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之涅槃》 第一章 魏家寡妇 隆德二十五年二月,春风修叶似剪刀,燕子南飞又复返。 今日是二月初八,虽说早在前几日就立了春,无奈江宁城中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大概因为几条主街上栽种的都是梧桐的缘故,梧桐落叶早偏发芽又晚。夜风在空旷的大街上尽情的奔跑和嘶叫,整座城死气沉沉的,嗅不到一丝春的味道。 天色还早,长宁街尾魏家的寡妇魏钱氏躺在木板床上悠悠睁开眼来,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战,整个人身上的皮都绷紧了,这人睡着了还不觉得,一醒了就觉得身上都凉嗖嗖的,附在身上的被子像是破了无数个洞,冷风带着寒气袭进来。 魏钱氏侧过身子把手和脚都缩起来,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过了一刻钟腹部好像没那么冷了,她这才慢慢把自己的身子放松下来,不再崩着了。 可刚一放松立刻又觉得背后又冷了起来,魏钱氏转了个身,整个人平躺,使整个背部紧贴褥单,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好了些。 五更的棒子响了起来,贯穿整个江宁城,声音悠远又涩长。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外面白生生的一片,映得小屋子里亮了一些。 魏钱氏借着雪光看了看窗口的米坛子,坛子上放了一个针线篓,针线篓子里有一只雪白的猫儿,此时它睡得正香,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整个身子一起一伏极有规律的动作着。 看着那猫儿,魏钱氏脸上就沁出了暖暖的笑来,这猫儿长得很好,雪白雪白的,一丝杂毛也没有,模样也是很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名品,不大像是魏钱氏养得起的宠物,它就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针线篓子里,看起来与这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别看这魏钱氏面黄肌瘦的样子,她把这猫儿养得不是一般的好,日日有鱼内脏和鱼尾巴吃。 魏钱氏每日下晌午末儿去城西卖鱼的烟家拿些人家杀了鱼后不要的鱼内脏,运气好的时候还有鱼头和鱼尾巴,这猫儿就日日都有鱼吃,虽说不是鱼肉,可这年头,人都吃不饱,一只猫儿顿顿都有鱼内脏吃也是顶顶好的了。 自然,这鱼内脏一个月偶有两三次去拿也是比较轻巧的,和烟家嫂子平白聊上两句,讲几句中听的话儿,见面的时候招呼早点打,打好点,人家也是不会介意这些鱼下水的,反正天天都有,自家的狗儿猫儿都是吃不完的。 可是每日去拿也是有些不好的,不说魏钱氏自己脸皮只比薄的那些厚了那么一点,就是烟家,时间长了,也是难免有些白眼和酸话出来的。 好在这魏钱氏倒也懂那么一些道理,有一次去拿鱼内脏时将好看见烟家嫂子正蹲在家门前右侧面的水沟边洗衣裳,不知道是害了病还是怎么的了,脸上气色很不好,那手上的捶衣棒挥打两三下就得放下来使手捏捏腰杆,看起来很不得劲儿的样子。 这魏钱氏就赶紧上去问候,那烟家的头没抬,只有气无力的侧扬起脸来翻动眼皮子瞟了她一眼,声都没出,复又低下头去摧洗衣服去了。 魏钱氏倒也没有因人家的冷待而气馁,反而上前两步将烟家嫂子扶了起来,嘴上说着嫂子你边上坐一会儿,我帮你搓两下。烟家刘氏这才起身来,扯出一丝笑模样,嘴上说着,钱妹子,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寻了沟边一块大点的石头扶着腰杆坐下了。 这两人,一个弯腰半蹲劳动着,一个石头上端坐着,倒也聊得起来,无非就是些家里短邻里长的事儿。这一来二去,魏钱氏就隔三差五的去帮烟刘氏做些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事,至于她每天去拿鱼下水的事久而久之就成了自然。这烟嫂子对她也算比较热情,两人聊得投契,倒有了一些闺中好友的感觉。 这话说得远了些,我们还是来说这只猫咪吧!这猫儿名叫莲子,这是魏钱氏从一个据说是京城来的一个挑货卖的老伯那里花了两文钱买来的。要不怎么说这猫儿长得乖呢,要是这乡下的土猫儿,一只只都长得是灰黑灰黑的,白送人家都不要,怎么看都不如这一只莲子顺眼些。 自打这猫儿抱到跟前来养后,魏钱氏日日看着,心情倒也好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郁郁寡欢了。自从闺女雪莹被婆婆强行抱走后,娘家兄弟也不待见她,她只好孤身一人住在此处,一个人常常感到很寂寞,生无可恋。 这时自己孤身一人,外面漫天大雪又飘了起来,魏钱氏想起闺女雪盈来,只觉得心窝子闷闷的,眼眶一阵发热红了一双美目,泪水珠帘似的不要钱一样拼命流淌下来,她翻过身子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嘤嘤哭了起来,整个人战栗起来,背上的寒意越发的强烈了。 要说这魏钱氏,原本是这江宁城永宁巷豆腐钱家的二女儿,这卖豆腐的钱家本不是江宁县人氏,乃是隆德五年从外面来的,当时搬来的人家大都是逃荒来的。 隆德四年间,黄河下游发了好大的洪水,淹了沿河而建的二十多个村庄和县城。洪水肆虐过后,老百姓死的死,没死的逃。 家住天水湾的钱来贵全家在这场灾难中都死了,父母,二弟三弟小妹,尸体都找到了,钱来贵在被洪水冲塌了的家门前徒手挖了个坑把父母和二弟三弟小妹的尸体埋了。 只是还有大妹没有找到,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钱来贵又找了两三天还是没有找到,这时洪水也已经完全褪去了,大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天水湾和旁边几个被洪水侵袭过的村子里就开始每天不停的死人。 这些人往往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下泄白痢不止,水米不进,上吐下泻至全身津液熬尽而亡。死时全身扭曲,口鼻歪斜,双目暴突,浑身水竭,皮邹附骨,整个就是一个脱了水的干尸。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官府下来验查过后说这病会传染,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当天夜里,官府就开始抓人了,把那些接触过得此传染病而死掉的人的家里人都抓了起来,说是要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去,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了。 对于钱来贵来说,家里亲人也死了,粮食衣物俱都毁于一旦,现在又出了这种要人命的病,说不定哪天被官府抓去也是一个死,不逃只有死路一条。 下定决心后,当晚,钱来贵就怀揣着从母亲尸身上口袋里掏出来的二十文钱悄悄的潜进了夜色里向西而去了。夜风中,钱来贵右手抚着放在胸口的那二十文钱,两排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拼命压下喉头滚来滚去的呜咽声,满面泪流,娘啊!爹啊,儿走了,儿不得不走啊!父母大人放心,儿定会给我钱家传宗接代的。 当真是最慈父母心啊!在这危难时刻,还是你们的这遗留之财二十文钱给了钱来贵希望啊!不然那能逃到江宁城来,肯定早早的在路上就饿死了。 话说钱来贵在逃灾的路上捡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女子,这人就是魏寡妇魏钱氏的老娘周氏了。当然当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自从逃灾路上爹娘饿死了之后,她的大哥大嫂就把她抛下走了,当时她才十三岁,脚上又有伤,本来也就是饿死的命了,谁知道居然遇到了钱来贵。 本来钱来贵也就是看她可怜给了她一块饼,谁知道这小姑娘就赖上他了,一直拖着跛脚跟在他的后面。那个年头,有吃的,能活下去就好,在周氏心里,钱来贵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唯一和所有,就是她要活下去的目标。 这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跟着倒也跟出感情来了,来到这江宁城后,钱来贵决定在这里落户,后来就娶了周氏为妻,凭着自己祖传的做豆腐的手艺,也在这江宁城站住了脚跟。 钱来贵娶了周氏之后,周氏也很能干,家里家外的操持,还给钱来贵生养了两儿三女,大儿子钱兴文,二女儿钱安宁,三女钱玉宁,四子钱兴武,五女钱碧宁。 十多年过去了,儿女也都长大成人,当年那场灾难就像是一场梦,现在钱家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尽享安稳,除了儿女的婚事外,两老口基本没有在为生活而操心了,吃的穿的都不愁,唯一愁的是儿女的婚事。 大儿子二儿子的婚事都很顺利,娶的媳妇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大儿媳妇是菜市场卖猪肉的李家闺女李金桂,二儿媳妇家是江宁郊县的柳家村一户农家的女儿,名唤杜月娥。 至于钱家的三个女儿,大女儿钱安宁算是高嫁,许的是隔了三条街的小蓉街尾高秀才家的大儿子高崇光,要说这高崇光,那也是一位秀才老爷。 可这高家父子两考了这么多年,硬是不能再进一层,每次都落第,总是考不上举人。不过秀才也有好处,不用交田赋。 这父子二人每日里只是读书,总不下地,地里家里的活是一点不沾手,没办法,高家二儿子只好下地,老母亲和大嫂在家里做些手工活卖银钱来买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过日子。 钱家三女钱碧宁许的是隔壁县矛昌县周家村人周怀东,是一个做小生意的,在矛昌县城里的一个小巷子里租了个门面,做些卖茶叶卖布匹的生意。小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就是因为是商户,身份低了些。所以,平日里,不大和嫁了秀才的大姐嫁了举人的二姐联系,再加上嫁得远,回个娘家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半月,所以,三姐妹一年两载不见一面也是常事。 第二章 生女被虐 钱家二女儿钱玉宁也就是现在的魏寡妇魏钱氏,她算是三姐妹里嫁得最好的,许的人家是这江宁城里赫赫有名的行知书院的教书先生魏明远。 这事魏明远的老娘当年可是不同意的,她家儿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乃是当年江宁城的第一美男子,就连县官大老爷的女儿都是看在了眼里的。要说这魏明远也不知道是傻还是怎么的,居然拒绝了县官老爷家千金的好意,转而求娶了卖豆腐的钱家二女儿。为这事魏家老夫人是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魏明远只好说他谁也不娶了,干脆出家当和尚去,魏家老娘一听,举人老爷要去当秀才,这还得了!况且她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于是,魏家老娘不情不愿的去请媒人去了。后来,魏玉宁嫁进来后,对她每日晨昏定省,毕恭毕敬,温言软语,孝顺非常,她也就慢慢看魏玉宁顺眼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魏玉宁进门都三年了肚子里还没有消息,她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常常对她摆起脸色来,魏玉宁也是聪明人,心下明白婆婆不喜,看自己不顺眼,怕她故意找茬为难自己,于是伺候婆婆丈夫更加周到细心,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年。好在成婚的第五个年头里,钱玉宁有喜了,一家人非常高兴,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钱玉宁肚子里的是个带把的胖小子。 等到孩子一落地,是个女娃,钱家老娘一看,不是大孙子,脸就垮了下来,整个月子里,就杀了一只鸡给月中的钱玉宁吃,钱玉宁营养不够,又要母乳喂养孩子,坐了个月子下来,人瘦了整整一圈,整个人单薄得风一吹就要倒下,脸色也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钱玉宁不敢跟丈夫说婆婆苛待于她,丈夫整日里教书已经很累了,而且她坐月子期间,婆婆说月子期间夫妻不能同房,叫丈夫搬去书院睡去了,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丈夫的面了。在她出月子的那天,特的洗了一个大水澡,用玫瑰花香露洗了一头丈夫最喜爱的长发,抱着孩子坐在屋檐下等丈夫归家。 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日正当中的午时等到日头偏西的傍晚,再从夕阳西下等到天色黑沉下来,丈夫终于是回来了。让钱玉宁没想到的是,丈夫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着嫩青色束腰薄衫的女子,看这衣服的样式是丫鬟,但细看她踩着小碎步紧跟在丈夫身后,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粉白色的脖子来,头上结的是妇人的垂莲鬓,钱玉宁一看这架势,心下一个咯噔,眉头就簇了起来,只站起身来双手抱紧了手上的小娃娃,没有像往常丈夫回来时候一样迎出去,只定定站在原地,拿眼去看那两人。丈夫看见她,只是略微打了一个顿,就直直往堂屋大门口迈步进去了,经过她身旁时候竟然也没有一丝停顿。倒是他身后的那女子经过她身旁时暂停了一下,对她微微行了一个平礼,稍稍弯了弯膝,又拿眼去梭她,待看到钱玉宁双眼含泪,一脸凄然的直看着魏明远的背影时,她就站起身子来,嘴角抿出一抹极淡的似笑非笑的意思来,复又低下头去跟着魏明远身后进去了。 再说魏母看见宝贝儿子明远回家来了,高兴得很,但她看见儿子身后站着的这个女子时候,也是一脸惊讶,张口问魏明远:“明远啊,这位姑娘是?” 只见魏明远脸上顿时显出一丝尴尬来,他张了张照片嘴,似是说不出来,又闭上嘴来抿了抿,转头去看着那女子,似在考虑要如何介绍她。可那女子十分灵巧,还没等他说出她是丫鬟来就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魏母一个大礼,伏下身去,张嘴唤道:“老夫人安好,贱妾余氏,乃是知府老爷府上的一等大丫鬟秋云,只因知府大人爱惜魏先生才学,特赐贱妾来随身伺候先生的。” 这小小丫鬟,张口吐字,条理清晰,声音圆润,落地有声,姿态恭谨,实不像扭捏的小家女,也远非一般的农户之女可比的,如她不开口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只怕魏母会将她当成是那家的小姐呢。可见,这大家的婢女总是比小户家的礼数周到,只怕是专门有管教嬷嬷来调教的。魏母见了心下暗喜,心想说,这儿媳妇迟迟不能给老魏家生出孙子来,都好几年了,这次虽说有出,可毕竟是个孙女,以后终归是外姓人,是不能为老魏家传宗接代的,这段日子自己老是想可以给远儿纳妾了,媳妇五六年都生不出孙子来,就算是亲家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可问题是自家也是小门小户,虽说儿子明远是举人老爷,可毕竟家产薄,他爹又去得早,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将自家女儿许来做小,要说买一个吧,毕竟自家家资有限,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出买小妾的钱财来。这今儿个儿子竟自己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虽说是个丫鬟,可毕竟是在知府老爷家做事的,看这摸样儿也出挑,性子也伶俐,最重要是屁股大,好生养,这不是瞌睡正好有人给送枕头么!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魏母一想到这儿,喜得嘴都快合不上了,马上扶起面前这丫头来细细又看了一回,见她白嫩的面皮粉桃色的嘴,一双柳叶眉下横卧着两只水汪汪的丹凤眼,只鼻子稍显高了一些,鼻头稍微尖了一些,不够圆润。不过,这有总比没有的好,不花钱白得的总比花了银钱论斤两买来的好。魏母当下就说:“秋云啊,快起来,咱们家可不兴跪来跪去的,咱们小门小户的,过日子就好。”显然,这是对秋云喜欢上了。见母亲喜欢秋云,魏明远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是他接着又沉下脸色来,似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夜色沉沉月偏西,倦鸟知返老树枝。房里点上了灯,钱玉宁哄睡了小娃儿,正斜依靠在床头上等夫君。魏举人走进屋子里,见她还没有睡,轻轻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伸出手来环住她,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只是双目盈泪定定的看着自己。他便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环住了她,像往常一样拿右脸去在她脸上蹭了蹭,再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紧挨着发丝儿。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钱玉宁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她偏过头来看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嗡了嗡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魏举人见她动作了,便唤道:“娘子,我们歇息吧!”魏娘子脸一红,只嗯了一声,两个人收拾一番,也就放下帘子来歇了。 魏娘子和魏举人道是没提这事儿睡了,可有人不能不提啊! 就说秋云吧,在进了这进宅子后好一阵窃喜,看见魏娘子她也是不怕的,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子的人,拿捏起来顺手得很。至于那个老的,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喜欢自己,自个儿本就嘴甜,以后多给她听一些好话,不怕她不偏疼着自己,这是个好哄的,也不用担心。只是,这魏先生虽然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意见和异状,但秋云心里还说有些说不出口的味道,总感觉他不是那么简单,但看起来他又的确是那么简单一个人儿。算了,反正我听知县大老爷的,有他老人家做后台,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看,这知县宅子里出来的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手段厉害,心思也不一般啊。 秋云在魏老夫人跟前服侍了一阵,自然样样妥帖,魏老夫人很是受用,这大宅门儿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心里对她满意得不得了。想着儿子今晚要和秋云睡一屋,老夫人和秋云丫头这就忙活了起来,两人把西厢原来的客房稍微布置了一番,看起来也像个能住人的样子。可两人左等右等魏举人楞是没来,出门去东厢房一看,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已然是安置了。这个点上了,总不能去房里把儿子硬拉出媳妇的被窝吧,魏老夫人寻思着,再说,这春寒风凉,要是出来受了夜风得了风寒怎么办。 这心思一转,她笑眯眯得对秋云说道:“秋云啊,既然明远已经安置了,想必是累了,你也辛苦了,还是早些去歇息了吧,”秋云嘴上应着:“谢老夫人关照,秋云省得的。秋云不累,还是先伺候老夫人歇息吧。”这秋云丫头这时抬起一张脸来,隐隐有悲切的样子,可她偏把嘴抿着挤出一丝笑模样来,这下子,十足像是一个受了压迫的贤良小媳妇儿,就连魏老夫人这种硬心肠的人见了都有一丝心疼。 她不由得拉过秋云的小手轻拍,道:“秋云你放心,你从今往后就在这个家里安安稳稳的住下去,只要有我老婆子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只见秋云双目沁着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拉着老夫人的手,细细碎碎的边哭边说道:“老夫人待秋云好,秋云一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伺候好老夫人。”听见这话,魏老夫人又把秋云扶起来好一阵怜惜宽慰。 魏母心中非常满意,这个秋云真的是太讨人喜欢和心疼了,儿子这回肯定要把她的名份定了才行。这感觉才像是一个贴心的媳妇,哪像哪个钱氏一样,整个一木头,一点都不讨人的欢心。 第三章 举人老爷 翌日一大早,魏明远就起来了,他媳妇钱玉宁忙给他整理衣裳,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有一股暖暖的气息静静地流淌,叫人格外的安心。钱玉宁抬眼去看丈夫,却见他也正低头定定的看着自己,脸蛋儿上猛的飘上一抹红霞来,害羞的低下头去。魏举人见到自己媳妇的这个样子,伸出手来把她环住,用下巴在她的头顶发丝上轻轻的磨了几下,嗅了嗅她头发上的桂花香味,心中一分苦涩蔓延开来,这是媳妇儿的味道,以后怕是不大能够闻到了,也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把她抱在怀中了。 你道这魏举人何故有此心境啊?只因他前日在书院中授课完后,一时觉得无聊不想回住处休息,而去了一趟学院后山。话说这行知书院的后山有好几个山头,山上都是浓密的树林,里面杂草丛生,平时是很少有人去的,学院里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是被告诫过的,千万不可去学校后山,山上不安全,有野兽,听说以前就有学生去过后山山上的树林里,结果都再也没有回来了,还听说前年就有两位学生去到后山的树林里,结果后来被人们在山下学院侧门门前的泯河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学院里关于后山的种种传说都十分可怕,而魏举人来学院的时候院长也是亲口和他讲过的,学院的老师和学生都不可以去后山。因此,学院后山一直有两层树枝做的栏杆。可能由于年久失修,可能关于学院后山的传说实在是太可怖了,真的没有人敢来这里,所以,荒草越长越深,树枝做的栏杆也被隐在了荒草里,年月日久,风吹日晒,雨打水浸,栏杆逐渐变得破破烂烂,残败不堪,只要用手轻轻一推,它就坏了,发出吱呀的声音倒塌在地。 魏举人信步走来,竟觉得这荒山森林,十分别致,此时天色尚早,他决定往山上去看一看,忆起院长的话来,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岂惧此种无稽之谈,况且他心中笃定,吾日日读圣贤书,圣贤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魏举人一时之间,好奇心起,为何江宁处处大山小山青峰翠山都去得,偏这几座小山头去不得?从小也没听长辈们提过此山中有神佛有妖怪,自己几岁的时候似乎和爹来过,当时年纪还小,其他的没什么记忆了,只记得此山爬上去,有一处湖泊,当时和爹一起来了好好的,回去了也是好好的,为何偏偏这近来十来年却是去不得了? 疑问是一颗种子,它既然在心中种下了,必然会生根发芽的,到最后结出一个果。魏举人就带着这种即陌生又熟悉即疑问又忐忑的感觉慢慢往山顶爬上去,一路上边分草边走,有时候用手拨荒草的时候不注意也会被草里的荆棘伤到,可是这种小伤,魏举人根本不在意,他快要到山顶了,一路上行来,除了看见惊慌而逃的几只兔子和野山鸡以外,只有一条挂在树枝上晒太阳的蛇了,什么大的野兽都没有遇到,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心中似乎有一团火要喷出胸膛来,他好想告诉大家,其实山上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危险,这山上除了荒草比较多以外,和江宁其他的山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已经到山顶了,魏举人反而不再往前走了,他慢慢蹲了下来,刚才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的眼睛好像要瞪出来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是的,这确实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象,你可能想象不到,在荒草的尽头,竟然不再是荒草,也不是寺庙,更不是人家,你怎么能预料到,在荒草的尽头,竟然是一个美丽的湖泊,当然了,这也很正常,不是吗,山上有一个山上湖泊,再美丽不过的事了。可是,这件事却真的不是很美丽,甚至可以说是诡异,这个小湖泊本来应该在半山腰,可现在它在山顶上,意思是说,有人把这座山的上半截铲平了,湖泊还是在它原来的地方,可是它的旁边铲平了的另一片很大的空地上却占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不是普通的人,普通的人不可能站得那么整齐,也不可能是一样的装束,魏明远作为一个举人,他是见过世面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军队,军队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支军队穿的压根儿不是大明的军服,而且国家的正规军貌似也不应该躲在这样的密林丛生的山上。这支军队这么见不得人,要躲在这么一个地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魏明远脑袋里突然出现两个字“造反”。他的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赶紧趴下身子,尽量把自己隐藏在草丛里,因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前方十米,就有一个手持红缨枪站岗的士兵。