通往京城一路几乎无险可守,要全赖各路人马拦截宋军,否则京城危矣,你现在让诸侯人马放弃对宋军的拦截,不顾大燕中枢的安危,回头上面怕是要雷霆大怒!” 蒙山鸣:“目前的情况你觉得能拦住吗?触之即败,拦和不拦有什么区别?糊里糊涂打仗没用的,先把事情从根源上理顺了胜过匆匆忙忙行事。” 农丰亭:“一旦出事,这压力不是你能承受的。” 蒙山鸣:“按不按我的计划行事我也勉强不了,如果不按我的计划来,那就按你们的计划来好了,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自找没趣。大安,我们回去。”回头吩咐了一声,罗大安立刻推转轮椅。 这就要走了?张虎眼睛眨了又眨,余光瞅向农丰亭。 农丰亭无语,脸色阴晴不定,估计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最终还是抢步过去拦住,好言相劝,“蒙帅,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提醒你,我是一片好心为你着想才提醒你。” 没办法,尽管觉得对方此时的行为是胡闹,是不靠谱,可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最后这边还是按了蒙山鸣的意思办,紧急联系三大派的人将四路诸侯给护送过来。 也许可以说是押送过来,几路诸侯可以在战场上玩花样,却奈何不了三大派的人来硬的强行押送过来。 这也是蒙山鸣的无奈之举,担心自己的号令没用,担心诸侯将在外不遵上命,所以要借三大派的手一用。 说起来了,这也是目前唯一有利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时候,三大派才会配合南州行事,可以在三大派身上借力不少。 …… 燕国再次启用商朝宗,任命商朝宗为征伐大将军的消息传出,再次让天下各方势力震动。 燕国朝野内部多少是有些感慨的,发现商朝宗还真是任劳任怨,被朝廷那样对待,还能放下前嫌,实在是难得。 从这次事情上,朝野中不少人算是看出来了,大燕到了如此地步,若说还有人会为了守护大燕不惜己身的,这位庸亲王商朝宗真的算是一个。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是感慨佩服的。 再对比朝廷的所作所为,不少人都觉得实在是有点过分,要用人家的时候就让商朝宗去拼命,不用的时候就打入天牢用刑折磨,这算怎么回事? 大燕危亡之际,让许多人看明白了现实,也让身在朝中的人心有了某种程度的摇摆。 面对现实,尽管佩服,可也有人暗叹商朝宗傻,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燕国的国力几经折腾,真的是差不多耗空了,军粮供给真的是跟不上了,军粮马上都要断了,将士马上要饿肚子,几百万张嘴要吃的,这仗还怎么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南州那边有路不走,偏要走绝路,空有一腔热血有什么用,傻不傻? 卫国,天薇府,太尉南仁玉和御史大夫金令赞联袂入内,拜见相公玄薇。 玄薇第一时间露面见二人,轩阁内宾客落座,玄薇问来意。 金令赞拿出一封信呈上,“燕国再次紧急求援,希望我们能再借一批粮食。” 玄薇接手看过后,神情凝重,抬头,明眸扫过二人,“二位的意思呢?” 金令赞沉吟道:“燕国的意思是,已经听了我们的意见让商朝宗主持战事,以战事或可取胜为由借粮。” 南仁玉则摇头道:“施压燕国让商朝宗主持战事,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再借粮给燕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借出去的粮怕是已无再还的可能。” 玄薇:“太尉的意思是,燕国必败?” 旁听的唐仪略心惊,她毕竟是出自燕国,旁观燕国灭亡心有不忍也正常。 南仁玉:“商建雄昏庸,竟干出临阵换帅的蠢事,若早有商朝宗聚集士气军心扼制住宋军,我们借粮尚可。现在宋军势如破竹,战局已到了这个地步,晚了,商朝宗怕是也无力回天,没粮,商朝宗再有本事这仗也没办法打。就算我们现在借粮,粮食运到,还来得及吗?战局如此,粮食送到,宋军已在燕国境内驰骋纵横,岂会轻易让粮食落到燕军手上?” 玄薇沉默一阵,最终一声喟叹,“看来这燕国终究是走到了头,商建雄啊商建雄,燕国的千古罪人!但愿我卫国引以为鉴,不要步其后尘!” 唐仪心中悲凉…… 晋国宫内,一群将领与晋皇太叔雄聚集在地图前,同样在议论燕国战事。 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燕国已走向末路,已不太可能是宋军的对手,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韩国迟早要动手。 诸将散去后,旁听的邵平波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叔雄见之,笑道:“邵大人莫非还有什么意见未吐?” 邵平波淡淡一句,“商朝宗既然重新出来主持战局了,那就说明得到了牛有道的允许,牛有道既然允许,就说明他不会坐视。” 太叔雄哈哈大笑,“局势到了这般地步,又岂是他牛有道能左右的?邵大人多虑了。” 邵平波略欠身,“此人手段神鬼莫测,陛下不可大意,也不得不防。” 听他这么一说,太叔雄止住了笑,略颔首,“愿闻高见。” 邵平波:“目前的局势正走向预判,接下来应该就是韩国出手,继而是赵国不甘寂寞。可万一牛有道使出了我们想不到的办法力挽狂澜,我们的计划便会破局,那绝非陛下希望看到的。何况陛下已有招揽牛有道之意,不将他避上绝路,他不会轻易臣服。因此决不能让燕国战事翻盘,若真出现我们不想看到的局面,晋国留于燕军那边的人手可派上用场!” 太叔雄立问:“怎样?” 邵平波平平静静道:“伺机刺杀商朝宗和蒙山鸣!” 太叔雄略眯眼,捋须中微微颔首…… 铁门关守军降后,宋军如开闸洪流,奔腾狂泻向燕国大地,燕国各路人马围追堵截,一一败退,宋军攻势无人可挡。 尽管已传来燕庭重新启用商朝宗的消息,亦难当宋军攻势和燕军败势。 一路大军前行,宋国大都督罗照银枪白马领骑在前,意气风发! 此战,针对燕国的灭国之战若成,他将名耀千古! 一骑疾驰来到,急报:“大都督,前方战报,燕国宫州、图州、浩州、伏州、长州五路诸侯人马停止了对我军的骚扰并后撤。据可靠消息,商朝宗已任命蒙山鸣为东征大将军,蒙山鸣如今已抵达长州人马驻地,紧急招了五位诸侯去见,预估要重新部署针对我军之战事。” “蒙山鸣亲自来了前线?”罗照手上银枪一举,大军立刻停止了前行。 探子报:“回大都督,正是!领命为东征大将军,主持与我大军交战事宜。” 闻听蒙山鸣来了,诸将面面相觑,人的名,树的影,在场的岂能没听说过蒙山鸣,想当年那位给了宋国多少屈辱,逼得宋国嫁出几位公主和亲。 甚至可以说,宋国上下的大多将领都曾长期笼罩在蒙山鸣的阴影下,一听这名字,神经就有些绷紧。 “燕山鸣,齐无恨!”罗照抑扬顿挫有声,抬头望天,悠然道:“蒙山鸣,此人我神交已久,只恨他退隐太早,一直引以为憾!如今有机会得偿所愿,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岂能不贺!来人,准备一份重礼,为本都督送予聊表心意。”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意味。 ps:新年安康!谢新盟主“晕车”除夕捧场! 第六七五章 这般胜他,颇有些胜之不武 送礼?众人讶异。 谋士文悠好奇而问:“大都督要给蒙山鸣送礼?” 罗照笑问:“难道送不得吗?人家年迈尚拖着残躯上阵,实在是让人敬佩,我等心胸不妨放宽广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他笑容中藏着蹊跷,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凌霄阁长老苏元白驱马上前,笑问:“大都督准备送何礼物?” 这边修士的心情大好,罗照自从指挥大军攻入燕国境内来,一连串的战事的确是打的漂亮,灭燕指日可待,因此各方修士对他都极为客气。 “马!素闻蒙山鸣爱马,当投其所好,去将连将军送我的那匹马牵来!” 罗照吆喝一声,立刻有人照办,不一会儿牵来一匹神骏白马,肌肉雄健,通体雪白,不见一根杂毛,正是铁门关守将连安山开关投降后送给罗照的礼物。 有马还不够,罗照还命人当场给马匹简单缝制了一件外套。 用白布缝制的马身外披一罩上,给人披麻戴孝奔丧的感觉,众人一个个神情古怪起来。 文悠笑道:“大都督这礼送的可够‘吉利的’。” 此话惹得众人哄然大笑,都知他说的是反话。 “蒙山鸣不服老,且看我激他一激!”罗照说罢跳下马来,又要了笔墨纸砚,亲笔手书了一封送给蒙山鸣的信。 旁人凑近围观了一下信上内容,皆呵呵笑个不停,外围的人翘首,也不知大都督写了点什么。 马和信安排人送走。 罗照随后又要来地图,召集诸将重新布置作战计划,诸将会意后,各自领命重新去做准备。 宋国三大派的高层旁观后却有所不解,苏元白试着问了声,“大都督改变了作战计划?” 罗照颔首,对几人解释道:“调戏归调戏,该重视的绝不可小视。蒙山鸣一代名将绝非浪得虚名,论沙场经验皆强过我等,用兵手段更是老辣多变,夺南州、攻定州皆可见此人宝刀不老,一旦让他理顺了燕国人马,我们继续与之周旋极易吃亏。再继续用对付一般俗人的办法与他交手实在是不合时宜,必须适时调整。自古以来,因疏忽大意而功亏一篑之事数不胜数,我等岂可步那后尘而悔断肠?我大宋以举国之力进攻,我等若疏忽战败,还有何颜面回去见江东父老?” 文悠深以为然点头。 凌霄阁长老苏元白、血神殿长老东应来、裂天宫长老常飞相视一眼,没想到一个蒙山鸣的出现竟让罗照全盘改变了作战计划。 之前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击败燕国人马,看点是如何调兵遣将与燕军厮杀取胜。 如今的计划则是放弃和燕国人马厮杀周旋,一路只需攻克前方阻碍,直取燕国京城! 东应来略有不解,请教道:“不打败燕国人马,取燕京又有何用,回头岂不是还要与燕国人马厮杀?” 罗照摆手道:“非也!此乃最为稳妥的打法,蒙山鸣出手了,岂能再继续让韩国看热闹,也该逼韩国动手了。” 三位长老又相视一眼,还是有些迷糊,搞不懂什么意思。 文悠略琢磨一番后,捻须颔首道:“我想我应该明白了大都督的意图。” “哦!”罗照面露笑意,一副我倒要听听看的样子。 三位长老也一起看向文悠,裂天宫长老常飞道:“愿听高见。” 文悠在地图前来回踱步一阵,理了理思路后,指着地图细细说道:“如大都督所言,尽管我等胜券在握,但对上蒙山鸣依然不可小觑。蒙山鸣统军作战,与之缠斗交手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意外,与之缠斗并非明智之举,就算胜了,对我方的损害也难估量。蒙山鸣就算败,怕是也会想办法狠咬我们一口,一旦我们实力受损严重,事后与韩国瓜分燕国时必处于下风。” 手又指了指西进取燕京的路线,“燕军粮草已面临窘境,蒙山鸣必然是想速战速决,我等不可让他得逞。西去,燕军几乎已无险可守,难挡我军势如破竹之势,我军可一鼓作气西去,不与周边骚扰纠缠。一旦燕京告急,燕国上下必慌,国都岂可失守?必然急令各方人马紧急驰援,蒙山鸣就算再能打,又能奈何?有心无力,也只能是追在我军身后。” “蒙山鸣所部粮草本就窘迫,这般将他溜上一溜,时间上再耗上一耗,就算追上我等,又能耗多久?到了这个时候,我军可与蒙山鸣部周旋,待他粮食耗尽,不战自败。而燕京一旦告急,还有一路人马怕是想不动都不行。” 他又抬手指向了燕国北州一带,“燕京告急,东部人马为我所阻,眼见蒙山鸣部难以救急迟早要败,必急催北部人马来援。燕国北部防线一松动,韩国岂能错失良机?时机一到,必然出兵进攻!” 东应来迟疑道:“倘若燕国上层弃京师而逃又如何?” 文悠:“到了这个地步岂能由他?轻易来去乃各位法师的想法,弃京师而逃,难道能扔下所有朝臣不顾?京师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多少?又有多少家眷?哪是说逃就能逃的,必然要被我大军围困,必然要招北部人马来援。就算能逃,也不可能是一些修士带上一些高层官员逃逸,必然是要京师大军护送一批人逃逸,不可能扔下京师人马不要,敢跑,我部必追击,对方依然要急调北部人马救援。” “退一万步说,就算燕国修士带上了朝廷高层逃逸,能往哪逃?东部人马败亡在即,来了也不安全,只能是往北部重兵集结之地逃逸。到时我部不管他,了却手头事后,可直接在燕国境内圈地画界,韩国焉能坐视我宋国如此大快朵颐,必然强行出兵进攻燕国北部防线以便参与瓜分。” “所以大都督这一手极为高明,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燕国高层可不会管蒙山鸣的死活,只会惶恐自己的死活,必然是死命催促,我军耗也能将其耗死!因此不但能胜,还能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胜个稳稳当当,又何须与蒙山鸣死缠烂打冒那个险,全当我们怕了他又如何?” “哈哈……”罗照畅快大笑,抬手拍了拍文悠的肩膀,“知我者,文悠也!” 文悠笑着欠身拱手,自谦一番。 三位长老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是必胜无疑,顿时一个个目露惊喜。 苏元白抚掌赞叹道:“大都督真乃运筹帷幄之奇才也!此战大都督一旦击败蒙山鸣,必将成就大都督不朽之名!” 罗照呵呵摆手后,又叹道:“我颇想与蒙山鸣正面对决一场,这般胜他,颇有些胜之不武。” “诶!”常飞不以为然道:“战场上不折手段,哪来那么多讲究,岂不闻有兵不厌诈一说,胜了就是胜,战场上哪有什么胜之不武。我等有幸随军,亲眼见证大都督成就不世之功,实乃此生幸事!” 罗照拱手:“接下来还望诸位鼎力配合!” 三位长老一起拱手回礼,齐声道:“定当全力以赴,必不误大都督战事!” 罗照谢过,回首眺望远方,“不知蒙山鸣收到我礼后,能否激发其一腔热血与我决一死战?” …… 长州人马中军帐外,人终于到齐了,徐景月、安显召、苏启同、史辛茂联袂入内。 在人未到齐前,身在帐内的蒙山鸣不见,先来的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帐外等着。 四人入内,见到轮椅上端坐的蒙山鸣,一个个百感交集,一起拱手行礼,“参见大帅!” 蒙山鸣:“都是一方诸侯了,没必要对我这个残废老头这般客气。我之前还对张虎说到,真的是老了,眼拙,你们这仗打的我是真的看不懂了,所以特意请诸位来请教一下,唐突鲁莽,还望诸位恕罪。” 包括张虎在内,五位诸侯一个个汗颜着悄悄互相交换颜色。 一旁的三大派长老们则一个个脸色不太自在,实在是明显看出五位诸侯在蒙山鸣面前都老实的跟什么似的,大气都不敢喘,貌似比见了他们还老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徐景月干笑了一声,试着说道:“大帅这样说,我五人实在是无地自容。” 蒙山鸣坐那纹丝不动,只有嘴动:“北州邵登云镇守北州重地防范韩国脱不了身,渤州陈九、旗州吴康安所部人马和朝廷人马搅和着也难以脱身。苍州吴公山大概是死在了其弟的手上,现在你们应该看出了我当年为何要压制着吴公岭,是我当年心慈手软了。” 安显召弱弱道:“这不能怪大帅,是王爷当年看了吴公山的面子,才阻止了大帅。” 蒙山鸣不理他这话,“当年我手下十八员大将,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你们八个了。邵登云、陈九、吴康安三个首先是有事缠身,其次是我也不敢把你们都招呼齐了,如今一个个毕竟都是一方诸侯了,翅膀都硬了,在自己的一州地盘上也呼风唤雨惯了,哪还会把我这个残废老头放在眼里。偏偏王爷任命我为东征大将军,我心里实在是没底,让我这残废老头指挥你们这些个诸侯我哪敢呐,所以先把你们五个叫来试试看,就是想问问你们,我做这个东征大将军合适吗?” ps:大过年的,本想偷个懒,结果看到又有新盟主,羞愧之下排除纷扰再写了一章,谢新盟主“人在梧桐下”捧场! 第六七六章 蒙山鸣,尚能骑否? 换了别人这样说,五人肯定认为不合适。 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的大燕,有资格指挥他们几个的连屈指可数都说不上,大司马商永忠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从各方面来说如今的大燕真正有资格指挥他们的只有一人,就是眼前坐轮椅上的这位。 无论是资历还是什么的,这五位都是蒙山鸣一手带出来的,譬如现今的长州刺史张虎,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夫被蒙山鸣看中后一手提拔栽培起来的,五位能有今天哪个未受过蒙山鸣厚恩? 五人的从军经历就是在蒙山鸣手底下、栽培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谁不知道他们是蒙山鸣带出来的兵?谁面前都可以摆架子,唯独在蒙山鸣面前连摆架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宫临策之前会去找蒙山鸣,希望蒙山鸣能出来主持战事的原因。 如今蒙山鸣这一番接一番的怪话,听的五人浑身不自在,感觉是在他们脸上左一耳光、右一耳光,偏偏又不是直接打耳光,但感觉比打耳光还难受。 做这个东征大将军合适吗?五人有资格说蒙山鸣没资格指挥他们?唯一能有的借口也只能说你身体不便之类的。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悄悄交换眼色。 苏启同最终哭笑不得道:“大帅,您这话说的怪瘆人的,您既然已经是东征大将军,我等听令便是。” “末将听令。” “大帅,别说了,末将听令。” 五人接连出声允诺,怕蒙山鸣的怪话没完没了。 蒙山鸣却道:“这可是你们自己说要听令的,我可没有勉强你们。” “没有没有。” “没有,绝无任何勉强。” “是啊,大帅,我们心甘情愿的。” 五人一个个在那尴尬着、哭笑不得地做出了保证。 当然,能痛快做出保证也是有原因的。 说事出有因并非五人对蒙山鸣不敬,事实上是非常尊敬,可局势的确是今非昔比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能感情用事了,他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手下那一批誓死追随的弟兄们考虑。 不为下面弟兄们着想,弟兄们何以追随? 而现在痛痛快快做出保证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自然是蒙山鸣有足够的资历指挥他们,其次是目前的局势三大派肯定是同意的,不需要有什么顾虑。最后就是他们对蒙山鸣有信心。 若明知道必败,他们自然是要谋后路的,如今蒙山鸣驾到,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心中起的异心又被蒙山鸣给压了下去,也算是能给下面弟兄们一个交代。 反之,若说是商永忠来指挥他们作战,就算他们五个答应,下面的将领也会叫嚣不同意,明知去送死还要做,谁能轻易答应?可搬出蒙山鸣来则不一样了,这个名字一砸出来,那就是块招牌,下面弟兄说不出什么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蒙山鸣在军中的威望,让人信服! 宫州背后的紫金洞长老岳渊,图州背后的灵剑山长老师元龙,伏州背后的灵剑山长老祖安德,浩州背后的逍遥宫长老沈遇鸿,长州背后的逍遥宫长老农丰亭,皆在一旁默不吭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见过这一幕,方能深刻体会到上面为什么要请蒙山鸣出山,这群骄兵悍将骨子里连他们都未必会放在眼里,还真是只有这个轮椅上的残废老头能镇住。 等五人表完态后,蒙山鸣微微颔首,“军中无戏言,回头若出现出尔反尔抗令的情况,休怪我不念旧情,我的军法你们是清楚的!” 五人站了一排,一起拱手道:“谨遵大帅军令!” 异口同声说出这话后,五人自己都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蒙山鸣略偏头看向三大派的五位长老,问:“三大派可愿为我督军执法?” 言下之意是让三大派的人帮他执法,一旦五人敢抗令,他一声令下,三大派的人就要为他将五位诸侯给法办! 不是他不相信五位旧部,战场上非儿戏,一旦有异,后果不堪设想,此时他必须借三大派的手来行事。 此话听的五人心中暗暗一凛,五人都了解蒙山鸣,可谓见怪不怪,上了战场的蒙山鸣是冷酷无情的! 五位长老相视一眼,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了藏私的余地,否则也不会同意让别人来摆弄他们的势力。 五人也拱手略表示了一下敬意,表示会遵命,尽管还显得有些不太心甘情愿。 前奏已经理顺,蒙山鸣语气一变,“军令如山不可倒,大军出征首严军纪,务必保持军令畅通执行,五将听令!” “在!”五位诸侯一起拱手相应。 蒙山鸣:“令徐景月所率宫州人马、安显召所率图州人马、苏启同所率浩州人马、史辛茂所率伏州人马、张虎所率长州人马为五路执法督军!” 竟要五路执法督军?别说五位长老,就连张虎等人也吃惊不小,弄这么多执法人马? “嗯?”蒙山鸣鼻腔中一声森冷质疑。 左看右看希望从彼此脸上找到寻找答案的张虎等人立马回过神来,一起拱手,“遵命!” 蒙山鸣继续道:“五将即刻各归各部,联系就近各州与宋军交战之集结人马,尽速将各州集结人马情况报我知晓,去吧!” “遵命!”五人再次领命。 就这样完了?确认没了其他事,几人陆续向蒙山鸣告别。 张虎刚将另四人送出营帐,外面突来一小将禀报:“大人,前方传来消息,说宋军大都督送来礼物赠予蒙帅。” 几人相视一眼,罗照竟向蒙帅赠送礼物,什么情况? 张虎问:“可知是什么礼物?” 小将回:“一匹战马,还有一封书信。” 战马和书信?张虎略皱眉,挥手示意将东西送过来。 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安显召等人包括三大派的几位长老都想看看是怎么回事,遂暂时逗留。 此事自然不会瞒住蒙山鸣,张虎回帐内禀报了一声,蒙山鸣闻讯后也有些奇怪,有点怀疑罗照是不是想劝降之类的。 等了一阵后,前方将宋军大都督的礼物火速送到了,罗大安亦将蒙山鸣推出了营帐查看。 马的确是一匹好马,神骏高大,通体雪白,一看就知是一等一的骏骑,在青青草地上雄壮嘶鸣。 只是马身上的白布外罩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怎么看都像是裹尸布。 调教英扬武烈卫的蒙山鸣自然知道战马对骑兵的重要性,见到此马,目中亦难忍喜爱之情。 书信到了蒙山鸣手中,打开一看,看过署名,方知是罗照亲笔所书。 至于信中内容,却令蒙山鸣眉头略挑,不禁当众冷哼了一声。 看到他的反应,旁人都想知道信中内容,张虎试着问了声,“大帅,信中写了什么?” 蒙山鸣没有藏私,顺手递给了他看。 张虎接信一看其中内容,顿时面露狰狞,厉声一喝:“罗照小儿,猖狂!” 什么情况?苏启同等人迅速上前扯了信到手凑在一起围观,只见信中不过短短一句话:蒙山鸣,尚能骑否? 署名是罗照拜上。 此信结合罗照送来的战马,不难理解其中意思,在讽刺蒙山鸣残废了,纵有良驹宝马送你,你也骑不了。 似乎在嘲讽蒙山鸣老都老了、腿都残废了,还跑来战场作甚。 再看那骏马身上刻意加上的白布外罩,其中意思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哪是什么送礼的,是披孝而来,是来给蒙山鸣奔丧送终的。 竟如此嘲讽羞辱蒙山鸣,苏启同等人一个个气的火冒三丈,皆在那怒斥,皆骂罗照实在是太嚣张了。 “刀来!”张虎更是找人要了斩马刀来,提着刀朝那战马走去,杀气腾腾。 那战马似乎有灵性一般,似乎感觉到了张虎的歹意,开始不安挪动步伐,情绪躁动,却被军士死死拽紧了缰绳。 就在张虎要挥刀斩马时,蒙山鸣喝了声,“住手!” 罗大安将他给推了过来,推向那匹白马。 张虎回头,刀指白马,痛声道:“大帅,罗照小儿猖狂,这礼不能留。” “为何不能留?良驹宝马本无过。”近前的蒙山鸣示意人取掉了白马身上的外罩,伸手拍了拍骏马前胸健硕的胸肌,再观此马之神骏,喜爱赞叹道:“好马!这礼我收了。替我回封信给罗照,就说他的礼物我很喜欢,若有机会见面,我必有厚礼回馈!” 史辛茂亦走来劝道:“大帅,此马所赠之意不吉,留在身边恐不详,实在是不宜留在身边!” 蒙山鸣猛然回头,呵斥道:“要你多嘴?军令已下,你们不走,还留在这作甚,莫非想以身试法?” 史辛茂等人无语,遂一个个灰溜溜离开了…… 随着蒙山鸣的亲临前线,战场态势瞬间发生巨大变化,宋军陡然改变战法,不与燕军纠缠,趁势如破竹之势迅猛西进,稍通战事的人都能看出,宋军这是直奔燕国京城去了。 燕京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惶恐。 ps:大年初一,“风吹超短裙”晋级盟主,好兆头,喜庆! 第六七七章 兵权之争 谁都没想到,蒙山鸣才一摆出来,还没做什么,就让战事出现了这样的急剧转变。 朝堂上的一群人尚不知战局变化是因蒙山鸣而起,若知蒙山鸣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竟然令宋军直接将威胁指向了身在京师的他们,怕是要后悔让蒙山鸣出征。 在他们的意识里,自然是下面的人打光了才能威胁到他们。 危机骤然逼来,燕京军机中枢接连传旨下令,催促大军拦截宋军! 到了这个时候,燕京权贵们自然是以首先保住他们自己为第一要务,哪会管下面仗该怎么打,若连朝廷中枢都保不住还打什么仗? 为了不打乱蒙山鸣的节奏,商朝宗顶住压力,为蒙山鸣整军留待充足时间。 战况蒙山鸣已经知晓,商朝宗相信蒙山鸣知道该怎么做,也相信蒙山鸣知道事情的紧迫性。 两人早已商议妥当,蒙山鸣身往前线的第一要务就是要牢牢掌控住燕国大军,不然无法排除上面的干扰,说白了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和朝廷抢夺兵权! 兵权这东西并非一道旨意就能奏效,能一道旨意给你,就能一道旨意给你拿掉,所以上面的旨意是靠不住的,还需自己动手争取。也是不得已,无法统领兵权面对纷纷扰扰,这般局势下的仗是没办法打的。 不是商朝宗贪念这兵权,而是大燕到了如此地步,若想保住大燕,他就不得不这样做,只有斗争赢了才能由他们来决定这仗该怎么打! 若非如此,蒙山鸣何以会第一时间构建起五路人马的执法督军来?如此庞大的执法督军队伍,且都是以蒙山鸣的旧部人马组成,暗藏的深意在之后自然会渐渐显现。 而台面上的商朝宗则顶住压力和朝廷扯皮个没完。 朝廷要征战大军紧急拦截宋军,商朝宗则以人马未整顿妥当、战之即败为由拖延。 朝廷要让南州、宫州、图州、浩州、伏州和长州的留守在各州的诸侯人马出动参战,商朝宗亦死活不答应。 原因很简单,那是诸侯将士们的老巢,诸侯将士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家里,有那些人马看家保护,宋军才不会轻易进攻,万一有事也能掩护撤离。真要把那些人马给抽调走了,将士们的家小谁来保护?指望朝廷吗?指望不上!本就和朝廷不是一条心的诸侯将士若不能安心作战,这仗还怎么打? 真要把这些不是和朝廷一心的人给逼急了,为了自保,随时可能会和敌国沟通而反。 他南州的人马也不会轻易抽调,他得为大燕防范赵国那边,一旦赵国出兵,他不能让赵国大军长驱直入,起码得阻拦迟滞一下,为另一边的战事争取时间。 更何况如今的战事已不是增加人马就能解决的,前线人马若是打不赢,抽调再多的人马也没用,只能是成为负担,仅凭粮草一项就能压垮。 这些道理跟朝堂上那群人是讲不通的,朝廷只是一二再的催促出兵保卫权贵云集的京师! 商朝宗坚决抵制,以会逼反诸侯人马为由抵制。 另一边,商朝宗则要让五路诸侯知道,只有他才能顶住朝廷的压力,保住五路诸侯的最后退路。 同时十万铁骑选定有利位置,一旦哪路诸侯人马在前线出现异常,他的大军立刻会奔袭哪路诸侯的老巢。 蓝若亭在南州筹措的运粮队伍也已出发,要保证这十万铁骑的粮草供应。 从别的地方已经很难筹措到粮草,商朝宗也只能是从自己南州想办法。 到了这一步真的是没了办法,蒙山鸣拖着老残身躯,近乎孤身上前线,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去统御那些骄兵悍将,有些事情仅靠蒙山鸣一人容易出现变故。所以商朝宗要双管齐下,恩威并济,他要稳定五路诸侯的军心,牢牢将这部势力控制在自己的手上。 为了挽救这岌岌可危的大燕,什么骂名不骂名的,已经是顾不上了,商朝宗真正是在和蒙山鸣里应外合联手撑住这即将崩溃的大燕国,商朝宗对内抗争,蒙山鸣对外征战。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商朝宗本人在快速的成长。 还有蓝若亭,在南州那边呕心沥血经营,想尽办法积攒物资,以应对可能到来的不测。 而牛有道则躲在了幕后默默观察着,外面的事他放手给商朝宗等人去做,有些事情他插手也未必能做好,只能是严密关注着四周,等待着需要他出手的时候,尽量保证商朝宗等人自身的安全。 如同皇烈说的那般,牛有道阴森森的躲在幕后,像一条随时会出来咬人的毒蛇一般。 …… “刺杀商朝宗和蒙山鸣的计划怕是落空了。” 晋国皇宫内,太叔雄招了邵平波来谈话,见面便告知了一个不太算好的消息。 站在案前才刚行过礼的邵平波抬头,有些不解道:“陛下此话何意?” 太叔雄徐徐道:“蒙山鸣下令,把晋国修士全部调离了,另安排了个差事,你猜是何差事?” 知道的消息有限,这个哪能猜到,邵平波拱手请教:“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指教。” 太叔雄摇头嗤笑道:“蒙山鸣居然让孤王的晋国修士去想办法暗杀宋军大都督罗照,这不是开玩笑么,罗照被千军万马保护,旁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宋国大量修士高手,怎么可能得手?” 邵平波皱眉,目光略一闪,忽吐出几个字来,“牛有道出手了!” 太叔雄哦了声,“何以见得?” 邵平波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也不好回答,这是出于老对手的直觉,蒙山鸣突然来这一手,他立刻意识到是牛有道在背后搞鬼,牛有道会防着晋国修士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很清楚,牛有道防的其实是他! …… 而随着五路诸侯返回各地弄清周边人马情况后,蒙山鸣的一道军令令燕庭上下震惊色变! 蒙山鸣命五路诸侯人马为督军执法,同时将燕国朝廷各州集结的重兵重新调遣分配,划做了五部分,命五路诸侯各盯一路,若那五部人马敢抗命,诸侯人马立剿! 这简直是不给朝廷派系人马活路,一边被朝廷逼着和宋军拼命,背后还有诸侯人马虎视眈眈要下黑手。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蒙山鸣居然命追击宋军的人马全部撤离,全部后撤,命五路诸侯人马督促后撤,违令者剿! 竟然放弃了对宋军的围追堵截,无异于放任宋军直取燕国京师,试问燕庭上下如何能不震惊?这是想故意害死满朝上下的官员吗? 商朝宗又下令给朝廷在各州府的留守人马,说他们为朝廷尽忠的时候到了,让他们集结去拦截宋军。 此令一出,朝廷各州府人马顿时问候他祖宗,等于连商建雄也一起给骂了,连各路大军都挡不住宋军,让我们去,开什么玩笑呢? “陛下,商朝宗这是存了不轨之心呐,他十万铁骑停下了,压根没有任何参战的意思,如今又让各路大军停止对宋军的围追堵截,还让各路大军后撤,这是在故意葬送京师啊!” 御书房内,商永忠对坐在案后的商建雄悲愤谴责。 他又回来了,征战大权交给商朝宗后,他立马从前线跑了回来,如今也是过的战战兢兢,身上的罪责想一下撇干净也难,出了那么大的事,想没人咬他是不可能的,毕竟也还有人想坐他这大司马的位置。 此时自然是要往死里踩商朝宗,以证明吴公岭的逃脱是商朝宗之前故意纵容的,他后面跑去接手也是被商朝宗给害了,不趁这个机会把责任推给商朝宗,他还能推给谁? 商建雄的脸色很难看,是他把下旨把商朝宗给抓了,又是他下旨洗脱了商朝宗的罪名重新启用,难道又要重新下旨免去商朝宗的征伐大都督之职吗?如此出尔反尔,朝廷旨意成了什么? 下站的童陌和高见成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两个太清楚了,一旦宋军攻陷京城,这边就算能逃离,也只能逃离一部分,大部分朝廷官员和家眷都难以幸免于难。 一旦抛弃了这些人,不但威信尽失,那些人也是他们掌控权位的班底,丢了他们,他们在大燕掌握的权势也就等于丢了个七七八八。 就算都拖家带口的拖着一大批人逃,那行军速度可想而知,援军不来,逃的过宋军的追杀吗? 所以对他们这些大员来说,京师不能有失,归根结底还是要各路人马拦截住宋军! 童陌沉声道:“陛下,京师不容有失,若是连燕国首脑都保不住,还如何保住大燕?” 商建雄深吸了口气,黑着脸道:“传旨,商朝宗逆命可不从,命各州府人马立刻不惜代价拦截宋军。” 商永忠哀声道:“陛下,晚了,蒙山鸣控制了五路诸侯人马,以这些人为执法督军,强行逼迫各部人马听令,不从就杀呀!说句不好听的,各部人马的人数虽然多于几路诸侯,可压根不是几路诸侯的对手。还有渤州陈九、旗州吴康安,蒙山鸣的军令一到,他们是第一个执行的。陛下难道还没看明白吗?这都是宁王旧部啊,陛下一开始就不该放权给商朝宗,就不该给他抓权的机会,现在被他趁机捏住了兵权,他岂会轻易放手?” ps:大年初一,“罗马公敌”新晋盟主,大吉大利好兆头! 第六七八章 我意已决 宁王旧部!对在场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刺心的字眼! 商建雄更是一口气憋的胸闷不已,当年为何进行那场大清洗?怕的就是这失控的局面!结果清洗未能彻底,最不想看到的失控局面还是出现了,啸聚为患,他真的好恨! 对三大派的怨恨更是深刻到了骨子里,若非三大派的掣肘,当年又岂能清洗的不够彻底? 然而话又说回来,当年能够清洗成功靠的也是三大派的力量,否则面对一群手握兵权的将领是没办法动手的,也不敢动手。可惜他不会念三大派的好,只会记住不好的一面。 更让他难过的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敢再解除商朝宗的兵权,不敢轻易再下那旨意。 正这时,总管太监田雨快步入内,禀报道:“陛下,紫金洞掌门宫临策已经动身亲赴前线去找蒙山鸣了。” 局势如此,朝廷手上的兵权失控,这边肯定要请三大派的人出马解决。 童陌闻言颔首道:“希望宫掌门能解决此事。” 商建雄沉声道:“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三大派的身上,必须做两手准备。传密旨,命北部集结的人马做好准备,一旦三大派解决不力,立刻抽调一批驰援京师!” 身为大司马的商永忠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北部集结人马一旦抽调,防线松懈了,韩国大军随时可能会杀入啊!” 商建雄怒了,一把抓起案上镇纸砸了出去,怒斥:“还不是你这个蠢货干的好事,你若不让吴公岭跑了,焉能有此后患?” 啪嗒一声,镇纸落地,商永忠想躲没敢躲,被砸中了肩膀,疼的神情直抽搐。 也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憋屈的很,都说和平时期是文官的天下,战乱时期是武官的天下,他这大司马做的自己都感觉憋屈。 童陌和高见成相视一眼,都能理解皇帝陛下的心情,一旦京城失守,且调不动朝廷大军来援,这对皇帝陛下的威信有难以想象的影响。 更何况,京师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容有失。 一旦面临不得不撤离京师的局面,不说京师大大小小的官员及其家眷能不能抛弃,就说陛下后宫那些数不清的妃子,一旦落入了乱军的手中,会遭受什么不难想象,让陛下情何以堪? 总不能抛弃朝廷官员带上那群妃子逃跑吧?扔掉了大量的朝廷官员只带妃子的话,那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皇帝陛下走了就别想再回来了,没有下面那些官员的支持靠皇帝和几个朝廷大员就能掌控整个燕国不成? 当然,对位列三公的他们这些朝廷顶级大员来说,真到了要撤离的地步,他们的家眷朝廷是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带上一起脱身的,至于其他官员就难说了。 现在的问题是,还不能公开让京师官员自己先想办法把家人给送走,否则百姓不是瞎子,那么多官员转移家眷百姓岂能看不到?到时的后果不堪设想,还不等敌军打过来,京师就要陷入彻底的混乱。 这就是家业大了当家的难处,方方面面的顾虑太多了。 宋军挥兵直取燕京,给燕庭带来的恐慌难以想象,宋军大都督罗照的策略可谓一举戳中了燕国的软肋。 …… 随着蒙山鸣下令撤兵,放弃了对宋军的阻拦,宋军这一路上在燕国境内几乎是畅通无阻。 也有小许麻烦,燕国各地州府的留守人马不断骚扰,并掘路、堵路或断桥之类的,总之在想尽办法拖延宋军人马的前行速度,然而也只能是稍作拖延,根本当不住。 大军前行暂做休整,一座人去楼空的驿站成了临时的中军帐。 自从万兽门弄出了传讯金翅出售后,诸国驿站的作用已经弱化。 驿站内燃起了炊烟,驿站大堂内,面对挂起的地图,罗照心情有点沉重,蒙山鸣的举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苏元白、东应来、常飞都回头看了下门外快步走入的文悠。 文悠对几人略点头致意,走到罗照跟前禀报道:“探子报来消息,蒙山鸣的确在将燕国人马进行撤离。蒙山鸣集结了三百万之众,将大军整顿成了五路回撤,所撤方向皆为东域江。” 东域江正是燕国和宋国划江而治的那条大江,听到如此消息,正在喝茶的苏元白、东应来和常飞坐不住了,皆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只听文悠继续道:“据东域江一带的探子报,燕军正在大肆砍伐树木,编造木排,明显是在为大军做渡江的准备。看来,蒙山鸣是想放弃驰援燕京,转而进攻我大宋。” 苏元白道:“莫非蒙山鸣真能坐视燕京失守?” “唉!”罗照忽盯着地图叹了声,“是我小看了蒙山鸣在燕国的影响力,我没想到他竟能如此迅速钳制住燕国的人马,他一上手就将燕军的进退给捏在了手中,如臂使指!燕国如此乱象,军心涣散,竟被他这般迅速整收在了一起,这个老家伙真正是不简单呐。” 东应来:“大都督不是说燕国朝廷会死命他来驰援拦截我军、会让他疲于奔命吗?” 罗照:“这是肯定的!各国朝廷内部的情况大同小异,无非是看哪国君上驾驭平衡的好而已,哪国朝中都不缺一帮自私自利的小人,遇事肯定想着先自保,那些人哪会管下面将士的死活,在他们看来,若连他们都保不住,下面将士的死活又有什么意义?连下旨意催促蒙山鸣追击拦截我军是必然的事情。只是…” 他话略顿,盯着地图摇头:“按之前的预判,蒙山鸣将不得不听命于朝廷,也不得不疲于奔命,进而被我军耗死。真正是没想到蒙山鸣如此迅速就控制住了兵权,看他如今的举措…他现在绝对在挟兵权而自重对抗燕庭的旨意,他已知生死要害,不太可能再听命于朝廷,估计是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让他疲于奔命、欲耗死他的企图怕是要破灭了,他根本不吃这套,这老家伙在战场上的手段的确是老辣!” 常飞沉声道:“一旦被他攻入我宋国境内岂不麻烦,我大军是否应该回撤调转而攻?” 文悠摇头道:“不妥!现在回撤,正好就中了蒙山鸣的奸计,正好让蒙山鸣解了燕京之危,反而让蒙山鸣证明了他对抗朝廷旨意是对的,这必是蒙山鸣的图谋。” 罗照略颔首,这正是他两难的地方,没想到燕国如此乱象下蒙山鸣还能快速控制住燕国人马,对方只将交战大军一撤,便让他陷入了两难。 说来说去,之所以失算,归根结底还是没算到蒙山鸣能如此快速地捏住燕国人马。 一个脱离大燕兵权已久的人,而且还是个残废老头,面对的是拥兵自重的各方诸侯,面对的是格格不入的朝廷大军,却是一回归便风云在手,顷刻间便再次掌握了燕军的主导权。 别人体会不到,身为长期厮混于军伍中的人才最能体会到这意味着什么,真正是让人惊叹! 这是他罗照之前做梦也没想到的,就算是眼前已成既成的事实,他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常飞盯向文悠:“难不成要放任蒙山鸣攻入我大宋?” 罗照冷笑一声,“我大宋岂是那么好攻入的,我大军出击岂能不对后方做防御,东域江沿岸陈设着两百万重兵,据险而守,大江难渡,面对阻击,三百万人马就想轻易攻破我防线?” 苏元白疑惑道:“既有如此把握,大都督为何面对地图仍有迟疑?” 罗照摆手,“并非迟疑,而是在计算蒙山鸣手中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这决定着我大军是继续执行原有计划,还是回撤攻打。” 苏元白哦了声,“那大都督可有定意?” 罗照目光回落在地图上,再次盯着宋国东域江沿线布置的防御人马审视了一遍,反复琢磨,反复在心中攻防演示。 他这一默,站那一动不动了将近有半个时辰。 几人知道他要做出重大决定,正在审慎思考中,遂都不敢吭声打扰,不敢轻易搅了他思路,都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好一阵后,罗照长吐出一口气来,眼神变得坚决道:“蒙山鸣手中粮草坚持不到十天,我沿江据险而守的重兵并非纸糊的,我反复推演,就算他蒙山鸣再厉害,我不信我大军防线连十天都无法坚持。蒙山鸣此举怕还是想引诱我人马回撤为燕京解围。” 回头看向众人,“国战打的是国力,粮草是燕军的致命要害!蒙山鸣久攻不下,粮草耗尽,必然是不战自败,为何要回撤?如今我回撤反而会中了他的奸计,一旦让他得逞,无异于让他对燕京证明了他的策略是对的,将会让他获得更大的自主权,会让他更容易控制朝廷人马,而我军回击一支这样的人马对我军不利。现在当继续向燕京进军,继续对燕京施压,燕国已不足为虑,我们的重要战略依然是逼韩国出兵!” 啪!他抬手拍在墙上地图上,掷地有声道:“我意已决,不可让蒙山鸣牵住我们的鼻子,大军继续前行,直取燕京的计划不变!” ps:狗年大吉,宾哥散花,谢“郑州宾哥”大红花一朵! 第六七九章 攻不破也得攻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且已经做出了最后决断,几人相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没办法说什么,这种决定,不管是回撤还是继续进攻,都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决定,其他人也不太敢下这决定,哪怕苏元白等人是宋国三大派的长老,也不敢代罗照做这个主,一旦出事担不起那个责任 大军作战,战场上能指挥千军万马下这个战略性决定的人,只有大都督罗照这个主帅。 然而文悠身为罗照身边的第一心腹谋士,也必然是要为罗照着想的。 文悠悄悄瞥了眼苏、东、常三人的反应,目光微闪,适时出声道:“大都督,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几人目光立刻看向他,罗照道:“文悠,这里没有外人。” 苏、东、常三人亦微微颔首,不知他文悠有何高见。 文悠迟疑道:“我担心的是朝廷那边,一旦蒙山鸣对我大宋发动进攻,大都督却不予理会,任由其攻打,我怕朝中会有人质疑大都督的企图。” 他这里话才刚落,外面传来一声“报”,有人进来送上一份来自朝廷的信。 文悠先接手看了看,之后递给罗照,“大都督,朝廷已经注意到了此事。” 罗照接信看后,道:“如实回复吧。” 苏、东、常三人之后也陆续接手看了信,信中,朝廷也察觉到了蒙山鸣要攻打宋国,朝廷也有担忧,提及蒙山鸣并非庸辈,问罗照这边如何应对。 很显然,蒙山鸣当年遗留给宋国的阴影还在,如今蒙山鸣再次出山,又有可能是针对宋国,已经让有些人心里没底。 文悠又悄悄观察了一下三位长老的反应,出声道:“大都督,如实回复是自然,恐怕还得好好解释一下才行,不然人言可畏,朝中一些扯后腿的人怕是会不太安分。谣言多了,大家怕是不能理解大都督在这边的呕心沥血,还当大都督藏了私心。” 罗照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这话是说给三位长老听的。 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不管哪国的朝堂,没有铁板一块的事,都不乏扯后腿的人。 略作斟酌状后,罗照道:“解释自然是要解释,我这边是要回信的,不知三位长老能否也一起上信解释一下,免得有人不知情以为罗某自说自话。” 他希望三人同时向三大派那边解释一下,帮他稳定后方。 苏、东、常三人相视一眼,最终都点了点头,苏元白道:“大都督放心,大都督在前线呕心沥血我们都看到了,绝无私心,我等也不会坐视大都督轻易受委屈,自会帮忙上信解释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正是。”东应来和常飞点头附和。 罗照当即拱手谢过。 …… 长州人马浩浩荡荡,兵分两路迤逦前行,两路大军的中间还有一支大军,是被执法督军压迫前行的朝廷人马。 马车外,战马来回奔跑,不断有情报送到,有人汇报着先行人马于东域江边砍伐树木编造木排的进度。 一匹神骏白马也牵随在马车旁,正是宋国大都督罗照送给蒙山鸣的礼物。 长州刺史张虎获悉蒙山鸣身边的罗大安是罗安的儿子后,唏嘘感慨不已。罗安的死他听说了,只是现在才知道蒙帅将罗安的儿子带在了身边调教,小儿子跟在了蓝若亭身边做弟子,成了洛少夫的徒孙。 子嗣有了如此周到的安排,是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可谓前途无量,若有将来,成就怕是要远超过罗安。张虎感慨,想必为救蒙帅和王爷而战死的罗安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他和罗安也是熟人,罗安当年的级别虽然没他高,却是宁王身边的心腹亲卫,两人来往也是称兄道弟很熟悉的。故人已去除了感慨也无他法,不过也送了匹不错的战马给罗安。 这一路上,对罗安也颇为照顾。 马车后面,公孙布领着十几名五梁山弟子随行,一个个背着装有金翅蒙着黑布的笼子。 接到牛有道的传讯后,公孙布立刻带人赶来了与蒙山鸣会合,牛有道要随时掌握这边的情况。 马车内,蒙山鸣摇晃在其中,跟前摆着地图,如今作战地图对他来说几乎是不离身边。 各路消息和情报传来看阅后,他经常要参照地图思索。 身边还摆着一本有关节气的书卷,他偶尔还会探头出窗外看看天上的云彩。 大军暂歇后,蒙山鸣也被抬下了马车透气。 附近接了封信查看的张虎大步走来,双手将信奉给了蒙山鸣:“大帅,朝廷又来旨意,命我等立刻回头追击宋军。” 蒙山鸣摆了摆手,没接信,表示不想看,看来看去也就那些东西。 张虎只好作罢,不过却试着问道:“大帅真的想攻打宋国?” 蒙山鸣反问:“你觉得我是在儿戏?” “不是,末将没那意思。”张虎挠头嘿笑了一下,面对这位时,他偶尔也忍不住流露出当年还在蒙山鸣身边当小兵时的样子,惹得不远处瞅见的军士偷笑。“末将只是觉得,宋国在东域江的防线固若金汤,而咱们最大的麻烦又是粮食,手上无粮,这仗不好打啊!” 蒙山鸣徐徐道:“我还没老糊涂,自有决断。” 他这样说,张虎又能说什么? 至于道理,蒙山鸣不是不知道。 一个国家存在的终极意义便是民生的供需平衡,战事一起供需平衡立马就会被打破,其打破的剧烈程度远超过其他事情的影响。大范围的战乱几乎可以让各行各业的生产全停,没了产出,只有消耗,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一项物资的紧缺便能引起其他物资连锁反应的紧缺。 道理很简单,譬如平常家户只存十天半个月的口粮,因为市场上拿钱就能买到,没人会太担心,可一旦遇事哪怕家户都要存上一个月的口粮,全国家家户户累计下来,也不用全部累计,只需相当一部分,立马就能破坏掉整个国家的粮食供应平衡,甚至是让平衡崩溃。 这就是为什么平常市面上好像很常见的东西,一旦发生战乱后似乎突然间都全部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一个好好的国家,一旦出现战乱,就很容易出现饥荒的原因。 后方突然传来报警声,张虎猛然回头看去。 空中几只大型飞禽飞来,这边立刻有大型飞禽起飞迎上去查看。 紫金洞洞主法驾亲临,宫临策来了,从燕京远道而来,紫金洞弟子立刻上前拜见。 随便问了同门一些话后,宫临策来到了蒙山鸣身边,发现蒙山鸣面有疲倦神色,眼睛里还有血丝,淡然道:“蒙帅,我们又见面了。看起来很疲倦,没休息好吗?” 蒙山鸣叹了声,“谢宫掌门关爱,能让你亲自前来,不应该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宫临策:“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何而来,宋军已经奔京师杀去,你却拒不听命,不但不追击宋军,反而让大军撤退,已让朝堂上下一片惶恐,是何道理?” 蒙山鸣:“我也是听令行事,宫掌门应该去问庸亲王。” 宫临策:“战事是由谁在掌控,你我还有必要绕弯子吗?” 蒙山鸣:“该说的我已经告诉了三大派弟子,罗照就是想牵着我军的鼻子溜,我们追上去根本没用,三大派弟子莫非没有转告?” 宫临策:“是不是解释的太简单了一点,何以服众?该说的说了,我既然亲自来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不该说的?” 蒙山鸣:“宫掌门想知道什么?” 宫临策:“大军为何对京师见死不救,为何不与宋军交战,为何要往这边撤?” 蒙山鸣:“大军运行态势如此明显,我想宫掌门不会看不出,我要集结大军攻打宋国,以解京师之围,希望能把宋军给吸引回来,以便速战速决!” “希望?”宫临策:“想法不错,若是宋军不肯调头呢?” 蒙山鸣:“宫掌门,大军手上的粮食连十天都坚持不到了,朝廷若是能给我充足的粮食,那没问题,我一定会追击宋军,想办法将其给歼灭,可是如今的状况怎么追?我若真遂了宋军的愿去追击,宋军只需把我军溜上了数日,大军断粮便不战自败。这般情况下,还要连连下旨逼迫,老夫想问问宫掌门,朝堂上那群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宫临策略有沉默,朝堂上的人怎么想的,为何会惶恐,他多少能猜到。 蒙山鸣又叹了声,“被逼无奈呀宫掌门,我现在只能是危及宋国,逼宋军回来与我速战速决,还是那句话,粮食坚持不了多久!” 宫临策:“我也还是那句话,宋军若是不肯调头呢?” 蒙山鸣:“也不是坏事,宋军主力离我越来越远,仓促间难以回援,我无后顾之忧,可放心攻打宋国,就看他罗照如何选择了。” 宫临策:“据我所知,宋军防线严固,能轻易攻破吗?若是久攻不破呢,你也说了,手上粮食不足。” 蒙山鸣声音陡然大了几分,“攻不破也得攻,不攻的话,大军还有活路吗?宫掌门可以去看看,大军后方的百姓都在吃草啃树皮了,想从百姓嘴中抢口吃的都没法抢。宋国境内的条件比燕国好,只有攻入宋国境内,还能想点办法,我身为主帅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人马饿死,大军必须拼出一条活路来!” 宫临策:“坐视燕京失守吗?” 蒙山鸣反问一句,“三大派是想保京师,还是保燕国?” 第六八零章 邵登云出手 这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话题,宫临策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燕京是商建雄的利益所在,商建雄在燕国经营多年,燕国大部分人马都在商建雄派系的手中,燕国大多地域都还是商建雄派系的留守人马把持,三大派也有顾虑。 同样的,三大派此时也不想把商朝宗派系的人给逼急了,面对外敌,朝廷人马无用,三大派还想倚仗商朝宗这边。 三大派现在想要的是朝廷与诸侯鼎力合作共渡难关。 这也是宫临策亲临这边还对蒙山鸣保持客气的原因,希望能协调好双方的矛盾。 可事实证明,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一方要保京师,一方要保燕国。 两者之间听着似乎并无冲突,可实际上两者之间面对现实局势有很大的冲突。 站在三大派的立场来说,自然是倾向于保燕国。 宫临策不知道蒙山鸣是不是糊弄自己,然而蒙山鸣摆出的困难是事实,似乎也别无他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者之间三大派也必须要做出抉择。 宫临策迟疑一阵后,徐徐问道:“朝廷的人马你能控制住吗?” 说出这话,态度在往哪边偏移已是显而易见,只因局势如此,朝廷那伙人的利益毕竟要服从三大派的利益。 这也是燕皇商建雄所担心的,所以他才说不能完全指望三大派而密令北部人马做好驰援准备。 蒙山鸣:“剩下的粮草已被执法督军控制。” 宫临策眉头略挑,只此一句,他便明白了,蒙山鸣已经捏住了朝廷人马的命脉,朝廷人马翻不起浪来,必须乖乖听蒙山鸣的指挥。只要蒙山鸣不同意,就算让朝廷人马走,朝廷人马也走不了。 三大派之前还担心商建雄狗急跳墙令朝廷人马和诸侯人马发生冲突,如今看来,似乎多虑了,蒙山鸣已经将前线大军的控制权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宫临策:“东域江易守难攻,若无吴公岭捣乱,宋军也无法轻易攻入燕国,反之,你有把握攻入宋国?” 蒙山鸣:“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是一家能随便摆布的,还要看敌军那边将领的应对情况,没人敢说一定能成功。但是,对东域江一带的地形我很熟悉,江流石不转,物是人非,人换了,地方没换也没变,可以试试,未必没有攻入的可能。” 此话一出,宫临策想起来了,这位老帅不是第一次与宋军交手,早年曾数度与宋军交锋,并数度攻入宋国境内,攻入东域江这位老帅是有经验的。 想到这一点,宫临策眼中闪过神采,心中有了点信心,却又忍不住一声长叹:“蒙帅,你这是要纵容敌军在我大燕为所欲为啊!” 蒙山鸣面无表情:“我大燕内部已经是被折腾的破破烂烂,破家烂罐也不怕他再折腾下去,可宋国不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国折腾的起吗?攻宋,大燕还有挽回的可能,不攻,大燕就完了。宫掌门,三大派如何抉择我勉强不了,任由决定。” 两人继续一番长谈,待到谈完,宫临策心中的许多疑虑皆被蒙山鸣解开了,终于做出了最后抉择。 他将情况传讯给了逍遥宫和灵剑山,自己没有回去,准备亲自跟随大军坐镇,以便随时掌握第一手的情况…… 没有大的阻碍,宋军在燕国境内近乎畅通无阻,直奔燕京方向。 三大派没有将局势给转圜,反而从了商朝宗那边的态度,商建雄可谓又惊又怒。 逍遥宫掌门龙休和灵剑山掌门更是亲自出面向商建雄讲道理,并保证一旦京城有失,一定会首先保证他和一干重臣的及时撤离,不会让他们的安全遭到威胁。 商建雄迟疑,童陌一系的人员却慌了,当初推动对宁王派系清洗的人慌了。 童陌等人立刻全力鼓动商建雄,把商建雄给说的惊疑不定。 想想童陌等人的话的确有道理,三大派的态度很值得的揣摩,似乎已经靠向了商朝宗,是想将他取而代之还是怎的? 对童陌等人来说,对当年对宁王派系下狠手的人来说,宁愿向敌国投降,也决不能让商朝宗上位,一旦商朝宗上位掌握了燕国大权,算起帐来,哪还有他们的活路,一定会死的很惨,投敌至少还有条活路。 三大派站在了商朝宗那边的态度真正是把这些人给吓着了,但他们又深知商建雄在乎什么。 商建雄被戳中软肋,受了童陌等人的蛊惑,将三大派的劝说抛之脑后,暗中下令,命北部人马驰援。 …… 山峦起伏中,一座山洞内,牛有道盘膝打坐,静心修炼中。 管芳仪碎步入内,“喏”了声,随手扔了份密信给牛有道,之后一脸不爽的转身,扭着腰肢离开了。 原因无他,又是袁罡的来信,又是她看不懂的文字,铁定又和她没什么关系。 牛有道缓缓睁眼,拿起掉落身前的信查看。 不看还好,一看明信中内容,牛有道亦忍不住发出阵阵冷笑,一字一句道:“童陌该死!” 信是袁罡转述了高见成的来信,高见成将童陌等人唆使商建雄抽调北部人马的事情告知了这边,让这边早做准备。 明知北部重兵在防范韩国,一旦再让韩国在此时介入,燕国局势将不堪设想,童陌等人却为一己私怨不惜将燕国推入火坑,饶是牛有道好脾气也忍不住震怒! 他今天算是真真切切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国贼! …… 一路人马在山间官道急行,行至险要地段,一座关隘坐落在两山之间,卡在了最险要部位,易守难攻,关门紧闭。 关下一排拒马阻拦,有人马把守。 先行官在关前喊门,无人回话,关门不开。 大将鲁丛盛驱马出到前方,大声喝道:“我乃虎威将军鲁丛盛是也,有紧急军务,速开关门。” 关隘墙头出现一名将领,回话道:“鲁将军,没有刺史大人手谕,任何人不得擅闯,还请速回。” 鲁丛盛挥手示意了一下,一名部将立刻跳下马来,快步到拒马前,将一封手谕交给了军士。 军士回到城下,将手谕放进了吊篮,吊上了关隘墙头。 手谕到了墙头将军的手中,那将军看过手谕后,挥了挥道:“是假的!”当场将那手谕给撕了。 鲁丛盛一怔,旋即挥舞马鞭指去,怒喝:“放肆,邵登云亲笔书写的进出手谕岂能有假,你们想造反吗?” 墙头上的将军没理他,转身回了城楼内,只见楼内案后一身穿战甲的老将端坐,闭目养神中,正是邵登云本尊。 那将领快步到邵登云耳边嘀咕了几句。 邵登云虎目一睁,缓缓起身,大步绕出桌案,出了城楼,来到了墙垛前,看向下面叫嚣开门的人马,喝道:“何事喧哗?”声音中气十足。 邵登云?鲁丛盛一愣,抬了下手,手下人马立刻停止了叫嚣,随后大声道:“邵兄,你怎么在这?” 邵登云看了眼对方身后蜿蜒到尽头都不见尾的人马,呵呵道:“原来是鲁兄,邵某正好巡视到此,不想会撞见鲁兄。鲁兄,你率领这些人马是要去哪呢?” 鲁丛盛大声回:“自然是有紧急军务。”马鞭扬起指向邵登云身边的那个将领,“这是何人?竟敢撕了邵兄亲笔手谕。” 邵登云呵呵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最近刚向各地守军下令,换了新的通关文样,下面人呆板,不知变通,因而误会了。” 鲁丛盛:“既是误会,那就罢了,劳烦邵兄为我大军行个方便,开关放行。” 邵登云摇头:“这恐怕不妥。” 鲁丛盛惊讶,“何故?” 邵登云偏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一名修士将一张纸折条,甩手如箭般射向了城下。 鲁丛盛身边的随扈法师张手抓到,转递给了鲁丛盛。 鲁丛盛打开折纸一看,当场大吃一惊,竟是征伐大都督商朝宗的任命,任命北州刺史为北部防线执法督军,不禁慢慢抬头看向上头的邵登云。 邵氏不是和南州那边不对付吗?他心中惊疑不定。 邵登云已然大声道:“大都督有令,前线大军没有接到大都督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撤离防线,违令者着北州人马就地剿灭!鲁兄,这般兴师动众而去,可有大都督军令?” 鲁丛盛:“邵兄,不瞒你说,我是接到了朝廷的军令,大都督的军令总不能大过朝廷吧?” 邵登云冷笑一声,“鲁兄也是带兵的人,战时岂能令出多门?即无大都督军令,还请鲁兄立刻回去,否则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抬手一挥。 关隘上的战鼓顿时隆隆雷响,城头上,两边山上,稀里哗啦声起,冒出大批人马,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张弓对准了下方来到的人马,甚至点燃了火箭,并备有随时可能抛下的瓦罐油壶,一旦发动进攻,山道中顷刻间就是一场人间炼狱。 马背上左顾右盼的鲁丛盛脸都绿了。 不用接到消息的牛有道提醒,商朝宗那边早就防着北部出乱子,早已下了令给邵登云以防万一。 至于邵登云会不会听,商朝宗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幸好,邵登云未让他失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ps:“一拾肆秀”砸出四朵小红花,再回榜首,不知能呆多久,估计被干翻是迟早的事,捂面!另,拜年回来晚了,匆匆赶了一章,惭愧。 第六八一章 变天了,风起了 受到北州邵登云的阻拦,朝廷集结在北部的人马无法撤回,除非和北州人马血拼杀出来。 消息传回,商建雄等人大惊,邵氏不是和牛有道有仇吗?怎会也听令于商朝宗? 三大派闻讯后亦震怒,震怒于商建雄竟敢背着三大派秘密抽调北部人马,北部防线一旦松动惹得韩国进攻还得了? 商建雄等人本想将生米煮成熟饭,结果米未能下锅。 三大派也庆幸邵登云的突然出手,情况很明显,商建雄摆明了不顾三大派的压力而为,就算三大派能在途中拦截,也很难拦截的下来,鲁丛盛手下千军万马,三大派那点人手总不能和鲁丛盛开战吧?这个时候内部自己人开战绝非好事,有了邵登云的北州人马拦截则不一样了,再有三大派向鲁丛盛身边随军的各门派修士施压,朝廷在北部的人马立刻被压制住了,无法回撤。 商建雄的举动惹毛了三大派,下场是近乎被半软禁了,派了三大派弟子全天候贴身跟随,将商建雄的一切言行举止彻底纳入监控,不再给他乱来的机会。 若不是考虑局势怕逼得保皇派狗急跳墙,三大派一怒之下能将商建雄给掀翻了换人。 消息传到蒙山鸣的耳朵里后,蒙山鸣立刻趁势而动,说服了宫临策,让三大派的人配合,再次将北部防线的粮草掌控在了手中,令邵登云强行接管分配。 捏住了口粮,北部人马再难胡乱动弹。 至此,燕国朝廷的主力人马算是全部捏在了商朝宗的手中,兵权在握,一场与宋国的大战已是迫在眉睫! 燕军东征人马已全部在东域江一带集结完毕。 抵达东域江前沿的蒙山鸣马不停蹄,一路沿江岸查视,遇见当地躲藏的百姓甚至请来吃饭,借此询问沿江两岸情况。 他攻过东域江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依然不敢马虎,方方面面了解情况,完全是越详细越好的样子。 蒙山鸣率领三百万大军集结于东域江,一直在积极准备渡江载具,随时可能发动进攻,接到情报的宋国朝廷骤然紧张了起来,只因敌军统帅是蒙山鸣,是那个留下阴影给宋国且至今难以抹去的人。 为此,宋军大都督罗照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朝中的情况他也清楚,不少人在说他罗照误国,要求大军回撤,罗照顶住压力坚持己见,大军依旧朝燕京方向进攻。 获悉燕国三大派已经站在了商朝宗那边,获悉商朝宗已经掌握了燕国兵马,罗照那边的气氛也骤然紧张了起来,他也预感到了,集中了力量的商朝宗不是摆设,怕是要与他展开决战了! “蒙帅,已经三天了,我们粮草不多了,为何还不展开进攻?” 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在一面旗杆下,不时观看天上的云彩,还有旗杆上的信标风向。 宫临策走来后问了一声,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明知道东征人马的粮草坚持不了几天了,人马到位后,这位老帅居然歇下了,迟迟没有进攻的意思,难道非要把自己粮草耗尽了找死不成? 蒙山鸣:“再等等。” 宫临策:“等什么?” 蒙山鸣:“不急,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至于真实意图,他不肯吐露,只因一旦走漏消息后果将不堪设想。 燕军迟迟不进攻的消息同样传到了罗照的耳中。 同样还是在途中废弃的一座驿站内,罗照盯着墙上的地图反复琢磨,最终发出一声嘀咕自语,“等什么?粮草不足,蒙山鸣究竟在等什么?” 一旁徘徊着的苏元白道:“怕是真的被大都督给料中了,蒙山鸣摆出佯攻态势,果真是想吸引大都督调头速战速决。大都督没有上他的当,他亦束手无策了,现在就算想追也无法再追上我军,如今耗在了东域江边怕是进退两难。” 罗照盯着地图微微摇头,大的战略是他定下的,他不想再说扫兴的话动摇军心。 可态势的变化让他意识到了,燕军怕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攻宋! 不比之前,商朝宗已经全盘掌握住了燕国的主力人马,却丝毫没有与他开战的意思,局势对燕国来说已经是岌岌可危,燕国三大派岂能坐视下去?按理说必然是要逼迫的,可三大派却站在了商朝宗那边,说明什么?说明三大派已经洞悉了商朝宗另有计划,并已默认。 那么目的就很明显了,就是已经明摆着的、已经集结在了东域江边的人马,攻宋! 可是他又想不通,重兵防守的东域江哪有那么好突破的,蒙山鸣究竟在等什么? 他觉得蒙山鸣一定是有什么企图,越想越不安,可是现在再让他回撤,已经跑了这么远,再回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罗照猛然回头,“再次传令沿江人马,务必加强沿江防线,务必都给我打上十二分的小心,务必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防止燕军偷袭!告诉他们,谁若敢有丝毫纰漏,定斩不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及时传讯报于我。” “是!”传令官领命而去。 堂内几人相视一眼,都听出了罗照话中的浓郁担忧意味。 东应来迟疑道:“两百万重兵据险而守,以逸待劳,燕国三百万重兵想渡江险而战,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更何况大都督谋划在先,沿江大小船只都被大都督拉往了江东,燕军三百万人马短时间内想找到这么多合适的渡江船只根本不可能,仅凭那些木排就想安排几百万人渡江杀过去,岂不是笑话?站上面都是活脱脱的箭靶子!” 我们懂的道理,蒙山鸣岂能不知道?罗照心中的忧虑不好明说,只能告知,“蒙山鸣不可小觑,当谨慎!” 这话倒是没错,小心点总是不会错的,几人都颔首点了点头。 文悠了解罗照,多少从罗照的异样中看出了点什么,准备回头无人的时候问问。 转身又看向地图的罗照心中郁积,眼中的忧虑神色难以掩饰,再次暗咒吴公岭坏事。 恨吴公岭不该早早祸水东引,再继续拖下去,将燕国内部拖垮了,宋国再出兵该多好。 …… 变天了,风起了。 中军帐内参详地图的蒙山鸣听到风吹过帐篷缝隙的呼啸声,慢慢抬头,看向翻飞的布帘,双眼骤然一眯。 帐内案上的纸张被卷入的风给吹的乱翻,立刻有军士露面,将布帘固定好了。 蒙山鸣沉沉一声,“推我出去。” 正在一旁看书的罗大安立刻放下书籍,起身推了蒙山鸣出帐。 一出帐,呼呼风声吹乱了蒙山鸣的衣衫,吹的蒙山鸣的胡须乱飞。 蒙山鸣抬头看向旗杆上的信标,又抬头看向了天空,只见天际乌压压一片,浓厚乌云正在滚滚而来。 “终于来了,要下大雨了!”蒙山鸣嘀咕一声。 如此气象,自然是要下雨了,没多久,乌云当空,噼里啪啦的雨点开始打落。 四周军士到处乱跑,除了执勤的,纷纷跑回帐篷内躲雨,就算是执勤的,也赶紧先举了盾牌挡在头上。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很快雾蒙蒙一片,只有哗哗雨声。 天提前黑了…… 与北州隔江对峙的韩国境内,却是艳阳依旧,大军连营。 中军帐内的韩国大司马金爵亦站在地图前与几名将领琢磨着燕宋战事。 “这个蒙山鸣粮草不足,却在江边按兵不动,搞的什么鬼?” 接到消息后的金爵也一直在琢磨此事,他比商永忠强的多,大战在即,亲临前线指挥。 一将道:“罗照不会冒然进攻,早已留了后手,沿江防御固若金汤,布置了重兵防御,蒙山鸣不太可能攻破,会不会是束手无策在那装模作样?” 金爵面貌敦厚,捻须摇头道:“蒙山鸣是装模作样的人吗?我当年与他交过手,吃了他几次大亏,若非有法师及时助我脱身,我早已命丧他手,此人用兵刚柔相济,诡谲多变,有神鬼莫测之能,‘燕山鸣’绝非浪得虚名,不可小觑。罗照没领教过蒙山鸣的手段,这般猖狂无视,怕是要吃大亏!” 另一将道:“罗照的布置不可谓不严密,观罗照杀入燕国境内的行事,用兵极有法度,很是不凡,仗都打的很漂亮,可见罗照并非庸才,吃亏也许,吃大亏不至于吧?” 金爵摇头,不置可否的样子。 正这时,一文书入内,双手奉上一份书信,禀报道:“大人,朝廷来信提醒,北州有内乱。” 金爵哦了声,拿了书信到手查看,信中指商建雄和商朝宗发生了严重分歧,北州人马差点和燕国朝廷人马干了起来,双方关系闹得很僵,韩国朝廷的意思是,这边是不是可乘势出兵了? 信看完又交给了诸将阅览,金爵之后问了声,“大家怎么看?” 诸将还能怎么看,眼看宋军在燕国肆意横行,早就按奈不住了,一将拱手道:“大人,宋国已经出兵,若我方再出兵,燕国必亡,我方必胜!” “是啊,大人,罗照在燕国境内跑马圈地,现在谁占了可就是谁的,事后想让人家吐出来咱们也没理由啊,也该出兵了。” 听完众人意见,金爵还是摆了摆手,“邵登云并非易于之辈,时机还不合适,再等等,稳当点,还是再稳当点的好。” 这也是他回复朝廷的意见。 诸将出了中军帐后,有人向同僚嘀咕发泄不满,“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回头觉得自己少分了地盘再从宋军手中抢不成?” “哎,咱们这位大司马你还不知道吗?那是出了名的稳当司马!” 第六八二章 滚龙峡 所为‘稳当司马’是背后暗中对金爵的称呼。 有此称呼并非无缘无故,而是金爵有句口头禅,正是“稳当点,还是再稳当点的好”。 尽管因此而被人嘲笑,可金爵依然是凡事求稳,很少冒进,行军打仗亦是如此。 外人嘲笑归外人嘲笑,然而金爵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便是一个“稳”字。 早年虽数次败于蒙山鸣之手,可在他的手上韩国却是受损最小的,不像赵国大都督在蒙山鸣手上战死,宋国在蒙山鸣手上连连惨败。 对蒙山鸣来说,交手过的将领中,金爵是最让他头疼的,金爵信奉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冒进,不冒险,信奉靠实力取胜。 金爵对蒙山鸣来说,就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蒙山鸣一双腿残废了,正是与韩国交手时落下的,而那次韩军的指挥者正是金爵,某种程度来说,蒙山鸣双腿落下的残疾是拜金爵所赐。 当然,那一战也是因为急于为燕皇解围,否则蒙山鸣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稳当到让人嘲笑,却是累积战功逐渐上爬到了今天,又打残了蒙山鸣,所以这位大司马在其位倒是坐的稳当的很。 …… 天黑了,雨越下越大。 雨夜中,一群身穿战甲外罩蓑衣斗笠的将领外出巡视而来,抵达庭院屋檐下,士兵快步而来,帮诸将解下蓑衣斗篷。 “这鬼天气。”有人咒骂老天一句。 众人砰砰跺脚不停,跺掉脚上沾染的泥巴后,也没有穿靴子入内。 江防总督乌群烈都带头脱了靴子,其他人只好也跟着脱了靴子入内。 屋檐下摇摆的灯笼灯火照耀着门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镇江堂! 堂内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地图,此乃江防军机重地,一般人没资格进入。 一群脱了鞋的大老粗入内,咸鱼气味顿时在堂内翻腾,有人捂了捂鼻子咒骂:“老陈,你多久没洗脚了?坐你边上倒了八辈子霉。” 那个老陈立刻骂了回去,“你以为你脚好闻?燕军一到江边,大都督便如同催命一般,一天不知来回巡视多少遍,连觉都睡不自在,哪来的时间洗脚?军中又不让带伺候的娘们儿。” “看来老陈是没娘们伺候就不洗脚啊!”江防总督乌群烈在上座坐下后也抱着自己脚闻了一下才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都是开玩笑罢了,军伍出身,对这种味道早就习惯了,没谁会真的在意。 放下脚的乌群烈指着那个老陈道:“好好用命,待大都督打下了燕国,我赏你十个八个的燕国美人,天天伺候你洗脚。” “诶!”老陈摆手,“十个八个的美人免了,听说燕国皇宫内的美貌妃子不少,赏我一个商建雄的妃子,让我尝尝滋味就足矣。” “滚你的,商建雄的妃子轮得到你?” 一群人立刻起哄咒骂。 砰!乌群烈拍案制止了众人的喧哗,“都听好了,只要大家能挡住蒙山鸣的进攻,我为大家做主了,上面能不能答应我不知道,但是要求我肯定要提上去的,为在场的诸位请功,为诸位各求一个商建雄的妃子,反正商建雄的妃子多,也不在乎大家这几个,上面挑完吃剩的赏给我们总行吧?当然,前提是必须守住江防,不能让燕军攻入我大宋!真要是江防有失,别说商建雄的妃子,大家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自家的妻妾不被别人占了再说!” 那个老陈道:“大都督多虑了,我军攻入燕国后,对面江边的船只不是被毁,就是被拖来了这边,对方那么多人马,没有船怎么渡江?临时凑点船划过来还不够咱们杀的。靠木排渡江简直是开玩笑,活生生的箭靶子!” 众人亦连连保证,豪言绝不会让燕军攻破江防之类。 乌群烈示意大家不要大意,又召集众人起身围着江防地图商议了一遍,集思广益,让大家考虑一下哪里还有可能存在的漏洞。 商议完毕,诸将退下之际,乌群烈再次正色警告,“不怕对方明攻,大都督怕的就是蒙山鸣偷袭,尤其是夜间更要谨慎,大家回去后,各区域必须严密巡视,不可给敌可趁之机。” 一将领苦笑道:“大人,真的是多虑了,这大风大雨的,江水湍急暴涨,根本不适合大军渡江,选在这个时候偷袭,蒙山鸣脑袋有问题还差不多。” “是啊,这疾风骤雨的雨夜,伸手不见五指,打着灯笼都照不远,巡视也是白巡视。” 听到众人议论,乌群烈心中也认可,但却依然正色警告,“越是不可能偷袭的时候越有可能,军士巡视不便,可让修士定时在江面踏波巡视。” “大人此言甚是!”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只要有修士在江面巡视,若有敌军来袭,自然瞒不过这边,毕竟敌军不可能派零零散散一些人来偷袭,要攻打也是大规模的人马,有修士巡江就能发现。 …… 隔江对岸的某处军营内,一座帐篷内月蝶生辉,宫临策负手站在帐篷门口,凝视着倾盆大雨的雨夜,目中思绪良多。 燕国到了如今的地步,危及到了紫金洞的存亡,一旦燕国灭亡,紫金洞就将成为丧家之犬,堂堂位列缥缈阁的大派居然在他手上走到了翻船的边缘,让他如何能不感慨良多。 帐篷外,绕帐篷挖的一圈排水沟渠里的浑水哗哗流淌。 宫临策的目光看向了斜对面的中军帐,里面有灯光渗出。 燕国生死存亡之际,三大派也别无他法,他亲自坐镇这里,也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帐篷里的那位老帅身上。 “唉!”宫临策仰天叹了声,希望那位老帅不会让三大派失望吧。 三大派的掌门已经分别坐镇各地,他在此地坐镇,龙休去了北州坐镇,孟宣依然坐镇京城。 外面风大雨大,风雨飘摇来袭,面有惆怅的宫临策有法力护体,雨水难近他身。 中军帐突然显出亮光,吸引了他的目光注意,帐帘开了下,他看到有人进了中军帐。 是张虎,脚踩泥泞冒雨而来的张虎进入了中军帐内,斗笠蓑衣解下给了军士。 帐篷内几盏油灯昏黄,面有倦色、眼中有血丝的蒙山鸣仍未歇下,仍在对着地图琢磨什么。 张虎近前禀报,“大帅,那边来消息了,江水确已暴涨,不过目标地点水位离岸仍然有一丈半高。” 靠在椅子上打盹的罗大安闻声立刻晃了晃脑袋醒来。 蒙山鸣目光没有从地图上挪开,只淡淡一句,“半个时辰一报!” “是。”张虎应下。 半个时辰后,传令兵来到,对张虎耳语。 张虎复上前再报:“十尺!” 蒙山鸣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又半个时辰后,张虎再报:“七尺!” 又半个时辰后,张虎再报:“五尺!” 直到张虎报出了“三尺”后,已在闭目养神中的蒙山鸣骤然睁开了一双带着血丝的双眼,沉声道:“按计划行事!” 张虎脸颊紧绷,低着个头,迟迟没有领命。 蒙山鸣略偏头看向他,问:“你想抗命?” “末将不敢抗命,只是…”张虎一脸痛苦地摇头,“这个时候强渡滚龙峡,真的是…太难了,那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弟兄,许多人根本就不通水性。大帅,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难?”蒙山鸣质问一声,又微微颔首道:“的确是难,活着的人可以说难,死了的人找谁说去?仇麻子你还记得吧?为驰援你而战死!还有魏大宏,还有你熟悉的许许多多人,你要不要跟他们那些为守卫大燕而战死的人说难去?大燕到了今天,必须有敢死之人站出来!正因为难,所以我才动用你的近卫人马,我相信他们能做到,你也要对他们有信心,去吧,执行吧!” “遵命!”张虎脸颊哆嗦着艰难拱手领命,后退几步,迅速扭头而去,连蓑衣斗笠都没用,冒雨出了大帐。 滚龙峡! 东域江流域最为险峻地带,平时两岸崖高离水面有两丈。 由于江水流域在这个地方骤然收窄,平常水流在此就异常湍急,像翻腾的巨龙,因而得滚龙峡之名。 此时江水暴涨,上游冲刷下来的雨水在这一带被收窄后暴涨的更加厉害,水流也越发湍急,可谓咆哮。 平常时,人就难渡此地,现在暴雨倾盆,水流疯狂,就更难了。 因此地域大军无法横渡,是天然的屏障,故而在离此三十里的地方是宋军的一处屯粮之地。 某种程度上,此地也是大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两国边境漫长,也不可能在沿江所有地域布满重兵,那样再多的兵也不够用。 暴雨声中,宋国那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动静平息后,十几名修士从对岸飞跃而来,与这边两名冒头的将领碰头了。 “怎么样?”一将领急问。 一修士回道:“大雨相助,对面防守懈怠,几个修士居然聚在一起躲雨喝酒,被我们一窝端了,雨大,动手的声音应该被掩盖了,说来还是动手的时机选的好。” 将领又问:“其他人呢?” 那修士回:“正在为大军摸排探路,据抓的人说,沿江还有修士不定期游巡,故而不得不小心。只是这…”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咆哮的怒流,“能过的去吗?” “我等已立下军令状,管不了那么多了。”另一将领扔下话便摸黑往回跑了。 不多久,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隐藏的大批人马冒雨跑来,每个人肩头都扛着一截圆木。 不需多言,一声令下,“跳!” 首批抱着圆木的军士便奋不顾身跳了下去,一下去便被咆哮翻滚的江水给吞没了。 第六八三章 强渡天险 天地间漆黑一片,凡人视力不行,看不清人跳下去的情况,修士视力异于常人,却是将翻滚江水吞人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尽管如此,大批军士还是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地跳了下去。 一群修士看的动容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时间,为了抢时间! 此地虽然因为地势原因,没有重兵把守,可并不代表敌军不会防范此地,在行动前,这边已经反复摸排此地的情况,经过计算,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的机会。 宋国修士会在江边交叉巡视,留给这边的空档只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能过去多少人也是经过计算的,半个时辰内大军不但要过江,还要迅速脱离江边遁离,不然就会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蒙山鸣的作战计划将会前功尽弃。 这次过江的有五万人马,也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人马,否则对下一步的计划产生不了多大的效果。 五万人马要在半个时辰内、要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过江,时间上实在是太仓促了。 但这是奇袭,就是要变不可能为可能,就是要在敌军认为不可能的地方做手脚。 无论是修士协助,还是临时搭建索道,都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将五万人马给送过去。 只能用最快速的方式,也是最危险的方式将人给送过去,必须抢在半个时辰内完成。 抱着圆木的军士还在一批批往下跳。 一群修士实在是看的不忍,有人出声道:“大家一起动手,能助多少人过去算多少。” 没人有意见,且迅速执行,一人两手各拖一人,每人挟带两人,飞落江中再起,上岸扔下人后又返回。 一群修士反复来回送人过江,准备尽力而为,有限的时间内能助多少人过江算多少人。 被浪吞没的军士在激流中抱着浮木浮浮沉沉,借着水流的流速冲向斜对面的回水崖壁。 这也是蒙山鸣挑中此地过江的原因,江岸曲绕,借水流下冲必然要撞上岸边。 可是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是凭感觉。 抱着的圆木一旦撞岸,立刻抛弃,在水中够起身子,尽力探手往岸上扒去,手一搭上岸,立刻拼命往岸上爬。 先行到了对岸的人半跪在岸边,一旦感觉到有战友手搭上了岸,立刻摸去拉住往上拖拽,助战友快速上岸。 上岸后的人又迅速沿岸散开,继续相助后面上岸的人。 这也是蒙山鸣选在暴雨夜渡江的原因,平常崖岸太高,人在水中手无法够到岸边,渡江过去了也爬不上去,只有趁着水位上涨的时候才有机会。 根据附近老乡提供的消息,水位涨到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是到了极限。 还是那句话,天太黑了。 有人不是圆木撞上崖壁,而是人撞上了崖壁,轻则还好,只是撞一下,有些人是脑袋撞上了崖壁,直接撞了个脑浆迸裂,撒手圆木直接随浪而去。 这一幕幕看的岸边的修士都有些双目欲裂,实在是惨不忍睹看不下去了,有人对一将领道:“要不放出月蝶给大家照明吧,短时间内敌方未必能发现。” 那将领急了,竟一把揪住那修士的衣襟,“放你妈的狗屁,你想害死大家吗?亮光一起,一旦被人发现了,前功尽弃,上不了岸的弟兄们就白死了,我们也要被敌军围剿。你给我听好了,管住你们的人,绝不能有任何暴露!” 换了平常敢这般无礼的话,那修士非让他好看不可,此时竟忍了,且缄默不语。 斜对岸的人不断抱着圆木一群群跳下,这边则是一群群湿漉漉的人爬上岸。 有的人未能成功撞到岸边爬上来,随浪而去,最终是死活谁也不知道,只希望在湍急险流中那根圆木能帮他活下去。 有的人没撞上这边的岸,随浪撞到了下一个弯道的岸边,结果爬错了方向,爬回了对岸。 立刻有修士过去,让撞回了对岸的人就此隐遁回去,时间上来不及了,不允许再来第二次,何况手中抱的求生工具没了,也不适合再来一次。 强渡的位置是计算好了的,只有这个地段的位置适合攀爬上去,有幸撞回对岸的人是少数,大多人要么是上了宋国那边的岸,要么就是随浪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人马全部下了水。 至于成功爬上了对岸的人手有多少,那边一时间自己也搞不清楚。 总之来不及在原地犹豫,成功上岸的人手迅速离去。 “走!”随着一声令下,成功上岸的人马迅速向纵深地带潜伏而去。 岸边留有几名修士快速施法清理岸边的痕迹,有风雨相助,很快便将岸边的痕迹给扫清。 前方有修士为大军开路,以防不测,方便大军迅速向目标地点挺进不被轻易发现。 途中人员清点后,只有三万零几十人,有幸撞回了燕国那边岸边的不过近千人。 也就是说,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便被江水吞没了近两万人马。 这都是张虎的近卫人马,也就是张虎的中军人马,也是张虎手下最精锐的人马,都是沙场上久经考验的老兵,也是跟随多年的老弟兄。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值得信赖,正因为能力上可靠,蒙山鸣才动用了张虎手下的这批人。 “两万老弟兄就这样没了,多少次征战,多少次死里逃生,没死敌人手上,却折在了这里,我下了这样的令,让我回去怎么对他们的家人交代啊,呜…”一将领呜呜闷声而哭,大男人哭的像个孙子一样。 另一将领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大口喘气,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两位将领是张虎亲军的左右统领,此时都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水。 “唉!”一旁陪同的修士叹了声,忍不住摇头。 悲伤情绪不能影响任务,大军继续潜行,途中两位将领再次下令吃东西。 雨夜冻人,又都在水里泡过,身子冷的很,必须尽快吃东西让身子暖起来,后面还有更重大的任务。 事前随身都携带有准备好的干粮,已被水泡烂的饼,边走边往嘴里塞。 行至半途,抵达一处山脚,又兵分两路而去……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帐篷外站了个人影。 罗大安看见后提醒了一声,“师傅。” 盯着地图的蒙山鸣缓缓抬头,看向了帐外的人影,电光闪过后,看清了是站在大雨中淋雨的张虎。 两人一明一暗中对视着。 蒙山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颊紧绷了一下。 外面另一座帐篷里的宫临策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一个闪身而出落在了这边,才发现背对着淋雨的居然是长州刺史张虎,不禁问道:“张大人,为何站在这里淋雨?” 张虎没有理会他,慢慢迈步进了帐内,走到了案前,湿哒哒站那,身上的雨水在往地上滴答,与蒙山鸣对视着。 宫临策踱步进来,注意到了异常,又问了声,“怎么了?” 张虎没回他,只问蒙山鸣,“能说吗?” 蒙山鸣看了眼宫临策,已经被宫临策发现跟来了,现在也没了瞒的必要,最终微微颔首。 张虎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红着眼眶,偏头看向了帐顶,发出哽咽之音道:“两万弟兄没了。” 宫临策讶异,什么两万弟兄没了? 蒙山鸣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知道危险,但一下折损了两万人,还是让他心情相当沉重。 都是军伍出身,他知道那些人马对张虎意味着什么,拿十万人马跟张虎去换,张虎也不会换。 略静默了一下,蒙山鸣深吸了一口气问,“剩下的三万人呢?” 张虎语音短促,“过去了。” 什么过去了?宫临策目光惊疑不定。 蒙山鸣重重松了口气,坐那的腰板挺直了一些,沉声道:“召集诸将议事!” “领命!”张虎拱手一下,毅然转身而去。 一出帐篷便抬手抹了把眼,不单单是那折损的两万人马,剩下的三万人马接下来也将是深入敌后孤军奋战,最终能有几个活着回来?他揪心的不行,只希望这冰冷的雨水能让自己冷静点。 坐在灯光下的蒙山鸣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同样目送一阵的宫临策回头,问端坐的蒙山鸣,“什么情况?” 蒙山鸣:“张虎不是已经说了么?” 宫临策:“没听懂。” 蒙山鸣:“已经有三万人马过江了。” “三万人马过江了?”宫临策惊讶,这封锁的铜墙铁壁般的江防,尤其是这鬼天气,那可是三万之众啊,怎么可能过江? 蒙山鸣补充了一句,“五万人马,张虎手上最精锐的五万人马,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弟兄,强渡天险,折损了两万,三万人侥幸强渡成功。宫掌门,你不是催我出兵吗?出兵就在今夜,希望宫掌门能号令各派修士全力相助。” 是谁的老弟兄并不是宫临策在意的,他没这方面的意识,也不会在乎,皱眉:“事先为何瞒着我?” 蒙山鸣:“也许某人不当回事的一句话说漏嘴,传出去就能关系到战局的胜负!几万人拿性命去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事先决不能走漏任何风声,也不能有任何异常,还望宫掌门见谅。”还是在提醒对方保密。 ps:谢“郑州宾哥”的小红花增光添彩。 第六八四章 莫非神兵天降乎? 雨渐弱,对暗中行军的人来说,依然是一脚泥泞。 “不能再前进了,前面有探子埋伏,应该是修士,前面的情况摸不清深浅,不好再冒然往前闯,很容易被发现。” 一名修士闪回,拦住了摸黑潜行的人马。 张虎麾下中军的右统领孙高天问:“此地离屯粮点还有多远?” 修士回:“大概还有五里地的样子?” 孙高天略琢磨之后下令人马不要再躲躲藏藏,五千人马直接上了官道,整齐列队开拔,不疾不徐地公然朝目标地点而去,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发现。 路遇哨卡盘问,修士直接闪去动手做掉。 过了哨卡没多远,一只月蝶从山林中掠来照看,显然是宋国修士驾驭而来的。 这边修士屈指弹出一枚铜钱,直接将那飞来的月蝶给打落了。 山林中顿时传来喝声,“什么人?” 右统领孙高天回道:“江防徐来平巡防人马。” 一条人影闪来查看,显然没被轻易糊弄过去,要亲自验证,这边两名修士立刻联手冲上去,双方直接打了起来。 几声骤响,这边轻易干掉了那修士,但打斗动静太过明显,接近了对方老巢,这动静显然无法再掩盖。 “全速前进!”右统领孙高天拔剑一喝。 五千人马立刻在暗夜中狂奔,一群修士冲在了前面开路,不断与前方阻拦修士厮杀。 此地是屯粮重地,有三万人马防护,更有大量修士坐镇,警讯连连之下,护粮大军驻地的人马紧急集合布防。 燕国这边的偷袭人马一冲近,立刻扯开了嗓子大喊,一副杀声震天模样。 护粮大军搞不清状况,天又太黑,不敢轻易出击,全面防守,以箭雨招呼。 燕国这边的人马亦纷纷取箭在手对射,暗处射击光亮处较为占便宜,双方一时间陷入了胶着。 只不过这边的射击比较讲究,同时几支箭上弦射出去,也不管什么精准不精准的,把箭朝对方射出去就行。 这次强渡上岸的三万人马所携带的箭矢全部集中在了这五千人身上。 听到外面震天杀声,又见密集箭雨,屯粮守将高度紧张了起来,江防两百万大军的粮食可是有三分之一囤积在此地啊,若此地有失的话,他这颗脑袋不够砍的。 守粮官当即命人上报,屯粮点敌袭! 江防壶口段防区的某座宅院内,大统领徐来平正在榻上酣睡。 “大人!”门外忽传来紧急敲门声,一小将敲门急喊。 徐来平惊醒抬头,喝道:“什么事?” 门外小将大声道:“大人,防区粮仓遭遇燕军大量人马偷袭!” 徐来平猛然爬起,光着脚跑去开了门,见人便骂,“放屁,燕军大量人马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们防区?” “大人,不会有错,守粮官急报,有大量袭击人马,人数不详,粮仓镇守的修士也同样传来了消息。”小将奉上急报。 徐来平一把扯来看过后,真正是大吃一惊,又迅速急问:“对岸燕军可有动静?” 小将道:“暂无动静!” 徐来平立刻光着脚来回,嘴中念念有词,“见鬼了,哪来的大量燕军,对面没动静,看来是想断我大军军粮。”猛然转身而回,从案上箭壶里取出令箭一支,转手扔给那小将,“传我军令,命徐贵立刻亲率十万大军前去驰援,告诉他,粮仓若有失,提头来见!” “是!”小将紧急领命,拿了令箭跑去传令。 徐来平迅速回头穿戴,嘴上还在念叨,“大量人马过江,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妈的,哪来的燕军,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他也焦虑,粮仓若是被攻破,他这颗脑袋怕是也够呛。 穿戴好了大步出门时,与外面赶来的将领和其他修士碰面在了一起。 他一面命人加强江防,一面上了楼台,观看大军调动情形。 壶口段防区本部的三十万人马,二十万布置在前沿,十万后备人马就此隆隆而去,一路举着火把,如同一条蜿蜒巨龙,一路快速远去。 临近这一带的燕国修士潜伏查看,将人马离去的数量大致盘点清楚后,迅速撤离,赶赴到了十里外的燕军埋伏地点,与率领两万五千人马的张虎麾下左统领郭献福碰了面,报之:“不出所料,壶口段防区的十万预备大军已经离营增援粮仓。” 左统领郭献福沉声道:“好!立刻传消息给孙高天,让他随时撤退,并报大将军知晓。” 这边很快放飞两只金翅,夜空中各奔东西而去…… 聚集在东域江的长州人马营区内的中军帐内,蒙山鸣端坐在上,闭目养神中。 张虎等一群将领身穿战甲站了两排。 营帐内寂静无声,宫临策等修士也只有在旁站着的份,只是不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蒙山鸣在等什么。 宫临策也不好问蒙山鸣在搞什么鬼,怕显得有些无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雨虽然小了,雨水滴答声帐内的人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小将快步入内,将一封急报给了张虎。 张虎看过后,立刻上前放在了蒙山鸣跟前的案上,道:“大帅,很顺利,不出所料,雨夜天黑,粮仓守军不知详情下不敢贸然出动,壶口段十万后备人马已经成功诱离!” 宫临策听的稀里糊涂,这边不到最后不肯走漏具体作战计划。 蒙山鸣却是豁然睁眼,饱含血丝的双目骤然扫向宫临策,“宫掌门,此战事关整个战局的胜负,还望宫掌门号令所有修士听从张虎调遣,不得有任何闪失,违令者立斩不赦!” 宫临策颔首:“这个你放心,谁敢不配合,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砰!蒙山鸣陡然一掌拍在桌上,抽冷子来这么一下,把气定神闲的宫临策都差点吓一跳。 只见蒙山鸣沉声道:“攻破宋军东域江防线就在今夜,将士们务必上下一心,违令者立斩不赦!” “是!”哗啦一声,诸将一起侧身转向,面对拱手,同声应下。 蒙山鸣挥手指向帐外黑漆漆的夜空,气势凛然,铿锵有力道:“渡江!” “是!”诸将再次领命。 张虎龙行虎步,领着一群将领大步而出。 很快,外面一阵骚动,火把处处亮起,大军快速整备。 获悉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渡江,而且还是自己人马打头阵,朝廷那边被监督着的人马顿时有意见了。 一将领着几人跑来,找到了指挥人员调动的张虎诉苦,“张大将军,江水暴涨,流速很急,咱们靠着木排渡江未免也太勉强了。” 勉强?我那几万弟兄勉强不勉强?张虎瞪圆了双目,沉声道:“大战在即,你竟敢与我讨价还价?” 那将军苦笑道:“大将军误会了,不是讨价还价,而是良言相劝,水急天黑,这个时候不宜渡江,真要渡江,不妨等到天亮。” 唰!张虎宝剑出鞘,一剑寒光,直接刺穿了对方的心窝,只见血溅。 那将领瞪大了眼睛,哆嗦着胳膊指着张虎。 随同他来的,还有一旁的修士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张虎一言不合便拔剑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朝廷大将。 咣!张虎一脚将剑穿将领踹翻,晃着带血之剑,厉声道:“大战在即,立刻执行军令,再有讨价还价者,这便是下场!” 对方修士顿时不干了,怒声道:“他乃朝廷大将,要处置也要经朝廷同意,岂能由你随意烂杀?” 张虎立刻回头看向左右修士,冷冷道:“尔等怎么看?” 三大派的修士立刻上前了,将那修士警告喝退,命其立刻好好配合,否则这边定不手软。 很快,江边上人头攒动,拖拉着大量的木排往上游去。 江水流速不宜直接横渡,欲借流速划行,斜插向对岸壶口防区。 大量人马登上木排,上了木排的人马立刻熄了火把,听从号令,只需向对岸有火光的地方划去。 …… 江防总督乌群烈亦在寝室内酣睡,睡梦正香时,被激烈拍门声惊醒。 他坐起拥抱着被子喊了声,“进来。” 一将推门快步入内,急报道:“大人,探子回报,对岸张虎人马集结地有异动,似要趁夜攻打。” 这般庞大的兵力对峙之下,双方不可能不往对岸互派探子监视,也许不能近前查探,但是远距离观看个大概动向还是没问题的。 “张虎,选在这个时候攻打,莫非脑子有病…蒙山鸣在那边…”说到这,嘀咕自语中的乌群烈猛然一惊,迅速掀开被子下了榻,亦赤脚在地板上来回走动。 就在这时,外面又出来一声,“报!” 乌群烈喝道:“进来。” 一传讯官入内,双手奉上急报道:“大人,壶口防区守将徐来平传来急报,壶口屯粮之地遭到大量燕军偷袭,已增派十万人马去援!” 乌群烈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我防线内怎会出现大量燕军,莫非神兵天降乎?”一把抓了急报来看。 看完后才知,徐来平那边也在纳闷哪来的大量燕军。 再想到张虎人马突然异动,乌群烈赤足快步走到了江防地图前盯着观望。 正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报,又是徐来平传来的消息,报之对岸张虎部人马似乎要进攻。 这是废话,这边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乌群烈手一挥不予理会,盯着地图厉声道:“速去打探对岸徐景月部、安显召部、苏启同部、史辛茂部可有动静!” ps:谢“一拾肆秀”再赠三朵小红花增光添彩,新年大吉大利! 第六八五章 只许胜,不许败 “是!”传讯官领命而去。 “大人,当早做决断。”等候中的部将催促。 乌群烈抬手打住,不语中来回走动着。 也实在是情况一时间让他难以决断,蒙山鸣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宋国防线内怎会出现大量燕军?按理说不可能啊!有大量人马渡江的话,这边不可能没有发现,燕军的主力人马这边一直盯着,都在对岸呢。 情况对他来说,一时间有些复杂。 虽说壶口防区的主力只有三十万人马,张虎那边加上燕国朝廷的人马共计却有六十万人左右,算起来壶口防区的人马是处于弱势,但这不是地面战,而是陆地对水面,壶口防区占据了有利条件。 而且这边占据的先决条件还不止一点点,张虎那边想在这大晚上的凭着简陋的渡江木筏攻破壶口防区三十万守军的防线,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木筏在江面运转的自如性和船只就不止差了一点点。 壶口防区后面却冒出了燕军大量人马,这才是让他担心的地方。 现在他急需知道对岸徐景月等几部人马的动向,别他妈壶口防区那边的动静玩的是一出调虎离山的把戏。 …… 徐景月部,接到蒙山鸣军令后,人马正在江边大肆调动,操弄木筏,动静可谓轰轰烈烈。 雨虽然小了,却依然是细雨绵绵,依然是风雨交加,江畔火光融融,到处是移动的火把。 徐景月冒雨站在堤岸上,一手扶着腰间宝剑,眺望远处的对岸灯火处。 部将快步来到,“大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进攻。” 徐景月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有说进攻吗?不要停下,继续摆出攻击态势,把动静造出来,要造大!木排放出去划一划,再回来,反复来上几次。” 部将愕然道:“佯攻?” 徐景月:“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蒙帅既然下此令,必有深意,又不损失什么,权当让大家操练一下江上驾驭木筏的技巧。” 他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虎部的动作一开始就是绝密,除了一些直接参与者,也就决策者知道,其他人一律隐瞒,也不可能让太多人知晓。 此时,不仅仅是徐景月部,安显召部、苏启同部、史辛茂部皆在江边大做动静。 燕军摆开了全面进攻的态势。 …… 蒙山鸣也在江岸边,出了帐篷亲自观望大军渡江作战的情形。 夜幕火光下,一名修士撑着一支很大的伞,为轮椅上的人挡雨,宫临策亦站在轮椅旁观望,几十万人渡江的场面很是壮观。 大大小小的木排那真是不计其数,最大的木排之大,上面足足可以同时容纳上百名军士活动。 “报!探子传来消息,清渠三十万人马正火速向壶口方向移动。”一将来到蒙山鸣身边急报。 蒙山鸣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那将退下,宫临策试着问道:“援军来到,蒙帅一点都不担心吗?” 蒙山鸣:“清渠方向人马赶到,最快也要半天,若天亮前我方还不能攻破壶口防区,就没必要再打了,对方的援军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 宫临策:“一旦宋国后续援军赶到,我们这一部渡江的人马能应付吗?” “宋军其余江防人马已被定住,不敢轻举妄动,哪敢大肆来援。宋军江防人马虽占据优势,可防守本身就是一种劣势,攻方随时可以攻其任意一点,随时可以寻找其薄弱环节发动进攻,只需破其一点,其防线不攻自破,所以一味防守不是最好的防守,攻防兼备才是最好的防守。”蒙山鸣说这话时,扭头看向了罗大安,不像是对宫临策解释,反像是说给罗大安听的。 众人看向罗大安,而罗大安则是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 “差不多了,援军快到了,撤!” 指挥五千人马夜袭屯粮之地的右统领孙高天一声令下,袭击人马立刻罢手,迅速后撤。 这突然撤离倒是闹了屯粮之地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穷寇莫追!” 镇守粮仓的主将见部下要率人追击,当即喝止了一声。 他有他的顾虑,这黑漆漆的大晚上怎么追?万一中了人家的埋伏怎么办? 他这边的主要职责不是杀敌,而是守护好大军嚼用的粮食。 守护人马重新构建整顿防御之际,远处一条火龙迤逦而来,壶口段防区大统领徐来平派来的十万援兵到了。 双方人马一碰面,才知偷袭的敌军已经退了。 而撤离的夜袭人马途中清点后发现损失了五百多人,孙高天的心情尽管很沉重,可多少还是松了口气,幸亏对方摸不清深浅不敢主动出击,否则五百条性命怕是难填。 撤出一段时间后,接到这边消息的张虎再次向这边下达了命令,命这边在粮仓援军的回撤之路上设伏,防止那十万人马回撤,一旦回撤,立刻就地阻击,为主力大军攻破宋军防线争取时间。 孙高天遂率领手上人马急行军,紧急赶到了张虎指定的位置,一处地势狭隘的山地,中间的一条道路也是粮仓援军若回撤的必经之路。 顾不上劳累疲倦,孙高天命人马即刻构造阻碍,砍伐树木或推倒山石之类的阻拦可能出现的援军从此经过。 尽管不知道粮仓那边的援军会不会回撤,可这边还是要做万全的准备,需知那可是十万大军啊,靠他们区区几千人根本挡不住,必须要构建出足够的障碍来,依托有利障碍才能尽量拖延敌方援军。 幸好这边还有不少的修士,这群修士主动请缨,在孙高天的指点下迅速构建有利于这边阻击的障碍。 至于那几千人马,孙高天命他们迅速进食休整。 就在这黑漆漆的雨夜,就在这泥泞地上,几千人就这样坐下了休息,脏兮兮满是泥水的手拿出了被水泡烂的干粮狼吞虎咽。一个个早就不成了人样,哪还管什么脏不脏,有的吃就不错了。 张虎久经沙场,他的提前防备不是没道理的。 壶口防区大统领徐来平很快意识到了不对,怀疑自己中计了,对岸人马一开始发动进攻后,便立刻判明了轻重。 这边防线一旦失守,通往宋国的大门可就打开了,那他将要成为宋国的千古罪人。 他果断舍弃粮仓,或者说粮仓的失守已经不重要了,到了这个时候,防线才是重中之中,粮食丢了还可以想办法,防线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他紧急下令,命十万驰援粮仓的人马火速回撤。 后面接到了江防总督乌群烈的传讯,证明了他的判断是对的,乌群烈的意思也是让他立刻回撤粮仓援军,集中力量全力守护壶口防线,那边已经派了清渠三十万大军来援,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无论如何都要等到清渠援军赶到。 总之就是不惜代价守住壶口防线,粮仓不重要了! 徐来平的动作做到了前面,派出去的十万援军火速回撤。 江面上的攻防战打响了,双方杀声震天,密密麻麻的木排借着流速斜插向对岸。 岸上一颗颗火球划过靡靡细雨的夜空。 砸在江面上则如火焰灯笼般漂浮,类似笼子的东西继续浮在江面燃烧。 砸在木排上,笼子里的油壶瓦罐立刻砸碎了,火球的火势立刻爆燃,被火油溅身燃烧的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不管会不会水性都往水里跳了下去。 有人扑打着身上的火,有人用木板泼水灭火。 黑漆漆的江面东岸一带,顷刻间到处是火光,若无杀声和凄厉惨叫声也许是一番美景。 抛石器抛射出的石头,从江岸上呼啸而来砸向江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木排,惨叫声,木排砸的开裂的动静,混合那砸下来的轰隆巨像响彻夜空。 “放箭!”江畔守将挥剑怒吼,一群弓箭手弯弓齐射,黑乎乎的箭影在夜空呼啸而去,江面上不知多少人惨叫顷翻。 江心零星停顿着一些木排,全靠一群修士施法维护着不乱飘,站在木排上的都是各部负责指挥的主将。 张虎亲临进攻前线,站在一张木排上,亦拔剑怒吼:“进攻!妄退者杀!” 他在逼着朝廷的人马打前锋,有会水性的跳入江中往回游的人,立刻被密集箭矢射的血染江河,或有修士劈出一道剑气斩杀执法,总之就是要逼大军冒死往前冲。 蒙山鸣说了,此战事关大燕生死存亡,只许胜,不许败,因此在拿人命去堆! 江防的攻势太凶猛了,这边的人员难以靠岸,零星冲上岸的也经不住大量敌军的砍杀。 大战双方陷入了胶着。 在另一地,十万回撤的援军终于在必经之地遭遇了阻拦,四千余名将士面对十万人马的冲击,在设置的层层障碍中浴血厮杀,其惨烈之悲壮程度难以形容,连随军修士亦全部上阵与敌军拼命。 而江岸攻杀中,经过一番剧烈消耗,岸上箭矢攻势略显疲态后,张虎一声令下,燕国大量修士开始冲向江岸。 宋国那边修士立刻一群群飞掠而出,迎战来袭的燕国修士,双方在大江之上拼命厮杀,上天入水,打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下面不少木排被波及无可避免。 见已将宋国那边大量修士诱出纠缠住了,火光下面露狰狞的张虎猛然回头,厉声道:“传令给左统领郭献福,伏兵立刻出击!” ps:谢“郑州宾哥”小红花犒赏! 第六八六章 攻破防线 随着张虎的一道军令降临,蛰伏在夜幕中的左统领郭献福站了起来,一声令下,率领两万五千壮士在黑夜中疾驰,直奔向那火光照亮了天空的地方。 潜伏的距离较远,也不敢靠近,靠近了太危险,无法避免不被发现。 途中有人绊倒摔倒,爬起来又继续狂奔。 途中遇到小部袭扰直接杀了过去。 江岸正在厮杀对抗,后方突然冒出人马的消息一传来,徐来平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他事先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临时干净利落地抽调出了五万人马去拦截,并跺脚叫骂,怪那十万撤回的援军为何还没来到。 他此时并不知他那批回撤的援军正在遭受惨烈阻击。 郭献福也不愧是张虎手下的得力干将,也的确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临战应变能力不弱,途中见惊动了对方,立刻命五千人马继续冲击,吸引敌军的注意和敌军的拦截主力,自己则率两万人绕行。 很快,那五千突袭人马便与五万拦截宋军冲撞在了一起,又是一场浴血厮杀。 稍候,等徐来平发现又有敌军从另一个方向来袭,已经来不及了,这边也很难再抽调出大量人马拦截。 “杀!”冲至岸防地带的郭献福挥刀怒吼,率领两万人马如一支利刃般狠狠插入了敌军之中。 不与敌纠缠,拼命往前冲,修士打头阵开路。 宋军大量修士在江上与燕国修士交战,被燕国修士给拖住了,哪怕及时获悉了后方被偷袭也没办法撤,一撤的话,岸防就要被燕国修士给攻破,结果是一样的。 没了大量修士的阻拦,郭献福所率人马如猛虎入了羊群一般,杀入前沿后,立刻对岸防的弓箭手和远投设施进行破坏。江岸上顿时乱成一团,乱糟糟厮杀成一片。 没了阻止江上强渡大军靠近的利器威胁,江上燕军立刻拼了命的往前冲,大量堵在岸边的木排如同浮桥一般,将士就踩着木排在江面上跳跃着往前冲。 不断有修士轰翻木排,试图阻拦,但是杯水车薪,挡不住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冲的人群,加上有燕国修士的阻拦。 木排上不时有人翻倒入水,或者一脚踩空了落水,湿淋淋爬上木排又继续往前冲。 获悉战况的张虎连牙都呲了出来,挥剑发出咆哮怒吼道:“全面进攻!” 上游的木排立刻全面放出,他的长州人马发动了全面攻势,前面进攻的都是朝廷人马,是拿来送死消耗敌军的。 这样安排,也可以说是他的私心,没人愿意看到自己弟兄先去送死。 另外也是蒙山鸣的意思,哪些实力该保留蒙山鸣自然是心中有数,攻破江防后,接下来的战事还需有得力人马做支撑,朝廷人马和诸侯人马哪方更适合作战,他就会保留哪方,并非因为张虎是他的旧部。 眼见敌军如潮般涌上岸,又获悉后方之前拦截下来的敌军只有区区几千人,徐来平亦疯狂咆哮,急招那五万人马回来堵住江防漏洞。 然而大势已去,他亦无力回天,江防已不成防,敌军大量登陆,已成了一场混战,而敌军还在源源不断地登陆。 随着张虎的主力人马杀到,局势更是一面倒。 “徐大人,守不住了,快走!”几名修士将挣扎中的徐来平拖上了后面台阶,欲带他逃离。 杀声震天中,看着眼前四处火光的战场,看着局势一面倒的战场,徐来平挣扎悲鸣:“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壶口防线在,我在,壶口防线失,则我死,我必须死守在这!” “徐大人,不要说胡话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下令撤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一名修士苦劝。 徐来平泪洒摇头,“天呐,我徐来平是大宋的千古罪人呐,我徐来平将成为大宋的千古罪人啊,大都督百般信赖,命我坐镇此地,壶口防线却被我丢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大都督!”说着手中宝剑一挥,就要干净利落抹断自己的脖子。 罗照深入燕地攻打,后方防线自然要交给得力可靠之人,防线布置上可谓很谨慎,沿线守将都是罗照亲自挑选的得力干将,徐来平便是之一,故而有此有负重托之言。 然自刎未遂,被一旁修士一把抓了他手腕,摘掉了他手中剑,并被呵斥,“一死了之岂是大丈夫所为,如今当收拾残局,设法补救才是真正不负大都督所托,岂能以一死换个自在!” 被劝得回心转意的徐来平当即下令撤退,意图能保留多少实力就保留多少。 临走时并下令,“传令给粮仓守将,立刻纵火焚粮,一颗也不许留给燕贼!” 就因他一声令下,足够两百万人马吃一个月的战备粮食化为灰烬。 而杀上岸来的燕军很是追杀了一段距离,最后被张虎下令制止了,现在不是追杀逃兵的时候。 燕军全面控制壶口防线之际,几个衣衫褴褛之人搀扶着一个狼狈不堪之人来到。 正是率领四千余人马阻击敌方十万大军的孙高天,发髻不知被什么砍掉了,披头散发,头发有长有短,身上是泥水和血水混合出来的颜色,颜色混合的那张脸如同花脸猫一样,已不成人样。 腹部被人砍了一刀,一手捂着。 见到屹立在火光旁的张虎,孙高天用力推开了左右搀扶,踉跄着走到了张虎面前,噗通跪下了,当场嚎啕大哭,“末将无能,手下弟兄全军覆没,未能挡住敌方援军!末将罪该万死,求速死!”眼泪哗哗的。 一旁浑身是血的左统领郭献福亦泪洒衣襟,边上不少将领都在抹泪,或静默泪流。 张虎腮帮子紧绷,五指紧握腰间剑柄,眼眶红了,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几名同样不成人样的修士上前,人人负伤,其中一人痛声悲呛道:“大将军,不怪孙将军,真的不怪孙将军啊,四千人马面对敌方十万人马强攻,拦截了将近半个时辰呐,打的太惨了!尽力了,孙将军尽力了,我们真的尽力了!没有一个脱逃,几乎全部战死啊,孙将军不肯偷生,若非我等拼死将孙将军给拉出来,孙将军已死!” 不但是那几千人,随行的大量修士也几乎是全部战死。 “嗬…”张虎扬天张口,慢慢呼出一口气来,控制了一下情绪,方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了孙高天,“过不在你,很好,你们做的很好,弟兄们都做的很好,没有辜负蒙帅重托,壶口防线已顺利攻下,你们无过,有大功!” 此并非虚言,若被那十万人马提前半个时辰赶到,战局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谁也说不清楚。 他就是怕这变化,怕郭献福率埋伏人马从后方进攻时被那十万援军赶到与守军前后夹击,一旦伏兵不能及时搅乱江防人马,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他不能在战事一起时便命郭献福人马强攻,必须等到把敌方大量修士给诱出后才能下令动手,否则面对大量修士的阻击,郭献福率领的人马很难发挥作用,因此在此之前一直让郭献福潜伏不动,也是为了麻痹敌军。 潜伏不动的等待时间考验的也是孙高天能阻击十万援军多久。 从他对孙高天下这个命令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孙高天那边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惨烈状况,几千人面对的是敌方十万大军呐,后果不难想象。 下这个令的时候,他也不忍,可是他没办法,事关整个战局的胜负,若败,不说什么大燕,那么多弟兄就白死了。 被扶起的孙高天悲泣摇头,“不求有功,但求报仇,大将军若信的过我,再给我一支人马,我必全歼那批援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张虎拒绝了,“你且养伤,报仇的事自然有人去做。”回头又对身旁修士冷冷道:“诸位法师,孙统领就交给你们了,他的伤若出什么意外,别怪老子翻脸!” 这个时候竟无一个修士因他的话而恼,一人颔首道:“大将军放心,定全力救治孙将军,不会有误。”挥手示意下面人将孙高天扶走了救治。 “郭献福!”张虎又回头喝了声。 “在!”一身是血的郭献福出来拱手。 张虎咬牙道:“你点齐十万人马走一遭,遇上那批援军,给老子弄死他们,不纳降卒,不留活口!顺带把粮仓给老子拿下!” “是!”郭献福当场领命而去。 然而还是扑了个空,那批援军本是朝这边来的,徐来平知道势不可转,临时通知了那批援军撤离。 其实那十万援军也死伤惨重,强攻时折损了近三万人马才攻破。 孙高天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只知借助设置的障碍拼命阻拦,硬是用四千人马拼掉了敌军近三万人马,事后这边清点战场时才知晓。 粮仓也未能顺利拿下,郭献福率领人马赶到时,粮仓守军也撤离了,留给燕军的是一片细雨中的焦灰。 烧掉这批粮食徐来平也心疼,可是他也没办法,带着那么多粮食跑不掉,一旦被敌军追上,不但粮食有可能落入敌手,甚至押运粮食的将士也难逃一劫…… 第六八七章 白马渡江 江东战报送来,中军帐内的宫临策等人闻讯大喜,固若金汤的宋军防线竟被这边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举攻破,这在之前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免不了的是,宫临策等修士对蒙山鸣连连夸赞,夸他蒙帅不愧是蒙帅之类的。 此一战,见识了蒙山鸣的能耐,令宫临策等人对后续的战事有了信心。 然而看到战报的蒙山鸣却高兴不起来,宫临策等人不懂,也许死的人在这些修士的眼里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可是他蒙山鸣却是明白的,知道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打下来的。 他一看战报就知道哪个地方哪个队伍打的有多惨烈,不偏向张虎那边,仅朝廷那边的人马,仅这次强攻就失踪了近二十万人马。若再加上张虎那边的损失,累计下来的损失其实是大过壶口防线宋军的。 而这一切,皆是因他一声令下而造成的,他一声令下让大燕多少将士家破人亡? 这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面对一片赞誉之声,他自愧当不起,缓缓闭上了双眼,在帐内的兴奋气氛中徐徐说道:“将捷报传给安显召、苏启同、史辛茂,命三部做好随时渡江准备!同时命徐景月部向我进军。另命张虎派人将渡江木筏尽快回送。” “是!”传令官领命而去。 捷报消息传到徐、安、苏、史四部,四部将领震惊了。 不是四部对蒙山鸣没信心,而是没想到蒙山鸣这么快就攻破了宋国江防防线,这叫一个神速。 凭四位主将的经验,当然知道罗照严密布置的江防有多难攻破,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可能,也当然知道宋国防线被攻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宋国面对燕国的整个江防的松动。 “从咱们接到佯攻消息到现在,也就三个时辰的样子吧?”紫金洞长老岳渊问了声。 “是啊,三个时辰的样子就攻破了三十万宋军防守的壶口防区,蒙帅就是蒙帅,宝刀未老啊!”徐景月无比感慨地摇头叹了声,他目前对战况知道的不多,实在是难以想象是怎么攻破的。 岳渊又问:“如今又让咱们这边过去,是要让咱们从那边渡江吗?” 徐景月略颔首,“应该是吧,咱们离那边最近,壶口防区又被蒙帅控制住了,除了让我们从壶口防区渡江,应该也没其他原因。现在说这个没意义,见了蒙帅自然知晓。” 说罢回头喝了声,“传令,大军集结,沿江南下!” 一声令下,宫州挟朝廷一部人马立刻拔营,大军沿江而去…… “什么?” 江防总督府内,彻夜难眠的乌群烈接到壶口失守战报大惊失色,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有点摇摇欲坠。 “大人!”堂内将领们惊呼,迅速上前扶住了他。 晃了晃脑袋,稳了稳心神的乌群烈左右挥臂,怒推开了搀扶,脸色异常难看,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痛声道:“三个时辰不到就丢了壶口防线,连半天都没守住,只需坚持半天,我清渠援兵便能赶到啊!徐来平呐徐来平,你有负大都督信赖,你罪该万死啊!你让我如何向大都督交代啊!你又让大都督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唰!他突然拔剑出鞘,一剑劈下,直接将一旁的桌案一角给劈了下来,整个人气的瑟瑟发抖。 一将道:“大人,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幸好徐来平也不算愚钝,保存下了差不多十三万人马的实力,张虎部亦损失惨重,徐来平预估张虎人马损失不下二十万,屯粮也被徐来平一把火给烧了,不至于落入燕贼手中,燕贼手中粮草短缺,快扛不住了,局势仍可挽回!” 乌群烈拄剑站稳,长呼出一口气来,沉声道:“也就是说,张虎手上只剩三十来万人马…立刻让徐来平残部与廖南青的清渠人马会合,集结双方人马,不惜代价也要给我把壶口防区夺回来!” 这里命令刚下达不久,外面又传来急报,“报,对岸徐景月部有动静,徐景月人马正在火速向壶口防区方向移动。” 一群将领立刻走到地图前查看,一将道:“这显然是准备让徐景月的人马从壶口防区渡江,增兵扩大对壶口防区的控制,为燕国后续大军渡江做准备。” 乌群烈回头问了声,“对岸安显召、苏启同和史辛茂的人马可有动静?” 下面回:“目前暂无动静。” 咚!乌群烈一拳砸在墙上,蒙山鸣的策略明摆着的,不调动沿江所有集结人马从壶口防线渡江,就是要钳制这边,就是要拖住这边的大部分人马,令这边不敢全力去援,逼得这边只敢采取添油方式去援。 他这边江防大军敢大举离开试试,只要人一走,一旦防守空虚,对面的安显召、苏启同、史辛茂立刻会渡江攻打,那丢的可就不是一个壶口防线了。 这就是防线一点被击破后不得不面对的无奈局面。 “再传令给廖南青,命清渠援兵全速进军,务必尽快与徐来平残部会合,务必赶在徐景月部渡江前将壶口防线夺回来。”乌群烈又一拳砸在了墙上。 …… 天亮了,雨停了,可空气中湿润的气息很明显,似乎抓一把空气就能捏出水来。 江上木排往来,散落在沿江岸边的木排正被收集,尽管许多已经随流而去,但还是把岸边能收集的尽量收集起来,从壶口防区往对岸燕国这边运送。 一座很大的木筏在一群修士的操控下渡江。 木筏上一张轮椅,满眼血丝的蒙山鸣端坐,偶尔咳嗽一声,只因最近实在是太过操劳了,压根没好好休息。 罗大安站在轮椅后面扶着轮椅,宫临策等人站在两旁。 木排上还有一只白马,神骏,正是罗照送给蒙山鸣的那只白马,也跟着渡江了,但似乎有些不安,陆地上的生物,更习惯脚踏实地,似乎有些不习惯在这浑浊而滚滚的大江上漂浮。 木排靠岸时,岸上的张虎率一群将领迎接,蒙山鸣连同轮椅一起被两名修士抬上了岸。 整个适宜登陆的壶口防线犹如一个大工地,大量人马正在拆除防线上所有的设施,摧毁所有具备抵御作用的设施,连房屋也是一间都不留,至于那些抛射用的远程攻击器械之类的正在拆下运走。 推行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一路查看着,问道:“清点的怎么样了?” 张虎道:“幸好我军以雷霆之势攻破,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败退的太过突然,许多物资还来不及销毁,便宜了我们。此地囤积的粮食够我几十万人马吃用六七天的样子。粮仓那边…郭献福率人赶到时,发现已经被徐来平一把火给烧成了焦炭,未能得手。” 蒙山鸣眉头略皱,那么多粮食,正是这边急需的东西,居然被毁了,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战争就是这般无情,别指望敌方心疼那些带不走的粮食留给你,人家得不到的进而毁掉很正常。 “孙高天呢,带我去看看。”蒙山鸣提了句。 张虎立即引领一行去了一座帐篷内,没房子住,房子都被这边给拆了。 一群人进入帐篷时,疲惫之极的孙高天并未休息,躺在床上,两眼一眨不眨地愣愣盯着帐篷顶。 “蒙帅看你来了。”张虎走到床前推了孙高天一下。 孙高天回过神来,看到蒙山鸣,瞬间泪流,挣扎着爬起,“末将无能…” 蒙山鸣伸手将他摁躺了回去,“你们做的很好,出色完成了所有的任务,此战你们当记首功!紫金洞的宫掌门在这里,他对你们是怎么渡江的很好奇,就由你本人详细告诉他吧,把你们作战的经过都说说。” 提到伤心事,孙高天眼泪失控,哽咽着把事情经过说了边,说完已经是把自己给哭成了一个泪人。 能让这种杀人如麻的汉子痛哭,怕也只有在战场上能见到。 获悉五万人马强渡滚龙江顷刻间折损两万之众,又四千人马强行阻挡十万大军半个时辰,这哪一桩不是去送死啊,宫临策等人亦动容不已,方知这些人这一仗打的有多惨,方知这些人为这一仗发挥了多大的关键性作用。 “宫掌门,郭献福和孙高天为此战立下的功劳,老夫为他们两个向朝廷请功封侯,要两个侯爵的虚名不为过吧?”蒙山鸣盯着宫临策问了声。 宫临策颔首,“有功当赏,应该的。” 蒙山鸣:“只是老夫人微言轻,向朝廷进言,朝廷怕是会有疑惑。” 宫临策懂他的意思,对方开口,商建雄能答应才怪了,当即允诺道:“这事我来办,即刻就办,三天内必有答复。” 蒙山鸣:“五万壮士用命!我还有一请求,希望战后朝廷能在滚龙峡以巨石立碑,将五万壮士的大名铭刻在上,我要他们千秋不朽,为我大燕男儿千秋楷模,为我大燕后世子孙之骄傲,铸我大燕军魂!” 宫临策:“若大燕能侥幸无恙,此事包在我身上,决不食言!” 这种事对他来说,压根不损失什么,遂当众做了保证,自然也没了反悔的余地。 ps:江湖有你,相遇荣幸!谢新盟主“老实人的大老二”捧场! 第六八八章 蒙山鸣老匹夫 蒙山鸣也没有在这帐篷内久留,当着众人的面给那五万将士要了个交代后,便让罗大安推转了轮椅走了,对于身后的哭泣声并无任何反应。 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他戎马一生类似的事情早已习惯了,许多事情放在了心里,不再喜形于色。 他能理解孙高天为何而哭。 能让一群杀人如麻的汉子痛哭的地方只有战场。 到了张虎的中军大帐内,轮椅习惯性的到了悬挂的地图前,蒙山鸣盯着地图问了声,“江下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咳咳…” 张虎道:“人马已经出发了,昼潜夜行…”话说一半,目光瞥了下蒙山鸣咳嗽时捂嘴松开的手,顿时触目惊心,见到了蒙山鸣掌心的一抹嫣红,咳血了! 张虎顿时大惊失色,抢步过去,“大帅,您怎么了?” 蒙山鸣本想隐瞒,谁知还是被发现了,宫临策等人上前一看,亦大吃一惊。 战事到了这个地步,这老家伙可不能出事啊! 宫临策有些慌了,亲自出手为蒙山鸣查探病情。 蒙山鸣叹道:“没什么事的。” 哪能没事,他这把年纪,这些日子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为了布置这场战事真正是呕心沥血,身体快熬垮了。 为其检查过后,宫临策迅速摸出灵丹强迫其服下了,沉声道:“蒙帅,你疲劳过度,不能再熬了,必须休息了。”挥手招了人来,强迫蒙山鸣去休息。 蒙山鸣摆手,示意稍等,临走前对张虎再三交代道:“只许败,不许胜!” 张虎一脸担忧,连连点头道:“明白的,大帅,去休息吧,这里我会安排好的。” 蒙山鸣握住他的一只手拍了拍,“为免动摇军心,不要外传!” 张虎点头,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咳血的事。 蒙山鸣随后被送去了另一个帐篷,宫临策派了得力弟子为蒙山鸣施法调理气息,甚至点了蒙山鸣的穴位,强行让蒙山鸣快速进入了休息状态。 从蒙山鸣休息的帐篷内钻出来后,张虎请教宫临策,“宫掌门,大帅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年纪大了,太过操劳,疲惫过度,是我疏忽了。你放心吧,有我们帮助调理,再好好休息一阵,应该不会有事。”宫临策叹了声,回头又问:“宋国江防人马正朝这边来,这里交给你指挥,不会有失吧?” 张虎:“定然有失!” 宫临策猛然回头,一边眉头挑了起来,冷冷道:“你在跟本宫开玩笑吗?” 张虎:“没有开玩笑,刚才大帅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许败,不许胜!” 宫临策怔了一下,稍一琢磨,刚才蒙山鸣的确是说了这话,被蒙山鸣的病情一搅和,思路一时间没对上,迟疑道:“也就是说,蒙帅另有计划?” 张虎点头。 宫临策:“不妨详细道来。” 张虎摇头:“不能说,将下令,士执行便可,不需要闹得人尽皆知。” 宫临策淡淡哼了声,“怎么,连我也不信任么?难道我还会泄密不成?” 张虎:“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几十万人马的性命,能去押个‘信任’二字吗?战场上的军机,皆是绝密,军令无法约束的人一律隐瞒!” 宫临策神情略有不满,但也没有勉强,张虎不说,他现在也不敢把张虎给怎么样。 …… 空山新雨后,一座山头略显雾蒙蒙,可远眺东域江流向。 牛有道接了管芳仪递来的公孙布所传递的消息,看过后,微微一笑,“蒙山鸣不愧是蒙山鸣,宋国江防果然还是没能挡住他,就这么一举攻破了。之前迟迟按兵不动,连我都为他着急上了。” 之前他的确有些着急了,因为知道大军的粮食有限,他甚至已经在安排人手打探对岸修士的情况,想从对岸的修士下手,看能不能搞定一些人,偷偷放燕军过江。谁想蒙山鸣自己就搞定了,根本不用他麻烦。 至于消息上的伤亡情况,他也只是看到了个大概的数字,对战事的惨烈状况并无太多感触,只有捷报的欣喜。 他对这方面不懂,又没亲眼看到,也确确实实没什么惨烈感触。 管芳仪也仅仅是叹了声,“大军厮杀,人命如草芥,一代名将…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 “大人,援军来了。” 战败而退的壶口守军正在山林中休息,一脸颓废的徐来平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垂个头,四周将士的士气皆萎靡不振。 一骑飞奔而来,欣喜报上喜讯。 远处动静也传来了,徐来平缓缓抬头向前路看去,不一会儿,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 队伍前方,数十骑快马加鞭而来,到了这边勒停。 为首之人正是清渠驻军主将廖南青,坐在马背对半山腰的徐来平大声道:“徐兄。” 徐来平下了山,来到马前痛苦摇头,“壶口防线失守,徐某万死难辞其咎,日后京中家小,还望廖兄代为照拂。” 廖南青跳下马来,把了他胳膊,“徐兄不必如此丧气,总督大人有令,命你我合兵,务必赶在徐景月部渡江前夺回壶口防线,此正是戴罪立功的时候,当赶紧振作起来。只要能夺回壶口防线,徐兄最多被贬级,家小依然能照顾,又何须托付给别人。” 现在也不是啰嗦的时候,徐来平也不能怠战,只能是重新打起精神来。 双方人马碰头,再次急行军向壶口防线,徐来平可谓卷土重来。 …… 宋国深入燕国腹地的大军依然在直奔燕京,依然是一路势如破竹,各地州府小部人马的零星骚扰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无法挡住宋军的攻势。 大军前行,道路旁,罗照已经跳下了马,双手扶在马鞍上低个头,整个人似乎在瑟瑟发抖,一袭罩身的白色披风在抖动着,双手指节捏的发白。 一旁几人轮流查看宋国江防那边发来的战报,壶口防线被燕军一举攻破! 在场诸人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之前收到战报,说壶口防线后面的粮仓突然出现大量燕军袭击,罗照就料定不可能出现真正数量上的大量燕军,让那边谨防中计,紧急传了应对之策回去。 谁知,估计这边传回的消息还在路上,壶口防线被攻破的消息就已经到了。 “我江防什么时候成了纸糊的,怎会一捅就破?乌群烈,你这个蠢货,该死!”罗照忽一拳砸在了马鞍上,惊的马匹旁退嘶鸣。 马匹退开了,罗照双手捂面向天,松开双手后用力摇了摇头,面露狰狞道:“蒙山鸣老匹夫!” 他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防线那么快就能被蒙山鸣给攻破,连给他攻到燕京的时间都没争取到,他真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可他知道,不可能是假的。 苏元白抖了抖手上战报,寒着脸道:“根据战报上所言,两三个时辰就攻破了江防,这怎么可能?” 东应来亦道:“江防后方偷袭的燕军人马是怎么过的江?沿江的修士构建有交叉巡逻,这么多人马过江,修士不可能发现不了,难道是谁被收买了放入了不成?” 文悠皱眉道:“江防那边自己都糊里糊涂,至今没搞明白敌军是怎么偷渡过去的。” 罗照无力摇头道:“蒙山鸣那几日的按兵不动,估计就是在暗地里作怪,为渡江做先期准备。” 对此他也只能是判断个大概,却不知蒙山鸣在上察天时等候大雨来到,下察地利选定了滚龙峡,中选勇士不惜性命强渡滚龙峡,集中了诸般因素后才一举攻破壶口防线。 看似一举得手的战事背后,这边不知蒙山鸣投入了多大的心血,谁又能想到蒙山鸣居然在江水暴涨、水流湍急最不可能渡江的时候强渡天险? 常飞道:“大都督,事已至此,朝堂那边怕是要震动,怕是又要催促回援。” 罗照:“回援就刚好中了蒙山鸣的奸计,让他趁机给燕京解了围,再说了,我大军已离东域江这么远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金爵那王八蛋可恶,如今我等只能是和蒙山鸣抢时间,先诱得韩国出兵,令燕国灭国在即,燕国三大派惶恐之下才能不惜代价逼蒙山鸣回援。乌群烈呀乌群烈,你竟连这点时间也未给我争取到!” 恨恨以拳击掌一下,“江防防线,一点被攻破,便已全线松动,乌群烈那蠢货居然还在采取添油战术堵漏,小部交战他是蒙山鸣那老贼的对手吗?糊涂!当以重兵剿灭才是!” 文悠叹道:“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未得上命,乌群烈怎敢松开防线,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他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罗照:“立刻传讯给乌群烈,告诉他,防线即破,便不用再守,燕军其他人马渡江便渡江,他只需集结重兵,以强压弱,以绝对的实力逐一消灭敌方人马便可。若是消灭不干净也不用怕,能消灭多少算多少,蒙山鸣粮草不足,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咬在蒙山鸣身后虚虚实实,不给他获取粮草的机会,很快便能耗死他!” 文悠记下后迅速离去,将这重大战略部署紧急传给乌群烈。 “唉!”罗照忽仰天叹了声,自言自语道:“蒙山鸣若想在宋国境内有所作为,就必然要消灭我江防主力人马,否则一旦被江防主力人马咬上,燕军的粮草情况根本经不起折腾。但愿吧!但愿乌群烈不要再犯糊涂了,否则蒙山鸣反过来扼守江防,我大军怕是想回都回不去了,燕军粮草不济的困境怕是又要落在我军身上。” 第六八九章 郭某恭候多时 旁者听的唏嘘不已,依然沉浸在那不妙消息中,依然难以相信江防如此轻易被攻破的事实。 罗照忧思徘徊不定,心中的惆怅郁积难消,巨大的变数!他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变数。 尽管目前为止,宋国依然占据绝对优势,江防就算被攻破,也难解燕军的困境,按理说击败燕军根本不成问题,可蒙山鸣一举击破江防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抹除的阴影。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蒙山鸣那个人身上,能变不可能为可能一举攻破江防,谁又敢保证蒙山鸣不能再绝境逆袭? “燕山鸣,齐无恨…”罗照徘徊中又仰天长叹了一声。 他想到了自己无礼之极送蒙山鸣那匹白马的行为,也想到了蒙山鸣的回信,说必有厚礼回馈! 他有点后悔了,倒不是后悔自己的无礼,那本就是激将之法,想激蒙山鸣来追,只是蒙山鸣没上当而已。他后悔的是不该大军深入,应该亲自与蒙山鸣正面对决,可谁又能想到江防能如此快的被攻破? 站在他当时的立场来说,这是针对燕国的灭国之战,他必须要为宋国争取最大的利益,把兵力耗在了与蒙山鸣的对决中不明智,只能是便宜了韩国,他必须留以足够的实力与韩国抢燕国的地盘。 局势变化如此,他不能亲临前线,无法及时指挥江防人马作战,他真的担心乌群烈能是蒙山鸣的对手吗? 尽管乌群烈占据绝对优势,可他现在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更麻烦的还是在朝堂那边,打了胜仗你怎么说都有理,一句‘你们不懂战事’就能堵的某些人无话可说,一旦打了败仗,朝堂上那些人能给你挑出无数的错来,你前面对的也能给你说成错的…… 他这边新的战略计划刚发出,壶口防线一场大战已经再次开始了,大军厮杀,杀声震天! 清渠廖南青的三十万大军与徐来平的十三万残余联合来袭,不惜代价猛攻,刚占领壶口防线的张虎人马败退。 燕国人马刚得手的壶口防线又被宋国人马给抢夺了回去。 败退途中,张虎部下略有不满,对其发牢骚,“大将军,我等并未尽力,壶口防线丢的未免冤枉。” “啰嗦什么,让你退就退,哪来那么多废话?”张虎呵斥一声,旋即又下令,“大军停止前进,稍作休整。” 他这里刚跳下马,宫临策也跳下马走来,问了声,“此地离敌军不远,现在停下,不怕追袭么?” “追袭?”张虎哼哼不屑一声,“好不容易把壶口防线抢回去了,宫掌门觉得他们还敢丢了吗?不敢分散兵力来追的!壶口防线就是蒙帅挖的坑,蒙帅的坑进了还想爬出来?” 宫临策若有所思,“这就是蒙帅的只许败不许胜?” 张虎颔首:“这支宋军人马已被钉在了壶口防线,已是瓮中之鳖!” 宫临策哦了声,“何时动手取之?” 张虎:“不急,且让他们先得意得意,蒙帅的便宜岂有那么好占?” 至于详细情况张虎不肯说,只肯说出已经做到的。 不过见这边既然是心中有数,宫临策也就不多问了…… 壶口防线,一片狼藉,四周尽是残垣断壁,仍有火光熊熊燃烧。 廖南青和徐来平巡视在一片残破中,发现燕军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带不走的都给烧了或毁了,连间能落脚的房子都没给他们留下。 大军紧急奔袭,赶时间,轻装简行,压根就没带什么辎重,如今这雨季,几十万人马如今怕是要餐风露宿。 更让这边头疼的是,燕军并未撤远,不时跑来袭扰。 敌军的目的很简单,欺负这边不敢放弃防线远追,反复骚扰,就是要让这边无法休息。 这边一追,袭扰人马立刻就跑,追击人马又不敢跑远,怕被燕军主力围歼。 …… “捷报!捷报!” 江防总督府内,一将拿着捷报飞奔进了镇江堂内。 熬红了双眼的乌群烈猛然从案后站了起来,露出极为期待的眼神。 进堂小将当着众将的面,双手呈上捷报,“廖将军和徐将军合兵,已一举夺回壶口防线!” “啊!”堂内诸将顿时欣喜哗然。 乌群烈一把抢了捷报观看,看后欣喜不已道:“好!很好!”复又扬着手中捷报对众人道:“据二将报,燕军只有二十来万人马,故而难挡我军攻势,因此被一举攻克。看来渡江之战时,张虎所部人马的损失很是惨重,超过了我们的预估,不止损失二十万,损失怕是超过了三十万!” 说着将捷报扔给了众人传看。 一将看后道:“那般条件下渡江强攻,又仅靠一些木排,损失惨重不可避免。” 另一将看后说道:“也可见徐来平当时的确是尽力了。” 有人皱眉道:“江防设施全被燕军给毁了,一旦徐景月部赶到渡江,背后又有张虎残部,内外夹击怕是难挡。” 堂内一静,这的确是个麻烦事,张虎残部肯定不会给廖、徐二人张罗材料重新构造江防设施的机会,必然要不断骚扰,以配合徐景月人马渡江。 乌群烈略沉默后,“目前也只能让廖、徐二人不惜代价挡住,我这边随后再抽调四十万人马去支援。” 又有人提醒道:“大军仓促急行,未带足够的辎重粮草,军士只随身携带了两天的口粮,壶口防线的补给要尽快到位。” 一将道:“补给很快就能到位,清渠人马一出发,粮草随后就已经发送。” 乌群烈沉声提醒道:“告诉廖、徐二人,务必紧盯张虎人马,谨防其劫粮,粮草一到,令二人立刻出动一部人马去接应!告诉他们,只需坚守数日,我四十万援军便能赶到。” …… 壶口防线对岸,徐景月所部人马匆匆赶到,立刻紧急整备渡江木筏。 徐景月正沿江查看之际,一份来自张虎那边的消息送到,只见上面写着,让这边暂停渡江,只需先行准备,什么时候渡江随时听那边的通知。 一旁副将看过消息后,皱眉道:“好不容易到手的壶口防线丢了,正应该趁宋军未站稳脚渡江夹击,难道还要等宋军将防守设施构造好了再进攻不成?蒙帅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景月眺望对岸,徐徐道:“蒙帅不会无的放矢,定是有什么安排,我等听令便是。” …… 江下县,一片山野外,粮车车队犹如长龙,两万人马护送。 临近山林之际,数名前方探路的修士紧急飞掠而来,急报道:“快撤,山林中有大军埋伏!” 说话的同时,前方山林中已“呜呜”吹响号角声。 数不清的人马从山林中冲出,直扑而来。 “撤!”押粮官惊呼。 车队仓促回转,可是携带这么多辎重,哪还跑的掉,押粮的大军立刻断后防护。 大军对峙,郭献福骑着战马从人群中出来,手持长枪,阵前耀武扬威道:“蒙帅料定援兵急赶,辎重必定在后,郭某在此恭候多时了!放下武器投降者,可免一死!” 哪是什么张虎手上只剩二十来万人马,郭献福率领那十万人马去抢粮仓未能抢到,立刻悄悄夜行赶来了这江下县,躲藏在了粮草车队的必经之路上。张虎那边的动作早就做在了前面,廖、徐二人紧盯张虎明面上的人马已是错漏。 对方不听,不肯投降,押粮官反而下令毁粮,眼见那边开始挥刀砍破粮袋,欲将粮食尽洒在泥泞地上。 郭献福双目欲裂,如今粮食就是燕军的命脉,否则他何须费这么大的工夫,当即怒喝:“杀!” 江下平原上顿时杀声震天,双方人马冲撞在了一起。 十万燕军精锐对上两万运粮兵,结局不难预料,后者惨败,扔下一堆尸体后,数千名运粮兵四散而逃。 清渠援兵三十万人马准备好的十天粮食几乎悉数落在了郭献福的手上,稍作收整,郭献福押着粮食回撤。 同时一只金翅急速掠空而去,向张虎那边急报,粮食已经到手了! …… 江防总督府内,议论纷纷,大都督罗照新的战略部署到了,要让这边放弃江防,执行新的战略。 “就这样放弃掉江防未免可惜。” “大人,大都督是不知道这边的战况,不知我等已经夺回了壶口防线,若知道了,必不会再让我等放弃防线,何不再等大都督接到这边战报后的新的回复再做决断?” “是啊,将战事阻隔在国境之外乃我等天职,一旦把主战场放进了国内,遭殃的是我大宋百姓。” 面对一片劝谏之声,坐在案后的乌群烈看着案上摆着的新的命令,也是有些犹豫不决。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疾呼,“报!”一小将匆忙跑入禀报,“大人,押往壶口防线的粮草在江下县被劫了!” 乌群烈猛然站起,怒道:“谁劫的?” 那小将道:“张虎麾下中军左统领郭献福亲率十万人马在江下县设伏劫粮!” “张虎在江下县还埋伏有十万人马?”乌群烈大吃一惊,此时终于意识到中计了,壶口防线并非什么兵力不足而被这边一举攻破,而是敌方诈败,故意把壶口防线让给了他们,诱使这边不得不继续把粮食送往前线。 堂内一群将领也惊的站了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想到对方绕这么大的圈子,不惜拿得手的壶口防线做饵,就为抢这么点粮食。 对他们来说,这点粮食也许是不多,对燕军来说也的确是不多,三十万人马十天的粮食,也就是三百万人马一天的口粮而已。可对蒙山鸣来说,燕军真的是太缺粮了,三十万人马十天的粮食运作一下,平时喝稀的,战前吃干的,给三百万人马还是能坚持几天的。 第六九零章 无一降卒 咚!乌群烈一拳砸在了案上,咬牙道:“大都督明鉴,立刻按大都督的战略执行,速告廖、徐二人,立刻放弃壶口防线,即刻撤离,待与我大军会合!” 刚才还犹豫不决的他,此时终于做出了最后决断。 “是!”传令官领命飞奔而去。 乌群烈挥手召集诸将走到了地图前,沿着江防由北向南指去,“按大都督的意思,江防全面放弃,却不可冒然全部松开,一旦全部松开,敌军中部过江人马便会拦截我南下人马。从北部开始,陆续放手,大军一路南下集结,集结重兵攻打张虎和随后渡江的徐景月,若战事顺利则罢,若不顺利,则立刻按大都督的意图虚虚实实纠缠,不给燕军补给的机会,将燕军耗死在我宋国境内!” …… “哼哼!”临时中军帐内,接到郭献福劫粮成功战报的张虎一阵冷笑,旋即下令,“立刻传讯给徐景月,即刻渡江攻打,不得拖延!” …… 一只金翅落入对岸军营内,徐景月很快从帐内转出,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万人马全部动作了起来,即刻渡江! …… “大人,徐景月人马开始渡江了!” 一片废墟间搭建的中军帐内,一声急报后,廖南青和徐来平迅速钻出大帐,双双跑到了高处,登高望远,只见对岸上游乌压压一片木排载着人顺流斜冲而下。 廖南青沉声道:“徐兄,你领二十万人马防守后方,预防张虎背后偷袭,我领余者抵御徐景月人马登陆!咱们两边互相支持,若哪边情况不妙,则立刻互相支援。” “好!”徐来平一口应下,廖南青派了自己的副将配合徐来平点齐人马。 没办法,徐来平手上已不够二十万人马,用他廖南青的人马,自然要有他这边的配合。 很快,四十余万人马分成了两部,前后防御。 没等多久,江岸上已是杀声震天,徐景月人马强攻,比之张虎人马强攻时可谓好多了,岸防抛投施设皆被张虎给搞掉了。 岸上,江上,双方人马箭雨互射,双方都不断有大量人员倒下。 箭雨稍歇,双方修士又再次冲出,在江上拼命厮杀。 徐景月人马不惜代价往岸上冲,冲上岸的则被宋军往死里砍杀,可江面木排上靠岸的人马还是硬着头皮往岸上冲。 负责后方防御的徐来平登高望远,不出所料,张虎果然要与徐景月内外夹击,已能看到张虎大军向这边徐徐推进。 待他看清张虎大军的阵容,两眼瞪大了不少,神情狠狠抽搐了一下。 张虎那边推来了大量的抛投设施,都是之前从壶口防线上拆除的,事先偷偷转运走了,此时又全部组装好了拉回。 “放箭!”徐来平拔剑怒吼,不想让张虎大军靠近。 急骤的丁零当啷声中,张虎大军以盾牌护卫,继续护着一堆木架推进,虽然不时有人倒下,但阻碍不了大军推进。 “不准乱,前进,继续前进!”有将领大声呵斥,不顾中箭倒下的人员,继续逼迫大军保持阵型推进。 一到合适的距离,这边点燃了不少的火球,正是当初徐来平用来攻打张虎渡江人马的东西,之前徐来平败退的太过仓促,各种物资都留给了张虎,此时被张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放!”随着一声令下,抛投木臂一阵阵弹起,一颗颗火球飞向对面。 对方阵营中砸开的火光四射,火球中的瓦罐油壶砸碎后冒火飞溅,带着燃烧的火油烧出一个个乱跑的火人,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 防线上的防御设施已经被张虎提前给拆光了,宋军人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难找,令这边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还有抛石器抛出的一颗颗大石头从天而降,隆隆砸入宋军阵营中,砸出惨叫声不断。 徐来平指挥的防线顷刻间大乱,弓箭阵势顿破,如今反倒是张虎那边的箭雨反扑。 陷入火海和乱石攻击的人群顾不上用盾牌防护上空降落的箭雨,人马那是一片片倒下。 “救我!”有人中箭倒地,难以动弹,眼见一颗颗火球从天而降,惶恐求救,却被一颗飞落的大石头轰一声,砸的血肉横飞。 这边冲出去的修士,欲破坏对方的利器,却被数不尽的箭雨压制。 徐来平回头看了眼江边不断冲击江防的人马,再回头看看眼前,满脸悲愤,眼眶中有泪光。 他知道这边中计了,知道这边完了,知道防线不可能再守住了。 他也知道不能再让对方这样倚仗利器攻击下去了,拔剑怒吼道:“冲!” “杀!”宋军立刻从纷乱中冲出,举着盾牌强攻。 随着张虎一声令下,前方盾牌阵迅速后撤,放开了前沿,前沿的弓箭手立刻改成平射,后方的弓箭手则依然抛射。 “徐大人!”一名修士惊呼,连带着几名修士一起惊呼。 徐来平竟抢了一面盾牌在手,身为主将竟然挥剑随同其他将士们一起冲杀了出去。 空中一阵抛射的箭雨落下,徐来平举起盾牌抵御,丁零当啷声中,冲在前面的将士突然倒下,几支平射的嗖嗖箭矢射来,徐来平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然而刚站起时,就被一支箭矢正中胸口。 紧接着十几支箭矢射的他身躯乱颤,其中一支箭矢恰好正中他一边眼窝内。 口鼻涌血的徐来平后倒而下之际,被几名闪来的修士抢住,迅速拖了后退。 宋军不惜死冲来,很快到了眼前。燕军前沿弓箭手迅速后退,盾牌手再次上前,构筑盾牌防御,硬挡住宋军的血肉之躯冲击,而盾牌后面的长矛从盾牌间隔中唰唰刺出,捅翻一批又一批。 轰隆声中,随同冲来的宋国修士以剑气摧毁了盾牌防御。 燕国这边的修士立刻群飞而出,与宋国修士血战在一起。 “冲杀!”张虎挥剑怒吼。 “杀!”燕军立刻发动了全面反冲锋,双方人马血战在一起…… 江防前沿,一铠甲染满鲜血的将领跑到了廖南青的身旁,悲声道:“大人,徐大人战死!” “什么?”廖南青回头惊呼,可谓瞬间想起了徐来平生前托付京中家小的一幕,“啊”一声狂吼,当场一脚将自己派出配合徐来平的副将给踹翻在地,怒吼:“那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副将泪涌,悲泣道:“大人快走,敌军攻势太猛,后面守不住了!末将无能,不能再追随大人了,末将先走一步!”爬起来直接挥剑往脖子上一抹。 动作赶紧利落,毫不犹豫,热血当场喷了廖南青一脸。 廖南青惊呆了,眨动的眼皮上还有血珠滴落,那副将就这样倒在了他面前…… 廖南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脱身的,他只知自己在不断厮杀。 待到耳畔清净下来,身边只剩下了数千名狼狈不堪一身是血的将士,有些负伤的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是被一群修士从乱军围攻中拼死抢出来的。 “廖将军,你受伤了。”一名修士要帮他卸下一身血污的战甲,为他治疗后背的砍伤。 廖南青一把推开了他,看着眼前一个个不成人样默默看着他的那几千将士。 四十多万人马啊!就剩眼前这些了?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弟兄就剩这些了? “啊……”廖南青忽挥剑面对苍穹悲愤怒吼,继而又挥剑对身旁草木乱劈乱砍,犹如疯魔了一般。 一群狼狈不堪且已麻木不仁的人静静看着。 …… 几十万宋军人马,逃离的自然不止几千人,也不止从一个方向逃的,大概有两三万人逃掉了,四处乱逃,人数众多,也没办法追,燕军不可能也四散开了追逃。 什么叫尸横遍野,眼前就叫尸横遍野,宫临策等人站在一处废墟上观看四周。 几十万具尸体横在眼前,修士的那点打打杀杀与眼前这些比起来又能算的了什么,宫临策很沉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一次战死这么多人。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到刺鼻,流淌下去的血水已把江水染红。 染红的江水中,一只木筏靠岸,徐景月到了,一行登岸环顾这片凄惨的战场。 打扫战场的燕军人马正在搜刮宋军尸体身上随身携带的口粮,有人在旁抱着箩筐配合,这边实在是太缺粮食了,只要有就不会放过。 清理过的尸体则直接抛入江中,不抛入江中也没办法处理,也只有抛入江中才是最便捷的办法,总不能看着堆积腐烂。 张虎露面迎了徐景月。 “蒙帅在哪?容我去拜见。”徐景月说了声。 张虎:“蒙帅太累了,这边点了他的穴道,强迫他入睡了,让他再多睡一阵吧。” 徐景月点了点头,“木筏不够,对岸还有近二十万人马没过江,我要用这边木筏接应一下。” 张虎理解,这边早前渡江后送返的木筏本就不够,挥手招了一将过来配合徐景月那边。 之后两位主将一起在成堆的尸体中联袂走动视察战场。 见到这么多尸体,徐景月问了声,“有多少降卒?” “跑了两三万的样子,没有降卒。” “降卒都被你处决了?” “没有,是无人投降,没逃的皆死战到底,这伙人的战力很强悍,这种情况下还让咱们也搭了十万人进去。” “竟无一降卒?”徐景月吃惊不小,“这廖南青和徐来平是何等人物?” 张虎:“管他何等人物,降了我也得杀,我没那么多粮食养他们。” 徐景月环顾四周,由衷感慨道:“都是好汉,可惜将帅无能!” 第六九一章 云里雾里 壶口防线守军再次溃败的消息传到江防总督府,上下震惊! 尽管已知中了燕军的计,可大家还是没想到能败得如此惨烈,四十余万人马几乎全部阵亡,能在国战时派来为国守国门的人马可是大宋的精锐人马啊!竟败的如此之惨,竟败得如此迅速! “徐来平战死…”拿着战报的乌群烈仰天长叹一声,复又颓然跌坐在了案后的椅子上,“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他知道,这边传给廖、徐二人的撤离命令还是晚了,否则不可能败的这么惨。 敌方的人马有限,哪怕是全力突围,也不可能死这么多人。 这是死守壶口防线、抱了与壶口防线共存亡的决心,才会出现这么惨烈的状况。 他能想象到壶口将士拼至最后的惨景,背后就是自己的国家,就是自己的家园,壶口将士誓死阻击敌军! “是我之过呀!”乌群烈呢喃个不停,两眼泛着泪光。 这明显是敌军周密计划好了的,劫了粮后立刻动手,而这边等到了消息,再将消息回传,中间的空档时间壶口防线守军依然在执行不惜代价守住壶口防线的命令。 敌军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奸计一环套一环,他每一步都在敌军的掌控中,硬生生让下面人马往敌军的圈套里钻。 罗照一听到情况就知道这边难以守住,而他显然还是反应迟钝了,若是反应快些,再果断作出决定把人给撤离,四十万精锐人马焉能覆没? 他怪不了上面,也怪不了下面,他既然是江防总督,是有临战指挥权的,身为一方主帅,就该顶的住压力。 譬如蒙山鸣能顶住燕国朝廷的压力执意攻宋,譬如罗照能顶住宋国朝廷的压力执意取燕京。 身为军人要坚决执行军令,身为主帅却得有主见,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上面无法即时洞悉战情,主帅做不得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战场上是有临场决断之权的,但必须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这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所以乌群烈忏悔不已,自责自己太过守成,没有充分尽到主帅的责任。 …… 途中驿站正堂内鸦雀无声,罗照站在地图前,默默盯着地图。 一群人在后面静静盯着罗照,壶口防线惨败的消息再次传来,四十万宋国精锐就这样没了,众人心情皆沉重不已。 先是壶口防线被燕军奇袭攻破,之后燕军诈败将壶口防线让给了宋军,最后燕军再攻壶口防线,给予宋军重创。 燕军仅围绕一个壶口防线做文章,前前后后便让宋军折损了六十万精锐人马,这比宋军攻入燕国境内消灭的燕军人马还多,让人心情如何能不沉重? 接到惨败消息的罗照一声未吭,没有怨谁,也没有怪谁,只是静静站在了地图前。 良久后,罗照深吐出一口气来,语气平静道:“乌群烈手上差不多还有一百四十万人马,蒙山鸣手上人马至少超过两百五十万,不宜再硬碰了。传令给乌群烈,放弃硬碰,江防人马全面转为骚扰纠缠,消耗燕军!” 之前壶口防线被攻破,他做了让步,命乌群烈放弃防线,以绝对优势歼灭先期渡江人马,不行的话再纠缠。四十万精锐损失的消息传来,他意识到了,乌群烈很难是蒙山鸣的对手,加之又损失了这么多人马,他果断再次做出让步,直接让乌群烈放弃进攻,直接采取耗死燕军的策略。 他没办法即时掌握战情,考虑到乌群烈和蒙山鸣的对抗实力,只能是选择一个最稳妥的战略。 文悠略默后,提醒道:“大都督,这种不抵抗的策略,会被视为软弱,会遭来朝中的巨大非议。” 罗照面对地图,神情异常冷静,“由此战可看出,蒙山鸣不愧是一代名将,仅一个壶口防线就被他打出了各种花样。可以想象,正面交锋,乌群烈他们根本不是蒙山鸣的对手。可惜我不能立刻乘飞禽返回江防,我若走,朝廷闻知壶口惨败,不安之下必然要命大军回撤,我走了,这里没人能扛住朝廷的压力。所以宁愿稳妥,只要最后能赢,只要最后的胜利属于大宋,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 燕京,尽管燕军攻破宋国防线的捷报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可是却没有任何高兴气氛。 纸包不住火,宋军离燕京越来越近,消息已经瞒不住了。 燕军攻破宋军防线又如何?燕国国都都要失守了,商朝宗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置大燕的利益而不顾。 在有心人的散播和挑拨下,京城百姓的态度变了,几乎都在咒骂商朝宗和蒙山鸣,几乎将二人骂作国贼,恨不得将二贼给挫骨扬灰! “捷报!” 御书房外传来弱弱一声,一名太监知道如今的氛围,“捷报”二字都不敢说大了声,小心翼翼捧了捷报进来。 童陌、商永忠、高见成的目光都落在了案后查看捷报的商建雄身上。 御书房内负责监视的几名三大派弟子冷眼旁观,自从商建雄擅自调动北部人马,三大派便如此对待了。 商建雄对捷报上的内容面无表情,传给了童陌三人查看。 三人看后方知,攻宋大军又歼灭了对方近四十万精锐人马。 按理说,这是可喜可贺的大胜利,可御书房内的诸位却没一个高兴的。 商永忠冷哼一声,“拿人命堆出来的而已,渡江强攻时,逼迫朝廷人马打头阵,其心可诛!” 正这时,灵剑山掌门孟宣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不请自入。 御书房内站定后,孟宣冷目扫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商建雄的身上,“陛下,攻宋大军死战用命,有功当赏,两名功臣敕封侯爵的旨意为何还没下?” 商建雄沉声道:“死战用命?将朝廷人马推上前送死,只渡个江而已,顷刻间便折损了朝廷二十万人马,诸侯人马却躲在后面保存实力!死的是朝廷的人马,用的是朝廷将士的命,立功受赏的却是诸侯的人,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孟宣面无表情,“陛下冲动了,什么朝廷的人马诸侯的人马,说到底都是大燕的将士,前方将士浴血厮杀,当给予激励,下旨吧!” 对方心里憋着气,解释不通,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逼迫,宫临策在前线可是当众做了保证的,三天之内要给回复的,他孟宣在后方坐镇若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岂不是在拆宫临策的台?现在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 被逼无奈,封侯的旨意,商建雄最终还是下了。 …… 风雷堂,齐国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上将军呼延无恨守在一副地图前负手而立,时而盯着地图琢磨,时而在地图前徘徊。 他所盯的正是燕、宋相隔的东域江地图,最近他几乎一直在这,随时等候那边的战情消息。 知道他在高度关注此战,一将得到新的战情后,快步赶到入内,奉上呈报:“上将军,壶口防线宋军惨败,送给壶口守军的军粮被燕军伏兵给劫了,守军被燕军内外夹击,四十万人马覆没!” 呼延无恨拿了战报到手,详细查看后,唏嘘摇头道:“这是死战不退呀,可惜了,轻敌了。”复又抬头问道:“可有弄清燕军渡江前的偷袭人马是怎么过江的?” 那将领回道:“目前还不知情,不过迟早会知道的。” 呼延无恨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后,自己又站在了地图前琢磨。 他最近就在琢磨这事,宋军防线一点被攻破,全线松动,壶口守军有此惨败,他倒是不怎么意外,反倒是渡江前的那批先前潜伏过去的人马让他很感兴趣,宋军如此缜密防守态势,燕军是怎么把那么一大批人马给潜伏过去的? 世人都道:燕山鸣,齐无恨! 可他居然没搞懂蒙山鸣是怎么做到的,根据情报,宋军至今还是稀里糊涂的,至今败的云里雾里。 两人齐名于天下,搞不明白蒙山鸣的战法,他连觉都睡不安稳,一直在翻来覆去琢磨这事。 身为一代名将居然搞不懂他国将领的战法,而且是连事后都弄不明白,连齐皇昊云图问及此事,他也说不清个一二三,让他如何能安心? 想到昊云图看他的那怪怪的眼神,还有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只是顾及他颜面没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 帐帘一掀,罗大安和一名修士从帐篷内出来了。 一群人等候在门口,张虎忍不住问了声,“大安,蒙帅怎样?” 罗大安颔首:“蒙帅醒了,请诸位入内。” 入帐时,宫临策问了一下那刚出来的弟子,“人怎么样?” 那弟子回:“已无大碍,刚服下补气益血的灵丹。” 宫临策微微点头,进了帐内。 徐景月在罗大安身边略停步,问了声,“你是罗安的长子?”他也是不久前听张虎说的。 “是!”罗大安欠了欠身,“见过徐将军。” 徐景月回头招了下手,一将过来奉上一柄宝剑,徐景月接到手又递给罗大安,“我与你父亲是旧友,这把剑还不错,你留在身边防身用吧。” 第六九二章 你的本家 “谢将军美意!将军应该知道我师父的规矩,不允许下面人随意收受礼物。” 罗大安婉言相拒,轻轻推掌,将剑推了回去,态度不卑不亢。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经历了那遭,他也老成了不少。 母亲虽是农妇出生,大字不识几个,可道理却是懂一些的,告诉过他,他们两兄弟之所以能得蒙山鸣和蓝若亭的看重收为弟子,是他父亲拿命拼来的,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让兄弟两个一定要争气。 试问,罗大安怎会随意坏了规矩轻易收人礼物。 徐景月的副将见状,立生不满,呵斥道:“这可是大将军的佩剑之一,别人求都求不到,哪来的矫情?” 徐景月立刻回斥:“闭嘴!” 帐内传来蒙山鸣沉稳的声音,“何人在外喧哗。” 徐景月胳膊肘向后一撞,撞的那副将踉跄后退了几步揉着胸口。 徐景月和罗大安先后回了帐内,只见宫临策正亲自给轮椅上的蒙山鸣检查身体。 蒙山鸣已经睡了足足一天,整个人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原本暗黑的脸色缓了过来,也有了点血色。 罗大安走到轮椅旁俯身在蒙山鸣耳边嘀咕了几句。 蒙山鸣看了眼徐景月手中多出的一柄宝剑,淡然道:“既是你父亲旧友的心意,收下吧!” “是!”罗大安应下,旋即走到徐景月跟前伸出双手讨要似的,“谢徐将军。” “……”徐景月无语,手中宝剑递给了他。 宫临策的手也从蒙山鸣身上离开了,站直了身子说道:“本想让蒙帅多休息一阵,实在是军情紧急,等着蒙帅拿主意,只好提前让蒙帅醒来。” 壶口防线得胜后,宋国江防防线突然松开了,张虎等人自然是觉得对岸的诸侯人马该乘势过江。 可宫临策却觉得,宋国哪能有这样的好心,担心有诈。 说白了就是宫临策对张虎等人的能力不太放心,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让蒙山鸣来做决定,因此让蒙山鸣醒来。 壶口防线的战事都是蒙山鸣提前布置好的,只是交给了下面人执行而已,他一醒来就关心战事情况,罗大安已经将战况向他做了汇报。 至于宋国目前江防的情况蒙山鸣还不知道,挥手道:“去中军帐。” 于是一群人先后出来,簇拥着蒙山鸣去了中军帐。 一入帐内,蒙山鸣示意将情况报来,张虎立刻站在了地图前,详细讲解敌我态势。 张虎讲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蒙山鸣的身上。 蒙山鸣盯着地图琢磨了一阵,徐徐道:“宋军由北向南松开防线,是要向这边动手了,传令安显召、苏启同、史辛茂,乘势渡江,等我后续军令!” “是!”张虎应了声,顺便瞥了眼宫临策。 宫临策收到,懂对方的意思,嫌他多此一举,结果还不是一样渡江。 徐景月干笑着问了声,“长州人马损失不小,也该轮到我宫州人马立功了,蒙帅,下一步怎么打算?” 蒙山鸣盯着地图没有回头,“我有事与宫掌门商议,你们先出去吧。” “呃…”徐景月再次无语,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张虎抓了胳膊给直接拖出去了。 帐内没了其他人,只剩蒙山鸣、宫临策和罗大安。 蒙山鸣依旧盯着地图,宫临策等了一会儿打破了平静,问:“蒙帅可是有什么指教?” 蒙山鸣回过神来,罗大安亦将他推转了身面对宫临策。 蒙山鸣:“我有一秘密计划,需三大派派遣可靠修士配合,不知宫掌门意下如何?” 宫临策道:“只要是能做到的,自然是不遗余力配合,蒙帅但说无妨。” 蒙山鸣要了手竿,指点在了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开始对宫临策交代清楚。 宫临策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一口保证了下来,之后迅速离去安排。 待宫临策一走,徐景月又进来了,双手端了一大碗肉粥,笑嘿嘿道:“蒙帅,这是末将让人打的一点野味,炖的一点肉粥,已经炖了好长时间,炖的滚烂,正好给蒙帅养养胃。” 蒙山鸣睡了这么久没进食,也的确是饿了,也没客气。 趁着蒙山鸣吃喝,徐景月在旁磨蹭,话里话外希望宫州人马也立功之类的,最重要的是,想问问张虎人马前后得手的两笔粮食怎么分配,再三表示自己手上粮食也的确是不多了。 蒙山鸣慢慢喝粥,当没听见,徐景月又尴尬了,发现自己是自找没趣。 换了其他人做统帅这样不搭理,徐景月很有可能拍桌子,面对蒙山鸣实在是没底气也不敢。 当然,换了其他人他也不会这样低三下四的讨好。 …… “立刻通知各部人马,停止集结,已经撤离防线的人马即刻返回!” 罗照新的命令到了,江防总督府内,看到新命令的乌群烈当即一声令下。 堂内诸将面面相觑,一将问道:“何故?难道要回堵不成?史辛茂部已经渡江了,现在想回去堵也堵不住了。” 乌群烈将罗照的命令给了大家传看。 看后,大家明白了,江防依然是弃守,只是之前集结优势兵力歼灭敌方先头渡江人马的计划撤销了,直接跳跃到了最后一步,纠缠骚扰,耗死敌军。 有人看着新命令叹道:“如此这般,松开了防线后,又不做任何抵抗,朝廷那边怕是难以交代。” 乌群烈:“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大都督既然下了这样的命令,朝堂那边自然有大都督顶着,我们要做的就是折腾燕军,耗死他们。从现在起,各部盯咬在燕军各部后面,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不给敌方获取粮草的机会,我看他蒙山鸣能坚持多久!” 又有人试着问了句,“张虎部人马由谁来盯?”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张虎部人马实际上已经成了燕军东进人马的中军,蒙山鸣就在那边。 接连两仗,这边已经领教了蒙山鸣的厉害,去盯蒙山鸣?多少有些胆怯。 乌群烈脸颊紧绷了一下,沉声道:“我本部人马亲自去盯,我就不信这样还能盯出事来。告知各部,广布探子,紧盯各自目标所有人马的动向,大军与目标保持距离,谨防被诱入圈套!” 不但是针对江防人马的布置,为了稳妥起见,罗照说服了三大派,而宋皇对这个义子的支持力度也颇大,顶着朝中的非议和压力,宋国开始执行罗照的另一项策略。 计算过燕军粮草最大使用期限后,在离战区一定范围内的城池和村庄里的百姓,全部强行迁移后撤,搬走所有食物,销毁所有农作物,宁愿给宋国造成相当程度的损失,也下定了决心不给燕军留一颗粮食! 一时间不知多少百姓哭哭啼啼被迫背井离乡,许多人不是什么有钱人,就守着地里的一些庄稼过活,离开了这边后,吃住都成问题,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是没办法,大势之下,由不得这些平民百姓做主! …… 燕军五路人马已经全面渡江进入了宋国境内。 同时,宋国这边的异动情况也迅速被蒙山鸣这边获悉。 如此大战,双方都要互派出大量的探子,如此巨大的异常情况不可能瞒过探子的耳目。 