只因现在天色已晚,刚才又有一阵风吹过,所以那个小兵才没有发现魏明远拨弄草丛走路上来的声音。毕竟,还隔了那么远一段距离。可问题是现在魏明远心里怕得不得了,他到底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突然之间遇到这样的事,以他聪明绝顶的脑袋,他已然明了以前上山来的人是为何而死了,这种情况下,心中越了然越是怕,脑袋越聪明越是怕,只因他明白这种事情被自己遇上,凶多吉少。 心中惧怕,脑门子密密麻麻就浸出了一头大汗,身上也是被冷汗湿透了袍子。他想下山,可手脚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他只好把左手握拳塞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儿来,右手配合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坡下滑,两双脚也使着劲儿往山下挪去。挪出五十来米远,魏明远离得稍微远了一些,心中总算回来一些胆气,心中不那么害怕,身上就使得出力气了,他脚上也站得起来了,于是猫着身子匆匆的往山下一路小跑回去。此时,天已经朦朦黑了,谁还看得见这行知书院的后山上草丛里居然有一个正仓皇失措逃命的人!魏明远终于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软着脚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阵山风吹过,行知学院的后山又恢复的往日的平静,野草蔓藤只不过随风向而飘着,山风吹向哪里,它们就飘往何方。 魏举人回到住所后,马上沐浴更衣,并且把刚才上山时候穿的衣服收拾起来,准备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它烧了,衣服已经在下山的时候被挂得破破烂烂,如果还留着,哪一天被别人看见,就会发现自己上过山,告诉了别人,那还怎么了得。还有院长,对,院长他到底知不知道后山的这件事呢,如果知道他就是奸人,如果不知道那他又为何对我们编造哪些后山不能上去的谎言呢。如此推算下来,院长大概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仅不告发,反而编造谎言,残害人命来为这些谎言来为这些人隐瞒,想必此事兹事体大。慌乱中,魏举人把衣服烧了,然后一晚都躺在床板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他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只要他一闭眼,就会看见有一个身穿红色军服,脸蒙红色布巾,手持红缨枪的士兵像一头豹子一样向自己冲过来,然后一枪刺进自己的胸膛里面,把自己杀害。天快要亮的时候,本了迷迷糊糊的魏举人突然清醒,猛的坐起身来,只因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身上随身佩戴了一个香囊,那是娘子绣给自己的,里面装有娘子最喜欢的少许桂花干花和大量的薄荷叶。昨晚烧衣服的时候由于太过慌乱,心里又紧张,所以压根儿没想起这一个香囊,可是,现在想起,关键是它在哪里?如果真是随衣服一起烧了还好,如果……魏举人猛的睁大了眼睛,如果这个香囊落在了书院后山的山上……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之间,天色已然是朦朦亮了,来不及再细想,魏举人知道,他必须如往常一般起身洗漱用膳,然后按着上课的时辰去教室里给学生们上课了。虽然现在着实没有这一份心情,可他知道,必须这么做,自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异样,至于香囊,等晌午下学后再去后山昨天走过的地方再找找,在潜意识里,魏举人总觉得那个香囊一定是昨夜和衣服一起烧掉了,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太慌张,没有细看,但印象里,总觉得肯定是这样没错。心里打定了主意,整个人也就平稳了。想想家中的娘子和老母亲,还有那刚刚出生的女儿,自己绝不能有事,所以,一定要镇定。魏举人能考上举人,也绝非浪得虚名,他也是读书万卷,心中有丘壑的人物,只不过没遇到过如此关系重大的阵仗,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也是有的。不过,只要他能冷静下来,细想事情的始末,捋顺事情的关键,凭他喝了二十九年墨汁的脑袋,很快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他知道现在的关键就是在不能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自己昨天去过那个地方,还有,那个香囊,要再好好回想一下,是否真的是已经烧了,如果没有被烧掉,找到了还好,如果没有找到,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被他人拾到,自己又该如何呢? 第四章 惊天秘密 考上了举人的读书人毕竟不一样,即使心里再慌乱,他也能表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该怎样用膳还怎样用膳,该怎样上课还怎样上课,心里即使再急,他也能忍着。一直到晌午下学,学生们都去用膳了,魏举人告别了刚才和他一起用膳完毕的两位夫子,直说自己犯困,想回寝居午休片刻,便信步走回了寝居处。他迅速的换了一套旧衣服,这套衣服是钱玉宁缝给他安寝的时候穿的,所以是短褂,而且比较随意和贴身,再戴上一顶粗棉布帽子,弄点煤灰来涂抹在脸上,这样一装饰,如果不是熟人凑近,根本不会发现此人就是魏举人。因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穿长褂,所以秀才举人之类的是不会穿短挂的,以免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别人即使看见,也只会以为是一般的老百姓,而不会多加注意。 魏举人快步来到昨天来过的地方,他突然发现,昨天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十分明显。因为平日里都是漫山遍野的野茅草,足有半人多高,连成一片,平常也不会有人上山,所以山上的野茅草都长得很是茂盛,而昨天魏举人上去了,他是边把野茅草往两边拨弄边踩倒一些野茅草才能走出这样一条路来的。这样一条小路,在青天白日下,从山下一眼望去,十分明显,简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迟疑的一步一步走到昨天进山时经过的木栏杆边上,只看了一眼,他便做出判断,不好,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木栏杆边泥土上的几个鞋印杂乱又明显,自己昨天从这处经过是一路畅行的,压根儿就没有在此逗留,如果是自己的鞋印应该是很规矩的一排往山上去的才对。还有,自己的鞋印没有这么大,这鞋印这么乱,来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还有,昨天自己推倒在地的一根手臂粗的一截木头已经不在烂了口子的木栏杆旁边了,它现在正静静的躺在离木栏杆五米外的一丛野茅草上,压倒了一片野茅草,而且已经断成了两截,很明显,是有人暴力踢飞的。他突然毫无预警的抬头往山上望去,这一望不打紧,身体本能的绷直了每一块骨头和肌肉,山上的草丛晃动得很厉害,而这晃动的路线是远远从上至下迅速逼近的,只因今日太阳好,又恰逢是午时,阳光直射在金属物品上必能反射出耀眼的强直光芒来,此时无风,魏举人只看见至山上而下,野茅草不停的晃动,其中隐隐射出几点银白色的光来,他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就掩面一路飞奔回去了。 堪堪回到住处,他来不及擦干一身一头的汗,便马上迅速换上了今早穿的那件长衫,并把换下来的短衫泡在水里,帽子体积小,可以马上烧掉,烧出来的灰很少,可以马上均匀的撒在墙角,别人看见只会以为是魏举人不爱干净,居室不洁。至于这顶粗棉布帽子,那本是钱玉宁做给小舅子的,托他带去,结果他最近有点忙,倒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用了,倒正是时候,想来玉宁也不会怪罪于自己。至于举人,平日里都是方巾裹头,然后用一根简单的玉固定好头发就行了,根本就不用戴帽子的。任谁也想不到方才那个急冲冲从后山飞奔回来的人是我魏某人,即使他看见了我的背影,也只会找戴帽子的人,而不会想到是我,所以,帽子是关键,现在帽子没了,谅他们也想不到是我。这帮人无法无天,竟然私设军队,明显是不义之举,想我二十九年来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既然老天让我发现这个秘密,想必是要我救国救民了,看来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幸好还有三日便是我沐休,我且静伏三日,切不可慌乱失神,让人看出了端倪去,也不可操之过急而乱了方寸。魏举人心中如是想着,心中是既有惧怕被发现的忐忑,也有忧国忧民的愤慨。 饶是魏明远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又心思缜密,机敏应变,但在看见远远往自己走近前来的院长大人时候,心中也不免咯噔了一下。私下暗咐,这帮人好快的手脚,自从昨日发现那件事后,今日再看这院长郑释敏,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从来挂着的都是假笑,一脸的老皮皱缩着堆在眼角,嘴角往上弯得厉害,似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固定住了一般,再换不了别的表情了,他的两只眼睛本来就小,在被脸上的肌肤挤压后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根本看不出这幅笑得灿烂的面容下是怎样的心思,只是在他用两只眼睛盯住你时,能感觉到射在自己身上的是两道精光,直看得人好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被两根银针定在了菜板上,倒成了他粘板上的肉。 看着院长郑释敏离自己已不到五米了,魏明远定了定神,先往前两步,侧过身子给院长大人行了个拱手礼,口中称道:“郑大人安好。”这种一般的见面礼,双方在路上打了个照面,下级弯腰拱手奉送上级,是很平常的,而这个时候,上级一般也会客气客气,回一句,或是不开口,向下级点一下头也就过去了,当然,也有当下级是空气,直接无视而走人的。即使这样,下级对待上级仍旧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半分得罪。今儿个院长大人似乎心情不错,不再像往常那样无视魏举人了,他居然偏过脑袋来向魏举人“唔”了一生,然后停下来,盯着魏举人看了有一会儿,大概两三秒的时间,才又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了。在这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里,魏明远已经汗透了内衫,直到郑释敏走远了,方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来。 第五章 赴鸿门宴 几乎是很突然的,两个时辰后,魏举人收到了来自院长郑释敏的口信,叫他晚饭去春风楼,是一位学生来告知的,不过这位学生魏明远从未见过,陌生得很,魏明远也不做多想,只觉得大概不是自己班上的,不熟悉也是常事。这位学生穿黛青色的绸布衫,脸色很黑,一直都低着头,也看不太清楚容貌,只注意到他右手是六个指头,这个倒是很特别。只听这位学生说:“魏夫子,院长请了学院里所有的夫子今晚在春风楼饮宴,特命我来告之你一声,请务必出席。”讲完这通话,也不管魏举人有没有答应,就顾自走了。 很快,日头就偏了西,金光灿灿的天空也换成了深蓝色,一片红霞点缀在蓝色的天空上,异常的美艳之色,叫人贪看留恋。红霞染透了黄昏,华灯引来了暮色。此时江宁城中的顺宁街上正是才刚刚热闹起来呢。各色人等携朋伴友流连于顺宁大街上的酒楼烟馆和青楼之中,此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斗酒游戏的声音,嬉笑怒骂的声音,青楼歌姬招揽客人的娇啼之音,酒楼伙计点菜唱菜上菜的声音。这其中,生意最好,客人最多的要属回雁楼了,此间酒楼听说是县令的小舅子开的,你看那挂在酒楼最高处的金丝楠木做成的九尺金字招牌上那响当当金光灿灿的“回雁楼”三个字正是县令崔庆崔大人的得意之作。 只等入夜,摘星探月。说的就是这回雁楼了,这回雁楼乃是这江宁城中最高的建筑,需得天晴日,持一壶美酒,登上酒楼的最高处,便可豪无障碍的看见如锦夜空中那无边无际的繁星和明月,无顶苍穹,星辰闪烁,明月如勾,伸手可得。酥暖的春风提醒我是在人间,但我却觉得自己是在仙界,回雁楼上风临仙,日月星辰在眼前。回雁楼也因此而声名大噪,慕名而来的雅客不亦落绝,是来了一波又一波,有时候根本就接待不下,后来就只好提前订位,听说现在都排到一个月后了。 魏举人来的时候,大家竟都已经到齐了,除了行知书院的几位夫子和院长外,还多了两个魏明远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魏明远观此两人,只见坐首座那一人面皮白皙,颌下留有三寸长的一把美胡须,看起来应是不惑之年了,此人眉头间的深纵纹呈川字型,想必是常常皱眉所致,他头戴深绿色绞丝暗纹绸缎方巾,身上也是一身同色系的绞丝暗纹绸缎袍子。院长郑释敏就坐在此人右边下首,坐他左边下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面带煞气的汉子,大概三十开外的年纪,坐在哪里就像一座铁塔一般,只看见虎背熊腰的一副身材,一身肌肉绷得身上的暗青色棉布袍子都变了形。众人看见魏举人进来,都站起来寒暄了两句,坐首座那人只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那满脸横肉的汉子却只顾低头喝酒,看来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有同书院的几位夫子在,魏明远倒也没有太尴尬,院长郑释敏对他点了点头,大家便都至圆桌边依次坐下了。院长看人都到齐了,便吩咐上菜。 行知书院所处的是回雁楼的四季雅间,名春棠,名字倒也别致,只是今日这席间的气氛却有些压抑。院长郑释敏一一介绍开来,原来那白面有美胡须的乃是江宁城中的县丞赵源赵大人,那虎背熊腰的汉子正是江宁城中的捕快头子洪升。介绍完毕,众夫子不免又要站起身来向两位大人请一番安,问一声好,赵大人倒也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冷着一张脸了,淡淡的和大家闲聊了几句,大概都是问一些民情和书院之中的所见所闻罢了,有人便捡新奇的讲来,博众人一笑。只是那捕头洪升却性格孤僻得很,即不与众人说笑,也不和众人搭话,只顾把头扎在桌上埋头喝酒。赵源大人和郑释敏院长似乎也没觉得他这样有何不妥,众人哪里还能有什么意见?一场酒喝下来,菜是上了一半了,魏明远一直小心应付,及少喝酒,但大家相劝,不免还是饮了几杯,现在脑子突然不清醒了一样,涨呼呼的,晕得厉害,也才两三杯而已,哪里至于?魏举人把左手边的茶水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茶在开席时是倒好了的,现在已经是微凉了,一杯凉茶下去,魏举人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可脑袋里现在似乎都成了浆糊,越摇越晕,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有心要离席回家去,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众人请辞。众人正喝得高兴,哪里肯放他走,纷纷劝阻,现在席间气氛已经是和缓了,大家都彼此间亲热了不少,看来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呀!就在大家相劝不下的时候,赵大人唤了一声:“秋云。”雅间的门便应声而开了,想是早有人侯在了门外。众人一看,门口处婷婷走进来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此女梳双丫鬓,着嫩青色束腰薄衫,一路走来,香风四溢。她走到赵县丞身后,低低唤了一声:“老爷。”赵县丞应了一声,指着摇摇欲坠的魏明远,说道:“这位魏夫子醉了,你且扶至隔壁房间去,好生照料,醒一醒酒再来入席。”那丫鬟应了命扶着魏明远去了,众人均称赞赵大人好生礼遇,爱惜读书人,不免又热闹一番。 再说那魏明远,被个女人扶着,只勉强随着她的步子慢慢往前挪动,身子似有千斤重,眼睛也似粘住了一样,怎样也睁不开,整个脑子里忽涨忽热的,难受极了,浑身滚烫,连皮肤也慢慢透出了粉红色,他现在是一身一头的大汗淋漓,一点儿劲儿也使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被人带到了哪里,只感觉到身下柔软的似乎是床单和被辱,他拼命贴上去,一阵冰凉,心里似乎松减了一些,本能的再往前挨一些,再挨紧一些,慢慢的,燥热似乎退去了,身上舒服下来,他也筋疲力尽了,拥着被子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魏举人终于醒了。睁开眼睛,盯着顶上的帐子,看着这显然陌生的并蒂莲图案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被子里触手可及的的软玉温香给惊吓住了。来不及细看那女子的容貌,魏举人慌忙跳下床,穿上衣服,那女子也几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见魏举人抬腿就往外走,她便跟上。魏举人回过身来冷冷瞟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心中不知有何想法? 两人堪堪走出房门,就见着了早就侯在厅中的赵县丞和郑院长。看见这两人,魏明远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他盯着那两人没有做声,也不像往常一样上前去请安了。倒是刚才走在他身后的那位女子飞奔而至,扑跪在赵县丞脚下便嘤嘤哭了起来,边哭得这样厉害,边又把魏举人昨夜轻薄了她的事讲得清楚明白,倒也真是本事一桩。 堂上二人听她诉来,均都叹气,郑院长首先叹气道:“明远,何故如斯糊涂呀?如你爱慕这丫鬟便向赵大人求去了也就是的,赵大人爱才,必不会不允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落了下乘!此事传扬出去,你欺凌了人家清白女子,重者是要革去功名的呀!”他一番话说下来,已是连连叹息不已,他那一双细眼向魏明远看过去,见魏举人此时脸色铁青,站在哪里默不作声,刚才听了他一席话也并不发作,心下便得意起来。 比起他来,端坐不动的赵县丞似乎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他看了看跪在脚下的秋云,又看了看站在厅上的魏举人,摸了摸胡须,对堂上二人道:“既然事已至此,秋云丫头,老夫来问你,你可愿去与魏举人做妾,一辈子伺候他?”这一番话问得甚是庄严,秋云丫头似是得了承诺一般,赶紧应下来,连说自己愿意。 赵县丞又问魏举人:“老夫本来昨日是好心,见魏夫子醉酒实在难受,便遣了我的丫头去服侍一番,不想弄成这样。罢了,哪个名士不风流!事已至此,不知魏夫子愿不愿为昨夜之事负责?如若魏夫子另有高见,不妨说来听听,要是实在看不上我府里这粗笨的丫鬟,我也是不勉强的。”事到如今,魏明远知道自己是进退两难了,如果他应下此事,那秋云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探子,如若他拒绝此事,恐怕等不到明天,昨夜的风流韵事就会传遍整个江宁城了,他灯下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也就不存在了,或许事情还会更严重,自己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现在自己的短处被对方捏在手里,对方如果要自己死,不废吹灰之力。思来想去,他终于妥协,对着赵源赵县丞行了跪拜大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高傲的脑袋一磕到底,赵源大人脸上终于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第六章 纳一美妾 魏举人魂不守舍的回到了书院里,秋云丫头则借口说要回赵府收拾自己的衣物体己,跟着赵县丞回到了赵府去。 再说秋云丫鬟,跟着魏举人回家的第二日便由魏举人的老母亲主持着立为了侧室。看着婆母如此急切的做派,而夫君却无动于衷,钱玉宁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中最寒冷的无助和痛彻心扉。她无法开口去哀求丈夫,叫他不要这么做,让他赶走那个叫秋云的丫鬟。她也无法去拒绝婆母坚定要立秋云为侧室的心意。她什么都不能做,这个家里,甚至谁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因为她的意见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而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是夜,魏家的院子里几位亲戚叔伯还在喝酒,毕竟是喜事,虽说不用像正式娶妻一样大办,但置办两三桌酒席,请一些亲朋好友来小聚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因为要告诉别人,魏家,又添人了。这在魏母心中,一直都是一桩大事,给儿子娶妻纳妾,为魏家传宗接代,儿媳妇不如自己的意,这新纳的秋云丫头却太如意了,她心里是有一些得意的。吾儿名远妻妾俱都有了,还怕将来生不出儿子?儿孙绕膝,含饴弄孙的画面实在是太美了,魏母深深的陷了进去,不可自拔。 钱玉宁倚在门边,看夫君一身大红醉醺醺的进了西厢新姨娘的屋里去,心里一阵酸楚,喉头哽咽着,两行清泪自眼中滚落了下去,她也不去理会,让泪水流了个痛快和彻底。为何昨夜还和她那么亲密和温存,让她以为其实丈夫是会为了她和女儿遣走那个女人的,然而,只不过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他就顺从了婆母的意思纳了那个女人,没有一点要反对的意思。难道那个为了她而拒绝过县令千金的那个人变了吗?对一个才貌和家世都远胜于她钱玉宁的千金小姐果断的拒绝,现如今,却纳进了一个低贱的赵府丫鬟。这种种猜测,令钱玉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夫君会这么快的变了,她别过头去,轻轻的关了房门,不忍再看,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男人走向别的女人,这是非人的折磨。 慢慢走进房中,坐在梳妆台前,钱玉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双眼已经哭得肿成了两只核桃,通红通红的,拿起手绢来仔细擦干了泪水,清楚的看见镜中的自己,一张怨妇的脸,头上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发丝杂乱的垂了下来,衬着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钱玉宁赶紧拿起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梳到一半却又悲从中来,忍不住扑在梳妆台上又哭了一回。终于,哭够了,声音也哑了,再也哭不出来了,钱玉宁也想通了,夫君,大概真的是嫌弃了自己这副模样,成婚这才几年呢?竟已是看够了? 钱玉宁起身走到床边,看着铺里睡得正香甜的小人儿,小小的一团,她正均匀的呼吸着,小嘴偶尔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一张小脸圆圆的,透出健康的粉红色,头上的短发柔顺的伏着。仔细的看着女儿,钱玉宁的心里终于安定了,对呀,她还有女儿,这是他们两夫妻的第一个孩子,夫君一定也是很在意和喜欢的,她是正妻,又生了头一个孩子,那位新姨娘无论如何是越不过她去的。钱玉宁突然想起三婶的话来,“玉宁啊,怕什么!你是大的,她是小的,以后你坐着她就得站着,你吃饭她就得伺候着,她怎么都是看你的脸色。”想起这有侧室的人家,确实是正妻要得势一些的,钱玉宁心中似乎又有底气了,对,她是正头娘子,怕什么? 因魏举人新得了一美妾,院长大人特许了三日的假,但魏举人却婉言拒了,众夫子均不得其解,只好称赞一句魏兄好生勤勉。其实,他们哪里能懂魏明远心中的苦闷?还道是好事!只是就算心中再是憋屈,魏举人也得为了自己和家中这四口人的小命忍了下去。他知道,院长和赵县丞必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他的,安插秋云来他身边,也只不过是个监视他的借口罢了。他现在脑中思索的,是怎样把这件要人命的秘密告诉有能力办下这么大案子的官员。他现在知道的是,院长郑释敏,县丞赵源都是叛逆之辈,且他两人特意在回雁楼设宴,就是想告诉他,这江宁的县官也是和他们一路的,提醒自己知道轻重,怕是朝中也有他们的人,或者说他们为之效劳的人必是一个极有权势之人,此人恐怕只手能遮天!但,他们的主人是谁呢?还有多少大小官员参与其中也不得而知,现在他们捏住了自己的把柄却不发作,只略施小计送来个探子,是不是有意的拉拢呢?看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确实有意拉拢自己,不然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自己一刀了结了,还废那么多事儿做什么?只是,魏明远此时还没有参破,他们拉拢自己的关键是什么?自己又有哪里值得他们拉拢的?才华?举人的身份?或许是……魏明远猛然想起他的老师来,难道真是为了他么?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魏明远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心中一时之间没了头绪,急乱之中,他想起了自己的知交好友来,这个人叫吴善,也是一个举人,最重要的是他和魏明远一样,师从于真清于大人。