宋国江防人马的尾随骚扰,再联系百姓大肆清撤,摆明了是要耗死燕军。 各路消息传来,情况不妙,中军帐内的气氛有点沉重,宋军这是要把燕军往死里耗,偏偏又掐准了燕军的软肋。 “罗照变换了战略,这小子还不算糊涂!”蒙山鸣盯着地图徐徐颔首。 之前对方摆明了是要集中优势兵力朝这边发动进攻的,如今江防人马又分部散开了骚扰这边几路人马。 张虎道:“大帅,虽然抢了点粮食,就算平时喝稀的,战时吃干的,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都退下吧,容我静静。”蒙山鸣背对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相视一眼,陆续退出了帐篷,帐内就剩下了师徒二人。 茶水烧开了,罗大安走到一旁斟茶倒水。 蒙山鸣忽问了声,“大安,你也算是跟了我不少时间,罗照说来也是你的本家,都是姓罗的,罗照改变了战略,你怎么看?” 端了茶水走来,刚好放下茶盏的罗大安一愣,慢慢直起身子,看了看蒙山鸣的反应,“师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蒙山鸣哦了声,“你看我没用,答案说来听听。” 罗大安偏头看向地图:“罗照的战略再怎么变动也没用,只要江防人马还在跟我们纠缠,就难逃师父预备执行的后手,唯一的差别就是麻烦了不少,不过只要人马调遣周旋得当,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有决战的地方怕是要另选,对方的方法变了,原来决战的地方已经不合适了。” 蒙山鸣,“那就帮我把最合适的地方找出来。” “呃…师父,我…”罗大安还想说什么,结果蒙山鸣一声“来人”打断了他的话。 外面一名守卫入内,在蒙山鸣的示意下将其推了出去。 帐内就剩下了罗大安一人,他愣了一会儿,最终走到了地图前细细端详查看。 帐外,一群人正在议论,见蒙山鸣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张虎问了声,“大帅,可有对策?” 蒙山鸣道:“对策大安正在里面想,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接下来的战事就交给大安去指挥吧。” 第六九三章 蒙山鸣终于要下狠手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宫临策第一个沉声道:“蒙帅,你在开玩笑吗?” 徐景月则笑的很尴尬,“蒙帅,大安的路还长,不急于一时。” 张虎更是直接挑明了,“大帅,大安根本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纸上谈兵和实战是两码事,这么大的战事岂能交由他来指挥?未免太过儿戏!” 面对一片反对声,蒙山鸣明白了,凭自己的威望在这种事情上也无法为罗大安一步到位,下面人不服。 他只是试探性的一说,看看大家的反应,得到的回馈让他下定了决心,罗大安已经不适合一直呆在他身边了,准备找机会将罗大安扔到底层去…… 随着宋军逐渐逼近燕京,还有东域江战事的变化,燕军接连胜仗稳住了诸侯军心,蒙山鸣与商朝宗联系书信来往后,商朝宗的十万铁骑开始有了动静。 一直稳坐不动的南州十万铁骑开始向罗照率领的大军逼近。 获悉此消息时,罗照正在马背上随大军行进,一直不动的南州人马有了动静,令罗照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经过谨慎思考,罗照环顾浩浩荡荡前行的大军,下令道:“前锋人马加速前行,与主力人马拉开距离,诱商朝宗来袭。” 他准备给个破绽引诱商朝宗进攻,一旦商朝宗上钩,他的主力人马立刻从两侧迂回包抄…… “陛下,商朝宗的十万铁骑正在向宋军移动,似乎有攻击宋军的意图!” 燕京皇宫内,接到消息的大内总管田雨迅速将消息上报给了商建雄。 商建雄闻讯大喜,从案后猛然站起,追问:“消息确实可靠?” 田雨:“不会有错,老奴开始也不相信,已经确认过了,南州十万铁骑的确在逼近宋军。” 宋军在燕国境内横行无忌,前锋人马几乎一直在以日行两百里的速度急行军,快速逼近燕京,已经让燕京慌做一团,抛弃燕京撤离的呼声日渐高涨。 南州人马此时出现驰援态势,让商建雄看到了希望,惊喜意外道:“传旨给商朝宗,只要他能拦下宋军,寡人愿将大司马职位授予他!” 田雨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修士,欲言又止,真的要将大司马的位置给商朝宗? 接触到商建雄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田雨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是要鼓励商朝宗,至于事后给不给,还怕朝中那些人找不出借口阻拦吗? “是!”田雨当即应下照办。 然而现实让商建雄失望了,大司马的位置似乎根本无法打动商朝宗,南州人马的确逼近了宋军,却一直在旁随,根本没有拦截进攻宋军的意思。 罗照也失望了,不管他露出什么破绽,商朝宗就是无动于衷,一直旁随着不为所动。 这种感觉让罗照很不好受,宋军好像成了一块肥肉,商朝宗就像一头饿狼似的,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偏偏又来去如风,令人无可奈何。 …… “陛下,宋军五十万前锋人马离我京城最多只有五天路程了,京城这边的二十万守军怕是很难挡住。” “陛下,京城不可守了,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倘若晚了,怕是难逃宋军追杀,必须先行撤离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我京城城墙高耸,易守难攻,二十万人马真的就守不住吗?” “陛下,五十万只是宋军前锋人马,一旦京城被围,宋军后续人马再赶到,根本守不住。就算能守住,进京的物资被切断了,京城这么多人口,又能坚持多久?没有援军,守不住的!” “陛下,一旦坐守到宋军攻破京城,那将是一场浩劫啊!” “难道真的要让寡人扔下京城百姓而逃不成?真要扔下了百姓而逃,让寡人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大燕的百姓?” 这是御书房内商建雄和几位重臣的谈话,撤离已不可避免,问题的关键是留谁坐守京城。 这边不可能一点守卫动作都不做,就直接把燕京拱手让给宋军,真要那样的话,商建雄这皇帝也别做了,得被唾沫星子给喷死。 不但要守,还得有一位重臣坐镇,若让一上不得台面的臣子守卫京城,也太敷衍了,那和拱手让出有什么区别? 留哪位重臣坐守京城呢?这个话题很沉重,一时难以决定,商建雄的意思是让众臣自己再商量商量。 待众臣离去后,商建雄瘫靠在了椅子上,轻轻唤了声,“田雨。” “老奴在。”田雨上前。 商建雄近乎呢喃道:“后宫女人太多了,撤离时若抛弃了臣民反而带着一群女人,人言可畏啊!” 田雨理解,那些女人身边还有伺候的下人,欠身:“是的,大军中夹带着数不清的女人,走不动,对军心士气也不利。” 商建雄:“拟一份后宫一起撤离的名单出来吧,你自己斟酌。” 田雨试着问道:“带走多少贵人合适?”名单他可以拟,但具体带走多少人他做不了主。 商建雄反问:“十个?三十?” 田雨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给皇帝生过儿女的也不止十个。 商建雄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带少了,不是他需要那些女人,而是不少女人背后的家世背景不好得罪,人家父兄之类的在为你卖命或牧守一方,你把人家女儿给抛弃了? 最终,他自己叹了声,改口了,“控制在一百人以内吧!” “是!”田雨应下,又试着问了声,“其他贵人怎么安排?” 商建雄闭上了双眼,没有说话,似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说话就是一种态度,田雨心弦一颤,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女人不可能落在敌军的手上遭受亵渎。 后宫佳丽三千,那只是民间的说法,商建雄还不至于弄那么多自己根本没精力去接触的女人,但几百个还是有的,到了一定的地位盛情难却! 几百号后宫佳丽啊,都是皇帝的女人,田雨的心情沉重,这个恶人也只能是由他去做了! …… 燕京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大军暂歇休整的罗照站在地图前,也同样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 攻入宋国境内的燕军人马像遛狗一样,正把乌群烈的江防人马遛来遛去,这很不正常! “大都督,乌群烈那边的消息来了。”驿站外快步而入的文悠进来便招呼了一声。 罗照面对地图无动于衷,目光盯着地图冷冷问道:“敌军粮草情况查明了吗?” 文悠:“查明了,敌军人马运动中,所携带也很好观察,和大都督的预料并无什么差别,坚持不了多久。” 罗照盯着地图咬牙道:“蒙山鸣究竟在搞什么鬼?” 文悠懂他的意思,之前是这边想遛蒙山鸣的人马,因为知道蒙山鸣的粮草不多,想耗死他,如今局势反过来了,反倒成了蒙山鸣在遛乌群烈的人马。 问题的关键就在蒙山鸣的粮草上,明明粮草不足了,还这样耗,是在找死吗?不正常,这很不正常!而大都督的不安正是来源于此,最近高度关注乌群烈的江防人马和蒙山鸣的人马情况。 一旁的苏元白试着问了声,“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罗照回头,反问一声,“身为主帅,拿两百多万人马的性命故弄玄虚,苏长老觉得可能吗?” 正因为如此,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蒙山鸣的利害,根本看不懂。 苏元白腻味道:“可燕军这样绕来绕去的,究竟是在干什么?” 罗照回头盯向地图,“有一点是能确定的,他一定是在想办法歼灭我江防主力人马,不摆平江防人马他难以在宋国境内有所作为。文悠,再次提醒乌群烈,一定要广布探子,严密关注燕军每一支人马的动向,一定要适当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绝不可给燕军下毒手的机会!还有,敌我双方大军动向让他一个时辰一报,我要随时掌握双方大军的态势。” …… 齐国,风雷堂内,灯火通明。 一张椅子摆在地图前,呼延无恨在此面对地图坐了一晚。 呼延家的管家查虎进来了,站在了呼延无恨的边上,看了眼地图,笑眯眯道:“将军又熬了一夜,这地图都快被你看出花来了,至于如此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按理说,下人是不许进这军机重地的,但他是个例外,昊云图亲自批准的。 呼延无恨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一个位置上敲了敲,“过江了,有了施展的余地,蒙山鸣终于要下狠手了,宋国这回搞不好要被蒙山鸣整个给打趴下,宋国的江防人马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群罗山脉?”查虎走到地图前看了眼,问:“要在这大决战吗?” 呼延无恨颔首:“蒙山鸣的确是战略战术上的顶尖高手,人马调动那叫一个精彩,差点把人给绕花眼的动作只是障眼法,用来迷惑宋军而已,目前看来,罗照并未识破蒙山鸣的企图,就算现在反应过来,估计也晚了,好戏要上演了!” 查虎哦了声,多少有些意外道:“当年罗照不是和英扬武烈卫交过手吗?听说以寡敌众依然能全身而退,何至于如此不堪?” 呼延无恨冷哼一声,“那得看他对上的是什么人,那时蒙山鸣已经隐退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这回他对上的是真正的猛虎,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罗照年少得志,意气风发这些年,这回怕是要栽个狠的!” 第六九四章 苍鬓老贼 “哦,那倒是要拭目以待。”查虎笑了笑,“罗照看不破蒙山鸣的企图,将军却看破了,看来燕山鸣、齐无恨的说法不是没道理的,只是不知将军和蒙山鸣对上,谁技高一筹?” 连昊云图都没好意思开口问出的问题,他这个管家倒是一点没客气。 呼延无恨略有沉默,最终徐徐道:“若此战换了我对上罗照,罗照这般掐住我的软肋打,我必败无疑!” 查虎以为他开玩笑,让你跟蒙山鸣做比较,你怎么反倒和档次更低的罗照比了起来,而且还说自己不如罗照,这是几个意思? 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顿时笑不出来了,问:“这怎么可能?将军自己都说了,蒙山鸣的企图罗照至今未识破,而将军却已经识破了,优劣一目了然。” 呼延无恨摆手摇头,“老虎啊,这和战争技巧的高低无关,换了是我,我是没办法对燕京的危险置于不顾的,只需一道旨意,我便只能是驰援燕京,只能是被罗照牵着鼻子走。蒙山鸣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观他作战便知,这么多年了,他该坚持的一直都没有改变,作战不但没什么顾忌,反而越发老辣。我不一样,有些事情没办法不顾及,老虎啊,我陷的太深了,唉!”一声轻叹,转身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查虎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别的,譬如和皇室联姻之后的种种牵扯…… 晨光天明,宋国大军骚动,休整后的人马再次准备上路。 “文悠来了,可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一间民居庭院外,见到文悠拿了份情报在手,三位在庭院外谈话的长老之一的常飞打了个招呼。 “正是。”文悠颔首,走到庭院门口,见到里面的屋门还是紧闭状态,多少有些讶异,“大都督还没醒来?” 东应来道:“可能是近日太过伤神操劳,大军也不差那半个时辰,不妨让大都督再多睡一会儿。” 文悠皱眉,扬了手中情报,“江防那边一个时辰一报的军情,如何睡的安神?” 这么一说,三位长老相视一眼,是觉得有些奇怪。 文悠快步入院,在紧闭的屋门前敲了敲门,“大都督?” 三位长老也在他身后跟了过来。 屋内,晨光透过窗格糊纸透影,一张悬挂的地图前,罗照同样坐了一宿,根本就是一夜没合眼,英俊面容刚毅,神情略有憔悴,一直在盯着那张地图。 深入燕国腹地作战,他一点都不担心,大势在他这边,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宋国那边和蒙山鸣的战事。 蒙山鸣的意图不明,浓郁的危机感一直压迫在他心头,这份危机感不解除,身为宋军主帅,让他如何睡的着? 听到敲门呼唤声,脸色在窗影下晦明晦暗的罗照出声道:“进来。” 门嘎吱一声推开了,文悠等人进门一看,只见罗照一身银甲端坐,看那样子,似乎一夜未曾卸甲。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随后走近了,文悠问:“大都督一夜未歇?” 罗照看向他,“乌群烈那边情况如何?” “史辛茂人马也进了群罗山脉,咬在后面的人马也跟了进去。”文悠禀报了一声,并走到地图前,拿起木炭在地图上刮了刮,标出了兵马运行的态势,之后指着地图几部人马的态势点了点,“人马遛来遛去,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如今敌我人马基本上已经全部进了群罗山脉之中。” 罗照绷着脸,这个他早就意识到了,沉声道:“蒙山鸣似乎想在群罗山脉与我军一决雌雄!” 文悠颔首:“明显是有此意图,只是实在看不出他有何办法与我军一决雌雄,乌群烈等人又不是傻子,此刻定然已高度警惕,岂能轻易上当?” 这正是罗照在琢磨的问题。 东应来出声道:“山中植被茂盛,可吃的植物多,莫不是想以此为基础,一旦粮绝欲靠吃些山中产物来坚持,以此与我军久耗?” 尽说些想当然的天真话,你以为是你们那些修士?罗照差点翻白眼,不过态度还算客气道:“东长老说笑了,这不是几万人,而是两百多万人,山中天生地长的东西再丰富,可吃的东西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来吃。” 东应来想想也是,略讪笑道:“大都督言之有理,只是这蒙山鸣把咱们江防人马引入这群罗山中,究竟想怎么打这一仗?” 众人也都在盯着地图琢磨。 罗照却缓缓回头看向了东应来,一字一句道:“东长老刚才说什么?” 语气不对,文悠猛回头看来,又看向东应来,凭他对罗照的了解,应该是东应来刚才的话触动到了罗照什么。 余者都看向了东应来,也没觉得东应来刚才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 东应来被众人这样盯着,闹了个浑身不自在,“我说大都督言之有理,有错吗?” 罗照似乎遭遇了千钧重负,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一时间竟难以站起来,语带颤音道:“后面一句。” 东应来皱眉道:“我问蒙山鸣把江防人马诱入群罗山想怎么打这一仗?” 众人互相看了眼,还是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结果却见罗照双手撑着椅子颤巍巍站了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瞪大的双眼盯着地图好像要裂开似的。 苏元白上前,沉声道:“大都督,你怎么了?” 罗照踉跄上前几步,抖动的手指指着地图,哆嗦着说道:“江防…东域江…群罗山…” 话都说不利索了,两腿似乎有些发软,话没说完,人又打摆子般踉跄而退,撞翻了椅子,人亦跌倒在地,整个人无力的犹如三岁小孩一般。 “大都督!”众人惊呼,一起上前搀扶。 被扶起的罗照依然费力地伸出手指指向地图,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难以出声,两眼用力瞪着。 见他如此,文悠惊疑不定,不知罗照看出了什么不对,竟把他给惊成了这样。 苏云白道:“大都督,不要急,有话慢慢说。”一只手掌摁在了罗照的后背,施法为其理顺激动的气息。 体内紊乱气息终于缓了过来,终于能顺利出声的罗照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悲鸣,“中计也!撤!让乌群烈人马立刻撤!立刻撤离群罗山!快!快!快!” 众人惊疑不定,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不可能把这位大都督给急成这样。 可众人依然疑惑,文悠:“大都督,不妨把情况说明,否则不好撤,人是从群罗山四面八方进的,原路从四面八方撤出吗?” 罗照指着地图悲吼:“快撤!东域江,连番大雨,江水暴涨,蒙山鸣要决堤毁坝利用水攻群罗山,快撤!” 此话一出,三位长老虽震惊,却依然有些茫然的看向地图。 文悠猛回头看地图,一看群罗山一带的地势走势,再联想到敌我双方进山后的态势,终于明白了蒙山鸣的恐怖意图,顿时大惊失色,脸都吓白了,下巴哆嗦了一阵,愣是没能说出话来,紧接着一个转身,亦撞翻了一张板凳,人摔到在地又爬了起来,额头磕出了血也顾不上,可谓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蒙山鸣,苍鬓老贼,我与你誓不两立!啊…”愤声咒骂中的罗照忽一声惨叫,一手紧抓胸口,两眼翻白,硬挺挺倒下,幸好被扶住。 “大都督!”又是几声惊呼。 三位长老迅速抢救才发现,罗照竟因一时怒急攻心,昏厥了过去。 …… 东域江畔一群人影飞掠而来,上百名燕国三大派弟子一起飞落在江畔。 “指定的位置就是这里了,口子要掘宽掘大,要快,动手!”领队修士挥手喝了声。 上百名修士立刻一字排开在江岸后,轰隆隆声骤起,掌力狂轰,剑气狂劈,攻的江坝土石横飞不停。 江岸堤坝的宽度越来越薄,随着一道口子轰开,堤坝后的江水“轰”的崩破喷出,将一名措手不及的修士给冲飞了。 口子一开,掘薄的江堤顿时如纸片般被撕裂,一群修士从狂轰而来的江水中飞身而起,纷纷落在了决口两岸。 被水冲走的修士踏浪而回,落在众人身边手捂胸口。 看着浩荡倾泻而出的江水,一群修士也都累得够呛,实在是这堤坝够宽够厚,将他们的法力消耗的够呛。 …… 群罗山,郁郁葱葱,山脉起伏,大群人马攀爬上山,蒙山鸣的轮椅是由两名修士抬上山的,到了山顶放下。 蒙山鸣登高望远,山下大军还在上山,远处几里外的地方,紧咬的敌军也停下了,似乎正在观望这边动静。 宫临策闪身飘来,飞落在了蒙山鸣的身边,提醒道:“让大军抓紧时间上山。” 蒙山鸣回头问道:“已经打开了吗?” 宫临策颔首,甚至微笑着拱了拱手,“一泻千里之势,宫某这次要亲眼见证蒙帅立下那不世奇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处久了,多少都会有些交情,而眼前将会发生什么他更是心知肚明,决堤的人手就是他秘密安排去的,他亲自参与了,更是亲眼目睹了蒙山鸣这一路上的运筹帷幄将敌军戏耍于股掌之中,实在是由衷的佩服。 第六九五章 水火无情 大军还在往山上爬,张虎这部人马是几路大军中最后一波上山的。 人员一边往山上输入,一边警惕后面的追兵。 正在宫临策和蒙山鸣谈话之际,忽听到有人大喊大叫,“蒙帅,我要见蒙帅,我要见蒙帅……” 谈话之人回头,只见有一军士在冲撞守卫,在那大喊大叫。 这种事倒是罕见,宫临策和蒙山鸣相视一眼,一旁的张虎问了声下面人,“谁的手下?怎么回事?” 他可以确定是自己这边的人,这里只有自己本部人马,当众如此喧哗,而且是喊着要见蒙山鸣,令他多少有些恼火。 见张虎也不认识,一个小级别军士竟敢喊着、闹着要见自己,也不知是为何,蒙山鸣出声道:“让他过来。” 他发话了,那名军士当即被押了过来,负责保护蒙山鸣的修士中有两人不动声色的靠近了来人,防止意外出现。 “小人见过大帅!”被押着的军士低头拜见,能近距离见到并与蒙山鸣说话,他显然有些激动。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高大偏瘦,面相有灵气,嘴上胡须稚嫩。蒙山鸣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右挥了挥手,示意押着其人两只胳膊的人将其放开了,微笑问道:“你姓甚名谁,是何职务,何事见我?” 张虎瞪着那军士,一脸的恼火不高兴,蒙帅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大军上下这么多人,若人人都这样,蒙帅也别干其他事了,忙的过来吗? 他欲发作,却被蒙山鸣抬手阻止了。 张虎只好给了手下一个眼色,让人去查这位军士的底细。 军士拱手道:“小人路争,百夫长一名,冒然惊扰蒙帅,实在是有紧急军情报知,故而冒犯来见。” 紧急军情?蒙山鸣倒是有些意外,问:“既是紧急军情,但说无妨!” 路争指了指上山人马,还有那已经上山人马,道:“这群罗山上,树木繁茂,小人认为大军实在是不宜驻扎在山上,一旦敌军采取火攻,火势定然凶猛,其后果不堪设想,必令我军陷入绝境,还请大帅明鉴!” 张虎听的直翻白眼,就知道这么一个小兵对大势浑然不知,能有什么紧急军情,果然如此,心里直骂蠢货,还用你来提醒? 宫临策冷眼旁观路争,脸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犹如俯视一只蝼蚁。 他知蒙山鸣的暗藏杀招已经发动了,时间上什么的都谋划好了,哪还能等到敌军采取什么火攻。 蒙山鸣略颔首,他倒是有耐心,“言之有理,你的建言我记下了。只是我略有不解,你有此建言为何不向上司禀报,自会层层上报,为何要越过上司来报?” 路争道:“并非没有如大帅所言,只是上司说小人多虑,说上面肯定会有考虑,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指手画脚。小人也知上司言之有理,可小人见大军仍在上山,心中实在是焦虑,担心有失,故而无礼进言,还请蒙帅恕罪。” 蒙山鸣再次微微颔首,问:“观你谈吐,是读过书的人吧?”需知这年头,许多军士大字都不识几个。 路争汗颜道:“惭愧,小人本是长州城内一书生。” 蒙山鸣笑了,“长州还算安宁,有那条件读书,为何要从军?” “……”路争欲言又止,似乎不敢说。 张虎怒了,沉声道:“不敢言语,为何又吵吵要见?” 蒙山鸣再次抬手阻止了他,“但说无妨,说错了也恕你无过。” 路争先鞠一躬,才老实禀报道:“数年前与同窗畅谈,谈到大燕嫁公主和亲之事,一时悲愤难耐,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深感书生之身百无一用,故而弃笔从戎!” 旁人听到这话皆有几分莞尔意味,感情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参了军。 “百无一用书生能在底层做到百夫长,倒是难得。”蒙山鸣也难掩笑意,看向了张虎,“你手下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这个路争给我吧。” “呃…”张虎愣了下,什么情况?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路争,心里活泛开了,能让蒙帅看中的人?他目光略闪烁之后,咳咳干咳了一声,“大帅,是这样的,下面的弟兄调动得征求一下他们上司的意见。” 蒙山鸣脸色平静了下来,“果然是一方诸侯了,也是,我也不敢为难你。” “唔…”张虎脸苦了下来,又来这套,让人受不了,“大帅,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征求一下下面的意见,既然如此,人先给大帅,事后我再给下面补个交代便是。” “大安。”蒙山鸣招呼了一声。 “在。”罗大安从轮椅后面站了出来听令。 “这是我弟子罗大安。”蒙山鸣为路争介绍了一句,道:“你以后就跟着他吧。” “……”路争惊呆了,随后欣喜若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连谢过之后再与罗大安互相见礼。 此时,路争才算是真正引起了宫临策等人的注意。 众人看向路争的眼神各异,都知道,蒙山鸣自然有蒙山鸣的眼光,虽不知蒙山鸣为何看中这个年轻人,但必定有看中的原因。也可以想象,有了蒙山鸣的提携,这个年轻人的命运将从此开始改变,一旁的张虎、张大将军、张刺史原来不就是一个马夫吗?也是蒙山鸣一手提携起来的。 而张虎此时的眼神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不时瞟向路争,嘴角偶尔抽搐两下,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 路争毕竟是百夫长,手下有百来号弟兄,需要去交代一下。 待路争走后,宫临策出声了,“此子一点愚见为何反博了蒙帅欢心?” 蒙山鸣笑答:“年轻人嘛,总得慢慢成长,张虎当年养马想出了一个花样养法,结果把马给养死了,还哭鼻子呢。” 此话一出,众人憋笑,张虎那叫一个尴尬,朝憋笑的手下狠狠瞪了两眼。 …… 山下不远处,从马背跳下扫视山峦的乌群烈一直皱着眉头。 派出去的探子频繁来报,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一旦有变,完全可以从容而退,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他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想让大军撤退,可是又不能轻易撤退,一旦放开,一旦让燕军脱离了羁绊和束缚,燕军必然直奔宋国纵深而去,缺粮的燕军怕是免不了要来一场烧杀抢掠! 率领人到另一侧查看过的廖南青纵马回来了,在壶口战败后,手下没了什么人马,难以单独成军,如今在乌群烈身边听用。 近了乌群烈身前,报知了一下情况后,他建言道:“大人,此地可以火攻,一旦火起,必烧他个片甲不留!” 乌群烈微微摇头,“蒙山鸣是什么人,他身临其境,岂能不知?” 话虽这样说,可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对方的行为处处透着蹊跷。 廖南青道:“不管他知不知,我等尽管以火攻之,他怎么接招是他的事,我等尽管骚扰便可,一旦有变,我等可迅速撤退,反正又不损失什么,无须顾忌。大人,燕军几路人马已经全部进山,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可速令各部同时火攻,只要能将燕军歼灭,哪怕将这群罗山化为灰烬又如何?” “嗯!”乌群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来人,立刻通知各部速去准备火油等易燃之物。” “是!”传令官领命而去。 可就在这边还在筹措准备火料之际,大军中的马匹突然渐渐不安起来,马蹄乱动,嘶鸣不已,令人费力才能控制住。 马匹的异常不安反应也让宋军不安起来,大军中的乌群烈更是惊疑不定,他知道,马匹肯定是先于人察觉到了什么。 再看群罗山,到处是鸟雀惊飞。 直到隐隐的轰鸣声传来,甚至有水浪的声音从山谷间传来,乌群烈下意识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惊的汗毛竖起,猛然大吼道:“撤!快撤!”急急忙忙朝自己的马匹跑去。 轰隆!一道水浪在前方山谷中拐出,激撞的水流掀起惊涛骇浪奔腾而来,夹道而来的水势似乎要冲毁一切。 突来冒出如此惊恐一幕,乌群烈所率大军彻底慌了,全盘乱的一塌糊涂,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扔下东西调头就跑。 跳上马的将领调头疾驰,可在纷乱大军中根本跑不快。 而在仓皇逃散的大军后面,滚滚洪流迅速追上,人群一扫而没,或人影被激流冲飞,如蚂蚁般的人群逐片被吞噬,鬼哭狼嚎的惶恐惊叫声响彻。 洪流一出山,滚滚奔腾之势逐渐放缓,敞开向四面八方,但足以将奔散大军给淹过。 不但是乌群烈本部人马遭遇如此,整个群罗山四面八方的宋国江防人马几乎同时遭遇此劫。 燕国将士绝大多数不知会有这一出,站在山上看那水火无情的一幕,洪浪拍打山体的震撼感触目惊心。 此时将士们方知为何要上山。 与罗大安一起站在蒙山鸣轮椅后面的路争一脸惊愕,渐渐的,明白了什么。 看看轮椅上气定神闲的蒙山鸣,再看看一旁处变不惊的罗大安,不禁羞愧不已,哪是什么自己的建议不错才让蒙帅看中收留,自己真的是想多了,羞煞人也! 被蒙山鸣生动上了一课,路争方知自己的无知,方知自己的渺小。 第六九六章 好重的杀性 看着眼前无情景象,宫临策向蒙山鸣道喜:“蒙帅,宋国江防后患已除!” 蒙山鸣淡定无声,面无表情,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罗大安看了眼蒙山鸣的反应,他一直在蒙山鸣的身边,对事情经过是最清楚的。 原本宋军放弃江防欲集结重兵攻打这边先期渡江人马时,这边就做了水攻的准备,准备等宋军集结人马到了某个区域就动手,谁知罗照改变了策略,这边只好也随机应变改变了策略,另选了合适的地方,以身做饵将宋军引诱到了这群罗山。 过程多了波折,庆幸的是最终的结果并无意外,依然达到了需要的战略目的。 山上观战者,谈笑间不费一兵一卒,便令敌军百万人马溃不成军。 山野之地,转眼成了一片泽国,在那泽国飞掠者皆是狼狈不堪的宋国修士,抢救宋军要员。 至于那上百万人马,现在就算九大至尊来了也救不了,宋国修士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是救一些要员,携带一些将领脱离洪灾。 洪水中,有人在泥泞中挣扎,有人在浑水中游找生机,有人没了生机在浑水中浮浮沉沉随水流飘去,不会水性的人面对此劫大多难逃一死。 有的一棵大树上爬了太多人以致于树杈垮塌压出一片惨叫,有地势较高点地方挤的人都站不下半泡在水中。 山野上的一棵大树上落了不少人,环顾洪水中的惨像,坐在树杈上的乌群烈以拳捶打树干,嚎啕大哭。 他可以想象,肯定不止这里,被诱来群罗山的人马应该都难逃此劫,百万人马啊,身为主帅还没正式交战就已让全军覆没,从未败得这么惨过,不知该如何面对上上下下,他那情绪已经崩溃! 同在一棵树上的廖南青懵了,双眼迷离的看着眼前惨像,接连遭遇两场惨败,令他迷茫了。 树冠上一群修士随风在树枝上起伏,树下还有不少惊慌失措的士兵意图往树上爬…… 群罗山其他方位因为地势原因,略有厮杀,但仓皇逃上山的人数有限,难挡燕军聚集在山上的大量人马冲杀。 而站在山上的燕军以弓箭射杀水中求生者的场景更是处处皆是。 一波洪峰冲击之后,水势渐缓,没了大量水源的补充,水渗大地,泽国干涸的也快,地面坑坑洼洼,犹如沼泽地。 燕军大量人马开始下山,深一脚浅一脚的,成群结队的追杀宋军人马,并有修士配合。 宋军人马本就被冲散了,不死的也没办法组成有效的队伍抵抗,之前面对洪水冲击仓促保命手中武器早就撒手不知冲哪去了,赤手空拳的又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如何抵挡燕军成群结队人马的击杀?如同待宰羔羊一般。 泥泞中跑又跑不快,面对燕军拉网绞杀,场景甚是凄惨。 坐在树上的乌群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能为力,对一军主帅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双目欲裂,“啊!”仰天发出悲嚎。 “乌大人,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名修士拉着乌群烈反复相劝。 树下抱着树干的几名军士听说要走,抬头看着上面,哀嚎道:“大人,救救我们!” 乌群烈手抱树干不肯走,也在哀求那些修士,“求求你们,求诸位法师出手相救,能救多少算多少,我求你们了,哪怕你们挡一挡燕军给弟兄们争取些许脱身的时间也行啊,求求你们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一群修士也很狼狈,也很为难,如此大规模的战争,靠他们跑去跟燕国修士打一架根本没有作用,除了杀一些燕国修士和将士出口气,又能怎样?即无法打败燕军,也无法扭转战局,更守不住地盘,他们不可能救的下眼前上百万人马。 救人也许能救一些,可这种情况下又能救多少?根本没办法救多少,带着人脱身影响逃离速度,面对燕国修士的追杀,到时候谁都跑不掉。 同在此地,许多事情感同身受,他们能理解乌群烈的心情,可乌群烈的祈求真的很让他们为难。 眼见燕军人马以及搜寻的修士越来越逼近这边,为首的一名宋国修士最终把心一横,一指将乌群烈点晕了过去,直接抄起乌群烈飞掠而去。 其他修士也携带上了一些重要将领,在宛若沼泽地的地面一路飞掠而去。 虽然他们抛弃乌群烈等人可以逃离的更快,可是那样回去了没办法交代。 人马不管战胜还是战败,你们就这样扔下主将逃了?哪个参战门派的弟子回去能交差? “大人,大人……”眼看那群修士带走了乌群烈等人,树下被抛弃的军士悲呼,未能换来那些修士回头,反倒惊动了一群燕国修士快速追去追杀。 一路打的轰轰烈烈,一群宋国修士拼死护送乌群烈等将领突围。 晚上举着火把,群罗山大范围的清剿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绞杀宋国人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搜寻宋国人马的粮食。 一袋袋浸泡在污水中的粮袋被找了出来,燕军人马在后面拿着刀枪,逼迫宋军俘虏扛回山。 大量的粮食被运回山后,也不管是不是被水浸泡过,弄到山中瀑布清洗一下。在蒙山鸣的命令下,山上就地砍伐树木,直接将粮食炒干制作成干粮。 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被水浸泡过的粮食不好保存,容易霉烂变质,干粮不好吃也比没的吃好。 经此一战,清点之后,燕国东征人马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自筹到了大军半个月的粮食。 有了半个月的粮食在手,再加上接连胜仗,军心大定! 至此,宋国面对燕国的边境防线彻底崩溃,形同虚设,这一战的后果影响十分重大! …… 天空晴朗,滚龙峡边,牛有道杵剑站在崖上,迎风而立,俯视崖下的滚滚激流。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牛有道叹了声,“就是在这里了,五万人马强渡,如此险地,难怪瞬间折损两万人马。” 靠近的管芳仪递来一份消息,“公孙布传来的,大捷,宋军江防人马被蒙帅彻底打趴下了。” 牛有道接到手中一看,看到以水攻令宋军全军覆没的报告,不禁啧啧摇头,“果然是大捷,至此宋国布置在江防的两百万大军已经被全部扫平,真正是赢得漂亮,蒙山鸣不愧是蒙山鸣,老当益壮啊!” 看到有关俘虏的事情,不由又皱眉嘀咕,“抓了六十万俘虏…” 管芳仪嗯了声,“一百四十万人马,死伤不计其数,抓到的六十万俘虏,公孙布传来的意思是,大军休整之后,蒙帅利用这些俘虏做完苦力,出了泥泞地带后,准备将六十万人尽屠!” 牛有道从报来的消息上看到了,正因此而皱眉,这不是六十万只畜生,而是六十万活人啊,如此屠杀行为,他看的都有些不寒而栗,嘀咕了一声,“咱们这位蒙帅,平常看着挺随和,一上战场便好重的杀性!” 蒙山鸣在战场上大肆屠杀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上回攻打定州时,容阳城外的那场屠杀就闹的沸沸扬扬的,这次更恐怖,居然要一次屠杀六十万战俘! “这不是战死,而是屠杀啊!杀六十万战俘放哪都骇人听闻呐!”管芳仪也有些心悸地提点了一声,试着问道:“道爷,蒙帅会听你的,你要不要利用你的影响力去劝劝他?” 牛有道犹豫了一下,他是想劝劝的,可他不是不明情况乱开口的人,战场的事他不懂,不懂的事情他就不会胡乱插手,沉吟道:“传消息问问蒙帅的用意再说。” “嗯!”管芳仪立刻照办去了。 而牛有道自己也亲自写了封信给袁罡,让他转发给高见成,想问问高见成的意见,想站在高见成的高度来看看,能不能杀这批人! 这边离蒙山鸣那边不是太远,信传出去后,蒙山鸣那边也很快有了回复。 蒙山鸣的意思很简单,完全是站在军人作战的角度,提了一下壶口防线宋军四十余万人马死战不降的情形。借此告诉牛有道,这次宋国的江防人马都是宋国调集来的宋国精锐人马。 他当年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宋国在燕国头上撒野了?这是手上有了底气,看这些江防人马的战力就知道! 蒙山鸣的态度比较坚决,问牛有道有没有别的用途,否则这六十万宋国精锐他必屠,这一战要将宋国精锐人马给打残,让宋国一定时间内不敢再兴风作浪,要借此一举摧毁宋国国内的士气,至少要一战保宋国十年之内不敢再轻易冒犯大燕! 总之一句话,宋国六十万精锐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不可能再让这批精锐回去威胁到大燕! 这一句“不可能”令牛有道无语,问他有没有别的用途?他要这六十万战俘能有什么用途?吃不得又卖不得。 他有保这六十万人的念头,准备的劝服理由是让蒙山鸣拿去跟宋国谈判,换点粮草什么的,可看蒙山鸣这战略态度,粮草什么的在蒙山鸣眼里显然没有其要达到的目的重要,蒙山鸣不会拿这批俘虏去做谈判条件,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是等等高见成的回复再说。 第六九七章 败的让人措手不及 宋京御花园内,曲曲绕绕的亭台楼阁中,君臣二人同游。 君是宋皇牧卓真,臣是丞相紫平休。 国事家事天下事,君臣二人谈话间都有涉及,话题绕来绕去,紫平休最终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宋皇牧卓真最近最不想提的话题上,“陛下,江防人马与蒙山鸣之战,臣还是有些担心呐。” 牧卓真略皱眉,“论战事,丞相应该要承认不如罗照。” 话有点不太好听,实在是他最近烦透了这个话题,蒙山鸣一攻破江防,朝臣骚动不已,命大都督罗照回撤拦截蒙山鸣的呼声便占了上风。 朝堂上为此事争论不休,一方支持罗照的决定,觉得就是应该趁燕国势弱而速战速决一举消灭燕国,另一方则觉得罗照太过冒进,希望稳扎稳打。双方都有道理,而他内心是偏向罗照的,想做前人没有做到的丰功伟绩。 奈何蒙山鸣的攻势重新勾起了朝臣对蒙山鸣曾经施加给宋国的淫威恐惧,江防一破,希望稳扎稳打的呼声立刻占了上风,这令牧卓真的内心隐隐愤怒。 朝臣的想法自私自利,怕危及自己的利益而求稳妥,他却是一国之主! 当年燕国施加给宋国的耻辱,他赶上了,那就是他的耻辱,这些年他重用年轻气盛有冲劲的罗照磨砺大宋兵马,就是为了一雪前耻,哪有退让的道理。 幸好罗照说服了三大派,有了三大派的支持,再加上他的支持,才将朝堂上稳扎稳打的呼声压了下去,此时紫平休又提这事,他心中自然是不高兴。 “是是是。”紫平休谦恭道:“陛下说的是,臣是文官,大都督是武官,论战事臣肯定不如大都督,但军中懂战事的人还是另有看法的。蒙山鸣戎马一生,极为善战,其手中集结的又是其旧部,更是燕国人马中的精锐,江防一破,恐危及整个大宋啊!” 牧卓真:“丞相的意思是说,朕的江防精锐大军不如燕国精锐,还是说我大军已逼近燕京并唾手可得的时候仍坚持撤兵给燕国喘息之机?” 紫平休道:“陛下误会了,臣是担心江防人马与蒙山鸣周旋会有失。” 牧卓真:“情况明摆着的,蒙山鸣粮草有限,要不了多久就能拖垮他,何足为惧?” 紫平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蒙山鸣不可轻视。如今我宋国万里大地上的六百万精锐人马尽出,三百万攻燕,两百万陈边防燕,一百万陈边防韩,国内空虚,一旦被蒙山鸣甩脱江防人马纠缠攻入,何人能挡?” 牧卓真:“丞相想说什么?” 紫平休也不绕圈子了,干脆挑明了,“大将陈少通主动请缨,欲集结一些国内人马前往作为后防,一旦蒙山鸣甩脱江防人马,他可设法阻拦拖延,利于江防人马再次咬上,不至于让蒙山鸣长驱直入!兵者,凶器也,国之大事,不可不细防,谨慎一些总是不会有错的!” 陈少通是他女婿,受他拉扯而起,也因他而被忌惮被排挤,他也能理解,军政大权岂能由他独揽? 牧卓真眉头略挑,明白了,这是想分润一份灭燕的功劳。他目光微闪,旋即哈哈笑道:“丞相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这样,明日早朝,由丞相提议此事。”这话等于是答应了。 紫平休立刻拱手道:“臣遵旨!”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赤裸裸的交易,罗照受你皇帝的意在前方征战,我可以帮你摆平朝中的掣肘,但好处我这里也要拿一份。 某种程度来说,紫平休也是退而求其次,既然大势无法更改,那他只好顺势而为,不可能轰轰烈烈都是别人的,他这边连个响都听不到,那他这个丞相岂不成了摆设? 战场上也许是罗照说的算,可这朝堂上他紫平休的影响力却是举足轻重,只要陈少通出了力,这份力该化作多大的功劳还是要在朝堂上来评的。 而这点妥协牧卓真也乐于承受,只要他的目的能达到,给陈少通点好处也没什么。 君臣相视一笑,不远处的大内总管莫高与呈上奏报的人聊了几句后却是脸色大变,大步转身而回,当着牧卓真的面硬生生道:“陛下…”嘴唇颤了颤,后面的话难以吐出。 牧卓真一看他反应就知不对,看了看他双手捧起的奏报,不由沉声道:“怎么了?” 莫高躬身托举奏报,颤声道:“江防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牧卓真和紫平休皆异口同声,皆大惊失色,皆震惊不已。 紫平休伸了下手,差点抢了奏报来看,幸好关键时刻打住缩回了手,心中小汗一把,赶紧转身面对皇帝躬身。 牧卓真的心思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一把夺了奏报到手,迅速扯开了查看,看着看着,双手颤抖了起来,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陛下!”莫高和紫平休大惊,双双抢步扶住了他。 “江防两百万精锐没了,就这样没了?”哑了一阵的牧卓真终于发出悲愤之声,“全军覆没,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罗照啊罗照,你太让朕失望了!” 那两百万江防人马在这般情形下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两百万江防人马一失,意味着整个宋国要面临蒙山鸣的兵锋肆虐。 “陛下!”紫平休请了一声,要了奏报到手查看,看后也是心惊肉跳,心里哀叹,罗照啊罗照,这次你真是成了大宋的千古罪人! 他此时并无幸灾乐祸之心,而是罗照带走了宋国近半的精锐人马,现在就算想赶回来也难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西北部的那一百万精锐人马撤回也来不及了,能撤也不敢撤,那是防范韩国的。 燕国到了这个地步,北部尚有大军防范韩国,宋国真要把那一百万精锐给调离了,无人守边,内部空虚又有蒙山鸣肆虐,用屁股也能想到韩国会攻谁,难道韩国能放着轻松便宜不捡还要去和燕国北部人马去拼? 所以西北重兵不能撤,可如今国内面对蒙山鸣的大军谁人能挡? 罗照手捏三百万精锐,却要坐视宋国遭遇浩劫,怎能不成为宋国的千古罪人,朝堂上谁还敢帮罗照讲话? 他可以想象,罗照这些年的英明算是彻底栽在了蒙山鸣的手上! 失神中手腕一紧,紫平休抬头一看,发现皇帝陛下抓住了自己手腕,并一脸恳切道:“丞相之前所言果真一语成谶,可见丞相之明鉴,陈少通领军之事,朕现在就准了,料朝臣也不会不同意,丞相当即刻让陈少通速去应急,以待罗照率大军回援!” “……”紫平休欲言又止,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时间也选的太好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凑到皇帝面前提这事,哪怕是稍微晚一点提及也好啊,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问题的关键是,两百万精锐人马尚挡不住蒙山鸣,自己女婿纠结一些乌合之众也配和蒙山鸣交手?这不是打着灯笼找屎吗? 自己的女婿,又是自己提议的,陈少通一旦战败,他责任甩都没地方甩,非得被一起拖下水不可! 这让他如何能答应? 可是军国大事,君无戏言,君前也同样无戏言,有些话说出来了是收不回去的。 牧卓真满脸真诚期待地看着这位丞相,他当然知道这位丞相多年来经营的势力非同小可,这个时候是要逼这位丞相穷尽一切能量来应急了。 紫平休哑了半会儿,一张老脸神情呆滞,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无法推辞,心里在咒罗照祖宗十八代。 实在是败的太突然了,败的太痛快了,败的让人措手不及,把他这位丞相也给砸坑里了。 他最终只能艰难领命道:“臣遵旨!” …… 直逼燕京的宋军仍在前行,道路旁的树下,接到战报的罗照摇摇欲坠。 想到宋国将要面临的形势,想到朝堂上可以预见的压力,想到自己付诸心血的战略将要功亏一篑,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罗照突然一把紧抓心窝部位,心绞痛的厉害。 不幸料中,蒙山鸣果然是以水攻,希望是自己判断错误抱以的最后希望破灭,这边传给江防人马的紧急军令还是慢了一步,江防大军全军覆没! “大都督!”苏元白一把搀扶住他,正要施法为其调理气息。 两眼发黑、嗓子眼发甜的罗照已是怒急攻心,“噗!”一口血未能憋住,喷了出来。 “大都督!”众人惊呼。 经过紧急抢救,被扶躺在树下的罗照终于舒缓了过来,貌似奄奄一息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命前锋人马加快行军,攻破燕京后鸡犬不留,屠城!以挽我大宋民心士气!” 道理很简单,蒙山鸣扫平了宋国两百万精锐,宋国扫平了燕国的国都,也能拼个不吃亏! 关键是这样一来他也能给宋国朝廷一个交代,否则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就这样空着手回去了,还害得宋国陷入如此险境,让一直以来顶住压力坚持己见的他如何交代?他真的没办法给朝廷交代。 他能想象到接下来朝廷必然是逼他撤兵回援,怕是连皇帝都要逼他,所以他要抢在这之前拿下燕京! 第六九八章 奢华如梦 苏元白不得不提醒一句,“大都督,你一旦屠城,怕是要引来蒙山鸣在宋国境内的大肆报复啊!” 罗照一把抓了他的手腕,用力道:“战场上畏缩退让是占不到便宜的!苏长老,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屠城,只要拿下了燕京,有了一城的人质,宋国也就有了和燕国谈判的筹码!一旦朝堂让我等回撤,我等还要过东域江,倘若蒙山鸣封锁大江,把我等耗在这边,粮草告罄如何是好?不管最后的局势如何,我等都要为朝廷争取到足够的谈判筹码!可朝廷未必会这样想,怕是只会一味催促,诸位长老,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此话言真意切,还有他那口角挂血的期待模样。 他现在太需要三大派的支持了,而他容易获得三大派的支持和他是凌霄阁的女婿也有关。 苏、东、常三人相视一眼,也都觉得罗照的话言之有理。 …… “哈哈,哈哈……” 站在山坡上眺望远处宋军的商朝宗仰天大笑,笑的好不痛快,手中拿着的是蒙山鸣那边传回的捷报。 宋国两百万江防精锐,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蒙山鸣一举给扫平了,大燕面临的这场灭国之危终于让人看到了希望,商氏基业可保全,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他指着远处的宋军人马道:“罗照如今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也,就算能活着回去,只怕也要面临落井下石之困境,真乃报应,实在是痛快!” 一旁的大禅山掌门皇烈亦兴奋抚掌,“蒙帅就是蒙帅,亲自出马果然是非同凡响,两百万精锐摧枯拉朽般扫平,有六十万俘虏在手,燕京之危应该可以解了。”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逆势之下将局势给翻转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战事可以早日结束,大禅山的南州利益可以保住,如何能不松口气? 说到六十万俘虏,商朝宗低头看了看手中捷报,冷笑:“罗照猖狂,竟以白马送孝为礼,如今蒙帅回馈的重礼已经上路,不知罗照收到后作何感想。” 说到这回馈的重礼,皇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实在是蒙山鸣回馈的重礼太霸气,太具有震慑力了! 也有些残忍,礼回的毫不客气,甚至是血腥,也是大手笔! 蒙山鸣一声令下,六十万俘虏的耳朵全部割下了一只,成箱装集,命人送给罗照,已在途中! 可想而知,此事一旦传开,蒙山鸣回馈六十万只耳朵为重礼的事也会大涨燕国国威! 只是两人有所不知的是,无论是宋国朝廷还是罗照,目前都还不知道蒙山鸣手上捏着六十万的俘虏。 …… 燕京皇宫,后宫内的女人们到处在叽叽喳喳,乱糟糟一片。 有些消息瞒不住,宋军即将攻到燕京,陛下即将撤离,就在今天会带大家离去,各房的贵人们纷纷收拾行李,免得出发时还没收拾妥当影响行程惹怒陛下。 “贵妃娘娘,各院都在收拾行李呢,我们要收拾点什么吗?” 侍女小红回到了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将打探到的情况告知正在修建花花草草的周清。 周清手上略停,哀戚戚回了句,“我们还有什么好收拾的吗?” 两位侍女相视一眼,黯然低头,这里仅有的财物该打点的都打点光了,除了几件衣裳的确没什么好收拾的,接到消息随时可打包带走,一点都不费事。 正这时,外面响起不少脚步动静,似乎在奔向四处,整齐的步伐声,还有战甲摩擦的声响。 周清侧耳倾听,小红立刻转身而去,准备看看是什么动静。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几名太监堵了回来,为首太监手捧的托盘里装的东西吓的小红连连后退。 托盘里摆放着一条折好的白绫,还有一壶酒水,身为长居宫中的人,太清楚端出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了。 小红惊恐后退之余,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太监不理会她,端着东西直奔周清而去,院门有两名太监把守住了。 “见过贵妃娘娘。”为首太监站在周清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周清惊呆了,手中剪刀啪嗒落地。 为首太监叹了声,“贵妃娘娘,多话杂家就不说了,杂家也是不得已,两样东西,贵妃娘娘自己选一样吧。” 周清绷了绷嘴唇,“谁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吗?” 为首太监道:“大总管的意思,杂家也是奉命行事。娘娘大人大量,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杂家在此赔罪了,还望娘娘极乐后不要怨杂家。” 周清笑了,惨笑,她太清楚了,大总管田雨在这宫中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敢对她这样,她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给田雨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杀她。 点出大总管,她已经猜到了是谁的意思,惨笑道:“本宫要上路了,只有一个要求,再见陛下最后一面,容本宫向陛下辞行。” 为首太监摇头道:“不行!外面各条通道已被禁军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贵妃娘娘也不行。” 周清眼中含泪,“本宫想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也不行吗?让本宫死个明白也不行吗?” 为首太监犹豫了一下,最终叹道:“想必娘娘也听说了,宋军即将攻打京城,为了便于撤离不能带走所有人。大总管也是为陛下着想,这后宫佳丽如云,若全部夹杂在暂时撤离的大军中数量太过庞大惹眼,实在是不雅,影响民心士气,若把娘娘等人留下,一旦城破,又怕敌军亵渎娘娘。大总管真的是一片好意,您也不要怨他,您路上也不孤单,还有其他娘娘陪您!” 原来如此,周清泪眼婆娑,摇头哽咽道:“陛下太无情了,妾身往日的温柔浑然不记得了。” 眼前她没得选择,能选择的唯有托盘里的两样东西而已,她只恨父亲死的早了,若手握权势的父亲周守贤还在,皇帝必不敢这样对她。 “娘娘,尽早上路吧。”为首太监催促了一声。 周清慢慢伸手,从托盘里抓了一条白绫在手,慢慢转身往屋里去,失魂落魄的样子。 “娘娘!”两个侍女哭着拦截,却被两名太监给摁住了。 哀哀戚戚的周清动作太慢了,回了屋里看着屋梁迟迟不动,为首太监等的不耐烦了,手一挥,“咱们还要赶下一家,事情耽误不起,帮娘娘一把,送娘娘上路!” 一名太监抢了周清手中白绫,拉来一张凳子站上去,手中白绫一头抛过梁,两头拉齐了打个结。 周清身子一轻,发现自己被一名太监抱了起来,与站在凳子上的太监配合着,把她脖子套进了白绫内。 两名太监手一松,一个退开,一个跳下凳子并一脚踢翻了凳子,只剩周清吊在梁上蹬着双腿挣扎。 “娘娘!”两名门外被拉住的侍女悲声惊叫。 谁知几名太监一转身,又摁住了两名侍女,捏开了两人的嘴巴。 为首太监斟了毒酒在手,在两人面前冷冷道:“怕娘娘一人在路上没人照顾,你们两个去陪娘娘,记得好生伺候娘娘。” 二女惊恐,为首太监毫不客气,两杯毒酒各倒一杯灌入了二人的口中,另有太监捂住二女的嘴,不让吐出。 二女很快绷紧了身子抽搐。 梁上的周清也渐渐不能动弹了,脸上两行清泪,眼中满是绝望,想起了自己风光的时候,皇帝陛下百般宠爱,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的情形,奢华如梦,往事如烟! 为首太监回头看了眼梁上的,“留两个人,确认都断气了再来找我,其他人跟我去下一家。”说罢脚步匆匆而去。 没用很久,整个后宫的许多屋梁上都挂上了晃荡着的尸体,或地上倒着,脸色乌青。 站在宫中高阁上,听着后宫内一片哀求哭泣声,灵剑山掌门孟宣闭着双目,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他知道也不会插手。 不远处,皇后娘娘领着一群后宫佳丽而出,所有佳丽们脸色难看,包括皇后,都被吓到了。 连皇后身边的侍女都被突然之下处置了不少,除了皇后能带四名侍女外,其余娘娘每人只能带两个,多于的全部送上了路,就在她们眼前送上了路,试问这群贵人们如何能不害怕,吓都快被吓死了。 一群奔赴各方下毒手的太监们很快集中在了一起,汇集到了一座庭院中复命。 谁知人刚到齐,一群禁军便把他们给围了,楼上冒出一群弓箭手,嗖嗖箭雨之下,惨叫的太监们倒了一地,血水咕咕流淌,包括之前对周清动手的几个太监。 之后禁军又围上去对尸体补刀,一个都不放过…… 朝堂大殿内空空荡荡,只有龙椅上端坐的商建雄。 大总管田雨快步入内,从侧阶而上,到了商建雄身边,低声道:“贵人们都上路了,对贵人们无礼的奴才都处置干净了。陛下,时候不早了,可以下旨出发了。” 脸部肌肉略有蠕动的商建雄起身,离开了龙椅,迈步走下台阶,田雨侧后随行。 两人刚走到大殿门口,便听外面有人大喊,“捷报!捷报!陛下,捷报!” 只见大司马商永忠挥舞着捷报飞奔而来,连起码的姿态都不顾了,仓皇跑上台阶,喘着粗气行礼报喜,“陛下,我军大捷,宋国江防两百万精锐全军覆没!” 他都快高兴哭了,妈的,皇帝让他率领十万大军守护京城与敌军死扛到底,他不答应都不行。 也实在是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了,谁叫他是燕国大司马。 第六九九章 应该是不用逃离了 若把国都都给丢了,这是大燕有史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乃奇耻大辱,商建雄需要一块遮羞布,选来选去,只有商永忠最合适,即是皇室亲王,又是燕国负责军事的大司马。 让商永忠留守抗战,无论是遮羞还是对内对外都可以交代,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 童陌和高见成知道皇帝的心意,背着商永忠联袂举荐的,商永忠知情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也差点当面去问候童陌和高见成的祖宗。可他也知道,那两位不过顺水推舟而已,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的手中。 他哪敢留下抗战,那是找死,他找到皇帝推辞,可是推辞不掉,商建雄不答应。 商建雄说了,会保全他的家小,会把他的家小给一起带走,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安心守住京城。可商永忠怎么听都像是在拿自己家小做人质。 商建雄还说了,只要他留下镇守京城,就算是有功,就算是将功赎罪,以前的过错就不追究了。 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商永忠明白了,自己没了退路,这个时候的皇帝犹如野兽,很容易激怒吃人。 逼不得已,他只好答应了下来,还硬着头皮稳定留守人马的军心,对留守人马说,我都在这呢,没什么好怕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之类的。 这也是皇帝陛下留下他镇守的作用之一。 没办法,商建雄第一时间将他的家小给控制了,敢不答应试试看,之前的作战失误以致于误国就是最好的屠戮借口! 此时的他也真的是高兴哭了,眼中泛着高兴的泪光,终于可以躲过一劫了,双手捧着捷报,请商建雄御览。 商建雄没有接看的意思,冷眼瞅着他,“你觉得这是寡人需要的捷报?能让宋军退兵吗?这是商朝宗的捷报吧!” 提到商朝宗,可谓咬牙切齿。 之前他一直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可等到最后,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商朝宗的十万铁骑一直在与宋军伴行。 一直让他坚持到最后也没有见商朝宗有一丝对宋军进攻的意思,逼得他不得不逃离燕京,这摆明了是要坐视他这个大燕皇帝扔下国都仓皇而逃啊! 商朝宗给了他希望,又让那希望在他眼前破灭,对他来说何其残忍,他此时已将商朝宗恨之入骨! 啪!商永忠抬手一拍额头,知道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让皇帝误会了,忙解释道:“陛下,不仅仅是宋军两百万江防精锐全军覆没,还抓了六十万俘虏啊!蒙山鸣抓了宋军六十万精锐做俘虏,有这六十万精锐做俘虏,便是谈判的筹码啊!陛下,哪国能坐视本国六十万精锐不顾?有这六十万俘虏在手,宋军焉敢再攻打我京城?” 闻听此言,商建雄冷冰冰的脸融化开了,和田雨一样,皆一脸惊讶。 商建雄似乎有些不信,“两军交战,又是宋军精锐,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抓到六十万俘虏?”说着一把夺了对方手中的捷报翻看。 商永忠啧啧有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不得不承认,蒙山鸣这老残废打仗确实有一套,攻破江防后,把宋军绕来绕去给绕糊涂了,给绕进了他的陷阱,他掘了江堤,借来一江之水,在群罗山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宋军给扫平了,之后捡豆子似的捡了六十万俘虏,还夺了宋军的粮草当补给。陛下,如今看来,蒙山鸣之前坚持攻宋也不是没原因的,敢情后面藏了如此毒手,实在是厉害,如今有这六十万俘虏…” “给我闭嘴!”商建雄略抬眼,沉声斥责道:“你站哪边的?” 一旁的田雨亦一脸古怪地瞅着商永忠,发现这位似乎有点高兴过头了,连嘴巴都未能管住。 不过也能理解,有机会躲过一劫嘛。 “呃…”商永忠愣住,反应过来后,小汗一把,差点没抽自己一嘴巴,发现自己高兴糊涂了,怎么帮商朝宗那边讲起好话来了,赶紧低头闭嘴了。 不过他心里依然是兴奋高兴,毕竟能保住性命,否则他还真是要为国捐躯了。 没了啰嗦,商建雄终于仔细认真看完了捷报,这次的大捷的确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竟然真的抓了六十万俘虏。 “和宋国谈判?”合上捷报的商建雄貌似自言自语地问了声。 商永忠连连点头,“陛下,立刻召见宋使,勒令宋军立刻撤兵!有这六十万俘虏在手,再加上宋国西边防线被我攻破,宋国国内空虚,面临蒙山鸣的威胁,必然会答应!” 宋使依然在燕京,不管两国打的如何,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毕竟有些事还要通过使臣与相关国家沟通,所以也不会轻易妄动使臣,因此随时能召见。 商建雄迟疑道:“蒙山鸣能把那六十万俘虏交出来吗?” 商永忠诧异,“不交?留在手上能吃吗?蒙山鸣粮草本就不足,还要养那六十万俘虏不成?他总不能把六十万俘虏全部屠杀了吧?再说了,还有三大派在,三大派难道不想两国休兵,难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让韩国捡便宜不成?陛下可找孟宣,让三大派施压商朝宗和蒙山鸣,三大派必然会答应!” 商建雄想想也是,又看向田雨,田雨微微颔首,显然也认可商永忠的话。 商建雄转身快步而去,同时下令,“让大司空和大司徒来御书房议事。” 田雨立刻招了一名太监过来吩咐下去。 而商建雄本人现在要去见孟宣,怕生意外,要让孟宣通知三大派拿捏住那六十万俘虏。 刚走出朝堂建筑不远,只见后宫方向出来了一群女人,由皇后率领的一群仍然心有余悸的女人。 见到这些人,商建雄不由止步,目光从一群女人身上挪开,投向了后宫方向,呼吸有些急促,脸颊变得乌青。 商永忠还不知后宫发生了什么事,那种事事前也不会宣扬,顶多事后才会走漏风声,所以只是觉得皇帝的脸色有点难看。 见到皇后等人,田雨的脸色也难看,捷报消息来晚了,若是不用再抛弃京城,后宫内的佳丽却已经处决完毕了,让陛下情何以堪? 所以,他最能理解商建雄此时的心情。 商建雄脸颊紧绷了绷,继而无视了后宫出来的皇后等人,前行而去。 田雨则快步走到了皇后跟前,见礼后小声提醒道:“娘娘,请诸位贵人稍等吧。” 皇后略有紧张道:“有什么变故吗?” 田雨摇了摇头,他也不好说,还得看三大派那边答不答应才能决定是否留下。 刚目睹后宫一场残酷处决的皇后,见他不说,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田雨行礼后告退,追商建雄去了…… 与孟宣的沟通很顺利,孟宣几乎也同时接到了大捷的战报,知道六十万俘虏的事属实,能保燕京自然是要保的,两国能罢兵能保住燕国事关三大派的利益,自然要同意,孟宣痛快答应了。 搞定了三大派那边,商建雄随后见了童陌和高见成,商议之后立刻召见宋使钱连胜。 起初钱连胜还趾高气昂,宋国兵锋强盛压了燕国一头嘛。 燕国这边的战报是从战场上直接传来的,而宋国战败的战报是直接传给了宋国朝廷,并未第一时间传给宋使钱连胜,因此钱连胜从燕国获悉宋军大败并被燕军擒获六十万俘虏之事,可谓大吃一惊! 对于燕国提出的条件,他无法做主,请求容他上报,他也要搞清事情真相,匆匆离去。 …… “老爷,您怎么回来了?家里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高府门口,高见成下了马车,刚从宫中回来,管家范专立刻相迎。高见成本说好了要随驾的,突然回来,范专还以为高见成担心家里,所以交代了一声。 “没事了,应该是不用逃离了,让大家各自恢复正常吧。”高见成扔下话去了内宅。 “呃…”范专愣住,之后照办,回头去吩咐了一下,让大家把收拾好的东西复位。 高见成回到自己的书房,一进门还以为走错了地方,空荡荡的,之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被收拾空了。 桌椅倒是还在,不至于连这个也收拾带走,他走到案后刚坐下,范专也进来了,询问:“老爷,怎么了?” 边问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高见成靠在椅背摇头苦笑,“那个蒙山鸣呐,的确是厉害,居然能把仗打成这样,一战便砍去了宋国的一条腿,几乎要了宋国半条命,如今蒙山鸣手里捏着宋国的六十万精锐做俘虏,有了这个筹码,宋国想不撤兵都不行了,所以燕京无忧了,不用再逃难了。” 说话间抬手捋须,目光中闪现着异样神采,经过此战,他已经意识到了,他无奈之下暗中押的宝怕是刚好押了个正着,值得期待。 范专愣了一下,手上纸奉上,并低声道:“道爷刚刚来了消息,提的正是那六十万俘虏的事,杀还是不杀,想问问老爷的意见。” “杀?”高见成吓了一跳,心说道爷呀道爷,你可别吓我,这里可是打消了撤离燕京的准备,你把那六十万俘虏一杀,两国还谈个屁啊,回头这里老神在在的不走了,那边宋国却攻来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燕京这边的一帮人还不得被你给坑死。 他知道牛有道对蒙山鸣绝对有那影响力,牛有道倘若真下了大开杀戒的决心的话,京城一帮人的麻烦就大了。 他赶紧接了密信查看,细看牛有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七百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看完后松了口气,信中内容并没有下定已杀的决心,仅仅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下意识就想奉劝住手,毕竟这边已经做了谈判的准备,弄出个意外之举来,京城中的大部分人可就要被宋国给堵住了,包括高家在内。 正欲这般回复时,却又犹豫了,起身徘徊在了书房中,范专的目光跟着他走来走去。 还是那句话,牛有道只是想听听他的意见,不是让他站在朝廷的立场说话,也没让他顾及个人得失,思索再三,高见成决定中肯回复,让范专重新找了笔墨纸砚来亲自拟稿。 …… “六十万俘虏?”罗照惊讶而问,人在行进大军中的马背上。 之前怒急攻心吐血后有修士施法调理,身子倒是没了太大问题。 宋使钱连胜的消息来了,向这边确认是不是真有宋国的六十万俘虏在燕军手上。 这边攻打燕京,自然要关注燕京内部的情况,与宋使钱连胜早就建立有联系。 而钱连胜之所以发消息向这边询问,首先是罗照在主持战事,想必应该熟悉战况,其次是罗照人马已经逼近燕京,传讯来往的距离近,能第一时间获悉真实情况。 身为宋国在燕国主持事务的代表,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到心中有数才能与燕国讨价还价。 当然,同一时间钱连胜还发了消息回国询问,也是上报情况,只是罗照这边距离近,先一步收到了钱连胜的消息。 文悠等人皆摇了摇头,实在是这边目前只知江防人马战败的情况,短时间内还未掌握蒙山鸣那边究竟抓了多少俘虏。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俘虏相信还是有一些的,毕竟那么多人马战败,哪能避免没有俘虏,至于多少暂时不能确定。 主要是宋军在群罗山战败时,范围有点广,俘虏也是被蒙山鸣麾下在群罗山周围的各部所抓,俘虏并未关押在一起,各部统计出来的俘虏总数外人暂时还不知情,除非在蒙山鸣的指挥中枢安插有探子还差不多。 大军行进的马背上不是谈这种事的地方,罗照拨专坐骑出了行进队伍,在官道外的一处平地上停了下来,文悠等人也跟了出来。 几人跳下马来,苏元白问了声,“六十万?燕军能抓我们这么多俘虏?会不会有诈?” 罗照思索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诈,十有八九是真的。” 苏元白诧异,“何以见得?” 罗照:“既然要谈判,我们肯定要核实,没必要耍诈。而寻常战法很难抓这么多俘虏,可蒙山鸣用的是水攻,大军被水冲垮,无法集结成军反击,也就失去了军心和士气,六十万人被俘完全有可能。” 这就是懂战事和不懂战事的区别,别人没有概念的事情,他却能做出判断。 不过此话一出,令众人心情颇为沉重,没想到被燕国先掌握了筹码。 东应来道:“大都督,燕军以我宋国六十万儿郎为人质,燕京怕是无法下手了。” 正这时,一将飞骑来报,“大都督,朝廷旨意到了。” 所谓旨意是一封急件传讯,这个时候也不方便时常派人来摆出正儿八经传旨的阵仗,大军作战,一切从简。 罗照接信一看,略有沉默,转交给了几人传看。 几人看后方知,不出罗照所料,朝廷果然要这边撤军回援阻击蒙山鸣的大军。 常飞道:“我们这边传回的消息估计还在路上。”言下之意是,朝廷的旨意就先到了。 罗照眯眼道:“钱连胜发回的燕国要求谈判的消息应该也还在路上。” 苏元白道:“大都督,如果燕军手上真的掌握了六十万人质,我们宋国是没办法坐视不理的,继续进军燕京已经是不合适了,不如遵旨撤吧,也免得你落下个抗旨的罪名!” 罗照脸颊绷了绷,一字一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几人相视一眼,东应来奉劝,“大都督,何苦一意孤行?朝中的蝇营狗苟你也知道,战事不利已经落人口实,若再抗旨,怕是不知有多少人要对你落井下石,我们也是为你好。” 罗照叹道:“仗打成这样,我万死难辞其咎,那些后果我已经不在乎了,事后任由处置!我不是文官,可以不作为求稳妥,只要不出事就能厮混。我是武将,战场上能厮混吗?所以那些文官的心思永远无法与我等沙场将士真正合谋。撤?现在怎么撤?如今战场局势有利于燕国,燕国为何还要与我大宋谈判?无非就是因我大军威胁到了燕京,才逼得他们不得不谈判!” “现在撤了才是真正找死!一旦燕京的威胁解除,你觉得对方还有必要和我们谈判吗?” 一句话点中要害,令诸人神情凝重。 “谈判的结果落实下来的可能性又有多大?有歼灭三百万宋国主力人马的机会,作为敌军谁看了都眼红,如果我是蒙山鸣,一旦燕京威胁解除,朝廷的旨意完全可以当做放屁,必然要撕破脸,我宋军休想轻易渡过东域江,耗也能把我等粮草耗尽,进而耗死我们。” “商朝宗那十万铁骑来去如风,像狼一般盯着我们是何意?就是在寻找最佳的下手机会,是要与蒙山鸣那边相互配合置我三百万人马于死地的。” “人家手上捏着六十万人质,我们手上一点谈判的筹码都没有,就这样撤了?还谈什么?燕京的威胁一旦解除,他们能放过我们才怪?届时有了消灭我们的机会,就算蒙山鸣抗旨撕破脸,燕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谈判?人家立马会忘的一干二净,我们的粮草还能再返回威胁一趟燕京不成?” “所以不能撤,只有捏住了燕京,才能谈!何况朝廷目前似乎还不知道我们有六十万人质落在了燕国手中,钱连胜的消息还没到朝廷,朝廷还不知道谈判的事呢,就这样先撤了?你们谁能告诉我,怎么撤?”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在争取三大派的支持。 …… 宋国驻燕京使馆内,焦虑等待中的钱连胜几乎和罗照同一时间接到了宋京的来讯。 宋京的意思是,让他和谈,条件是燕国从宋国境内撤兵,宋国也不攻打燕京了也从燕国境内撤军。 其实谈不谈宋国都要撤兵,宋国没办法像千疮百孔的燕国一样破罐子破摔,不可能放任蒙山鸣在宋国境内乱来,更何况是把宋国逼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谈的目的是抱了可能的希望,也是希望能助罗照率领的三百万大军顺利回撤。 来讯中丝毫未提及那六十万俘虏的事情,钱连胜看的暗暗奇怪,朝廷是不知道这事还是燕国在胡说八道?凭他的经验,燕国朝廷不应该拿这种事胡说八道才对。 幸好罗照的距离与他这边近,罗照的回复很快到了。 罗照表示情况复杂,一时间还无法确认对方手上是否真的有六十万俘虏,朝廷那边估计也不知情,但是根据他对战况的判断,预估六十万俘虏的事完全有可能。 罗照表明了他不会遵旨撤军的意图,让他借口宋国要核实六十万俘虏的事,让燕国这边配合核实。 既的的确确是为了让宋国确认俘虏的情况,也是为了先稳住燕国朝廷,万一事情是真,可避免燕军对那六十万俘虏下毒手,待他大军围困燕京后拿下为宋国谈判的筹码! 罗照直接表明了要抗旨不遵,钱连胜被逼的不得不配合,何况作为谈判者来说,也深知筹码的重要性,加之确实有必要核实六十万俘虏的事,不能燕国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能是配合罗照。 钱连胜当即前往大司空府,面见童陌而谈,谈判事宜商建雄交给了童陌主持。 宋国朝廷接到钱连胜发来的燕国要求谈判的消息后,大吃一惊,方知还有六十万俘虏的事,当即派出一批修士去核实,同时也回复消息让钱连胜先想办法稳住燕国朝廷。 …… 群罗山,一场水攻获胜之后的燕军休整了一天,待地面较干了些后,正式准备出发。 接到燕京孟宣消息的宫临策进了中军帐内,见蒙山鸣正在对诸将布置下一步的事宜,先在一旁等了一阵。 等到这边布置完了,宫临策才将意图吐露,说出了朝廷准备拿六十万俘虏谈判的事宜,让这边不要妄动那些俘虏。 闻听此言,诸将哗然,皆愤愤不平,结果大多被蒙山鸣给轰了出去。 待闲杂人等退下,苏启同很是不满道:“宫掌门,现在的局势对我军极为有利,我燕国已经破破烂烂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如今宋国内部防守空虚,应该宋国怕了才对,为了保个燕京放了宋军六十万精锐,和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必须乘势将宋国打残了才能罢手!” 张虎亦不满道:“宋军想攻尽管攻去,管燕京那些人作甚,没长腿不知道跑吗?要他们支持的时候没有,扯后腿的时候他们倒是比谁都快!打到这里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好不容易将局势打翻转了,如今宋国面对我军就是待宰的羔羊,战事是宋国先挑起来的,岂能轻易放过!居然要谈判放人,还要做撤军的准备,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些人和朝廷本就不是一伙,燕京的死活对他们来说,关他们屁事,让他们为了区区一个燕京便放弃如此大好的雪恨机会,能轻易答应才怪! 第七零一章 俘虏,我是不会放的! 宫临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似叽里呱啦的埋怨,却让他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骄兵悍将。 这群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不把三大派支持的朝廷给放在眼里,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有不把三大派给放在眼里的意思? “打了几场胜仗,开始目中无人了?”宫临策冷冷砸出一句,瞬间将帐篷内的不满声压了下来。 中军帐内鸦雀无声,苏启同和张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悄悄瞥向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 “你们两个都下去吧。”蒙山鸣忽出声挥手。 张虎和苏启同一起拱手退下了。 罗大安和路争一左一右站在轮椅后面,蒙山鸣的目光和宫临策的目光对峙上了。 最终,宫临策打破了平静,“蒙帅,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朝廷的决定虽然自私,可对大家也有好处。要说出气,蒙帅一声令下割了六十万俘虏的耳朵,这些人就算放回去,那一个个少了耳朵的人都是宋国的耻辱,也可以说是出了口恶气。张虎他们都是你的旧部,如今也在你的手下,他们会听你的,还望蒙帅让他们多多理解。” 蒙山鸣神色平静,一字一句道:“俘虏,我是不会放的!” 宫临策两眼骤然一眯,“蒙帅,要为大局着想,再这样打下去,燕国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只会是和宋国两败俱伤,对南州也不利,能和谈是好事!” 蒙山鸣:“现在还不到和谈的时候。” 宫临策哦了声,虽不赞同,却还算客气道:“愿闻蒙帅高见。” 蒙山鸣:“现在和谈?让罗照率领的三百万宋军主力顺利撤回宋国吗?再把那六十万精锐也还给宋国,宫掌门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此话一出,隐隐点醒了宫临策心中的一点什么,下意识略皱了下眉。 蒙山鸣继续道:“还了那六十万精锐,再让三百万主力顺利撤回,宋国的实力损失其实并不大,只是局部作战遭遇了重大损失而已。我戎马一生,与赵国、韩国、宋国都交过手,深知国力对作战的重要性,此战宋国的国力仍在,远强过大燕,随时可以再积聚一战的物资,若再让宋国保有足够的精兵,站在我这个燕国军人的角度来看,将是我大燕巨大的威胁,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宫掌门,此战宋国气势汹汹而来,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尤其是在保有国力和兵力的情况下,他们能善罢甘休吗?在我看来,他们若答应朝廷的谈判条件而撤兵,只是迫于一时的形势,为挽回不利局势在做临时的战略性撤退而已!国力和兵力损失不大,且依然远强过大燕,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对实力弱小的大燕低头认输咽下这口气吗?” “一旦让他们完成战略性撤退,重新稳住了阵脚,必然要对我燕国再次发难!这不是妄加揣测,而是大燕目前的情形摆在这,已经被他们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太虚弱了,也太好欺了,如同三岁小儿一般,燕国的人马连在国内筹措基本的大军作战粮草都困难,不趁这个机会打你还能打谁?” “一旦让宋国卷土重来,想再重新攻过东域江就难了,难道宫掌门认为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没有了,连再把人马重新组织起来都困难,目前的机会不会再有了,到时候谁来指挥大军作战都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燕注定要灭亡!” “还有韩国!宋国撤了,燕国被折腾到了这般虚弱的地步,宋国一撤,接下来应该就轮到韩国对大燕发动进攻了。韩国发动进攻后,宋国就算不立刻出手,也会等到韩国打的差不多了再次挥兵攻燕,宋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可能坐视韩国一家捡便宜。” 一番言论听的宫临策心惊肉跳,静默了一阵问道:“再打下去就能避免韩国出兵不成?” 蒙山鸣:“祸水东引!韩国的主帅金爵,我和他交过手,深知此人善于隐忍,善于捕捉最佳进攻时机,没有把握的仗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也是韩国人马迟迟没有对大燕动手的原因。邵登云打仗还是有一手的,有他坐镇北州,金爵会有所忌惮,我猜金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和北州集结的重兵正面冲突的。他在等,他陈兵边境就是在等最佳的有利进攻机会。” “虎视眈眈呐!不能让他一直盯着大燕,要把他的目光吸引到宋国来。目前的局势正是大好良机,罗照年轻气盛、贪大求快,给我大燕制造了重大的战略机遇期,我大燕决不能错过,必须牢牢抓住!只要我军将罗照三百万大军给封堵在东域江对岸回不来,再将宋国内部搅乱,眼见唾手可得,金爵必然挥兵扑向宋国!” 宫临策懂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微微颔首,可又迟疑道:“目前的燕国并无吞并宋国的实力,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却为韩国做嫁衣裳,一旦让韩国吞并了宋国,只怕未必会领我们的情,坐大的韩国对我大燕不利!” 蒙山鸣:“所以那时才是真正与宋国谈判的时候到了,现在谈判是找死!只有将宋国打残了,宋国急于自保,逼得宋国没了退路,才会真心实意落实谈判结果。战场上打不赢人家,不能让人家屈服,指望谈判逞口舌之利让人屈服不现实。” 说到这挥手示意了一下,罗大安立刻推转轮椅,将他推倒了地图前。 宫临策也跟着他走到了地图前。 蒙山鸣拿了罗大安递来的手杆,指点在地图上,“两国都虚弱了,谈判成功后,两国谁都不想看到对方倒在韩国的屠刀之下令自己成为下一个刀下鬼,才能一致对抗共同的敌人。谈判成功后,燕宋都有了喘息之机,双方罢兵,交战的兵力都可以集结北上,两国都能集结最强大的兵力顶在北方针对韩国,此时也只有两国联手才能令韩国不敢轻举妄动。” “将宋国打服了,东边,燕国东边的威胁便解除了。燕国北部,摆平宋国后,可从容调遣与宋国交战的人马加强北部防御,与宋国联手之下,可保北部无忧。南边是茫茫大海,海上交兵投入太大,南边出现险情的可能性不大。西边,南州愿为大燕西部屏障,道爷对赵国金州有着足够的影响力,一旦赵国发难,不需要朝廷招呼,南州必主动联手金州共同御敌。” “这是我这个残废老儿为大燕拟定的大战略,三大派可照这个战略执行,暂时可解大燕之危!只要这个战略目的能达到,虽然显得有些脆弱,但有胜过无,可为大燕争取喘息之机,抓紧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国力!待我大燕兵强马壮、国力雄厚,还有何人敢来犯?” 宫临策凝视着地图,脑海里在回味蒙山鸣的话,好一会儿才长吐出一口气来。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次有人在他面前站在战争的角度为他指点如此全面性的宏大作战战略,他内心隐隐有些震撼,许多迫于形势仓皇应对的事情也有了条理,内心有了清晰的决断方向。 内心深深感慨之余,又叹了声,“蒙帅若不肯放过那些俘虏,燕京怕是真的危险了。” 之前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语气没了。 蒙山鸣:“只要我兵锋指向宋国内部,面对难以承受的压力,罗照攻打燕京的企图坚持不了多久,必然要撤军!不需要太久,只需七八天时间便足矣。京城,城高墙阔,易守难攻,二十万人马若是连个七八天都守不住的话,我实在是不知京城留着那群废物还能有什么用?没了就没了吧,总比大燕没了好。” 宫临策:“看来蒙帅执意要如此!” 蒙山鸣:“可以把我这东征大将军给免了,也可以把我杀了换人来指挥。” 宫临策嘴角抿了一下,他现在还真不敢动蒙山鸣,尤其是听了蒙山鸣刚才的话后,张虎等人的态度他也看到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准备与孟宣那边重新沟通。 罗大安将蒙山鸣推倒主位后,便收拾东西去了,马上要转移了。 旁听了许久的路争内心是震撼的,听了蒙山鸣的一席话可谓大开眼界,他忍不住走到蒙山鸣身边试着问了声,“蒙帅,若真杀了那六十万俘虏,怕是对您的声誉会有不小的影响。” “我还能活几年?孤家寡人的,只要燕国能打赢,要那声誉作甚?路争啊,你记住,这种情况下杀俘即是针对宋国也是针对我们自己的战略战术选择。我大军进入宋国境内作战,粮草不足,又无补给,对士气影响很大,后面还不知会遇上什么困难。燕国到了这个地步,已无退路,将士必须上下一心、全全用命才能挽回局势!杀俘结仇,恐宋军报复,攻入宋国的将士必不敢降,才能拼死作战,国内与宋军交手的人马亦不敢降!” ps:好汉坡上又一人,谢新盟主“天下吾姿”捧场支持! 第七零二章 兵临城下 杀俘结仇?路争怔怔看着蒙山鸣,内心再次震撼,一次屠杀宋国六十万俘虏,焉能不结仇? 不但是结仇,而且是大仇,必成宋国上下刻骨铭心之耻辱,宋国若有机会焉能不雪此恨! 这原来是有意为之,除了之前对宫临策说的大战略,还要断绝进攻宋国将士们的后路,逼迫将士们奋勇死战! 原来杀俘也可以成为鼓舞士气的一种方式! 他明白了,背后有着如此多的种种原因,难怪蒙帅不惜背负骂名和三大派的压力也要执意如此…… 大军离开了群罗山,押着成群的俘虏离开了群罗山,大军携带的辎重皆逼迫俘虏去负担,解放了燕国人马的负担。 这被水浸泡过的地方,地面虽然干了不少,行进的脚步下路途却依然泥泞,跋涉略显艰难。 承受负担的俘虏,蒙山鸣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粮食,只给了点汤水吃喝,体力不济又负重艰难,情况可想而知。 而这些俘虏几乎人人带伤,都少了只耳朵,每个人的脸颊上都有流淌过的血迹。 地面泥泞,大军行进速度缓慢。 …… “道爷,公孙布的信,还有红脸猴子的,两边的信几乎同时到了。” 山中,管芳仪拿出了两份书信。 牛有道先看了公孙布的,也没其他的,只是提醒一下,群罗山中的燕国大军已经再次出发了。 之后再看袁罡传递来的,是只有两人熟悉的字迹,牛有道便知是绝密消息。 一看,是燕京那边的高见成有了回复消息。 高见成的消息来的晚也能理解,出于保密需求,他没有让身边的管芳仪等人知道与高见成有联系,到了袁罡那边再转给他,消息来的晚也正常。 牛有道打起了精神细看高见成的意见,很中肯。 高见成先提了下燕京那边准备拿六十万俘虏做谈判筹码的事,先让牛有道心里有个数。 之后高见成也没说那六十万俘虏能不能杀,只提出了意见让牛有道参考。 毕竟是六十万俘虏,杀了这六十万人不说其他的,对蒙山鸣的声誉影响是可想而知的,至少一个‘杀人狂’的名声怕是跑不掉。 不杀的话,养着消耗粮草显然没必要,不如给朝廷做谈判筹码。 若要杀的话,也有点讲究,最好不要杀的太直接了,还是当做谈判筹码之后再杀比较合适。 这个谈判筹码指的不是朝廷的谈判筹码,而是商朝宗或蒙山鸣的谈判筹码。 高见成的意思是,让蒙山鸣以此向宋军索要粮草,消息传回宋京,宋京朝堂上必有两帮人争论,一方为了六十万精锐愿给,另一方必然是不愿给。 此论的前提是,燕京正以六十万俘虏为宋军撤兵条件,附加了粮草的要求,宋京必会嫌这边条件太苛刻,也担心蒙山鸣得到粮草后会如虎添翼,一旦反悔会危及宋国,因此宋京朝堂不可避免会出现两派以上的争论。 这样做的好处有几点。 一旦杀俘,朝廷追究,蒙山鸣可以粮草不足诉苦,抵挡朝廷的追责,谁叫这边没有足够的补给,朝廷又无法提供。 另是蒙山鸣可以此说宋国没有诚意怒而杀之,多少可以抵消一些杀俘的负面影响,可以推点责任给宋国,指责是宋国不想挽救这批俘虏,可弱化宋军人心和士气。 最后一个好处是,俘虏一旦杀了,宋京朝堂上主张给粮的必然会指责不答应给粮的那些人,是那些人造成了六十万精锐的遇害,可让宋京朝堂上相争倾轧。 高见成的意思说到底,就是坏事做了要有理由辩称自己不是坏人,还得尽量趁机给对手制造一些麻烦。 看完高见成的意见后,牛有道歪嘴一乐,发现浸淫朝堂已久的人就是浸淫朝堂已久的人,一肚子坏水,这方面果然是玩的很溜。 牛有道还是那个态度,非必要的话,战场的事他不想过多干涉,专门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才放开手脚去做,遂将高见成的意见发消息转告给蒙山鸣。 当然,不会露出任何有关高见成的痕迹,全部转化成了自己的意思。 两边相距不算太远,公孙布很快收到了他的信,将密信译制出来后,第一时间交给了蒙山鸣。 道路泥泞,蒙山鸣看到信时正坐在行进缓慢的马车中,信是公孙布从窗口递进来罗大安转交的,路争在充当车夫驾驭马车。 看过信后,蒙山鸣捋须摇头,啧啧轻叹了声,“道爷就是道爷,连庙堂之上也打的一手好的如意算盘。” 他是由衷的佩服,他打仗虽然厉害,对于朝堂上的事,如外人的评价,他一贯是不太擅长的。 确切地说,不是他笨,而他是不太重视,不愿在这方面投入精力去琢磨,人的精力有限,过多分散则无法精于一门。宁王在世时,他一门心思钻研打仗便可,朝堂上的事他没什么非分之想,都有宁王挡着,如今他更没有必要去管什么朝堂上的想法。 而牛有道在战事上从头到尾不对他做任何束缚,只提供有益的帮助,也让他心里感到很舒服,不像三大派喜欢干预。 有个能人一直躲在幕后关注危机及时出手帮忙化解,他深感到是一种幸事。 譬如之前平叛,危机逼近,南州那边谁都没察觉到,只有牛有道察觉到了朝廷要对商朝宗动手,牛有道立刻将即将陷入大劫的南州十万铁骑给调离了,让他蒙山鸣率领十万铁骑及时脱离了险境。 让商朝宗一个人遇险,当时对蒙山鸣等人的感情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蒙山鸣要率人去急救,又是牛有道派人拦下了。 事到如今再回过头来想想,某种程度上只要他蒙山鸣和南州的实力还在,朝廷就不敢把商朝宗给怎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商朝宗留下承担了后果,是遭了罪,可杀施升的事也算是渐渐淡化了。 回头把事态重新看一遍,牛有道才是那个最理智和最冷静的人,结合商朝宗当时的情况,甚至可以说是理智到可怕。 若不是牛有道,事情的后果可以想象,当初喊着要出兵拯救燕国的人是他们,但给他们扫平出兵障碍以及防范风险的人却是牛有道,若没有牛有道隐藏于幕后出手,仅凭商朝宗杀施升一事的后果就难以想象,又岂能有现在的局面。 远方空中出现了一只飞禽,车窗外很快传来张虎的声音,“大帅,宋京来人了,要核实俘虏的人数。” 蒙山鸣手上密信合上,淡然道:“通知各部小心防范,让他们核实。另外通知宋国的人,想要俘虏拿粮来……” …… 宋燕两国谈判已经有了结果,可并未止住宋军的步伐,宋军五十万先锋人马终于兵临城下,将燕京给围了! 燕京城门紧闭,守卫人马在城头上如临大敌,各种防攻设施已经准备齐当,城内组织的百万民夫忙碌着,配合大军守城。由此可见,只要有了防范决心,燕京城内的抵御力量绝不止那二十万守军。 尽管如此,城内的百姓依然人心惶惶。 城外,有修士将宋使钱连胜送了出去,让其与宋军将领会面。 在钱连胜的劝说下,加之得到了罗照的军令,宋军暂时只围不攻,等待谈判结果落实,一旦落实不利,宋军将立马攻城! 宋军在城外叫嚣恐吓,不时击鼓吹号喧哗,给城中人制造威压! 皇宫某处的一角,已无人敢再靠近,因宫中的某些尸体皆聚集在此地焚化。 宫嫔们的死因无人敢提,尽管知道根本瞒不住,可大总管田雨还是下了禁令,妄议者死! 商建雄暂时不敢回后宫去住了,连寝居的地方暂时也并拢到了御书房内的一间小屋内,内心在恐惧什么周围的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说破。 城外敌军叫嚣,城内的宫中,童陌拿着谈判结果与商建雄等人商谈落实步骤。 商谈这个也是没办法,既要落实谈判结果,又要照顾商朝宗那边的情绪,现在的局势已经由不得商建雄对商朝宗不管不顾强发号司令,商朝宗手中掌握着兵权! 兵权这东西,也是文官对武官最讨厌的地方,同样也是文官最畏惧的,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文官就恨不得将武官手上的兵权加上层层限制。 这个时候敢把商朝宗给惹火了,谈判谈出了什么结果都没用。 之前商建雄盼着商朝宗的十万铁骑攻打宋军,现在,他真怕商朝宗会冲动坏他的事。 站在商建雄的角度来看,商朝宗完全有这样做的理由。 孟宣来了,又无视外面的守卫直接闯了进来。 商建雄从案后站起,眼巴巴问道:“孟掌门,前线事宜三大派可都安排妥当了?” 孟宣犹豫了一下,这事他也尴尬,有点难以开口,毕竟是他之前做了保证的。 可是没办法,宫临策传回的消息的确有道理。最主要的是,蒙山鸣等人拥兵自重,仗着对局势的左右能力,根本不听三大派的,这个时候三大派只要还在乎自己的利益就不敢对蒙山鸣怎么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看他的反应,商建雄等人皆紧张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孟宣最终还是徐徐道:“陛下,估计宋军要不了多久就要发动进攻了,让大军做好死守、做好与燕京共存亡的准备吧!” ps:好汉坡上又一人横刀立马,谢新盟主“chenrh1974”捧场支持! 第七零三章 连陛下都得陪着你守城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事不可能隐瞒,难以启齿还是得说出来。 只是这说出来的后果对在场诸位来说,比较吓人。 商建雄瞪大了双眼,商永忠愣怔,田雨愕然。 高见成面无表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过他算是稍有心理准备的一个,毕竟牛有道之前已经提了杀不杀的问题,知道牛有道考虑过杀俘,可现在的心中仍不免哀叹,看来牛有道还是决心要杀那些俘虏,这是闹哪样啊! 他并不知杀俘虏纯粹是蒙山鸣的个人决定,还当是牛有道的意思。 童陌则明显有些傻眼,旋即惊呼道:“孟掌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宣道:“这事出了点波折,蒙山鸣那边坚持杀俘。” 童陌愤怒道:“三大派为何不阻止,难道还阻止不了不成?” 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次的谈判费了他不少的心血,宋国那边狮子大开口,退兵条件之一就是让把商朝宗和蒙山鸣交给宋国,或者杀掉也行。 他童陌自然是巴不得除掉这两个祸害,可是这个时候,想做也无能为力,商朝宗和蒙山鸣由不得朝廷摆布,更何况这个时候也惹不起那两位,自然是严辞拒绝力保二人。 他这辈子还是头回为了保商朝宗和蒙山鸣费那么的心血和口舌,结果到头来却换来对方把他们往死里坑! 然而这话让孟宣怎么回答?不是阻止不了,三大派若要强行阻止的话,哪有阻止不了的道理,而是听了蒙山鸣的分析后,觉得不能阻止,可这道理还不能跟这些人说。 宋军已经围城了,让这些人为了大局着想做出牺牲?让这些人搭上身家做出牺牲可能吗? 向来是他们拟定大战略牺牲别人,这回让他们做蒙山鸣大战略下的牺牲品,怕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问题的关键是,这些人之前怕出局面难以控制的乱子,为了稳定人心装模作样做出了表率,家小之类的都没有撤离京城。 之前不撤离,是因为这些人知道,最后再撤退的话,谁的家小都有可能走不了,唯独他们的家小不可能被朝廷放弃,因为他们代表的就是朝廷。 坚持到最后时本要撤离,结果没有撤离,是因为局势出现了翻转,十拿九稳的事情,已经没必要撤离了。 谁能想到蒙山鸣会来这一出,现在好了,之前能走没走,现在宋军把燕京给围了,他们的家小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大军围城,一群修士最多护着朝堂的高层杀出去,没办法把所有朝堂高层的家小全部带上,这些人都属于京城家小儿孙忒多之人,一家上百口都不算多,让京城修士每人都带上个把拖累的话,还怎么杀出去?真要那样做了,只怕连修士自己也别想逃出去。 一旦城破,后果可想而知。 孟宣也不想跟他们斗嘴,知道这些长期在朝堂练嘴皮子的人不好拿嘴来对付,没提什么蒙山鸣的大战略,三大派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来牺牲这些人的利益,也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简简单单说道:“蒙山鸣颇得军心,坚持己见,目前的形势下不好强迫。” 童陌道:“孟掌门,事关两国休兵,既是为大燕好,更是为三大派好,三大派决不可坐视蒙山鸣妄为!” 孟宣:“坐视?一旦把前线人马给逼反了,无法再威胁到宋国,围城之宋军便没了顾忌,必然要攻城,这京城之危也照样解不了。蒙山鸣手上牢牢控制着兵权,非要如此,三大派又如何去逼迫?” 商建雄气得瑟瑟发抖道:“这定是商朝宗那逆贼的主意,意图谋害寡人!” 他非要这样认为,孟宣也懒得解释,而商建雄也的的确确认定了就是商朝宗想害他。 童陌再次苦劝:“孟掌门,你不妨告诫他们,和谈也是为他们好,把燕国弄垮了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他们若有什么想法,可以摆出来商议。念在他们作战有功,我想陛下也会不吝重赏。” 说罢朝商建雄拱手道:“陛下,商朝宗指挥大军作战,的确有大功,臣请陛下论功行赏,可将定州也划为庸亲王的治下之地!” 商永忠立马拱手道:“臣附议!” 高见成瞅了瞅形势,见童陌在一个劲地朝自己使眼色,当即也拱手道:“臣附议!” 商建雄略作矜持后,沉重点头道:“好!寡人准了!” 见这伙人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孟宣心中冷笑,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没经过蒙山鸣的指点江山还好,已经被蒙山鸣详细指点出了利弊,已经知道了与宋国妥协的巨大危害,什么定州不定州的都不如三大派的利益重要。 这几个人同意没用,三大派现在不会同意了! 但他不会吐露是三大派在牺牲这些人的利益,这黑锅自然是别人来背,他摇头道:“陛下既知商朝宗的想法,又何必如此,还是全力守城吧!诸位放心,一旦局势不可挽回,三大派一定不会坐视几位遇险,一定倾尽全力护送几位脱险。” 说罢转身,无视几人的想法,就此从容而去,不愿也不需要再啰嗦。 剩下御书房内的几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几人的商议还得继续,只是商议的话题由落实谈判结果变成了该如何拼命守城…… 御书房内空荡后,商建雄瘫坐在椅子上,目光中的悲愤和哀伤之情难以形容。 他不明白,大燕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朝廷为何连个能战的将领都没有,哪怕有一个,又岂能被商朝宗等人给逼成这样? 其实原因他心里清楚,能战的将领不是朝堂上勾心斗角斗出来的,都是战场上实战磨炼出来的,而那些人要么被他清洗掉了,要么被他逼到了对立面,只是他自己心里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而已。 田雨低头沉默着,身为大内总管,他在盘算后宫内的事情,若是之前撤离的话,杀剩下的那些人自然是可以安然撤走,如今宋军已将燕京给围了,要带走的人似乎还是太多了点,难道还要再杀一次不成? 再杀,影响可就大了,要么是权臣的亲戚,要么就是为皇帝生下过子女的,难道还要杀儿女的生母不成? “王爷,终于如你所愿了。” 三位重臣出了御书房走远了点后,童陌目光忽瞥向商永忠冒出一句。 商永忠愕然道:“大司空此话何意?本王又岂会愿意看到事情到这一步?” 童陌冷笑:“若非王爷想尽办法将朝廷给拖住,朝廷又岂会落得被敌军困住的下场,现在连陛下都得陪着你守城,岂不是如你所愿了?” 商永忠正色道:“大司空,你这话本王可不敢苟同,如今本王的家眷也被困城中,难道这是本王乐见的不成?再说了,当初是谁向陛下进言留下本王的,真当本王不知情么?” 童陌:“你贵为燕国大司马,国都蒙难,敌军来袭,负责兵马事宜的大司马不坐镇,难道还要让文官统御兵马杀敌不成,你不留谁留?” 高见成哀叹道:“别吵了二位,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推责任还有意义吗?还是想想该如何守城吧!” 是童陌老贼先提的,能怪本王?商永忠腹诽不已,不到最后也不敢过分得罪童陌,怕回头被童陌给搞死,嘴上赶紧连连称是:“是是是,大司徒言之有理。相爷,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大家的家眷可都在城里,一旦城破,大家都得倒霉,三大派的鬼话不可信,最多只能把我们带走,各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三大派很难同时带那么多人突围,到了那个地步,三大派也不会管我们家眷的死活,想办法守城才是道理。别说我们…” 他手往后指了指,“真要到了那一步,后宫那些人仍嫌多,怕是还得杀上一批,咱们各家难道也要走到这一步不成?” 此话说的两位朝中大佬唏嘘摇头。 田雨是下了禁令不准妄议此事是不错,但也得看是什么人妄议,这几位谈论自然是算不上妄议的,田雨知道了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见成边走边拱手请教童陌,“相爷,事到如今,该如何应对?” 童陌叹道:“还能如何应对?通知朝臣各回各家吧!” “啊!”商永忠吃惊不小道:“相爷的意思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么?这…这就放弃了?” 童陌白他一眼,“王爷想哪去了?是让各家回去把各家能派上用场的下人、手脚利落的看家护院全部拉出来,送上城头帮忙守城。还有宫中的太监,能用的好手都别闲着,回头我会通知田雨。还有,让大家动用各自能动用的所有关系,全力召集修行界的关系前来相助!” “另外,让各家及各家的关系把囤积的粮食全部拿出来,首先是保证军粮供给,其次是稳定城中人心。这个时候大敌当前,京城内部出不得乱子。告诉大家,城破了囤积再多的粮食也没用,都是别人的。告诉他们,谁手上有多少东西,我心里有本账,现在谁还敢藏私的话,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到时候别怪本相六亲不认!” 高见成颔首赞同,商永忠亦连连点头认可。 被蒙山鸣硬来逼到了这一步,被蒙山鸣一下子给逼得没了退路,如同蒙山鸣要杀俘催发士气一般,朝中上下人员的私心皆被逼得无处可藏,都被逼的不得不齐心协力、孤注一掷守城。 这些人统一了意见后,燕京所爆发出的防卫力量是不可低估的,这里毕竟是天下七大都城之一,底蕴还是有的! 第七零四章 坑杀 当然,朝堂也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既然三大派不给力,他们则直接联系商朝宗和蒙山鸣。 此时的朝廷几乎是有求必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商朝宗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什么都可以谈。 理由很简单,不管有什么账要算,都要先过了这一关、先稳住商朝宗再说,若是眼前都过不去,还谈什么将来算账。 …… 大军终于走出了泥泞地带,张虎坐骑四肢彻底变成了泥腿子,勒马回首看去,等后面载着蒙山鸣的马车从泥泞中上岸。 陆续上岸的将士们亦一身泥,大多卷着裤腿,臭鞋子挂在肩头,都累的够呛。 那些带着辎重的俘虏更是不堪,燕军最少还吃了个饱,他们只喝了点汤汤水水,又被割了耳朵受了点伤,如今又扛拉重物,已被耗的筋疲力尽,有人一上岸便瘫在了地上不想动弹。 这正是蒙山鸣暂留他们不杀的原因,水淹过的地方行军不便,拿这些俘虏当劳役! 见有俘虏躺下了,押送的燕军立刻上去拳打脚踢,逼的他们爬起。 对这一幕,张虎视若无睹,只等马车上来后过去相迎。 陪着马车到了一旁看后续人马上岸,张虎对车窗内的蒙山鸣试探了一句,“这些俘虏真要交给朝廷当谈判筹码吗?” 蒙山鸣面无表情道:“通知各部,上岸后,就地坑杀!” “坑杀?”张虎吃了一惊。 蒙山鸣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再吭声,张虎明白了,自己没有听错,遂去执行。 何谓坑杀?就是活埋! 对张虎来说,要杀还不如直接屠掉自在,不明白蒙山鸣为何非要用如此骇人的手段,但蒙山鸣的话就是军令! 从群罗山出来的各部接到了蒙山鸣的军令后,立刻集中各部抓到的俘虏,逼这些俘虏去挖坑,挖出了不计其数的大坑,之后又逼这些俘虏进入坑内。 最后的场景惨不忍睹,数不清的坑内,数不清的俘虏在哀嚎求饶。 可一切都在蒙山鸣的掌控中,受了伤,不给吃饱,泥泞地的负重消耗,再逼他们自己挖坑,体力早已不支,虽说有六十万人,但这六十万精锐早已被蒙山鸣给整垮了,哪怕聚集在一起也没了任何反抗的力量。 燕军军士一脚,或轻轻一推,轻易就能将他们送入坑中,下去了就再难有力气爬上来。 一群燕军围在大坑周围铲土泼下,坑内哭天喊地的动静惨绝人寰,稍有力气上爬的人被周围的弓箭手给射翻。 朗朗晴空,高照的艳阳视众生如蝼蚁,对大地上的惨剧无动于衷。 当所有大坑全部填平后,天地间一片安静,埋在地下的人发不出声,地面上的燕军目睹过这一幕似乎也不想说话。 对这群凶手来说,这一幕终身难忘! 当然,也没有全部杀光,蒙山鸣留了一点活口,还让他们吃了顿饱的,让他们将所见所闻带回去通风报信,并让他们带了话回去! 这些大难不死的俘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受到的惊吓亦永世难忘! …… 宋京朝堂上在争吵,有中立的,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因蒙山鸣提出的大批粮草要求,情形不出高见成所料。 面对燕军攻入国内的威胁,宋国本要提出和谈,结果见燕京主动提出了谈判,知道罗照大军威胁燕京产生了效果,立刻坐地起价,撤兵附加了要处置商朝宗和蒙山鸣的条件。 宋国知道燕国不会答应,因为知道如今的燕国朝廷难以将商朝宗和蒙山鸣给怎么样,可正因为如此才会加码。 谈判本就如此,狮子开口坐等还价,为后面双方的罢手争取有利条件。 毕竟谁先撤怎么撤,先撤出多远,俘虏怎么放,先放多少都是个问题,谁对对方都不放心。 谁知这边提出了附加条件后,蒙山鸣那边也附加了苛刻条件,以俘虏换大批粮草。 蒙山鸣率领的人马本就威胁到了宋国,若再给予充足粮草的话,一旦蒙山鸣撕破和谈的虚假面纱,后果不堪设想。 试问宋国朝廷如何能轻易答应,可若是不答应的话,又担心蒙山鸣借机乱来。 左右两难之下,试问宋京朝堂上如何能不争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个没完没了,接连两天都在吵这事。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报!” 一名太监如丧考妣般匆匆而来,殿内安静了下来,只见那太监众目睽睽之下噗通跪下了,双手捧着奏报,痛哭流涕道:“陛下,前方紧急奏报,蒙山鸣老贼狠下毒手,我大宋六十万儿郎,除放回百名传话者,余者悉数被老贼坑杀!” 此报一出,大殿内人人色变,皆面露惊骇无比神色,坑杀?蒙山鸣竟将宋国六十万精锐给坑杀了? 高坐在上的宋皇牧卓真脸色瞬间惨白,颤巍巍站了起来,艰难问道:“你说什么?” 总管太监莫高匆匆下来从那太监手上取了奏报返回。 跪在地上的太监抬头泪流道:“陛下,我大宋六十万儿郎被蒙山鸣老贼坑杀了!蒙山鸣老贼说他收到了消息,说咱们朝堂上争论粮草之事,压根没打算给他。老贼还说,宋军依旧逼近燕京,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说是在糊弄他,说既然想打,他就奉陪,说宋国既然不顾惜自己子弟的死活,他也没必要客气,遂下令将我六十万儿郎活埋坑杀!” 这自然都是蒙山鸣的借口,蒙山鸣遵了牛有道的提醒,不过借口宋军逼近燕京之事却是蒙山鸣自己附加的。 蒙山鸣收到宋军依旧在逼近燕京的消息后,又岂是吃素的,立马想到了加上了这一条,明着指责宋军无信,指责宋国没有谈判诚意,实则是在往罗照头上扣屎盆子。 蒙山鸣相信宋国朝廷和宋国皇帝是不会担负这个责任的,只能是罗照来担负! 罗照打的好算盘,想拿燕京做谈判筹码,蒙山鸣与之交手,岂能让他好过。 都是统军作战的将领,自然知道什么危害最大,就怕军心不稳! 罗照身为宋军统帅,这不顾六十万宋军子弟死活的帽子给罗照扣上了,后果可想而知! 两国交战,不择手段,蒙山鸣不会客气,他同样在把罗照往死里整! “陛下,罗照误国啊!早就让他撤兵回援,他抗旨不尊,仗着手握兵权,一意孤行,如今害我大宋六十万精锐被坑杀,罗照是为误国之贼啊!”有人悲声大喊,这位是最早建议罗照撤兵回援的,如今终于找到了证明自己正确的机会。 现场立刻有武官怒斥,“胡说八道!这分明是蒙山鸣的借口,焉能上当!” 朝堂之上当即又吵成一团。 站在宝座前的牧卓真双手拿着奏报查看,脸色难看,双手颤抖,忽抬眼怒喝:“都给朕闭嘴!”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默一阵后,丞相紫平休拱手道:“陛下,不管是借口也罢还是什么,蒙山鸣此举无疑是无视了两国的谈判,他想干什么已经是明摆着的,当立刻急召罗照撤军回援!” 牧卓真脸颊抽搐了一阵,厉声道:“攻破燕京,屠城!为我大宋儿郎报仇雪恨!” 一言既出,拍板做出了最后决断,先屠燕京再撤军! 到了这个地步,宋国先挑起的战事却吃了大亏,六十万精锐被坑杀,骇人听闻,宋国不捎带点战果回来,让宋国上上下下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 十来辆马车组成的燕国车队,拉着百多口大箱子在官道上行进,车上插着要求会谈的旗帜。 行进到穿山而过的路途时,山林中闪出了数名负责巡查的宋国修士。 此地虽然远离宋军攻燕的主力人马,可宋军不可能不在后方布置探子,防备敌军奇袭。 见到了约谈旗帜,宋国巡查修士露面了,拦下了马车。 确认双方身份后,负责押送的燕军头领掏出了一封信给对方,“前番罗大都督送了礼给我们蒙帅,我等奉蒙帅之令回馈重礼给罗大都督!蒙帅亲笔书信,还望代转大都督。” 双方交接后,几位修士倒没有为难这些押送礼物的人,也没那个必要,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放了这些人走。 只是这装了十几车箱子的礼物倒是令几名修士好奇,不知送的是什么鬼东西,能闻到恶臭味,当即打开箱子检查。 解开马车上的绳索,刚把一只箱扣松开,便听“砰”一声,箱盖自己弹开了,把几名修士吓一跳戒备。 只见箱子里如泉涌出一堆东西,稀里哗啦淌了一地,并有熏人的恶臭。 箱子里冒出的是如同木耳般的东西,什么玩意?待几人定睛看清是什么后,“呕!”有人忍不住捂嘴,发出干呕。 耳朵!居然全部是人的耳朵! 装满箱的耳朵运送过程中已经膨腐发胀,故而一开箱便自己冒了出来。 那密密麻麻的耳朵,看的瘆人,几人纵是修士,也还是头次见到如此恶心的一幕。 淌了一地的耳朵装都没办法悉数装回箱去。 好不容易让自己适应了一会儿,几名修士看看马车上的百多只箱子,又面面相觑,眼神中皆有疑问,难道这百多口箱子里装的全都是人的耳朵? 细思极恐,几人身上已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七零五章 杀神 “大都督,借一步说话。” 行军途中,文悠纵马上前,到了罗照身边提了一句。 罗照回头看向他,看到了他手中的一封信,文悠向其微点头示意。 罗照拨转坐骑跟了他去,苏元白等人相视一眼,也跟了过去,大军继续前行。 离开官道十几丈外后,见文悠拿着信欲言又止的样子,罗照道:“局势已经如此,不管什么坏消息我都有心理准备,文悠不必顾虑。” 跟来的苏元白等人皱眉盯着文悠手中的信,看文悠的样子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 文悠终于将信递给了罗照,叹了声,“大都督上次赠礼,蒙山鸣念念不忘,出手狠毒,回了一份礼给大都督,六十万俘虏的耳朵被他各割下一只,装了一百多只大箱子,已经给了后方的巡查人员,场面实在不雅,不便送过来,这是蒙山鸣给大都督的信!” 六十万俘虏的耳朵被割了?苏元白等人吃惊不小,很是动容。 罗照神情抽搐,脸上浮现怒容,蒙山鸣来这一手,就算那六十万精锐还给了宋国,这些缺了耳朵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宋国视之难忘的耻辱。 他一把夺了信,从信封中抽出信抖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几行字:前番礼送白马,未及时答谢,今割耳六十万只相赠,可还满意?若不满,宋国臣民尽在眼前,生死尽在吾手,予取予夺,必不让大都督失望——蒙山鸣! 信里的意思似乎在说,后面还要大开杀戒,罗照看的双目欲裂,不禁环顾四周,欲屠燕人出恶气。 然而燕国早经战乱骚扰,百姓犹如惊弓之鸟,宋军前行路上的百姓早已逃之一空。 而他现在也不宜再横生枝节,不可能再花时间在燕国境内四处征战不休,燕京一破就要尽快赶回去,不能让蒙山鸣在宋国境内无限制大肆破坏下去。 此信中内容令他意识到了,同样是想激怒他,想把他久耗在燕国境内,一旦拖到他粮草不济,后果不堪设想。 明知是激将法,罗照依然气得够呛,这不是别的,而是他麾下六十万将士的耳朵,忍不住恨恨道:“蒙山鸣老贼,不要落在我手中,否则定让你生不如死!” 苏元白等人将信要到手中轮流看过后,一个个脸色阴沉。 正这时,一将骑马飞奔而来,“报,陛下旨意到!” 莫非又催撤兵?罗照心里如是想,接了旨意看后大惊失色,悲声怒吼,“老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又怎么了?苏元白等人再次要了旨意来看,看后亦震惊,蒙山鸣割了六十万俘虏的耳朵还不算,居然还将那六十万俘虏给残忍坑杀了! 旨意中,宋皇牧卓真震怒,明着告诉罗照,攻破燕京后鸡犬不留,屠城雪恨! 不过旨意最后还是顾全了大局,给了罗照一定的期限,若期限到后仍不能攻破燕京,则立刻折返回援,在此期间朝廷会倾尽全力组织人马阻击蒙山鸣,尽量拖延时间,为他率军回援争取时间! 东应来抖着旨意道:“蒙山鸣这条老狗疯了吗?就不怕遭天谴吗?” 常飞沉声道:“竟敢将六十万活人给活埋!此贼如此狠辣,必损阳寿,命不久矣!” 就在这时,又有凌霄阁弟子纵马过来,一份密信递给了苏元白。 苏元白看后,默默将信给了其他人传看,诸人看后一个个皱眉。 来自宋京那边的消息,朝廷旨意上没有提及的消息,说的是蒙山鸣杀俘后倒打一耙的理由,说宋军依然进军燕京根本没有谈判撤兵的诚意,还说朝廷不肯拿粮换俘虏是宋国不顾那六十万儿郎的死活,是宋国和宋军逼蒙山鸣杀了那六十万俘虏。 “好一张利嘴!”罗照看后哼哼冷笑不止,可谓怒急反笑,一张脸气得忽红忽白。 文悠目光从密信内容上挪开,沉声提醒道:“大都督,此乃蒙山鸣离间之计,这盆脏水是朝大都督来的,同时欲动摇我大宋军心!蒙山鸣那边怕是要在我大宋境内大肆散播谣言!唉,朝堂上也有人对大都督落井下石,怕是对大都督不利!” 他的判断没错,蒙山鸣已经让三大派安排人手在宋国境内大肆散播这些谣言,欲动摇宋国军心、民心。 罗照咬牙切齿道:“先不管这些,传我军令,前锋人马立刻攻城,城破立屠!” 随着他一声令下,行进人马也加快了行军速度,大军离燕京也只剩下了半天的路程! …… “唉!”管芳仪唉声叹气。 一开始,她真的被蒙山鸣的大手笔给吓到了,现在也只剩下叹气了。 牛有道慢慢在一棵大树下坐下了,手中拿着公孙布传来的消息久久不语。 杀俘竟是将六十万人给活埋!这个消息带给了他巨大震撼,他无法想象那活埋时的惨绝人寰的情形。 前世的时候他听说过类似的历史典故,只是做梦也没想到类似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边,而且他还参与了,甚至是间接和他有关。 他手上拿的是公孙布的再次回信,他传了消息追问蒙山鸣为什么要这样干,这其实是蒙山鸣的回复。 蒙山鸣没提那些什么大战略,只送了一番肺腑之言给他。 说燕国落得如此地步,无数燕国百姓家破人亡,国家虚弱,四面强敌虎视眈眈,燕国将士空有一腔赴死热血亦无力回天?缘由不在外敌入侵,而在燕国内部的根子上烂了,想要再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就必须要将烂根给连根拔起! 他不会因为一个燕京而打乱挽救燕国于危难的作战节奏,将燕京逼入死地,朝廷那帮人守的住就守,守不住就让宋军来帮忙清理掉,让宋军帮忙把大燕的烂根给连根拔起,也许三大派才会考虑王爷。 牛有道反复看着手中消息,最终也只能是一声轻叹,他不知道这是蒙山鸣的意思还是商朝宗的授意,此时手握重兵的蒙山鸣连三大派也难奈何,蒙山鸣执意如此,他目前也拿蒙山鸣没办法。 若是南州人马,他牛有道还有影响力,蒙山鸣手上此时掌握的不是南州人马,而是以蒙山鸣旧部为首的两百多万大军,以蒙山鸣马首是瞻!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那些文官对这些武官的畏惧,这些手握兵权的人一旦失控,顷刻间便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 山坡上,皇烈拿着前线战报,神情抽搐着,心里送了蒙山鸣两个字——杀神! 一旁的商朝宗亦站在风中久久不语,他也没想到蒙山鸣居然会采取如此残酷的手段! 尽管他早就知道蒙山鸣在战场上一贯冷血无情,可如此凶狠的事情还是第一回见识到。 …… “陛下,前方来报,蒙山鸣将宋军六十万俘虏悉数坑杀!” 御书房内,商建雄正在听童陌陈述守城的动员情况,极为关心生怕有失。 出去了一下的田雨接到外面太监送来的奏报,打开看了下后,脸色大变,走回到地图前禀报了一声。 商建雄、童陌、高见成、商永忠皆慢慢回头看来,慢慢转过了身。 “六十万人全部坑杀了?”童陌追问一句。 田雨面色凝重点头。 童陌倒吸一口凉气,他自认再狠毒也不敢担负这样的名声,这可是将六十万人给活埋啊! 商永忠有些傻眼,想过蒙山鸣会杀那六十万俘虏,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活埋! 高见成的脸色也很难看,活埋六十万人,这是什么概念? 商建雄已经拿了田雨呈上的奏报,查看后又慢慢合上了,喃喃自语道:“这是在把宋军往死里得罪,恨不得让宋军屠城才好,为了一己私怨,竟浑然不顾这京城百姓的死活!他们是巴不得寡人早死,他们是巴不得寡人早死啊!这是想借刀杀人,杀的是寡人!” “陛下,宋使钱连胜求见!”门口一名太监通报一声。 商建雄回过神来,果断砸出两个字:“不见!” 燕军干出了如此令人发指的残暴之事,连他都不敢见钱连胜,否则必会被骂的狗血喷头。 回头又对田雨道:“宫中身手不错的太监都准备好了吗?” 田雨欠身:“精挑细选了五百儿郎,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谍报司亦抽调了五百好手,共一千人,由尕淼水亲自率领。” 商建雄颔首:“按大司空说的去办,全部上城配合大军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惜代价也要守住!” “是!”田雨领命而去,出了御书房,来到了宫中正殿外的广场上,只见千名太监手扶腰间宝剑列队的整整齐齐。 走到尕淼水身边,田雨亲手为他拉了拉披风,“小尕子,陛下说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尽忠的时候到了,去吧!” 尕淼水退后三步,拱手鞠躬,起身后转身,大手一挥,率领千名宦官出宫而去。 宫城正门外,宋使钱连胜受阻,死活进不去。 最后急了,钱连胜摘下了发簪,扯掉了发髻,脱掉了鞋袜,扯掉了上身衣裳。 披头散发,赤足而立,光着上身,慷慨赴死模样,指着宫门内怒斥:“商建雄,不仁不义,无德无信之小人……” 第七零六章 攻城 他就在刚刚之前接到了宋国朝廷的消息,获悉了燕军坑杀六十万宋国儿郎的消息,发现自己被燕国给耍了,狗屁的谈判,还有那六十万儿郎,满腔悲愤无处发泄,立刻赶来找商建雄要说法,谁知商建雄竟然不见他。 前面还拉他谈判,现在居然连见都不见了,负责谈判的童陌也是如此,燕国上下官员皆对他避而不见。 既如此,他也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就在宫门外破口大骂。 这般作为也是没办法,他身为宋使谈判之下未能保住宋国六十万儿郎,多少是有牵连的,如今能做的只能是把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一些,能让自己在燕国皇宫外辱骂的行径传遍天下才好。 既是悲愤于六十万儿郎的死,有失仪态如此做作也是为了他自己能给国内一个交代,不是他没尽力。 开始宫门守卫不予理会,负责相关事务的人也躲在后面不肯露面,谁知钱连胜骂个没完没了,而且越骂越难听,宫内终于派了一队守卫出来将其驱赶。 然而钱连胜锲而不舍,被赶走了又反复跑回来,犹如泼妇骂街。 见他这个样子,没了办法,宫中守卫只好将他抓了起来,不过倒也没有将他给怎么样,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是默守的规矩,其次这个时候许多臣子也劝阻不让杀宋使。 臣子劝阻有私心,杀了宋国使臣,担心城破后遭来更强烈的报复,都不想把事情给做绝了,还想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而就在抓扣钱连胜的同时,城外鼓声、号角声开始此起彼伏,宋军开始攻城了! 其动静之大,连身在宫中的人隐隐都能听到,后宫嫔妃们陷入了惶恐不安中。 站在高高台阶上的商建雄双手亦捏了把冷汗,内心同样在惶恐不安中,不知这城能不能守住。 坐镇皇宫的孟宣站在高阁上远眺,数只大型飞禽从天而降,落入了宫中,三大派也在做一旦城破撤退的准备,以便重要人员能及时撤离。 城外,宋军围城期间并未吃闲饭,为了给燕京施压,早已在京城周围一带的山林中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本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大军如潮水般扛着云梯向城门发动进攻,杀声震天,攻城器械同时向城墙推近。 很快,双方弓箭手以箭雨互射,瞬间双方惨叫声不断。 在这方面,守城人马比较吃亏,城上没有足够宽敞的面积设置足够规模的弓箭手箭阵。 宋国修士趁势飞掠而出,欲飞上城头为宋军开路,城头上一群燕国修士飞出拦截,双方在如潮水般冲来的人马中厮杀,而如蚁群般冲来的人马压根不管那些修士厮杀带来的威胁,该倒下的倒下,仍站着的只顾冲击自己的。 云梯靠上城墙,宋军将士拼了命的往城头上爬,城墙上的将士则不断以叉子推开搭上墙的云梯,云梯翻倒便是一串人翻倒砸入下面的人群。 攻城弩咣咣插入城墙的钢弩成了攻城军士攀爬的好东西。 烧的滚烫的热油也在往城下泼,浇出一阵阵惨叫。 抛石车靠近城下后,一块块石头呼呼抛射向城头,越过城墙的石头和箭矢令城内帮衬作战的民夫发出一阵阵惨叫,吓的人惊慌四逃,被守将下令杀了一些人后才稳住阵脚。 城头上的火箭点燃,开始对准攻城器械攻击。 城门下一群宋军推着一根巨木冲来,准备撞开城门,却被火油喷中,巨木燃烧,烧的推动的宋军纷纷避让。 攻防厮杀的如火如荼之际,一群宋国修士冲来,欲破城门! 唰!站在城头的尕淼水抽出了腰间明晃晃的软剑在手,厉声道:“小的们,随我杀!” 他第一个纵身跳了下去,身后披风翻飞,犹如一只扑地的苍鹰。 一群太监提剑跟着他跳下了城头,守在城门前,与冲来的一群宋国修士怒战在一起! 别看都是一群太监,其果决程度不容小觑,尤其是战力,这群太监修士的实力很是不凡,在尕淼水的率领下硬是挡住了一波波的修士冲击,令敌军难以靠近城门。 随着攻城将领一声令下,一群修士退下,一群弓箭手协同攻城弩上前,欲对护在城门前的尕淼水等人展开覆盖的毁灭性攻击。 此举令尕淼水等人高度紧张了起来。 尕淼水披风挥甩,一掌拍入烈焰之中,那根推来撞门且被燃烧的巨木横转,一群太监趴在了巨木之后。 正这时,远处蹄声如雷,一支浩浩荡荡的骑兵如雷霆之势冲来。 “英扬武烈卫!” “是英扬武烈卫!” “英扬武烈卫来了!” 城头上的守成将士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攻城宋军的后方彻底乱了套。 尕淼水从燃烧的火焰后面爬了起来抬头望,仍看不清,一甩披风,飞身上了城墙,横剑在手眺望前方,只见一杆“商”字大旗下引领的大规模骑兵冲入了宋军后方,迅如疾风般横扫,立刻将宋军进攻阵势给冲的一塌糊涂。 宋军攻势立破,指挥将领立刻调动攻城人马抵御后方冲击的骑兵,冲到城墙脚下来不及撤退的人员送了死。 骑兵一阵横扫后,并未与此地大军纠缠,来去如风,迅速脱离而去。 待离远了,骑兵再次列阵,虎视眈眈地盯着宋军,“商”字大旗下,商朝宗驱马上前,横刀立马,战马嘶鸣! 按照蒙山鸣的布置,是不让商朝宗参与守护京城之战的,只待罗照大军回撤时才在途中袭扰,拖延消耗宋军的回撤力量,拖其时间,耗其粮草,为后续解决宋军做准备。 可是接到消息后的商朝宗没办法坐视,没办法坐视宋军攻打燕国京城而不顾,对于他这个燕国皇族来说,尤其是宁王的儿子,实在是无法坐视敌军在燕国境内如此嚣张,定要给予些教训! 他的战术也很简单,不与宋军死磕,就是骚扰,不让宋军轻易攻打下燕京! 之后也的确是如此,宋军一攻城,他骑兵来去迅速,挑选宋军薄弱方位发动袭击,令宋军无法集结力量攻城。 此时,攻城动静停歇了下来,加之听到城头的欢呼声。 “宁王的英扬武烈卫来了!” 城内的百姓亦爆发出了逐渐席卷全城的欢呼,商朝宗的这一次攻击,给京城上下守住京城带来了莫大的信心。 听到城内的动静,一袭披风染血的尕淼水回头望,倾听了一阵欢呼动静,又回头看向了远处与宋军对峙的南州人马,神情异常复杂。 “商朝宗的南州人马对宋军发动了进攻?” 皇宫内,屋檐下,闻讯的商建雄站在台阶上疑惑着问了声。 禀报的田雨颔首道:“是的,宋军的第一波进攻已经被商朝宗所率人马压制了下来,面对南州人马的袭击,宋军已不敢轻举妄动!” 听得此言,商建雄脸颊蠕动,亦神情复杂。 旁站的童陌、商永忠和高见成面面相觑。 站在高阁上的孟宣闻听此讯后“哦”了声,似乎颇感意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宋军五十万人马,面对商朝宗的十万铁骑,的确不敢分散力量轻举妄动。 然而这样拖耗下去后,该来的巨大威胁还是来了,次日天明,罗照率领的宋军大部人马终于赶到了。 浩浩荡荡三百万大军云集,其声势和阵容,一声齐声高喊,便令城头守军胆寒! 罗照银甲白马,一袭白披,亲临城外查看态势,听取先锋攻城人马的汇报。 之后辗转到了与宋军对峙的南州十万铁骑对面查看,看后不得不赞叹:“南州军容果然不一般,面对我三百万大军竟一点都不怯阵,果然非燕国那些乌合之众能比!” 话虽如此,十万人马面对三百万大军,其规模弱小的可怜。 先锋将领道:“商朝宗十万铁骑背后骚扰,进退迅捷,实在是让人头疼!” 罗照回头吩咐道:“命大军轮番休整,命各部派出人马去附近山中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等到半夜,立刻从燕京四周同时发动进攻!”他手上有充足人马这样做。 那将领疑惑道:“摸黑攻城?” 罗照:“攻城时,后方人马熄灭灯火,商朝宗看不清我大军调动,怕有陷阱,必不敢轻举妄动。” 那将领恍然大悟。 此后,此计果然奏效,商朝宗见到城池脚下打的轰轰烈烈,战场后方的宋军人马什么情况却不知道,的确不敢再发动冲击,实在是对方的人马规模太庞大了。 傍晚时分,童陌离宫回了趟大司空府,管家童明在门口迎了他入内,并在旁低声道:“颜先生来了,在书房内等老爷。” 童陌眼睛一亮,立刻加快了步伐。 一到书房,只见一明媚动人的女子半倚在椅子上,捧了本书纤指翻看,一旁檀香袅袅,一袭华丽衣裳衬托出妖娆妩媚,眉眼中又带有几分冷厉。 所谓的‘颜先生’正是指这个女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丹榜排名仅次于天薇府西门晴空的颜宝如,丹榜排名第二! 童陌一见,立刻快步上前拱手见礼道:“颜先生,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颜宝如抬眼瞅了瞅,放下了书卷,微微一笑站起,颔首道:“童相。” 第七零七章 夜袭 童陌伸手请坐,之后隔着茶几坐在了一旁,唉声叹气道:“实在是局势如此没了办法,才惊动了颜先生来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 颜宝如挥袖抬手,打住了他的话,声音好听道:“童相,你的意思管家已经说明,不是我颜宝如不给你面子,只是这两国交战,我这点能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童陌忙道:“颜先生谦虚了,颜先生法力无边…” 颜宝如再次摆手打断:“童相,你也不要为难我,宋国三大派高手如云,我惹不起,我若卷入这样的事当中,宋国三大派必不会放过我,此后必会追杀我到致死方休。诸国间时而战、时而和的,今天是仇人,明天就能结盟合作,反复比翻书还快。”纤指点了点案上的书卷,“童相,你们这种把戏我实在是玩不起,也的的确确是不敢招惹宋国三大派。不过既然是童相开口了,别的我不敢保证,一旦城破,力保童相安全我还是会尽力的。” 童陌欲言又止,本想请这位来凭借高强的法力破坏敌军攻势,以保京城,也就是保住他自己的权势。 然而对方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再逼就过分了,也逼不了,最终也只能是作罢,有人在关键时刻保自己安全,总比没有的好,家里有个这样的高手坐镇,也能放心。 …… 天一黑,宋军又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正打的轰轰烈烈之际,攻城人群中一道人影腾空而起,凌空释放出一波澎湃的极光异彩,凡夫俗子肉眼看不到,只有修士的法眼才能看到这惊人的异象。 城楼上亦骤然射出一条人影,同样释放出极光异彩。 前者释放出一道光华,一道虚空剑影,正欲斩向城墙。 有眼力的一看便知,宋军有人动用了天剑符,欲以天剑符的强大威力攻破燕京这宽厚而结实的守护国都的城墙,想为宋军打开一条攻入燕京的通道。 而后者同样施展出了天剑符,虚空剑影一剑斩向宋军修士。 宋军虚空而立的修士一惊,迅速迫发虚空剑影抵挡。 轰!空中一声惊天雷鸣,凡夫俗子误以为是天雷,修士法眼看来却能看到两道巨大的剑影对撞,流光溢彩四射。 轰轰轰…… 不仅仅是一道,宋军修士和燕军修士各自连斩出十二道天剑罡影对砍。 夜空中震天撼地的轰鸣声令城内城外人马惶恐,那肆虐的强烈罡风连城墙上的人和城墙下的人都给吹飞了出去…… 大司空府邸内,一道人影从屋内射出,凌空划出一道弧线升空,人在空中漂浮着,衣袂飘飘,一双明眸法眼眺望光芒四射的地方,正是颜宝如。 “两国交战,这财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竟然动用了天剑符!”浮空的颜宝如喃喃自语一声。 燕国皇宫内,静默闭目在高阁上的孟宣闻声骤然睁眼,偏头看向了东城门方向上空绽放的极光异彩。 一名灵剑山长老闪身掠上高阁,站在了孟宣身边眺望了一阵后,沉声道:“掌门,东城门那边应该是坐镇的官师伯出手了!” 孟宣颔首,“有资格使用天剑符的人,看来是宋国三大派那边的顶尖高手到了!” 一旁的长老颔首,天剑符价格昂贵,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大派,也只有掌门和门中宿老有资格持有,人人都配备的话根本吃不消,放在其他门派也一样,能以天剑符发动进攻的人,来人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应该是宋军那边有人先以天剑符出手,目的应该是破城,官师伯哪能坐视自己镇守的方位被人攻破,丢不起那脸,才被迫以天剑符还击了!” 孟宣微微点头,认可对方的话。 有此判断没别的原因,这边已经做好了燕京万一守不住的准备,随时做好了抛弃燕京的准备,为此要抛弃的地方砸下那么昂贵的天剑符不值得,官师伯不是逼不得已不可能主动耗费手上的天剑符。 东城门上空,震的人耳朵嗡嗡响的轰鸣声结束,狂风却依然在呼啸。 空中两名老者凌空虚浮怒视,都肉疼的不行。 一道天剑符价值千万金币以上,尝试一次就行了,当白菜用谁都吃不消,不说身上没了第二道,就算有,也不会再拿出来这样互相白白消耗掉。 这种东西只能用在刀刃上,用来对付千军万马都肉疼,用天剑符就算一次杀他个千八百人对于动辄以万计的大军来说算什么?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下一刻,两人愤而出手,凌空冲撞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打的一路升空而去,越打越高,空中隆隆声不断。 城外,一群宋国修士掠空而来,燕国守城修士立刻反击,双方从城头打到了城内,城内不断有房屋被打斗余威波及垮塌,惊的百姓哭喊而逃。 与之前的攻城情形不一样,跟随罗照而来的修士实力和修士数量,明显不是先锋攻城人马中的随军修士能比的。 燕京城内的守护修士见状立刻有一群朝这边飞掠而来,驰援! 还有许多易容后掩盖了真容的修士冒出,参与帮助燕国修士。 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像颜宝如那样有资格拒绝童陌这种人的,不过这些人也不想让宋国修士认出自己,只好掩盖真容出手。不得不说,童陌淫威之下,还是逼迫朝堂官吏发挥出了巨大潜能的,大大小小的官吏纷纷招来了修行界的关系人手来帮忙。 这天下七大都城之一的人脉底蕴和潜力的确不可小觑! 城外的宋军也从四面八方发动了全面进攻,一时间京城四周杀声震天! 商朝宗所率领的人马只能远远看着,只有城墙周围火光冲天,再远一点的四周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情况,商朝宗不敢冒然命人冲击。 城头上的尕淼水一把扯掉了披风,率领一群太监放开了手脚杀敌。 京城百姓在惶恐不安中渡过了一夜,无人能眠。 童陌等大臣陪在商建雄身边担惊受怕地熬了一夜,商建雄已经成年的儿子们以太子为首,都穿上了战甲拿着武器守在宫中。 后宫的妃子们战战兢兢,有的妃子甚至是吓哭了,担心一旦城破,不被敌军怎样,怕是要先被皇帝给处置了。 皇后屋内屋外踱步,整座皇宫没人能宽衣解带安稳入睡。 “娘娘,厮杀声好像停了!”一名侍女喊了声。 皇后偏头看向天际绽露的晨曦,迅速让一名太监去打探情况。 当天微微亮时,打了一夜的人马也疲倦了,再爬那高高的城墙已是费力,士气疲惫,已不宜再强攻,罗照鸣金收兵。 城内厮杀的宋国修士也吃不消了,纷纷飞跃过城墙,返回了宋军阵营中,跟随大军回撤。 城墙上堆积了大量的尸体,不少尸体在火中冒烟,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衣服破了、披头散发、一身是血的尕淼水已失了应有的端庄,站在了东门正门上方,手上的软剑收起来了,换上了大刀杵地扶着而站,目送敌军如潮水般撤去,杀红了眼的双目中杀气难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杀了多少人,杀到后面已忘了什么法力不法力的,只要不是自己人,几乎是见人就杀,爱干净的他这辈子还是头回如此亲手大开杀戒。 在他身后,一群太监也一个个狼狈不堪,都尽力了。 “府令,大总管让小的送来了后宫娘娘们亲手为您做的点心。”一名衣衫干净的太监避开搬运尸体的人,来到了尕淼水的身旁,身后跟着一群挑着担上来的太监。 看到了外面堆积的尸体,还有焚烧后的尸臭味,令这群刚上城的太监想吐。 尕淼水猛然回头,沉声道:“奴才何德何能,怎能吃主子们动手做的点心?” 那太监见他那样子,立刻红了眼睛跪下了,知道这位素爱干净,不想如今却狼狈成了这样,可见战况有多惨烈,抹着泪哽咽道:“大总管说了,是娘娘们的一片心意!大总管让儿郎们安心享用后全力杀敌,不要辜负了娘娘们的心意,也不要让外面人小看了宫里的人。” 既是田雨的话,田雨也是他师傅,尕淼水沉默了。 那太监立刻招手,让人送了一只食盒过来,打开食盒,亲自双手捧了,跪在地上托举着奉上。 尕淼水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取了块糕点,正要放入嘴中,忽抬头看向一侧,只见城头将士们都静静看着这边,似乎都想见识一下宫里的东西。他沉声徐徐道:“将糕点分发下去,让将士们都尝尝,告诉大家,是娘娘们的一点心意。” 亲自带兵上阵杀过敌之后,方真正体会到了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将领为何会这般做,并非惺惺作态,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 “整座城才二十万守军,四面分守才多少人?我三百万人马从四面同时攻城,为何久攻不下?”罗照怒斥负责东城门攻击的主将。 那主将似乎知道要遭此责问,从身后招了名浑身是血的小将上前,让他代为答复。 小将抹了把脸上的血,拱手道:“大都督,哪止二十万守军,我看一百万都不止,许多京城中的青壮小子都拿了家伙上城,还有许多身手不错的家奴打扮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我拼死杀上城一看,只见城后还有许多青壮小子做预备,一旦有缺立刻上城补位,末将被逼得从城上摔下来,砸在人群中,被人群接了一下才侥幸捡了条命回来。” 罗照抬头看向巍巍高耸的燕京城墙,意识到了,燕京下了誓死抵抗的决心,已是全城动员,这回碰上了硬骨头…… ps:三月风雨,一枝红花送春!谢新盟主“eason逆向行驶”捧场支持! 第七零八章 屠城 获悉顶住了宋军规模庞大的进攻,发现自认腐朽的燕京也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朝堂上下官员都稍稍松了口气。 一些熬了一夜扛不住了的人,终于倒下休息了。 宋军要休整,暂停了进攻,城内也派了人出来,趁机重新整理城外的壕沟,壕沟已被尸体给填平。 城内尸体的处置,伤员的医治,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各种补充的守城设施搬上城,不够的直接拆民房取材。 平日里肚子都难吃饱的贫民突然发现,这场战事的到来似乎也不是坏事,突然间都能吃饱肚子了。 说来还要感谢童陌,为了城内不出乱子,童陌逼迫那些豪门大户吐出了囤积的大量粮食,京城可是豪门大户云集之地,收获可想而知! 别人不清楚,这位大司空对城中谁家大概屯了多少粮食却是心知肚明,肚子里好像有本账本似的,一揪一个准! 平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已经关系到了他的权位,他发狠了,直接递条子让人照数交粮,敢废话的直接被他派人抄查,一旦查到了粮,一律以暗藏祸心、私通敌国的罪名给满门抄斩了。 那些藏在私家粮库里和地窖里的粮食都被他给清理了出来。 经此一遭,商建雄竟然发现他最担心的粮食问题根本就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的,只要城能守得的住,大量的粮食足够全城上下吃几个月的量。 这本是好事,却将他给气得够呛,之前以为只是少量人,现在才发现京中权贵之前竟有那么多人不思报国,征粮的时候一个个诉苦蒙骗他,把他当时给愁的。 偏偏他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也不敢对那些人怎样。 …… “原来如此!这个蒙山鸣果然是高手!” 齐京,风雷堂内,站在地图前的呼延无恨盯着地图恍然大悟模样。 随着事后对战情的摸排,蒙山鸣强渡滚龙峡的方式已经泄露了出来,毕竟蒙山鸣那边还有齐国的修士协助作战,知情后令他大为惊叹。 一旁的查虎笑道:“拿人命堆过去的,值得将军如此夸赞吗?依我看,还不如他一场大水淹了江防人马!” 呼延无恨回头转身,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让别人堆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拿人命堆过去?必须要等到江水暴涨,强渡的人员才有机会攀爬上对岸。还记得他之前在东域江的等候让人摸不着头脑吗?都认为他粮食不够了,不知他这样耗下去是什么意思,尽管知道他肯定在想办法,却没想到他等的是那场暴雨!” 回手又指点了在地图上,“滚龙峡!不但选取了勇士人马强渡,为了这次奇袭,他连天时、地利统统都算进去了,他连几日后有大雨都算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皆融合进了此战,看似简单,实则高明到了难以复加的地步,令人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这个蒙山鸣真正是厉害,连天时都利用上了,说是战神也不为过!燕国有如此人物,却不知善用,实在是辱没了!” 正这时,一小将急匆匆入内道:“上将军,宋军开始攻打燕京了!” 此话一出,呼延无恨和查虎皆惊,呼延无恨吃惊不小道:“不是要和谈吗?怎会突然变卦?” 小将捧着情报示意道:“据报,蒙山鸣撕毁了和谈的基础,将宋军六十万俘虏给活埋了,激怒了宋军!” 活埋六十万人?呼延无恨和查虎皆倒吸一口凉气,前者迅速接了情报查看。 看后,呼延无恨沉默许久,最终徐徐轻叹了声,“竟不顾燕京上下的死活,蒙山鸣这是铁了心要把宋国打个半死!他这样做,于情不合,于理是要为燕国东边消除一定时期内的威胁,令宋国一定时期内不敢再犯燕,也是要把宋国逼入绝境,拖宋国下水,一起抵抗韩国!这老家伙为了挽救大燕,为了给大燕创造喘息的稳定环境,不惜背负一世骂名,真正是下毒手了,他这样说不上是对还是错,只是他下了如此狠心,形同魔鬼,宋国被他闯了进去,怕是要生灵涂炭了!” 查虎皱着眉头,“沙场死人乃常事,只是将六十万人给活埋,的确是做的太过了!” “我怎么感觉他是在故意激怒宋军攻打燕京!”呼延无恨眯眼,眼缝里目光闪烁,“难道存了别的想法,莫非是商朝宗授意的?” 查虎意识到了点什么,试着问了句,“借宋军的手,摧毁商建雄的权力根基?” “唉!”呼延无恨忽叹了声,“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查虎哦声,问:“怎讲?” 呼延无恨颇为惆怅道:“他一生戎马,守护燕国,身边多少人为之生生死死,如今亲眼目睹燕国变成了这个样子,被人肆意凌辱,已不是打一场胜仗就能挽回颓势的。他心中的悲愤你不懂…我懂!” “报!”外面又传来一声急报,小将再次入内,奉上一份情报,并报知,“蒙山鸣在宋国境内屠城了!” 屠城?二人吃惊,相视一眼。 呼延无恨抢了情报到手查看,看后摇头,“不出我所料,果然是生灵涂炭,蒙山鸣果然是大开杀戒了!” 查虎顺手抽了他手中情报来看。 消灭了江防人马,攻入宋国境内的燕军几乎遇不上像样的对手,蒙山鸣将人马散开了,以十万人马为团,又分万人为组的方式,撒开了在宋国境内横扫,大肆破坏。 燕军过处,宋国的村落、城镇皆一把火付之一炬,所到之处的民居全部焚毁。 并事先派出修士纵深骚扰一些城郭,城外途中袭杀之类的,逼得城中百姓不敢逃离。 一座约三万人口的小县城,被燕军给围了,县令和守官是父子,父子二人愚忠,不肯开城投降,誓与县城共存亡。 结果可想而知,小小县城哪挡的住燕军人马攻打,守将儿子战死,城破时县令拔剑手刃了自己的妻女,随后自刎以谢大宋! 最后真如燕军攻城前的扬言一般,城破后,燕军大开杀戒,杀了个鸡犬不留,城中人口尽屠! 搜刮一遍后,又是一把火,将那小县城葬于火海! 撒网清剿的燕军执行的模式便是这般,先围城勒令交粮,交了粮的城,百姓可撤离,不过那城依然是焚毁。 燕军所到之处,宋民无处可居,被逼得一路向宋国纵深之地逃难而去。 至今为止,燕军不慌不忙推进,已屠三座城,四处烧毁的城有十余座! “这个蒙山鸣做的过分了!”查虎看着手中情报冷冷一声。 “过分?看似两百多万人马,实则是孤军深入,没有任何补给,他手上的粮在宋国耗不了多久,除了烧杀抢掠他还能怎么做?没吃的,两百多万人马就得饿死在宋国境内,这支人马执行的战略肩负着整个燕国的生死存亡,换了你怎么做?”呼延无恨斜眼问道。 查虎:“那也没必要屠城吧?得手了还把城给烧了,这是在造孽!” “好言相劝人家就能乖乖把粮食交出来?你信不信城中百姓要么背粮跑人,要么守城官会一把火将粮给烧了?老虎啊,战场上,这种事情没有对错,宋国挑起战事入侵燕国就得做好承受代价的心理准备!” 呼延无恨说着走到了地图前,指了指燕京,“蒙山鸣看似在宋国境内烧杀抢掠,实际上最终的目标还是针对攻打燕京的这支宋军人马!蒙山鸣此举首先是为自己筹措军粮,其次是蓄意在宋国境内制造大范围的恐慌,逼得宋国境内大范围的百姓逃离,他这是在大范围清场!” “清场?”查虎怀疑,有些不解。 …… “听说燕京内又翻出了大量的粮食。” 一座葬身于火海中的城外,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递出写有情报的纸给一旁的宫临策。 宫临策看后颔首,“是有这么回事,这童陌还是挺有能耐的,他这次为了守住燕京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蒙山鸣:“我不管他有多大的能耐,也不管他得罪了多少人,通知燕京三大派的人一声,将粮食集中,以便于销毁,一旦城破,立刻浇上火油,将粮全部焚毁,决不能落在宋军的手中!” 烧了未免可惜!宫临策心中叹了声,不过对方说的也有道理,颔首道:“蒙帅放心,会照办的,哪能便宜宋军!” …… 宋京丞相府内,紫平休匆匆归来。 一清瘦儒雅汉子早在庭院中等候,三缕如墨长须,相当秀气,见之拱手行礼,“丞相!” 此人是紫平休身边的心腹谋士贾无群。 紫平休上前托了下他胳膊,笑道:“贾先生总算回来了。”伸手示意了一下,有话屋里说。 两人屋内落座后,紫平休笑问:“先生此去云游,可还尽兴?” 贾无群微笑:“本想把几处修士云集的交易场所都逛逛,抵达冰雪阁时听闻家里出了事,就赶回来了。听说丞相让爱婿陈少通领兵对抗蒙山鸣?” 说到这事,紫平休有点尴尬,坐那拍着大腿叹道:“我是真没想到啊,江防人马败的措手不及,一点私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陛下面前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只能是硬着头皮上,想必先生回来了能解我苦闷!” 贾无群道:“丞相做的没错,就该陈少通领军出征,陈少通出征,蒙山鸣必败!” “少通能是蒙山鸣的对手?”紫平休狐疑,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此事回头再提!”贾无群摆了摆手,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划了条线,水痕东西两边,他手指点在了西边,“燕京!不可对燕京意气用事,丞相当立刻进宫,让陛下火速下旨召罗照大军回撤!燕京不可破,商建雄掌控燕国的班底必须保留,局势如此,不可便宜了商朝宗。商建雄垮了,经由此变燕国三大派定会扶商朝宗上位。丞相,商建雄那群人掌控下的燕国才是对宋国最有利的,有这群人在,没了宁王做支撑的蒙山鸣就是一武夫,再能打也无力回天!” 第七零九章 此人非常危险! “嘶!”紫平休倒吸一口气,掐着颌下胡须,目光急剧闪烁,似乎被对方的一番话点醒了什么。 贾无群又补了一句,“我甚至怀疑蒙山鸣坑杀六十万俘虏就是为了激怒宋军攻破燕京复仇,这背后兴许就藏了商朝宗的野心,借宋国的手来清除异己!” 紫平休略点头,复又摇头道:“仗打成这样,宋国吃了大亏,若就这般空手而归的话,陛下脸上挂不住,无法对臣民们交代,很难堪!” 贾无群:“是很难堪,难堪也只是一时之难堪,总比宋国一蹶不振长期的难堪好吧?关键还是要看谁能笑到最后!真若摧毁了商建雄的权力班底,商朝宗此时掌握了燕国的兵权,面对如此局势,为了尽快稳住局面,三大派也只能是扶持商朝宗上位!” “商建雄派系的势力一旦无法再抱团,面对如今局势,再有三大派施压,也只能是倒转向商朝宗,商朝宗便可趁机一举掌控燕国大权!可若是商建雄的统治班底仍在,燕国大部分地域的官员仍是商建雄班底的人,三大派便很难逼商建雄那批人交权,逼得狗急跳墙的话,那乱局是三大派无法收拾的。” “还有一点,蒙山鸣所率的人马当中,相当一部分仍是受其胁迫的燕庭人马,只要商建雄仍掌权,回头蒙山鸣所率人马就必然要分裂。燕国若再遇此劫,商建雄已经吃了一次亏,还会再给商朝宗统揽燕国兵马的机会吗?” “让商建雄继续掌权,就是在分化燕国,就是在削弱燕国的实力,燕国便很难从虚弱中恢复元气,也无法再威胁到我大宋!若商朝宗掌权则不一样,一旦燕庭人马投靠,燕国内部诸侯又听其号令,人心聚集的燕国会迅速恢复元气,加之能征善战,如此强邻在旁,我宋国只怕连睡梦中都要战战兢兢!” “罗照乃武将,多少还是年轻气盛了些,眼中只有战事是重中之重,不会去精谋国事。罗照适合征战,不适合谋国,难道陛下也要如此吗?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罗照就算攻破了燕京报仇雪恨也灭不了燕国,不为之后做长久打算,反而要去便宜商朝宗给燕国复兴的机会,两国相争岂能意气用事?” “现在的宋国不能被燕国给拖垮了,必须尽快稳住自己的阵脚。只要稳住了自己,只要宋国内部自己不乱仍保有实力,一旦韩国攻打燕国,我宋国还能再次出兵分一杯羹。只要留下了商建雄那些人让元气大伤的燕国缓不过来,经此乱的燕国内部只会越来越乱,就算韩国这次不出兵,燕国也依然是宋国嘴边的肉,随时有机会去吞噬!” “丞相,陛下不是听不进谏言的人,只要拨开陛下眼前的仇恨迷雾,陛下会采纳丞相良策的!也许陛下已经醒悟,但需要一个人让他能顺坡下来,丞相的身份地位是最合适的人选!” 紫平休思索着连连点头,道:“先生此乃肺腑良言,好!就依先生的。只是…”他身子倾斜向贾无群,“少通有些话也颇有道理,少通说我我军撤回,蒙山鸣必会阻击,不会让我宋国主力顺利撤回境内再威胁到燕国,我宋国主力人马若不能顺利撤回,怕是依然难解困境!” 贾无群衣袖轻扫:“有陈大将军出马迎战,击败蒙山鸣便可!” 又来?这话说的紫平休牙疼,他轻轻拍了拍茶几,“先生,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就朝廷仓促集结的那几十万杂七杂八的地方人马,怎能挡住燕军两百多万主力,更何况敌军主帅还是蒙山鸣,不堪一击啊!不瞒先生,我私下问过少通,少通自己也说了实话,这种情况去交战,是去送死,他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是蒙山鸣的对手,已是未战先怯!他之所以硬着头皮去了,也是被我给逼得没了办法!” 贾无群笑了,“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此时能力挽狂澜的只有丞相!” “我?”紫平休两手一摊,道:“先生莫说笑话,说老夫在朝中翻云覆雨老夫也就认了,两国交战打成这样,敌军可不会客气,那是来硬的,靠的是硬实力厮杀,不会跟咱们玩虚的弯弯绕,我变不出精兵强将,也变不出千军万马来力挽狂澜!” 贾无群:“丞相乃宋国两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久矣,万不可低估了自己在宋国的影响力,朝野当中谁敢不给丞相几分面子?只要利用得当,便胜过千军万马,连丞相女婿都上阵了,这是把丞相给逼入了绝境,此时的丞相青面獠牙无所顾忌,吓人的很,是只会吃人的老虎!” “青面獠牙?”紫平休哭笑不得。 贾无群不跟他说笑,“丞相,燕京被攻破也许就在旦夕之间,此事宜快不宜慢,还请尽快入宫让陛下下旨撤兵!” 紫平休:“这事不难,难在少通出征之事,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贾无群手指沾了茶水,快速写下三个字道:“万兽门!” “万兽门?”紫平休皱眉。 贾无群:“飞禽走兽在万兽门的手中皆可为兵,不可小觑!只要万兽门出手相助,蒙山鸣必败,陈大将军必胜!” 紫平休迟疑道:“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可万兽门向来和三大派不对付,也从不卷入这种事,求他们没用。” 贾无群摆手道:“此事我自有计较,现在不宜多费口舌,等丞相回来再议也不迟,自会给丞相交代!丞相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进宫,让陛下赶快停止攻打燕京撤兵,先稳住我们自己的阵脚!” “好!”紫平休站了起来,“我速去速回,先生等我消息!” 说罢快步而去,出了相府紧急奔赴皇宫。 而贾无群则似乎漫无目的一般,慢慢在相府内游逛,最终游荡到了花园中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闲暇悠然。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来时辰,一个时辰后,紫平休又匆匆返回了,直奔花园找到了贾无群。 “先生,陛下已经下旨了,旨意已火速发给罗照!”紫平休见面交代了一声。 贾无群扶着花枝的手松开了,看着天空轻叹了声,“但愿还来得及,否则真正是帮了商朝宗大忙,上下一心的燕国再虚弱也很难扑倒。见到了希望,卫、齐两国必大力支援,燕国也必成我宋国大患!” 这事现在反倒不是紫平休个人关注的重点,他如今更关注的是陈少通一旦战败会把他给拖入坑里,问的依然是之前的问题,“万兽门和三大派不对付,做的又是天下人的买卖,从不卷入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就算跪着求他们也没用,先生如何让他们出力?” 贾无群道:“丞相可派人送我一程,我亲自去一趟万兽门做说客,如果顺利,最迟明早就能给丞相确切答复!” 紫平休迟疑道:“先生真有说服万兽门的把握?” 贾无群摆手道:“这个不是问题,我担心的倒是另一个人!” “哦?”紫平休奇怪,“一个人?什么人让先生如此顾虑?” 贾无群吐出一个人名,“牛有道!” “牛有道?”紫平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是那个躲在南州背后的修士?” 贾无群颔首。 紫平休:“此人是有点能耐,可两国交战,连燕国三大派都没办法的事情,就凭他又能怎样?战事开始后,似乎就没了此人的消息,无论是商朝宗的身边还是蒙山鸣的身边似乎都不见此人踪迹,近乎销声匿迹了,燕国三大派之前好像也在找他,先生是不是多虑了?” 贾无群徐徐道:“多虑?据我所知,商朝宗几乎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一脚踢开南州的天玉门,又一脚踢的北州的邵平波弃北州多年的心血不顾狼狈而逃。邵平波我一直在关注,此人很不简单,竟在牛有道手上败的如此之惨,很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牛有道凭着手中的小小势力竟能影响南州上下,商建雄一国之尊也奈何不了这个牛有道,前番南州截下燕庭的军粮,燕国三大派也拿他没脾气。” “此人在修行界也一直是若隐若现,却每每在商朝宗关键的时刻突然出手发力,可谓一击命中要害,屡屡把商朝宗的对手给打个措手不及!战事起后,此人却突然销声匿迹了,据我判断,燕庭之前抓了商朝宗却不敢轻举妄动和他躲了起来找不到也有关系,所以他真的是消失了吗?他真的会对商朝宗置之不理了吗?丞相说的不错,他是躲在南州背后的人!站在明处不可怕,就怕他躲在暗处宛若毒蛇一般,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咬人一口!” “我担心的是他不会坐视蒙山鸣败在丞相爱婿的手中,可他的动向令人无法捉摸,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会如何出手,防不胜防!丞相,此人非常危险!” 紫平休沉默思索,倒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只是总不能因为顾忌这么一个人就不有所作为吧? 担心归担心,贾无群暂时也没办法,如今也不是投入力量花时间去找牛有道的时候。 先搞定万兽门是要紧事,两人略作交代后,紫平休迅速调遣来了载人飞禽,派人秘密护送了贾无群火速赶往万兽门。 PS:江湖走马,嗅得芬芳!谢“夏日雨11”小红花相赠。 第七一零章 宋军撤 熟悉的路,归途! 马背上的罗照一脸阴郁,显得异常沉默。 意气风发而来,抱着为宋国立下不世之功的豪情壮志而来,抱着问天下英雄谁属的气概而来! 顺利攻过东域江,一路势如破竹,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自从蒙山鸣正式统军东征后,一切都变了,令他的豪情壮志一挫再挫,如今不但是无功而返,甚至是前途布满阴霾。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那个未曾正面交锋的人在等他,那个蒙山鸣在等着他! 他撤了,并不是因为接到了宋国的旨意而撤兵。 第一次攻城遭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第二次再次强攻依然失败后,他并没有失去理智,立刻认识到原本认为不堪一击的燕京涌现出了巨大的抵抗决心,集结了强大的人力物力抵抗,非短期内能攻下。 两次进攻,不,应该是三次,最开始还有一次先锋人马的强攻! 三次强攻,前前后后牺牲了十八万宋国儿郎。 就在攀爬燕京那高高城墙时,十八万宋国儿郎倒下了,鲜血染红了燕京城墙下的每一寸土地! 凭他手上的人马,一直攻打下去,迟早是能打下来的! 可他不敢再耗下去了,首先是时间上耗不起,其次是人马耗下去也吃不消,真到最后打下来的话,这三百万宋国子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人回去,而回归的途中还有人等着他,蒙山鸣在等着他! 打到这个地步,他猛然醒悟了过来,似乎明白了蒙山鸣坑杀六十万俘虏的用意! 排除其他原因不说,蒙山鸣在故意激怒宋军,故意引发宋军的报复,反过来说也是在恐吓燕京上下拼死抵抗,逼两边死磕,以此大量消耗宋军的实力! 蒙山鸣以六十万人的性命把燕京变成了诱饵,以此消耗宋军的时间,消耗宋军的粮草,消耗宋军的人马。 待一支虚弱的宋军出现在蒙山鸣的眼前时,那个后果,罗照想想都不寒而栗! 那老家伙疯了,不顾一世骂名,不惜坑杀六十万俘虏,不顾燕京上下所有人的死活,只为击败宋军,只为保住燕国而战! 猛然洞悉了蒙山鸣的用意,罗照哪还敢再打下去,果断下令撤兵! “护送”宋军离开的,还有商朝宗那十万铁骑,人人身上备着几天的干粮,反复来回与后勤补充。 不像之前“护送”宋军去燕京的时候,秋毫无犯,现在的南州铁骑是屡屡主动出击。 十万铁骑一直在宋军周围来去如风,逮住机会就趁机进攻,情况不对立刻就撤,绝不纠缠。 由此,罗照越发确认了蒙山鸣的意图,南州人马果然是为他回撤时准备的,就是要拖延消耗他。 同时,商朝宗途中传令各地州府,再次阻止人手破坏宋军回撤的道路,尽量拖延消耗。 遇上地形地势有利机会合适时,南州铁骑甚至还发动了一次正儿八经的迅猛强攻,以此告诉宋军,我不仅仅是要骚扰你,我随时会玩真的! 尽管知道南州人马的意图,可宋军回撤人马却是不得不防。 面对这不时的骚扰也实在是头疼,两三百万大军回撤宛若一条长龙,不可能集结成团整体回撤,也没那么宽敞的道路给走。南州铁骑就这样时不时抽冷子来了一下,左一下穿过,右一下穿过,打完就跑。 你不知对方会在哪个位置突然下手,会在什么时候下手。 人家也不贪多,一次弄死你个几百上千人就跑,机会合适才多咬几口。每次造成的死伤虽然不大,可这长途漫漫的,死伤累积下来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尤其是把宋军给弄得人心惶惶的,连睡都谁不安稳。 两条腿又跑不赢四条腿,尤其是这么多人,你还没办法甩脱人家。 一次被骚扰的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宋军组织骑兵追了一趟,结果那支追击骑兵被诱离了大部队后,南州铁骑突然调头反扑,几乎将那支宋军骑兵给尽灭,只剩数百骑逃了回去,根本不是南州铁骑的对手! 而且商朝宗经常摆出要袭击运粮车队的企图,害得这边集中了不少的修士守护粮食,实际上商朝宗一次都没碰过运粮队伍,可谁知道商朝宗会不会突然来一下,不得不集中修士力量加强防护。 为了执行这次的骚扰任务,大禅山也算是吃了大苦头。 宋军不是泥捏的,惹怒了随军修士追杀,大禅山得断后,付出的死伤代价不轻! 对南州餐风露宿的十万铁骑来说,人不算,如此长途袭扰,一直保持好战马的体力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大都督,陛下旨意到了,命立刻停止攻打燕京,大军立刻回撤!”从小将手中接过旨意查看后的文悠纵马到了罗照身边传话递予。 罗照接了旨意查看确认,静默无声,略有思索。 他不知陛下突然下这旨意是什么意思,不知是不是也识破了蒙山鸣的企图。 他这边已经传讯给了宋京,已告知这边也撤兵了,估计宋京那边在将旨意传出后不久已经接到了这边消息。 旨意扔给了苏元白等人查看,他依旧一声未吭,环顾四周,宋军的士气也有些低迷。 来回这样长途跋涉折腾,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无所获而归,士气能好才怪了。 …… “陛下,宋军撤了,真的撤了。” 御书房,田雨快步而入,欣喜报讯。 “真的撤了?”案后的商建雄保持怀疑的样子,他两眼已经熬红了,眼圈发黑,憔悴的不行。 这些日子,那叫一个度日如年。 童陌、商永忠和高见成也好不到哪去,也都憔悴到不行的样子,御书房内特意为三人准备了坐的椅子,三人如今已经是坐在御书房内和商建雄“聊天”,以前这种随时能坐着和皇帝聊天的待遇还真没有。 御书房边上也为三位准备了寝居的房间,宫中的太监伺候着。 田雨兴奋点头道:“确认了,反复确认了,宋军人马已经在离京八百里外,离的这么远了,应该不会是使诈,应该不会再轻易折返了,应该是撤了!” “呼!”慢慢站起的商建雄长吐出一口气来,又如释重负般坐了下来,激动不已道:“真的撤了,我燕京上下将士用命终于守住了祖宗基业,否则寡人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三位大臣也松了口气,不过商永忠有些奇怪道:“罗照手上还握有足够的实力,这么大老远跑来,就攻打了这么几次就撤了,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高见成迟疑道:“蒙山鸣率领我军在宋国境内烧杀抢掠,甚至接连干出了屠城的事,是不是给罗照造成的压力太大了,逼得罗照不得不退?”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觉得有这可能。 童陌忽问出一句,“商朝宗呢?还在率人跟着宋军?” 田雨略欠身,“是的,据探子报,庸亲王这次可没客气,一路上连连对宋军发动骚扰袭击,甚至还硬干了宋军一次!” 童陌冷哼一声,“守城苦战时,该他们出击的时候没反应,等到宋军无心恋战了,却在那装模作样,其心可诛!” 高见成和商永忠下意识互相看了眼,都觉得这话有些是非不分,罗照三百万大军在燕京城外云集,又构造好了攻城器械的阵势,商朝宗那十万铁骑再能打,也不敢硬来,宋军先锋人马攻城时商朝宗还是有过冲击、出过力的。 不过两人抬眼看了看商建雄那深以为然的愤恨模样时,两人心知肚明也不会去跟童陌争辩什么,都知道童陌是将宁王家恨之入骨的。 “不管怎么说,燕京总算是守住了,全赖将士们用命!”商建雄说着又站了起来,满脸焦虑之情已是一扫而空,“将士们和百姓们用命,寡人也不会亏待!将士们的犒赏章程你们拟一拟。百姓们…发钱发粮,每人一枚金币,每人发十天口粮,全城百姓按人头算。参与了守城的百姓翻倍,守城有功的,另行再赏……” 听着他的滔滔不绝,高见成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这次搜刮出来的粮食,朝廷之前还暗藏了一批巨资,应付陛下这次笼络人心的赏赐倒是绰绰有余。 有一点他是不得不佩服童陌的,每当朝廷紧张的时候,童陌总是能解朝廷之忧,总是能弄出钱粮来,在这一点上他自认不如。 …… 宫内坐镇,高阁上盘膝打坐的孟宣睁开了双眼,同样也收到了与商建雄类似的消息。 “说是让守个七八天,如今才守了多久,宋军便撤了,那位蒙帅对战局还真是料事如神呐,不愧是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将!如今看来,他不驰援燕京的策略是对的。”孟宣站了起来,走到凭栏处负手叹了声。 旁同的长老陪在一旁道:“是啊!我对他大战略的继续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孟宣点头,“商朝宗也开始一路折腾宋军了,按蒙山鸣的意图,是要打残宋军主力的,看来这支人马是别想顺利回到宋国了。没有朝廷的补给,能把仗给打成这样,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旁站长老微微颔首。 