魏明远决定找他帮忙。 第七章 好友吴善 江宁城中有两位举人,一个就是魏明远,另一个是魏明远的朋友,此人名吴善,乃城东吴大富家的二儿子,也是吴家的庶子。吴家乃商贾之家,吴大富为善一方,为乡亲邻里修桥铺路,做了不少好事,人称吴大善人,吴大善人虽说家财万贯,可惜始终是商户,地位低下。吴大善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吴有财和小女儿吴娟均为正室蒋氏所出,二儿子乃蒋氏的陪房丫头孙氏所出,此子就是吴善了。吴大善人虽说金银满屋,可商贾的身份让他受了不少闲气,便立志要儿子们考个功名回来,所以两个儿子从小便延请西席,悉心教导。可惜吴大少爷心性贪玩,读了三十多年书,正妻小妾娶了一大堆,儿女也都五个了,却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好在二子勤勉,二十岁那一年终于考上了个秀才,一举成为了吴大富心目中的第一人。从此以后,吴家事事以二少爷为先,吴大富敞开了手使银子到处打听哪里有厉害的先生,终于寻得当年的于真清先生,听说此人教书极为厉害,他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是考得上举人进士的,最得意莫过于他的得意门生颜宁颜大人,乃是隆德十八年的状元。状元爷的师傅,自然拜师的人多,如能拜在于师傅的门下,岂不是就成了状元爷的师弟了!于是乎,当时吴大富花了大把的银子和金子,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不行,于大人不收银钱和贿赂,只看重学问,好在吴善学问不错,通过了于大人的考试,终于得归于大人门下。 于真清此人学问极好,在隆德元年第一场大考中连中两甲,会员,解元,可惜在最后的殿试中只被点中了探花郎。其实,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按说于真清的学问如此之好,卷子拿上去,是连左尚书大人都夸了的,尚书大人看过于清真的试卷后,连道三个好字,这岂是一般学子可比的?只是在最后一场殿试中面见了皇上,皇上见他相貌丑陋(眼睛小鼻子大,眉毛太过浓密且逆向上额长,加之表情冷硬,帝望之不喜,不讨人喜欢),顿时心生不快,当下就把他的第一名名次异给了本当是第二名的林瑞安。林瑞安自然也是一个人才,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样样拿手,骑射剑艺也不在话下,最重要是他相貌堂堂,身长七尺,体格精壮,英武过人。林瑞安出生于赫赫有名的上阳林家,世家公子,风度翩翩,加之才华横溢,大概当时皇上想把公主许配与他,便有意抬了抬他的身份,虽说上阳林家家世不俗,但配公主也嫌低了些,再加上个状元爷的身份,便足以匹配了。这些在当时只是揣测,帝王心事,谁敢言说,就算后来林瑞安确是尚了皇上的胞妹安庆公主,做上了驸马爷,这一臆说也只能在各位的脑子里浅浅自品一下,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一言不慎,便可招致私自揣测圣意的大罪,恐怕小命难保,甚至连累了全家。所以,虽有为于真清抱不平的,比如哪位尚书大人任锡文,也只是自个儿呆在自家书房里暗暗叹息了几声。 隆德十年,于真清因罪被贬至永州,又被褫夺了一身官职,只好闲赋在家,突然从日理万机的朝廷大员变成每日碌碌度日的闲人,什么事也做不了,心中又烦闷庙堂之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能去管。只好每日把自己闷在书房,哪里也不去,只是不停的看书习字,日日哀叹,饮食不理,才两个月整个人便瘦了两圈下来,于夫人见夫君如此烦闷,已致郁结成病,想他长此以往,岂不是人都要没了。几次相劝不下以后,于夫人招来儿子们商讨法子,询问三个儿子有何良策。长子聪慧,他说父亲虽然这两个月行为怪异,行动偏执,但有一样是不曾落下的,仍是照旧。原来于清真自己学问极好,对儿子们自然也要求严格,虽说他被罢官贬斥后心情郁闷,不甚理人,但他对几个孩子的学业仍然日日必问,无一日落下。于夫人心中思量了几番,终是开口对于清真讲了,说:“夫君,现时虽说不用日日去当班了,但总在家中也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吧,三月里西山的海棠和桃花都已经开了,听洪伯说开成了一片,满山都是。”于清真抬起一张脸来,长满了胡须的嘴抿了抿,叹了口气,道:“夫人想去便去吧。”转过头去向窗外抬高声音唤道:“小红,备轿,送夫人去西山,叫大少爷陪着。” 最后,于大人还是一同去了,因为于夫人说,三月正是赏花季,这永州的才子俊杰们估计也都聚在了桃花树下了,可能有才气纵横的能写出精彩绝伦的诗词也不一定呢! 三月桃花迎风开,十里粉云送春来。 于府一行人漫步在西山连绵不绝的桃花林中,春花烂漫,路边两旁绿茵青嫩,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开得遍地都是,偶尔看见桃花树下来踏青的人家,或有携朋伴友而来的少年们围坐在树下,饮酒作乐,谈笑言欢。一路上,于大人与夫人总算是一扫贬官而来的不快,心情舒畅了许多,两人也随意的边漫步边偶尔说上那么几句话,于大人吩咐大儿以此景赋诗一首,大公子做了一首咏桃,道还算过得去。于大人对夫人与大儿子感叹道:“堂堂永州,竟无一人?今日上山赏桃花,见幕色而来之人众多,其中青年小子不少,但无一人见美景而动才情,吾观之竟都是上来喝酒斗耍的,难道诺大一个永州,竟然没有一个读书种子?” 夫人道:“老爷学问不差,怎么不教几个学生出来,将来或成国家栋梁也未可知,总算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听夫人如是说,于大人镇了镇。 夫人又说:“前几日,我见了知府夫人,她与我谈得来,便托我一件事。知府家大公子今年都十七了,此子聪颖好学,最爱读书,只是因为所请夫子学问总不够好,常常被知府公子问得哑口无言,已两年没有夫子愿意去做西席了。知府老爷每日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公子学业,知府夫人见儿子总是自己读书,无人教导,总不是个办法,怕耽误了明年的省试,便托我问问,你有没有空教导一下。” 夫人如是说来,于大人似受了点拨,觉得是该收几个学生了,于是,放出话去,要收学生。如此一来,前来拜师的学子就多了起来,于大人请自考核,从这些学子里挑选了品行上佳,资质尚可的五人,亲自为他们讲学授课,悉心教导,其中,永州知府颜大人的公子颜宁。从此之后,于大人每年均收学生五人,数十年间,教人无数,这些学生大部分都考取了功名,最后成为了国家各个阶层的官员,终成朝廷之栋梁。 隆德十五年,于真清大人又收了五个学生,这其中,有两个来自永州的江宁城,一个叫吴善,另一个就叫魏明远。吴善和魏明远他们虽然都是江宁城的老乡,可以前从不认识,一个家贫,一个家富,一个寒窗苦读,一个生活富足,一个生活在城东,一个生活在城西。但此时,命运把他们连在了一起,这一年,他们共同投入了于大人的门下,一起生活和学习,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和好同窗。 第八章 城东吴家 魏明远自知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恐怕自身性命难保,如果自己果真出了事,家里上下四口人定然也是性命堪忧。他又不能对任何人言说,这江宁城中,不知道他们已买通了多少人,思来想去,他必得找一个更大更清廉的官才能当面告之。记得从前在永州省城老师门下求学时,老师与知府颜松年两家经常走动,颜家大公子颜宁也是拜在老师门下的,总算是自己等人的大师兄。老师为人清正廉明,颜知府任上也多有好评,想必是一位信的过的官儿了,为今之计,只有拜托好友吴善替我走永州省城一趟,替我去送信,让颜知府带兵前来缴了这些乱臣贼子,方可安心。心下大计已定,魏明远不由得从脚底生出了一股寒意,毕竟从来都是临窗读书的文弱之人,这下子被逼做了网里的鱼儿,若是不想被人放在案板上随意宰杀,就只有奋力一搏,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他们占时没有动作,想必是想法子要拉自己下水,与他们一起做这造反的事,吾虽不肖,受教于老师门下,断断不可做这叛逆之事,毋宁死,也不屈。 终于等到了沐休之日,魏明远早早的就动身了,一路往城东走去,穿过三条长街,过一条河,再穿过一条短街就到了。倒也不算远,一个时辰的路,只是魏明远乃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总坐在书案前,没怎么锻炼。走了这许久,一时之间口干舌燥,气喘吁吁,身上起了一层毛毛汗出来,浑身黏黏的,怪不舒服。今日暖阳高照,春日的阳光总是很柔,就算明晃晃的,也晒不伤人,置身在阳光下反而会觉得很舒服,浑身懒洋洋的。魏明远刚过了河,看见前面有一户人家的篱笆开着,里面一位年约五旬,身穿深绿色麻棉布衣的妇人正在捡豆子。他实在渴极了,便上前去讨碗水喝。 “这位婶子,安否!小生渴极,可否行个方便,讨碗清水?” “呦喂!这是哪里来的大官人啊!天这样热,也不带个小厮,赶快坐下,婶子给你倒水啊!”那妇人见眼前之人面皮白皙,颌下无须,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身穿一身文人长衫,头上束了个方巾,便知道这肯定是一位有功名的读书人。见人家斯斯文文的,对自己又如此客气,只为讨碗水喝,哪里有不愿意的!赶紧就起身让出来自己身下坐的凳子,又把装豆子的簸箕放在屋门前台阶上,转身进了厨房舀水去了。 魏明远心下了然,像自己这种有功名的人身边总是要带个小厮的,无奈自己家穷,现在虽说有了功名,可惜没有当官的资格。自己又不想去做那起子师爷之流的职务,师爷账房之类的,不能算作朝廷的官职,最多只能充作县官老爷的私人内设,领的也是县官老爷的俸禄,而不是朝廷的俸禄。县官是九品,这些县官老爷的幕僚们是最末流的无品。县丞倒算是个官职,有了举人的功名是可以做的,可惜只是个副的,有正经的县官老爷在,那有县丞的什么事儿?还不都是妄想,总得考上个进士才行,魏明远想着。做了这个行知书院的夫子,月银只够家用,一家人刚好温饱,根本请不起丫鬟婆子,更别提买一个小厮了。 绿衣大婶端出一碗水来,魏明远喝了几口,正端着碗歇一歇,那大婶找他说话,道:“小哥这一路来如此辛苦,是要往何处去?” “往城东吴家去。” “哦!可是去喝喜酒的。”那绿衣大婶神秘兮兮的往魏明远跟前凑了凑,讲道:“我知道啦!城东吴家公子最近听说新娶了一房姨太太,是从永州城抬回来的,听说正是永州城中最得意的小倌儿,花了八千两银子。 “哦!还有这事?”魏明远惊讶道。 “当然是啊,难道我会诓你不成,听说那位名妓长得可漂亮了,听见过的人说,是我们永州最漂亮的,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吧!”大婶子八卦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魏明远一个男人家不知该如何接话,况且他也从不喜欢背后讲人家的是非,便托词自己赶路,向那位大婶子作了个揖便告辞了。重新上路,继续往吴家去了。 日头虽高,好在是春分时节,并不见得十分的炎热。魏明远一路紧赶慢赶,从城西到城东倒也用了两个时辰。他人到吴家时,吴举人正在陪一众人等喝酒闲话。见到魏明远来,吴善直呼稀客,迎上前来引入了上座,一应礼数,周到细致。待魏明远坐定,又倒酒布菜,两三杯酒下肚,便把桌上众人一一介绍开来,这位是吴家本家的六叔公,哪位是同村的于保长,又一位是永州通盛米铺的少东家高少爷,一通介绍,众人又是一番见礼问好。 酒桌上推杯换盏,众人皆是兴致昂扬,高谈阔论,想必都是见过世面的,谈乡里乡情显得土气了一些,大家都愿意讲江宁城以外的世界。通盛米铺的高少爷是个有钱的主,玩的自然不一般,见过的世面和排场必然是多一些大一些,他讲起自己在永州城的事来,可谓是滔滔不绝,吃的是山珍海味,倒掉的都是白米饭,玩的是青楼名妓,玩腻了送给朋友的都有好几个,喝的是美酒佳酿,醉卧在软玉温香。一番夸夸其谈,高少爷的卖力演说直讲得桌上众人两眼放光,于保长作为一个有见识的村里一把手也忍不住羡慕道:“乖乖,高少爷,您这过的那可是神仙的日子啊!山珍海味是享用不尽,绫罗绸缎是穿不完啊,简直比地主老财还享福啊,我看皇上也就是这种日子了吧!” 高少爷端起桌前的一杯酒来一饮而尽,似笑非笑的瞟了于保长一眼,嗤笑道:“你这就说错了啊!皇上,皇上才不在乎这些呢!皇上想吃什么没有,早就吃腻啦!皇上想穿什么没有,这天下的好东西都紧着他老人家用。皇上只怕是除了天上的仙女得不到,还有什么没见过?我们这种,差远了,连知府老爷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更不用说皇上啦!”这一番话,明显是看不起于保长,说来丑他的,高少爷似乎觉得自己懂得多一些,便看不起这些乡下人。说实话,要不是吴善考上了举人,自己的老爹叫他多和吴善亲近亲近,打好交道,他还真不愿意来这穷乡僻壤。他有的是钱,自家的通盛米铺在全国每一个省都有分号,见过的达官贵人不算少,眼见自然就越来越高了。 于保长听高少爷这么一说,老脸一红,再不敢随意开腔了。吴家六叔公看不过眼于保长受王八气,咂巴咂巴嘴,下巴的一簇白胡须一动一动的,他在嘴里溜了溜舌头,拿出在家训孙子的架势出来,捏起杯子一口把酒干了,砰的一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撞出声响来,拖着声音开口道:“高少爷考中举人了?” 高少爷喝得迷迷糊糊的,不解其意,只偏过头瞪着眼睛道:“没有。“ 吴六叔公再道:“哦!那高少爷想必是秀才公吧?“ 高少爷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硬声不耐道:“没有,怎的?“ 吴六叔公轻笑一声,道:“本朝律例一向严明,凡商户者,不得身着绫罗绸缎,商者乃贱籍,只可身穿麻布粗衣。”说这番话时,吴六叔公颇为得意,摇头晃脑,扯着自己身上洗得微微泛白的绸缎衣。 看他还要再说下去,吴善反应道也快,忙叫过一边的下人来,吩咐道:“六叔公年事已高,不胜酒力,赶快扶回家去休息。”那仆人领命去了。吴善转过身来,看见桌上众人脸色怪异,均都默默不言语,原来是高少爷脸都青了,阴沉沉的。吴善赶紧斟酒给高少爷赔罪,高少爷受了这杯酒,脸色也慢慢好起来,但他似乎是没心情再喝下去了,推说自己喝多了,要休息,吴善只好安排仆人带他去客房休息。 第九章 和盘托出 闹了这一出乌龙,酒席道也散得快,吴善也得了空闲和魏明远叙旧一番。 魏明远因为晚上还得赶回家去,所以将事情全部托出,他这一说不要紧,搞得吴善是脸色大变。吴善乃机谨之人,最善于专营,他不同于性格单纯政治敏感度不高的魏明远。他非常明白此事的厉害。见魏明远殷殷切切的盯着自己,一定要自己拿一个主意,他皱着眉头,在书房里踱着方步走了两圈,心中也没有万全之策,于是只好对魏明远讲道:“魏师弟,此时关系重大,也许是冲着师父他老人家去的,你此去切记不可操之过急,随意动作。对了,此事你有告诉过第三人没有?” 魏明远:“没有,只对吴师兄你一人讲过。” 吴善:“家里人呢?” 魏明远:“家母和内人均不知情,此时关系重大,我心中实在是恐慌,万望师兄指点一二。” 吴善:“师弟讲的是哪里话,自家兄弟,岂有不帮之理。你容我细细思量一番,两日后必定给你回信。” 听吴善如是说,魏明远终于放下心来,心想,终于还是吴师兄有本事,我且静候吧。 就这样,魏明远提着心来,放着心回去了,当天晚上,终于是睡了一个好觉。 魏明远这边是好过了一些,那边钱玉宁却越来越难过起来。魏母本就不喜钱玉宁这个儿媳妇,偏偏看重魏举人新娶回来的姨娘秋云。秋云丫鬟嫁进来魏家给了本是大老婆的钱玉宁很重的危机感,钱玉宁因着要做出正妻和小妾的区别,处处要学着别家正房夫人的样子,势必要压秋云一头,而那秋云偏偏最会做戏,惯会装柔弱博同情,往往钱玉宁还没有怎么样,她就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去魏母跟前一顿哭诉,倒挣得了魏母十二万分的同情。这样一来,钱玉宁总是处于下风,小妾没有收拾到,反而遭了婆母的唾骂和厌恶,常常被叫去训斥一顿,骂得她是眼泪汪汪的,总要叫她日子过得难受才肯罢休。 对于这些事,魏明远是不知道的,他总是一个人在书房呆着,显得很忙,晚上也歇在书房里,即不去钱玉宁房里,也不去秋云房里。这看在魏母眼里,急得不行,儿子老这样怎么行,自己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于是这天,魏母招来魏明远问话:“明远啊,最近这是怎么了,饭食是不合胃口怎么的,怎的吃得这么少?” 魏明远对老母亲恭恭敬敬道:“儿子没事,娘亲不用挂心。” 魏母不相信:“那为何你不吃饭呢?你看你人都瘦了!” 她哪里知道魏明远这是操心操的,心里这事儿太大了,又不方便和她们说。 魏明远还是那句话,连音调都没有变过:“儿子没事的,娘亲不用挂心。” 魏明远无奈,听了这话,魏母也很无奈,她只好叮嘱道:“儿啊!今儿个不要再睡书房了,还是去看看秋云那丫头吧,这娶进来都这么多天了,也没去看过,总是不大好的。” 魏明远不答话,只是扶着魏母回房,末了,对魏母道:“娘亲早些歇息吧,儿子也回书房了。”看重儿子走出去的背影,魏母直叹气,这儿子也太倔了,这脾气,像死去的老头子,哎!还是熄灯睡了吧!一夜无事。 魏明远不去秋云屋里,因他知道那秋云不是什么好人,定是赵县丞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他不去妻子钱玉宁屋里,却是怕自己忍不住她双目盈泪看着自己的样子,他怕自己一心软就将事情讲了出来。玉宁只是一个深闺小妇人,哪里懂得这些肮脏事,再一个她不会掩饰心事,一害怕便会露出马脚,叫人察觉了去,容易坏事。 魏明远一边等着吴师兄的音信,一边给师父写了一封信,讲了最近遇到的事,从头到尾把自己知道的写得详尽,有关此事的一应人等都特别做了叙述,也请师父放心,有吴师兄帮忙。信中写明了魏明远自己害怕此事牵涉到皇家夺嫡,故而不敢擅作主张,烦请师父定夺的意思。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师父一定是有训示的,故而将这封信交与送信人黎叔的时候,他特意叮嘱了一番,叫他务必送至京城亲手交与吏部尚书于真清大人。 这封信魏明远很放心的交出去了,负责送信的人是一个老瘸子,四十五岁上下的年纪,身量偏小,精瘦精瘦的,着一身青布衫,两眼炯炯有神。大家都叫他黎瘸子,魏明远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在二十年前父亲似乎救助过此人,当时父亲将一身是血的黎瘸子带回家养了两个月的伤,为此母亲很不高兴。可父亲却很高兴,很看得起这个人,两人总是把酒畅言,相谈甚欢。黎瘸子养了两个月的伤,伤好了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但每年都会回江宁城看望父亲,直到父亲去世。本来魏明远已经几年没有看见过他了,可巧两个月前在城门口看见黎瘸子在那里拿个破碗蹲在地上讨饭,看着实在是可怜。小时候魏明远还总是唤他黎叔叔的,想起他和父亲的交情,于是心下不忍,扶了黎瘸子起来,在便宜的小巷子里租了一个屋子给黎叔住,每月给些银两,也算是赡养了起来。 这一番恩情,黎叔是感动得老泪众横,他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年轻时候又得了魏明远父亲魏修林的救命之恩,心下早就把魏明远看成自己的儿子了。黎瘸子在魏明远的照顾下闲了几个月了,想找事做,但人家一看他年纪那么大了又是瘸子都不肯用他,心里正闲得慌,这下看见魏明远叫自己去京城送信,立马应了下来。其实黎瘸子以前就是从京城来的,他左边这只腿也是在京城断的,当年他在京城是一个船帮的堂主,只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得罪了人,被别人追砍出京城,那人追了他一个月,不仅砍断了他一条左腿,还伤及心肺。当时他逃至江宁城外的十里坡,实在支持不住晕倒了,从小山坡上滚下来,幸好遇到从城外干活回家的魏明远他爹,才得了救。 说实话,回京城,黎叔心中是忐忑的,他怕会遇见旧人,到时候又免不了重提当年的恩怨,惹来仇家追杀,但看见魏明远交给自己这封信时候那殷殷切切的的叮嘱和凝重的目光时,黎叔又没有说出口自己的担忧,毅然同意了。魏明远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一共两百两白银,平分成两份,一份给黎叔,另一份自己收起来。看着黎叔出了城门,魏明远终于放心的回家了。 第十章 黄雀在后 在江宁城顺宁街中间的县衙里,赵县丞正和县官老爷崔庆一起听一个衙役做报告。崔庆是一个大胖子,穿一身绿色的蛤蟆衣,也就是九品芝麻官的绿色官服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的最上方,他的下首左边端坐着一身黑色常服,脸色依旧很白,胡须依旧很规矩的赵县丞。那衙役是一位三十左右年纪的一个汉子,着灰白色衙役皂服,左手自然垂放至腰下大腿旁,右手紧按着别在腰间的一把宽边大刀的刀把上,对着堂上二人躬身而立,甚是恭敬。 “禀大人,那魏举人昨日去了城东见吴大善人家的二公子吴举人。今日倒是什么人也没见,但是他救济的那老乞丐出城去了,背着一包袱东西,不像是出去讨饭的,倒像是要远行。”那中年衙役一一如是说道。 “哦!张老三,我叫你监视魏举人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马上前来禀报,这都十天半个月了,你才来禀报这么一回,是不是偷懒了,没去监视啊!”崔县令不满道,挪了挪屁股靠在了椅子上,斜了堂下的汉子一眼。 听县令老爷这样一说,张老三倒也不紧张,他冷静道:“大人明鉴,小人一直是盯着魏举人的,他此前除了书院就是在家,从未出过门,也就是这两天才去了城东和那老乞丐的住处。其他的,确实没有什么了,就是跟平常一样,吃饭,睡觉,在书房看书写字。” 听他这么一说,崔县令冷着脸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叫他出去。见张老三退了出去,崔庆突然脸色变得好看起来,满脸堆笑,起身走至堂下的赵县丞面前,讨好的说道:“赵兄,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呢?”这一番话,倒像赵县丞才是他的顶头上司一样,好生奇怪。那赵县丞也像是惯常了崔县令的这番作态,竞也不拿出一番属下的态度来推脱一番,反而像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一般发号司令起来。他发话道:“我看吴善此人必不可轻视,听说此人手段了得,且和永州诸多人等都很熟悉,况且他也是于尚书的得意弟子,如果此人可以拉拢,想必要比魏明远这种迂腐的书呆子有用处得多。至于那个老乞丐,我看他就没必要再讨饭了,还是送他上天去安享极乐吧。” 这一番交代下来,赵县丞心中想着如能拉拢吴善此人,想必魏明远就不用留了吧,毕竟手中有一支笔就可以写字了,再多一支似乎用处也不太大。他暗暗思虑了半刻钟,便想出了约吴举人出来的法子,脸上不禁带出一抹怪异的笑来,只是那笑浮现在那副白皙得过份的面皮上,又没有笑得尽兴,说不出的阴冷。旁边的崔县令看见了这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赵县丞抬起头来看见他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说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吩咐下去,解决了那老乞丐,另外,叫张老三继续监视。” 崔县令不敢说话,屁都没放一个,就赶紧退出去了,他得去把事情办好,不然赵县丞会弄死自己的。 你道为何崔县令那么怵赵县丞啊?只因赵县丞他爹赵伯年是大皇子的头号军师,现任工部尚书,赵县丞是大家出身,如果不是为了给大皇子秘密练兵,是不会屈尊在江宁这种小地方来的。现在大皇子的母妃刘贵妃极得皇上的宠幸,大皇子每天奉旨跟随皇上处理国事,大有将入主东宫的势头,朝中众人争相巴结,送珠宝金银,美女奇珍的大有人在。如果不是因为崔县令的女儿年纪尚小,才年方六岁,他也是会把女儿送入大皇子府邸的。说不一定哪天就得了贵人的青睐,自己那时候还不水涨船高,再也不用受这位赵县丞的鸟气了。不过,这种事崔庆也只敢心里偷偷想想,是不敢说出来的。 四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今儿个早上还是艳阳天,到了下午间,就阴云密布了。吴善很烦恼,他悠闲的日子就这么没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实在不值得费心,魏明远那小子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此事写一封信给永州的知府颜大人,再写一封信给现在正在永州隔壁的青州城巡抚的崔连兴崔侍郎大人即可。 那崔大人本是奉旨从京城至青州查银矿私自铸造银钱的案子,也是近一个月才到的,此事没有声张,本应是极为机密之事,谁知走漏了风声,让青州地方上的大小官员等知悉了崔大人的行踪,于是全都跑去接待,拜访,送礼。吴善消息灵通,也得知了此事,此时,他便想起了这一茬儿。崔大人乃皇上亲近之人,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彻查,到时候很快就没事了,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钦差,也有问案子和调兵的权利,说不定自己举报告密有功,日后有所封赏也不一定。吴善本来对魏明远所说的事感到是个麻烦,没什么兴致,可突然想通了这一茬儿,竟觉得仕途终于有了出路,心思一下子活泛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此事可成,于是马上动笔修书一封。 虽然天色已晚,但他还是亲自跑去马房叫出刘二来给他一锭五两的银子,吩咐他立即启程,日夜兼程马上赶去青州,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崔连兴的钦差大人,因刘二略懂些拳脚,又专门管马房,骑术也好,吴善一点也不担心,就只叫了他一人去,没有加派人手。那刘二本是吴善亲信之人,此时见二少爷吩咐得急,又见稳稳当当拿在手上的五两银子,倒也没有多话,进屋拿了一个包袱,几个大饼就出发了。 第十一章 钱氏被休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了,一个把月,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在这一个月里,魏家的局势是越来越紧张了。钱玉宁和秋云每日里就像乌眼鸡一样斗个不停,秋云仗着有了身孕又有魏母的宠爱总要去惹钱玉宁,惹恼了人家,人家骂她两句她就跟着对骂,然后哭哭啼啼的跑去魏母跟前哭诉一番。几次三番,天天如此,次数多了,魏母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家宅不宁。她又每次都要偏着秋云的肚子,在她看来,秋云才接进家里两个多月就有了身孕,是个有福的,有福之人必定怀的是男胎。