对于蒙山鸣的大战略,三大派高层是知晓的,不过此乃高度机密,这边一直瞒着商建雄等人,也没办法告诉,三大派总不能说自己在牺牲商建雄等人的利益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万幸的是燕京保住了! ps:江湖走马,缘来有你!谢新盟主“伊瑾”捧场支持。 第七一一章 猴子,别为难我们! 获悉燕京守住了,获悉宋军被打退了,后宫内的贵人们欣喜不已,不少人相拥而泣,喜极而泣。 哭泣者几乎都是地位不甚高的妃子们,地位更低下的那一批已经在之前处置掉了,一旦城破可想而知,首先性命难保的便是她们,保住了燕京等于保住了她们的命。 那份恐惧,那份害怕,终于过去了。 曾经,她们认为能进入这里,荣耀至极。 如今她们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一旦外界风云跌宕,依附在高高宫墙内的她们半点不由己,犹如待宰羔羊。 …… “宋军撤了…” 天高地阔,大军连营,中军帐外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轻轻呢喃一声。 “是啊,撤了,蒙帅之前的主张是对的,不到七八天便退了。”一旁的宫临策由衷感慨,其中的因果关系他现在都没想通,只能是不得不佩服这位沙场老将的老辣眼光,对战场局势掐的太准了。 蒙山鸣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宋军攻城消耗了多少人马?” 宫临策看了看手上京城那边来的消息,“尸体清理上的大概数目是十八万左右的样子。” “十八万…”蒙山鸣又是一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惆怅。 宋军只损失了十八万人马便退了,还没攻下燕京便退了,这个结果让他很失望,他的预估是只要燕京穷尽力量抵抗,怎么的最少也要消耗宋军五十万人马以上,可从目前的消息来看,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暂时看来,是这边占了上风,可是对燕国来说,真的打赢了吗? 只要燕京那帮人还在,燕军再怎么拼命作战,也只是能让燕国苟延残喘而已。 打来打去打赢了这一仗又能怎样?只是让更多的燕国子弟白白送死而已,只是让燕国百姓冤枉付出了这么大的血的痛苦代价而已,根本就没有改变什么。 打赢了这一仗也只能是让燕国死的慢一些而已。 所以说,打赢了吗?宋军没有攻破燕京,燕国就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偏偏商朝宗之前还率领南州人马骚扰宋军攻城,十万铁骑骚扰宋军攻城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的煎熬外人无法想象。 如今宋军如此轻易的撤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充斥着他整个身心,他心中的悲伤无法对任何人倾诉。 他意图借助此战达到的隐晦战略目标失败了,所以他败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还得率领这支人马拼命打下去,为那看不到的希望打下去,不继续打下去,燕国连苟延残喘都坚持不下去! 一旁的宫临策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疑惑道:“蒙帅,怎么了?” 蒙山鸣轻叹道:“罗照的反应挺快,还没消耗到他足够的力量,他便撤了,小瞧了他。” 原来如此!宫临策也叹了声,“这么年轻便能做上宋国大都督,能力应该还是有一点的。不过有蒙帅在,罗照小儿想必不足为虑!” 蒙山鸣目光黯然,斑白须发在风中飘摇,干瘦在轮椅中的身形显得异常萧瑟。 …… 一只大型飞禽从天而降,落入苍莽深林之中。 袁罡领着段虎和吴三两来了,背着三吼刀的袁罡领着两人到了牛有道跟前。 站在树下杵剑而立的牛有道与袁罡对视着,段虎和吴三两一起见礼,“道爷!” 牛有道略颔首,目光盯着袁罡,徐徐道:“你怎么来了?” 袁罡:“我早该过来!” 牛有道眉头皱起,他懂袁罡话里的意思,因为他太了解袁罡了。 之前不把袁罡带在身边就是不想他离战场太近,怕这家伙热血沸腾忍不住提刀上阵参战。 如今不经他同意就先斩后奏跑来了,估计是接收到的战场资讯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了。 牛有道就两个字,“回去!” 袁罡:“我只是想见识一下这种大场面,让我去蒙山鸣身边,在他身边不会有事。” 牛有道:“不行!” 袁罡:“道爷,你这样做,让别人怎么看?” 牛有道毫不留情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开什么玩笑,如此规模的战场,如此庞大战事,这是两国交战,双方高手和能人尽出,各种稀奇古怪不可预料的可能都会发生,那么多修士高手都倒下了,轮得到你去逞能? 他压根不信袁罡的话,袁罡这种一旦热血冲头就能豁出去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冷静时做出的承诺根本没用。 尤其是去蒙山鸣身边,蒙山鸣等人早就盯上了袁罡,早就想把袁罡拉上战场试试是骡子还是马,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直被他压着不放,现在也依然不会答应! 这个世界就他们两个了! 袁罡:“道爷,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自由的。” 牛有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事不行!” 袁罡:“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回去。”说罢径直转身而去,就要自己去找蒙山鸣。 牛有道一字一句道:“你试试看!”扶剑的手抬起一只,打出了一个手势。 后方林中,扶芳园的陈伯等人闪出,直接将袁罡给围了。 身上挂了只大口袋的银儿也从林中走了出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鸡腿,边咬边看着这边,好奇地眨着眼睛。 管芳仪和段虎等人亦面面相觑,头回看到这兄弟两个要翻脸的样子。 被围的袁罡慢慢转身,看了看四周的人,目光慢慢看向牛有道,“道爷!” “把他盯死了,没我的同意,不许他离开,谁敢疏忽,我剑亦嗜血!”牛有道扔下话转身,去了密林深处。 袁罡腮帮子紧绷,无语。 吴老二叹了声,“猴子,别为难我们!” …… 在空中便被盘查的两只大型飞禽落在了万兽门。 万兽门晁长老的孙子晁胜怀回来了,被送回来了,被宋国丞相的心腹谋士贾无群亲自送回来了。 没办法,有求于人,再囚禁万兽门长老的孙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贾无群亲自把人送来,也算是代表诚意。 更何况如今的晁胜怀对朝廷来说也没了太大的作用,宋国丞相开口放个人很简单的事情。 出面迎客的万兽门长老仇山一见晁胜怀,双眼骤然眯了眯,眼缝中乍现的寒光锐利。 晁胜怀下意识底下了脑袋,弱弱道:“弟子晁胜怀见过长老。” 有外人在,仇山没说什么,朝身边弟子使了眼色,让人先把晁胜怀给带走了。 冷眼旁观一阵的贾无群笑了,笑眯眯恭候道:“仇长老,有些年没见了,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 “哪里的话。贾兄突然驾临,稀客倒是真的。”仇山乐呵呵拱了拱手,试探道:“贾兄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对眼前这位宋国丞相的心腹谋士,他倒是客气着,不敢怠慢。 对于贾无群的来历,这边也是清楚的,其父原本是紫府的西席,也就是紫府专聘、长期供养的教书先生,这位自小就是跟着父亲在紫府长大的。也是得了紫府的条件,有机会博览群书,更因紫府的条件添了普通人难以触及的眼界,渐渐展现出了非凡的一面。 传言,紫平休后来能爬上丞相的位置,并在丞相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不倒,皆因此人。 外界对这位私下有个称呼,隐相! 真假未必,但足以证明此人对宋国丞相紫平休的影响力,仇山自然是不敢怠慢。 贾无群哈哈摆手,“我一凡夫俗子,哪敢对一群神仙般的人物说什么指教。” 回头看了眼远去的晁胜怀,颇为感慨的样子,“是丞相觉得朝廷扣押万兽门弟子有点过了,扣押了这么久也该放人了,因此说情一二恳请了朝廷放人。说来是朝廷冒犯了万兽门,不过朝廷是要脸面的,当然,万兽门更要脸面,所以丞相特差遣我来当面向贵派掌门陪个不是。” 这个时候,让这位来陪不是,仇山目光微闪,隐隐猜到了对方此来的目的,对方的话显然也没打算隐瞒来意。 仇山立刻推辞道:“不巧的很,鄙派掌门正在闭关修炼,区区一点小事也不值得小题大做,说来也是鄙派对弟子管教无方,所以人回来了就行,赔礼道歉谈不上。贾兄难得来一趟,今朝定要与贾兄好好畅饮几杯!” 贾无群摆手,“畅饮就免了,贾某向来滴酒不沾。唉,不能瞻仰西海掌门的仙颜不免有些遗憾,如今乃多事之秋,想必仇长老也知道,两国交战,丞相诸事繁忙,还有许多杂事要差遣于我,贾某就此告辞,还望仇兄代丞相向西海掌门问好。” 仇山有些意外,这就走了? 还当对方要纠缠那让万兽门为难之事,不想对方说走就走,丝毫不提那事,令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 不过能不招惹麻烦还是尽量不招惹麻烦的好,遂唏嘘道:“既如此,还是国事为重,就不勉强贾兄了,待以后有机会,与贾兄再聚。丞相问好,仇某一定带到。来人,代万兽门送贾先生三百里!”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身负机密事宜,要对行踪保密。”贾无群摆手拒绝。 ps: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谢新盟主“姨太多”和“修齐治平之路”捧场支持!另外说说“姨太多”,你分散打赏,损失多少张月票啊! 第七一二章 非红尘俗客 “这样啊,那的确是不便。既如此,请恕万兽门无礼,就不远送了,先生一路保重!”仇山拱手送别。 没有继续挽留,也不想继续挽留,免得惹麻烦。 “再会!”贾无群笑眯眯拱手后,转身就走。 仇山刚松了口气,谁知贾无群转身没走几步,突然抬手拍了拍额头,转身又回来了,“仇长老,是我糊涂了,丞相还吩咐了一件事,差点忘了,还望仇长老代为转告西海掌门。” 仇山牵强微笑道:“洗耳恭听。” 贾无群正色道:“是这样的,战事无常,燕军攻势实在是凶猛,我军抵御艰难,诸将遍览宋国大地,选来选去,发现万兽门这一带的地势很是利于作战,准备诱敌至此,将此地作为与燕军决战的主战场!万兽门屹立大宋多年,想必也是为大宋着想的,定不会吝于空让。话已带到,万兽门早作准备,贾某告辞,仇长老留步!” 仇山脸一沉。 贾无群已转身,双袖一甩,就此走人的样子。 “贾兄还请留步!”仇山喊了声。 贾无群停步转身,仇山已快步到了他的面前,两人四目对峙。 “仇长老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贾无群笑问。 仇山沉声道:“贾兄刚才的话当真?” 贾无群诧异,“为何有此问?仇长老,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仇山知道对方是在逼掌门西海堂出来见面,可这种事开不起玩笑,他个人不能做主,只得徐徐道:“此事让我转告,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贾兄能否稍等,容我看看能否请掌门提前出关,也好让贾兄亲自转达。” 贾无群顿时欢喜道:“正欲瞻仰西海掌门仙颜,有机会岂能错过,再紧急的事也不能错过面见西海掌门的机会,在下恭候便是!” “稍等。”仇山略欠身,随后闪身而去。 见留守的万兽门弟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贾无群坦然一笑,转身负手面对群山,一脸悠然欣赏模样,对于万兽门弟子对自己有何想法并不在意。 从京城随同而来的法师随扈看出了万兽门弟子的目光不善,守在贾无群身边,随时戒备着四周。 并未等太久,仇山很快闪身飞掠回来了,落在贾无群身边道:“贾兄,掌门可是为你提前出关了,请!” “打扰了掌门闭关修炼,罪过罪过。”贾无群连连告罪,随后也伸手道了声请。 两人就此并肩而去,登上层层台阶,前往万兽门正殿。 走到正殿门口时,几名万兽门弟子横插出来,伸手拦了贾无群身边的随扈,不让进殿。 贾无群回头看了眼,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没事,让几位随扈不用跟进来。 他自己站在门口看了眼殿内,西海堂露面了,还有其他万兽门高层大多也在场。 这些人他就算不熟悉,大多也见过面,发现长老晁敬不在,思绪与刚回来的晁胜怀做了联想。 目光扫了眼殿内,各种情况已迅速在脑海中做了分析后,抬起的手放下了,这才提了衣衫下摆,迈过门槛进了大殿内,边走边朝众人拱了拱手,最后停在西海堂面前见礼,“拜见掌门,多年不见,掌门仙容越发超凡脱俗。” 西海堂道:“贾先生亦非红尘俗客,否则也进不了这里,又何须客气。”语气有那么点不客气,这阵势也不像是要斟茶待客的样。 贾无群摆手自谦,一脸无奈模样,又朝左右的长老再次拱了拱手。 西海堂:“听我仇师弟说,贾先生说宋军要把我万兽门地域当做与燕军决战的主战场?” 贾无群:“掌门误会了,不是我说,而是朝中将领们的决定。” 西海堂:“是吗?宋国这么大的地方,放哪决战不好,为何要放这里,恕我眼拙,我怎么就没看出我万兽门这一带适合当做战场?” 贾无群摇头,“说实话,我也没看出这里当做主战场有什么好的。” 西海堂冷冷道:“那是为何?莫非是故意找我万兽门的麻烦,或是说,根本就不存在这回事?” 贾无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掌门应该知晓,负责指挥战事的是大都督罗照,而罗照是凌霄阁的女婿,罗照非要把战场设在这里,有什么用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言语间似乎在说,要找麻烦也是三大派要找你们麻烦。 不免让人做联想的是,战事不利,三大派不好过,也不会让万兽门好过。 西海堂:“若是朝廷已作出决定,我万兽门怕是也无力扭转,看来我万兽门也只好转移了。空出地方来,给朝廷大军作战,免得误了朝廷的战事。” 贾无群:“战火无情,大军过处摧枯拉朽,只怕这钟灵毓秀之地就该毁了。” 西海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因为我万兽门一点私心而误了整个大宋。” 贾无群:“万兽门果然高风亮节,令人钦佩,只是若此地毁了,万兽门该何去何从?万兽门这么大的门派,如此众多的弟子,别的地方怕是也容不下万兽门。” 西海堂:“听先生话里的意思,莫非还有什么为我万兽门着想的办法?” 贾无群:“丞相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罗照虽是凌霄阁的女婿,可也是陛下的义子,更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的话,罗照能听进去的。若是万兽门有需要,丞相定会尽力扭转朝廷的决定!” 西海堂颔首:“雪中送炭的好事倒是难得一遇!丞相费尽心力帮我万兽门,不知需不需要我万兽门做些什么?” 贾无群:“丞相爱婿陈少通陈大将军奉命出征,阻挡燕军入侵步伐,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败,翁婿关系对丞相影响极大,万兽门若能鼎力助陈大将军获胜,便是对丞相最大的帮助!” 事前猜想大概就这么回事,绕了半天果然如此,左右长老脸上渐浮现不屑和冷笑。 西海堂:“怕是要让丞相失望了,万兽门做天下人的买卖,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从不卷入诸国之争。朝堂若非要把这里当做战场,万兽门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空出地方来,给朝廷大军作战,免得误了朝廷的战事。” 经过试探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压根不信什么把万兽门做主战场。 “掌门…” 贾无群刚开口,西海堂抬手打住,“贾先生若是来做说客的,就不必多言了。” “哈哈……”贾无群大笑,大笑变轻笑,只是笑容越发浓郁,盯着对方道:“我不仅仅是来做说客的,其实也是为了万兽门好,免得万兽门招来灭门之祸!” 西海堂冷哼,“我倒想知道何人敢灭我万兽门!” 贾无群笑眯眯吐出两个字,“丞相!” “紫平休?哼哼,哼哼……”西海堂冷笑不止,“就凭他?先生说这话不怕闪了舌头?我万兽门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我倒要看看两国交战的当口谁敢妄动我万兽门,不怕战败的尽管来试试!” 贾无群:“我想提醒掌门一句,万兽门毕竟是在宋国地面上,难道忍心坐视宋国战败?” 西海堂:“不用提醒,宋国若战败,国都没了,有些人自己都成了丧家之犬,还想威胁我万兽门?笑话!还是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自保吧!” 贾无群嘴角露出讥讽笑意,“掌门想的太所以然了,宋国怎么可能没了?不管宋国会不会战败,宋国都不会灭亡。莫非西海掌门认为燕国有实力吞并宋国?还是认为会导致韩国入侵灭了宋国?两种可能都不存在!燕国虚弱不堪,苦熬着打这一战,只是想把宋国拖下水,想拉宋国一起抵御韩国。” 他环顾众人,“诸位信不信?只要将宋国打的差不多了,两国立马会和谈,燕国不可能便宜了韩国,否则将会面对韩国的巨大威胁,下一个灭国的便是燕国!所以,燕国要拉宋国一起对付韩国,只要打到两边都没了再纠缠的可能,双方立马会和谈,以便联手对付韩国的威胁!又何来‘国都没了’一说?” 在场不少万兽门高层皆皱了皱眉,虽不善于此事,却都不是傻子,知道对方说的完全有可能,七国打打和和这么多年,今天是仇人,明天就结盟的事情很正常。 留心观察了一下诸人的反应,贾无群继续道:“前段时候,也是丞相大意了,丞相没想到江防两百大军会如此轻易被蒙山鸣攻破防线,主动向朝廷进言,让爱婿陈少通领兵出征,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想为爱婿捞点功劳。结果刚进言完毕,江防被攻破的消息就传来了,朝廷顺水推舟,如今国内阻击燕军的事便落在了陈少通的身上。” “陈少通东拉西扯集结了数十万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蒙山鸣两百多万燕国主力的对手?丞相如今是被逼入了绝境!宋国不会亡,如前面所言,宋燕必然会和谈罢战。可对丞相来说,陈少通若是不堪一击,令国事出现如此重大失误,私心举荐自己女婿的丞相难逃一劫。” 他目光左右扫向众人,“丞相不会坐以待毙,只能是想办法自保!如何自保?既然朝堂上难言,就只能是想办法讨好三大派,借助三大派的影响力继续在朝堂上立足!万兽门这么大个门派钉在宋国,三大派一直以来都不放心,三大派应该是乐见丞相发动一切势力将万兽门驱逐出宋国的,赶不出去也能将万兽门折腾个半死不活!逼入绝境的丞相可不会再有什么顾忌,青面獠牙,很可怕,是会吃人的!” 眼前一花,西海堂突然闪身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长须,“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区区蝼蚁竟敢跑到这里威胁我万兽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手上发力一扯,硬生生拽下一把胡须,胡须主人的下巴上立刻鲜血直冒。 第七一三章 要挟 “啊!”猝不及防的贾无群疼的叫出声来。 殿外随扈一见这情形,立刻有所反应,却被万兽门弟子果断拦住,并有人从两侧涌现,直接将那几名随扈给围了。 那几名随扈,既不能看着贾无群遭到伤害不管,又不敢在万兽门轻举妄动。 可真要让贾无群在万兽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回去交不了差,真正是左右为难。 还是贾无群大度,迅速朝门口的随扈们打出手势,示意不要乱来,才给了他们台阶下。 西海堂拽入手中的胡须随手仍了,冷冷盯着贾无群。 在场的万兽门高层看向贾无群的目光亦个个露出不善之色。 贾无群抬手摸了摸下巴,看了看手上染的殷红血迹,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笑了,苦笑摇头。 无视万兽门的虎视眈眈,他左顾右盼一阵,从西海堂面前走开了,走到了殿内一侧。 唰一声,从殿侧的剑架上抽出了一支宝剑,拇指在剑锋上刮了刮,感受了一下锋利程度。 众人以为他要提剑拼命什么的,谁知他走到了光可鉴人的铜柱前,把铜柱当成了镜子,拽着上唇的胡须,提剑割断。 之后更夸张,竟当众捧着宝剑对着铜柱刮起了胡子,嘴上还念念有词,“放在平常,丞相绝不敢惹万兽门,可真要把丞相给逼入了绝境,为了自保,丞相怕是也顾不了那么多。” 呼!吹了吹剑锋上的胡须,“当然,丞相也没有和万兽门硬碰的能力,硬实力没有,软实力还是有的。丞相倒了,影响的可不止丞相一个人,丞相下面是一群人,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不能让丞相那棵大树倒下,必然会想尽办法。” “譬如,万兽门这边草木葱茏,周围的地方人马没事跑来抓个匪徒之类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现个山火。估计流窜的盗匪也很容易往这边跑,地方人马免不了要来尽忠职守,到时候若有骚扰还望万兽门不要见怪,我想万兽门也不会放任不法之事在大宋横行,否则就是以一派之力和朝廷作对,和整个宋国的修行门派作对,!” “总之这地方上的事,向来是花样百出,丞相在朝中威望还在就还能约束的住,丞相威望若不存,还不知道下面人会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到时候,万兽门会有无穷无尽的纷扰,有些人会一直折腾,会一直折腾到三大派满意为止!或者说是将万兽门折腾的在宋国呆不下去了为止。可万兽门离开了宋国又能去哪?哪国的势力会容许万兽门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自己地盘上插上一脚?” “万兽门做天下人的买卖,担心得罪燕国那边,为什么就不担心得罪了宋国?还是那句话,宋国战败了也灭不了!万兽门在宋国多年,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还能保证清净无扰,宋国朝廷对万兽门是尽了心意的,丞相对万兽门也同样是尽了力的。如今宋国危难,丞相亦陷入了困境,万兽门却不肯助一臂之力,这道理放哪都说不过去,真要如此的话,无论是朝廷还是丞相,似乎没必要再维护这份情谊。” “皇帝陛下是一国之主,为大局着想,有些事情会有所忌惮,不愿把自己家给搞乱了。可丞相不一样,相安无事则好,真要被逼得无路可走,丞相也只能是顾保住眼前,可不会管什么以后万兽门如何报复,眼前都保不住,哪还用管什么将来洪水滔天!” 铜柱映照的清晰度有限,宝剑刮胡子也不方便,贾无群随便刮了刮,抬手摸摸还有胡茬,宝剑在袖子上擦了擦,又走回剑架将宝剑归鞘。 转身提袖拭了拭唇上的血迹,又走回到了西海堂的身边,“胡须是小事,没了还可以再长,掌门略施薄惩也是应该的,谁让贾无群无礼,可贾某也是没了办法。不瞒诸位,丞相下了死命令,让我今天务必带个准信回去,万兽门若愿助丞相一臂之力,一切都好说。若是万兽门执意和丞相撕破脸,万兽门在朝中经营的那些关系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丞相的怒火,万兽门现在就可以另谋去处做好搬家的准备了,至少宋国境内是再也容不下万兽门了!呃…” 满眼怒火的西海堂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个凡夫俗子竟敢跑到万兽门的正殿内如此猖狂,将他气得够呛! 眼见贾无群被掐的一脸通红直翻白眼就要断气,两边各出来一位长老拉住西海堂,怕他真将贾无群给弄死了,闹得万兽门和紫平休之间没了缓和的余地。没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就没必要杀紫平休的人,毕竟这位跟紫平休的关系非同小可。 西海堂手一松,贾无群也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咳嗽连连,大口喘着粗气。 气稍顺,歪在地上的贾无群又道:“如今对万兽门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平常三大派有意打压万兽门,不肯给万兽门势力范围,如今这个局势下,三大派自危,再有丞相促使朝廷对三大派施压,三大派定然会松口,万兽门可趁机将这一带囊括在手,真正掌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再有什么匪患,也是万兽门自查,外人再难干预。” “给我轰出去!”西海堂怒喝一声。 立刻有两名弟子过来,将刚爬起的贾无群架起,那是真的给拖了出去。 连同殿外的几名随扈,都被赶走了,一路轰出了山门。 人虽然被赶出了山门,狼狈不堪的贾无群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找了块石头,就在那坐下了等…… 万兽门正殿内议论纷纷,贾无群转达的紫平休的意图不得不议,那已经是紫平休对万兽门的最后通牒了。 不出力就翻脸,紫平休就这么个意思! 换了平常,万兽门不认为紫平休有这么大的胆子,万兽门是那么好惹的吗?可这回不一样了,紫平休似乎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长老晁敬从殿外走了进来,问:“听说紫平休派人来这边威胁上了咱们?” 西海堂反问:“晁胜怀那边问出了什么别的没有?” 说到这个晁敬就来气,自己的孙子卷入了,闹心的很,“反复确认过了,刺杀宋使的事,他的确看到是燕国使团的人干的,应该不会有假。” 这事打死晁胜怀也不敢承认其中有猫腻,晁胜怀一口咬死了不放。 西海堂冷笑:“燕国人不傻,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蠢事,这背后一定是宋国做了什么手脚。局势明摆着的,宋国之前就是要挑起战事,只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被燕国打了个手忙脚乱,如今病急乱投医,反倒要拉我万兽门下水,一群混账东西!” 众人闻言颔首,事情的确是明摆着的,不说别的,就说燕国苍州的吴公岭叛乱,哪是临时起意的,分明是暗中蓄谋已久,若说这背后宋国没搞鬼,那才真是怪事。 如今晁胜怀的事已无关紧要,话题迅速又转回到了紫平休的最后通牒上,有人憋火,甚至建议直接派人去宋京将紫平休给宰了。不过这说的是气话,一国丞相哪是谁想杀就能杀的,身边本就有高手护卫,不说能不能轻易得手,真要干了这事,到时候就不是紫平休个人对万兽门发难了…… 先是活埋六十万俘虏,继而又是屠城,燕军之残暴令人发指,偏偏宋国朝廷又无人能挡,但凡阻挡者无不城破人亡遭受屠戮。随着燕军推进的范围扩大,已给宋国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燕军推进的方向,各城各地的百姓纷纷扶老携幼、抹着眼泪背井离乡而逃,敢抵抗的毕竟是少数。 渐渐的,随着逃离的难民越来越多,难民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终于给宋国的国家秩序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扰乱了宋国的供给平衡,损耗和破坏力是巨大的。 仅凭大量百姓放弃了大面积的耕种,就让宋国内部自产的供需面临一次断层,后面就要拉紧整个宋国的供需。 全国上下人心惶惶,见不到胜仗,难以抚慰…… 中军帐内,金爵站在地图前,徐徐道:“宋国内部秩序失衡,国力急剧消耗,这是蒙山鸣希望看到的!” 陪同在左边的将领道:“宋国连连催促朝堂,让我们尽快对燕国出兵。” 右边将领指了指地图,“大司马说的没错,蒙山鸣就是想祸水东引,让咱们韩国攻打宋国。” 左边将领道:“这个我知道,可是蒙山鸣不会让咱们轻易捡便宜,只要将宋国打的差不多了,两国接下来就是结盟对抗我们了,到时候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还是认为,应该趁燕国内部空虚攻入!” 金爵抱臂胸前,盯着地图摇头道:“怎么能说什么都得不到,宋燕这样打起来了,国力剧烈消耗,咱们韩国就占了大便宜。现在消耗还不够,宋国还有力气,蒙山鸣那点小心思…让蒙山鸣再继续折腾宋国去,把宋国耗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就算是不出兵,两国相当长的时期内也无力再挑衅我国,反而要对我国服服帖帖,这不是便宜是什么?不急,稳当点,还是稳当点的好。” 左边将领道:“大人,朝廷那边的压力,您一直顶着也不是个事啊!” 金爵朝赵国那边抬了抬下巴,“赵国太安静了,在我没有确认赵国不会出手前,我是不会冒然出兵的,一旦攻燕出现什么胶着,赵国突然趁我韩国内部空虚发动袭击,如何是好?” 左边将领有点哭笑不得道:“若赵国真是被齐卫牵制住了才一直不出手,咱们就这样干等着,岂不是要坐失良机?” 金爵:“联手攻燕是我糊弄宋国那帮傻子的!我不妨明说了,不管眼前的肥肉多诱人,只要身边还有威胁,我就不会出兵。只有赵国出手攻燕了,我才会出手,我不会拿韩国的国运去做任何冒险,也不会让将士们白白送死。打仗嘛,稳当点,还是稳当点的好。” 右边将领道:“难道真要坐视宋燕打的差不多了和谈?” 金爵:“再等等,等到火候差不多了,让朝廷找赵国谈去,赵国出兵攻燕,我们再出兵攻宋,只有把赵国拖进来了,没了后顾之忧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胃口不要太大,让点给别人也没什么,咱们只要有的吃就行,关键是要能吃进肚子里才行。赵国若不肯出兵,那我们就不动,有咱们韩国压着,赵国也只能是干瞪眼,休想捡便宜。总之,稳当点,还是稳当点的好!别像罗照那傻小子,居然长途奔袭去打燕京,啧啧,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第七一四章 故弄玄虚 罗照傻吗?左右二将相视一眼,二人真不觉得罗照傻,只是碰上了蒙山鸣那个变态而已,从后来收集到的情况来看,谁能想到蒙山鸣居然会以那种方式突破江防? 二人不觉得罗照那个战略有什么问题,从一开始的角度来看,还是挺高明的。 二人觉得也只有在金爵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的眼里才会觉得罗照傻。 二将出了中军帐后,仍忍不住相视摇头,实在是拿这位大司马没办法,也真正是服了这位大司马,任你朝廷怎么施压,任你三大派怎么压迫,任宋国怎么骂,任别人怎么嘲笑,大家怎么嘲讽都行,这位大司马就是不出兵! 要出兵也行,承认自己无能,退位让贤,朝廷想怎么贬黜都行,你让别人来指挥进攻就是。 碰上这种无欲则刚的人,朝廷拿这位大司马也没办法,换人也不好换。某种程度来说,这位稳当的风格还是挺合朝中不少人胃口的,至少用这位从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蒙山鸣那双腿就是被这位给打残了,谁敢说金爵无能? 这位担心出事的话,还是挺有份量的,其他人不太敢接这担子,怕担责任。 可关键是下面的将士不这样想,平常没什么升官发财的机会,眼看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燕国这块肥肉简直是唾手可得,却硬生生被这位掐住了脖子不放手,下面将士自然是颇有不满,挡了大家的路嘛。 因此连下面将士也不免数落他,也没见这位打过什么漂亮仗,居然爬到了大司马的位置上,很多人想不通。 …… 燕国境内的宋军依然在被南州人马骚扰着,撤退不顺。 罗照屡屡用计,欲将一路纠缠骚扰的十万铁骑给歼灭,然商朝宗也不是吃素的,压根不受诱惑,你诱惑你的,我打我的,很是让罗照头疼。 宋国境内的燕军也依旧在秉持之前的策略,持续扩大骚乱,偶尔还会重兵深入突袭,加大恐慌影响。 宋国大将陈少通集结了四十万人马,前往迎战燕军,欲遏制燕军的猖狂,为回撤的罗照大军争取时间。 一开始,陈少通人马行进速度缓慢,后来突然加快了迎向燕军的进逼速度。 此举引起了燕军的高度警惕,燕军散开的人马开始紧急调整。 中军帐内,燕军几路诸侯紧急赶来汇合商议。 “宋国,包括三路诸侯人马在内,主力共计六百万,攻入我燕国境内的有三百万,江防人马两百万已被我消灭,预设在韩国边境的有一百万。也就是说,宋国境内几乎再无真正的主力,陈少通所率领的四十万人马,都是各州府的杂碎,其中不乏老弱病残!” “这个都知道,问题是,他一开始慢速进军,显然自知不是我军对手,现在突然加快逼近是几个意思?” “兴许是我军给宋国境内造成的恐慌破坏越来越大,他承受不了上面的压力,不得不加快进军。” “陈少通谈不上多善战,是靠其老丈人紫平休爬起来的,可也并非是草包,若没点紫平休看得上的能力,紫平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所以他不会不知道硬碰硬的后果,这样急匆匆赶来送死,而且态度有反复,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诸将议论纷纷,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手上捧着一张有关陈少通的详细情况仔细查看,有关陈少通在宋军中一路迁升的履历,担任过什么职务,指挥过多少人马作战,有过什么战绩之类的,介绍的非常详细。 对于陈少通的意图,这边商量来商量去拿不出一个准确的判断来,连蒙山鸣一时间也琢磨不定。 最终,蒙山鸣采取了稳妥的战法,持续骚扰之余,几路人马亦在逐步收缩集中,准备集中力量以防万一,同时准备布置成口袋,先试试陈少通的深浅,若对方是虚张声势则一举将其给吃掉。 策略定下后,几路诸侯离帐奔赴各部,大型飞禽迅速送往。 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人马都在迎着彼此接近,越来越接近,又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气氛骤然紧张,各国势力闻讯都紧盯。 结果陈少通率领的四十万人马不偏不倚,对燕军的陷阱浑然不觉一般,就这样径直钻进了燕军布置的口袋里,后面的情况更是出乎燕军的预料。 燕军将口袋一扎,陈少通却停止了动作,直接在重兵包围中选了一地安营扎寨,等着被围剿似的。 中军帐内,蒙山鸣盯着地图皱眉许久,陈少通的不按套路来,太过超乎他的想象。 根据他对陈少通的履历了解,此人并非是对兵事一窍不通之人,多少还是有点能力的,只是这四十万杂牌人马主动钻进了两百多万重兵的口袋里,怎会做出如此蠢事? 陈少通这样一搞,倒是把燕军给唬住了,令燕军虽然将其给包围了却不敢轻举妄动。 陪同在旁盯着地图的张虎摸着下巴,“这个陈少通搞什么鬼?大军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的过他的眼睛,不至于看不出这是个口袋,居然主动往里钻,莫不是故意诈唬我们,想以此拖延时间?” 蒙山鸣徐徐道:“如你们说的,紫平休这种人不会招个草包做女婿,紫平休的女婿亲自统兵出征,若战败,对紫平休的影响很大,不像是冒然乱来,必是有什么倚仗。” 苏启同道:“大帅,难道咱们就由得他这样吓唬?真要是被他这样拖住了的话,罗照回撤的人马渡江可就没什么阻力了。反过来说,陈少通若真有什么倚仗的话,若不歼灭,回头我们阻击罗照渡江,他必然配合罗照从我军背后进攻。” 蒙山鸣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不老山,陈少通选在这个地方固守似乎有什么用意。” 张虎颔首道:“不老山的范围不大,连四十万人马都不好容纳,可山中不缺水脉山泉,据此而守不怕被切断大军饮用水,也不缺柴火烧煮。因范围不大,外部有守军,所以也不怕火攻。看他这样子,似乎是做好了长期据守的准备。” 蒙山鸣微微摇头,“此地地势,我两百万人马若强攻,根本守不住,一旦攻破外围,围剿也并不困难,并非坚守之地。” 苏启同指着不老山周围画了一圈,“山地套山地,总的地势来说,不老山是一片盆地中的山地,莫非想吸引我军进入山外的山地而后对我军采取火攻?” 张虎反问:“这么大的范围,又不是我等遭受围困,火起可从容进退,哪有那么容易的火攻。” 宫临策在旁,看着几人的议论,可以看出,几人对陈少通的布阵的确感到很困惑。 商量了许久没得出个结论,最终还是苏启同主动请缨道:“大帅,不管他搞什么鬼,容我部先出击试探,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或藏了什么猫腻一试便知,若是在诈唬人,我便一举将其击溃,这等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蒙山鸣琢磨着颔首道:“也好!” 说罢又摆了摆手,“也不急,可先行准备,容我亲自去看看情况再说。” 不老山,陈少通的中军帐设置在了一座山顶,可远眺。 山外大军巡弋戒备,山中炊烟四起,在生火做饭。 在山中巡视一遍,陈少通领着一群人回到了中军帐内,再次叮嘱:“严密关注四周情况,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敢有任何拖延,休怪我军法无情!” “是!”诸将拱手领命。 之后一将问道:“大将军,我们这样搞,燕军搞不懂情况,会不会放弃我们不管,然后自行其事?” 陈少通摆手,“局势到了现在,已经很明朗,蒙山鸣就是要打垮宋国好和谈,然后连宋抗韩,因此他的大部人马必然是要回头阻击大都督人马渡江回撤的,不消灭我们,燕军无法安心扼守江防阻击大都督,怕我们背后袭击。目前包围我们的燕军只是按兵不动,只要还按兵不动,就证明没有扔下我们不管的意思。” 另一将道:“那我们这样耗下去,要耗到什么时候?” 陈少通冷笑:“我选在这里固守,就是做好了久耗的准备,我耗的起,蒙山鸣耗不起。燕军现在不动,只是摸不清我们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而已。等着吧,要不了多久,燕军必然要试探性攻击,欲试探我军深浅。而蒙山鸣此人,也绝不会打糊里糊涂的仗,不摸清情况他心里不会踏实,这是聪明人的通病,所以试探攻击之时,蒙山鸣很有可能会亲临观战,诸位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陈少通手指重重点击着桌面,“咱们不动则以,一动则必须给予燕军狠狠一击,如果有可能的话,诸位务必尽力出击,咱们很有可能一战将蒙山鸣给斩杀于此!蒙山鸣坑杀我宋国六十万儿郎,我宋国上下深恶痛绝,若我等能诛杀此人,那将是天大的功劳!至此,燕军群龙无首,必乱!这便是我故弄玄虚在此固守的原因,就是要将蒙山鸣给诱来!” 诸将闻听兴奋不已,一个个摩拳擦掌,明显都亢奋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位的背景,若真能杀了蒙山鸣,朝堂上的呼声可以想象,功劳必然是肥实的很。 ps: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谢新盟主“星域神族”捧场支持。 第七一五章 以身做饵 看不懂! 蒙山鸣的轮椅连人一起被抬上了山,亲临大军合围的最前沿查看,将被围的陈少通部排兵布阵的阵势亲眼观摩了一番,仍然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有一点倒是让他微微点头赞许了一声,“兵力布置编排倒是颇有章法,能被紫平休从宋军当中挑出来的女婿的确非平庸之辈。” 苏启同道:“有传言说,陈少通成也紫平休,败也紫平休,说是这陈少通当年的能耐其实并不弱于罗照,但是没有罗照的运气好,据说当初因为一些事受了屈辱,吃了没背景的亏,郁郁不得志,所以才答应了做紫平休的女婿。还有个说法是,紫平休看上了他,他不从,后面遭受的屈辱其实就是紫平休暗中做的手脚,逼的陈少通屈服于现实。” “据传其中还有内幕,说陈少通一开始拒绝后,紫平休也听了身边谋士的劝,就此作罢,可是紫平休的女儿听说了自己下嫁的对象竟然拒绝娶自己,气愤不过,遂偷偷跑去找其麻烦,结果一见倾心,爱慕上了陈少通的英武不凡,于是那位大小姐闹了个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陈少通不可,最后逼得紫平休没了办法,只好用手段逼了陈少通屈服。” 一旁的张虎讶异道:“我说老苏,你居然还会关注这种狗屁事?” 苏启同呵呵道:“听闻是这位领军出征后,总不能盲目,就让人打探了一下,顺带听来的。总之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陈少通攀上了紫平休这棵大树后,利弊都来了,品级是上来了,可据说在军中却颇受排挤,宋皇不愿让紫平休的手往军中插的太深,这些年几乎一直在军中担任闲职,有力无处使。听说这次若不是咱们攻了进来,还轮不到这陈少通冒出来。” 张虎目眺道:“排兵布阵看着是有些章法,只是人员的精气神和江防人马不能比,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苏启同对蒙山鸣拱手道:“大帅,末将麾下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现在就试试他深浅如何?” 蒙山鸣略有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 也没办法,终究还是要试上一试的,总不可能被人家的故弄玄虚给吓唬住,这块绊脚石终究还是要想办法踢掉的。 “大帅放心,只是试探,若真发现是故弄玄虚我便趁势灭了他!”苏启同言毕立刻回头,对副将沉声道:“传令下去,按计划发动进攻!” “是!”副将领命而去。 很快,一支人马从山林中穿梭而来。 宋军那边也不是瞎子,立刻发现了异常,呜呜号角声响起。 不老山内的宋军听到报警瞬间躁动了起来,迅速按照事先的布置做出防御准备。 身在帐内的陈少通闻听报警也迅速冲了出来,帐外也有将领迅速跑来报知,“大将军,燕军发动进攻了。” 陈少通顺他手指方向看去,看到了一队人马冲出。 发现宋军这边发现了,苏启同大手一挥,“咚咚咚…”这边山林中瞬时鼓声如雷。 “杀!”一支五万人马组成的队伍高声喊杀冲了出来。 前面是盾牌阵,后面一群人托举着简易的木排,数万人马托举着大量的木排跟在盾牌阵后面冲击。 宋军前沿有挖掘好的壕沟,壕沟中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后方则是阻拦的拒马,一群宋军弓箭手出现,随着指挥官一声“放箭”的命令下达,瞬时箭雨纷飞,空气似乎都在震荡。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抵挡的盾牌上丁零当啷的撞击声骤响刺耳,托举的木排上“哚哚”声骤急,瞬间插成了刺猬一般。木排下方闪出人来,亦是弓箭手,取箭上弦,拉弓回射,边跑边射。 边冲击边还击,盾牌、木排、弓箭手的配合娴熟,是不是精锐人马在这一刻便体现了出来。 尽管不少从木排间隙中冒头的人被敌军射来的箭矢给射翻在地,可并未影响燕军的攻击速度。 见到手下人马死伤已经开始出现,目光远眺的苏启同腮帮子紧绷了起来。 站在山顶上的陈少通一身战甲,握在剑柄上的五指捏紧了,同样腮帮子紧绷,紧盯攻防的战场。 他看得出来手下防御人马的作战素质和敌军比起来差别很大,敌军冲锋下面对攻势,冲击阵势丝毫不乱,而作为守方的自己这边,敌军箭矢扑来给己方造成损伤后,防御阵容明显出现了慌乱。 压阵的执法督军当场杀了些人才稳住了阵脚。 冲过两山间平原的燕军一抵达壕沟旁,盾牌手迅速身形一矮,让出了路来,后面托举木排的士兵立刻联手将木排抛了出去,直接架在了壕沟上。 有些木排抛过了头,不过没关系,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有此失误,木排后面栓有藤绳,后面的人将藤绳拽拉,重新将木排后端拽起架在了岸上。之前冲击在前,之后又矮身在旁的盾牌手立刻举着盾牌率先冲上了木板桥,朝对岸冲去。 “不简单,当是燕军精锐人马!”远远目睹此情此景的陈少通牙缝里蹦出话来。 守在前沿助战的宋军修士哪能让敌军得逞,劈出一道道剑气,要么将冲来的人劈落壕沟,要么直接将简易木桥给斩断了,一群群燕军人马落入壕沟内被木刺洞穿,发出凄厉惨叫。 燕军修士也不示弱,冲了出来,或轰塌泥土充填壕沟,或飞身而出与对方阵营的修士厮杀在一块,为后方的大军开路。 双方人马的精锐程度没有可比性,宋军防线也很快就被冲乱了套,大群燕军攻入了宋军的防守区域内。 目睹中的陈少通看的双目欲裂,指节捏的发白,守着事先构建好的防御工事,人马数量也远多过对方,居然被敌方一波冲击就攻破了防线,不禁咬牙切齿地骂出声来,“一群废物!” 一旁副将急声道:“大将军,下令吧!” 陈少通目光扫了眼前方山中竖起的主将大旗方向,怒道:“急什么,再等等,几十万人还挡不住几万人不成?” 副将痛声道:“大将军,咱们这边的人马说白了都是乌合之众,硬抗下去只能是大量伤亡,要么佯装败退也行啊!” 陈少通怒斥:“混账东西,给我闭嘴!敌军明明已经以重兵将我等合围,完全可以一举强攻,为何只派数万人攻打,试探,这是试探性攻击懂不懂?人家正紧盯这边查看端倪,诈败?这种情况下诈败,你当敌方指挥官是傻子看不出来吗?倾尽全力还击,败也要真败给人家看,否则一动就会把人家给吓跑了!” 他指着副将的鼻子,“我以身做饵,要的可不是敌军这区区几万人马!让这群废物顶住,先让他们都见见血,先让他们杀红了眼后面才有勇气追杀,否则都是软脚虾!传令下去,全力抵御,违令者斩!” “是!”副将硬着头皮领命,转身去下达了这个残酷的命令。 山上十万民夫见到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这边人马数量不够,因此征集了十万民夫随军充当后勤,帮助运粮之类的。 目睹山中大量人马冲出,围攻攻破防线的燕军,陈少通又紧盯着燕军指挥中枢看了阵,之后回头问了声,“确认不会伤及我方人马?” 他边上是一名穿着战甲易了容的将领,其人徐徐道:“大将军尽管放心,这些日子里已经把药秘密掺和进了大军的饮食当中,药性已经渗透进了人马的肌体,身上有特殊气味散发,那些东西不会对大将军麾下的人发动进攻!大将军已经亲身试验过,为何还不放心?” 陈少通微微颔首,深吸了口气,不是他不放心,而是要反复确认,这是战场厮杀,失误不起! 他沉寂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也不想有任何失误,否则无论是对他岳父,还是对他自己都无法交代! 观战的张虎估算一阵后,盯着战场道:“四十万人马,怕是已经集中了一半抵御我军试探攻击的人马,不像是有诈,看来陈少通那老小子还真是在故弄玄虚!” 苏启同也立刻对蒙山鸣拱手道:“大帅,有诈也藏不住了,现在敌方大量人马集中向这边抵御,周围防线的防御力量已经不够,而这群乌合之众的战力不过如此,可发动全面进攻,一举将这四十万敌军围歼!” 他也有点急了,几万人马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围攻,再不增加人马补充进攻力量的话,就算打赢了,那几万人马的死伤也会很惨重。总不能现在撤退吧,敌军的深浅已经试探出了,现在撤退的话,等于前功尽弃,之前试探牺牲的弟兄等于是白白牺牲。 蒙山鸣皱着眉头。 边上的宫临策没有出声干扰什么,只是偏头盯着蒙山鸣,意识到蒙山鸣出现了少有的犹豫。 “大帅,可以发动全面进攻了!”张虎也帮腔一声。 蒙山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松口了,“进攻吧!” 尽管心存疑虑,可试探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是没看出敌军能有什么诈。 苏启同面露欣喜,立刻回头下令道:“命我部人马即刻发动全面进攻!” “是!”副将领命,迅速飞奔去传达。 很快,预设在后方待命的浩州人马协同朝廷的人马,共计五十万人左右,从四周冲入了这片山林地带。 隆隆战鼓声在不老山周围响彻,大群人马从四面八方的山林中冲出,冲过原野,冲向不老山围攻,杀声震天! “大将军,燕军发动全面进攻了。”副将再次跑来急报。 “我不是瞎子,看到了!”陈少通目光左右扫视,面部浮现一丝狰狞,不惜代价终于让燕军大规模人马上钩了,猛回头看向身旁那易了容的将领,厉声道:“开始吧!” PS: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谢“沧水哥”再赠大红花捧场支持。 第七一六章 燕军惨败 易容将领点了点头,转身对自己的随行小队打了个手势。 小队当中有人放飞了四只金翅,另有六人环状散开在山顶,面对四面八方,各自取出了一支骨笛,六人手中的骨笛都不一样,放在了嘴边吹奏。 有“呜呜”声,有“哔哔”声,还有微弱难辨的声音。 不老山上的十万民夫首先慌乱了起来,有人大喊,“蛇!” 好多的蛇!又岂止是蛇,还有许多老鼠从犄角旮旯洞穴中钻了出来,山中的各色虫子和蚂蚁也爬了出来,越来越多。 各色蛇虫鼠蚁的涌现,看的人头皮发麻。 惶恐乱叫的民夫们无处可逃,不过很快发现,只要自己不乱动,那些成群结队的蛇虫鼠蚁便会绕过他们,这让他们又惊恐又惊奇。 不老山中的蛇虫鼠蚁似乎都爬了出来,渐渐汇聚如潮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就连交战的战场中,也不断有蛇虫鼠蚁爬出,杀红了眼的双方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等到发现越来越多后,双方都有点乱了套。不断有蛇跑来咬,不断有疯了般的老鼠蹿上你身子撕咬,不断有虫蚁往你身上爬、爬进衣服里面叮咬,而且还有虫子往耳朵鼻子里爬,那感觉令人抓狂。 有人慌忙脚踢手拍,有人躲避,有人乱蹿乱跳。 “进攻!”山上观战的陈少通怒喝。 宋军这边开始逼迫参战人马无视蛇虫鼠蚁的骚扰进攻,执法督军开始杀人了! 宋军被逼无奈之下却有了新的发现,发现蛇虫鼠蚁根本不进攻他们,只攻击燕军将士,这个发现令这边士气大振。 燕军大乱,而且是手忙脚乱,宋军趁势而杀。 不但是蛇虫鼠蚁,空中越来越多的飞禽出现,各种鸟类飞来,扑向燕军,扑向燕军将士的面门。 折腾之下,面对宋军的攻杀,燕军几无招架之力。 战况瞬间一边倒,陈少通拔剑指向了燕军指挥中枢的位置,“蒙山鸣很有可能就在那边,诸位,拜托了!” 一群修士腾空而去,直扑敌军主将大旗的方位。 苏启同惊呆了,手下大军全面出击,刚将不老山围攻,便陷入了这种境况,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们这里,同样出现了大量的蛇虫鼠蚁,空中扑下的各种鸟类亦不要命地袭击。 身边有大量修士护卫,这些骚扰倒是对他们这些高级将领没什么影响,修士会出手处理,但是麾下将士就没那么好过了,在那手舞足蹈挥剑乱砍乱劈的。 “撤!”手抓扶手的蒙山鸣断然一喝。 宫临策就守在他边上,亲自护卫,偶尔挥袖扫飞一些东西,脸色铁青。 不知哪来的蜂群,见人便蜇。 当当声响起,鸣金收兵,燕军开始疯狂逃离,人跑跑闪闪,人撞人,这非正常的撤退方式乱成一团。 有人身上挂着毒蛇奔跑,没跑多远口吐白沫,摇摇晃晃倒地。 渐渐又有猛兽从他们撤退的方向跑来,五六只猛虎咆哮着冲入人群,扑倒了人便是猛一口下去。 还有狼群狂奔而来,冲入人群撕咬。 后方放开手脚追来的宋军见人挥刀便砍,一路砍瓜切菜一般。 此时此刻,燕军可谓陷入了全面的混乱中,不但是人员混乱,连放飞的金翅也扑腾回来攻击自己人,想召唤大型飞禽来接应也没办法。 一群宋国修士冲来,见到蒙山鸣虽不认识,但那副轮椅太好辨认了,疯狂围攻。 “走!”宫临策怒喝,亲自拽了蒙山鸣,领着一群燕国修士边打边撤。 一时间,保护蒙山鸣成了一群修士最重要的事情,下面的将士想管也管不过来,人太多了,没那么多修士。 金翅放不出去,连招呼救援都不行,只得有修士先行离去找救兵。 一群修士护着蒙山鸣从山林地带杀出,宋国修士追到了平原地带仍不肯放弃,纠缠追杀! 为了这一战,陈少通明显有备而来,预先准备了不少的高手,显然是对诛杀蒙山鸣志在必得! 而燕国修士却要携带重要将领脱身,带着人的逃离速度受影响,一时间难以摆脱追杀。 一直苦撑到燕国诸侯人马中的其他修士接到报信紧急赶来驰援,才接应成功,逼退了宋国修士,将蒙山鸣等人给抢了出来脱身。 这些重要将领脱身了,事实上是扔下手下几十万人马逃了! 他们逃了,那几十万人马却没那么幸运了,受到飞禽走兽毒虫的骚扰,又有紧贴的追兵,下场可想而知。 荒野中,一支数千骑的燕军骑兵赶到,停下了,蒙山鸣坐在了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交战方向。 双目欲裂的苏启同杵剑而立,等着,看着稀稀拉拉跑回、终于从战场逃脱的人马。 五十来万人,等到最后,只有万余人回来了,有人回来后便倒下了,脸色乌青抽搐着,被毒蛇咬了,毒发了。 还有人脸上肿的像猪头似的,或手脚红肿,被毒蜂和毒虫给蛰的。 修士迅速上前拉了那些人急救。 等到后方大批援军赶到,却再也不见还有参战的燕军将士回来,大家知道,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边甚至不敢再派出大型飞禽过去查探情况,怕大型飞禽不受控制,前面派去的两只已经再也没有回来了。 五十万人马就这样没了! 苏启同噗通一声,杵剑跪在了草地上,面对战场方向,嘴唇哆嗦着! 他这辈子还是头次在战场上干出扔下几十万将士逃跑的事来,欲哭无泪! 如今接手浩州势力的逍遥宫长老沈遇鸿牙都呲了出来,恨恨看着苏启同,颇有怒其不争的味道。 不是怒其不争上,而是怒其不知争退,非要上赶着抢着出手,结果只此一战,便令出征的浩州人马近乎全军覆没! 马背上,铁青着脸的蒙山鸣出声了,“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如潮出现助宋军,不知哪位法师能告诉老夫是怎么回事?” 宫临策一字一句厉声道:“万兽门!” 蒙山鸣也有此猜测,可仍有疑问,“万兽门不是从不参与诸国纷争吗?” 宫临策神情抽搐,他现在哪说的清是什么原因。 蒙山鸣又问:“可有办法化解?” 宫临策:“待想办法。” 蒙山鸣又举目望向交战方向,徐徐道:“这个陈少通果然有些本事!” 就事论事,陈少通固然得到了奇兵相助,可一次歼灭燕国五十万人马还是因为这边上了陈少通的当,否则那些蛇虫鼠蚁难以给这边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若是在平原上交战,对方很难召集到这么多毒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如此规模的毒虫鼠蚁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做好了准备的。 可见从一开始陈少通就打定了主意,要一次性消灭燕军大量人马,为此不惜让下面将士送死诱敌,最终他们上当了,让陈少通得逞了。 “撤!”蒙山鸣拨转坐骑,果断下了撤退的命令。 至于剿灭宋军的事,在不能解决对方奇兵威胁之前,想都不要想了,人家不主动找你麻烦都是好的,还想围攻人家? …… “大将军,蒙山鸣身边的护卫高手太多,甚至连燕国紫金洞掌门宫临策都在他身边,还是让他跑了。” 追杀的宋国修士返回了,一人走到陈少通身边,拱手抱歉一声。 “能杀了蒙山鸣固然是好,他身边有大量高手保护是必然的,让他逃了也不算出人意料,刘长老与诸位法师都已经尽力了。”尽管陈少通心中带着无尽遗憾,可还是拱手安慰诸人,他看到不少修士都受伤了,还有受重伤抬回来的,损失不小。 战场上,各种蛇虫鼠蚁、飞禽走兽渐渐散去,陈少通领着人巡视,尸横遍野! 最后的清点结果出来了,这一战灭敌近五十万,而他们这边也损失了差不多十万人马。 燕军惨败,宋军将领中有人兴奋道:“大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 “这样大胜的机会已经没有了!”陈少通仰天叹了声。 他心里很清楚,以追击的方式作战,蛇虫鼠蚁之类的不可能跟着跑,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这边作战人马的素质追上去找死么?而再引诱人家上当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家又不是傻子。 这就是他不惜付出巨大伤亡代价也要诱敌的原因,同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要给予燕军重创,既消灭了敌军大量人马,又沉重打击了敌军的士气,令敌军不敢再轻易招惹他。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靠这些乌合之众能消灭燕军两百多万精锐,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能给上上下下交代,再纠缠拖住燕军争取到罗照的大军顺利到来才是根本。 有了这一仗的威慑力,接下来他才敢率领一群乌合之众盯在燕军后面咬。 …… 山林中,听闻公孙布传来的消息,牛有道慢慢回头,一脸惊讶道:“惨败?万兽门出手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蒙山鸣如此能征善战的人物居然会被宋军几十万乌合之众给打了个惨败。 “是的,一战便损失了五十万人马,你自己看吧。”管芳仪将消息纸张递给他,叹了声。 牛有道看过纸上详细情况后皱眉,嘴里嘀咕着,“万兽门怎么会介入这样的纷争?” 一旁的袁罡试着问了声,“道爷,让我去试试吧。” 第七一七章 凡事要讲证据 牛有道目光偏向他,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试试自己的御兽能力,看能不能和万兽门对抗,以助燕军一臂之力! “猴子,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牛有道叹了声。 袁罡:“道爷,蒙帅的战略你也知道,这场战事对燕国很重要,输不起的,我可以试试的,也许能帮上忙。” 牛有道与之对视着。 管芳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担心两人又争执起来。 牛有道回头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管芳仪噘了噘嘴,略显不快,不过还是摇着团扇、扭着腰肢回避了。 边上没了其他人,牛有道方问道:“帮上忙?怎么帮?你压制的住万兽门吗?” 袁罡:“我没说压制万兽门,只要能压制住在战场上作乱的飞禽走兽便够了。” 牛有道:“彰显你的能力,显示你具备一个人对抗万兽门手段的能力?” 袁罡:“道爷,我无意彰显什么。” 牛有道:“既无意,为何不避免?就算你能成功,你破了万兽门赖以立足的根本,你知不知道自己会被多少人给盯上?” 袁罡:“我不去试试,难道要坐视蒙帅战败吗?” “猴子!”牛有道手中杵着的剑用力戳了戳地面,颇有些心力憔悴的样子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你忘了百里羯的事吗?你不知道如今多少事情与我们有牵扯吗?冰雪阁赤阳朱果的事,传言与我有关,缥缈阁盯上了云姬,结果云姬又和我牵扯上了。是,有些事情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和我有什么关联,可若是一桩桩一件件累积下来,反复被人注意到的话,你当缥缈阁是傻子吗?” 袁罡愣住了,也惊住了,似乎被牛有道一句话给点醒了。 牛有道苦口婆心道:“猴子,该做的可以做,该低调的也必须低调,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暴露我们这边有什么值得外界探寻的东西。就如同我手中这口剑,能挡住圣罗刹一击,却从不轻易出鞘,没人知道我的深浅,你懂我的意思吗?” 袁罡沉默了,低头道:“蒙帅那边怎么办?” “红娘!”牛有道大声喊了句。 听到招呼的管芳仪又从林中出来了,瞅了瞅两人,没好气道:“干嘛?” “跟我走一趟,另外传讯给蒙山鸣……” …… 公孙布进了临时中军帐内,看了眼聚集在一起脸色难看的众人,从旁绕到了主案旁,低声提醒了一声坐在案后的蒙山鸣,“蒙帅!”一张纸递出。 蒙山鸣瞟了他一眼,接了密信到手查看,细看后眉头微动。 信是牛有道的信,牛有道说战败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问这边三大派有没有什么处置的办法,若是没有就按他牛有道的意思行事。若没有再与宋军交手的把握,牛有道让他暂缓与宋军交锋,迂回回避交战,给他牛有道几天时间,几天后给他蒙山鸣一个答复! 虽不知牛有道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不过见到这信后,建立在对牛有道以往的信任上,蒙山鸣莫名松了口气。 他明白,牛有道要出手了! 看完的信,蒙山鸣随手卷了起来,递出到油灯上,点燃,当众烧掉了。 经过几次消息的来回,他心中大概有了判断,从时间上来看,牛有道应该一直在他身边,至少离他并不远,只是一直隐藏着不露面而已,这种人的想法实在是诡谲,让人难以琢磨。 当然,他也早就习惯了,让人琢磨不透正是那位的风格! 帐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烧掉的信里写了什么,不过都知道递信的公孙布是牛有道的人。 宫临策不在帐内,万兽门介入此事造成燕军大败,宫临策很愤怒,燕国三大派肯定要找万兽门要个交代,正着手安排此事。 烧掉信的蒙山鸣对公孙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公孙布略欠首,又从一旁绕离,出了中军帐。 …… “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捷!” 宋京,丞相紫平休快步进入御书房内,对着案后端坐的皇帝牧卓真拱手道喜。 陈少通大胜的消息,牧卓真已经收到了,案上摆放的奏报正是捷报,当场哈哈大笑道:“这都是丞相举荐有功,运筹得当啊!” 紫平休忙自谦道:“不敢,老臣也只是借了陛下天威而已!” 牧卓真站了起来,绕出桌案,踱步而出,一脸美满道:“一举歼灭五十万燕军,总算出了口恶气,有万兽门相助,盼陈大将军再立新功啊!” 紫平休颔首:“老臣定叮咛他不负陛下厚望!”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清楚不太可能,陈少通已经第一时间给了信给他,那样的战机已不可能再轻易实现,燕军不会那么傻,加之手上兵力实在是不堪,接下来能做的只是追在燕军后面吓唬,拖延到罗照率军回来。 可这样又怕朝中有非议,希望他这个岳父大人帮忙摆平朝中的指责。 紫平休已经酝酿好了说辞,到时候就说不是陈少通不战,而是燕军避战,当然现在不会这样说,顺着皇帝的意,表示会督促陈少通再觅战机。 不过心中多少也有些可惜,可惜万兽门不肯全力相助,否则自己女婿必然要立下更大的功劳。 本来按照陈少通的意思,除了地面上的助力,还可以借助万兽门那大规模的飞禽,采用空袭的方式投掷火油采取火攻,这样不管燕军往哪逃,都躲不过,必然要令燕军溃不成军,再辅以地面追杀,燕军必败! 可是万兽门有所保留,要拿下万兽门一带地域的自治权不说,还不肯露面,只肯给予有限的帮助。 出动大规模的飞禽不肯答应,一旦出动了大规模的飞禽,万兽门没办法撇清这事。 哪怕后来贾无群告诉他们,只要此战剩了,燕国必亡,也不用担心燕国的报复,可万兽门依然不答应。 说到底,万兽门也不是吃素的,看准了宋国的软肋,反手一掐,只肯给予有限援手。 这边受局势所迫,不得已答应了万兽门。 而万兽门既可给宋国这边交代,又能趁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 “好!哈哈……” 大军撤退的路旁,坐在马背的罗照拿着战报仰天大笑。 自从蒙山鸣出手以后,种种不利局面一直令他很压抑,加之撤退不是很顺利,一路上被南州人马骚扰,更兼忧虑后面的局势,直到今日才算是看到了令人如释重负的好消息,蒙山鸣居然遭遇了惨败!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苏元白亦仰天叹了声。 文悠颔首:“丞相不愧是丞相,竟然请动了从不插手诸国纷争的万兽门出手,如此一来,就算陈少通不能彻底击垮燕军,也应该能助我等顺利回撤。有了万兽门的帮助,待我大军一回,我大宋就是燕军葬身之地!” 东应来和常飞亦笑着颔首,他们之前也不知道万兽门出手了。 此事他们宗门是知道的,毕竟万兽门提出的条件还需他们宗门点头答应,只是一开始不便张扬,进行了保密,怕让燕军事先有所准备,也是万兽门的要求,不答应的话万兽门将不会再施以援手,甚至威胁协助燕国…… 一路“护送”宋军撤退的商朝宗也接到了蒙山鸣战败的消息,获悉万兽门出手,大惊! 万兽门,恶客登门,紫金洞长老岳渊奉掌门宫临策之命,带了几个人亲自赶到了万兽门。 万兽门掌门西海堂一露面,岳渊便在大殿内与他吵了起来,双方的气氛闹得很紧张。 总之西海堂坚决否认,“我再说一次,此事和我万兽门没有任何关系,我万兽门也很诧异,也正在派人查探此事!” 岳渊怒道:“场面我亲眼所见,蛇虫鼠蚁、飞禽走兽,连我方金翅和大型飞禽都失去了控制,这手段除了你们万兽门还能有谁?” 西海堂挑眉道:“有人能驾驭飞禽走兽就怪罪到我万兽门的头上,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姓岳的,凡事要讲证据!” 岳渊:“那你告诉我,除了你们万兽门还有哪些人精通此道?” 西海堂:“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万兽门没证据的话可不会乱说!” 岳渊哼哼冷笑:“你们万兽门口口声声说不插手诸国之争,却在暗中行此卑鄙之事,今天这事你们若不给个交代,今后万兽门弟子过境燕国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冷目扫向在场的万兽门高层。 西海堂:“你们若是发现了是我万兽门弟子所为,大可以逮住一个杀一个,万兽门绝无怨言!若没有证据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万兽门不吃这一套!你也不用威胁,我万兽门也不是泥捏的,谁敢妄动我万兽门弟子试试看!” 岳渊:“想证明不是你们万兽门干的很简单,只要万兽门派人随我去战场摆平此事,我便相信不是你们干的。” 西海堂:“少来这套!还是那句话,我万兽门做天下人的买卖,从不插手诸国纷争!你信也罢,不信也好,想栽赃先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恕不奉陪!来人,送客!” 一群万兽门高手拥上前,晁敬对岳渊等人伸手,很不客气地喝道:“请!” “好!你们等着,这事我燕国上下绝不会善罢甘休!”岳渊指了指众人,扔下一句威胁的话甩袖而去。 第七一八章 三封信 这种场合,这种身份,说出这种话来,颇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除了这样,岳渊也没别的办法,没想到万兽门会死活不承认,让他拿出证据来,他到哪拿出证据来? 人家来这一套,你没证据还真不好说什么。 走出大殿,目送了岳渊的背影离去,西海堂稍微松了口气,偏头低声道:“对方怕是要去找证据,那边稳妥吗?” 晁敬低声回道:“掌门放心,都安排好了,那边应该知道后果,一旦让我们的人暴露了,搞的我们下不了台的话,我们很有可能撤回支援,对他们没好处,三大派会全力保护我们的人,不会让我们的人落到对方的手上。” 西海堂微微颔首。 然而蒙山鸣战败的消息在诸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前来询问的不止燕国三大派的人,诸国大势力都表示了关注,都询问是不是万兽门插手了战事。 尤其是齐国和卫国的三大派,甚至直接向万兽门发出了警告,警告万兽门摆正自己的立场,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 情况已经很明显,燕国要将宋国打服了好一起抵抗韩国,如此一来也能稳住天下局势,事关齐卫两国的利益,两国的势力自然是要出面警告。 可万兽门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干的,死不承认! 万兽门有万兽门的考量,他们毕竟不是一般的小门派,一个没有地盘却能在缥缈阁争得一席之地的门派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譬如这次能让燕军吃亏,自然也能让其他国家的人马吃亏。只要这次的风头过去了,等输的输、赢的赢局势稳定了下来,哪个门派吃饱了撑的还有必要跟万兽门死磕? “败了么?” 燕京御书房内的小间,商建雄在榻上翻了个身,问了声。 好久都没有睡这么香过,却被田雨给唤醒了,田雨将蒙山鸣吃了败仗的消息告知。 田雨颔首:“据说是万兽门出手了,一战便折损了五十万人马。” 商建雄慢慢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榻上久久不语。 之前他是巴不得蒙山鸣败的,此时真听到败讯后,他反而惴惴不安起来。 他不禁想到一个结果,一旦蒙山鸣彻底败在了宋国境内,宋国内部没了威胁,罗照还有必要再回撤吗?就算不会即刻杀回来再次威胁到燕京,重整旗鼓后会不会卷土重来?燕国国内的情况,到时候还有谁能挡? “招童陌他们过来。”商建雄沉声道。 “是!”田雨应下,瞅了眼床榻,又试着问了声,“陛下,今晚回后宫休息吗?” 说到后宫,商建雄心里的阴影还在,仿佛还能听到那些女人的哭泣声,怒道:“做你的事!” “是!”田雨躬了躬身,赶紧离去,不敢再多言,试出了这位还是有点不敢回后宫。 等到童陌等人来到,君臣一阵商议后,决定一起去找孟宣,劝三大派逼蒙山鸣率领大军回撤。 燕国国内防御空虚,没了再四处出击的主力人马,他们心里实在是没底,蒙山鸣真要把那些燕国精锐折在了宋国境内,到时候让他们怎么办?趁着蒙山鸣碰了壁,正好将人马给调回来。 孟宣也接到了蒙山鸣吃败仗的消息,对君臣几人的劝说也有些没底,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和宫临策那边商量一下。 宫临策接到孟宣的传讯后,也有些犹豫,只因暂时拿万兽门那边无可奈何,陈少通又率领大军追在燕军后面,燕军一直在采取避战的方式躲避交战。 这样下去,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似乎也难挡罗照人马回撤。 宫临策也动了回撤保存实力的心思,遂找蒙山鸣商量。 谁知蒙山鸣一口拒绝了,理由是一旦让宋国保存了相当的主力人马,到时候韩国就必然要攻打实力更弱的燕国,到时候只怕不仅仅是韩国,很有可能赵国和宋国都要卷进来分一杯羹,面对三国一起出手,燕国必死无疑! 对于未知的事情是不是会发生,宫临策不知道,眼前被陈少通撵着跑算怎么回事,问蒙山鸣准备怎么办? 蒙山鸣没说牛有道密信通知的事,只说在寻找战机。 他坚持不撤,宫临策也被架的进退两难。 …… 还真是老熟人! 闯入一片山林中的周铁子愣住,怔怔看着从林中走出的牛有道和管芳仪,一个满脸微笑,一个招牌式的笑吟吟模样。 周铁子真没想到这两位离开万兽门后还会与自己再见,更没想到是这两人要见自己。 他只是万兽门的一名小弟子,当初灵兽会出现变故的时候自己负责招待过两人而已,牛有道还提出和他结拜来着。 突然接到一封信,约他出来见面,说是老朋友,他还奇怪是谁,他在外界认识的人不多,也不认为外界有谁会有必要害他,真没想到能是这两人。 “周兄,怎么不认识了?”牛有道近前笑眯眯问了声。 周铁子有些拘谨,但还是规矩见礼道:“道爷,红娘。” “这么客气干嘛,途径此地,想到与周兄许久不见,又因现在的形势,怕人误会,故而隐瞒身份约见,周兄现在还好吧?”牛有道与他一番东拉西扯。 听说这位手下的人马正在和宋国交战,周铁子心中有顾虑,说话有所保留。 牛有道本想打听一下万兽门的情况,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没有为难他,只是确认了一下晁胜怀是否在万兽门。 之前听说晁胜怀被软禁在宋京,他和红娘去了趟宋京,结果找到软禁的地方才发现晁胜怀已经不在了,去了哪里不知道,牵涉到贾无群要办的机密事宜,也不会张扬。 牛有道立刻有了判断,之前蒙山鸣那边还无法绝对肯定就是万兽门插手了,晁胜怀不在了,让他多了几分确定。 要万兽门出手相助,再扣押万兽门长老的孙子似乎有些不合适,牛有道怀疑晁胜怀已经回了万兽门。 如今找周铁子一确认,果然是回来了。 见他有些畏避,牛有道也就不啰嗦了,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递予道:“万兽门还有个熟人,本想问候一二,奈何我不宜在此久留,劳烦周兄为我带封问候信。” 带个信倒没什么,周铁子接了信,正反看了看信封,不见收信人的名字,不由问道:“带给谁?” 牛有道:“就是刚问的那位,晁胜怀。为了避免给晁胜怀惹麻烦,不要让我其他人知道是我送的,也是免得晁胜怀嫌你张扬找你麻烦。” 周铁子点头,“好的,若是没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不急!”牛有道向旁伸手要了一下,接了管芳仪拿给的面值一万金币的金票,“一点小小心意,周兄不要嫌弃。” 周铁子这种小弟子还没有收外人钱财的胆量,连连推辞,死活不肯收,牛有道只好作罢。 …… “晁师兄,你的信。” 晁胜怀也挺悲催的,他爷爷晁敬一怒之下罚他扫地三年,既是为了惩罚他,也是为了做给同门看。 这正扫地中,一名同门师兄弟过来递给了他一封信。 接信的晁胜怀愕然:“谁的?” 那同门道:“不知道,勤杂那边的周铁子捎带过来的,说是从外面回来时遇人捎带的。” “周铁子?”晁胜怀愣了一下,万兽门弟子太多了,哪能都记得全,尤其是那些干杂物事的,不过周铁子他却有印象,当初在客院伺候过牛有道的。 正因为如此,令他心弦一紧,强颜欢笑着谢过同门后继续扫地。 待到四处无人后,他溜到了偏僻地,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信来打开查看,不看还好,一看脸色发沉。 信上写了四个人的名字,正是他让牛有道灭口的那四个同门。 除了四位同门的名字,还有一句话,约他在某地见面,过时后果自负。 是谁在找他已经不用说了,晁胜怀脸色很难看,恨的牙痒痒,奈何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不知牛有道找自己又有什么事,但是每回找自己都没好事。 不去见还不行,只得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万兽门。 抵达指定地点的一处山林中后,终于见到了那张犹如恶魔般的可恶笑脸,晁胜怀冲到牛有道跟前怒斥:“你说没事,结果害我被朝廷软禁这么久,你还有脸来找我,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情,若再敢逼迫,我必将你谋害宋使的事抖出来!” 牛有道杵剑笑道:“晁兄,稍安勿躁,此来并非让你做什么,只是带钱给你,顺便问句话而已,不用紧张。” 晁胜怀深表怀疑,“问什么?” 牛有道:“宋军和燕军交战,宋军那边突然出现了能驾驭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助宋军作战的人,是不是你们万兽门的人?” 晁胜怀不耐烦道:“我听说燕国的修士来问罪,宗门根本不承认,这种连宗门都不承认的事,就算有,也是机密,怎么可能让我知道?” “既如此…”牛有道微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摆了摆。 晁胜怀身子猛然一僵,瞪大着双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被人偷袭了。 站一旁的管芳仪收了戳出的手指,并招了一下手,吴老二闪身而来。 牛有道将信递给吴老二,盯着趴地上的晁胜怀,淡然道:“第三封信,送给晁敬!” 第七一九章 只想和晁长老交个朋友 吴老二收信入怀,走了。 牛有道也杵剑转身而去,管芳仪提了地上的晁胜怀跟上。 …… 易容后的吴老二将信送给了万兽门看守山门的弟子,指明了信是交给谁的便走了。 至于是什么人送的,不需要多说。 送给长老晁敬的信,下面的弟子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分人送到了晁敬的手上。 信到时,晁敬正与下面弟子说事,接信到手,晁敬随口问了句,“谁送来的?” 传信弟子恭恭敬敬道:“弟子不知,送信人说是长老旧友让捎带的,未透露是谁,说是长老见信便知。” 旧友?晁敬狐疑,挥了挥手让其退下了,随后拆信查看,看着看着,目中露出惊疑不定神色。 信中提了件事,蝶梦幻界其孙引起了罗刹潮,害死了一群万兽门弟子,他晁敬为了避免责任,居然暗中将此事给压了下来,令大量弟子死的不明不白。 书信人说是晁胜怀告诉他的,而晁胜怀现在就在他手上。 书信人问他,这事值多少钱?指定了地点约他单独见面,让他一个人单独赴约,不要带人手。 晁敬心中冷笑,不知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跟他玩这种要挟的把戏。 慢慢将信合上,晁敬对一名弟子吩咐了一声,“去把晁胜怀叫过来。” “是!”那弟子立刻领命离去。 负手在庭院中琢磨着等了一阵,那弟子很快回来了,禀报道:“师尊,晁胜怀不在,说是去万象城买东西去了,我已交代了与他一起的弟子,等他回来立刻让他过来。” 不在?晁敬眉头略挑,看来自己那个孙子还真有可能落入了别人的手中,当即招手将自己大弟子徐火招了过来,一阵秘密吩咐,让他暗中带人准备。 书信人让他一个人去赴约,他傻还差不多,必须暗中做布置,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暗中作怪。 徐火离去了一阵,待到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回来复命后,晁敬方独自离开万兽门下了山。 约定见面的地方离万兽门稍远,在一座深山峡谷中。 晁敬到后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忽又抬头,只见一只大型飞禽从上空一掠而过,一道人影飘然而下,徐徐飘落在了他的面前,淡定自若地杵剑而立,笑眯眯看着他。 晁敬皱眉:“牛有道!是你约的老夫?” 对于牛有道,他不熟悉,但也不陌生,毕竟牛有道在万兽门住了那么久,他见过。 牛有道笑着点头,“冒昧打扰,还望晁长老恕罪。” 晁敬目光诡谲,思绪百转千回,由对方的身份背景联想到了这次的宋燕之战,对牛有道的来意已经有了大概的揣测,眯眼道:“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江湖走马,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只想和晁长老交个朋友。” 神情紧绷的晁敬忽哈哈一笑,“能入住万兽门客院的客人,本就是朋友,你说呢?” 牛有道也笑了,“对极,晁长老言之有理。” 晁敬道:“既是朋友,我那不孝孙是不是该交给我了?” 牛有道:“不急,只要确认晁长老真的有心做朋友,令孙自会丝毫无损的交给你。” 晁敬:“如果是为宋燕之战来的,抱歉,恕老夫无能无力。” 牛有道:“我是为了帮晁长老来的,是为了帮晁长老解决麻烦来的,我信中所书内容想必晁长老也看到了,我有心帮晁长劳抹去这个麻烦,难道晁长劳就一点感谢都不想表达表达?” 晁敬嗤声道:“笑话,无凭无据的事情,老夫岂能由得人随意威胁。” 牛有道:“如果是令孙出来作证呢?” 晁敬:“他不过是落人手上受人胁迫而已。” 牛有道微笑道:“当初在蝶梦幻界与令孙一起惹出罗刹潮的人,还有两个,名何有见、何有长,既是万兽门弟子,也是亲兄弟。惹出事后,令孙意图杀人灭口,碰巧的是,这两人被我所救。” 晁敬神情狠狠抽搐了一下,欲辩解,牛有道却抬手打住,“不急,且听我慢慢说完。当然,晁长老也可以说两人是受人胁迫做伪证。不知晁长老可知辰平、高蓝、刘定安、丘问贤师兄弟四人?” 晁敬目光闪烁,他岂能不知这四人,这四人都是万兽门的弟子,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曾在万兽门闹出不小的动静,他不知牛有道突然提到这四人是什么意思,徐徐道:“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当初万兽门的飞禽闹瘟疫时,曾有二三十只大型飞禽暴毙,可据这四人说,并非什么瘟疫,而是另有蹊跷,是万兽门内部有人想谋取横财,暗中做了手脚,借着瘟疫的幌子盗取了五只大型飞禽!呵呵,五只大型飞禽,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这师兄弟四人偏偏参与了其中,事后有人想杀人灭口,不巧,又被我给救下了。” 晁敬内心惊疑不定,当初就觉得瘟疫这事来的有点突然,难道真有什么问题不成,沉声道:“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不是你在幕后指使的吗?” 晁敬怒道:“混账东西,老夫岂由得你任意栽赃,瘟疫时死了多少飞禽全都有数可查,哪来的什么盗取!” “是吗?”牛有道面露嘲讽意味,抬头看天,扬手朝空中打了个手势。 空中盘旋的那只飞禽突然俯冲,掠过峡谷上空时,又扔下一个人影。 牛有道举手施法一托,令砸下的人落势缓了缓,顺手抓了来人的脖子,令来人站在了跟前,推着来人的脖子,问:“丘问贤,晁长老可认识这名弟子?” 晁敬盯着来人审视,说实话,下面的小弟子他哪认得完,不过见着面熟,可以确认是万兽门的弟子。 而落在牛有道手中的丘问贤却是认得晁敬的,一见晁敬,瞬间高度恐慌了起来。 突然被从拘禁地带出来,没想到是带他来见这位长老。 “丘问贤,万兽门发生瘟疫时,你们趁机做了什么,面对晁长老还不从实招来?”牛有道一把将人推了出去,推向了晁敬,并摊了摊手,证明自己没有威胁,对方随时可以把人给救走。 然而踉跄几步的丘问贤却吓得腿软倒地而坐,满脸惊恐地看着晁敬。 一个巨大的阴影一直聚集在他心头不散,当初遇险时,他岂能不知是晁胜怀要杀他灭口,这背后是不是晁敬指使的他不能确定,但晁胜怀却一直打着晁敬的幌子说什么事成之后就是自己人,能帮他在万兽门内部立足之类的。 被人劫走后,他其实不想再回万兽门,然而落入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岂由得他来做抉择? 掌握他命运的人,是在背后操控落子的棋手,他的命运不属于他自己。 晁敬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晁敬也不想稀里糊涂,有这机会也想搞清瘟疫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沉声道:“你是丘问贤?” 丘问贤战战兢兢爬起,跪下了,诚惶诚恐地叩头道:“弟子丘问贤,拜见长老!” 晁敬一字一句道:“发生瘟疫,二十多只大型飞禽暴毙,此事背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丘问贤心慌意乱,晁胜怀要杀他灭口啊!而晁胜怀又是晁敬的孙子,这事让他如何开口? 晁敬:“事情真相给我一五一十道来,说!”最后一字可谓猛然一喝。 丘问贤吓得一哆嗦,趴在了地上,“是晁胜怀指使弟子干的,灵化谷出事时……”他惶恐不安地将晁胜怀如何指使,几人又是如何掩人耳目偷取将要销毁的飞禽尸体的经过详细讲了出来。 晁敬听的脸部肌肉抖动个不停,脑海中已经和聚灵山鹰巢后来发生的事情做了联想,由此已经猜到了这样做的目的,盗取尸体好偷天换日! 跪趴在地的丘问贤说完后,哽咽抬头,“弟子一开始并不知道晁胜怀要干什么,后来晁胜怀骗我们下山,要杀我们灭口,弟子与辰平、高蓝、刘定安落难在一起后,互相问询方知晁胜怀为了盗取飞禽对我们几个做了分步骤的安排……”他又将从其他人嘴中得知的情况拼凑出了完整的盗取经过。 至于牛有道在这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他是一概不知,晁胜怀没有告诉他们,也不会告诉他们,说出了是外人介入的话,他们几个当初也不敢帮晁胜怀做那种事。 唯一和牛有道有关的地方,他只知他们几个最后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 晁敬犹遭五雷轰顶,那张脸黑成了锅底一般。 那已经不是五只飞禽的事,而是损失了二十多只大型飞禽,其价值是天价,为了这事,灵化谷和聚灵山的长老都下台了,已经有两位长老为此负责下台,没想到这事背后竟然是他孙子操控的。 “啧啧!”牛有道摇头,“精彩!实在是精彩!一个晁胜怀竟敢在万兽门内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并安排的如此精巧,若说这背后没有能给他撑腰的人指使,一个小弟子自己就敢做出这种事来,只怕说出去谁也不信,晁长老,你说呢?” 晁敬面颊抽搐道:“你想拿这个威胁我?没用!此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万兽门自会查明!” 第七二零章 你万兽门惹上我了 “查明?哈哈……”牛有道忍不住发笑,笑着摇头道:“晁长老怎会如此天真?当然,我既然来了,这事能不能查明白只在晁长老一念之间,就看晁长老愿不愿交我这个朋友,若是朋友,肯定会和晁长老无关,若不是朋友,万兽门会怎么处置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晁敬眼中冒出阴狠神色,死死盯着牛有道,慢步逼近了过去。 传言听了不少,他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位,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敢单枪匹马跑到万兽门的地盘上威胁他这个万兽门的长老,那淡定自若的气度就非常人能比。 见其目光不善,牛有道一手扶剑,一手翻指亮出了一张符篆,不疼不痒道:“做人,最好还是不要冲动的好!我既然敢来,就不会是一个人来,肯定有所准备,我相信晁长老也不会是一个人来的。” 天剑符!晁敬瞳孔略缩,冒出的一丝歹心被压制了下去,却依然是手起掌落,一掌拍在了丘问贤的脑袋上。 啪!脑浆崩裂,连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丘问贤已倒在了地上。 杀也是白杀,晁敬完全可以不承认是自己杀的。 牛有道视若无睹,脸上连点异样神情都没有,也是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仅啧啧一声道:“可惜了,不过没关系,我手上还有几个,只要晁长老高兴,回头都送到万兽门去,任由晁长老杀个尽兴,至于能不能堵住万兽门高层对他们的盘问,那就要看晁长老的本事!” 晁敬停步,无视脚下倒下的尸体,反而抬头看了眼上空盘旋的飞禽,复又目光放平,盯着对面道:“听说你手上有一些载人的飞禽,哪来的?” 老家伙不蠢,还是反应了过来!牛有道嘴角浮现一抹莞尔,“那个重要吗?” 晁敬伸手指着他,厉声道:“是你!发生瘟疫时,你也在万兽门,是你勾结晁胜怀作的案,如今却想栽赃到老夫头上,想逼老夫屈从于你!否则凭你的财力,哪来的那么多载人飞禽?” 当初风闻牛有道手上有一批飞禽时,万兽门这边还当聊闲天般说到过这事,也不知牛有道是从哪弄来的。 虽然好奇,不过也不会追究这事,万兽门卖出去的东西,只要付了钱,谁爱送谁就送谁,万兽门不会管这事,也没必要查的买东西的客人不高兴。 而能买得起载人飞禽的人,其身份背景也都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万兽门想查就能查的。 牛有道淡然道:“你想多了,我手上的确有一些,至少远不止五只。” “……”晁敬愣住,数量上对不上,仅这一句就堵的他无话可说。 牛有道:“晁长老,扯来扯去没意义,往我身上泼脏水就更没有意义,敢做就要敢当。” 什么叫敢做就要敢当?晁敬火冒三丈,“休想拿此事要挟我,我不吃你这套,你尽管把你手上的人证交给万兽门便是!” “好!”牛有道赞许着颔首,“是条好汉,我佩服!也罢,如你所愿。不过不是我把人交给万兽门,我会让燕国三大派派人将辰平、高蓝他们护送到万兽门,让万兽门高层当场查明,谁也别想从中做什么手脚。至于晁胜怀,会送往燕京,也会由三大派的人在燕京召开盛会,晁胜怀会在盛会上当众向天下人揭穿他爷爷,也就是你晁长老,都让他干了什么好事!” 晁敬冷笑连连,“强行栽赃陷害吗?” 牛有道:“别说的那么难听,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晁胜怀知道自己干下的那些事回了万兽门肯定活不了,燕国会提供保护。蝼蚁尚且贪生,有活命的机会,他一定会把握!说多了都是废话,简单直白点,人在我手上,我想让他怎么说,他就得怎么说!” 晁敬:“人握在你们手上说出的话,你当万兽门傻么,你当万兽门能轻信么?” 牛有道:“除非晁长老将手下弟子都杀光!” 晁敬皱眉,目中闪现狐疑,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牛有道戏谑提醒道:“罗刹潮,害死那么多万兽门弟子,却被晁长老给压了下来!据我所知,当时晁长老手下的弟子有不少人在现场,当中的知情者可不少,只是系出晁长老,都不得不听命帮忙隐瞒而已。晁长老若非要和我对着干,若真把事情给闹大了,万兽门怕是想不较真查一查都难,只要坐实了这一件事,就说明晁胜怀揭发的事情属实,是你在蓄意隐瞒。晁长老,你真要将知情弟子都给灭口吗?” 晁敬脸色剧变。 “现在灭口是不是晚了点?出事的当口知情人都被灭口了,这是什么情况?如你所言,万兽门不傻,晁长老,罪上加罪的事可不好玩。唉,晁长老,听我一句劝,这件事情闹大了,只怕不是你这长老的位置能不能保的问题,那么多弟子枉死,那么多价值不菲的飞禽遭殃,不将你给处置了,万兽门如何对上上下下的人交代?那时的情形我实在是难以想象,平常高高在上的堂堂晁长老,狼狈不堪地被摁跪在地接受审判,您受得了吗?你愿意看到那些小人落井下石踩你吗?” 晁敬咬牙切齿道:“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卑鄙小人!” “抬举我了!”牛有道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目光骤然锐利,“从罗刹潮开始,灵兽会之后,你早就捏在了我的手中,我如果想捏死你,轻而易举,你晁敬,在我面前没得选择!我让你做人,你才能是个人,我让你做狗,你就是条狗!”语气平静,但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常愤怒神色。 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画面,碧波大海上,船头,那个躺在他怀里再也无法醒来的女人。 晁敬双手略有抖动,还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怒容满面道:“牛有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也想不出我哪里得罪过你,为何要这般苦心积虑害我?” “无冤无仇?”牛有道又笑了,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无冤无仇,正因为如此,我之前才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但是现在,你万兽门惹上我了。你应该知道,蒙山鸣是我的人,你万兽门介入两国之争,损害到了我的利益,危及到了我在南州的利益,不得已,我只好操起这件事来找你。” 晁敬欲言又止,很想说,这样的事情乃大势上的争锋,关我屁事,凭什么盯上我? “晁长老,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来交朋友的,只要你为我摆平这件事,那几十万人马的死我可以不追究,晁胜怀等人我会一个不动地全部交还给你。” 晁敬怒极反笑:“摆平?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宗门已经做出了整体布置,我这个长老也无权推翻整个宗门做出的决定,你就算把我往死里逼,我也无权撤回派出去的人手。我真要这样做了,不用你逼,宗门立刻就要对我问责!”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松口了。 牛有道略默,现在把这老家伙给暴露出来也不符合他的打算,老家伙自己也不会答应,遂道:“那些蛇虫鼠蚁如同疯了一般攻击燕军,却不攻击宋军,我想晁长老你应该有办法平衡!” 晁敬也默了默,道:“陈少通的麾下人马服用了这边调配的秘药。” 牛有道:“如此说来倒是简单了,燕军这边的人马也需要那秘药,想必晁长老能提供。” 晁敬冷冷盯着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若是帮你做了这样的事,那就进了你的死套,我休想再爬出来!” 牛有道:“晁长老,死人对我没用,晁长老好好活着对我才有更大的作用,我巴不得你做万兽门的掌门!我的那些飞禽可不是从你万兽门偷来的,我能有那些飞禽,我茅庐山庄能抵御燕国朝廷的偷袭,我背后的势力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来交朋友的,你我合作,对你我都有好处,我没必要害你!” 晁敬沉默着,内心是挣扎的,他知道,只要这一脚跨了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可他没得选择,最终阴着一张脸道:“你要给燕军用秘药,用量庞大,我无法提供给你,否则定会让宗门察觉,我只能给你秘方,药材你自己准备。” 牛有道:“就依晁长老的吩咐,只要有效便可。” 晁敬也是个狠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他当场将丘问贤的尸体踢翻,蘸了丘问贤的鲜血,直接将秘方写在了丘问贤背后的衣服上,最后“刺啦”一声,撕下了所写衣衫起身,随手扔给了牛有道。 东西到手,牛有道颔首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来交朋友的,你放心,只要秘方有效,你孙子他们会完好无损地交给你处置。” 两人又一阵细谈后,约好了今后的联系方式,牛有道这才腾空而去,蹿出了峡谷,飞身在山崖上一踩,再次升空,一只大型飞禽掠来,接住他迅速振翅而去。 远离此地,到了高空后,牛有道看了眼驾驭飞禽的管芳仪,有点奇怪道:“有点不像你,不想问问事情怎么样了?” 管芳仪嗤了声,“这又不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被你盯上了下手的人,且由你亲自出马,就你那坑死人不偿命的嘴,结果还用问吗?” 第七二一章 女扮男装 牛有道倒是被她说的有点无语,没想到这女人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管芳仪回头,“我的天剑符呢,你不会拿去做了什么交换吧?” 牛有道将符篆递还给了她,“我哪敢呐,真要做了交换,你还不得跟我拼命。” 管芳仪一把抢了回来收起,嘴上也不客气,“得了吧,装什么乖孙子,真要用的上,你能在乎老娘的想法才怪了。” 牛有道苦笑:“看来你对我误会颇深。” 管芳仪呵呵冷笑,“误会?说这样的话昧心不昧心,不害臊,不脸红?也是,就你那厚脸皮,压根不知‘害臊’两字怎么写,整个就一臭不要脸。” “得了,别没完没了。”牛有道袖子里掏出破布,塞她手里。 “什么东西?”管芳仪抖开一看,“血书?晁敬对你写的保证书?不对,好像是药方。” 牛有道:“燕军人马众多,药量所需不小,采购这些东西不宜张扬。尽快联系晓月阁,把秘方给他们,让他们帮忙。” 管芳仪点了点头,又闻了闻破布,发现的确是人血,明眸眨了眨,道:“晁敬的血?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牛有道:“我能把他怎么样?” 管芳仪脑海中闪过了茅庐山庄外的那座坟包,试着问道:“你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 牛有道目光远投,没吭声。 管芳仪做出一连串口型,还撇了撇嘴,不知骂了牛有道什么东西,之后又问道:“万兽门怎会打破常规卷入诸国纷争帮宋国?” “宋国丞相紫平休派了人来威胁,其次是万兽门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想趁机拿下万兽门一带地域的自治权。更重要的是,诸国之争的态势让万兽门感到不安,万兽门没有自己的势力,想借此机会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不管将来谁胜谁负,不管宋国将来归了谁,都不至于招惹他万兽门……”牛有道把从晁敬那打探来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管芳仪听后叹了声,“原来如此,就因为这个,几十万条人命就没了。” 牛有道:“他们介不介入都要死人,他们也不会在乎这个,死的又不是他们的人。” …… 峡谷内的尸体已经消失了,晁敬亲自处理干净了。 他独自在峡谷内静默了一阵,一声叹息后闪身出了峡谷。 途中,大弟子徐火现身迎了他,有点惊疑不定道:“师傅…” 晁敬知道他要说什么,想问为什么不发出动手的信号,抬手打住道:“没事了,安排大家回撤,尽量不要有什么动静。” “呃…”徐火到嘴的话也只好咽下了,拱手道:“是!” 晁敬闪身先行离去了,心情极度抑郁。 他很想找到晁胜怀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显然无法如愿,不但无法如愿,还得想办法帮晁胜怀圆谎,为晁胜怀找个突然消失的理由。 他很清楚,事情做的越多,留下的查证线索就越多,自己就越难以自拔。 以前只是听闻这个牛有道,今天他算是领教了,一见面便明摆着铺好了一条不归路给他。 甚至还当他面说出那般话来:我让你做人,你才能是个人,我让你做狗,你就是条狗! 他从未想过,他堂堂万兽门的长老,居然会被这么个东西给捏的死死的。 偏偏他还无路可走,只能顺着这条不归路走下去。 最主要的是,牛有道不是一般的散修,已经握有相当的势力,不是那种能直接采取强硬手段打压的人。 晁胜怀那个龟孙子居然会招惹上这种人,想也能想到,那畜生怎么可能是牛有道的对手,他想想都火大,惹谁不好? 越想越憋火,居然把他也给连累了,希望牛有道能守信放人,回头他非打断那孙子的腿不可。 …… 官道旁,残垣断壁,荒废的农庄,有战火焚烧过的痕迹,燕军干下的好事。 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影在战火肆虐过的农田里刨食,并非所有人都被驱离,总有漏网之鱼。 找不到吃的,田野里有战乱之前播下的种子,此时长出了秧苗,只要是能吃的,不会错过。 一个人从远处走来,蹲在荒废农田里的两个人看着,待对方走近,看到对方那魁梧的体格后面背着一柄大刀,两个农夫顿时惊惶而逃,撒腿飞奔,逃往了那残垣断壁的农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罡。 袁罡并未追两人,只是目送了一阵,之后目光在田野里搜寻,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遂朝那残垣断壁的地方走去。 他是来找食材调料的。 因为银儿,那妖王在茅庐山庄把嘴巴养刁了,牛有道在的时候还能压制的住,银儿还能乖乖听话,胃口凑合着。 牛有道走了,不在了,银儿的脾气上来了,嫌东西难吃,吵着要圆方给她搞好吃的。 圆方根本不在这边,一时间到哪拉圆方来给她弄吃的。 袁罡起先懒得理会,后来见情况不对劲,银儿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脸上出现了银纹。 袁罡知道银儿发作起来会是什么后果,一旦把事情闹大了,让人知道了这妖王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道爷也兜不住,只能是想办法解决。 幸好,圆方的厨艺本就是他教的,只是需要一些调料。 袁罡想到了附近的村庄,前来找找看,农田里没有,也许那残垣断壁中有,大军搜刮干净了粮食,未必会把那些不起眼的东西也搜刮干净。 残垣断壁中藏身的地方实在是不多,袁罡来到后在废墟中翻找的情形犹如搜查,一处断壁后面藏身的两名农夫终于躲不住了,再次吓得飞奔而去。 恰这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袁罡看了眼,迅速侧身躲在了断壁之后窥视。 跑上路的两名农夫见有骑士迎面而来,又吓得惊慌回跑。 那骑士唰一声拔剑在手,喝斥,“站住!”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两名农夫吓得跪在了地上,举着手连连求饶。 马勒停了,瘦小男子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二人,剑指着问道:“你二人什么人?可是燕国奸细?” 两名农夫连连叩头求饶,“我们不是奸细,不是奸细,只是这里的农夫,未能及时逃离,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连连求饶之下,瘦小男子手中的剑放下了,看二人瘦的皮包骨的惨样,也不像奸细,眼眶也红了。 宝剑归鞘,瘦小男子跳下了马,摘下了背负的包裹打开,蹲在二人跟前,拿出了包裹里的干粮给二人。 而且是制作很精美的干粮,还有糕点。 兴许是真的饿坏了,见到好吃的东西,又见对方没有敌意,两人立刻抢到手狼吞虎咽。 这种干巴巴的东西狼吞虎咽,后果可想而知,双双被噎住了,还使劲往肚子里咽。 瘦小男子泪水涟涟,抬袖擦拭一把,竟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慢点吃,不急,慢点吃,都给你们。”竟将包裹里的干粮全部拿了出来给二人。 断壁后侧目窥视的袁罡心头一动,女人?女扮男装? 两名农夫听到声音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一人费力咽下后,讶异道:“大人是女人?” 瘦小男子又恢复了男人的声音,站了起来,道:“宋军不能保家卫国,让你们受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你们不要在这逗留了,燕军随时还会回头,带上干粮往京城方向去,快离开这边。” 他一说燕军,两名农夫猛回头看向残垣断壁,一人挥手指去道:“大人,燕军,有燕军的探子藏里面。” 瘦小男子顿生警觉,目光果然瞥到断壁后有人偷窥,顺手一甩,就是两只袖箭嗖嗖射出。 断壁后的袁罡立刻脑袋一偏,躲过了射来的袖箭,只见两支袖箭哚哚插在了后面的土墙上。 唰一声,瘦小男子又拔剑在手,快步急冲,一个箭步冲上了断壁,见到了后方的袁罡,扑身而下,一剑狠狠刺出。 袁罡看出来了,对方不是修士,却会点功夫,身手还算不错。 他不慌不忙,抬手一把抓住了刺来的宝剑。 瘦小男子大吃一惊,对方竟不怕宝剑的锋利,如刀枪不入一般,竟就这样赤手抓锋刃。 更重要的是,对方赤手一抓,他剑便再难动弹。 他刚想凌空一脚踢向袁罡,袁罡突然松开抓握的宝剑,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 “噗!”瘦小男子一口鲜血呛出,整个人被一拳砸飞了出去,将那断壁轰然撞倒了,人在烟尘中呻吟挣扎着。 双方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袁罡面无表情地从破墙后走出,两名农夫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忽二话不说,扔下了瘦小汉子调头就跑。 瘦小汉子刚想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将他踩了回去,踩的他难以动弹。 刺啦!袁罡俯身撕掉了他脸上的假面,一见其真容,袁罡失声,“苏照!” 待烟尘散去后,他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不是苏照,却和苏照有七分神似,剩下的三分不同是因为比苏照更美丽。 “你是什么人?”袁罡蹲在了女子跟前问了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子扭头一旁,又因伤咳了两声,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袁罡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忽一把将她拽起,一掌砍在了她的脖子后面,将其打晕了,挟持在了胳膊下,奔路旁的马匹而去,翻身上马,挟人纵马而去。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又有数骑来到。 马背上的人,一路上目光四处搜寻的样子,看那精气神,还有腰上佩戴的装月蝶的东西,便知是修士。 第七二二章 苏照! 废弃的农庄明显摆在那,想不吸引几人多看一眼都难,那垮塌的残垣断壁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然而也仅仅是注意了一下,战火肆虐的地方这种情况很正常,几人并未留步,继续疾驰赶路。 “确认这一带只有这条路吗?”疾驰而过的马背上有人问了声。 “至少这条路是最近的路,夫人急于见大都督,应该会走这边。” “一个女人,竟敢离家往战乱之地偷跑,简直是胡闹,净添乱!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没办法向师门交代,更没办法向大都督交代!” “唉,她的心情也能理解,江防两百万人马覆没,宋军又被坑杀六十万,大都督在燕国无功而返,又获悉蒙山鸣很有可能让大都督无法顺利回来,她也担心着急,生怕大都督出事。” “这女人呐,真是没办法讲道理,她跑来有什么用?你们就不该让她知道战事不利的消息,否则她焉能出逃?” “师叔,这没办法对她封锁消息,我们总不能将她软禁吧?她来往的那些人非富即贵,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她若有心打听的话,怎么可能不知道战事不利的消息?丈夫在外征战,她本就有心关注此事,瞒不住的。再说了,真要封锁的话,她恐怕越发以为出了什么事。师兄,说句不当说的,她之所以会偷跑,就是因为我们拦着不让她来,所以她才会想办法甩开我们偷跑。” “你跟我讲这些道理没用,你们最好祈祷她别出事,否则我看你们如何交代!” …… “猴子,这个能吃吗?” 山林中,见到袁罡胳膊下夹持了一个人来,银儿眨了眨眼,狐疑着问了声。 袁罡愣住。 一旁的陈伯等人亦惊住了,真正是对银儿刮目相看,有点惊为天人的感觉。 这么一个大活人,你认不出来? 偏偏这吃货不像是说着玩的样子,大家也知道这吃货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别人说这话,大家肯定当开玩笑,银儿说出这话来,众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若说能吃,这吃货不会真的大吃活人吧?这什么毛病? 说实话,袁罡也有点被银儿的话给吓到了,隐隐感觉这妖王对吃人并不排斥。 认识这么久,袁罡还是头回意识到这妖王有吃人的潜质。 袁罡没多说什么,胳膊一松,将挟持来的女人扔在了地上。 银儿俯身盯着那女人查看,袁罡突然出手,狠狠一记掌刀砍在了银儿的后脖子上。 银儿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趴在了那女人的身上。 “你这是…”陈伯疑惑着问袁罡。 “你们记住,发现她醒了,立刻再将她打晕,等道爷回来了再说。”袁罡对众人交代一声。 他也没办法,没找到做食物的调料,牛有道和商淑清都不在,这里没人能安抚住这妖王,又不知牛有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先将银儿给打晕了,否则一旦惹得银儿现出妖王原形六亲不认了,估计谁都别想跑。 偏偏这里人又不知道银儿的底细,他也没办法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袁罡这样对待银儿是什么意思,一个吃货而已,至于这样吗? “咦!”陈伯忽指着地上的女人,“这女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几人凑上来一看,朱老八惊讶道:“白云间的老板娘苏照?” “不是,是像,只是长的像,姿色胜过苏照,不是苏照。”许老六摇了摇头。 这些扶芳园的老人在齐京厮混多年,都见过白云间的苏照。 “听说白云间的老板娘换人了,苏照去向不明,也不知去哪了。” 几人在那议论起了苏照,知道苏照去向的袁罡却沉默了,默默盯着地上昏厥中的女人。 一番议论后,陈伯问道:“猴子,这女人是谁呀?” 袁罡:“不知道。” “……”众人哑口相视,不知道你把人给弄来,你想干什么? 若说袁罡是因为垂涎美色而干出强抢的事,他们也不信,然而袁罡不想多说,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幸好没等多久,一只大型飞禽落入山林,牛有道和管芳仪回来了。 一来见到地上躺了两个女人,两人也愣了愣。 银儿脸上隐隐若现的银纹令牛有道皱了皱眉,至于另一个女人,他只是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倒是管芳仪惊讶一声,“苏照?她怎么在这?咦,不是她,比苏照更漂亮!”她抬头看向众人,问:“这女人哪来的?” 众人都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袁罡,许老六道:“他离开了一下,从外面带来的,我们也不知什么来路。” 苏照?听到管芳仪的称呼后,牛有道已是吃了一惊,终于想起了在哪见过。 确切地说,不是见过,而是画过。 他没见过苏照,仅仅是管芳仪当初在扶芳园口述,他动笔画过苏照,虽在齐京呆了不少时间,但确实是从未见过苏照本人。 也正因为画像和本人有差别,所以在牛有道看来更觉得像。 一个像苏照的女人,而且是袁罡弄来的,牛有道目光缓缓投向了袁罡,别人不清楚袁罡和苏照的事,他却是清楚的,那是袁罡心中的疼。 他更知道苏照已经死了,知道苏照被袁罡亲手葬身在了沙漠中,袁罡跟他说过。 “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长的像,你就把人给抓了吧?”牛有道犹豫着问了声。 这事他都不敢为袁罡打包票了,别的事情好说,感情这种事,他还真不敢轻易为袁罡下论断。 袁罡:“你想多了。” 两人的对话令管芳仪狐疑,其他人目中也闪过疑色,怎么感觉这个袁罡和白云间老板娘之间有什么似的。 牛有道:“那是怎么回事?” 袁罡:“这人有点可疑,她竟然代表宋军向两个农夫赔礼道歉,身份来历可能不一般……”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满脸不解,遂把当时的情况说了遍。 众人听后颔首,若是这样的话,这女人的来历的确是可疑,女扮男装,还为宋军向百姓道歉。 牛有道眼睛余光瞥了瞥袁罡的神色,忽道:“不管她什么来历,我们的行踪需尽量保密,带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不合适。老六,拖下去处理掉,处理干净点。” 许老六点了点头,俯身就要去抓起那女人处理掉。 一只手摁在了许老六的肩头,许老六回头一看,见是袁罡抓住了他肩膀。 袁罡道:“道爷,我觉得还是先弄清她的身份比较合适,说不定对我们有用处。” 管芳仪对此也是赞同的,“的确,能以代表宋军的口气说话,应该不是一般人,若是大有来历的话,的确可能有用处。道爷,猴子说的没错,还是先弄清的好,一个凡夫俗子也翻不起浪来。若没什么,咱们也没必要滥杀无辜。” 牛有道眼睛余光又扫了下袁罡,道:“也罢!”颔首示意了一下。 管芳仪立刻蹲下搜那女人的身,也没搜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来,只从其身上搜出了一些护身袖箭之类的暗器,还有些钱财,最后施法帮那女人梳理气息。 很快,那女人幽幽缓出一口气醒来,睁眼见到一群人,立刻坐起后爬,撞在了一棵树上,因之前的伤,痛楚闷哼了声,最终还是后扶着大树慢慢站了起来,明眸盯了盯打伤自己的袁罡,咬了咬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牛有道盯着她的神色反应,忽冒出一句,“在下…牛有道!” “你就是牛有道?”女子惊讶一声,迅速上下打量杵剑而立的牛有道,又快速扫视众人。 牛有道笑了,那女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迅速闪过懊恼神色。 众人也相视一眼,都知道牛有道一句话就试出了对方的深浅,果然不是一般来历的人。 道理很简单,一般人不说知不知道牛有道是谁,起码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牛有道笑答:“正是,你是什么人?” 女子目光急闪,知道了对方是牛有道,她越发不敢暴露身份,突开口冒出一个名字来,“苏照!” 此话一出,真正是让袁罡心弦一颤。 “……”包括牛有道在内的众人却是当场傻眼,说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说出了和她容貌相似的那个人的名字,令众人反应都有些错乱。 牛有道迅速厘清了思绪,看向众人问道:“你们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提倒是提过,只是对方之前不是在昏迷中吗?应该听不到才对。 袁罡出声了,“之前打倒她,揭开她真容时,我错认了,提过苏照的名字。” 原来如此!牛有道斜眼看向他,“交给你了,撬开她的嘴!” 袁罡点了点头。 牛有道挥手示意人将那自称‘苏照’的女子给带下去后,方瞅着银儿问道:“银儿怎么回事?” 袁罡将银儿发脾气要吃的的事提了下。 其他人糊涂,牛有道和管芳仪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管芳仪下意识摁了下胸口,她很清楚这妖王生气的后果,万分庆幸,还好这妖王没发作。 牛有道扶剑蹲下了,单手摁在了银儿的身上,施法化解其体内衍生出的异种妖气。 第七二三章 道爷的能耐不可斗量 异种妖气一除,银儿也缓缓醒了过来,睁眼见到牛有道,便顺手扯了牛有道的衣袖,绵绵道:“道道…”忽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坐起,脆声道:“谁打我?” 牛有道一把将其拽起,“我打的。” 银儿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牛有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听话!” 银儿嘴一撇,很不满道:“不好吃。” “先将就一下,等回了山庄再说。”牛有道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也懒得跟她啰嗦,招手示意吴老二随便弄点吃的给这妖王,堵住她嘴就行。 “你在拿话试探红脸猴子。”管芳仪跟着牛有道到了一旁后忽冒出这话来。 牛有道淡然道:“有吗?” “有!而且肯定。”管芳仪好奇道:“我记得你当初画过白云间老板娘苏照的画像,她和猴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牛有道默了一阵,道:“苏照是猴子的女人。” “啊?”管芳仪愕然,齐京那个八面玲珑的青楼老板娘居然是猴子这种木头疙瘩的女人,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苏照不是晓月阁的人吗?” “正因为是晓月阁的人,才因此招致晓月阁的追杀,两人私奔的途中,苏照死在了晓月阁的手中,猴子亲手埋的。”牛有道言简意赅的提了下。 男女之间的悲情总易令女人同情,管芳仪唏嘘不已,“难怪了,遇上个像的,怪不得红脸猴子有些不正常。” 牛有道仰天叹了声,“是啊,遇上个像的,怎么就这么巧,天意弄人,但愿不是什么孽缘。” 管芳仪白他一眼:“我经历过的男人不算少,不管好坏,我事后从未真正怨过什么,男欢女爱,多美好的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孽缘?” 牛有道:“你不懂,猴子那种人不会轻易动情…” 管芳仪接话道:“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不动如山,山动则塌,你怕他一动情就控制不住自己?你不会是想出手阻拦吧?感情这种事,谁都管不住,你若真是为他好,我建议你顺其自然,最好不要干预,猴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牛有道:“所以我希望这女人的背景简单一点…实在是太巧了,他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遇上个像的,是巧合吗?” 管芳仪道:“你担心有什么问题?” 牛有道:“若不是巧合,那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管芳仪蹙眉,懂他的意思,若真是什么有心人安排的,说明他们的行踪一直被人给掌握着,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当中有奸细,谁是奸细?袁罡和银儿都不可能,其他人除了扶芳园的老人也没别人,更重要的是知道袁罡和苏照之间的秘密,这情况细思极恐。 她迟疑道:“也许是你想多了,只是临时突然出去一下,有心人怕是也安排不及…你这种人遇上任何异常都免不了怀疑一下。” “但愿吧!”牛有道略颔首,又叮嘱道:“这事你暗中盯一下。” “嗯。”管芳仪点了点头,也能理解,既然察觉到了异常,不可能不当回事,肯定要弄明白,不过看向牛有道的眼神多少有些怪怪的。 牛有道察觉到了,“干嘛这样看我?” 管芳仪有些憋笑,“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想想你自己。” 牛有道不解,“我有什么问题吗?” 管芳仪:“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问题才好,年纪轻轻的,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让你心动的女人,这很不正常知道吗?” 牛有道哭笑不得,无论是这位,还是黑牡丹,都经常反复问他这个问题,很无奈道:“我不下水,还是站在岸边看风景的好,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看别人要死要活的,比自己要死要活的好,怕麻烦而已。” 管芳仪一脸鄙夷,“你说的是人话吗?男女之情,是怕麻烦的事吗?我不信这是理智能控制的,你心里一定鬼!”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又扯我干嘛?我说你年纪一大把的老女人,还老是把男女之情挂嘴上,合适吗?” “放屁!你说谁老,我老吗?老娘媚眼一抛,一堆男人拜倒在老娘的石榴裙下你信不信?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血无情不成?花老娘的钱,吃老娘软饭的王八蛋……” 一说她是老女人,管芳仪立刻炸了毛,狂喷了回去。 …… 紧咬在后方的宋军歇下了,前方回避的燕军也就歇下了。 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内,宫临策揭开帐帘走了进来,走到坐在地图前的蒙山鸣身边,“蒙帅,撤吧!” 轮椅推转面对,蒙山鸣道:“宫掌门,道理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 宫临策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再这样跟宋军耗下去了,被宋军这样耗着,我们的粮草也坚持不了太久,也无法再拦截罗照大军回撤,此时不撤,待到陈少通和罗照的大军会合,我们这些人马想回都回不去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撤至少还能为燕国保存一定的实力以应对后面的危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蒙山鸣道:“三大派还没有找到克制万兽门术法的办法吗?” 说到这个,宫临策也很无奈,“这应该是万兽门的秘法,万兽门那边死不承认是他们干的,我们一时间找不到证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理由逼人家让步,毕竟万兽门也不是一般的小门派能轻易屈服。” 蒙山鸣:“凭三大派的影响力,没办法让万兽门私下妥协吗?” 宫临策摇头:“万兽门拿着规矩做推辞,说他们不介入诸国纷争,目前的确是难办,这事待以后再跟他们算账也不迟,如今还是先顾眼前的好,蒙帅,下令撤兵吧!” 蒙山鸣:“还是再等等吧!” 宫临策沉声道:“蒙帅,你说三天,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如今三天早已经过去,你还未找到对敌之法,必须撤了!” 蒙山鸣平静道:“再等等,兴许就有办法了。” 宫临策:“蒙山鸣,不要再固执了!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非要一意孤行,那我只好勉为其难采取强制手段了。之前你有胜算,下面人都听你的,现在局势不同了,我也不想闹得你脸上难堪。” 蒙山鸣徐徐道:“宫掌门,再等等。” 宫临策没了耐心,回头喝道:“来人!” 帐外立刻进来了数名紫金洞的弟子,宫临策挥手道:“先送蒙帅回燕国!” 唰!罗大安立刻拔剑拦在了轮椅前,护住了蒙山鸣。 宫临策沉声道:“既是蒙帅的心腹弟子,也不好委屈,一起带走!” 数名修士正要动手,蒙山鸣淡然道:“住手!”回头看向宫临策,“宫掌门,我说再等等自然有原因!” 宫临策:“蒙帅,再拖下去没任何意义,只会贻误我们回撤的良机,你难道想等到罗照在燕国那边封锁大江吗?” 蒙山鸣:“我们这边的困境,道爷知道了,道爷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岂能错过?” “牛有道?”宫临策疑惑。 蒙山鸣颔首,“是!” 宫临策:“我三大派都没办法的事情,他牛有道能有什么办法?” 蒙山鸣:“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道爷的能耐不可斗量,道爷既然说有办法,想必不是戏言,路争已经接头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答案!” 他之所以说给他三天时间,是因为牛有道一开始说了三天内给他答复,三天内也的确有了答复,办法是找到了,可牛有道把秘方给弄出结果来还需要时间,因此超时了,也因此让宫临策失去了耐性。 这本是暗中所行之事,蒙山鸣本没打算告诉宫临策,然宫临策要来硬的,被逼无奈,他只好说出。 而他也的确是不知牛有道会采取什么办法,牛有道也不会告诉他要挟了万兽门长老晁敬弄来了秘方的事。 宫临策正疑虑着要不要再等等,外面传来了马蹄声,还有车轱辘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路争回来了,揭开帐帘一进来,见到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愣住了。 蒙山鸣发话了,“都给我让开。” 宫临策挥手示意弟子让开了,路争左看右看着走近后见礼。 蒙山鸣也不废话,问:“此去怎样?” 路争道:“接头的人交付了一堆东西,已经带回来了,就在帐外。” “去看看。”蒙山鸣发话,罗大安宝剑归鞘,到了轮椅后面推了他出去,一群人也跟了他出去。 帐篷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堆了一堆鼓鼓囊囊的麻袋。 宫临策走去亲自提了只麻袋下车,打开麻袋一看,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黄褐色药丸,有刺鼻的气味冒出。 路争俯身在蒙山鸣耳边嘀咕,“蒙帅,交付东西的人说了,此物以温水化进饮食当中,秘密给将士食用,连用三天,让药性渗入肌体,便如宋军一般,不再受那蛇虫鼠蚁的骚扰,药效可持续一个月,一个月内可放心与敌军交战。那边还交代,那边不想张扬,让蒙帅将功劳归于三大派……” 蒙山鸣听的连连点头,心中松了口气,有一个月的时间足矣,就陈少通那群乌合之众,没了倚仗,面对他两百万大军,根本不堪一击,想怎么捏都行! PS:冷妹子节哀!!!! 第七二四章 逢战必屠 手里抓了把药丸查看过的宫临策回头问道:“这是什么?” 轮椅推上前,蒙山鸣也探首看了看麻袋里的东西,同样抓了把闻了闻,撒回袋内才回道:“道爷的办法。” “哦?”宫临策似有迟疑。 蒙山鸣让人招了张虎过来,让他将一车的东西秘密安排下发给各路人马,叮嘱了使用方式。 获悉是对敌之策,张虎立刻遵吩咐执行。 至于为何要秘密安排下去,张虎久经沙场一听就明白,岂能让陈少通获悉后跑了?此事不能走漏消息! 旁听过后的宫临策安心不少,可仍有疑问,“这些药丸叫什么名?牛有道从哪弄来的?真的有用吗?” 蒙山鸣:“宫掌门问的我也不清楚,道爷那人办事向来不喜欢透露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守口不说,我也就不会多问。不过他既然把东西给送来了,就必然会有用,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宫临策略挑眉,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在牛有道对南州的无形影响力,不舒服在南州上上下下的人居然如此信任牛有道,明眼人都知道,牛有道并未强行束缚南州什么,可南州上下的人就是信任牛有道。 天玉门和大禅山就是例子,天玉门不说,大禅山如今就很无奈,明明实力远强过牛有道,可谁都知道南州背后真正能做主的人其实是牛有道,大禅山有点尴尬又无可奈何。 至少大禅山无法轻易调动南州的人马,商朝宗等人肯定要先搞清楚为什么要调动人马。 可那对牛有道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调动人马甚至不给理由,人马就听调了,事后会不会给解释还不一定。 换句话说,南州上上下下的人马不相信其他势力,只相信牛有道! 三大派曾经试图想理顺其中的逻辑关系,可是很难弄明白,因为大多时候牛有道压根就躲着不出,甚至基本不插手南州的任何军政事物,随便商朝宗等人怎么经营南州都行。偏偏总是想插一手的人把自己给累的够呛,那个看似什么事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却在那坐享其成。 蒙山鸣之后又提了句,“待准备好了,战事开启之前还望三大派在各部做场法事稳定军心。” “法事?”宫临策不解,“什么意思?” 蒙山鸣把原因解释了一下,开战前不能泄露秘密,怕打草惊蛇,但宋军之前召唤飞禽走兽的攻击方式对燕军的军心影响太大了,为避免开战前的恐慌,所以需要三大派装神弄鬼一番,表示三大派有破解之法,以鼓舞士气,不然人人怯战的话,这仗还怎么打? 宫临策明白了,点头道:“这个放心,会布置好。” 蒙山鸣:“战后破解宋军秘法的功劳也自然是三大派的,道爷虽然出了力,但不想居功,希望三大派能成全。” 宫临策自然是巴不得三大派占此功,也好让燕国上下看看,只是有些不解,“这么大的功劳,说出去更添在燕国的份量,牛有道能有这好心舍弃?” 蒙山鸣:“这就是道爷的海量!道爷就是这种人,他不喜欢张扬,三大派尽管放心居功,道爷事后不会捅破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海量?”宫临策冷笑一声,“牛有道说的吗?他这种鬼话你也信?” 在他看来,牛有道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谋取好处。 蒙山鸣颔首,确信无疑道:“我信!” 在他看来,牛有道的确是这种人,影响越大的事,巴不得越没人知道才好。 相识多年,这点上他对牛有道还是有信心的,也是有先例的。譬如当年弄来那些战马,功劳就推给了天玉门,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牛有道是那种巴不得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才好的人,许多事情冒头乃情非得已。 说的好听点是低调,说的难听点是阴险,喜欢躲在幕后! 宫临策脸上浮现嘲讽神色,“你信他做那么多不为自己谋利?” 蒙山鸣:“会不会为自己谋利我不知道,但他曾对王爷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宫临策哦了声,好奇道:“什么话?” 蒙山鸣:“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宫临策嘀咕自语了一声,略琢磨一阵,品味出了点什么之后,心情极为复杂,忽问出一句,“如果之前是牛有道让你撤军,你会撤吗?” 闻听此言,蒙山鸣一愣,反倒想问一句,牛有道让撤军和你们让撤军能一样吗?牛有道让撤军必有其他原因,否则不会轻易插手战事,你们让撤军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顾大局,两者能做比较吗? 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回道:“不会!” 宫临策听了后,心里总算舒服了点,不过忽又冒出一句,“牛有道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南州那边可有良配?” 蒙山鸣又是一愣,不知他提这个干嘛,是不是扯的远了些,难道想帮牛有道拉红线不成? 他不认为牛有道能接受三大派居心叵测的安排,帮忙推辞道:“道爷身边的红娘似乎是他的红颜知己。” 宫临策嗤了声,“红娘算什么良配,人尽可夫,和青楼女子没什么区别,配不上牛有道的。” 蒙山鸣迟疑道:“道爷的胸襟,似乎不会在乎红娘的过往。” 宫临策“呵呵”了一声,未多言,倒是眉头略挑,目光闪烁中藏了几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先转身走了,回头招了紫金洞长老岳渊来,将蒙山鸣要求做场戏稳定军心的事安排了下去。 岳渊领命,正要走,他忽喊住,“等等。” 岳渊停步,问:“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宫临策沉吟着来回走动一番后,停步在他面前,“你从门中筛选一下,看看门中是否有才貌俱佳的女弟子。” 岳渊不解,“干什么用?” 宫临策:“你先筛选出来再说。” 岳渊:“这个不用筛选,门中优秀弟子或有点地位的弟子,其配偶都不会差,越优秀、地位越高的,其配偶才貌也更佳,再者有什么事让她们去办也放心。” 宫临策直翻白眼,摆手道:“已婚配的不要,有过男人的不要,要白璧无瑕、品貌皆最佳,最好是修行天资也不错的。” 岳渊狐疑,“掌门,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有这好条件的…”他做了个手势比划了一下,暗示有这好条件的早就被门内有身份地位的人给占了,哪还能留到现在?又不好明说,说穿了不好听,比划了一下后试着问道:“掌门,你到底要干什么?” 宫临策皱眉,冷眼瞥向他,嫌他啰嗦的样子。 “呃…”岳渊尴尬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立刻安排人查一下,尽快给掌门答复。” …… 惨烈! 被宋军咬住的燕军悄然变动,待到合适之地,燕军人马突然变幻阵势,直接对宋军展开了合围。 没有任何花哨,两百多万人马直接将宋军给围了,直接展开强攻! 吃过一次亏的燕军还敢围攻?这是宋军所料不及的,如同初次交手一般,大量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再次被招来。 可结果却不一样,那些蛇虫鼠蚁将两军人马视同一致,并未攻击燕军。 合围之下的战况瞬间一边倒,一群乌合之众本就势单力薄,面对数倍于己的精锐人马根本无招架之力,仅凭合围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就是一场屠杀! 杀声震天中,连逃都没办法逃,燕军人马实在是太多了,已被重重包围! 血战到最后,中军大旗下的陈少通单剑拄地,环顾四周,双目赤红! 尽管面对燕军大量的修士围攻,难以突围,可还是有数名修士拉上了陈少通,欲带他突围而逃,却被陈少通挥剑砍手,惊的拉扯的修士放开了他,跺脚疾呼:“大将军,已经无力回天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逃回去,我陈少通便坐实了靠女人的名声,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我子女也要被人笑话一辈子,回不去了!从出征开始,我便只能赢,不能输!赢了能活,输了只能一死!”一腔热血从陈少通脖子上冒出,干净利落地挥剑抹了脖子。 “大将军……”几名修士惊呼,太干脆了,干脆到他们警戒四周之余对这突变措手不及。 在他们眼中,难以想象怎会有人如此不惜命。 剑落地,人亦在震天杀声中倒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干脆到不给任何人抢救的机会,宁死也不愿苟活! 几名修士抢了他的尸体突围,面对围攻却是个累赘,无法带走! 写着“陈”字的大旗,在弥漫的血腥中砍倒了,震天的杀声也渐渐平息了。 面对重兵合围,逃走者寥寥无几,也就几名修士杀出一条血路逃脱了。 不留降卒,尽屠,包括那十万随军民夫! 一匹白马,罗照赠送的白马,蒙山鸣坐在上面抓着马鞍稳定身躯,在尸横遍野的血腥中面无表情地闲蹄巡视着。 所有将士的目光注视着他,在众人眼中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那弥漫于整个战场的血煞之气似乎尽收于他一身,那股莫名的冷漠铁血气势令随行的宫临策都感到有压抑感,所到之处的丈外,地上的蛇虫鼠蚁竟已纷纷避让! 从攻入宋国开始,便是逢战必屠,蒙山鸣举起的屠刀之下再无活人! 第七二五章 噩耗 几个满身是伤,狼狈不堪,一身是血,还活着的宋军修士被人拖来了,拖到了蒙山鸣的面前。 “掌门,果然是万兽门在背后作乱,这家伙我认识。”同样负了伤的岳渊一脚将一万兽门弟子踹翻在地,“人证物证俱全,我倒要看看万兽门如今还如何狡辩?” 宫临策冷笑一声,“通知万兽门那边来领人!” 端坐马背的蒙山鸣出声了,“宫掌门,依你对万兽门的了解,万兽门还会出手介入后续的作战吗?” 宫临策一听此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蒙帅的意思是,拿这些万兽门的弟子做人质,或者说是做交换条件?” 蒙山鸣:“听说万兽门的花样很多,有许多能载人的大型飞禽,一旦逼得万兽门狗急跳墙全面介入战事,对我们不利。只要能达到我们的战略目的,可不揭穿此事,万兽门不是遮遮掩掩吗?不妨让万兽门继续保持中立,前提是万兽门不许再出手了。” 宫临策懂了,颔首道:“只要万兽门答应,我们甚至可以帮万兽门证明万兽门并未参战。” 蒙山鸣:“正是如此,我们的声明比谁都有说服力,可避免万兽门被宋国朝廷裹挟。” “蒙帅言之有理!”宫临策点头,万兽门出手了就等于已经被宋国朝廷抓住了把柄,如今只有这边能帮万兽门撇清。 …… “陈少通所率人马,被蒙帅围歼,全军覆没!” 商朝宗笑了,看着远处迤逦前行的宋军笑了,手中战报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大禅山掌门。 皇烈迅速接了战报到手,看后啧啧有声摇头,“好!漂亮!身在宋国境内的人马总算安全了,宋国朝廷怕是要惶恐,看来牛有道给蒙帅准备的东西果然能克制万兽门的秘术,咦…”看到后面,忍不住抬头,指着战报后面的内容问道:“王爷,牛有道的功劳给三大派是什么意思?” 这边一直和蒙山鸣那边保持着联系,互相关注着彼此的状况,之前那边说过收到了牛有道解决问题的东西,如今果然奏效一举败敌,可结果是把功劳给三大派,皇烈有些想不通了。 商朝宗道:“上面说了是道爷的意思。” 皇烈怀疑道:“是不是三大派逼迫的?” 商朝宗摇头:“应该不是,道爷本就是这种人,只解决问题达到目的,对这种功劳不会感兴趣。道爷一贯低调,不喜欢张扬!” 是嘛?皇烈心中表示怀疑,立下如此大功,换了大禅山定要闹得人尽皆知,以提升方方面面的影响力,牛有道竟然放弃了?他迟疑了一阵道:“若不是三大派逼迫的,看来牛有道是有长远打算,也是,风头盖过了三大派不是好事,会惹得三大派不痛快。” 间接点明了牛有道的目的,否掉了牛有道低调的说法。 商朝宗瞥了对方一眼,他又不傻,岂能听不出皇烈在趁机给牛有道上眼药,心里不屑一声,你以为道爷是你们? …… 宋军回撤人马暂歇,罗照刚进一座废弃的驿站落脚,凌霄阁的苏元白拿了份消息入内,通知道:“暂时还没有夫人的消息,不过已经加派了人手前往途中的各大小路径寻找,希望能撞上。” 陈少通大败蒙山鸣,好不容易听到个好消息,随后又来个坏消息,自己家老婆不见了! 来回踱步,徘徊了一阵,罗照叹了声,“途中不见,这是去了哪呢?” 他与夫人冯官儿恩爱,心中实在是忧虑冯官儿的安全,国事家事堆在一起,令其心情极度沉重。 一路十万火急追寻来的在京城那边看家护院的凌霄阁弟子已经赶到了这边,已经与这边碰头了,获悉冯官儿未到这边,又折返去寻找,三大派同时加派了人手折返寻找。 凌霄阁搜寻的弟子不与这边碰头还好,冯官儿还有可能在路上,这一碰头不见人,反而让人揪心了。 东应来道:“大都督不用担心,夫人没来过这边,想必是路途不熟走岔了路。夫人虽不是修士,身手却不凡,寻常匪徒和乱民也奈何不了她,应该不会有事。”这纯粹是宽慰话。 罗照忧心摇头,“官儿糊涂,她一介女流往战乱之地跑,这不是添乱吗?” 若是男儿身也就罢了,可却是女儿身,偏偏又长的貌美动人,这要是落入歹人之手,他实在是不敢想那后果。 苏元白抚慰道:“夫人听闻战事不利,忧心大都督,可能是怕我等凌霄阁弟子不肯尽力,也是想以自己的身份来帮大都督,故而偷跑,对大都督的一片情义可鉴,夫人也是一片好意。” 罗照叹息道:“我知她是好意,可是,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她若是落入敌军之手,如何是好?” 苏元白摆手,“大都督多虑了,落入敌军之手反倒安全,只要知道是大都督的夫人,敌军必不会过分对待,蒙山鸣再大开杀戒,也不至于拿大都督夫人怎样,那就显得无耻了,蒙山鸣不至于如此,最多将夫人关押。至于什么其他歹人,也不应该,首先大军交战的区域,一般修士没人敢卷入,早已清场回避。而规模较大的乱民也不敢触及两军锋芒,同样四散逃离,剩下的零散乱民,如东兄所言,夫人的身手足以应付,所以不会有事的。” 罗照:“落入敌军之手的话,敌军若拿来要挟,国与家,让我如何抉择?” 常飞出声道:“这一点大都督尽管放心,蒙山鸣应该知道,两国之争,想拿一个女人来做要挟,什么都得不到,这种事已非大都督能做主,他不至于做那不讨好还惹一身骚的事。再说了,夫人不仅仅是大都督的夫人,还是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三大派可以找燕国三大派要人,燕国三大派不至于把两国利益之争搞成不要脸的私仇,绝对会放人的。” 罗照叹道:“诸位说的有理,然知妻莫若夫,官儿她…她不懂这个道理的,我担心的是她怕影响我,我担心她怕敌军拿她来要挟我,因此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肯吐露,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把她给逼上绝路!” 此话一出,几人相视一眼,心头都跟着沉了下来。 冯官儿若是落入敌手,却不肯以自己的身份背景来做护身符的话,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娇娘落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想也能想到,一旦敌军逼之过甚,还真有可能会想不开。 面对整个国家之忧,罗照也没办法,他不可能扔下手上的事不管,回头道:“诸位,希望她只是走错了路,此事还是尽量不要声张的好,继续秘密寻找吧。” 苏元白道:“大都督放心,此事一开始就没有声张,一开始就是在秘密寻找,不敢走漏任何消息,就是怕有心人介入而生事端。” 正这时,文悠突然闯入,“大都督!”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他定定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很难看。 任谁一看就知没好事,一个不妙的念头涌上众人心头,难道真是冯官儿出事了? 罗照喉结耸动,异常艰难地出声道:“何事?” 文悠亮出手中情报,闭目摇头道:“陈少通战败!全军覆没,四十万人马连同十万民夫,尽屠于敌手!陈少通战败不肯逃离,挥剑自刎谢罪!” “什么?”罗照失声惊呼,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万兽门出手相助吗?前番还重挫蒙山鸣,如今怎会…”苏元白难以置信,抢步过去,夺了情报来看,常飞和东应来也快步围了过去查看。 罗照踉跄着,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了,身上的战甲似乎变得异常沉重,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很难看。 家中出了乱子,本就极为忧心妻子的安危,如今又闻这般噩耗,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现在妻子的事已经可以扔到一边,现在需要忧心的是整个国家该怎么办,这两三百万人马该如何顺利撤回。 蒙山鸣如今的战略已经是路人皆知,再也清晰不过了,必定要阻拦他回撤。 一旦蒙山鸣没了后顾之忧扼守东域江的话,当初的蒙山鸣难渡,他也同样难渡。 东应来抢了战报到手,抖在手中回头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燕军怎会也不惧万兽门的秘法?大都督,你看看!”走上前送于。 罗照伸手推辞掉,不看,“现在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 …… 宋国丞相府内,沉着一张脸的紫平休端坐在上,贾无群站在一旁,后者下巴上长出了新的胡茬。 下站的是三名修士,三名从战场逃脱的修士,其中一人少了条胳膊,正在给紫平休一个交代。 尽管战况事先已经报知了朝廷,可这边还是要将详细情况报知紫平休,要证明不是他们没有尽力保紫平休的女婿,免的得罪紫平休。 将陈少通自刎前的遗言告知后,那居中的断臂修士道:“丞相,我等真的尽力了,本可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大将军突围,是大将军自己去意已决!” 第七二六章 一见郎君误终身 可紫平休只是静静听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静静坐那,脸色阴沉。 事情说完了没反应,三名修士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贾无群干咳一声,走了过来,朝三人拱手道:“三位法师辛苦了,丞相心中悲痛,略有失态,还望见谅。” 三人自然是客套一番,贾无群对管家颔首,示意亲自去送一下,并伸手做了个掏袖子的手势。 管家会意,这是让他给予一定钱财答谢,当即上前请了三人离去,亲自相送。 没了外人,贾无群转身盯着静坐的紫平休看了阵,最终叹了声,“丞相,事情突然,逝者已逝,不可挽回,还请节哀!” “唉!”紫平休幽幽噎出一口气来,呵呵惨笑道:“不愿落下个靠女人的名声?呵呵,他难道不知道纯儿多在乎他吗?当我愿意在这个时候让他出兵吗?是纯儿一直觉得委屈了他,一直求我想办法给他机会,他竟如此回报!竟为这个拔剑自刎,好,真好啊,为了那点骨气连自己妻儿也不顾了,好汉!成全了自己的气节,不顾家小,是好汉吗?” 砰!他猛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贾无群一跳,贾无群安抚道:“丞相,大将军本是沙场悍将,颇有血性,难耐那些流言蜚语,这些年了,心情也能理解!” 紫平休仰天长叹:“家中不宁,朝堂上老夫该如何面对大家的指责?” 贾无群:“丞相此言差矣,大将军此举也可谓保全了丞相。之前大将军与蒙山鸣交手是胜了的,而且是大胜!其中固然有万兽门相助的因素,可之前战报传回时,朝中将领可是议论过的,皆赞大将军赢的漂亮,若无大将军一手高明的诱敌之计,如何能获得那么大的战果?有一场大胜,就足以证明不是丞相用人不当,大将军的确是能征善战!” “之所以败,是败在寡不敌众!之所以败,是败在事情太过出人意料,谁能想到燕军突然间就能破了万兽门的秘法?连万兽门的秘法都挡不住,就凭大将军率领的朝廷给的那些乌合之众,朝中谁敢站出来说还能打败燕军?再者,大将军乃拼死血战,并无任何自私苟且,有逃生的机会不逃,而与大军共存亡,战败后不惜拔剑自刎,有此气节,谁还敢说丞相用人不当?凭丞相在朝堂上的势力,有这些理在,谁也奈何不了丞相!” 句句在理,点醒了浑噩中的紫平休,令其捋须颔首,表示赞同,但多少也有些疑虑,朝外面抬了抬下巴,“战后逃生的人就那么几个,有所见证的人不多,他们若是在有心人唆使下改口就麻烦了。” 贾无群知他指的是刚走的那些修士,“丞相多虑了,他们也不想担扔下主帅逃跑、护法不利的责难,不会再栽赃大将军,只会咬定是大将军自己求死!没那么容易被人利用。这个时候也不是争论这些内斗的时候,国难当头,陛下也不会允许朝中再出乱子。” 安抚下,紫平休的思路也渐清晰了起来,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万兽门的秘法为何会突然失去对燕军的作用?” 贾无群:“情况我仔细了解过,燕军并未以别的办法破解万兽门的秘法,那些蛇虫鼠蚁对待燕军和对待宋军别无二致,恐怕是…解铃还是系铃人。” 紫平休霍然回头,眯眼冷目道:“你是说万兽门出尔反尔?” 贾无群摇头:“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万兽门若想燕军胜,大可以撤离自己的人手不帮宋军便可,这样至少还能让宋军有个心理准备,否则岂不是把朝廷和丞相往死里得罪?结果有矛盾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万兽门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不知是不是万兽门内部起了什么纷争,对于万兽门内部的情况,我等外人也不清楚,无法做出合理判断。”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万兽门出手帮助宋军是取得了共识的门派决定,若有人偷偷私自联系燕军,那便是背叛师门,等于送了个天大的把柄给外人捏着。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若真是万兽门内部有人出手,应该是受到了外面的力量影响。燕军战败,那边必然有人会想尽办法,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紫平休:“燕国三大派?” “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按理来说,应该就是燕国三大派可能性最大!可是…” “可是什么?” “我怀疑是另有其人。”贾无群琢磨着一声后,反问:“丞相还记得我之前提的那个牛有道吗?” 紫平休:“自然是记得,你说此人很危险,莫非你怀疑和他有关?” 贾无群没有直接回答,“我一直在关注战况,燕军战败后没有回撤的意思,避战之余一直在那绕,似乎在寻找战机。” 紫平休不解,“想挽回战事,想寻找获胜的战机难道不正常吗?” 贾无群:“关键点是,战败后便一直是如此,策略一直没变过,连作梗反击试探一下的意图都没有。而大将军有奇兵相助,罗照大军又一直在回撤途中,一旦两军会合会是什么后果?可燕军的运转态势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这说明什么?” 紫平休眯眼道:“说明燕军有翻盘的把握!” 贾无群声音大了几分,“结果后来,燕军突然变脸,转眼就将大将军给围了,一举击败了大将军!丞相,这难道是偶然吗?” 紫平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依然不解,“这和牛有道有什么关系?” 贾无群:“丞相别忘了,根据万兽门那边的回复,跑到万兽门吵闹要交代的人正是燕国三大派的人!反过来说,一开始就有把握让燕军翻盘的人,很有可能并非燕国三大派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紫平休恍然大悟。 “当然,也有可能是燕国三大派的人在故意麻痹万兽门,实际上背后另有动作。可我把事发的时间推算了一下,再结合一些实际情况,譬如人数、药量等种种因素,越想越觉得燕国三大派在掩人耳目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就是牛有道干的,完全可能是其他人,可我总觉得他的嫌疑最大,总怀疑是他暗中出手了,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他能坐视蒙山鸣失利而不管。” “若我猜测有误还罢,若不幸言中,根据时间和事发情况推算,万兽门内部掌握此秘法的人当中很有可能有人被牛有道给收买了。按理说收买的可能性不大,真若是被他收买了,此事非同小可,乃天大的把柄,无异于此人已经被牛有道给控制了。可惜我没办法掌握万兽门内部的人员动态情况,否则我可以试着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让万兽门交代内部人员的情况不太可能。”紫平休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做这念想了,回头看向门外,叹了声,“连尸体都未抢回来,纯儿那边…” 话未说完,外面已跑来一名下人,大呼小叫道:“丞相,丞相,小姐她,小姐她……” 紫平休和贾无群同时悚然一惊,两人先后脚跑了出去。 贾无群稍冷静些,一把扯了那下人的衣襟先问明了情况才跑走。 获悉陈少通战死,丞相府内已经是一片素白荡着。 丞相府爱女的院子里,来往下人已是手忙脚乱成一片,紫平休闯入屋内,屋梁上悬挂的一条白绫赫然醒目,可谓触目惊心! 丞相夫人已经昏厥了过去,正在抢救中。 而床榻之上,一名身着素缟的妇人静躺,脖子上有勒痕。 一名修士束手站立在旁,一脸为难地对闯来的紫平休道:“发现的晚了,已经去了。” “你…”紫平休指着榻上的女子,瞬间红了双眼,颤微微道:“你这个不孝之女,不思父母养育之恩,竟…竟…”整个人竟摇摇欲坠,幸好旁人及时扶住,修士又迅速帮他梳理气息。 看着榻上人,贾无群皱着眉头叹了声,复找了人了解事情经过,问,明知小姐情绪不稳,为何不看好? 负责伺候的丫鬟急哭了,说小姐说累了想歇一下,把她们给打发了出去,谁知小姐就想不开钻了空子,门开看到小姐直直吊在梁上,差点没把她们给吓得魂飞魄散。 问完后,贾无群又拉住了一旁的管家,问:“小姐的两个小孩呢?” 管家道:“小姐怕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父亲离世,让人送了孩子去城外的山庄游玩。” 贾无群叹了声,“看来小姐早有去意,小姐对大将军一往情深,是我疏忽了。孩子暂时就不要接回来了,让他们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派人保护好,不要再让孩子出事了。” “好好好!家里上上下下都慌了神,我也乱了分寸,就先生还清醒着,有什么不对先生赶紧提醒老奴一声。”管家觉得提醒的对,连连点头应下之余,抹了把眼泪看着一个个倒下的主子说道。 贾无群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先去忙,之后在屋内左顾右盼,细细查看着,看到了桌案上摆放的一封书信,抽到手一看,发现是屋内女主人的遗言,屋里人乱成一团,竟无人注意到。 遗言的内容大概意思是,觉得自己嫁给陈少通就是个错误,是自己害了陈少通之类的,悔不该当年想尽办法逼陈少通娶她,让父母大人恕自己不孝,让父母看在亲情份上照顾两个孩子,自己追随陈少通去了之类的云云。 “白白看着你长大了,傻丫头啊,陈少通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一往情深,你让你父母情何以堪呐!怪我当年回来的晚了,若能早点阻止丞相,你也就不会去找他出气…一见郎君误终身,孽缘呐!”贾无群看着信唏嘘摇头。 第七二七章 愤怒的晁敬 陈少通全军覆没,带给宋国的影响是巨大的。 更确切地说,蒙山鸣曾经带给宋国的、已经让宋国淡忘的阴影又再次盘踞在了宋国的上空。 宋国上下谈之色变,百姓议论时免不了谈及蒙山鸣当年带给宋国的屈辱,只是这次越发惨痛而已! 战争输赢不会怪罪敌人太强大,何况敌人也并不强大,更何况是宋国自己先挑起的战争,而且是宋国率先入侵燕国,只能说是宋国自己的战略上出了问题,身为大都督的罗照罪责难逃。 一时间,朝堂上对罗照的抨击浪潮轰轰烈烈,怪罗照轻敌冒进,说什么早说过蒙山鸣不可小视。甚至有人说蒙山鸣大开杀戒就是被罗照给激怒的,指责罗照‘白马送孝’如同三岁小孩似的不负责任的挑衅行为。 宋皇压力巨大,罗照的战略推进是他力排众议支持的,如今的反噬力量他是最有感受的。 虽说都察觉出了蒙山鸣的战略意图,不一定会让宋国灭国,可谁敢保证不会出意外? 宋国三大派亦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 “这件事大家怎么看?”西海堂站在殿内居中的上位环顾左右。 岳渊刚从这里出去,燕国三大派讨说法来了,手里捏着人证物证,万兽门再难抵赖,刚才被岳渊狠狠羞辱了一番。 宋国朝廷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也在向万兽门讨要说法,问万兽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内一片安静,晁敬忽出声了,“掌门,会不会是咱们内部有人泄露了规避兽潮的秘法?”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略有骚动,掌握那种秘法的人在万兽门内部其实并不多。 各种秘术在万兽门内部并非人人精通,划分职责的类别弟子皆各精钻一门,主要是避免杂七杂八的涉猎不能学有所长,那种秘法除了一些专司此事的弟子,也就在场的长老够级别有资格涉猎各种秘术。 晁敬的说法把诸位长老都牵扯了进来。 西海堂冷眼道:“晁长老,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外界未必就没人会类似的法门。现在这个也不重要,回头再查也不迟,现在要面对的是两边的交代,该如何交代?” 万兽门之所以选择中立,不参与诸国纷争,这在万兽门创立之初就有过争论。 争论的结果是,怕万兽门成为修行界的公敌,一些御兽的法门对付那些凡夫俗子还可以,对修士的影响其实并不大,真要惹来修行界的围剿,万兽门是扛不住的。因此万兽门选择中立给各门各派吃个定心丸,不发展自己的势力,专心赚取资源壮大自己,才有了万兽门的今天。 这次的出手也是逼不得已,万兽门没有自己的势力,无法左右国战的结果,加之受到宋国朝廷的威胁,只是适时彰显了一下实力而已,说白了就是震慑! 众人议论纷纷,燕国三大派虽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有和解的意思,可以说万兽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此很快议论出了结果,答应燕国的条件,不再参战! 如此一来给宋国朝廷的回复是,万兽门一向恪守中立的原则,不参与诸国纷争! 岳渊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满意而归! 事后晁敬还是怀疑内部有人泄密,找到掌门西海堂,主动揽下了秘查内部是否有人泄密的事。 西海堂答应了他后,又招了长老仇山会面,同样下达了秘查内部是否有人泄密的法旨。 不仅仅是仇山,好几个长老都接到了西海堂同样的秘密法旨。 西海堂瞒了这些参与秘查的长老还有其他人介入…… 离万兽门百里外的深山老林中,两只大型飞禽扑落在密林深处。 牛有道守诺,将晁胜怀送回来了,同样送回的还有辰平、高蓝、刘定安这几个当初参与晁胜怀制造瘟疫盗取飞禽的同门,至于当中的丘问贤已经被晁敬给宰了。 “晁兄慢走。”段虎解开了晁胜怀身上的禁制后,笑眯眯拱手相送。 恢复法力的晁胜怀活动了下双臂,一脸阴狠道:“告诉牛有道,再有下次,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别以为…”话音戛然而止。 没吐出的话被几声惨叫吓回去了。 辰平、高蓝、刘定安已倒在了血泊中,雷宗康和吴三两抖掉剑上鲜血,宝剑归鞘。 “你们想干什么?”晁胜怀一脸惊恐。 段虎道:“道爷不是食言之人,说话算话,说了帮你解决他们,就一定会做到,只是稍晚了些而已。至于钱的事,既然是晁兄自己不想要了,道爷也不好勉强。总之事情彻底做个了结,这个交代晁兄还满意否?” 话说的好听,其实并非帮晁胜怀杀人灭口,而是这几个人在那毒瘴包围的秘地呆过。 那秘地暂时还藏有秘密,譬如高见成的儿子暂时还在那地方隐居等等,牛有道知道那地方迟早要暴露,但不想太快暴露。万兽门又有别于其他人,能载人的飞禽很多,获悉了地方特征的话,很容易从高空侦查到目标地点。 晁胜怀不知说什么好,他正头疼这几个该怎么解决,没想到对方突然就当他面帮他解决了。 “晁兄保重,恕不远送。”段虎微微一笑,转身与雷宗康和吴三两跳上了飞禽,驾驭飞禽腾空而去。 干咽了咽口水的晁胜怀看了看四周,迅速将尸体给处理了,之后仓惶离去。 他不知道牛有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被抓期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到万兽门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牛有道利用他撬动了他爷爷! 一间静室内,怒火燃烧的晁敬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的晁胜怀口鼻冒血,已将晁胜怀给打成了猪头一般,却依然难消心中怒火,依然不罢手。 晁胜怀开始还想吱吱呜呜隐瞒,获悉牛有道已找到自己爷爷后,真正是吓坏了,当即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部给交代了出来,包括宋使遇刺之事! 晁敬差点没被这孙子给气得吐血,敢情宋使遇刺之事真是自己孙子在作祟,敢情这乖孙子之前一直在骗自己,飞禽的事牛有道也是在胡说八道,就是从万兽门偷了五只走! 更知牛有道在蝶梦幻界就已经将何氏兄弟给宰了,手上根本就没有证人,可笑自己竟被牛有道拉出来的丘问贤及丘问贤交代出来的事情给吓唬住了。 而辰平那几个人没守诺交给他是因为兑现了给自己孙子的承诺,将辰平等人给宰了,这个不算什么事情,当他孙子面宰的,不会有假。 可晁敬实在是气得够呛,恨不得将晁胜怀给宰了,可这个风口上他又不敢这样做,杀了晁胜怀容易惹人怀疑,他只能是将晁胜怀暴揍一顿出气。 打完后还得叮嘱晁胜怀老实呆在这里养伤,养好了伤再滚出去。 原因当然是怕晁胜怀的伤引人怀疑,可他实在是忍不住这口气,不暴打一顿难泄心头怒火。 晁敬走后,倒在静室地上苟延残喘的晁敬反倒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挨了这顿打,他算是明白了,那个纠缠他的恶魔终于放过他了,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个恶魔换了人,缠上了他爷爷。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牛有道了,这辈子头回领教到这么恐怖的人…… 山林中,一汪活水温泉中,牛有道赤条条浸泡沐浴着,眯眼半靠在岸边,一块湿布蒙在脸上。 水雾中,管芳仪走来,禀报道:“段虎那边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 牛有道“嗯”了声,问:“猴子那边有结果了吗?” 管芳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有话又不会对我说。” 牛有道:“让他过来一下。” 管芳仪离去,很快又陪着袁罡回来了,她也想知道那女人的身份。 湿布蒙脸的牛有道让人看不到表情,闷闷发声道:“那女人的嘴撬开了吗?” 袁罡沉默了一下,回道:“咬死了自己叫苏照,对于来历,嘴很硬!” 牛有道:“蒙帅大军已经开始撤离,我们也要走了,实在问不出来就算了吧,战事顺利,她的来历能不能发挥作用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你不干滥杀无辜的事,你下不了手就交给红娘处决掉吧。” 袁罡懂他的意思,不能一直带个不安全的因素在身边,他犹豫了一下,道:“道爷,再给我点时间。” 牛有道没有说话,袁罡转身走了。 水雾中,牛有道抬手抹下了脸上的湿布,面无表情道:“没用刑吗?” 管芳仪捋了下裙子,蹲在了一旁,“那女人浑身上下看着好好的,应该没吃什么苦头,猴子这是怜香惜玉了。实在不行的话,你若是不想勉强猴子,干脆就放了吧。” 牛有道湿毛巾泼水擦身,“让人知道我一直在大军附近?连她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现在怎么放?能放的话,猴子早就瞒着我放了。” 蹲在岸边的管芳仪忍不住朝水里瞅了瞅,然而水面的氤氲让人看不清水下的情形,伸手掬水往他肩头泼了泼,问:“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带在身边吧?” 牛有道洗刷着身子,漫不经心道:“不管是敌是友变成自己人总是没错的,你是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的软肋,你可以想想办法。” 第七二八章 那是我暗中联系给他指的路 “变成自己人?”管芳仪一脸狐疑,“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没什么意思。猴子这人一根筋,有他拦着我也拿他没脾气,可他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做事一向问心无愧,对苏照他有愧,这女人突然出现,你我皆不知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怕她成为猴子的劫难。你想想办法,若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干脆利落点,把人给放了。” 管芳仪讶异,“你不是说不好放…”话到一半,无语。 她明白了牛有道的意思,放只是当着袁罡的面放,却不代表人能活着离开,这是要放离之后再下手。 不由叹了声,“你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你是不是太在乎红脸猴子的感受了?” “那女人真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不是冲猴子来的,而是冲我来的,我岂能让人得逞…”牛有道话未说完,身子下滑,连脑袋一起浸没在了水中。 管芳仪蹲那若有所思…… 晋国皇宫,空荡荡的大殿内,太叔雄独自一人,静静站在地图前。 殿外一人入内,邵平波进来了,到了地图前行礼,“拜见陛下。” 太叔雄徐徐道:“燕军歼灭宋军四十万人马的事听说了吧?” 邵平波:“微臣已看到情报。” 太叔雄慢慢回头看向他,问:“牛有道干的?” 邵平波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为何有此判断,因为他早就告诉过太叔雄,牛有道很有可能和万兽门内部的人有勾结,拱手道:“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不排除其他人,但十有八九是他。经由此事,越发印证了微臣的猜测而已!” 太叔雄:“万兽门的情况孤王比你熟悉,有些东西一般弟子接触不到,此事晁敬的孙子恐怕还不够份量,若真是牛有道,那个与牛有道勾结的人很可能是晁敬本人!” 邵平波思索了一下,微微颔首,“陛下明鉴!” 太叔雄:“可惜没有证据,都是我们的猜测,否则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邵平波:“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做了贼,难免心虚,还是有利用机会的。” 太叔雄略琢磨,嘿嘿笑了,“外贼好防,家贼难防,若真是出了家贼,万兽门有的看了。” 回头看向地图,又叹了声,“这个蒙山鸣确实厉害,硬是凭一人之力将燕国从危机边缘给慢慢拽了回来。最可恨的是金爵那缩头乌龟,肥肉放在了他的嘴边居然都不咬,他稳当当坐那,害得赵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坏了孤王的好事。” 邵平波也深有同感,千算万算熬不过金爵,这边也探知了韩国那边的消息,不管韩国那边怎么施压,金爵就是扛着压力不为所动,搞的这边没脾气,若不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他真想针对金爵搞一场暗杀! 局面太大,局势已不是那么容易左右,想介入都困难,不过他还是安慰道:“战事的帷幕并未落下,一切皆有可能!” 太叔雄叹了声,“目前也只能是等等看了。” …… 攻入宋国境内的燕军终于开始撤军了,却未全部回撤,留下了五十万人马继续骚扰。 回撤途中,摇晃的马车内,宫临策也坐了进来。 看着窗外风景,回头见蒙山鸣将地图拉到了韩国方向查看,不由问道:“蒙帅对韩国关注颇多,蒙帅不是说能祸水东引吗?难不成有变?” 蒙山鸣抬头:“韩军统帅金爵,不得不防!” 宫临策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腿,一些事情他也听说过,嘴上却道:“金爵此人我也关注过,战场上并无出彩之处,一平庸之辈值得蒙帅如此关注吗?莫不是因为当年双腿落残,而耿耿于怀?” 蒙山鸣摇头:“切莫小看他,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不可怕,总有失手的时候,可怕的是在战场上从不吃大亏的人。道爷那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同样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宫临策试探道:“莫非蒙帅觉得自己不如他?” 蒙山鸣手抚残腿,笑而不答,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 站在地图前的金爵看着文书在地图上根据情报标示燕军的回撤路线。 外面有人进来通报:“大司马,宋国京城那边的消息来了。” 金爵盯着地图道:“说!” 来人道:“宋国朝廷一边催促我国向燕国出兵,一边命人找燕国朝廷秘密求和!” “无耻!”帐内的将领们立刻骂声一片。 金爵:“燕国朝堂上不是有人呼吁撤换罗照吗?情况如何?” 来人道:“暂时没有了这方面的消息,好像是因为不宜临阵换将给压了下来。” 金爵面有讥讽神色,摇了摇头,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指责或往罗照头上推责任的虽多,但这个时候的宋国估计也没哪个将领敢去接罗照的手,接了就是端了屎盆子——找死! 地图标示明确了后,他抬手指向宋国,“蒙山鸣的目的达到了,大军应该是要返回东域江阻击罗照了,那留下的五十万人马是要继续在后方骚扰,这是要阻拦宋国往蒙山鸣清场过的地方输送粮草。一边在东域江阻击,一边断绝罗照的粮草,罗照就算渡江成功也将面临巨大的麻烦,蒙山鸣这是不给罗照活路啊!” 有将领啧啧摇头道:“蒙山鸣这老家伙还真是狠,没有后勤补给在要粮绝的情况下硬是杀入宋国杀出了一条活路,将宋国给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说,如今反过来又要掐罗照的脖子。就宋国朝堂上的那些反应,罗照要是能在东域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还好说,否则麻烦大了。” 另有人点头认同,“罗照冒进虽是宋国皇帝支持的,可宋国皇帝不可能担这个责任,又不能推给宋国三大派,搞来搞去,也只能是让罗照来背这个黑锅了,方方面面也只有罗照最适合背,一不小心可能要永不翻身呐。” 又有人呵呵道:“这罗照少年得志,一路意气风发,从未吃过大亏,无视天下英雄,这回对上蒙山鸣算是栽了个狠的。不过大家也不要忘了他的背景,他可是凌霄阁的女婿,有凌霄阁帮衬,未必不能翻身。” 一将道:“依大司马的见解,蒙山鸣不会将罗照人马悉数尽灭,还要为宋国保存一定的抵御我军的力量,难道我们还要这样等下去吗?” 金爵淡笑:“急什么?稳当点,还是稳当点的好。” 那将领却是急了,摊手道:“大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燕和谈之后两国联手与我国形成对峙的态势吧?” “是啊!明知结果还眼巴巴看着,岂不要贻误战机?” 诸将也纷纷相劝。 看了看众人着急的势头,金爵转身,挥手在地图上指向了燕国某处。 众人顺势看向燕国东南一角,在东域江出海口与宋国相望的滨州! “吴公岭?”有人疑惑着问了声。 吴公岭在苍州叛乱,被燕军撵的逃窜后,本想过东域江到宋国境内去,谁想罗照就是不让他过江,想逼他与燕军决一死战。吴公岭除了大骂宋国背信弃义也没别的办法,与燕军拼个血本无归,他才不干那傻事。 吴公岭也不是吃素的,竟率领人马沿着东域江南下,杀入滨州落了脚,扼守住了入海口,集结力量造船,准备渡海到隔壁的宋国去。反正距离不远,坐木排都能划过去,海岸线又漫长,他就不信面临蒙山鸣起兵的攻势,宋国江防人马还能分散重兵固守海防? 杀入滨州的吴公岭反过来威胁宋军,索要粮草,不给就渡海杀过去配合蒙山鸣的攻势。 没想到这家伙会来这一手,罗照为了稳住他,只好拨了一批粮草给他,准备等收拾了燕国后再来收拾这家伙。 获得了粮草的吴公岭得以喘息,之后做起了美梦,他又岂会不知得罪了罗照,但是他不怕,不是还有韩国吗?只要手上握有实力,回头燕国覆灭了,韩宋瓜分利益的时候,他投靠韩国不怕韩国不接收,到时可以稳当当的做自己的一方诸侯,只是蒙山鸣出手后的战事变化让他心虚了,发现美梦有破灭的迹象。 金爵颔首,“我们不动,不代表朝廷暗中不能有所动作,吴公岭当知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蒙山鸣回头就有可能收拾他。可由朝廷暗中派人去联系,许以重利,必投靠我韩国。待蒙山鸣将罗照人马打残了后放水,罗照人马手中粮草耗尽,又是疲惫之师渡江,可命吴公岭趁势渡江追击!只要诱得吴公岭出手了,他就把燕宋都给得罪惨了,他便没了退路!” 诸将恍然大悟,顿时喜形于色,就算吴公岭不能击溃罗照残部,有吴公岭在防御空虚的宋国内部捣乱,配合这边的攻势,宋军根本挡不住这边的大军进攻,宋国这块肥肉唾手可得。 一将欢喜道:“这吴公岭还挺有眼光,扼守之地在宋燕两国间可进退自如,只怕蒙山鸣事后也难奈何他。” “那是我暗中联系给他指的路,没我韩国修士的配合,你们以为他当时在身边有宋国修士挟持的情况下,能那么顺利逃到滨州去?”金爵淡淡砸出一句。 什么?诸将悚然一惊!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金爵又挥手指向赵国,“同时上书朝廷暗通赵国结盟,我等可以战事促使赵国攻燕。还有宋国境内的万兽门,朝廷同样要派人去安抚,承诺保证万兽门的利益,燕军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第七二九章 恭喜道爷和王爷要做连襟了 诸将此时方隐隐明白了他之前为何会毁诺不与宋国联手攻燕,怕是早有图谋。 不过事到如今可以确定,宋国与韩国约好了出兵的,结果被韩国的按兵不动给搞成了这样,绝对与这位稳当司马有关,也不知这位暗地里在吴公岭身上下了多少工夫,不知吴公岭折腾的令宋国先出手是不是与这位有关。 一将提出疑虑:“大司马,蒙山鸣若铁了心要解决吴公岭,人马回撤时,一路不过江,一路过江,兵分两路包抄进军滨州,吴公岭怕是危矣。” 金爵嘴角泛起笑意,神秘而谦虚,“诸位皆着急我为何事到如今依然集结重兵于燕国边境不动,着急既已决定攻宋为何还不调动兵马先做准备?” 目光回转向地图,手指敲了敲滨州位置,“正是为了稳住吴公岭,蒙山鸣暂时不动他则罢,若要动,我大军立刻对燕国发动全面佯攻,届时蒙山鸣是解决吴公岭这个隐患重要,还是挡住我韩国大军入侵重要?” 诸将再次恍然大悟,有人击掌赞道:“不错,届时蒙山鸣必然顾不上吴公岭,人马必然要紧急渡江北上支援北州。” 金爵颔首:“将吴公岭引去了滨州,他的生死便握在了我的手上!听话,我则助他渡过此劫!敢不听,我则立刻从边境撤兵缓解燕国压力,没了后顾之忧,蒙山鸣必然要先扫除他这个后患。吴公岭还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得听我韩国的,我让他攻宋,他就得攻宋,没得选择!” 众人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不禁面面相觑,开始自我反省,之前是不是误会了这位。 金爵转身面对众人,正色提醒道:“我知诸位皆怀建功立业之心,然国力再强,也经不起战争的反复折腾,消耗的是自己的国力。两国交锋,不一定要在战场上分个胜负,如非不得已,不宜妄起战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诸将默然,金爵见状暗叹一声,也不知这些人能不能听进去。 ……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长途奔袭燕京的罗照人马终于抵达了东域江边。 一路遭受南州铁骑的跟随骚扰,罗照人马的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损失近十万之众,军心士气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南州铁骑也同样遭遇了损失,一路消耗下来不可能没有损失,战死的,战马受伤、发病之类的,减员亦超万人! 然而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因他们的折腾,宋国人马无法放开手脚回撤,陆陆续续至少将宋国回撤人马在路上多拖了差不多十天时间。对两三百万人马来说,粮草多了十天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 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是致命的关键! 而东域江宋国那边,蒙山鸣率领的燕国人马已经先期抵达,先一步枕戈待旦做好了扼守江防的准备,令宋军无法轻易逾越。 罗照心急如焚,面临粮草断绝的危机,加之知道对方早已在宋国那边大范围清场,宋国的补给无法及时输送,若不能及时渡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两三百万人马届时就算不战死也得饿死。 罗照整日在江边来回视察,意图寻找渡江的良机。 燕军以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他,他又不可能再复制滚龙峡的奇迹,蒙山鸣也不可能让滚龙峡的奇迹再在宋军身上发生。 一边是家中的如花美眷音讯全无,一边是大军面临如此危机,还有即将面临的朝堂压力,罗照心中的那份焦虑感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尽管有修士帮忙调理身体,可心病难医,意气风发的罗大都督、玉树临风的玉面郎君真正是日渐憔悴,人变得黑瘦,眺望江面或凝视地图的双眸中一直充斥着血丝,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不安中。 他根本就是寝食难安,若不是有修士帮忙,面对巨大压力吃不下、睡不着早就把身体给熬垮了。 之前渡江攻入燕国境内的壮志满怀早已荡然无存。 后悔吗?若说对之前的战略决策一点都不后悔,那是假的。 罗照真的后悔了,悔不该轻视蒙山鸣,这次的教训足以让他生生死死难忘! 东域江两岸可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局面,燕国人马在宋国这边为宋国扼守江防,宋国人马在燕国这边欲攻破宋国江防,本末颠倒。 …… 山林中,牛有道正捧着一份情报查看,有关宋国秘密与燕国和谈的内幕消息。 国与国之间,战场上的失利休想在谈判桌上找回,任你再怎么会谈也没用, 曾经在燕国皇宫外赤身辱骂商建雄的宋使钱连胜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连吃几次闭门羹之后终于见到了童陌。 之前燕京危急时,是钱连胜狮子大开口,如今却是童陌稳当当狮子大开口,且爱理不理的样子。 燕国有底气了,现在是宋国求燕国。 放宋国大军回去可以,燕国索要一亿金币、十万车粮食。 还有一个要求似乎很过分,是商建雄提出来的,是商建雄非要加入谈判条件中,而且商建雄咬死了这是必须的条件,其他的可以谈,唯独这条没有谈判的余地! 这个要求说实话,连童陌等人都觉得过分了,可商建雄非要如此坚持,童陌也只好执行。 宋皇牧卓真有一位极受其宠爱的妃子,能集宋皇万千宠爱于一身,其美貌可想而知,自是不用多说。 商建雄坚持的谈判条件就是这个妃子,向宋国索要这个妃子! 试问钱连胜如何能答应这个条件,真要答应了,让宋皇受如此奇耻大辱的话,他不想活了还差不多,何况他也做不了这个主,自然是拒绝,不过也做了让步,可以送一位宋国公主做商建雄的女人。 商建雄立马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要了牧卓真的女儿岂不比牧卓真低了一辈? 当然,钱连胜也不是一点谈判的底气都没有,知道燕国还是要联合宋国抗韩的,以此讨价还价。 可商建雄非要得到那个妃子不可,宋国喜欢讨价还价,那就慢慢讨价还价好了,不怕耗到宋国那两三百万精锐人马饿死在东域江边,你们尽管慢慢耗,看谁着急。 管芳仪手上拿着一份消息来到,见到牛有道手里的东西,瞥了眼旁站的袁罡,知道肯定是袁罡那个渠道来的消息,有所不满地面露嘲讽道:“先恭喜道爷了。” 牛有道回头看来,“何喜之有?” 管芳仪戏谑道:“恭喜道爷和王爷要做连襟了。” “……”一旁的袁罡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瞅了眼牛有道,似乎在琢磨,难道道爷看上了哪个女人不成?没听说王妃还有什么姐妹啊! “呃…”牛有道也愣了下,不知何来此言,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纸张上,伸手去要。 管芳仪顺手将消息藏在了身后,朝他手上的消息抬了抬下巴。 牛有道又看了看手上消息,也没什么涉密的,遂递给她做了交换。 消息到手方知,是商朝宗那边来的消息。 宋国显然知道了商朝宗对这场战事的决定性作用,更知道他牛有道对商朝宗的影响力,与燕国朝廷谈判的同时也在派人找他们两个谈判,两边同时下手。 目前想找到他牛有道,怕是时间上来不及,联系上了商朝宗,希望这边高抬贵手放罗照大军回去,给予的条件是,愿将一位宋国公主嫁给商朝宗。也不亏待他牛有道,同时也愿将一位公主嫁给牛有道。 商朝宗给这边的消息是,如果牛有道没意见的话,他就要直接拒绝了。 对商朝宗来说,再多的礼物也不可能对宋军高抬贵手,必须要达到这边的战略目的,他也不会给宋国在他和朝廷之间两边挑拨的机会。 这消息看的牛有道哭笑不得,他若想娶的话,公主不公主的对他来说有意义吗? 当即苦笑摇头道:“回消息给王爷,就说我没兴趣。” 一旁的袁罡伸手,抽了牛有道手上的消息来看。 边上看完消息的管芳仪抬头了,一脸不快道:“真是可笑,我们女人居然成了国与国之间的谈判物品,商建雄这个皇帝还要不要脸?竟公然索要别人的女人,还美其名曰和亲,这是一国之君干的事吗?女人招谁惹谁了,竟要被当做物品般送来送去,荒唐可笑,无耻!” 牛有道叹道:“诸国之间,和亲来和亲去的事情还少吗?赵国太后商幼兰是怎么嫁到赵国去的?因宋军攻打,商建雄后宫杀了那么多,有了机会,商建雄还不得雪耻、将这耻辱转嫁出去?” 管芳仪讥讽道:“占了牧卓真的女人就能雪耻了?” 牛有道:“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用的是一国之力,国难当头轮到头上了,责任怕是也难逃,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 管芳仪:“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呃…干嘛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关我什么事?我可是清白的。” “那你还讲什么理所当然的道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让你当了皇帝也会这样做是不是?无耻!” “……” 第七三零章 癞蛤蟆非要吃天鹅肉 袁罡受不了两人时而冤家、时而打情骂俏似的交流方式,转身走了。 回到林中深处,看到树下的人儿又停步了,脑海中的画面在白云间、在沙漠中逃亡、无力在自己怀中让他不要忘了她记住她的名字叫白苏、在合上棺盖的那一刻。 ‘苏照’站在树下,扶着大树而站。 不扶东西也有些站不稳,怕她逃跑,修士在她身上下了禁制,令她手脚发软难逃,而且还有修士盯着。 她脸上偶尔会流露出忧虑,明眸眺望着东域江方向。 这边的转移她辨别出了方向,是往燕国那边转移的,应该离东域江不远了。 “你到底叫什么?” 熟悉的询问声令她回过神来,回头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袁罡,她依然平静着咬死了那个名字,“苏照!” 她不知道她的容貌说自己名叫苏照对袁罡意味着什么,袁罡突然出手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沉闷的声音中带着愤怒,“说!你真名叫什么?” 脖子被掐住了,他力气又那么大,哪说的出来,‘苏照’无力打了打他的胳膊,挣脱不开,被掐的一脸通红,要断气一般。 可袁罡最终还是没有让她断气,撒手放开了她。 ‘苏照’靠在了背后的大树上,无力靠滑着坐在了树底下,摸着白皙颈项喘着粗气,待气喘匀了,抬眼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我说了我叫苏照,你再怎么问我也是叫做苏照!” 袁罡矮身,慢慢蹲在了她的面前,正儿八经道:“只要你说出你真正的身份来历,只要核实确认了对我们无害,我便放你走,我说到做到!” ‘苏照’眼中浮现讥讽神色,她不可能说出真实身份,宁死也不会说出,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要挟的把柄,一字一句道:“我只记得自己叫苏照,被你打过之后,脑子糊涂了,记不起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 袁罡眼中有怒火,发现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咬死不松口道爷就没办法撬开你嘴巴吗?道爷话中甚至流露出真要是遇上了硬骨头的话,可以从晓月阁借苦神丹一用的意图,是他拦下了。 他知道凭道爷和晓月阁的合作关系,借来苦神丹一用根本不成问题。 他尝过苦神丹的滋味,知道那毒药的恐怖,何谓苦神丹?意指连神仙也熬不住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解药也根治不了,一旦尝过那种痛苦滋味后,那种可怕的痛苦将会一辈子如影随形。 他虽然渡过了这一劫,可他没办法帮这女人渡过这一劫。 他也没办法告诉这女人要用苦神丹对付她,不能说,一说就会暴露道爷和晓月阁的关系。 他一片苦心,这女人却不领情,令他很愤怒,“你知不知道,不能确定你是否对我们无害,我便不可能放过你!你越是不说,越代表你可能有危害,你越脱不了身,懂不懂?” ‘苏照’呵呵道:“落在了你们手上,我就没指望你们能放过我。” 袁罡愤怒道:“我对你客气是不想滥杀无辜,别逼我!” ‘苏照’讥讽道:“你们这种人会在乎是否滥杀无辜?听你这样一说,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把我给抓来?呵呵,不逼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袁罡猛然站起,一抬手抓握住了背在身后的三吼刀刀柄,一道寒光如匹练,刀出便斩。 ‘苏照’闭上了双眼,一副引颈待戮模样。 感受到了刀风袭来,却迟迟没有结果,‘苏照’缓缓睁开双眼,只见悬在自己脖子前的大刀又慢慢放下了。 她明眸眨了眨,感受到了袁罡的纠结。 经过这些日子的对峙,她心里也渐渐有些好奇,杀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何至于这般难以下手? 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对自己并无善意,估计杀自己不在话下,是眼前这人让她活到了今天。 目光闪了闪,她忽问道:“是不是还有个叫‘苏照’的女人和我长的很像?是你的女人?她是不是死了?” 她不傻,从一些很明显的迹象中,她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已经有了些判断。 袁罡没说话,提着刀毅然转身而去。 似乎被自己给猜中了,‘苏照’好奇地看着袁罡离去的背影。 …… 滨州,一处雅致庭院中,四周幽静不见人,一袭白衣的惠清萍缓步而行。 来到了一栋房屋门口,惠清萍止步在台阶下良久,可最终还是迈步进去了。 外间无人,珠帘垂挂的里间倒是有一个人等着她,一脸络腮胡子,穿着轻薄的内衫,光个脚坐在榻上,半倚在榻头,一壶美酒提在手中,嘴对壶口慢饮着。 不是别人,正是吴公岭。 “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我在外面等你。”隔着珠帘,惠清萍扔下话转身。 吴公岭呵呵道:“萍萍,在我看来,这里就是谈事最好的地方,你若是继续跟我摆你的臭架子,那就别谈了,尽管走你的,我不勉强。” 惠清萍止步,垂在袖子下的双拳紧握了一阵,最终还是没走,转身回来了,拨开珠帘进了里面。 一见吴公岭脸上那满是得意神色的样子,还那粗俗不堪的大老粗模样,惠清萍心中那叫一个怒火。 也没其他事谈,韩国要这边配合韩国的攻势,吴公岭倒是没有拒绝,可却有条件,还是念念不忘那事,要惠清萍嫁给他才行。他怕过河拆桥,娶上一个惠清萍这个级别的有保障。 这纯粹是借口,他真正的保障是他手上掌握的实力,可他就是盯上了惠清萍不放,癞蛤蟆非要吃天鹅肉。 其实受到金爵的逼迫,他已经无路可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顺从,可他偏要耍无赖,非要得偿所愿不可。 可顺从这玩意也是很容易打折扣的,一旦战事发生,他完全可以发泄不满,他不太尽力的话,韩国在战场上必然是要多付出些代价的。 金爵知道他在无理取闹,也知道他不敢不从,可无论是金爵还是韩国朝廷对此都没发表什么意见,让天女教自己看着办。对金爵和韩国朝廷来说,牺牲一个天女教的长老压根不算什么。 尤其是对金爵来说,惠清萍的价值未必比得过他手下的一个小兵,牺牲一个惠清萍让韩国将士少死几个完全是值得的,惠清萍个人的感受一点都不重要。 金爵这些人对修行界这些修士的态度,骨子里本就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正在冷眼旁观一场笑话。 金爵心里稳拿的事情,韩国三大派却未必。 惠清萍愿意来吗?自然是不愿来的,可天女教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不仅仅是打下宋国的事,也可以借此笼络住吴公岭,回头吴公岭占下的地盘自然也就是天女教的。 牺牲一个惠清萍,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天女教没理由不答应,惠清萍无法对抗整个门派利益,尤其是她现在失去了天女教长老的身份。 当然,天女教也要脸面,也给惠清萍留了余地,但要看惠清萍能不能说服吴公岭。 天女教的人来了,吴公岭谁也不见,扬言只跟惠清萍一个人做最后的敲定,就在这里等着,何其狂妄! 惠清萍冷静了一下后,徐徐道:“打下宋国后,给你两个州的地盘。” 吴公岭哼哼冷笑,“苍州起兵,我已经被你们耍过一次了,不见南州一起起兵,反倒来了个南州平叛,把老子害惨了。没吃到嘴的东西,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信。” 惠清萍:“天女教的门规你知道,门中弟子不能嫁人!” 吴公岭大手一挥,“少来这套,你为什么来,你知我知,天女教更是心知肚明,都是为了利益,少在老子面前装什么纯,天女教一帮娘们背地里干了多少龌蹉事你比我更清楚,做了婊子还立牌坊,糊弄谁呢?别扯多了,我现在只要你,至于以后的我自会争取,其他的不要再啰嗦了,说破天也没用,我对你志在必得!” 惠清萍面无表情地盯了他许久,突然果断道:“好!我答应嫁给你,你若敢反悔,小心你的狗命!” 吴公岭顺手放下了酒壶,起身了,赤足走到了她跟前,笑眯眯道:“怎敢反悔,我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眼前这张笑脸,惠清萍强忍恶心,“婚事要保密,一切从简,他们应该跟你说了吧?” “晓得晓得,暴露给蒙山鸣知道就不妙了。”吴公岭连连点头。 见他答应了,惠清萍转身就走。 谁知后面的吴公岭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一双手更是摸了不该摸的地方。 惠清萍震惊,瞬间施法震开了他,转身就是一巴掌。 啪!耳光清脆响亮,吴公岭当场干脆利落的趴地上去了,口鼻冒血。 “想死不成?”惠清萍怒斥。 吴公岭艰难爬了起来,用力摇着脑袋,被抽晕乎了,踉踉跄跄指着转身离去的惠清萍,“老子今天让你单独过来会面,就是要尝尝天女教长老是什么滋味,你有种走一个试试看,出了这门,老子让你们天女教知道这一巴掌的后果是什么!” 惠清萍止步,袖子下面紧握的双拳已是瑟瑟发抖。 见她不走了,吴公岭又闯步过去,挥臂将其抱了个结实,用力眨着眼,想努力缓过那晕乎劲,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惠清萍强忍要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已经答应了嫁给你!” “少来这套,当我好糊弄吗?吃不到嘴,名义上嫁给老子有屁用。不是婚事从简吗?行不行就在今天,大家都拿出诚意来!”吴公岭说着竟俯身一把将惠清萍横抱了起来,快步到榻旁,连同被抱之人摁翻在榻,果真是不怕死的疯狂。 天黑后,衣衫不整的吴公岭才从屋内乐呵呵出来了,半张被打过的脸肿的老大,身后的屋里寂静无声…… 第七三一章 反复出卖 宋京,深深宫闱内,明镜梳妆台前,一宫装女子静坐,如一朵静雅白莲。 宫女群侍,为她绾发,她摇头。为她画眉,她摇头。为她佩戴首饰,她摇头。 什么都不要,长发披肩,素面朝天,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哪怕是素面朝天,依然难掩绝代风华,依然美的惊心动魄,只是明眸中的幽弱之意令人怜惜。 她名叫阿雀,宋皇牧卓真最宠爱的妃子,传言中宋国皇宫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就是她。 她什么都不要,令一群侍女惶恐不安,一个个偷偷看向一旁垂帘后面的男子。 垂帘后半露面的牧卓真挥了挥手,一群侍女静悄悄退下了。 阿雀也起身了,款款离去,从牧卓真身边经过时似乎没看到他一般。 牧卓真突然出手拉住了她胳膊,一脸痛苦道:“雀儿,最难过的是朕,两百多万将士的生死,朕若不答应,宫城内外的人便会说你祸国殃民,他们会逼死你的,朕没得选择!” 面对商建雄的无礼要求,确认蒙山鸣那边会从命后,宋国终究还是妥协了,牧卓真答应交出自己最宠爱的女人,而燕国也在其他条件上做了让步,一亿金币变成了三千万金币,十万车粮食变成了三万车。 阿雀清喉娇啭:“雀儿明白,陛下没得选择。” 牧卓真:“你恨朕吗?” 阿雀没说恨不恨,“七千万金币,七万车粮食,两百万将士的生死,雀儿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说话间欲拨开牧卓真的手。 牧卓真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欲激烈亲吻,阿雀推住了他,静静告诉道:“有人说雀儿祸国殃民,七千万金币,七万车粮食,两百万将士的生死,从今天开始,雀儿再也不欠大宋什么。” 牧卓真呆木住了,被她退身脱离了怀抱,怔怔看着她静静离去。 “雀儿,朕对天发誓,终于有一天会将你迎回来!”牧卓真忽大声咆哮。 阿雀没有回头,出了门,大内总管莫高躬身行礼,腰身一弯到底,眼中有泪光。 素面朝天,阿雀没带走宋国的一件首饰,连给她准备的侍女,她也是一个都没要。 除了身上衣裳,只接受了大内总管莫高递来的一件纱笠戴在头上遮住了容颜,之后便随了修士乘坐大型飞禽腾空而去,走的干干净净,如同她说的那样,再也不欠宋国什么。 也走的没什么动静,就这样悄悄地送走了。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就没打算让太多人知道,燕国也答应了对此事保密,可这承诺能兑现才怪了,商建雄不弄得天下皆知才怪了。 尽管知道瞒不住天下人,可还是得悄悄送走,不可能大张旗鼓送走。 屋檐下目送空中黑点消逝,牧卓真心如刀绞,闭目喃喃自语:“雀儿飞了……” …… “大将军,蒙帅军令到。” 中军帐内,一封军令到,伏州刺史史辛茂看后当场下令道:“大军集结,立刻回撤!” “是!”诸将领命而去。 灵剑山长老祖安德此时方问:“东域江那边的战事结束了?” 史辛茂道:“压根就没打起来,朝廷和宋国谈判已经有了结果,宋国付出了代价,宋皇牧卓真甚至把自己最爱的妃子送给了陛下当礼物,朝廷也送了太子去宋国做人质,双方结盟抵抗韩国。蒙帅遵朝廷旨意,准备放罗照人马回来了。按照约定,我们这支人马要先撤,容许宋国的粮草过来接应补给给罗照人马。” 祖安德啊了声,“怎么会这样?不是要将罗照人马给打残吗?一旦让宋国保有了相当实力的话,韩国只能挑软柿子捏了,不好对宋国动手就有可能要动我们燕国了?蒙山鸣搞什么鬼,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打成了这个局面,他拟定好的战略怎么变了?” 史辛茂将军令递给了他看,并说道:“蒙帅不是还留了我们吗?蒙帅说了,看吴公岭那边会不会动手,吴公岭若追入宋国境内追杀,我们则按计划撤离,罗照人马既疲惫又缺粮跑不快的。吴公岭若不追杀,我方则借机挑衅,迅速折返,务必将罗照人马消减百万才可罢手!” “哦!原来如此。”祖安德看过军令上的指示后连连点头,随后又迟疑道:“已经送了太子过去做人质,以作为双方结盟的基础,真要是我们这边动手了的话,太子怕是有性命之忧!” 史辛茂冷笑道:“祖长老,对我们来说,重要吗?” 祖安德眉头略挑,也不吭声了。 …… “卫国援助的粮食怎么样了?” 江畔,坐在轮椅上的蒙山鸣问了声。 宫临策道:“还在海路上,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到燕国境内了,还是从南州境内登陆。” 蒙山鸣:“留三分之一给南州。” 宫临策没什么意见,这是早就说好了的条件,“宋国这次的赔款,朝廷转手全部给了卫国和齐国还账。” “宋国愿意给五千万金币,五万车粮食,陛下宁愿少要点,也要那个女人,你们不觉得荒唐吗?”蒙山鸣冷冷问道。 宫临策苦笑摇头,没说什么。 蒙山鸣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看向了滚滚江流,心情沉重。 经由此事他看出来了,商建雄在燕国境内的势力在三大派的心中依然占据相当的份量,不是谁能轻易取代的。 站在三大派的立场也能理解,燕国目前的状况,三大派不希望内部再出乱子,商建雄死活要坚持的事情,三大派妥协了。 “大帅,都准备好了。”张虎来到禀报了一声。 蒙山鸣面无表情道:“渡江!” 随着他一声令下,燕国人马正式渡江返回燕国境内。 罗照人马也同样是如此,双方你走上游走,我从下游回,互不相扰。 …… 亭子里,惠清萍端坐,吴公岭却不怎么老实,在旁晃悠时忍不住伸手去惠清萍的下巴。 啪!惠清萍一把将他手给打开了,虽说两人已是夫妻,可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吴公岭不要脸,她还要脸。 下手不轻,疼的吴公岭呲牙咧嘴。 走入庭院内见状的同香阁代掌门单东星有些哭笑不得,早先只当吴公岭说玩笑话,谁也没想到还真被这混人得逞了,还真把惠清萍给弄到手了。 婚礼他也是见证人之一,为了保密,的确是简单,就几桌酒席拜了个天地而已。 婚礼似乎并不重要,他听下面负责保护吴公岭的弟子说,吴公岭在婚礼前就已经先把洞房事给办了,带伤出了洞房找同仙阁的人救治。 最近更好像是天天洞房,单东星实在是服了吴公岭,也服了惠清萍,怎能忍受吴公岭这种人。 “大将军,夫人。”单东星露面打了个招呼。 对于‘夫人’这个称呼,惠清萍一时还真无法适应,寒着一张脸。 吴公岭却领会到了单东星的眼色,转身拉了单东星一起离去。 到了偏僻地方后,单东星调侃道:“大将军最近的气色实在不怎么样,需节制啊!” 吴公岭呵呵一乐,低声问:“什么事?” 单东星亦低声道:“蒙山鸣来信了,让我们即刻渡江动手,否则史辛茂的人马就要改道朝我们来了,他说他说到做到!” “妈的!”吴公岭呸了声,“一个个当老子好欺负,都给我等着!” 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有点忌惮蒙山鸣,尤其是蒙山鸣在宋国大开杀戒的情形,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如今愿意给他一条活路,让他立刻滚出燕国,他没理由不答应。 这家伙为了自保,可谓不择手段,金爵那边前脚联系上他,他后脚就联系上了蒙山鸣,把金爵给卖了。 他一边与金爵讨价还价,一边又与蒙山鸣讨价还价。 金爵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确切地说是金爵低估了吴公岭对蒙山鸣的畏惧程度。 只因他在蒙山鸣麾下呆过不少年,知道蒙山鸣是什么样的人,他这种叛国贼若是没价值的话,蒙山鸣铁定要收拾他。 事情虽然做的卑鄙,可在两国交战中,他成功保住了自己,不然蒙山鸣消灭宋国江防人马后,肯定就会有一路人马先来解决他。结果他成功地让蒙山鸣暂时忘却了他的存在,蒙山鸣率领人马悉数攻入了宋国境内折腾。 其实又何止出卖了金爵,他紧接着又把蒙山鸣给卖了,暗中在与宋国朝廷讨价还价。 他要先把几方稳住,该答应哪边,该听谁的,他要看战况做最后决定。 尽管卑鄙,可在单东星看来,这货能在几强中间周旋到现在安然无恙,把自己变成了几方交战的关键,的确是能耐不小。 …… “渡江了?还没打就渡江了?”金爵愕然,快速接了情报到手查看。 传讯将领道:“是的,罗照人马悉数渡江回归宋国境内,蒙山鸣并未阻拦。” 正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报,一人进来禀报:“吴公岭获悉罗照人马已渡江,正在集结人马渡江,准备追杀罗照人马!” “什么?”金爵扔下手中的,又接了新到的情报查看,看后皱眉道:“这家伙疯了吗?罗照那两百多万人马虚弱可以无视,史辛茂的人马可是还没撤回,想撞上去找死吗?不对…” 第七三二章 谁打的谁来治 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一将问道:“怎么了?” 金爵抖了抖手中情报,沉声道:“蒙山鸣不应该放过罗照人马才对,燕军还没撤完,吴公岭就冒然出击,我怎么感觉吴公岭要帮蒙山鸣做完没做的事情?” 一将道:“大司马的意思是,吴公岭又归顺了燕国?这不太可能吧!吴公岭在燕国境内烧杀抢掠,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他应该知道一旦让燕国缓了过来,他若还留在燕国境内,燕国迟早要找他算账。” 金爵:“蒙山鸣眼前就能威胁到他,这不妨碍他为蒙山鸣办事。” 另一将狐疑道:“大司马自己也说了,我方可牵制住蒙山鸣,只有我们能救他。再说了,他身边如今尽是我们韩国三大派的人,他不敢对抗大司马的意图,除非活得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说来也是,金爵自己也觉得矛盾,可吴公岭的突兀之举实在是令他觉得蹊跷,琢磨一阵后,果断道:“立刻传讯给三大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敢坏我大事,可立刻将其诛杀!” 等到这边消息传达到位,吴公岭人马已经渡江抵达了对岸的宋国境内。 当然,压力也随之而来,苍州叛军继续急行军赶路,吴公岭被单独拦下了,被带到了一旁。 以百川谷长老曹勇、无上宫长老向天光、天女教长老齐碧桑三人为首的一群修士半围在了吴公岭的面前,身为天女教前长老的惠清萍也在。 坐在马背的吴公岭看了看众人,目光瞟向惠清萍,戏谑道:“夫人,莫非想谋杀亲夫么?”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一个神情古怪,别说惠清萍了,就连他们也没适应惠清萍的身份转换,总觉得有些荒唐。 当然,惠清萍做出如此牺牲,百川谷和无上宫也都对天女教做了打下宋国后的利益让步。 没办法,吴公岭就是咬住惠清萍不放,可对天女教来说,不能只有天女教一家做出牺牲让另两家捡便宜。 惠清萍脸一沉,“闭上你的臭嘴!” “夫人就是脸皮薄,没办法,以后就习惯了。”吴公岭呵呵一声,还俏皮地朝惠清萍眨了眨眼睛。 语气中的似有所指,惠清萍最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别人有没有听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些事情实在是说不出口,反正吴公岭最近就没让她哪天自在过,来了兴趣就找她。 她不答应,他就嚷嚷,大喊大叫地去找三大派要说法,问是不是要过河拆桥之类的。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碰上如此无耻之人,惠清萍真不是他对手,屡屡雌伏! 吴公岭脸皮厚着呢,无所谓,跳下马来,晃动着手上马鞭,问道:“诸位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曹勇冷冷一声,当场兴师问罪,转达了金爵的质疑,要他给个交代。 听明白这些人的来意后,吴公岭指着自己鼻子,“什么意思?是金爵让我等罗照人马渡江后立刻追杀的,这事你们也知道,否则你们跟着我跑过江作甚?你们早不吭声,现在问我,我问谁去?” 向天光:“可如今是罗照人马全员渡江,燕军并未全部撤退,你就冒然出击…” 话未说完,吴公岭立刻瞪眼打断道:“我说你们还讲不讲理了?金爵之前有说罗照若是全员渡江则不得追杀吗?燕军未撤完,我便冒险出击,反倒成我的错了是不是?诸位,根据消息,宋国已经在安排粮草接应罗照人马了,要追击,现在不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马鞭砸了砸自己胸膛,“咱们是不是还要等传了消息给金爵,然后等金爵回复了再决定是否追击?我们本就与罗照人马隔着老远的距离,追晚了,等到罗照人马与粮草碰头,两百多万宋军吃饱喝足了,我们再撞上去送死不成?我说你们能不能懂点行军打仗?我只是按照金爵的吩咐去做,若我不遵吩咐去做,是不是就显得拖延了,你们是不是又要找我问罪,是不是又要质问我为何拖延?” 这话倒是说的众人面面相觑无语,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旁观的单东星心中一乐,发现这位还真是能扯。 吴公岭已偏头看向惠清萍,“夫人,你能不能出来讲句公道话?” 惠清萍扭头一旁,压根不理。 “寒心呐!”吴公岭仰天长叹一声,复又对众人道:“反正老子这条命捏在你们的手中,说多了废话没意思,不如看我实际行动,不管他罗照手上还有多少人马,我照样解决掉他,照样达到金爵的目的,若做不到你们随时可以取老子性命,这般你们满意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是这样了。 齐碧桑沉声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嗤!”吴公岭不屑挥手,走向了惠清萍,顺手就搭手在了她后腰,“萍萍,生气了?” 惠清萍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回头,猛挥手拨开他手,严重警告道:“离我远点!” 她受不了这厮当众这般,丢不起那人。 谁知吴公岭下一刻就猛抱了她,“天天亲热还怕这个?”凑上去就亲。 不堪入目啊!众人无语偏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怕令惠清萍尴尬,都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啪!一声脆响,接着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转眼的工夫,吴公岭已经趴地上了,口鼻淌血,趴地上不动了。 “……”众人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再看看一脸寒霜的惠清萍,皆大惊失色,抢了过去。 “惠清萍,你疯了吗?”百川谷长老曹勇闪身站在了惠清萍面前厉声质问,这个时候要是把吴公岭给打死了,大家怎么交差? 看看众人抢救吴公岭的样子,再看看众人怒眼看向自己的样子,好像倒成了自己的不是,惠清萍胸脯急促起伏,脸色忽红忽白,气得够呛。 幸好,经检查,发现惠清萍下手还算有点分寸,吴公岭只是被当场打晕了过去。 施法梳理气息后,吴公岭“嗯”了声,睁开双眼,醒了。 人一醒,吴公岭怒了,挥臂推开帮自己处理的人,踉跄着爬了起来,半张脸以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松了口气的单东星看的直摇头,心道,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打成这样了吧? 吴公岭摇摇摆摆晃动着转了身,指着惠清萍对众人道:“就这态度,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只是在利用我,利用完了就要弄死我是不是?” “大将军,别意气用事,先处理一下吧。”向天光伸手就要施法帮他消肿治疗。 “不要你做好人。”吴公岭一把拨开他的手,指着惠清萍道:“谁打的谁来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什么嫁给我,糊弄我玩吧?你们见过这样的妻子吗?现在就这个样子,一旦你们目的达到了,她不杀我才怪了,我还有活路吗?” “唉!”向天光哭笑不得道:“大将军,你想多了,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你举动太过冒失了,惠长老…唉,夫人受不了而已,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不存在你说的问题。” “好,希望是我想多了。这么多弟兄看着呢,我就这样被自己夫人给当众打趴下了,让我这张脸往哪放?还让我怎么统军,我威信何在?这个面子我得找回来,我的夫人,随行伺候我,不为过吧?”吴公岭指了指自己脸,又指着惠清萍道:“不要别人,你打的你来治。还有,从今天开始,做妻子就得有个做妻子的样子,不准躲我,老老实实在老子身边伺候老子!” 居然还得寸进尺了,惠清萍怒道:“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师妹!”齐碧桑立刻拦住了几欲冲动的她。 吴公岭也不含糊,转身扯开嗓子怒吼了一声,“传我军令,停止前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疾行的人马果真停下了。 “我的妻子,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她什么态度你们都看到了,若真要过河拆桥的话,反正老子左右都是一死,早死晚死无所谓,也没什么好怕的。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行的话,老子不玩了,大军立刻回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吴公岭扔下话,丢了个眼色给单东星,便捂着脸走了,摸了摸倒也不痛,麻木了。 单东星看了众人一眼,也跟着走了。 众人无语,陆续看向惠清萍,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都在向齐碧桑使眼色,暗示劝劝。 “师妹!”齐碧桑伸手抓了惠清萍的手。 惠清萍一把甩开,愤声道:“我已经这样了,还想我怎样?那就是一个无耻的无赖,我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唉!”齐碧桑叹道:“谁也不想这样,可已经这样了,又能怎样?我知道你委屈,可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那些弟子想想吧,一个个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们就和你的女儿一样,你一时冲动丢了长老的话语权已经是让她们处境尴尬,你现在若再把事情搞砸了,你想过她们的处境吗?只有你在外面站住了,才能继续成为她们的靠山。既然当初已经做出了决定,已经这样了,又何苦白白委屈了自己?听师姐的,路虽不好,却未必不是一条出路,我不信他一凡夫俗子你就降服不了他!” 第七三三章 各领风骚 身在高空,能清晰看到下面的流域。 同在大型飞禽上的‘苏照’俯视下方,能确定下面就是东域江,也能确定挟持她的人已经带她撤回了燕国境内。 “宋燕之战结束了吗?”她回头问一旁的袁罡。 袁罡凝视她,“你很关心这场战事。” ‘苏照’反问:“你难道不关心吗?胜负如何?” 袁罡看向前方,没有回答。 ‘苏照’咬了咬唇,知道对方的意思,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休想知道什么,可她有她的顾虑,尽管极为忧心战事,却依旧不敢吐露身份。 …… 宋国回撤人马一过东域江,立刻全面向纵深地带推进。 燕宋两国谈判结盟,东域江防线无须再留人马防守,面临粮绝的地步,相关区域已经被蒙山鸣清场,宋军也没能力再守。而这正是燕国需要的,打到对方妥协结盟后,燕国同样不需要在东域江一带陈滞重兵消耗大量资源。 而蒙山鸣的战略战术是高明的,始终留有后手以防万一,滞留在后方撤退还没撤退回来的史辛茂部不但巩固了清场的效果,还随时可以应变,有必要的话也可以留在东域江边防守。 如此一来,没了后顾之忧,蒙山鸣可安心率领大部人马应付其他方面可能出现的危机,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等卫国的粮草支援。 渡江后的蒙山鸣与商朝宗顺利会师,两人相见的场景自是激动不已,东征归来的人马山呼海啸一般欢呼,对他们来说,宋国那边的威胁被他们打消了,是胜利归来。 为了挽救大燕倾尽心血的两人见面后长谈,牛有道依然不见踪迹…… 撤过东域江的宋军则是另一番光景,士气极度低迷,实在是连吃都吃不饱了。 波折连连,几经消耗,粮食快要耗尽,干饭变成了稀饭,三顿稀饭变成了两顿,可想而知后面还得变成一顿,维持的是不让人饿死。大军整天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有气无力,行进速度缓慢。 获悉吴公岭渡江而来,引起了罗照的高度警惕,迅速招人来问,“确认那个吴公岭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摇晃在马背的文悠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朝廷传来的消息,蒙山鸣放我等全部撤离正是寄希望于吴公岭对我们下杀手,蒙山鸣却不知吴公岭早被我宋国朝廷暗中收买了。” 苏元白颔首:“代价是两州的地盘!” 罗照冷笑:“趁火打劫,此贼野心勃勃,不惜杀害自己的兄长,留之迟早成后患!” 文悠叹道:“大都督,朝廷也是不得已做此妥协,目前的情况只能先安抚住他,等缓过来了,再收拾他也不迟!” 几方势力,金爵意图利用吴公岭进入宋国捣乱,以打破宋燕结盟对抗的平衡,颠覆削弱一方便于韩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宋国,却被吴公岭出卖。 蒙山鸣知晓了金爵的意图,为了稳住金爵避免其对燕国乱来,毕竟燕国的情况很危险,还有一个赵国虎视眈眈,为了减轻压力并未破局,继续祸水东引,顺水推舟利用吴公岭对罗照人马下手,却又被吴公岭给出卖。 宋国知晓了蒙山鸣的意图,值此捉襟见肘虚弱之际,只能是极力给好处安抚吴公岭,直接划出了两块地盘,让吴公岭进入宋国后直接去占。 金爵的意图被吴公岭卖给了蒙山鸣知晓,蒙山鸣的意图又被吴公岭卖给了宋国知晓。 三家联系一家卖一家表明诚意,却又始终瞒一家,狡诈的背后也是逼不得已,吴公岭自身也是处境艰难为了求自保,先稳住三方保障自身的安全,再看情况做抉择。 可此时的罗照看看四周有气无力行进的人马,心中还是不安,“三位长老,还请速派人手前往吴公岭那边,确认是否无忧,否则一旦吴公岭有变,我部不堪一击,后果不堪设想,另外监督史辛茂人马的人员不可松懈!” 他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目前能威胁到这边的就是吴公岭和史辛茂,苏元白等人立刻派人去执行。 可是之后传来的消息令人很不安,确切地说是没有消息传回,派去吴公岭那边的人再无音讯,如石沉大海一般,连派两拨过去皆是如此。 而根据探子的观察,吴公岭的人马正朝这边急行军赶来。 宋国朝廷那边获知消息后还在惊疑不定,身在前线敏锐意识到危机的罗照已当机立断,果断传令宋国输送粮草的运粮官,将粮草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散运输。 同时,亦将手上的两百多万人马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回撤,以千人为一组的方式,分赴粮草疏散运输的方向对接。 主要目的是,一旦遇上意外,他要最大可能的保存宋国的实力,避免人马集中在一块被人给一锅端。 粮草的分散,人马的分散,必然增加双方接头的距离,拉长人马与粮草相遇的时间,如此困境下能有多少人能活着见到粮草救命罗照已经顾不得了。 至少,人员分散后,吃草吃树皮无论吃什么兴许还能找到吃的,两百多万人集中在一块的话,草和树皮的供需平衡也得打破,所到之地哪有那么多能吃的草和树皮搜刮? 罗照做出这个决定是艰难的,可也是逼不得已。 而对吴公岭来说,如今摆平了韩国,又顺利渡过了蒙山鸣这个最大的威胁,已得以喘息。 一直这样兜圈,他也兜不下去了,必须要做出抉择,终于撕破了和善,露出了獠牙,朝软柿子下手了,奔袭追杀罗照人马! 罗照大军化整为零的举动的确给吴公岭人马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吴公岭的兵力毕竟有限。 不过吴公岭也不是吃素的,派人紧盯粮草分散后的动向,分兵劫粮,同时分兵追杀罗照分散后的人马,这也是在以假动作掩护自己劫粮的举动。 双方人马大规模分散,很难侦测到具体意图,吴公岭还是具备相当作战经验的。 吴公岭的努力的确不是闹着玩的,韩国那边的金爵看在了眼里,大为欣慰,以为自己之前的确是误会了吴公岭。 蒙山鸣也看在了眼里,却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吴公岭的性命已经握在了韩国三大派的手里,他知道吴公岭不得不从,再加上他的威胁。 他为何要放罗照人马悉数回去?乃因时应变之举,首先是大面上维持结盟的局势,能稳住宋国尽量稳住宋国,同时既要稳住金爵的战略避免金爵将主攻方向对准燕国,也是在给吴公岭制造麻烦。 他若按原计划直接将罗照的人马消灭一半,剩下的一半吴公岭收拾起来未免也太轻松了一些,如今两百多万人马就算再虚弱,吴公岭也不可能全部消灭干净。 他既要消减宋国的实力,又要保存宋国一定的实力与敌周旋,还要留吴公岭在宋国境内为祸策应韩国的进攻,目的就是让韩国坚定打宋国比打燕国更容易的决心,将祸水东引之策进行到底。 所谓联手宋国结盟对抗韩国,那只是稳住各方的幌子,但也的的确确是蒙山鸣必须要执行的大战略,否则对手握兵权的商朝宗来说,谈判权根本落不到燕国朝廷的手上。 可这个结盟抗韩战略的前提是先保证燕国的安全,韩国一直在燕国北部重兵压境,又有赵国虎视眈眈,局面太危险了,他必须先解决韩国重兵的威胁,要把韩国人马给调走,只能是坑宋国来做诱饵。 蒙山鸣不是第一次跟金爵交手,深知金爵的风格,此人求稳,不能牵制住赵国的话,金爵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蒙山鸣已经可以预料,韩国必定已在暗中与赵国勾结,赵国对燕国出兵已迫在眉睫,他只能把吴公岭放入宋国境内坑宋国这个盟友来化解燕国北面的威胁,集中力量来对付赵国。 盟友的安危他不会不管,也不能轻易让韩国坐大,可此时只能让宋国先吃亏拖延住韩国,他必须要为燕国争取掌握到战略的主动权,不能落下个危急局面下的被动应付。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也只能是让韩国吞并宋国,至少先为燕国争取到战略上的喘息时间,回头再来应对韩国的威胁。 吴公岭的举动激怒了宋国,被宋国怒斥背信弃义。 吴公岭压根不当回事,你骂你的,我做我的,得到了韩国修行势力的支持,他压根不怕,宋国拿他无可奈何。 随着宋国把事情的捅破,金爵也怒了,之前果然被他猜中,这孙子居然背着他与蒙山鸣勾结,而且还同时勾结上了宋国,两只脚居然想踩三条船,你踩的过来吗? 吴公岭不需要解释什么,解释的理由也很简单,你们都在利用我,还不许我自保吗?看我后面的表现好了。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以阴谋都成了阳谋,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只能顺势而为,金爵也只能先忍了吴公岭。 蒙山鸣对吴公岭出卖自己的行为无所谓,他现在也拿吴公岭没办法。 总之金爵的目的达到了,蒙山鸣的目的达到了,吴公岭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能左右局势的关键话语权。 从头到尾,金爵顶住压力为韩国掌握住了进可攻退可守、稳当当的不败之局,令韩国立于不败之地。蒙山鸣则是力挽狂澜为燕国逆势翻盘,暂且稳住了阵脚。吴公岭先是顺势,后又陷入绝境,之后再次甩脱危机。 大势力你来我往交锋,小势力苟且求存,大小人物各领风骚,知情者叹为观止! 第七三四章 金州危急 可有赢家就必然有输家,宋国便是那个输家,不过真正的输家是交战国背后的百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宋国因为一时的战略失误,酿就了难以下咽的苦果。 就在蒙山鸣渴望卫国支援的粮草快点到时,赵国那边传来了异常动静,人马开始集结调动。 对燕国来说,又一场风雨欲来。 率先感受到寒意的赵国金州接连发来求援信,苦求商朝宗即刻回兵支援。 牛有道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万洞天府联系不到牛有道,只能是联系商朝宗,说宋国战事已经完毕,请求看在盟友的份上快点来南州这边。 可这边与南州相隔遥远,哪是说到就能到的。 察觉到不对的卫国和齐国立刻紧急向赵国施压,警告赵国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时,燕国北部出现剧变。 韩国猛然发动了针对燕国的剧烈进攻,没错,是针对燕国的剧烈进攻,不是针对宋国。 商朝宗早有预设的准备,一旦逢战,邵登云可即刻拿出北征大将军的任命,全面统御北州人马和身在北州的朝廷人马对韩作战。 燕国朝廷对此很有意见,担心的无非还是邵登云会拿朝廷人马去送死。 不过商朝宗的决定却获得了燕国三大派的全力支持,有些事情燕国三大派会向朝廷妥协,有些事情三大派是不会妥协的,让朝廷派出的人指挥作战不靠谱,商朝宗一系的人马以实力证明了自己,赢得了三大派的支持。 商建雄的恼怒可想而知,三大派对商朝宗的支持也让他惶恐! 让他欣慰且能解忧的是宋国送来的美人。 一开始,他只是想转移自己杀后宫的耻辱,将耻辱转给宋皇,谁知美人到手后才发现,果真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能得此女,商建雄暗暗庆幸自己的决定,甚至隐隐觉得杀了后宫那些能换来此女并不亏。尽管面对目前的这般局势,他还是忍不住连连宠幸。最后连童陌都忍不住委婉相劝,国事为重,让商建雄小心这是宋国的美人计。 而邵登云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负众望,竟连挫韩军进攻的锋芒。 韩军尽管没有全力而为,可攻势接连受挫,金爵吃惊不小,对邵登云的重视再次提高几分,也庆幸之前的战略抉择,若真攻燕的话,必然要付出巨大代价。 “此乃佯攻,金爵的目的很简单,攻打燕国吸引燕国主力人马,让赵国看到捡便宜的机会,好让赵国安心,促使赵国出兵。一旦赵国出兵被缠住,金爵必收攻势,转攻宋国……” 坐在地图前的蒙山鸣对商朝宗等人解析韩国的攻势意图。 旁观的宫临策细心听着,想着,看看眼前,再想想之前燕国乱局开始后的战事,这冒出的一个个的人不管输赢,无论是蒙山鸣、金爵、罗照,还是吴公岭或张虎等人,这一个个的来往交锋,对战场局势的敏锐捕捉能力、危险预测、军心士气的调剂还有紧急应变的操作能力,当局时迷,回头再看真正是令他叹为观止。 原本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直到他亲临战场,亲身近距离感受其中的一切后,方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战争,绝非他以往看到的最后消息上的输赢那么简单,千军万马的调度,什么时候进,什么地方退,大如摧枯拉朽,小如见缝插针。更恐怖的是支撑一场战事的后勤补给,那绝对是外人无法想象的操作,甚至比直接交战更耗精力。 亲眼目睹感受过才明白,一场战事下来,方方面面的操作综合起来绝对是个精细活,真正是一场艺术,不比修炼精妙的修行功法简单,谁能相信是这群大老粗能干好的活? 修炼只要有根骨就能练,头脑方面的要求不是很高,修为上来了就能在各门各派混下去。而这些具备相当实战经验、指挥战争的人,却是反复经历死亡淘汰后留存下来的人。 宫临策感慨颇深,想起了被朝廷弄死的那些宁王旧部,隐隐感觉有些可惜,这些损失都不是靠时间和资源就能堆出来的,都是要经历血与火的实战淬炼、淘汰才能真正确认是否合格…… 对于金爵的战略意图预判,这边同时转达给了负责北方战事的邵登云。 邵登云是蒙山鸣一手带出来的,对于邵登云的作战能力,蒙山鸣是了解的,对于交过手的金爵他也了解。 在大局面战事上,邵登云也许不是金爵的对手,但在局面战争上,蒙山鸣不认为邵登云在经营北方多年且熟知北方风土人情的情况下能太过逊色于金爵。 而获悉金爵战略意图后,知道韩国不太可能对燕国发动全面战争后,邵登云也有了应对的底气。 蒙山鸣的意图,邵登云也清楚了,尽管韩国只是佯攻,这边却要打出气势来,只有让韩国越发认识到攻燕的代价,才能让韩国越发坚定攻宋的战略。 邵登云当即放开了手脚,与韩国大开大合交手,甚至与亲临前线的金爵直面交锋。 他也是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金爵?他还真未必会放在眼里,对金爵没有怕这回事! 邵登云摆出的态势是,只要你韩国敢攻进来,我便放你进来,你进燕国打,我也进韩国打,破罐子破摔看谁怕谁,有点重复了蒙山鸣对宋的战略。 金爵对此颇为忌惮,韩国的攻势被邵登云逼得渐转守势。 两人直面交锋,邵登云不落下风,引得金爵在大军中无限感慨:“遍观燕国,宁王商建伯遗留的老将依然是燕国的中流砥柱,这些人不死,燕国孱弱亦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 “金爵运筹帷幄却碰上了硬茬,令尊邵大将军,真乃虎将也!” 晋国与诸将参详他国战事的太叔雄站在地图前感慨不已,忽回头看向一旁的邵平波,笑眯眯道:“若能把令尊给接来,孤王必不亏待令尊!不妨再想想办法,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孤王。” 诸将闻言一个个看向邵平波,神色亦各异,心里不舒服免不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人会觉得自己不如邵登云。 邵平波也为难,不是他不想把邵登云给接来,就冲太叔雄这话,他也很想把人给弄来,只要父亲在晋国掌握住了一定的兵权,那对他将是一个巨大的助力,能迅速化解他目前相当部分的困境。 可是邵登云不肯来,邵登云不走到绝境、手上依然握有势力的话,只要邵登云不愿意,他也很难把人给弄来,尤其是在邵登云身边有大量修士保护的情况下。 邵登云的所作所为也让他很痛苦,明知他和牛有道闹成了这样,居然还调头站在了牛有道那边,难道“父子”关系真敌不过“忠义”二字吗? …… 随着韩国发动了对燕国的进攻,暗中与之结盟的赵国集结人马后,也发动了针对燕国的进攻。 不过却不是直接攻打燕国,而是攻打赵国金州,赵国也不是吃素的,也留了一手。 其实赵国挺恨金爵的,就因为金爵的迟迟按兵不动,让赵国预设准备的图谋落了空,如今又想利用赵国,搞的赵国只能盯着燕国下筷子。可总体来说机会还是难得,燕国被反复折腾的虚弱不堪,韩国又有羁绊,齐卫两国受晋国牵制又不敢对赵国兴师动众。 对赵国来说,燕国这块肥肉,吞又不是,不吞又可惜,可最终还是难忍嘴馋,实在是这次不动的话,让各方喘过了气来,以后就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其实恨金爵的又何止是赵国,宋国和燕国哪个不恨?晋国的图谋也因金爵破灭了,暗地里也是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对金州一动手,各方势力的反应不一。 面对韩国的质问,赵国说金州和南州的关系人尽皆知,攻燕必要先解决金州这个后患,这理由合情合理让韩国无话可说,只能是继续跟燕国北州那边先耗着,搞的金爵没脾气。 你拿了好处若食言别怪我们不客气!面对齐国和卫国的警告,赵国又说不是攻燕,只是统一内部,是赵国内部的一场统一之战,绝不接受外部势力的要挟,也令齐卫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 宋国也警告赵国,是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燕国帮忙挡住韩国,可他自身难保,赵国哪会理会。 对于燕国的警告,赵国会在意吗? 对先稳住各方的赵国来说,可随局面进退自如,不管攻不攻燕,先趁机拿下金州总是没错的,诸国只能眼睁睁看着,谁也奈何不了他。 面对赵国如今肆无忌惮、没有后顾之忧的举国之力进攻,金州根本挡不住,向赵国三大派求救也没用,曾经常年耗资打点的关系都喂了狗。 以前赵国三大派会帮金州撑腰是以前,也有话可说,不宜内乱之类的,如今的局势不一样了,赵国三大派很有可能要吃到另一块大肥肉,哪会管金州的死活。 面对赵国大都督樊秀统领的朝廷人马攻势,金州稍挡既溃,欲哭无泪。 第七三五章 危及南州 幸好金州早有心理准备,也有实质上的准备,南州已经预设好了给他们的退路,战事苗头一起,金州大量物资便开始往南州撤了,南州未经燕国朝廷允许便敞开了燕国边境,放了金州势力进来,无任何阻挡。 金州人马边战边退,最终全面撤退进了南州境内,万洞天府多年的基业终于落入了赵国朝廷手中。 而赵国人马也推进到了南州边境,也是燕国的边境,要不要攻入燕国境内卷入更大的战事,赵国朝中争议颇大,人马压制在边境踌躇,一时间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赵国人马压境,虎视眈眈,整个南州人心惶惶。 赵国虽未发动进攻,南州已在做备战准备,开始将南州百姓往定州方向后撤,免得战事一起百姓遭殃。 许多百姓好不容易在南州安身立命,不愿意再抛家弃业,舍不得走,走也是扶老携幼满怀悲伤。 南州这些年建立的大好局面和稳定秩序瞬间毁于一旦…… 疾行的大军停下暂歇时,一只大型飞禽从远空而来落下,回了趟南州查看情况的大禅山掌门皇烈回来了。 他阴着一张脸直接闯进了中军帐内。 蒙山鸣正与商朝宗交代事宜,商朝宗要走了,要率领南州的骑兵人马紧急返回南州,南州无大将主持局面,他和蒙山鸣必须回去一个,最终还是决定让商朝宗回去。 最重要的原因,这边的各方诸侯蒙山鸣比较好驾驭,其次是一旦蒙山鸣带走了南州的势力留下个商朝宗在此的话很可能有危险,朝廷能对商朝宗下一次毒手就能下第二次。 这边已经与牛有道秘密联系好了,南州人马远离这边后,牛有道会派大型飞禽到途中接应,先送商朝宗返回南州坐镇指挥应战事宜,骑兵人马再继续赶路。 见皇烈入内,蒙山鸣道:“皇掌门来的正好,王爷正要回南州,劳烦大禅山护送。” 皇烈阴沉着脸,答非所问,“为何要放金州人马进入南州?这么大的事,事先为何不与我大禅山商议?” 蒙山鸣和商朝宗相视一眼,后者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皇烈:“你们千万别告诉我说不知道如今南州的情况!你们难道不知,只有不给金州退路,金州人马才会拼死抵抗赵国人马吗?如今倒好,金州未成为我南州的前沿阻击力量,人马逃入我南州,我南州反倒成了金州的庇护,庇护的了吗?我们已经给了赵国进攻我南州的绝佳借口!如今赵国那边在叫嚣,勒令我南州立刻将金州人马驱离,否则就是与赵国为敌,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这后果吗?” 商朝宗道:“皇掌门,金州毕竟是南州的盟友,相交多年,唇齿相依,不是一时的利用关系,岂能不讲信义见死不救?” 皇烈气急败坏跺脚道:“我说王爷,糊涂啊,那也得能救得了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盟友是自欺欺人!王爷,蒙帅,事情现在还能挽回,还请立刻下令,让金州人马滚出南州,若不主动撤出则威胁会与赵国联手解决掉他们,他们不敢不撤!至于他们去哪不是我们操心的,只要不在我南州便可。”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如今的局势已经直接威胁到了他大禅山的利益,他没办法不着急。 商朝宗:“这事,道爷怕是不会同意。” “呵呵!”皇烈冷笑连连,“又是牛有道,我就知道这是他的主意。王爷,牛有道给金州留后路,是为了他的一己之私,他一直想尽办法捏着与金州的谈判权,是为了在金州和南州之间扮演不可取代的协调人的角色,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利益,大是大非面前岂容他私心作祟?南州有失,他随时可以跑人,我们呢?手下人手众多,往哪跑?” “皇掌门,先不要急。”蒙山鸣摆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决定放金州人马撤入南州境内并非道爷一人的决定,此事在南州决定出兵东征之前,我就在茅庐山庄与道爷长谈过,早已经预想过赵国可能会对金州动手的情况,那时便已做好了让金州人马撤入南州的准备。让金州人马撤入南州,不仅仅是为了金州好,也是为了我南州好。” “为我南州好?蒙帅,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糊弄我?”皇烈沉声反问,脸色很不好看,对方明显是要死不悔改置他大禅山的利益于不顾。 蒙山鸣先命路争去了外面守着不让人靠近,之后示意罗大安将他推到了地图前,拿了手杆指了指南州和金州的地理位置,“当年王爷从京城脱险,不过数百随从,后从广义郡借兵,在苍庐县立足,已令陛下忌惮,只因陛下另有打算才未动王爷。待王爷地盘扩张,兼具两郡之地时,已触发陛下杀心,凭王爷的势力根本无法抵挡!” 杆指金州,“王爷之所以能立足,倚仗的便是金州的支持。内有天玉门与燕国三大派交好对朝廷施压,加之不愿与赵国金州把事搞大,怕挑起国战,区区两郡之地朝廷也不算放在眼里,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待王爷取了南州,局势骤变,疥癣之疾已成真正后患,朝廷杀伐之心便再难遏制。” “此时的金州和南州的势力旗鼓相当,真正成了互依互靠联盟,无论是赵国动金州,还是燕国动南州,都要面对两州联手对抗,无论两国谁动手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苍州一州之地的叛乱后果便可见一斑,更何况是两州联手?这般互惠互利的关系,目前的局势下还将持续下去,对双方都有好处。诚如王爷所言,两州相交多年,唇齿相依,不是一时的利用关系,一方有难,另一方不能见死不救。” 皇烈:“蒙帅,这些我都懂,你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说的是眼前,眼前自身难保,拿什么去顾金州?” 蒙山鸣横了手杆在手,叹道:“皇掌门,我只是明晰保金州的厉害关系。若说眼前,眼前的实际情况是,掌门真的以为我们听了赵国的把金州人马交出去,赵国便真能不对南州动手吗?大势之下,赵国若要对燕国出兵,我们交出金州人马,赵国也照样要出兵。赵国若不想对燕国用兵,若不想把事情搞大,他们收复了金州,我们就算收留了金州人马,他们照样也不敢轻易对燕国挑起战事。” 皇烈沉默。 “当初与道爷商议此事后,便有此定论,之后才有了收留金州人马的打算。那时正值我南州人马即将东征,南州防守力量不足,赵国不得不防,金州盟友可为南州前沿险阻。一旦金州挡不住赵国攻势,那时预见性的决策此时已见效果!” 手杆再次敲了敲赵国,“若赵国执意要攻燕,我南州首当其冲,此时南州精锐在外征战,大禅山精锐亦随军,一时难以回撤驰援。而此番对宋国的征战,我南州亦消耗了大量的物资支援,南州的资源已无力再维持一场大战。” “此时南州不顾安危坚守盟友信义,金州感激涕零,南州已被金州视为后路,金州势力几乎已搬空金州,大量物资已输往我南州,同时金州大部人马已撤入我南州,万洞天府的修行势力亦撤入助我南州一臂之力。聚集了金州人力物力财力的南州,要人马有人马,要粮有粮,要资源有资源,赵国不犯我则罢,若犯,金州势力已无退路必拼死助我南州一战,我南州已有奋勇一战的底气,至少可坚持到我援军抵达!” 皇烈愣怔着看着地图,略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皇掌门,这便是我当初与道爷商议后决定情况有变则放金州人马入我南州之用意,既可不抛信义令金州感激,亦可借用金州的实力应对外敌,此时若把金州赶出去,岂不是自断己臂?皇掌门,此时把金州助力驱逐,一旦赵国攻打南州,南州如何能挡?大禅山的利益谁人相助?损人不利己啊,还望皇掌门三思!” 两人期待目光注视下,皇烈闷了半会儿,慢吞吞冒出一句,“以后再有这般重大决策时,还望事先告知一声!”说罢甩袖而去,似有不满。 蒙山鸣和商朝宗慢慢回头,相视一笑。 皇烈刚出营帐吐出一口气来,还没走多远,忽见空中巡弋的大型飞禽放行,放了另一只大型飞禽落入紫金洞那边的营帐。 皇烈眯眼查看来人,只见两名紫金洞弟子护送了一名女弟子前来,虽是远远一瞥,已见那女弟子容貌不凡。 女子衣袂飘飘落地,端雅随行在其他紫金洞弟子的身后前行,云鬓素结,肌肤胜雪,容色晶莹无暇,体态绰约,款款而行时透露着一股清雅气质,吸引了周围不少男人的注意。 从那边来人的态势中可以看出,那个美貌女子似乎是此来的主要,紫金洞长老岳渊在帐篷外露了下面,让了那女子进帐,没让其他人进去。 观察了一会儿的皇烈问身旁长老黄通,“此女容貌绝佳,能入宫临策帐内面见,必不是一般弟子,是紫金洞何人,为何陌生的很?” 黄通摇头,“未曾听说,也未曾见过,待我打探一二。” 第七三六章 你可愿斩断这心魔? 新来的这名紫金洞女弟子,别说他们,就连紫金洞掌门宫临策也没见过。 “掌门,闻墨儿来了。”领人入内的岳渊提醒了一声,继而转身让了身后的人给宫临策见。 坐在案后翻看一堆纸张的宫临策抬头,映入眼帘的貌美弟子令他略感惊艳了一下,心中暗暗感叹,门中竟有如此貌美的弟子,自己居然不知道。 偌大个门派那么多人,下面所有的弟子他也没精力逐一都熟识,他也不是一般弟子想见就能见到的。 心中瞬间涌起的对美貌的好感又快速压制了下去,到了他这个地步,某些方面的私欲必须要克制。 这名筛选出来弟子的情况,他已经事先获知了,报知长的不错,各方面都不错,也因此招来了不少麻烦。 条件好的美色,自然引来门中有权有势之人的觊觎,优秀弟子凤求凰欲娶,有些手握权势的也动了心,破了终身不娶的念头,也准备给自己添个终身累赘。 据岳渊筛选后报来的情况说,这个闻墨儿有点不识相,面对强势不肯屈服,又或者说是自命清高,门中渴求的优秀弟子居然没一个她能看上眼的。也或者说是真的只有一腔飞天之心,只想好好修炼,不想动那男女之情。 反正这个闻墨儿自己是这样说的,只想一心修行,不想考虑男女之事。 她软硬不吃,紫金洞毕竟是正规门派,有门规庇护,暂时也无人能拿她怎样,有些人只是想让她屈服,又不是想弄死她。 然而毕竟是因为不识相得罪了人,门中权势弟子想整她还不容易么?于是被逼到了犄角旮旯干打杂的活,风光事与她无关,修炼资源上也屡屡被找茬克扣,尽管如此,可修行天赋也确实不错,依然被她修炼到了筑基境界。 尽管长期被人这样整,可她依然不肯屈服。 因这女人得罪了不少人,岳渊也不想因为她而得罪人,所以宫临策让他筛选合适弟子时,他把此女给排除了。 然而报上来的其他女弟子名单,宫临策看过名单上的详报情况后皆不屑,甚至扔出了“庸脂俗粉”一说,令岳渊哭笑不得,有掌门这样评价下面弟子的吗?招收弟子又不是选秀! 接连两次报上的名单,皆令宫临策不满,宫临策问他,是偌大个紫金洞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还是他岳渊没尽力? 岳渊没了办法,掌门对此事上了心回头详查出来了,他却隐瞒不报说不过去的,遂提了下闻墨儿。 结果宫临策听后大感兴趣,问他为何不早报?岳渊说下面弟子对此女的风评不佳,怕误了宫临策的事。 不管是谁,这事宫临策本就要最后把关,因他想一击必中! 宫临策当即让把人送来看看再说,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弟子闻墨儿,拜见洞主尊上!”闻墨儿款款行礼,倒是有几分不卑不亢。 宫临策目光上下打量一阵,心中暗暗点头,容貌上绝对没话说,过关了,淡淡一声,“免礼。” 闻墨儿遂束手而立,目光不敢直视,微垂首,等候吩咐的样子。 正这时,外面马蹄沸腾的声音渐大,宫临策目光投向帐外。 岳渊会意,迅速出外看了眼,之后又快速返回,禀报道:“掌门,王爷大军要出发了。” 宫临策起身,从长案后绕出,经过闻墨儿身边时,忽停步,问了声,“燕国南州的牛有道,可听说过其人?” 闻墨儿明眸抬望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目光,恭敬回道:“略有耳闻,弟子消息闭塞,所知不多。” 宫临策指了指案上的那堆纸,“上面的情况看看吧,本座与岳长老去送送庸亲王!” “是!”闻墨儿欠身领命。 宫临策甩了大袖,大步而去。 牛有道?岳渊心中嘀咕了一下,又瞥了眼闻墨儿,已是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点什么,继而快步跟了宫临策离去。 帐内安静无人,只有外面嘈杂传来,闻墨儿四周看了看,款款走到案前,拿了那一堆纸张到手翻看,入目便见“牛有道”三个字,挨着顺序看下来,方知上面是特意整理出来的有关牛有道的相关情况。 她不知掌门让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能惊动掌门把自己给招来,必定是有事让她做,说不定就和这牛有道有关,遂静下心来细细查看揣摩纸上内容…… 南州铁骑集结,商朝宗欲率军赶赴南州坐镇,军中要员皆露面相送。 三大派对此也没意见,毕竟如今已不是南州和赵国那边的私人恩怨,已经牵涉到赵国有可能犯燕,威胁到了三大派的利益,商朝宗要为燕国抵御这方威胁,三大派自然不会反对。 众人一番寒暄客套免不了,之后商朝宗与凤若男双双翻身上了战马,在众人的目视下就此率领南州铁骑隆隆疾驰而去,掀起的烟尘滚滚。 皇烈等大禅山修士也随行护驾而去。 送行的诸人散去后,大禅山长老黄通又凑到了皇烈身边,低声道:“掌门,那女人打听过了,其他门派的人也没见过没听说此人,都不知是紫金洞的什么人物,紫金洞的弟子则守口如瓶不肯轻易对外泄露消息。连逍遥宫和灵剑山都不知道的人,在紫金洞肯定算不上什么人物,否则两派不可能不知道。” 皇烈皱眉,“那就奇怪了,能来征战大军中面见宫临策的人,又以飞禽接送,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黄通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会不会是宫临策私下的姘头,因此而保密?” 皇烈斜他一眼,“这是什么场合,你觉得宫临策至于如此不顾脸面吗?” 黄通摊了摊双手,貌似在说,那我一时间也没办法摸清底细…… “掌门,长老。”见到宫临策和岳渊回来,静立在帐内的闻墨儿再次见礼。 宫临策扫了眼案上已经重新摆放整齐的纸张,问了声,“看过了?” “是!”闻墨儿欠身。 宫临策回头,对岳渊示意了一下,示意他出去。 “……”岳渊无语,还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居然要让自己回避。 他也没脾气,只能是退了出去。 宫临策走回了案后坐下,瞥了眼纸上的名字,手摁在了纸张上,问:“此人,你如何评价?” 闻墨儿忙道:“弟子不敢妄加论断。” 说实话,她的境况突然有掌门召见的一天,并以大型飞禽特意接来,似乎还要亲自安排事情,她再淡定也有些受宠若惊。 由此可见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宫临策微微颔首,心中给了评价,又道:“无妨,如何想的就如何说,不会因此而问罪。” “是!”闻墨儿又欠了欠身,稍微理了理思路,声音动听道:“弟子孤陋寡闻,门内偏居一角,对这个牛有道只是偶然听人提及过,所知确实连皮毛都算不上。今日看了案上理出的条理,方知商朝宗能在南州雄起,此人功不可没。燕军与宋军交战,面对万兽门插手,亦能力挽狂澜,云波诡谲之下确有翻云覆雨之能。此人屡屡为南州立下汗马功劳,却不居功,是个不喜欢张扬、只喜欢隐于幕后的有本事的人…这是弟子的一点愚见,说的不对之处,愿听掌门指点。” “你是不敢多说,不过虽是点到为止,但说的也没错。”宫临策拿起了桌上的一叠纸张扬了扬,“这仅仅是我们已知的和已经搜集到整理出的情况,这个牛有道深居简出,让人摸不清行踪,在南州没什么势力却能与天玉门和大禅山争锋并牢牢控制住南州,这底蕴绝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也不是几件事就能打好的基础,背后究竟还干了多少事情,我们不得而知。” 手上纸扔回了案上,“哪怕直到今天,他也是躲的不见人影,忽然出手,又忽然缩手,一击必中!我等修行中人,精力大多在修行上,大多快意恩仇,打打杀杀以硬实力说话,太过弯弯绕的事情并不擅长,像他这种修行与俗事兼顾且具备非常运筹帷幄手段的人很罕见。” “闻墨儿,这军中有句俗话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懂我的意思吗?” 闻墨儿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欲言又止道:“掌门想招揽他?” 宫临策没有直接回她,坐直了身子,微微笑道:“听说门中仰慕你的优秀弟子不少,为何不肯嫁,难道我偌大个紫金洞就没有弟子配得上你吗?” 闻墨儿双手十指局促在了腹前,“是有一些,是他们高看了弟子,弟子无才又无德,他们所看中的无非是弟子的一副臭皮囊而已,是弟子配不上他们,不敢以色相误人。” 宫临策:“听说你因此受了不少的委屈,你要明白,身为紫金洞弟子,为保门中机密,向来不可轻易外嫁。” 闻墨儿:“弟子一心向道,只想潜心修炼,没想过嫁人,也不想嫁人。” 宫临策:“潜心修炼是好事,门中私心杂念的人太多,缺的就是你这种弟子,我甚欣慰。然而修行一道,不能一直懵懂,迟早都要历经心劫,真想放下谈何容易,没有拿起过,又何谈放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敢说是放下了。女人,终身不嫁,终究是个大大的遗憾,无以为补,未尝过男女之情的酸甜苦辣,必成你心劫!你可愿斩断这心魔?” 第七三七章 义女 什么叫斩断心魔?闻墨儿当场被问的无言以对。 以前也见过掌门,还不是一两次,都是远远看见那种,没资格上前说话,掌门身边的护法也不容许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前打扰,今天真正有了当面说话的机会,算是领教到了这位掌门的厉害,一句话便逼得她没了退路。 若说不愿斩断这心魔,所谓的一心向道便是推诿虚词。 若说愿意,她已经猜到了掌门要说什么,要让她——嫁人! 所嫁目标她也有所猜测,否则不会好好的把自己招来看那纸上收集来的情况,掌门已经把话说破了,较委婉而已! 只是这让她情何以堪,她连那人高矮胖瘦难看与否都不知道,让她如何能答应? 她真没想到把自己招来竟是因为这种事。 不过有些事情对她来说,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来之前就有这方面的担心,这些年因色相而起的困扰反反复复,一有事招呼她,她就会有这方面的警惕,她只是没想到连掌门亦无法免俗。 见她咬着嘴唇迟迟不语,宫临策又问:“为何不说话?” 闻墨儿艰难道:“弟子不想嫁人。” 宫临策没有松口的意思,淡然道:“为何不想嫁人?” 这话让闻墨儿如何回答,难道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受你们逼迫?犹豫再三道:“弟子想留在宗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宫临策:“年轻女儿家的心思我大概知道些,不想辜负了自己的心,也不想辜负了自己的美貌,想找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当然,美貌的确使你拥有更多选择的本钱。不过本座要告诉你的是,如意郎君的想法太天真,人都有七情六欲,人无完人,这世上不存在你想象中的如意郎君,一厢情愿而已!” “人其实没有太多选择,皆因时所迫,情欲抉择皆为幻象!身在一个利益体内,从这个利益体内汲取着养分,不论汲取多少,无论你有多不满,你所得到的每一份好处都是建立在前人的牺牲、痛苦和付出之上,无论如何这个利益体都不欠你的,只有你欠这个利益体的,个人的抉择和喜怒哀乐并不重要,享受着利益体为你提供的好处,就要为之而付出!我如此,你也如此,每个紫金洞的弟子皆如此,任何人都不得背叛,违逆者共诛之,这便是利益体!” 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便没有了回头路,今天闻墨儿不答应,他不会让今天这事到处张扬,闻墨儿是无法活着回到紫金洞的。至于闻墨儿是否漂亮并不重要,人的死活和漂亮与否无关,再漂亮也得死! 闻墨儿明白的,以前那些所逼迫的人是个人的私心,无法对抗门规,不敢对她太过乱来。 而今天,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驾驭门规的人,是执掌紫金洞法则的人,她无法对抗! 可她似乎仍不甘心,“天都秘境即将开启,弟子似已被提名,弟子愿往,愿以性命为宗门付出!” 所谓‘天都秘境’是商颂时期遗留封锁的几大秘境之一,入口五十年开启一次,恰逢其会时,各国都要派出千名修士进入,各国修士其实不愿参加,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缥缈阁的硬性规矩。 修行界的规则平常对散修是不利的,对散修有巨大的压制作用,令散修的势力难以发展起来。而当天都秘境开启时却对各国门派势力的修士不利,因为有一场争夺,因为散修不用进入。 闻墨儿得罪了人,有人拿此威胁,要提名让她进入天都秘境。 宫临策:“荒唐!天都秘境之事非同小可,岂是谁人一己之私的图谋能随意决定的?紫金洞多少人参加,什么人参加,宗门自会斟酌,不用你考虑!” 此话等于明白无误的告诉了她,不让她参加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闻墨儿银牙咬了咬唇,问:“是牛有道吗?” 宫临策没有吭声,默认了。 闻墨儿:“弟子不明白,弟子身在宗门,离开宗门的次数屈指可数,牛有道怎会知道我,怎会指定娶我?” 宫临策:“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他也没想过娶你,宗门希望看到的结果未必是他娶你。” 闻墨儿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作用…… 当岳渊得到招呼再进入帐内时,大吃了一惊,宫临策居然收了闻墨儿做义女,宫临策让他把消息传回宗门。 仅凭这个身份,紫金洞便不太可能有人会提议闻墨儿进入天都秘境去冒险。 尽管岳渊已经猜到了点宫临策的用意,可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估摸着这个消息传回宗门的话,某些对闻墨儿心存幻想的人都要受到打击,闻墨儿突然飞上枝头,得罪过的人倒过来变成了得罪了闻墨儿的人,那些人怕是要惴惴不安。 而那些收集的有关牛有道情况的纸张则落在了闻墨儿的手中,宫临策让她多看看。 公孙布也很意外,宫临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宫临策的示意下,公孙布屏退了左右,束手听命模样。 “牛有道在哪?”宫临策冷眼问道。 公孙布恭敬回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宫临策:“那你更应该明白,他除非彻底斩断与这边的联系,否则我一定能找到他!” 公孙布道:“宫掌门的意思我懂,道爷那边有防范措施,循着金翅踪迹也未必能找到他。” 宫临策嗯了声,“目前的情况,的确不易投入大量人手去找,不过他不可能躲一辈子,他有牵绊,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找你没别的意思,帮我代转一些话给他,这不算为难你吧?” 公孙布略欠身,“宫掌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一定想办法联系上道爷转告!” 宫临策:“告诉他,他的影响力超过了他的实力。大战之后,若燕国能保,商朝宗和蒙山鸣此战之后对燕国的影响力太大,三大派不可能放任不可控的人左右这份影响力,他以为自己是谁?想一手遮天吗?三大派别无选择!” 公孙布神情凝重道:“记下了。” 宫临策:“提醒他,逍遥宫的长老不是那么好杀的,再得罪我不是好事!他太自由了对他自己也未必是好事,天下也没这样的好事,我希望结果对大家都好!我会派个人去跟他谈,让他放心,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我是有诚意解决这个问题的,不会追究他的下落,派去谈判的人,让他自己派人来接,怎么碰面全由他安排……” 宫临策的意思第一时间传达给了牛有道。 站在山巅大树下的牛有道静静伫立,眺望远方思索了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召唤一声,“红娘!” 管芳仪一脸忧虑地走近,问:“怎么了?” 她也清楚,宫临策这是跟牛有道摊牌了。 牛有道:“安排人去接人!”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一处大湖上,一时找不到船只,弄了一只木筏飘在水上。 地点是牛有道选的,管芳仪不知牛有道为何要安排在湖上,随从只有她一人,其他人为了安全起见,都远离了此地。 碧水蓝天,艳阳高照,一只大型飞禽从上空掠过,一名女子从飞禽上而下,缓缓落在了木排上。 一阵风来,来者衣袂飘飘,尽显婀娜身段,仿佛仙子欲乘风而去。 长的丑自然是不会有仙子的感觉,来人很漂亮,不是别人,正是闻墨儿。 来人姿色令牛有道和管芳仪讶异,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眼。 闻墨儿的目光锁定了牛有道,盯着杵剑而立的牛有道打量,知道牛有道挺年轻,见到本人目光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讶异,这就是情报汇总所指并惊动了掌门的牛有道? 紫金洞类似这个年纪的人不少,人生处于什么状态她知道,这个年轻人能是那个躲在南州背后翻云覆雨的人? 双方互相审视一阵之后,牛有道试着问了声,“你是宫掌门的女儿闻墨儿?” 这边已经接到了公孙布的传讯,宫临策会派出义女来与牛有道磋商。 闻墨儿纠正了一下,“是义女,掌门是我义父。” 这个解释有点多余,牛有道自然已经知道是义女,狐疑询问:“从未听说宫掌门还有什么义女?” 闻墨儿:“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既然来了,没有假冒的必要。你就是牛有道?” 牛有道微笑,“如假包换,似乎也没假冒的必要!” 这人就是自己要那个的人?闻墨儿思绪有些杂乱,稳了稳情绪后,问道:“牛兄既然能与我见面,想必掌门的意见牛兄已经有了决断。” 牛有道:“掌门的话说的比较含糊,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对大家都好,闻姑娘不妨明示。” 闻墨儿:“掌门很欣赏牛兄,希望牛兄能为紫金洞效命。” 牛有道笑了,“整个燕国的修行界和世俗皆在三大派的掌控之下,一直以来,我难道不是在为紫金洞效命吗?” 闻墨儿:“三大派是三大派,紫金洞是紫金洞,我想牛兄一定知道其中的差别。绕来绕去没意义,掌门的意思很简单,希望牛兄能加入紫金洞!” 第七三八章 第二个易舒来了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加入紫金洞?管芳仪瞥向牛有道的反应。 “原来如此!”牛有道恍然大悟模样,反问:“加入紫金洞我有什么好处?” 闻墨儿平静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表面平静,内心却不平静。 宫临策突然把她变成义女,并让她来,欺的便是牛有道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只要牛有道中意闻墨儿,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道理简单,加入紫金洞的牛有道自然是巴不得多些庇护,娶掌门的义女就是一层最好的保护。 而有这层名分在,牛有道一旦加入紫金洞的话,是谁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闻墨儿的姿色,还有闻墨儿的身份,宫临策将心比心,觉得应该能引起牛有道那方面的注意。 宫临策的打算谋划在了前面。 被那么多人想尽办法追求多年,闻墨儿对自己的姿色自然也有信心。 只是见到牛有道本人后,信心似乎又有些动摇,这位和同门那些对自己有兴趣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感觉不到那种觊觎的目光,太淡定了。 牛有道:“我想知道紫金洞能给我什么好处?” 闻墨儿:“加入紫金洞,自然能得到紫金洞的庇护。” 牛有道:“同样也要受到紫金洞门规的约束吧?” 闻墨儿:“门规都是一些合理的要求,只要你自己不乱来,自然不会触犯门规。当然,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都可以谈。”此话一出,有点心跳,怎么感觉自己在暗示提醒对方一样,紧盯牛有道的神色反应。 牛有道:“闻姑娘,说的太宽泛没意义,你直接告诉我,紫金洞到底能给我什么,燕国不止一个紫金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墨儿明白他的意思,他有的选择,不一定非要加入紫金洞,谁的条件更好,人家便可以选择谁。 略迟疑后,回道:“会让门中一位宿老收你为徒,届时你的辈分和掌门一辈是齐平的。” 牛有道皱眉,“不但要受门规约束,莫名其妙还给自己弄了一个师傅管着,你觉得这是好事?” 闻墨儿:“你不要误会,是一位寿限将近的宿老,不逢大事不会轻易露面,没有闲心管束你,也不会为你浪费时间。为的是给你一个辈分,以便给你一个外事长老的身份!紫金洞长老,这个地位,掌门的诚意整个燕国不可能再有其他条件再逾越。” 紫金洞长老?牛有道和管芳仪面面相觑,这个宫临策还真舍得下血本呐,整个燕国的确不可能还有比这再优惠的条件,再优惠就要做三大派的掌门了,这怎么可能? 管芳仪忍不住对牛有道翻了个白眼,貌似在讽刺,没看出来你这么值钱。 牛有道叹了声:“长老?听着挺风光,我在门内没有一兵一卒,这个长老就是个摆设,还不得任人摆布?” 闻墨儿:“牛兄手握南州大权,南州大权难道不是你的话语权吗?门内谁能任意摆布你?” 这倒也是,牛有道眉头动了动,没点底气的话,他也不会跟人谈什么加入紫金洞的事。 他曾跟大禅山掌门皇烈说起过当年天玉门想招揽他的事,对皇烈开玩笑说,想加入大禅山,大家好同心协力。 皇烈当场拒绝了,以牛有道如今的身份地位,大禅山的庙小了点,他真要加入大禅山的话,门规很难约束的住,皇烈那个掌门在南州自己家地盘上讲话还不如牛有道管用,皇烈那个掌门还做不做了?自然是一口拒绝了! 琢磨一阵后,牛有道颔首道:“行吧!我答应了!” “……”闻墨儿无语,没费什么口舌,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试着问道:“没什么其他条件吗?” 牛有道:“有,紫金洞的门规先给我一份看看,顺便帮我问问宫掌门,我得知道我加入紫金洞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若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愿意成为紫金洞弟子。” 闻墨儿:“你的条件我会拟出上报给掌门,不过要借你这边的传讯金翅一用,我知道你能跟那边联系上。” 牛有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安排人送你回去,你与宫掌门面禀,消息回复可由公孙布转告我这边。” 走?闻墨儿暗暗咬了咬牙,“我不走,暂时留在你这边,是掌门的意思。” “留在这?”牛有道狐疑,“什么意思?难不成想监视我?” 闻墨儿自有理由:“你可以这样认为,既然牛兄已经答应了加入紫金洞,紫金洞自然要对这边的情况有一定掌握,由不得牛兄三心二意,牛兄自己也说了,燕国不止一个紫金洞。我在此,有什么事也可以居中联络。” 牛有道表示怀疑,“你确定你一个人能监视住我?” 闻墨儿:“你若是觉得我一个人少了,紫金洞还可以再派些人来。” 再派人来?我有病还差不多!牛有道心中嘀咕,上下打量着对方,宫临策突然派出这么个人跟他谈判,他本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不够份量!如今这貌美如花的女子还要留在他身边,说什么监视是扯淡,他手下那么多人,要办什么是这个女人能监视的住吗?对方身上连对外联系的工具都没有,这是来监视的还是送他手上做人质的? 渐渐的,他大概琢磨出了点其中的意思。 管芳仪忽出声问了句,“闻姑娘,还没有如意郎君吧?” 闻墨儿没否认,算是默认了,反问:“大姐就是传闻中的齐京红娘吧?” “见笑了,贱名不值一提。噗嗤…”管芳仪忽忍不住掩嘴一笑,一只手摸到牛有道腰间掐了一把,之后转身走到了木筏的一头。 牛有道会意,也转身跟了过去。 待他靠近,管芳仪瞥了眼等候着的闻墨儿,身子贴近了牛有道,近乎与牛有道耳鬓厮磨的样子低声细语,“我说怎么弄来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来找你,闹了半天,跟龙休一个德性,这是第二个易舒来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牛有道嘀咕回复:“自古以来,对付男人,美人这招便是经久不衰的招数,可以理解。只是弄出个义女来,入门就要跟着喊义父,宫临策还真会占便宜。” “的确是个漂漂亮亮的大美人,我见犹怜。道爷,看上没有?心动没有?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过惹上了可就脱不了身了,人家娘家不是吃素的,惹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所以说呀,哪有你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好看。” “哟,嘴真甜。盛情难却呀,这次你准备怎么应付吧?难不成又摸人家屁股然后被人家打个半死脱身?易舒本就讨厌你,可以那样应付,那招对付这位未必管用。” “你莫非有什么好办法?” “切,关我什么事,我喜欢看热闹,噗噗。” “那只好老办法了。” “真又去摸人家屁股啊?”管芳仪正讶异,结果下一个瞬间便发现牛有道胳膊搂上了她的腰。 闻墨儿也不知道两人嘀嘀咕咕密谋什么,瞅着瞅着,结果发现这一男一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搂上了,卿卿我我的,简直是不堪入目。 她看不下去了,扭头看向了一旁。 这个情况,她在宫临策给她的情报中看到了,知道这个红娘跟牛有道在齐京的时候就厮混上了,只是没想到两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肆无忌惮。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这一幕,想到宫临策让她嫁的是这么个人,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殊不知,管芳仪的两根手指已经狠狠掐在了牛有道的腰上,与之咬耳朵,“王八蛋,又推老娘做挡箭牌,又趁机占老娘便宜!” 牛有道痛的嘴角抽搐,还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当我愿意受你虐待?没办法,谁让老子天生招人喜欢,都想抢老子做女婿。” “多好的事,主动送上门的,我若是你,三大派的女人都要,同时做三大派的女婿,以后在燕国横着走。” “这办法不错,就怕三大派不答应,三大派若没意见,我还真没什么意见。” “贱人!”管芳仪嘴上骂着,手上也不留情,不过也没当场让牛有道下不了台,没推开他,“真打算做紫金洞的长老?” “拿下南州,我已经遇到了瓶颈,接下来的局面,无法回避三大派,我们的实力已无力再支撑,宫临策的确戳中了我的软肋。既然硬对上搞不赢,那就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融入三大派是个选择!” “南州的局面,皇烈不甘心,你真要突然变成了紫金洞的长老,不知皇烈是什么反应。” “他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我只知我现在的反应很强烈,我说红娘,肉快被掐熟了,可以放手了。” “自找的,怪我?” 管芳仪松开了拧巴的手指,牛有道也撒手放开了她,转身走回木筏中间,对闻墨儿道:“闻姑娘,你留下不合适,还是回去吧。” 闻墨儿似乎不知两人已经看穿,若无其事道:“掌门的吩咐我做不了主,你可以联系掌门,如果掌门让我回去,我不会打扰。” 在旁笑吟吟的管芳仪朝牛有道抛了个眉眼,貌似在说,缠上你了! ps:花好,人好!谢“伊瑾”小红花一朵,锦上添花! 第七三九章 你是散修,没有进入的资格 留就留吧! 管芳仪主动凑上去与闻墨儿搭手探察了一下她的修为后,确认不会有什么威胁,牛有道答应了闻墨儿留下。 其实这次就算是紫金洞不找上门,他也在考虑如何交好三大派的事情。 如他所言,已经遇到了瓶颈,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无法回避,他压根没有对抗三大派的实力! 想脚踏几条船不好弄,首先考虑的是逍遥宫,因和逍遥宫接触的比较多,了解多一些。 当初逍遥宫主动释放出了这方面的意图时,他之所以不答应,喜不喜欢易舒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觉得太被动了。 自身方面的条件不够,到了逍遥宫那边没什么话语权,太被动的情况下,他一个外人面对逍遥宫的人,和一只羔羊进了狼群没什么区别,只能是任由摆布。 如今国战,商朝宗和蒙山鸣他们打的漂亮,他掌握的南州展现出了力挽狂澜的能力,南州势力彰显出了燕国中流砥柱的实力,也大大提升了他牛有道的影响力,让他具备了和逍遥宫谈谈的条件。 可是商朝宗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杀了逍遥宫长老施升,这件事会在逍遥宫内部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不好估量。 恰好这个时候紫金洞主动找上门了,条件是如此之优渥,诚意满满,竟答应授予长老之位。 三大派其他人很难再给出更好的条件不说,就算能给予更好的条件,他也不想在几家之间三心二意待价而沽,他也不想再讨价还价。合作要让大家都高兴才好,不想惹人心里不痛快,多那么一点少那么一点好处不重要,让宫临策高兴也是他的好处,也是他商谈的余地,至少能让宫临策愿意倾听他的意见。 有时候自己退一步所产生的距离,也等于是对方退了一步! 宫临策还是挺有魄力的,给他牛有道的算是一次性给到位了,他牛有道也要表现出痛快来! 闻墨儿是可以留下,不过留下之前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这边的传讯渠道暂借给了闻墨儿使用,让闻墨儿将谈判的情况回禀。 接到闻墨儿消息后,宫临策意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其中的谈判细节是怎么回事不太清楚,纸面上一时也表达不清,不知闻墨儿在这当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不过派闻墨儿过去显然不是什么错误,宫临策很高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拿下了牛有道,牛有道一旦加入紫金洞,就意味着紫金洞掌握住了南州。 如今的南州所展现出的实力左右着整个燕国的国运,掌握住了南州就意味着在燕国更大的话语权,同样意味着三大派在燕国利益划分中的话语权,试问宫临策如何能不高兴? 可话又说回来,这是大局,是紫金洞掌握了南州,在这大局之下,他更希望这局势是由他来掌控,确切的说,他更希望在紫金洞内部是由他来直接掌握南州。 所以说,他还是希望牛有道能娶闻墨儿,娶他的义女! 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剩下的就是事情什么时候落实,宫临策自然是巴不得事情越快落实下来越好。 迅速回复了消息。 烟尘滚滚,大军浩浩荡荡前行,行进途中,蒙山鸣不时看看车窗外的宫临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发现宫临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对自己笑脸多了。 不是他的错觉,马上就要成为自己人了,宫临策对他的态度自然有所改变,何况经过接触本就对蒙山鸣有了好感。 …… 湖泊倒映漫天繁星,木筏自由飘荡,筏上三人仍在。 宫临策的回复消息有了,希望事情尽快落实,可牛有道却不想太着急,要求再等等。 闻墨儿初次肩负掌门给予的重任,不可能跟他含糊,否则无法对上交代,遂直面问题:“现在不把事情敲定,莫非牛兄还想拖以待变?” “你想多了。”牛有道盘膝坐在了木筏上,一手扶剑,一手轻拨倒映夜空繁星的宁静湖水,入手凉凉柔顺,“天都秘境即将开启,你难道没听说过?” 闻墨儿蹙眉,“你想进入天都秘境?”想想又不对,“你是散修,没有进入的资格,要进也要等你加入紫金洞。” 牛有道听的直翻白眼,抬头问道:“闻姑娘,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明知道是死路,我还往里闯,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闻墨儿哑了哑,问:“那你的意思是?” 一旁的管芳仪吃吃笑着发声,“闻姑娘,你误会了道爷的意思,道爷正因为不想进天都秘境,所以才先拖拖。你想啊,他是散修没资格进入,一旦成了紫金洞弟子的话,那可就由不得他了,搞不好就要弄进去。” 闻墨儿恍然大悟,忙道:“这不可能!牛兄,天都秘境五十年才开启一次,各国进入的人选名单皆由各国位列缥缈阁的门派遴选上报,你成了紫金洞的人,紫金洞就算要出人了,也不会派你出去,真要这样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没必要邀请你加入紫金洞费这么大的劲,你多虑了。” 牛有道摇头:“话可不能这样说,许多事情谁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诸国,我得罪的人可不少,万一真要被弄进了天都秘境,那乐子可就大了,还不得从头到尾被人追杀到底,你说我敢冒这险吗?我得防范于未然!我明明能置身事外,就没必要让自己站在不确定上!” 闻墨儿:“牛兄,只要你加入了紫金洞,掌门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进了,紫金洞必然也要号召燕国其他进入的修士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 牛有道摆手,又甩了甩手上的水,“不仅仅是天都秘境的原因!现在战事还没结束,我不能公然站队在紫金洞这边。你想过没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逍遥宫和灵剑山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他们不想看到紫金洞捡这便宜,必然要想尽办法阻止。” “如今的战况,燕国的处境很危险,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不能起内讧,真要是因为这个闹得战败,得不偿失。燕国没了,我加不加入紫金洞还重要吗?所以说,目前内部的大局不能出问题,必须稳住局面,现在的确不是加入紫金洞的时候。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一旦战事结束,我会加入紫金洞的,不会食言。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这里盯着吗?” 宫临策还是坚持让闻墨儿留在这边,他如此坚持,牛有道斟酌后不好在这种小事上拂逆,只要他守住立场,一个闻墨儿也翻不起浪来,所以答应了。 闻墨儿沉默了,这个理由怕是真值得掌门三思,不好急于一时。 牛有道继续说道:“再说说你那个‘退一万步说’吧,我现在真要加入了紫金洞,一旦真进了天都秘境,紫金洞还想号召燕国修士保护我?逍遥宫和灵剑山是摆设吗?只怕到时候不仅仅是诸国修士要置我于死地,就连燕国修士也不会放过我,届时里外不是人,内外夹击,我还有活路吗?现在加入紫金洞,逍遥宫和灵剑山还不得趁机想尽办法把我给弄进天都秘境去?闻姑娘,大家都自在点,不急。” 说罢,身子后躺,双手横剑在胳膊上后抱,枕在了脑下,看着夜空繁星,在木排上随波飘荡着,躺那悠哉! 闻墨儿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徐徐道:“赵国杀燕使,齐国伤天火教弟子,茅庐山庄对抗朝廷,我当牛兄无所畏惧,今日一见…见面不如闻名。” 牛有道呵呵一笑,“想说我贪生怕死是吧?” 闻墨儿没承认也没否认,转身写了密信,要了金翅在月下放飞。 事后一转身,发现管芳仪笑吟吟看着自己,闻墨儿总感觉对方给自己的笑容中透着古怪。 管芳仪问道:“你跟他这样说话,不怕他成了紫金洞长老报复你?” 闻墨儿没吭声。 管芳仪又近前抓了她的柔荑在手,笑嘻嘻问道:“闻姑娘真不打算走了?” 闻墨儿:“红娘急着赶我走吗?” “那倒没有,只是想提醒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色中饿鬼,可见不得你这样的漂亮女子,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用,我是怕你不安全。”管芳仪斜指躺那的牛有道善意提醒。 闻墨儿偏头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闭目着,嘴角泛着微笑。 事情拖着不落实,固然有他说的原因,也是因为目前局势还不确定,借口先稳住紫金洞再观望一下。 月光下的涟漪荡漾,木排上的男人横剑躺着,二女牵手而立,夜静谧,如星月梦境…… 收到闻墨儿的回复后,站在帐外的宫临策环顾大军连营,“唉!”轻叹了声,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不得不承认牛有道说的有道理,天都秘境的事不是问题,而是目前的牛有道的确不适合急着站队,目前战事为重,确实不宜起内讧。 之后回复了消息给闻墨儿,同意了暂缓。 第七四零章 谣言 韩国有点苦恼,金爵拟定的战略固然是稳妥,赵国那个盟友却在闹幺蛾子,说好了攻燕的,打下金州后却迟迟没了动静,催促得到的理由是还在做全面进攻的准备。 这得准备到什么时候?把韩国给拖住了! “还不出兵,金爵搞什么鬼?” 收到各路出击人马回馈消息的吴公岭在路旁盯着文书在地图上做好的标示琢磨一阵后,生气了,回头对韩国三大派的人咆哮。 没错,面对无力迎战四处分散又跑不快的罗照人马,他这里是杀的痛快,给罗照人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也抢到了不少的粮食在手。 可罗照是两百多万人马分散,他的兵力有限,不可能也分散成同样的股数追杀,因此必然要让罗照的人马跑掉相当一部分。从各路人马回馈的消息来看,情况也的确是如此。 他这里下定了决心对宋国动手,是挑软柿子捏,指望着金爵那边攻打宋国。 现在金爵迟迟没反应,等到罗照残部吃饱喝足集结了起来,依然要超过他的兵力,到时候就该轮到罗照找他算账了。 他落井下石把罗照往死里坑,回头罗照能放过他才怪了,试问他如何能不愤怒? 他又找到了当初在苍州起兵后被糊弄了的感觉,说好了南州一起起兵造反的,结果变成了他一家在搞事,最后被撵的像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如今似乎又有这苗头,他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无上宫长老向天光叹道:“赵国那边不守信义,迟迟不出兵,金爵人马被燕国北部的人马给拖住了,再等等。” “信义?金爵脑子进水了吧?诸国争雄,哪个不是唯利是图,‘信义’能当真吗?事先连这个都没考虑到,还敢在那搞事?宋国的罗照是蠢货,金爵也好不到哪去,换了我是韩国皇帝,不砍了他脑袋才怪,这样的蠢货留他作甚!”吴公岭忍不住火,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百川谷长老曹勇沉声道:“大将军,积点口德,惹怒了金爵对你没好处。” “我呸,当我怕他不成,他算个屁!”吴公岭回头指着地图,“老子苍州起兵,将燕国折腾了个天翻地覆,如今又杀到宋国,你们看看,再打下去,老子一个人就把半个宋国给打下来了。老子从燕国打到宋国,你们自己再看看,金爵那缩头乌龟都干了些什么?折腾了这么久还在与燕国对峙,连个邵登云都搞不定,这种人居然能做韩国大司马?” 他回头对众人道:“不如你们回去跟韩国皇帝说一声,金爵那大司马的位置让给我算了,韩国人马让我来调遣,三个月内,我把宋国拿下,拿不下来,我愿献上项上首级!” 曹勇道:“牢骚可以发,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 吴公岭:“行!我不发牢骚,咱们讲点实质的,再这样下去,眼看半个宋国都要被我打下来了,到时候攻下宋国,是算他金爵的,还是算我的?好吧,他官大,我不跟他抢功劳,至少论功行赏也要讲点公道吧,我与手下弟兄为韩国出生入死,从燕国打到宋国,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们准备给我多大的地盘当赏赐?” 向天光沉声道:“没有金爵定住宋国在北部边境的百万精锐,你拿什么打下这么大的地盘?该是你的不会少你的,不是你的别妄想!” “萍萍,夫人,看到了吧?你男人再怎么为天女教卖命也没用,人家把天女教当枪使!”吴公岭冲一旁的惠清萍嚷了一阵,回头又对天女教长老齐碧桑嚷嚷道:“齐长老,我可是天女教的女婿,是天女教的人,我是在为天女教争取,半个宋国都快被咱们打下来了,回头金爵只是来捡便宜而已,咱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应该多拿点吗?” 打了打手背,“平分说不过去啊!这个时候天女教若再继续胳膊肘往外拐,那我就想不通了,不趁这个时候捞便宜,那我只能说天女教的一群娘们就是娘们,蹲着撒尿的就是成不了气候,也别折腾了,趁早解散了都去嫁人生孩子吧,都享受一下男女之情的欢快。女人我不嫌多的,齐长老,我对你也很感兴趣的,你嫁过来可以和萍萍不分大小,你们再多拉几个姐妹过来,我也一视同仁,再多老子也养的起!” “放你的狗屁!”惠清萍怒了,竟敢当她的面说这样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闭上你臭嘴!”齐碧桑也怒了,厉声怒斥。 这是在公然挑拨离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找死么?曹勇脸色一沉。 向天光沉声道:“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一帮好赖不分的东西。得,既然都不爱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一生气说不定就一个人把宋国给打下来了,要他金爵干鸟!咱们走。”吴公岭转身招呼了单东星一声,说走就走。 单东星快步赶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满口污言秽语是不好听,齐碧桑骂也骂了,可冷静下来一想,难听的粗鲁话中似乎也有些道理,似乎真是讨价还价捞便宜的时候。 看她反应,曹勇冷冷提醒道:“这混蛋是在挑拨离间咱们,假意为天女教好,实际上是想借你们的手为他多争取地盘。” 齐碧桑目光闪烁…… 他们怎么想的,吴公岭不管,反正他也不闲着,趁机招兵买马! 吴公岭传令给四处出击的人马散播‘谣言’,说什么罗照大败,说什么宋国要完了,让宋国百姓来投。 说宋国北部即将战乱不断,来宋国南部他可以保大家平安,来了宋国南部有饭吃,有田地分,来的早,得的多,先来的先得。 他才不管什么手上有没有,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散播谣言说,打下宋国后,他要做宋国皇帝,鼓励宋国子民携粮携财来投,来投者视同立功,给官做什么的。 更奇葩的是,他手下抓了一股流民,这伙流民为了活命,表示愿投。 吴公岭当即命人护送去了后方的一座空虚城池,直接封了流民中的一教书先生做县令,并留下了一部分粮食给这伙流民维持生计,还让同仙阁留了几名修士带领百来名士兵维护秩序,命县令安排流民开始耕种事宜。 反正流民人数也不多,消耗不了多少物资。 吴公岭搞的跟真的似的,同仙阁的代掌门单东星被他这荒唐行为搞的哭笑不得。 谁都知道他吴公岭是韩国的傀儡,谁都没把他的行为当回事,纯粹是当笑话看,没人会在意,让他自娱自乐去,反正这疯子什么胡话都敢说,荒唐事做的也不少,不差这一回,迟早要现形成笑话…… 韩国皇宫,御书房内,皇帝聂震庭伏案批阅奏章。 很年轻,三十岁不到,七国中最年轻的皇帝,十来岁就登基了。 金爵大步入内,案前行礼,“臣金爵,参见陛下!” 前线战况,一直书信来往不便,如今局势下,聂震庭紧急将金爵给招了回来。 “大司马不用多礼。”聂震庭抬头见了赶紧搁笔示意平身,随后起身从案后绕出,端详了一下金爵,“大司马在前线操劳,实在是辛苦了。” 金爵拱手道:“老臣汗颜!” 聂震庭摁下他的手,“这里没有外人,大司马不用见外。先皇临终前再三告知朕,大司马乃国之柱石,只要大司马在,朕年弱登基亦无忧。如今战事虽生波折,但我韩国依然处于不败之地,皆赖大司马运筹帷幄之功,何来汗颜一说?” 金爵摇头,“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聂震庭,“不说那些客套话,就事论事,目前局势,大司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可有办法化解?” 金爵道:“来的途中,臣已经想好对策!” “哦!”聂震庭目光一亮,“大司马尽管直言,朕洗耳恭听!” 金爵:“赵国有两人的态度甚为关键!大都督庞腾久有对燕雪耻之心,弓在弦上必不甘心轻易罢手。赵皇海无极,金州因种种原因乃其心病,如今金州虽收复,酿成他心病的人却跑到了南州,必耿耿于怀。赵国对燕国重兵压境却迟迟不动,皆因朝中争论计较后果而犹豫,陛下可略施手段促其下决心!” 聂震庭饶有兴趣道:“施何手段?” 金爵:“陛下可安排人秘密赶往南州,以海如月的名义散播谣言,就说海如月对天起誓,势必收复金州!” 聂震庭狐疑,“就这么简单?” 金爵微笑道:“就这么简单!谣言一出,不管真假,必促使海无极痛下决心攻打南州!” 又不损失什么的事情,试试也无妨,聂震庭果然依金爵之言,秘密派人前往南州散播谣言。 谣言一出,不过数日,海无极便在朝堂上排除了非议,向南州下达了最后通令,限南州三日内驱逐金州人马,否则发兵攻打! 南州回复,说金州人马赖着不肯走。 三日期限一过,赵国没得到满意答复,大都督庞腾率领大军悍然发动了对燕国南州的进攻! 南州人马联手金州人马激烈反抗! 第七四一章 四国交战 “道爷,赵国大都督庞腾亲自领军,对我南州发动进攻了!”接到南州传讯的管芳仪紧急来报,没顾上是否有其他人。 山林中的人闻听此言,所有人都瞅向了杵剑而立的牛有道,都知道南州对他意味着什么,若挡不住赵国的攻击丢掉了南州,就意味着南州人马战败,失去了南州的势力,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的根基也就没了。 身子无力,坐在树下的‘苏照’悄悄看着牛有道的背影,消息闭塞不知情况,不知赵国为什么参战了。 闻墨儿的目光从牛有道身上挪开,扫视其他人的反应,搞不清这都是些什么人。 牛有道的心情是沉重的,再有办法,碰上这种以一国之力硬碰硬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 比人马,没人家的人马多,比手上的修士,也没有可比性。 战场是正面交锋的地方,是要砸出实打实东西的地方,巧劲有用,却没有第二个晁敬让他拿捏来扭转战局,他还没那么大能耐在各国都能拿的住。 拨动晁敬有用,说到底还是蒙山鸣本就拥有必胜的实力,他只是破了陈少通倚仗的奇招而已。 若当时蒙山鸣手上只有陈少通手上的那点实力,再怎么弄蒙山鸣也胜不了。 他为何对紫金洞的要求答应的那么痛快?南州可能遭遇的风险便是他的痛点,南州的实力有限,他这个时候不能得罪紫金洞,要借助紫金洞的势力拉动整个燕国的力量帮助南州打这一仗! 只有让紫金洞把南州当成自己的地盘,紫金洞才会尽全力! “道爷!”袁罡凑到了牛有道的身旁。 牛有道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什么,冷冷盯了袁罡一眼,提剑向山林深处漫步而去。 管芳仪和袁罡相视一眼,并肩跟了上去。 走出没多远,牛有道不疾不徐道:“红娘,通知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全力配合王爷,听从王爷调遣。另外向鬼母发出请求,希望她所率领的鬼修也能全力配合。渡云山那边,我知道他们身在赵国,不便得罪赵国,可我南州形势危急,希望云姬能率领渡云山群妖全力配合,告诉她,只要保住了南州,我从南州划块地盘给她渡云山的妖修立足。” “好!”管芳仪点头应下。 “还有。”牛有道喊住她,“告诉司徒耀,现在不是分什么你我的时候,金州人马和万洞天府弟子需统一号令,王爷和蒙山鸣显然更适合发号施令,这个时候谁敢扯后腿,别怪我翻脸!” “好的。”管芳仪应下,这次她没有再矫情啰嗦什么,迅速去办了。 牛有道停步转身,盯着跟来的袁罡,“联系晓月阁,请求他们针对赵军发动破坏性骚扰,只要他们能发挥作用,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这次,他不仅仅是躲在背后发力,而是要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直接支援战事。 在燕国大规模援兵没有赶到之前,只能靠南州自己的力量去抵抗赵国,他牛有道也不得不搬出自己的人手去支援。 袁罡点头,又道:“我们要不要去王爷那边?” 牛有道朝林子那边抬了抬下巴,“她的来历还没搞清楚吗?” “……”袁罡无语了。 稳住了紫金洞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南州有危险,紫金洞第一时间派出了相当一批的高手,火速乘飞禽赶去南州支援,否则缺少高手力量的南州就算再能打也很难对抗赵国的修士力量。 之后宫临策又站在燕国的立场说服了逍遥宫和灵剑山再次抽调高手力量赶赴南州支援。 卫国支援的粮食到达燕国后,又是宫临策说服了逍遥宫和灵剑山,留下了一半的粮食给南州,保障南州的作战。 庆幸的是,燕国这边还有晋、卫、齐三国的修士力量支援,虽然晋国派来的修士已经成了摆设。 赵国大都督庞腾,燕国庸亲王商朝宗,各率人马轰轰烈烈冲撞厮杀。 面对赵国的庞大兵力、集结的强大修士力量。 商朝宗毫不怯场,纠集南州、金州及各方的支援力量强烈反击,寸土不让,你抢了我的,我就要夺回来,摆出死战到底的态势,绝不轻易让南州这些年经营的根基毁于一旦。 南州一点一滴的经营,各项民生设施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基础,建立起来艰难,那都是心血,可是战火毁坏起来太容易了,一旦毁了又要从头开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面对赵国近两百万大军的进攻,商朝宗对全军将士悲吼:保卫南州!保卫大燕!保家卫国! 南州将士血战,一时间不知多少人血染沙场,不知淌下了多少人的血和泪! 不止两百万大军,赵国气势汹汹,后方还有两百万人马正集结赶来,对燕国志在必得! 卫国和齐国的谴责对赵国没用,赵国同时集结预设了两部人马防御卫、齐方向。尽管晋国也在假惺惺作态谴责赵国,可赵国知道,只要晋国还在后面虎视眈眈,卫、齐两国就不敢动用太大的力量来干预。 燕国这边,获悉南州遭受侵略、获悉南州有难,南州东征的八万铁骑日夜兼程赶返。 获悉商朝宗正在南州前线以寡敌众拼死血战,蒙山鸣心怀激愤,亦对大军发出动员号令,就一句话:攻入赵国,灭赵! 他亦率领从宋国返回的两百万大军急行军赶赴南州,欲与赵国决一死战! 另一面的韩国,见赵国和燕国干起来了,目的达到了,立刻暗中与燕国求和。 为什么要暗中求和?公开的话无法对赵国交代。 燕国心知肚明,但也乐见如此,双线作战实在是吃不消,暗中与韩国罢兵。 表面上双方还在打,其实是做做样子,韩国大军只留下了小部人手,大部人马迅速调转了方向,急扑宋国! 这么多的人马调动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赵国迅速获悉了韩国人马的异动,当即派使谴责! 韩国却借口宋国对韩国发动了进攻,其实是韩国在宋国边境的人马主动发起了挑衅,宋国是被迫还击。 尽管知道上了韩国的当,可赵国那边已经是骑虎难下。 赵皇海无极力排众议对南州出手了,不能解决掉金州人马就撤的话,无缘无故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怎么交代?动手前应该就要想到这个后果,这也是赵国朝堂之前反对打这一仗的原因。 何况也由不得赵国了,你入侵燕国,或者说是入侵南州,令南州付出了惨痛代价,南州后续支援力量已经快到了,你打了我想像个没事人一样算了,有这样的好事? 商朝宗和蒙山鸣都是武将,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已经集结了力量赶来,不打出个交代来不会罢手。 双方已经较上劲了,各有交战口号。 庞腾嚷着让南州交出金州人马! 商朝宗挨了打也不客气,勒令赵国交出金州领地还给金州人马! 你燕国连饱饭都吃不上,像个乞丐一样到处求人借资源打这一仗,居然还敢直接介入我赵国的领土划分?赵国怎么可能答应这丧权辱国的条件! 商朝宗也不会和赵国轻易讲和,没那个条件是没办法,如今整个燕国的后续力量已经跟上来了,他肯定要趁机为金州人马夺回金州,保有金州这个前沿屏障抵御来自赵国的风险。 否则就燕国这个元气大伤的状况,一旦各方力量罢场,虎背熊腰的赵国就在你面前,欺你弱小一不高兴就有可能打你,面对这样的后果南州只怕要寝食难安…… 韩国的主力人马赶到了宋国边境,故意的挑衅借口早就有了,悍然发动了对宋国的进攻。 蒙山鸣所率人马之后也赶到了南州,直接与赵国展开了激烈的冲撞,双方杀的昏天黑地。 一时间,天下七国就有四个国家卷入了直接的战争。 卫国和齐国也没闲着,亦在背后投入了资源去支持自己要支持的人。 燕国主力和赵国对上之后,卫国和齐国派来支援的修士迅速改变支援方向,紧急奔赴宋国,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格局,之前还谴责宋国的卫、齐又开始支援宋国去了。 如今的燕国和韩国、宋国都没事了,在和赵国单挑,让他们单挑去,对卫齐两国来说,宋国目前的情况更危险。 七国当中唯独晋国,派出的人手似乎是凑热闹的。 到了这个地步,六国似乎都看到了晋国躲在后面磨刀霍霍时的阴森森诡笑,可是没办法,战事一起,哪是说收就能收住的,谁都没办法轻易让步。 燕国和赵国打的轰轰烈烈,宋国面对韩国的入侵却是苦不堪言。 内部实力消耗太大了,力量本就捉襟见肘,前方被韩国强势人马给打的节节败退,后方又有吴公岭在捣乱,灭国之忧已不是说说,而是即将摆在眼前的既成事实,整个宋国上下慌成一团。 吴公岭散播的谣言一语成谶,宋国北部果然是一场大战,形势所迫,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纷纷往南逃,投靠吴公岭。 没几个是真心愿意投靠吴公岭的,吴公岭杀害自己兄长的名声在那,可是如今的宋国还真的是只有吴公岭所占区域能保大家避开战火。宋国南部空虚,吴公岭能纵横的区域太广大了,宋国根本无力对付吴公岭,而韩国也不会攻打吴公岭,人不往吴公岭这边跑还能往哪跑? 当然也有一部分想办法渡江往燕国逃的。 第七四二章 我是让你们装斯文 说到底,南逃者只是苟且求生罢了,吴公岭却是来者不拒。 一时间宋国的各种资源纷纷向南部聚集,粮食问题成了重中之中,吃永远是人最后的底线。 吴公岭虽然从罗照手中抢了不少的粮食,来投者中也有不少人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捐赠了不少的粮食给他,捐钱捐粮者,根据捐献的多少都给了大小不一的官做。可他手上的粮食再多也有限,养不活这么多来投的人。 怎么办?对吴公岭来说,好办!反正人已经骗过来了。 用他的话说,我已经给你们提供了安全的环境,你们可以安心想想生存的办法,是去山中狩猎,还是吃草吃树皮,自己想办法去吧。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吃饱肚子,有!有适龄的可以来参军,来了有饭吃! 家里有姑娘的,可以考虑嫁给我手下的兵,我手下的兵可以分到粮养家糊口啊!嫁给了我手下的兵自然就有饭吃。 礼义廉耻面对生存问题,荡然无存! 一时间,从苍州叛乱而起打到这里的叛军,在这里都成了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家主动将闺女送上门。 诸国大战正酣,这里却出现了大面积取媳妇的状况,气氛和天下大环境的气氛很不一样。 城内,临时驻扎的军营内,诸将跟着吴公岭从屋内走出,直奔校场。 途中遇见过来传讯的亲兵,那亲兵交付消息正要离去,吴公岭却招手喊道:“瘦猴子,别跑,过来。” 被称为‘瘦猴子’的亲兵立刻跑了回来听候吩咐。 吴公岭上下打量他一阵,问道:“听说你小子一口气连娶了两房媳妇,有没有这回事?” 瘦猴子立刻嘿嘿挠头道:“我也是遵大将军吩咐,救难民于水火,人家求上门了,我不忍心拒绝。” “你不忍心个屁,还不是看人家好看!”吴公岭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就你这身板,娶两房媳妇,能吃的消吗?” 周围负责护卫的天女教弟子都忍不住朝这边瞅了眼,发现这位嘴里似乎没什么好话。一旁跟随的惠清萍嘴角抽了一下,对吴公岭嘴里的污言秽语,她似乎也渐渐见怪不怪了,若是吴公岭嘴上积德估计反倒要让人觉得奇怪。 瘦猴子胸膛一挺,“没问题!” 吴公岭:“嘴硬没用,腿软了,办不了正事了,立刻给我滚蛋,我看你拿什么养家糊口去!” “一定不会!”瘦猴子大声保证。 “滚!”吴公岭喝了声。 瘦猴子脖子一缩,立马灰溜溜跑了。 副将金翔在旁,不无担忧地提醒了一声,“大将军,大战关头,让弟兄们放开了办喜事合适吗?” 吴公岭瞥了他一眼,没理会,领着众人来到了校场。 校场上一群人马整齐列队,吴公岭登台,在台上来回转悠了两圈,朗声道:“今天召集大家,说点正事,什么正事?说说大家娶亲的事。” “呵呵…” “嘿嘿…” 下面一阵笑声。 吴公岭指了指金翔,“刚刚还问我呢,大战关头,让弟兄们办喜事合适吗?大家觉得合适不合适?” 台下将士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不知该如何回。 吴公岭道:“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合适,战事为重嘛!可我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当初弟兄们跟我在苍州起兵时,是想一起奔个前程的,结果是我吴公岭无能,不但没给弟兄们前程,反而连累了大家的家小,害得大家家破人亡,家都没啦!”他眼眶红了,咣咣拍着胸口,大声道:“是我吴公岭对不起弟兄们,害大家都变成了光棍一条!” 一番话,兴许是勾起了不少人的伤心事,有人也红了眼睛,有人哽咽,想起了被战火波及的家中老小。 “所以不管条件怎么样,哪怕条件再困难,这事我吴公岭也要硬着头皮扛了,也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得让弟兄们重新有个家是不是?” 惠清萍闻言朝他看了眼,目光中有些讶异。 “有家是好事,所以娶亲的每人至少都发了十枚金币当补贴,可是咱们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不能变成聋子瞎子不闻窗外事。我听说有人娶了一房,也有人娶了两房三房四五房的。当然,有能力娶的我不拦着,只会恭喜,只会为弟兄们感到高兴。可是不能乱来!” “眼下战事未平,搂着女人下不了床,拿不起刀,爬不上了战马,像话吗?都活得不耐烦了吗?回头吃了败仗,你娶再多都是做梦,都得变成别人的!连瘦猴子那种歪瓜裂枣都能娶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凭什么?凭的就是咱们手中的刀枪够利,不是因为你们是小白脸能勾搭,大家不能丢了根本!” “咱们以后是要在这块地面上立足的,把这块地面搞烂了搞臭了不合适,难道还想被撵得到处跑吗?弟兄们也该收收心了,不能搞过头了!我这样说,你们听懂了没有?” “懂了!”众人齐声高呼。 “好!”吴公岭颔首,“都听懂了就好,听懂了就是规矩,回头这规矩就要立下了,犯了规矩的可别怨我!” 离开校场后,吴公岭又召集了诸将议事,把规矩定下了,从今天开始,下面的普通士卒只能娶一个,到了一定级别的,最多只允许娶两个。 战时规矩就这样,若天下太平了,有本事凭自己的能耐去娶。 诸将领命后,吴公岭又提醒了一声,“另外,不要盯着那些漂亮的,等咱们站住脚后,大家有权有势还怕没有漂亮女人吗?不要跟下面的弟兄们去抢了!如今的情况丑和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稳定人心,那些南投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大家也得去下筷子!我今天给上了级别的弟兄们也立个规矩,要娶就只能是去娶大户人家的,都听见了没有?” 一伙人顿时哭笑不得,一将哀怨道:“大将军,谁不喜欢漂亮的,娶难看的和稳定人心有什么关系?” 吴公岭立刻喷了回去,“你是不是傻的冒烟不通气了?我都说了,咱们是要在这里立足的,咱们根基浅薄,怎么尽快立足?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说的难听点就是捆绑,你们和那些大户人家都有了姻亲关系,下面的弟兄和来投的大部分平民都是姻亲关系,届时南投的人不管真心假意都回不了头了,就只能站在咱们这边,这连接起来得是多大的势力?”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不说金翔,就连惠清萍亦若有所思,终于明白了这厮让下面大肆娶亲的原因。 旁站的同仙阁代掌门单东星那真是听的直摇头,真正是服了这位,一路不干好事,却能一路走来。 吴公岭指着众人的鼻子继续骂道:“你们以为你们很了不起吗?都是大老粗,平常时人家谁看得上你们?越是大户人家,人脉关系越广,家里知书达礼会办事的能人多,以后这块地面的经营不可能一直靠咱们打打杀杀,还要靠这些人帮衬懂不懂,其中拖下水的高低搭配道理还要我多解释吗?” “漂亮能打仗、能治理地方还是能当粮草?也就这个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占这便宜,你们娶人家一个,人家陪嫁丫头就得送两个,多好的事,你们还跟老子挑三拣四,一个个吃了屎吗?” 一将哭笑不得道:“大将军,您说的有理,都是理行了吧?可大户人家规矩多,您也说了,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事不好办,麻烦的很!” 吴公岭瞪眼:“脑袋进水了还是屎尿灌多了?这是什么时候?是战时!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我是让你们装斯文,是让你们吃相好看点,免得影响人心,不是让你们真来那文绉绉的斯文。他们讲道理,你们就客气点,臭毛病多的话,你们手上的刀枪和人马是干什么用的,吓唬人还要我来教你们吗?你们想娶,谁敢不嫁?老子连天女教的长老都照睡不误,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会蠢成这样?” “吴公岭,闭上你的狗嘴!”惠清萍怒斥,气得够呛,她还在边上呢。 “失言,口误!”吴公岭立刻扭头赔礼道歉,嘿嘿着,“不是睡,是娶,是娶,夫人息怒。” 诸将一个个在那憋笑。 负责保护的天女教诸人亦是一个个神情古怪。 张扬!单东星哭笑不得摇头,心中给了个评价。 他发现吴公岭这家伙有够‘直爽’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那种直爽是务必要尽快达到目的的那种。 “笑什么笑?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我娶夫人就和你们娶大户人家的女人一个道理,懂不懂?”吴公岭回头又斥责憋笑的诸将,拍着桌子问道:“人马情况怎么样?招了多少人了?” 一将报道:“已经召集了百万之众了。” 吴公岭沉默着琢磨了一下,徐徐道:“苍州起兵时,那个亏咱们都吃过了,号称百万却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这样的亏不能再吃了。眼前是难得的战略机遇期,上上下下的人都要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手的新兵都给我抓紧时间操练,我要的不是乌合之众,是拉出去能战的人马,这是咱们将来立足的本钱!” “现在机会好,没事就把他们拉出去和宋军的小股人马交交手,实战练兵!我丑话说在前面,人马多了,大家的官职免不了也要跟着上升,有能耐的都给我拿出来,到时候谁练的兵能打,谁就升官,没那本事的到时候看别人得好眼红可怨不得我偏心!” 韩国人马在北部和宋国人马打的轰轰烈烈,吴公岭却不干正事,搞起了别的事,惹得韩国那边火大。 可吴公岭对三大派的挑拨离间成功了,成功争取到了天女教的支持,眼前吴公岭身边的护法修士都变成了天女教的人,天女教在利益分配上开始讨价还价了。 现在是战时,百川谷和无上宫都被天女教给卡住了,吴公岭趁机扩张自己的实力,对天女教美其名曰,那边若是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就搞出个既成事实也不会吃亏。 吴公岭已经在这样干了,他可不会斯文客气,抓住机会就把事情先办了再说。 第七四三章 大战正酣 不管吴公岭怎么搞,宋国面对的真正压力依然是金爵统率入侵的韩军。 大厦将倾,宋京人心惶惶,宋皇牧卓真寝食难安,早前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送给商建雄的羞辱感已荡然无存,只要能挽回局势,别说一个雀儿,就算是十个雀儿,牧卓真也会给。 如今的宋国对燕国哪有什么尊严可言,对燕国近乎是跪在地上哀求,求燕国看在盟友的份上出兵化解威胁。 如今能救宋国的只有燕国,其他诸国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燕国从北部向韩国发动进攻,才能逼迫韩国撤兵回援。然而这事商建雄根本做不了主,求也没用,这边也有理由拒绝。 不是咱抛弃盟友的情谊不顾,而是赵国开始入侵燕国了,我燕国得应付赵国的入侵,实在是有心无力。 宋国也派了人去求商朝宗和蒙山鸣,甚至是求燕国三大派。 也依然是没用,燕国的国力无法双线作战,无力与两个国家同时交战,好不容易转移了韩国的主攻方向,岂会再引回来找死?一旦韩国和赵国联手夹击,燕国找谁救援?找宋国吗? 眼前最大的威胁是赵国,面对赵国的大势进攻,事关燕国生死存亡,燕国必须全力应对,哪有心情管你宋国的死活。 所以不管宋国怎么哀求,无论是商建雄、商朝宗、蒙山鸣还是燕国三大派都不会答应。 庆幸的是,宋国没有临阵换帅,没有将罗照给换掉,不是不想换,而是现在没人愿意接手罗照弄出的烂摊子。 率领宋国人马作战的依然是罗照,战场上正面交锋时调兵遣将的罗照还是颇具作战能力的。 从燕国撤回的宋军又被吴公岭折腾了一阵后,只剩下了百来万人。 罗照扔下零头,扔下差不多二十万人马与吴公岭周旋,能不能打赢吴公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拖住吴公岭为北部战事争取时间。 率领整百万宋国主力紧急赶赴北疆,统御两百万主力对抗金爵集结来袭的四百万大军,打的有声有色,死死陷住了韩军的攻势。 这不是金爵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吴公岭将罗照从燕国回撤的人马全面击溃,他要的是吴公岭率军从南部配合韩军的攻势,这也是他挑宋国下手的原因。 可吴公岭却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配合! 金爵对吴公岭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是,你消灭不了罗照从燕国撤回的人马,也得尽力给我拖住吧? 拖个屁!吴公岭随便搞搞弄的韩国和宋国干起来后就缩了,就率领苍州叛军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金爵顿时尴尬了,原以为解决宋国北部百万人马容易,现在变成了两百万抱团抵抗。 好吧!事已至此,金爵的要求再次降低了点,希望吴公岭从后方发动进攻。 吴公岭答应了,却不卖力,跟宋军演双簧似的,打打退退,说难打。 金爵被气得够呛,可吴公岭获得了天女教的支持,天女教明显倚仗着手上掌握的吴公岭的作用,趁机让百川谷和无上宫让利,三大派扯起皮来了,令他金爵无可奈何。 不就是要好处吗?在金爵的说服下,百川谷和无上宫那边松口了,答应平分的基础上再给吴公岭五个州的地盘。 可吴公岭不干,老子手上现在掌握着十五个州的地盘! 十五个州?那差不多是半个宋国,我们拼死拼活,你一下拿走一半?试问百川谷和无上宫如何能答应,不肯吃这亏,大不了慢一点把宋国打下来! 这么一大块肥肉,吴公岭已经帮天女教咬在了嘴上,让天女教轻易放弃也难,双方在那扯皮。 吴公岭也在背后唆使天女教继续扯皮,天女教懂他的意思,为他争取时间弄成既成事实,到时候这十五个州就全都是天女教的了。 而宋国也乐见吴公岭这也搞,既然吴公岭不卖力帮韩国,宋国也不好逼的太过,虽然对吴公岭在宋国领地上招兵买马的行为牙痒痒,目前却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见吴公岭把事情办的风风火火,手段虽下流,掌控十五州的效率却奇高,天女教切实感受到了吞下这块肥肉的可能性,越发不肯对百川谷和无上宫松口了。 天女教甚至觉得牺牲一个惠清萍笼络住了吴公岭很划算,吴公岭给了她们一个相当意外的天大的惊喜。 惠清萍似乎也没想到吴公岭竟然能给天女教带来这么大的利益,对自己的牺牲值不值不说,那口怨气似乎倒是淡了不少,对吴公岭的态度开始渐渐趋向于配合。 天女教为了安抚惠清萍,已经给予了回报,对吴公岭这边的主导权,从齐碧桑手上交还给了惠清萍。 而惠清萍那一系的弟子全部得到重用,几乎都派往了吴公岭这一边。这意味着一旦吴公岭坐实了这一块地盘,惠清萍将会在天女教内部掌握很大的话语权,十五个州啊,比她曾经的长老的话语权只强不弱。 这也是惠清萍没想到的结果,本以为已经没落了,未曾想又从吴公岭这边再现东山再起之势。 从天女教长老变成了吴夫人,这再起之势的身份转换,跟吴公岭绕了这么一圈的关系,她自己都无语了。 倒是她那一系的弟子欢喜的很,似乎比她更认同吴公岭的身份,师尊的丈夫! 紧接着,惠清萍又再次见识了吴公岭这个大老粗粗鲁外表下的奸诈,利用现在的局势四处谋利。 吴公岭暗中派同仙阁的人赶赴卫国和齐国,向两国购买粮草和战马。 那么多大户的捐赠,他手上现在不缺钱,而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物资,他希望得到两国的支持。 卫国和齐国之所以派人支持之前谴责的宋国就是不想利益格局被打破,不想让韩国坐大,如今宋国将亡,吴公岭却在拖韩国的后退,这让两国很讶异。 而吴公岭派来的人更是挑明了,他吴公岭想自立! 令韩国的扩张不利,这是卫国和齐国希望看到的,也希望再给韩国多制造一个掣肘,结果竟让吴公岭积蓄实力的图谋再次得逞,出售了粮草和战马给吴公岭。 这个过程吴公岭没有瞒惠清萍,而是找了惠清萍商量的,否则弄来了粮食和战马无法对天女教交代,希望惠清萍帮忙说话,帮其对天女教解释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真正帮天女教掌握住这十五州的地盘,好让天女教帮忙挡住韩国那边的压力。 惠清萍那颗沉沦的心再次尝到权力的滋味,已经被吴公岭再次激活了。 建立在互惠互利基础上的二人已经绑在了一起,遇事开始暗中有商量了,惠清萍也等于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吴公岭给拖下了水,心甘情愿地被拖下了水,以前的种种不甘似乎成了矫情,对吴公岭男女方面的兽欲也渐渐不排斥了,反正都那样了,也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同时,吴公岭也感受到了另一种痛苦,惠清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开始盯他了,扼杀他与其她女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身边随时有惠清萍的弟子盯着,他想尝个鲜都没机会了,一个惠清萍哪能满足他的胃口。 不过两人看起来倒是越来越像是夫妻了。 …… 宋国在煎熬,燕赵之战亦正酣。 商朝宗和蒙山鸣在南州的一南一北,在战略战术上配合,从两个方向联手对赵作战。 商朝宗率领南州及金州联合人马从南攻打,蒙山鸣率领朝廷联军从北进攻。 南部战线,又一场大战在即,双方前沿,南州五十万大军与赵国百万人马对峙。 南州方向率先敲响了战鼓,身披战甲的商朝宗翻身上马,同样身披战甲的凤若男亦翻身上马。 “杀!”商朝宗挥舞斩马刀嘶吼,率先冲了出去,凤若男纵马提枪追随在后。 夫妇二人引领一路骑兵冲锋在前,后方大军跟随冲杀。 “怎么回事?”有事去了趟后方刚好赶回的皇烈见状大惊,对同样穿着战甲的商淑清惊呼,“王爷和王妃怎么跑去冲锋陷阵了?身为主帅难道不知自己的职责吗?简直是胡闹,郡主为何不拦住?” 商淑清银牙咬唇,一阵小跑,追上一旁滚动的战车爬了上去,推开了战车上擂鼓的士兵,抢了鼓槌,看着大军冲击的方向挥臂奋力擂鼓助威。 “快跟我走!”急的跺脚的皇烈挥手招呼上随行的大禅山修士,紧急向商朝宗那边追去。 赵国那边前沿的小部人马略做阻拦后,商朝宗和凤若男亲自率军冲击的消息传回。 赵国南部战线的统将赵兴延大喜,“对面绷不住了,天助我也!擒贼先擒王,拿下商朝宗,南州人马必败!” 为了一举拿下商朝宗,这边迅速在商朝宗的冲击方向集中了大量修士,双方很快冲撞在了一起。 杀声震天中,商朝宗人仰马翻,战马被敌方修士击中倒毙。 商朝宗就地翻滚而起,挥舞斩马刀与冲杀而来的敌军厮杀,刀光嚯嚯,砍的一道道鲜血飙射,凤若男纵马挥枪连刺为其解围。 赵国大量修士朝此聚集围攻,燕国那边的修士拼命护卫抢救,修士剑气如虹,人如草芥般一片片倒下,血肉横飞。 关键时刻,南州人马后方借助大量冲击人马掩饰的骑兵人员翻身跳上战马,化分出两股洪流,高举两支猎猎飘扬的战旗,引领着两股隆隆蹄声从战场两翼冲杀而去。 左边一路身穿青色战袍。 右边一路身穿土灰色战袍。 “英扬!英扬!英扬……” 左路骑兵亢声高呼不断,凶猛冲向敌军左翼。 “武烈!武烈!武烈……” 右路骑兵亦亢声高呼连连,在前方战旗的指引下悍然冲向敌军右翼。 “英扬武烈卫!”站在战车上登高望远的赵军统将赵兴延大惊失色,终于意识到了商朝宗的图谋,商朝宗竟以身做饵,引诱了这边的大量修士集中,拍栏惊呼,“不好!” PS:春风十里不如你!谢新盟主“莲心名”捧场支持。 第七四四章 攻守易位 没错,商朝宗以一军统帅的身份冲锋陷阵,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吸引敌军大量修士来拿他,为英扬武烈卫创造一鼓作气的便利攻势。 赵兴延反应过来也晚了,后方人马彻底乱套了。 商朝宗行此险招也没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 英扬武烈卫从赵军左右两翼杀入,狠厉的冲击势头如刀切豆腐一般,冲入敌军阵营劈波斩浪似的来回冲杀。 一些修士紧急回撤,意图挽回乱局,商朝宗布置好的修士也不是摆设,纠缠阻拦。 就算有赶了回去的,阻击也难奏效,英扬武烈卫横冲直撞,与赵军混在了一起,这边修士难以放开手脚攻击,何况还有燕国修士纠缠。 杀入敌军内部的英扬武烈卫战旗倒下了,乱军中失去了冲击方向的指引。 “英扬”和“武烈”的呼声再次高呼,大家根据呼声方向汇聚成冲击方向,不管遭受什么阻碍,攻势丝毫不乱,反复来回冲杀! 赵军正面又逢燕军全面冲击,整个赵军阵势后继无力,快速崩溃。 如此规模的人马交战,一乱则败,一败则兵败如山倒,败势怎么都遏制不住。 失去了有效的组织反击能力,乱哄哄一片,嗓门再大也难把乱军给收整起来。 赵军开始呈现大面积溃逃,这一逃就是连锁反应,全面完蛋! 双方修士仍打的轰轰烈烈的。 他们再怎么打也没用,大军不会为他们停留,燕军趁势追杀。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燕军以英扬武烈卫为首,大量骑兵追击绞杀,在混乱逃逸的战场上横扫,趁机扩大赵军败势,不给赵军再集结的机会。 骑兵追上去就是一股股刀光砍的血花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部聚群逃跑的赵军约有上万人,见后面骑兵追来,知道跑不赢,迅速抱团抵抗,长矛根植于地,矛头成片斜对骑兵冲来的方向。 这路冲来的英扬武烈卫,率队统领打出手势,千骑分离而出,大部绕过这堆人马,继续追击前面逃逸的敌军,不给敌军再次集结的机会。 千骑领队挥刀打出手势,骑兵收刀,迅速抄起挂于马背的弓弩。 对英扬武烈卫来说,马背上刀箭的娴熟使用是必须的。 一阵风似的从结群队伍边冲过时,马上开弓,弓弦密集骤响,箭矢从一扫而过的骑兵队伍中嗖嗖而出,结成长矛阵的赵军立刻惨叫翻到一片。 千骑来回冲射几次,突然收了弓箭,循着一处薄弱点直接冲杀了进去,一抹抹呼啸的刀光溅血。 结阵抵御的这堆人立刻崩溃,杀了个对穿的千骑没有逗留,冲向了远方继续追杀,后续冲来的燕军将后面崩溃的这群人给淹没了。 一将与手下人马跑散了,见前方一队英扬武烈卫人马斜插了过来。 “杀!”见逃无可逃,那将悲声喊杀,挥舞长枪冲了过去。 大队的英扬武烈卫人马也并未为他逗留,只分了小股十骑冲来。 迎面冲击的瞬间,那将挥枪怒刺,首当其冲的一名英扬武烈卫人员挥刀硬挡了一下,尾随其后的队友突然在马背一个俯身,躲过头顶扫过的长枪,挥刀斩向了那将坐骑的马腿。 战马嘶鸣倾翻,身形抛飞出的那将,被后方冲来的几抹翻飞的连株刀光连划出几道血花,砰一声砸落在地抽搐着,口鼻淌血。 十骑远去,后方步兵冲来了,有人手起刀落。 扩散追杀的战场上,不知多少人倒在地上哀鸣,不知多少人倒在血泊中呜咽,后方冲来的步兵长矛长枪补刺,不存在手软一说,战场上的厮杀没有任何的温情。 百万大军呐,完了! 战车上登高指挥的赵延兴环顾四周乱象,懵了! 无视周围打的轰轰烈烈的修士,赵延兴痴痴呆呆地慢慢拔剑,此时没有任何其他念头,绝望之下,下意识只求一死! 关键时刻被一名修士拉住了胳膊,“大将军,败了,走!” 大军败了,剩他们在这里跟燕国修士死磕没任何意义,又不能将如此大面积乱跑的燕军给全部杀了。 “啊……”回过神来的赵延兴突然嚎啕大哭。 “走!”一名修士高呼,两人联手拉了赵延兴飞掠而去。 大群赵国修士飞来飞去,且战且退,掩护赵延兴撤退,待赵延兴远离,才放开手脚飞掠脱离战场。 血染战袍的商朝宗喘着粗气,杵刀环顾战场,脸上露出了笑容,胜了! 他冒着巨大的危险诱敌,终于胜了,心中的欣喜程度可想而知。 喷射状的血花在他脸上,令他笑容显得狰狞! 一身是血的凤若男跳下了战马,同样满脸是血,一手提枪,一手抹了把脸上黏糊糊的鲜血,眨着眼睛唤了声,“王爷!你受伤了?”目光盯向了商朝宗胳膊上砍破的战甲部位。 数名修士背对着围住了二人,警惕着四周。 空中,与人联手斩杀一名赵国修士的皇烈闪身落地,环顾战场一眼,当然看出打赢了,亦狂喜。 不过回头见到商朝宗后,皇烈一张脸沉了下来,提剑快步走来,沉声道:“王爷,身为主帅,是让你指挥大军作战,不是让你冲锋陷阵,这种事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 实在太危险了,之前的情形把他吓得够呛,商朝宗这个主帅一旦出事,兵败如山倒的恐怕就不是赵军了,而是赵军趁势追杀了,南州的势力一旦崩溃,对大禅山的影响可想而知。 之前他追来时可是亲眼目睹了商朝宗被杀的人仰马翻倒在乱军之中,试问他如何能不后怕? 一辆战车停下,商淑清跳了下来,见到一身是血的哥哥和嫂子,情绪难以平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的紧张害怕皆化作了拼命擂鼓助威的力量,此时用力过度的双臂在颤抖。 后方,几名修士护着的蓝若亭纵马跑了过来。 跳下战马的蓝若亭两腿发软,踉跄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当获悉商朝宗的决定后,亲眼目睹商朝宗冲锋陷阵,他真正是吓得两腿发软,此时依然是头皮发麻,还是那句话,太危险了! “王爷受伤了,快!”注意到商朝宗胳膊上的伤势后,蓝若亭大呼小叫,赶紧招呼修士急救。 …… “胜了?” 北面战线,接到战报查看的宫临策愣愣抬头,看向蒙山鸣,突如其来的大胜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蒙山鸣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王爷不会谎报战况,错不了!赵国的攻防线已经被王爷击破了,对面的庞腾将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去阻击拦截,否则赵国内部将面临王爷大军的长驱直入,这个后果庞腾承担不起,赵国朝廷也承担不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对面的防守力量一松开,就该轮到我们全面反攻了。” 虽然商朝宗才是燕国这次的主帅,可正面对上蒙山鸣的是庞腾率领的赵国主力,某种程度上来说,庞腾显然将蒙山鸣视为了最大的威胁,商朝宗在他眼里是次要威胁。 “好!以寡击众,仅分出五十万人马就一举击溃赵国百万精锐,而且是硬碰硬,庸亲王这一仗打的漂亮!”宫临策欢喜连赞,想不高兴都不行,南州这股能左右燕国的力量马上就要被他掌控了,能保住的话自然是高兴。 蒙山鸣却高兴不起来,一样的事,商朝宗为了取胜竟行此险招,听说还受伤了,他亦后怕不已,甚至是对商朝宗急于求成的鲁莽行为感到生气。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商朝宗这一战,在两国的鏖战态势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一战的胜利,令赵国攻守防线洞穿,赵国防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赵国的攻势顷刻间就要变成守势,这是敌我态势中的巨大转变。 …… “大都督!末将罪该万死!” 赵国大都督中军帐内,赵延兴来了,头盔摘下了,身着战甲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下了,叩头在地不起,呜呜哽咽着。 两旁站立的将领,脸色一个个相当难看,都知道赵延兴这一败意味着什么,赵延兴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百万精锐就这样没了,事后收拢的残兵败将仅剩数万人,损失惨重! “你…”庞腾气得直哆嗦,指了他许久,方痛声道:“我这般重用你,你竟敢如此轻敌,百万人马瞬间覆没,误人误己误我大赵,不杀你如何对赵国上下、全军将士交代?来人,拖出去,斩!” 立刻有行刑人员如狼似虎地冲入,将跪地的赵延兴架起,拖起便走。 “且慢!”一将站出,求情道:“大都督,两国交战,正是用人的时候,临阵斩将不妥,还望大都督刀下留人,让赵延兴将功赎罪,以…” “斩!”庞腾怒声打断,从案上抓了枚令箭抛出。 军令如山,诸将脸色惨然,眼睁睁看着赵延兴被拖了出去行刑。 被拖出的赵延兴泪流满面,一声不吭,自己都无脸给自己求情。 不多时,赵延兴血淋淋的人头放在托盘里捧了进来交令。 旁观的修士们暗暗唏嘘不已,放在平常,这种级别的大将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战场上的残酷却是一刀了结的事,杀的人没脾气。尤其是将赵延兴救回来的修士,好不容易将人抢回来了,结果却发现是把赵延兴送到了刀口下送死。 庞腾挥手示意人头撤下,开始与诸将商议兵力的重新调遣,没办法,商朝宗的大军已经在向赵国腹地挺进了,若不能拦住,赵国内部就要大乱。 PS:一枝红杏出墙来!谢“沧水哥”小红花鼓励。 第七四五章 玉妃 “一场大捷!”收到消息的牛有道长呼出一口气来。 他只从结果上看出了攻守易位,战事开始变得对这边有利了,也知道商朝宗是冒险取胜,却不知交战实况的惨烈。 确切的说,看过不少史书的他能想象到战争有多残酷,只是不想去亲眼目睹那种惨烈,回避那种惨烈。 对他来说,有多惨烈并不重要,更看重的是结果。 结果是,他费尽心血扶持起来的商朝宗等人没有烂泥扶不上墙,自身比较争气,没有让他失望。 某种程度上,他和其他修士并无区别。 随着蒙山鸣等人的推进,牛有道已经回到了南州,不过并没有回茅庐山庄。 “道爷,玉苍要见你。”袁罡来到,递出一份密信。 “见我?”牛有道狐疑,接了密信到手查看,那位玉苍先生的确是要见他,说是有要事与他面谈。 还非要面谈?牛有道琢磨了一阵,不知玉苍这个时候要见他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可不想轻易在能威胁到他的人面前露面,玉苍绝对算一个。 自从那个假苏照出现后,他就对晓月阁提高了警惕。 原因很简单,清楚袁罡和苏照关系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晓月阁了,袁罡突然碰上个假苏照,他想不怀疑都难。 “让他们针对赵国搞破坏,迟迟不见动静,既然不愿帮这个忙,还有什么好见的。就说战事紧急,没空,不见!”牛有道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 “先生此去有把握吗?” 贾无群要走了,丞相府内,送别的紫平休拉着贾无群的手关切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宋国的处境艰难,一个不测就有可能亡国。 罗照前番战事虽然失利,但面对蒙山鸣是在大战略上的失利,不得不承认罗照在战场上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可说到底还是要看他面对的对手是谁。 罗照的确能打,可惜对手不是一般人,是韩国大司马金爵! 罗照想凭借弱势为宋国在战场上翻盘很困难。 而稳扎稳打正是金爵的风格,金爵在占据实力优势的情况下,稳扎稳打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罗照怎么智计百出,面对金爵的作战部署他真的是满怀无力,堵的难受。 而这正是金爵一贯以来给对手的感觉。 罗照想尽办法也只能是减缓宋军败亡的速度而已,可见的结果在一天天的逼近。 外人是无法想象罗照的心情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还不敢宣泄出来,怕影响军心,他的内心极为压抑。 宋国这次挑起的战事,罗照先是在蒙山鸣手上惨败,现在又对上了金爵,又被金爵给渐渐逼入绝境。 遥想战前的意气风发,年少得志,一路青云,豪情壮志可吞天地,陡然间接连受挫,而且是如此的无力,外人难以想象给他的打击有多大。 曾经的一些人对他的不满,曾经的一些嘲讽之言,说他自以为是的那些话似乎成真。 他的自信动摇了,接连对上蒙山鸣和金爵,自信几乎要被打垮! 正是在这局势下,正是在宋国可见的下场下,有些人想挽回宋国颓势,贾无群决定出去走一趟,想去一趟缥缈阁。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大势到了这个地步,贾无群个人的聪明才智难以挽回什么,如同邵平波,如同牛有道,面对大势皆有些束手无策。 指望其他诸国已经不现实,也只能是寄希望更高的层面出手化解,希望能游说缥缈阁出面化解宋国的危局。 有把握吗?面对紫平休的关切,贾无群苦笑:“还有得选择吗?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是试试看了。丞相也不要对我抱什么指望,我等在缥缈阁的眼里就是蝼蚁,人微言轻,人家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有劳先生了。”紫平休拱手,对他深鞠一躬。 贾无群没有客气什么,转身走了…… “虎父无犬子,小王爷这仗打的漂亮!” 临江眺望对岸韩军驻地,站在江石上的邵登云收到南州那边的战报后,长舒出一口气来,感叹了一声。 他也极为忧心南州那边的战事,商朝宗一战扭转了局势,令他松了口气,念及旧主,亦甚是欣慰…… 御书房桌案后的商建雄亦看到了南州战报,商朝宗以寡击众,一举扭转战局,燕国变守势为攻势。 对他这个燕国皇帝来说,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他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宋国的威胁被蒙山鸣打垮了,韩国那边的威胁被邵登云挡住了,赵国那边的威胁又被商朝宗给遏制住了,说到底全都是宁王的人,而这份荣耀都将加注到宁王的儿子商朝宗头上。 燕国有难,力挽狂澜的是商朝宗,而他这个燕国皇帝呢?似乎什么都没干,似乎成了吃闲饭的。 尤其是现在,燕国三大派都在力挺商朝宗那边,这让他如鲠在喉。 下站的童陌心情也不好,商朝宗越显得有能耐、越得势他就越不安,当年对宁王派系进行清洗就是他主持的,真要被商朝宗掌握了大权的话,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想想都不寒而栗。 可是他现在拿商朝宗无可奈何,人家身边有大量修士保护,又手握兵权,你无论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都没用,这个时候的商朝宗集强势于一身,任何阴谋诡计都难伤其毫毛。 下站的商永忠心情也不好,他这个大司马如今真正是成了摆设,商朝宗越能耐,就越显得他无能,太尴尬了。 下站的高见成面无表情,他早就在商朝宗那边押注了,既在这边位列三公,这边垮了商朝宗得势了,他也照样会安然无恙。他也没想到当初的无奈之举竟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颇有些人生如戏的感觉。 当然,获悉捷报,内心还是很感慨的,至少越发认识到了商朝宗那些人的能力,对比之下,这边的朝堂只能是让他暗暗摇头。 站在他的高度看,燕国内部的局势很明显,商朝宗这次是真的成了气候,威望如日中天,如今的燕国,能将朝廷取而代之的除了商朝宗不会再有别人。 “诸位,下面各州府都要盯紧了,都要安排妥当了,不能松懈,要加强!”商建雄忽意味深长地冒出一句。 “是!”三位一起拱手领命。 三人都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的商朝宗气势太盛了,对各州府的掌控成了他们唯一的本钱,要是丢了这份掌控能力,他们对燕国三大派便没了作用。 包括商建雄自己也意识到了,经由这次的战乱,三大派应该能看明白,拥护谁才能够对三大派更有利,若不能控制住下面,三大派随时会抛弃他们重新另立一个对三大派更有利的朝廷。 说白了,他们必须要具备随时让燕国内部大乱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让三大派不敢轻易抛弃他们。 说出了这种话,某种程度上是承认了他主持下的朝廷的无能。 “玉妃呢?”商建雄又回头问了声田雨。 玉妃就是宋皇牧卓真送来的那个妃子,童陌、商永忠、高见成下意识相视一眼,商建雄将那女人封为‘玉妃’是令许多人不满的,何为玉?自然是指洁白无瑕,一个二手货,别人家的妃子到了这边,名节上实在是配不上玉妃的封号。 田雨悄悄看了眼三位大臣的反应,轻声回道:“在御园。” 商建雄立刻一扫颓废,精神一振,起身便走。 “陛下!”童陌拦了一声,劝了句,“龙体要紧,不宜太过操劳,节制啊!” 瞅了眼商建雄的黑眼圈,他实在是没忍住又劝了一次。 据宫里传出的消息,这位皇帝对那女人太‘用功’了,宠幸不断,雨露均沾的状况严重失衡,搞的后宫一群人意见很大。别小看后宫那群女人,不少人的娘家都是有权有势的人,都有意见了就会出问题。 连皇后都不高兴了,皇后就是他童陌的女儿,连他女儿都忍不住埋怨他这个爹了。 说埋怨是好听的,差不多是骂了,问是不是要她把自己皇后的位置给让出来? 商建雄怒了,两眼一瞪,步步逼近童陌,“节制什么?” 童陌老脸尴尬,被逼的步步后退,退到了柱子前,无法再退了。 商建雄盯着他质问,“寡人心情不好,只是找玉妃聊天解闷,也不行吗?” “甚好!”童陌苦着脸生硬着蹦出两字来。 商建雄回头环顾诸人,“前番,送给玉妃的饭食里不太干净,有些事寡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太过追究,但是别当寡人是瞎子,都别做得太过分了,诸位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谁再敢把手伸到寡人的家里来…不要把寡人的仁慈当软弱,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有人下毒?高见成和商永忠交换了个眼色,也不知是谁干的,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个没权势背景的女人进了宫,又太过得宠,女人嫉妒心是天生的,更何况是一群女人,遭人嫉恨、有人下毒手太正常了,哪年不得不明不白死上几个。 第七四六章 缥缈阁传讯 一声冷哼的商建雄甩袖而去,田雨瞅了三人一眼,快步跟了去。 靠着柱子的童陌“唉”了声,双肩一塌,一张挺无奈的老脸。 商永忠凑了过去,低声问道:“相爷对那女人下手了?” 童陌两眼一翻,瞪来,“王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问问,就问问,玩笑话,相爷不要当真。”商永忠双手兜进了袖子里抱在腹前乐呵呵着东张西望。 面无表情的高见成看向门外叹了声,“红颜祸水啊!” 童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好女色,之前是不太认可‘红颜祸水’这说法的,现在却是深有感触。 商永忠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外来的女人,搞的后宫不宁,怕是要让许多人不高兴。”