所以只要秋云和钱玉宁每次一有矛盾,她总是偏着秋云,每次都要训钱玉宁,搞得钱玉宁心里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刚开始还自己生闷气,可最近却大有和秋云一决高下的势头了,放开了吵,弄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纷纷爬在墙头看热闹。魏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觉得儿媳妇不识大体,不贤惠,心里恨死这个媳妇儿了。 这天,秋云姨娘身穿一身水红色的纺纱春杉,拿娇作态的走来,对院子里正带着女儿晒太阳玩耍的钱玉宁道:“姐姐,婆母饿啦,她老人家要吃荷包蛋下面条,你去做来吧,记得加几片小白菜哦。”说完转身就要走。 “自己不知道做啊!是断了左手还是断了右手啊!”钱玉宁见她连日以来越来越嚣张,这下子连自己也敢随便使唤了,忍不住恨声道。 “姐姐这样恶毒,是要咒我死吗?”秋云哀哀道,随手从袖子里拉出一条丝巾来擦起了眼泪,也不知道她眼泪是怎样来的这样快的,简直是说来就来,看起来好不可怜,尤其又是美人儿,美人垂泪,楚楚动人。这秋云不吵闹了,反而哭了起来,钱玉宁一时适应不过来,心里觉得恶心,只骂了句“你疯了么?我要你的命作啥!”便抱起女儿来要往屋里走,一转过身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魏明远真幽幽的看着自己。她顿时心里觉得又慌又委屈,可一看夫君的眼神,好像是不喜自己的样子,便恼了,干脆就当没看见这个人,直接回了房。钱玉宁坐在东厢房里,心想,刚才的对话听见便听见了,我又没有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第二天,一家人吃早餐时,魏母在饭桌上就说开了,:“玉宁啊!不是婆婆我说你,你说你,怎么能如此恶毒呢?昨日里竟是要秋云挺着肚子去做饭。你也知道她现在怀孕了,怀的是我魏家的哥儿,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婆母如此说话,钱玉宁委屈得什么似的,嘴里使劲儿咬着一口银牙,眼里包着两泡泪花,也不说话,只拿眼去看魏举人。魏举人只好停下碗筷看着母亲道:“钱氏惹娘不快了,娘觉得怎样处理。” 魏母见儿子向着自己,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往常儿子总会为了媳妇和自己这个老娘辩解一番,总护着她,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顾起自己的感受来了。她开口道:“道也不是惹我生气,我值什么呀!还不是为了秋云丫头的肚子,这可是我魏家的男孙啊!可得小心着。” 魏母刚说完,魏明远便冷着脸道:“既然钱氏如此恶毒,妄图残害我魏家子孙,儿子这便休了她,让她回娘家去吧!”这一番话下来,把桌上三个人都说傻了,魏母连声道:“这话儿怎么说的,玉宁虽有不足,不至于休弃啊!我只是想她多让一下秋云,毕竟秋云怀着孕呀!” 见母亲如此,魏明远丝毫不改变主意,起身去书房两三笔就写好了一封休书,返身回客厅交给还在饭桌上发呆的钱玉宁。钱玉宁此时整个人都懵了,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休书””休书”不停的念叨着,似乎整个人都魔怔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至亲的夫君居然会不要她了,现在扔给她一张轻飘飘的纸就叫她回娘家去。钱玉宁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泪珠像不要钱似的,都流成了河。魏母在一旁惊得不知所措,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儿,可也没有想过要休了她啊,今儿个明远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屋里最正常的就是秋云了,她已经从开始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轻轻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小腹还没有显怀,可她无比得意,看来这读书人果然都是最重视自己的子嗣的,老爷说的不错,只要有儿子,就能拴住男人的心了。秋云心里盘算着,等钱玉宁一走,这个家迟早是自己的天下,虽说现在跟着魏明远是辛苦一点,吃穿上都比不上从前,可没有了服侍别人的活儿,不用做丫鬟下人,不用时时刻刻害怕做错了事挨板子挨罚。再说了,魏明远是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老爷已经对自己吩咐过了,只要自己劝魏明远投诚了他,他一定保举魏明远做临县的县丞,到时候,自己也是一个官太太了。 秋云这边自己做着美梦,幻想的太投入了,所以看不见魏明远冷冷看她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毫无温度的冰冷中带着一丝厌恶的眼神。魏母就看见了,但她以为是儿子在责怪秋云,因她的缘故,所以不得不休弃了钱玉宁,因为他从前是很爱护钱玉宁的,现在却不得不休了她,可见一定很伤心。魏母如是想。 第十二章 伤心欲绝 钱玉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钱家的,她只记得自己在屋子里躺了很久很久,即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只是一味的流泪,突然,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转身一看,母亲果然立在她床边,于是她再也忍不住,抱住母亲痛哭失声。后来实在是哭累了,就让哥哥背着回了家,母亲抱着外孙女跟在后头。 话说,钱玉宁自从回到钱家后,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喝水,只抱着妞妞不停的流泪,钱夫人见女儿如此,心里早把魏家从上到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钱玉宁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又幽思过度,终于晕倒在床,钱夫人赶紧叫大儿媳妇去请大夫,又吩咐二儿媳妇熬点稀粥来一勺一勺给钱玉宁灌进去,好歹看着女儿脸色好转了一些,总算是缓了过来。眼看着女儿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已经七八日了,每日里只进了些稀粥,大夫来看了只是摇头,直说气血虚弱得厉害,非人参不可逆也。 人参,天啦,普通人家哪里吃的起,看着两个儿媳妇听见大夫说要用人参时露出难看的脸色,钱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把两个儿媳妇支出去做饭后,钱夫人抱起外孙女,给她喂了些米糊糊,看着外孙女乖巧的躺在自己怀里,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正滴溜溜的盯着自己看,见自己给她作了个笑脸,便欢快的给了外婆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小小的一团小人儿,玉雪可爱,白白嫩嫩的,钱夫人看见就喜欢。可是,钱玉宁多日不曾好好进食了,没有奶水,眼看着外孙女没有母乳喝,一天天看着瘦了下来,把钱夫人的心揪得生痛生痛的。 这天夜里,钱夫人在钱来贵面前哭湿了两条帕子,两夫妻房里的灯亮了半宿,听着老婆子的哭诉,钱来贵心里也不好受,闺女虽说是女儿,可他也是痛爱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总要想个法子才行。只是,一时间两夫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家即没有那个权势能让魏举人屈服,也没有多的银钱能给女儿买人参,想来想去,还得去一趟魏家,把当初玉宁的陪嫁之物都取回来再说。老两口商量定了这一桩,这才熄灯睡下。 另一边,大儿媳妇李金桂正在给钱老大抱怨:“二妹这下被休回了娘家,自家失去了一个举人老爷女婿不说,以后还得遭人白眼,毕竟是休弃回来的,面上说出来不光彩。再一个,二妹回来每日里只是在屋子里躺着,让我和弟妹伺候,像个大小姐似的,她和她的那个拖油瓶女儿每日里只进不出,消耗了咱家多少粮食,今天娘还想给她买人参。人参哟,咱家买得起吗?” 这一番反复唠叨三四遍下来,把个钱兴文听烦了,直接粗声道:“你烦不烦,赶紧的睡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别说,这钱兴文虽说名字文雅,可生得五大三粗,这一虎起脸来,倒自有一股气势,李金桂见自家汉子恼了,她反而不恼了,赶紧陪笑脸道:“好好,不说了,睡觉睡觉,我不就是说说吗,看把你紧张的,你那个宝贝妹妹,说不得。”听见李氏还在唧唧歪歪的,钱兴文便横了她一眼,李金桂见状,赶紧摆手道:“好,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白昼,钱老头叫来大儿子二儿子一起去魏家拿女儿的嫁妆,三父子匆匆扒了几口粥,一人抓两个馒头就上路了。三父子一人手持一根扁担,是走之前商量好的,如果魏家敢不给嫁妆就砸了他们家,必定不让他一家人好过,要闹得鸡犬不宁,方才能出玉宁被休的这口恶气。谁知三人到了魏家后,魏明远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他们虽然心中不满,对着魏明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毕竟以前是女婿,又是一个举人,所以当魏家痛痛快快的交出钱玉宁的嫁妆,还另外多给了一百两银子之后,三父子实在找不出要撒泼砸人的理由,便挑着东西默默的走了。 回到钱家,钱老头一股脑儿把玉宁的嫁妆和那一百两银子全都交给老婆子,钱夫人手里接着银钱,听说是魏明远拿的,也不心痛,当即拿出十两银子给钱玉宁买了人参还抓了好几幅补药。 钱玉宁不知道这些事,喝了补药吃了人参,慢慢身子好了起来,在屋里躺久了,偶尔也出来坐一坐,晒一下太阳,只是整个人还是焉焉儿的,面色苍白得厉害,浑身就剩骨头架子了,身上没有一点儿肉,脸上木木的,没有一点儿生气。钱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除了每天去陪女儿说说话,她也是毫无办法。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半个月,小宝宝越来越熟悉钱宅,钱夫人每天抱着她乱转,逗她玩儿,喂她吃食,跟她说话,她也跟钱夫人亲。钱玉宁还是老样子,焉焉儿的,没有生气,每天比鸟儿还吃得少,只是吊着命。 这天,钱兴武兴冲冲的回来,看见老爹正在院子里磨豆子,兴奋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上前去帮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钱老爹看他这样,随口问道:“怎么啦!”钱兴武再也忍不住了,他脸上飞起一片得意的神采,兴奋的对钱老爹说:“爹,那个短命鬼死了。” 钱老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谁?” “魏明远啊!这个短命鬼敢休了我姐姐,这下死了,不得好死,做了亏心事。” 钱老爹听见此话,二话没说,手都没洗,抬手就一个耳光扇在二儿子脸上,钱兴武脸上马上就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指拇印,上面还粘着豆浆和豆皮,完全蒙在了原地,手上也不自觉的停了动作。 “哎呦!哎呦!爹啊!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打我做什么!”钱兴武很气恼。 钱老爹没有理会二儿子的叫唤,反而板起脸,问道:“你说魏家那小子,魏举人怎么了?” 钱兴武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道:“死了,听说是昨晚落的水,就在青龙湾,哪里水急得很,二三十个青壮劳力捞了一夜,硬是连根毛都没有捞起来。听说魏家老娘都晕了过去,那个作死的小丫头倒像是没事儿一样,打包袱回了赵家,也没人说她一句,呸,丧德败行的小娼妇,抢了人家的相公,搞得人家家破人亡,真是个灾星扫把星。” 钱老爹听完,叹了口气,复又重重的哼了个鼻音,背着手走了,留下还在原地哼哼唧唧喊痛的钱兴武。 第十三章 丈夫身死 本来,钱家老两口不想让二女儿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也要等身体好了,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她的,可是,天不遂人愿,钱玉宁在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就是钱家大嫂子李金桂的功劳了。 钱周氏叫李金桂给钱玉宁送饭,李金桂每次都是不情不愿的,这个二姑娘每次都是,到了饭点不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反而要在房里自己吃,这就算了,偏偏每次送饭捡饭碗洗碗都是李金桂干,她早就有怨言了。这次魏举人出了事,她是最巴不得钱玉宁听到的,也不管小姑子身子已经是去了半条命,在送饭时候乘机就说了起来,先是装模作样的上前去摸了摸钱玉宁怀里魏雪莹的小脸,然后故意叹一口气说:“哎!可惜了了,我家妞妞长得这样好看,和她爹一样俊,就是以后看不到爹了。” 钱玉宁一听,大嫂这话怎么透着古怪,她虽然身体不好,可脑子好使,一番追问之下,便知道了魏明远溺了湖的事,顿时心口剧痛,一口气梗在胸口喘不上来,嘴里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她又是着急又是悲伤,起身想要往门外走去,可是本就素体虚弱,加上刚刚又吐了一口血,刚一下地就一阵天旋地转,晕扑在地。这一下可把李金桂吓得不轻,赶紧扯着嗓子喊了人来。 家里人闻讯都赶了过来,一见眼前的这阵势,钱兴文和钱兴武一左一右把钱玉宁从地上架起来,挪到了床上。一家人五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李金桂,李金桂虽然小心思多,可胆子小,看着家里人责备和愤怒的眼神,她很快交代了自己已经告诉了钱玉宁魏明远溺水的事。当场气得钱兴文暴跳起来,连连狠狠煽了她好几个耳光,直打得李金桂眼冒金星,嘴角都出了血,一家人谁都没有同情她,只除了李金桂和钱兴文才三岁的儿子钱豆豆,他见自己娘被自己爹揍了,赶紧跑过去就抱住他娘哭起来,这样一来,钱兴文才收手。 李金桂和儿子钱豆豆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竟坐在地上不起来了。钱兴文见她还不知道厉害,便又要动手收拾收拾,这时钱老爹发话了:“老大,把你媳妇和孩子带走,不要在这里吵闹,闹起来好听么?”钱兴文这才住了手,带着老婆儿子出去了。 钱老爹又对钱兴武道:“老二,你去,把杨大夫请来,给你二姐瞧瞧。”最后,钱老爹转头对周氏道:“老婆子,人参还有没有,拿出来,让儿媳妇熬了给二丫头喂下去。”一家之主发了话,大家俱都毫无异义,照办起来。不一会儿,钱玉宁房间就清净了,只剩钱老爹一人抱着才三个月只知道吐泡泡玩的魏莹雪静静坐在桌边。 杨大夫来了,问了情况,给钱玉宁诊了脉,下了一副单子,吩咐钱家人去煎了来亲眼看着周氏给钱玉宁灌了下去,过了三刻钟又诊了一次脉。复对钱家人说:“二丫头这病实在是凶险,现在她最受不得刺激,不能见风,不能进食寒凉的食物,一个月内每日要有动物的鲜血熬汤喝,人参每日一片,舌下含服,每天按三餐服药,现在是没有大碍了,如果有情况,马上叫二小子来叫我一声,我明日再来。” 杨大夫走后,钱家人马上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现在玉宁成了这幅模样,性命堪忧,谁都不好受。钱家大儿媳妇李金桂大抵也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闷在屋里不敢出门,全家人都不想理会她,她只得抓着儿子杨豆豆陪着自己,心里才不至于那么慌,害怕钱兴文再揍她。看玉宁小姑子的哪个形势,如果真的没了命,恐怕钱家人会把帐算在自己头上,不知道到时候钱兴文会怎么对付她,李金桂越想越怕,她知道夫君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想来想去,悲从中来,不由得又自个儿嘤嘤哭了起来。 再说钱玉宁,居然很命大,每日里补药膳食人参的养着,养了一个多月,居然慢慢好了起来,也是多亏了魏明远最后拿的那一百两银子,用得也是差不多了,不过,银子花了,人好了,倒也是好事。 钱玉宁稍微好一点就要去青龙湾,众人扭不过她,便带她去了。一行人来到青龙湾,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碧水清波,轻舟荡漾,鱼游鸟飞,夏草疯长,柳绿花黄。一个月前的事早已是昨日云烟,在这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银丝河的水日夜流淌,注入这一湾轻波碧潭中,小风吹拂,仿佛情人的温柔。 可瞧这岸边柳树下这一行人,竟然个个都是面带悲戚之色,其中,一个身着素白色衣衫的女子尤为引人注意。此女子看似年方二十上下,身量一米六五以上,这在女子中,算是偏高的了,她身材匀称,可她身子单薄,稍嫌偏瘦了些。看她黑发秀美,盘了一个简单的云鬓,做妇人打扮,头上全无饰物,只一朵白色的绢花。只见此女子皮肤白皙,长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精致,可惜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略显憔悴。她就那样痴痴的站在岸边,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面前的一潭碧水,满面的凄楚之色,两行清泪滑落,细瞧之下,竟见她两只眼睛都充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 各位看官,你道这是谁,这女子就是钱玉宁了,她夫君魏举人前脚刚休了她,后脚就死翘翘了,可她一直与夫君夫妻情深,一时之间,两重打击,大病了一场,这回捡回一条命来,可是心里总念叨着往日的情份,一定要来看一看,因为她实在不能相信,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突然就这样没了,无法接受。想起才三个月大的年幼的女儿,钱玉宁更是悲从中来,止不住的泪流下脸颊,可她不知道,现在哭早了,以后还有得她哭的。 这边钱玉宁伤心,那边魏家老娘也气得不轻,好好的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偏偏是个独生的,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从小到大都是当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大的。儿子不仅孝顺,又很给自己争气,考了个举人回来,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江宁城里十村八里的人,有哪个不羡慕她魏婆子,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可偏偏,儿子正待大展拳脚的时候,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说死就死了,连一点预兆都没有,出事后,魏老娘第一时间就去了青龙湾,那一片江水川急,淘淘一片,只见湖面上清波荡漾,哪里有人飘在水面上的,或是,沉在了水底?魏老娘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突然感觉全身力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心里是又急又气,往后仰去,当场就一个仰倒,晕扑在地。 第十四章 张大侄儿 好说歹说,好事歹事,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魏夫人竟然比钱玉宁还想的开些,毕竟有些银钱傍身,她又想起了秋云怀的肚子,要是个男孙,那就是魏家的最后一点骨血,我老魏家的香火也不至于断了,魏家老娘身在病床上,脑子里不停的琢磨,怎么去赵县丞家里把秋云接回来,自从明远我儿出事后,秋云因为害怕,已经向自己辞行,说因为太害怕,恐怕惊恐之下胎儿不保,要回去赵家母亲身边安胎心里才踏实,魏老娘一听,也是这个理,现在儿子真的没了,魏老娘不能没有孙子,所以,秋云必须接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魏夫人便托了人去请来自己娘家的大侄儿张大栓,叫他套个骡子板车去赵府接人。接过姑妈病床上递过来的一串铜板,张大栓满口答应,一定把弟媳妇给接回来,当然,他说的是现在正怀着老魏家唯一血脉的秋云姨娘,并不是已经被休弃了的钱玉宁。钱玉宁已然被休弃了,这秋云虽说从前是姨娘,可眼看着这举人表弟一死,看来是再也娶不了新夫人了,秋云怀着身孕,为了稳住她,魏母是一定会把她扶正的。张大栓想的确实不错,魏夫人心中正是作此想。可问题在于,秋云她会不会这么想?虽说扶了正,当魏举人的正头娘子一直以来是秋云期盼的事,可现在魏举人人已经不在了,一个正经的寡妇,夫人又怎么样,正头娘子又怎么样,没有了男人的呵护和滋润,还不是受苦受累受穷的命。 张大栓想得很美,这就是拉一趟车,半天的功夫,就能得一串钱,一串钱有一百文,又可以去找小翠喝两杯了,想起小翠那一身滑不溜丢的皮肉,把个张大栓美得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来。 紧走,慢走,骡子不急,张大栓也不急,照他来说,这事儿就是一天的功夫,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路问一路走,终于来到赵府,张大栓在门口张望了半天,见到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小厮正坐在赵府门沿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张大栓径直走过去,一手拍在人肩上,陪着笑道:“嘿!小哥儿,醒醒,小哥儿,醒醒。 “哎呦!吓死俺了,你这谁呀!”那小厮一下子被拍醒,惊吓了一回,瞌睡都给整没了,心里别提多恼火了。睁眼一看,眼前一个穿短褂的马脸汉子,正蹲在他面前,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见人家对自己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人脸,小厮也不好对他口出恶言,便问道:“你谁家的呀!跟这儿来有啥事儿?” “哦!哦!我魏家的,魏举人家的,你知道不,我是他表哥,魏举人是我表弟,他老娘是我亲大姑。”张大栓如是说着,完全没有看见对面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小厮垮下脸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即是魏举人家的,怎么到咱们府上来了,咱们老爷可和魏举人没什么来往。”这话说的,怎么没有来往,赵县丞不是还请魏举人吃过饭吗,还夸过魏举人学问好,赵大人爱才,还把贴身丫鬟都送了给魏举人做了妾。张大栓心里一着急,赶紧说:“秋云,知道吧!赵大人送给我表弟的姨娘,我是来接她的,表弟出事后,我大姑病了,想秋云想得厉害。” “什么秋云姨娘,我们府上可从来没有这个人,你快走吧,等一下,我们大人知道你来闹事,是要打你板子的。”小厮现在已经完全不耐烦了,刚才瞌睡正香时被吵醒的恼怒也一并发了出来,看这个泥腿子这个样子,况且魏举人也已经死了,不用和他客气。 这下子,张大栓懵了,现在什么情况?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了,可是,他隔着衣服捏了捏上衣袋子里的一百文钱,咽了咽口水,舍不得,钱已经到口袋里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掏出来了。张大栓小心的瞟了小厮两眼,扯起嗓子往院子里喊起来:“秋云啊!秋云姨娘,你在不,魏家叫我来接你啦!你快出来随我走吧。秋云姨娘,嘿,秋云姨娘,呜呜呜呜呜呜………“那小厮惊了一会儿,赶紧跑过来捂了张大栓的嘴,这时,赵府的大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三个做护院打扮的人,出来揪住张大栓,向那小厮问清楚情况,那小厮当场加油添醋的说了,最后还要加一句,这小子就是来闹事的。嘿!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个张大栓围起来就是一顿揍啊!三个打一个,下手又狠,再加上护院一般都是练过的,张大栓一个农村汉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这一顿揍,直把张大栓打成了猪头,整个面部都紫青淤肿起来,牙也掉了两颗,嘴里直流血,身上还好,因为被揍时张大栓自己抱成了一团,所以只是外伤,没有骨折。饶是这样,对张大栓来说,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虽说农村家里生活苦一点,可从小没有挨过打,况且是这么严重的,张大栓看见他们如此凶神恶煞,哪里还敢停留,挣扎着爬回了车上,赶着骡车逃命一样回去了。 回到家里,张大栓的爹娘一看,儿子去了一趟大姐家,居然成了这幅模样,张大栓他娘就马上对他爹撒泼骂了起来,直把死了的魏举人和活着的魏举人他妈从上到下骂了个遍,骂够了,还不解气,说,要去魏家讨药费。张大栓爹看见老婆发疯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唯唯诺诺的满口答应着,张老爹心里只有一句话,不敢管,随老婆折腾,只要她高兴,自己不敢有意见。 当张大栓随着他爹娘来到魏家见到他大姑魏夫人时,魏夫人简直惊呆了,好好的一个人,出去一趟就成这模样了,秋云也没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没了?魏夫人无论如何想不通,本来就病弱的身子更差了。