说这话时眯了眯眼,连他都对那玉妃动了杀机。 另两位自然知道他所谓的‘许多人’是指什么人,后宫那些女人背后的人。 如今正要靠那些人掌控局势,皇帝在这个时候独宠一人,的确是不太妥当,然而那女人有皇帝保护,皇帝用了心的话,外人也难下手。 大家都不希望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大家的利益。 “相爷,您最好和大总管田雨好好沟通一下。”高见成暗示了一句。 商永忠暗暗点头,要在后宫动皇帝保护的女人,没有田雨的帮助,几乎不可能得手。 童陌本有这想法的,但是被高见成这么一提醒,顿时警觉了起来,担心中圈套,冷冷扫了高见成一眼,转身走了。 …… “看看。” 同样在御书房桌案后的太叔雄将一份刚传过来的情报扔在了桌上。 下站的邵平波上前,双手恭恭敬敬取了情报到手查看,一看方知是赵国在燕国手上吃了败仗,燕赵之战的局势翻转了,攻守易位。 “商建雄还是挺有福气的,自己作死,下面还有人拼命,商朝宗那伙人的确是能征善战,真正是力挽狂澜呐!”太叔雄乐语带嘲讽,不过能看出,心情还是不错的。 东四国都打起来了,都在那消耗了起来,连卫国和齐国都投入了不少的资源,他在一旁看热闹,看诸国咬个鸡飞狗跳遍体鳞伤,惬意。 邵平波合上情报放回案上,“若不是卫国和齐国的鼎力支持,燕国根本无力打这一仗,战事一开始燕国就亡了。” 太叔雄颔首,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若无外部力量支持,仅粮草一项就能拖垮虚弱的燕国。 “反过来说,也是好事,卫、齐也被拖着消耗了。”邵平波又补了一句。 太叔雄脸含笑,拍了拍椅子扶手,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乐呵之余,又啧啧一声,“那个吴公岭还真是个妙人!” 邵平波懂他的意思,吴公岭的搅局坏了韩国的好事,令韩国的企图不能顺利推进,无异于加大了韩国力量的消耗,也造成了东四国的力量越发分裂,对这边是有利的。神情略肃道:“陛下,此人不可小觑,以前被其兄吴公山遮挡住了,我父亲对他评价也不好,没注意到,如今看来,倒是小看了此人。” “乱世出英雄,的确是个人物。”太叔雄点点头,忽又好奇问了声,“听说牧卓真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送给了商建雄,这女人如今又极得商建雄宠爱。据可靠消息,因为这女人,令燕京不少人不满。孤王以前倒是没关注过这个女人,孤王很好奇,能令牧卓真如此宠爱,又能把商建雄给迷的五迷三道的女人究竟是何等绝色,你对这个女人知道多少?” 邵平波观他样子,似乎对那女人也有了兴趣,念头稍微那么一转就明白了。 仅仅是牧卓真宠幸倒没什么,连商建雄也拜倒在了那女人的石榴裙下,接连折服两位看惯了后宫佳丽的帝王,那女人怕是已经引起了诸国帝王的关注,也可以说是因为商建雄引起了各方势力的高度关注。 “微臣以前也没关注过,想来无非女色而已,迷倒了商建雄,对有些人来说,恐怕就成了祸水!红颜薄命,这女人再漂亮,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迟早要成别人刀下鬼。”邵平波平静回了句。 太叔雄哈哈大笑道:“区区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祸水,说到底,还是商建雄的自制力太差了些。孤王倒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若有机会,孤王定要抢到手一观,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绝色能令牧卓真和商建雄倾心。”他毫不遮掩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雄性称王称霸的终极占有欲之一,邵平波能理解,没吭声,对此不做评价。 不过太叔雄话锋一转,“局势如此,卫国和齐国那边,你的安排要加快了。” 邵平波躬身道:“陛下放心,人手已经安插到位,已初见效果,只是现在还不宜强行推进速度,否则物极必反,需循序渐进。” 这事不用提醒他也不会放松,一直在紧抓。 他深知此事对他的重要性,能不能做出成绩来,关系到他在晋国能不能彻底打开局面。 太叔雄虽然给予了他支持,可还是需要他自己凭本事拿出东西来,否则满朝文武大臣都不是摆设,牵涉到朝堂众多人利益的事情,太叔雄没个说法和交代也无法凭空力挺。 他如今拿不到相应的权力,无法放开手脚,正是因为这个。 …… 燕赵之战,攻守易位,赵兴延之败,令赵国朝廷也紧张了起来,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赵皇海无极压力极大,连连发令催促前线用功。 就算没有朝廷的压力,大都督庞腾也不得不分出大批兵力去拦截阻击。 事情明摆着的,燕国无力吞并赵国,面对赵国的入侵,一旦攻入赵国境内,为了破坏赵国的入侵之势,杀入赵国境内的商朝宗必然不会客气,必然是要大肆破坏拖赵军的后腿,蒙山鸣攻入宋国的所作所为就是前车之鉴。 商朝宗一得手,蒙山鸣知道庞腾必然要分兵去阻击,迅速加快人马调动频率,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搞什么鬼,给庞腾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分出百万兵力阻击商朝宗之际,庞腾已是极为小心谨慎,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然蒙山鸣等的就是这个! 蒙山鸣视此为战机,没有机会创造机会,突然正面发动狂猛一击,令赵军震荡。 值此分兵之际的赵军立刻出现了薄弱环节,率领宫州人马的徐景月突袭,如一把尖刀,迅猛插入了薄弱点,将赵军分出的兵力与主力一切为二。 蒙山鸣继续狂攻,正面钳制庞腾主力。 商朝宗率军回击,与徐景月联手夹击庞腾分出的阻击人马。 庞腾立刻派出人马攻击徐景月,为那支人马解围。 蒙山鸣一声令下,徐景月部弃战,直奔赵国腹地而去,商朝宗也不打了,也往赵国腹地而去。 庞腾不救,徐景月和商朝宗就要联手消灭那支人马,庞腾若救,两人就跑。 霎时,往赵国腹地杀去的一支人马变成了两支,庞腾一个脑袋两个大,头疼了,再分兵去追吗? 随着人马分散出去一支,庞腾人马已无法对正面的蒙山鸣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压制,若再分兵去阻击徐景月,徐景月乃燕国悍将,派出的人马少了够呛,又得分兵百万! 四百万大军,一百万被商朝宗给打垮了,又分了一百万去阻击商朝宗,若再分出一百万去阻击徐景月的话,手上就只剩一百万人马。蒙山鸣手上分出徐景月五十万后,可还捏有一百五十万人马。 蒙山鸣虎视眈眈,一直在伺机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可是不阻击又不行,这便是守方最痛苦的地方。 庞腾被逼无奈,不得不率领大军进行战略上的后撤,准备借助地利天险,重整有利于己方的局势。 已攻入南州的赵军全面后撤,局势翻转,燕军全面攻入了赵国境内。 随军推进之际,紫金洞长老岳渊纵马追到了蒙山鸣乘坐的马车旁,探手拨开窗帘招呼了一声,“掌门。” 宫临策从马车内闪身而出,落在了行军的路旁,岳渊近前跳下马,递出一张纸,“掌门,缥缈阁传讯,召集各派掌门前往缥缈阁议事。” 宫临策接信到手,疑惑道:“什么事?” “不知道。”岳渊摇头。 宫临策把信看了看,的确没说是什么事,只是指定了议事日期,时间就在三天后! 琢磨一阵,宫临策不敢耽误,转身追上了蒙山鸣辞行…… 连绵山峦间,两个老熟人见面了,牛有道终究还是与玉苍先生见面了。 牛有道拒绝见面,玉苍来劲了,不见不行。 最终,时间地点统统由牛有道安排,玉苍表示全全配合,只要答应见面,你觉得怎么安全就怎么安排。 到达某地后,又是牛有道派飞禽把玉苍给接来的。 玉苍随行几乎没带人,只带了弟子独孤静。 牛有道身边只有管芳仪,山谷中双方碰面在一起时,玉苍目光忍不住往不远处多瞟了两下,那边树下站了个花衣男子,傲然负手而立! 第七四七章 谁帮谁呀 “玉苍先生。”牛有道客气见礼,笑容倒是和蔼。 管芳仪则是紧盯玉苍,对于这位玉苍先生她是高度警惕的,曾经被追杀的事情不说,牛有道对那个假苏照的担心她也知道,一想到名满天下的这位居然是晓月阁的高层,瞒了多少人?她至今都有些难以相信。 玉苍目光回到牛有道身上,“想见老弟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牛有道客气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这大老远的,让玉苍先生跑来跑去不像话,要见也是我亲自去拜见才对。” 玉苍:“那看来还真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老弟是故意躲着我。” 牛有道:“误会这事要看怎么说,真要说起来,我的确有些不满,如今赵国欺到我头上来了,我处境艰难,想求玉苍先生帮忙一二,先生却置之不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玉苍呵呵一笑,“老弟还真不遮掩,是个痛快人,也罢,今天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牛有道有些听不懂了,哦了声,“愿听先生高见。” 玉苍:“我之所以迟迟没答应,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老弟试想,赵国如此庞然大物,靠偷偷摸摸暗杀个把人之类的,根本没什么作用。尤其是战时,各方面都戒备森严,也的确是不好下手。想瓦解赵国攻势,做点小手脚没意义,要玩就玩大的,要帮老弟,我就要帮到位。” “玩大的?”牛有道略带狐疑,“恕我愚昧,怎么玩大的?” 玉苍回头示意了一下,独孤静略欠身,闪身飘远了,回避接下来的谈话。 牛有道正琢磨什么意思,玉苍又对管芳仪抬了抬下巴,“红娘,男人间谈点不雅的事,女人不爱听,回避一下吧。” 管芳仪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略皱眉,“有这个必要吗?” “有!”玉苍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莫非不放心我?” 牛有道呵呵道:“当初先生在我身上做手脚,之后又派人追杀的事,我可是记忆犹新呐。” “老弟还挺记仇的,不过当初的确是我有错在先,这样吧,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先在我身上下禁制。”玉苍说着张开了双臂,一副任由处置的态度。 牛有道目光闪烁,有点搞不懂这老家伙,先是见面的安排统统由他安排而全面配合,如今又愿意把自己的安危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在琢磨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究竟什么事情值得这老家伙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般对先生的话,不太合适吧?”牛有道试探着问了句。 玉苍很洒脱地摆手,“没什么不合适,谈事嘛,就得拿出诚意来,没诚意的话,咱们也没必要见面啰嗦,你说是不是?”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牛有道莞尔一笑,偏头示意。 管芳仪当即慢慢上前,戒备着靠近之后,突然出手,施法在玉苍身上连点数指,结果发现对方丝毫不做任何抵抗,放任自己由她给制住了。 制住对方后,管芳仪退了回来,对牛有道点头,表示没问题了。 牛有道目光往后甩了下,管芳仪亦闪身飘开了。 “老弟现在放心了吧?”玉苍笑问。 牛有道不置可否,伸手示意请坐。 两人就在山中的两块大石头上面对面坐下了,牛有道双手扶剑,到了这个地步也直接开门见山了,“玉苍先生,你这可不像是来帮我的,若是来帮我的,可犯不着这样委屈自己,没见过这样的,你可别欺我年轻。” 玉苍:“欺谁年轻也不能欺你,貌似年轻,可怎么看都老奸巨猾。” 牛有道呵呵:“好吧,这话我当先生在夸我。” 玉苍:“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茅庐山庄把庄虹母子给接走了。” 牛有道:“这个我知道,我也够意思了,早就给了他们母子自由,他们自己不肯走,怪不得我。” 玉苍:“你这个老师当的很不地道,从头到尾,就扔了本诗集给夏公子让他自学,其他的你也没教过他什么。” 牛有道:“学习这种事看天分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怎么教,各有各的方法,不是外人能看懂的。再说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较真。我说先生,咱们也别绕什么弯子了,都痛快点,有话直说吧。” 玉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是来帮老弟解决赵国这个威胁的。” 牛有道直接摇头道:“听不懂。” 玉苍:“晓月阁搞点暗杀之类的破坏,动摇不了偌大个赵国,如今的燕国也无力吞并赵国,这点你不否认吧?” 牛有道:“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玉苍自说自话,“真要帮你干了这种事,你的目的达不到,赵国回头也要大肆报复我晓月阁,这便是我迟迟未动的原因。如今我有了更好的办法帮你解决赵国这个威胁。” 牛有道摊了摊手,示意他说,我等着呢。 玉苍:“赵国大将田正央和马长安恰好都是我学生。” 田正央、马长安?牛有道脑子里转了转这两人的情况,赵国攻燕,分设了两路人马预防卫国和齐国,统领这两路人马的人正是田正央和马长安,两人手上捏着的人马差不多两百万呢。“我说玉苍先生,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为了帮我,能让你那两个身为赵国大将的学生对赵国反戈一击。” 玉苍反问:“有何不可?” 牛有道摇头,表示不信,“就算他们两个能听你的,随军的赵国三大派的修士也不是摆设!” 玉苍:“我跟你明说了吧,这次赵国能让他们两个掌握这兵权,我晓月阁在背后下了不少的工夫。这次为了帮老弟你,我晓月阁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明暗力量,一旦时机到了,田正央和马长安会配合晓月阁的人手,将随军的三大派修士给清理掉,随军之责将由我晓月阁直接接手。” 此话一出,牛有道悚然一惊,这可不是做一点手脚能办到的,看来晓月阁这次是真要下血本了。 不过他很难相信晓月阁能为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沉声道:“田正央和马长安他们手下的人马可都是赵国人马,能轻易跟着他们造反?” 玉苍:“开弓没有回头箭,下面不听话的将领全部清洗掉!” 牛有道凝噎无语了一阵,徐徐道:“这可不是一点点人手能办到的事情,看来晓月阁为了办成这事,是要倾巢而出啊!” 玉苍:“没错!” 牛有道:“那晓月阁的人可就都暴露了。” 玉苍:“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总不能永远躲在黑暗中,趁着这次帮老弟的机会,晓月阁准备正式站到台面上来!” 牛有道淡淡道:“先生这次非要面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玉苍:“只要田正央和马长安一反,赵国必乱,这难道不是在帮老弟吗?可他们造反的前提,是必须控制住手下的两百万人马,清洗期间,会让军心不稳,需要点时间。可赵国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这个时候的赵国为了稳住内部,必然会对燕国委曲求全,哪怕付出代价也要先安定内部,而燕国亦无力吞并赵国,也必然会答应赵国罢战,幸好这次主持燕国战事的人是老弟的人。”意味深长的语气。 牛有道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话道:“为了给田正央和马长安足够的时间,先生不希望燕国停战,希望燕国继续保持攻势,令赵国分不出力量来对付他们,我说的没错吧?” 玉苍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老弟对商朝宗和蒙山鸣的影响力,我是很清楚的。” 牛有道慢慢颔首着,“此事非同小可,难怪先生不依不饶非要跟我面谈。” 玉苍:“这种事,书信里说不清楚,当面说清了大家都安心,你说是不是?” 牛有道砸吧一下嘴,摇了摇头,“这是在帮我吗?谁帮谁呀,我怎么感觉是我在帮你?或者说,是在帮晓月阁!” 玉苍伸手拍了拍他扶在剑柄上的手,和颜悦色道:“老弟,谁帮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大家都有好处。此事若成,赵国从此以后再也无力东顾,南州之西再难对南州构成威胁,老弟利益得保,可安心应对燕国内部的问题,多好的事啊!” 牛有道徐徐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晓月阁为何想尽办法要得到商镜,持镇国神器者方可立国!” 玉苍笑而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等于是默认了。 牛有道眯眼问道:“玉苍先生是晓月阁阁主吗?” 玉苍摇头:“不是!不过也不瞒老弟,老夫在晓月阁身居要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牛有道立刻追问:“阁主是谁?” 玉苍拒绝回答,“这个不重要。” 牛有道哦了声,“原来先生不是阁主,闹了半天是在帮别人卖命,那就没意思了。” 玉苍略皱眉,“老弟这话什么意思?” 牛有道:“没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不麻烦晓月阁的好,和赵国之间的战事,还是让燕国自己来处理吧,目前的情况来看,商朝宗和蒙山鸣有足够的能力挫败赵国的野心,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晓月阁潜隐多年,若因为我全部暴露了,我于心难安。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这人从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第七四八章 晓月阁阁主 玉苍脸色一沉,“昧良心的事你还干少了吗?” 牛有道诧异:“有吗?” 玉苍才不信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没干过黑良心的事,不过纠缠这种问题没意义,“老弟,商建雄要杀你,我晓月阁牺牲大量人手帮你挡了两次;你要做掉宋使,我们也帮你干了;还有落你手上的飞禽,我们也没追究过。事帮你做了,好处也让你拿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晓月阁与你交好,等的就是今天,莫非你一点报答一二的意思都没有?” 牛有道:“扯这个没意思,真要算这账的话,你们追杀我的账怎么算?还有商镜,价值如何估量?又是谁送给你们的?以前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都是你情我愿,算不清楚的,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 玉苍:“这事对你并无任何坏处,既是帮我们,也是为你解决掉赵国这个威胁,大家互惠互利,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还有什么好矫情的?莫非你还想讨价还价捞点什么?好,若是如此,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摆出来谈。” 牛有道:“我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吗?当然,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小东西没必要开这口,我真正想要的你们也无能为力。说到底,答不答应要看我愿不愿意!” 玉苍:“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了我晓月阁的面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晓月阁等了太多年了,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没能等到这一天,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为此我晓月阁可以不惜代价!这次,谁要敢挡我晓月阁的路,就是我晓月阁的死敌,老弟真想断了我晓月阁的希望吗?老弟真想承受我晓月阁的全面报复吗?” 此话说的牛有道心头一沉,脸色也寒了起来,“玉苍先生在威胁我吗?” 玉苍:“不是威胁你!为了帮你,我晓月阁死了不少弟兄,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了,因为这是前进路途上必须付出的代价,为了换取你的支持,我们愿意献上这份代价,但绝不接受付出代价后的戏弄!这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我今天既然来了,你就没得选择!” 牛有道手指在剑柄上弹动着,“我现在要拿下你,易如反掌,这个时候威胁我合适吗?” 玉苍点了点自己受制的身躯,“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摆布,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要么杀了我和晓月阁全面开战,要么就答应,没有第三条路,晓月阁积蓄多年的底气摆在这!” 牛有道挑眉道:“摘星城的邀月客栈,或者冰雪阁的彩虹客栈之类的,我躲进去的话,晓月阁能拿我怎样?” “笑话!”玉苍反问:“那是给人避难的地方吗?你去了又能躲多久?你在南州的心血不要了?” 躲的事,牛有道也就说说,邀月客栈那种地方的确不是给人避难的地方,有一些规矩。 当然,也可以给人避难,但是这背后的花销却没人承受的起。 短期住要不了多少钱,一天十枚金币的房费不少修士都能掏出,可若是长住,头一个月十枚金币一天,下一个月就变成一百金币一天,一个月一个月的往上翻,再有钱的人最后也得被吸干。 这就是代价,想借九大至尊的势来保平安,不是不行,但不便宜! 但还是有走投无路的人会进去,能拖一天算一天。 牛有道话锋一转,“如果我是缥缈阁的人,晓月阁也有这底气吗?” “……”玉苍凝噎无语,好一会儿方神情抽搐道:“你是缥缈阁的人?不对,不可能!” 牛有道:“一惊一乍的,有意思吗?我是不是缥缈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让你知道,晓月阁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真要较起劲来,你们能豁出去,我也能豁出去,最终未必能奈何我!说到底,想要我帮忙就不要吓唬我,最便捷的办法还是要拿出诚意来。” 玉苍:“你想要什么诚意?” 牛有道:“我再问第二次,晓月阁阁主是谁?” 玉苍:“一旦事成,谁站出来自然就是谁,到时候自知。”意思是事还没成,没必要问那么多。 牛有道:“我不可能糊里糊涂帮一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办这么大的事,你若非要这样糊弄我,行,威胁我没用,晓月阁想怎么玩我奉陪到底!” 玉苍:“就这个条件吗?告诉你是谁,你就能答应?” 牛有道:“让燕军继续打下去,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抚恤等各方面的军费开销谁出?” 玉苍很想说,你们这样硬磕下去不要军费吗?我那边早点起事,给你们这边减轻了压力不是节省了大笔军费吗? 然而现在说这个没意义,人家就是找借口要好处,遂问:“你想要多少?” 牛有道五根手指一亮,“不多要,五千万!” 玉苍语气果断而沉重,“太多了!那边起事后,晓月阁将要面临大量开销!” “好!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也懒得啰嗦了,都痛快点,减一半,三千万!” “五千万的一半是三千万吗?你怎么不说是两千万?” “那就听你的,两千万就两千万!说吧,阁主是谁?” “夏令沛!” “……”牛有道无语一阵,“什么意思?” 玉苍一字一句道:“晓月阁阁主是夏令沛!” 牛有道不敢相信,“你开什么玩笑?就那书呆子能是驾驭晓月阁的阁主?” 玉苍:“他爷爷是,他父亲也是,你很快能看到结果,我没必要糊弄你。” 这次轮到牛有道傻眼了,一直在琢磨的晓月阁阁主居然就是他那个便宜学生,居然在他茅庐山庄住了那么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令人很纳闷的事情,但又若有所悟,根据一些晓月阁重视的迹象来看,还真有可能,所谓的玉苍先生的侄子只是一层掩护而已。 “庄虹什么身份?实际上的掌控人是她吗?” “没什么身份,仅仅就是阁主的母亲,不参与晓月阁的任何事物。” “也就是说,晓月阁真正的话事人其实就是你玉苍先生。” “我只是其中之一,类似各门派的长老之一,你拿住我也要挟不了晓月阁。” “呵呵,晓月阁阁主居然是我的学生,你们一旦起事成功,夏令沛一旦浮了出来,我和晓月阁的关系还真是想撇都撇不清了。” “当初是谁非要把人给带走的?你想尽办法在那折腾,我拦都拦不住!再说了,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晓月阁全面浮出来了,撇不撇清关系还重要吗?”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事情敲定后,玉苍便走了。 他也没带那么多钱在身边,约好了派人次日支取的方式。 玉苍一走,管芳仪又闪了过来,见牛有道坐在石头上一脸纳闷的样子,不由问道:“他找你谈什么了?” “夏令沛就是晓月阁阁主,你相信吗?”牛有道叹了声。 “啊!”管芳仪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晓月阁蓄谋已久……”不用她多问,牛有道自己把玉苍的来意告知了。 管芳仪闻听后心惊不已,想到死在晓月阁手中的黑牡丹,她试着问道:“你答应他了?” “没有白拿的好处,他们敢给,就能连本带利收回去,不答应不行!”牛有道杵剑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这么一张网,躲在暗处才是真正的麻烦,浮出来倒省事了!” 次日,管芳仪又心花怒放了,两千万金币又装进了她的口袋! …… 缥缈阁,地处七国大陆最高之巅,地名天都峰! 要开启的天都秘境离此不远。 天都峰大多地方荒凉苦寒,顶峰上的山谷内却是四季如春,有热泉,栽培有各种奇花异草,各类飞禽走兽悠然自得。 此地,亭台楼阁屋宇连绵,建筑气势磅礴冲天。 夜间离天最近,繁星爽目,似乎伸手可摘,仰望上苍犹如置身于浩瀚星空之中。 近天宫,天下豪强议事之地,能在此有一席座位的,皆是天下最顶级的修行门派。 外面漫天繁星,近天宫内灯火璀璨,镶嵌在梁壁上的大大小小夜明珠熠熠生辉。 三十张长案左右分列,正襟危坐在案后的三十人,正是海内外各方势力的执掌人,宫临策等人也在其中,今天汇聚一堂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众人静默等候之际,门外进来数人,为首的是一名清瘦汉子,面色清冷,给人超然物外的感觉。 他一进来,殿内列席的三十人立刻都站了起来迎接,目视那汉子不疾不徐从眼前走过。 能让这些人恭敬的自然不是一般人,九大至尊之一罗秋的弟子,也是罗秋的女婿,摘星城城主莎幻丽的父亲莎如来。 缥缈阁是九大至尊联合处理天下事物的地方,由九大至尊轮流派人来打理,这一届的执掌人正是莎如来。 随行分立台阶左右,走上主位台阶的莎如来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淡然道:“都来齐了,坐吧。” 众人坐下,他也走到案后坐下了,再次审视着众人出声道:“把大家叫来,也没别的事,天都秘境即将开启,还是老规矩,名单由诸位上报,这里不会勉强。诸位上报的名单我看到了,明显有些不对,想问问诸位是怎么回事,希望诸位能给我个解释。” ps: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谢新盟主“茶泽舟自横”捧场支持。因见读者疑问,解释一下,感言相谢的小红花和大红花是指飘红打赏! 第七四九章 推荐名单 闻听此言,众人面面相觑。 大多人不吭声,七国之外海外的东海妖王出声道:“莎先生,老规矩的话,我们也是按老规矩办的,哪里不对了?” 莎如来目光瞥来,“各海域的上报名单没什么问题。” “哦!”东海妖王乐了,朝众人笑道:“看来是你们这些大陆上的人有问题,那你们得好好向莎先生解释一下。” 他明显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同时也好奇,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指到大陆修士的头上了,天行宗掌门杜云桑疑惑道:“莎先生,你说各派推荐出来的名单有问题,我不太明白,有什么问题能否明示?” 莎如来身上似乎没什么人间烟火气,平平淡淡道:“问题出在诸国三大派的身上,这次各国三大派推荐上来的名单上的修士质量大不如前。天都秘境五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各国都是派出精英修士参与,本届天都秘境开启恰好是我轮值,往届天都秘境开启都是老规矩,到了我这就不对劲了,诸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此话一出,不少人恍然大悟,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杜云桑若有所思。东海妖王“嘿嘿”一声,目光左看右看,观察众人反应。 见没人说话,莎如来目光盯向了宋国那边的几位掌门,“宋国上报的名单质量最是不堪,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凌霄阁掌门关极泰,血神殿掌门瞿翻,裂天宫掌门吴承雨,三人暗中相视一眼。 旁坐的万兽门掌门西海堂略偏头看向三人。 三人眼神略作交汇,最终由凌霄阁掌门关极泰代为解释道:“莎先生误会了,绝非有心让莎先生劳心,实在是宋国目前的处境极为艰难,正在大战关头,人力不济,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若再把精英弟子派出去的话,我三大派岂不是要自取灭亡?” 莎如来微微颔首,“宋国若是灭亡了,宋国三大派怕是连位列缥缈阁的资格都没有了,哪还会管什么天都秘境开启,这个理由的确让人没话说,连我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指责你们。韩国呢,韩国也是因为灭亡在即吗?池清丽,怎么回事?” 池清丽正是韩国天女教的掌门,一白衣如雪端坐的貌美妇人。 池清丽实在是尴尬,这个让她如何回答,韩国这边正在欺负宋国,要将宋国灭国,自然不存在莎如来说的问题,可这边正在与宋国交战呢,精英弟子自然是派上了战场坐镇,若全是废物的话,挡不住宋国的精锐修士,对战事不利。 尴尬虽尴尬,可已经被莎如来点名了,不吭声也不行。 理了理思路,池清丽缓缓道:“莎先生,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韩宋修士交战,宋国出动的不仅仅是宋国自身的修士,还有齐国和卫国的修士跑来凑热闹,三国修士联手对付我韩国,我韩国若把精锐修士送进了天都秘境,同样是自取灭亡。” 这理由,百川谷掌门阴如术和无上宫掌门虚迎广皆对她投以赞许的眼神。 凌霄阁掌门关极泰怒了,愤而站起,指着池清丽怒斥,“贱人!你这算什么狗屁理由?是你韩国入侵我宋国,不是我宋国入侵你韩国,只要你韩国撤兵,两国罢战,韩国何来什么自取灭亡?简直是强词夺理!” 贱人?池清丽亦怒而站起,“管好你的臭嘴!” “我召集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吵架的!”莎如来厉声一斥,语境中蕴藏了法力,顿如惊雷般在殿内滚滚回荡。 关极泰和池清丽皆向上坐的他看了看,虽依旧愤愤不平,却都不得不慢慢坐了回去。 莎如来语气又放平缓了,“晋国呢?各国交战好像没你们什么事吧,晋国上报的名单为何也上不了台面?” 晋国三大派,器云宗一家独尊,另两家就是摆设,回答这问题的自然是器云宗。 器云宗掌门太叔飞华也有点尴尬,尽管诸国局势到了这个地步,晋国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可他不能在这里说出来让人群起而攻,他总不能说晋国心怀阴险做好了吞并诸国的准备,留下精锐修士是为发动入侵战争做准备吧? 太叔飞华咳咳干咳了一下,出声道:“莎先生,诸国都介入了战事,我晋国也是心惊胆战,怕难以独善其身,担心随时可能会被拖下水,不做自保的准备不行。”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一堆鄙视的眼神。 “嗯,都有理由!”莎如来哼了声,“看来即将开启的天都秘境开启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了诸国大战!” “我不管你们说的这些是理由还是借口,可规矩就是规矩,若没有规矩约束,倒霉的还是你们自己,所以在几位圣尊没发话之前,一切按照老规矩来办。可若真要按老规矩来的话,天都秘境的开启和诸位手头上的事情又要发生冲动。近天宫内有事好商量,是讲规矩讲道理的地方,不能勉强你们,勉强你们也是坏了规矩。” “这样吧,这届缥缈阁是我轮值,就由我来裁决!既不坏规矩,也不勉强你们,两头兼顾,即刻起,诸国全面停战,维持诸国目前的态势不变,战事冻结!大家先集中精力把天都秘境的事办好,天都秘境之事结束后,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想怎么争继续,两件事互不影响!诸位回去后,重新拟报进入天都秘境的名单,不要再扔出一份假惺惺糊弄我的名单,别弄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全面停战?众人哗然,议论纷纷,却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人家不是跟他们商量,而是直接作出了裁决,牵涉到天下格局的事,莎如来直接作出这样的决定显然是九大至尊同意的结果,故而没有商量的余地,否则必然是听取大家商议的结果。 相关方的各派掌门一个个快速在心里琢磨这次冻结战事对己方的利弊影响。 “还有一件事!”莎如来声音大了几分,将殿内的嘈杂议论声压了下来,“这次秘境开启的确有点不是时候,刚好撞上了各国争端,各国修士交战,精锐修士死伤不小。可秘境之行关系到天下修士的修行资源,几位圣尊有了定论,决定让诸国加派进入秘境的人手。” “啊!”在场诸人再次哗然。 进入天都秘境本就要面临一场血腥争夺,秘境每一次的开启都要让各派损失惨重,加派人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增加各派的损失。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捅破而已,九大至尊搞出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在消耗天下修士的力量维护他们的统治地位,如今再次加码,人人心中皆不满。 “诸位肃静!”莎如来再次出声压下殿内动静,“诸位不要想多了,并非从各派加派人手,因这次的战事损耗,几位圣尊为各门各派着想,这次破例从散修中增派一千名精锐散修进入天都秘境。散修的推荐名单,依然由在座的各位推荐。” 一听说是散修出人,众人皆松了口气。 有人心里甚至琢磨出了点什么味道,这么多年了,散修当中的确累积出了一批高手,小心翼翼置身纷争之外求生存,看来还是被九大至尊给盯上了,要趁这次的机会给拖下水,估计没这次的意外,九大至尊也要从别的方面下手削弱。 有人出声道:“莎先生,散修无门无派,不受国别约束,让我们推荐该如何推荐,是推荐居住在本国境内的散修吗?” 莎如来:“既然不受国别约束,诸位的推荐自然也不受国别约束。” 又有人道:“如此一来,大家推荐上来的名单上怕是会有不少重复的名字,重复之下怕是不够千人。” 莎如来:“简单!为示公平,诸位辛苦一下,散修的名单就在这里拟出来。在座三十人,每人提名四十人,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再去除重名的看看再说。”偏头示意了一下,“笔墨纸砚伺候!” 他一句话,立刻有人执行,很快有一队人捧了笔墨纸砚入内,分发到各人桌案上。 紧接着又有一块块木板架在了殿内,准备登记在场诸人推荐的名单以便筛除重复的。 虽然推荐的是散修名单,可也不是小事,散修当中也会牵涉到大家的熟人或朋友,或者利益攸关的人,又或者会牵涉到进入天都秘境的利益,大家都坐不住了,下笔之前纷纷起身与本国的其他掌门协商,有些甚至与他国的门派协商。 莎如来无视这些,有人送了酒水过来,他高坐在上,慢慢自斟自饮,等着。 在场诸人好一阵忙碌后,拟出的名单被缥缈阁的人员收取了,为了表示公平,当场在众人眼前摆放的木板上抄写。 最终结果出来后,众人在木板前围观,发现丹榜上有排名的散修大部分都在上面。 让这些掌门当场推荐,没有回去与门内协商的余地,当场写出来的自然是自己知道的名字。 名单上确实出现了大量重名的,宫临策盯着木板上汇总出来的一个名字,嘴角直抽搐。 重复的名字后面以“王”字笔画来甄别重名的次数,木板上赫然有牛有道的名字,名字后面不多不少附带有三个“王”字,也就是说,在场的三十个人当中,居然有十二个人推荐了牛有道。 ps:江湖走马,来的都是好汉!谢新盟主“老道啊”捧场支持。 第七五零章 还挺招人喜欢 天下位列缥缈阁的三十个掌门当中,居然有十二个人推荐了牛有道? 位列缥缈阁的三十位掌门,竟有十二个想弄死牛有道? 宫临策实在是无语,这绝对不是什么其他因素,不是什么想推荐助力进天都秘境争夺利益,就牛有道那实力,这十二个推荐人绝对是想搞死牛有道。 本届突然冒出让散修进入天都秘境,已经是出乎他宫临策的预料,居然还有人推进牛有道,牛有道的修为能算精锐散修吗? 然而细想想,有人推荐牛有道也不难理解,牛有道混到今天,所作所为肯定会惹得某些人不高兴。 让他吃惊的是,竟有十二个推荐人之多,这出乎他的意料,牛有道竟得罪了这么多人? 究竟是哪十二个人推荐了牛有道? 宫临策暗暗盘算了一下。 宋国三大派被蒙山鸣打惨了,想趁机除掉蒙山鸣背后的牛有道可以理解,这三家可以算上。 赵国目前面临南州统率的燕国攻势,赵国三大派趁机对牛有道下手也不意外,这三家同样可以算上。 韩国那边想对燕国南州势力下手也能理解,韩国三大派也可以算上。 九个,还有三家呢?正在与赵国交战,逍遥宫和灵剑山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齐国的天火教?牛有道打伤过天火教弟子,让天火教丢了颜面,也可以勉强把天火教掌门宇文烟给算上。 笼统算下来也就十个,除了这些,还有哪两个? 宫临策想来想去有点想不通,不知牛有道暗中是不是还得罪了什么人,因为那个邵平波,晋国三大派? 还是说宋国征战牛有道破了万兽门的奇招让万兽门知道了,这里面也有万兽门一笔账? 宫临策心里明白,这里面不是什么牛有道与别人的个人恩怨,牛有道与这些掌门也不存在什么个人恩怨,纯粹是卷入了大势之中被人顺手打了一耙。 算来算去,无法确定,无记名推荐名单,谁也不知道是谁推荐的,更不知道推荐的理由。 现在去琢磨是谁推荐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牛有道已经上了名单,已经影响到了他紫金洞的利益。 紫金洞还指望收服牛有道好顺利拿下南州的掌控权呢,如今这么多掌门要弄死牛有道,这些势力进了天都秘境后,牛有道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牛有道啊牛有道,让你拖延,让你早点加入我紫金洞非要拖,如今好了吧?宫临策暗中苦笑,拖着不加入紫金洞是想躲过天都秘境,结果反倒因为这个而难逃一劫,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之前不暴露要加入紫金洞是对的,否则逍遥宫和灵剑山会搞事。 宫临策目光从牛有道的名字上挪开,查看其它人的名字,一个名字让他眼前一亮,似乎又看到了点希望——赵雄歌! 名单上重名的不少,牛有道绝不是重名最多的一个,甚至有一些是全满的推荐,赵雄歌便是其一,三十个人全部推荐了他。 赵雄歌他知道,茅庐山庄为牛有道出头,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赵雄歌进去了必然是要帮衬牛有道的,有赵雄歌这样的高手帮忙,再加上他紫金洞的实力,未必就不能保牛有道平安! 三十个人,每人推荐四十个人,共计一千二百人,结果重名影响下,还有两百多个缺口。 拿到统计名单的莎如来走下了台阶,围在木板前的诸位掌门让出一条道来。 莎如来在几块木排前徘徊了一阵,最终停在一块木板前,要了支石粉笔到手,在一个名字上一划,直接划掉了一个名字,正是赵雄歌的名字。 众人错愕,不知什么意思。 莎如来将石粉笔扔给了手下,淡然道:“赵雄歌不在推荐之列!” 为何不在推荐之列,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 虽然他说近天宫是讲道理的地方,可是不讲道理的时候就是不讲道理,不需要理由,这其实也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不过有人已有猜测,赵雄歌牵涉到魔教,而九大至尊当中有一位正是魔教出身,不知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宫临策当场傻眼,他也不知道是该说牛有道倒霉,还是该说牛有道命苦,刚琢磨着牛有道进了天都秘境有赵雄歌这么个大助力保护,结果转眼间说没就没了。 他心有不甘,既然位列此地有话语权,他还是要争取一下,当即指向一个名字出声道:“莎先生,据我所知,牛有道不过是一个筑基期修士,算不上什么散修中的精锐,让他进去不合适,我建议取消。” “牛有道,十二人提名,还挺招人喜欢。” 莎如来目光落在了牛有道的名字上念叨了一下,对这个人他不陌生,而且知道的还挺早,给他女儿画画时他就听说过。获悉女儿喜欢牛有道的画,他曾动过招揽进摘星城的念头,谁知牛有道卷入了天下利益之争,就放弃了那个打算,本来的话,牛有道也可以算是缥缈阁的人的,因此他对牛有道早有关注。 见牛有道被这么多人提名,他多少也有点意外。 宫临策心里嘀咕,这哪是什么招人喜欢,分明是遭人迫害。 一句“还挺招人喜欢”惹的不少人呵呵一笑,都知道说的是反话。 莎如来回头看了宫临策一眼,目光又扫向众人,明显是问大家意思的意思。 凌霄阁掌门关极泰出声道:“宫掌门,话可不能这样说,筑基期修士未必就不是精锐,据说这个牛有道还是挺有手段的,我看进入天都秘境挺合适的。” 宫临策目光一扫,不用说,可以百分百确定了,推荐牛有道的人当中肯定有这一位,立刻反驳道:“手段和打打杀杀的修为有什么关系?天都秘境里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最重要的是硬实力,修为高低才是论是否是精锐的标准。”说这话时还连连对龙休和孟宣使眼色。 龙休和孟宣知道他的意思,不想与赵国的战事出什么意外,毕竟只是冻结战事,天都秘境之后还是要继续开打的,遂也决定帮腔,不让某些人的图谋得逞。 “宫掌门,修为境界并不代表打打杀杀的实力,我听说牛有道在赵国取燕使项上首级的时候,于一群护卫中如探囊取物般,这不是硬实力是什么?” “是这么个理,连天火教弟子都不他的对手,可见实力不一般,的确应该算是散修中的精锐。” “这个牛有道自从茅庐以来,可是未闻交手败绩,乱蹦乱跳的搞事,可见的确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 “没错,牛有道的确算是散修中的精锐。” 龙休和孟宣帮腔也没用,话题一打开,赞成牛有道属于散修精锐的居然不止十二个,宫临策粗算算居然有十五个之多,估计是之前还有人没想到牛有道头上去,若再重新推荐一次的话,可能还要超过十二个。 近天宫内,讲道理的情况下,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有些人事不关己无所谓,除掉这些看热闹的人,光推荐牛有道的就有十二人之多,帮牛有道说话的才几个?结果显而易见。 莎如来听了听众人的议论,开口道:“好了,还差两百来个,除掉已经名列的散修,大家再推荐一些上来,尽快补足千人。” 他这样一说,宫临策便知道完了,牛有道难逃此劫了。 宫临策很想说牛有道已是紫金洞弟子,不过看了看莎如来、龙休和孟宣,还是忍住了。 待到千名散修的名单全部推荐出来后,莎如来当众吩咐了下去,让即刻传达到各处类似摘星城的场所,张榜公布,勒令榜上有名的散修在天都秘境开启之日抵达进入,违令者,诛! “各国各门派的推荐名单,诸位回去后重拟。时间不多了,五天之内,我要看到确实的名单!” 莎如来扔下话,在众人的注视行礼下就这样走了。 时间紧迫,各派掌门也没有久留,就此纷纷离去,一只只大型飞禽飞离缥缈阁。 …… 宋国丞相府内,丞相紫平休步履匆匆地来到了一间雅致小院。 贾无群面色惨白,病恹恹静躺在树下的一张躺椅上,怔怔看那树叶片片飘落。 “先生,停战了!停战了!缥缈阁传令天下,冻结了战事……”紫平休俯身弯腰在躺椅旁向贾无群通报了喜讯。 贾无群回过神来,费力站起,紫平休赶紧扶了他一把。 贾无群起身拿了一旁案上的毛笔,沾墨写下了一行字:看来我没白走这一趟,宋国有了喘息之机! “嗯嗯!”紫平休连连点头,看着他的样子,眼泪都下来了,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 贾无群再也无法说话了,舌头被缥缈阁给割掉了。 罪因就是他去了缥缈阁,意图说服缥缈阁。 他跑去缥缈阁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之前思虑为宋国解危之法时,从宋国三大派那边获悉了天都秘境名单之事后,推测出了其他诸国门派的上报名单会有连锁反应,遂前往缥缈阁以此为说服的切入口。 不管缥缈阁有没有听进去,却是打错了主意,区区一个凡夫俗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缥缈阁的头上,缥缈阁是你想利用就能利用的吗?一条舌头便是惩戒教训! 这还是因为他的身份背景,牵涉到诸国争锋,缥缈阁冷眼旁观不愿太过介入,否则性命难保! 只割了他一条舌头,连根而断,当场扔给了缥缈阁养的动物享用。 ps:一派风流!谢“沧水哥”赠小红花捧场。 第七五一章 玉苍急了 他当时口中便血流如注,痛昏厥了过去,人也被扔出了缥缈阁,得亏护送前往的修士抢救才保下一条命。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丞相府,也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话了。 口中之伤给他造成的痛苦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如今他连喝水进食都麻烦,很容易触及伤处,需要修士施法帮忙。 之前也不知自己的说服有没有作用,因为他根本没见到缥缈阁主事的人,抬出紫平休宋国丞相的身份也仅仅是见到了下面一个管事而已,便把自己给弄成了这样,缥缈阁俯视天下的霸道他这回算是亲身领教了。 现在听到了好消息,方感慨一条舌头没白丢。 除了宋国少部分人外,天下人都没想到也没察觉到他贾无群去了这趟缥缈阁对天下格局意味着什么。 开始缥缈阁对各国上报名单其实没太在意,也不认为各国敢敷衍,直到贾无群的出现,贾无群的话的确引起了缥缈阁对名单的注意和排查,于是才有了后面召集各派掌门去缥缈阁的事。 就因贾无群借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点撬动了一下,诸国上报的名单重拟不说,缥缈阁搂草打兔子,趁这机会顺手把天下散修也给撸了一把。 紫平休提袖拭泪,是真的心疼,贾无群说是自己的心腹谋士,其实从小在紫府长大,真正是亦亲亦友的关系,他能走上今天这样的高位,贾无群功不可没,如今却被折腾成了这样。 家里先是女婿战死,接着又是女儿自尽,外孙和外孙女天天哭闹着要见父母,如今这位亦亲亦友的家人又这样了,种种不幸接连而至,如何能不难过? 他放下衣袖道:“陛下感念先生功劳,欲亲自来这看望先生,先生稍微准备下。”这也是他匆匆赶来的原因之一。 贾无群略显愣怔,旋即苦笑,知道紫平休肯定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表功了,旋即又提笔写下:丞相莫非想害我?我此举不知得罪了天下多少修士,不可扬名! 紫平休愕然,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 “什么?” 齐京扶芳园内,陡闻缥缈阁传令天下冻结战事,玉苍一脸懵憨,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他这里已经在收拾东西,已经准备赶往赵国田正央和马长安那边去了,晓月阁已经准备正式起事登台了,院子里的马车已经在装载东西了。 缥缈阁对这种事向来冷眼旁观,好好的冻结战事,开什么玩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 独孤静叹道:“据传,是因为天都秘境开启在即,而诸国因为战事保留了精锐修士,没有上报上进入秘境的名单,惹得缥缈阁不高兴了。缥缈阁遂下令战事冻结,让诸国重拟名单,待天都秘境之事后再解冻战事……” 听明详细情况后,玉苍下意识摸了把额头,差点没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心肝现在还发颤着,心有余悸。 这消息若是再晚来些日子,待赵国那边一起事,晓月阁也浮出水面了,若那时缥缈阁再突然来个冻结战事的话,晓月阁浮出来了,既不能作为,又缩不回去,怕是要死的很惨。 这事真正是吓死个人!玉苍手摁胸口,连连庆幸道:“还好,还好,事情还算来得及时,若是再来晚些,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冻结问题倒也不大,只要维持原样就好,这意味着天都秘境之事后,目前的局势注定让战事还要继续,我们的事情也可以继续推进,也只是暂时冻结而已,影响倒也不大。我们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等一阵!” 回头又问:“你刚才说什么?这次连散修也要进天都秘境?” 独孤静双手奉上一份名单,“这是缥缈阁张榜贴出的名单抄录。据可靠消息,也是因为诸国战事的原因,折损诸国不少的精锐修士,缥缈阁考虑到这个原因,为了补可能存在的不足,这次破例召集一千名精锐散修进入天都秘境,散修进入的名单是由列席缥缈阁的三十名成员共同推荐的。位列丹榜的散修大多都榜上有名。” “难不成我也在上面?”玉苍见他脸色不好,感到不妙,怔怔问了声,同时一把夺了名单来看。 独孤静摇头,“师尊的名字没有上榜,可见各派掌门还是给师尊面子的。何况就算师尊进去了,凭师尊这些年的经营,各方势力多少要给师尊几分面子,天都秘境内不至于为难师尊。” 听说没自己,玉苍又松了口气,着急查看名单的神态缓了下来。 谁知独孤静接着又冒出一句,“牛有道上榜了,天都秘境,牛有道要进去,躲不掉的,也不敢躲。” 玉苍猛抬眼看了看他,复又紧急查看名单确认,最终看到了千名散修中的‘牛有道’三个字,当场傻了眼,脸部肌肉抽搐个没完,他终于明白了弟子独孤静为何脸色不好看。 是,战事冻结了还会解冻,晓月阁的图谋还会随着战事的解冻继续,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如今的关键是,晓月阁计划中的关键人物牛有道出问题了,牛有道要进天都秘境了,一旦牛有道在天都秘境内出了事的话,晓月阁的计划照样要完蛋。 晓月阁布置下的田正央和马长安起事的话,必须要有外部环境的配合。 两人麾下的两百万人马可是赵国的人马,不排除外部影响的话,很难掌控住。 一旦田正央和马长安起事,赵国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真要到了那种地步,什么入侵燕国,自己都要断手断脚了,哪还能盯着别人的肥肉咬,必然是要攘外先安内的,内部不稳也没能力对付外界。 到时候赵国会怎么做是可以想象到的,必然会对燕国屈辱妥协,哪怕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 而燕国也是强弩之末,死磕下去不符合燕国的利益,只要逼得赵国让步了,燕国人马必然要回撤对付韩国。 人家燕国现在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扔下宋国不管和赵国开战,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不会坐视韩国吞并宋国坐大,解决了赵国的威胁回头联手宋国对付韩国是必然的。 到时候他晓月阁怎么求燕国都没用,那不是像对牛有道那样给两千万金币就能解决的事。 面对燕国的国家利益,关系到燕国上下包括三大派的长久利益,燕国是不可能会配合晓月阁的。 一旦赵国决定对燕国忍辱让步,赵国付出的代价肯定远不止两千万金币,人家能从赵国手上拿到比你给的更多的东西,又能维护自己的长久利益,岂是你晓月阁给点东西就能收买的? 能在这关键点上左右局势的只有牛有道,只有牛有道发力才能为晓月阁争取到掌握那两百万人马的时间。 这边已经和牛有道谈妥了,连钱都给了牛有道,现在突然冒出这一出,这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牛有道自己要赖账,这种钱给了是收不回来的,除非大家的合作关系想一拍两散还差不多。 关键玉苍也不想把这钱收回来,他一万个不想,他只想牛有道好好的帮他创造起事的环境。 面对晓月阁这么多年苦心积虑的图谋,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两千万金币算个屁啊! 若不是牛有道痛快,但凡牛有道再坚持一下,别说两千万,五千万他也照样会给! 缥缈阁这无差别的一棒子打下来,真正是把玉苍给打懵了,一张老脸晦明晦暗,恨得牙痒痒道:“缥缈阁这帮畜生,不就是想趁机削弱一下散修吗?” “师尊,现在怎么办?”独孤静问了声。 玉苍紧紧攥着手上抄录的名单,咬牙切齿道:“牛有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今燕国的兵权和人马掌握在商朝宗和蒙山鸣的手上,南州人马把持着整个燕国的战事,而牛有道又对他们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这个关口上,这个趁火打劫的混账王八蛋绝对不能出事!” 之所以骂牛有道趁火打劫,是觉得牛有道很不地道,之前晓月阁任劳任怨帮了牛有道那么多忙,几乎是有求必应,等到有事了指望牛有道讲点良心报答一二,谁知那孙子居然还向他开口要钱! 而且理由还找的冠冕堂皇,是帮晓月阁打仗,伸手索要军费,你给还是不给? 独孤静满脸忧虑道:“这事很难办,几乎没办法,缥缈阁已经张榜公布了,就绝无轻易收回的可能,咱们在缥缈阁的眼里不算什么,根本左右不了缥缈阁的态度。牛有道也没办法躲过这一劫,装死也没用,装死估计也要被扔进天都秘境。” “当年支持邵平波,后来又帮牛有道,为的是什么?他在南州这些年经营出的势力对我们太重要了,他不能出事!”玉苍甩着胡须在那再三强调了一遍,指点着独孤静说道:“外面没办法,就在天都秘境内想办法,不惜代价也要想办法保住他,必须让他好好的活着回来,总之决不能让他出事,明白吗?” ps:书剑路茫茫,谁人策马到?谢“∵梦想∴奋斗”赠大红花捧场。 第七五二章 有点懵 独孤静颔首:“明白!散修名单上有一些我们的人,我尽快联系。目前各派重拟的名单还没看到,等名单出来再看,看看有没有我们的人参加,若有再另行布置。” “这不够,必须要稳妥!”玉苍大手一摆,“各门各派的掌门,与我有交情的都帮我安排联系,我这次要豁出老脸去了。他是公子的老师,这便是我出面的最佳理由!” 独孤静心中唏嘘,估计就算是师傅自己进天都秘境也不会这样上心,现在反倒要为个牛有道做牛做马了,也不知牛有道如今是不是也会这般着急,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点头应下,“好,我立刻安排。” 玉苍:“等等,先不急着联系,先传讯联系牛有道,告诉他,我要和他见面,要与他面谈!” 才见面分开没几天,就又急着见面,也实在是无奈。 这种事情书信里是扯不清楚的,必须当面谈,他得问清牛有道有什么准备之类的,双方要如何配合之类的,这些都要谈个清楚明白,弄岔了很容易出事。 …… “冻结战事?” 吴公岭拿着惠清萍递来的消息,天女教转来的消息,看后愣愣抬头,这事明显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一般的出乎意料,而是非常出乎意料,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突然冒出,实在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惠清萍嗯了声,“原因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哈哈……”吴公岭轻笑着,渐渐变成仰天狂笑,直至拍案叫绝道:“天助我也!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哈……”笑的那叫一个恣意张狂。 有些事情惠清萍虽然不懂,不过这突如而来的事情她却是明白的,只要不傻的都能看明白。 缥缈阁突然下令冻结战事,勒令各方维持现状不得妄动干戈,简直是让吴公岭这边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简直太适合吴公岭目前的所作所为了,简直是神配合。 缥缈阁一声令下,谁都不敢再打了,宋国不敢打这边,燕国也不敢打这边,韩国同样不敢。 当然,韩国就算想打也打不着,除非韩国先攻破宋国或燕国的阻碍才能打到这边,缥缈阁冻结战事后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这等于是白白给了吴公岭趁机发展拓实手上地盘势力的大好良机。 天都秘境开启到关闭,需要一年的时间! 这么大一块地盘,吴公岭又坑蒙拐骗了大量的人口过来,给他一整年放开手脚经营的机会,局面可以想象,必然是令吴公岭越发牢牢掌控住了这块地盘。 局势变成了这样,韩国那边再吵再闹也拿吴公岭没办法,不让吴公岭经营这块地盘也说不过去。 天女教那边怎么看这边?发往这边的消息言语中已经透着热切! 待他大笑终于停下了,惠清萍冷冰冰道:“宗门的意思是,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派我几个师姐妹来帮衬我。” 吴公岭呵呵道:“战事已经冻结了,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惠清萍把话说明白了一些,“估计是宗门内有人眼红,想来分一杯羹,你怎么看?”冷眼斜睨观察他反应的样子。 吴公岭愣了一下,明白了,这位不满了,不愿有人来分她一杯羹,当即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揽她腰肢,“她们想的美,有本事她们也嫁给我呀!” “狗爪子别碰我!”惠清萍一把拨开他的手,“那好啊,不怕死,我就帮你问问看。” 吴公岭忙改口道:“玩笑,玩笑,咱们是夫妻,肥水不流外人田,岂能随便便宜外人。这事我听夫人的,夫人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夫人想怎么样都行,我全力配合!夫人,你看这样怎么样?”胳膊又向她腰肢搂去。 这话听的舒服,令惠清萍眉眼舒展开了几分,也就让他搂了,没再反抗,近距离面对面地淡淡问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还能不信夫人么,定了,就这么说定了,夫人说的算,行不行?”吴公岭觍着脸问道。 “就这样吧。”惠清萍拉开他胳膊,转身就走。 吴公岭却拽住了她胳膊,“夫人,天大的好事啊,值得好好庆贺一下!” 惠清萍一把甩开他,“你怎么安排庆贺是你的事,我不管。” “不需要安排,就这样庆贺!”吴公岭突然抢步上前,竟将惠清萍给拦腰横抱在了臂弯,嘿嘿道:“夫人平常盯的紧,不让我碰其他女人,快把人给憋坏了,今天遇上这好事,夫人焉能不好好伺候伺候我?” “放开!”惠清萍挣扎着急了,脸都红了,发现这疯子高兴时折腾她,不高兴时也折腾她,实在是令人无语,一旁还有弟子看着呢,让她情何以堪。 守在门外的两名女弟子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情形,羞的赶紧扭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是头回见了。 吴公岭死活不放,直接抱了人往屋里去。 而惠清萍也习惯了这浑人,情何以堪的事也是经常的事,见怪不怪了,随便挣扎了一下也就由他抱了去折腾。 ……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已经不是秘密,吴公岭娶了天女教长老惠清萍的事已经在修行界传开了,一时之笑话。 牛有道知道后也很无语,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现这吴公岭还真不忌口,也服了那个惠清萍。 “感慨什么呢?”管芳仪手里拿了几张纸走来,见他站在树下唏嘘摇头的样子,问了声。 牛有道叹道:“多了个便宜姐夫,嫁娶这么大的事也不请我去喝杯喜酒,想不通啊!呵呵。” 管芳仪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也叹了声,“还在想这事呢?” 牛有道:“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个吴公岭,我还真是小看了他,一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居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能想到?坐大的速度超乎意料,此人可谓枭雄!” 管芳仪无心跟他扯这个,“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天都秘境,诸国上报的参加人员的名单被缥缈阁否了。诸国为了战事,派出的精锐修士有所保留,缥缈阁很不高兴,让诸国重新再拟一份名单。” 牛有道不以为然,“重拟就重拟,狗咬狗一嘴毛,不关我们的事,咱们在一旁看热闹就行了。” 他是无所谓的,诸国把精锐修士派去了天都秘境更好,商朝宗和蒙山鸣那边少点掣肘反而更能放开手脚去打。 东征西战的打到现在,商朝宗和蒙山鸣调兵遣将的作战能力已经得到了检验,南州势力不负他厚望,已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这些年呕心沥血的经营算是有了回报。 管芳仪哼哼两声,“狗咬狗?你还真看的开,你自己变成了其中一条狗,还高兴的起来吗?”扬了扬手中东西。 牛有道皱眉,“什么意思?你拿的什么东西?”一般的消息传递没这么多纸张。 管芳仪:“进入天都秘境的名单,这上面有你。” 牛有道嗤了声,显然不信,“有什么事就说,别拿这个糊弄我,刚拿了两千万到手,又不高兴了?” 管芳仪美目睁大了几分,“你不信?” 牛有道呵呵道:“信什么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天都秘境只有门派中人能进,我一散修就不凑这热闹了。” 管芳仪很是无语地左右看了看,最终唉声叹气道:“我说道爷,我没跟你闹,这次出事了,真出事了,缥缈阁不但让诸国重拟名单,这次还增加了一千名进入天都秘境的散修名额。这事已经在各修士聚集地传开了,传的沸沸扬扬。据说是也是因为战事的原因,说诸国折损的精锐修士太多,怕影响这次的天都秘境之行,缥缈阁让诸国又推荐了一千名精锐散修,推荐的散修名单就有你,已经张榜落实了!” 牛有道愣愣的,有些傻眼的模样,最终又狐疑道:“真的假的?” 他明显还是不信,管芳仪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能理解,从未变过的规矩,从未有散修参与的情况,突然变了,一时不信也很正常。 她把名单一亮,指着一堆名字中的‘牛有道’三字,东西递给,“这是名单,你自己看吧,这是不是你?” 牛有道赶紧拿了名单查看,自己名字看到了,又上下看了看其他人的名字,有听说过的名字,有没听说的名字,应该不会有假。他有点懵,太意外了,干咽了咽口水,“怎么会这样?” 管芳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反正原因就是我刚才听说的原因,你想知道详情,怕是还需要去找宫临策打听,他是位列缥缈阁的人员之一,名单推荐的时候他应该在场,他肯定清楚。名单我看过了,丹榜上挂名的散修大多都在上面。” “丹榜?”牛有道迅速翻看名单,嘴上快速问道:“赵雄歌有吗?” 管芳仪:“知道这事就特意留心过,赵雄歌不在其中。” 一千个名字,无法一下看完,牛有道继续追问:“玉苍呢?那老家伙在不在名单上?” 管芳仪:“也看过了,没有他!” 牛有道愕然抬头,“凭什么呀?怎么可能没有他,他也在丹榜上!” 管芳仪:“这不很早正常吗?凭玉苍的人脉关系,谁没事会得罪他?那些推荐的人,又不知道他是晓月阁的人。” 把名单给翻了遍,的确没看到玉苍,牛有道怒了,抖着手上的名单,“宫临策干什么吃的?他人在现场不知道阻止吗?他想干什么?” 第七五三章 初临紫金洞 管芳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不过倒是提醒了一下,“不仅是你,我注意了一下名单,鬼母和云姬也在上面。” 牛有道诧异:“她们两个算是散修吗?” 管芳仪反问:“你算是散修吗?” 牛有道无言以对,他的情况同鬼母和云姬其实差不多,他手下也有一大帮人聚了一个山头,说是散修算不上,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严格意义来说仍在散修的范畴内。 见他查看确认,管芳仪凑近帮忙翻那几页纸张,指出了两人名字所在的位置。 鬼母和云姬的名字上榜,令他心中刚涌起的怒意冷静了下来,沉声道:“联系一下,看看宫临策在哪,我要见他,我要知道名单推荐的情况。” 管芳仪:“你现在露面安全吗?” 牛有道:“缥缈阁都下令冻结战事了,我的名字都上榜了,这就是护身符,目前恐怕是我最安全的时候。” 管芳仪想想也是,“闻墨儿在我们手上,她好歹是宫临策的干女儿,去见宫临策应该安全。”说罢转身联系去了。 牛有道坐了下来,静下了心捧着名单,逐个名字查看,如果事情无法扭转,就只能是面对。 “西门晴空…”牛有道嘀咕了一声,又看到了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名字。 丹榜第一高手西门晴空,卫国女相玄薇身边的贴身随扈,竟然连西门晴空也上了榜单,按理说卫国应该会想尽办法阻止西门晴空上榜才对,难道连卫国的力量都没有拦住? 看到西门晴空上榜,牛有道对宫临策的怀疑又淡了几分…… 宫临策联系上了,宫临策没有回战场,没有再回蒙山鸣身边坐镇,战事已经冻结了,宫临策离开缥缈阁后便回了紫金洞。 “掌门让你去紫金洞见他,说有要紧事情交代你。”帮忙联系过的闻墨儿找到了牛有道通知。 牛有道正沉默着思索,管芳仪来了,将闻墨儿打发开了后,方递出信来,“王爷那边应该知道了这事,要求见你。” 牛有道接信看过后,交代道:“战事冻结后,该怎么做,让他们自己拿主意,怎么做对南州有利,我相信他们自有分寸。我现在还有事要处理,见面的事回头再说吧,进天都秘境之前,我会去见他们一趟的。” 管芳仪点了点头,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正这时,袁罡又来了,递出了一封密信给牛有道。 牛有道到手一看,是玉苍的来信,再次要求约见,点明了是为天都秘境之事。 牛有道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意味,“看来这位还是挺关心我的。” 他之前获悉榜单之事迅速联想到玉苍,就是希望能多一份来自晓月阁的保障,见到这封信,就算玉苍不进天都秘境,某种程度上他心里也有底了。 至于玉苍为何会关心他,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无利不起早。 “与他会面的时间地点你来安排,算好时间,等我从紫金洞回来便直接去见他。”牛有道随口交代了一句。 他现在要先去见宫临策,要先把缥缈阁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给弄清楚,外面传闻的事情未必靠谱,只有把事态的源头给弄清了,知道自己要应对多大的麻烦,他心里有了底才好应对方方面面的人和事,否则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很容易被人给糊弄了。 “嗯!”袁罡点头应下,获悉道爷要进天都秘境,他的心情很沉重。 牛有道回头又吩咐管芳仪,“联系一下晁敬,我要核实一下缥缈阁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要找宫临策核实吗?管芳仪这句话刚要出口,转瞬又明白了,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听一面之词,道爷要多方确认比对事实真相,万兽门掌门西海堂也是缥缈阁参会人员,晁敬应该是能打探到实情的。 管芳仪算是看出来了,不比刚拿到名单时的愤怒,道爷已经冷静了下来,已快速转换了角度,正有条不紊地做应对。 这边事情安排好了后,招来一只大型飞禽,就要赶往紫金洞。 闻墨儿想陪同前往,却被管芳仪拦下了,“你不用去,就留这吧。”说这话时,对陈伯等人使了个眼色。 陈伯等人会意颔首,之前管芳仪已经交代了,为了以防万一,为防宫临策乱来,这边要扣下闻墨儿当人质。 至于闻墨儿的想法,并不重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牛有道的安全对大家来说是首位的,这里没人会在乎闻墨儿高兴还是不高兴,再漂亮也没用,真要对她下毒手的时候,这里准保没人会眨一下眼睛。 如今的牛有道是大家的利益代表,牛有道就是掌舵的人,一旦牛有道出事,这艘船的去向没人能控制的住,都没这个驾驭能力,也无法再控制住南州的局势,外面风险浪高,看不清方向的话,船很容易触礁而沉。 依然是管芳仪和吴老二陪同,三人跳上大型飞禽,瞬时腾空而去,飞掠向远空…… 紫金洞,这个门派的名字和地势无关,也和修炼的功法无关,据传和紫金洞开山祖师当年的居住地有关。 门派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几经迁徙,早已离开了祖师开宗立派之地。 和上清宗不一样,上清宗曾经是燕国的第一大派,本就占据了风水宝地,舍不得丢弃,丢掉了对不起历代先师。 紫金洞的发展过程则是越来越好,迁徙之地自然也是越来越好,之前的老地方丢掉一点都不惭愧。 紫金洞如今的坐落之地,那是燕国屈指可数的钟灵毓秀之地。 风光秀美,建筑依山而建的气派不提,牛有道也没心情欣赏这些。 驾驭飞禽而来,没依规矩经山门,而是直闯紫金洞主殿重地,空中驾驭飞禽巡视的弟子拦截盘问后,获悉是牛有道,直接放行了。 飞禽落地,吴老二留下看守飞禽,同时负责与外界的联系。 牛有道和管芳仪直奔紫金洞宗门大殿,有弟子在前引领。 没有直接进大殿,来的突然,在殿外等了会儿。 稍候,宫临策领着一群紫金洞的高层来了,与牛有道在殿外碰面在一起。 许多人没见过牛有道,宫临策是见过的,在万兽门的时候,牛有道领着管芳仪拜访过。 “见你一面可不容易,终于露面了。”宫临策微微一笑,算是调侃了一句。 牛有道拱手与众人见礼之后,笑着回话:“宫掌门未曾召见,不敢冒昧打扰。” 宫临策眉头略挑,人家也没说错,找归找,但直接下法旨召见还真没有。 问题的关键是,连人都找不到,牛有道摆明了躲着不见,宫临策还有必要下那自找没趣的法旨吗?下旨了,人不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成我的不是了,果真是牙尖嘴利。”宫临策呵呵一声,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说不定有什么不利的耳目,伸手示意了一下,示意进去谈。 牛有道随行在旁,边走边说道:“我马上要成为诸位中的一员了,以前的事,想必诸位也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一群长老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宫临策的意图已经向他们通报了。 对于宫临策牺牲闻墨儿来争取南州的手段,有人多少有些不满,其中就有年纪一大把的老单身觊觎闻墨儿的姿色。 不过没人敢在一个女色的问题上对抗或指责宫临策,拉拢南州的利益太过重大,牵涉到宗门许多人的利益,一切的不满都要屈服,否则就是对抗宗门的整体利益,别说宫临策,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不但没人反对,反而赞成宫临策的做法。 情况和龙休当初利用易舒不一样,易舒是龙休的关门弟子,宫临策收义女却是审时度势、因时而变,两相对比,手段和不择手段是有区别的。 虽然说到底都是不择手段,可后果出来了大家的反应是两样的,一个只会被认为手段高明,一个却会落得个声名狼藉,这也是龙休遮遮掩掩不敢公开的原因。 宫临策走到主位上站好了,“能不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也得看你能不能从天都秘境内活着回来。” 一群长老分列左右旁观,不少人也是在暗暗观察审视牛有道,对于这么个年轻人要成为紫金洞的长老,不少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牛有道杵剑而立,环顾诸人笑道:“凭紫金洞的势力,想必能保我平安归来。” 宫临策摇头,“这事还真未必,你知不知道在缥缈阁的时候有多少人想置你于死地?三十位掌门,各自无国别推荐,结果出来后,有十二个人提了你的名,当中有十二位掌门要把你送入天都秘境。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意味着最少有十二股势力要置你于死地,我紫金洞可对抗不了这么多势力,加上逍遥宫和灵剑山也不行。你现在应该知道你遇上了多大的麻烦吧?” 牛有道吃惊不小,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么多位列缥缈阁的大人物给盯上,立刻问道:“都是些什么人提名我?” 宫临策:“不知道,无记名提名,大家提出的名单由缥缈阁收拢统一登记,谁也不知道谁提名了谁。” 牛有道沉声道:“宫掌门有话语权,当时为何不阻止?” “我试图阻止过,但阻止不了……”宫临策把当时推荐的详细情况告知了,也有必要告知,免得误会。 这才是缥缈阁内事发的真实详情,参会的人一般也不会把缥缈阁内的具体事情对外乱传,包括事后知情的各派高层也不会乱扩散,顶多也就笼统提一下出了什么事,这就是牛有道为什么要来的原因。 因缥缈阁安插公孙布在他身边的原因,他最想确认事情是否和此有直接关系。 ps:谁共我,与春风!谢新盟主“指点星辰”捧场。 第七五四章 只能乖乖认命 尽管他知道缥缈阁就算想收拾他也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可还是想把事情确认清楚。 真要是缥缈阁看他不顺眼了,那麻烦可就大了,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 获悉和缥缈阁无关,纯粹是被其他人借机给阴了,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至于想趁机弄死他的人是谁,基本大概也就是宫临策说的那些出言反对划去他名字的人当中的人,他与这些人并无私人恩怨,但就他卷入的事情来说,故意坑他也不算意外。 听到本有赵雄歌,却被莎如来给划了,牛有道好奇,“为什么?” 宫临策:“我知道赵雄歌可能成为你进去后的助力,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但莎如来没有给出答案,我估计是与魔教有关,魔教如今是被谁掐着的,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牛有道微微颔首,知道对方不挑明的人是谁,又问:“鬼母和云姬有多少人提名?” 知道了事情真相,他现在想确认一下鬼母和云姬是不是被自己给连累的。 原因很简单,鬼母那边的陷阴山向来低调,齐国那边是支持燕国自卫的,甚至提供了不少的资源,所以对鬼母来这边助力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云姬的渡云山同样低调,但这次站在他这边,真正是把赵国给惹怒了。 两个平常低调的人,手下多少都有些报复势力,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得罪。 通过提名数的多少,大概便能推测出是不是因为卷入了他的事情而被连累了。 这个事情没有答案,宫临策摇头:“没关注,一千个散修的名字,我不会每个人都关注,她们两个被多少人提名,我没有印象。不过这对你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她们是站在你这边的,进了天都秘境你至少多了两个帮手。” 牛有道暗叹,还是那句话,鬼母和云姬平常都低调,这次被推出来,怕是或多或少都受了他的牵连。 “宫掌门,既然已经冻结了战事,你当时完全可以说我已经是紫金洞弟子,只要我没进去,面对的问题就还可以想办法。”牛有道苦笑着叹了声。 宫临策:“现在做这念想,当初拖延的是谁?你当缥缈阁是那么好糊弄的吗?缥缈阁的作风我比你清楚,我甚至能预料到争执的后果,当大多人都坚持让你参加,一时间又拿不出确实证据的事,让你参加就是缥缈阁一句话的事情,同样可以让你列入紫金洞参加人员的名单!一旦你无法摆脱进入天都秘境的名单,而我这里又暴露了意图,你想过逍遥宫和灵剑山的反应没有?” “现在我紫金洞想在天都秘境保你已是困难,必须要借助逍遥宫和灵剑山的力量,进而借助整个燕国完整的进入力量对你提供保护。一旦让逍遥宫和灵剑山察觉出了什么,到时候就不仅仅是那十二家提名的人要弄死你,逍遥宫和灵剑山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届时我紫金洞一家是无论如何也护不了你的,甚至会因为你而给紫金洞进入的弟子招来巨大损失,你是聪明人,当知道我说的轻重,我当时不争也是为了你好!” 他都这样说了,牛有道还能说什么,不过还是问及了另一个人,“西门晴空,得到了多少人提名你应该有关注吧?” 宫临策有点意外,“莫非你和西门晴空有关系,他能帮你?” 牛有道摇头:“没关系,我与他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 没关系好好的问他干嘛?宫临策不信,旋即又若有所思道:“是了,你那个前妻好像成了玄薇身边的人,倒是可以通过你前妻看看能不能在西门晴空身上想想办法,若是能得他相助,你的确能多些安全保障。” 找唐仪?牛有道哭笑不得,知道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和玄薇暗中有所牵连的关系没必要拿出来说。 但他又不免联想到上清宗头上,他和上清宗之间的恩恩怨怨扯不清,他是不是上清宗弟子的身份也扯不清,本来吧,遇上这事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可以搬出上清宗弟子的身份挡一挡。 可谁又能预料到会有今天,上清宗被他弄去了卫国,唐仪也被他逼得公然掰清了他和上清宗的关系,如今谁都知道他不是上清宗的弟子。 还有加入紫金洞的事,之前为了稳妥,为了以防万一被弄进天都秘境,小心谨慎拖延着,结果弄巧成拙,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宫临策不知道他的想法,继续道:“西门晴空肯定有所关注,他是为数不多的遭到全员提名的人,与赵雄歌一样,满员推荐上了散修进入天都秘境的名单!” “满员?”牛有道相当惊讶,“三十个人都提名了他?连卫国三大派也提名了他?” 宫临策淡然道:“说到散修,当时在场的人,只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身为散修,实力太高了,未必是好事。就像我当时提名他一样,他和我非亲非故,大家不提他提谁?卫国三大派提名他很稀奇吗?你以为卫国三大派希望一直有个外部的高手为玄薇护法?他们更希望自己辛苦一点,宁愿亲自派出本派高手为玄薇护法。卫国三大派提名他很正常!” 牛有道若有所思,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面的猫腻就那么回事,不难理解,如宫临策说的那般,很正常! 宫临策继续道:“只是卫国三大派当时恐怕连自己也没想到西门晴空会被全员推荐,这事就有点尴尬了,连遮羞布都没有,没办法给玄薇交代不说,也成了笑话。这份推荐名单的出炉,暴露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不过你也不用替西门晴空担心,他的实力摆在那,提名归提名,敢招惹他的人不多,他就算进了天都秘境,也还是有相当自保能力的。” 事情差不多就这么回事,说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 宫临策的态度没变,代表紫金洞表了态,依然要尽力保牛有道,如他所言,要连同逍遥宫和灵剑山动用燕国进入天都秘境的力量保牛有道。 前提还是一样的,牛有道要加入紫金洞的事决不能暴露,否则逍遥宫和灵剑山不可能坐视紫金洞的图谋得逞,必然是要让牛有道无法活着离开天都秘境的。 该弄清的弄清了,该协商的也协商了,牛有道没有久留,就此告辞。 不过临走前牛有道还是提醒了一句,“一去就是一年,在我回来之前,我不希望看到有什么人对南州乱伸手。” 离开的时间太久,他担心有人趁他不在忍不住嘴馋,这也是他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宫临策颔首:“这个你放心,你就算不说,紫金洞也不会让人轻易改变什么。你现在还是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吧,天都秘境内的情况,你清楚吗?” 牛有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听说过一些,回去后我再做些详细了解。” 宫临策:“既然事情已无法避免,那就做足准备去面对,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不至于那么轻易被人给弄死。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进去后可向紫金洞弟子询问,我这里会安排,他们会配合你的。” “好!告辞。”牛有道对众人拱手辞行。 这边也没挽留,目前的情况也不好张扬,没派什么人物送行,牛有道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风云过耳,人在高空翱翔之际,牛有道思绪万千。 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缥缈阁砸出的那一千个散修名单惹出的祸,缥缈阁压根没想过对付他,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随手丢出一些名额,便把他给一起打击了,还打的他无法招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乖乖认命。 面对如此强势的存在,随便一个决定,他就如同诸国战火下的百姓一样,战争不是针对那些百姓发起的,被席卷进来的百姓却是最倒霉的。 思绪回来,发现管芳仪也很沉默,牛有道调侃道:“红娘,我就奇怪了,散修当中你挺出名的,何况还有我的影响,你跟在我身边,名单上怎么会没你?” “你是看不得我好吧?”管芳仪白了他一眼,旋即又自嘲道:“在你身边又怎样,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你身边的花瓶而已,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容易招人争风吃醋的齐京红娘吗?人老珠黄过气了,若是当年,保不准还就真如你愿了。” “话又说回来,当年能为我争风吃醋的人也没资格在缥缈阁提名。能位列缥缈阁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什么样的名声我自己知道,不需要别人提醒,在不能确认自己提名不会暴露的情况下,都是高高在上的掌门大人,羽毛珍贵着呢,犯得着因为个我惹一身骚吗?和想占我便宜是两码事。女掌门也得摆出一副无视我的样子不是?我不是你,我就是个跟班花瓶,没人跟我计较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牛有道哈哈一笑,复又调侃道:“别人会不会提名你我不知道,至少那个杜云桑,我敢保证他肯定不会提名你。” 提到杜云桑,管芳仪多少有点受刺激,脸一沉,“牛有道,你闲得没事想吵架是不是?” 换平常早就翻脸吵上了,这次她不想跟牛有道吵。 第七五五章 我答应你,等我回来! “散修名单看到了?” 晋国皇宫内的阁楼上,邵平波来到太叔雄身后见礼,太叔雄背对着随口问了句。 邵平波:“微臣看到了。” 突然冒出个散修名单来,他也很意外,尤其是看到牛有道的名字时。 以前还觉得自己败在牛有道的手上是吃了自己不是散修的亏,可如今看来,老天总有公平的地方。 太叔雄:“牛有道也在名单上,这家伙得罪的人看来不少,缥缈阁提名时,有十二个人推荐了他。” 邵平波目光略闪,平静道:“陛下若想招揽,此时正是机会。” 所谓机会,是指天都秘境内晋国修士可以保牛有道平安,晋国的威慑力是具有延伸作用的。 这话明着是为太叔雄求贤,实际上却是将牛有道推入深渊。 他知道牛有道是不会答应的,牛有道目前经营出的局势也不可能答应,连面临死亡威胁都不答应,太叔雄便会彻底失望。有能力也是罪过,不能成为自己人,便是敌人,太叔雄一声令下,天都秘境内,晋国修士不会手软。 太叔雄深以为然点头。 邵平波继而又一句话撇开此事,“散修名单上,微臣最关心的不是牛有道,而是西门晴空。” “哦?”太叔雄转过身来,看着他。 邵平波拱手道:“西门晴空就是玄薇身边的守护神,令宵小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了西门晴空的震慑,许多事情玄薇不能再自如操作。西门晴空此去一年之久,卫国三大派不会坐失机会,一定会趁机加强对玄薇的掌控,微臣安插到卫国那边的钉子可以加快进度了。” “嗯!”太叔雄眯眼颔首。 …… “有话说?” 坐在案后的玄薇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书,交给手下送走后,瞅了眼边上数度欲言又止的唐仪。 唐仪心中略有忐忑。 笔直站在柱子下面抱臂,身背古拙阔剑的西门晴空冷眼扫去。 玄薇:“妹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唐仪硬着头皮上前道:“牛有道也上了进入天都秘境的散修名单。” 玄薇颔首,“我看到了,妹妹有什么说法不成?” 唐仪:“相公不是想招揽牛有道吗?这次应该是个机会。”说话间还悄悄看了眼西门晴空。 玄薇明眸狡黠闪烁,笑了,“妹妹的意思我懂了,怕他进入天都秘境有危险,想让卫国参与人员或者说是西门帮衬一二,看来妹妹对牛有道还是有感情的。” 唐仪尴尬道:“不是相公想的那样,他毕竟还是帮了上清宗,上清宗不想欠他的人情。何况,他若真能帮上相公的话,相公又何乐而不为,这次的确是个招揽的机会。” 玄薇略斟酌,最终颔首道:“好!我知道了,这事我回头会安排。你那边也要安排天都秘境之事,你先回去忙吧。” 唐仪略欠身,告退了。 目送唐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玄薇也起身离开了桌案,从后门离开了阁楼,漫步在亭台水榭中,目光不时左右扫过布置在天薇府内的法师护卫。 进入自己屋内后,玄薇屏退了候命的侍女,在她示意下,侍女离开时同时把门给关上了。 西门晴空看着关上的门,多少有点意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玄薇一直避免发生的,不愿坐实那些闲言闲语。 玄薇已转身站在了他面前,螓首抬着,与他四目相对着,“唐仪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西门晴空:“你放心,那个牛有道我会尽力保护他。” 玄薇忍不住伸手抓了他的手腕,“我不需要你保护他,你保护好你自己便可,只是要你自己不出事,比什么都强。唐仪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明白吗?” 感受到了来自她柔荑的温暖,也感受到了她话中发自肺腑的关心,西门晴空与她相视的目光中浮现柔情,也慢慢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玄薇,有些道理我明白,我再能打,也只是万人敌,牛有道的作用却能屠国灭城安邦。修行讲天赋,运筹帷幄也是一种天赋,和他比起来,我还是太简单了,他的能力是我比不上的,面对修行界的各种掣肘,你更需要他。你不是一直想招揽他吗?唐仪讲的没错,这的确是个机会。” 玄薇眼中闪过莫名哀伤,“西门,你怎么还不明白?诸国争霸,牛有道已经卷入了天下利益纷争,十二家掌门推他入天都秘境,那是要置他于死地!三大派把你送入天都秘境本就是图谋不轨,他们没安好心,进了天都秘境你就是孤家寡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需小心提防他们,若再卷入牛有道的事情当中,后果不堪设想!” “西门,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没有牛有道天塌不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你必须答应我!西门,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其他的不需要你管,听见了没有,我…” 话未说完,一声嘤咛,嘴已经被西门晴空猛一下用嘴堵住了。 西门晴空突然间紧紧搂抱住了她,饥渴地在她唇上索取,一双手除了无尽抚摸没有别的方式表达心情。 玄薇下意识抗拒地推了两下,没能推开,最终也把自己给点燃了,也搂住了他,似乎怕他一去不回,激烈给予回应。 似乎只有彻底融合在一起才能表达彼此此时的感受,两人最终倒在了榻上,屋内的气氛浓烈到连上天也要嫉妒。 当雪白的胸脯遭受侵袭颤微微暴露在了空气中时,感受到了凉意,眯眼喘息中的玄薇猛然睁开了双眼,似乎清醒了过来,突然拼尽力气将西门晴空掀翻到了一旁。 霞飞双颊的玄薇慌忙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那已经被拉扯开了的凌乱衣裳,“西门,我们不能这样。” 西门晴空又来到了她的身后,环臂搂住了她,亲吻着她的白皙颈项,呼吸急促,“玄薇,你知道我留在这里是为什么,也知道我是为了谁?天下人都知道,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玄薇奋力拉开了他纠缠的双臂,转身脱离了他的怀抱,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继而快步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一开,似乎见不得光一般,西门晴空迅速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了过来,脸上闪过羞愧。 玄薇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站在了屋檐下等他,目光中有苦楚闪过。 西门晴空慢步出来了,站在了她身边,轻声道:“对不起,我刚才…” 玄薇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是我,你本该翱翔九天、笑看风云,是我太过自私,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把你栓在了这里,你对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可现在不行,我是有夫之妇。” 西门晴空:“没有利用,是我情愿的,他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玄薇:“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不能,我是个寡妇,你是丹榜第一高手,我不能让你背负与寡妇通奸的污名。” 西门晴空:“丹榜就是个笑话!” 玄薇:“可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第一!已经很委屈你了,我不能再让你承担那些不该承担的。西门,有些底线不能逾越,一旦越界了,就变成了苟且。西门,我的心意还有我肩负的责任,你应该知道,现在还不行,否则让卫国上下臣民如何看待你我?受尽千夫所指在一起能好吗?” 西门晴空:“你已经肩负太多,你已经尽力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有些东西不需要你一个女人去承担,你放下了自然会有人去承担。跟我走,跟我远离这里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玄薇转身面对他,“答应我,进了天都秘境不要管其他的,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我玄薇在这里等你回来!我玄薇也在此对你许诺,只要你能安全回来,我立刻着手将手上事情进行妥当交接,此间事了便再也不欠谁的,我便与你远走高飞,做你的女人!你我之间堂堂正正,不需要偷偷摸摸!” 西门晴空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内心狂喜,不但不怨被人搞进天都秘境,反而感谢那些人。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这女人松口了,终于等到了这女人的承诺,掷地有声道:“好!我答应你,等我回来!” …… “你真的要进天都秘境?” 唐仪皱着眉头,面对下站的魏多问了声。 她从天薇府回到了宗门,宗门内推举的参加天都秘境的人选也出来了,人人保持沉默的事情,魏多却自愿去参加。 本来看玄薇的面子,卫国上一次上报的名单中是没上清宗什么事的,然而上次的名单被缥缈阁给否了。 卫国上报的名单要重拟,这次不能再糊弄了,必须上报一批精锐修士。 卫国三大派也不可能把本派的精锐弟子全部扔进天都秘境,上报的名额自然是要整个卫国的修行门派共同承担。 同样是看玄薇的面子,只让上清宗给一人,让上清宗自己选派上报。 天都秘境的残酷凶险人尽皆知,上清宗根本没那势力在天都秘境内保本门弟子安全,让谁去和让谁送死没什么区别,究竟选派什么人参加,是个艰难抉择。 可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魏多主动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去。 第七五六章 但愿不再相见 他根本不在上清宗的考虑之内。 不管是爱惜魏多也好,还是对魏多有意见,站在上清宗内部的立场来说,魏多毕竟是上任掌门唐牧的大弟子,名分在那。唐牧不在了,便把魏多给扔进天都秘境,此举对内对外都不太合适。 所以上清宗拒绝了魏多的要求,然而魏多强烈争取,在宗门闹出了动静,令不少人都在看着。 面对唐仪的当面询问,魏多结结巴巴道:“是!我去合适,宗门离…离不开…长…长老,长…长老之下…我身份最…最合适!” 他这么说也没错,上清宗本就势弱,得力人手的确不宜再受损,他身为上任掌门的大弟子,身份地位上对卫国三大派都交代的过去。 可这个理由唐仪不信,唐仪盯着他问道:“是不是因为牛有道上了进入天都秘境的散修名单?” 一句话点破了心思,魏多略低下了头。 旁站的罗元功和苏破皆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是不是该说他愚忠。 都已经这样了,还只认牛有道是上清宗掌门,放在平常,唐素素肯定要火冒三丈。 但这次,人家不惜性命,也是在为上清宗其他人揽过了风险,她也说不出什么。 唐仪道:“师兄,你知不知道牛有道如今牵涉到了多大的纷争,要对付他的高手如云,你去了也没用,帮不上他的。” 魏多抬头,“至…至少多…多个人手挡…挡挡!” 唐仪不知该说什么好,问:“你真的非去不可?” 魏多用力点头:“是!请…请掌门成…成全!” 唐仪犹豫了一阵,最终徐徐道:“好!” 苏破突然出声道:“掌门,我觉得还是再考虑一下的好。” 唐仪摆了摆手,“他既然坚持,那就让他去吧。” “谢…谢掌门。”魏多拱手行礼,之后告退。 待他走了,苏破叹道:“何苦来着。” 唐素素冷哼一声,“不是我等无情无义,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唐仪颇无奈道:“心不在这边,留下他,对他来说也是煎熬,由他去吧。” 殿内几人散去后,苏破回了自己庭院,招了独眼瘸腿的图汉过来,将已经同意了魏多去天都秘境的事说了下。 “唉!”图汉叹了声,“世间像这般忠义之人已是难得,不该落个凄惨下场,要不要我联系那位,那位开口了,牛有道应该会照顾一二。” 苏破苦笑:“还是别的好,牛有道自身难保,还照顾他?真要这样的话,他反而更危险,还不如让他呆在卫国修士这边更安全。” 图汉:“关键是他自己愿意呆在卫国修士这边吗?” 苏破无语,魏多一旦进了天都秘境,铁定要去找牛有道,否则不会争着去。 …… 妖魔岭,魔宫后山,“吼!”崖壁上的金毛吼忽仰天一声咆哮。 坐在陡峭崖壁边缘抱个酒葫芦的赵雄歌回头看了眼。 漫天诡谲变化的乌云下,一人飘逸如仙飞来,落地大袖轻甩,如同收起了翅膀,弥张的黑白长发亦轻飘飘垂落,正是魔教左使南天无芳。 “找我什么事?”南天无芳踱步站在了赵雄歌身边。 两人一站一坐,眺望远处乌云覆盖下变化无常的光阴。 “天都秘境的事。”赵雄歌灌了口酒道。 南天无芳目光收回,偏头垂视着他,“莎如来不是已经把你名字划掉了吗?” 赵雄歌:“他为什么划掉我,你我心知肚明,那位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暂时还不想让我死而已。” 南天无芳:“莫非你还想进去?” 赵雄歌:“我没那么无聊,牛有道传了消息给我,威胁上了我,不对,确切地说,是在威胁你。” 南天无芳略有讶异,“威胁我?什么意思?” 他不认为牛有道能有威胁到他的资格,若非说有的话…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女人的容貌,心弦略绷。 放下酒葫芦的赵雄歌抬头笑眯眯看着他。 南天无芳似乎会意到了,脸色略沉,“他怎么会知道我和管芳仪的关系?” 赵雄歌乐了,笑的前俯后仰,好一阵后,摇头道:“什么叫做贼心虚?你这就叫做贼心虚,我有说是那女人吗?你紧张什么?” 南天无芳:“你想多了。” 赵雄歌收腿站了起来,一只胳膊肘搭在了他的肩头,懒散靠着他,“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能放任她在齐京那么多年跟别的男人好?还有那个牛有道,谁都知道那女人已经成了牛有道的女人,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这种人,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真的很好奇,来,跟我说说,我好好请教一下。” 南天无芳挥臂甩开肩膀上的胳膊肘,“酒鬼,说正事,他威胁我什么?” 赵雄歌呵呵一阵,问:“那个丹榜排名第六的巫照行,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 南天无芳:“是不是魔教的人和牛有道有什么关系吗?” 赵雄歌:“巫照行也在进入天都秘境的散修名单中,你说和牛有道有没有关系?牛有道别的没说,只提醒了一句,说他若是不能活着从天都秘境回来,巫照行的魔教身份就会人尽皆知!” 南天无芳皱眉。 赵雄歌:“我开始看了有点纳闷,不知那小子是玩的哪一出,后来明白了,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魔教说的。” 南天无芳嘀咕自语着:“牛有道怎么会知道的?” 这是承认了,赵雄歌乐了,发现牛有道那小子可以啊,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掌握了魔教的秘密,不由调侃道:“巫照行还真是魔教的人啊?” 南天无芳:“巫照行隐藏的很深,身份从未暴露过,他怎么会知道巫照行的背景?难道是上次巫照行去万兽门为你那个上清宗出头露了马脚?那次很缜密,不应该啊!” 赵雄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总之那小子奸猾的很。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他比谁都清楚,巫照行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是个死,掐着魔教脖子不放的那位是不会允许魔教还有巫照行这种实力的人在他控制之外的。若不是魔教的上任教主是那位的义父,令那位需要块遮羞布,以证明他没有杀自己的义父,那位早就对魔教大开杀戒了,哪能让暗怀二心的魔教苟延残喘至今。 …… 茅庐山庄,牛有道回来了。 战事冻结,他的名字又上了进入天都秘境的名单,现在已经没人会动他,否则就是搅缥缈阁的事,所以现在回来是安全的。 “南州这边你放心,谁敢对南州乱伸手,我不会坐视。” 扔下话后,转身与独孤静跳上了大型飞禽腾空而去的玉苍,回头看了眼下方山庄门口送行的牛有道,叹了声,“即刻联系与我有交情的各派掌门,我要尽快与他们见面。” “是!”独孤静应下。 山林中目送的牛有道杵剑沉默着,玉苍要保他是好事,可他不认为玉苍能说服各派对他手下留情,其他事情玉苍的面子也许管用,可牵涉到诸国利益之争的事情,对同门下毒手都不会手软,玉苍那点面子怕是没什么屁用。 不过玉苍既然要尽力一试,他也不会阻拦,试试也无妨,反正他又不损失什么。 “道爷。”从五梁山那边回来的袁罡上前打了声招呼,看了看四周,又低声问道:“要不要在公孙布身上做做文章,兴许能让缥缈阁将你的名字出从榜单上剔除。” 牛有道当即警告,“不要乱来,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去捅那个马蜂窝,否则没办法收场,那边可比天都秘境危险的多,若要弄死咱们,咱们连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袁罡微微点头,眼中有担忧。 牛有道:“赵雄歌那边若有了消息回复,立刻告诉我。” 对于巫照行的事情,他也只是有所怀疑,并无任何证据,但却一口咬到了魔教的头上,要看看魔教的反应。 回到山庄内,见到了阁楼上一脸忧愁眺望远方的‘苏照’,牛有道又瞥了眼袁罡,没说什么,却令袁罡倍感压力。 入内与管芳仪一碰面,牛有道又吩咐道:“再联系一下晁敬,告诉他,我要去万兽门那边找他面谈。” 管芳仪讶异,“用得着大老远跑去吗?” 牛有道:“一走就是一年,时间久了,银儿是个大麻烦。” 管芳仪神情一凛,那妖王一旦发作起来失去了控制,怕是要天下大乱,连九大至尊也得被全部惊动,那这茅庐山庄可就完蛋了。当即提醒,“要不要把郡主请来,银儿听她的话。” “没用,我离开久了的话,这边谁都压制不住她,郡主在也没用。”牛有道没有解释化解银儿体内异种妖气的事,“天都秘境又不能带人进去,否则我倒是可以把她带上,如今没别的办法,只能是把她送回蝶梦幻界去。” 管芳仪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蝶梦幻界虽长期开启着,却有万兽门的人把守,想偷偷溜进去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那边也只有晁敬有能力帮这个忙。点了点头,又试着问道:“送走了,以后还接回来吗?” 相处久了,多少都有了点感情,否则最稳妥的办法是将银儿给杀了,所以这个问题令牛有道略显惆怅,“能不麻烦,还是省点麻烦吧,但愿不再相见。” 第七五七章 拐骗 缥缈阁一声令下,以无上权威冻结天下战事! 这是出乎许多人意料的事情,打断了不少人的图谋,冻结了许多人的计划,最后的结果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喜是忧,谁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缥缈阁根本不在乎相关方面的感受,只在乎缥缈阁指定的事情能不能顺利执行,一切以缥缈阁的意图为先决条件,任何人都无权反抗,这就是天下法则! 天下所有的一切,都要在这法则下行事,违逆者诛! 云涛之上,阁楼内一貌美侍女在一角安静抚琴,琴声优雅,莎如来独坐饮酒,看云卷云舒。 “先生。”白玉楼来到,近前递上一叠纸张,“诸国重拟的名单到齐了,都在这里。” 他本是摘星城邀月客栈的掌柜,考虑到这次的天都秘境有散修参加,而白玉楼在摘星城与各方修士打交道,无论是门派中人还是散修中人都有接触,对各方的情况应该比较熟悉,莎如来是本届缥缈阁主事的人,遂从女儿那边将他调了过来,临时听用。 莎如来放下酒杯,拿了名单,随便翻了阵,问:“这次没什么问题吧?” 白玉楼:“名单上的人都甄别过,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有点吞吞吐吐。 莎如来目光扫来,“还有人阳奉阴违?” 白玉楼:“小人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让这牛有道进入天都秘境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莎如来目光闪烁,“你们城主让你来帮牛有道说话了?” 白玉楼欠身道:“和小姐无关,也不是帮牛有道说话,是下面关注到了一些情况,对牛有道有保有杀的,甚至出现了串联的情况,加上诸国战事冻结,牛有道的生死已经牵涉到了战事解冻后的态势。因此,牛有道一旦进入天都秘境,某种程度上,诸国战事便延伸进了天都秘境。”说罢小心观察着莎如来的反应。 莎如来略显沉默,之后淡然道:“这重要吗?不重要!” 既然他说不重要,“是!”白玉楼也只好点头应下。 …… 宋京,天牢大门咣当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罗照面无表情,内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给带到了这里。 因这场战事失利,影响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之前迫于形势,朝堂上下不得不暂时按捺下矛盾,一致对外,因此没对付他罗照。战事一冻结,朝堂上的矛盾便彻底爆发了,毫无意外的,他罗照成了矛盾的焦点。 这次的责任不可能轻飘飘的抹去,也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首先的攻击焦点也不可能是皇帝,更不可能是主张攻燕的三大派的责任,承担责任的人只有罗照最合适。 这个时候,连皇帝和三大派都不好帮他罗照说什么。 朝廷协商后,派了人去接手人马指挥权,罗照被押送回了京城,针对战事失利对他进行审讯,以确定责任。 一趟审讯之后,罗照有点没想到,在未确定责任的情况下,竟然就要把他给直接关进天牢。 他现在意识到了夫人冯官儿失踪后对他带来的影响,换了之前,冯官儿肯定要找凌霄阁去闹,冯官儿的身份会令凌霄阁头疼,不至于在责任未明确的情况下把他给关进天牢。 唯一庆幸的是,并未给他戴上任何象征犯人身份的刑具。 “大都督,不要让小人们为难,请吧!”一名官吏伸手请入。 罗照脸颊绷了绷,一步步走进了天牢内。 下台阶到底,行走在幽暗潮湿的夹道内,来到了一间单独的牢笼外停下,牢笼门打开,将其关入后,牢笼之门又丁零当啷锁上了。 有“吱吱”叫的老鼠逃离,随着狱卒脚步声远去,周围一片安静。 除了牢笼外墙壁上的昏暗油灯,牢笼内没有任何光线来源,油灯光影下的罗照脸色晦明晦暗,静静站在里面一动不动,闻到的尽是霉腐味。 遥想当年意气风发,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昨天还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都督,今日便成了阶下囚。 …… 蝶梦幻界,奇幻瑰丽。 树下溪流旁,银儿在牛有道的要求下,脱下了身上万兽门弟子的衣服,也撕下了脸上的伪装,目光闪烁地环顾四周。 牛有道和袁罡在一旁看着她,两人身上也穿着万兽门弟子的衣服,脸上也戴了假面伪装。 能进入到这里,自然是得了万兽门长老晁敬的帮助。 三人易容后,晁敬把他们当做万兽门弟子带上了随行,以进入蝶梦幻界查看的名义,直接将他们带进了蝶梦幻界,顺利的很。 “道道,哪里有好吃的?”明眸打量过四周后,银儿目光落在了牛有道脸上问道。 牛有道手指一个方向笑道:“你顺这个方向一直走,会发现一处很大的院落,那里放了许多好吃的。” 银儿笑了,笑的很开心,天真问道:“真的吗?” 牛有道:“我们在这里等你,找到了好吃的,记得带些给我们。” 银儿噘了噘嘴,不喜欢跟人分享她的好吃的,不过考虑到提出要求的是牛有道,用力点头道:“好!”说完扭头就跑了,很欢快的样子。 两个男人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后,袁罡目光复杂地看向牛有道,“道爷,就这样将她放归吗?” 毕竟相处这么久了,这妖王其实很单纯,没任何坏心眼,如今骗傻子似的把这妖王拐来扔掉,袁罡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这人就这样,做不到牛有道那般的冷酷无情。 牛有道轻叹道:“当年若早知她这么好糊弄,压根就不会带她出去。” 袁罡:“道爷,不是她好糊弄,是她相信你,她从不轻易相信其他人。” 牛有道:“她不是谁都能养的,我们没那资格让她留在身边,说来,也只有商颂有资格收她做灵宠。我不知道商颂夫妇当年为何把她留在这里,也许她本就该属于这里。不说了,走吧!” 袁罡沉默着,和他一起转身而去。 此地离出口很远,带他们回到出口附近时,又见到了一群忙碌的万兽门弟子。 如今的万兽门正在蝶梦幻界内大肆种植驱光草,扩张修士的地盘,压缩蝶罗刹的地盘。 晁敬一直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们,也一直在提心吊胆,不知牛有道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见到两人回来,晁敬松了口气,低声问牛有道:“怎么就你们两个,还有个呢?” 牛有道淡然道:“事情没谈拢,起了点争执,灭口了。” 晁敬无语,最终只能是挥手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说罢带了两人离去…… 银儿走了好久,一直在找牛有道说的大院落,忽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一处瑰丽夜景中的宫殿,伸手指去。 携带着她的一只血罗刹立刻朝那飞去,飞落到了那座空旷的宫城中。 落地后的银儿满脸疑惑,这个地方她似曾相识,她在回想。 不过念头很快被‘好吃的’念头给盖过了,她提起裙子就跑,在宫殿内的一座座房屋内寻找。 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好吃的。 直到进入一座圆筒状的殿宇内,看到一座由铜柱围着的敞开铁板的怪异八角亭时,银儿沉默了,凝视着那八角亭凝视了许久。莫名的,她眼中有泪珠滑落,抬手抹了把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 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在浩大宫城内孤独游荡着,眼中流着泪,口中念念有词着,“道道,找不到。道道,我找不到……” 后来,她不找了,离开了这座宫殿,想返回去找牛有道。 可牛有道非寻常人,早有谋划,之前故意在幻界里兜了圈,将方向搞了个乱七八糟。 “道道,你在哪?道道,我找不到你……”她站在巨大的树木之巅念念有词,眺望这片瑰丽的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后来,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指已慢慢变的尖锐。 她的脸上已浮现银纹,抬手掠去脸上泪珠,她不知道自己眼中为什么常含着泪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天都秘境开启的日子临近了。 茅庐山庄,牛有道与众人辞行,商朝宗和商淑清都赶来了相送,冻结的战场那边需要有人坐镇,蒙山鸣留守。 该说的都说了,临走前,管芳仪拉了牛有道到黑牡丹的墓前。 静默许久后,牛有道叹了声,“此去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管芳仪笑了,笑的很牵强,“别说丧气话,别人我不知道,你?想弄死你怕是没那么容易。给!”她掏出了一叠金票。 牛有道奇怪,“干嘛?” 管芳仪笑吟吟道:“你就一穷鬼,身上没有分文,这钱你留在身上,也许能派上用场。” 牛有道单掌推了回去,“那里面没有花钱的地方,带多了财物反而容易给自己惹麻烦,不用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管芳仪也没勉强,不过转手又掏出了两张天剑符递给,“留着防身吧。” 牛有道讶异,“你不是说你就剩最后一张了吗?” 管芳仪:“让许老六去买的。” 牛有道呵呵一笑,这个,他收下了,同时叮嘱道:“我不在,那个‘苏照’,不要拖拉了,成不了自己人,就直接做掉。猴子若有什么意见,你就说是我交代的。” “好!”管芳仪点头。 牛有道凝视着她双眼,“记住,我若回不来,你就去妖魔岭找赵雄歌,那边应该会有人对你进行妥善安置。” 第七五八章 道爷保重 管芳仪懂他话里的意思,苦笑道:“我真不认识什么魔教的高层,就算真有什么人,经历了这么多,男人早就看透了,我也不会再去依附讨好哪个男人而活,没那个必要。” 牛有道:“红娘,不是让你去依附谁,而是让你好好活下去,是让你先去找个稳妥的地方立足。我若回不来,这里必定要生变,牵涉的利益太大,你们挡不住的。商朝宗他们届时也是身不由己,不会为了一个回不来的死人而怎样,会另行投靠他人,这是必然的事情。” “接手这边的人,也不会放任我的势力继续存在,必然会铲除。届时浮云宗、留仙宗、灵秀山等人为了自保站队,很有可能会是第一个对你们动手的,到时候这边没人保的了你们,你们的处境会很危险。听我的,先找个地方立足,再图以后。目前我能想到的也能只能是这样,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我想多了也没用。” 说到浮云宗等人,管芳仪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到时候不用管他们?” 牛有道:“你想管也管不上,我不在,你也压制不住他们,他们根本不会听你的,话也许说的难听,可现实就这么回事。你不需要管他们,你只需带上你自己的弟兄,带多了人也不合适,你也带不走他们,你只需带上你扶芳园的弟兄去妖魔岭便可,其他人不要你管,此后你顾好你们自己便可。” 此后?管芳仪银牙咬了咬唇,问:“老熊那群和尚呢?” 牛有道呵呵笑道:“一群没危害的和尚,没人会为难他们。再说了,他们手上掌握着酿酒的法子,谁都用的上,你放心,他们依旧会活的好好的,老熊识相的很。” 管芳仪又问:“猴子呢?” 牛有道摇头:“他愿意跟你走,你就带上他,不过我估计他不会跟你走,猴子有自己的想法,一根筋,你勉强不了,也不用勉强,我估计他还会留在商朝宗的身边,所以也不用你管!我不在了,也只能是放手,由他去走自己的路吧!树倒猢狲散,我的势力瓦解后,只要你们走了,他一个人反而安全。跟商朝宗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多少了解点,至少他现在还没那么无情无义,否则我也不会让他在南州坐到今天,他也活不到今天。人多了不行,就剩猴子一个人,商朝宗他们能保住他的,至于再以后会如何,那已经不是我操心的事了。” 管芳仪心里难受,嘴上嘀咕道:“你倒是想的开,也许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难道就一点都不难受?” 牛有道略显惆怅道:“难受有什么用?难受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管芳仪鄙视道:“搞的你好像一大把年纪似的。” 牛有道呵呵道:“其实咱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 管芳仪挑眉道:“哟,这是在示爱吗?” 牛有道一脸戏谑玩味,“说实话你不信。” 两人交流了一阵后,返回了山庄,一群人在山庄门口等着他们。 大型飞禽都准备好了,准备走了,费长流、夏花、郑九霄再次向牛有道表示,三派进入天都秘境的弟子就交给他了,同时再次当场交代弟子进了天都秘境后听牛有道的吩咐。 同样的,整个燕国修行界的事,这三派也摊了点进入天都秘境的名额,一个门派出了一人,不多。 三派知道,燕国三大派也是看了牛有道的面子,没让这边多出人。 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叹了声,“老弟,走吧!” 他是最郁闷的一个,他这个万洞天府的掌门也要进天都秘境,掌门参加在诸国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 没办法,万洞天府还是赵国的修行门派,这次被逼无奈彻底跟赵国撕破脸了,赵国三大派能让万洞天府好过才怪了,提名权掌握在赵国三大派的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赵国点了万洞天府一堆高层,万洞天府的长老一个都没跑,连掌门给捎带上了,摆明了就是要趁机搞垮万洞天府。 正常情况下,也没哪国的门派敢得罪本国位列缥缈阁的门派,万洞天府纯粹是恰逢特殊情况,赵国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了,他们不反抗都不行。 得亏是受了规则限制,不能让一个门派出人太多,否则达不到缥缈阁的某种不可言明的目的。 各国各出一千人参加,其中各国位列缥缈阁的门派各有一百个名额,剩下的才是各国其他门派来分,剩下的一个门派最多只能出五十人,万洞天府把五十个名额填满了。 也幸亏万洞天府后面如今有燕国撑腰,否则仅凭把万洞天府高层给一网打尽了,万洞天府就得乱套,如今有燕国这边的势力帮忙镇着,一群高层倒也算是能去的放心。 此去没得选择,也只能是站在燕国这边,不与牛有道抱团都不行,尽管知道跟着牛有道很危险。 “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还有散修的事。老弟,南州离不开你啊,我在这里等你。”前来送行的大禅山掌门皇烈拍了拍牛有道的胳膊,无限感慨很是不舍的样子。 牛有道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眼神看的皇烈怪不好意思的。 有些东西不需要点破,大家心知肚明。 “走吧!”牛有道招呼一声,要出发的人向一排等候的大型飞禽走去。 要一同出发的都是这边势力的高层,飞禽数量有限,譬如万洞天府那么多人也承载不了,该骑马的早就先出发了,眼前这些人都是卡着时间去的,有飞行载具不用去太早也能赶上。 “道爷!”来到这里也没机会跟牛有道说上几句话的商淑清忍不住喊了声,人也走了出来。 牛有道停步转身,看着她。 众目睽睽之下,商淑清反复欲言又止,最终只简短道了句,“道爷保重!” 商朝宗知道妹妹的心思,看向妹妹的眼神很复杂,心里有点难受,妹妹其实是女人当中少有的优秀女人,那身段也是没得说的,却因为那张脸熬成了老姑娘,至今还没嫁人。 以前是因为家道中落耽误了,现在无论是权势地位都足以解决了,商朝宗也在帮商淑清物色,可商淑清又不肯将就了。如今的商淑清不是闷在屋里的大家闺秀,凡事能任由家人做主,商朝宗也勉强不了她。 对于商淑清的那张脸,牛有道也给了他们答复,不仅仅是他没办法,上清宗也解不了! “郡主也多保重。”牛有道对着她笑着客套了一句,再转身,一排飞禽已腾空而起。 一群人飞身而上,驾驭飞禽盘空绕了几圈,之后成一排飞向天际。 茅庐山庄一群人目送。 “清儿。”商朝宗走到商淑清面前唤了声。 商淑清没吭声,慢慢低下了头。 众人目光陆续看向了她,有些事情其实大家早就看出来了,可是许多事情是没办法的,大家也帮不上忙。 也许放在当年,大家还可以帮着撮合一下,那时商淑清的身份足以配得上牛有道,奈何当年的情况不合适。谁能想到变化如此之快?等到都站稳脚了,牛有道已非当年的牛有道,身份地位已经凌驾于商氏兄妹之上,连紫金洞掌门宫临策都要弄个义女闻墨儿过来,情况可想而知了,谁还能再劝牛有道娶个丑八怪不成? 牛有道没那个意思,也犯不着以联姻的方式来控制南州,大家真的不合适再开口了。 说白了,商淑清长成这个样子,已经配不上了牛有道。 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可能就永远错过了…… 宋京天牢,再次受审的罗照又被押了回来,又关回了牢笼之内。 傍晚时分,天牢大门再次打开,这次拖了一人进来,罗照的心腹谋士文悠,身上血迹斑斑。 他没罗照那么好的待遇,审讯人员对他用刑了。 听到响的罗照只是贴着栅栏往外瞅了眼,牢内光线不好,没看清是谁,只大约估摸着关到了与自己隔了几间的位置。 脚步声离去,又有脚步声来,有人停在了牢笼外,一张熟悉的面孔笑眯眯道:“大都督受苦了。” “大总管?”罗照讶异,来者正是大内总管莫高。 莫高让狱卒打开了门,从随行太监手上提了只食盒进来,之后屏退了外面的人,提着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一样一样摆放,“陛下让老奴给大都督送点酒菜来。” “谢陛下!”罗照语调深沉。 摆放好了东西,莫高转身道:“事情成了这样,陛下的压力也很大。尊夫人,陛下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只要夫人回来了,必然要去凌霄阁闹,凌霄阁就要出面对朝臣施压,朝臣就得松口,到时候大都督就能出去了。” 罗照问:“有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莫高摇了摇头,又特意提醒了一句,“不但是朝中出现了矛盾,三大派内部也出现了矛盾。陛下压力很大,有人觉得机会到了,想逼陛下引咎退位,正在三大派那边活动,大都督明白老奴的意思吗?” 罗照微微点头,这是要他把事扛下来。 莫高:“明白就好,所以大都督必须一口咬死,陛下之所以同意,都是受了你的蛊惑,是因为你的坚持而不得已。只要陛下稳住了局势,大都督迟早都是要出去的,只是暂时受点委屈而已。” 罗照冷笑:“都这样了,还忙着内斗!” 莫高叹道:“谁说不是呢?越是乱时,冒出的妖魔鬼怪越多,这人心呐。唉,现在疯狗多,我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大都督有什么话需要老奴转告给陛下吗?” 罗照:“酒!” “好的,管够!”莫高点头应下,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挨骂来了 就刚刚,群里不停@我。 进群问啥事,大家伙见月票榜争的热闹,让我也加更抢点月票。 我码字速度慢,自然是严词拒绝。 大家又有理由,说明天本书上架一周年了让我意思一下。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拒绝! 然而人生最大的困惑往往如此,面对诱惑能否抗拒? 一群人开始撩我,说五百张月票加一更,我坚定拒绝! 加码到一千张月票加一更,我依然拒绝! 又加码到两千张月票加一更,我心动了。 可后来一想不安全,又婉拒了。 面对盛情又实在是难以推却,我提出了再来个一万保底,一万张月票之后再算加更。 大家同意了,可后来想想又害怕了。 两回了,曾经活生生被干趴下两次了,其中一次累的撞掉了半颗门牙也没还清。 很惨烈的,是看不到希望的那种绝望,只要你能写出来,月票数永远能让你保持在加更状态,所以之后基本不敢再求月票了。 回想往事,心里有阴影,觉得很不安全,于是我又反悔了,保底月票提到了一万五,还不算四月底的月票双倍,估计这样比较安全。 大家同意了,没理由再拒绝了,说我再加码就太不要脸了。 因此有了现在的单章。 脸红着说一声,为了庆祝四月一号本书上架一周年,搞个活动。 声明:保底月票一万五千张之外,投满了一万五千张之后,月票每增加两千张加一更,月底双倍的月票不算翻倍。 就这样吧,心虚,脸红!!!! 第七五九章 天谷拔剑 缥缈阁,牛有道是第一次来。 天都秘境离缥缈阁不远,进入秘境的人来了这边也没资格进缥缈阁一观,只能远远看一下缥缈阁的气势。 牛有道等人有飞禽坐骑,不用长途跋涉赶路,是卡着时间来的,因此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一批。 他们来到时,天都峰附近一带的山谷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修士,各方势力的修士和散修云集。 聚集的山谷就叫天谷,正好在天都秘境入口外面。 牛有道等人来到时多少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一排飞禽降临,大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如此大的阵仗,仅次于万兽门弟子来到时的排场。 没办法,万兽门就是卖大型飞禽的,此来参加天都秘境的大小弟子一律皆以大型飞禽送来,是其他门派不能比的。 大型飞禽落在了山谷外,将人送到后便返回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山谷外有缥缈阁负责点到核实身份的人,获悉来者当中有燕国和赵国的修士,这边迅速招了燕赵三大派的人过来确认是否有误,若出了什么纰漏有人假冒之类的,两国三大派的人是要负责的。 燕国这边帮忙确认的人好说,赵国那边则没给什么好脸色,也不可能给司徒耀等人什么好脸色。 云姬母子是跟牛有道一块结伴来的,跟赵国闹成这样也不可能与赵国修士结伴同来,否则那一路上的尴尬和羞辱怕是难以避免。 与万洞天府的下场一样,云姬和云欢母子两个都被赵国提名点来了。 许多事情是之前都没想到的,一开始渡云山来南州帮牛有道时,母子两个没想到赵国会攻打南州,只是为了化解缥缈阁的怀疑才不得已来了南州。 等到赵国对南州动手了,母子两个便没了退路。 前面暴露了和牛有道的关系,赵国对渡云山的立场生疑,岂容后患,逼他们母子对南州动手,不给他们含糊的机会。 云姬有天大的把柄在牛有道的手上,怎么可能对南州动手? 加之牛有道也不是善茬,想趁机掌握渡云山这支势力,也提出了希望渡云山帮忙的要求。 云姬有得选择吗?渡云山群妖只能是背叛赵国投靠到了牛有道这边,如今渡云山是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是依附于牛有道。牛有道虽然客气,但事实上是,以云姬为首的渡云山群妖已经是不得不臣服于牛有道。 彼此关系的翻转,云欢是最感慨的一个,想当初他哪会把牛有道给放在眼里,现在明面上还是结拜兄弟,实际上已经是俯首称臣,母亲的实力再强面对牛有道的手腕也得屈从。 同样感慨的还有管芳仪,舍弃一颗万兽灵珠,如今将整个渡云山的妖修都给掌握了! 对黑牡丹之仇隐而不发,将晓月阁拉在了身边做助力,又掌握住了万兽门长老晁敬。 为了争夺南州的控制权,与天玉门反复斗争,最终成功踢走天玉门,如今又拉来大禅山并稳稳压制着,牢牢掌握着南州的话语权。 面对战火威胁,放金州势力撤入南州,是一项重大决策! 如今万洞天府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牛有道给左右了,后面的趋势已经可以想象,很难再摆脱牛有道的掌控,局势已经由不得万洞天府自己了。控制住了万洞天府,进而又不知不觉加强了对大禅山的牵制,也等于是越发牢靠的紧握住了南州的话语权,现在无论是手中掌握的实力还是对南州的影响力,商朝宗等人目前也没了选择。 现在的浮云宗、留仙宗、灵秀山就不用说了,三派面对牛有道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三派掌门见了牛有道也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道爷。 牛有道手上看似没有什么自己的势力,实际上明里暗里却拉住了一堆势力为他效命。 如今牛有道似乎有做出了新的战略抉择,要加入紫金洞! 管芳仪暗底下都在为紫金洞担心了,牛有道看似的低调只是掩饰,攻城掠地实际上一点都不手软,进退有据,该退让的时候能忍下大仇,该出手的时候,譬如觉得局势到了需要大型飞禽办事的时候,则是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目的达到了,事情成了,外界包括内部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手上的这些大型飞禽是哪来的。 牛有道岂会轻易做出重大决定?紫金洞一旦让这头披着羊皮的狼进了门,管芳仪真的为紫金洞担心,不知道宫临策将来会不会后悔? 一个被上清宗抛弃的弃徒,近乎白手起家,短短数年内明里暗里经营出了一股足以左右一国局势的势力,而且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年轻人,自己与之长相伴随,亲眼见证不胜枚举的种种,试问管芳仪如何能不感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么一个对上清宗有巨大作用的人,上清宗居然抛弃了,以至于令整个门派落魄如斯,寄人篱下,管芳仪每每听到有关上清宗的消息时,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上清宗好。 作为最了解牛有道的袁罡,却没什么感触,甚至不做多想,在袁罡看来,道爷本该如此,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对商淑清说,道爷那个人比他的修为更重要! 此时的牛有道有点意外,因为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轮到他上前登记被核实时,看到了负责操持此事的摘星城邀月客栈掌柜,那个得过他好处的白玉楼。 牛有道对他点头微笑,白玉楼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样子,既如此,牛有道也就没再有多余的表示,核实过了身份后就过去了。 待到一群人身份全部核实完毕,都没有了什么问题,一起通关进了山谷。 山谷内早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先到的万洞天府长老黎无花快步过来,对司徒耀道:“掌门,赵国那边不让我们占地方,目前燕国收留了咱们。” 他指的是这片山谷落脚的地方。 天谷经历了不少届的天都秘境开启之事,诸国屡次来此,势力划分之下泾渭分明,都各据地盘在此开凿出了山洞栖身,如今赵国不让万洞天府再呆那边,将其驱逐。 司徒耀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很无奈,被逼无奈,目光看向了赵国那边堵在前面的人,不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鬼母先到了,她没有像云姬那样和本国的关系搞僵,也没必要,是以齐国那边修士的身份与齐国修士一同来的。 大多数散修,平常是散修,如今基本上都被各国势力分别拉拢了。 除了一些拥有绝对实力的顶尖散修有拒绝的能力外,大多散修被各国势力找上门之后便没了选择,进入天都秘境后只能是为拉拢自己的人效力,否则就是个死! 这次的选择,影响的不仅仅是现在,还有将来离开天都秘境后,已经站队与别的势力对抗了,以后再难独善其身。 鬼母本想过来打招呼迎接的,结果发现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对牛有道等人虎视眈眈,只好忍耐在了一旁没过来。 牛有道等人不可能不进去,最终与赵国的一群修士对峙在了一起。 赵国三大派来此主事的长老,落霞山庄万同福,归元宗王不空,聚仙教明静,带头横在前面。 牛有道略偏头,听了身边人轻声介绍三人的身份后,笑道:“诸位,这是闹哪一出?” 落霞山庄长老万同福不屑道:“老夫不与将死之人废话。” 将死之人?牛有道哦了声,“既如此,何必挡路较劲?” 果真是不理会他,万同福盯着司徒耀道:“司徒耀,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何去何从,选错了路可没地方后悔。” 司徒耀略带悲愤道:“路?还有路可选吗?你们根本不给我们活路!还请万长老告诉我,路在何方?” 万同福:“有些事,服从大局让万洞天府暂做一些牺牲免不了。我既然在这里等你,自然就会再给万洞天府一次机会,前提是万洞天府要拿出悔过的诚意来了,只要诚意到了,我保证,金州依然是万洞天府的金州!” 司徒耀:“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万同福:“诚意简单,看你万洞天府进了天都秘境后的作为,站哪边自然就要做哪边的事。”说话之际瞥了眼牛有道。 牛有道这边的人面面相觑,这是要让万洞天府打这边吗? 牛有道忍俊不禁,万洞天府对抗赵国三大派杀的血淋淋的,如今的战场局势也由不得万洞天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相信只要司徒耀不傻就该知道如何抉择。伸手拍了拍司徒耀的胳膊,“司徒掌门,你们慢慢商量,我们就不打扰了。”之后对拦路的一群人道:“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边说边往前闯。 对面哪会由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一个个站那压根不动! 呛!一声剑鸣,杵在地上的宝剑骤然拔剑而出。 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两道血花飞溅! 落霞山庄长老万同福和聚仙教长老明静同时遭殃,可谓被这近距离之下的突然袭击给杀了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竟有人敢在这里出手,谁都没做任何防备。 宝剑出鞘速度之迅捷,令人防不胜防,“啊!”二位长老当场一声惨叫,皆被拦腰而斩成两截。 ps:无以为报,也可左拥右抱!谢“罗马公敌”和“习惯性卡壳”双双赠送的小红花。 第七六零章 都给我住手!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事发太过突然了,两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牛有道身后的一群人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赵国那边挡路的人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就动手了,突然间就动手杀人了,突然间就血肉横飞了。 两边的人都有点懵,甚至是惊慌! 燕国那边过来的一群人也懵了,什么情况? 获悉赵国修士堵了牛有道他们,燕国修士闻讯后自然是不甘示弱,立刻招呼了人赶来。 燕国修士还准备赶来为牛有道壮声势呢,自然也是不想丢了燕国这边的气势,谁知刚一出现便见到了这一幕。 以逍遥宫长老山海、紫金洞长老严立、灵剑山长老褚风平三人为首主事的一群燕国修士,集体傻眼止步,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动手,吃错药了还是疯了? 因为赵国拦路的人阻挡,这边还不知道是谁出手了。 见赵国修士拦人,山谷内一座座的洞穴的出入口不少人正探身看着这边,正看热闹呢,突然见这一幕,全部惊呆了。 四周看守天谷的缥缈阁修士也愣住了,什么情况? 赵国归元宗长老王不空亦大惊失色,之后的反应是迅速拔剑,下意识准备反击! 然而剑刚出鞘,脸色又是瞬间剧变,甚至是惊慌失措,剑还没挥出,扭头便闪。 牛有道一剑斩杀两人,剑出剑回,瞬间拔剑,又瞬间归鞘,宝剑连同剑鞘戳入地下一截,手法干净利落。 宝剑归鞘的同时,另一手抖出一张符篆,爆出磅礴能量威势护体。 刚要挥剑而斩的王不空差点没惊的喊出声来,天剑符! 牛有道这天剑符可不是亮出来吓人的,而是直接施法施展开了,不带丝毫的犹豫,一出手就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头皮发麻的王不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扭头便跑。 牛有道挥手引出磅礴能量,聚集成巨型剑罡,以开天辟地之势呼啸斩去,直斩王不空,本人亦一脚登上了插地的剑柄,释放出迅雷般的巨型剑罡怒斩! 杀了万同福和明静之后,他立马盯上了王不空,没得罪他也不会放过。 既然出手了,既然有机会,赵国三大派此来领头的人物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不空凌空扭身挥剑,拼尽全部修为抵挡,眼中的惊恐,还有那脸上的悲愤神色难以形容,近乎绝望。 咣咣咣!接连三道巨型剑罡如雷霆般爆发怒斩,连珠炮似的连诛而去。 一道人影当空被斩成爆开的血肉,一支剑震飞了出去。 山谷洞口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亲眼目睹了王不空当场被天剑符给突袭诛杀! 天剑符内蓄积的十二道剑罡威力,并未放空,牛有道也没打算浪费,灭了王不空挥手便是连珠而发的巨型剑罡雷霆似的爆射乱绞。 惊的四处飞起逃散的赵国修士惨叫声一片,只见雷霆剑影突闪在飞散的人群中爆出一团团血肉。 见到动手的动静,燕国修士还以为是赵国那边动手了,惊愣之后,旋即紧急闪来,准备施以援手,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见到牛有道施展天剑符大开杀戒! 还施以鬼的援手,先回避一下躲躲再说吧! 一群掠来的燕国修士吓的凌空扭转调头而逃,不逃不行,牛有道那王八蛋挥着天剑罡影砍瓜切菜般无差别攻击,简直是疯了,那连珠而发的雷霆攻势实在太过吓人,谁还能撞上去找死不成?肯定先跑! 十二道天剑符释放而出,犹如翻天覆地一般,土石崩飞,血肉横飞,轰鸣中夹杂着惨叫。 十二道轰鸣声过,弥漫的烟尘中,单脚踩在剑柄上的牛有道旋身落地,顺手扶了身前剑,冷目四顾,一脸杀气。 这是他身上难得流露外现的狠戾一面! “师傅!” “师兄!” 逃散之后的赵国修士终于发出悲呼,眼见天剑符威力已过,一群人焉能坐视,迅速转身而回,准备反扑报仇! 牛有道冷目睥睨四方,一手扶剑,一手信手一抖,又是一张符篆在手,谁敢冲上来试试看! 又是一张天剑符!刚冲来的一群赵国修士紧急刹停落下,高度警惕着,紧盯牛有道手上的符篆! 强敌环伺下的牛有道屹立原地,无动于衷的单手扶剑站那,两指夹着的天剑符亦静固等着。 之前那张天剑符是玩真的,这张才是吓唬人的。 不过有了前面的悍然出手,谁还敢怀疑他是吓唬人的,悲愤不已的赵国修士无人敢轻举妄动。 拿天剑符吓人,有点招摇,不过牛有道不怕别人看到他手上还有天剑符,怕的是别人不知道他手上还有天剑符,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手上还有天剑符。 谁想知道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张天剑符,可以来试试看,不怕死的来呀! 跟牛有道同来的一群人也被惊退了,虽然牛有道之前并未攻击他们,但还是被那无差别攻击的威势给吓的退开了老远,怕被殃及池鱼。 皆怔怔看着牛有道,云姬母子,退到了山壁下的鬼母,司徒耀等万洞天府的弟子,留仙宗三派等人,真正是一个个都惊呆了,一个个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些人尽管和牛有道很熟悉,可大多从未见过牛有道出手。 牛有道平常在他们的眼里是挺和气的人,手上的那支剑平常就是个拐杖,平常拄个剑晃来晃去,能动嘴的从不动手,向来是以理服人,哪见过这样的牛有道,一句话不合就大开杀戒了,别说什么讲道理,连给人家讲道理的余地都没有,这还是那个牛有道吗? 当拐杖的剑突然出鞘了,毫无征兆就出鞘了,一出鞘就见血死人了! 不但是当拐杖的宝剑出鞘了,宝剑出鞘还不过瘾,甚至二话不说就是天剑符跟着一起砸出来。 不动手则以,一动手那叫一个狠厉,那叫一个狠稳准,在一群人聚集堵着的情况下突然出手,突然如此狂暴出手,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杀的那叫一个血肉横飞! 司徒耀喉结干咽着耸动,依然有点懵,万同福、王不空、明静,赵国三大派派来进入天都秘境的主事人没了?刚才还堵路威胁来着的人,就这样没了? 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腿,还有那洒了一地的新鲜血迹,司徒耀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牛有道手上。 反正一群人堵在一起毫无防备,被牛有道突然这么突袭一下,肯定死了不少,估计死了得有几十个。 估计刚刚站在前面首当其冲的人都是赵国那边派来的骨干弟子,一下损失这么多精锐骨干,连三位主事长老都没了,司徒耀不知赵国的人手进了天都秘境后还怎么玩。 别的不知道,有一点司徒耀可以估量,天都秘境最多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要开启,这边将消息传回赵国,然后赵国三大派再重新组织人手补充过来,时间上应该也来不及了。 其他人没他想的那么多,云姬等人看着孤零零站那的牛有道,只想问一句,在这里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吗?疯了吗? 以逍遥宫长老山海、紫金洞长老严立、灵剑山长老褚风平为首的燕国修士,亦集体傻眼呆呆看着牛有道。 “这家伙吃错药了吗?”灵剑山长老褚风平麻木地问了句,他慢慢回头看了眼身后呆若木鸡的一名女弟子。 没人回答,紫金洞长老严立神情抽搐着,他是知道牛有道干系到紫金洞多大利益的人,来之前宫临策还反复与他长谈过,让他尽量保牛有道的安全。 可如今的情况,还保个屁啊! 这天都秘境还没开启,人都还没进去,这位就先发疯了,自己上赶着找死,还怎么保? 当然,也不是非保不可。 来之前,宫临策、龙休、孟宣已经碰过面,谈到过这事,保牛有道也是要看情况的,一旦在天都秘境内的情况不对,一旦诸国势力围攻之势难以阻挡,三大派不可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时候只能是放弃牛有道。 宫临策没把这事告诉牛有道,也不会告知。 尽管宫临策很想捆绑逍遥宫和灵剑山的势力保牛有道到底,可没办法以不合情理的方式拉着两派不放,会引起两派的怀疑。一旦两派都放弃了,紫金洞独木难支,到时候也只能是放弃牛有道。 只是如今看来,燕国三大派似乎都操心的太多了,人还没进去,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那疯子是谁呀?”有不认识牛有道的海外修士问了声。 “牛有道,听说过没有。”有人回了句。 “哦,他就是那个燕国南州的牛有道啊,嘿,这小子脾气够大的!” 一处洞口,丹榜排名第六的高手巫照行,看着山谷中的这一幕,眉头渐渐皱起。 另一处洞口,一明媚女子,丹榜排名第二的高手颜宝如,似笑非笑地看着事发现场。 还有一处洞口,丹榜排名第一的西门晴空,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微闪。 所有人都被那巨大动静给惊动了。 山谷外主持事物的白玉楼也被惊动了,闪身来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尤其是看到出手的是牛有道后,他也傻眼了一阵,暗骂一声,这小子疯了吧?竟敢在这里搞事! 他最终发出一声迟来的怒吼,“都给我住手!” ps:好人一生平安!谢“掌控大菊”的小红花支持。 第七六一章 缥缈阁有客来 众人朝他看来,还住手什么?已经都住手了! 事情发生的也快,牛有道拔剑划死两个,天剑符突突一遍就完事了,白玉楼现身时现场只剩下了对峙。 都已经住手了,扶剑而立的牛有道指夹天剑符睥睨四方,赵国一群修士半月包围着,双方对峙着。 一群缥缈阁的修士亦闪身而来,围了现场控制局面。 尽管悲愤,可赵国一群修士见到缥缈阁的人出面了还是有点紧张害怕,在天谷、在天都秘境门口、在缥缈阁眼皮子底下动手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赵国这边的主心骨全被干掉了,剩下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没底。 白玉楼一喊住手,缥缈阁的人一现身,一群赵国修士手上拔出的武器立刻纷纷放下了,无人敢忤逆。 牛有道冷目环顾四周,手中的天剑符也慢条斯理地收了起来。 白玉楼闪身到了交战的现场,看了看一地的血腥,一地的残肢断腿,猛然转身回头,正面对上了牛有道,一步步逼近牛有道。 牛有道单手扶剑,看着他,站那纹丝不动。 山谷内除了风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那一幕。 白玉楼站在了牛有道的面前,阴沉着一张脸,抬手,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胸口,轻声着,徐徐道:“你疯了吗?敢在这闹事?”每说出一个字,便在他胸口戳一下。 牛有道站那没动,等他说完了,才慢慢回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白玉楼:“他们动手了,你可以喊话求援,这里不是谁撒野的地方。” 牛有道:“他们要杀我,已经动手了,来不及求援,我不反击,就是一死!人死了,还如何求援?” 白玉楼:“赵国在这里杀你?你信吗?” 牛有道:“我不信,我甚至不敢相信他们会在这里动手,可他们的确动手了,我如何判断他们不会杀我?” “哼,你自求多福吧!”白玉楼在他肩头重重戳了一下,继而回头,大声一喝,“全部给我扣押,听候处置!” 一个都没得跑,除了死了的,当事双方,包括跟随牛有道前来的司徒耀等人,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个乖乖束手就擒。 等待他们的不知是什么下场,司徒耀等人想哭的心都有了,咱们什么都没干,才刚抵达这里就被缥缈阁给抓了?就这样无缘无故被牛有道给连累了? 他们很想问问牛有道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然而现在不是他们慢慢谈话的时候,押送之人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一群人就这样不做任何反抗地被押走了,包括牛有道在内。 白玉楼冷眼扫视整座山谷一遍,亦转身快速离去,要赶去上报,天谷内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牵涉到天都秘境的开启,他不敢一人独自做主。 相关人员都走了,剩下燕国一群修士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躲在石壁一角的鬼母也慢慢走了出来,她看到了,看到四周石壁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了。 对于牛有道这个结拜兄弟,她也是无语了,事情经过她看的清楚明白,不是她不念及结拜之情,而是这样的事情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洞口,宋国三大派的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国三大派来主事的长老就这样痛痛快快的被干掉了?三人竟莫名都有种庆幸感,幸好不是他们,因他们也都有过在这里给牛有道点颜色看的念头。 有此庆幸感的似乎不止他们三个…… 缥缈阁有客来,谈不上什么贵客,莎如来的朋友,也许算是莎如来的朋友,至少是莎如来的熟人。 人生在世,谁还能不认识一些人? 九大至尊的人掌控天下,也不可能永远悬在空中,要办事还是得脚踏实地,认识一些人也是有必要的,一些小事处理起来也能迅捷方便。 玉苍先生来了,刚到一会儿,稍微比牛有道来的早一些。 有客来,缥缈阁自然有好酒招待,莎如来与之隔着矮桌盘腿对坐,谈论风月。 “嗯,好酒!”玉苍放下酒杯,指了指酒壶道:“据我所知,酿此酒之人,如今也来参加天都秘境之行了。” 莎如来略抬眼,“牛有道?” 玉苍抚掌笑道:“没想到莎兄竟也知道这无足轻重之人。” 莎如来淡淡一笑,“酒是好酒,酿酒之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之人,已经能左右一方局势了,岂能没有耳闻?” 玉苍道:“酒虽然好,可出产确实少了些,莎兄如果觉得这酒好,我刚好与牛有道熟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出产一批专供给莎兄。” 莎如来略摇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东西倒无所谓,只是我收了他的东西,传出去会让其他人多想,会琢磨我和他的关系,影响不好。规矩就是规矩,口腹之欲,尝尝则可,没必要太当真。” 玉苍:“不瞒莎兄,我此来正是为牛有道而来。” 莎如来低眉垂眼道:“玉苍兄,还是那句话,规矩就是规矩,上了名单的人,没有无缘无故撤下的道理,最好不要让我难做。” 玉苍摆手道:“莎兄误会了,规矩我懂,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坏了规矩,又怎敢让莎兄难做。” 莎如来哦了声,执壶斟酒道:“看来有什么别的说法。” 玉苍:“不瞒莎兄,牛有道是我那侄子的老师,我与他关系匪浅。” 莎如来淡淡一笑,“略有耳闻。” 玉苍身子略前倾,“他此来天都秘境能否活着回去还不一定,他毕竟是我侄子的老师,于情于理我都该送送他,莎兄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天谷见见他?” 其实见面都是其次,而是想进天谷拉着牛有道去会会各门各派的熟人。 他也不傻,之前虽然见过一些有交情的门派掌门,可牛有道毕竟牵涉进了那么大的利益之争,那些交情嘴上说的好听,动起手来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他只求那些不是直接利益相关方的人,略微收敛点,没必要下狠手,如此一来牛有道在有一定庇护势力的情况下可保平安。 与牛有道之间,该说的早在之前见面的时候都说清楚了,之所以还要进天谷,而且是在这个时候进天谷,就是想利用缥缈阁的势,让相关方看看,也是让相关方搞不清他的深浅,认真考虑一下他的态度,得罪他到底合适不合适? 为了保牛有道,他这次可谓是不惜余力。没办法,牛有道的死活对他太重要了。 莎如来嘴角浮现一抹玩味,透着一股高深莫测,慢慢举杯饮酒,不吭声,就慢慢品酒。 玉苍期盼了一阵没结果,又道:“莎兄的确不好收人东西,不过这酒却可以自己酿了喝,我进去跟牛有道说一声,让他把秘方交出来。” 他这是未经牛有道同意便为牛有道做主了,在他看来,秘方重要还是命重要,还需要选择吗? 他相信,只要莎如来想要,牛有道也不敢不交。 莎如来放下酒盅,淡淡笑道:“这不合适吧?” 玉苍摆手,“没什么不合适的,莎兄难道是在乎这点钱的人吗?断然不可能拿出去贩卖抢牛有道的生意,只是酿点酒自己喝或与亲朋好友分享而已,一点口腹之欲,算不得什么。” 莎如来:“按理说,只是给人送行而已,让进一趟天谷也没什么,不过玉苍兄进去的确不太合适。” 玉苍这就不懂了,问:“为何?” 莎如来手指拨弄着酒盅,漫不经心道:“晓月阁这么大的组织,缥缈阁不会没有关注,之所以不闻不问,是因为还算守规矩,只要恪守规矩,只要在规矩之下行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玉苍兄,你懂我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玉苍已经是毛骨悚然,喉结耸动,已惊出一身冷汗,脸色渐泛白,难以出声。 对方这话能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吗?突然在他面前说出晓月阁来,意味着什么?说明人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什么朋友,认识这么多年,人家一直在看猴戏,想必一直在把他当笑话。 玉苍如坐针毡,动又不敢动。 彼此安静了一阵,莎如来再次斟酒,“酒的确是好酒,不过还需记住我的话,一切需在规矩下行事…天谷可以进,但行事不可越界,明白吗?” 玉苍如释重负,这是给了他点薄面,也没打算怎么样他,当即拱手,正要谢过。 谁知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轰鸣声,动静位置正是天谷方向,似乎有剧烈打斗动静。 放下酒壶的莎如来冷目一瞥,沉声道:“怎么回事?去看看!” 阁楼上立刻有人领命飞掠而去,莎如来已起身,走到凭栏处,负手远眺动静方向。 不一会儿,白玉楼快速飞掠而来,直上阁楼,拱手禀报道:“先生,天谷出事了,两伙人动起了手。” 玉苍听的心惊不已,谁那么大胆子? 他关心牛有道的安危,第一念头便联想到了牛有道的身上,不会是牛有道出事了吧? “呵呵!”莎如来冷笑一声,目光中泛着冷厉,“有点意思!什么人闹事?” “燕国南州的牛有道和赵国的修士打了起来,牛有道动用了天剑符……”白玉楼当即把事发情况大致说了遍。 ps:老书友,老朋友了!谢“璾陽先生”小红花捧场。 第七六二章 对质 什么情况?把赵国三大派的主事长老给做掉了,还杀了三大派一堆精英弟子?玉苍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牛有道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赵国那群人是摆设不成? 但白玉楼把事情讲的清清楚楚,还动用了天剑符,肯定错不了! 回过神来的玉苍有点懵,真懵了,那小子是不是疯了,竟敢在这里大开杀戒? 莎如来缓缓回头,冷冷扫了玉苍一眼,仿佛在问,这就是让你跑来的人? 玉苍被那深刻一眼给看的心中悲凉,真的是太悲凉了。 莎如来回头又问白玉楼,“牛有道说是赵国修士先动的手?” 白玉楼:“是,他是这样说的。” 莎如来冷哼,“赵国修士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大的狗胆?” 玉苍忍不住插了一嘴,“牛有道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定是被逼无奈。” 莎如来猛然转身,向玉苍走了一步,顿时逼得玉苍惶恐后退一步,“我没有问你,缥缈阁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话?你有介入的资格吗?” 什么朋友?一句话就把所谓的‘朋友’这块遮羞布给扯的一干二净,是如此的高高在上,是如此的盛气凌人,令玉苍惶恐低头。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狗胆!”莎如来回头又问:“事情经过查明了吗?” 白玉楼:“事情刚发生,还没有细查,相关人员已经押过来了。”伸手朝外面正在押来途中的一群人指了一下。 莎如来冷目盯去…… 之前刚来到的时候,牛有道心里还琢磨,来了缥缈阁这边也没机会进缥缈阁看看是个什么样。 如今机会来了,还真有了来此一观的机会,只是来的方式未免有些尴尬。 其他人大多也是第一次来此,可谁还能有心情欣赏风景? 亭台楼阁,屋宇连绵,气势不凡。 一群人被押到了一块空地上,周围奇花异草点缀,无心观赏,一个个如受惊的鹌鹑一般,身心皆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不安中。 稍等了那么一阵,有人从对面层层飞檐下的走廊中走来,其中一人令牛有道讶异,玉苍?玉苍怎么在这里? 他注意到了玉苍的神情,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玉苍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透着怨念。 玉苍的确很怨念,甚至是满怀悲愤,他为了保牛有道在天都秘境内的安全,到处东奔西跑的帮忙说情,甚至跑来了这里找莎如来,为了晓月阁的大业,也真正是豁出去了,结果牛有道倒好,竟在这里大开杀戒。 他这里辛辛苦苦的为牛有道劳心劳力,牛有道却来个毁于一旦,他如何能不怨? 目光也并未在玉苍身上久留,重点关注在了玉苍小心陪同着的来人身上,从那人气势上可以看出,是压着周围那群人的,看来是有一定主事权的人。 莎如来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众人对面,将众人略作审视,徐徐问道:“谁是牛有道?” 白玉楼挥手一指,牛有道拱手行礼。 莎如来上下打量了牛有道一阵,“跑到这里来撒野,竟敢在此动手杀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牛有道:“并非在下撒野,而是赵国修士欺人太甚,是他们先动手袭击我,我不得不出手自保,还请缥缈阁做主,为小人主持公道!” 这是倒打一耙呀!云姬等人目光乱闪,一个个在心里嘀咕,这样强词夺理就能糊弄过去不成? 什么情况?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吗?赵国修士有点懵。 反应过来后,在场的赵国修士一个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谁敢担这个责任? 一群人纷纷惊叫,“不是我们,是他,是牛有道先动手的……” 眼见现场乱哄哄一片,白玉楼喝道:“闭嘴!” 威慑力不用多说,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白玉楼转身面对莎如来请示。 莎如来不屑再废话,略抬了抬下巴。 白玉楼会意,欠身领命,继而面对赵国三大派的修士问话,“是你们先动的手吗?” “不是,是他先动手的……”一群人又叫了起来。 太吵了!白玉楼沉声道:“一个一个说,你!”伸手指了一人。 那人立刻指着牛有道,一脸悲愤道:“是他!是他先动的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岂容抵赖!” 牛有道反问:“是谁故意挡住天谷入口,我再三请让却不肯让,是谁拦着不让我们进天谷的?难道大家都是瞎子吗?你有本事再继续胡说八道,再继续栽赃陷害!” 此话一出,那人欲言又止一阵,竟无言以对。 赵国刚才还叫嚷反驳一片的人,集体哑成一片,集体无言以对,亦集体惶恐,不少人悄悄瞄向莎如来的神色反应。 本来嘛,大家拦路互相呛两句很正常,毕竟都是对头,可这个时候话从牛有道嘴里出来,味道就有些不对了,什么叫拦着不让进天谷? 关键是,牛有道所言并无任何虚拟,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令人无从反驳。 同样的,这事好多人都看到了,不容歪曲。 司徒耀等人亦对牛有道无语,也都悄悄看向莎如来的神色反应,都看出来了,莎如来是这里主事的人。 而莎如来脸上果然有泛冷的意味,一边眉头略挑,看向赵国一群人的目光不善。 天谷是什么地方?缥缈阁公布的名单上挂号的人,前来参加天都秘境之会的人,赵国修士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拦着不让人进去?想干什么? 莎如来能痛快才怪了! 赵国这边不可能就这样认罪,那修士又强辩道:“哪来的拦着不让进天谷,只是问话而已,谁又敢在天谷拦着不让人进,你却突下杀手…” 牛有道立刻夺话而辩,打断道:“还真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就当是问话,是在找谁问话?” 那人指向司徒耀:“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所有人都看到了!” 牛有道:“那为何拦着我?为何拦着不让我进去?我再三客客气气请让,结果拦着我不说,我过去时,万同福和明静二人居然趁机暗中施法伤我,且下手歹毒,又是何道理?你们找司徒耀问话,我当时已经说了,你们慢慢谈,却为何要拦我?又为何要对我暗下毒手?” 此话一出,赵国众修士大惊,那修士急声道:“胡说八道,哪来的暗中下手伤你?” 牛有道:“我欲从二人身边过去时,他二人顿下毒手!他们以为暗中出手别人看不到,我就能忍了不成?” 争论的焦点就此产生,一边说没有暗中下毒手,一边咬死了对方暗中下毒手。 司徒耀等人愣怔看着,难道真是那两位暗中下毒手了?否则牛有道能这么大胆在这里动手? 是真是假他们也不敢确定,既然是暗中施法下毒手,外人自然是难以看出。 眼看一边说没有,一边说有,哪能容两边无休无止地辩下去,白玉楼喝道:“都给我闭嘴!” 喝停争执,白玉楼招了缥缈阁的人手过来,示意除了两名争执的人外,其余人分别带开审讯,要求双方人员将事发经过详详细细说出。 交代完后,白玉楼郑重警告众人:“诸位最好一五一十交代事发经过,不得有半字隐瞒,倘若证词对不上,撒谎者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后果。带下去!”手一挥。 现场,除了牛有道和之前那位争执的人,其他人就此带离,隔开审讯。 剩下两人后,白玉楼又盯着牛有道问道:“你们争执的问题暂且不管,说说我之后亲眼看到的情形。牛有道,我亲眼看到你施展天剑符对归元宗长老王不空痛下杀手,并对赵国三大派弟子大开杀戒!你说万同福和明静暗下杀手,你不得已自卫,之后对其他人痛下杀手是何道理?” 一旁那对质的修士立刻精神一振,赞同道:“先生说的对!” 牛有道对白玉楼拱手道:“先生既然这样说,那想必先生是没有看到我和王不空之间是谁先动手的。我先前只是对万同福和明静展开了反击,并未打算对其他人动手,然而赵国三大派明显要置我于死地。” 说着抬手指向一旁对质的修士,“先生不妨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是不是王不空先对我拔剑袭击的?若是我先出手,若是我胆大包天敢主动在此闹事,我牛有道死无怨言,甘愿奉上项上头颅!” 白玉楼皱眉,是不是王不空先拔剑出手的,他还真没看见,他是听到天剑符的动静后才紧急闪身去看的。遂问那修士:“是王不空先拔剑出手的吗?” “这…”那修士顿显犹豫,他当时站在人群后面,说实话并未看见王不空有没有先拔剑。 牛有道立刻质问:“怎么了?为何吞吞吐吐,不敢说出实情吗?” 那修士忙对白玉楼拱手辩解,“先生,我当时在人群后面,并未看见是谁先出手?” 牛有道当即愤慨道:“你不是说是我先出手吗?怎么说到点上了又立刻变成了未看见?” “我…”那修士急了,再次对白玉楼辩解,“先生,前面是前面,前面的确是牛有道先出手,之后王长老有没有先出手我的确没看见?就算有,想必也是王长老见牛有道出手杀人,情急之下反击应对!” 牛有道立即逼问:“你的意思是说,归元宗的王长老与落霞山庄和聚仙教的人情同手足,见落霞山庄和聚仙教的人吃了亏,竟要在此时此地为他们两个报仇?这话你自己信吗?” ps:敲锣打鼓,好汉坡上又一人!谢新盟主“文中希”捧场支持! 第七六三章 夫之见,矢之巨 “我…”那修士有点被绕懵了,怎么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而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牛有道再次朝白玉楼拱手,“王不空要拔剑杀我,正面之下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不倚仗天剑符,只能是死路一条!赵国三大派摆明了要置我于死地,我天剑符出手岂能留情?小人恳请缥缈阁查明真相,还小人公道!” 那修士已急的口齿不清,他没牛有道那么理智,也没牛有道面对缥缈阁的冷静,说什么都是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去辩驳,又惊又恐,越惊恐越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慌意乱。 白玉楼:“公道不公道,待那边审讯完毕,真相自然会一清二楚!”说罢对旁听的一名缥缈阁修士偏头示意了一下。 那人微微颔首,转身而去,要将这里刚才问出的内容纳入那边审讯的范围内,究竟是不是王不空先出手的。 该问的都问了,事发时之后的情形白玉楼都知道了,已没必要再问什么,白玉楼凑到了莎如来身边嘀咕着什么。 牛有道和那位赵国修士大眼瞪小眼,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旁观的玉苍由满腔哀怨变得惊疑不定。 赵国想弄死牛有道是肯定的,可若说赵国敢在这里动手,玉苍很是怀疑,而同样的,若说牛有道无缘无故敢在这里动手似乎也不太可能。 两边这么对质一辩驳,他也搞不懂了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 等了那么一阵,缥缈阁派出的一批人手分隔审讯之下,两边人员的口供都拿到了。 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事情虽然闹的大,却是那么短暂一瞬间的事,过程很简短,口供审取自然也不麻烦。 关键是被审问的人都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没人敢拖延,也没人敢弄虚作假。 拿到审讯结果汇总一看,两边人员的口供基本上都对的上,牛有道所言皆是事实。 连赵国修士自己也承认,赵国那边的确是在天谷入口里面堵住了牛有道等人。牛有道也的确是再而请他们让开,他们也的确是没让。牛有道对万同福和明静动手后便收了剑,也的确是王不空先拔剑了。 不过赵国修士坚持没有先动手,坚持只是拦路问话,并不是要阻挡其他人进入天谷。 司徒耀等人也不敢说假话,也不能确定万同福和明静是否有暗中对牛有道出手。 万同福和明静有没有暗中先出手,似乎成了问题的关键,然而两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估计就算是两人活着,两人也不太可能承认自己先出手了。 而牛有道又一口咬死是两人先动的手,闹了半天事情找不出真实答案。 审出这么个答案来,白玉楼心里也在暗暗骂娘,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在莎如来面前办事,却办出这么个结果来,他也不知莎如来会如何看他。 他准备抽丝剥茧细查,却被莎如来阻止了,莎如来没了耐心再啰嗦麻烦下去。 获悉结果后,莎如来又从阁楼里面露面了,当众宣布惩处结果,“赵国三大派,天谷阻人进入,不管是不是问话,皆属罪有应得,念在死了这么多人,不再追究。” 目光瞅向牛有道,又冷冷道:“牛有道,擅自在天谷杀人行凶,本该直接处死,本座一念之仁,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无论是玉苍还是云姬等人皆松了口气。 谁知莎如来之后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天都秘境之行,你若能拿到第一,本座算你将功抵过,饶你不死,否则杀无赦!” 此话一出,别说其他人,就连牛有道亦脸色巨变。 玉苍嘴唇颤了颤,脸色很难看,如此苛刻的要求,和杀了牛有道有什么区别? 赵国修士那边面面相觑,一个个暗暗幸灾乐祸起来。 这是要逼死自己,牛有道哪能忍住不说话,当即拱手道:“先生,非我要杀人行凶,实在是被逼无奈而自卫!” 莎如来淡然道:“你这个凶手的话能信吗?除了你之外,谁能证明是他们两个死人先出的手?” 牛有道:“王不空率先拔剑对付我,便能证明他们意图加害于我的企图!久闻缥缈阁是讲规矩的地方,还请先生主持公道!” “规矩?你在跟我讲规矩吗?”莎如来慢慢踱步走向牛有道,加之语气中的不善,牛有道这边的人皆紧张了起来,皆在为牛有道担心,玉苍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牛有道亦高度警惕了起来,却站在原地未动,没有躲避的意思。 躲避也没用,他被押来时,修为就已经受制,缥缈阁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置他于死地。 莎如来停步在牛有道跟前,“年轻人,我告诉你什么叫做规矩!夫之见,矢之巨,便是规矩,懂吗?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记住,在这里,按照我的话去做,便是规矩!敢说一个‘不’字,立死!” 牛有道沉默了,人家当场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敢再多话了,有些风险可以冒,有些不是风险,直接是死路。 莎如来冷目环顾押来的一群人,轻飘飘砸出一句话,“滚!” 谁还敢留?一个个灰溜溜老老实实地滚人,又被人押了回去。 “出事了,进天谷就没必要了,刚好人从天谷出来了,去送送吧!”与玉苍擦身而过时,莎如来斜睨一眼,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玉苍欠了欠身,迅速离开,追牛有道他们去了。 一群被控制了修为的人也走不快,玉苍很快追上了,押送人员阻拦,他搬出了莎如来,说是莎如来同意的。 有莎如来同意还能有什么话说,押送人员放行,让他把牛有道喊走了。 玉苍拉了牛有道到一旁,回避开了众人劈头便骂,“牛有道,你想干什么,竟敢在这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看我们的吗?我们在他们眼里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牛有道:“是我要闹事吗?摆明了是赵国三大派要杀我,我怎么办?我不反击,难道要我站那送死吗?” “……”一句话就堵的玉苍无语了,连缥缈阁都未能查出真相的事来,他似乎也没办法咬定就是牛有道惹事,有些纳闷道:“真是他们先动手?赵国三大派怎么可能在这里动手杀你?” 牛有道现在还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奇怪他和缥缈阁之间的干系,哪能跟他说实话,“别说你了,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兴许他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就是认为别人不会认为他们敢在这里动手,才暗中对我下手。估计杀我不至于,只是想暗中教训我。” 玉苍狐疑:“他们两个暗中伤你,你挡的住?” “咳咳!”牛有道突然一阵咳嗽,竟当他面噗出一口血来,之前血气翻涌忍着而已,这次放给玉苍看了。 玉苍略惊,迅速伸手抓了他施法查探,查探后沉声道:“你受伤了?” “你以为我开玩笑啊?我一开始就被他们暗中给打伤了,两个狗东西以为我不敢还手。”牛有道抬手抹了把嘴上的血。 其实他啥伤都没受,这伤是他自己施法给自己造成的内伤,演戏就得演全了,只要能保住命,受点伤算什么? 然而这伤弄的有点憋屈,没派上用场,白白自己把自己给伤害了。 他还留着这伤等缥缈阁来检验呢,谁知主事的那位压根就懒得详查,直接就判了他死刑,只是缓期执行而已。 如此一来,自然是伤的有点冤,早知如此,他何必让自己受这罪。 没派上用场的又岂止是这伤,他还酝酿了一整套的理,统统都没能派上用场,被莎如来直接一脚,肆意践踏没了。 玉苍现在有点相信了他,否则牛有道真犯不着在这里找死,之后摸出一颗丹丸要往他嘴里塞。 牛有道当场抗拒,“什么东西?” 玉苍:“伤药,给你疗伤。” 对方的关心态度让人不太适应,聪明人想法多,牛有道立生警惕道:“不会是苦神丹吧?” “……”玉苍很是无语,哭笑不得道:“我有病还差不多,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敢带苦神丹来缥缈阁吗?一旦暴露…唉!”说到这又叹了声,“其实早就暴露了,是我自欺欺人罢了,缥缈阁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估计一直在看我惺惺作态献丑。” 牛有道:“什么意思?” 玉苍当即把自己此来的用意说了下,提及了莎如来点破他身份的事。 牛有道略默,叹道:“这些人太强势了,强势到了耳目可以无孔不入渗透的地步,人家知道了缥缈阁的底也不足为怪。” 玉苍苦笑,手中丹药又送了送。 牛有道依然推掌拒绝,“我又不知道苦神丹长什么样,我明说了吧,缥缈阁的东西我不敢乱吃。好意我心领了,你也别想多了,咱们合作归合作,适当客气点大家都放心,你说是不是?” 玉苍哑了哑,好气又好笑道:“你既然知道苦神丹,应该知道苦神丹解药的期限限制,你进去就是一年,我有必要给你吃苦神丹吗?” 牛有道:“你自己都说了,这次进天都秘境的人中有你们的人,回头突然冒出人来给我送苦神丹的解药不是很正常吗?或者我把这药吃了,你之后才告诉我说是苦神丹,又拿出够一年用的解药给我,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你给我吃苦神丹一点都不奇怪。” “得得得,不吃拉倒,好心当作驴肝肺!”玉苍受不了他小心谨慎的屁话,丹药收了起来,伸手索要,“酒水秘方交出来。” :规矩薄见赠沧水,谢“沧水哥”一车花捧场! 第七六四章 卖秘方 牛有道一怔,旋即装糊涂道:“唉,我先回天谷抓紧时间养伤,回晚了还不知道要给我按什么罪名。”转身就走。 玉苍有点傻眼,抢步一把拽住了他胳膊,很想说他一句,你修为都被限制了,还想往哪跑,你跑的掉吗? 话到嘴边又改口了,“牛有道,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意思,回去呀!不回去又等着缥缈阁找茬不成?” 玉苍拉着不放道:“你回去可以,酒水秘方给我。” 牛有道继续装糊涂:“哪来的什么酒水秘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苍先生,放手吧,我真没时间拖延,真得回去了。” 他哪能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之前对方提及此来缥缈阁的目的时,已经说了和莎如来提及过赠送酒水秘方的事。 可是他不想给,若是莎如来领情放过他,酒水秘方给也就给了,关键是莎如来分明是想逼死他。 人家要害死他,他还给人家送份大礼,这得贱到何等地步,有这样的道理吗?他凭什么把酒水秘方给莎如来? 玉苍:“你别跟我装糊涂,你不把秘方交出来,我没办法跟人家交代,话已经说出去了,我收不回来,秘方给我!” 见他死缠不放,牛有道奇了怪了,“我说玉苍先生,我的东西,你事先也没有跟我打招呼,没征得我的任何同意,你凭什么跟人家说要送给人家?” 玉苍:“是,你这样说的确是我的不是,可凡事得分情况,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牛有道:“玉苍先生,你明明是为了你们晓月阁的大业好,退一万步说,保我也还是为了晓月阁好,怎么就成了单单为我好?” 玉苍唉声叹气道:“好,我承认也是为了我晓月阁好行不行?别闹了,秘方交出来。” 牛有道:“所以啊,你晓月阁得好的事,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掏东西去填,事了还要给我戴帽子,说是为我好?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我说玉苍先生,你未免也太老奸巨猾了吧?” “……”玉苍愣了愣,发现不对,怎么绕这坑里来了? 他今天算是领教了这位的口才,开始有点怀疑了,怀疑这位之前与赵国修士争锋相对辩驳时的幕后真相,他亲眼见证了这位将赵国修士给说的百口莫辩的模样。 “别扯远了,他让我来送你,是什么意思还要多说吗?就是让我来拿秘方的。”玉苍直接把话讲明白了。 牛有道也直接把话挑明了,低声道:“他要弄死我,我还要给他秘方,你傻还是我傻?我反正都要死了,管他作甚?” 玉苍急了,“你倒是说的轻巧,关键是我怎么办?我空手回去怎么交代?” 牛有道:“还能怎么交代?我不给,你就这样原话告诉他去!” 我去!玉苍快被他逼疯了,交代?能那样交代吗?人家莎如来又没直接说要秘方,跑去这样一交代,倒显得人家死要,这家伙是自己要死了想拖个垫背的还是怎的? 玉苍算是服了他,苦口婆心道:“老弟,你醒醒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守着一个酒水秘方不放有屁用?你放心,酒水秘方我不私藏,真的是交给他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带你过去,你自己写,写好后直接交给对方,这样总可以吧?而且你大可以放心,人家得到秘方不会跟你抢生意的,人家的脸面不在乎这点钱。” 任他说的天花乱坠,牛有道就一句话,“不给!” 玉苍脸色一沉,“我可告诉你了,进去后,想保命,你还得靠我晓月阁的人当你的助力!” 牛有道反问他,“不用威胁我,你那些人都关在里面,之前你自己都说了,天谷你连进都进不去,你现在想改变主意也晚了,你怎么通知他们?除非你在骗我!” 若不是在这里不敢动他,玉苍有活活掐死他的冲动,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摆了摆手道:“你到底想怎样?你难道就没想过,你把秘方给他了,万一他高兴了,说不定就能给你条活路。” 牛有道:“玉苍先生,你想多了,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人家从不认为你能跟他对等,你给人家什么,人家都认为是应该的,你就算把心掏出来,也别指望给了人家什么能让人家为你做什么。” 玉苍:“你别逼我,人家知道我晓月阁的底,我得罪不起他。我答应了给他,若爽约,倒显得我在戏弄他,他随便使点绊子我晓月阁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还谈什么起事?” 牛有道:“现在承认了是为你晓月阁?” 玉苍:“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我给你,但不能白给!” 玉苍凝噎无语一阵,问:“你想要什么?” 牛有道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万金币!” 之前从晓月阁手上弄来的两千万给了管芳仪,结果管芳仪不惜血本给他买了天剑符,他得趁这机会连本带利把这钱弄回来。 玉苍怒了,“你别过分了!” “过分?我说玉苍先生,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我那秘方的价值,你以为三千万能买到吗?我做人已经够厚道了,从不让朋友吃亏?” “你这叫不让我吃亏?” “秘方给了你,任由你处置,你送人也好,自己复制一份酿酒贩卖也好,我这将死之人不管,贱卖给了你,我还不厚道?” “……”玉苍哑住了,三千万卖给他? 这个帐很容易算,茅庐山庄那酒水的利润肯定很高,就是产量低了点,凭晓月阁的势力搜罗到配料提高产量应该不成问题,真要是买到手酿造酒水贩卖的话,的确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就算牛有道不能活着回来,晓月阁不能顺利起事,手上有了一条新的财路积蓄实力也不是坏事。 略加琢磨后,玉苍试着问道:“你真舍得卖给我?” 牛有道伸手拍着他胸口,“我若把秘方给了你,秘方就在你手上,任由你处置,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玉苍抬手捋了捋胡须,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没让他吃亏,沉吟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被你这么一折腾,天都秘境离开启的时间也不远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在这时间内筹到钱给你。” 牛有道:“我一将死之人,带钱进去也没用,不用你现在给钱给我,我相信你玉苍先生。” 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这是准备先给东西后付账的了,玉苍唏嘘感叹,抬手拍着他肩膀道:“老弟,不用说丧气话,未必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这样,你先把秘方给我,我拿着秘方给那位,看能不能再找机会为你说说情。” 牛有道:“秘方我现在拿不出来。” 玉苍两眼一瞪,“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我总不能随身带着秘方吧?秘方很复杂,脑子也记不住,我都写在一张纸上了。你去茅庐山庄找袁罡,我写封信给你,你带信去,把钱给了他,他自然会交给你。” 玉苍差点没被这话给噎死,亏他刚才还当真了,还真当这位做事仗义,还小小感动了一把,闹了半天,还是要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指着牛有道的鼻子,“你别闹了,我现在就得给人家!” 牛有道:“我现在的确交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给?你打死我也没用。你不知道跟人家好好说吗?就说告诉了你地方,让你去取,这秘方又不是拿到就立刻能酿出酒来喝的,事先还得有所准备,用得着在乎这来回两三天的时间吗?” 现在就交给对方,想都别想,他肯定要先拿到钱再说。 当然,他也知道莎如来想要这秘方他就保不住了。 一旦秘方到了人家手上,人家会不会做这方面的买卖鬼知道,就凭人家那强势地位,真要给谁做起了买卖,他连讲道理的地方也没有。 他若是不能活着回去,圆方他们也保不住秘方,迟早要被别人夺去。 他若能活着回去,已经做好了加入紫金洞的准备,身为门派中人,手上拎着一块肥肉不放是给自己找麻烦,秘方他早就另有打算。 既然左右都要公开,他就必须将利益最大化,真要是回不去了,真要是死在了这,留点财物给茅庐山庄的人,也算是不负大家跟自己一场。 打又打不得,骂又没用,玉苍真的是拿他没脾气了,只能是妥协。 最终,牛有道写了一封只有袁罡能看懂的信,袁罡看到信自然会做出安排。 气归气,还是大局为重,得到信的玉苍还是叮嘱他进入天都秘境后要多加小心。 之后两人就此分别。 …… 赵国修士和司徒耀等人已经先行回到了天谷内。 他们一回来,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少人正焦急等待着,譬如紫金洞此来的主事长老严立。 山谷洞口上的人,山谷中等待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他们。 目光遍寻回来的诸人,却是少一人,也正是大家想知道下场如何的那人。 少了牛有道,牛有道不见了,没回来。 议论纷纷声起,似乎都想到了牛有道此时的下场。 站在洞口的丹榜第二高手颜宝如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嘀咕自语了一声,“倒是省了我麻烦。” ps:好汉坡上又一人,谢新盟主“夜猫kull”捧场支持! 第七六五章 灵种 尽管猜到了牛有道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燕国一群修士还是快速迎了上去。 紫金洞长老严立第一个迫不及待相问,“牛有道呢?牛有道为何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司徒耀叹了声,“后面,有人找他,待会儿应该会过来。” 此话一出,燕国修士面面相觑,逍遥宫长老山海试着问道:“牛有道没事?” 司徒耀懂他的意思,摇头道:“暂时没事,侥幸躲过一劫。” 燕国三大派长老相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紫金洞长老严立注意到了南州一伙来的人似乎并无任何庆幸,问:“能躲过一劫是好事,诸位为何这般神情?” 司徒耀叹道:“我说了是暂时躲过一劫,缥缈阁给了牛有道一条生路,却是有条件的,前提是牛有道天都秘境之行能拿下第一,否则还是要杀牛有道!” “啊!”燕国诸人吃惊不小。 严立有些急了,“牛有道一介散修,怎么可能拿下第一,这不是变相置他于死地吗?” 司徒耀唉声叹气着…… 同样回来的赵国一群修士与这边一群人错身而过,一个个对这边投以极为不善的目光。 回到山谷中后,这群人茫然了,同时也陷入了不安之中,三位主事长老死了,还没进入天都秘境就折损了这么多精锐骨干。 没多久,在缥缈阁修士的押送下,牛有道晃晃悠悠不疾不徐地回来了。 居然没死?站在洞口的颜宝如蹙眉,相当意外的样子。 在天谷大开杀戒,居然还活着回来了?许多人目睹后都十分惊讶。 如此出乎意料的情形出现了,都忍不住想搞清是怎么回事。 各方都陆续有人过来,向赵国或燕国的修士打探情况。 燕国修士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没事。 赵国修士却是要宣泄心中愤恨的,告知了莎如来变相置牛有道于死地的消息,貌似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牛有道迟早是要死的才好。 此趟天都秘境之行,牛有道只有拿到第一才能活命的消息迅速扩散开了,成为一时的谈资。 燕国修士将牛有道带到了燕国那边的落脚点,这里特意留了个山洞给牛有道那批人。 一个山洞似乎少了点,但天谷空间有限。今届不比往届,往届陆地七国各出千人,四海之地各出五百人,每届都是九千修士闯天都秘境,唯独这一届加了一千散修,足足上万人参加。 人多了,自然就挤了点,幸好只是临时落脚,也不算难以忍受,将就一下。 待到杂七杂八的人退开了,山洞内司徒耀凑到了牛有道边上,低声问道:“真是万同福和明静对你暗中先出手了?” “你什么意思?”牛有道盯着他上下打量,“不是他们先出手还能是谁?莫非你也认为是我在故意找茬?”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耀尴尬一笑。 等他走开了,云姬又进了山洞深处找到了牛有道,低声问出了与司徒耀相同的话,“真是他们先暗中袭击你?” 牛有道默了一下,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是不是他们暗中出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迟早要对我出手,如今对方群龙无首,赵国那边的威胁必将大大削弱。要对付我的不止一家两家,有机会弱化一家是一家,没什么好客气的!” 云姬明白了,敢情之前在缥缈阁的辩驳都是诡辩,她想想都后怕,心惊肉跳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冒险,你就不怕缥缈阁一怒之下当场将你给杀了?” 牛有道:“换了其他地方、其他时候也许会,现在不会,只要我有站的住脚的理由,只要我能给缥缈阁一个台阶下,就不会杀我,否则我也不敢动手。” 云姬惊疑不定,“你哪来这么大的把握?” 牛有道:“天都秘境之行除了为修行界寻找资源外,对缥缈阁来说,还有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目的,你应该清楚。” 云姬轻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既想利用天下修士帮他们控制天下助他们轻易攫取天下资源,又不想其他修士坐大,借机消减天下精锐修士。” 牛有道颔首:“正是如此!如今有人要保我,有人要杀我,只要我一进天都秘境,就要成为两帮人矛盾的焦点。让我进去就能加剧自相残杀,这次连散修都扔了进来,用心歹毒,你觉得执掌这里的人有必要帮两帮人化解加剧冲突的矛盾点吗?” 云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位哪来的胆子敢在这里动手,原来是有恃无恐! 她真的很佩服这位的胆魄和眼光,可又不无担忧道:“是躲过了眼前,可之后怎么办?原本只需争取活着离开便可,现在一个‘第一’便近乎断了你最后的活路!” 唉!牛有道心中一声叹,颇为无奈,他原本以为只要能给出合理理由,缥缈阁便会就坡下驴。 不错,缥缈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的确是放过了他,谁知只是暂时放过。 他大概猜到了原因,因为他在莎如来眼皮子底下动手了,不管你有理没理,莎如来不高兴了,这是惩罚! 莎如来执掌本届缥缈阁,既要放他进天都秘境加剧自相残杀以达到目的,又不想给他活路,而且还要他手上的秘方,哪来丝毫的道理可讲。 月蝶在山洞深处熠熠生辉,牛有道转身杵剑而立,盯着歇落在石壁凹凸处的月蝶,神情在月蝶光辉照耀下略显惆怅,“夫之见,矢之巨,你知道这话的意思吗?” 云姬:“知道!这是莎如来之前警示你的话。这是将‘规矩’二字拆开了解析,矢就是箭,寓意实力!夫之见,矢之巨,他的意思是指,你所见到的巨大实力就是规矩!” 话一说完,她自己也明白了自己已经间接回答了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面对缥缈阁的强大实力,牛有道没得选择,以后怎么办?只能去接受和面对! “是啊,这就是规矩,他说的再清楚不过了!”牛有道苦笑。 …… 天色破晓之际,山谷尽头出现了若有若无徘徊不散的幽雾。 缥缈阁对此有经验,知道这是天都秘境即将开启的征兆,当即发出了号令。 万名修士,被牛有道杀了一些,如今成了近万修士,闻讯后纷纷从山洞内钻了出来,前去领取物资。 天都秘境内的环境和外界不同,其实就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东西进不去,不过人毕竟是聪明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所领取的东西正是进入天都秘境必备的物品。 主持分发的人依然是白玉楼,东西不能多领,每人一份,所有要进入天都秘境的人都必须老老实实排着队领取,在缥缈阁面前大家无论是什么身份地位都会被无视。 牛有道自然也在排队的人员当中,却被周围不少人关注,敢在天谷众目睽睽之下大开杀戒的人,想不被关注都难。 被太多人关注不是好事,然而这并非牛有道所愿,可能会给将来带来不少麻烦,可局势逼的牛有道没办法,只能是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最重要的是想尽办法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否则又哪来的将来。 一排间隔排列的桌子横拦在山谷中,领取了东西登记后的人从桌子间隔中过去,去了天谷尽头那片幽雾徘徊的区域等候。 趁着大家都露面的机会,牛有道打听了一下丹榜排名在前的一些高手,他不认识,让人指点辨认了一下。 领取了东西通过后,牛有道摊开了手掌,掌心躺着三十粒犹如芝麻大小的东西,晶莹剔透的紫色。 这便是要领取的前往天都秘境所必须的物品,名曰灵种。 天都秘境内的环境特殊,无论是空气还是水土或者各种生物,对人的身体都有巨大影响,在那环境中会让人脑子错乱,呆久了甚至会让身体畸形而亡,而这灵种就能帮人摒弃这种特殊影响。 灵种也是修行界炼制灵元丹的必需品,灵元丹中的各种负作用,灵种亦有神奇的摒弃作用,因此灵种对修行界来说难以割舍。 而灵种就产自天都秘境,历届天都秘境之行的目的便是采撷此物。 天都秘境五十年才会开启一次,意味着采集一次必须要满足整个修行界五十年的用量。 此时分发给每人的量都是一样的,每人三十粒,一粒的效果能维持一天。 也就是说,发给大家的东西,一年之内只可保障三十天,若三十天之内还找不到灵种补充维持,就会有危险。 缥缈阁手上是否还有更多的灵种外人不知道,但所发的这点量意味着要让进去的人拼命寻找才行。 当然,缥缈阁也不让大家白忙,也是给了大家一次发财的机会,带出来的灵种,缥缈阁会按获得量来排名次,并按名次高低给予赏赐。 缥缈阁给予的赏赐是重赏,重到足以让各门各派都眼红,而排名末位的国家则是白忙活了。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ps:抱歉,有事回来晚了。 第七六六章 天都秘境 灵种的体积太小了,你就算是藏个一万粒在身上,别人也难以看出来。 麻烦就出在这里,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方所得多,哪方所得少。 你就算说实话,说没多少,人家也未必会信,哪个门派还能把东西拿出来让人检查不成? 更不可能让人搜身,譬如卫国门派的修士不可能让齐国门派的修士搜身,这般奇耻大辱的事没人会答应,真要低了这个头,回去了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如此一来,就只剩一个结果,抢! 一旦开抢,就免不了打打杀杀! 一些异想天开的人曾提出过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各门各派傻,认为可以协商好不争那排名。 可现实很残酷,一旦有人构造出了涉及利益之争的排名,就必然会有人去争。 不说诸国,单说各门各派内部的弟子,谁敢保证都是善于之辈,进了天都秘境怎么表现自己的出众? 进了天都秘境的门派,谁好意思空着手回去,怎么跟缥缈阁交代?你起码得找到一些灵种带回去。 天都秘境那么大,想要找到灵种就要分散出去四处寻找,不可能一个门派的人集体朝一个方向挪来挪去,那和一个人寻找有什么区别? 分散了就有势单力薄的时候。 而强者碰上有恃强凌弱的机会,出手就能获得的机会,谁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安分守己? 见到同门师兄弟比自己做的好,会不会有人采取激进手段? 只要有一个人遇害,就会引起所有人的警觉。 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下了毒手。 没人承认,所有人都会误会是有人开始抢夺了,谁还能相信谁? 一点就能破全面,进而产生连锁反应。 何况还有晋国那个搅屎棍,晋国穷,缥缈阁的重赏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反过来说,这种情况下谁又愿意做最后一名,一无所获不说,门中弟子还白白死了。 拿了最后一名,对门派的声誉也是个巨大影响,所以别无选择,只能是去争那排名。 总之,种种原因之下,根本无法避免抢夺的事情发生,因此一旦进入了天都秘境就意味着面临一场血淋淋的杀戮。 而且不是一般的杀戮,进入天都秘境的弟子大多是精锐弟子,哪个门派也无法坐视让这些弟子轻易去送死,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集中财力来支援。 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天行宗生意最好的时候,能卖出大量的符篆。 因此天都秘境成了整个修行界最激烈的、最残酷的纯修士厮杀之地,所以没人愿意来这里。 牛有道也不想来,来这里就是玩命的,可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同在规则之下没得选择。 他此时端起手掌闻了闻手中刚领到的灵种,发现有股说不出的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异香。 东西太小,怕掉了都不知道,小心收藏好了,方抬头看向左右崖壁上悬挂的大幅画轴。 画轴上所画的树木就是出产灵种的树木,修行界称之为灵树,挂在这里是要让所有经过的人都可以认识一下,方便进入后的采撷。 所有人领完东西后,就在幽雾外聚集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后,轻轻飘荡的幽雾动荡激烈起来,最终冥冥中一声“嗡”响,声音不大,却似乎能荡涤人心神般,若有若无的幽雾中一点白光爆开,顷刻间炸出了迷雾茫茫。 包括牛有道在内的所有人都盯着这奇异的一幕。 几名缥缈阁的修士闪身落在了迷雾前,面对众人,各捻出一粒灵种,当着众人的面示范了使用方法。 灵种直接扔进了口中吞下,之后施法炼化,继而陆续转身,走入了那迷雾之中,进入之前拉拽了一条铁链。 铁链一头跟着进了迷雾,另一头挂在外面的山壁上。 稍等了那么一阵后,迷雾深处似乎有人用力拽动铁链,山壁上的一口钟“当当当”连续敲响了三下。 盯着那口钟的白玉楼默默颔首,随后转身面对众人拱了拱手,之后伸手示意迷雾,说道:“诸位,开始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前排的人不得不率先摸出一粒灵种吞服,之后上前,小心翼翼着闯入了迷雾之中。 没多久,随着人群上前的牛有道也在一堆人的包围护卫下进入了迷雾,怕有人会趁机袭击牛有道。 进迷雾之前,大家都知道迷雾后面就是崖壁,然而这一走,哪怕是迎着崖壁走去,哪怕是走了足够的距离,也未能触碰到崖壁,崖壁似乎消失了。 走着走着,众人陆续眼前一亮,一片古老的森林突然映入眼帘,哪还有什么山崖的影子。 这里就是天都秘境?瞬间置身另一个场景的牛有道霍然回头看去,迷雾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后也是一片古老森林。 虚空涟漪般荡漾,后面不断有人凭空走出,很是神奇。 牛有道虽然是头回来这里,但是来之前也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个时候进来的人是回不去的。 一年后,迷雾会出现在这片森林,只有那诡异迷雾出现时,大家才能经由迷雾返回。 而一年期满后,天谷中的迷雾又会消失。 也就是说,一年内,天谷内的人随时可以进入这个世界,一年后进入的迷雾通道便会被中断,想要再次进入需等到五十年后。 反过来说,这一年内身处眼前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再回到来时的那个世界的,而一年之后的五十年内回去的通道则是始终打开的。 “后面还有人,出来的人立刻散开让路!”缥缈阁修士的喝斥声响起,他们这一年内也回不去了。 牛有道深深瞥了那些缥缈阁的修士一眼,随同大家一起走开了让路。 此时,牛有道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周围这片森林,一棵棵古老大树大的吓人,抬头看去,怕是动辄百丈高,树干粗壮到非常夸张的地步,人就像是树下的蚂蚁一般。 许多树上都留有打斗后的老旧痕迹,这个牛有道知道,每次一年期满时,此地乃是厮杀抢夺的最后一关,打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别看了,你不知道你的处境吗?想让一大堆人盯上你吗?快走!”紫金洞长老严立拉了牛有道一下。 一群人护着牛有道穿梭在古老森林中,快速遁离。 然还没走出多远,牛有道突然出声,“等等!”他先停了下来。 严立只好跟着停下,沉声道:“等什么等,还不快走?” 牛有道朝森林中的溪流方向抬了抬下巴,“熟人,去打个招呼。” 众人顺势看去,只见溪流畔,一名负责出口这片区域查探的缥缈阁修士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四处扫视。 熟人?众人面面相觑,正要跟他一起过去。 牛有道却推掌阻止了,“诸位就在这里等吧,你们靠近了,我和他有些话不方便说。放心,他是缥缈阁的人,有他在,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听他这样说,众人只好止步目送,倒是也抱了点莫名的期待感。 牛有道闪身落在了那缥缈阁修士的身边,后者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审视着他,冒出一句,“牛有道,干什么?”又抬眼看了看燕国那帮人。 牛有道笑了,看来天谷那一架没白打,居然知道自己是谁,当即拱手道:“不敢高攀前辈,只是有些事情不解,想向前辈请教一二?” 被这位大名鼎鼎的牛有道喊前辈,那修士倒是找到了些不错的愉悦感,不过依然沉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牛有道忙道:“前辈放心,晚辈绝不问那些不该问的,只是想问问,大家都没带吃的进来,这里面的东西能吃吗?” 见是问这种事,那修士也就随口回了,“你服了灵种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不吃到有毒之物,一切和外界如常,不会有什么影响。这种事,你进来之前没做了解吗?还需要等到现在来问我?你问他们不行吗?你千万别说他们一个个的进来之前也都没对秘境做任何了解。”朝燕国那帮人抬了抬下巴。 燕国那群人也奇怪,不知道两人谈什么东西。 牛有道叹道:“之前从未想到过自己能来这,消息一出实在是突然,当时我的情况特殊,正回避一些事情,确实没来得及了解。之后倒是跟他们了解了一下,可他们各怀鬼胎,我实在不放心,觉得还是问问前辈比较放心。前辈,这里的水能喝吗?” 那修士道:“只要服用了灵种,吃吃喝喝都一样。” 牛有道:“他们说进来后,前辈们一年之内出不去,难道前辈们也跟我们一样吃喝这里的水?”手貌似无意中做了个诱导性动作,指了下眼前的溪流。 那修士不耐烦道:“这附近就这一条溪流,我们要守在这里,不吃喝这里的吃喝哪的?放心,只要你不死在别人的手上便吃不死你。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啰嗦了。” 这么快就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牛有道酝酿的其他说辞摁在了腹中,没再多言,拱了拱手告辞:“谢前辈赐教!唉,我怕是没机会活着回去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第七六七章 这种傻子 听他说的凄凉,牛有道的事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修士略有同情,觉得这位怕是真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牛有道回到燕国修士那边道了声,“走吧。” “你跟那位真是熟人?”严立似有疑惑地问了声。 别说他了,就连其他人也看出来了,牛有道和那修士谈话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熟人。 牛有道呵呵道:“开个玩笑,想请人家帮忙而已,被拒绝了。” 众人差点翻白眼,严立好气又好笑,正要招呼大家继续赶路,却发现身后又来了一帮人,卫国的修士。 双方撞见,你看我,我看你,卫国修士那边有一人似乎有些喜出望外,闪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魏多。 魏多如今是卫国修士,出发时是与卫国修士一起来的。 在天谷的时候,魏多就想找牛有道,但是被人拦住了,被西门晴空拦住了。 魏多是代表上清宗来的,不管魏多个人有什么想法,出发前唐仪还是找了西门晴空,希望西门晴空能帮忙照顾一二,魏多毕竟是他父亲的徒弟,于情于理都不想魏多出事。 不管谁与玄薇的关系更亲近,两人毕竟都是玄薇身边的人,一个魏多牵扯不到什么利益,西门晴空答应了。 牛有道一到天谷就出事了,西门晴空不希望魏多卷入,拦住了他。 “道爷!”魏多一脸期盼地喊了牛有道一声。 以前见了牛有道就喊‘掌门’,后来发现牛有道不喜欢那个称呼,于是改口了。 然而牛有道一看到魏多就烦,碰上魏多这种人会让他这种人没脾气。 朋友有朋友的对待方式,寻常人有寻常的对待方式,敌人也可以不择手段对付,魏多这种人算怎么回事? 不是朋友,说是寻常人又和他有点关系,也不是敌人,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偏偏魏多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狗态度。 如果魏多愿意脱离上清宗,牛有道也许还可以考虑一下,关键魏多这一根筋不可能脱离上清宗。 你一上清宗弟子把老子这个上清宗弃徒当掌门来对待,究竟是几个意思?你想我怎样?我又能怎样? 可牛有道心里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魏多是真的对他好,你对人家发脾气也没用,打骂什么的都行,人家任由你处置,还一副毫无怨言的样子,这种人是不是有病? 好烦!碰上这种人,烦死了,所以牛有道很讨厌魏多。 “走!”牛有道招呼大家一声,巴不得快点甩开魏多,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魏多却眼巴巴跟着走。 牛有道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然转身,指着魏多,大声一喝,声音大到了卫国那边修士也足以能听到,“这人若再跟着,立刻给我宰了他!” 魏多傻眼在原地,眼巴巴看着牛有道等人飞掠而去。 卫国一群人过来,灵虚府长老木应高出声道:“魏多,你是卫国修士,若想跟外人走,不想听卫国招呼,现在就可以离开。”说出这话,显然是对他刚才擅自离队的行为有所不满。 魏多一脸尴尬,他倒是想跟牛有道,可牛有道不要他,跟上就要杀他,若独自脱离卫国这边,就凭他一人想在天都秘境活下去怕是艰难。“我…木…木长老…” 他说话困难,迟迟难以表达清楚意思,这时背着古拙阔剑的西门晴空出来了,“他跟我走吧。” 木应高哦了声道:“西门晴空,你莫非也要脱离卫国这边?” 西门晴空:“你想多了。搜寻灵种,大家迟早要分散行事,一群人不可能一直聚在一起。灵种对我没什么意义,不管最后我能得到多少,我一粒都不会留,全部给你们。” 木应高冷哼了一声,与卫国一群人就此离去,扔下了西门晴空和魏多二人。 魏多目送他们离去,有点沮丧地低下了头。 西门晴空慢步走到了他跟前,“你的行为已经惹得他们不满,就算跟着他们,他们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必会驱使你冒险,你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不是什么坏事。” 魏多惭愧道:“连累…累…累了前辈。” 西门晴空:“他们对我没安什么好心,跟他们在一起,我防不胜防,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和你无关。这一年内,你就跟着我吧,希望结束时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说罢转身不疾不徐走离。 魏多没了其他选择,只能是黯然相随。 西门晴空回头,见他情绪不高,“牛有道不让你跟着,你很失望?” 魏多:“我对…对不起他。” 西门晴空:“上清宗的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许多事情又不是你能做主的。他现在很麻烦,你跟着他很危险,顺其自然,不要想多了,也不用担心他,他这种聪明人有自己处事的方法,祸福自取,轮不到你来保护。” 他很少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这么多话,更不用说这般关照,因为这个世界冷酷无情,但对魏多却是个例外。 他和魏多并不熟悉,来天谷之前甚至是一点都不了解,答应唐仪关照一二只是看玄薇的面子,而答应归答应,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情况的,唐仪的面子并不值得他冒险,玄薇在等着他。 和魏多接触后,发现是个结巴,修为也不是很好,有点奇怪上清宗怎么会让他来参加,难道是废物利用?如果唐仪能干出这种事来,他身为玄薇的守护人必须小心点,遂多问了一句。 这一问才知道,并不是上清宗让他来的,上清宗甚至反对他来,要安排别人来,是他自己非要来的。 西门晴空就越发奇怪了,问他为什么?魏多这才说出是因为牛有道,他不能看牛有道一个人来冒险。 魏多也知道唐仪托了西门晴空照顾他,唐仪跟他说了。 魏多问西门晴空,能不能帮他保护牛有道,西门晴空没有答应。 于是魏多谢过西门晴空的好意,说到了天都秘境后自己是要跟牛有道走的。 西门晴空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天谷的时候阻拦了魏多与牛有道见面,天谷关注牛有道的人太多了,让太多人知道魏多与牛有道有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而此时见魏多被牛有道给甩了,他又站了出来,主动带上了魏多。 对西门晴空来说,凭他的实力,他一个人自在许多,带上魏多是带了个累赘。 只是这个魏多有点傻,但是这种傻子不多了,西门晴空喜欢这种傻子,觉得这种傻子越少,这世界就越没有意义,这种傻子还是活下去的好,所以带上了魏多这傻子。 西门晴空背剑的身影笔直挺拔,不疾不徐的步伐从容不迫,跟着的魏多则垂头丧气。 附近溪畔的缥缈阁修士冷眼旁观着,亲眼见证了一群人的散场,之后自己也闪身离开了…… 这片巨木参天的森林很大,林木下的沟壑山石奇峻,风情别样。 燕国一群人的去向在牛有道的坚持下受了影响,沿着溪流方向而行。 途中,一群人再次停下,前面有人,一妖娆妩媚的华衣女人独自站在一块山石上,风情万种的等着他们。 这种女人在人群中很显眼,在天谷的时候牛有道就注意到了,询问过他人,知道这人便是丹榜排名第二的高手颜宝如。 逍遥宫长老山海出面了,喊话道:“颜宝如,你挡着我们去路是什么意思?” 颜宝如挥袖向天抛洒了一下,巧笑倩兮,“天大地大,往哪走都行,我站在这里怎么就挡了你们的去路?不要太霸道!” 山海警告道:“最好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颜宝如张臂挥袖,飘然而来,裙袂飘飘落地,站在了山海面前,“也可以说我是在这里等你们。” 逍遥宫迅速有两名高手闪到了山海身边戒备,山海沉声道:“等我们?为何要在这里等我们?” 颜宝如:“开玩笑的,我没必要等你们。” 这话绕来绕去的,像是在耍人,山海很不高兴,“你什么意思?” 颜宝如:“别急,我是在等人,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人,只能说是在等有缘人。要在这鬼地方呆一年,一个人实在是无聊,想找些伴。一整年的衣食住行,亲自动手操劳太麻烦,也可以说是找点打杂的帮手。于是我在这等着,看谁与我有缘,先撞见谁,我就与谁结伴。”说着呵呵一笑,“看来我与你们有缘。” 山海:“你的意思是,你想投靠我们?” “投靠?”颜宝如摇头,“别说那么难听,你们这些门派中人,总是自以为高高在上,对上缥缈阁还不是像条狗似的。我谁也不投靠,我只是找个打杂的,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当然,也不让你们白忙,结伴了,若有人打扰我们,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觉得如何?” 山海:“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颜宝如:“灵种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 山海目光闪烁一阵,颇为心动,有这么个高手助力,在这天都秘境的确不是什么坏事,何况这颜宝如整个修行界都知道,独来独往的,不属于任何势力,人家也的确犯不着抢灵种惹麻烦。 山海返回人群,与紫金洞的严立和灵剑山的褚风平打起了商量。 三人的意思都差不多,最终接纳了颜宝如加入他们。 第七六八章 这一家接一家的 牛有道虽是燕国这群人的重点保护对象,但也只是燕国修士中的一部分,燕国三大派依然掌握着这里的话语权,主要事情轮不到他来做主。 对于颜宝如的加入,牛有道不知是好是坏,谈不上什么意见。 不过趁这边与颜宝如做最终确认前,他还是对身边人交代了一声,“不要让这个女人轻易靠近我身边。” 云姬狐疑,“莫非有什么问题。” 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之前刚见到卫国那边丹榜排名第一的西门晴空,现在又遇上个丹榜排名第二的颜宝如,虽是巧遇,颜宝如也说的有道理,可此时的他保持着高度警惕,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这里,许多人想弄死他,而他想活着回去,他不得不小心。 而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凡事都容易多想,譬如那个假‘苏照’也是巧遇,同样引起了牛有道的警惕。 说白了,牛有道这种人,对任何巧遇之类的事情都会产生警惕怀疑。 “帮我盯着。”牛有道没有解释自己的多疑原因,总之在不能消除他的疑虑之前,他都要保持一份小心。 被牛有道这么一说,南州这边的人想不谨慎都难,看颜宝如都带了另一种眼光。 一行中多了一人,继续前行。 没多久,又有人拦住,这次拦路的不是漂亮女人,而是个男人,还是个背了支剑的老头。 相同的是,这老头的来历也不小,丹榜排名第六的高手,巫照行! 出面问话的还是逍遥宫的长老山海,“巫照行,何故拦路?” 巫照行道:“这鬼地方一个人呆一年也不是个事,还是找上一些人一起的好,至少一些杂碎事不用自己动手。我在这里等着,遇上哪一帮就加入哪一帮,若不嫌弃的话,算我一个。你们放心,灵种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处。” 此话一出,山海竟无言以对。 燕国修士更是面面相觑,对方这话和颜宝如的话差不多一个意思,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又都是名列丹榜的顶尖高手,这两人是商量好了的吗? 别说他们,就连颜宝如都忍不住一脸的古怪,心里更是哭笑不得,自己心里都忍不住问自己,这叫什么事? 牛有道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戏谑笑意,趁着大多人不注意,他靠近了紫金洞长老严立身边,对严立耳语几句。 严立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牛有道又不动声色地退开了。 就在大家都觉得颜宝如和巫照行的接连来到蹊跷有问题时,严立出面说服了山海和褚风平接纳了巫照行加入。 严立的理由是,巫照行是他朋友,是他请来的,不会有问题。 既然有他做出了这种保证,大家还能有什么话说? 当着众人的面,严立对巫照行道:“饮食起居方面的事情不用巫兄担心,此行巫兄帮忙保护好牛有道的安全便可。” 巫照行目光瞥向牛有道,与牛有道的目光对上了,后者面露微微笑意。 “好!”巫照行点头答应了下来,直接走向牛有道。 前面有牛有道针对颜宝如的谨慎叮嘱,不知这巫照行是什么情况,总之两人的接连出现的确可疑,云姬等人心有疑虑,皆看向牛有道的反应,见牛有道微微点头,才让开路,放了巫照行到牛有道身边。 见巫照行守在了牛有道身边,颜宝如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不少燕国修士见到此情此景,内心感慨不已,发现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干,到了这地方还能有高手专司保护,不像他们只能卖命。 继续前行,但一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原因还是颜宝如和巫照行接连以同样的理由出现…… 这片森林的确够宽广,没个半天时间根本走不出去,也没赶着走出去,在走出这片森林之前,决定休整一下。 因为这片森林中的树木实在是太过高大了,高大到了这片森林中没有其它树木可以成长起来,灵树无法在光阴被覆盖的情况下生长,只有出了这里才能找到灵树。 因此杀戮在出了这里后才会开始,而一年之期满后的杀戮也将在这片森林中结束。 目前来说,天都秘境之行才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收获到灵种,这里暂时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大多人都会在这里养精蓄锐后,才会离开这片森林开始天都秘境的冒险征途,燕国修士也不例外。 就在树干上挖洞,一群修士施法开凿。就一棵大树而已,树干上开凿出的洞窟便足以容纳下燕国千多名修士。 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黑夜和白昼轮转一圈,是外界两天的时间。 临近傍晚时分,灵剑山长老褚风平跑到了牛有道所在的树洞,有事找牛有道谈。 树洞内,褚风平要屏退其他人,牛有道点了点头,待闲杂人等退下后,方问:“不知褚长老有何吩咐?” 褚风平似乎想要把他的反应看清楚一点,也在树洞内放出了月蝶。 事实上月蝶在这都活不久,若想要自己的月蝶存活,也得为月蝶消耗灵种,弄成粉末混入月蝶的饮食当中。 借着月蝶光辉盯着牛有道审视了一阵,褚风平徐徐道:“我有一个女弟子,长的还不错,给你带来了。” 牛有道心中苦笑,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这一家接一家的,好像一个个不同意还不行,叹道:“然后呢?” 褚风平:“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但与你挺般配的,娶了吧。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牛有道:“我好像听明白了,只是,你那弟子心甘情愿吗?我不想娶一个并不想嫁给我的人。” 褚风平:“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到了这个层次若还感情用事,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那些追随你的人。人到了什么位置,就要肩负什么样的责任。同样的,她是不是心甘情愿,重要吗?” 牛有道:“她活生生一个人,你这做师傅的难道就一点都不考虑考虑她的想法?” 褚风平:“年轻人有些时候的想法太天真,不现实。何况她也同意了,就算心里还有一些不情愿,只要你们两个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你也不要多想,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无耻,正因为我是她师傅,所以我要为她着想,她与你结合后,所获得的好处,也许是她在宗门辛苦一辈子也换不来的,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好?我这颗心对待她,和她亲生父母是一样的。她会得到什么,她心里也清楚,否则不会答应。” 牛有道:“真的只是为了她好,褚长老就一点都不为自己?” 褚风平:“她好,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就好,我好,她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也好。本来我是不愿来这里的,宗门许诺了这件事由我来主导,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你放心,不会随便挑个乱七八糟的人嫁给你的,人还是不错的,你不需要因为和利益挂钩了而介怀。” 牛有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褚风平:“你不答应,我若拿不到对南州的掌控权,我还有让灵剑山付出牺牲代价保护你的必要吗?不保护你是轻的,我若扯你后腿,你的处境将更加危险,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他早不说,偏偏进了天都秘境才说,显然早就预谋好了。 牛有道:“我的处境你也知道,莎如来的要求太苛刻了,我几乎没有活路,你忍心让你徒弟嫁给一个死人?” 褚风平:“一开始,你惹出这事,我是终止了这个想法的,自认倒霉。后来我观察之下发现,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这家伙的能耐,我灵剑山多少知道一些,确实不简单,加上巫照行的出现,促使我决定赌一把!” 牛有道调侃道:“反正只是牺牲一个女弟子而已,或者还谈不上牺牲,顶多陪我睡睡而已,并不损失什么,是吧?” 褚风平:“要拿到第一,需要燕国此行所有人的灵种集合在一起才有可能完成,少了灵剑山的人不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牛有道颔首:“褚长老是个实在人,好,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给我点时间。” 褚风平:“我的耐心有限,你准备考虑多久?” 牛有道伸出手,亮出五根手指道:“五天!按这里的五天计算,五天之内,我必给褚长老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就五天!”褚风平应下,没多话,立刻转身走了。 牛有道随后也出了树洞,去了严立的树洞,直接将褚风平给卖了。 获悉褚风平的暗中行为后,严立冷笑连连,“好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还真是不要脸了。” 牛有道:“严长老,我听你的安排,你说不行,我立刻拒绝他。” “当然…”严立话刚开头,便抬手打住,琢磨了一下后,摇头道:“老弟能坦白这事,足见老弟心意,我很欣慰,不过暂时不宜拒绝,否则那老家伙拖后腿是个麻烦事。该怎么应付,你容我好好想想办法。” 牛有道:“好,这事交给严长老安排。对了,我有点事,要离开一趟,希望严长老这边配合一下……” 回到自己树洞后,牛有道又找了巫照行来。 交流之后,获悉牛有道要单独离开,并让自己配合掩护,巫照行一口拒绝了,“不行,你一个人离开太危险了。” 第七六九章 三千万 任谁都知道,现在要弄死牛有道的人太多了,就算他护着牛有道离开也未必能保证牛有道的安全,更何况是让牛有道一个人离开,他哪能答应。 “危险?一年期满后,我的下场已经能预见,还有比龟缩着求安稳更危险的事吗?”牛有道反问一句。 巫照行知道他指什么,一年后拿不到第一,莎如来就要弄死牛有道,这样龟缩着暂时是安全,但最多安全一年。遂语气松动了一些,“你一个人跑出去,要去干什么?” 牛有道:“一年后的结果已经被人设定,我没了退路…”手中剑“呛”一声拔出半截,月蝶光辉照耀下半截剑身如水银流动,“当有所作为!至于干什么,你也不要多问,总之是为了保命,不会是为了找死!” 巫照行沉默了,最终徐徐道:“小心点。” 他走后不久,牛有道要的人,严立派过来了,一个身材和牛有道相似的弟子。 那弟子进了树洞后,牛有道迅速与其调换了身上的衣裳,之后戴上了假面离去,留了那弟子在树洞内。 巫照行站在树洞外的树杈上等着,出来后的牛有道嘀咕交代了几声,便借着夜色从严立安排好的方向悄悄遁离。 而巫照行则守在了洞口,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 …… 信,袁罡收到了。 一看字迹,袁罡便能确定是牛有道写的。阅读后,袁罡当着玉苍的面把信毁了。 玉苍问了声,“牛有道的安排你都清楚了吧?” 经由这次,他算是真正看出来了,这个红脸家伙才是牛有道真正信赖的心腹。 袁罡:“钱在哪?” 一问这个,玉苍便知牛有道果然交代了这边,偏头示意了一下,独孤静上前,拿出了三十张天下钱庄的票据。 袁罡清点无误后收起,玉苍问:“秘方在哪?” 袁罡:“秘方我一时间也写不清楚。” 玉苍脸色一沉,“什么叫写不清楚?不需要你写,牛有道说秘方藏在了这,他信里没告诉你藏哪了吗?” 袁罡:“跟我来。” 阁楼上的管芳仪知道玉苍来了,见到几人进了牛有道的院子,又见几人出来了,居高观察着,不知道几人要干什么。 只见袁罡领了玉苍师徒二人直奔酿酒之地的山洞,没多久圆方也跑去了酿酒之地。 圆方是闻讯急的,获悉袁罡带了外人进酿酒的地方,赶紧跑去了。 山洞内一见袁罡,圆方便急问:“袁爷,什么情况,你怎么带人进来了?” 袁罡:“把酿酒过程详详细细告诉玉苍先生。” “啊!”圆方大吃一惊,在他看来,这是他的东西,哪能告诉别人,“道爷不在,您不能坏了规矩啊!” 袁罡:“这就是道爷的意思。” 圆方一副不答应的样子,“袁爷,您别糊弄我了,道爷人去了天都秘境,哪来的道爷的意思。” 酒香浓郁,一旁的玉苍师徒观察着酿酒山洞内的情况,山洞内忙碌的和尚一见来了外人,也都停下了手中活。 袁罡:“玉苍先生就是从缥缈阁那边过来的,快点,别拖拖拉拉。” 圆方:“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袁爷,这事没有道爷点头,我不可能答应。” 袁罡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阵,缓缓抬手,抓握住了身后三吼刀的刀柄,缓缓拔刀。 圆方吓得一哆嗦,以前这位只是动拳脚,这次居然要动刀,未免也太危险了点,连忙改口了,“袁爷的意思就是道爷的意思,懂了,懂了。” 其实他也知道,酿酒的方法袁罡也清楚,袁罡真要外泄的话,他也拦不住,面对袁罡的武力威胁,他没有硬抗的底气,只能是屈服照办。 这边要亲自教酿造的过程,比直接看什么秘方还详实,玉苍师徒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学,学的过程中详细询问,独孤静甚至找来了纸笔记录酿造要点。 待把酿造方法详细弄清了,品尝过原浆,离开山洞时已是半天后。 玉苍没打算久留,准备直接走,送行的袁罡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道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很了解牛有道,又不急需用钱,真要想出手秘方换钱,不会在这个时候,之前就可以做准备,现在更像是在准备后事,这说明道爷遇上了完全没把握的事,在为这边准备遣散费。 玉苍默了一下,“他没在信里告诉你吗?” 袁罡:“没有。” 玉苍略摇头:“既然他没说,我也不好多说,安心等他回来吧,到时候你们自然会清楚。” 缥缈阁的事情他不好往外乱传,天谷的状况是被封锁的,严禁外人进出,因此天谷发生的事情外界并不知晓,而他目前是除了缥缈阁之外的唯一外界知情人,消息一旦传出去,缥缈阁第一个便会怀疑是他多嘴。 还有一点是他顾虑的,一旦让外界知道莎如来将牛有道给逼上了绝境,南州这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人心难测,知道牛有道回不来了,南州这边的人会不会为谋后路另投他人呢? 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但凡牛有道还有一点回来的可能,事关晓月阁大业,他就不希望南州大乱。 袁罡:“也就是说,道爷真的出事了?” 玉苍:“不要想多了,是出了点事,不过已经过去了,他目前是安全的,就看天都秘境内能否顺利。对了,听说你能化解苦神丹?”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袁罡:“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事实上我从未服用过苦神丹。” 这个他不会承认,牛有道也再三交代过他,事情非同小可,苦神丹可是晓月阁的倚仗,有人能破解就是犯了晓月阁的大忌。 玉苍皱眉,这事他旁敲侧问过牛有道,牛有道也是这样说的。 这事也成了疑团,当初据齐京那边报,的确是给袁罡服用了苦神丹的,可出了苏照和袁罡私奔的事之后,又不好确认了,苏照为了帮袁罡,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苏照既然爱上了袁罡,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袁罡受那份罪。 玉苍对这事也没有确切的把握,最好的确认办法就是让袁罡再服用一次苦神丹,能不能化解自然知晓。 然而自从与牛有道有了合作后,尤其是现在这种关头,他也不敢对袁罡乱来,一旦袁罡无法化解,对牛有道的心腹下这种毒手,牛有道非翻脸不可。 与牛有道多次来往后,他已经领教了牛有道的难缠。譬如这次,到了现在算是明白了,哪是什么牛有道写不出秘方,哪有牛有道说的那么复杂,分明就是想榨取他手上的钱财…… 客人走了,管芳仪来了,走到了袁罡边上,问:“道爷不在,他跑来干什么?” 袁罡:“道爷让他来的。” 管芳仪狐疑,“道爷去了天都秘境,他怎么跟道爷联系的?” “他去了缥缈阁,道爷进天都秘境前与道爷见了面。”袁罡说罢掏出了那一沓天下钱庄的票据,当着管芳仪的面清点了二十张出来,递给她,“道爷给你的。” 管芳仪接到手翻看了下,发现每张票据都能兑换百万金币,也就是说一次给了自己两千万。 再看了看袁罡手上的,估摸着还有十张,疑惑道:“哪来这么多钱?” 袁罡:“道爷把酿酒秘方卖给了玉苍。信里说,从你这拿了两张天剑符,让把钱给你补上。” 管芳仪瞬间瞪大了双眼,当场有了与袁罡一样的判断,急问:“道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袁罡:“不知道,应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连老本都出手了,说什么天剑符的钱纯粹是借口,那厮花她的钱会客气吗?这真正是在预先安排后事了,这是真的有可能回不来了!管芳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钱庄票据,眼眶红了,当场湿润了,想哭! 她心里很难受,连死都要帮她把后路安排好的男人,并且不是因为爱慕她的姿色,这辈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却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袁罡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等!”管芳仪喊住他,问:“那个假苏照你准备怎么处置?” 袁罡停步,冷冷道:“该怎么处置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管!”说罢走了。 的确,牛有道走了后,这里确实没人再能管到他。 管芳仪抬头深吸了口气,她下定了决心,牛有道走前交代的事,她这次会不择手段尽力完成好。 …… 参天巨木下的水潭中,赤条条的男子浸泡在水里,背靠在水中石头上,一脸舒坦。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舒服了,整个人有点昏昏欲睡,突然,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将其惊醒。 迅速坐起,却发现放在水潭边的衣服不见了,只见鞋袜。 男子大吃一惊,一个闪身而起,朝声音窸窸窣窣处掠去,入眼见到一只长有鳞甲类似小猪大小的动物,正扯着一件白色里衫在那闹腾。 见到人来,那类似小猪的动物立刻就跑,可却被自己拉扯的衣服给连连绊倒。 男子如老鹰捉小鸡般凌空扑来,一把抓了那动物,提起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那动物折腾的里衫正是他的衣服,因把衣服弄了个洞出来,脑袋钻了进去套在了脖子上,卡住了,一时间弄不下来,故而闹腾出了动静。 环顾四周,只有手上弄破的里衫,外套不见了,也不知被那小动物给叼哪去了。 第七七零章 行踪诡异 衣服破虽破,却总比光着身子的好,这赤条条的未免也太不雅观了,人生在世没块遮羞布难以立足。 男子恼怒之下将那小动物直接给掐死了,脏破衣服穿在了身上,又回到水潭边穿了鞋子,之后才再次寻找。 到处找了遍,也不知衣服被那小动物给弄哪去了,最后没了办法,只好回去了。 所回之地正是天谷进入这界的入口之处,一群缥缈阁修士正在那各行其事,他也是其中一员,大家进了这里,得一年后才能出去。 突然冒出个光着大腿穿鞋子的人,身上只有一件里衫遮羞,众人注意到后愣了下,旋即爆发一阵大笑。 有人指着问道:“崔不平,你这是对谁家的姑娘乱来了,被搞成了这样?我可告诉你,这个时候可不能乱来。” 被称为崔不平的男子苦笑,手中捏死的小动物扔到了大家的面前,“正在水里泡澡,被这该死的东西把我衣服给叼走了,也不知被叼哪去了,只找回身上这件破的。帮我把这畜生烤了,不吃了它,难消我心头之恨。” 有人用脚拨了拨地上已死的小动物,狐疑道:“这东西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把你衣服给叼走?” 崔不平抬手拍了拍额头:“也怪我,水里泡的舒服,放松了警惕,泡着泡着忍不住眯了会儿,让这小家伙钻了空子,若不是这小家伙咬破衣服卡了自己的脖子难以摆脱闹出了动静,被我发现了,我只怕要光着身子回来……”他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下。 原来是这样!众人心中疑云这才散去。 崔不平找了自己包裹,另取了衣服出来,边换穿,边说道:“咱们的衣服落别人手上去了不合适,被有心人利用就麻烦了,待会儿大家帮忙一起找找。” 有人道:“衣服是死物,我们这么点人,这畜生若是把你衣服叼哪个犄角旮旯或窝里去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 另有人道:“你就不该杀它,应该放了它,它受惊之下跑回了老巢,你跟到它老巢说不定能把衣服给找到。” 崔不平又拍了拍额头,“也是,我怎么没想到?” “一件衣服算了吧,谁敢在咱们缥缈阁身上做文章?咱们也观察过,各路人都远离了,都要去搜寻灵种,手上没有足够的灵种在秘境抗不过一年,应该也没人会回来。” 话虽这样说,最终一群人还是跑到丢失衣服的地方到处找了找,还是没找到。 一件衣服而已,不可能没完没了,之后也只能作罢,估计真是被叼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连他们这样找都找不到,其他人想必也不太可能无意中捡到…… “巫照行,你想干什么?” 站在树杈上的逍遥宫长老山海怒了,指着拦在洞口的巫照行怒斥。 这边养精蓄锐好了要出发,牛有道却来了个闭关修炼,暂时不准备走了。 这个时候闭关修炼,开什么玩笑?山海闪身上来要看看牛有道究竟在搞什么鬼,谁知巫照行却守着洞口不让进,山海怎能不怒? 巫照行平静道:“没干什么。我这人答应的事情向来算数,我既然答应了严兄保护牛有道,就会做到。” 山海指着他鼻子怒斥,“巫照行,我劝你别把什么丹榜太当回事,那些个什么狗屁排名都是我们不玩的东西,真要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别给自己找麻烦。” 巫照行:“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牛有道说了,他要闭关五天好好考虑点事情,不想任何人打扰,我答应了帮他护法,我答应了就要尽量做到。” 燕国一群人正看着这边的动静,听到所谓的闭关五天考虑点事情,灵剑山长老褚风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紫金洞长老严立悄悄瞥了眼褚风平的反应。 山海突然朝树洞内大声喊道:“牛有道,你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休怪我们扔下你不管了。” 树洞内没有任何反应,里面虽然有人,却不是牛有道,里面的人不敢吭声。 山海意识到有什么蹊跷,沉声道:“巫照行,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巫照行态度坚决,“山海长老,实话告诉你吧,牛有道在天谷时被万同福和明静暗中出手给打伤了,他现在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不容人打扰,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我答应了为他护法,你别为难他,也别为难我。” 山海奇了怪了,低头看向树下,“严立,这是哪找来的狗?不是你朋友吗?怎么成了牛有道的看门狗?” 严立道:“山海,这个时候了,大家就别起内讧了,当团结一致。” 山海:“不是我不想团结一致,而是事情蹊跷,我怀疑你是不是在背着我逍遥宫在搞什么事。” 下面的褚风平干咳一声,闪身上来了,劝道:“山海兄,牛有道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等五天,他之前在天谷出手的确不正常,可能真的被打伤了,若真是疗伤的要紧关头,的确不宜被打扰,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真若是这般要紧的事,等就等等吧,一年的时间,也不差这五天。” 山海指着树洞道:“咱们这么大声音说话,里面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怀疑里面要么没人,要么就是出事了,肯定有什么问题…” 他话还没说完,树洞内忽然有人施法打出一道劲风,吹的守在洞口的巫照行衣衫猎猎。 褚风平立马指着说道:“你看,有人,死人还能施法不成,可能真在行功的关头说不了话。” 还真有人?山海眉头皱起,褚风平已经拉了他胳膊将他强行拖了下来,拉到了严立面前,问道:“巫照行是你找来的,你朋友的话你也不信吗?” 见他如此袒护!严立心中冷笑连连,暗骂,不要脸的老东西! 不过表面上却顺着他话点了点头,道:“巫照行既然这样说了,应该不会有假。山海,算了,褚风平说的没错,也不在乎这五天,干脆趁这机会,咱们再好好商量下后面的行动吧。” 在两家一起劝说下,山海也只能同意了,两家要留下,他一家离开不稳妥。 可这事还是引起了他的疑心,牛有道牵涉到燕国的巨大利益,紫金洞和灵剑山想干的事,逍遥宫早就想干了,事情坏在出了商朝宗杀逍遥宫长老施升的事,引起了双方矛盾,被耽搁了。 从两家的态度上,山海已经开始怀疑两家的企图。 巫照行目光垂视着下方的一堆人,之前牛有道说只要照他的话去说,灵剑山和紫金洞的人会出面力挺他巫照行,他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看来似乎没错。 颜宝如一直在冷眼旁观,巫照行守着那树洞不让开,也让她感到有些蹊跷,奈何有巫照行守着,谁也无法轻易闯入一探究竟…… 林中人影闪过,牛有道回来了。 在指定地点负责接应的云姬与他碰头后,松了口气,“你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到底干嘛去了?” 牛有道呵呵道:“出去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云姬能信他这鬼话才怪了,三派这么多人手,还用得着他这个重点保护对象亲自冒险去打探四周的情况? 对方离开时不肯说,回来后也依旧守口如瓶,知道问不出来了,她也就不问了,“快回去吧,大家的进度被你一个人拖住了,逍遥宫那边的反应很大。” 牛有道抬头看了看天色,“等等吧,等天黑了我再回去,你先回去和严立确认好我回去的方向,不要让人发现我出来过。” 已经回来了,还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吗?云姬心头疑云重重,不知道牛有道究竟出去了干什么,对行踪竟需要如此谨慎保密! 心头猜疑暂且不提,她还是照话执行了。 待到天黑,严立把某个方向的防守布置好了,云姬才再次返回接应了牛有道,两人一起从防守漏洞回来。 易容后的牛有道依旧是紫金洞弟子的装扮进了树洞。 一回树洞,牛有道撕下了脸上的假面,示意在树洞等候的紫金洞弟子换回两人的衣服。 那弟子把自己身上穿的牛有道外套刚脱下来,牛有道又让他收了照明的月蝶,摸着黑脱下外套还给了那弟子。 那弟子心中嘀咕,不知道牛有道搞什么鬼,弄他一头雾水。 两人摸黑换好了外套,牛有道才让他走了,之后牛有道又放出了月蝶照明。 高高的树枝之上,颜宝如藏身在上,一根手指拨开着巨大树叶,睁开着法眼观察着牛有道所住树洞的洞口情况,发现了紫金洞的一名弟子又进又出的,不知在弄什么。 其实藏身在树上偷窥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逍遥宫的弟子,长老山海亦在暗中关注着。 这夜幕下不知多少人心怀鬼胎。 树洞内,牛有道刚盘腿坐下一会儿,严立便来了。 这是牛有道意料之中的事情,那紫金洞弟子回去后,严立知道他回来了肯定要过来找他。 严立闪身进来,一见便问:“你偷偷摸摸跑哪去了,究竟干什么去了?” 牛有道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去联系了一点帮忙的人手,不好让人知道。” 第七七一章 不勉强 帮忙的人手?严立追问:“谁?” 牛有道摇了摇头,不想说的样子,岔开话题道:“我离开的事,没让人发现吧?你那边的人牢靠不牢靠?” 严立:“你来回的方向我把人调开了,紫金洞这边也没什么人看到,知道的人不会乱说。” “那就好。”牛有道点了点头,又问:“褚风平那边,怎么应对,严长老可想好了办法?” 说到这事,严立有点头疼,也盘腿坐在了他面前,“这臭不要脸的老家伙,为了这事居然直接把女弟子给带了进来,这是要在天都秘境内直接成了好事。如此一来,你根本没有退路!问题的关键是,想保你必须得到整个燕国此来力量的支持,尤其是莎如来针对你搞出的那个第一,不把这边所有人收集到的灵种归于你一人,你很难拿到第一,现在你若拒绝了褚风平,这事就砸了。唉,我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话刚落,洞口传来了逍遥宫长老山海的声音,“巫照行,你给我让开!我看到严立进去了,别再拿什么不宜打扰来糊弄老子!” 和严立相视一眼,牛有道出声道:“巫前辈,让他进来吧。” 很快,人影一闪,山海人影入内,站在了两人面前,他上下打量牛有道一阵,目光在两人脸上溜来溜去,“二位躲在这里密谋什么呢?” 严立唉声叹气道:“山海,你想多了。” 山海:“我想多了?若不是我发现你进来了,巫照行是你找来的人,恐怕还得一直拦着我吧?” 牛有道:“严长老,事已至此,我看也没必要再瞒山海长老。” 严立目光扫去,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还真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山海嘿嘿冷笑一声。 牛有道伸手示意请坐,山海也不客气,长衫下摆一抖,也盘腿坐下了。 “不瞒山海长老,我这里遇上了点麻烦,灵剑山的褚长老找了我一趟……”牛有道直接把褚风平胁迫他娶其女弟子的事抖了出来,说躲着不出去,是不知该如何给褚风平交代。 褚风平想干什么,山海一听就明白,当即咒骂,“姓褚的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骂归骂,可这事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不知道还罢了,知道后就不得不共同面对了,然而因牛有道面对的困境,此事近乎无解。 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拿不出个确切的办法来,最终山海咬牙道:“要不这样,这事我们两家装糊涂,你干脆把那女人娶了算了。” 牛有道有些傻眼,“你开什么玩笑?终身大事能这样玩吗?” 严立若有所思,问山海,“你的意思是,先稳住灵剑山?” 山海颔首:“褚风平到了这里才逼迫你这事,这是掐准了你牛有道的软肋,令你不得不从,可谓早有预谋,你躲不掉的。所以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不这样的话,此事无解!你暂且娶了,先稳住,只要你跟那女人在一起了,不怕没机会…”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严立眉头一挑,懂了他的意思,到时候把那女人给做掉。 牛有道脸一沉,“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严立叹道:“事的确不光彩,可这个时候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办法。” 山海也劝道:“是有些让你为难,可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你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在这秘境有个女人白白送给你开怀不好吗?美事!当然,玩玩就行了,也别当真,这种为利而来的女人也当不得真,该舍的时候就该当机立断,老弟是做大事的人,为这种女人误了自己不值得。” 牛有道直翻白眼,很是无奈地直摇头道:“褚风平直接把人给带进来撮合是什么意思,咱们都清楚,就是要逼得我没有退路。为了稳住你们两家,他不可能让我在这里公然迎娶,只要我一答应,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用屁股也能想到,红口白牙的承诺随时可以反悔,他根本不会相信,必然是要逼我拿出诚意来,必然是要逼我生米煮成熟饭,让我想反悔都难。一年的时间足以珠胎暗结,让我把那女人的肚子搞大是必然的事情!先稳住再下手?到时候我怎么下手?杀妻灭子吗?你们这是什么馊主意?”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严立和山海面面相觑。 然而为难的不是他们,山海站了起来,“修行中人,难免面临生死抉择,怎么选择在你自己,我不勉强。”说罢走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树洞内安静了一阵,牛有道目送了山海离去,又盯着严立的反应,不说话。 最终还是严立打破了平静,徐徐道:“老弟,有件事情你必须明白,倘若没有了灵剑山和逍遥宫的支持,仅剩紫金洞一家支持你的话,越是势弱,越容易引来外敌的攻击。紫金洞这边由我带队进来,我得为紫金洞弟子们的生死负责任。他们两家若放弃你的话,紫金洞也只能是规避风险。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生死而置众多弟子的生死不顾,我的难处你懂的。当然,我也不会逼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说罢也起身离开了。 盘坐不动的牛有道目送,嘴角泛起冷笑,不逼?这不是逼是什么? 这两位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和灵剑山那边假戏真做,已经知道了底细,自然不用担心,到时候他不杀那女的,届时两家就要对付他了。 他早就知道这些人不可靠,把这事摆出来一试,果然立马就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归根结底,还是缥缈阁那边太扯淡,一国弄出个三大派。 “来人!”牛有道朗声招呼了一声,一名留仙宗弟子来到,拱手领命,“道爷!” 牛有道吩咐道:“请万洞天府掌门司徒耀过来一趟。” “是!”那弟子领命而去。 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派来的也是三名女弟子,而且姿色尚可,用意不可捅破。 三派承了牛有道的光,燕国那边只让他们每家出了一人,也算是让三派避免了遭受更大损失。 三派也知道,凭他们派出的人在天都秘境也难发挥什么作用,派出的三人其实是派来伺候牛有道的,只要牛有道愿意,怎么伺候都行。算不算是报答牛有道不提,也算是下注,年轻男女在一起久了难免出事,一旦牛有道能安全回来,也算是拉近了和牛有道的关系。 若是不能安全回来,一个门派牺牲个把人不算什么,这笔账左右算都稳当。 三名女弟子也能领会门派的意思,而她们没那格局,不知上面争斗的凶险,只知牛有道这位‘道爷’很威风,平常在她们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连本派掌门都要恭恭敬敬,能成为道爷的女人还是挺期待的,被门派随便糊弄两句就抱着期待来了。 只是目前看来,道爷似乎对她们没什么意思,几乎没正眼看过她们,只是把她们当打杂的对待,挺让人失望。 不过时间还长,来的时间尚短,她们依然对将来抱有期待。 稍候,司徒耀来到。 不得不说,如今的牛有道的确不一样了,堂堂万洞天府的掌门,牛有道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司徒耀自己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老弟有事?”司徒耀盘腿坐在了他对面。 牛有道沉默了一阵,也没跟他绕,直接问道:“若是我和燕国三大派分道扬镳了,万洞天府的人跟不跟我走?” 司徒耀愣了一下,旋即摆手道:“老弟,这样挺好的,至少对你没坏处,不要瞎琢磨了。” 牛有道:“司徒掌门,我没跟你开玩笑。” 司徒耀神情凝重,“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言难尽!”牛有道盯着他的反应。 司徒耀双手放在了盘着的大腿上,来回搓着,似乎很难做出抉择,最终说道:“咱们交往这么久,我是站在老弟这一边的,若是在外界不用多说,肯定跟老弟走一路,然而事情一码归一码…万洞天府这次被赵国三大派给坑惨了,我们这些人事关万洞天府生死存亡,若是不能回去,万洞天府的下场,要么被人吞并,要么被人抹去。” 牛有道:“赵国那边此来的骨干被我在天谷给打杀的差不多了,赵国修士必然要想办法自保,不太可能再找万洞天府的麻烦,我也算是帮了你们大忙,解决了你们的大患!” 司徒耀:“可对老弟不善的人太多了,我万洞天府若是跟你走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牛有道颔首,“司徒掌门的意思,我明白了,好,不勉强!”伸手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司徒耀一脸为难道:“好好的为何要分道扬镳,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不能挽回吗?老弟三思啊!” 牛有道微笑点头。 “唉!”司徒耀叹了声,起身走了。 月蝶光辉下,牛有道孤零零坐了一阵,本想再招大禅山的人来问问。 然而一想,觉得没那必要,谈也是白谈,连万洞天府都不愿跟他走,大禅山就更不用提了。 身上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内伤还没痊愈,摸出了伤药服下,先安心调息养伤,他不可能一直躲在树洞不走,明天天一亮,是非恩怨难料。 第七七二章 谁愿娶谁娶去 此地白昼漫长,黑夜亦如此,一夜调息将伤势调理的差不多了。 天亮时分,牛有道收功睁开了双眼,偏头看向了石壁上歇落的月蝶,目光深邃了一阵,之后摸出一粒灵种施法碎成了粉末,混入了月蝶的食物当中。 走到现在,愿意追随他的人不多了,只有这只月蝶可以完全信赖,会始终与他不离不弃,所以他宁愿浪费灵种,哪怕缩短了自己的用量,也要尽量保住这只月蝶,争取不让它死在秘境。 收了月蝶后,牛有道捞剑起身,出了洞口,与守在洞外盘膝打坐的巫照行点了点头。 出发了! 牛有道虽然悄悄出去了几天,但所谓的五天闭关时间还没到,不过他既然决定出发,三大派的人自然没有意见,一行继续前行。 控制着法力损耗,小半天后,即将走出森林又还未走出之际,便听到地面震颤之声从远处隆隆而来。 众人警惕之余,快速出了森林,站在山坡上放眼看去,眼前是一片广袤草原。 这草原与外面的草原不太一样,杂草皆高过人,草原上的零星树木虽没有身后的森林巨大,也远大过外界的树木,身处此地总令人感觉外面的东西很小巧。 隆隆震颤声的源头也找到了,一群体型异常巨大的动物如一座座小山似的从草原上走过,长脖子长尾巴,每一脚落地皆发出沉闷“咚”一声。 众人看的惊叹,一个个啧啧不已。 牛有道却看的目瞪口呆,大脑思绪有点混乱,脑海中闪过一个字眼,恐龙?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凭他前世的认知,眼前这群不疾不徐经过的庞然大物应该是那个叫什么来着,腕龙? 进天都秘境之前,听说过这里有许多体型巨大的动物,他极尽想象也没能想到居然会是这东西。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巨木森林,再看看四周,脑中出现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的联想。 据说正常情况下,外界的动物无法在此生存,这里的动物也无法在外界生存,差别在两处的特殊环境。他有点联想到了前世记忆中的所谓灭绝,是不是就是因为特殊环境遭受到了破坏,才导致了那场灭绝。 “大家放心,根据前人的经验,这东西看着体型巨大,但只要不惹它,就不会主动攻击我们。”山海回头安抚了一下身后色变的逍遥宫弟子,不过也提醒道:“但也并非所有的都没有攻击性,大家遭遇后自己可以留心判断。” 牛有道忽问出一句,“万兽门擅长御兽,能操控这里的动物吗?” 山海道:“不行,来了这里,万兽门也抓瞎,两界的东西不一样,估计和这里的特殊环境也有关。” “走吧,先找个坐标地点便于集结,再安排人手分散搜寻。”严立招呼一声,率先引领紫金洞人员飞掠而去。 众人纷纷飞赴而去,千余人在草原之上起落飞跃。 草丛中不时有抬头约一人高的尖牙利爪凶蛮小家伙蹿出,一跳就是丈来高,趁众人下落时扑咬,奈何比不过修士的反应速度,要么被修士一脚踢开,要么成了大家脚下借力之物。 最后下方草丛中一群约有上百只的凶蛮小家伙集群追击,在下方草丛中驰骋,如劈波斩浪一般。 可是追不上修士的飞行速度,最终只能甩着尾巴、眼巴巴目送了修士远去。 飞掠了大概一个时辰后,众人离开了草原,闯入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林。 这里的树木似乎正常了居多,虽然依旧高大的不行,但不像那片古老森林里的树木高大的夸张。 不过古老森林的树木单一,这里则是各种植被混合生长。 一进入森林,三大派便提醒下面弟子小心。 牛有道对这份小心的理解就是,古老森林因遮蔽了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破坏了食物链,造成了各种动物生存困难,没那么多凶兽,古老森林之外的地方则不一样,随时可能有各种凶兽伺机猎食,这些凶兽野惯了,可不会分辨你们是不是具有超凡破坏力的修士,逮住机会就会袭击你。 山峦中飞跃,一群人直奔最高的主峰。 运气不错,主峰上长有一棵黑色树木,枝干漆黑,叶子稀少,正是所谓的灵树。 抢得先机的是紫金洞的人,他们奔赴在最前面,一发现灵树,立刻将灵树上生长的果子一扫而空。 灵树虽然巨大,树上却只有七颗果子,朝天生长的七颗果子在七簇主枝的最顶端,吸收日月精华的样子。 果子同样漆黑,在牛有道看来形状像是椰子。 果子一摘除,不可思议的一幕也出现了,似乎摘掉了整棵灵树的精气神,大树似乎再也无法承受任何负重,枝丫稀里哗啦折断落下,剩下的主干也快速腐朽,最终全部轰然倒塌。 这就是灵树神奇的地方之一,不存在生长的种子,天地孕育,采集天地精华而生,二十年才能生长成树,之后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十年果熟,刚好五十年一次生死轮回。 果子里的灵种,在这里最多只能存在五年,五年期到,冥冥而生,最后又消散于冥冥之中。 至于灵树会在什么地方生长,又会在什么地方消失,没有固定规律可捕捉,至少修行界现在还没找到这个规律,灵树似乎想在什么地方长就在什么地方长。 虽然碰到的第一棵灵树被紫金洞的人占了先机,却没有出现哄抢的情况,为这么点东西自相残杀也没必要。 不过几派倒是召集大家围观了一下怎么采取灵种的。 果子的壳很坚硬,施法才能强行破开,破开后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若芬芳,里面的果肉已经成囊絮,里面结着一粒粒的灵种,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小,晶莹剔透的紫色。 数量相同,一颗果子里不多不少刚好七百粒灵种,意味着一棵灵树便能采集到近五千粒灵种。 数量看似不少,实际上也就那么一小捧。 旁观的牛有道算是跟着开了趟眼界。 之后,三派商量决定,以这里的主峰为开始点,将人员扩散,展开大范围搜寻,约定前方大概多少距离后大家再集合,再重新布置,也是为了收集大家手上的收获。 约定好了后,中段人手,左翼人手,右翼人手,三大派各负责一个方面,开始各自安排布置。 牛有道不知自己该属于哪边安排,灵剑山长老褚风平却率先找到了他,伺机低声问了一句,“想好了没有?非要等五天不可吗?凭你的头脑,需要考虑那么久吗?再拖那么一两天没有意义。” 紫金洞那边的严立,逍遥宫那边的山海,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瞥了瞥这边,褚风平找牛有道干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却都在那装糊涂,看破了不说,当做不知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褚长老说的没错…”牛有道心情有点沉重,一字一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牛某很难遵命!” 褚风平脸色一沉,“老弟,这里可不是感情用事的地方,若是还没考虑好,那就让你拖满五天再考虑考虑,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牛有道:“褚长老,何必如此逼迫,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好商量吗?” 褚风平:“别的办法?好,你倒是说出个别的办法来,只要你能说出个能让我彻底放心的办法来,我听你的。” 办法不是没有,牛有道可以吐露出个重大秘密交给对方当做把柄,然而褚风平或者说灵剑山承受不了那些秘密的份量,很有可能直接把他卖给缥缈阁,得不偿失! 说白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很好的办法,沉默以对。 褚风平盯了他一阵,语气放缓了:“老弟,何苦自己为难自己,真没必要,要不再多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下?” 牛有道:“大家合作,互惠互利,对大家都好,何必逼人太甚!” 褚风平:“我也想互惠互利,可是你不识相!我也没有逼你,可带着你就是个累赘,会惹来巨大麻烦,灵剑山得不到想要的好处,你我不是自己人的话,我凭什么让灵剑山弟子为了你去牺牲?老弟,我对你已经够可以了,我那弟子想娶的人多了去,一桩美事白白成全给你,有必要那么为难吗?多好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牛有道淡然道:“我答应娶她就行了吗?” 褚风平:“答应是起码的!不过这地方嫁娶未免不合适,我也不想委屈了姑娘,太草率了不好,等出了秘境,我再给你们大肆操办婚事。当然,婚事只是走个形式,为了让你放心,人可以先给你,有了孩子大家都放心…” 不出所料,牛有道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抬手打住,“褚长老,好意牛某心领了,我看咱们是谈不到一块了。” 褚风平脸色变得很难看,“牛有道,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还是想清楚了再说的好!” 牛有道硬邦邦甩出一句,“谁愿娶谁娶去,灵剑山的女人就没老子看得上眼的!” ps:热血酬知己,美酒向天祭!谢“炮兵司令部”大小红花各一朵相赠。 第七七三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话砸出来,无异于公然撕破脸! 没办法,牛有道不可能按对方的话去做,和一个连现在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发生关系弄出个后代来给对方做要挟?他真若无底线到了这个地步,之后也必然要屈服于逍遥宫和紫金洞再把那女人给干掉。 有些事情他可以去不择手段,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也不可能答应! 他不是那些帝王,可以为了权势地位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可对方欺人太甚,逼迫不放,他好说没用,只要不答应哪怕他姿态放的再低、话说的再客气,人家也要翻脸,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褚风平神情抽搐,身上杀机浮现,有当场动手的意味。 牛有道闪开,一张天剑符在手! 紧盯这边的巫行者一个闪身过来,拦在了牛有道的前面,与褚风平对峙着。 云姬也不例外,一个闪身过来,护在了牛有道的身边。 一直在暗中留心牛有道的颜宝如正眼看来,什么情况?怎么感觉翻脸了?她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 灵剑山众人见状,迅速过来,尽管不明情况,却明显要助长褚风平的声势。 早已暗中观察的逍遥宫长老山海和紫金洞长老严立亦闪来,两人居中,拦在对峙的双方中间,严立在那做和事佬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都是自己人,干嘛闹得剑拔弩张的。” “是啊!”山海也在那装糊涂,拍了拍手,两边劝和,“褚兄,牛有道,有话好好说,自己人不要闹内讧,都消消火。” “这种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我没办法相处!”褚风平抬手指着牛有道的鼻子骂了声,又挥手驱赶挡在前面的人,“你们给我让开,我今天非要扒下他的皮,让他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可。” 说出这话,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也的确是恼羞成怒了,自己厚着脸皮送女弟子,对方居然不领情。 山海和严立相视一眼,听到这话明白了,牛有道拒绝了褚风平的要求,没听他们的先稳住褚风平。 两人心头皆一沉,尤其是严立,先劝褚风平,“褚兄,年轻人不懂事,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回头又喝斥牛有道,“牛有道,还不向褚长老赔礼道歉?” 他是三伙人中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人,内心有点急了。 牛有道手掐天剑符,淡然道:“没那个必要吧?” 严立厉声道:“不管谁对谁错,你,立刻先向褚长老赔礼道歉!” 牛有道冷目一扫,“我说了,没那个必要!” 严立哑了哑,有火却发布出来,因为察觉到牛有道较真了、强硬了,也领会到了牛有道眼神和语气中的意味,貌似在说,再敢逼老子,小心老子把私底下那点事给抖出来! 逍遥宫长老山海皱着个眉头,他倒是没多话。 司徒耀暗暗叫苦,昨个晚上牛有道还找他谈话过,他不希望牛有道说的那种事情发生,否则他会很为难。 刚刚之前还一路同行的好好的,他还松了口气来着,谁想形势突然急转而下,真正是让他左右为难。 这是闹哪样啊?云欢同样暗暗叫苦,不过他没得选择,只能是慢慢站在了自己母亲身边,除非他想跟自己母亲翻脸。 “小畜生找死,你们让开!”褚风平勃然大怒。 “你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从灵剑山拉几个垫背的!”牛有道强势反击,发脾气的话谁不会说,他料定打不起来,真要逼得他无路可走了,那他只有亮出事先准备的震慑先保住眼前再说。 点名道姓到灵剑山头上了,灵剑山一群人自然要有所反应,唰唰拔剑。 “都给我住手!”严立一声喝,迅速过去拉了褚风平的胳膊,强行将褚风平拖开到了一旁,低声道:“褚兄,不要冲动,这里人多眼杂,一旦杀了牛有道,回头消息难保不会传出去。你想过消息传回去的后果吗?战事只是暂时冻结,这家伙死在了我们的手上,让南州势力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他非要坚持的话,褚风平没办法不听他的劝,紫金洞非要介入,他不可能连紫金洞一块打。 劝完了这边,严立又去劝牛有道,又将牛有道给拖到了一边,恨铁不成钢道:“牛有道,你搞什么搞,先前对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牛有道:“严长老,我不可能答应他那种要求!” 同样的一句话没说出来,我也不可能答应你们的要求,干出那杀妻灭子的事来。 那种事情触碰到了他走马江湖的底线。 严立:“我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反而犯糊涂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小节不足以动摇,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以成败论英雄!这样,你若担心事后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待你归了我紫金洞后,我紫金洞为你平反,你就说是我紫金洞干的,怎么样?” 牛有道能信这鬼话才怪了,事后真要加入了紫金洞,往紫金洞头上泼脏水的事是一个门派长老能干的事吗?真要做了,还怎么在紫金洞立足?还不得被紫金洞弟子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是用来稳住他的话,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臭名声只能是他一个人来担,紫金洞不可能帮他扛这事。 他自然是一口拒绝,“牛某走马江湖,风风雨雨无所畏惧,谈不上顶天立地,但有所为有所不为!严长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事不是男人干的事,我真没办法答应!” 严立脸色一沉,“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里不是外面,大家都没有周旋的余地,你真若在这个地方和灵剑山闹僵了,你便不可能拿下那个第一,我也不可能因为看不到结果的事情让紫金洞弟子为你白白送死,我率领紫金洞弟子前来,我也有我的责任要承担,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牛有道自然懂他的意思,不答应,惹恼了灵剑山的话,那眼前,紫金洞也只能是放弃他。 “帮我拦住那两家,给我个自寻活路的机会。”牛有道提出了一个小小要求,这对对方来说,不算什么事,举手之劳而已。 严立已经是很不高兴了,因为牛有道不听他的,来之前宗门再三交代布置,眼前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当即对牛有道施压道:“我若是不拦呢?” 牛有道:“你不拦会后悔的!我既然敢和他翻脸,必然有所倚仗,我要走,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严立冷笑一声,“是凭你手上的天剑符还是巫照行?好啊!我不插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灵剑山众人的手下脱身,我倒要看看灵剑山能不能拦住你!” 听他那话里的意思,颇有嘲讽意味,貌似在说,大话谁不会说,说出来闪了舌头就意思了。 他貌似想看热闹,想看牛有道是怎么自取其辱的。 牛有道眼中闪过怒意,他真想当场给这位点颜色看看,然而该忍的还是要忍,为一时之怒就算脱身了,后面也会惹来无穷的麻烦,有些东西不到走投无路就还不到动用的时候。 他不得不强摁下心头怒意,语气放和缓了,“严长老,现在杀了我对紫金洞没任何好处。你给我个机会,只要我能活着离开,后面的路我自己想办法走。前几天我单独离开时,也跟你说过,我联系帮手去了,只要我现在能脱身,未必不能活着离开天都秘境。” “南州已经坐大了,有些事情必然要面对,三大派对南州的争夺已无法避免,我无法脚踏三条船,只能从一家!” “严长老,你给我个机会,也等于是给了紫金洞一个可能。万一我活着回去了呢?你现在帮了我,出去后我和紫金洞的约定依然有效,你现在帮了我,咱们依然是自己人!现在帮我离开了,你就给紫金洞留了一线掌握南州的机会,不管我后面是死是活,只要有一线机会,严长老为什么不试试?对你来说,不费什么事就能争取到的一线机会,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严立沉默了,牛有道关键时刻的说服很有效果,严立似乎没理由拒绝。 之后,严立出面劝说另两家,将牛有道放逐! 有紫金洞横在中间,另两家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起内讧,褚风平不得不答应。 至于逍遥宫长老山海,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保牛有道有保的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能稳定南州势力对外作战,也是因为另两家说要保,只是随从而已。 坏处则是,保下了牛有道,南州就还在牛有道的手中,争夺反而有难度,南州和逍遥宫的关系闹得很僵,逍遥宫不指望南州还能投靠逍遥宫。 所以对逍遥宫来说,保不保都无所谓的,这是宗门内部早有的决议。 事已至此,山海袖手旁观。 “滚!”褚风平出口一个字砸牛有道脸上,冷酷无情,也没什么情面好讲。 对他来说,离开了燕国的庇护,牛有道就是一个将死之人,躲的过天都秘境之劫,也逃不过莎如来那一劫。 之前还是好好的一伙人,还将牛有道视为重点保护对象,可一旦涉及利益之争,说翻脸就翻脸了。 牛有道没有再激化矛盾,忍了,目光环顾从南州跟他来的一伙人,不知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第七七四章 不想成为道爷的累赘 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他目前的处境,自然是帮手越多越能抵御风险。 于是无视了褚风平的无情羞辱,对严立微笑,“严长老,巫照行巫前辈是你的朋友,能不能让巫前辈跟我走?” 先点到巫照行的头上,是希望其他人看到,他这边还是有高手的,想给大家一点信心,想以点带面,能争取多少算多少。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明他对自己带来的那些人没信心,否则直接招呼上走人便可,没必要这样弯弯绕。 明明是你自己的人!严立闻言有翻白眼的冲动,可是没办法,还得配合着把戏给演完,不好自己捅破自己的窗户纸。 褚风平已经是冷眼瞅向严立,我给了你面子,莫非你想拆我的台? 严立懂他的意思,面无表情道:“朋友归朋友,我也不能呼来喝去,我不会勉强他干什么,他愿不愿意跟你走,不由我决定,你问他自己。” 牛有道转身对巫照行拱了拱手,“巫前辈,我给的承诺会兑现,还望助我一臂之力。” 承诺?巫照行很想问问他在瞎扯什么,你给了我什么承诺? 褚风平立刻盯着巫照行,貌似发出了无声警告。 然而巫照行当做没看见,淡淡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褚风平脸色一沉,看向巫照行的目光中明显不怀好意,后者依旧当做没看到。 牛有道又看向了司徒耀,“司徒掌门,希望贵派能与我一路同行。” 尽管早已说清,他还是不想放弃,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万洞天府这次来的人,都是万洞天府中真正的顶尖高手,而且人数也不少,足足五十人,若能拉拢到万洞天府,将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眉头一挑的褚风平出声干预,“司徒耀,贵为一派掌门,当以大局为重,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自己要有分寸,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有些事情感情用事不好,否则后果承担不起!” 什么叫架在火上烤?此时一脸为难的司徒耀就是这感觉。 一边是合作多年的盟友,对金州言而有信,屡屡帮了他万洞天府的大忙。 不说别的,就说金州面临朝廷大军攻势,是牛有道冒着赵国大军压境的威胁放了他们进南州避祸,又是牛有道以南州势力相助,不惜代价与金州联军共同血拼赵国大军。 于情于理,万洞天府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背弃牛有道。 可是现实很残酷,天都秘境内许多势力要对付牛有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跟牛有道走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且还得罪了灵剑山,将更加麻烦。外面,燕国和金州的联军,灵剑山也是掌握有很大话语权的,就算能回去,灵剑山不好对燕国自己人动手,收拾他万洞天府一个外人很困难吗? 生死存亡的事情已经很难抉择,收复金州后,会不会把金州还给万洞天府,灵剑山依旧掌握着很大话语权,灵剑山若作梗,万洞天府的处境会很艰难,事关多少弟子的身家性命? 若是牛有道能活着回去,凭牛有道的影响力自然能帮忙周旋,可关键是牛有道能活着回去吗? 机会很渺茫,这次又被燕国势力给放弃了,没了燕国势力的庇护,牛有道可以说已经是彻底没了活着回去的希望。 司徒耀一脸尴尬,“老弟,不至于如此,都是自己人…” 褚风平一句话砸了过去,“我们是自己人吗?是不是自己人得看万洞天府如何抉择!” 严立和山海相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褚风平这次是恼羞成怒了。 不过将心比心,二人也能理解褚风平的恼羞何来,把女弟子相送,不是什么光彩事,得厚着脸皮才能干出来,谁知牛有道不识相,换谁都得恼羞成怒,若不是有人阻拦,估计巴不得将牛有道给灭口了才好! 司徒耀很尴尬,可还是帮着说情道:“褚长老,有什么事情好商量,有什么矛盾可以摊出来商量解决,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我看大家可以再好好谈一谈…” 褚风平又一句话硬邦邦打断,“问你跟哪边,不是让你来做和事佬的,是去是留,当机立断,我没工夫听你啰嗦!” “老弟!”司徒耀没了办法,一脸为难地朝牛有道拱了拱手,“这不是我个人的事,我的苦衷你理解,实在是对不住了!” 此话一出,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万洞天府一群高层也很尴尬,皆有些羞愧地避开牛有道的目光。 牛有道帮了万洞天府那么多忙,又是盟友,这个时候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长老黎无花,更是一脸羞愧,牛有道可以说是救了他儿子的命啊! 褚风平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面有得色,略有带嘲讽意味地瞅着牛有道,貌似在说,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牛有道笑了,嘴角勾起微微笑意,“司徒掌门言重了,理解,不勉强!” 关键也勉强不了,不坦然面对还能怎样? 牛有道又看向了大禅山那群人,结果那群人见牛有道目光瞅来,一个个或扭头看向一旁欣赏风景,或抬头看天,或低头找蚂蚁似的。 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牛有道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连与他关系如此深厚的万洞天府都做出了那般抉择,与他有竞争关系的大禅山就更不用说了。 说了没用,也不用说,说出来是自找没趣。 牛有道又看向了人群中的颜宝如,笑问道:“颜大美人,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颜宝如愣住,没想到牛有道居然会点到她头上来,很是意外,有点懵,咱们有交情吗?貌似没有过任何接触,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牛有道也笑眯眯看着她,在等她的答复。 云姬母子也有点意外,还有司徒耀等人,之前牛有道可是交代过的,让他们小心着点颜宝如,不让近牛有道的身,牛有道现在又拉颜宝如走是几个意思,难道真是穷途末路了是根救命稻草就抓? 褚风平又出声了,“颜宝如,花枝招展的,眼睛可别瞎了,那样就不好看了。” “褚长老,你也别吓唬我,我不吃那套!”颜宝如不疼不痒地回了句,她倒是想跟牛有道走,只是牛有道一招呼就跟去的话,是不是太轻巧了一点,遂问:“牛有道,想让我跟你走可以,理由呢?” 牛有道一手扶剑,一手上下表扬自己,“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而且你看,玉树临风,身强体壮的,这个理由满意吗?” 这理由够让人无语的,不少人相视一眼,发现这厮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咯咯……”妩媚妖娆的颜宝如却是笑的花枝乱颤,一阵前俯后仰后,指点了牛有道一下,“好!就凭你这个理由,我跟你走了。” “算了吧!”牛有道笑眯眯拒绝了,朝褚风平抬了抬下巴,“褚长老一脸不高兴,我还是不连累你的好,刚才的话算我没说,我收回!” “……”颜宝如愣住,注意到了牛有道眼中一闪而过的深刻,顿时醒悟了过来,可谓恨的牙痒痒。 之前她也以为牛有道是想多抓一根救命稻草是一根,直到牛有道突然又反悔拒绝,她才明白了过来,一不小心着了牛有道的道,牛有道在趁机拿话试探她。 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自己却是最清楚自己来意的,因此也能敏感察觉到事态端倪,牛有道翻手间便摸清了她是冲谁来的! 众人很诧异,颜宝如答应了跟他走,牛有道竟然拒绝了? 牛有道朝留仙宗那三名女弟子招了下手,“走吧!” 说罢转身而去。 没走几步,云欢轻声喊了喊,“牛兄。” 牛有道闻声回头,只见那三名女弟子并未跟他走,而是一脸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褚风平瞥了眼,脸上露出戏谑笑意。 牛有道慢慢转身,徐徐问道:“你们三个也要留下吗?” 三女分别名叫董金环、安妙儿、林飞燕,被牛有道问及,很尴尬,也很是局促不安。 没错,三人进来此地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做牛有道的女人,可三人真的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样。 在她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牛有道,居然转瞬间就变成了丧家之犬,高枝变成了即将腐朽的干枝,承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再跟着牛有道的话就是找死,三人不想死。 三人现在也有理由安慰自己,从头到尾并未得牛有道任何好处,牛有道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们,她们年轻貌美,还有大好前程和风光没有享受过,凭什么跟着一个不把她们当回事的牛有道去送死? 可牛有道的威慑力在茅庐山庄毕竟浸淫已久,面对牛有道的问话,三人极为不安地相视一眼,不敢作声。 “有意思。”褚风平哈哈大笑一声,继而出声给三人壮胆道:“放心,都是燕国修士,有我在,有话直说,不用怕他。” 有人撑腰了,董金珠弱弱回道:“道爷,我们三人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上道爷什么,不想成为道爷的累赘。” 另两位也跟着弱弱点头,表示赞同。 刹那间,众人皆以怜悯的目光盯着牛有道,“唉!”司徒耀低头轻叹了声。 牛有道很意外,这三人可以说就是他的手下,而且三人的师门也反复叮嘱过三人要听他的,他真没想到这三人也会当众背叛他! 这一刻,世态炎凉,人心冷暖,给人的冲击力是如此的巨大! 牛有道的目光陡然变得异常明亮,微微颔首道:“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我不怪你们!”说罢转身,不再有任何留恋,毅然而去。 第七七五章 落井下石 见牛有道灰溜溜夹着尾巴滚蛋,褚风平一脸痛快,似乎出了口恶气,但心中羞恼依然难平,此来最重要的目的没有达到,很难真正高兴起来。 他也没想到,本以为掐准了牛有道的软肋,本以为在这个时候下手牛有道不得不屈服,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牛有道竟然会拒绝他的要求,让他情何以堪? 同样的,他也知道这样把女弟子给送出去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事情若成了可以说是一段良缘,不光彩也就过去了,事情没成他这辈子都要因为这事感到丢脸,如何能不羞恼? 这又岂是将牛有道放逐、将牛有道逼上了绝路就能雪耻的? “站住!”他身边突然有人娇声一喝,是个女人声音。 他回头一看,不由皱眉,正是自己的女弟子萧如樱,也是他准备嫁给牛有道的那位,此时冒了出来,似乎也难耐什么,当即沉声警告了一句,“如樱!” 萧如樱这次却没理会自己的师傅。 牛有道闻声停步,回头见是一位姿色还算不错的女子,只是那粉面含煞的样子一看就知是来者不善。 他不认识这女人,但是见过,知道是燕国此来修士中的一员,看服饰是灵剑山的弟子。 牛有道慢慢转身了,“姑娘有何指教?” 萧如樱慢步走来,走到了他面前站定了,明眸中泛着刻骨寒意,冷冷盯着牛有道,一字一句道:“牛有道,你记住我的名字,我,萧如樱!” 严立和山海相视一眼,一个挤眉弄眼,一个挑了挑眉头,两人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牛有道看了眼褚风平的反应,大概也猜到了这女人是什么人,淡淡一笑,“为何要记住你的名字?” 萧如樱:“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牛有道耸耸肩,“不劳萧姑娘挂念,也不劳萧姑娘叮嘱,蝼蚁尚且贪生,我自然会想尽办法好好活着。” 萧如樱语气寒彻,“你今天给于我的羞辱,他日我必加倍偿还!”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就算是灵剑山那边,此事也只有褚风平和她才知道。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加之又牵涉到三大派之间的竞争,不会大肆张扬。 其实一直以来,她在灵剑山也是个挺清高的人,一般男人她还真看不上眼。 所以一开始,她是不答应这事的,后来经过褚风平的说服,她也搜集了牛有道的情况仔细了解了一下。 以前只是听闻牛有道这人,并未详细了解过,这一了解才发现是个真正的人物,而且是修行界少有的俊杰,发现倒也配的上她,嫁给此人成为茅庐山庄的女主人不会辱没自己。 考虑到门派利益,还有师傅的再三劝说,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但是却跟师傅来了天都秘境。 这等于是答应了,褚风平心知肚明,也没用捅破,免得难堪,照计划去做就行了。 萧如樱自然是要看看牛有道长什么样的,天谷初见,牛有道无视缥缈阁大开杀戒,真正是令她惊艳! 头回初见,牛有道的壮举便令她傻眼了,便把她给震撼了,灵剑山上下谁敢、谁有这胆子? 有了前因,再见那一幕,她怦然心动,觉得这才是她萧如樱要找的男人! 之后萧如樱一直在悄悄观察牛有道。 牛有道的长相谈不上多好,但绝对不会差,身上还有一种别样气质,有一种一般人身上看不到的味道。 有了那个心,越看越满意,她不得不承认,灵剑山的同辈弟子中无人能及这位 再后来,褚风平找到牛有道把事情给挑破了,牛有道说要考虑,褚风平让他考虑。 褚风平认为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牛有道这种人不可能不识相,必然会答应。总之就是不认为牛有道会拒绝,因此对牛有道挑破后,又立马找到了萧如樱,希望萧如樱给个确切答复,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别到时候牛有道同意了,这位又开始闹别扭。 再次被问到头上,萧如樱也有点难以启齿,只问句牛有道会同意吗?褚风平还能怎么说?结果可想而知。 那天后,萧如樱顺其自然就认为了,自己和牛有道注定是要成为夫妻的。 她开始想今后该怎么和牛有道相处,肚子里有了后出去了是回灵剑山还是跟牛有道回茅庐山庄?在想成为茅庐山庄女主人后该怎么和那个齐京红娘打交道,通过了解她知道牛有道身边有个叫红娘的女人存在,两人关系人尽皆知。 总之她想了许多,谁知今天,倒成了她一厢情愿,倒成了她热脸贴冷屁股。 亏她还答应了师傅,为了门派的利益,事成后尽快为牛有道珠胎暗结。 现在想来,自己居然能松那样的口,让她情何以堪? 她是个很清高的女人,能松这样的口真不容易,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个莫大的羞辱,于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牛有道无语,他不知事情经过,想不通了,这怎么就成了羞辱? 愣了一下,平静道:“萧姑娘,你想多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也是为你好!” 有关于严立和山海的图谋,他现在不好挑破。 跟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牛有道扔下话便转身走了。 司徒耀喊了声,“老弟,一路珍重啊!” 牛有道没有再回头,只有巫照行和云姬母子三人跟随而去。 司徒耀心情很复杂,万洞天府一群人同样心情复杂,都知道这回这事做的实在是对不住人家牛有道,若不是在天都秘境内,凭牛有道手中掌握的南州势力能左右万洞天府的生死,他们根本不敢这样做,这也算是在这里见牛有道好欺。 大禅山一群人有点幸灾乐祸,琢磨着一旦牛有道死在了这里,南州那边也许大有可为。 颜宝如目光闪烁。 萧如樱寒着一张脸目送,眼神中的怨恨难以掩饰。 褚风平也很无语,从头到尾一直没把这弟子给直接暴露出来,就是想给这弟子留点脸面,没想到这弟子自己主动冒了出来。 “唉!”严立叹了声,一回头,见到战战兢兢挤在一块的三个女人,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三个不是牛有道的手下吗?” 董金环、安妙儿、林飞燕三人相视一眼,这个问题让人尴尬。 不过对严立来说,她们三个尴尬不尴尬需要在乎吗? 又是董金环出声作答,“我们不是他的手下,我们三个是留仙宗、灵秀山和浮云宗的弟子。” 严立挑眉道:“留仙宗、灵秀山和浮云宗难道不是牛有道手下的人马吗?你们现在背叛他,不怕回去没办法向宗门交代?” 董金环吱吱呜呜一句,“我们三个的修为实在是难当大任,本轮不到我们来的,是牛有道点了我们三个来的。”这话是偏头对另两位说的,貌似在问两人是不是。 安妙儿连忙点头,还补了一句,“牛有道在茅庐山庄的时候就对我们三个图谋不轨,我们一直在躲避他。” 董金环又接话道:“牛有道这次点我们三个来,我们无法拒绝,其实我们很害怕,怕难逃他毒手,没想到能有机会摆脱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傻的人都知道。 她们现在很惶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又怕一群人因此而厌恶她们,不惜无中生有践踏毁坏牛有道的声誉,以证明自己不是背叛,为求自保而泼牛有道脏水。 这就是所谓的落井下石、破鼓乱人捶、墙倒众人推,一见牛有道失势,立刻急于和牛有道划清关系,最毒妇人心真不是说说的。 事情真相如何,林飞燕心知肚明,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留仙宗三派会派出三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来,原来牛有道是藏了这龌蹉心思,自然惹来一些人的不耻,进而同情这三个女人…… 远离了燕国这边的人,牛有道等人停留在了一座山头,不能盲目乱跑,准备重新规划。 看看身边的人,只剩云姬母子和巫行者。 对此,牛有道心中若说没点感慨是不可能的。 眼前,云姬母子是因为死穴掌握在他的手中,不敢背叛。 而巫行者也是逼不得已,他威胁过魔教那边,一旦他不能活着回去,巫行者隐藏的身份就要曝光。 所以他很清楚,若不是有这些原因在,这三人也不会跟他走,云欢与他所谓的结拜关系面对这种局势根本不靠谱。 他忽然想到了魏多,那个结巴真是让人心烦,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跟褚风平翻脸?”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想不通,他们不信牛有道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此时停下,云姬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刚才那个萧如樱,你们都看到了,褚风平要我娶她……”牛有道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他身边就这几个人了,不好再互相猜忌,为了团结一致,牛有道没瞒他们,说出了原因。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哪怕云姬是女人,对此也有些意外,沉吟道:“这个世道对女人不公平,答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必让自己陷入绝境,值得吗?” 第七七六章 你负责当打手就好了 “值得吗?”牛有道杵剑而立,自嘲道:“也许是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巫照行忽然出声道:“这里是天都秘境,我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之前为什么跟随不提,现在他倒是有点佩服牛有道了,面临这种生死抉择的诱惑,居然还能坚守底线,对到了牛有道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得,因为牺牲太大了。 牛有道微微一笑,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云欢叹了声,在他看来,为了这么个女人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实在是不值得,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杀就杀了,有什么不好下手的?然而事已如此,再说什么也没意义。 巫照行回头又问了句,“那个颜宝如怎么回事?你拉她又拒绝她的。” 牛有道:“这个女人是敌是友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稍微那么一试探,也算是心里有底了,应该是冲我来的。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帮我,所以,是敌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几人相视一眼,此时才反应了过来,那番又拉又推的话原来是试探。 巫照行:“不知是敌是友,也就是说,你跟她没有私人恩怨,那么是谁派来的?” 牛有道:“想杀我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是谁派来的,我只知她的丹榜排名比你高,所以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回头看了眼来的方向,“不管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杀我的,总之是冲我来的,怕是还会找上我,大家小心点。” 巫照行:“我和她没有交过手,我在你身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燕国三大派摆明了态度,她不需要有什么顾忌,早就直接跟上来了。”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丹榜排名虽不如颜宝如,但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 云姬:“真要找上来了,交给我来试试,我倒要看看这个丹榜第二有多大的本事。” 此话一出,巫照行有点意外,下意识看了云姬一眼,云姬也恰好瞥向他,两人对了一眼。 接受到对方的眼神,巫照行感觉这话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牛有道也意外,没想到云姬居然敢主动请缨与颜宝如交手,不由笑了,看来这蛇妖是有点把握的,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所以他笑了。 云欢也很意外,母亲把渡云山的事交给自己打理后,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主动过了。 不过很快又理解了,母亲潜隐多年,眼看夙愿将成,不甘心栽在这里,若不尽力保牛有道安全返回的话,牛有道的后手母亲承受不了,消息一旦传出,九大至尊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母亲,事到如今母亲也只能是主动出击了! 云姬很快又撇过这茬,“颜宝如只是过程,对你牛有道来说不是结果,过程不重要,遇见了再说,拿下第一的结果才是你真正要面对的。” “嗯!”牛有道点头,“言之有理,不知有何高见?” 云姬:“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么联系褚风平悔过,面对巨大的利益,褚风平会原谅你的,事情可以挽回。你回去了,还能把那三个叛徒给收拾了,那三个贱人连我都想宰了她们。” 牛有道:“她们苟且求生,我又何尝不是苟且求生,无冤无仇的,跟她们计较没意义,纯当是少了几个累赘。云姬,第一条路也不适合我走,还是说说你的第二条路边吧。” 云姬:“第二条路还用我说吗?就在你眼前,不要磨蹭了,大家辛苦点,抓紧时间搜寻,想办法找灵种吧,希望你运气好,能找到一片灵树森林,能获得足够多的灵种,好过了莎如来那一关!” 牛有道:“就我们这几个人,能找到多少?只怕跑断腿也找不到多少,拿第一的可能性不大,你这是笨办法,不可取。” 云姬:“那你说个聪明办法来。” 牛有道双手扶剑,在地上戳了几下,仰天叹了声,嘀咕自语道:“找现成的多好,还是去抢吧!” “抢?”云欢无语的样子,指了指几人,“就我们几个,去抢?你现在躲开人家各方势力还来不及,还敢主动送上门?” 牛有道:“不抢怎么办?有些事再勤奋也没用,你不会真认为我们努力寻找就能拿到第一吧?找树不如找人!” 云姬:“找人?你有计划了?” 牛有道:“谈不上什么计划,要么找人抢东西,要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人多力量大嘛,除了这两个办法也没别的办法。” 三人想想,的确如此,巫照行出声道:“想联系人手…可以尝试找找中立方。” 云欢嗯了声,“譬如万兽门、天行宗、器云宗、灵宗,这几家算是比较中立的。” “万兽门…”牛有道琢磨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晁敬的影子,有晁敬的关系在,他连魔教都威胁上了,哪能放过万兽门,只不过他和晁敬的关系只能偷偷摸摸,晁敬的弟子也无法左右万兽门的决定。 没什么作用,就意味着还不到用的时候,还得当暗子留着。 他摇头道:“宋国被我南州打惨了,万兽门还要在宋国立足,不会卷入我的事。器云宗那边早就联系过我,我没给晋皇太叔雄面子,器云宗杀我还来不及,不会帮我,找上去是送死。齐国的灵宗,也不太靠谱,我打伤过齐国三大派的弟子,不知会不会回避我。至于天行宗,唉,天行宗掌门杜云桑的夫人和我身边那个红娘争风吃醋,闹得沸沸扬扬的,掌门夫人的脸面摆在那,天行宗弟子能帮我才怪了,我是不做这个指望了。” 云欢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牛兄,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想啊!唉,江湖走马,得罪人在所难免,莫名其妙不知什么时候就踩了人家的地盘,就把人给得罪了,否则哪来的十二个人把我送上散修名单。”牛有道也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偏头看向巫照行,“像你这样的散修,有点风骨的高手,没接受其他势力招揽的,兴许可以试试。” 巫照行反问他,“你觉得这样的人,有必要为了你得罪其他势力吗?” 云姬忽问出一句,“巫照行,你真是严立的朋友?”不帮严立那边,跑来帮牛有道,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好像在说,你难道就不怕得罪其他势力? 巫照行:“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严立的朋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朝牛有道抬了抬下巴。 母子两个一起盯向牛有道,大概明白了什么,可又有疑惑,不是严立的朋友,严立却帮牛有道圆场,什么情况?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牛有道呵呵一笑,叹了声,“看来,只有找海外的修士联手了。” 云欢:“四海之地的人跟大陆上的人不是一路的,他们能答应吗?” 牛有道:“若跟七国修士是一路的,我找他们干嘛?答不答应要看情况,我帮他们收获灵种,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巫照行:“你自己都缺灵种,还去帮他们收获?” 牛有道戏谑调侃道:“你呀,散修当久了,不开窍,这种利益勾结的事我来操作,你负责当打手就好了。” 云欢瞥了眼巫照行的反应,这样说话,这位不会翻脸? 巫照行没什么反应,问道:“当打手也得当个明白吧,总不能任由你让我无缘无故去送死。” 牛有道竖起一根手指告诉他,“利益!” 巫照行简短道:“似懂非懂,还是不明白!” 牛有道反问:“各大势力抢灵种是为了什么?” 巫照行:“排名!排名越高,所获越大!” 牛有道:“这不就结了,灵种全部归我,只要帮我拿到了第一,我获得的重赏全部给他们,我图保命,他们图财,只要大家都有利可图,有什么不行的?” 三人恍然大悟,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云姬迟疑道:“想法是不错,可是他们未必会跟你合作,他们能为了你跟其他势力玩命吗?还有,你也不能保证跟你合作后他们就能拿第一,万一你拿不到第一,哪怕是拿个第二,你死在了缥缈阁的手上,第二的奖赏也就没了,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干瞪眼,他们拼死拼活的岂不是白忙了?这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了,我若是他们,是不会答应跟你合作的。” 牛有道:“不答应就想办法让他们答应!目标已定,就朝这个方向去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挡我者死!事到如今,我也没了别的选择,无法再慈眉善目,只剩这条路了。” 云姬叹道:“也只能是这样了,只是这天大地大的,也不知道海外那群人去了哪,一时间到哪去找?” 牛有道:“会有人帮我们找的。” 云欢好奇,“谁?” 牛有道:“七国那么多人,总会有人看到的。”见他不解的样子,遂又补了句,“不止我们几个,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艰难,七国势力中都有我的人手!” 第七七七章 第一天 他很少轻易对人透露自己的底牌,挑明了告诉他们,还是为了稳定人心。 刻意说自己还有人,也是为了给大家信心。 三人将信将疑,说七国当中有他的人,他们信。 可若说七国进入天都秘境的势力中都有他的人,那在天都秘境之外得经营有多大的势力才能让挑中进入的人里面刚好都有? 云欢试着问道:“牛兄,你没开玩笑吧,你确认七国势力进来的人里都有你的人?” 牛有道:“你们躲在渡云山,我在七国间角逐,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你们不理解也正常。别说七国,连魔教里都有我们的人手,你信不信?”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眼巫照行。 云姬母子相视一眼,不太信。 巫照行慢慢偏头一旁,他信,但是很无语。 “说多了没用,先找人!”牛有道大手一挥。 云姬环顾四周:“这漫无目的的,往哪找?” 牛有道眺望天地间,似有一股豪气,“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落到这步田地未必是坏事,也许是个新的开始,路在前面看我们怎么走。找,随便找,随便什么人都行。” 云姬斜睨道:“照你这样说,咱们回头好了,燕国的人我们知道方位,好找。” “你这是在和我抬杠。”牛有道手一摆,撇过不提,“随便什么人,先找个开始,揪住线头一直往下捋,顺藤摸瓜!” 既如此,倒也好办,几人随便商量了个方向而去。 这一动身,巫照行忽然发现有些不对,自己是来保护这厮的,怎么搞成了这厮手下似的,不知不觉无形中就听了这厮的指挥。 有此意识,他不由多看了随行的牛有道两眼,察觉到牛有道身上似乎有一股领袖群伦的魅力。 天高地阔,肆意横行,却是路漫漫,途中,牛有道叹了声:“要是能带飞禽进来就好了。” 也只是说说,首先是带飞禽进来不方便,这个世界有攻击性凶猛的飞禽,一旦侵犯到了此地某些飞禽的领地,便会遭受成群结队的空中围攻,曾经有过先例,带进来的飞禽无一能逃脱。 后来缥缈阁借机立了规矩,不让再带飞禽进来,说是为了竞争公平,免得那些没有飞禽坐骑的吃亏。 反正缥缈阁正说反说都是有理。 不过站在外界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的确是个新世界,无论是景还是物,还有那五彩缤纷的奇异花草,组成了眼前这波澜壮阔的世界。 比人还高还宽的草,比高楼还高的树木,像猪一样大的蚂蚁成群结队追杀猎食他们,像小山一样的凶兽冲撞而来。 如风箱拉动般呼吸的巨兽在酣睡,他们从旁走过。 成千上万没有羽毛的凶猛飞禽,犹如一群大型蝙蝠,俯冲袭击,把他们当兔子般猎食,悍不畏死,杀不完,不胜其扰,被逼得落荒而逃,找地方躲藏。 试问这种情况下,外界的飞禽带进来如何能活? 惹来这麻烦是因为牛有道异想天开,想弄只大飞禽当脚力,结果惹来铺天盖地穷追不舍的群殴,也惹得一起挤在一个山洞里藏身的云姬等人好气又好笑。 那群大蝙蝠似的东西不但能在天上飞,还能在地上爬行,“呱呱”乱叫的聚集在洞口用爪子扒拉洞口,长长的尖嘴往里刺探,似乎非要把几人给刨出去不可,幸好岩石坚硬。 几人又挪步往里再挤了挤,云姬一个女人,硬生生被挤的和巫照行贴在了一起,就差抱成一团了,很令人尴尬。 一路逃窜的云姬气息未平,被铺天盖地的东西追了一路,累的够呛,喘着粗气道:“道爷,我喊你道爷行不行?你别瞎闹了行不行?” 这一路上,牛有道总想弄个脚力,已经惹出了好几波麻烦,这次算是把麻烦给惹大了。 几人就想不通了,不知这家伙什么毛病,不行就算了,总想着投机取巧。 牛有道剑别在了腰上,双手摁着一只胡乱动弹的‘小蝙蝠’,一只大飞禽的幼崽,正在那呱呱乱叫个没完没完了,被抓了好久,小家伙嗓子好像快喊哑了。 他本想抓只小的来要挟大的,谁知那群玩意压根不吃这套,除了攻击还是攻击,遮天蔽日而来,差点害得一群人没能逃脱。 手里摁着小家伙,同时警惕着洞口的牛有道回头道:“你们也体会到了,整天飞来飞去,法力消耗太大,这飞上半天就要歇上半天的,一年下来都这样的话,实在是个大问题,必须想办法解决。” 巫照行叹道:“道爷,我也喊你道爷,我喊你大爷行不行?你看到了,没用的,你放了它好不好?你不放了它们的幼崽,它们死追着不放啊!” 云欢唉声叹气道:“牛兄,放了吧。” 牛有道:“一群畜生,再不退,信不信我宰了它!”他一把揪了小家伙的脖子,作势要拧断,欲恐吓外面一群大家伙。 巫行者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肩膀,制止道:“你别乱来,你根本不通它们的习性,你杀了小的,惹的它们不死不休就麻烦了。” 云姬也警告道:“牛有道,你再乱来,别怪我遁地脱身不管你了。”要不是为了顾及死不悔改非要乱来的这位,她早就遁地跑了,哪能被追杀的这么狼狈。 牛有道看了看脚下,意外道:“这石头地面你也能遁走?” 云姬:“我杀出去再遁行不行?” 看三人那反应,似乎要惹出众怒了,废了这么大工夫,逃了这么久,累成狗一样,牛有道实在是有点不甘心,不过最终还是将手中小家伙抛了出去。 小家伙扑腾着翅膀,拼命爬了出去,洞口外面的大家伙让出了路,呱呱叫的迎接着。 待小家伙一脱身,大家伙又在洞口倒腾了一阵,最后见实在是刨不开这洞口,最终还是放弃了,陆续振翅腾空而去,还飞不起来的小家伙被一双爪子给提走了。 外面安静了,牛有道从腰间抽了剑在手,鬼鬼祟祟摸到了洞口,伸出个脑袋往外到处瞅了瞅。 确认没问题了,他才放心走了出来,警惕着四周。 颇为狼狈的云姬等人也出来了,见追杀他们的大家伙都走了,终于都松了口气。 “我就不信了,这么大地方、这么多东西就找不到一个代步的脚力?”牛有道犹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声。 云姬整了整身上衣服,“我警告你,不要再乱来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话刚落,几人忽回头看向一侧,隐隐有沉重脚步声传来,稍候一只尖牙利爪的凶兽现身。 几人二话不说,闪身就走。 那凶兽倒也没有再追他们,而是停步在死去的飞禽前撕咬尸体。 这地方往往就是如此,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嗅觉灵敏的猛兽突突跑来。 总之会出现各种意外情况。 河面凌波微步而过时,突然间会冒出一张血盆大口突袭。 纵身飞脱时,回头一看,浪花轰隆,水中有巨大身影在搅动波澜,也不知是什么怪物,看得人心惊肉跳。 经过一座峡谷时,牛有道的好奇心又惹出了麻烦。 见到凝结在山壁上的巨大土包,土包上布满了孔眼,他就随手提剑捅了一下而已,谁知真正是捅了“马蜂窝”,又惊动一群拳头般大的蜂群追击,很大很大的一群,源源不断从土包中钻出。 逃窜中,巫行者和云姬对某人一顿臭骂,牛有道劝他们息怒,说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几人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既新鲜,又刺激,凭他们修士的实力,应对起来也许不至于致命,但却是防不胜防,疏忽大意的话还真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恐龙?凭牛有道前世有限的所知,能认识的动物实在是有限,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人不多,但还算幸运,在一处山林中,他们恰好遇见了一颗灵树,既然遇见了就没理由放过,至少多点灵种在身上也能预防万一,可以在这世界多坚持一些日子。 灵树轰然崩溃,云欢摘了灵树的果子剥取灵种。 一旁的牛有道站在树梢上,眺望远处地平线红融融的落日,渲染天地的光华亦将他染红。 天黑了,漫天繁星,夜幕上却有两个月亮悬挂,还有一个巨大的球体,肉眼能看到上面的坑坑洼洼。 仰望星辰的牛有道在暗暗感慨,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也不知在这宇宙中的哪个角落,不管凡人也好还是修士,面对这浩瀚莫测的神秘宇宙,永远是如此的渺小。 他穷尽目力,想寻找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找不到,永远找不到,最终,被一股莫名孤独感所包围。 夜幕下,几人躲在了树上休息,在地面休息实在是有点危险,哪怕躲在树上也得防备那些毒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在入口的古老森林倒不见这方面的骚扰。 几人轮流守夜,牛有道也不例外,静默在这黑夜的树上,不敢放出月蝶招来麻烦。 被放逐的一行,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七七八章 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黑是白 天亮了,继续前行,天大地大,想这样漫无目的撞见其他人,实在是有点靠撞运气的成分。 当然,也不算是纯粹的碰运气,料想离开那片古老深林的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太远,又不是比谁跑的快,大家是来搜寻灵种的。 他们几个不务正业,应该算是跑的比较快的,按理说应该是赶到了一批人前面的,现在寻找应该有机会撞上。 云欢比较倒霉,堂堂渡云山山主成了开路先锋,在几人所行方向的前面探路。 半中午时分,前面探路的云欢飞掠而回,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闪身藏入了山林中。 云姬问:“什么情况?” 云欢:“有人,看样子是天行宗的人。” 藏身树冠中的几人相视一眼,在这天都秘境内,天行宗的人是最不好惹的人,因为人家手上的符篆多,进来的每个弟子都有配备。没办法,谁叫人家整个宗门就是炼制符篆的,人家有这方面的资源。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招惹天行宗的人,而天行宗的人也不想抢这个第一名。 符篆基本是一次性用品,而且很贵,使用符篆就是烧钱,所以平常买符篆的人不多,可每届天都秘境开启时,各方势力纷纷采购之下,天行宗都要大发一笔,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大概就是指天行宗这类门派。 这一次的赚取就让天行宗发了大财,再跑来赚天都秘境的钱,加上他们符篆多,对其他人威胁大,很容易引起众怒,搞不好会惹来各方势力的联手围剿,只怕不仅仅是在天都秘境内,事态会延伸至境外。 所以,天行宗弟子进了天都秘境后一般不会与人争夺。 不过天行宗弟子身上的符篆也容易惹人眼红,成群的天行宗弟子一般没人敢惹,可一旦落单,往往便是别人袭击抢掠的对象。 还有万兽门和灵宗,这两家一家卖各种灵兽,一家卖灵丹,都是有钱的门派,和天行宗一样,只是进来走过场的,能找到灵种就找,只要能给缥缈阁交代便行,打打杀杀去抢的事会尽量避免。 几个生意做的好的门派,唯独器云宗比较特殊点,手上掌握着俗世相当大的势力。 可话又说回来,兵器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消耗品,一件兵器用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若是器云宗炼制的兵器容易损坏,估计大家也没必要非买器云宗的不可。 几个做买卖的门派中,器云宗是最穷的,反倒从另一个方面找到了出路。 若没这个缺陷,怕是也很难成为今天的器云宗,背后的原因不少人是心知肚明的。 “天行宗?”牛有道嘀咕了一声。 借着树木的掩饰,很快看到林木之上的树冠上有三条人影掠来,四处搜寻的样子,看穿着的门派服饰,正是天行宗的弟子。 “随便找个人就行?”云姬偏头,轻轻问了牛有道一声,貌似在问,这三个行不行? 牛有道反问:“你们有谁认识他们吗?” 结果都摇头,表示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那应该不是什么实力高强的大人物,牛有道心里有了数,一个闪身先飞到了树梢上,拦在了掠来三人的前方。 云姬三人随后也扶摇直上,飞到了树梢上落脚。 突见有人拦路,三名天行宗弟子迅速聚在了一起,手中有剑,另一手还摸出了符篆在手戒备。 “牛有道?”一人诧异,三人面面相觑。 原本都是不认识牛有道的,但牛有道在天谷那么一闹,此番进入天都秘境的人几乎是人人都认识了他。 牛有道倒是谦虚,微笑着抬手捂在一只眼睛上貌似随意揉了三下,“没想到三位认识我,不知三位欲往何处…”说话间目光微闪,注意到了当中一人捏着符篆的手指勾出了一个动作,见到这个动作,他眉头略动了一下。 对方一人道:“自然是搜寻灵种,你们拦住我们去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痛快点而已…”牛有道说话间摸了摸自己脖子,那动作像是抹脖子。 结果变故就在刹那,中间那名天行宗弟子腮帮子用力绷了绷后,整个人突然旋身一转,手中剑光跟着急转一圈,血花四溅。 “啊……”当即两声惨叫接连。 倒下,栽落下树的两名天行宗弟子做梦也没想到,身边的同门师兄弟居然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警惕着眼前的外人,却没防备到身边的同门会如此,无法想象! 别说他们,巫照行、云姬母子,三人也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痛下杀手的天行宗弟子身形坠落,穿过树冠追着两个倒下坠落的人去了。 牛有道身形一闪,也直接从树冠中坠落了下去。 巫照行三人相视一眼,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跟着从树冠中坠落了下去。 树下,陡下杀手的天行宗弟子提剑找到了两个同门,再次出手补剑,似乎要确认两个同门死透了才能放心。 再下杀手确认无误后,那天行宗弟子似乎才松了口气,又似乎是不堪重负,身子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树干,单剑杵地,慢慢抬头看着牛有道,眼神中满是不堪,脸色惨白! 目睹这一幕的牛有道沉默了一阵,之后慢慢走了过去,忽又伸手向后做了个推手阻止的动作。 正欲跟上的巫照行三人停步,又再次面面相觑,心头依然是疑云重重,什么情况? 牛有道站在了那人面前,双手扶剑杵地,问道:“许复华?” 那人黯然点头,“是我!你给我个暗示,我自然会想办法与你碰面,为什么非要杀他们?”眼神中浮现出了痛苦。 牛有道:“你不觉得这是很好的一个确认你身份的办法吗?” 他也很意外! 晓月阁在各大派中安插了多少眼线他不知道,但知道各大派中来此的晓月阁的人屈指可数,没几个,由此可见想在那些门派中安插人手没那么容易。倒是被点名的散修中稍微多一些,玉苍为了帮他渡过难关,事先对那些散修做了安排。 各国势力在进入天都秘境前,招揽那些散修为伍,在玉苍的安排下,那些散修拒绝了一些人的邀请,也接受了一些人的邀请,这样就把人给散开到了各方势力当中,方便充当牛有道的耳目。 这也是牛有道的意思,玉苍一开始是想集中人手帮他的,可牛有道宁愿保持消息灵通,牛有道更希望自己面对复杂情况时能做出准确判断,玉苍遂顺了他的意思做安排。 玉苍告诉他的那些人,牛有道一个都不认识,缥缈阁的名单临时有变化,描摹画像也来不及,不过没关系。 玉苍告诉牛有道,会帮他做好安排,那些人见到他后,只要他给出需要帮助的信号,对方便会回复他信号。 就在刚刚,牛有道看到了那个信号,眼前的这位许复华勾出了一个弯月的手势回复他。 刚才获悉有天行宗的人时,他之所以冒出来见面,也是想打听联系上这个许复华,自己给出信号只是试试看。 确切地说,此时他急需人帮忙,见到任何一个天行宗弟子都会打出信号试试,谁想见到的第一批天行宗弟子中就有这个许复华,确实意外。 许复华略显悲愤道:“我已经给了你信号,还需要再确认吗?” 牛有道冷酷无情道:“至少我现在确信无疑了!不过我有点看不懂你,你现在的反应,想让我怎么理解?是责怪我做错了,还是说你已经不值得我信任了?” 每当他展现出这冷酷无情一面的时候,也是袁罡最不喜欢的时候。 许复华痛苦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必要杀他们。” 牛有道:“我明白了,也许是你相处多年的同门,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然而有些路一旦做出了抉择便没有回头路,你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江湖走马,陷于是是非非之中,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黑是白,你能分清吗?既然出手了,对错已经不重要,还是看结果吧!我,现在也没有了退路,我现在就要启用你,你给我个确切答复,行还是不行?” 许复华一脸惨然道:“我已经出手了,还有得选择吗?说吧,要我做什么?” 牛有道:“帮我打探各方势力的所在位置,尤其是海外修士的下落,我要找到他们。” 许复华:“你这未免也太为难我了,就凭我一个人,做不到你说的这些事。” 牛有道冷漠道:“只要人没死,办法就是活的,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杀他们两个?” 许复华抬头,有些意外道:“不是想确认我的身份吗?” 牛有道:“确认你身份只是其一,你现在要做的是,回去告诉天行宗主事的人,说你们遭到了海外修士的抢掠截杀,两名同门惨遭毒手!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借助整个天行宗的力量去做,明白了吗?” 许复华无奈点头,“明白了。” 两人又一阵秘密交涉后,呛!牛有道手中剑突然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许复华胸口带出一道血花。 许复华惊的向后一闪。 呛!牛有道手中剑如惊鸿一瞥,已归鞘,人已转身而去,背对着扔下了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不用紧张,挂点彩回去好交代。” 第七七九章 贼心不死 许复华喉结耸动,惊魂稍回,松了口气,看了眼皮开肉绽胸口的血淋淋,这时才感觉到了疼痛。 他没有久留,捂住胸口迅速扭身而去。 面对走回的牛有道,巫照行三人愣怔着,刚才那一幕,三人有点看不懂,情况转折让人云里雾里。 不过有一点他们看明白了,那名天行宗弟子突然对同门下手,应该和牛有道有关。 “他们身上应该有点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处理一下,免得那人回去不好交差。”回来的牛有道对云欢吩咐了一声。 云欢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闪身过去了,处理那两具尸体。 云姬试着问了句,“刚才那人什么情况?” 牛有道:“我说了,七国势力中都有我的人。” 云姬和巫照行难以置信的相视一眼,他们可以肯定,这三人的出现肯定不是牛有道事先安排的,这随便撞上的都能是他的人,这厮在七国势力中究竟安插了多少人? 殊不知真没多少人,真是刚好撞上了。 云姬又问:“刚才你们是?” 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确有人,牛有道又开始有所保留了,没详说怎么回事,只说:“现在不用漫无目的乱跑了,跟着天行宗便可。” 不过几人还是先回避了一下,先离开了事发现场,免得撞见前来核实搜查的天行宗人马。 远离此地后,几人找了个地方躲藏,准备先等上一天。 之所以先等上一天,首先是不想再撞见天行宗的人,其次是不宜跟的太近。 不用担心跟不上,还是那句话,进来的人不是比谁跑的快的,是来寻找东西的,不像他们几个比较闲。 别人是在找东西,他们是来找找东西的人…… 次日几人又再次回到事发之地,追踪天行宗的去向而去。 追踪方式,牛有道之前与许复华约定好了,一个圆圈加一个箭头作为标记。 箭头是指明去向,圆圈暗指晓月阁,圆圈弧线上还会加上一道刻痕,牛有道可以从刻痕在圆圈上的位置判断留下标记的时辰,以此来估算离许复华距离的远近。 若是太近了,他就要适当的保持距离,太远了则要加快跟进的速度。 这个指示方法是牛有道教许复华的,圆圈内加刻痕,牛有道借用了前世时钟的表达方式。 至于标记会在什么地方遗留,则需要寻找,因为下一个标记会标在什么地方连许复华自己也不知道。 许复华会尽量在途中留下有人经过的痕迹,标记会标在途中比较明显的地方。 牛有道在途中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貌,或有什么特征比较明显的地方,都可以过去查找看看。 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交代时,许复华会施法在叶子之类的东西上刮出字迹提醒,在留下标记位置的地方留心便能找到。 虽说是要追踪天行宗的去向,牛有道却是紧跟许复华的去向,只要跟住了许复华,也就跟住了天行宗。 道理很简单,这种地方联系不便,天行宗不可能把弟子撒出去了就不管,是要定期集合再行布置的,否则走散了在这天大地大的地方很难再碰见,也不安全。 四人就这样一路跟在天行宗的后面,跟了几天后,在一座大山的顶峰大树底下,云欢从许复华留下的标记下面找出了一份树叶留言。 抱着留言蹿上树梢的云欢禀报:“六个时辰前留下的,目标提醒,天行宗弟子在西北方向发现了燕国修士的踪迹。” 牛有道:“寻找其他势力,燕国修士不用管他们,燕国那边我已经做了布置。” 云姬狐疑,“布置?你在燕国那边做了什么布置?” 牛有道:“我说了七国势力中都有我的人,明面上的人是背叛了我,暗底下的人应该还会听我的,我暗中留了后手,一旦我被逼离开,后手会自动启动,执行我的预留计划,所以那边不用管,继续寻找其他势力。” 云姬诧异:“预留计划?你一开始就做了被燕国三大派逐出的准备?” 牛有道微笑:“有备无患嘛。” 巫照行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家伙比较阴险。” 能说出这话,是对牛有道以他魔道的身份做要挟有所不满。 云姬母子闻言相视一笑,似乎颇为赞同巫照行的说法。 牛有道叹道:“巫前辈,这不叫阴险,这叫被逼无奈。自出茅庐以来,多少人想杀我,就凭我的修为这么一路走来,若不懂动动脑子,早就被高手给灭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实力不行,就得靠脑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云欢又亮了亮手中树叶,“上面提到,天行宗撞见燕国势力后有所交涉,燕国那边提及,海外修士抢掠杀害了他们的人,向天行宗那边打听,有没有见到海外修士,似乎想找海外那帮人算账。” 牛有道伸手要了树叶过来查看,看后,嘴角勾了勾。 云姬倒是咦了声,“海外那帮人现在就开始抢了?” 牛有道搓碎了手中树叶,淡然道:“这天都秘境内抢抢杀杀的不是很正常吗?” 云姬摇头:“按理说不应该,现在才刚开始,大家手上的灵种都不多,这个时候抢来抢去没必要,为此打打杀杀付出的代价可以说是得不偿失,所以大家都比较克制。按往届的说法惯例,真正打杀开抢的时候基本都在半年以后,折返的途中更甚,这帮海外修士现在就开始抢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牛有道莞尔,“是有点奇怪。” 巫照行斜睨道:“你笑什么?你还要借海外修士的力量拿第一,他们现在若拼了个损失惨重对你没好处。” 牛有道:“他们非要这样干,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阻止不了。进了这里,死人的事情免不了,死多死少而已,希望海外那帮人自重,咱们也操心不上!燕国那边不管了,先继续跟着天行宗去。” 云欢诧异,“你不是要找海外那帮人吗?现在燕国那边发现了,海外那帮人肯定也在那个方向,不去?不找了?” 云姬和巫照行也诧异,费了这么大的劲,莫非又放弃了不成? 牛有道随口就是理由,还说的挺像那么回事,“不是不找了,而是要审时度势,我是想找他们没错,可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燕国这边要找那群人算账,我现在跑到海外那帮人那边去,不是自找麻烦么?我可是刚被燕国赶出来的,咱们不说是规避风险,起码回头别误会是我在使坏。目前来说,燕国只是驱逐了我,还没有杀我的意图,没必要惹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略默,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是一行继续不远不近地跟踪在天行宗的后面,保持相当的距离不被发现便可,而前面有天行宗的人开路,又有许复华及时留言提醒,倒也安全。 途中,牛有道‘贼心不死’,还想找代步的坐骑。 在一片平原上偶遇一群类似鸵鸟的食草动物,体型却是一般鸵鸟几倍,但似乎很胆小,见到人来,立刻成群结队逃跑,奔跑的速度很快。 牛有道一见就眼睛发亮,二话不说闪身冲去,云姬等人叫喊都没用,眼睁睁看着牛有道飞身冲入群中接连打翻好几只。 这次终于被他得逞了。 等到几只类似鸵鸟的东西再站起奔跑,脑袋已经被藤蔓给栓住了,藤蔓扯在骑乘在背后的人手里。 扯在手里的藤蔓控制方向,不听话就打,最终将这些‘鸵鸟’给驯服的乖乖的,扯着藤蔓让往哪跑就往哪跑。 这样也行?云姬等人面面相觑,最终有样学样。 没多久,四人全部跨骑在了‘鸵鸟’那毛绒绒的翅膀中。 这‘鸵鸟’的翅膀是摆设,不过倒是能扑棱两下助力跳跃坑坑洼洼,上坡下坡利落的很,比外面的马匹跑的快多了。 路上遇见一些猎食动物追逐,竟然追不上‘鸵鸟’,轻易被甩脱,可见这玩意极为擅长逃命奔跑。 也能理解,脾气温顺的食草动物,能在这凶险环境中生存下来,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夕阳下,坐在毛绒绒翅膀中的四人一路颠簸着,驾驭着鸵鸟在平原上迅疾如风驰骋,跑的好不痛快。 “怎么样?速度快过马,耐力持久,蹦蹦跳跳起起落落不在话下,多好的坐骑,也不知道各派那些修士怎么想的,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知道利用。” 跑了一段时间,不见‘鸵鸟’体力有衰竭迹象,而且还很好用,牛有道忍不住洋洋得意自夸,因为大家之前都反对。 云姬等人其实也挺意外的,发现这坐骑的确好用,骑这东西也挺新鲜,这一路在异域兜风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巫照行回了句,“人家不用自然有人家不用的原因,遇上崇山峻岭地势险要的地方就没了用。” 牛有道乐呵呵道:“弹跳还行,回头试试看便知。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竟唱起了歌。 歌唱的调子有些古怪,随行三人没听过,不过听着好像还有点味道。 然而好景不长,突然,几骑陆续停下,一片浩大的蔚蓝湖泊横栏在了他们的眼前。 三人面面相觑,刚还琢磨,不知牛有道鬼哭狼嚎个什么劲,蓝蓝的天空和绿绿的草原有,哪来的清清的湖水?当牛有道在信口瞎唱,谁想还真被牛有道给唱出来了。 面对一望无际的湖泊,牛有道看了眼胯下坐骑,神情抽搐。 追踪天行宗而来,天行宗显然是横跨过去了。 这湖泊一眼看不到边,绕行不知要绕多久,扛着大块头飞过去也有点不现实,谁骑谁? 最终,目送四只逃脱束缚的‘鸵鸟’狂奔逃命远去,回过头的牛有道叹了口气,向湖面飞掠而去。 ps:花好,人好!谢“巴斗腰”小红花相赠。 第七八零章 我压根不认识 风吹日晒雨淋,转眼十几天过去,对天都秘境的新鲜感已经过去,终于又获得了一个好消息。 许复华在路标下告知了一个新的情况,天行宗的人又遇见了卫国大乐山的人。 七国势力,为了安全,各派基本上都是在一起联合行动的,先联手抢下排名,再根据贡献率来划分缥缈阁的赏赐。 像天行宗那种中立门派是另一回事。 这也就意味着,有大乐山修士的地方,离卫国势力的联盟中枢也不远了。 “现在怎么办?”云欢问了声。 都已经习惯了问牛有道的主意,不是喜欢听牛有道的,而是事已至此,牛有道其实一直控制着事态的发展方向,他本人应该是最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若是一般的年轻人,他们哪能相信,讲什么道理他们都要质疑一下对方的年纪能不能行? 