她看见弟媳妇那双要把她杀死的眼神,再看看侄儿张大栓那一身的伤,看见弟弟心疼儿子的样子,魏夫人鼻子一酸,想起自己的儿子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张老爹看姐姐如此可怜,想要对老婆子说,不要药费了,回家去吧,可话才刚出口,就被张婆子骂了回来,她今天就是来要钱的,儿子伤成那样,她要魏家给赔偿,好给儿子买好吃的补一补。魏夫人最后还是默默的给了他们二两银子,把张大栓一家打发了回去。从此以后,魏夫人的病更重了。 夜里,一片寂静,魏夫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亲自去赵府看看,她始终是不信秋云会无故消失了,不可能的事。为了孙子,怎么都是要去一趟的,魏夫人下了这个决心。 第十五章 赵府姨娘 夏末的天气热得人着实受不了,知了也在树上不停的叫着,知了,知了,叫得人心烦。屋子外面艳阳高照,这才是清晨,本来天刚亮时是有一丝凉爽气息的,太阳一露出头来,就只剩下热了。 魏夫人打好包袱,热得出了一身汗,粘粘的,皮肉粘着衣服,不舒服极了,于是,又特地端了热水来擦洗了一遍,才舒爽了一些。 屋子外面是早就顾好的车把势,这车把势架的是正宗的马车,正等着载她去赵府。这马车虽说价格贵些,可胜在稳当,又跑得快,车上是轿子,所以坐起来也比骡子拉的木板车舒服得多。然而,坐在舒服的马车上,魏夫人的心情是沉重的,她向来不是一个笨的人,况且,活了那么几十年,也见过了不少事儿,丈夫过世,妻子和小妾再嫁的事多了去了,钱玉宁她是不想管的,随她去嫁,她生的女儿虽说是自己亲孙女,可毕竟不是孙子,无法传承老魏家的香火,现在最要紧的是秋云的肚子。 一路上紧张的思索,魏夫人的旧疾又复发起来,咳嗽得厉害,车把势看她实在是要把心肺都要咳出来了,心中不忍,询问魏夫人要不要找一个茶肆喝口茶水,休息一下。可魏夫人见秋云心切,哪里肯休息呢,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要紧,赶路要紧,车把势没有办法,只有加快速度赶路。要说这马车就是比骡子板车跑得快多了,才一个时辰就到了赵府。 赵源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可他住的宅子可不小,可谓是官小宅子大,一个三进三出的红墙青瓦大宅,在县城中心地段,怎么着也要五千两银子。赵县丞一个月的奉禄也就是五两,要不吃不喝一百年才卖得起这么一个宅子。 据说,赵县丞还不止这一个宅子,在永州城里还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宅子,而且赵家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真可谓花钱如流水,在这小地方百姓们的眼里,赵县丞这样的人就是贵族土皇帝了,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还有一种说法,大家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赵县丞本没有什么钱,只是一个穷书生,只因为学问做得好,文章了得,被一位京城里的大官儿看上了,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所以,不是赵县丞有钱,是赵夫人娘家有权有钱。 不管怎么说,像赵县丞这样的人物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需要仰视的,魏夫人也不例外,虽然她是举人老爷的娘,比一般的百姓见的世面多,但到了赵府门前,心里也是揣揣不安的。想起前两天侄儿被赵府护院打成了猪头的那个惨样,魏夫人脸色都白了,可是,想起秋云肚子里的金孙,魏夫人不知又从哪儿生出了一股勇气,径直走上前去,叩响了赵府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来一个青衣小厮,看见门外站了一个老太太,便问道:“老人家,找谁?” 魏夫人赶紧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早就数好的十个铜板递给那小厮,最里面说道:“大侄子,我找秋云,她在不。” “哦!你找秋云姨娘啊!她今儿个出门去了,说是去接一个姨婆,想来就是您了吧!”那小厮接过银钱,脸上笑开了花儿。 “秋云姨娘?”魏夫人嘴里问道,重复了这话,心里渐渐生起了疑惑。 “是啊!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吧!给您道喜嘞,自从老爷纳了秋云姨娘以后,那可是宠着呢,要什么给什么,疼得什么似的,您老真有好福气,这么一个外甥女。”那小厮陪笑道。 魏夫人听完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一下子没了着落,空荡荡的,整个人也就垮掉了,感觉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顺势往地上滑倒下去。这一下,把那小厮唬了一跳,这老人家怎么了,话儿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晕了,赶紧上前去扶住,边又唤人来帮忙,好一阵忙乱。 悠悠之中,魏夫人在睡梦里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很快惊醒了过来,一看床边果然站着一个人,这时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照耀着庭院的一角,鲜艳的花儿们依然在最后的阳光里灿烂的开着,只是因为光线的不足,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那人背着阳光,从正面看过去,不太看得清她的脸。她穿一身水红色的轻纱薄衫,腰中一枚白玉,双手各戴着一个翠绿色通体莹透的镯子,头上梳着妇人的流仙鬓,耳朵上一对红宝石耳坠在夕阳的余光中闪闪发光,异常耀眼。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魏夫人看着眼前这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她如今好似一位贵夫人,可其实在不久前,她还只是一个丫鬟,她儿子明远的丫鬟,小妾,现在却成了贵妇人了。魏夫人看着她的肚子,一阵绝望袭来,她试探性的开口,道:“你,秋云,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 这一次,秋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陪笑讨好的陪着魏夫人闲话家常了,她直接冷着一张脸,斜着眉,瞟了魏夫人一眼:“什么肚子,孩子,我乃是赵大人才纳的新姨娘,哪里那么快就有了,夫人莫要记错了。”说完这话,缓了一口气,秋云见魏夫人又想开口,便抢先说道:“魏举人身死,夫人作为娘亲,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可别伤悲太过,糊涂了,说出什么糊涂话来就不好了。听说魏举人还有一位小闺女,不知道长得可好?现在他父亲不在了,不知她是否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没有了父亲的小孩总是很容易夭折的。” 秋云这一席话,说得是云淡风轻,好似已经练过千万遍,她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做丫鬟时候半分做小伏低的神情,看来,她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怎样做一个得势的姨娘了。魏夫人听完这话,惊得三魂去了两魂,七魄掉了四魄,她想站起来理直气壮的再问一遍,孩子哪儿去了?是还在你秋云肚子里还是说已经打掉了,可想起刚才秋云那一番话,她又不敢动作了,身子软软的瘫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余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无助的转动着,嘴巴张得老大,不停的喘着粗气,那声音,像一只破了的风箱。 说完这一番话,秋云就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四十多,胖乎乎的婆子,身上一股油烟味儿,她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去扶起来正躺在床上的魏夫人,动作粗鲁又不知道轻重,也不管魏夫人受不受得了,只管把魏夫人扶起来。穿上鞋子,下了床,魏夫人几乎站不稳,那婆子倒是身体强壮,竟然直接半扶半拉着魏夫人送出了赵府,两人一路匆匆穿过小花园,不一会儿就到了赵府的后门,后门半掩着,没有人看守,轻轻一推就开了。那送魏夫人来的马车夫正驾着马车侯在门外,他看见魏夫人出来了,似乎不太好走路,于是上前来帮忙扶了一把,和胖婆子一起合力把个已经浑身无力的魏夫人扶上了马车躺着。 第十六章 悔不当初 那车夫驾着车送魏夫人回了家,一路上魏夫人心中难过,悔恨不已,她也总算是想明白了,现在除了钱玉宁生的小孙女,谁也和她不亲。于是,一到了家门口,就对那车夫说:“大侄子,你知道永宁巷豆腐钱家吧?” “知道啊!他家豆腐还不错。”那车夫嘿嘿笑着回答道。 魏夫人当即数了五十个铜板给他,说是车钱,复又数了五个给了车夫,道:“大侄子,你看我身子也不太好,儿子也去了,劳烦你去豆腐钱家带一声话儿,就说,钱家二闺女,你婆婆病了,病的很厉害,想看孙女和媳妇了。” 其实,魏家的事那车夫也是听过一耳朵的,听说钱家二闺女已经被魏家休弃了,不过这是人家的事,现在只是带句话就可以得五个铜板,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马车夫接过铜板满口答应了下来,说一定把话带到。魏夫人放心了,这才拖着病弱又疲倦的身体进了屋休息去了。 马车夫很是尽责,当天晚上就去了钱家,把魏夫人教给他的话原样重复了。钱夫人一听,当场就不答应了,哦,你魏家了不得,这媳妇儿想要就要,不要就休了,休了还不让人好过,生病了居然好意思叫已经被自家休弃了的媳妇前去伺候,真是好不要脸。 就这样,钱夫人唠唠叨叨了一个时辰,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有把魏家婆子从上到下骂个底朝天的架势。见老婆子还要继续骂下去,钱来贵低低呵斥了一声,钱夫人这才收了嘴,唬着一张脸,闷不吭声的坐在哪里生闷气。 钱玉宁这时已然大好了,娘家父母兄弟照顾得精细,又有小女儿伴在一旁,她总算熬了过来,现在也是每天帮忙家里做一些事。她也明白,已经嫁了的闺女现在被休弃了,住在娘家,再不能像当姑娘的时候一样了,好在父母健在,娘家哥哥和弟弟不曾亏待了她。 那马车夫来传话,钱玉宁也是听见了的,她心中是有气的,婆母总是如此,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淡淡的,大多时候甚至是态度冰冷,语言难听。大概每次只有在需要自己做某些事情时,才会对自己脸色好看一点,语言中听一点。 说难听一点,她钱玉宁是已经被魏家休弃了的妇人,根本现在和魏夫人没有半分关系了,她生病与否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既然她魏夫人喜爱姨娘秋云一些,平日里对秋云也是多番照顾,现在身子不好了,理所应当是让秋云伺候着才对。钱玉宁心中愤愤,但她毕竟跟了魏举人几年,有些教养,再说年纪也轻,脸皮也薄,虽然心中实在不爽,但又不愿口出恶言,只脸上带出一些难看的神情来。 一夜无话,钱玉宁抱着女儿去睡下了,夜里睁着眼睛细细的把夫君想了一遍又一遍,泪湿了枕头,一颗芳心碎了一夜,只怀中的婴儿不知世事,睡得香甜。 大清早的,钱玉宁在床上安放好正熟睡的女儿,便收拾着起身了,利落的穿好衣服,去了厨房帮忙做早饭。钱家大嫂二嫂比钱玉宁还要早些,这时已经在灶前忙了好一阵子了,钱玉宁去也就是打下手,帮忙在灶下烧一下火,帮忙递个盆儿,端个水什么的。 很快,钱家大哥,二哥,钱老爹和钱夫人也起来了,一家人围坐着吃了早饭,天还没有亮,钱兴文和钱兴武准备着出门卖豆腐的家什,钱家两个媳妇则是和钱老爹钱夫人忙开了,做起豆腐来,钱玉宁就去帮忙把侄儿从床上唤起来,帮他穿衣洗脸刷牙,然后带出来吃早饭,做完这些,钱豆豆玩儿去了,她才回房里去慢慢的收拾女儿,给女儿穿戴好,洗了脸,抱出来喂米糊糊。 钱玉宁的这个女儿长得最招人疼了,钱家一家人都特别喜欢她,钱豆豆更是,只要一看见小表妹,就围在表妹跟前玩儿,看小表妹吃米糊糊吃得可爱,不时凑过脸去,用小手摸一摸她的脸蛋,然后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快乐的。 喂完妞妞,钱玉宁站起身来对将要出门卖豆腐的钱来贵说:“爹,我想,去看看。”说完后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又拿眼去睃她爹。钱老爹磕了磕手里的烟杆,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那意思是叫她去了,同意了。钱玉宁展开笑脸“哎”了一声,转过头心中却泛起了一种酸涩的滋味。 钱玉宁看着爹和哥哥弟弟一人挑着一担豆腐出去了,三人出了门,分开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边走边扯起嗓门儿吆喝开来,“嗳!卖豆腐呦,钱家豆腐,细滑香甜,好吃不贵,一文一碗欧!”三爷们都是一样的大嗓门儿,这一嗓子吼出来,街坊邻居们就知道天该亮了,于是纷纷起床,吃饭的吃饭,洗脸的洗脸,买豆腐买菜的也该上街了,住得离钱家进的人家想吃豆腐可以就近直接去钱宅买,一时间,钱玉宁的老娘和大嫂弟妹也忙开了,接待前来买豆腐的人们。 因钱玉宁闲着,钱夫人叫她只管带妞妞和豆豆,钱玉宁看娘和大嫂弟妹都很忙,自己要去魏家,钱豆豆没有人看管,于是给大嫂和娘说了一声,把钱豆豆一起带去了魏家。就这样,钱玉宁抱着女儿妞妞和带着侄子豆豆来到魏家,见了到了曾经的婆母魏夫人。 才短短的两个月,魏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往日里精心伺弄的院子里,没有人去打理,荒草就长了遍地,家里的厨房杂乱无章,汤汤水水撒了一地没有清洗,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客厅房间里没有人打扫,家具上都是一层灰,地上脏兮兮的,墙上房梁上居然结了好些蜘蛛网。魏明远的母亲张氏老了很多,比两个月前看起来起码大了十岁,看着她难受的躺在病床上,喘气都恼火的样子,钱玉宁不知为什么,心里没有觉得痛快,反而是难过,好好的一个幸福家庭怎么就能这样轻易的毁了?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宁啊!”看见钱玉宁来了,魏张氏马上哭诉道:“你是不知道啊,明远他去了呀!我的儿呀!让我可怎么活呀!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就死了吧,可你和妞妞怎么办呐!”魏张氏是真伤心,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整张老脸惨白得厉害,额头沁出了汗水,滴得满脸都是,她也不去擦一下,就随便用手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抹了在被子上擦来擦去。 钱玉宁实在是看不过眼去了,起身给她端了一盆水来擦拭。见钱玉宁到这个时候了还肯伺候自己,魏张氏心里多少有几分底气了,于是,又酝酿起眼泪,抽抽咽咽的道:“玉宁啊!秋云没了,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没了,我老魏家就剩妞妞这一根独苗苗了。你还是搬回来住吧,咱两一起带妞妞,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老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还是住自己家里自在些,不受闲气。” 这话说的,钱玉宁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想:敢情娘家对我不好?您就对我好了?我爹妈才是真心疼我,不然我早死了,明远休我时也是你窜睃的,现在又来假装好人,这是想抢妞妞了。想到这儿,钱玉宁也不再伺候她了,转身从从床上抱起妞妞就要走。魏张氏一看钱玉宁要走,急了,一张嘴却呛进一口冷风去,这下子可不得了,不要命似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喘气喘得跟风箱一样,似乎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伸着一只颤巍巍的手指着钱玉宁,两眼露出祈求的眼色来。钱玉宁看她如此,心中又不忍起来,赶紧转身回去魏张氏床前一只手抱女儿,腾出一只手来扶住魏张氏。 “这是在做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突兀的出现在屋子门口,原来,这院子里竟不知何时来了一位陌生的男子,这一下,惊了这两婆媳一跳。那男子似乎是认得魏张氏的,上前来在魏张氏床前作揖道:“老夫人,小子于天风这厢有礼了,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的病得这样严重?” 魏张氏似乎愣了一下,咳嗽着仔细把眼前这个人看了一遍,方才惊讶道:“原来是于师父的公子爷呀!劳公子爷记挂,老身不打紧,只是自从我儿死了后,想孙女了,今日好不容易得见,这下见媳妇儿又要抱着孙女离了家去,心中着急,方才岔了一口气,现下已是缓过来了。”魏张氏这番话说得悲切,眼圈儿红红的,眼珠子顺势就往下掉,哭得伤伤心心的。 “即是魏家子孙,理当养在魏家才对,怎的嫂夫人要把侄女抱离了魏家呢?”那位叫于天风的男子盯着钱玉宁说道。这话说的,钱玉宁心里一阵委屈:“小女已被魏家休弃,实在无颜再见魏家之贵客,这就告辞。”说完这番话,钱玉宁便右手抱女儿妞妞,左手牵着钱豆豆走了,出了魏家门,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回了钱家去。 第十七章 于大公子 见钱玉宁走了,于天风一阵尴尬,不过,他毕竟为人冷静,很快便调整过来,关心起眼前的这个老人来。魏明远师从于真清时,便和这位大师哥关系要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竟英年早逝了,怎不叫人叹气惋惜。于天风也是听从了父亲的吩咐而来的,具体什么事他不太知道,父亲临时叫他前来时,只讲了一句:“你魏师弟有难,速速去一趟江宁,务必要保住他一家的性命。”怎奈天意弄人,自己竟是来迟了一步,一看这个情形,魏师弟竟是已然身死。 在魏家前后住了十来天,于天风把事情了解了一下,又从魏夫人嘴里知道了一些,拜访了江宁的一些目击者,大概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六月十二日那天,风和日丽,县令大人游性大发,要去青龙湾泛舟钓鱼,邀约了一些朋友同僚,行知书院的院长郑释敏叫了魏明远和另一位叫韩大江的夫子陪同,众人一起上了游船,船上有美艳歌姬,丝竹悦耳,妙曼舞姿,一时间,大家都玩起了兴致,斗起酒来,谁知,魏举人饮酒过量,竟一个不慎,翻出了游船的栏杆,掉进了湖中,大家奋力抢救,县令崔大人也派出所有捕快在水面上水下搜寻了三天两夜。但是,因为湖水实在太深,且水下水涡很猛,水流很急,不要说人了,就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捞上来。又呆了十多天,于天风打发身边的随从出去再查访,得回的结果也是差不多的,有当天在湖岸边劳作的老农说,就是远远看见魏举人搂着一个漂亮的歌姬喝酒,然后突然喝醉了,松开那位歌姬自己后退了好几步,退到船边时因用力过猛翻过了船边的栏杆直接掉进了湖里,当时传来一声好大的扑通落水声。再问了好几个当时就在湖边目睹了此事的人,回答也都同老农的回答差不多,大体是相同的,于天风只有叹息:“魏师弟竟如此薄命,我从前观他面相,实在不像是一个短命之人呀!”于天风的随从们听公子爷如是说,互相顾视了一番,不敢置喧,于是,众人陷入了沉默。于天风到书房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大概写详细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叫了一个叫张勇的随从快马加鞭送回家去亲手交予父亲。这边,魏张氏自从知道再也不可能有孙子后,一直想要抱回孙女魏雪莹,但是,又没有法子。刚好,于天风要接她去京城养老,她便提出要带着孙女一起去。于天风一想,魏师弟也就这一个后代了,确实应该照顾一下,于是,带上魏夫人去到钱家,顺便喊来了县令崔庆。 一行人带着各自的随从浩浩荡荡来到钱家,直接把钱家那个不到八十平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如此声势浩大的造访,惊得钱家一家人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一家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保长,现在突然县令和县丞大人一起来到自家,据说还有一位京城的大官的公子。他们敬畏的看着于天风。见他气度不凡,不怒自威,身上穿一身银白色锦缎,头上插一支玉簪,身后规规矩矩的跟了八个黑衣大汉,其中一个汉子扶着魏夫人。魏夫人一进钱家的门看见钱来贵便喊:“亲家。”那幅亲亲热热的样子,让钱家人颇为不习惯,从前魏夫人见到他钱家的人时,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今儿个却突然又如此亲热,简直是亲热得过了头了,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钱来贵马着一张脸没有出声,魏夫人一阵尴尬,不过她很快便笑着对于天风道:“于公子,这位是我儿媳的爹,钱老爷。” 于天风道丝毫没有公子爷的骄纵之气,对钱来贵拱了拱手,口中唤道:“钱老爷。” 钱来贵见此也不好再马着脸,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公子爷客气了。” 于天风招了招手,身后立即有一位随从恭敬的用双手托着一个雕花描凤散发着檀香味的木盒子上来,低着头,恭敬的递给了钱来贵。钱来贵哪里见过那么精巧的东西,自然不敢收受,连忙推辞。于天风见状,干脆自己亲自拿过盒子塞进钱周氏手里,口中说道:“婶子拿着,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钱周氏抱着那盒子就愣了,这一看就是好东西,人家都那么有诚意的送给自家了,自然舍不得松手,更舍不得再还回去了。两个儿媳妇一左一右围在钱周氏身边,稀罕的看着那个盒子,恨不得马上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宝贝。于天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反应,一直保持笑眯眯的样子,观之可亲,这么一来,钱家人很快对他热络起来,把于天风一行人迎进屋子里,又是请人家坐,又是端茶倒水的,忙乱了一阵,好不殷勤,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贵客,钱家今天比过年还热闹。 钱家人招呼好于天风和县令大人一行人等坐下后,钱来贵也捡了一个位子坐下来,陪着摆了一会儿闲话。眼看着气氛开始和谐起来,于天风说想看看魏师兄的闺女,这个提议虽然有些令人诧异,不过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于天风是魏明远的师兄,看看他的闺女以尽兄弟友谊,也是应该的。钱周氏去钱玉宁房里抱了妞妞出来,大家挨个儿过了一遍眼,于天风抱过婴儿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只觉得可爱至极,软绵绵的一团,抱在手上就让人舍不得撒手。 妞妞见到这么多人,居然也不怕生,被于天风抱在怀里,不仅不哭,还乐呵乐呵的对着他吐泡泡玩。于天风抱过了妞妞,就将她递给魏张氏,魏张氏早就盯着妞妞好半天了,都舍不得挪眼睛,从妞妞一出生,知道她只是一个女娃娃后,魏张氏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亲孙女,竟不知她长得是如此可爱,现在看来,竟是喜欢得不得了,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血缘至亲了,魏张氏想着,心中一片凄凉,又有些欢欣,幸好,还有她。 魏张氏紧紧抱着妞妞,舍不得松开手,也许是抱得有些紧了,妞妞难受,就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开始时还是细声细气的几声,但很快就变成了大哭,她边扭着身子,边甩着小手和小短腿,张着一张不大的嘴巴哇哇的哭起来,眼泪很快便糊了满脸,看起来好不可怜。魏张氏一看,慌了,还是于天风有办法,接过手去一只手托着婴儿的臀部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轻轻的摇晃起来,这一招很有效,妞妞感觉到身上没有了束缚,很快安静了下来。钱玉宁在屋里听见妞妞哭,本来她是不想见魏张氏的,可是妞妞一哭,当娘的最心痛,她也顾不得了,赶紧出来要将妞妞抱回去。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于天风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对着钱玉宁行了一个礼,说道:“嫂夫人,在下于天风,是魏明远师弟的师兄,因魏师弟不幸遇难,此次前来,是要将魏伯母接去京城住的,魏师弟的唯一血脉自然也要一起,如果嫂夫人不介意,可一同前去。 “不,我不同意,妞妞要跟我在一起,你是什么人关我什么事,我是妞妞的娘亲。”钱玉宁气愤不已,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 于天风什么也没有说,那边县令崔庆就开口了:“钱氏,本县劝你还是本分一些,妇道人家,不可如此张狂,宗嗣大事,自有祖宗法典做主,尔等妇人只管听命行事即可。依礼部宗法,魏举人的儿女皆应属于魏家,魏家现在由魏老夫人做主,那么,这魏家现在唯一的女娃娃独苗苗就应该由魏老夫人抚养。钱氏,虽说你已被魏家休弃,可魏老夫人不计前嫌,想让你重回魏家,这样一来,你们三人,祖孙不必分离,母女不必分离,岂不是皆大欢喜,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崔县令一番说教,把个钱玉宁弄的是六神无主,她本是深闺妇人,哪里知道这些典仪法度,她只是不愿和女儿分离,可她也不愿再去和魏张氏再同住一个屋檐下,从前已经受够了闲气。