关键是牛有道与一般的年轻人不一样,牛有道是已经获得了相当成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人,能力上是毋庸置疑的,三人知道在策略方面未必如他。 这东西和年纪、和修为无关。 “也就是说,天行宗的人刚集结后又分开了没多久。”牛有道审视着手上留有字迹的树叶,之后将之搓碎,“加快进度,先找到许复华?” 找许复华?三人相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到许复华,不是保持距离跟踪吗? 牛有道的判断没错,许复华的确是在天行宗集结时从同门口中获悉了那个消息,留下路标和信息后,天行宗的人又再次分散搜寻去了。 循着路标找到许复华时,许复华身边又多了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他那个小组的人完蛋了,剩下他一个人被归入了其他小组。 双方在一处山林中遭遇,再次见到牛有道,许复华惊疑不定,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三人,再让他同时干掉三个的话,他真的没把握。 巫照行三人观察着,心里也在琢磨着,难道这个许复华又要对同门下手了? 他们真的搞不懂牛有道是在干什么,人的逻辑思维能力是有差别的,如果换了是邵平波的话,也许已经推理出了牛有道的意图,但是他们三个真不行。 天行宗弟子见到牛有道也有些意外,别人不认识,对这位大闹天谷的人却是印象深刻。 当然,天行宗掌门夫人和那个齐京红娘之间的恩怨对天行宗弟子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虽与牛有道无仇,但是冲掌门夫人的面子,谁也不好跟牛有道亲近,而这种环境下对外人都保持着警惕,也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牛有道当做不认识许复华,也当做是偶遇天行宗的弟子,客气打了个招呼,假意询问道:“牛某与燕国那边的人走散了,不知诸位可知燕国众人的去向?” “走散了?”一名天行宗弟子狐疑道:“燕国那边的说法,好像是将你驱逐了,说是你的死活不关他们的事。” 妈的!牛有道暗中骂开了,肯定是燕国那边与天行宗碰面时提及了这事,十有八九是褚风平干的好事,这摆明了是要放出消息落井下石,让想对付他的人尽管出手。 他自有回复的道理,“是把我驱逐了,他们驱逐他们的,我还是得跟着他们,跟着他们比较安全一点不是?” 对方呵呵笑道:“之前倒是见过燕国的人,不过分开有些时日了,如今他们身在何方我们也不太清楚。”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再打扰了。”牛有道拱了拱手告辞,说罢就此离去。 许复华目送着,暗暗松了口气,发现牛有道办事还算地道。 “你们说这个牛有道还能活着回去吗?” “如今连燕国那边也放弃他了,想活着离开天都秘境,不可能!” “进来时还见他们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嗨!他们那些人为了抢地盘,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无所不用其极,今天结盟明天翻脸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回头把遇见牛有道的事禀报一下,看下上面怎么说。” 三名天行宗弟子在那议论了起来,许复华没吭声,只是默默听着,心情有点沉重。 心情沉重不是因为牛有道的不幸,而是不懂上面为什么要让他把身份暴露给牛有道。 他也知道组织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能问,问了也没用,也许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 只因许多事情他并不知晓,对晓月阁的高层来说,或者对玉苍来说,牛有道对晓月阁的作用太重大了,希望能尽一切力量让牛有道活着回去。 从把进入天都秘境的晓月阁成员名单告诉牛有道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这批人全部暴露了。 但是,哪怕有一线保住牛有道的可能,晓月阁也会不惜代价,说白了就是不惜牺牲这批人! 跟着牛有道的巫照行三人却是糊涂了,越发看不懂牛有道在干什么。 他们跟着牛有道快速赶了一趟路,跑来见了趟许复华,还以为牛有道有什么事,谁知还真的只是见见许复华而已。 三人不明白,这么奇怪的事情,哪忍得住不问,你总不能带着我们瞎跑着玩吧? 一脱离天行宗弟子那边,巫照行立刻问道:“牛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特意跑一趟,又什么都不干,你闲得无聊,没必要把我们也带着溜来溜去吧?” 牛有道:“什么都没干?我特意跑来通知许复华一声,让他停止行动,不要再留信和路标。我刚才已经暗示了他。” 三人有点不信,云姬狐疑道:“跑一趟就为这个?” 牛有道:“不为这个还为哪个?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再留暗号,自然要让他终止行动,否则时间久了难免不会露出马脚,万一被人发现,他就麻烦了。” “……”三人相视无语,特意跑一趟仅为这个,都有些意外,没想到牛有道如此仗义。 在道义上占了上风,三人倒是不好再指责牛有道拉着他们瞎跑了。 道义不道义其实可以另说,牛有道着急找到许复华的确是不想让他暴露,一旦暴露,一旦让天行宗发现这个许复华有问题,那天行宗将会怀疑许复华之前的一切言行,许复华前面杀两个同门的事就有可能露馅,那他密谋之事就有可能出岔子,所以他必须及时终止许复华的行动。 “不跟天行宗,现在去哪?”云欢又问了声。 “按照许复华指引的方向,去找卫国修士。”牛有道语气果断,目标清晰明确。 对事态的推进方式他心中已有决断,从褚风平第一次找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抉择将会令自己面临何种困境,他不会坐以待毙,必须随机应变。 将褚风平拖延住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让自己有时间充分考虑。 从那时,他就已经暗暗谋划好了绝境求生的全盘计划。 不管前路是如何的让人绝望,他也不会轻言放弃,势必要从这绝境中硬生生杀出一条活路来。 希望再渺小,他也要尽力去争取,想办法让希望渐渐变大,力争在困境中一点点打开局面,最终将局面给掌控住! 至于后事,他已经安排好了,已经做了不能活着离开的准备,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只需集中精力做好眼前!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执行好自己的计划,不让自己的既定计划偏离方向,最终目标达成! 巫照行等人跟着他跑来跑去,心头疑云重重。 尽管牛有道之前说了要联合海外修士的力量,可目前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三人真的搞不懂牛有道在干什么,问又问不出来。 不过三人都看出来了,牛有道的行事看似有些不着调,可目的性似乎很明确,这说明牛有道不是乱来,思路一直很清晰,是冲着解决问题去的。 许复华指引的大概方向没错,一天后,终于遇见了卫国修士。 不过却不是大乐山的修士,而是几名守正阁的弟子! 见到牛有道,对方也很意外,不过那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似乎都在看个死人,显然都知道了牛有道被莎如来逼入绝境的事。 莎如来既然代表缥缈阁开口了,是具备权威性的,不会说话不算话,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任谁都觉得牛有道活不下去了。集结进来的一国修士之力尚不敢保证能拿下第一,牛有道怎么可能拿下第一,不是将死之人还能是什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对牛有道保持着警惕,防备牛有道为了夺第一不折手段狗急跳墙,何况牛有道身边还跟着巫照行这样的高手,令他们压力很大。 牛有道却很客气,拱手道:“敢问一声,守正阁姚先定姚长老何在?” 姚先定正是守正阁这次进天都秘境的主事长老。 对面一人满脸警惕道:“不知道!” 牛有道放下了双手,“朋友,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守正阁人多势众,姚长老身边高手如云,凭我们几个莫非还能对他不利不成?我实话实说了吧,我与姚长老私下关系不错,上清宗能被卫国女相玄薇接受,还是姚长老暗中帮忙牵线搭桥的。刚好遇见了你们,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向姚长老打个招呼。莫非你们能帮姚长老做主?”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有些犹豫了,考虑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最终还是给牛有道指了一条路。 牛有道拱手谢过告辞,领着巫照行等人朝对方指引的地方而去。 途中,云姬问了声,“你和姚先定还有这么深的交情?” 牛有道:“没有,我压根不认识姚先定。” 第七八一章 苦苦哀求 不认识?三人一阵无语,不认识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刚才连他们都信了,还以为上清宗能被卫国女相玄薇接受真的是姚先定帮的忙,敢情是在胡说八道。 说谎也要见姚先定,巫照行不禁怀疑道:“莫非姚先定也是你的人?” 云姬母子不由看了巫照行一眼,牛有道已经说了压根不认识姚先定,这位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位丹榜排名第六的高手,智商也不怎么样。 殊不知这想法真正是冤枉了巫照行,因为巫照行自己之前就不认识牛有道,他是由自己身上想到了姚先定的身上,若连姚先定那个守正阁的主事长老也是牛有道的人,那真的是能帮上大忙。 牛有道边掠行边回道:“不是。” 得了这回复,云姬母子‘果然’的样子瞥了巫照行一眼。 巫照行疑惑,“那你非要见他干什么?” 牛有道:“见他不是目的,目的是借由见他找到我的人。他们刚才给我指的地方,应该是卫国势力下一个集结地,找到了姚先定,自然就找到了我的人。” 此话一出,几人恍然大悟,明白了。 各国势力在秘境搜寻灵种的方式是分散寻找,大范围整体推进,卫国领队的中枢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令搜寻修士来回跑浪费时间,一定也是跟着大致方向推进的,运动中集结,集结布置后再散开推进。 姚先定在运动中,守正阁弟子也无法确定姚先定在哪,所指的地方一定是卫国势力下一个集结碰头地点。 明白了这一点,三人发现牛有道的头脑判断能力的确很清晰,由不相干的旁枝末节锁定了主要关键去破解问题,借由去找姚先定还能掩饰自己的意图。 云姬问:“你以这种欺骗的方式去见姚先定,不怕惹怒他们那边?咱们就这几个人,那边可是高手如云!” 牛有道:“诸国当中,我南州人马压制着赵国的野心,摁住赵国后还有可能再去遏制韩国,所以在外面战事明朗前,卫国最不可能动我……” 搜寻灵种,可以用早出晚归来形容,一大早出发,天黑前集结休整,抱团防护。 主要是晚上搜寻灵种的确不方便,奔波一天也需恢复法力。 前路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指定的集结地点也只是大概的区域范畴,相关区域地貌特征显著的地方。 牛有道没有急着赶路,慢慢耗到了临近天黑前才到,也是想拖到卫国修士基本上都集结了后再露面,因为他也不认识这边的自己人,只能是让对方来辨认自己。 抵达相关区域后,再找到姚先定不难,卫国修士在相关区域已做布防警戒,也是为了指引归来的本国修士便于集结,牛有道一行到了后很容易被发现,然后被带到了卫国一行的中枢。 一座山谷中,获悉牛有道来了,灵虚府长老木应高、守正阁长老姚先定、大乐山长老曹兵,一起露面了。 姚先定更是在这里等着牛有道。 牛有道虽然是先过来,却因拖延着慢慢来到,还是落后在了之前守正阁指路弟子的后面,后者回来后已经上报了牛有道求见的事情。 因此一见牛有道,姚先定便冷笑连连,“牛有道,你我是初次相见吧?我实在是想不起咱们什么时候就有了交情,又什么时候帮上清宗牵线搭桥了?” 山谷中一群人皆在打量着牛有道,神色各异,有好奇,有不屑,有怜悯。 牛有道不慌不忙道:“实在是惭愧!是在下妄言。偶遇守正阁弟子,求其指路拜见时,贵派弟子颇为不屑,在下不得已之下只好谎报。谎报的确有错,不过在下求见之心却是诚恳。” 姚先定:“诚恳?见我作甚?” 牛有道:“求见姚长老是因刚好遇见了守正阁弟子,趁机找了个由头。不仅仅是求见姚长老,还有木长老和曹长老。实不相瞒,燕国三大派为争夺南州掌控权,与在下翻了脸,将在下从燕国势力中驱逐。如今我可谓是走投无路,想加入卫国阵营,恳请卫国力量庇护。” 木、姚、曹三人相视一眼,三人能理解牛有道的话,如今的南州对燕国影响太大了,燕国三大派争夺掌控权是必然的,在这地方趁机逼迫牛有道可以想象,换了他们的话,怕是也会这样做。 而牛有道在这地方投靠哪一派都不合适,都是得罪另两家,这家伙被驱逐也可以想象。 不需要多说什么,简单明了的事情,三人眼神一碰就已经有了决定。 没有追究牛有道哄骗的事,姚先定道:“这是你们燕国内部的家事,我们插手不合适,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牛有道:“我若死,燕国三大派对南州的争夺很有可能影响对赵国的战事,燕赵之战是赵国先挑起的,赵国野心人尽皆知,难道卫国愿意看着赵国坐大?赵国一旦坐大,东有赵国,西有虎狼之晋,卫国将腹背受敌,诸位能视而不见?” 木应高扔出一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天都秘境不成?天谷放肆,自作孽不可活,谁都帮不了你!” 牛有道:“那我也不能自暴自弃,蝼蚁尚且贪生,否则又何苦在诸位面前苦苦哀求?” 大乐山长老曹兵,“你求我们也没用!咱们也没必要绕弯子,明知不帮你,你是死路一条,帮你,你也是死路一条,那么多人要置你于死地,我们没必要自找麻烦。” 姚先定:“牛有道,你哄骗的事我宽宏大量不追究,这里帮不了你,你还是去自寻它路吧。” 一旁的云姬等人虽不知牛有道跑来究竟要干什么,但眼前见牛有道如此低三下四求人,一个个心中皆是唏嘘不已,能体会到牛有道的处境艰难,真正是在困境中苦苦求生。 再三相求也没用,牛有道看了眼天色,“诸位的态度我已知晓,既如此也不勉强,在下也无力勉强。只是天色已晚,外界恐有追杀,庇护我过今晚,天一亮我便走,便去另想办法,如何?” 这个要求不算什么,这边答应了,让人把他们几个带下去了。 目送其离去,姚先定呵呵摇头,“在外面也算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竟落得如此田地。” 曹兵道:“树敌太多,终究还是年轻呐。” 木应高:“自作自受!” 天黑了,除了外部隐藏在暗中的防御人手,这边内部陆续点燃篝火,驱散虫蚁之类的骚扰。 牛有道表示也可以烧上一堆篝火。 云姬立刻示意云欢去附近山林收集干柴,谁知牛有道阻止了一声,“你们等着,这种打杂的活还是我来干吧。” 云欢苦笑,什么叫打杂的活你来干,这一路明明都是我在干好不好?低声给了一句,“别说那么好听,你这是想趁机与人接头吧?” 不仅仅是如此,盘坐在地观察四周的牛有道边起身边低声回道:“在他们眼里,我修为低弱,你们才是高手。你们留在这里被他们盯住,能减轻他们的防备,便于我行事。”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的确如此,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一路上不正常的举动里必然藏有玄机,颇有几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味道,遇事总有办法去应对。 目送他离去后,巫照行嘀咕了一声,“这厮能活到现在不是没原因的。” 云姬母子皆颔首,表示赞同。 附近山林中有卫国修士在收集干柴,牛有道也混了进去做同样的事情。 “尊姓大名?” “何心儒。” “明天出发后,帮我做点事情,把你同行的人全部做掉。” “这…为什么?”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现在也没时间跟你废话,行还是不行?” “不是我不从命,而是我根本没办法做到,分散搜寻时,我们五人一组同行,我的实力没办法做掉另四人,一旦动手必然要暴露。” “那好,留下路标记号,指引我找到你,剩下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牛有道拾取干柴时,与同样来捡取干柴、前来与之碰头的晓月阁暗桩之间的不动声色的交谈。 陆续与之碰头的不止何心儒,还有一个,晓月阁在卫国这边安插布置的两个人手,牛有道都认识了。 他知道自己一来,必然会引起晓月阁暗桩的关注,也知道自己一发出接头信号只要自己创造出了碰面的条件,对方就会想办法过来与自己接头。 两个人,一个是散修,牛有道想接头的不是这位散修,他更中意的是何心儒这个门派中人,因为散修的影响力不如门派中人的影响力大。 奈何接头信号无法明确是找哪个,两人见到信号自然都找来了,牛有道纯当是认识了一下,具体执行的事物还是交给了何心儒。 事情办妥,牛有道也扛了一大堆足以烧上一晚的干柴回来了,掀倒在了几人身边。 引燃篝火时,云姬问了声,“联系上了?” 牛有道就两个字,“妥了!” 之后又从卫国那边要了一块猎杀的肉食过来,架在火上烤了分食。 食后围在火堆旁盘膝打坐,一夜相安无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七八二章 正是要你回去给个交代 次日大早,卫国人手重新布置后,动作了起来,准备展开新一天的搜寻任务。 牛有道等人拖拖拉拉,明显不想离开卫国庇护的样子。 “牛有道,师尊让提醒你一声,不用跟着我们,跟着我们也没用,惹恼了我们,一旦遇上你的仇家,下面人倘若管不住嘴,泄露了你的行踪,可别怨我们。” 警告的话,也算是威胁,姚先定让手下弟子过来奉劝了一句。 如此警告不算过分,能有这耐心,能好好和牛有道说话已经算是够可以的了。 当然,和牛有道自己的震慑力也有关系,他在天谷大开杀戒,手中的天剑符不是亮出来好看的。 加上巫照行在他身边,真要弄得太过的话,动起手来,卫国那边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便是能让卫国那边好好说话的前提。 总之,卫国三大派不想因为一个牛有道惹来太多势力向他们聚集,一旦有变会很麻烦,不希望牛有道跟着他们。 牛有道等人目送卫国修士就此离去,眼巴巴的样子,惹来卫国不少修士的嘲笑。 巫照行等人从他们的反应上看出来了,知道在鄙视牛有道,看牛有道就像是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似的。 云姬问了牛有道一句,“在南州呼风唤雨惯了,进了这里,落差如此之大,心里不好受吧?” 牛有道平静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云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牛有道微微一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目光盯的是何心儒的去向。 之所以眼巴巴留下看人嘲笑,就是为了确定何心儒的去向,省的后面开头麻烦。 等卫国的人都走了,牛有道暂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与三人进了卫国三大派中枢栖身的那个山谷。 牛有道把山谷中留下的痕迹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利用价值的线索。 最终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没关系,牛有道本就是要等等,现在就跟着不合适。 约莫两个时辰后,牛有道才带着几人再次离开山谷,循着何心儒消失的方向去了。 对巫照行等人来说,事实证明了卫国这边的确有牛有道的人,他们又看到了类似许复华留下的路标,一路跟踪路标指引而去。 正午时分的样子,一行追上了何心儒。 如同何心儒所言,他们这一组有五个人。 双方遇见,何心儒的同门很不客气道:“牛有道,你跟着我们作甚?我劝你不要把我们卫国的警告当耳旁风,否则是自取其辱!” 何心儒并非卫国三大派的弟子,卫国三大派进来的弟子中,没能有晓月阁的人。 他的同门面对牛有道说话能有这口气,自然是因为之前的所见所闻助长了心态,已经有了俯视牛有道的感觉。 牛有道没有理会,只观察着何心儒的反应。 何心儒内心似乎也有几分挣扎,不过最终还是微微颔首。 接收到了安全信号,确定了附近没有卫国其他修士,双手杵剑身前的牛有道淡定道:“动作快点,动手吧!” 一听这话,对面几人立刻高度警惕了起来,也有些恐慌了起来,这边毕竟有巫照行。 然突变在内,何心儒手中寒光闪过,带出飞溅的血花,以及两声惨叫。 突然偷袭的何心儒一剑干翻两人,迅速闪身后撤,惊的其他同门猛然转身应对。 确定了谁是自己人后,巫照行、云姬母子,三人迅速闪身而出,同时出手。 三人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毫不留情,杀出一阵惊慌失措。 如牛有道所言,动作要快,免得打斗动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打斗的劲风席卷而来,牛有道衣衫猎猎飘荡,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杵剑站在那,冷眼旁观着,事不关己一般,同时冷目观察着四周是否有异常。 就像他平常说的那样,他不喜欢打打杀杀。 有人动手,有人代劳,他就不会轻易出手。 能动嘴解决的问题,他就不会动手。 能动脑子解决的问题,他也不会动手,兴许连嘴都懒得动。 他一贯认为打打杀杀太危险,再能打也没用!江湖行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马总有失蹄的时候,谁知会不会碰上个扮猪吃老虎的,譬如遇上个类似他这种深藏不露的。 轰隆声骤响,打斗起的突然,结束的也快,这边有巫照行这种人出手,打斗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速战速决的结果,何心儒的同门都倒在了血泊中,那边只剩脸色不太好看的何心儒一人还站着。 “周围警戒一下。”牛有道搭在剑柄上的手抬起一只招呼了一声,语气平静安宁。 目睹几人倒下,一脸冷漠的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倒下的是草芥一般,至少没见他表面上有任何表情变化。 打完收手的巫照行三人相视一眼,懂他的意思,是让他们回避一下,听了他的,闪开到了附近警戒四周。 目光来回扫了几次同门的尸体,一抬眼见牛有道冷冷盯着自己,何心儒察觉到了对方内敛的心狠手辣,内心有点发寒,不过还是走了过来。 牛有道冷眼盯着他不说话。 何心儒嘴唇嚅嗫了几下,干咽着口水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杀了他们,我就暴露了,回去无法交代。” 牛有道出声了,“正是要你回去给个交代,所以杀他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禀报,就说遇上了海外那帮人的抢掠、截杀。” 何心儒不解,“我总得知道是为什么吧,否则应对起来不知如何作答,很容易露馅。” 事关重大,牛有道不会,也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否则一旦这里出了什么漏子就有可能牵连到许复华那边,很有可能将他的全盘计划给搞砸了,有些事是经不起连片比对的。 对方人怎么样,他初次接触,一点都不清楚,哪怕是冷静观察也无法确认。 所以他只需要施压逼迫对方执行,不需要对方知道的太多。 对方知道的再多对他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帮助,因此摇头道:“没那么复杂,你也不需要想的太复杂了,也不会让你做复杂的事。就是栽赃到海外修士的头上,多的一问三不知,往他们头上推就行,很简单的事情。这点小事,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话说到这种地步,何心儒纵然很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必要再问了,默默点了点头。 又交代了一番联系方式后,牛有道提醒了一句,“你干净利落的回去不合适,打扮一下,剑一用!”伸手要他手中剑。 何心儒大概懂他的意思,剑柄倒转递给了他。 牛有道挥剑一扫,何心儒闭上了双眼,感觉头顶一松,手中剑鞘一震。 没有任何痛感,再开眼,发现自己的剑已归鞘,自己的头发纷纷扬扬飘落。 抬手摸了摸头,才知道牛有道只是挥剑斩了他的发髻,不由松了口气,还以为要受点皮肉之苦。 “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了。”牛有道语气平静着颔首送客,“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回报后,他们可能会过来查证,我处置一下。”何心儒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想伪装一下现场。 牛有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区区小事不用你操劳,会有人处理。” 披头散发的何心儒点了点头,拱手告辞后迅速闪身而去。 牛有道转身招手,巫照行等人回来,打杂收拾现场的又是云欢。 什么结拜兄弟?就让结拜兄弟干这个?有这样把结拜兄弟当跑腿下人使唤的吗? 云欢心中嘀咕,然而自从牛有道和他母亲有了来往后,与牛有道结拜的事,他是绝口不再提了,说出来腻味人,辈分有点乱,闹心。 将打斗之地收拾妥当了,牛有道等人立刻回避现场,远离躲藏。 巫照行三人依然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前面让许复华杀了同门,这次又如出一辙。 前后两次事后,牛有道都让他们回避了,他们并未听到牛有道与暗线的交谈内容,否则定能判断出牛有道想干什么。 此时,他们最大的怀疑是,牛有道想挑起诸国势力内部的内讧,想把水搅浑了好浑水摸鱼之类的。 问了,牛有道不愿吐露真相,多问也没用,也就不再多问了。 一开始,一些事情牛有道还会对他们吐露清楚,随着事情的进展,将人心稳住后,他又恢复了他不轻易暴露底牌的风格,事态的进度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不想被外人轻易左右。 人的想法各异,面对同一件事情会有不同的理解,这个觉得这样做好,那个觉得那样做好,谁蠢谁笨计较不清,越蠢的人越觉得自己聪明。 牛有道觉得没必要对比出谁的智商高低差别,他不想因此浪费精力去说服、去与大家争执什么,容易争执出间隙来,自己能掌控住的就尽量自己掌控。 节奏方面,他进退有度,控制的很好,哪怕不说清楚,也令随行的巫照行三人生不出什么怨言来。 这一躲又是一天,几人再现身,如同追踪许复华一样,又一路追着何心儒留下的路标而去。 第七八三章 小伎俩而已 这样追踪的目的何在不说,云姬等人渐渐明悟了牛有道的一层用意。 前面有大势力的人开路,还有暗桩及时留下提醒信息,跟在后面相对是安全的,比到处乱跑安全多了,能最大可能避免撞见对牛有道不利的人。 被燕国势力甩了后,他们至今为止一直很安全,和这个策略多少有关。 他们也察觉到了,牛有道不会鲁莽乱来,头脑一直很冷静,不会带着他们轻易犯险。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渐渐心安了,牛有道再说怎么做、该往哪里走,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当然,牛有道偶尔的不靠谱还是让他们有些抓狂,这厮老是想抓这个世界的动物当坐骑,屡教不改! 时而沉稳老辣,时而又跳脱的让人猝不及防。 云姬母子在南州也算呆了不久,也算是接触了牛有道相当一段时间,母子两个知道以前的牛有道不是这样的,来到这里后,偶尔就会‘变态’,偶尔就会放纵撒野的像个顽童似的。 不过母子两个也感觉到了,牛有道不再像在南州时那样悠哉,整个人画风偏冷,深沉冷酷了许多,杀伐决断不留情,有点杀人不眨眼了…… 冤家路窄,跟在何心儒身后一段时日后,接到消息,卫国侧翼方向发现了赵国修士。 与之前如出一辙,牛有道迅速终止了何心儒的动作,再次转变方向,向赵国人马的位置摸了过去。 找到赵国修士后,没有再直接迎上去,牛有道抬手打住,几人就此潜伏躲藏,远远观察着搜寻中的几名赵国人员。 隐藏在树丛中的云姬瞥了眼身旁的牛有道,摁住树枝观察的手放开了。 知道牛有道没有直接迎上去的顾虑,不比其他势力,牛有道在天谷的所作所为,已经与赵国结下了死仇,除非这几人当中也有牛有道的人,否则之前的方法都没用,也不可能再用找姚先定的办法。 巫照行显然也有这想法,问牛有道:“你现在怎么通过他们找到你的人?之前的方式怕是行不通了吧?” 牛有道也不认为又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一见赵国人就能遇见类似许复华的自己人,观察之际淡淡回了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行也得行!” 巫照行:“来硬的?就算他们能开口,赵国那么多人手散开了,他们也未必知道你要找的人的所在位置,扯谎说你认识‘姚先定’那套?你找到他们聚集地也没用,你一露面,他们肯定要跟你拼命!” “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有事离开留下路标。”牛有道交代了一句,摁住树枝观察的手也轻轻松开了树枝,避免发出动静。 云姬:“你去哪?” “这次我亲自出手解决!”牛有道扔下话,悄然闪身离去。 躲藏的三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之后面面相觑。 巫照行:“他想干什么?” 云姬:“我也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云欢叹了声,“这家伙总给人云里雾里的感觉,鬼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想必不是胡来,我们安心等着便可。” 山势险峻,连绵起伏。 四名赵国修士在山林中搜寻着,刚掠上一座山头,陡闻淡淡一喝,“什么人?” 四人闻声警惕,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山顶岩石上,负手站着一人,正冷冷盯着他们。 一看穿着打扮,是缥缈阁的人,四人立刻闪身到了岩石下拱手见礼,自报身份…… 傍晚时分,赵国四散搜寻的人员再次聚集,有几人却悄悄脱离了聚集地。 “几位,咱们这是要去哪啊?”被四名赵国门派修士带离的陈子飞惊疑不定询问。 他是被赵国招揽的散修,不好拒绝。 然而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被越带越远,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心绪明显渐有不安。 一人安抚道:“陈兄稍安勿躁,好事,待会儿就知道了,我们…”话音戛然而止。 五人齐齐刹停,只见前方出现了四个人拦路,正是牛有道等人。 “牛有道!”几人迅速警戒。 陈子飞之外的四人快速环顾四周,还没见到约定会面的缥缈阁人员,没想到却先遇见了牛有道。 牛有道貌似头疼地抬手揉了下眼睛,见到陈飞给出的回应信号后,顺手打出手势,“利落点!” 巫照行三人骤然闪身而出,迅捷出手。 不消片刻,打斗声停歇,巫照行从远处闪来,一具尸体扔在了牛有道的脚下。 三对四,多出的此人自知不敌,得空逃逸,被巫照行追杀击毙后带回。 牛有道左右偏头示意了一下,巫照行三人又迅速闪开到四周戒备。 “陈子飞?”牛有道问了声。 陈子飞尚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回道:“是我,这是?”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搞不懂什么意思。 牛有道瞅了眼脚下的尸体,这四人毕竟是门派中人,有些秘密他们畏惧之下能保守一时,却未必能一直守口如瓶,有些秘密他是不会轻易泄露出去的,杀人灭口最稳妥。 干这种事,他没什么心理负担,淡淡回道:“是我让他们带你来的。” “……”陈子飞愕然,满脸的难以自信,“他们会听你的?” 逻辑思维上,他有点转不过弯来,若真能听你,你又何必杀他们? 牛有道:“这不是你操心的,我让他们带你秘密前来,依你看,你们离开有没有被人发现?” 陈子飞琢磨了一下,迟疑道:“我们散修负责外围戒备,我是其一,他们突然找到我。从我盯守的区域离开时,应该是没人发现的,至于他们找到我之前,有没有人知道我无法判断。” 牛有道:“你回去后自然能得到验证,现在我想知道赵国人员的情况。” 陈子飞:“哪方面的?” 牛有道:“三派主事长老死后,对他们有没有影响?” 陈子飞点头:“有!影响很大。你在天谷杀死的人当中不止三派的主事长老,还有一些主要骨干。目前的情况是,三派没了能真正做主的人,各派内部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谁又能乖乖低头听谁的?没了能镇住他们的人!迫于形势,虽然遇事依旧团结商量着办,但重要的事情都不敢轻易拍板,不比那些长老在门派内部说的上话,有势力能扛事,如今的他们都怕出了问题担不起责任。” 牛有道:“他们没想过联合其他势力?” 陈子飞点头,“有!有人提议过,但没人敢做这主,被否掉了。首先是怕被其他势力当枪使,怕白白牺牲。其次是向别的势力低头了怕回去交不了差。他们似乎已经有了共识。” 牛有道:“什么共识?” 陈子飞:“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是我能感受到。这次的天都秘境之行,他们已经不打算再争排名了,自保是首位的,只要凑合着能交差便行,因为他们有理由推卸责任。”目光盯着牛有道,似有所指。 牛有道明白了,“推我头上,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他们失利?” 陈子飞嗯了声,“估计也没别的,应该是这么个意思,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还能让他们在这里少点纷争自保。” 牛有道琢磨了一阵,事态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之前无法确认而已,不知赵国人员当中会不会出现个能强势整合的人物,如今确认了,没有那样的能人出现。 心里有底了,他也就有了决定,“好,你也不宜在此久留,长话短说,我现在要启用你……” 将跟踪标记之类的约定交代清楚后,他便放了陈子飞离去。 这次他没有让陈子飞再搞什么栽赃陷害之类的,没有让陈子飞再往海外修士头上泼脏水,只是让陈子飞一路留下跟踪记号,借助赵国人马的势力帮忙寻找其他势力的存在方位。 巫照行等人回来后,牛有道也没有再对尸体做什么掩饰,直接让云欢毁尸灭迹。 之后也没有逃离躲避,反而是向赵国人员聚集地推进,远远留心观察着。 观察间隙,有了闲心,云姬又忍不住问了句,“赵国的人怎么会听你的把人给带来?” 这不但是陈子飞心中的疑团,也是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牛有道没有说出真相,随口敷衍了一句,“小伎俩而已,上不了台面。” 小伎俩?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无语,他们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小伎俩能发挥这样的作用,未免也太神奇了点! 然而相处了一段时间,都知道了牛有道的风格,牛有道不想吐露的事情问也没用,也不可能威胁牛有道吐露真相,只能是自己胡思乱想瞎猜。 有一点他们也看出了,这次的行事手法明显和前两次不一样,有了变化。 譬如这次的抵近观察。 一夜过去,赵国人员那边并无太大动静,只是起了阵骚动,人手在附近搜查了一下,并未远离查探。 若说晚上不便寻找也情有可原,可天亮后,赵国人手也没什么大动作,而是继续天都秘境之行。 目送赵国人员离去,牛有道安安静静地给出了一句结论,“赵国这边,人心散了。” 第七八四章 蠢蠢欲动 枯燥等待中的巫照行三人攸地清醒了,就因为这一句话,三人似乎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一个个盯着牛有道,都在这瞬间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都莫名发现这人很危险,很可怕! 逼入绝境,不见这位有丝毫畏惧害怕,反而一直沉着冷静,一直进退有度着。 明明面临诸国势力的威胁,他似乎没这方面的觉悟。 就因为他刚刚一句话,让三人意识到了状况似乎相反,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情况似乎反过来了,这位似乎在逆流而上,似乎像条毒蛇一般,躲在阴暗处观察着诸国势力。 之前的一连串举动,更像是一条恶狼一般,阴森森紧盯在诸国势力的后面,哪有被逼入绝境的觉悟? “可以跟上去了…”牛有道一回头,发现不对,摸了摸自己脸,没有什么异常,不由愕然道:“都这样盯着我干嘛?” 三人也无法用具体语言形容自己刚才的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突然间莫名触及的感觉。 牛有道也被他们搞的莫名其妙,屡次抬手摸自己的脸,没发现什么问题。 之后,一行继续追踪着赵国人员而去…… 齐京扶芳园,再次身处幽禁之中的庄虹母子目送了玉苍离去。 从院子里出来的玉苍遇见了迎来的独孤静,看到弟子给予的暗示,知道有要事禀报。 两人都没说什么,快步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屋里后,玉苍方转身问道:“什么事?” 独孤静颔首道:“南州那边的事妥了。” 玉苍:“没露什么破绽吧?” 独孤静:“不会,事情办的很干净。” 玉苍松了口气,负手叹道:“那家伙,怕是生机渺茫啊!” 独孤静迟疑道:“岂止是渺茫,莎如来公然说出的事,代表的是缥缈阁的威严,不可能出尔反尔,他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再帮他办这种事还有必要吗?” 玉苍仰天长叹:“放弃?多少代人的夙愿和信念,不见到最终结果,你让我如何能轻易放弃?” 独孤静低了低头,叹了声,又抬头道:“师傅,下面传来消息,出了件蹊跷事,有人在寻找商镜。” 玉苍猛看向他,“商镜沉寂已久,已被世人遗忘,好好的怎会有人寻找?” 独孤静:“有人联系到我们组织的人,愿出巨资请我们帮忙打探商镜的下落。因我们早先也在关注商镜下落,下面人也很警觉,立刻对联系人摸查,勘破了对方的身份,是同仙阁的人。” “同仙阁?”玉苍狐疑,“哪个同仙阁?我只知道燕国苍州的同仙阁,还有第二个吗?” 独孤静:“没错,正是他们。现在还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正主,也不清楚他们找商镜是什么意思,不知是真冲商镜来的,还是知道了商镜在我们手上故意试探。我怕引起麻烦,接到禀报后,立刻让他们终止了摸排,免得掉入圈套。” 玉苍神情凝重,捻须沉吟,“同仙阁,不是跟着吴公岭叛乱逃离了燕国么,如今在宋国境内,区区一个同仙阁打探商镜下落想干什么…”说到这突然目光一亮,“吴公岭!” 独孤静:“师傅的意思是,想要商镜的正主是吴公岭?” 玉苍冷笑连连,“他如今占据半个宋国,又恰逢天都秘境之事冻结了战事,给了他大好的发展机会,加之有了天女教这个靠山,此獠野心不小,怕是想称帝!” 经这么一说,独孤静若有所思一阵,最终慢慢点头,“是了,按照规则,想称帝他还差一样东西,镇国神器!其他七件皆名花有主,抢夺困难,就算有机会灭国,也未必有机会落他手上,算来算去,也唯独商镜了。” …… 远处地平线若隐若现的城池就是南州府城,站在大型飞禽上的大禅山掌门皇烈目光闪烁着。 制衡南州各方势力的压舱石就是牛有道,如今牛有道进了天都秘境,不管牛有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仅凭这个消息,就已经让相关方面蠢蠢欲动。 有些人不会坐视到牛有道回来重新控制住局面,已经暗中出手了,譬如逍遥宫。 逍遥宫暗中找到了他,支持他全面掌控南州,要他配合逍遥宫一起施压商朝宗。 说白了就是趁牛有道不在,趁机抢班夺权! 此事还不能公开搞,毕竟战事只是暂时冻结,还没有结束,影响了燕赵之战,一旦搞的燕国战败,也不是逍遥宫想看到的。更何况,燕国不止一个逍遥宫,还有灵剑山和紫金洞,那两家也不会坐视逍遥宫吞下这块肥肉。 然而皇烈还是有些忌惮牛有道的,想与牛有道掰手腕,他有点没底气。 这次前来,他也是下了不小决心的,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和牛有道翻脸,毕竟谁也不知道牛有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一旦牛有道活着回来了,被牛有道知道了大禅山在搞他,那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大禅山在南州的利益还能不能保住很难说。 其实目前来说,牛有道并未和大禅山争夺利益,南州的利益一直是让给大禅山的,若是能一直这样稳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问题的关键是,南州的掌控权在牛有道的手上,这份利益更像是牛有道施舍的。 哪天惹得牛有道不高兴了,牛有道随时能断了这份施舍。 而商朝宗有了牛有道在背后撑腰,可谓放开了手脚在南州地面上施展治理,有牛有道镇着,大禅山不好干预。 说不好干预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多了约束,譬如看上了哪家富户的财产之类的,大禅山根本不敢乱来。 有过先例的,大禅山一个弟子看上了一个美人,没忍住,把人给那啥了。 大禅山自己都还不知情,不知怎么就让商朝宗知道了。 商朝宗倒没敢说什么,不过据迹象显示,应该是商朝宗把事捅到了牛有道那边。 牛有道随后传了份消息问候他,牛有道也没有追责,只是说搞乱了南州对大家都没好处。 牛有道说的是大道理,大禅山还能说下面弟子干那种事是对的不成,当即把那弟子按门规给处置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大禅山内部有意见,倒不是说不应该处理那弟子,而是觉得牛有道的手伸的太长了。 其实牛有道也没伸什么手,一些人之所以不满,是因为牛有道的存在限制了大禅山一些人的特权。 名义上掌控住了南州,也拿到了南州的利益,却无法…说白了,就是无法满足自己的私欲,在自己的地盘上无法享有自己手上权力带来的好处和风光。 这种事不能明说,只能借口若没有掌控住南州的自主权,牛有道随时可能切断大禅山的利益,只能以此说事。 皇烈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一路上他都在斟酌该怎么和商朝宗谈。 忌惮是因为担心牛有道回来后的局面,目前外界还不知道牛有道在天谷干的事。 这也是玉苍不敢说出的原因,哪怕是面对牛有道的心腹。 牛有道关系着整个南州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让人知道牛有道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南州人心必然有变。 …… 独自站在屋檐下的商朝宗沉默着。 他早已回到了南州府城,战场已经冻结,没必要把南州两个要员都耗在那,留了蒙山鸣坐镇。 他最近的压力很大,牛有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是他最担心的,下面人也有探寻的意思,显然都在担心南州将来的局势。 逍遥宫的长老郭青空找到了他,谈投靠之事,许诺他,只要他率领南州投靠,杀施升之事,逍遥宫可以既往不咎。 不管这许诺是真是假,商朝宗自己也知道,一旦牛有道回不来,他必然要面临另作抉择的局面。 不仅仅是逍遥宫,灵剑山和紫金洞方面也都做了这方面的暗示,只是没逍遥宫讲的那么露骨而已。 外人很难想象他现在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他现在若拒绝的话,等于是把三大派都给得罪了,一旦牛有道回不来,没了牛有道的制衡,他的下场一定很惨,不仅仅是他,许多人都要遭受血淋淋的清洗。 “王爷,茅庐山庄来讯。” 蓝若亭来到,一封译出来的信递给了他。 商朝宗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接信时问了句,“什么事?” 蓝若亭:“逍遥宫长老郭青空出事了,遭遇袭击身亡!” 商朝宗大吃一惊,迅速抬信细看,情况和蓝若亭说的差不多,郭青空密会这边之后,在返回的途中遇袭,不仅仅是郭青空,连同郭青空的随行人员全部死了,无一幸免。 问题的关键是,信上连郭青空一行多少人,在燕国什么地方遇难都说的清清楚楚,就差说出和他密会过! 商朝宗:“一行不是有飞行坐骑吗?” 蓝若亭:“可能是在空中遭遇了截杀!” 商朝宗沉默了一阵,问:“茅庐山庄干的?” 蓝若亭:“在那种偏僻地方,全部遇难,目前只怕连逍遥宫都不知情。信是茅庐山庄寄来的,是谁干的还用说吗?这信是故意寄给王爷看的。” 第七八五章 干柴烈火 道理商朝宗懂,可郭青空一行是秘密前来碰头的,很显然得到了大禅山的配合。 这周围都是大禅山的修士守卫,没有大禅山的配合,郭青空是无法悄然见到他的。 也必然是得到了大禅山的配合,大禅山若不配合,郭青空也不可能来密会他,毕竟还有灵剑山和紫金洞的人盯着。 而这封信的到来,将事情给捅破了,说明机密隐瞒的密会没有瞒过茅庐山庄。 此举无异于告诉了这边,南州刺史府内的异动瞒不过茅庐山庄的眼睛,明摆着告诉他商朝宗,你身边有我的人。 然而目前的局势下,这已经不重要了,若他想清理的话,随时能把身边人全部整顿一遍,随时能清洗个干净。 但是,在牛有道对他无害的情况下,不做亏心事就没必要这样干,牛有道平常并不干涉南州的军政事物,人家对这边表示关注可以理解,不可能丝毫不闻不问。 所以正常情况下,哪怕他知道身边有茅庐山庄的人,也不会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就是茅庐山庄的人。 反过来说,真要动了,真要那样干了,就意味着自己不想做茅庐山庄的人,要跟牛有道翻脸! 只是,牛有道在的时候,从未对这边发出过这样的警告,如今牛有道不在。 因此,商朝宗另有关心,问:“是谁在代表茅庐山庄那边表态?” 蓝若亭沉吟道:“能对郭青空一行截杀的人,恐怕非同小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道爷不在的情况下,茅庐山庄的人谁敢跟逍遥宫对着干?谁敢对逍遥宫的长老一行大开杀戒?那个后果谁能承担?除了道爷,茅庐山庄没人敢做这个主!” 商朝宗惊疑不定道:“是道爷的意思?” 蓝若亭:“能做这主的人,除了道爷也没别人,应该是道爷进天都秘境前的布置。道爷那种人,深谋远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人。茅庐山庄那边,应该只是执行者!” 商朝宗面色凝重,盯着手中信道:“茅庐山庄居然直接对逍遥宫出手了!” 对此,蓝若亭也很意外,牛有道在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做,人走了,茅庐山庄反而露出了獠牙。 也许獠牙粗壮,可他真的不认为茅庐山庄有实力和逍遥宫硬碰硬! 殊不知,牛有道对全盘局势早有斟酌,一场战事令南州的影响力空前,有些事情他已无法回避,燕国三大派已经到了非面对不可的地步! 进天都秘境前,他已作出重大决策,加入紫金洞! 到时候对抗逍遥宫的就不是他牛有道,而是紫金洞,他没什么好怕的,逍遥宫威胁不了他! “王爷,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茅庐山庄挡在前面,正好省了你左右为难,不妨静观其变。”蓝若亭叹了声。 商朝宗:“郭青空前来与我密会,突然死了,逍遥宫必找本王要交代!” 蓝若亭指了指他手中信,“这就是交代!这也是茅庐山庄的意思,或者说是道爷的意思,让王爷置身事外。茅庐山庄既然出手了,他们自然会去应对!” 商朝宗若有所思着微微颔首。 正这时,有人来报,“王爷,大禅山皇掌门到了!” 商朝宗与蓝若亭相视一眼,立刻快步离去迎接。 稍后,两人返回内园,又多了一人,正是大禅山掌门皇烈。 园中游逛,客套话免不了,客套之后皇烈话锋一转,“听说逍遥宫的郭长老来了,不知与王爷谈的怎样?” 商、蓝相视一眼,已知对方来意,郭青空能来此密会,大禅山和逍遥宫背地里的勾当不用多说。 两人算是看出来了,牛有道一走,没了能镇住南州局面的人,相关方皆蠢蠢欲动,牛有道在的时候,大禅山可不敢这样做。 商朝宗的谋略是雄才大略,不是针锋相对的弯弯绕,既有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吞吞吐吐,直接说道:“郭长老出事了。” “呃…”皇烈一愣,忙问:“出什么事了?” 蓝若亭袖子里掏出密信来,递给他。 皇烈接信一看,大吃一惊,好大的胆子,茅庐山庄居然把郭青空一行全部给做掉了? 当然,茅庐山庄也没说是自己干的,没落话柄。 可只要不傻的,对南州情况有一定掌握的,都能看出这信是什么意思。 皇烈来前酝酿好的一肚子说辞顿时化为乌有。 茅庐山庄态度强势,已经开始和逍遥宫硬碰硬了,这底气,连逍遥宫的人都敢做掉,还会怕他大禅山? 茅庐山庄已经摆明了态度,谁敢动茅庐山庄的利益,茅庐山庄就要死磕,大禅山没必要为逍遥宫冲在前面! 两边正面交锋了,大禅山也没必要再亲自出面争夺了,逍遥宫能扳倒牛有道,这南州依然离不开大禅山。 若连逍遥宫都不是牛有道的对手,他大禅山跳出来不是找刺激吗? 两不得罪,坐山观虎斗便可! 信还给了蓝若亭,皇烈变脸也快,又乐呵呵扯到了别的话题上。 既然已经决定退场观望,皇烈也就没有在此久留,在南州府城逛了一趟便走了…… 灯火朦胧,一桌酒菜,袁罡与‘苏照’对坐酌饮。 她‘苏照’也算是出身富贵,什么样的酒菜没见识过,但不得不承认,这茅庐山庄的享受真乃世间一绝,美味佳肴除此别无二家。 她陪饮之余,亦不时为袁罡斟酒。 她看出来了,袁罡有心事,心情很不好。 袁罡心情的确不好,因为南州府城那边。 商朝宗令他很失望,道爷为之呕心沥血扶持,道爷一走,商朝宗居然背着这边与逍遥宫的人密会,还瞒了这边不报! 虽然这边已经及时出手进行了扼制,但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把道爷给拖下水。 若不是因为他,道爷就不会扶持商朝宗,道爷这次进天都秘境,间接来说,是被他给害了! 他很自责,然而这是牛有道希望看到的。 其实在牛有道看来,商朝宗并没有什么错,没点审时度势的能力如何能成事?商朝宗不是自己一个人,下面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只是希望袁罡不要太一厢情愿,他很怕自己不在了袁罡会跑出去干抛头颅洒热血的事。 商朝宗身边一直有他的眼线,他走之前安排了事情给管芳仪去做,商朝宗身边的耳目联系交给了管芳仪,也刻意安排了袁罡监督。 他料定自己走后,必然有人会联系商朝宗,他就是想让袁罡看到现实是怎么样的。 若自己不能活着回来,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因为深知性格决定命运,他能拦一时,拦不了袁罡一世。 孤男寡女的喝酒,喝着喝着就冲动了,喝出了事。 朦胧灯光下,对方也朦胧,不知什么时候就搂在了一起,颈项相交,激烈索取。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滚到了榻上,赤条条着,激烈缠绵着…… 高阁上,管芳仪独自站立,仰望漫天繁星。 战事冻结,南州如今的局势表面上看似平稳,但暗底下的云波诡谲已经在搅动,她有些心惊肉跳。 许老六闪身上来,低声道:“干柴烈火,成了!” “唉!”管芳仪苦笑着叹了声,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行如此下作之事。 她不想干这种事,玉苍的到来,察觉到了牛有道真的在安排后事后,她才下定了决心,也一直在寻找机会。 ‘苏照’想打探外面的情况,刚好撞上心情不好警惕性下降的袁罡,两人居然要了酒菜,于是机会来了。 其实她是想做掉‘苏照’的,一绝后患,可袁罡不给外人机会。 许老六退下没一会儿,吴老二又来了,禀报道:“紫金洞和灵剑山接到了我们的消息,已经派人紧急赶往了府城对王爷进行保护,两家的人手也正在赶往这里护卫,逍遥宫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 管芳仪颔首:“但愿局面能稳定到道爷回来!” 诸般事情都是牛有道走之前安排好的,牛有道料定自己走后有人会不甘心,也不指望某些人能老实,已经借用了晓月阁的人手做准备,再结合商朝宗身边的眼线,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不管是哪家乱伸手,都要立刻动用晓月阁人手打击。 局势注定了有人会搞事,但是不敢公然把事搞大,不符合各方的利益,燕国三大派的相互制衡给了牛有道走后安排后手维持住局面的机会,这也是牛有道敢留下痛下杀手后招的底气。 牛有道不希望商朝宗走的太远。 吴老二犹豫了一下,“若是道爷回不来呢?” 管芳仪叹道:“他安排好的我还能撑一撑,他若是回不来,三大派、大禅山,这里的三派、五梁山,甚至是王爷,还有金州的万洞天府,统统都要有动作,或重新作出抉择,晓月阁也会立刻抛弃我们,到时候乱成一团,这局势我根本驾驭不住,这里也没人能再控制住局面。届时…也只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第七八六章 事情搞砸了 这一连串的人和事,吴老二听了都头皮发麻,“趟了这浑水,怕是很难脱身,那些人怕是不会放过我们。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时候我们去哪?” 管芳仪:“道爷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后路,这个不用担心。” 听她这样说,吴老二略放心,亦叹道:“也只有他才能镇的住,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吧。” 管芳仪没有回屋的意思,就像茅庐山庄的守夜人,吴老二陪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夜还是一样的夜,但是人心都不安,自从牛有道离开后,都不安心了。 …… 窗外蒙蒙亮,屋内的男女赤条条一身的汗水,男的失魂落魄般平躺着,女的蜷缩着身子。 “放我走。”女的呢喃了一声。 男的:“有人在酒菜里做了手脚。” 女的茫然,两人相处久了,她对身边的男人没恶感,有种说不清的莫名感觉。 她现在有点分不清是不是酒菜里做了手脚的原因,差点放纵至死,差点被身边的男人摧残至死。 “我叫冯官儿,宋国大都督是我丈夫!”女的茫然中呢喃着,“我的身份你知道了,放我走!” 袁罡如遭雷击,猛然坐起,看着她,满脸的难以置信,竟是宋国大都督罗照的夫人? 然而对方那如象牙般雕琢的精美身子又令他迅速偏过头去,不敢多看。 他仓惶爬起,手忙脚乱地穿戴后,落荒而逃般跑了…… 破晓晨光中,袁罡跑到了茅庐山庄最高的阁楼之上,与沐浴在晨风中的管芳仪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啪!袁罡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管芳仪没躲,任由他抽了自己一耳光,她也觉得自己该挨这一耳光。 甚至身边的吴老二大惊之下欲出手,亦被她伸手推拦住了。 吴老二怒道:“袁罡,别过分了!” 袁罡没理会,只是满眼怒火地盯着管芳仪,对方的不反抗让他明白了,没猜错,在这茅庐山庄敢动他的人除了这女人也没别人,果然是这女人干的好事!怒斥:“贱人!” 他出手很重,管芳仪口角被打出了血来。 管芳仪抬手轻拭,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冷笑道:“贱人?是,我本就是人尽皆知的贱人,你呢?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是做了手脚不错,可你若是不想做,发现不对完全可以跑出来,那点药不至于让你跑不出来,你何必还要继续?你自己非要做那禽兽事,你自己心里也想,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别人我不知道,这事若是换了牛有道,他绝对能控制住自己,他不想做绝对能跑出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算什么正人君子?呵呵,是不是借口别人做了手脚,你就能心安理得?若是如此,好啊,我成全你,让你心安理得,责任可以全部推我身上来!” 她一步步逼近,她一句句话,逼得袁罡呼吸急促着后退,满脸羞愧,不过他脸本就是红脸,别人也看不出来。 诛心言论下逼急了的袁罡突然一把掐向她的脖子。 吴老二岂能坐视,一把挥手拨开,拦在了两人中间,沉声道:“袁罡,我警告你,再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袁罡隔着他,指着管芳仪,咬牙道:“她是宋国大都督罗照的夫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答案,你满意了?” 此话一出,管芳仪和吴老二同时傻眼,皆小汗一把。 袁罡扭头走了。 吴老二弱弱问了声,“罗照好像已经被打入了天牢吧?” 管芳仪无言以对…… 天亮后,袁罡安排了一只飞禽坐骑,要送冯官儿离开,送她回宋国京城。 他已无脸再勉强冯官儿留下。 获悉动静的管芳仪拦下了两人,问袁罡:“你们要去哪?” 冯官儿低头不语,袁罡沉声道:“我送她回去!” 管芳仪:“她要回自己回,用不着你送。” 袁罡:“好让你暗下杀手吗?” 这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牛有道还在这里时,他就担心这事。 别人不清楚道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那是曾经的黑道巨擘,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手上的人命多到数不清。虽然之后的道爷在修身养性,磨去了表面的戾气,几乎不再干那打打杀杀的事情,但风风雨雨在其骨子里刻下的黑暗痕迹是难以磨灭的。 别的不说,他刚潜入齐国卖豆腐之前,救下并秘密安置的那十几名边军,后来接应时发现全部死了。 安置的地方隐秘,没几个人知道,他一查,从袁风嘴中得知道爷知情了,他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怕他顶替边军身份的秘密曝光,怕危及到他在齐京的安全,全部被道爷秘密处决了,全部灭口了! 牛有道虽然没说要把冯官儿给怎么样,但他已经猜到了牛有道会干什么,因此而小心保护。 不说其他的保护原因,至少他不喜欢牛有道滥杀无辜! 管芳仪双手摁了摁,“红脸猴子,我不想跟你吵,你放她走可以,我答应不动她,但你不能去宋京!” 袁罡:“我用得着你管吗?” 不少人闻讯跑了出来,看着争吵的两人。 牛有道不在,矛盾立刻爆发了出来,谁又能管到谁,谁又能服谁? 他管不到她,她也不会服他的管,三派也不会老老实实听他们的,五梁山也不会再对其他人惟命是从,他们号令不了商朝宗,大禅山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万洞天府也不会跟他们谈什么合作。 没有牛有道在这里镇着,许多事情都是个问题。 吵急眼了,管芳仪怒了,“袁罡,道爷不在了,你是不是想把道爷的心血给毁了?你难道不知道宋国对道爷的态度吗?你此去一旦落在了宋国的手中,我救还是不救?让道爷回来后怎么办?” 一句话令袁罡冷静了下来,他真要是落在了宋国手上的话,茅庐山庄有一帮人是站在他这边的,管芳仪若不救,茅庐山庄立马要分崩离析。 若救,管芳仪又拿什么去救?怎么可能从宋国手上把他给救出来? 目前的局势下,茅庐山庄实在是没能力再搅和到宋国那边去。 “我可以不去宋国,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动她?”袁罡想逼管芳仪放冯官儿一马。 管芳仪气得够呛,双手叉腰道:“不需要老娘的保证,你安排你的人将她送去就行!我告诉你,这是我做的最大的让步,你若非要把茅庐山庄给搞砸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动手试试看,你们两个谁都别想离开!” 袁罡略默,让其他人送冯官儿离去倒也是个办法,道爷不在了,有些人不会听管芳仪的。 之后就这么办,他安排了段虎亲自送冯官儿回去,并再三叮嘱保护冯官儿的安全,同时控制了其他的大型飞禽,避免有人去追。 目送了冯官儿腾空远去,许老六凑到了寒着一张脸的管芳仪身边,低声道:“大姐,就这样把人给放了?” “事情搞砸了,不放还能怎么办?”管芳仪没好气一声。 她也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是罗照的夫人,行了那下作手段估计也没用,白做了恶人。 道理很简单,就袁罡那脾气,已经和袁罡发生了那种关系,袁罡铁了心要放人,若再杀那女人,袁罡不翻脸才怪了,搬出牛有道也未必有用,回头袁罡非跟她拼命不可。 这种情况下还要让茅庐山庄发生内讧吗?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稳住茅庐山庄的大局。 许老六忧虑道:“听说这位是凌霄阁上任掌门的孙女,对她干了这种事,让凌霄阁知道了的话,凌霄阁岂能罢休?”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嫌我还不够心烦是不是?”管芳仪横眉竖眼怒斥。 她能怎么办?牛有道不在了,袁罡那帮子人她根本约束不住。 幸好灵剑山和紫金洞的护卫力量就要到来,倒也不怕凌霄阁大老远跑来闹事,希望局面能坚持到天都秘境之事结束。 …… 宋京天牢,牢门开启,蓬头垢面的罗照带着一身的酒气走了出来。 眼前似乎有个熟悉的女人身影,黑暗中出来闭眼适应了一下阳光,看清来者是自己的夫人冯官儿后,罗照喜出望外,快步上前,一把将冯官儿搂入了怀中。 冯官儿的笑容有些牵强,有些木讷地任由其搂着。 许多事情都是她没有意料到的,失去自由一段时间后,她没想到宋国的局势居然糟糕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想到意气风发指挥千军万马的罗照居然会败的这么惨,更没想到会落魄到如此地步,这还是那个银枪白马藐视天下英雄的男人吗? 获悉罗照身陷囹圄,她立刻去了凌霄阁,跑到凌霄阁大闹一场,搞的凌霄阁很尴尬。 上任掌门的孙女跪在了凌霄阁外,让凌霄阁怎么办? 人走茶凉的滋味不好受,现任掌权的都有那一天,谁还没个身后事需要后人关照? 她这一闹,不管的话,门派内部上上下下的议论也让凌霄阁高层吃不消。 被她找到的爷爷的徒子徒孙也很尴尬,最后的结果是,朝中许多人开始帮罗照说话了,最终一道旨意将罗照释放。 第七八七章 碰上了硬茬 回家了。 家还是那个家,家里的人还是那些人,熟悉的面孔。看到罗照回来了,一个个欣喜又欣慰。 天牢内关了这么久,太脏了。 沐浴后更衣时,冯官儿在旁伺候,罗照又问出了那句话,“官儿,你这段时间究竟去哪了?” 为她系上腰带的冯官儿手势僵了僵,继而又缄默无言着帮他套上外衣。 转身离开时,罗照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盯着她双眼。 冯官儿不敢直视,低头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最终还是冯官儿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罗照:“你是罗某的贤内助,没有你,我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天牢,我感激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冯官儿慢慢说出了难以启齿的那句话,“你休了我吧。” 她不想说这种话,罗照正是低谷的时候。 她永远不想说这种话,她想等到帮罗照复起后,然后再自尽了事。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想活了。但死之前,想拼尽全力帮他复出,也算是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可罗照似乎等不到以后,不停追问她最近去了哪。追问是应该的,可她不想再骗他。 也许两人断离后,她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因为她知道罗照是什么样的人,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很骄傲,已是接连受挫,她不能再雪上加霜。 罗照气息一凝,徐徐道:“因为我落魄了?” 冯官儿摇头。 罗照两眼略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官儿,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 冯官儿不敢吐露真相,怕这骄傲的男人受不了,低声道:“休了我吧。” 罗照不笨,骄傲自然有骄傲的本钱,这世道,一个如此貌美的女人突然失踪了这么久,又是在战乱之地失踪了,回来后又吞吞吐吐、目光躲闪,他已经有了一个自己不敢去想的判断,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休了你?” 冯官儿沉默以对,不敢说。 静默中,感觉到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五指上的力道,渐渐把自己给抓痛了,没有反抗。 啪!罗照突然在沉默中爆发,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一记耳光甩出。 各种硬抗的挫辱情绪终于随着这一记耳光爆发了出来。 冯官儿应声倒地,半伏在地,捂着脸。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 跟了赵国人员一段时间,终于有了其他势力的消息,陈子飞留下的讯息中表示,遇见了海外那帮修士。 “进来这么久,也没干别的事,尽跟人家屁股后面偷偷摸摸了,总算找到了你目标的下落。”巫照行说出这话时,给人很委屈的感觉,也是,他堂堂丹榜排名第六的高手。“人找到了,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牛有道搓碎了手上留言的树叶,“不管他们,继续跟在赵国人员的后面。” 随行三人一愣,云欢奇怪道:“继续跟着赵国?” 牛有道:“海外修士中没咱们的人,想跟也不好跟。” “不是。”云欢摆手道:“不是去跟,你不是要去联合海外修士吗?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找到了,你不去联合了?” 牛有道反问:“怎么联合?拿什么去联合?就这样跑去,他们就能跟咱们联合、就能帮我拿第一?人家凭什么跟我们联合?咱们几个不可或缺吗?跟咱们很熟吗?凭什么帮我?人家多我们几个不多,少我们几个不少,犯得着因为我们多事吗?” 三人面面相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搞不懂。 云姬:“拉我们跑这么久,你究竟什么意思?” 牛有道:“联合是要联合,迟早是要去找他们,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行,没打过交道,不认识,没任何交情,这样找上去能有用吗?说破天去也没用!火候还不到,还不是时候,得再等等!” 现在他说的算,一行继续跟在了赵国人员的后面。 时间过的很快,日出又日落,用外界的时间来算,转眼已是三个月后。 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一行终于把七国势力全部给摸了一遍。 云姬等人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路,这辈子还是头回以这种状态奔波,有跑断腿的感觉。 不过也真正是服了牛有道。 进天都秘境的各方势力虽然有近万人,可这么大的地域人散开了,想找人不容易,尤其是要从想弄死牛有道的势力中人把人给找出来,简直是虎口拔牙。 譬如眼前找到的晋国方面,明知道晋国这边要弄死牛有道,可牛有道还是敢找上去。 更见鬼的是,晋国修士还能帮着牛有道帮他把要找的人给带过来,和之前赵国那边的情况如出一辙。 不管是敌对的,还是不敌对的,牛有道总能想到办法把自己要找的人给摘出来。 云姬等人实在是想不通,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办到的,觉得匪夷所思,好像没什么事能难住这家伙似的。 季玉德,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头,散修,丹榜排名在前三百以内,也是牛有道在晋国这边要找的人。 看看地上的尸体,获悉了牛有道要让自己办的事,季玉德摇头,“这恐怕不行!” 牛有道平静道:“也就是说,我白找了你,你上面对你的吩咐不管用。” 季玉德:“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怕你这样做有危险,而且很危险。” 危险什么?他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牛有道徐徐道:“这不是你操心的,我自会处理,我只问你一句,做还是不做?” 若是对方依然不肯做的话,那他不会留活口,只能是将对方给灭口。 季玉德:“做没问题,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问题是我没办法留下路标让你跟下去。往海外那帮人头上栽赃也没问题,可你眼前杀的是器云宗的弟子!” 牛有道:“人都已经杀了,你跟我说这些有意义吗?” 季玉德:“器云宗在修行界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应该听说过,这帮人又穷又横,一旦获悉海外那帮人杀了器云宗的弟子,立马要朝这边反扑搜寻,不找到海外那帮人算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扑向这边大肆搜寻,你怎么跟?你确定你不怕撞上他们还要跟上来?” “……”牛有道有些无语,问:“你确定他们会这样做?” 季玉德:“我不敢完全保证,我也没办法保证,但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好好寻找灵种,早就做好了抢别家的准备,现在没动手是因为还没到时候,想等别家手上的货多一点。” 牛有道沉默了。 最终,季玉德带了一身的伤离去。 和之前的其他人情况不一样,牛有道决定继续栽赃海外那帮人后,季玉德主动要求牛有道把他打伤,而且要将他伤个不轻,可谓重伤而去。 “走,回去找灵宗的人。”牛有道招呼上巫照行等人改转方向。 三人一听不对,之前是遇见了灵宗的人借用了灵宗的势力才找到了晋国人员,现在不跟晋国的人,又折返寻找灵宗的人是几个意思,不合之前的套路。 这来来回回跑,不是找罪受吗?三人自然有意见,自然要问情况。 “我也不想,碰上了硬茬,晋国那伙人可能要很快扑过来,再跟下去不安全,先回避一下。”牛有道叹了声,他也不能确定晋国人员会不会那样做,可想想还是安全第一稳妥点,真要被撵着一路追杀,那就麻烦了。 一听晋国人员要扑过来,都不敢久留,迅速逃离此地…… 太叔山岳,一个须发皆白的干瘦老头,也是器云宗此来人员的主事长老。 也不仅仅是器云宗的主事长老,整个晋国进入天都秘境的人员实际上都要听他的,器云宗的强横,代表的就是整个晋国。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一身是血,重伤坐地的季玉德。 听完了季玉德的禀报,太叔山岳面色森冷道:“海外一帮子分四批,是哪一帮人?” 季玉德摇头:“我不认识,但在天谷见过。” 太叔山岳缓缓蹲在了他面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胡子,将他下巴抬了起来,冷冷道:“这个时候就动手了?你真能确定是海外那帮人干的?” 季玉德道:“不敢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句假话,我人在这里,任由处置!” “我器云宗弟子战死,你倒好意思逃回来。”太叔山岳手一抖,直接将那一把胡子给拽到了手。 季玉德下巴上的血珠瞬间冒出,疼的脸颊抽搐道:“他们人多势众,我自知不敌,也是器云宗弟子舍生忘死为我拦截,让我回来报信,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我还没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先蹦跶了,岂有此理!”太叔山岳站了起来,甩掉手上胡子,怒声道:“老五,把他架上带路,你先带一百人去事发之地搜查,找到人立刻给我咬住,我随后就到!” “是!”一名汉子领命拱手,点了一百人手,同时架走了季玉德。 “老三,你带一部人在这里等着,等人到齐后,把人手集中了随后来找。” “九叔,这天马上黑了。” “就算是天塌了也要把那群狗东西给揪出来!” 第七八八章 断线 器云宗在修行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太叔家的血脉在修行界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出现适合修炼资质的概率奇高,整个器云宗基本上就是一个家族的人,外姓不多。 这个家族不但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生下的子嗣适合修炼的就纳入器云宗,不适合修炼的直接扔进晋国军队中当兵,从普通士兵开始,没任何特殊待遇,有本事自己往上爬。 至于不适合修炼的女性,不是安排嫁给朝中文官,就是嫁给军中武将。 当然,晋国人的风气都以能娶到太叔家的女儿为荣。 如此一来,整个晋国,简直就是太叔家族的家天下,排挤的其他修行势力根本无法与之竞争。 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正因为如此,晋国上下很团结。 家族的彪悍作风也在此时有了体现,哪怕天黑不方便搜寻,器云宗亦率领晋国修士摸黑扑向了季玉德指引的方向到处查找。 …… “唉!这回算是被器云宗给坑惨了。” 站在一座山巅的牛有道环顾四周,唉声叹气着。 带着几人折返寻找灵宗,没找到。 之前虽然是经由灵宗的人找到了晋国人员,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摸向晋国那边时让灵宗这边的人终止了留下路标的行为,等到发现晋国那边不好惹再返回,灵宗的人已经找不到了。 到处找过,甚至找到了之前和灵宗人员分手的地方,顺着人家的去向去找了,也还是没找到。 估计是由于什么原因,灵宗改变了行进方向。 巫照行等人环顾四周,也意识到事情有点麻烦了。 不比开始的时候,大家刚从古老森林出来,各方势力扩散的幅度不大,还能轻易碰上。 如今大家都深入天都秘境三个来月了,各方势力之间扩散的幅度可想而知,从之前找到各方间隔的时间频率就能看出端倪。 前面借着相关势力的人手众多还好衔接下一个目标,现在衔接一中断,的确麻烦了。 就凭他们几个人,没有大范围拉网搜寻的能力,也许其他势力的人离他们不远,就在几里外的地方,也很容易错过。 连距离较近的灵宗都不找不到了,时间过了那么久,再想找到其他势力更困难。 本来一路接一路好好的,遇上器云宗搞断了线,对牛有道来说,可不是被器云宗给坑了么。 “要不回去找器云宗?”云欢出了个主意。 集思广益也是好事,难保自己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牛有道立问:“怎么讲?” 云欢:“你说他们会搜寻对本派弟子动手的人,他们若在那一带搜索的话,我们返回去,还有可能遇见他们。你再想办法联系上你的人,咱们继续尾随在器云宗的后面,有器云宗开路,也比较安全,咱们这样乱跑乱撞被与你有仇的势力发现了都不知道,很有可能落入包围当中。” 还当是什么好办法,这办法牛有道早想过,不合适。 晓月阁进入天都秘境中的人员并不多,至少没有巫照行他们想象的那么多,若是各国推荐的名单中都能出现大量晓月阁人手的话,那晓月阁的势力得庞大到什么地步?个别国家甚至是一个都没有,这还是晓月阁将人员做了调整安排,才在各国都匀了两三个充当他牛有道的耳目,晋国那边也就两个散修。 再以同样的办法去联系季玉德不行,事情又发生在季玉德身上,只怕器云宗想不怀疑季玉德都难。 以同样的方法联系另一个也不行,每次都是散修没事,反倒是其他人都死了,不合常理,还敢在路上留记号?生怕没人盯还是怎的? 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布置的事情,他不想因为一个失误而鸡飞蛋打。 所以牛有道一口拒绝了,“不行!” 云欢:“怎么不行?” 牛有道:“那你去试试。” 云欢哭笑不得,“我承认我没那么本事,可你有啊,之前你每次都行,这次怎么就不行了?” “这事一时也解释不清,有合适的机会我再解释。”牛有道随口敷衍了过去,左看右看,“还是另想办法吧…若是有张地图就好了,起码便于判断!” 奈何没有,主要是这鬼地方测绘出地图没什么作用,正常人无法在此地久呆,不值得投入太大人力,投入了也难把地图给画完整,修士每次进来触及的区域其实也有限。 传说中有全图,这里是商颂开辟出来的,目前已知的几大秘境包括蝶梦幻界都是商颂开辟出后遗留下来的。 传说每个秘境的全图商颂都制作出来过,只是早已不知下落。 牛有道对此也很感慨,一个人的修为达到了破碎虚空能打开另一个世界通道的境界,仅凭这一点商颂的修为就可想而知有多可怕,难怪能力压天下修士。 目前来说,上一届进入过天都秘境的门派,只要现在没灭亡还存在,所经历过的地形地势都会留注传承下来,也许对寻找灵种来说没什么作用,但是那些门派后辈对哪哪哪的多少知道一点。 牛有道也知道一点,在上清宗的时候,《上清拾遗录》里面见到过描述,不过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能记住也没什么作用,山无山名,地无地名,鬼知道自己一阵乱跑后离记载的地方有多远。 但日起日落来去的方位还是留心牢记的,否则很容易找不到回去的路。 琢磨了好一阵,牛有道抬手指向前方,“一直往前走,他们采集灵种应该没我们的速度快,我们赶到他们前面去,超过他们之后,再横向来回,运气再差,应该也能让我们碰上一伙。” 云姬:“我们现在对周围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不知道哪个地方有人,不知到了哪个地方该小心,这样大剌剌走着,很容易被人给发现。真要是遇上对你不利的人,稍作埋伏,那我们就麻烦了。” 牛有道两手一摊,“除了这样,还能怎样?我倒是想找个地方自在,也想回古老深林去,可我没的选择,我必须拿第一,拿不到第一就得死,我能怎么办?” 巫照行:“现在知道后悔了?在天谷的威风哪去了?灵种对你来说本不重要,你本来可以等到出口开启,再想办法混出去,偏偏图一时痛快,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害得我们也跟着你东奔西跑。” 牛有道唉声叹气道:“赵国一群人明摆着不会放过我,明摆着从出口回去时就是我的生死大劫,甚至有可能一进秘境就要对我展开追杀,我有机会省点麻烦岂能手软?可谁想莎如来那王八蛋根本就不讲道理…莎如来那孙子给我等着,我迟早收拾他!” 巫照行嗤声道:“你收拾他?他一句话就把你给整趴下了,你还想收拾他?他站在那里让你动,借你一百个胆子,你敢动他吗?你还是想想他回头会怎么收拾你吧!” “争论这个没意思,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几位辛苦了,劳烦再继续辛苦一下,等我出去,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必不亏待诸位。”牛有道朝三人拱了拱手,算是赔罪,也算是请求。 也的确是没了其他办法,一行只能是继续往前走。 四周看不到人烟,天永远那么高,地永远看不到边,原始蛮荒之地漫无目的前行。 突然失去了目的,这种行走方式变得极度枯燥无味,连人都有些麻木了,人的情绪是会受外在因素影响的。 牛有道会自己找乐子,贼心不死想找坐骑。 云姬三人会站远一点,避免被连累,站一排,像三尊面无表情的雕像,或背手,或抱臂,麻木不仁地看牛有道像个傻?逼一样追着乱七八糟的大家伙跑来跑去,自带哇哇叫的恐吓。 等他玩砸了,大家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样子再继续前行。 途中休息恢复法力时,巫照行三人都坐下了,却见牛有道放倒了一颗树拖来,劈砍堆积。 打杂的事连云欢都不乐意干了,他只好亲自动手。 巫照行翻了个白眼,“你这厮还真是停不下来,总能找到无聊的事干,消停一点行不行?” 牛有道却把一堆柴火给点着了,闪身过来,招呼他们道:“别在这,躲远一点。” 云姬也不耐烦他了,“你又在干嘛?” 牛有道指了指升腾起的烟柱。 三人盯着冒起的浓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牛有道解释:“这样干撞也不是个办法,只要视力能及范围内有人,看到了烟柱应该会过来查看,咱们躲远一点观察,守株待兔!” 三人相视一眼,发现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遂听了他的,一起躲在了某处观察。 有目的性了,大家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些。 然而运气似乎差了点,一堆东西烧完,烟也散去了,并未发现周围有任何人出现。 继续前行,途中依旧采取这办法,每当休息的时候就烧出烟柱来,晚上则在山顶上烧上一堆火光,希望能让远处的人看到,把人给勾引过来。 第七八九章 红盖天 一群魅影在夜色下疾驰,突然有人喊了声,“三大王,你看。” 一红须赤眉壮汉手一抬,一群人陆续刹停在树梢上顺势看去,只见远处一座山头上火光融融。 “大晚上在山顶上烧火,必有蹊跷!”一贼眉鼠眼汉子对红须汉子说了声。 红须汉子摇头晃脑道:“搞这么显眼,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七国那帮混蛋没安好心,这必是诱杀我等的陷阱,咱们不上这当,继续赶路,躲那群王八蛋远一点。” 贼眉鼠眼汉子竖起大拇指道:“三大王英明!” “走!”红须汉子大手一挥,一群人又在夜幕下化作魅影疾驰而去…… 而就在火光熊熊的山顶对面,对面的一座山头上的树冠中,牛有道等人栖身其中,轮流休息,轮流观察着四周。 牛有道下值,换了巫照行继续观察四周,后者睁眼看了看四周,又回头看了眼盘膝坐在树杈上准备打坐的牛有道,“这都多少天了,一点反应没有,你这办法行不行?” 牛有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巫照行那丹榜排名第六的架子也磨没了,叹道:“如果一直碰不上人,一年就这样过去了,那这玩笑就开大了,四个多月跟着你东奔西跑全都白忙了。” 牛有道:“真若是这样,你们也不要管我了,我会做好安排,你们安心回去吧。” 巫照行:“你准备一个人留这当野人?” 牛有道:“至少还能多活两年不是?” 巫照行:“实在没把握就回古老森林算了。” 牛有道摇了摇头,现在回去了,等到各方势力都返回了,他就没了运作的余地,之前可就真的白忙了。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他要拿第一,等到最后关头,他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运作,短时间内哪能从各方势力手中把东西给抢够,恐怕连想联合的对象都没敲好,就得被围殴致死。 巫照行也是没办法了说说而已,他自己也知道跑回去不合适,最后关头真面对一群人围攻的话,凭他和云姬母子根本保不住牛有道。沉默了一阵又问道:“你确定现在找到海外那帮人有用?” 牛有道:“四个多月了,从时间上算,那帮家伙应该都碰过面,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巫照行狐疑,“都碰过面了,什么意思?” 牛有道:“可以找那帮家伙谈合作了。” …… “停!”凌空疾驰的红须汉子忽又抬手一声。 一群疾驰的人影纷纷跟着停下,贼眉鼠眼汉子凑近问道:“三大王,怎么了?” 红须汉子转过了身,又看向了远处火光融融的山头,左右问了句,“进来寻找灵种的人,还有比我们跑的更快的吗?” 边上一人苦笑道:“应该是没了,咱们这是被人追杀的逃命啊!” “逃你妈的逃!”红须汉子挥手就是一巴掌,啪一下抽出一声惨叫来,挨打之人直接被拍落下了树冠。 枝叶稀里哗啦,人噗通砸在了大树底下唉哟连连。 红须汉子目光又投向了烧火的地方,“就是这么个理,各方势力搜寻灵种,应该不会跑到咱们前头去,这地方应该不会有大势力存在,这山头上的火哪来的?” 贼眉鼠眼汉子道:“会不会是天干物燥不小心被天火引燃的?” 红须汉子:“天火能只烧山头不扩散吗?必是人为收拾过的!” 贼眉鼠眼汉子竖起大拇指道:“三大王英明!” 红须汉子道:“去,你领几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贼眉鼠眼汉子小汗一把,试着问道:“若真是七国的人设下的陷阱怎么办?” 红须汉子本就圆鼓鼓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你在怀疑我的判断力,是在骂我没脑子么?” “没没没!”贼眉鼠眼汉子连连摆手否认,很想问一声,你既然觉得你的判断没问题,干嘛不一起过去? 红须汉子:“少啰嗦,速去,也不用怕,我随后接应你们,遇险立刻报警!” “是是是!”贼眉鼠眼汉子强挤出一脸的笑,转身招呼上了几个人,摸黑朝火光处飞掠而去。 快要接近目标地点时,几人全部闪落林中,悄悄潜行,一路高度警惕着四面八方。 眼看要摸到目标山头了,还不见任何人影,不像是有大批人马聚集的样子,几人胆子渐渐大了点。 “有人来了。”负责观察的巫照行忽低低提醒了一声。 盘坐在树杈上的牛有道和云姬母子皆霍然开眼,纷纷起身,朝巫照行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人影从林中冒出,闪到了对面山顶,围着火堆转了一圈,一直在东张西望,之后招了招手,林中又飞出三人落在山头,四处探看又交头接耳的。 借着火光,法眼细看,这些人施法起落间都有妖气附体。 “都是妖修。”牛有道嘀咕了一声,两眼渐渐冒光,“应该是海外那帮人,你们认识吗?能不能看出是四海哪一路的?” 之所以判断是海外修士,是因为几人都是妖修,倒不是说此来的七国人员当中就没有妖修,而是妖修很少,几个妖修同时出现的情况就更少。 事实上七国陆地上的妖修本就不多,七国境内的各大门派都自诩为名门正派,经常干一些所谓斩妖除魔的事。 其实妖魔鬼怪未必都干坏事,这世间是有道德准绳的,只要是开了灵智的妖修哪能不知善恶,人坏起来比妖魔鬼怪坏多了去。可是没办法,没人愿意跟这些妖魔鬼怪分享利益,异类难在七国境内立足,斩妖除魔的幌子下,大多妖魔鬼怪只能去海外求存。 像云姬的渡云山和鬼母的陷阴山这种情况少有。 三人都摇头,云欢道:“不是什么人物,不认识。” “不管是哪路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遇上他们了,走,去会会。”牛有道扔下话,第一个闪身从树冠中闪出,朝对面山头飞掠而去。 “苏爷,有人。”对面山头上一妖修喊了声。 那贼眉鼠眼汉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又一个人接连闪出,顿时大喊一声,“不好,有埋伏,闪!” 唰唰唰!几名妖修逃的那叫一个快,夜幕下在树冠上嗖嗖飞掠而去。 牛有道等人熬的太辛苦了,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上了,哪能轻易放跑,这次再错过的话,再想遇上就难了,当即快速追去。 急逃的几名妖修见到前面等候的一群人,贼眉鼠眼汉子大声道:“三大王,有埋伏,快逃!” “逃你妈的逃!”红脸汉子咒骂一声,不过却朝身后人挥手一声,“撤!” 唰唰唰!一群人立刻跟在他后面急速飞掠而去。 “前面是哪路朋友?”追在后面的牛有道急了,扯开嗓子大喊。 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理会,追了一会儿的牛有道纳闷了,什么情况啊,看前面人影在月色下起落的情形,怕是得有几百人吧,至于被这边几个人追的跑吗? “我没事,死不了,你们两个别陪我了,快追上去看看,争取把人拦下。”牛有道对巫照行和云姬挥手示意了一下。 二人相视一眼,立刻闪身加速,迅速脱离了牛有道这一边,争前恐后般地急掠而去追赶前面一群人。 追了一阵后,巫照行有点讶异地偏头看了眼与自己齐头并进丝毫不落下风的云姬。 “三大王,追来了,等等我们。”前面急逃人员中修为较弱的修士眼见要被人撵上,急得大喊大叫了起来。 急逃在最前面的红须汉子回头看了眼,发现不对,没什么人追这边。 待到后面追赶的两条人影落入了这边后面的人群中,红须汉子大手一挥,急逃的人都跟着陆续停下了,一个个全部亮出了手上的家伙。 腾空而来的云姬看清下面的人后,落下之际喊了声,“红盖天,你跑什么?” 看清落下的人是谁后,红须汉子讶异道:“云姬,你胆子不小,追我们干什么?” 跟着落下的巫照行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听口气,这两人是熟人。 没错,云姬和红脸汉子的确认识,直接顶了回去,“连人都没看清就落荒而逃,我胆子再小也比你大多了!” 红须汉子开口便骂:“逃你妈的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看见我们在赶路?” 两人斗嘴的工夫,牛有道和云欢也赶到了,腾空落在了云姬和巫照行身边。 见到虎头虎脑的红须汉子后,牛有道乐了,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人,脸上笑开了花,乐呵呵拱手道:“我道是谁大晚上月下逍遥,来去如风,敢情是南海三当家的,冒昧来见,失礼失礼!” 谈不上认识,但是在天谷的时候见过,经人指点知道这位就是南海的三当家红盖天,也是南海此来的主事人。 也不仅仅是这位,四海主事的人员在天谷的时候都经人指点辨认了一下。 “牛有道?”见到来人,红盖天也有些意外,翘首看了看来的方向,没见有其他人再追来,遂问:“牛有道,你追我们作甚?” “追?”牛有道呵呵道:“岂敢岂敢!我们几个正在山上烤火聊天,忽然来了几个人,还以为有人来偷袭,遂过来一看究竟,不想撞见了贵人。” 第七九零章 不如让他们求我们 烤火聊天?红盖天那一双赤眉挑了挑,再次看了看来的方向,的确没见再有人追来,遂打了个手势,示意人手散开到四周戒备,之后冷眼斜睨向身旁贼眉鼠眼的汉子。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是说有埋伏,让快逃吗?什么情况? 贼眉鼠眼汉子懂他的意思,哪能轻易认怂,立马反驳牛有道,“烤火聊天?火堆旁连个人影都没有!” 牛有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姬母子和巫照行,“我们不是人吗?” 贼眉鼠眼汉子,“你少来这套,有烧那么大堆火烤火聊天的吗?烤火还是烤人?你那是烧山吧?” 苦闷好久了,见到这些人,牛有道心情大好,语气也轻快了起来,拱手问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贼眉鼠眼汉子挺胸抬头道:“苏公爷!” 这是名字,还是想占人便宜?牛有道上下看他一眼,乐呵呵道:“好名字!” 苏公爷手一摆,“别扯远了,你们根本就不是烤火聊天!” 牛有道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诸位一见如故。” 苏公爷:“怎么不重要?我怀疑你们图谋不轨!” 他非要强调这一点,就是为了向红盖天证明,他并没有谎报军情吓得大家逃窜。 “没那么严重!我们几个又不是木头,有人摸过来了自然有所察觉,自然要躲避到暗处查看一下,之前的确是在烤火聊天,并无歹意。”牛有道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又满脸灿烂笑容地看向了红盖天。 这个理由让苏公爷无语,不过倒也算是给他圆了场,是场误会,不是他谎报军情。 红盖天目光闪烁一阵,“既然是误会,那就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各走各路,告辞!”招手就要带一群人走人。 好不容易遇见了,牛有道哪能放过他,忙喊道:“三当家,这大晚上的不歇歇脚,忙着去哪呢?莫非奔什么好处去,能否关照关照牛某?”带我一起财的意思。 红盖天不屑,“我去哪需要告诉你吗?”转身就要走人。 见他不愿搭理自己,牛有道指了指四周,“乌漆墨黑的,找灵种不方便吧?看三当家这样子,莫非是在害怕什么,莫非在避难?” 红盖天又转回了身,嘿了声,“牛有道,你自身难保,将死之人,我看该避难的人是你吧?不,你连避难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牛有道立即接话:“我们恐怕是同命相连,你以为你们又能活着离开天都秘境不成?若我没猜错的话,七国的人应该对你们痛下杀手了吧?现在只是开始,出口那一关你们是过不去的!” 此话一出,对方一群人惊疑不定。 苏公爷指着牛有道鼻子,“牛有道,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目光闪烁的红盖天抬手止住了他,问牛有道:“你什么意思?” 牛有道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本就是七国那边的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可能比你们知道的多一点,兴许我能帮你们…不过看诸位的意思,好像不太待见牛某,既如此,我也没必要自找没趣,死前能拉一群人垫背,也算不冤。告辞!走,咱们继续烤火聊天去。”回头招呼了一声,二话不说,一个闪身而去。 云姬和巫照行相视一眼,不知牛有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苦哈哈的要找这些人,终于找到了,却摆这谱,究竟几个意思? 虽不明白,却知道牛有道不是吃素的,这样做必然有原因,也没多说什么,亦闪身追了牛有道而去。 “喂…”红盖天朝牛有道伸手一声,挽留的话却是难以说出口。 夜幕低垂,繁星似乎触手可及,红胡子连摸了好几把,红盖天回头左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左右皆摇头,苏公爷道:“三大王,听他话里的意思,七国的人对咱们难,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红盖天琢磨着点了点头,“这厮是燕国那边的,之前还见燕国一群人护着他,知道点什么倒是完全有可能,只是这家伙能有这好心?会不会有什么陷阱等着咱们?” 左右人员不知该如何回答。 山顶上的火堆没有再添柴火,火势小了不少。 这次不用再躲了,牛有道带着几人直接在火堆旁露面了,踩着火势缩小后的灰烬,杵剑站在了火堆旁。 盯着那燃烧的火焰,目光深沉,身后是自己那随着火光摇曳的影子,四周是无尽黑暗,头顶是无尽星空。 夜幕下人虽渺小,也显得孤独寂寥,却守着天地间的一团光明。 云姬三人盯着他看了会儿,巫照行问道:“不是要联合他们吗?你摆这架子有必要吗?” 牛有道:“太上赶着了不好,我们求他们,不如让他们求我们。” 三人不知他究竟想如何运作此事,但知道他不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人,云姬问:“七国真的在对他们痛下杀手?你真的知道点什么?” 杵剑安安静静站那的牛有道微微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见他的确知道点什么,三人相视一眼,倒是松了口气,真是这样的话,倒是不怕那些人不来。 不一会儿,巫照行提醒了一声,“人来了。”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红盖天一群人果然找了过来,但并未全部集中过来,人员四散而去戒备。 红盖天领着十几人腾空落在了火堆旁,背个手在火堆旁踱步来回走了几步,不疼不痒道:“大晚上的的确不便赶路,有堆火倒是看了舒服。牛有道,借你这火堆沾沾光,你没意见吧?” 牛有道隔着火焰看着对面的人笑道:“没意见。” 红盖天没让其他人跟着,独自背着个手绕了过来,也算是对这边表明了他过来没什么敌意。 最终站在了牛有道的边上,问:“怎么就你们几个,你们不是和燕国那群人在一起吗?听说想要弄死你的人不少,你这样到处乱跑可不安全。” 牛有道倒也坦诚,“我也不想到处乱跑,奈何燕国那群人不容在下,将我给驱逐了。” 红盖天奇怪,“天谷进来时,还见燕国一群人护着你当宝似的,好好的甩了你干嘛?” 牛有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身上藏了什么宝贝?”红盖天讶异着上下打量他一番,问:“莫非是你身上的天剑符?” 牛有道翻了个白眼,“比天剑符重要多了!” 红盖天目光中闪过觊觎,试着问道:“什么东西?” 牛有道:“我手上燕国南州的地盘,左右着燕国局势的人马!燕国三大派都想让我携手上势力投靠,我选谁都要得罪另两家,这不就给驱逐了。” “哦!”红盖天恍然大悟,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他也顿时没了什么兴趣,那东西好倒是好,但是没他们什么事,插不上手,远远看个热闹就行。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刚才说七国要搞我们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红盖天两眼一瞪,“你耍我?” 牛有道:“三当家这话说的,你们的事又不关我什么事。起先我还想多嘴几句,可现在一想,觉得你们彼此打打杀杀多死点人,对我的威胁也能小上不少,回头我兴许还能沾点光有活着离开的机会。琢磨来,琢磨去,我好像没有帮你们的必要。” 红盖天脸一沉,“牛有道,我亲自过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惹得我不高兴了…” “那又怎样?”牛有道随手一抖,一张天剑符夹在了指间威慑,“之前一路追杀我的人多了去,动辄上千,高手如云,也没能把我给怎样。三当家觉得牛某是怕事的人么?” 巫照行三人无语,哪来的动辄上千的追杀?不过也知道牛有道是在展现强势,证明自己不惧威胁。 红盖天瞅了眼他手上的天剑符,明显有了警惕反应,嘴角撇了撇,倒没有怀疑牛有道的话有假。 谁都知道这秘境有许多人要弄死牛有道,被一大堆人追杀很正常。怕事?这位还真不是怕事的人,敢在天谷大开杀戒的主,能怕事么? 可这并不代表他红盖天好耍,负手转身,正要开口说什么,谁知牛有道转瞬又松口了,“其实这事告诉你也没什么,七国现在要动你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 这什么人呐?红盖天很是无语,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硬生生给搞了个没脾气,嘴里干咽了咽,语气也跟着放缓了请教,“此话怎讲?” 牛有道:“这次天都秘境开启的时机不好。” 红盖天皱眉:“五十年开启一次,很正常,有什么问题吗?” 牛有道:“我是指外面,这次开启的时候正撞上诸国交战,影响之大你应该有所耳闻,先是参加的名单出了问题,之后又扯上了我们这些散修,后面又把战事给冻结了,影响深远呐!” 红盖天愣了一下,事是这么个事,的确没撞上好时机,可不免奇了怪了,“七国战事又不关我们海外的事,和七国找我们麻烦有关系吗?” 第七九一章 痛心疾首 不但是他,连巫照行和云姬母子也好奇牛有道事先掌握了什么情况。 三人心里此时方找到了谜底一般,原来这厮手中已经事先掌握了一些情况,难怪单枪匹马的也敢说要与海外那帮人结盟。 “没关系?”牛有道看他像看傻子一般,“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三当家的还没听出来?” “……”红盖天憨着一张嘴,半晌回不过神来,在重新琢磨牛有道刚才的话,难道有自己没反应过来的地方? 别说他,巫照行三人也在跟着重新琢磨,琢磨了一阵也没品出什么深意来,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 红盖天不认为自己脑子有问题,欲言又止了好一阵,狐疑道:“牛有道,你这说的不清不楚的,能不能说清楚点?” 牛有道意味深长地左右看了看,看了看他带过来的那十几人,慢吞吞道:“这事只能自己琢磨,不好说,也不便说。” 红盖天立刻挥手左右,喝了声,“都给老子滚远点。” 那十几人面面相觑,还想跟着听个明白,又拗不过这位的蛮脾气,只好灰溜溜地闪开了。 四周看了看,红盖天回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牛有道:“三当家的,我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差不多就行了,说的太明白了是为难我。” 巫照行三人无语,旁听的都跟着一起噎住了。 红盖天吹胡子瞪眼,“你这叫给我面子?不说明白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牛有道:“三当家这话说的,你我非亲非故,我有必要乖乖听你的吗?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红盖天双臂抱在了胸前,呵呵鄙视着,“说吧,想要什么好处,灵种?我手上倒是有一些,给你也不是不行,那得看你说的值不值那个价。” 牛有道反问:“你那点灵种能够我拿第一吗?不够的话,我要来有屁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红盖天嗤声道:“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把我当傻子不成?大晚上点这么大一堆火,烤火聊天骗鬼呢?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你像是被人追杀的样子吗?故意把我引过来,不就是想跟我说点什么吗?老子只想搞清楚那帮家伙逮住我们搞是怎么回事,见你是七国的人才过来,少在这里吊我胃口,真把我惹急了,你爱说不说,不说,我立刻走人!” 巫照行和云姬相视一眼。 牛有道心里“咦”了声,现这位不好糊弄,手中剑拍入地面几分,立在了地上,腾出双手来拍了拍,鼓掌道:“三当家的不愧是南海三当家的,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好,我喜欢!不瞒三当家的,燕国把我驱逐后,我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希望能得到三当家的帮助。” 巫、云二人又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现这位也是个脸皮厚的,被人戳破了企图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话锋一转顺着就能上,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红盖天又嗤了一声,“就知道你想利用老子,好,想我帮你不是不行,先把话说清楚,看看值不值得我帮。” “痛快!”牛有道也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现对方不好糊弄,自己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有些话,我就在这里一说,说完后就过去了,你姑且一听,事后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红盖天不耐烦地一挥手,“别啰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对方的无礼之言,牛有道也不恼,“敢问三当家的,缥缈阁为何将七国报上的名单给打回?” 红盖天:“修行界人尽皆知,七国上报的名单有点敷衍,缥缈阁不太满意,因而打回,难道不是这回事吗?” 牛有道点头,“没错!再问一句,与往届不同,这次为何多出了一千名散修参加?” 红盖天挑了挑眉头,“据说是几国交战,损失的精锐修士不少,为了不低于往届进入天都秘境的规格,因而增加了一千名散修,难道不是如此吗?” 牛有道反问:“迫于缥缈阁的压力,七国哪还敢再糊弄,已经重报了名单,怎能说规格不如往届?拿规格不够来说事,这理由说出来,你信吗?” 红盖天皱了下眉头,声音低了几分,“无非是时间长了,散修的实力也上来了,想借机清理一批而已,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说破了没什么意思。” 牛有道咄咄而问:“莎如来召集各方头脑汇集缥缈阁时,南海法王也在现场,想必当时的情况三当家的也清楚一二。莎如来公布增加一千名散修,这和往届天都秘境之行的规则不同,三当家的觉得,这事是莎如来能擅自做主的吗?” 红盖天回答的也直爽:“还用说么,肯定是如坐云端的那九位的意思。” 牛有道手背敲了敲另一手的掌心,“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了,三当家的还不明白吗?” 巫照行三人脸上略带迷思,明白?明白什么?明白不了! 红盖天也有些转不过弯来,说了半天还是感觉迷糊,想了想,实在想不通,只好继续不耻下问:“这和七国的人搞我们有屁的关系?” 牛有道:“不满七国上报的名单为何?你我都知道,有人想让七国精锐多死一些!七国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号称不插手诸国事务的缥缈阁不惜直接将诸国战事给冻结了!这样还不够,那九位甚至直接授意再增加一千名散修进天都秘境!三当家的还没体会到这其中的用意吗?” 红盖天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听起来感觉事情好严重的样子,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可究竟意识到了什么一点都不明白,自己愣是想不通其中的症结在哪,有点给吊急了胃口,最后干脆不再矜持了,自己承认了自己不行,“行行行,我承认自己脑子不够用,你给我直接把话说通透了,别在这里绕!” 巫照行三人也有同样的感觉,感觉要触及天大的内幕似的,偏偏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急于知道问题的答案。 牛有道掷地有声道:“三当家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还需要我多说吗?增加那一千名散修进入天都秘境,说到底,就是希望这次的参加人员多死上一些!你难道能否认不是这个原因吗?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说的如此直白?” 红盖天还是迷糊,“是,你说的没错,是这个道理,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牛有道顿时痛心疾道:“名单打回重拟,不惜直接冻结战事,又授意再增加一千名散修,这次就是要让人多死一些,那九位的意志这一次是如此的坚定,这说明什么?不死到足够的人数,是无法让那九位满意的!” “那一千名增加的散修进来后何在?几乎都被七国的势力给招揽瓜分了,都纳入了自己的势力当中,还怎么死够足够的人数?谁会希望自己一方的人多死一些?” “七国很清楚,那九位如果要对修行界进行清理的话,能选用的手段太多了。那九位这次的态度如此坚决,七国知道,这回若不能让那九位满意的话,出了天都秘境后,都别想自在,措手不及的麻烦肯定还在后面!” “所以必须要给那九位一个交代,可他们又不想让自己的人死,你觉得他们会想让谁死?三当家的,你觉得谁才是他们动手的最好对象?” 巫照行三人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 红盖天已是听的心惊肉跳,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脸上横肉抽搐道:“那自然是我们这些海域的修士!” 牛有道痛心摇头道:“七国早就反应了过来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也明白了,谁想三当家的居然如此后知后觉,实在是令牛某不胜唏嘘感慨!不过也能理解,跟七国那些长期争权夺利的人比起来,海域修士可能不擅长此道,可能是少了这方面的心眼!” “妈的!”红盖天气得摩拳擦掌,一脸戾气,“老子之前还奇怪了,七国那帮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往届就算要抢,也不带这样玩的。这才刚开始,大家手上都没多少灵种,犯得着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吗?一见面就找我们麻烦,撞上三四波皆如此,还说什么我们杀了他们的人,老子还当是什么误会,闹了半天,统统都是借口,原来藏了这鬼心眼,一群王八蛋!” 此话一出,巫照行三人突然一起傻眼。 牛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海、西海、北海的人肯定也遭遇了与你们南海的人一样的遭遇!” “咳咳…”云欢突然一阵干咳,迅扭过了头去。 云姬则像见了鬼似的看着牛有道,稍既似乎意识到不妥,迅收了那鬼反应。 巫照行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明显有惊为天人的震惊意味闪过。 三人一开始都信了牛有道的鬼话,条条理理讲的清清楚楚,想不信都难,直到刚刚,红盖天和牛有道的话一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全都震惊了,才现差点信了牛有道的邪。 三人终于明白了之前跟在诸国势力后面偷偷摸摸杀人是怎么回事,敢情套路等在这个地方! 第七九二章 数量并不重要 这坑埋的那叫一个深! 若不是红盖天自己说出遭遇来,只要牛有道继续不说,他们怀疑自己身为参与者也很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前面说的一大堆情由居然是糊弄红盖天的鬼话,那条条理理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三人到现在都难以相信,之前他们是真的相信了。 前面见牛有道的企图被红盖天给戳破了,还在为牛有道担心,现在想来简直是笑话,你红盖天再不好糊弄,遇上这坑也得爬不出来。遇上这坑,一百个掉进去估计得有九十九个爬不出来。 这那叫挖坑,挖的简直就是一处悬崖,别说坑个把人,千军万马都能给坑进去。 三人今天算是见识了眼前这位,再也不觉得之前几个月瞎跑不值了! 闻听咳嗽,牛有道斜睨了三人一眼,表面不露任何端倪,心里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已经露馅了,三人又不是傻子,之前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一直隐瞒着杀人后的栽赃行为。 红盖天回头看了一眼咳嗽的云欢,也没当回事,因为丝毫不觉得牛有道的话有问题,反而认为真相就是如此,总算找到了被七国逮住搞的原因! 也因此而气得够呛,自言自语了一顿愤恨的狠话后,还是得面对现实,现实问题很严重! 还用多想么?真要被七国修士逮住往死里整的话,海域修士的实力压根不是七国势力的对手,等到出口开启的最后关头,那便是他们的生死大劫!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牛有道前面为何会说大家同命相连,可不是同命相连么,都面临着七国的死亡威胁! 他皱着眉头道:“看来你所谓的‘同命相连’有点道理。”心情相当沉重。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相对来说,我还要好一点,七国未必都会对我下手,但对你们…呵呵!” 红盖天冷哼一声,“你得意个什么劲?就算不会都对你下手,就你们这几个人,谁更惨?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牛有道苦笑:“我可没有得意,这不是求三当家的帮忙么?” 红盖天一双赤眉略挑,有点怀疑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帮你你也是死,不帮你你也是死,这边犯得着惹那麻烦吗?难道还指望这边帮你打打杀杀抵挡危险再帮你抢个第一来不成? 事实上海外势力一贯不如6地上的势力,也就是说历届天都秘境都未拿过第一,每次来都是逼不得已完成任务而已,怎么可能帮牛有道拿第一,更何况如今又面临这样的情况。 当然,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又是一回事,“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总得给我个帮你的理由吧?” 牛有道:“同仇敌忾!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双方联手,理所当然!” 红盖天呵呵,不屑一顾道:“联手?就凭你这几个人也配说和我们联手?” 一听这话,巫照行不高兴了,对方明显把他也给鄙视了,冷冷道:“红毛怪,口气不要太大!” 红盖天斜眼,“哟!我道是谁,丹榜排名第六的巫照行嘛,怎么?觉得名号能挂在丹榜上很了不起吗?” 巫照行:“丹榜不丹榜的不重要,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可以试试看!” 红盖天嗤笑,“打打杀杀,那是大老粗干的事,我是斯文人,你找错了对象。不过你若非要闹那犟脾气,我不介意教教你丹榜是怎么写的。”背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十指微微动弹着,“区区一个散修,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巫照行勃然大怒。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牛有道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劝他息怒,劝他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别人不知道巫照行的背景,他是知道的。 巫照行扭头看向了一旁,看牛有道的面子,强忍下了这口怒气。 “嗤,怂样!”红盖天一点情面都不给,难听话照样砸出来。 敢这样说,自然有这样的底气,先他能成为南海三当家的也不是摆设,动起手来未必会吃亏,其次对方只是个散修,没有势力背景。别说眼前身边带了一群南海的高手来,就算在外面,对方若敢惹他,南海那边的势力也不会放过。 所以,他还真不会把巫照行给放在眼里。 巫照行脸颊紧绷。 云姬忽然出声了,“红盖天,做人太嚣张会遭报应的。” 红盖天对她换了笑脸,“云姬,躲在渡云山小心度日有什么意思,早就说了让你来南海嫁给我,你偏不听,否则哪会落得个被人弄进这里的地步。当然,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与我双宿双飞,我也不会置你的安危不顾,定然想尽办法保你安然离去。” 云姬脸泛寒意,不等她开口,云欢已经先一步勃然大怒,“红毛,嘴巴放干净点!” 红盖天呵呵冷笑,“小兔崽子,当年就看你老爹不顺眼,若不是你那死鬼老爹,你娘…” “都给我闭嘴!”牛有道陡然一声喝打断,这位嘴上没个把门的,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非得闹得两边不干一架无法收场不可。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红毛怪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之前明显是被人给吓得落荒而逃,现在见这边好欺倒是嘴硬的不行。 云姬母子也同样是看牛有道的面子忍了。 红盖天却诧异着指了指自己,“小子,你在吼我?” 牛有道:“别扯那么多,谈正事,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联手合作怎样?” 红盖天双臂又抱在了胸前,鼻孔朝天,“合作?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拿什么跟我谈合作?” 牛有道好气又好笑,就凭这德性,真要是无心谈下去的话,哪会跟他磨下去,看似粗犷,内里倒是藏了几分心细。 不过也能理解,能被南海那边派来天都秘境主事,再差也不至于差的离谱。 牛有道叹了声,“三当家的,各大派的掌门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哪个都不差于你,长老级别的我也宰过几个,在我面前摆这谱没必要,不就是想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帮你们么?大可以有话直说,没必要绕这弯子!” 红盖天,“不是帮我们,而是我们帮你,是你在求我!” 牛有道现跟这位扯远了不是个事,扯不清楚,遂干脆道:“随你怎么说,只要你高兴就好,还是说正题吧!” 红盖天这才露出舒坦了几分的样子,“好,你的想法先说来听听。” 牛有道:“七国的能做初一,我们就能做十五,他们想弄死我们,我们也可以弄死他们,没什么好怕的,看谁笑到最后!” 红盖天上下看了看他,一副你安的什么鬼心眼的样子,问:“你让我跟他们硬碰硬?”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牛有道抬手点在自己胸口,“他们要杀我,但不管哪一方势力都不可能扔下其他事不顾,不可能集中全部力量来追杀区区一个我!只要我露面,就能将人一股股诱出来,你们张开口袋等着,集中优势力量,以强欺弱!一口吃不下,咱们就慢慢一口口的吃,三当家意下如何?” 红盖天抬手摸着一脸的络腮红须,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些意动,最终徐徐道:“此事待我与另三家见面后商量商量。” 牛有道:“没什么好商量的,要做趁早!” “现在动手?”红盖天揶揄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不是为了他们手上的灵种,你难道不想多抢点灵种保命?否则你又何必去玩命冒险诱敌?” 牛有道:“正因为是为了灵种,才要趁早下手。” 红盖天有些不解,“那为何不等他们手上灵种多一点而急于现在?” 牛有道:“灵种多少并不重要,对我来说,拿下第一才是最重要的。时间拖的越久,对我越不利,我们不可能同时对所有人出手,一口一口的吃需要时间,这么大的地方找人也不易,我需要足够的动手时间,否则一旦等到七国有过多的力量集结返回了出口地带,凭我们的实力很难再得手!” 红盖天呵呵道:“你这样有捣乱的嫌疑,一旦搞得采集的灵种数量太少,你不怕缥缈阁找你麻烦?” 牛有道:“我不在乎数量,缥缈阁也不会在乎数量,缥缈阁手上应该有足够自己用的存量,他们不会在乎下一个五十年天下修士够不够用,他们只在乎本届天都秘境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只要参加人员能消耗到他们满意,因为打打杀杀导致采集少了点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说的在理,红盖天却摇头,“不行,我手上人手不够。” 牛有道:“你手上现在有多少人?” 说到这个,红盖天就来气,“接连撞上几波王八蛋,害我折损了一百多个弟兄。” 也就是说,还剩三百来号人,牛有道略作盘算,问道:“为了能对抗七国修士的威胁,据说海域修士进入天都秘境都是共进退的,其他三家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这也是他敢直接栽赃的原因,在其他人眼里,海外修士就是一伙的。 “妈的!”红盖天气不打一处来,“是共进退没错,共进退也是回去的时候,前期大家都要分散开搜寻灵种,谁能想到这回能碰上那帮家伙提前难?” 牛有道:“反正只是对他们一股股下手,我们可以边动手边找另几家。” 红盖天嘿嘿道:“你倒是想的美?话全由你说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我还没有确认,不找到那几家先确认了你所说是否属实,我焉能轻举妄动!” 第七九三章 四海齐聚 这个理由还真是令牛有道无法反驳,也令他内心有几分焦虑,问:“这么大的地方,哪能轻易找到他们?等找到他们还不知道要到…”略顿了一下,“三当家的刚才说,你们来时分散寻找,回去的时候会结伴,如此大的地域想轻易碰头不易,你们是不是有碰头的地方?” 红盖天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再次审视了一下牛有道,现这小子不简单。 默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没错,是有约好的地方。” 牛有道直问自己最关心的,“多久能到?” “你觉得在没有确认你所说的之前,我能告诉你吗?”红盖天冷笑一声,忽然大手一举,拍向火堆,噗一声闷响,一股强悍气流下压,直接将篝火碾压熄灭,继而背了个手转身而去,“今晚好好歇一下,天亮继续赶路,看你们可怜,可以捎带上你们。” 既然决定在此休息,显然是觉得这堆火太显眼了。 不过强压一去,熄灭的木炭遇空气又重新冒出红光,一片火红的星星点点,空气中还有飘荡的烟味。 目送红盖天藏身进了附近的山林中,云姬问了声,“他会答应跟你联手吗?” 牛有道徐徐道:“应该是意动了,否则不会带上我们。” 话后好一阵,没听到几人有动静,不由回头看了眼,结果现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皆透着古怪,又下意识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 云欢忽苦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渡云山只能龟缩一隅,而你却能在南州崛起,不服不行。” 云姬一个女人,抬手在牛有道肩头拍了拍,“看好你,你应该没那容易被人弄死,你若是死在了这里,只能说你运气太差。” “呃…”牛有道无语,这边肩头又一只手拍上了,回头一看,是巫照行。 “你可真行呐,这辈子能让我佩服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巫照行异常感慨的样子。 牛有道被他们这肉麻劲弄的浑身不自在,哭笑不得道:“你们这是怪我瞒了你们吗?许多事情在没有真正对上人的时候,存在着变化应对的可能,要视情况而定,能不能成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说太早没意义,实在是不方便解释,也不想因此而争论。” 巫照行:“你想多了,是真佩服你,骗人能骗到这种境界,我都信了。” 牛有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巫照行,“不,是真佩服你的本事。” 牛有道苦笑:“哪是什么本事,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而已,一堆麻烦摆在面前,最后的结果难料。” 云姬:“是很麻烦,红盖天非要见到另几家,什么时候能找到另几家还真是个问题。” 牛有道:“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我已没有退路,也只能在这三当家的头上想办法。” 三人沉默了,都知道这位处境艰难,实在没了多余选项…… 次日天一亮,红盖天就招呼上人手出了,牛有道等人加入了一行当中。 途中能看出,红盖天已无心搜寻什么灵种,只顾带着人赶路,无暇一路的山山水水。 三天后,一座高耸山脉出现在了视线中,远看只能看到山巅一段露出在云海之上,余身皆笼罩在神秘云雾之中。 红盖天领着众人直奔此山而去,抵达后又直奔山脉深处,途中鸟兽惊飞。 “这里的环境还真有点像你们的渡云山。” 观察着四周的牛有道刚对云姬母子调侃了一句,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喝,“什么人?” 红盖天身边的苏公爷立刻大声回道:“南海三大王驾到!” 立刻有人影从藏身处闪出,与这边碰面确认后,旋即领路带着继续前行。 一行抵达一座山崖时,已有一群形形色色的人露面迎接。 牛有道定睛一看,代表东海大圣、西海妖王、南海法王、北海冥主的势力居然都到齐了。 东海伏波殿殿主浪惊空、西海长老芙花、北海长老断无常,都是牛有道在天谷辨识过的,四海的主事者俱在,南海的红盖天反而是最后来到的。 这让牛有道有点意外,很显然,这里就是四海人员会面的地点,之前还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些人,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就聚在了一起。 红盖天见到这些人也很是惊讶,“我以为我是先到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早在我前。” 西海长老芙花是个美艳女子,脆声道:“别提了,我是最先到的。进了秘境没多久,我便撞上了燕国修士找麻烦,之后又连撞上另几国的修士找麻烦,前前后后损失了我近两百号人,我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立刻带人脱身赶赴了此地等大家。没想到他们两家也遇到了与我同样的情况,也提前赶来了。你现在就到了,莫非也遭遇了不测?” 闻听此言,红盖天迅回头看向了牛有道,嘴上边说道:“我遭遇的情况也跟你们一样,起先的麻烦不说,遇上了晋国那群疯子穷追不舍,扔下几十名弟兄断后才得以脱身。” 牛有道则对他报以微微一笑。 几位主事者此时才注意到了后面人群中的牛有道,芙花讶异,“牛有道?红盖天,你怎么把他给领来了?” “带来了也没事,想弄死随时的事,里面说。”红盖天回头伸手示意了一下,与另三位主事的一起进了山洞,不知要避开众人谈些什么。 剩下的人自有人招呼,走散了与其他先到的人互相打招呼。 左右看看身边走开的人,巫照行低声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危险吗?不说其他人,这几个主事的实力未必低于我,咱们这是进了虎穴,一旦他们难,我们怕是没有脱身的可能。” 牛有道低声回道:“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来,就有把握,他们若真对我们乱来的话,真到了致命关头的话,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不敢妄动!”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说这话的底气何在,人已经落在对方的手中,对方的实力稳胜这边,真要起了歹心的话,又岂是你能镇住的? 换了别人说这话,他们肯定不信,牛有道口中说出来,却是让他们将信将疑。 “他们能答应跟你联手吗?”云姬又问了声,这也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情况,低声道:“之前难说,现在见到这些人都在,说明我们早先的布置奏效了,问题不大了。”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稍微安心了些。 等了那一阵,足足半个时辰后,山洞里传来红盖天大呼的动静,“牛有道,进来!” 洞口的守卫立刻对牛有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当即入内,随行的三人护在牛有道左右戒备着。 进到里面,是一个犹如地宫的所在,没有灯火,只有几只月蝶生辉照明。 见到巫照行三人也进来了,洞内的红盖天沉声道:“谁让你们也进来了?让牛有道进来,没让你们进来,滚出去!” 巫照行三人顿时一脸愠怒,反倒是牛有道一手杵剑在地,一手抬起制止了他们作,“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三人憋着一口怒气,形势比人强,不忍也不行,只能是闷声离开了。 回过头的牛有道双手一起搭在了剑柄上,环顾打量这内部构造犹如葫芦状的山洞,看得出是半天然半人工开凿后的场所,从新旧痕迹上判断,应该不是这次准备的,看来海外修士已不是第一届在此会面。 在场几人也在观察牛有道,见他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样子,东海伏波殿主浪惊空冷哼一声,“牛有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牛有道四处打量的目光一收,朝他看去,“说什么胆子没必要,你们又不是饿急了的什么东西见人就吃。” 芙花戏谑道:“你就不怕我们看你不顺眼把你给宰了?” 牛有道:“怕?我已经被莎如来逼上了绝路。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芙花:“你身上的天剑符还是很值钱的。” 牛有道:“比你们自己的性命还值钱吗?” 芙花呵呵一声,“听你这么一说,好像非你不可似的,你好像吃准了我们会跟你合作似的。我现在就让你猜一猜,你猜我们会不会答应你?” 牛有道压根不会去回答这种作赌的问题,平平静静道:“答不答应不重要,也不需要去猜,至少目前来说是个选择,芙花长老,你说是不是?” 芙花明眸闪烁着,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北海长老断无常阴森森道:“就算我们答应了你,你凭什么笃定我们会把抢来的灵种交给你去拿第一!” 牛有道:“灵种抢再多,也要交给缥缈阁,大家谁都得不到,灵种捏在手上其实对大家来说都没什么意义。说到底,还是要靠名次去拿缥缈阁的奖赏,我只要那保命的名次,奖赏你们拿,大家各取所需!” 芙花笑眯眯道:“真要是足够的东西抢到手了,我们自己拿去换奖赏岂不更稳妥,似乎没必要交给你。” 牛有道不慌不忙,不疾不徐道:“不说这里,就说秘境之外,四海的势力是七国的对手吗?随便哪一国集结的势力都比你们加起来强!真要是在这里对七国修士下了狠手,回头七国必然要收拾你们,弄不死你们,也能把你们搞残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位一脸的不舒服,倒是芙花依旧美艳嬉笑:“既是如此不讨好,我们还有必要对他们动手吗?” 牛有道搭在剑柄上的手,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手背,“所以你们得跟我合作,有我在则不一样,则完全是另一种局面。” 红盖天嘿嘿一声,“好大的口气,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如果能摆平七国的人,还用来求我们?” :梦里花开,谢“修齐治平之路”大红花一朵捧场! 第七九四章 妖魔鬼怪惟一拜 “此一时彼一时!”牛有道回敬了一句,手一拎,提了剑在手,在几人面前来回走动道:“我跟你们这些在海上混的人不一样,我手握南州,掌控着千军万马,武将能征善战,文官治理有方,文治武功皆一流,内平叛逆与燕国朝廷分庭抗礼,东败宋国,西压赵国,北拒韩国。” 一番话虽是娓娓道来,却是气势磅礴,令人几人心头暗暗一凛。 有些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诸国大战,几人也有耳闻,稍一想便知,这厮的确没有妄言,说的是事实。 牛有道忽又停步转身,又面对了众人,“对诸国势力来说,天都秘境内的这点打打杀杀与外界诸国争锋、事关门派生死存亡的利益来说,恩恩怨怨都可以暂时放下,甚至是可以不去计较。诸国在外面的情况,想必你们也有耳闻,今天你死我活,隔天就亲如兄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有利益,不存在什么恩怨!有好处的事情,抢着干,没好处的事情没人去自找麻烦。” “只要我回去了,我便能左右燕赵之战,燕国三大派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对我轻举妄动。我大军已攻入赵国境内,只需我一句话,赵国便自顾不暇,哪有闲心找你们麻烦?” “韩国正与宋国交战,只需我一句话,燕国北州人马便会攻入韩国境内,只要我开口了,为了稳住我,韩国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至于宋国,隔三差五求燕国出兵,不说敢不敢得罪我,他们现在自保还来不及,哪有工夫找你们麻烦。” “齐国和卫国,我左右着他们关心的战局,只要他们不怕我捣乱,我开口了,两国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晋国虽是个刺头,我的确影响不了他们,可只要其他诸国不动,晋国虎视眈眈着诸国战事,我不信晋国一家会在这个时候集中力量去和你们四海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还是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天都秘境内的情况和外面不一样,这也是我无奈的地方。” “我若死在了天都秘境,以上说的都可以不算,可只要我回去了,我便能左右外面的局面,天都秘境内你们把七国得罪的再狠,他们也没那闲心去找你们麻烦,尤其是因为你们帮我!退一步说,我才是罪魁祸,是我纠集的你们,他们要怪罪的也是我,你们海上的都是其次的。” “其实吧,你们跟我合作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大家都有好处,互惠互利。当然,若非要说是我求你们,那我就在这里求诸位帮帮我!” 说罢,双手再次杵剑在身前,静静看着几人的反应。 几人一个个神色各异,哪怕是刚才讥讽嘲笑的红盖天也沉默了。 之前看牛有道还觉得是在看跳梁小丑似的,现在经这么一辩驳,大家忽然现,这位看起来势单力薄,其实还是有和他们联合的资格的。 好一会儿,芙花忽啪啪鼓掌道:“牛有道,好一张利嘴!” 牛有道微笑回复,“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芙花:“假如真让你得逞了,真让你拿了第一,你获得了奖赏不给我们,或者你把刚才说的都忘记了,如何是好?” 牛有道:“那我可真正是把四海的人往死里得罪了,天都秘境之会一结束,我还要忙着俗世战事,我犯得着招你们来找我算账吗?” 几人想想也是。 牛有道:“大家若是不放心,不妨多点牵绊。今天能见四位,也是牛某的荣幸,牛某与诸位一见如故,诸位若不嫌弃,牛某愿与诸位结拜为异姓兄弟!” 结拜?几人同时一愣。 牛有道笑道:“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别的不敢说话,以后在燕国地面上,起码在南州地面上,只要诸位开口了,有什么在下力所能及的事肯定不在话下。当然,以后若有机会出海,我也得向诸位讨个关照。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 洞外,巫照行三人不时将目光投向洞内,极为担忧。 正忧心之际,洞内的人出来了,有说有笑地出来了。令三人愕然的是,那个不好说话的红盖天居然是跟牛有道勾肩搭背出来的,一条胳膊搭在牛有道的肩头搂着走出来的。 什么情况?三人面面相觑,谈个联合的事,就算谈妥了,至于亲成这个样子吗? 人一出来,四海几位主事的便吆喝开了,招呼人手过来准备着什么。 待牛有道走过来,云姬立问:“谈的怎么样?” 牛有道略颔,“成了!” 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稍候,土石树木搭建的简易香案备好了,芙花朝这边招呼了一声,牛有道立刻过去了。 只见两人二话不说,往香案前一站,接着一起跪下了,双双燃草为香,盟约誓词,就地结拜成了姐弟。 条件有限,一切从简。 什么情况?巫照行、云姬、云欢齐齐傻眼了。 别说他们,四海聚过来观礼的人好多不知情,见此状况也傻眼了,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还没完,与芙花结拜起身后,又换了红盖天过来继续。 牛有道本意是大家一起结拜,可四海来此主事的四位不肯干。 四海的人在这里共进退其实也是形势所迫,单干的话势单力薄吃不消,要联手对抗七国的压力。 实际上没进天都秘境之前,四海的人在海域上也是相互对抗的,当然也是缥缈阁干的好事。 进来之前,出去之后,都是对手,他们四个哪能结拜。 之所以会跟牛有道结拜,也是冲了牛有道说的那点利益,反正当不当真全凭自己把握,又不损失什么,反而可能有方便和好处,何乐而不为? 只见简易香案前,一个接一个轮流上,巫照行三人算是彻底傻眼了。 云姬想到了鬼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己儿子。 云欢神情抽搐,表情很精彩,对牛有道一言相合找到机会就结拜的行为,他是领教过的,他初次和牛有道见面就莫名其妙结拜了,现在这情况他自问觉得,好像也不应该意外才对。 巫照行多少好一点,不过还是嘀咕了一声,“得,一下四个,妖魔鬼怪一次齐全了。” 仪式完后,结拜的几个聚在了一起有说有笑,亲热的不行。 巫照行看的直摇头,“这家伙,我真是服了他。” 云姬母子也是如出,早先牛有道说要联合海外修士,他们还不信能成,结果这家伙不但办到了,居然还和四海此来的主事人成了结拜兄弟,简直是奇葩,他们真的是想不服都不行! 不过云姬嘴上还是指责了一声,“这厮平常看着挺有城府的一个人,却时常干些荒谬不靠谱的事。” 谁说不是?巫照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牛有道这一路想弄坐骑的事,他是印象深刻的…… 热聊中的牛有道一回头,看到这边几位,想起什么,立刻朝这招了招手。 三人走近,牛有道上前拉了云欢胳膊,对新结拜的几位介绍道:“云欢,渡云山当家的,也是我结拜大哥。当然,现在已经不在渡云山呆了……” 浪惊空、芙花、红盖天、断无常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度精彩,对牛有道后面说了什么那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也怪他们海外这些人平常对七国的关注程度不够深入,不知道牛有道还和云欢结拜过,真正对牛有道有相当关注程度的人是知道这事的。 紧接着,四人又6续慢慢看向了云姬,这位是云欢的母亲,牛有道和云欢是结拜兄弟,他们和牛有道又是结拜兄弟。 关系有点复杂,但其实也不复杂,一捋就通。 四人都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转眼间,云姬就成了他们老妈级别的人物。 四人,或神情呆滞,或神态憨傻,或神情抽搐。 红盖天慢慢抬头,无语问苍天。 他之前还对云姬存了非分之想来着,结果这一结拜,这辈分瞬间让他不寒而栗,啥非分之想都没了,只想问候牛有道祖宗! 若是早知道这事,牛有道嘴花花的那点好处,根本无法让他们同意这场结拜。 现在做都做了,已经结拜了,后悔也晚了,以后该怎么称呼云姬? 云姬也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了点什么,怪不好意思的,暗骂牛有道荒唐,给她整出几个这么大的小辈来。 实在不好意思看几人,她偏头看向了一旁。 看明白了尴尬情况的巫照行终于反应了过来,鼓着腮帮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就走,走到了一旁背对这边,表情极度扭曲,紧握双拳绷紧了胳膊忍住,差点没狂笑出声来。 牛有道热情介绍之下,云欢拱手,还想客气着跟几位打个招呼。 “下面人找我。”低眉垂眼的芙花扔下话,第一个扭头转身而去。 “有点事。”红盖天也找了个理由,低着头背个手走了。 浪惊空、断无常亦找了个理由赶紧闪人,怕牛有道再给他们介绍云姬,趁牛有道开这口之前赶紧走人,否则不知该如何称呼云姬。 转眼走光了,云欢拱手招呼了个空,很是无语,身在其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第七九五章 凤求凰 感觉尴尬,云欢有种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的感觉。 这帮家伙还真有够现实的,牛有道心里叹了声,回头安慰云欢,“别往心里去。” 云欢苦笑,“他们的身份地位觉得我没资格平起平坐也正常。” “就当是应付一下。”牛有道拍了拍他胳膊。 “荒唐!”一旁的云姬斥责了一句,扔下话就走了,去了巫照行那边。 牛有道和云欢双双回头看去,当局者迷的两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待两人也跟过去后,仰天长呼出一口气的巫照行回头了,朝牛有道啧啧道:“还是你厉害,杀人不见血!” 牛有道不知话中深意,只知是指结拜的事,“这种情况,尽量加强关系吧。” 巫照行摇头,“红盖天口无遮拦,确实嚣张,你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四个妖魔鬼怪瞬间全败于你手,还败的没脾气!” 牛有道狐疑,不知他想说什么。 “云姬不得了……”巫照行遥指云姬,把几人的关系变化解释了一下。 “荒唐!”云姬啐了声。 牛有道和云欢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那四个家伙为何突然跑光了,齐齐回头,目光四处寻找。 稍候,牛有道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真不是有心的,之前鼓捣结拜的事压根就没往云姬母子的关系上去想。 云欢回头看向自己母亲,表情略显精彩。 巫照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也看出了牛有道是无心的,只是有点奇怪,“这样结拜有意义吗?你觉得他们会当真?” 牛有道懂他的意思,可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回了句,“不必强求,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话听着有些绕,但却颇有境界,三人若有所思。 …… “先生,你说道爷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英武堂外,寻常守在外面的守卫都被屏退远了些,商淑清来到,听到里面的声音下意识停在了门外。 英武堂乃军机重地,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能随意进出的人当中,商淑清是其一。 商朝宗的声音之后,蓝若亭的声音又响起,“王爷,这事谁也说不好,但的确是危险。” 商朝宗的声音,“虽说局面已经被茅庐山庄给稳住了,可这事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蓝若亭:“又岂止是王爷心里没底,只怕连茅庐山庄自己心里也没底。据报,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的人最近和大禅山走的比较近,有讨好大禅山的嫌疑,怕是想给自己留点后路。王爷,说句不当说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咱们都要早作准备,不能等到事到临头闹出个手忙脚乱。” 商朝宗:“我正有此意,就是不知蒙帅的态度如何,传去的密信也不见蒙帅回复。军情日报来往畅通,他不可能没有收到信,也不知蒙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蓝若亭:“王爷,蒙帅不表态就是态度,蒙帅此意是让王爷自己看着办,他不卷入此事就是在道爷那边给咱们留了一条退路,不至于无法收场。” 屋内一静,五指握了又握的商淑清终于忍不住了,出现在了门口,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过去。 商朝宗和蓝若亭吓一跳,见是她,方松了口气。 “郡主。”蓝若亭拱手见礼。 商朝宗微笑:“清儿来了。” 商淑清脸色不好看,“哥,我都听到了。” 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商朝宗徐徐道:“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商淑清浮现悲愤声色,“哥,先生,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过河拆桥!” 蓝若亭沉默不语。 商朝宗略皱眉,“清儿,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商淑清痛声道:“怎么不严重?哥,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咱们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吗?咱们刚从京城逃离时是怎么打算的?担心朝廷随时会下杀手,是准备经由密径逃往海外的,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哥,先生,是谁帮我们在苍庐县立足的?又是谁去冒险说服金州支持我们拿下两郡之地的?是谁提供财力帮我们休养生息壮大自己的?是谁弄来大批战马帮我们扩充军力的?是谁在天玉门清洗之际力挽狂澜帮哥拿下南州掌控权的?是谁在南州面临内外威胁时帮助化险为夷的?又是谁为了哥保卫大燕的理想挫败万兽门奇兵的?” “哥,先生,还有其他林林总总,道爷呕心沥血,帮我们做了太多太多,也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可道爷从未向我们要过什么,也没有拿过南州一针一线,南州上下谁不知道自己欠了道爷的?连外面人都知道没有道爷就没有南州的今天,可我们是怎么报答的?难道要这样报答吗?” “哥,先生,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这样做的话,南州上下能答应吗?就算不敢说什么,今后让南州上下怎么看我们?” 一番话说的两人心情沉重,商朝宗沉声道:“清儿,生怕别人听不到吗?声音小一点。” 之所以把外面的守卫屏退远一点,就是怕人听到。 茅庐山庄的一封信,捅破了这边和逍遥宫密会的事,这边已经意识到了身边有茅庐山庄的耳目。 商淑清摇头,声音是小了点,但却是痛心疾,“哥,先生,做事要讲良心!道爷生死未卜,我们却趁机拆他的台,这样的事情能做吗?我们若是这般无情无义,对予我们有大恩之人都如此,将来别人回馈我们的也必将是无情无义!” 商朝宗:“清儿,那你告诉我,若是道爷不能回来怎么办?我们可以不顾惜自己的生死,可南州上下多少将士的身家性命怎么办?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血洗吗?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破人亡吗?” “我一声令下,那么多弟兄赴汤蹈火、浴血沙场,多少人马革裹尸,滚龙峡跳下去的人连具尸体都看不到!多少弟兄的家人成了孤儿寡母,你难道指望别人去抚恤那些孤儿寡母吗?你让那些老弱妇孺以后怎么活下去?” “他们为了我商朝宗、为了南州、为了大燕东征西战,远死他乡,那些孤儿寡母连尸体都见不到哭得死去活来的情形你见过的,他们保家卫国不惜一死,我却连他们的家小都不能照顾,你让我怎么对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商淑清红了眼眶,咬唇不语。 蓝若亭“唉”一声轻叹。 商朝宗上前,双手扶了她肩膀,“清儿,真正做出决定的人是我,真正担负骂名的人也是我,我比谁都纠结,我比谁都难受,可哥身为统帅不能拿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去赌运气,必须要做道爷万一回不来的准备,否则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清儿,这不是拆道爷的台,最不想拆道爷台的人也是我,因为有些事情只有我的感受最深,遍观整个修行界,没人有道爷对我们这般宽容,也找不出第二个比道爷更在乎民生经营的修士,只有他才会真的把民生疾苦真正当回事,不会视南州百姓为蝼蚁。” “只有道爷在,只要有道爷镇着,南州才能在战后快恢复元气。换了其他人不行的,其他人只会攫取,只会让战后的情况雪上加霜。也只有道爷在,我才能放开手脚施展,来经营这一切!” “清儿,我没有拆道爷的台,但必须要做变通,形势所迫,不能再和那些人死杠到底,要缓和双方关系。” 话说到这种地步,商淑清还能说什么,沉默良久后,手上的一只匣子放在了案上,“这个,你帮我还给李将军。” 她过来就是为这事来的,没想到会撞破商朝宗和蓝若亭的密谋。 “什么?”商朝宗拿了匣子打开一看,只见绒布上躺着一只做工精美的金灿灿的金镯子,匣子合上,又塞回了她的手中,道:“李将军也是一片美意,你又何必拒绝。” 匣子又放回了案上,商淑清反问:“我知道嫂子和他见过,这样做有意义吗?我再丑,也犯不着以势压人逼人娶我。” 商朝宗忙摆手,“清儿,你误会了,你嫂子见他并非是为你说媒,也并没有任何强迫他的意思。是李夜主动找到我,希望我成全,这事我不好说什么,也不清楚他的用意,因此让你嫂子去了解一下情况,绝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商淑清:“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怕找不到良配?” 言下之意是,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犯得着找我这样的丑女人? 商朝宗再次摆手,“你真的想多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也不愿委屈你,若不是了解清楚了,我也不愿撮合你和他,他毕竟丧偶,我妹子再不济,我找谁也不能轻易让自己妹子嫁给一个再娶的男人,哥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这样委屈。” “你嫂子和他谈过后,他也吐露了实情,他虽然比你大个七八岁,可他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就是父亲身边的亲卫,以前经常在咱们家,他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他说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你有多好,说世间难有比你更出色的女子,他说你是明珠蒙尘,之前觉得配不上你,不敢开口,这次立下战功获升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你嫂子问及你面貌的事,他也敞开直说了,说你琴棋书画样样都通,人又聪慧,无论是身段还是内在,都少有人及。面貌的事他真的不在乎,他看中的是你面貌之外的好,说若能有幸,是他的福气,他说他会一辈子待你好的。李夜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也清楚,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必不会有假,必是真的喜欢你。” 第七九六章 总觉得他就是为我而来的 “再说了,他说的也没错,我妹妹也的确不差,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我妹妹真是一等一的顶尖好身段。连你嫂子也多次连连夸赞,羡慕的不行,说与你共浴时见过,说你的身段是绝世之姿,无人能及,女人见了都自惭形秽,说谁能娶到就是谁的福气,骂那些男人有眼无珠。你知道,你嫂子可不会说奉承话,一定是真的,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商淑清被他说的脸颊烫,啐了声,“哥,你好没正经!” 旁听的蓝若亭莞尔一笑。 “唉!”商朝宗又抬双手扶了她肩,“清儿,李夜是真的不错!虽然比你大个七八岁,可男女之间这点差别不算什么。他虽然丧偶,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丧偶的原因,那不是他的错。其实我之前也没想到他会开这个口,我也很意外。” “说实话,因为你的脸,你若嫁给别人,我还真的不放心那些以貌取人之人。但对李夜,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必不会薄待你,他本就是自己人,也不会是因为看上了咱们家的权势而这般,他也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你不要急着拒绝,趁着战事冻结,他也有空,你可以先接触一下,先看看能不能合你的意再说,好吗?” 商淑清沉默了一阵,最终却摇头道:“哥,算了,我不想嫁人,这样也挺好的。李将军的美意,你帮我谢谢,就说是我配不上他。”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就配不上他了?”商朝宗急了,一把抓了她手腕,“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你这样让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和大哥、二哥交代?” 商淑清略显痛苦道:“哥,你就这样急着把我给嫁出去吗?是不是嫌我呆在家里碍眼?” “你…放肆!”商朝宗勃然大怒,一把拽起了她的胳膊。 “王爷,王爷…”蓝若亭忙抢步上前,插入二人之间,拉开了商朝宗的手,将两人给分开了。 商朝宗气得够呛,指着商淑清,“婚姻大事,当遵父母之命,父母不在,兄长可替你做主,今天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商淑清:“你说过这事你不逼迫我的,你说话不算话吗?” 商朝宗:“我这是逼你吗?我这是为你好,李夜能开这口,你应该高兴才对,还能找到比李夜配你更合适的人吗?” 商淑清:“哥,我说了我不想嫁,你不要再逼我,再逼我,我就走!” “你走?”商朝宗大怒瞪眼,“这乱世,你能走哪去?活得不耐烦了吗?” 商淑清:“我去茅庐山庄!” “茅庐山庄?”商朝宗脸一沉,一把拨开劝阻的蓝若亭,指着商淑清的鼻子,“又是茅庐山庄!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牛有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话逼急了,商淑清直接顶了回去,“我是喜欢他,难道我连喜欢谁都不行吗?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商朝宗指着自己鼻子,怒极反笑,“我霸道?我这是霸道吗?我这是为了你好,我是不愿看到我妹妹难过,我只想你这辈子好好的!妹子,不要再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可这种事情需要你情我愿,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你一厢情愿没用的!牛有道,道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接触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清楚他吗?” “他手握风云,胸怀乾坤锦绣,放眼万里,耳畔尽是雷霆之声,这种人寻觅陪伴终身的眼光怎么可能将就?” “他太理智了,他眼里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就算是有,寻常女人也入不了他的法眼,更何况是你?你自己的脸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为他梳了这么多年的头,我不信他不知你的心意,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可他是怎么对你的?有丝毫那方面的意思吗?他不想把话说的太透伤了你,他想让你知难而退,你还不明白吗?” 商淑清眼中浮现泪光,真正是被他这话给刺激了,秉性温柔的她,大声道:“这事不用你管!” 商朝宗哆嗦着双手,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心给剖出来,“你的事,我不管谁管?清儿,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你这样苦耗着,总得说出个理来吧?” 商淑清眼中的泪珠儿滑落了,“哥,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见他,就在那棵灿烂如霞的桃树下,他就睡在落英缤纷的花雨下,我有种莫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他就是在那等我的,他在那足足被囚禁了五年,好像就是在等我的到来,好像只有我来了他才会离开,好像我不出现,他就会永远在那等着我,好像除了我谁也带不走他,他一直在等我…” 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哽咽摇头道:“我知道上清宗是在敷衍我,我不熟悉,也不了解他,可我还是把他带下了山。我虽有理由,可我心里明白,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促使我做出了那个决定,哪怕我知道他可能没什么用处,可莫名就是感觉他在等我。” “下山后,哪怕他没有展现出什么能耐,可我总是会下意识关注到他,时常会看着他,好像眼里只有他。此后,哪怕人再多的地方,我一回头,莫名的,总能第一眼准确找到他站在哪。” “男女授受不亲,以前我从未想过会和一个非己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未想过自己会去做给一个非己的男人梳头的事,我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可是面对他,哪怕不是很熟悉,莫名的我就是去做了。” “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坐在那背对着我,不是他看不到我,而是因为他背对着我。他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在他身边,他想看到我,可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我却在镜子里。他以为我在镜子里,其实我就在他身后。每次他睁眼看向镜子里的我的时候,我也看着镜子里的他,为什么要隔着一面镜子,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强烈的想让他回头看看我,想告诉他,我就在他身后,可我的脸很难看,我不敢说出口。” “你们都明里暗里劝我放弃,可我总觉得他是不会放弃我的,总觉得他就是为我而来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我愿意无条件去相信他。哪怕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可我依然相信他。” “哥,真的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爹娘冥冥中派他来帮我们的。” 蓝若亭听的有些傻眼,怎么感觉郡主脑子糊涂了,在说梦话似的。 商朝宗神情抽搐,目瞪口呆着,从未见过妹妹这样,在说什么呢?疯了吗?感觉是不是为情所困魔怔了。 缓了缓神后,苦口婆心道:“清儿,别做梦了,他看不上你的,你不要抱那个指望了,我也希望他能遂你愿,可是没有希望的,不要拖了,他拖的起,他哪怕拖到七老八十想找什么样年轻貌美的都没问题,你拖的起吗?清儿呀,你已经是老姑娘了,再拖下去,会毁了你这辈子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好,我只问你一句,你摸摸自己的脸,你敢当他面亲口说出你喜欢他吗?”貌似恨不得喝醒她。 商淑清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刺激的不轻,大声道:“你不要说了,我谁也不嫁,我就这样过一辈子,你若是觉得我不该呆在这里,你是王爷,这里你说的算,你随时可以下令赶我出去!” “你…我今天就代爹娘给你点教训!”商朝宗冲动了,蓝若亭赶紧拦腰抱住了他,并喊,“郡主,你先回去!” 商淑清提袖抹了把泪,转身就走,不过走到门口时又止步了,背对着给出了几句话,“哥,军政大事我掺和的少,知道的不多,你们的决定我不知道是对是错,事关太多人的生死我也不敢干预,不过我奉劝一句,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别人的能耐我不清楚,道爷的本事…我相信他能回来,我坚信他一定能回来,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搞的自己收不了场!” 说罢又抹着眼泪快步离去了。 这么多年,今天是她第一次在情绪激动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商朝宗真的气坏了,气喘如牛,“怎么会这样?清儿一贯聪慧,怎么尽说胡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蓝若亭则拉着他一个劲地好言安抚,“王爷,不要生气,没必要的,姑娘家的,都有感情用事的时候,情窦初开都免不了,以后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商朝宗回头问他,“情窦初开?你看她这个样子像是在情窦初开吗?都已经在说胡话了!我现在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脸,令自己想不开了,陷入了某种情绪里逃避什么?下面的士兵中有因为杀戮的恐惧而出现过这种情况的人,我见过,症状很相似。” “呃…”蓝若亭愣住,想了想,现还真有这个可能,面色凝重道:“我请法师为郡主好好检查一下。” 商朝宗点了点头,忽又提醒,“不要刺激她,不要让她知道是在给她看病。” 蓝若亭嗯道:“王爷放心,我会安排好,不会引起郡主的怀疑。” 第七九七章 你们这是在为难我 屋檐下,台阶上,罗照坐那抱着酒壶,喝的酩酊大醉,人也邋遢,胡子拉碴。 冯官儿一脸尴尬,拉着他胳膊,拉了几次想将他拉起来都没有成功。 几名宦官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内总管莫高就站在台阶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罗照,没想到那个意气风的宋国大都督居然变成了这样。