正当钱玉宁六神无主之时,钱兴文受不了了,他最疼爱钱玉宁这个妹妹,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容得别人那么欺负。 虽然钱兴文心性格暴躁,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知道不该和县令对着干,人家骂你再怎么难听,自己都不可以骂回去,更不可能去打人家,看看人家身后站着的那些跟班,随便一眼就是二十多个。钱兴文打算绕到魏张氏身后去把外甥女抢回来,他对自己有信心,魏张氏肯定没有自己手劲儿大。说时迟,那时快,钱兴文手脚很快,他已经站在了魏张氏身后,正伸手去抓魏张氏手里抱着的妞妞。只是,钱兴文的手还没有碰到妞妞就被人一拽一甩,整个儿扔了出去,那么大个人,像一团棉花一样“砰”一声掉到了院子里的空坝上面,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连出手的人都看不清,就只听见院里传来钱兴文哎哟!哎呦!的喊痛声,可见实在是痛得厉害了,不然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会嚎得这么惨。钱家大嫂第一个听见丈夫的声音,飞奔出去,一看见钱兴文满脸都是血,马上就扑在丈夫身上凄凄惨惨的嚎哭起来。 钱兴文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痛得抽搐起来,只看见鲜血从他脑袋上流了下来。钱家人赶紧跑到院子里,把钱兴文扶起来合力抬到床上去,一片忙乱中,钱周氏随手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去扶儿子。见自己手下把钱家老大打伤了,于天风也只是训斥了几句,然后叫上那随从一起去到房里和钱家来道了个歉,又叫随从留下了十锭十两的纹银,便自顾自的带着魏张氏走了。崔县令一行人等也赶紧跟在于天风身后,不一会儿,刚刚还拥挤不堪的钱家小院就清净起来,一阵小风吹过,只听见屋子里传出呜呜的哭声来。 第十八章 钱父遇难 钱家人眼睁睁的看着于天风和魏张氏抱走了妞妞,可是却无法阻拦,也不敢。钱玉宁心中更是自责,就是因为自己和小妞妞,大哥才会受这么重的伤,现在,小妞妞也被他们强行抱走,自己却无能为力,想起这些,心中如何不恨?一时之间,她心中悲愤难抑,痛哭失声。 今天晚上,钱家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钱兴文头上和手上都受了伤,因为失血过多,虽然请了大夫来包扎,也熬了药灌下去,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醒来。小妞妞被别人抱走,大家也是无力去抗争。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人家有权有势,自家只是平头老百姓,大家都围坐在屋子里,垂头丧气,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心情说话。钱来贵想了又想,对钱周氏说:“老婆子,你去,把那人今天送的木盒子拿来,我们明儿个就带上这木盒子和这十锭银子去魏家还与他们,不能让他们把妞妞抱走,得把妞妞换回来。”天真的钱老爹以为对方拿这些东西换走了外孙女,自己不要这些财务,退还给对方,他们就能把外孙女还给自己。 钱周氏对丈夫的话是言听计从,一听他吩咐,便马上去客厅把盒子抱到屋子里来,可当他们打开盒子时,却惊呆了,盒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里面只有一方大红色的锦缎,锦缎上明显有放过物仕的痕迹,可,这个东西不见了。现在不见了东西,怎么换回外孙女?钱来贵顿时也没了主意,钱周氏和钱玉宁见到此时情景,不由得哭得越发伤心了。 最终,钱家人再没有见过妞妞,妞妞第二天便让魏张氏抱着跟于天风进了京,从此,杳无音讯。钱家所得的盒子,不知道本就是空的,还是本来盒子里是有东西的,后来钱兴文受伤,大家忙乱时,被别人拿了。总之,现在不得而知,这就成了一个无头案,一直困扰着钱家人,特别是钱来贵和钱玉宁。 自从受了伤后,因为失血过多,钱兴文身子大不如前,加上手又骨折,大夫已经吩咐过,从此以后,钱兴文双手不能使力,不能拿搬抬重的东西,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能挑豆腐去卖,只好在家里做些杂事。本来钱老爹是打算干完今年就退下的,让两个儿子来挑担子,可眼见着大儿子身子不行了,只好拖着老迈的身体,每天坚持和二儿子一起每天早起挑着豆腐去走街串巷的卖。可是,人老了,怎么都不如从前,特别是眼睛越来越不好,有时候早晨的天都是朦朦亮的,在有雾的天气里挑着一担子豆腐叫卖,更是费劲儿。 在一个冬天的早上,雾特别大,钱来贵和二儿子钱兴武已经准备好出发了,这时,钱周氏突然担忧的说:“他爹,要不,今儿个就不出去了吧,等一下,在门口卖卖算了,今儿雾太大了,看不清路,昨儿个夜里又下了雪,路太滑了,不好走。”可是,钱老爹坚持要出去,结果,在路上就出了事,听说是撞上了县老爷崔庆的轿子,竟自个儿把自个儿撞死了。 当钱家人闻讯赶到衙门口的时候,钱来贵的身子都僵硬了,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雪里里,身上的棉袄都破了,棉絮飞得到处都是,钱来贵侧躺在地上,形成一个弓形,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脑门儿上破了个大口子,地上一滩血,已经被雪覆了一层,现在凝结成了冰,大红色的血冰封在白色的透明的冰里,散落在已经冻僵了的老人身体四周,叫人看见了触目惊心。 衙门外面,今儿个,一个衙役都没有,只有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围在衙门外地上的尸体四周,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直到钱家人来后,大家都沉默了,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一家人,哭天抢地,伤伤心心,有好心人和平日里认识的熟人,买过钱家豆腐的人就上前去安慰几句,然后大伙儿一起动手帮忙找来一床被子,把钱来贵的尸体搬抬在被子上,然后帮忙抬到了钱家,布置好灵堂,办起了丧事来。 因为没有什么钱,买不起好的棺木,钱家只好匆匆买了一口薄棺在客厅设置的灵堂里停放钱老爹的尸身。丧事也因为没有钱而办得极其简陋,只请了一个道士来超度引魂,念经的和尚都请不起,只好多花了十文钱请那道士代劳一下一起把经文念了。奏哀歌送葬的也只请了两个人,实在是请不起一整队送葬队。就这样,钱家在停了七天灵以后,就请了相熟人家的四个青壮年小伙子抬着棺木,前面由道士边念经文边撒纸钱引路,两个奏乐吹喇叭和唢呐的就跟在道士后面,抬棺的四个小伙子紧跟着他们,棺木后面,钱家人边哭边走,一时间,凄惨无比。 其实,停灵期间,钱家人也是叫钱兴武去衙门找过的。一个大活人,出门之前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现在说死就死,一点预兆也没有,又没有什么疾病,又没有什么仇家,像这种无缘无故死了人的大案子自然应该找官府,钱家人也是这样想的,于是,钱兴武去了衙门,要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可当钱兴武去时,不仅没有把事情问个清楚,反而挨了一顿板子。衙门里的人说,卖豆腐的钱老头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一大清晨就在衙门口站着,看见县官老爷的轿子一来,就猛的冲过来一头撞在轿头的把子上,搞得县令崔大人在轿子里摔了个倒栽葱,把鼻子都撞青了。县官老爷的官轿上,现在还有钱老头的血,洗都洗不掉,崔县令仁厚,现在没有叫钱家赔钱,追究责任就是不错的了,你钱家居然还敢来问责? 钱兴武失魂落魄连滚带爬的回到家里,抹着眼泪,咧着还在流血的嘴把这事儿说了。一家人围在钱老爹的尸身旁边,看着钱来贵的身上脸上那些明显是被人打得淤青了的伤口和肿包块,钱周氏和钱兴文上前给钱老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特别是胸口还有一条从左边胸口划到了腰上的长长的刀伤,现在人已经死了,再厉害的刀伤也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这条刀伤那么长那么深那么狰狞,不知道当时中刀的钱老爹是如何在痛苦中死去的?却原来,钱老爹的棉衣破得那么厉害就是因为被刀刺中了,怪不得棉絮飘得到处都是。 钱周氏流着泪,整个人都麻木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个儿子废了,丈夫也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她完全搞不清楚,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整个人陷入了恐惧之中。 看见老娘一动不动的盯着老爹的尸身不言语,只是流泪,钱兴文钱兴武两兄弟默默的端来热水给父亲擦拭了身子,又合力给老爹的尸身换上才买来的寿衣,穿好,又给父亲整理好发髻仪容,才又恭恭敬敬的让他老人家平躺在棺材里。这样一番做法,也是让自家老爹能睡得舒坦一点。 第十九章 治办丧事 世上一直有这样的说法,人啊!生前太劳累了,死后,能有儿女买口薄棺,买一套寿衣,整理好遗容,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下葬,已经是好的了,这样来世也能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过好日子,不用再受穷受累。 此情此景,官家威势,钱家人是不敢再去自找没趣的了,家里三个顶梁柱,钱老爹已经是去了,老大钱兴文是不能劳累的,全家人就指望着老二钱兴武,这番钱兴武又挨了板子,遭了罪,钱家的女人们心都是慌的,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钱玉宁每日里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钱大嫂李金桂每日里都在骂人,骂的是谁呀?就是忘恩负义的钱安宁,钱老爹出事后,钱兴文马上就使钱请人去了高家请大妹钱安宁和嫁到隔壁矛昌县周家的小妹钱碧宁回家来见钱老爹遗容最后一面。可当钱碧宁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钱老爹已经下葬了三天了,钱碧宁只有含泪去到父亲坟前磕了头,又让怀中抱着的女儿周彩霞给外公磕了头。父亲横死,大哥病弱,母亲身子不适,钱碧宁也只是在钱家呆了五日,便要回去了,这出嫁的女儿是不由己的,即使是父亲遭此横祸,可是婆家不会容你长久的呆下去,不然婆婆和丈夫都是会不高兴的。钱周氏就算再舍不得小女儿,女儿还是要回婆家去的,于是,夜里,娘儿两个靠着枕头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一大早钱碧宁告别了娘家人,带着女儿彩霞坐着牛车回家去了。 钱碧宁都来了又回去了,可是钱安宁还没有回来,她婆家离娘家不算远,怎么就不能回来呢?钱兴文这次亲自拖着自己病歪歪的身体去高家请人,谁知,连门都进不去,竟吃了个闭门羹。原来,高家人势力,听说亲家得罪了县令崔大人,竟然马上翻脸不认人,要和钱家划清界线,所以,早在知道钱老爹是在衙门口撞了崔县令的轿子而死的时候,高老秀才和他老婆就叫来媳妇钱安宁严令她不准回娘家去奔丧,免得连累了自家。钱安宁没法,只得日日哭泣,哀求夫君,可惜,高秀才跟他爹一样,为人势力,生怕和钱家沾上边会倒霉,于是,厉声对钱安宁吼道:“要回去就回去,别在这儿哭丧,不过,回去了就别再回来了,以后也不准回来见儿子。”这样一来,就把钱安宁唬住了,这意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是要休了她呀!还不准她见儿子,钱安宁害怕夫君真的休了自己,回头再像二妹一样那么惨,还见不到宝贝儿子,那她一定会疯的,左右为难之下,钱安宁便不敢再提要回娘家了,只是心中郁闷,没两天居然生了病。高老秀才见儿媳妇生了病,要花银子,每天都骂钱安宁丧门星,钱安宁不敢因为生病就在屋中休息,反而每日劳累,不停的干活,没几天,整个人就变得又瘦又干,一副营养不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这幅模样,十足一个黄脸婆,丈夫对她也越发不喜起来。高家人的态度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对钱安宁恶劣了起来。 钱兴文戴着孝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不论怎么敲门,喊人,高家院子里都静悄悄的,跟本没有人应一声,倒是这如雷鸣般的敲门喊门声惊动了左右隔壁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来看个究竟。这其中也有认识钱兴文的人,高家隔壁的马家二小子就和钱兴文相熟,以前一起喝过几次酒,道也是称兄道弟算得上朋友,他打开自家门,见是钱兴文在高家门前,赶紧打招呼道:“原来是钱家大哥啊!我道是谁呢!大中午的也不让人睡个午觉,弄那么些事儿,踢得门嘣嘣作响,扰人得很。” 钱兴文看见马家二小子,原也知道这个人有些嘴臭,也顾不得他说话不中听,上前问道:“马二兄弟,你知道这高家的人都哪儿去了吗?怎的我来了半天了,一个人都没有来应门的?是不是有急事出去了?”钱兴文这样问,大概心里还是有些希望的,希望大妹一家是到自家奔丧去了,所以现在才没有人应门。可是,马二接下来的话马上就粉碎了他的希望,在听见钱兴文这番自欺欺人的说话以后,马二忍不住嗤笑起来:“出去?出哪儿去?今儿个一早我还听见高家老秀才在教训你妹子呢!他哪个恶婆娘,更是没有闲着,一大清早就不停的鬼叫,说你妹子饭食没有弄好,你也知道她那个声音,简直像刚下了蛋的鸡婆一样,又尖又细,还不停歇的鬼叫鬼叫的,简直让人受不了。” “那………?”钱兴文的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任谁听见自己妹子居然这样遭人作贱心情都好不起来,我钱家好好的一个清白女子,怎的嫁到了别人家就成了做牛做马的了?真是气他不过,钱兴文皱着眉,心中好不郁闷。 “钱家大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马二突然说到:“我昨儿个好像听到你妹子家的老虎婆骂她说什么要是她敢回娘家她家就休了她什么的,我也听得不大清楚。不过,好像自从你爹出事儿过后,我每天都能听到高家人高声骂你妹子,有时候还能听到她的哭声昵,我看你妹子她也挺为难的。”想不到这马二,虽说嘴巴坏一点,但为人还算不错,能说一句仗义话。 听到此番话语,钱兴文没辙了,自家已经有一个妹子被休弃了,如果再有一个被休弃,那成什么话?没办法,他只有恨恨的看了高家大门一眼,向马二道别回家去了。 钱兴文回家把钱安宁的情况一说,全家人都沉默了,家里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钱周氏听见一个又一个消息,都是坏消息,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唯一只有哭泣。看老娘这样,钱家两兄弟只好自己商量,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叫钱家大嫂出面去高家一趟,看还是让大妹钱安宁回来一趟,毕竟父亲身死,归天送别,所有的子女应当都是要来尽这个孝心和礼仪的。钱老爹其他子女都磕了头,唯独少了大女儿钱安宁,想起父亲在天之灵会不安心,两兄弟决定无论如何要把钱安宁叫回来去到父亲坟前磕三个响头才算对得起父亲。 钱家大嫂李金桂觉得自己一个人去高家显得势单力薄哦,于是,把弟妹杜月娥也拉了去。二人一起作伴去到高家,这次,倒真是碰巧了,一去就看见高家大门大开着,钱安宁正在端着簸箕喂鸡,她旁边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跑来跑去的追着一只大红冠子公鸡在玩耍。看见来了生人,那小男孩马上停止追赶公鸡,躲到钱安宁身后去了,两只小手分别揪着钱安宁腰上的衣服,嘴里直唤道:“娘,娘。”看来,这就是钱安宁和高秀才的儿子大虎了。 钱安宁也看见了李金桂和杜月娥,见两人头上,腰上,左手胳膊上均是系着白粗麻布,顿时,眼圈儿就红了,赶紧上前来请嫂子和弟妹屋里坐,奉上茶水,搂着儿子大虎也陪坐在一边,三人便摆谈起来。李金桂这人性子比较急躁,先就一口问到:“大妹,你也知道家里出事儿了,怎的都半月了还不回去呢?家里人和爹娘等你都等急了,这不,我和月娥亲自来请你,你看你还是随我们回去一趟吧!不说什么,爹的坟上你总得去磕三个头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钱安宁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哭边说:“大嫂,我这就随你们走,我是不孝,爹出了事儿,我竟没回去,等我一下,我帮大虎拿两件衣服。”说完,就站起来,放下怀里的儿子,进里屋收拾去了。恰好这时,外面有一个人进到屋子里来,原来是一个马脸老婆子,一脸都长满了褶子,本来脸就长,还老马着,真的成了一张马脸,这老婆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暗红色扭花粗绸缎,一进门就唤道:“大虎,奶奶这儿来。”那小孩子便一蹦三跳的冲到她怀里,那老婆子搂住孙儿,抱起来,看着厅里坐着的两个穿麻戴孝的小妇人,开口道:“你们来做什么?赶紧给我出去,我高家不欢迎你们!”这番话,说得好不客气,李金桂这人性子急,心里还没想好,嘴巴上已经回话过去了:“我来我大姑子家,怎的不能来么?” “这是我家,我说不要你来,你便不能来,晦气得很,还不快出去。”高婆子唬着脸对李金桂说完便扬起脸对着钱安宁刚才进去的屋子高声叫骂道:“你这个死了爹没有娘亲教养的小娼妇,什么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也给老娘放进屋里来,你这个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啊!敢给老娘不听话,我叫我儿打死你。” 这高老秀才的婆子平日里怎么谩骂钱安宁,钱安宁都忍着,今日里钱安宁还是不敢出声,只在屋里呜呜的哭起来。李金桂和杜月娥一看,这还得了,娘家人在这老虎婆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叫骂到要虐待自家大姑子,可见平日里过得是如何凄惨的生活了。杜月娥进屋子里安慰钱安宁,李金桂这就和高婆子吵了起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两人都是舍得出口的妇人,又都是成亲了好些年的,没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别人一听,都惊异于这两个女人的骂功和泼辣。 “真是见了鬼了,哪里来的疯婆子,跑到我高家来撒野,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高婆子嗓门儿没有李金桂大声,口干舌燥了吵了半天,看着已是处于下风了,气喘吁吁之余,显得中气不足,于是,高婆子急了,看见厅里墙角处放着一根扁担,上去抄起家伙来就往李金桂身上招呼。李金桂一个不防,手上又没有工具,一时之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哎哟哎哟叫着满屋子乱串,最后干脆躲进了钱玉宁屋里,把门从里面别上,隔着门继续和高婆子对骂。这下高婆子没辙了,骂也骂不赢。因李金桂挨了几扁担,身上手臂上都起了淤青的红绿色印痕,还高高的肿了起来,这一下脑子里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嘴巴开始毫无遮拦起来,骂高婆子的话是一串一串的,把个高婆子气得直打哆嗦。 这好一出精彩的闹剧,闹到最后,高秀才从外面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见自家老娘披头散发的坐在自己屋子门口,脸上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凄惨,便上前问明因由。高婆子见儿子来了,腰杆一下子就硬了几分,加油添醋的把钱家人如何如何欺负她说了一遍,还说自己不仅受了骂,还挨了打。待听说了居然是自家媳妇娘家的大嫂打骂了母亲后,高秀才怒火中烧,上前去就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酒劲儿把屋子三个女人挨个揍了一遍,女人毕竟不是男人的对手,钱安宁李金桂杜月娥哪里抵抗得住男人的力气,三个人被打得是鼻青脸肿,落花流水。高秀才揍完人后,把她们三个女人一起赶出了门外,把门一关便不再理会。三个女人没有办法,只好哭哭啼啼的结伴一边走边哭着回到了钱家。钱安宁和高秀才的儿子大虎见大人们吵架打架,早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待看见爹把娘亲赶走便飞快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要娘亲,谁知被他奶奶一抱,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娘被赶走。 第二十章 求人办事 三人回到钱家,钱兴文钱兴武看见自己老婆居然成了这幅模样,钱安宁也是一张脸肿成了猪头。一问之下,气愤不已,这当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自从钱老爹去世,自家就各种不顺。高家本是亲家,理应理解帮把手的,没想到却在他们最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落井下石,现在还敢动起手来。可惜自家势单力薄,现在又得罪了崔县令,在这江宁城里现在是人人不敢亲近。无法,钱家两兄弟只有去请里长来主持一下公道。 本来,张里长是不想管这个事的,但是,看着苦苦哀求的钱家两兄弟和他们身后三个脸已经被揍成了猪头,哭哭啼啼的女人,张里长还是接过了钱兴文手上递过来的袋子,袋子里有一些散碎银子,钱家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了,虽然他们都姓钱,可是无法变出更多的钱来。哎!张里长叹了口气,权当做善事吧! 其实,这件事,钱家是占了一个理字的,不过,因为钱家得罪了县官老爷,这次又和亲家高家结了仇,大家都是明白人,说白了,谁也不愿意得罪这些当官的老爷和秀才老爷,有理又怎么样呢?会为自己惹来麻烦的事儿,又吃力不讨好,谁愿意干? 钱家求到张里长这里也是有渊源的,原来,在倒过去十年前,张里长还没有当里长时,只是一个秀才,有一次,路过河边掉进了河里,因为不懂水性,差点被淹死,还好钱来贵刚好路过,救了他的命,所以说,张里长愿意帮这个忙也是有这一点道理在里头的。 “此事,你兄弟二人打算如何善了?”张里长也不和这两兄弟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钱兴文钱兴武两兄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迷茫,老实说,他们是想抄家伙打杀上高家报仇去的,也狠狠的揍得高秀才成了猪头心里才能舒坦一些。可是,现实是,他们没这个实力,现在人人都躲着他们两兄弟,想纠结十来个兄弟去壮一下声威都是不行的。 见他两兄弟没有主见,张里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心里想着,老钱家的两个儿子怎的这么没有出息。于是,张里长对钱安宁说道:“大侄女,这次叔叔给你做主,你是想和离还是想继续待在高家,自己拿主意吧!” 钱安宁一听这话,倒是止住了哭泣,但是脸上一副六神无主的神情,不停的拿眼去看她的大哥和三弟,看来也是一个没有主意的。张里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自己这次为了他们几个蠢货得罪了崔县令和高秀才,是否真的不智?不过,救命之恩总是得报,此次钱家遭了难,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别人以后恐怕也会拿此事做文章,认为自己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个里长如何还当得下去?以后还如何服众?思及此处,张里长脸色又和缓了几分,口中说道:“二位贤侄先回去吧,待老夫再好好参详一下,看如何做法方才妥当,如何?” 钱家众人走后,张里长立马就去了县衙,想见崔县令,可崔县令忙得很,哪里有空来见他一个小小的里长。可张里长非要见到崔县令,不然就不走。县衙里的长随陈敏和这张里长相熟,便问他到底什么事儿?张里长把他拉到一边儿,悄悄说了钱家求他的事儿,但他自己心里又没底,不知道崔县令心中还怪罪于钱家不?弄清楚了这事儿,自己才好办事儿,办起事儿来心里才踏实。听张里长这样说,那长随就给他打了个包票,说:“张兄你先回去,我今儿个就把这事儿给你打听清楚,晚上来你家喝酒。”张里长一听,有人帮忙当然高兴,便塞了点钱给陈敏,又说了些多谢兄弟,全靠兄弟之类的话后,这才回去了。 晚上陈敏来时,张里长已经整治好一桌好酒好菜候着了,二人随即敬酒吃肉,酒桌子上攀谈起来。一番交谈之下,张里长终于放下心来了,原来崔县令从来没有把钱来贵此人放在心上过,钱来贵何许人也,怎能能令堂堂县令大人费心呢?听见陈敏亲口保证过后,张里长才敢为钱家出头,不然,他哪敢冒着得罪县令的风险帮这个忙啊! 张里长和高老秀才总算有过一些交情,想当年,同为秀才,都有功名在身,是有一些竞争在里面的。如果不是因为高老秀才爱喝酒,这个里长哪里能轮得到自己来当,但也正是因为高老秀才此人不仅爱喝酒,而且人缘越来越不好,所以,自己这个里长才能越当越稳当。张里长决定去找高老秀才当面理论一番。 高老秀才其实是有些气不过张里长的,当年同为秀才,自己本可以当里长,可那时总以为还可以更进一层,便没有把里长这个小小的位置放在眼里,没有全力去争取,反倒被姓张的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现在想来,多少心中有些不痛快。 张里长带了两个年轻人去了高家,两个人见面,也就是表面寒暄了几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说起高秀才打了钱家人的事儿。 张里长说起这个事儿,高老秀才脸就黑了下来,一副想发作但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好像得了便秘一样的表情。他也知道,张里长不是他随便就能发火的人。不过,他还是硬声硬气,一点都不肯妥协,斜着一双死鱼眼说道:“我家老婆子也被打了,儿媳妇做错了,儿子教训她一下原是应该,没什么错处,这是我高家自家的家事,外人不该多管闲事。” 张里长见高老秀才一点都不讲道理,倒也不生气,只说:“那好吧,既然高兄如此说来,那我只好带钱家的人去堂上击鼓了,看来此事也免不了要面见县尊大人,请他老人家来一个公断,看秀才公是否可以打人不责罪?” 高老秀才冷笑一声:“你去吧,我不逃也不走,在此恭候。”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叫人棘手。 不过,张里长又说了一句话,高老秀才一下子就泄气了,“我知道高兄是光明磊落,可惜了贤侄儿,本来好好的大好前程这就要毁于一旦了,这案子只要一立起来……高兄,想必你也知道,这涉了案子还没有结束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这三年一度的乡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侄儿他收拾好没有去永州的随身物品没?如果没有收拾那就最好,不用费心收拾了,免得还要再拆开。” 这番话,听得高老秀才是心如擂鼓,七窍生烟,好你个阴毒的张龟孙,竟然用科举来压我。不过,这话是难听了一些,倒没有说错,有案子在身的人的确是没有资格参加考试的,而且,就算以后结了案,还是留有一个污点在衙门,总是不好。如果以后一不小心做了官,飞黄腾达了,人家一看,哦,你原来涉过案,甭管是什么案,都会让同僚们低看你几眼,上司也不会重用有污点在身的人,就算有机会做官都不太可能往上爬了。思来想去,儿子如果想出人头地,还真得去考试,毕竟三年才一次机会,弥足珍贵,不可错过,儿子也不可能真的休妻,否则传出去名声也不会好听。 最终,高老秀才和张里长达成了协议,钱家对外就说,自家几个女人是自己撞伤的,与高家无关,高秀才不曾打过人。对内,高家忍痛给钱家五两银子做药费,不过,钱安宁如果要回高家就要和钱家划清界线,两家写一份断绝关系协议书,上面写明,钱安宁已经嫁入高家,是高家人,与钱家再无瓜葛,从此以后两家互不来往,断绝关系云云。 张里长不能做钱安宁的主,便去高家把此事告知了钱安宁,然后把从高家得来的银子给钱家两兄弟,说明了高家的意思,叫他们自己考虑清楚了来回复自己。 钱家两兄弟看着桌上的五两银子,简直哭笑不得,心中又有无限悲凉,看来,这个公道是没法讨回来了,张里长一看就是敷衍了事,没有尽心,想当年,如果不是父亲救他,他早就在河里淹死了,哪里还能当上什么里长,真是忘恩负义。 其实,他们真是误会张里长了,如果不是张里长出面,也许他们不要说五两银子,就算五个铜板儿,人家都不会给他们,他们还是毫无办法,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这就是丑陋的事实。张里长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可惜,没人领他的情,他还是同时得罪了高家和钱家两兄弟,只不过,这两家人占时拿他无可奈何而已。所以,在张里长自己心里,其实一直觉的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的,虽说吃力不讨好,可良心得到了安慰。 第二十一章 赶出家门 钱安宁终于决定了,她还是要回高家去,钱家人对她不可谓不失望,那一家狼豺虎豹,不把她当人看,每天把她骂得跟孙子似的,又要挨揍,又要受虐待,难道她是受虐狂不成?现在,钱安宁为了这样一群欺辱她,虐待她的人,竟然要和同她血脉相连的娘家兄弟断绝关系,钱家人不能不痛心,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钱安宁的选择,他们只有恨恨签下断绝关系书,狠狠扔在钱安宁脸上,叫她拿着滚出钱家去。钱安宁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儿,实在是心里苦啊!比小白菜还要苦,心中的委屈向谁述说? 她只是一个女人,她虽说恨高家人,可又不得不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因为,他们都想不到的,忽略了的,却是自己的心肝,是自己心上的宝,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就是她的大虎,大虎比钱安宁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她不愿和儿子分开,她怕自己不回去,儿子会受后娘的虐待,自己受虐待不打紧,儿子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受伤。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又能想得到这里来呢,娘家人不理解她,真的和她断绝了关系,婆家人见她失去了娘家人的庇护,更加不把她当人看,换着花样的折磨,钱安宁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受气包,每日里就泡在苦水中泪水里,还好,她有她的大虎,只要儿子在她身边,不论多苦多累,她都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钱安宁有儿子大虎,小妹钱碧宁也有自己一个幸福的家,钱家三个女儿,只有钱玉宁像浮萍,飘来飘去,竟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现在钱家一落千丈,穷的叮当响不说,生意也越来越不好了。隔壁左邻右舍的人都不大买他家豆腐了。后来,大嫂李金桂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江宁城里到处在谣传,说钱玉宁其实是天上的扫把星下凡,是来祸害人间的。你看,她嫁到魏家,本来魏秀才好好的一个看着就有辉煌未来远大前途的人就出事了,竟然英年早逝。这就不说了,后来,钱玉宁回到钱家,本来她没回家前钱老爹身子挺好的,结果她一回来钱老爹就莫名其妙没了。还有钱家老大钱兴文,也是钱玉宁回到钱家后,引来了于天风魏张氏等人,结果把个钱老大弄得都成半个废人了,现在病歪歪的,不知道还能有几年好活?最近钱家大媳妇二媳妇都莫名其妙受了很严重的伤成了猪头,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认定就是钱玉宁克的。现在钱家的钱周氏也病重了,肯定也是钱玉宁这个扫把星克的,等钱周氏一死,不知道下一个就是谁了?大家都说,看来,有可能是钱兴武,因为他已经是钱家唯一一个好人了。 钱玉宁是扫把星的言语越传越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有些好事者甚至说,钱玉宁这个扫把星已经严重影响到江宁城的祥和气氛,会给整个县城都带来霉运,这个县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遭殃,这种说法竟然意外的得到大家的同意,有人提议说,要把钱玉宁浸猪笼。后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出来喝止了这些歪门斜轮,才没有人再敢提要把钱玉宁浸猪笼的事儿。 可是,在此期间,钱家内部的气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李金桂和杜月娥现在看钱玉宁的眼神越来越怪异,越来越不友善,她们两个十分迷信,认为钱玉宁肯定就是扫把星,不然自从她回来以后,为什么自家就越过越差呢?而且,现在确实很多人因为钱玉宁住在钱家而不来照顾她们买豆腐了,每日里没有进项,她们心中开始恨钱玉宁。而且每日里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钱玉宁克到没命。 终于,有一天,钱家爆发了一场大战,李金桂和杜月娥同声同气的说,要让钱玉宁离开钱家,不然,她们就都回娘家去。两人哭着说,钱玉宁是不详人,是扫把星,她住在家里一天,自家就没有人敢上门来买豆腐,反正呆在这儿也是饿死,还不如回娘家去。如此这般,哭诉不行就撒泼,直接把钱玉宁从屋子里拉出来一顿混骂,总之,把个钱家搅了个天翻地覆,风云变色。最后,钱玉宁见大哥三弟开始打老婆了,侄儿也哭得稀里哗啦,老母亲也在一旁抹泪,她默默回房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把随身的银子自己留了一点,全都给了母亲钱周氏,对她老娘和哥哥弟弟们说:“娘,女儿走了,您多保重身子。大哥大嫂,妹子走了,三弟弟妹,姐姐走了,豆豆,姑母走了。”同家里人一一做完道别后,钱玉宁便提起包袱走了。 钱玉宁忍者泪,没有哭出来,待出了钱家大门后,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天旋地转,抬眼望天,天不语,天大地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思及此,心中一片悲凉。 钱玉宁想上京去找她的妞妞,可她一个弱女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如何上京去?说实话,连东西南北她都分不清楚,出了这江宁城,不是迷路就是被骗。想来想去,没有出路,钱玉宁只好占时在长宁街尾租了一间破旧的房子住了下来,再作打算。 因为租房用了身上一大半的银钱,钱玉宁的生活变得困难起来,在娘家的这段时间,虽说常常遭人白眼,可从来没有短过吃穿。被人指着鼻子谩骂是很难过,可没有吃的东西时,肚子饿的时候更加难过,钱玉宁突然觉得自己把银钱全都给母亲是不智的行为,是太冲动了。 想证明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她内心也有一份骄傲,可现实却让她焦虑,这世道,哪有好人家的女子抛头露面出去做工的?最多就是活不下去了,卖给人家当下人,当小妾,还有更不好的人生,就是当妓女。这些都是钱玉宁不愿意的,于是,她只好去当了身上唯一的一个金手镯,这是新婚时夫君送与她的,她一直贴身珍藏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却要为了一斗米而当了这份情谊,这种环境和遭遇无声无息,却逼迫得钱玉宁黯然失色,痛苦不堪。 最终,钱玉宁试着自己绣一些手帕和头巾去布桩卖,竟然卖得出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被饿死,总算过上了有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钱玉宁现在一个人生活,有时候夜里流着泪就睡着了,有时候一个人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叹息,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没日没夜的不停的绣东西,时间长了,她身子越发不好起来,眼睛也没有从前清明了,开始看不清东西,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瞎的,但不绣东西自己又吃什么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居然落到了如此境地。 就这样,靠着给布桩绣些花样子,钱玉宁总算紧巴巴的熬过了大半年。时间在顺境时仿佛过得很快,在人的逆境中又会过得很慢。可是,再慢,它也还是在向前跑着,绕着圈儿,不知不觉,又是一个秋天结束了,初冬慢慢飘落了院子里秋风染黄的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第二十二章 捡了个人 天还没亮,钱玉宁就起来对镜梳妆,把昨儿个才花了五文钱买的一支香木雕刻的菊花形状的簪子插在头上,带上一个装了酒菜和香蜡纸钱的篮子一个人去了青龙湾。今儿个是魏明远的生忌,昨夜的雪早已停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天色尚早,钱玉宁就乘着这夜色出去,早去早回,免得被别人看见,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自从钱玉宁自己一个人住后,就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除了出门去买吃的用的,买针线布匹,卖绣品,几乎都不出门的,只关在屋子里自个儿绣东西。 来到湖边,钱玉宁摆好酒菜,点起香蜡,一张一张的把纸钱烧给丈夫,边烧边流泪,边流泪边嘴里念念有词,说:“夫君,玉宁来给你送酒菜了,今儿个是你的生辰,快来吃吧,做的是你喜欢吃的蒸白鱼和南瓜丝。夫君,这些纸钱拿去吧,下面用得着,买吃的买穿的,夫君………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钱玉宁竟哭了起来,呜咽着嘴里的苦涩,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和不易,一个人哭得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钱玉宁正沉浸在悲伤中,所以,跟本没有看见水里竟然有一个人从河里爬了上岸来,大概是因为河水太冷,身子已经冻僵,所以他爬行的很慢。他大概是看到了河堤上有人,还问到了食物的香味,所以朝钱玉宁这边爬行过来,钱玉宁一个人沉浸在痛苦之中,压根儿没有发现这诡异的一幕。而那人也奇怪,即看见了人,却不吭声,让人家帮个忙,扶一把什么的,非要自己艰难的慢慢爬过来。那人爬近了,也不说话,也不打招呼,直接伸手就端起钱玉宁给夫君做的那条鱼就那样趴着就吃了起来,他大概饿急了,吃的很快,但奇迹般的边吃边吐刺,一条鱼很快就吃完,居然没有被鱼刺卡住,倒也是奇迹。 “啊!…………………啊!………………!”钱玉宁大概终于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全身湿哒哒的脏兮兮的像水鬼一样的人,看起来特别惊悚可怕。在她大叫时,幸好附近是荒野,又是早上,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跟本没有人听得见,唯一听得见而且听得很清楚的那人却没有半点反应,依旧毫不客气的拿一堆香蜡纸钱面前祭奠死人的东西吃,也不嫌慎得慌。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再不吃东西就真的要变成鬼了,饿死鬼,所以,应该他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死人的祭品吃起来他很快速,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钱玉宁此时完全顾不上伤心了,心里也没有悲痛了,她唯一能想到的是离开这里,面前这个绝对不是魏明远变的鬼,他肯定是其它的水鬼。正当钱玉宁手忙脚乱的想起身要逃跑时,因为太慌张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然后她试图再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爬不起来了,因为那人居然一只手就把她按住,定在地上,钱玉宁这时心里怕极了,浑身颤抖起来,手脚都软了,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都像流干了一样,浑身冰凉冰凉的,从脑子里冷到了心上。 “不要怕。”那只水鬼一只手掐着钱玉宁的脖子把她固定在地上,整个人费劲的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撩开刚才因为游水而散乱并遮住面容的长发,露出一张惨白却不失英气的脸来,他的手指轻轻的按在钱玉宁的脖子上,冷得像是一块冰,:“我受伤了,你能救救我吗?”他死死盯住钱玉宁气定神闲的问道。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话虽是问句,但他的手一直紧贴着钱玉宁脖子上的大动脉,钱玉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脖子上的血管里血液流过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她不敢说不愿意,虽然她真的不愿意,可她恐怕要是说了不愿意,她怕下一秒脖子上那只手就会收紧来把她的脖子扭断,那只手和面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高压了,她不由自主的点头,嘴里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努力长大嘴巴来呼吸。 “你这是祭奠谁呢?”那人伸手勾住钱玉宁的脖子让她做起身来,然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问到。 “我夫君。”钱玉宁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这么说你是寡妇了?”那人挑了挑眉,明知故问的道。 钱玉宁忍住想逃跑的冲动,乖乖的“嗯”了一声,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手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那人突然问道。 “是啊!”钱玉宁回答了后才发觉自己这样回答很危险,赶紧捂住嘴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好。”那人似乎颇为满意,“那就去你家住吧!”他似乎一点也不避忌钱玉宁寡妇的身份。可钱玉宁似乎已经被他惊呆,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廉耻和不知检点的男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寡妇说,我要去你家住。这像话吗? 不管像不像话,那男子还是跟着钱玉宁回了她的家,虽然说是临时租住的地方,可毕竟也可以遮风挡雨,也算是一个家了。那人好像左腿受了伤,使不上力,所以让钱玉宁扶着他的左手,他把重心全放在右边脚上,就这一瘸一拐的到了钱玉宁的家。这时,天还没完全亮,钱玉宁小心翼翼的一路上左看右看,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带了个男人回家,所幸天色才开始朦朦亮,路上行人很少,清晨又起了一些雾气,没有人认出她是钱寡妇,这两人互相搀扶着,别人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小两口,也不太在意,各人都有各人一天的活计,没人有空闲专门来看个究竟。 两个人进了屋子,钱玉宁赶紧做起了伺候人的事,烧水给那人洗身子和伤口,又让他在被窝里睡下,然后临时给他缝了一件衣服,家里只有一块粉黄色的布了,虽说男子不适合浅黄色,可权益之下没有办法,他还是臭着脸穿上了。钱玉宁忙又把他的衣服拿出去洗干净烧起碳来用火烤干。细看之下,虽说他的衣物破损的厉害,可料子非常好,是上好的蚕丝织花锦缎,又轻薄又暖和。弄好了他的衣服,钱玉宁把给他洗衣服时候从他衣物里掏出来的随身之物翻看了一遍,发现有好些银票,不过已经被水泡烂了,还有几锭元宝样式的小金锭和十几颗金子做的花生还有二十几颗金瓜子,做的都是惟妙惟肖,十分精巧可爱,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一块黑色的两面都刻有鲤鱼浮雕的圆形的玉,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短剑。钱玉宁放下手中把玩的金花生,伸手拿起那把短剑来,左手握剑鞘,右手握剑柄,忍不住拔开来,只见寒光乍现,锋芒毕露,钱玉宁呆呆的看着光可鉴人的宝剑上显现出自己的影子来。 突然,她两手一暖,原来,不知那男子何时竟醒了,现在正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右手握住她的左手,然后盯着她慢慢把她刚拔出来的宝剑又轻轻合上了。宝剑都合上了,他还不松手,定定的望着钱玉宁,这番作为,惹得钱玉宁俏脸通红,手上使劲儿,可是又拔不出手来,反而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痛。钱玉宁眼圈儿一红,就要哭了,那人却突然大发善心,松开了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手上一拨一弄,宝剑就到了他的右手,稳稳的抓在手上。虽说他人品真的不怎么样,可他抓宝剑的姿势确实很帅气,再加上他人本就长相英俊,剑眉斜飞,双目如星,额宽脸方,薄唇微抿,长发随意披散着,就算他现在穿的是不伦不类的粉黄色粗料子衣物,可依然看起来高贵无比,就那一份潇洒自若,冷静持重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看钱玉宁看自己竟然看呆了,那人脸上突然带出笑来:“怎么,喜欢上我了?”他挑眉的动作是那么痞气又风流,软化了面部的线条,高高在上的气势少了些,多了些与人亲近的意味。 “这些金子你喜欢吗?”那人笑得如沐春风,问询的语气也是温和极了,看着他这幅带笑和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钱玉宁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摇了摇头。 “哦?竟然不喜欢?不是都说女人喜欢金子吗?”钱玉宁还是摇了摇头。 那人抬了抬下巴,说道:“把那颗金花生拿去,换成银子,给我买两套衣服,要黑色的。还有,买些吃食。”钱玉宁就像是他的婢女一般,被他指挥来指挥去,偏偏她又受他指挥,这也是怪事。钱玉宁听了吩咐,就捡起一颗金花生赶紧出去给他买衣服买吃的去了。他呢,则玩味的看了门口很久,然后收回眼神来瞟了一眼简陋小屋的那一对金灿灿的东西,若有所思的把宝剑握在胸前躺了下去。 是夜,那人穿上钱玉宁给他买回来的衣服,居然刚刚好合身,他蛮惊讶的望了正在沉睡的钱玉宁一眼,把那把红宝石短剑揣进怀里,一闪身,像一条鱼儿一样游进了夜色中。 第二十三章 温情暖心 早晨钱玉宁做的是梗米稀粥加包子,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吃食了,钱玉宁想着他是富贵人家应该吃不惯粗玉米馍馍,这才买了几斤精细的白面来特地做的。可是,好像还是不太合他的胃口。见他只把包子的肉馅儿咬来吃了,把包子皮扔在桌子上,稀粥也是随意喝了两口,钱玉宁有些心疼粮食,可又不敢对他说教一番,毕竟买食物的钱可是人家出的。默默收拾好碗筷,钱玉宁把扔在桌子上的包子皮捡起来放进碗里,和他没有喝完的稀粥一起放起来。那人看见了,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躺在床上睡觉。钱玉宁白日里都是珍惜时间,除了吃饭洗衣服,就是抓紧时间,乘着天光好时,多绣些东西,现在不愁吃喝,做起来更是卖力了。她几乎从来不开口说话,他时时看见她便是埋头绣花儿,除了吃饭的时间,她也几乎不大走动,总那样静静地坐着,有时候眼睛实在是累了,会闭起眼睛来稍微歇一下,不过也不是很久。 看她这么拼命,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她:“这个,一方手绢儿能卖多少钱?”他指着她正在绣的一块鸳鸯戏水的锦帕问道。 “两文钱。”她抬起头来,细声细气的回答,眼睛眨巴眨巴。钱玉宁大概是眼睛太累了,盯着刺绣太久,猛的抬起头来变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忍不住眨巴眨巴。可这落在某人眼里,那就跟触电了一样。乖乖,钱玉宁本就长得秀美,前段时间遭了罪,瘦了下来,这几日吃的好喝得好便很快就养回来了,一张小脸透亮莹润,白的发光,她眉毛弯弯,眼睛大大,鼻子娇俏,小嘴粉红,这对着一个男人眨眼,无异于是抛媚眼,说不出的娇媚迷人。 “那卖给我吧!”某人僵硬着身子,黑着脸硬邦邦的说道。其实他是有些恼怒,自己家中娇妻美妾如云朵般,要多少有多少,怎么都没什么感觉,偏偏这时候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对一个寡妇有感觉。不妙啊!这感觉,大大的不妙。他想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力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但是嘴巴里却说出这句话来。 “好啊!你喜欢就拿去吧,不要钱,这马上就绣完了,今天就能绣完,等我绣完了给你。”钱玉宁不明所以,傻傻的回答道。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手绢儿,以为他很喜欢,是想买回去送与自家娘子,心想,我吃喝了你这么多天,哪好意思要你的钱,索性送与你得了,也做个顺水人情。 那人还是黑着脸,什么都没说,上前来一把抓过钱玉宁手上还没有绣完的鸳鸯戏水手绢儿就揣在怀里去了院子里。到了院子里也没干什么,就是对着院子里哪颗老梧桐树站了两个时辰。对于某人的这种土匪行为,钱玉宁虽说有些惊讶,但她又不敢去过问,也不敢去打扰他练功。因为她以为他在梧桐树下站两个时辰一动不动是练功。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人突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钱玉宁语塞,好像女人的名字是不该随意告诉别人吧。 见钱玉宁犹豫,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说道:“没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的知道你的名字是吧,以后也好报恩啊!” “报恩”钱玉宁脑子里突然出现两个字,妞妞,他能帮我找到妞妞吗?她按下心中的狂喜,试探性问道:“那你去过京城吗?” “京城?”那人挑了挑眉,“我就是京城人氏啊!你没听出我的口音吗?” 钱玉宁脸红了,她的确听不出来京城口音,因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宁去过外面的地方,更不要说去京城了。 “对了,你问京城,难道你想去京城吗?”那人问道。 “是啊!我要去京城找我女儿。”钱玉宁神情突然悲伤起来。 “女儿?你女儿怎么会在京城?”那人惊讶了。 于是,钱玉宁只好把自己的遭遇和他慢慢讲来。 待钱玉宁讲完,那人突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钱玉宁。”钱玉宁很顺口的说完,才发现自己居然对一个陌生男人讲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脸红了。 “我叫崔书言。”