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奉皇帝牧卓真的旨意来的。 再怎么迫于形势将罗照给贬了,朝中再怎么争斗,心中有数的人还是有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谁敢保证一场败仗都不吃?不能因为一场败仗就否定罗照的能力。 冻结的战事会有解冻的那一天,谁敢保证换将后就能挡住金爵?罗照当主帅时至少还能抵挡住金爵的兵锋,还能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战场局势,新换的主帅还没有和金爵交手,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 一旦形势不利,就意味着那些主张换将的人错了,就意味着话语权的回归,牧卓真还是要启用罗照去救急的,至少要做这方面的准备。 莫高第一次来看是如此,第二次来看也是如此,如今第三次来,现罗照还是这样,意志消沉,一蹶不振的样子。 想代表皇帝来安抚一下罗照都找不到机会开口,罗照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 “大总管,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没能把罗照给唤醒,冯官儿转身走下台阶,有点尴尬地解释了一下。 莫高直摇头,“何至于如此?等他清醒后,还望夫人好好劝劝他,他还年轻,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夫人当告诉他知晓,陛下一直还念着他。” 冯官儿欠身,“是,我记下了。” “唉!”莫高转身摇头而去,罗照再这样下去的话,还怎么上战场作战? 送走了客人,冯官儿回来,见罗照已经半趴在了台阶上,急了,快步过去,直接将他手中酒壶给抢走了,“不要再喝了!” 罗照醉眼迷离向她伸手,“还给我,贱人,还给我!” 冯官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上,蹲在了他的面前,哭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对不起你自己,你的豪情壮志呢?你说过要助大宋一统天下的!大总管说的对,一时的挫折真算不得什么,你振作起来,你还有复出的机会,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迷离醉眼睁开了几分,罗照似乎清醒了一点,“你帮我?你是说,没有你,我便什么都不是,是吗?也是,若不是你,我现在只有蹲大牢的份。” 冯官儿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的能力。” 罗照执着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究竟去哪了?” 冯官儿痛苦了,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现在说出来,罗照会死的,这个状态下的罗照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去拼命,现在的情况谁会帮罗照跑到燕国茅庐山庄去搞事?罗照跑去了不是找死吗? 她不说,罗照又伸手抓住了她手中的酒壶抢夺。 争夺中,罗照啪一巴掌,又给了她一耳光,顺势一脚将她踹翻在了地上。 冯官儿抱着酒壶不放,罗照连踢了她几脚。 “住手!”一名看家护院的凌霄阁弟子闪来,一把将他推开了,“罗照,你别过分了!” “我过分?呵呵…”罗照喃喃自语着,一脸自嘲,摇摇晃晃而去。 究竟生了什么,就算冯官儿不说,他也猜到了。 他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冯官儿却死死护着那个男人不说,他心中一片凄凉。 少年得志,意气风,身居高位,拔剑四顾,豪言壮语,欲与天下英雄试比高,谁想一场大战颠覆了一切,先是遇上蒙山鸣遭受惨败,后又对上金爵而无可奈何。结果一回头,又现自己女人跟了别的男人,想起曾经对天下英雄评头论足情形,荒唐不荒唐?现自己其实就是个笑话。 他犹记得接受审讯时,有人指着他鼻子大骂,说什么兵者凶险,不可轻启国战,说他祸国殃民之类的。 一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挫折,不来则以,一来则接踵而至,把他给刺激的不轻。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倒在地上的冯官儿抱着酒壶不放,哭的伤心。 凌霄阁弟子将她扶了起来,一脸不忍,有些欲言又止。 最近的罗照酗酒不断,一喝醉就打冯官儿,他们这些凌霄阁弟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然而又能怎样?人家是夫妻,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总不能把冯官儿的丈夫给打残了或杀了出气吧? …… 折返,齐聚碰头的四海修士全面拉开了阵线往回扑,兜网似的回拉,寻找诸国势力的下落。 拉到了这么多的人手帮忙,不再势单力薄,牛有道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放松了不少,否则就凭他们几个根本不可能拿下这次任务的第一。 当然,四海这边的损失也不小,被七国那么一折腾,差不多损失了五百名人手,只剩下了一千五百名人手的样子。 途中暂歇,四海主事暗中交换了个眼色,慢慢溜达到了一旁。 “鬼鬼祟祟干什么?”红盖天问了声。 芙花偏头看了眼不远处树下的牛有道,低声道:“先找燕国的人。” 几人相视一眼,按照牛有道之前的策略,晋国的先不动,晋国的那些刺头必然要抢掠其他人,用来想办法制造七国间的矛盾再合适不过,让他们消耗去,这边也不闲着,也得抓紧时间,先从弱的下手,譬如赵国。 就凭牛有道和赵国结下的仇,只要牛有道一单独露面,赵国人的必然要追杀,很容易诱入包围。 用牛有道的话说,这就是和他联合的好处,谁都不会料到这般处境下的牛有道还能弄来一大帮帮手,见到了他必然放心追杀,也必能成功诱敌。 可听芙花的话,似乎有什么别的想法。 浪惊空问:“芙花,你什么意思?” 芙花:“牛有道是燕国人。” 红盖天:“这个不用你提醒。” 芙花:“他就算在这里拿到了第一也还是要回燕国的,他不可能扔下燕国那边的基业不顾。” 断无常阴森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芙花:“谁敢保证他不是在坑我们,谁敢保证他不是跟燕国一伙的?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不成?回头我们帮他把诸国折腾的差不多了,他要是一转身联合燕国的对我们下手怎么办?” 几人若有所思,明白了她的意思…… 四海人手返回到一定的位置后,人员开始一线拉开,守株待兔等着,布控准备着,准备先掌握七国势力的位置。 牛有道与几位结拜兄弟在一起,对拉网寻找目标的情况一无所知,现了哪部没现哪部根本不知道,情况都由四海的人控制着。 一段时日后,撒出去的人手有人返回通报,红盖天随后找到了牛有道,煞有其事道:“老弟,目标出现了。” “哦!”牛有道顿时打起了精神,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一行迅集结人手扑过去,目标那边有人暗中跟随,同时也是一路留下路标供这边追踪。 地域太大,找到人不容易,这边找过去也花了不少的时间,足足两天后才找到目标地点。 接近目标,一群人隐藏在密林中观察了一下目标搜寻灵种的人员后,牛有道现了情况不对,回头问道:“燕国的人?” 他不认识才怪了,飞掠来飞掠去搜寻灵种的人正是燕国紫金洞的人,不看人只看门派服饰也能认出。 红盖天立刻回头斥责领路来的人,“怎么办事的,燕国的人和赵国的人都分不清吗?” “是我疏忽,是我疏忽。”领路人立刻连连赔罪。 红盖天又对牛有道言:“老弟,来回一趟不容易,不如就先从燕国这边下手如何?” 牛有道皱眉,忽见芙花等人都盯着自己,眉头一展,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些人能不知道自己盯的是什么人?紫金洞的服饰如此明显,盯这么久,能看成赵国人? 不禁冷笑道:“对我不放心,想试探我?” 巫照行三人立马保持了警惕观察着左右。 红盖天:“老弟这话说的…” 芙花抬了下手,示意他不用解释了,接话道:“老弟,你究竟是跟我们一伙的,还是跟燕国一伙的,我们起码得弄个明白吧,你说呢?” 牛有道:“所以把我带到燕国人马这边?大姐,你们这是在为难我。” 芙花:“你这话我们就听不懂了,你不是想拿第一吗?我们决定任劳任怨帮你打打杀杀抢东西,怎么就成了为难你?” 牛有道:“我是燕国的修士,我还要在燕国立足,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我怕是没办法回去了。” 芙花浅笑嫣然,“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想拿第一,自然是得到的灵种越多越好,你放过了他们的话,你自己的风险可就大了,我们提着脑袋办事,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ps:一连串,这是牵牛花!谢“郑州宾哥”百万赏捧场。 第七九八章 我这边拉了一批人手 巫照行与云姬相视一眼,这哪是什么结拜兄弟,哪有丝毫的结拜情谊可言? 结拜若有用的话,只怕修行界到处都是结拜的,他们相信牛有道也知道这一点,可牛有道却偏偏干了这没什么意义的事,想法似乎颇为另类。 牛有道:“你们的担心我理解,不过燕国这边我自有安排,不会耽误大家。” 芙花咄咄逼问,“什么安排?能否向我们透露一二?” 有些话当着太多人的面不好解释,牛有道斟酌一番后,果断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一趟。” 芙花:“去哪?” 牛有道朝紫金洞那边搜寻的人员抬了抬下巴,“去找他们,你们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罢就走。 芙花又出声道:“等等,他们几个留下,我们一起等你。”抬手指向了欲跟往的巫照行三人。 三人愠怒,这是想留下他们做人质吗? 牛有道:“大姐,这样是不是太过了点,我就这么不讨你信任?” 芙花:“兄弟,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说信任伤感情。咱们的交情是一回事,眼前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分清楚点大家都放心。说对七国动手的人是你,见到燕国的人不想动手的又是你,你说你有安排,你将心比心想想,让我们怎么想?我们因为你到了这,你突然说要去见燕国的人,我们心里很忐忑,倘若你把燕国的人带来对我们展开突袭怎么办?你也别怪姐姐小心眼,咱们都实在点,你说呢?” 牛有道颔:“大姐说的在理。” 芙花旋即挥手命人,“把他们三个控制起来。” 下面人当即要对三人上手,云姬当场喝道:“谁敢!” 开什么玩笑,被这些人控制了的话,一旦翻脸,岂不成了待宰羔羊,连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芙花呵呵道:“兄弟,这就尴尬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咱们是不是还要再理论一下?” 浪惊空、红盖天、断无常皆冷眼旁观,一点都不反感芙花的做法,反而深以为然。 “不用!我相信你。”牛有道摇头回绝,继而对云姬三人道:“三位先委屈一下,我尽快回来。” “这…”云姬皱眉。 牛有道:“我保证,谁要是敢动你们,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浪惊空嘴角一抹冷笑,红盖天一脸玩味,断无常笑意诡异,芙花笑吟吟不语,显然都把牛有道的话当成了笑话。 见三人不太情愿,但也都克制住了,芙花挥手,当即有几人过去将不再反抗的云姬三人给制住了。 人质到手,芙花这时才笑着伸手相请,“弟弟,去回,姐姐在这等着你。” 牛有道的目光在神情紧绷的巫照行三人脸上逗留了一会儿,之后毅然闪身而去…… “谁?”一声惊喝,一人报警,三名搜寻中的紫金洞弟子迅闪身集结抱团,以便应付可能出现的不测。 来者正是牛有道,径直飞落在了三人跟前,落在了树冠树枝上,身躯随着树枝弹跳起伏着。 “牛有道?”三人惊讶着,一时间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如何对待。 有些事情只有紫金洞的高层知道,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三人并不知道牛有道和紫金洞私底下的关系,只知牛有道已经被燕国给驱离了,如今明显是主动凑过来的。 牛有道直接开口,“你们回去联系一趟严长老,就说我要见他。” 一人道:“牛有道,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跑远一点的好,你和灵剑山的褚风平闹成那样,灵剑山的人可就在附近,被他们现了的话,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牛有道:“有劳关心,我与严长老有密约,有些事情你们并不知情,你们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返回通知严长老一声,让他想办法和我见一面,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悄悄通知严长老,该怎么做严长老心里有数。” 闻听此言,三人惊疑不定,什么情况? 见他们犹豫,牛有道提醒道:“只是回去通报一声,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去,耽误了事情你们担不起责任。记住,只能告知严长老,不能向其他人走漏消息,否则严长老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连诈带吓唬,把三人给搞定了,双方确认了联系碰头方式后,三人迅离去…… 小半天后,紫金洞长老严立来了,身边还带了几个人,现身在一座山顶的树下左顾右盼。 这里是约定的碰面地点,却不见牛有道人影。 躲在暗处的牛有道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什么问题方闪身而出,直接飘落在了几人跟前。 在这天都秘境内分别了几个月,如今再次相见,见牛有道尚安然无恙,严立不胜感慨,“老弟,委屈你了,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过了这么久,他多少担心牛有道是不是已经被人给宰了,宗门交代的事情怕是完不成了。 当然,担心归担心,有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也是宗门交代过的,实在不行也只能是放弃牛有道。 没办法的,事情出了变故,牛有道在天谷那么一闹,已经不仅仅是保平安的问题,而是要拿下本届任务的第一名! 哪有那么容易拿的第一,就算是整个燕国的修士团结一致,也未必能拿到第一。 结果牛有道又和褚风平他们闹僵了,想拿第一彻底没戏了,他也很无奈,只能是放手,让牛有道自生自灭去。 牛有道偏头示意了一下。 严立有所领悟,当即挥了挥手,随行几人迅散开回避,同时负责警戒四周。 没了其他人,严立:“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同山海和褚风平联合在一起的,我这么突然离开,若是离开太久的话,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言下之意是长话短说。 牛有道点头,表示理解,问:“我让那三名弟子去通报,他们不会走漏消息吧?” 严立:“你都那样交代了,他们自然会谨慎,我知情后立刻叮嘱了,你不用担心,找我什么事?” 牛有道:“你们这边,燕国还想拿第一?” 严立:“你这话说的,若是有机会的话,能拿第一自然是要争取的,那笔奖励可不是个小数目。你问这个…唉,老弟,就算能拿第一,你跟他们闹成这样,也不可能给你。不是我说你,我和山海那般劝你,让你先稳住、先稳住,可你就是不听,非要跟他翻脸,何苦来着?” 牛有道:“严长老,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你们有把握拿到第一吗?” “这个…”严立苦笑:“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有没有把握很难说,一切要看情况,不过历届天都秘境之行燕国还从没有拿过第一,说实话,我其实不抱什么指望,能尽量保全一些弟子活着回去就好。” 牛有道:“好!既然没把握,那就干脆别做那念想了,干脆帮我,请严长老帮忙,帮我拿下第一。” 严立:“我帮你?老弟,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若能帮你拿到第一,还会说没把握吗?” 牛有道突兀砸出一句,“我这边拉了一批人手,打打杀杀抢夺的事情不用劳烦严长老,只是想请严长老配合一下!” “你有人手?”严立愕然,上下打量他一阵,试着问道:“你有多少人手?” 牛有道:“一两千号人吧,两千人不到。” “……”严立呆了呆,总共也才进来了万把人,整个燕国也就是一千人,这厮居然说自己有一两千号人,狐疑道:“老弟,你这玩笑可不好笑,你哪来那么多人?” 牛有道:“海外那帮妖魔鬼怪,他们会帮我抢那个第一。” “……”严立傻眼,似乎不敢相信,“他们帮你抢第一?老弟,你没开玩笑吧?” 牛有道:“严长老,你的‘玩笑’未免太多了点,这不是开玩笑,我也没时间开玩笑。你知道的,我也是没办法,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燕国不肯帮我,我只能去找别人,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为这事奔波。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需要严长老帮忙。” 严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未免也太神奇了一些,海外修士那么一大帮子人怎么可能全部被牛有道给拉拢?惊疑不定道:“他们怎么可能帮你?老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别糊涂,别被人给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事怎么说呢,简单来说,我拿第一保命,他们得那笔奖励……”牛有道把情况大概讲了一下,基本上没瞒他。 至于用了什么卑劣手段拉拢海外那帮人则给省略掉了。 着重告知的要点是,现在遇上了麻烦,海外那帮人心怀疑虑,想先拿燕国的修士开刀,以证明他的诚意。 听明白意思后,严立不知是不是该感动,牛有道其实没必要找他,只是因为不想对紫金洞的弟子下手而已,至于其他两家,牛有道不打算再管他们的死活了。 第七九九章 除了缥缈阁,没人能杀我! 由此可见牛有道加入紫金洞的诚意并未改变,不希望和紫金洞结仇。 不过严立也能理解牛有道这样做的不得已,燕国三大派牛有道必须要获得一家的支持以维持局势,全部翻脸了,就算能活着回去,牛有道在南州的累积也完蛋了。 可严立还是相当的不解,“海外那帮人从未拿到过第一,这次居然敢和七国作对,胆子倒是不小。” 牛有道:“这不是因为我得罪的人多,方便小股诱敌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第一的奖励丰厚,有这机会忍不住了也可以理解。” 严立似有所悟,嘿嘿一声,“之前遇见过其他势力,有过交流。你可能不知道,那帮家伙早就对包括燕国在内的七国动手了,一开始我们就追杀过他们。我之前还奇怪,海外那帮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主动找七国的麻烦,现在总算明白了,还真是利欲熏心不知死活。” 牛有道嘴角略动,诧异道:“早就对七国动手了?” 严立嗯了声,“不过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给了你一个机会。” 牛有道立问:“严长老的意思是,答应了帮我?” 严立略显沉默,平常不管三派怎么竞争,到了这里都要抱成一团,否则独木难支,如今要他暗中背弃另两家,这事不太好做决定。琢磨再三道:“紫金洞的弟子回避就可以了吗?” 牛有道:“自然是要回避的,不过还要做些配合,让我掌握其他两家的人员部署方位,不然搞错了去向,很容易误伤紫金洞弟子。” 严立:“你这是要我出卖另两家,向你通风报信啊!” 牛有道:“不仅仅是如此,如果可能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这边手头上的灵种最后不够的话,希望严长老能把燕国手上的交给我。” 严立眉头皱起,“给了你的话,紫金洞怎么向另两家交代?” 牛有道:“只要另两家的实力受损,紫金洞这边配合我出点意外还不容易吗?” “这…”严立摇头,相当为难道:“牛有道,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这样做的确不合适,拿个倒数第一回去的话,燕国的脸面上难看。而且你要明白一点,就算不拿第一,只要名次相对好一点,缥缈阁给予的奖励也还算丰厚,你让我放弃这笔丰厚利益,回去后我在门派内部怎么交代?你不是三岁小儿,到了你这个层次应该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一个偌大的门派内部总有一些不好说话的人。” 牛有道:“我是说万一,如果不够才从你这边凑,如果够拿下第一的话,就不动你这边的,你们该拿第几拿第几。” 严立:“我若是配合了你,燕国这边的实力大损,所获名次自然要下降…” “严长老,你听我说完。”牛有道抬手打断了一下,“是,没错,燕国实力受损是会影响燕国的名次,也等于影响了紫金洞获奖的利益,可只要我能活着回去,我就是紫金洞的人,南州的利益难道不能弥补这份损失吗?而且我可以向严长老承诺一点,一旦逼不得已非要拿燕国手上的灵种来凑第一的名次的话,我也不会让严长老回去难以交差,我愿献上酒水的秘方给紫金洞,有了这个说辞,严长老回去后能交差否?” “这样嘛…”严立沉吟着,目光闪烁着,斟酌一番后,最终颔道:“老弟既然有如此诚意,我若再不答应的话,未免太过刻薄,好,就这么定了!” 牛有道笑了,两人遂交头接耳着密谋着详细合作事宜。 待一切敲定妥当了,牛有道又恳求道:“严长老,若有机会不妨尽量多弄点灵种,以备我这边有不测。必要的情况下,可煽风点火,挑拨燕国这边和其他势力厮杀,多消耗一点诸国实力,也好给我这边动手减轻压力。” 这也是他拉拢到海外势力后不想动燕国这边的原因,燕国就是他的后备,他有说服紫金洞做他内应的把握,既然迟早是他的东西,他就没必要硬来,只是被海外那帮人打乱了他预谋的节奏。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严立苦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牛有道:“我倒是想客气,奈何没有任何客气的资本,我已是孤注一掷,没有了退路,还望严长老助我,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加入紫金洞,以后紫金洞内,我必然站在严长老这边,只要是严长老的事,我必大力支持!” 严立眉头略挑,似笑非笑地抬手拍了拍牛有道的胳膊…… 回来了,牛有道返回找到海外那帮人时,天已经黑了。 双方碰面,芙花笑吟吟道:“老弟终于回来了,去了这么久,干什么去了?” 牛有道目光先搜寻到了巫照行三人,见三人没事,松了口气,先过去解开了三人身上的禁制,确认三人没什么问题后,他方回头答话,“大姐,我说了我要去做点安排。” 芙花笑容中似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你是燕国修士,跑去燕国那边做安排,再对燕国的人下手,合适吗?” 牛有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毕竟出身燕国,他们那边多少还有点我的人,我此去找了一下内应,便于咱们摸清情况,免得有什么闪失。” 芙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原来如此。” 信没信不知道,估计持怀疑的成分居多。 牛有道也不在乎她的阴阳怪气,把四海主事的一起请到了一旁,让他们安排人去接收消息,严立会安排人留下情况。 当然,牛有道不会告诉这边是他和严立合谋的。 天黑了,诱敌的计划不好执行,只好等到天亮再说。 次日,芙花派去的人带回了严立留下的信息,信是密信,牛有道见信立刻领着众人朝严立提醒的方向摸去。 不出意料,这边事先在某个方位埋伏好了后,撒出去的探子果然现了燕国的修士,灵剑山的修士。 紫金洞本就要回避这一出,严立自然不会告知这边紫金洞弟子的去向,牛有道对灵剑山的人也比较有兴趣,谁让褚风平把他往死里逼。 情况确认后,芙花笑道:“老弟,现在就看你的了。” 诱敌的事有讲究,即要方便敌方现牛有道便于及时找来人手,又不能因打斗动静惊动敌方大批人手跑来硬碰硬,真要是那样的话,无法集中优势力量歼灭敌方,这样硬碰上几次,这边自己先得完蛋,根本玩不下去。 所以牛有道亲自现身诱敌,还要把敌人给诱远一点,过程是有相当危险的。 牛有道:“你们身上的灵种集中一下,给我用用。” 断无常沉声道:“我们的灵种给你?” 牛有道:“你们现在动燕国人马本就是错误的打算,我是燕国的修士,在燕国牵涉众多,他们虽然驱逐了我,却未必会追杀我,否则驱逐我时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有灵种能加强诱敌的效果。”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只是把灵种给他似乎有点不妥。 还是芙花出声帮了忙,“按他说的办,给他!”她自己先让身边人把搜寻集中的灵种拿了出来。 有她带头,浪惊空、红盖天、断无常相视一眼后,也都照办了。 当然,也没有全部给完,他们自身多少要留点防身,这鬼地方没了灵种活不下去。 集中的灵种打包成了包裹,牛有道背在了身上。 巫照行三人正要随同一起离去,又是芙花出声阻止了,她指向了三人,“你们留下!” 巫照行沉声道:“你们不会让他一个人去诱敌吧?一旦被对方的高手追杀,他会很危险。” “如果他需要人保护,我们这边可以安排人。”芙花冷冷给了一句,又对牛有道笑道:“老弟,我们的灵种给了你,万一你们带着东西跑了,我们找谁去?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他们三个必须留下做人质。” 她倒是一点都不含蓄,直接挑明了说。 “你们留下吧。”牛有道劝了巫照行三人一声,又对芙花道:“我一个人去便可,不需要保护。” 云姬当即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牛有道沉声道:“就算遇上麻烦,我也必须一个人逃命,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给引诱过来,一旦这边跳出人来干预,那就暴露了,带不带人的结果都一样,多了人还容易被对方察觉。” 三人懂他的意思,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小心再小心,容不得任何失误,一旦计划暴露了,他就算能躲过眼前,也躲不过莎如来那一劫,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云姬还想说什么,牛有道抬手打住,“你们放心,我身上有天剑符,没有绝对的把握,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巫照行:“诸国来之前应该大肆采购了符篆,对方手上肯定也有天剑符!” 牛有道突然霸气十足地砸出一句话来安抚:“在这里,除了缥缈阁,没人能杀我!我既然敢去,就有去的把握,不会有事!” 第八百章 这厮还活着? 闻听此言,浪惊空、芙花、红盖天和断无常神色各异,暗持讽意居多,都被逼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在他们看来,不说其他人,就算是他们,想弄死你牛有道也就是翻手间的事。 牛有道又补了一句,“放心,我还不至于找死。” 巫照行三人相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这家伙哪来的说这种大话的底气。 见牛有道安抚住了三人,芙花再次挥手示意,又有人上前迅将三人给制住了。 三人看向芙花的目光透着厌恶,之前还觉得红盖天是最讨厌的,现在看来,这妖女才是真正令人讨厌的一个,红盖天也就是嘴臭一些而已,这妖女却喜欢掐着人的命脉,有点恶毒! 牛有道再次目睹了三人因为他受制,一切放在心里,没有多说什么,只对芙花等人叮嘱道:“你们做好准备。” 芙花笑意盎然,“你放心,只要你做好了没问题,我们这边就不会有问题。” 牛有道转身,不再多言,众目睽睽之下飞掠而去。 目送之后,芙花转身,在巫照行三人面前来回踱步一阵,忽笑问:“你们说,他会不会背着我们的灵种跑了?” 三人没吭声。 芙花又问:“你们猜,他若是跑了,我们会怎么对你们三个?” 三人各自扭头看向一边,还是不吭声,不愿跟这妖女废话。 芙花停步在了巫照行的面前,啧啧有声道:“巫照行,我很好奇,他们母子两个得罪了赵国、身陷燕国南州不得已而帮牛有道我还能理解,可你呢?巫照行,你是个什么情况?你堂堂丹榜排名第六的高手,逍遥自在多好,居然也对牛有道死心塌地的,这让我很不解。说说看,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 此话一出,浪惊空、红盖天、断无常皆若有所思。 云姬母子闻听也一起扭头看向了巫照行,对于这一点,他们母子也感到奇怪。 巫照行不声不响就是不说话。 芙花咯咯一笑,“若说是什么好处,不应该,不管什么好处也不值得你在这里为他送死,依我看,你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的可能性更大。”脸凑近了巫照行,“什么把柄?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你。” 巫照行嗅到了这女人身上的危险气息,面无表情道:“离我远一点。” “呵呵!”芙花抬手拨弄掉了落在他肩头的草屑,“好,听你的,离你远一点。不过真的,我的话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若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 “你去那边山头一带搜寻看看,我去这边…” “师兄,你看。” 山林中,正在搜寻的三名灵剑山弟子碰头后,正欲重新规划三人的各自搜寻方向,其中一人突抬手指去。 另两人顺势看去,只见远处山中有烟雾升起。 三人相视一眼,迅闪身从显眼的树冠中落入林内,避免被现。三人借着林木遮掩,在林中树杈上起落飞掠前行,欲前去查看动静。 接近烟雾冒起的地方,三人越小心了,悄无声息的秘密接近。 藏身在一处与目标隔了一定距离的树冠中后,三人分别小心拨开了遮挡的树叶,向斜下方位置偷窥。 只见山坳中坐了一人,似乎饿了,点了堆柴火烤野味,同时正在清点包裹里的收获,阳光照射下,布包里一堆紫闪闪的东西,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灵种。 “是牛有道!”一人出微弱声音朝另两人嘀咕了一声。 另两人点了点头,都认出来了。 一人微声道:“他哪来这么多灵种?” “还用说么,总不能是别人给他的吧?要么是抢来的,要么就是运气好遇上了一大片集中生长的灵树林子。” “收获不小啊,看来这家伙为了拿到第一,真够拼命努力的。” “蝼蚁尚且贪生,为了活命,换谁都得努力拼命。不过这厮孤零零的,看着倒是挺可怜的。” “咦,巫照行他们不是跟他一起的吗?怎么就只剩他一人了?” “你也不想想他的处境,跟着他就意味着危险,这么久了,换你,你还能一直跟着他吗?肯定已经跑了。” “也是。” “师兄,他手上的灵种可不少啊,带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咱们要不要…”一人做了个伸手抹脖子的动作,暗示要不要解决掉牛有道进行抢夺。 “你疯了吗?这家伙在天谷干了什么你没看见?连赵国三大派的长老等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这家伙手上有天剑符,咱们撞上去是找死,你以为他会顾忌我们的身份不敢还手不成?再说了,这家伙在燕国牵涉不小,之前褚长老都放过了他,没得到上面的意思,咱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弄砸了不是功劳反倒是过错。”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各走各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是啊,师兄,这么多灵种啊,错过了未免可惜,要不要回去通报一声?” “正有此意。你们两个盯住他,我回去禀报,看上面如何定夺。” “好,师兄去回。” “记住,千万小心,不能让他现,不要打草惊蛇。他若离去,不要跟的太紧了,记得留下追踪记号。” “明白。” 两人点头应下,另一人悄然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山坳里饱餐了一顿的牛有道起身,背起了扎的严密的包裹,站起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朝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躲藏在暗处的两人相视一眼,待牛有道离远了些,两人方闪身而出在密林中潜行跟踪,不时从树冠中冒头观察,紧跟不放,不时在路上留下灵剑山的指路标识。 …… 聚集了几十号人的燕国三大派联合中枢,一路边搜寻周围,边向前推进。 附近一条人影掠来,正是褚风平的大弟子蔡金齐。 接到暗示的褚风平暂时从逍遥宫长老山海和紫金洞长老严立的身边脱离。 一伙人同行搜寻灵种,远远近近的相隔也很正常,山海没当回事,严立却斜眼多瞄了瞄褚风平那边的反应。 “什么事?”到了弟子身边的褚风平问了声。 蔡金齐回:“范师弟有事向您禀报,说现了牛有道。” 褚风平有点意外,“这厮还活着?居然活到了现在还没死?” 蔡金齐回:“是,没死,不但活的好好的,范师弟那一组还现牛有道身上有大量灵种。” “大量?”褚风平刻意强调着问了声。 蔡金齐颔,褚风平挥手示意后,立刻领了褚风平去见那位暂时没露面的范师弟。 两人抵达附近的山谷中后,那位范师弟迅过来见礼。 褚风平手一摆,示意不必多礼,“把情况说说。” “是!回长老,我们是无意中遇见的牛有道……”范师弟把遇见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 褚风平听后皱眉道:“就他一人,没有其他人?” 范师弟:“是,我们悄悄观察过,就他一人,并没有现其他人。” 褚风平又问:“依你们所见,他手上大概有多少灵种?” “这个…”范师弟琢磨了一下,伸手比划了个大概,“肯定不少,这么一大包,估计得有个几十万粒吧。” “嘶…”褚风平倒嗤了口气,捻着胡须嘀咕自语道:“这家伙,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抢来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看的出来,这厮倒是并非浪得虚名,哪哪都混的开,的确能耐不小,一个人居然搞了这么多灵种。” 范师弟低头抬眼瞅着他,试探着问道:“长老,两位师弟还在盯着他,要不要把人撤回来?” 褚风平回头问自己弟子,“你怎么看?” 蔡金齐道:“牛有道显然在努力寻找灵种,不过就算再努力,拿第一似乎难有希望,若只为解决掉他,我们不动手他也未必能过缥缈阁那一关,犯不着费那事。可就怕各方势力都是这样想的,都懒得亲自动手麻烦,反而有可能让他钻了空子。而这家伙一个人居然能弄到这么多灵种,可见并未放弃求生,凭这家伙的能耐,事情的最后结果还真说不清楚。若要现在动他的话,这家伙手中有天剑符,想不费力拿下怕是有点难度。” 他没说要不要去抢牛有道手中的灵种,只是分析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褚风平捻着胡须琢磨了一阵,目光一闪,似乎做出了决定,“去,把司徒耀叫过来,不要惊动另两家。” 蔡金齐立马明白了师傅的意图,还是下了动手的决心。 三派虽然是联手抢名次,但拿到名次奖励后,奖励的分配却是根据各派贡献的灵种数量来划分的,不惊动另两家,这是想独吞了。 但又顾忌牛有道手上的天剑符,这边不想付出太大代价,因此想利用万洞天府的人手去消耗,好捡便宜。 明白虽明白,蔡金齐却有顾虑,提醒道:“师傅,万洞天府和牛有道的关系,会不会坏事?” 褚风平不屑嗤声道:“他们敢吗?真有这种也不会甩了他,虚情假意的关系,笑话而已!” 第八零一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司徒耀去了又回,脸色还不太好看。 在场的几名长老都看到了,也就他们几个,其他人都撒出去了寻找灵种,有人问:“掌门,褚风平找你什么事?” 司徒耀:“他们现了牛有道的下落,目前的牛有道孤身一人,已经被他们给盯上了。” 几人相视一眼,很是意外的样子。 黎无花试着问道:“和我们有关系吗?” 司徒耀:“姓褚的逼我们跟他们一起去对牛有道下毒手。” “啊!”几人吃了一惊,有人道:“何至于怨恨如此,已经把牛有道给驱逐了,已经等于是将牛有道给逼上了绝路,为何还要自找麻烦揪住不放,让牛有道自生自灭不好吗?” 司徒耀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能拖,在等我们,要求我们出二十个人,去召集人手吧。” 黎无花:“掌门,牛有道手上有天剑符,而且你我都知道,那家伙能活到今天绝不是吃素的,燕国朝廷出动了那么大的力量也未能把他给怎么样,一旦被他侥幸逃脱了,我们这次可就是把他给往死里得罪了,你想过他回去后我们万洞天府将会面临什么后果吗?他随时能把我们给整垮掉!” 这些人当中,他是最不愿意伤害牛有道,牛有道对他有无以为报的大恩。 司徒耀:“正因为他手上有天剑符,正因为担心他没那么好对付,担心会出什么漏子,所以才会出动这么多人,所以才会招呼上我们。一旦让牛有道逃脱的后果我自然是知道,可是我们能怎么办?不听从,他们现在就能收拾我们,你以为山海和严立会为了我们得罪褚风平?” 黎无花:“这也是他们两家的意思?” 司徒耀:“不是,他们两家应该还不知道,褚风平让瞒着他们两家。” 黎无花立刻说道:“掌门,不妨暗中泄露给那两家知道,倘若那两家能介入的话,也省得我们左右为难。” 司徒耀皱眉,“师弟,你是不是糊涂了?消息一走漏,褚风平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再说了,那两家若想保牛有道也不会等到现在。” 黎无花缄默不语。 “你留在这里!”司徒耀不冷不热地交代了一声,他也看出来了,黎无花想阻止这边对牛有道下毒手。 至于为何,不但是他,其他长老也略知一二,黎无花坐镇金州时,与牛有道是正儿八经有交情的。 之后,召集了人手的司徒耀亲自带队出了,没办法,褚风平示意的,逼他选择站队。 一边是牛有道一个人,一边是灵剑山这个庞然大物,该如何抉择几乎不用多想。 为了万洞天府,为了这些人能活着回去,司徒耀也没得选择,与牛有道的交情只能是抛之脑后,这也是断定了牛有道不可能活着回去。 目送司徒耀等人离去,黎无花心情极为纠结,他真的不想牛有道出事。 老来得子,对那个儿子的感情可想而知,牛有道救了他儿子的命啊! 退一万步来说,代表金州那边与牛有道打交道多年,牛有道的为人值得他信任。 他和牛有道,或者说牛有道和他,经由时间的积淀和一件件事情的考验建立了非常不错的关系,双方保持着长期的友好联系,只要牛有道支持他,万洞天府就不好轻易置换坐镇金州的人。 因为他和海如月的关系,还搞出了一个儿子,万洞天府内部已经是颇有说辞,指责他黎无花是不是想把金州给搞成黎家的家天下,换人的呼声一直都在,然而面对牛有道代表南州势力的支持,万洞天府内部也不好动他。 之前金州虽然被赵国朝廷攻占,可如今燕国大军反攻,战况有利,夺回金州已是指日可待。 牛有道已经答应了他,不会霸着金州不放,依然会支持海如月坐拥金州,换句话说,就是支持他黎无花。 没错,他就是想把金州搞成自己的家天下,以前不会这样想,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必须为自己儿子考虑,必须为自己子孙考虑,希望能像之前的萧家一样,在金州历经个几代,保子孙几代的富贵。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突破元婴期是不指望了,他的寿限是顾全不了儿子这一代了,但是牛有道还很年轻。 总之,南州那边倘若换了其他人掌权的话,对他不是好事。 可事情展到了这一步,他也无可奈何,目光环顾四周时,触及一人,愣了一下,颜宝如! 一株奇异花朵前,颜宝如手指勾了花枝轻嗅花团,身段婀娜妩媚。 她跟着燕国的人,如同摆设一般,不会去跑腿搜寻灵种,一直跟着燕国一行的中枢,燕国这边也不会叫她去做什么。 似乎如同她一开始加入时所言,灵种对她没什么用处,她加入这边只是图个自在,以此换取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出手。 享受芬芳迷醉之际,颜宝如略偏头,看向了接近到自己身边的黎无花,明眸眨了眨,不像是无意中从自己身边经过。 黎无花左右看了看,问了声:“你和巫照行是怎么回事?” 颜宝如懂他的意思,她和巫照行前后脚加入这边,用的却是同样的理由。 “轮不到你来过问。”颜宝如不予理会,继续眯眼享受那奇异芬芳。 黎无花:“我记得你当时想跟牛有道走,但却被牛有道给拒绝了。” 颜宝如不屑一笑,“你操心的还真多。” 黎无花:“你如果真有心去保牛有道的话,我倒是知道牛有道的下落。”说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颜宝如一怔,纤指松开了扳着的花枝,转头正式看向了他,问:“你想说什么?” 黎无花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低声道:“灵剑山那边现了牛有道的下落,褚风平想对他下毒手,你如果不想牛有道出事,跟着灵剑山的人走,应该能找到牛有道,想想办法应该可以报信预警。” 颜宝如盯着他,目光闪烁不定。 黎无花点到为止,说完便已转身而去,对方若真想保牛有道自然会去,不想保就不会多事。 他也是没了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 灵剑山那边,是褚风平的大弟子蔡金齐亲自带队,不但召集了二十名万洞天府的人手,还暗中下令集结了一批其他小门派的人手和一些散修,为了一举将牛有道给拿下,一次出动了足足上百人,摆明了不给牛有道脱身的机会。 出动这么多人手,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牛有道能力的肯定,不敢小视,怕出意外。 这么多人也不用担心惊动另两家,因为所去方向正是灵剑山人手负责的那个方向。 途中略作休整的燕国中枢再次向前推进,同行的严立瞥了眼好像没生过任何事的褚风平,左顾右盼之际,忽冒出一句,“司徒耀怎么不见了?” 众人闻言四处看了看。 严立又似有所指道:“褚兄,司徒耀之前好像和你见过面吧,他去哪了你应该知道吧?” 闻听此言,逍遥宫长老山海立刻警觉了起来,迅四顾查看。 褚风平道:“腿长他身上,四周跑动不是很正常吗?黎无花,你们掌门去哪了?” 黎无花闻声过来,“掌门去哪不会向我报备,我也不清楚。” 观察四周的山海皱着眉头道:“颜宝如,那女人一直跟着我们,怎么也突然不见了?” 黎无花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心中嘀咕,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那女人应该是不知什么原因心向牛有道那边,希望那女人能及时通风报信助牛有道脱险吧。 目前来说,他也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严立道:“褚兄,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 褚风平:“有事瞒着你们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还能把什么事都对我交代了不成?只要不影响咱们的合作,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需要事事向你们打招呼吗?” …… 在人带路之下,蔡金齐率人赶到了现牛有道的位置,烧烤过的灰烬就在眼前。 看着那堆灰烬,司徒耀心情复杂,他也希望牛有道能摆脱跟踪,这样他也能省事省心,否则真要面对上了牛有道也实在是难堪。 灵剑山的弟子正在四周搜寻,那位范师弟在蔡金齐耳边嘀咕,讲述牛有道当时在这里的情形。 “这边!”左前方林中有人闪出,出了提醒,表示在那边找到了灵剑山弟子留下的标记。 “走!”蔡金齐大手一挥,一群人腾空而起,直奔标记方向而去。 足足两个时辰后,一行终于停下,与之前跟踪牛有道的两名弟子会面了。 “人呢?” “就在前面。” 两名跟踪的弟子悄悄领了蔡金齐等人逼近一座山谷,一人指着山谷崖壁上的一个山洞道:“蔡师兄,人钻进了那个山洞中。” “确认人还在里面?” “我们两个轮流盯着,没见他出来过,应该还在里面。” 说话间,崖壁上的山洞内有动静,只见一个人鬼鬼祟祟露了下面,正朝四周打量,不是别人,正是牛有道。 没现什么异常后,牛有道又缩回了山洞内。 “哼哼,这厮还挺小心。”蔡金齐冷笑一声。 第八零二章 有埋伏 见到了牛有道本人,司徒耀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心中哀叹,牛有道啊牛有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老弟呀,你也不要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果然,蔡金齐一回头就找上他了,“司徒掌门,是敌是友你自己看着办。” 司徒耀苦笑:“他手上有天剑符。” 蔡金齐:“司徒掌门手上没有吗?万洞天府高层倾巢而出,凭万洞天府的财力,我相信不会没有一点准备。” 司徒耀手上的确有一张天剑符,是为了以防万一时用的,没想到竟要用到牛有道的身上,就算不是用在牛有道的身上,他也心疼。 蔡金齐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司徒掌门,有我三大派的庇护,胜过天剑符,还有金州归属的利益,很难抉择吗?” 司徒耀叹了声,“你想怎么做吧?” 蔡金齐:“正面交给你们了,其他人合围,这次绝不能让他逃脱。” 司徒耀神情凝重,一声叹后一挥手,万洞天府二十人一起闪身而出,落在了山谷中。 蔡金齐亦挥手,“围起来!谁若敢让牛有道跑了,我就拿谁的脑袋来顶!” 随着他一声令下,此来的百人全部出动,当即将牛有道藏身的山谷给围了。 “老弟,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站在山谷中的司徒耀抬头对着崖壁上的山洞呐喊。 稍候,牛有道从山洞中现身了,背着个包裹,站在洞口,杵剑而立,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下面,“司徒耀,你来作甚?” 这是他没想到的,没想到居然会把司徒耀给引来,没想到褚风平居然会让万洞天府来对付他。 司徒耀:“老弟,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也是身不由己。” 牛有道:“身不由己?你想干什么?” 司徒耀:“老弟,听我一句,只要你束手就擒,灵剑山那边有什么条件你就答应,只要你愿意通力配合,未必没有退路,南州毕竟在你手上,完全可以好好商量,没必要闹个你死我活!” 藏身中的蔡金齐闻听怒了,事情都已经搞砸了,还配合个屁,现在回头,当逍遥宫和紫金洞是傻子吗?没那两家同意,拿不下第一的牛有道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要来何用? 牛有道面无表情道:“若是我不答应,你想怎样?” 司徒耀:“你这又是何苦?老弟,你这是不给我退路啊,你若非要固执的话,那老哥哥我只好对不住了。” 对面的山崖上,蔡金齐闪身而出,喝道:“司徒耀,啰嗦什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司徒耀回头看了眼,又回头对牛有道苦笑,“老弟,你都看到了,你已经被围了,只能是对不起了。” 牛有道出声喝斥,“司徒耀,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不想找死就老老实实呆着,这里没你什么事。” 司徒耀摇了摇头,无奈叹息着拔剑了,然却在这当口一愣,只见牛有道身后的洞口又出现了几人。 不是别人,正是巫照行和云姬母子。 蔡金齐亦怔住,不是说只有牛有道一人吗? 他刚才问了一路跟踪的同门,也确认了,这一路上都只见牛有道一人,一路人上都没有再见到其他人。 巫照行三人的出现,虽然在他看来似乎改变不了什么,但令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当即喝道:“司徒耀,还不动手?” 牛有道陡然施法大喝一声,“不留活口,动手!” 现场异样气氛令人还来不及品味,一名灵剑山弟子已出惊呼,“蔡师兄,埋伏,有埋伏!” 蔡金齐霍然回头,身旁突然嗖一声,一旁攀附在山岩上的花藤突如鞭子般抽出一枝,如利刃般贯穿了他肋下,直入他肺腑,溅出血花。 刚才看着还娇艳灿烂的花藤,瞬间已是妖气弥漫。 惊恐神色的蔡金齐双目欲裂,欲闪身脱离,体内却如同一把钩子似的钩住了自己,遂一把抓住刺入自己体内的藤枝,似乎想扼制住,另一手拔剑欲斩,却被接连蔓延而来的藤枝缠住。 藤枝暴涨,枝蔓如丝般抖动而来,将他手脚缠了个严密。 “呃啊…”蔡金齐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仰天出悲吼。 后方立刻有人冲来急救,蔓延出的花枝壮大到皮开肉绽,爆出一支支兵刃,挥舞着上百支兵刃同时轰隆隆抵御杀来的援手,妖气弥漫。 四方同时响起了剧烈厮杀声。 碎石不断从崖顶翻飞而下,山谷中的司徒耀等人震惊,只见洞口杵剑而立的牛有道无视落下的石头,站那一动不动,云姬母子不时挥舞衣袖击飞落下的山石,为牛有道护法。 后方轰隆一声,司徒耀等人猛回头看去,只见后方崖顶经不住太多人同时打斗,轰隆垮塌。 那千百根触手的花藤却未落下,根须延展刺入了后方未垮塌的地方固定,整团花藤虚浮在空中,那被藤枝缠绕的蔡金齐也被藤枝托在了空中。 很快,成团的花藤浮空摇晃着,快现出了人形,变成了一个妖艳的女人,正是芙花。 但从她体内延伸至体外的无数藤枝仍在,活生生一只长满了触手的妖魔,妖艳而恐怖。 她的人已经杀过来了,为她拦下了蔡金齐的援手,而她也有了闲心,一脸魅笑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霎时,刺入蔡金齐体内的藤枝似乎在吸收什么,枝条有鼓包导向浮空的她。 鼓包一输入她体内,她立刻眯眼扭动着身子,满脸享受意味。 而蔡金齐却在缠绕中哆嗦着,已无法再出声音,整个人正在以可见的度快干瘪下去。 当缠绕的藤枝松开后,蔡金齐已变成了一具身形严重萎缩的干尸,砸向了下方的山谷。 浮空须张的藤枝触手快收缩,在芙花身后编织成了一双翅膀,藤枝上霎时开出千百多娇艳鲜花。 鲜花翅膀振翅扇动,扎根在崖壁上的根须脱离,芙花冲天飞起,犹如一只拖着尾须的美丽蝴蝶。 在空中振翅翱翔,在山谷上空来回盘旋着,异常美丽,但目睹过她刚才吸干蔡金齐一幕的人却能感受到这美丽背后的恐怖。 牛有道抬头看着空中翱翔的她,尽管早知道芙花是妖修,是一只花妖,不过也第一次见到她妖化出原形的一幕。 山谷中的司徒耀等人也抬头看着,同时也看向四周,打斗声已渐渐消停,很快全部消停。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来的快,去的也快。 司徒耀等人很快找到了原因,只见山谷四周出现了大量的人手,估计得有一两千人。 尴尬、紧张的万洞天府诸人背靠背在了一起戒备着,终于明白了,一行落入了陷阱,百号人被一两千号人给围攻了。 不用说,肯定是牛有道的手笔,可司徒耀等人难以置信,牛有道怎能拉出这么多人手来?进入天都秘境的人总共也不过万把人。 见是一群妖魔鬼怪,他们已有猜测,待见到浪惊空、红盖天等人6续现身,确认了,这是海外那群人。 再看看站在洞口面无表情杵剑而立的牛有道,司徒耀有点抓狂,依旧难以置信,这厮怎能拉来这伙人? 空中的美艳蝴蝶收了翅膀,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衣袂飘飘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山崖上,手一挥,“有什么好啰嗦的,动手!” 山崖上众人正要扑下,牛有道及时喝了声,“住手!” 欲动的人群愣住,回头看向芙花。 芙花笑靥如花,“兄弟,他们可是来杀你的,他们一点情面都不念,你莫非还要放过他们不成?” 红盖天亦大声道:“老弟,不要妇人之仁!” 浪惊空道:“老弟,你好话说尽,他们不听劝,你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断无常阴森森道:“老弟,你不会是想放了他们吧?那可就暴露了。” 高度紧张的司徒耀等人惊疑不定,称兄道弟上了,什么情况? 牛有道提剑朝他们拱了拱手谢过,之后俯视山谷中人,冷冷道:“司徒耀,想死还是想活?” 司徒耀苦笑:“自然是想活!” 牛有道一个闪身,飘落进了山谷中,巫照行三人亦跟着飞落下去。 站在了司徒耀面前,牛有道缓缓摇头道:“司徒掌门,我可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摸着良心说说,牛某对你万洞天府怎样?” 司徒耀:“生死抉择,换了是你,你又该如何抉择?” 牛有道掷地有声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褚风平逼我,你也知道,我完全可以选择一条顺途,可我宁愿把自己逼上死路,你说我会如何抉择?” 此话一出,人家堂堂正正令人无言以对,司徒耀等人一脸羞愧。 牛有道:“愿走还是愿留?” 司徒耀左右看了看同门的反应,最终汗颜拱手道:“之前是我对不住老弟,愿投老弟!” “愿司徒掌门不会再有反复!”牛有道说罢转身而去。 巫照行三人冷冷瞥了眼万洞天府诸人,之后也转身而去。 跟上牛有道后,巫照行提醒:“这帮反复小人,难保日后不再背叛。” 牛有道:“计较这个没意义,势不在我们这边的时候就别指望外人会为你逆流而上。他们坐视灵剑山弟子覆灭,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在这群妖魔鬼怪当中,身边需要一些人手。身处险境,你死我活的斗争,自己人越多越好!” 第八零三章 怎么会遇上这女人? 简明扼要的解释竟令巫照行再难生出不满。 云姬亦忍不住多看了牛有道两眼,这心胸令她暗暗叹了声,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儿子,都是男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仅这一番话,她就明白了自己儿子和牛有道的差距有多大,难怪一个在南州崛起,一个则寄人篱下,她服了也认了。 没走多远的牛有道却又停步转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到了司徒耀等人身边,问:“你们万洞天府进来了五十人,怎么只来了二十人?” 司徒耀:“人员四处搜寻灵种,一时间难以集齐,还有三十人没过来。我们刚才也在商量这事,蔡金齐等灵剑山弟子死了个干净,我们丝毫无损的回去了,任谁都要怀疑我们与你合谋了什么,褚风平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回去,又担心那三十人的会遭遇不测。” “这个简单,不用担心,回头再处理……”牛有道又问及了一行过来的详细过程。 将想掌握的情况摸清后,牛有道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司徒耀喊住他,有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和他们搅和在了一起?” “他们是我结拜兄弟。”牛有道指了指崖上盯着下面的芙花等人,简短回了句便转身走了。 结拜兄弟?他们?几个?是在这里结拜的还是在天都秘境之外结拜的?司徒耀愣怔无语,他亲眼见过牛有道和惠清萍、全泰峰结拜时的情形。 牛有道上了山崖,与芙花几人碰面了。 断无常瞥了眼山谷里的人,“就这样放过他们?” 牛有道:“他们本就是我的人,迫于无奈背弃了我,有机会拉回来是好事。” 浪惊空:“我生平最恨叛徒!” 芙花亦笑吟吟道:“老弟,你又杀又不杀的,和你自己定下的策略似乎有冲突吧?你这样反反复复的,让我们该如何信你?” 牛有道:“我一向认为,能好好说话就没必要打打杀杀,一味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对于定下的策略也并无任何冲突,他们是什么人?原赵国金州的地主,手上还有一批修士和几十万人马与我南州势力并肩对赵国作战。我们不但要在这里力争,出去后还要和燕国三大派争夺战场的掌控权。目光要放长远,拉住了他们,就拉住了他们在外面的那批势力。” 芙花笑道:“你们争权夺利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知道有潜在威胁的人越少,我们安全离开的可能性越大。” 牛有道直接顶了回去,“这不是简单的修行界打打杀杀,和你们一贯的玩法不一样,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拉住了金州的势力,就意味着对战场更大的话语权,只有左右战场的决定权掌握在我的手上,能威胁到各方的利益,各方才会给我面子。只有我牢牢掌控住了话语权,现在对各国下杀手的事,出去后我才能镇的住,否则我内部出了乱子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帮你们钳制住七国?你们现在痛快了,考虑过后果没有?” 这倒是几人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闻听后皆沉默了。 等了一阵后,清扫现场的战果出来了,红盖天很是不满地呸了声,“一万粒灵种不到,这么多人,才这么点,白忙了。” 牛有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每天都要将搜寻来的灵种上缴集中。” 芙花:“那看来老弟你还要继续努力去诱敌。” 牛有道懂她的意思,要逐步攻破到燕国势力的联合中枢才能拿到那些灵种,“大姐,杀了燕国这么多人,证明了我的诚意就行了,燕国的人暂时不宜再动了。” 芙花:“人是死了一些,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联手演给我们看的?” 牛有道沉默了一阵,最终徐徐道:“在燕国内部,我的势力已经展到了尽头,已无法再回避正面面对燕国三大派。” 芙花:“你又来什么理了不成?你这扯来扯去的我们心里没底。” “大姐,你赢了,我实话告诉你吧,燕国三大派我必须要选一家投靠,我和紫金洞暗中有准备……” 有些事情牛有道现在是不想透露的,可哪怕他对燕国的人下了杀手,这边依然是咬着不放,这个坎他绕不过去了,只好把自己要加入紫金洞的事给暴露了出来。 把当时由于形势所迫,紫金洞一家保不住他,不得不放弃了他的事阐明了。也把之前再次联系上严立达成了约定的事给说穿了。芙花等人听的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暗底下还藏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几人终于明白了牛有道不肯吐露实情总在那绕的原因,有些事情的确不好暴露,不能让逍遥宫和灵剑山知道。 底兜了出来,结果自然也坦然告知了,“杀了这些人,诚意我已经证明了,真没必要再在燕国身上浪费精力和实力。有紫金洞做内应,只要我们手上有实力配合,在我们需要的情况下,燕国手上的灵种很容易夺到手。现在让他们去多搜寻一些灵种,其结果其实是在帮我们,必要的时候还能让紫金洞帮忙操作消耗其他势力减轻我们的压力……” 事情说开了,怀疑、猜忌、症结都解开了,大家都轻松了,之后的事情也好办了。 …… 傍晚时分,夕阳很美,天空那颗布满坑坑洼洼的巨大球影已能看到,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燕国人员奔波搜寻了一天,正在集结回来休整,面对夕阳的褚风平在等候。 黎无花也在焦虑等候之际,一名万洞天府弟子悄悄靠近,低声禀报:“掌门派人摸到了我搜寻的方向,捎来了密信。” 一块布片上的内容看过后,黎无花迅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悄然销毁了那块布片。 天黑了,褚风平还在等,依然没有等到蔡金齐等人回来。 山谷中,山海和严立一起走到了一堆篝火前,坐在篝火旁的褚风平抬头,见二人盯着自己,问道:“干什么?” 山海:“听其他门派的人说,你的徒弟蔡金齐带走了他们门中的一些人,为什么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褚风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 严立:“司徒耀等人也没回来,颜宝如也没回来,褚兄,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颜宝如什么情况?褚风平心里也在嘀咕,他不想解释,随便啰嗦了几句糊弄了一下,山海和严立拿他也没脾气。 把两人打走了后,褚风平心中满是忧虑,担心是不是出事了,又觉得不可能出事,就凭一个牛有道?就算加上巫照行几个再不济也不可能让这边一个人都回不来。 没消息也许是好事,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希望是因为牛有道跑的太远,这边也追的太远了,一时间赶不回来。 直到次日清晨,依然不见蔡金齐等人中的任何一人回来,褚风平预感是出事了,他那徒弟再不济也该明白这边的担心,追的太远一时间回不来肯定也要派人回来通报一声,不可能半点音讯也不传回来。 再次出搜寻灵种之际,褚风平暗中派了人返回,命人沿着蔡金齐等人的去向寻找…… 目前的情况对牛有道来说,找到下一个动手目标不难,得亏联合了海外一帮人,这边之前派出的人手一直盯着诸国势力的去向,一路留有记号。 甩开燕国势力七八天后,直扑韩国势力的牛有道等人顺利找到了最近的目标。 计划还是原来的计划,由牛有道出面诱敌。 别人诱敌也许根本没用,其他人基本上都有势力归属,韩国不会冒然招惹其他势力,但牛有道不一样,如今基本上都知道他被燕国三大派驱逐了,势单力薄好欺负。 而对有些势力来说,弄死了牛有道可以让燕国三大派争夺南州产生内乱。 目送牛有道一个人离去冒险诱敌,司徒耀看的直摇头,现这位为了活着离开,还真是不折手段,上蹿下跳到处奔波也的确是不容易,让人唏嘘。 犹如蛮荒之地的山林中,背着个包裹独自潜行的牛有道翻身越岭,心如铁石般坚毅前行。 一阵异常动静传来,他突然刹停,猛然回头,看着林中的一群鸟雀惊飞,人在树冠上随着树枝起伏,冷眼警惕着环顾四周。 观察了一阵不见异样,他忽又坠落树冠,在密林中一阵迅捷急闪,快躲藏在了一处偏僻之地,暗中观察着四周。 也许是林子里的什么野兽惊动了飞禽,可他不敢疏忽大意,隐忍着,静悄悄观察着。 足足半个时辰后,这么久不见动静,有人沉不住气了,一道婀娜倩影闪出,在树枝上闪跳搜寻着什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颜宝如。 暗中观察到的牛有道皱眉,心里中狐疑,怎么会遇上这女人?难道是巧合遇见了? 他越不敢轻举妄动,屏气凝神,压制住了气息静悄悄潜伏着。 林中飘荡的裙袂停下,颜宝如落在了一棵树杈上,满眼的狐疑之色,明眸中闪烁的目光一寸寸仔细搜寻着视力能及的一切。 第八零四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没现人影,颜宝如又接连闪落在另几棵大树的树杈上搜寻,还是没见人影,不禁暗骂牛有道的警觉性太高了,狡猾的像只老狐狸,稍有不对就闪躲的没影了。 她之前一直尾随在牛有道的身后,牛有道在树冠上飞掠,她就在树冠下的林中跟踪。 按理说,她跟在后面,有什么飞鸟之类的应该会被前面的牛有道给先惊飞了,谁知遇上一窝躲在下面的不知名的傻鸟,被她撞了个正着给惊起了。 一见牛有道有所察觉坠落林中,她迅回转在一棵树后隐蔽,谁想牛有道竟然就趁她这回避瞬间、脱离了视线的瞬间快闪躲的没了人影。 这时机的把握,颜宝如现遇上了反跟踪方面的高手。 殊不知在这方面,牛有道不如袁罡,袁罡才是这方面真正的高手,类似这种反跟踪手法还是袁罡教牛有道的。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牛有道脱离她视线的时间不长,再有闪动的话,很难避免不被她给现,所以牛有道人应该就在这一带。 她想让牛有道误判,以为是野兽惊飞了鸟雀,好继续跟踪,因此潜藏不动。 谁知等了有半个时辰还不见牛有道现身,她顿时藏不住了,怀疑是不是已经被牛有道给溜了。 后来一想,暴露就暴露呗,大不了不跟了,反正跟踪不是自己的主要目的,就算牛有道跑了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牛有道是跟什么人在一起,也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回头还可以守株待兔! 结果露面一找,还是没找到,现这一带地形复杂,还真有可能让牛有道给溜了。 这样都能让人给跑了?颜宝如暗暗啐了几声。 不过她仍没有轻易放弃,依旧在这一带搜寻着。 趁着对方稍远了些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牛有道未必没有机会借着此地复杂的地形之便趁机遁开,但是他没这样做。 他在想一个问题,还是之前想到的那个问题,真的是巧遇吗? 他有点后悔没问问司徒耀有关颜宝如的情况,他离开燕国那边后,颜宝如是不是还在燕国那边。 如果颜宝如后来离开了燕国那边,那这次还真有可能是巧遇。 若她没有离开,这边刚诱杀了燕国一批人手,这里就遇见了颜宝如,这能是巧遇吗? 若不是巧遇的话,不可能半途出现在这里跟踪,牛有道的心情有点沉重,他不知道颜宝如知道了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海外那帮人联手了? 又四处搜寻一阵的颜宝如似乎放弃了搜寻,突然闪身上了树冠似乎要离去。 藏身暗处的牛有道一回头,迅伸手捡了一旁的树枝,咔嚓一声折断在手,犹如无意中踩断了枯枝一般。 幽静山林中这一声脆响,立刻令刚闪上树冠的倩影迅闪落回林中,歇脚在树杈上的颜宝如目光盯向了这个方向,紧接着飘落而下,凌波微步般落在了林下高过人头的杂草上,大袖连挥。 法力席卷之处,杂草乱飞。 颜宝如就以这种方式,一路清除林中杂草,一路向动静方向推进,地毯式的将地面一块块进行搜索。 眼看就要搜到跟前,牛有道挥臂掀翻了嶙峋乱石站了起来,现身了。 两人就隔着几丈的距离,面对面对峙着。 草屑在颜宝如身边飞舞,纷飞的土石也在牛有道身边坠落。 一切归于宁静,看到牛有道抖掉了肩头攀爬的虫子,颜宝如笑了,冷艳面容露出难得的灿烂笑容,“躲呀,继续躲呀,怎么不躲了?” 牛有道:“你都快踩到我头上了,实在是躲不下去了,是我运气不好,再沉住一会儿气,应该就过去了。” 颜宝如冷笑:“的确,差点就被你得逞了。” 牛有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巧遇吗?” “巧遇?”颜宝如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跟了你们好几天,你身边人太多,本以为难有机会接近,谁知你居然独自离群了。本来是想跟着你看看,想看看你和那帮妖魔鬼怪究竟在搞什么阴谋,结果出了点意外被你给现了。我不得不承认,你还真能够隐忍的,稍有不对居然能躲这么久,差点就被你溜了,也的确如你所说,你运气差了点。” 她从黎无花口中得知的情况有限,只知灵剑山那边现了牛有道的踪迹欲追杀,谁也没想到牛有道居然跟那群妖魔鬼怪在一起,灵剑山一伙人自己撞在了刀口上。 她只知灵剑山那边是无意中现了牛有道,不知是牛有道故意引诱。 她没办法接近牛有道一群人,也不知道牛有道等人在搞什么鬼。 她到现在都没往牛有道在做诱饵上去想,因为不会认为那群妖魔鬼怪敢和七国势力作对。 所以她现牛有道单独离群后,很想跟着看看究竟想干什么。 可她这番话落在牛有道的耳朵里,却很不一样,牛有道心头一沉,这女人果然现了他和海外那群人是一伙的。 “露面了也好,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挺累的,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也一样。”颜宝如冷哼着补了一句。 牛有道:“我想你只是好奇,对我应该没有歹意吧?” 颜宝如:“你这厮奸诈的很,几个月前的试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我对你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牛有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我猜针对我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意思,人之将死,是不是也该让我死个明白,谁派你来的?” 颜宝如:“那不重要。说吧,你跟那群妖魔鬼怪混在一起干什么?答案让我满意了,我兴许会给你一条活路。” 牛有道:“人在这个地方,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寻找灵种。” 颜宝如:“如果在此之前,我也许就信了你的鬼话,也没理由不信,除了结伴寻找灵种还能是干什么?可你单独离开,像是在搜寻灵种吗?我跟了你们这么多天,除了歇脚就是在赶路,没见你们有任何搜寻灵种的意思。牛有道,你这个答案让我很不满意,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我动手撬开你嘴巴的话,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我这人爱干净,我是真不想弄脏了我的手。”抬手自怜着抚摸自己的如玉纤指。 “我看你是自身难保!”牛有道说话间看向了她的身后。 颜宝如心弦一紧,霍然回头看去,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察觉到不对再回头,牛有道剑已出鞘,一道寒芒连劈出几道剑气,人影趁机迅逃离。 颜宝如大袖连甩,轰隆几声震响,衣袖挥击的威力竟直接击溃了劈来的几道剑气,如铁袖一般。 竟敢以这种小伎俩戏耍自己,颜宝如大怒,人嗖一声射出,追向了林中快逃窜的牛有道。 衣袖翻飞,如苍鹰捕猎逃窜的野兔一般,快追到目标。 颜宝如人在空中,玉掌旋转一推。 牛有道突然现四周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巨大张力,令他如陷透明粘液中一般难以飞动。 颜宝如玉掌又是一拉。 牛有道立刻又感觉到四周气流猛然将要落地借力的他给拽的倒飘了回去,这一方空间似乎已被颜宝如的法力掌控了一般。 紧接着颜宝如迅捷一掌拍出。 翻腾回吸的气流又猛然如排山倒海一般倒拍,轰然拍在了牛有道的后背,咣一声震响,直接将牛有道给拍飞了出去。 包裹破碎,紫闪闪的灵种顿时纷飞如雨。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的牛有道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砸落在地。 人影一闪,颜宝如已站在了牛有道的跟前,左右环顾那纷飞的紫雨,有点讶异。 她忽又双袖连翻,周身旋风起,地面上的杂草乱石忽忽旋转飞舞起来。 身在旋风中心的她,单手一伸,一粒粒紫光从旋风杂碎中射来,汇聚于她的掌心。 很快,一大团灵种汇集的紫晶球体托在了她的掌中。 刚刚散落的灵种居然在顷刻间就被她捡了回来。 她另一手衣袖轻甩,旋转的杂碎旋风骤然扩散,将四周荡涤了个干净,风势远去四周后渐渐偃息。 颜宝如居高临下,冷眼瞅着倒在地上喘息着的脸色惨白、口角挂血,貌似奄奄一息的牛有道,单掌托送出那一大团紫晶,“你身上居然有这么多的灵种,说,你们到底在预谋什么?” “我们…”牛有道含糊了一声,后面的话咕噜着听不清了。 一手托着紫晶,一手凌空虚抓,颜宝如一把将倒地的牛有道给虚提了起来。 她正要一把抓向牛有道胸口衣襟好提住问话之际,牛有道虚弱双眼陡然睁开,崭露冷厉,顺势就是一掌拍出。 “找死!”突变生,颜宝如一声厉喝,近距离偷袭措手不及之下五爪化掌,轰,顺势硬挡了牛有道一掌。 牛有道身后那棵大树,他另一手摁住的大树,轰隆一声,树干中段当场炸的四分五裂。 颜宝如一惊,只感觉自己一掌的威力没完全打在牛有道身上,而是大部分打在了那棵大树上。 剧烈摇晃的大树上半截当即轰然而倾,受了一掌的牛有道已倒射而出,从身后炸开的纷飞木屑中倒蹿了出去,迅从颜宝如身前脱身,凌空虚抓出一手,之前震飞的宝剑从地面倒射归来,落入他手。 第八零五章 穷追不舍 倾斜大树并未倒下,被其它大树枝丫给架住了。 颜宝如岂能容牛有道逃脱,挥袖扫开炸来的木屑,蹿身射出追杀。 剑到手的牛有道人在空中,剑光绞杀出一道道剑气,狂斩向颜宝如。 颜宝如大袖如流云铁袖一般,飞舞中将绞杀而来的剑气轰隆隆击溃,或侧身避开擦身而过的剑气。 被剑气劈中的树木咣咣而断。 两人在林中飞蹿来飞窜去,不时凭空在树干借力,皆来去如影。 一个追杀,一个倒飞挥剑连斩阻挠。 追杀中的颜宝如忽飞脚蹬了一脚树干,侧闪而去,落脚的那棵树干被剑气给绞了个稀巴烂。 哗啦,单手托着的紫晶球散碎了一地。 躲闪到一旁的颜宝如落地后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手扶住一旁树干,一手捂了捂胸口,无暇再去顾及那些灵种。 躲避追杀的牛有道也停止了逃跑,从前面树后闪了出来,嘴角挂血,面无表情,斜剑在手,见到颜宝如的样子,脸上泛起漠然冷笑。 不再逃,也不急着动手,就这样等着,欲耗到对方倒下。 两人相隔十几丈距离的样子,扶着树干捂住胸口的颜宝如缓缓抬头,厉声道:“你不是筑基期修为!” 刚才一交手她就现了不对,一开始牛有道劈出的剑气威力不大,也就筑基期修为的样子,而刚刚却是威力陡然大增,那根本就不是筑基期修为能释放出的威力,那是实实在在的硬实力,假不了! 牛有道漠然道:“那又怎样?” 颜宝如道:“你挨了我一掌居然没事,你没受伤?” 牛有道:“那重要吗?我说是我自己弄伤的自己、伤的也并不严重,你信吗?” 颜宝如难以置信,她的修为在金丹期中已经算是拔尖的,哪怕对方是金丹期的修为,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掌也不可能没事,对方总不至于是元婴期的修为吧? 这不可能,若是元婴期的修为哪还会跟她费这劲。 她明白了,咬牙恨恨道:“牛有道,你这阴险小贼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现自己上了当,对方不惜把自己给弄伤就是为了打她一掌,她已经尝到了这一掌的滋味。 牛有道:“我隐藏不隐藏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偏要跟我过不去,你怨我,似乎没道理。” 他有的是耐心跟对方慢慢耗下去,总有对方耗不住的时候。 对方迟迟不动,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颜宝如明白了牛有道的意图,突然闪身而出,欲拼尽一身修为置牛有道于死地。 见对方出手的气势暴增,牛有道亦暗暗心惊,身躯迅而微微摇曳一动。 周遭一切皆浑浑噩噩,忘记无视周围一切,也无视自我,只守得一道心意。 心外皆混沌,我心如莲,出淤泥而不染,谓之混沌青莲意,乃太乙剑诀! 一道心意即剑意,又名青莲剑意。 出淤泥而不染,剑意出,势要破开这混沌世界。 牛有道手腕一抖,刹那便是太乙分光剑招出,一身修为如莲花绽放出最美丽的刹那,一身法力催出璀璨剑芒。 林中气流跌宕,道道剑芒似乎要划破虚空一般,似有千百道流光而出,绚丽夺目。 剑芒度之快,之急骤,令颜宝如大惊失色,对方密集的剑意攻势她双袖挥舞度来不及完全化解。 情急时刻,颜宝如人在空中,双袖如大鹏展翅挥开一推,拼尽全部修为,双手同时施法。 空气凝滞,道道璀璨剑芒似乎也被凝滞在虚空之中,以极缓慢的度慢慢推进,直至无法再动。 牛有道亦感受到了巨大压力,灵动挥剑的手腕亦被迟滞,整个人似乎被凝结在了琥珀胶体中。 “呀!”面对困境,牛有道陡然一声喝,放弃了以法力硬碰硬,乾坤诀运转,单手拖剑,以肉体奔跑的方式,突然唰唰迈步狂奔而去,拖剑狂奔向对面的颜宝如。 这怎么可能?颜宝如大惊,自己的**能借用天地之威施压,居然对牛有道没什么影响? 她能感觉到,在这方受自己法力控制的空间内,牛有道的身形畅快自如。 如果说她施法控制的这方空间是压力巨大的深海的话,那牛有道就是深海中的一条鱼,身形连闪躲避开那一道道凝固在虚空中的剑芒,。 颜宝如不信这个邪,拼命催加压力,欲限制住牛有道。 “乾坤护体,大江东去,破!”牛有道怒喝提气,人纵身跳起,拖在手中的剑出,一道惊芒瑰丽,如惊鸿一瞥般闪出。 虚浮空中的颜宝如魂惊,迅扭身闪躲,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一剑落空,瞬间双手握剑的牛有道迎空扭腰划出了第二剑。 一道血花飞溅,剑锋划开了颜宝如后背的衣裳,刹那皮开肉绽,差一点点就斜劈开了她的脊椎。 咣咣咣…… 凝固在虚空中的剑芒突然松绑,也失去了迸而出的驾驭力,瞬间密集接连炸开。 土石崩飞,炸开的弥漫烟尘中,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颜宝如闪身而出,落地后欲重新再战,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双手同时捂住了自己胸口。 自己体内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好恨! 之后二话不说,急闪身遁往密林深处,顾不上后背血淋淋的剑伤。 紧接着从炸开烟尘中闪出的牛有道冷目一扫,看到了前方地上那一堆紫闪闪的灵种。 什么灵种不灵种的,他也不管不顾了,拖剑在林中唰唰追去,全追赶。 哪怕是双方之间的距离越追越远,牛有道亦穷追不舍。 没办法,颜宝如知道了这边的秘密,知道了他和海外那般人联手在一起了,这威胁到了他的计划,也等于是威胁到了他活命的机会,他焉能放过她! 之前有脱身的机会不顾,反而故意弄出声响来是为了什么? 之前故意弄伤自己假意被对方给打伤了,又是为的什么? 因为不管他有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修为上和颜宝如比起来确实有不小的差距,一旦让颜宝如跑了,他根本追不上。 颜宝如知道的太多了,他决不能让颜宝如逃脱,必须灭口! 急逃中的颜宝如不时回头后看,看到了牛有道在对自己穷追不舍,这是不杀了她誓不罢休啊! 她顾不得后背的伤,也顾不上体内越来越糟糕的异变,全逃命。 她心中的悲愤之情难以言喻,不管丹榜是不是笑话,她好歹是丹榜上排名第二的高手,没想到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居然遇上个扮猪吃老虎的! 不是筑基期修为吗?整个修行界居然没人知道那王八蛋的真实修为?进入天谷前的身份核实和检查难道也没查出这厮的修为不成? 有这能耐居然还在那犄角旮旯里躲那么久,居然还在那装被打伤,知道这世上可能有深藏不露的,但在修行界深陷恩恩怨怨纠缠中那么久的人还能隐藏的这么深的人,她还是头回见到。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隐藏的深,稍有一丁点怀疑,她也不会上这种当。 大意之下被坑这么惨,颜宝如越想越窝囊,有气得吐血的冲动,肠子都悔青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是找个地方赶紧疗伤,施法化解体内的异变。 然而她不敢再和牛有道纠缠下去,她知道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不得硬着头皮咬牙逃离。 林中闪来闪去逃跑,她越来越吃不消了,突然升空蹿到了树冠之上,急飞掠。 牛有道亦追出,拖剑在手,狂追不舍! 一开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渐渐的,颜宝如的飞掠度越来越慢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近了。 飞掠中,颜宝如身子不时会颤抖一下,脸上肤色一边红,一边白。 偶尔回头看一下,看到越来越近的人,颜宝如心中涌起绝望。 一追,一跑,出了山林,一前一后冲向了一片旷野。 两人在草上飞掠着,身后的山林越来越远。 突然,颜宝如脚下一虚,踩向草浪借力的脚踩了个实,失足踉跄翻倒在了草丛中。 唰!一道剑气劈波斩浪般嗤飞出一条草道,颜宝如扑身避开了。 待她再踉踉跄跄爬起,半边头上居然有寒霜,抬头,看到了斜剑在手的牛有道。 狼狈不堪的颜宝如不跑了,也跑不动了,一脸悲愤。 牛有道嘴角也挂着血迹,神情冷漠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跑不动了就说,谁让你来杀我的?老实交代,我饶你不死!” 颜宝如捂着胸口喘息道:“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牛有道一个闪身上前,挥臂就是一记耳光。 啪!一声脆响,颜宝如整个人被抽的翻转了一圈倒地,口鼻皆甩出了血来。 之后,她又在牛有道脚下慢慢爬了起来,颇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味道,口中呛血含糊道:“狡诈小贼,若非用那卑鄙无耻手段,你焉能是我对手。” 漠然冷眼的牛有道毫不留情,没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抬腿就是一脚。 砰!正中腹部的颜宝如倒飞出两丈远砸落在地,口中又一口血喷出,能听到肋骨嘎嘣而断的声音。 第八零六章 吓哭了 很显然,这一脚挨的不轻。 倒在地上呛血,身躯颤抖中的颜宝如双目欲裂,剧烈的疼痛都是其次,更多的是心痛,她是谁?她是丹榜排名的第二、名扬天下的高手,如今竟被一个自己视同蝼蚁的人惨虐,她真正是恨不得将牛有道给抽筋扒皮。 然而形势比人强,她纵有万般不甘也无能为力。 她不想倒下,不想卑微地倒在牛有道的脚下,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唰唰两声,剑气掠过,草屑纷飞,身边高过人的草芥整齐切断,将挣扎中的她暴露了出来。 她偏头一看,也看到了面无表情提剑不疾不徐蹚着草丛走来的牛有道。 尽管困难,她还是想爬起来。 走到她面前的牛有道停步,又抬脚,一脚踩在了她后背,很轻易的,就将她给踩趴在了地上,令她爬不起来。 牛有道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的狼狈模样,身上到处是斑斑血迹,精致的妆容也花了,整齐端庄的头也乱了,身上沾满了草屑,那份冷艳妩媚失去了尊严后也失去了美丽光华。 看着她在脚下挣扎,牛有道问:“说,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竟然被这种人用脚给踩着,颜宝如羞愤难耐,嘶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言下之意似乎在说,我不会向你屈服。 牛有道“哦”了声,四顾的目光在前面一座土坯略停顿了一下,目光又下落在脚下的颜宝如身上,“看不出来,还挺有骨气!其实我这人最讨厌打打杀杀,江湖走马,风风雨雨、生生死死见多了,慢慢也就知道了一些为人处世的分寸,明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真谛,心也就软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的,干嘛弄的一身血腥、一身戾气,我是真不想对你太过分了,你当明白我一番苦心。” 颜宝如惨笑:“猫哭耗子!杀,你现在就杀了我!” 牛有道:“你一如花似玉的女人,多少男人爱慕?凭你的本事,有的是机会去找个好男人卿卿我我,那才是你们漂亮女人该干的事情,刀头上舔血的事情真不适合你这漂漂亮亮的人。想想,有个男人与你花前月下、恩恩爱爱的多好,何苦求死,是不是?” 颜宝如破口大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话没说完,被背后用力的脚给踩停了。 “打住!女人嘴里的故事我听的太多了,无非都是说男人薄情寡义。”牛有道手中剑拨了拨她脸上的凌乱头,“女人眼里多渣男,男人眼里多贱人,说那些对对错错的没意义,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你知道的,这鬼地方喜欢嗅着血腥来的猛兽太多了。” 颜宝如愤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杀要剐随你便!” “好话说尽,不领情,也罢!”牛有道手中剑撩拨在她脸上,“我记得你前面说过,你说你这人爱干净,让我老实点配合,说不想弄脏了你的手。你之前是这样威胁我的吧?” 此话一出,颜宝如意识到了什么,趴在地上的手掌下意识缩了缩。 然而已经晚了,牛有道手上剑光一闪,手中剑如钉子般干净利落地钉了下去,不见丝毫犹豫,那叫一个果狠。 “啊!”被踩在地上的颜宝如仰天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痛的瑟瑟抖,一只如玉手掌被钉在了地上,被牛有道一剑贯穿钉在了地上,剑身三分之一的长度钉进了地底下。 前面还说有话好好说的人,转眼便下了毒手。 踩在她背上的脚放开了,握剑的手也松开了,牛有道松脚放手退开了两步,面无表情道:“我说了,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杀人。你既然求死,我给你个机会,剑给你,你自刎了事,回头我把你好好埋了,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以德报怨,够意思吧?” 瑟瑟抖的颜宝如爬了几次没爬起来,手掌被钉在地上,也的确是难以爬起来。 牛有道在旁冷眼旁观,现这女人的修为果然是深厚,中了自己的乾坤掌居然能扛到现在。 最终,颜宝如还是爬起来了,半跪在地上,握住剑柄一拔,整个人疼的出一声闷哼。 钉在地上的手解脱了,疼的哆嗦个不停,剑锋抬到了脖子前,却迟迟下不了自尽的决心,就这样死去? 牛有道冷冷盯着她的神色变化。 突然,颜宝如像疯了一般,忽挥剑扑了过来,一剑刺向牛有道。 可凭她目前的状况,哪杀的了牛有道,被牛有道顺手一牵便摘走了手中剑。 扑倒在地的颜宝如痛苦且绝望。 “你他妈不敢死还跟老子摆什么架子?”牛有道突然怒了,伸手一把抓来,直接揪了她的头,拖了便走。 颜宝如哇哇乱叫,抬手拍打着牛有道的胳膊。 牛有道不予理会,抓着她头拖着人,在草地上一路拖去,拖向了前面那座土坯。 土坯之前隐藏在高过人的草丛中,此时草被他剑气斩倒,土坯暴露了出来,遭到了破坏的土坯上有蚂蚁着急爬来爬去,显然是座蚁群的巢穴。 牛有道将人拖到土坯前,一脸狠厉,揪着头让她看清眼前的蚁穴。 颜宝如瞪大了双眼,目露惊恐尖叫,“你想干什么?” 牛有道没有多话,揪住她头一把将她脑袋摁撞向土坯,砰!撞破了土层,强行将她脑袋摁进了蚁穴中。 脑袋下面的身子剧烈挣扎着,土坯里面“呜呜”个不停。 也没让她深刻体会其中滋味,牛有道又一把将她脑袋揪了出来。 大量蚂蚁在她脸上和头上乱爬,那情形看着有些恐怖,蚂蚁甚至开始往她身上爬,她摇头想甩脱。 牛有道揪着她头蹲在了她面前,在她耳边道:“我以前经常在地下挖洞,后来明白了一个道理,活人过死人的日子才是最可怕的。知不知道我以前怎么处置你这种不识相的女人?我不会让她轻易去死,我会把她埋在地下,插根管子给她喂食,让她死不了也活不了,让她一直在地下一动不动的活着,要不了三天,我问她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那滋味容后再让你慢慢享受,现在,先把这滋味好好尝尝。” 说罢施法打开了她的嘴,令她嘴巴合不上,揪住着她头,又要将她脑袋摁进蚁穴里去。 瞪大了眼睛的颜宝如疯狂含糊着言语,“说…我说…” 牛有道停手了,将她下巴恢复了,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颜宝如哭了,吓哭了,痛哭流涕道:“童陌,是燕国大司空童陌让我来杀你的。” 童陌?牛有道眉头一皱,一把将她揪了起来,施法在其身上一震,震飞了附着在她身上的蚂蚁。 又顺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子,拖拉的离蚁穴远了些,先施法在她身上下了禁制,控制住了她的伤口流血,然后才一掌摁在她的后背,施展乾坤诀帮她化解了体内的两种冷热折磨。 一些伤都不算什么,那种痛苦煎熬没了才是真正解脱舒坦了。 从痛苦中缓了过来的颜宝如如释重负,狼狈不堪的怔怔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一松口求饶,丹榜第二高手的自尊便彻底垮了。 牛有道杵剑站在她面前,问:“童陌让你来杀我的?他是受了商建雄的指使吗?” 颜宝如失落落地茫然道:“商建雄?不知道。童陌获悉我要进天都秘境,联系上了我,让我杀了你,说决不能让你活着回去。我问他为什么要杀你,他说这是个机会,说你死了,南州就有可能内乱,朝廷就有机会重新掌控南州。我说燕赵正在交战之际,他说那不重要,攘外必先安内!我也只是一问,什么原因杀你对我来说其实无关要紧。” 牛有道:“你的身份地位,自由自在的,怎会做他的鹰犬,怎会乖乖听他的?” 颜宝如:“一介散修,没钱哪来的自由自在?我一直享受着他的供奉,他一直在暗中提供财力供养我,而我则在他遇上麻烦的时候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来如此,牛有道懂了,又问:“之前,你是怎么跟上我的?” 之前他问过司徒耀详情,司徒耀并未提及这女人参与的事,司徒耀还说褚风平有意瞒了另两家。 所以他不理解,既然褚风平有意瞒其他人,怎么会找这个不易控制的女人出手?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或是司徒耀故意隐瞒了不说,又或者说不仅仅是一个颜宝如还有其他人?这事他必须弄清楚,这也是他非要逼她开口的原因之一。 “是万洞天府的长老黎无花,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他找到了我……”颜宝如痴痴呆呆地把黎无花找他的情形说了遍。 牛有道听后终于弄明白了这不合常理的事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黎无花那老家伙好心办了坏事,得亏这女人自身没卷入什么大的利益之争,否则心思再长远点的话,他非得被黎无花给害死不可。 第八零七章 举世皆敌 听到牛有道的招呼,等候已久的芙花等人露面了,皆面带狐疑神色观察着牛有道的身后方向,招呼他们现在露面,不怕后面跟来的眼线现? 见牛有道身上的包裹没了,抱着一截圆木,口角还有血迹,芙花问道:“怎么回事?” 牛有道手上挖空的圆木爆开,紫闪闪的灵种落了一地,“没诱成,途中碰上了打劫的,差点把灵种给抢了,幸好抢了回来。” 红盖天惊疑道:“你身上有天剑符,什么人敢轻易动你?” 牛有道摇头:“我也不认识,没事了,只是一路追打把时间耽搁了,我受了点伤,今天没办法再诱,明天吧。” 他没有说出途中生了什么,也的确是自作自受搞的受了点伤,需要调养。 次日,休整好了的牛有道再次出。 这次很顺利,韩国修士确实巴不得弄死牛有道,一个凝聚力强悍的南州所带动的燕国对韩国来说威胁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利欲熏心,见到牛有道手上有不少的灵种,现了牛有道踪迹的天女教人马想独吞,同样没告诉另两家,悄悄派了一队人马追杀牛有道,结果是覆没。 没等到消息的天女教主事长老亲自带了一批人手赶来查看情况。 这次没像对付燕国一样动了一次就撤,四海一帮人等候着伏击,果然候到敌人落网,一场激烈围攻之下,以天女教主事长老为的人员全军覆没。 包括一些韩国其他门派和散修在内,前后两次遭遇伏击,共损失三百来号人。 就这么两此伏击,利欲熏心之下的天女教弟子,此来天都秘境的人员一个不剩,全部被诛灭。 尽管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围攻,在天女教砸出三张天剑符的情况下,四海一帮人还是损失了上百号人。 芙花也负伤了,但收获是巨大的,天女教收集的上百万粒灵种全部落在了牛有道等人的手上。 看着一堆紫灿灿的灵种,同样受了点小伤的红盖天兴奋的手舞足蹈,“哇哈哈,捡现成的可比咱们跑断腿到处风里来雨里去强多了。”还忍不住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也得亏有老弟你呀,不是你的话,哪来这么好的诱敌效果。” 这话倒是没错,不是见牛有道好欺的话,被诱对象也不敢轻易对其他势力的人这样出手。 总之牛有道身上有太多其他人不具备的最佳诱敌条件。 断无常阴森森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整,回头百川谷和无上宫的人现天女教的人失踪了搞不好会派出人手找过来。” 牛有道:“见好就收吧,换下一家。” 浪惊空皱眉,“韩国总共也就千把人,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三百来号,再做几次,将韩国人马全灭不成问题。” 牛有道:“此战我们已经损失了百多号人,针对一家势力再增加自己的损失没必要。韩国现天女教遇害,一定会疑神疑鬼防范其他势力,只要暂时遏制住了诸国联合的可能性,我们的目的就达到。” “七国势力,我们一家家干下去,倘若都牺牲相当人手的话,回头我们自己也吃不消,拿第一是我们的目的,可若是闹得手上没有了足够脱身离开秘境的实力,现在抢的再多也白搭,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要活着离开。” “再说了,一旦百川谷和无上宫的人找过来,我们还能保证将他们一个不漏给消灭吗?只要走脱一个,我们就有可能暴露。天女教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藏了私心导致覆灭,想继续在百川谷和无上宫身上重演有风险。” “这次的计划对我来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担不起任何失败的风险,哪怕有丝毫的风险也要杜绝掉。稳妥起见,已打草惊蛇的韩国不宜再动了,继续找下一家,下一家不知情,还能很容易得手。以此类推下去,只要各国咱们都能得手一家,手上便能掌握到相当数量的灵种,拿第一便有了相当的把握。” “而只要各国势力都被我们削弱了,回头他们迟早要遇上晋国的人,晋国那帮人穷横,见到人数少的、实力大减的,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抢夺。有晋国帮忙我们消耗诸国,反过来诸国也帮我们消耗了晋国。届时只要我们手上还握有足够的实力,我们便有了安全离开秘境的最大可能性。” “这也是我一开始坚持不动晋国的原因,我们必须要逐步将局势导向有利于我们的一面,只要有利于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我们最后得胜也就越容易,越到后面我们越轻松,因为势在我们这边。” “现在不能因为得手容易就昏了头,该见好就收的时候必须见好就收,不要舍不得,也不要因小失大。现在咱们有不少人都受了伤,连大姐也伤的不轻,当尽快撤离,边脱身休整疗伤恢复,边赶往下一家。” 面对他一番利弊分析,众人沉默着认真听着,最后都深以为然。 都被他说服了,没有一个有反对意见的,一致同意见好就收撤离。 之后迅打扫战场,清理了痕迹,避免被人现和海外修士有关,做完迅遁离。 而韩国那边的百川谷和无上宫突然现天女教的人不见了,久等不来,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至此,一群海外修士连同牛有道四处转战,面对诸国势力,一路采取同样的方式,不断诱敌,伏击。 采取的方式虽一样,然而面对各种情况时,牛有道也一直在将计划作出各种审时度势的调整。 譬如对韩国动手后,一群人就扑向了赵国,可赵国的情况出现了意外。 的确也诱使了赵国的人来追杀抢夺,可这伙人胆小了,居然不敢独吞,居然是三家联合派出了一队人马来追杀。 牛有道果断放弃了对赵国人员动手,让人做掉了后面盯梢的后,迅领着一群人转移撤离了。 原因很简单,赵国几家都知道了派出的人是来追杀他牛有道的,在不能将所有人都解决掉的情况下,只对一部人马动手的话,会让赵国惊觉到牛有道身边有其他势力,一旦走漏消息,这边的计划会破灭。 至于杀掉两个跟梢的倒没什么,被他牛有道现了而做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和赵国之间的恩怨,多杀两个和少杀两个并无任何区别。 之后一群人又扑向了卫国,诱出了灵虚府人马,将其尽灭,抢夺了一批灵种到手。 接着又对宋国的血神殿下了毒手,再后又是齐国的大丘门。 对于齐国和卫国,牛有道本抱了一丝侥幸,希望这两家能放自己一马,目前来说和齐、卫两国的关系还算可以。 尤其是卫国灵虚府的长老木应高,早先见面时并未为难自己,对他还算宽容。 然而见到他手上大量的灵种后,见他好欺,两国居然都没有放过他,于是牛有道也没客气,痛下杀手! 打扫战场时,司徒耀站在牛有道身边叹了声,“老弟,燕国内部的波折就不说了,宋国、韩国、赵国、晋国都恨不得弄死你,如今你又把齐卫两国也给得罪了,你麻烦大了!” 站在山腰树下杵剑而立的牛有道打量着搜刮尸身上物品的人员,面色清冷道:“只是得罪了诸国内部的个别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司徒耀:“还不严重啊?你就算出去了,怎么面对啊!” 牛有道:“他们先对我动手的,还有理了不成?至少他们只能记仇,讲不出理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结仇就结仇,只要出去了,只要咱们手上还握有左右局势的实力,那都是些私仇,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我们死在这里强吧?” 司徒耀苦笑:“私仇?把大家都给得罪了个遍,引起了众怒,那就不是私仇的事了,很有可能会联手对付你,你想过那个后果没有?” 牛有道抬手拍了拍这位掌门的后背,“你放心,此一时彼一时,各派都识相的很,联手对付我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见他如此有把握,司徒耀哦了声,问道:“怎讲?” “天机不可泄露!”牛有道指了指天,嘴角一抹诡笑,脑海中浮现的是玉苍。 只要他活着出去了,晓月阁就要起兵,赵国将面临灭国之忧,天下局势将出现大变,他手握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只怕有人求他都来不及,哪还来的心思联手对付他? 见他不说,司徒耀也没办法,但仍好意提醒,“老弟,再这样下去,举世皆敌啊!” 牛有道感慨道:“司徒掌门,走到这一步,亦非我所愿。既然来了这里逼到了这一步,举世皆敌也并非是坏事,有些人面对上还有回旋的余地,有些人无法抗拒。” 司徒耀没听懂,狐疑道:“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有道摇了摇头,没有细说,也不好说,有些担忧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不怕与人同在规则下较量,只怕那些手握规则随时能左右规则的人。 倘若这样都没能弄死他?他怕自己活着出去了会扫了莎如来的面子,会让莎如来不高兴,举世皆敌继续在死路上作死,也许能搏莎如来一乐,目前没什么比躲过莎如来这一劫更危险的。 也没人能感同身受到他这次死里求生的压力有多大,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承受。 ps: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谢“厂花厂花得第一”赠小红花捧场! 第八零八章 暗谋 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司徒耀试探着问道:“老弟,你屏退左右把我单独叫过来,不会就是来跟我扯闲篇的吧?” 牛有道:“当然不是,想和司徒掌门探讨探讨下一步的计划,想听听司徒掌门有何高见。” 司徒耀忙摆手,“你别跟我探讨,你这种玩法我心里实在是没底,我也没什么高见。我看你心里应该已经有谱了,还是听你的吧,我洗耳恭听便是。” 牛有道:“既然司徒掌门如此谦虚,那我就不客气了,下一步我准备暴露我们的行踪,让诸国势力联手围剿我们,你觉得如何?” “啊?”司徒耀迅左右看了看,“老弟,你这玩笑可开的有点大了,不带这样给自己找麻烦的。” 牛有道:“不是自找麻烦,而是为了解决麻烦。我现在要终止诸国寻找灵种的行动,我们对诸国干下的事,还有我们手上抢来的大量灵种,足以将他们给吸引过来。” 司徒耀跟不上他的思路,很是不解道:“为什么呀?” 牛有道:“道理很简单,我们已经抢了四家的灵种,加上海外这些人自己本身的,现在手上收集的灵种应该比各国的都多,我们已经占了优势,所以不能再让诸国再搜集下去。倘若让他们各自手上的数量再继续增长下去,一旦一家并吞了另一家的,我们手上灵种数量的优势就很有可能不复存在,我们必须保证在他们互相并吞的情况下依然占据一定的领先优势,后面才能更轻松应对各种情况。因此,我们必须想办法终止他们的搜集行为!” 司徒耀越不解了:“你不是还要继续诱抢他们手上的吗?他们手上的多一点,你得到也同样会更多点,依然能保持领先优势。” “大的行动目标不变,但具体的执行过程要因时制宜,不能一成不变。”牛有道朝清扫战场的那些妖魔鬼怪抬了抬下巴,“死多少人了?几场下来,已经损失了差不多快五百号人,只剩千把人了。计划不如变化,情况没我之前想的那么乐观,所以必须及时将行动计划做出调整,不留下足够的实力应付后面可能出现的变化,我们很难带着第一的成绩安全离开天都秘境。” 司徒耀微微颔,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也看了看那些忙碌搜刮尸体的妖魔鬼怪:“他们现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牛有道:“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被接连获得的巨大收获给冲昏了头脑,觉得拿到第一的巨额奖赏有希望了。再损失一些人手后,他们会反应过来的,到时候就成了我的计划有误,他们不会再听我的。” 司徒耀:“你想怎么做?” 牛有道:“终止诸国搜寻灵种的行动,以我们自身做诱饵,把诸国人马都吸引过来。待他们一到,我们立刻脱身。诸国失去目标后,又碰头在了一起,一场厮杀争夺难免,让他们提前进入自相残杀的消耗状态。” 司徒耀明白了,诸国消耗的差不多了,这边仍保有相当的实力,可以伺机做出很多选择,也的确有了更大的胜算。只是他仍有疑惑,“一旦被诸国给缠上了,我们能脱的了身吗?” 牛有道:“你放心,没把握我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冒这么大风险,我自有办法让大家脱身。” 司徒耀:“既然有办法,你为何不跟那群妖魔鬼怪说明?” 牛有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和他们结拜了他们就能事事听我的吧?没用的,他们警惕性很高,让他们把自己当诱饵来冒险,他们不会答应的,目前这种有胜算的便宜事他们会干,让他们担负全军覆没的风险他们肯定不会答应,还会怀疑是不是我想谋害他们。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先做局,待势成了自然能让他们顺势而为。” 司徒耀:“你的意思我懂了,可若想把分散各地的诸国势力给吸引过来,还要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怕是很困难。” “这正是我找司徒掌门的原因。许多事情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的,我需要能调遣的人手。”牛有道说着给了他一块布片。 司徒耀接到手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些各国势力中的人名。 牛有道解释道:“这是我在诸国秘密安插的一些人手,我要启用他们完成我的计划,我现在需要可靠的人手分别去联系他们。司徒掌门,黎无花那边的三十名万洞天府的弟子可以从燕国那边脱身了。” 他此举无疑把晓月阁那些人暴露给了外人知道,可见的确是选择不多了。 好家伙!司徒耀暗暗心惊,这厮居然在诸国进入天都秘境的人员中都安排有奸细,看着在南州不动不摇的,没想到暗底下做了这么多布置。 他能想象到,这应该不是在进入天都秘境后完成的布局。 同时也懂了,要动用在燕国那边的三十名万洞天府的弟子帮忙跑腿。 明白归明白,但有所担忧,“万洞天府的弟子跑去了诸国那边,回头诸国又见到我这些万洞天府的人在你这边,黎长老他们岂不是会有危险?” 牛有道:“多虑了,事成后,万洞天府弟子立刻撤离,包括身在这边的你们,都要先行撤离,不会让诸国的人见到你们跟我在一起,否则会露馅。” 司徒耀深呼出一口气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牛有道秘密将操作方式详细叮嘱。 怎样里应外合利用这边掌握的诸国势力所在方位,以什么接头方式赢取安插在诸国内部奸细的信任等等。 不解之处司徒耀也细细询问。 都交代完了,司徒耀尚在细细捋一遍的当口,芙花等人也已过来了。 “二位,在密谋什么呢?”一过来,芙花便调侃了一声。 看得出来,这几位结拜兄弟的心情都不错。 搜刮来的战利品,牛有道这个冒险诱敌的人分文不取,都任由他们处置了,连续搜刮了几家的财物,一帮人自然是心情不错。 牛有道也若无其事地调侃了一句,“看来这次的收获不错。” 红盖天乐呵呵伸出两根手指,“又有两百多万灵种到手了,现在我们手头上的灵种很有可能已经是第一了,看来拿下最后的第一大有希望啊!” 芙花也笑道:“我还担心出什么意外,结果现每一家都是同样的德性,一个个都想着吃独食,一个个都能上同样的当,呵呵,这人心呐,真可怕!” 浪惊空倒是问了牛有道一句,“下面,咱们是不是该对万兽门、灵宗或天行宗下手了?这三家各自才百人而已,很好拿下。” 司徒耀下意识瞥向牛有道,牛有道刚才的布置中没有这三家。 牛有道对这保持中立的三家留有预备的打算,不到不得已暂时不想动他们,摇头道:“这三家人虽少,却都是财力雄厚的主,手上的符篆估计都不少,现在找他们麻烦的话很容易给咱们自己造成过多伤亡,暂不动他们,先看看诸国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断无常:“基本都轮了一遍,赵国你又不动,下一家该找谁?” 牛有道:“燕国,差不多可以联系紫金洞里应外合对燕国动手了,先把燕国那边的灵种拿到手再说。不过也不急,先看看诸国的反应,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最近连日奔波抢夺,也辛苦了,也算是趁机休整一下。” …… 褚风平的心情就很不好,派去搜寻的人找到了打斗现场,也找到了遗留的尸体,蔡金奇等人似乎遭遇了大量人手的袭击,这显然不是牛有道干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是谁干的,他一时也没有定论。 天色渐暗,四处搜寻灵种的人再次回归集结。 不时打量四周的黎无花凑到了严立身边,假意上缴搜集的灵种时,随手丢了一根树枝在地,并对严立嘀咕了一声,“牛有道让转交一封信给您。” 严立不动声色地斜了他一眼,待黎无花离去后,他不动声色地捡起了地上的树枝,施法查探到了树枝里有东西,树枝折断,里面有一块卷着的布片,打开看了,里面是牛有道交代的一些行动计划。 他稍等了一段时间,借着四处查看的机会到了黎无花那边,假意询问今天的情况。 黎无花悄悄道:“牛有道让您安排我们集体离开燕国这边。” 严立低声道:“知道了,明天你们的人从我这边走。” “好!”黎无花应下,多的已不需要再问,紫金洞这边的人手对方自然会安排好。 次日,黎无花先安排了门中其他人撤离,他这个代表万洞天府跟随燕国中枢的人最后悄然遁离。 顺利甩开燕国这边后,万洞天府一行三十人6续在指定地点碰了头。 黎无花一到,立刻对同门进行秘密布置,交代妥当了后,一行三十人奔赴各地而去,去执行掌门司徒耀交代下来的秘密任务。 第八零九章 吃里扒外的败类 “长老,这是黎无花让转交给您的信。” 搜寻途中,一名逍遥宫弟子递交上一块布片给山海,山海看后猛抬头,沉声道:“你没拦住他们?” 那弟子小心道:“就一人,弟子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看清信上内容,对方人已经跑了。” 三派同行中枢成员之一的紫金洞长老严立问了声,“黎无花的信?怎么回事?” 山海将手中布片扔给了他看,严立看后默然不语。 褚风平又主动伸手从他手中拽了布片到手查看,看后亦无语,这事他有责任。 信上也没说别的,黎无花说掌门等人这么多日子不见,不知是不是出事了,他们身为万洞天府弟子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去寻找,怕这边阻拦,故而不告而别,希望这边能体谅他们的苦心。 三人对此也说不出什么,人家万洞天府的人担心掌门安危前去寻找说不出人家什么错来。 山海倒是回头看向了褚风平,沉声道:“褚兄,你弟子蔡金奇,还有司徒耀等人,还有颜宝如,都是同时失踪的,你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褚风平就一句话,“我说了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该反省认错也是回宗门后的事,何况酿成这样的损失他也未必会让宗门知道,事情已经生了,能瞒则瞒,他更不可能说出来让外人笑话。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清楚蔡金奇等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更不知究竟是何人行凶。 严立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好笑,又瞅了眼他手中的信,暗暗感慨,意识到了牛有道的布置绝对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步骤极为缜密,连黎无花等人脱身都要用上完善借口来掩饰。 他也明白了,万洞天府的人之前背叛了牛有道,现在又被牛有道给争取回去了,连这边三十人也撤离了,万洞天府这次明显是死心塌地的追随了牛有道而去了,也不知牛有道用了什么手段。 不过这倒是令他值得期待的事情,说明牛有道在这场斗争中再次将形势给逆转了,再次控制住了金州的势力,一旦牛有道出去投靠了紫金洞,南州和金州都将纳入紫金洞的势力范围,肥美的收获啊! 他也不得不暗暗佩服牛有道的能耐,在这种地方落到了那般凄凉境况,居然还能逆势反转,居然还能兴风作浪! 也正因为让他看到了某种可能性,令他越坚持了支持牛有道的决心,重新回到了执行紫金洞选决策的轨道上来。 对他来说,情况不妙则放弃牛有道,形势有利则交好牛有道,也算是人之常情。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反复的选择也许会令人气愤,但对这些大势之下争锋的人来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定然是要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最佳选择。 山海却仍有不甘,沉声道:“这么多人四处搜寻,难道就没人看到他们往哪跑的,就这样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溜了?” 严立叹了声,“这还用说吗?多点人手多点灵种的收获,他们知道我们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明显是处心积虑已久,一直在伺机脱身,估计被他们找到了机会,若会惊动我们、若没找到脱身的把握,他们也不会冒然离开。” …… 卫国目前的情况有些裹足不前,灵虚府的人从长老木应高到下面,整整一群人突然消失不见了,根据一些离去的迹象方向查找之后,现统统遭了毒手,也不知是谁干的。 意识到有某股势力在先制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守正阁和大乐山也没了心思再去搜寻灵种,人员迅收缩戒备,不敢再将人员大幅度扩散,小心谨慎推进着。 现在便开始大肆抢掠了,这边的先怀疑对象是晋国那群疯狗。 守正阁长老姚先定和大乐山长老曹兵还在议论琢磨这事时,下面突有人来报,“二位长老,赵国金州万洞天府的黎无花黎长老求见,哀求拜见。” 哀求拜见?什么情况?二人相视一眼,姚先定问:“来了多少人?” 弟子回:“就他和万洞天府的两名弟子,共三人。” 闻听才三人,当即让把人带过来。 稍候,黎无花及两名随行万洞天府弟子一起来到,见之行礼免不了。 姚先定:“之前见你们跟在燕国那边,如今跑来见我们所为何事?” “不瞒二位长老,出了点意外,我们是来寻找我们掌门的……”黎无花很是无奈地把自己悄悄脱离燕国那边的情况讲了一下,痛述无奈,最终抱拳恳求道:“我们不可能扔下掌门不管,不得已把人撒出去到处寻找打听,恳请卫国告知,可有看到我们掌门一行?” 原来是这样!姚先定道:“并未见到你们万洞天府弟子的踪迹,念在你一片诚恳,若见到万洞天府的人,会帮你转告。” “多谢多谢。”黎无花连连谢过。 皱眉琢磨着的曹兵忽出声问道:“黎无花,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们掌门一群人连同燕国那边一群人失踪了?” 姚先定目光一闪,意识到了话中深意。 黎无花:“是的。” 曹兵:“失踪了多少人?” 黎无花:“具体数目我不清楚,我们也就是跟班,燕国那边的详细情况也不会告诉我们,主要是以灵剑山的人为主,光我们万洞天府就失踪了二十人,失踪人员应该数以百计。” 姚先定和曹兵相视一眼,曹兵继续问:“失踪了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 黎无花苦笑:“不知道,不过灵剑山的褚长老应该是知情的,我见紫金洞的严长老和逍遥宫的山海长老向他追问,但是他不肯说。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自己出来寻找。” …… 齐国的天火教长老钱复成、玄兵宗长老刘兴高,与燕国的紫晶洞长老严立、逍遥宫长老山海、灵剑山长老褚风平对峙在了一起。 随钱复成和刘兴高一起来的,还有齐国此来天都秘境的所有成员,两国人员对峙着。 褚风平暗骂黎无花等人给这边惹麻烦,钱复成已经挑明了,是遇见了四处托人寻找万洞天府掌门的人后才奔这来的。 “我们的人为何失踪是我们自己的事,我犯不着向你们交代。”褚风平强势拒答对方的问话。 正这时,逍遥宫弟子紧急来到禀报:“长老,卫国的人来了,我们拦不住…” 不用他说,这边已经看到了,一大群人赶来,除非眼瞎才看不到,守正阁长老姚先定和大乐山长老曹兵已经领着卫国的大批人员赶到了。 山海皱起了眉头,暗自思量,怎么都找这来了,什么情况? 严立则是眉头略挑,目光诡谲不定。 “哟,钱兄和刘兄也在。”见到齐国的人,赶到的曹兵冷笑了一声。 钱复成和刘兴高打量了一下卫国这边,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来意,刘兴高问了声,“怎么不见灵虚府的木长老?” 曹兵直接砸出一句,“失踪了,不见了。为何不见大丘门的宁兄?” 刘兴高冷哼,“同样不见了。” 曹兵:“如此说来,咱们的来意是不谋而合。” 几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燕国这边,钱复成哼哼道:“褚兄,现在看来,你今天不给个交代是不行了!” 褚风平沉声道:“威胁我吗?当我燕国是泥捏的不成?”明显想捆绑逍遥宫和紫金洞一起来对抗。 严立朝旁给了个眼色,其门内弟子立刻背手身后打了个手势,于是远处有一名紫金洞弟子闪来,紧急禀报道:“长老,现了海外那群妖魔鬼怪的踪迹,牛有道好像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对峙中的褚风平猛然一惊,回头问道:“你说什么?牛有道和海外那帮人在一起?” 那弟子似乎不敢随意答话,看了眼严立的脸色。 严立道:“不要吞吞吐吐,直说。” 那弟子这才对褚风平回道:“是的,牛有道就在他们当中。” 褚风平又问:“有多少人?” 那弟子回:“具体的不清楚,目测至少有上千人。” 褚风平一张脸黑了下来,神情抽搐着,之前怀疑过牛有道,毕竟蔡金奇等人就是追杀牛有道而去的,可又觉得不对,蔡金奇那么一大群高手联同,就凭牛有道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如今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终于找到了答案,敢情牛有道和海外那群妖魔鬼怪勾结在了一起。 “中了那小贼的奸计!”想明白后的褚风平愤恨跺脚一声,“别落我手中,否则定将其碎尸万段!” 严立皱眉道:“褚兄,你什么意思?” 褚风平没回他,而是看向了卫国和齐国两伙人,“我想我知道木应高和宁无出什么事了,应该是被牛有道那伙人给谋害了。” 众人面面相觑,姚先定道:“此话怎讲,何以断定和牛有道有关?”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了,我这边早先就现过牛有道的踪迹……”褚风平一五一十地把之前隐瞒的情况给讲了出来,“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现在终于明白了,牛有道应该是为了保命做了海外那帮人的走狗、做了海外那群家伙的诱饵,在帮海外那帮人设套坑我们,王八蛋,我燕国竟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败类!” 第八一零章 小鸟依人 他指责之前却不想想自己都对牛有道干了什么,也不思量是自己先派人去追杀牛有道的。 山海嘿嘿一声,“褚风平,你可以啊,怪不得瞒着我们不肯说,原来是想独吞肥肉!肉没吃着,磕掉了自己的牙,这滋味不好受吧?” 严立亦讥笑嘲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趁机落井下石而已,他是这些人当中清楚事件猫腻的人,落井下石也是为了置身事外不让人怀疑。 褚风平既然决定说出来,就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不理会二人的嘲笑,问齐卫两国的人,“你们怎么看?” 姚先定等人还能怎么看?褚风平把事情挑明了,两边稍加琢磨就都明白了,木应高和宁无显然如同褚风平一样,都存了吃独食的心思,因此着了同样的道,否则不会瞒着别人去找死。 姚先定又好气又好笑。 气在之前见牛有道的时候还好好说话着,并未为难牛有道,谁知牛有道回过头来就能对卫国的人下毒手。早知如此,当初见到牛有道时,就应该直接弄死了当! 好笑在,这似乎也不能完全怪牛有道,牛有道拿灵种做诱饵,木应高若是不起那歹心的话,也不会撞死路上去,说起来还是木应高不对在先。 钱复成冷笑,“能怎么看?你们自己找死!” 褚风平提醒道:“你们这里就有两家了,还有那群妖魔鬼怪手上自己的,他们手上至少集中了四海搜集的还有大丘门和灵虚府手上的灵种,这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仅是我们知道的,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牛有道那厮吃里扒外,勾结海外的妖魔鬼怪对七国的修士下手,焉能放过!” 之前不说,先是搞不清楚情况,其次是不想弄的自己难堪。现在则不一样了,有机会找回面子。 海外那群人,人数不少,不比整个燕国的人员少,靠一家的话他也忌惮,严立和山海也未必会答应他找上去硬碰硬,可眼前多了卫国和齐国的人。 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联手解决掉海外那些人,抢夺对方手里的灵种。 曹兵:“海外那帮人一开始就主动找事,我之前还奇怪胆子不小,如今看来,原来是想拿第一的奖赏。” 刘兴高:“于是牛有道成了他们最佳的利用对象,谁能想到牛有道能和他们勾结到一块去,这恐怕也是褚长老之前没料到敢于暗派人去对他下杀手的原因。” 褚风平:“现在说这个没意义,我只问一句,做还是不做?” 严立出声支持:“吃里扒外的东西,的确是不能放过!” 山海看了他一眼,见他都支持褚风平了,遂也没有反对。 得到了燕国其他人的支持,褚风平精神略振。 最后的结果也不算意外,齐国、卫国、燕国决定了联手解决掉海外那群人,虽然都知道是去抢劫的,但都不说抢劫的事,只说是要清除牛有道那个败类,还要找海外那群妖魔鬼怪算账。 事情敲定了,严立立刻问那名来报信的弟子,“牛有道人在哪?” 那弟子道:“当时弟子独自一人,要回来报信,不好跟踪,只见牛有道他们往东北方向去了。” 有去向就好办,三国当即磋商搜捕计划,有了充足的人手,准备撒开了网一路搜寻。 人手安排布置之际,见到规模不小,董金环找到了逍遥宫的一名叫赵登玄的弟子,问:“三国的人怎么集结到一起了,这么大动静是要干什么吗?” 她和赵登玄的关系不一般,说白了,就是已经委身给了赵登玄。 也不仅仅是她,还有安妙儿和林飞燕,留仙宗、浮云宗、灵秀山的这三名女弟子都各自委身找了个靠山。 三派就各自派了这么一个女弟子来,这边将牛有道逼走后,她们三个便彻底无依无靠了。短时间内还没什么,时间一长,身为女人在这危险异世界中的那份不安和惶恐可以想象。 有时候漂亮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留仙宗三派特意遴选出来服侍牛有道的人,姿色自然不会差。 一群男人在这边寂寞久了,加上她们三个的姿色不错,有人找她们化解寂寞不足为怪。 起先三人还抗拒,可是由不得三人,反正没人帮她们说话,危险的事、辛苦的事大可以安排她们去做。 三人被折腾了一阵后,一个个都吃不消了,修为又不高,现没什么比松开自己裤腰带更容易的,于是都6续松开了裤腰带,都各自找了个能说上话的三大派弟子做依靠。 左右都是要松裤腰带,左右都是想攀高枝,自然是想攀最高的。 她们倒是想委身三大派的主事长老,然而那三位哪怕有那个心,也要注意影响,这种没什么遮拦的地方生了关系是瞒不住人的,于是三人只能是找了三大派下面比较能说上话的弟子献身讨好。 有人罩着,结果自然是舒服了,不用再到处辛苦奔波冒险了,跟着燕国的联合中枢干点打杂的事,一路轻松平安了。 赵登玄:“现牛有道了……”他把大概情况讲了下。 董金环大吃一惊,“蔡金奇那百来号人是牛有道杀的?牛有道竟能把灵虚府和大丘门那么多人给灭了?” 确切地说,她是害怕了,她没想到牛有道落到这般境况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干掉这些大派这么多人,在她看来,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背阵阵凉,一想起牛有道杵剑站在茅庐山庄外唯我独尊的身影,心头便涌起难以遏制的恐惧感。 赵登玄左右看了看,伸手搂了她腰肢,摸着她的臀捏了一把,戏谑道:“怎么?怕了?” 董金环主动搂住了他,温柔依偎在他怀中,委屈道:“赵郎,你也许不知道,在南州,牛有道那真正是权势滔天,无论是修行界还是俗世权贵,没人敢和他对着干,连我们掌门见了他都要规规矩矩称呼一声‘道爷’,他一旦活着出去了,只需半句话,我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磨我,你说我如何能不怕?” 赵登玄享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感,呵呵道:“多虑了,如今三国正是要联手收拾他,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董金环:“可妾身心里实在是不安和害怕,之前不也以为他走投无路了吗?他能成为南州一霸,手段定不寻常,妾身真怕会出什么意外!” 赵登玄拍了拍她后腰,“就算他出去了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有我逍遥宫罩着你,他敢动你吗?出了这里,他在南州权势滔天又如何?还不是要看我逍遥宫的脸色行事!退一万步说,真要被他侥幸出去了,你放心,我出面打个招呼,牛有道他也得乖乖给我几分面子。你师门就更不敢动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得了他这个保证,董金环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满脸欢喜地温柔道:“赵郎,妾身是你的人了,此生就全凭你照应了。” “知道是我的人就对了,你放心,就算我娶你有些麻烦,给你师门递个话让你在你们门中做个人上人还是没问题的。”赵登玄呵呵笑语着,又抬手拨了一下她的粉嫩下巴,“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快收拾一下,准备出吧,回头若有机会,我争取一下,让你亲自给牛有道收尸,你回去后也好对师门有个交代。” “嗯!”董金环连连点头,很是小鸟依人的听话模样。 闻讯惶恐的不仅仅是她,安妙儿和林飞燕也紧张了,当然也都找到了安抚的人。 …… 三国人马联手行动搜寻,途中没找到牛有道和海外那帮人,倒是6续遇见了韩国和宋国的人。 想不遇见也难,韩宋两国也是遇见了万洞天府四处托人寻找掌门的人,得了万洞天府弟子指点方位后,特意来找燕国的。 燕、卫、齐三方联手的人马这才知晓,海外那帮人得手的不止卫、齐两国,还抢劫了韩国的天女教和宋国的血神殿,手上获得的灵种数量过他们的想象。 联手的三国顿时按捺不住了心头的火热,找到海外那帮人的念头越强烈了,至于牛有道那条海外修士的走狗倒成了其次。 燕、卫、齐对韩、宋两国做了隐瞒,没告诉他们真相,因为有三家联手足以解决海外那帮人,犯不着再容多出的两家来分一杯羹。 然而事态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于是很不巧,燕、卫、齐当中恰好有搜寻的人落在了韩、宋手上,令两国知道了真相。 在外面战场打个你死我活的韩、宋立刻联手了,准备尾随找机会来个渔翁得利。 “海外那帮人把天女教、血神殿、灵虚府、大丘门手上的灵种都给抢了?” 很不巧,燕、卫、齐派出来的搜寻人手中也有人落在了晋国的手上,闻听弟子来报,器云宗长老太叔山岳立刻让把人给带过来,亲自问话确认。 凑巧被抓的修士连连哀求,“不敢蒙骗长老!长老,我只是个散修,算不上哪方的人,跑腿奔波也是情非得已,还请长老高抬贵手饶过我!” “好,只要确定了你说的是实话,老夫说话算话,饶你不死!”太叔山岳给了句承诺,一挥手,让把人给押了下去,之后挑着眉头,手捋白胡子,两眼放光着嘿嘿冷笑个不停。 第八一一章 绝不能让他跑了! 获悉海外那帮人手上抢了大量灵种,干一票能顶过干好几票,做实了这一票几乎就奠定了第一的基础,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太叔山岳绷不住了,更何况还有晋国指定了要干掉的牛有道,哪能错过,率领晋国人马轰轰烈烈赶去。 途中很不巧,迎面撞上了赵国人马。 双方齐齐刹停,大眼瞪小眼。 “走!”夹在两伙人中间的黎无花一声招呼,领着十名万洞天府弟子迅改变方向逃离。 赵国一伙人也是途中遇见的黎无花等人,万洞天府乃赵国叛徒,又见万洞天府人少,岂能放过,遂一路追杀至此。 谁想正面撞上了晋国,晋国是什么货色人尽皆知,赵国一伙人心里皆有些毛。 晋国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撞上在天谷就被干掉了主心骨的赵国人马。 太叔山岳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闪身上前,大声喝道:“是敌是友?” 好一个‘是敌是友’,此话一出,赵国一伙人有点懵,怎么回答?说是敌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走!”赵国这边准备非敌非友走人。 然而晋国却不肯放过,太叔山岳双手一挥,两旁先冒出几名高手,快挡了赵国人马的路,不让赵国人马轻易离开。 太叔山岳再次喊话,“是敌是友?” 赵国回话,“非敌非友!” 太叔山岳:“不是朋友就是敌人,留下必成后患,尔等自行抉择!” 赵国:“是友又如何?” 太叔山岳:“是友自然结盟抗敌!” 最后的结果是,赵国居然和晋国结成了盟友,变成了一伙。 也实在是被逼无奈,人家说了,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根本不给第三个选择,不答应就打,你打还是不打? 他们不想和晋国拼命,结盟也是个应付的方式,至于后面会不会翻脸,他们也只能是先拖延着看看,说不定晋国是真心结盟呢?若实在是拖延不过去了,那也只能是拼命了。 于是两帮人变成了一伙,一起赶往目的地,是晋国的目的地,赵国没什么话语权,晋国说往哪去就往哪去。 “两帮人没打起来,居然走到一块去了!” 躲在远处林中观察的一名万洞天府弟子奇怪一声。 “迟早的事!赵国没了主事的主心骨,畏惧之下求一时之全,殊不知是与虎谋皮。”同样在观察的黎无花冷哼一声,回头道:“咱们的事完了,走!” 一群人迅撤离,赶往牛有道指定的碰面地点。 至此,牛有道交代的差事,万洞天府算是全部完成了。 先是万洞天府在燕国那边的一干人手全部撤出动用了起来,之后借着寻找自家掌门的理由巧遇了诸国的势力,趁机按照牛有道的方式联系上了在诸国内部晓月阁的人,将牛有道的下一步计划交代了下去。 这才有了韩、宋恰好抓到了燕、卫、齐的知情人,获悉了三国的企图。 这才让晋国恰好也抓到了知情人,洞悉了海外那帮人手上握有好几家的灵种。 一系列的布置中,万洞天府的人手一部分四处巧遇,一部分充当四处的联络员,同时就着赵国叛徒的身份引诱赵国追杀。 晓月阁布置在诸国当中的眼线补充执行牛有道的计划,帮助斧正,不让牛有道的计划偏离。 紫金洞的严立也同样在配合执行牛有道的计划,同样是帮忙不让牛有道的计划偏离。 牛有道做局布置,几方人手协同,联手推动了天都秘境内的诸国势力,诸国势力皆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位赶去。 …… 预定的碰头地点,黎无花是最后赶到的,其他人都先到了。 一碰面,黎无花便问:“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有人回了声。 黎无花目测清点了一下人手,一个不少,的确都到齐了,重重松了口气,又问:“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都妥了!”众人都点头。 黎无花当即挥手道:“走!” 一群人再次赶往下一个地点,与司徒耀等人会面的地点。 …… 海外修士休整了一段时间也再次出了,准备按牛有道说的赶往燕国那边连同里应外合的紫金洞抢夺燕国的灵种。 海外一帮人略显兴奋,若再能把燕国手上的灵种弄到手的话,拿下第一的几率应该是很大了。 途中天黑,不易警戒,再次藏身。 天微微亮的时候,万洞天府戒备的方向有人根据路标跑来接头,有消息传递到了司徒耀的手上,司徒耀立刻找到了牛有道,凑到盘膝打坐的牛有道身边,低声道:“那边传了消息来,都妥了。” 牛有道亦睁眼,“不能让诸国的人见到万洞天府的人在这边,否则会露馅,天一亮,我会找借口安排你们先撤。” 司徒耀:“你也一起走吧!” 牛有道:“我不能走,这边一直对我抱有戒心,我们都走的话,会引起这边的怀疑,我得留在这边让他们安心,我在他们手上做人质,才能找借口让你们顺利离开。” 这厮有时让人不得不承认挺仗义!司徒耀多少有些动容,“可你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被诸国人马给围了,怕是插翅难逃。真要到了那个地步,那群妖魔鬼怪只会顾自己,是不会管你的。” 牛有道:“危险也没办法,我真不能走,我一走,他们一旦现自己被诸国势力给围了,一定会怀疑我有问题。灵种都在他们的手上,我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出去后才会把灵种交给我。想要得到就要付出,没办法的!” “唉!”司徒耀叹了声,知道他还在想尽办法去拿那个第一,为此不惜冒生命危险。 牛有道:“你们先撤,先去和黎无花他们碰头。我这里你放心,我能活到现在不是白给的,还没那么容易被人给弄死,自有办法脱身。” 见他坚持,司徒耀叹道:“那好吧,那我们就先不管你了,我们等你来碰头,你自己小心保重。” 如商定的一般,天亮后,牛有道假意安排,顺利让司徒耀等人从这边脱身了,牛有道还在,倒没有引起一群妖魔鬼怪的怀疑。 脱身后的司徒耀等人紧急赶路,一路远去,数日后成功与黎无花等人碰头在了一起。 来时五十人,现在还是五十人,“好好好!”司徒耀连连点头,甚感欣慰。 大家都平安无事,一群人也很兴奋。 “掌门,牛有道究竟要干什么?”黎无花问了声。 “不要问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司徒耀回头看向了来的方向,又叹了声,“那家伙也不容易,我们走吧!” “去哪?”众人忍不住问了声。 “去下一个碰头地点。”司徒耀招呼上众人离去。 下一个碰头地点?黎无花等人狐疑,他们已经接连变换了好几个碰头地点。 下一个碰头地点在哪,这群人当中目前只有司徒耀知道。 …… 尽管海外修士派了眼线盯着诸国势力,可这些眼线只是盯梢,只是负责留下跟踪记号而已,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海外修士的大部人马在什么方位,因此也不知道自家本部人马正在撞入危机之中,无法及时通风报信。 冲燕国人马去的,结果撞上了燕、卫、齐三国联手的人马,海外一群人立刻逃窜。 在牛有道引领的方向下,结果又撞上了晋国和赵国联手的人马,这真是干柴遇上了烈火,遇见了就得烧。借了晋国势的赵国人马见了牛有道,露出了狰狞! 两波人马一路追击,跟在燕、卫、齐后面的韩、宋两国不甘寂寞,也冒了出来。 之前还抱着拿第一的憧憬,转眼面对七国一起追杀,美梦破灭,海外修士顿时被撵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紫金洞!你不是说紫金洞跟你是一伙的吗?想办法让他们帮忙。”逃窜途中,芙花朝牛有道嚷嚷。 牛有道吼了回去,“这个情况之下,你觉得紫金洞还会找死吗?你们先走,我来诱敌……” 两堆火,一座大山头烧着了,一座小山头烧着了。 何心儒看了眼大山头冒出的烟,两点成一线,立刻朝小山头方向去了。 去的不止他一人,6续又有人朝那个方向去了,因为晓月阁安插进来的人看到了牛有道出了信号的人不止他一个。 去了一趟的何心儒很快返回,紧急追上卫国那边的人禀报:“牛有道往那个方向去了,海外那群人好像是诱饵,好像把灵种都交给了牛有道,好像在帮牛有道脱身!” 获悉提醒,严立迅警告一行:“那群妖魔鬼怪有其他势力纠缠,跑不掉,回头还能找上,现在跑去抢夺搞不好是一场混战,先让他们消耗,别让牛有道钻了空子,走!” 燕、卫、齐的人马立刻改变方向追去。 人手撒开了朝牛有道逃离的方向追去,没多久,果然现了牛有道。 只见牛有道背了个众多小包捆绑的桌面大小的大包裹,在山间拼了命的逃窜。 三国联手人马见了精神一振,加快了度追赶。 见到后方有人追来,牛有道狗急跳墙,突然改变方向,冲到山间峡谷旁,直接纵身跳了下去,砸入峡谷激流中。 “水面,水下,两岸,人都跟上,再去一波到前面拦截,绝不能让他跑了!”褚风平怒吼。 第八一二章 这水底下一定有问题! 各种原因混在了一起,牛有道已彻底令他恼羞成怒,他是最不希望牛有道跑掉的。 三国人手迅集结配合,一路紧急赶往河流的前面拦截,两路沿两岸包抄布控,一路在水面奔波搜查,一路遁入水下搜寻,后面有人断后,简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擒拿。 提了把剑的萧如樱水面踏波而行,她追杀的很是积极。 被牛有道拒绝之事一直令她引以为恨,她自我感觉自己成了别人眼中天大的笑话,成了白送都没人要的。 她自我感觉遭受了天大的羞辱,恨不得亲手将牛有道给碎尸万段! 跳入激流中的牛有道根本来不及逃窜,他也知道逃不了,继续这样逃下去是死路一条,第一时间在水下施法将背负的大包裹给震碎成了粉尘。 大包裹里哪来的什么灵种,这种情况下,海外那群修士也不可能把所有灵种都给他,不可能让他把东西单独带走。 不过外人搞不清他和海外修士的关系。 入水一毁灭证据,他立刻又在拐弯处遁水上了岸,施法护体,滴水不沾身的往密林深处的犄角旮旯里一藏。 哚!手中剑顺手插立在了地上,紧接着手飞快,迫不及待,十万火急一般。 伸手袖子里掏出了一只软卷成团的东西摊开,正是一张伪装面具,双手捧着抬起,合在了脸上。 双手在脸上迅摸索,假面贴合完整了,放手抓住腰带一扯,衣袍敞开了。 衣服一扯抖落,内里一件顺手挂在了立在地上的剑上,外套重新穿回身上,之后又迅扯了剑上挂的另一件外套,将原本穿在里面的穿在外面,内外火调换了一下。 转眼,整个人已换装,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身上的黑衣以及黑衣上的纹饰代表了这件衣服的背景来历,缥缈阁! 没错,古老深林出口处的缥缈阁守卫当中一人丢失的衣服,就是被他给盗走了。 从被莎如来逼上死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一切自保的可能性。 一进天都秘境,他就盯上了缥缈阁的人,如果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的话,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就算没有被莎如来逼上死路,有这机会,他也照样会下手,处境危险,他必须争取到足够多的生存机会。 现了如此关键的东西,他岂能轻易放弃? 敢去大雪山盗取赤阳朱果的人,还会怕盗件衣服? 与缥缈阁人员的一番交谈,他掌握了一定的线索,知道了那条溪流是入口守卫的用水之地。 之后稳住褚风平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然后悄然离去,潜回了那条溪流旁。 他就潜藏在了那条溪流边等着,足足等了两三天的时间,才终于被他钻到了下手的空子,最终被他得逞! 此时,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换装完毕后,不敢在此逗留太久,迅蹿出,边逃边整理身上,在树林中一阵绕,现情况不对,又蹿上了树冠顶上,负手而立静候。 很快,两边迂回包抄的人压了过来,现缥缈阁的人在漠然关注着一切,见到的人皆一愣后小心翼翼。 缥缈阁的人似乎无心插手什么,无视了他们,转身飞掠而去。 搜寻的人也无暇管他,现在抓捕牛有道要紧,继续忙自己的…… 接到后面赶来的自己人的通风报信,韩、宋两国的人立刻调转方向,折返追去了燕、卫、齐的搜查方向。 “那两伙人怎么不追了?” 领着晋、赵两国人手,撵在海外一帮人后面追击的太叔山岳注意到就剩这边在继续火急火燎的追赶后,顿时觉得有些不正常。 “长老,太叔长老,等等,有紧急情况!” 晋、赵两国的追击人员修为有高有底,自然有跑得快的,也有跑的慢的,后方人员接递传话呐喊。 闻听有紧急情况,太叔山岳停下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追赶。 “什么情况?”太叔山岳等到后面人来问了声。 来人摇头道:“不知道!”往后指了指,表示是帮后面传声递话。 稍等,晓月阁安插在晋国这边的季玉德赶到了,紧急禀报:“长老,我们可能上当了,海外一帮人应该是牛有道的诱饵,海外那群人应该把灵种都交给了牛有道。我亲眼见到牛有道背了个大包独自溜了,燕卫齐的人应该是也现了,已经追去了。来的路上一直没见燕卫齐的人返回,燕卫齐应该是已经确认了东西在牛有道那边。我赶来的途中,见韩、宋的人也调头去了,似乎也现了什么。” “我说那两伙人怎么不追了,怎么会让我们一家捡便宜!”太叔山岳神情抽搐了一下,猛回头喊道:“停下,别追了!” 还追个屁,追上去和海外那帮妖魔鬼怪打个你死我活的什么都得不到,死伤下来还得便宜其他势力,有那个必要吗? 抢灵种是要的,那群妖魔鬼怪都是其次的。 他一出号令,前后追赶的人立刻层层向前呐喊递话。 轰!被追上的三名妖修联手之下,一名器云宗弟子被打飞了出去。 然而打飞的那名器云宗弟子落地后又扑了过来,明明挨了足以致命的重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正是器云宗的独门秘法,名为《烈焰金身诀》,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内外兼修的奇功,据说修炼到一定境界后便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 这也是器云宗弟子之所以彪悍的原因,修为差别不大的情况下,不彻底将其斩杀的话,就像打不死似的,很是抗揍,人家肉身没你那么多的弱点,不容易受伤,敢不要命似的跟你死拼到底。 紧接着扑来了一群器云宗弟子,联手之下,终于将那三名被撵上的妖修给斩杀。 后面的传话到了,联手的器云宗弟子没有再继续追下去,迅折返…… “怎么没人追了?”紧急逃窜中的红盖天回头看了眼后,诧异了一声。 不时回头的浪惊空沉声道:“难道真是牛有道的诱敌之法奏效了?” “他真若把人给吸引过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啊!”红盖天惊疑不定道。 芙花厉声道:“他去诱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们手上的灵种被抢了,他根本过不了缥缈阁那一关!” 不管是不是牛有道诱敌奏效了,这边都不敢停留,继续狂奔逃命。 面对七国一起动手,他们也实在不是对手,只能是逃命…… 严立有些心惊肉跳,他也亲眼看到了,亲眼确定了,之前远远看到的人的确是牛有道没错。 面对这么多人兜住了搜寻,怎么可能跑的掉。 他不知道牛有道究竟想干什么,按照牛有道的计划来了,他没想到牛有道居然是亲自以身犯险。 他知道吸引诸国势力围剿是牛有道一手策划的,却没想到牛有道是要把自己给逼上死路,用得着这样玩命吗? 不过担心似乎有些多余,找来找去都没找到牛有道的人影。 “不可能!背着那么大一堆东西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他还能破碎虚空不成?再入水,把水底下的每一寸地方都给我再摸一边,任何一处犄角旮旯、任何一处水底洞穴都不许错过。” 没找到牛有道人,站在峡谷岸上的褚风平怒了,怒声厉斥着指挥。 很快,韩宋的人到了,见状也加入了搜索之中。 最后,晋国和赵国的人也到了,也加入了搜索之中。 峡谷激流两岸,以及峡谷内的水流中,前后拦截,左右包抄,再加上这么多人的大范围搜寻,结果就是找不到牛有道的人影。 严立找了个机会,把三国的主事长老都召集到了一起,提醒几人道:“看来被他给跑了。” 褚风平:“这水底下一定有问题!” 严立:“别再什么问题不问题了,大问题马上要落我们身上了。” 几人看向他,很是不解,天火教长老钱复成皱眉道:“我们?什么问题?” 严立提醒道:“气氛已经不对了,你们没现其他势力的人不时会盯着我们吗?一旦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你觉得我们一句水底下有问题能交代的过去吗?他们会怀疑是我们在装模作样,会以为我们已经得手了,会有什么后果不需要我提醒吧?” 此话一出,几人皆暗暗心惊。 经这么一提醒,几人观察之下,现各方势力似乎真的都在不时留心他们这边。 最终,找着找着,燕、卫、齐的人突然一声不吭地悄然撤离了。 不悄悄撤离不行,怕惊动了其他人会有危险。 而这正是牛有道花了这么多心思布局,希望严立促成的结果,他要彻底破坏、终止七国继续搜寻灵种,要保持自己手上灵种的数量优势。 加之有人适当的提醒,燕、卫、齐的诡异行为果然惊醒了梦中人。 古往今来的例子,再怎么辛苦努力,也经不住内奸的破坏。 “妈的,被那帮狡猾的狗东西给耍了,给我找!”反应过来的太叔山岳站在峡谷上破口大骂。 他想不急都不行,再怎么去搜寻灵种应该也不可能有那跑掉的三家手上多了,他器云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其他几家都给干掉,人家又不是泥捏的,实力损失太大的话,出口那一关器云宗过不去。 第八一三章 再聚首 总之别人已经开始抢夺了,而且收获巨大,谁若还想靠搜寻灵种的笨办法去争排名就显得有些白痴了。 想争第一,除了抢夺,已经没了别的办法。 谁最想得第一,谁就最危险! 为了安全起见,韩、宋趁着几方已经碰头的机会,勾搭上了赵国。 被晋国裹挟的赵国也害怕,虽没有主事长老,态度却出奇的一致,与韩、宋一拍即合,趁着有韩、宋在跟前撑腰,果断甩了晋国与韩、宋结盟了。 太叔山岳气得哇哇叫,然面对三家联手对抗,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悔之前没趁机把赵国手上的灵种给抢了。 至此,七国当中,燕、卫、齐结盟联手,韩、宋、赵结盟联手,晋国失道者寡助,变成了孤家寡人。 局势的变化并未按照牛有道预想的去走。 …… 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中,海外一群修士6续从水中冒出,蹿上了岸。 一群人站在岸边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不再跑了,断无常道:“应该甩脱了。” 之前尽管逃了好久,尽管许久都没有再看到追兵,可一群人还是不放心,直到经由这片水域潜渡之后。 水域面积很大,追兵应该不太可能再摸清他们的逃逸方向,这时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来。 人数清点,只剩下了七百多人,七国追杀之下,这边有跑的快的,也有跑的慢的。 “落伍的,怕是回不来了。”红盖天叹了声。 大家都懂他的意思,当时的情况,面对那么多人追杀,顾不上那些跑的慢的,也没办法跑回去救援,否则大家谁都跑不掉。 七国一路追杀之下,66续续折损了三百多人。 追杀的情况下,前方有追赶的目标,被追上的应该不会再有活口。 “能顺利脱身,应该是牛有道诱敌成功了,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浪惊空也叹了声。 芙花也沉默了。 说实话,他们一开始不相信牛有道能牺牲自己为他们诱敌,他们认为情况相反,牛有道很有可能是让他们吸引追兵掩护自己脱身。 然而当时没得选择,扣着牛有道不走,大家一样完蛋,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左右难逃,只能是试试看。 没想到牛有道真的说到做到,真的能不顾个人生死帮他们引走了追兵,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尽管还是死了三百多人,可总比全军覆没的好,何况这也怪不得牛有道,能做到这一步,人家牛有道真的是尽力了,谁都指责不了牛有道什么,反倒都有些动容。 红盖天唏嘘道:“不管他是为了保住这些灵种好拿第一还是怎样,至少证明了一点,他没有耍什么花招,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们误会了他,他的确有合作的诚意。” 浪惊空和断无常皆默默颔。 芙花舒出一口气来,“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去约好的地方碰头,看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再去诱敌抢夺什么的,他们已经不做指望了,已经玩脱了,一群人浪迹向远方天地间。 …… 牛有道也在流浪,一个人独自在这荒古之地流浪,观日出日落星辰坐标,辨别东南西北方向,寻找自己见过的特殊地貌,以辨明该去哪。 傍晚时分,躲在山间,手中剑插在了地上,脱下了两层外套,里面的剥离搭在了插地的剑柄上,外面的黑色外套穿上,又拿了剑柄上的外套覆穿在了外面。 穿好衣服,双手捂面,揭下了脸上的假面,卷好塞进了袖子里,整个人恢复了原来的装扮,也吐出了一口气,以缥缈阁的身份逃了这么久,应该不会被人跟踪,应该是安全了。 转身蹲在溪流边掬水扑了扑面,略作清洗后,喝了点水,站起时,莫名回头看向了两山夹缝间的落日余晖。 渐渐转身面对,忽慢慢张开了双臂,闭目拥抱状,拥抱那一道光明。 余晖亦照看着他,将他孤独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亦令他脸上的水珠熠熠生辉。 忽又睁开了双眼,不再留恋那道光明,毅然提了剑在手,飞掠向了山顶,落在了一颗大树上。 观察了一下四周,将树冠上的树枝略作编排,编织的如同一张网床,枕臂躺在了上面,感受着天地间的光亮一点点消失,看着黑暗一点点占领世间。 时有风来,树冠摇摆,躺在树上的他也在随风摇摆。 夜幕下躺望星空,感受风动,听那虫鸣,远处偶尔有猛兽啸声传来,他自己却孤静静的。 内心却无法安静,一直在思索着。 天一亮,辨明方向后,他又再次出了。 一个人苍山野岭荒原、风风雨雨中前行了十几天后,在约好碰头的地点见到了一伙人,万洞天府的一群人。 见到他来了,万洞天府一群人也很兴奋。 没有具体时间,只让在这等着,不知要等多久的滋味不好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牛有道也没办法,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生,他也无法给出具体的碰面时间。 如今终于见到人了,万洞天府诸人总算是心里有底了。 “你没事吧?”司徒耀见面便问。 牛有道摇了摇头,目测了一下人数,笑了,“看来你们也还好。” 司徒耀:“我们这里没事,就是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牛有道对黎无花颔笑了笑,没多话,“走吧。” “去哪?”司徒耀问。 “去和四海的人碰头。”牛有道指了个方向,“一直朝那边走,三天之内应该就能碰面了。” 司徒耀奇怪,“你们怎么分开了?” “一言难尽。”人多嘴杂,牛有道不想多说什么,一句话带了过去…… 不到三天,两天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脉出现了,万洞天府诸人不知这是哪,牛有道却是第二次来。 此地正是四海修士进入天都秘境之后碰头的地方,也是牛有道与海外众人分别时约定再见的地方。 进入山中,找到了那座来过的洞府,却不见一个人影,牛有道顿时心情沉重了,难道海外那群人未能及时脱身? 又不对,他当时躲在远处观察过,现七国势力都折返到了他逃离的地方搜查,难道是后来又出事了? 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没多久,红盖天的手下苏公爷出现了,请了牛有道等人跟他走。 一行绕到山脉深处的另一地才见到了四海一群人。 再见面,红盖天分外热情,连连叫好,走来就在牛有道胸口捶了一拳,接着又是一个熊抱,“老弟,好样的!” 松开后,牛有道问了声,“怎么躲这来了?” 芙花笑道:“被七国追杀时,落下了一些弟兄,他们知道地方,怕他们落在七国手中后管不住嘴,因此转移了地方。” 这是托辞,一路追杀的情况下,他们才是目标,紧追不放才是正事,没人有心思抓那些没用的俘虏,落后的被追上就是一个死。 其实防备的还是牛有道,怕牛有道落入了七国的手中嘴不牢,不敢留在原地等。 见到牛有道等人来了,确认了后面没有异常,才让人露面把人带过来的。 牛有道稍一琢磨也明白了,不过没有捅破,捅破了证明自己聪明也没任何意义,反而有可能会闹得不愉快,遂笑着点了点头。 见牛有道不但安然回来了,还把万洞天府一群人给带来了,芙花实在是讶异,问:“老弟,七国那么多人追拿你,你是怎么脱身的?” 牛有道:“我也是被追的狗急跳墙了,跳入了一条河中,水底下的情况复杂,让我侥幸躲过了一劫。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惊险,只能说是天不亡我!” 四海一群人唏嘘,想也能想到,那么多人围追堵截,怎么可能不惊险。 红盖天拍了拍牛有道肩膀,算是安慰,也算是帮他压惊。 断无常面对众人摊手道:“现在咱们已经碰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牛有道接话道:“之前的那一劫虽然惊险,却也不是什么坏事。七国的人因为我们聚在了一起,一群人各怀鬼胎,晋国穷横渴求第一,不可能与其他人和平相处,想不出事都难,闹起来了谁都没心思再把力量分散了去搜寻灵种。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找到我们,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咱们安心在这里等着便可,等到秘境出口开启前赶回去便可。” 司徒耀闻言,目中闪过古怪神色,默默打量一群妖魔鬼怪认真思忖的模样。 芙花沉吟道:“抢夺到最后,灵种向部分人集中后,咱们手上的只怕未必还能拿到第一。” 牛有道:“只要总数不再增长,起起落落的差距只要不是太大,我们就占了优势,到时候再看情况做应对,燕国那边还有我们的内应,我们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 愤怒中的太叔山岳咬上了韩、宋、赵不放,像头饿狼一样,死跟着不放。 冷静下来后,太叔山岳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燕卫齐结盟了,韩宋赵也结盟了,他一家去干哪一帮都吃亏,就算能赢也必然是损失惨重,只会让另一伙人捡便宜。 面对如此形势,他想出了折中的办法,暗中联系上了韩国和宋国,劝两家共夺一二三名,三家联手包揽一二三名的奖金后,总数再平分! 第八一四章 灭赵 历届天都秘境之会,自从器云宗崛起参加后,第一名按比例来说,十有七八都是被器云宗给拿了,不能带回第一对他来说有点难堪,可形势比人强,已经弄成了这个样子,总比排名靠后什么都没有的强吧? 而这个办法也的确是打动了韩国和宋国,两国虽想夺第一,但对夺取第一并未抱太大指望,更多的想法是尽力而为、顺其自然! 按照往常的惯例,缥缈阁对前三名的奖励分别是:三亿金币、一亿金币、五千万金币。 前三加在一起是四亿五千万,三家平分的话,每家可得一亿五千万。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第一的三亿多,却都比第二的一亿更多,奖励不如第一却好过第二。 对韩国和宋国来说,拿到这个奖励已经是好于预期,回去也足以交差。 对太叔山岳来说,这样回去虽然没拿到第一,但也比拿第二强,也是为了回去好交差。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晋国穷,又在暗中做开战的准备,晋国需要积蓄财力,已经减少了对器云宗的财力供给,目前器云宗是真的需要这笔钱,全派上下都指望着他带回好消息呢,否则器云宗弟子也不用跑到天都秘境蛮横拼命! 他也想像万兽门、天行宗和灵宗那样走过场,可器云宗没那条件,那三派是真有钱,不用拿弟子的性命去赚取这个钱,他若是不能带回相当份量的奖金回去,真的难以面对全派上下。 三家就这样谈妥了,联手抢一二三名,加一起的奖金平分。 至于赵国,三家密谋后的结果是将其排斥在外了,已经做了联手干掉赵国的准备。 不过暂时并未动赵国,还要利用赵国的人手一起对付燕、卫、齐。 表面是上四家结盟联手,实际上是三家一起糊弄赵国,理由是三对三没胜算,四对三大有可为。 三家一起做了决定,赵国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敢拒绝,只能是从了。 之后,四家全面联手搜寻燕、卫、齐的下落,可搜寻的结果却对不住自己的辛苦。 …… “当时就不该逃,一逃,倒显得咱们做贼心虚了?” 莽莽山林深处,玄兵宗长老刘兴高嘘长叹短。 盘腿坐在树下的紫金洞长老严立冷哼,“当时的情况,我们解释有用吗?不让他们搜身的话,他们会信吗?是我能放下那面子给人搜身,还是你能放下那面子让人搜?哪个门派丢的起这个脸?若不及时脱离的话,他们四家肯定要联手干我们,及时脱身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最近,燕、卫、齐三家一直在介怀之前那事。 就因那事,三家现在彻底龟缩了起来,生怕被遇见,灵种也不敢撒出人手去找了,一直藏在这里不敢乱跑。 “我就奇了怪了,当时那地方已经被我们给围了,水上水下查了个底朝天,人怎么就会消失了?”褚风平费解摇头。 别说他,这事连严立也感到奇怪,牛有道究竟是怎么脱身的,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同样想不通的逍遥宫长老山海忽冒出一句,“据下面讲,当时见到一个缥缈阁的人离去,牛有道不会是假冒了缥缈阁的人脱身吧?” 此话一出,几人齐刷刷回头看向他。 这倒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思路,然而谁也不敢确定,毕竟缥缈阁派出人查探天都秘境内的情况也正常,有人偶尔也见到过。 守正阁长老迟疑道:“假冒缥缈阁的人可是找死,牛有道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一转身的工夫,就换装成了缥缈阁的人,有那个可能吗?” 几人沉默着,谁也没把握。 严立被他们这个说法给说的心惊肉跳,干咳一声道:“不可能!” 褚风平回头看来,“我看很有可能,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你呀,被怨恨迷了心窍。”严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咱们每个人进入天都秘境之前,在进入天谷时,缥缈阁就要逐一进行检查,并核实身份,不仅仅是牛有道,没人有办法带入假冒的东西。而且牛有道和我们不一样,他在天谷惹出了事,又被缥缈阁带去审查了一遍,他根本不可能带入假冒的东西。” 话是他自己说的,虽说是帮牛有道说话,可这理由说出来后,自己都觉得的确是这个理,不由松了口气,心惊肉跳的心绪缓了下来。 众人闻言基本都微微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褚风平迟疑道:“外面没机会,会不会是进了天都秘境内弄的?” 严立:“你是不是疯了?缥缈阁的衣服都是特制的,一眼便能看出真假,牛有道到哪弄去?你不会认为牛有道能从缥缈阁的人身上硬扒强抢吧?真要出了这种事的话,缥缈阁早就兴师动众严查了。就算秘境内不方便查,大家伙一出秘境立马就能现缥缈阁的异常动作,事情不查清楚,谁都别想轻易离开天都峰!” 褚风平慢慢点头,“你说的倒也对,出去看动静便知,缥缈阁那边若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十有**和那厮脱不了干系。” 严立不想这边多事,苦口婆心道:“就下面几个弟子看到了,其他人谁都没看到,我没看到,你们也没看到,你我大家的心里都没底。这种事,没证据还是别乱来的好,一旦惹得缥缈阁较真了,牛有道又倒打一耙的话,说你因为私怨想借缥缈阁的手除掉他,缥缈阁较真查起来,牛有道又把脱身的办法给证明清楚了的话,那你可就是自找麻烦了,你非要跟牛有道过不去的事,可是一大堆人亲眼目睹了!” “总之,我的态度是,没证据不乱说,褚兄若非要扯出缥缈阁把事情给搞大,那是褚兄的事。我事先声明,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褚兄自己跟缥缈阁扯去,不要扯上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 其他人相视一眼,什么态度不知,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 褚风平沉默了。 …… 日月如梭,秘境四个来月,等于外界九个月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 进来的人手实在是有限,天大地大,一群人真要躲起来的话,没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找不到,也不知燕、卫、齐的人手躲哪去了,另四国人手决定返回,决定扼守秘境出口,等着人来自投罗网,那几家的人总不可能一直躲在秘境不回去。 决定返回后,赵国立马倒霉了,晋、韩、宋果断对赵国突袭动手了。 这么久以来都好好的,谁知毒手突然降临,赵国上下修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面对三家联手袭击,毫无准备的赵国修士甚至都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近乎覆灭,侥幸逃脱者寥寥无几。逃者不知该逃往何方,悲怆而逃。 晓月阁安插在赵国这边的人手,无一幸存,全部被杀! 赵国辛辛苦苦收集的灵种落入了他人之手,被晋、韩、宋给瓜分了。 三家得手后立刻返回,也必须提前返回,跑了好远,途中返回也得花不少时间。 抵达古老深林后,三家立刻联手守住了出口一带,守株待兔。 不过在他们抵达之前,已经先有人到了,万兽门、灵宗、天行宗的人都到了,只等着出口开启便出去。 这三家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不想因此得罪人,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走过场的,也已经联手了,也是三家一贯的行径。 三家人都不多,每家进来时只有百人,凑一起也就三百人,每届返回时都会联手以应对不测。 人虽然不多,可三家的财力雄厚,手上的符篆很多,他们人员分散时外人可以偷袭着捞点便宜玩玩,等到这三家联合在一起了,谁都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否则必然会损失惨重。 晋、韩、宋也没打算招惹他们,也不敢明着招惹,那三家在外面虽然没有经营出什么庞大的势力,但各自的实力都足以影响各国战事,还是让他们保持中立的好。 丹榜上,排名靠前,进了天都秘境的,基本上也提前回来了,基本也都投靠到了三个联手的中立门派这边,借个光好一起安全离去。三个中立门派也接受了他们,短期内暂时的合作,有些高手做帮衬也能多一分降低风险的可能性,互惠互利的事情。 西门晴空也回来了,情绪低落的魏多跟在他身边。 颜宝如也回来了,只是举手投足间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挥洒自如,整个人显得异常沉默。 她实际上是最早回来的,她回来时,这里还没有其他返回的人。 若是严立见到她在这里必然会很奇怪,因为牛有道向严立那边递了话,一旦见到颜宝如回燕国那边,杀无赦! 总之不能给颜宝如开口的机会,务必要把颜宝如给吓跑,逼颜宝如提前回到这里。 这只是牛有道一个以防万一的准备,正常情况下,估摸着这女人和燕国那边的人分开太久后也难有办法再找回去,燕国那边没有为她留下什么寻找的记号。 而独自一人没有其他耳目助力的情况下,在这天大地大的地方,也很难找到其他势力,其他势力就算看到她也不会主动暴露踪迹。毕竟她又没什么值得抢的,实力又高,人家也没必要找这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格局有限,当时并不知道他和那群海外修士混在一起要干什么,因此偷偷跟踪而导致暴露。 牛有道的预判,加之给予了一个诱因,估摸着这女人在四望无助、孤零零一人的情况下,也只有返回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