那人说,“你家女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有什么特征?” “我女儿马上就要满一岁了,现在十个月大,他们抱走她时,她才三个月,还没有长牙。我女儿小名妞妞,大名魏莹雪,她的右手手心有一颗红痣。长得特别漂亮。” “哦!两三个月的小孩子也能长得特别漂亮吗?”那个叫做崔书言的人很可恶的讲。 “嗯,真的她特别好看特别乖。”钱玉宁抬起带泪的双眼,红着眼圈和鼻子认真的对面前的男子说道。这次他没有再反驳,似乎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自从这次谈话之后,崔书言总不由自主的用目光去搜寻那个叫做钱玉宁的女人的身影,没看见她时心情烦躁,完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气定神闲起来,一旦看见了她,不管她是在做什么,都觉得好美,真是坐也美,站也美,走路时美,绣花时美,就连做饭时也很美。 不行,崔书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或是中了魔,”这是个寡妇。”他告诉自己,可谁知他的内心说“那又怎样?”“她已经生养过一个小娃娃了。”崔书言继续对自己讲,“那又怎样?”他的内心对他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礼仪和良好的教养。”崔书言感觉这一点对于自己来说,完全无压力,果然,他的内心又对自己说“那又能怎么样呢?”是啊!喜欢就好,善良便好,合得来便好,何必在乎那么多?崔书言同志,大胆去爱吧! 于是,名字叫做崔书言的那个人便莫名其妙对钱玉宁好起来,说话时轻言细语,微笑时如清风朗月,既不准钱玉宁每天不停的绣东西,让她多休息,也不准她吃饭只吃一点点,说要多吃点。这番作为,连续了好几天,钱玉宁就算天性迟钝,可毕竟是已婚过的妇人,一个大男人整天对自己这样那样的叮嘱又每天眼睛盯着自己脸上身上不带停歇的,这股压力让她觉得很沉重。当然,有人喜欢自己,为自己着想,有人在乎的这种感觉是很好,可是,想起魏明远,钱玉宁不由得黯然失神,曾几何时,夫君也对自己这样的轻爱蜜怜过。自己的未来如何,对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钱玉宁来说无法去想,便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时,崔书言的出现偏偏又让钱玉宁想到了未来这个词。也许,或许,难道,他就是自己值得托付终身的那个人? 第二十四章 是真爱么 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了十多天,崔书言依旧每晚乘钱玉宁睡着了出门,却又在第二天早上钱玉宁醒来之前准时回来。这天凌晨,崔书言依然是鸡公叫第一遍就回来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刚翻墙进来,便遭到了一记闷棍当面门打过来,崔书言侧过头去,那一棍子堪堪落在他的肩上,本来这一棍对身强体壮的崔书言是没什么的,无伤大雅,但当他看清打他的人是钱玉宁以后,马上顺势躺到了地上去。原来,今天一早,钱玉宁肚子痛,便起得早了些去上茅厕,谁知,黑暗中,听见墙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马上断定是小偷,于是去厨房抄起一根杆面棍就哆哆嗦嗦摸到了墙边,果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从墙上跳下来,她就乘对方才落地还没有站稳时狠狠给了对方一棍,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人就软绵绵倒在了地上。钱玉宁上前查看,翻过他的身子来,看见那张脸,居然是崔书言。她赶紧去摇他,拍他的脸,可是他就是不醒,没反应,好像被自己打晕过去了。钱玉宁一阵心虚,不会打死了吧,把手放到他鼻子面前,还好,还会喘气儿,接下来她又想着,他不会被我打傻了吧,刚才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打到了那儿,不过好像是照着黑影的头打的,钱玉宁努力回想着。 老让崔书言在墙角躺着也不行,钱玉宁只好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谁知,一扶就扶了起来,还挺轻巧的,其实是人家崔书言根本就没什么事儿,就跟哪儿装晕哪,只是粗心的钱玉宁没有发现而已,还以为自己臂力惊人。扶着他一路走进屋子里,倒也不费什么劲儿。钱玉宁不知内里乾坤,把人扶进屋躺下后,就去端水来给他擦洗热敷,希望他快点醒来。 崔书言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鼻尖萦绕着醉人的馨香,心里不知怎么的,好似烧了一把火起来,脑子里不停的出现钱玉宁的一颦一笑,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腰上一松,原来是钱玉宁在解自己的腰带,好让他宽松一点以利于休息。这一下,崔书言受不了了,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他赶紧收摄心神,咬破舌尖,嘴里咸甜咸甜的鲜血味道让他脑子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该死,感觉到钱玉宁的小手还在自己的腰上和胸口摸来摸去的整理衣服,崔书言无法再忍受了,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这样一来,惊恐的就是钱玉宁了,看着她那涨红的小脸,此时她那微启的小嘴就像一颗熟透了的草莓,散发出醉人的香味,说不出的娇媚。鬼使神差的,崔书言埋下头去,品尝那颗香甜诱人的草莓。肌肤之亲,就好像一个人的灵魂触碰到另一个人的灵魂,和你相遇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缘份,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时不刻不在我心中,那么清明。遇到了你,我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窗外的风雨再大,我心中只有一个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一辈子就这样静静的拥抱,也是分外的幸福,一看见你,我的唇边就带上了笑意。 崔书言忍不住的嘴角往上翘,像一只刚刚吃了鱼儿的猫,看着还赖在被窝里不起来的钱玉宁,她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了被子里,连脸也不肯露出来,这样怎么呼吸?崔书言伸手去把她拉起来,见她软绵绵的坐起来,头发也散了,三千青丝柔顺的披散着,额前几缕发丝乱乱的贴在她的小脸上,更衬出她肤白如雪,貌如娇花。崔书言拉人家起来了过后就不动作了,笑眯眯的看人家一个人在那边娇羞得不得了,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美目更是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一闪一闪的又想看他,又怕看他的样子。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带着明显的暧昧和压力,没一会儿,钱玉宁就受不了了,背过身去胡乱把衣服穿上就逃也似的下床出了房门去。 最初的羞涩过后,钱玉宁心情不好起来,她差点儿忘了,自己是个寡妇,已经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了,她原本是满心欢喜,认为崔书言对她做那样的事,必定是喜欢她的,可现在想来,他不会正是因为自己是寡妇,所以欺负自己的吧?女人就是这样,有些事,越想越觉得是,越想越心惊肉跳,于是,又免不了哭了起来。 崔书言也知道她现在肯定不好意思,所以不去打扰,让她静静,没想到这一静就静出了事儿,当他来到厨房看她是不是在做饭时,竟意外的看见她哭得凄惨。吓了一跳,赶紧去把她抱起来,轻声哄问:“这又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又哭了起来?” 钱玉宁本不想说的,可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升起来一丝希望,她用白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嘴唇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个明白:“崔大哥,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寡妇,所以,才,呜呜呜………”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哭泣,崔书言头都大了,心想,原来是这个,她是怎么想到这上面去的?对了,她确实是寡妇啊!是有点棘手,不过这完全难不倒他啊! “我会对你负责的。”半天,崔书言挤出这一句话来。钱玉宁听到这话,心中好像有什么落了地,又好像多了一些名叫失落的东西。 寡妇再嫁,对江宁城来说,是一件稀奇的事儿,因为大多数男子都不会愿意取寡妇,而大多数寡妇都是不愿意再嫁的,不管是她本人不愿意还是她的家里人不愿意,总之,既然做了寡妇,就要守得住贞,这才是妇人的道德典范。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大儒文人们很热衷于给守贞不嫁超过了二十年的寡妇请命,要朝廷颁下贞洁牌坊来,有了这贞洁牌坊就能惠及一家老小和后代子孙,特别是家族中有要考科举的,更是非常荣誉,可以得到优待。 相反,如果有寡妇有了相好的,被发现后,是要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的,名声会被搞臭,如果群情激愤,说不定还会被沉塘或浸猪笼。有鉴于此,江宁城只要没了丈夫的妇人,有儿女的专心在夫家老老实实守寡养育儿女,没有儿女的则大都选择出家做了尼姑。所以,近五十年以来,江宁城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寡妇再嫁的事。钱玉宁也知道寡妇再嫁似乎不太好,不是一件好事儿,还会有非常的灾祸,而且,她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寡妇再嫁过。况且,自从她夫君过世,已经有许多人在她耳边讲过这许多的道理和利害关系。 钱玉宁猛然想到此处,忍不住浑身的颤抖,心中害怕,脸上血色很快的退了下去,白如薄纸,崔书言看她难受,只好抱紧她,轻声问她:“怎么了。”钱玉宁便说了:“崔大哥,我与你做下错事,恐怕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有那么严重吗?崔书言不信:“不会吧!我明日便登门,向你家中求娶了你去。” “不是的,崔大哥,你明天便走吧,我不想连累你,如果被他们发现,会认定我们是奸夫,按江宁的规矩是要沉塘的。” “从前在上京是有听说此种风俗,原来就在你们这里。”崔书言好像一点儿也不怕的样子。 钱玉宁看他不信的样子,急死了,道:“崔大哥,你走吧,我一个人死就是了,不想有所连累你,不然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心安。”见她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崔书言也不装了,轻轻拍着她的被抚慰道:“玉儿不要怕,崔大哥会保护你,你如今是我的人,我看哪个敢动你。”说话之间,眼神冷凝,似有一股肃杀之气,整个人很有一些威势。钱玉宁也看得愣了一下,她几乎是立刻就信了,他说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好像说到就能做到,让人不由得不信。 三天过后的早晨,钱玉宁被摇醒,睁眼一看,有两个人立在床边,她吓了一跳,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看见两个穿着同样装束的婆子正在向她行礼,口中称道:“夫人,该起身了,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耽误了吉时。”话说完,就一起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给钱玉宁穿上了一整套粉红色的全套精绣苏锦描凤嫁衣,钱玉宁晕乎乎的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她们二人快速的打扮了出来,两位婆子身后跟了两个身着深绿色绣花夹袄的丫鬟,一个手端银盆装着温水,一个手托银盘装着洗面巾。两个丫鬟后面还有四个身穿浅绿色素夹袄托着银盘的小丫鬟,四个银盘里依次装的是金银珠钗,耳环戒指项链,胭脂水粉,各式珠花,一眼望去,金光闪闪的一片,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钱玉宁也看傻了。 两个婆子手很巧,很快的,她们一个给钱玉宁净面,修眉,上妆。另一个婆子给钱玉宁梳头,给她插上了金银珠钗,戴上了宝石耳环,珍珠项链,玛瑙手串。一番打扮下来,钱玉宁一看镜子里的自己,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了,真的是容光如春水,眉眼似秋波,一张玉面娇含羞,双目盈盈花凝露。 两个婆子看着装扮好的钱玉宁,相互对望了一眼,俱都满意,便想对着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把她扶起来往外走,可总也扶不起来,原来是钱玉宁双手死死扣住桌底,不起来。两个婆子见她既不说话,也不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堆了笑脸弯腰对着钱玉宁道:“夫人,莫要使小性儿,耽误了吉时,崔大官人该等急了,你娘家的哥哥嫂嫂们也都在等着你呢。” 崔大官人?哥哥嫂嫂?“你是说真的?”钱玉宁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问。 “是真的,老奴怎敢瞒骗夫人呢!”那婆子弯了弯腰恭敬的回道。 钱玉宁放开了手,任由她们给自己盖上了盖头扶了自己出去,上了花轿,又接住了不知是谁塞到她手里的一颗苹果。在忐忑和焦急中,花轿外面一路吹打的乐声陪伴着钱玉宁回到了钱家。到了门口,两个随轿子左右一路走来的两个婆子和六个丫鬟上前来扶着钱玉宁一路簇拥着进了钱家的大门,径直到了大厅。 进得钱家,钱玉宁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那么熟悉的味道,就算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婆子丫鬟们一路扶着她来到钱周氏面前,钱玉宁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钱周氏抓住她的手,摩挲着道:“我的儿,你受苦了啊!都怪为娘的不中用,好在现在有崔大官人护着你,你往后便踏踏实实的跟着崔大官人吧!好好伺候,只要你过的好,为娘便了无牵挂了。”一番话说得钱玉宁心里酸酸的,她在盖头下忍不住流下了泪来,默默的给钱周氏磕了三个响头。 突然,钱玉宁的左手被一个人捏了一下又很快的放开,钱玉宁意识到此人就是崔书言,那人很快又改为扶着她,两人一起去了从前钱玉宁住的房间。 第二十五章 崔小侯爷 最近,江宁城里特别热闹,大家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豆腐钱家的二闺女又嫁人了,而且这个人还非常神秘。这人具体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但是人家出手非凡啊,他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钱家的二闺女,去到钱家提亲,也不介意她是个死过男人的寡妇。当地里长听说过后跑去阻止,结果去了回来,不阻止了,还屁颠颠的给人家跑腿打杂起来,还说真是天作之合,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不,惊动了县令,也去了钱家,可是去之前说过一定要把奸夫沉塘什么的,去过之后回来就改口了,说从来没有说过沉塘的事儿,还说成亲是好事儿是喜事儿,他要去帮忙。 这一下一下的,把大家弄的云里雾里的,这事儿,实在是太刺激太有料了,正是茶余饭后,闲谈神侃时候的绝佳素材,大家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说过寡妇不可再嫁的崔县令和张里长都变了,大家也不明白,为什么钱家闺女要嫁人了,他们会那么热心去帮忙。这不,完全不符合逻辑啊!到底是个多大的人物啊!让两个官儿都争相巴结。这段时间以来,钱家可热闹了,以往和钱家断绝了关系的亲戚都纷纷再次走动起来,去了过后回到家就是一顿夸,什么钱家姑爷仪表堂堂,英武不凡,不是凡平,是贵人,什么钱家二闺女现在有一大堆人伺候,完全成了少奶奶,金银首饰随便戴着玩儿,山珍海味随便吃一吃。 这人言传人言,传着传着就成了崔书言和钱玉宁本来是天上的一对神仙,只因钱玉宁在天上时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赐下凡尘来受苦受难,崔书言心痛看不过眼心上人受苦,所以幻化成凡人来尘世间搭救于她。其实,崔书言和钱玉宁的故事还有其他版本,只是大家都比较喜欢这一个版本,所以,此后,这一版本广为流传,后来,还被编成了故事小曲儿,唱遍了神州大地。不过,这是后话了。 话说,钱玉宁与崔书言经过那一场婚礼,自然而然就成了夫妻,钱玉宁也就对崔书言死心塌地起来,她也不去想自己为什么嫁人不穿红色的嫁衣,拜父母时,为什么只有自己拜,而崔书言不拜?其实,崔书言这一切都不是娶妻的格局,完全是娶妾的仪式,只不过,稍微隆重了一点,算是良妾。所以,当崔书言带着钱玉宁拜别钱家一家老小和江宁城,一路风尘仆仆回道上京时,崔书言没有马上带钱玉宁回府,而是将她和一众特地买来伺候她的下人安排在一个别院,自己一个人带了两个随身小厮回到了侯府。没错,其实崔书言就是堂堂的安信侯府小侯爷。 安信侯府占地不宽,只有二十亩,但府内雕梁画柱,假山长廊精致,清溪水塘环绕,听雨阁,画风楼,藏书阁,落月轩,梧桐院,梅香园,幽兰院,清荷院,院子一重又一重,整整有十二重。每一个院子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当今安信侯和安信侯夫人居住的永和院,因老侯爷痴迷石头,所以园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假山和各种从各地收罗来的各种形状的侯爷觉得有趣的石头。老侯爷崔钟义因痴迷石头,所以只有一妻三妾室,安信侯夫人乃是当今上将军卓顶风的大姐卓思雅,将军府出来的大小姐文采武略,颇有手段,把个安信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从没有出过差错。安信侯府小侯爷崔书言便是卓思雅的宝贝儿子,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姑娘中行第二,名唤崔淑贞,如今才15岁,已经定亲,定的就是桌顶风的大儿子卓煜轩,明年便要成婚。老侯爷的三个妾室分别是柳氏,住梅香园,有宠,生有大小姐崔淑琴,二少爷崔书行。杨氏,住梧桐苑,无宠,生三小姐崔淑静。关氏,住幽兰院,有宠,生四小姐崔淑兰。 小侯爷崔书言娶的是礼部侍郎史管的二女儿史慧云,人人称她为少夫人,史慧云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为长子年满四周岁,名唤崔锦真,女儿为长女,才刚刚两岁,名唤崔惜云。 崔书言还有五名妾室,分别是安信侯夫人赐的贴身大丫鬟美玉美云两位,她两个是一对双生姐妹,从八岁被人牙子带进府就一直伺候在侯爷夫人身边,很得侯爷夫人宠爱。崔书言自己从小到大的两名贴身大丫鬟香书香墨也是在大婚后一个月收了房的,其中,香墨生养了一位小姐,比大小姐只小半岁,才一岁零五个月,名唤崔惜玉。还有一位是少夫人嫁来时带进府的贴身大丫鬟春娟。 小侯爷崔书言和少夫人史慧云住在落月轩,美玉美云住桂香居,香书香墨住青竹园,春娟虽说有少夫人抬举,由大丫鬟成为了姨娘,可这五位姨娘里,她是最不得宠的,所以,当崔书言赐她去住落云居时,她无论如何也不去,说是伺候惯了少夫人,要继续伺候。崔书言见她如此说来,也就不再过问了。春娟虽说名份上是姨娘,可干的还是丫鬟的活。看着美玉美云和香书香墨每日里由着丫鬟奴婢们伺候着,过着悠闲安逸的生活,她其实也是羡慕的,只是,她心中清楚,她和她们四人比不得。 这四人,美玉美云是侯爷夫人赐下来的人,而且从前也和小侯爷亲厚,所以小侯爷也是对她们两人有几分情意的。而香书香墨自小便由侯爷夫人选来陪伴着小侯爷长大,情份更是非同一般。自家小姐性子清傲,和她做礼部侍郎的父亲一样,最重礼仪,所以,显得有些呆板无趣,自嫁进侯爷府,就和小侯爷不亲。后来,小姐听从了娘家母亲的劝解,立了自己为侍妾,本来那天自己高兴坏了,以为从此就可以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从此过上姨奶奶的日子,没想到,自己还是不得小侯爷欢心。心中的自卑和恐惧让春娟更加诚惶诚恐,所以她不敢去住落云居时,她想了想便拒绝了,她要留在落月轩,这样才能常常看见小侯爷,自己才能有机会做一个真正的姨娘。 秋日的午后,人容易疲乏,伺候着少夫人睡下后,春娟慢慢靠坐在大红喜床床边的小几上发呆,一个人正思索得出神,突然院子里闹了起来,春柳的大嗓门儿在院子里嚷嚷着:“小侯爷回来啦!小侯爷回来啦!……” 这一嗓子很快惊醒了史慧云,她一叠声儿的催着春娟叫丫鬟们进来给她换衣裳,戴首饰,梳妆打扮。春娟跟着忙碌起来,终于打扮好了,看着镜子中端庄的自己,史慧云满意的笑了,带着丫鬟们去了永和院,如果小侯爷回来了,第一件事必定是去永和院向老侯爷和夫人请安。春娟小心翼翼的扶着少夫人走过拱桥,猛然想起,刚才只顾给少夫人打扮,却忘了自己也该收拾一番。她白了白脸,回过头去看着渐渐远去的落月轩,没办法,现在也不可能抛下少夫人回去打扮,只有咬咬牙,硬撑下去算了,春娟心里酸酸的想,反正小侯爷大概也不会注意到我。刚走到永和院门口,迎面就看见了美云美玉香书香墨四位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施施然走过来了,每人的身后都跟着两名低头扶着伺候的丫鬟。 几人看见史慧云,均上前来屈膝见礼,口中称道:“请少夫人安!”那规矩,姿势,都是很标准的。史慧云最重规矩,见她们几个恭敬,也就端着脸“嗯!”了一声,没说出什么来,她现在马上要见到夫君了,心情大好。因是正妻,她自然是走在最前边,带着春娟和四个小丫鬟进了永和院的垂花拱门,四位姨娘紧随其后。 第二十六章 安信侯府 这会儿,崔书言正跪在安信侯爷和夫人面前请安,侯爷看着久未谋面的长子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捋着他那一把大胡须,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而侯爷夫人就有一些激动了,上前去把儿子亲自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见崔书言只是晒得黑了些,人看起来比从前精瘦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心痛,到底放下心来。但嘴上不免还是要唠叨几句:“言儿,你看你,怎么瘦了,是不是这次的差事太辛苦呀?我就说你就呆在京城,哪儿也不去才最好,你看,出去这才三个月,就瘦成这样了,人也变得这样黑,不知受了多少苦!”见他娘亲大有继续唠叨下去的架势,崔书言赶紧反手扶过他娘,让她在黄花梨木镶软绸绣金丝缠枝围着牡丹花开图案的太师椅上坐下来,脸上泛起一个大大的笑意,在侯爷夫人眼前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脸给他娘看:“娘亲,你看,我脸上那么多肉,哪里瘦了呀!来,不信你摸摸看,我还像从前那样有肉的。我可是有每顿都要吃两大碗饭的哦!”崔书言夸张的说着,笑嘻嘻的,把他娘的双手拉起来就往自己脸上凑,非要让他娘摸一摸他的脸,辩论一下他出去了三个月,到底有没有瘦。 崔书言这一下逗乐了侯爷夫人,她笑骂道:“还像小时候一样顽皮,一点儿也没有稳重起来啊!”这时史慧云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外了,大丫头美铃进来通报:“侯爷,夫人,少夫人到了,并几位姨娘候在门口。” “传进来吧!”侯爷夫人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崔书言也坐到了侯爷下手的椅子上去了。史慧云带着四位姨娘进得门来,一众丫鬟都留在了门外侯着。 不得不说,史慧云的确非常之端庄,一路行来其人衣饰佩玉纹丝不动,头上珠钗只微微摇晃。只见她轻步上前,敛容修眉,双膝着地,双手叠合举至眉心,规规矩矩的给侯爷和夫人行了一个大礼。身后的四人也跟着她做了一遍,可看起啦就是没有史慧云那么舒心,如行云流水般,一丝不差,除了她的脸色稍微冷硬了一点。其实她长得很美,杏眼桃腮,可惜她喜欢把自己的脸擦一层厚厚的粉,面容又一直偏向于冷傲,虽然她心中一直十分仰慕自己的夫君,可是又从来没有对崔书言明确表示过,所以崔书言一直以来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史慧云十分想念夫君,在给侯爷和夫人行完礼后也给崔书言行了一个蹲礼,口中一声:“夫君!”包含了多少思念和期盼,可惜崔书言这个大老粗听不懂,她只好悻悻然坐到了侯爷夫人下首。 四位姨娘上前来见礼后,美玉美云一左一右站到了侯爷夫人身后,把原本正在给夫人捶肩的美莲给挤到了一边儿去,直气得美莲眼圈儿都红了。美云美玉一人一边给夫人捶起背捏起肩来,直伺候得侯爷夫人浑身舒畅,道:“还是美云美玉你们两个手巧,我一看见你们两个心情就好。”这一番话,弄的史慧云和春娟,香书香墨一阵均是一震,不约而同的很狠瞪了美云美玉一眼。美云美玉两人不为所动,只是笑得更甜更灿烂了,两人眉梢都带着一丝得意,双生姐妹果然不仅美貌一样,竟然连性情和动作都是一摸一样的。 史慧云向来不会伏低做小,去做一些讨好婆母的事,香书香墨两位姨娘倒是想做的很,可侯爷夫人一直以来看她们两个都不是很顺眼,认为她们两个没有伺候好自己儿子好好读书,反而借着贴身伺候的便利,爬山了儿子的床。香书香墨两位知道侯爷夫人不太喜欢自己,于是在她老人家面前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一丁点错。春娟虽为姨娘,可是没有发言权,她既不得小侯爷的喜爱也不得侯爷和侯爷夫人的喜爱,甚至她家少夫人对她也都是淡淡的。原来做丫鬟时,少夫人对她还是很亲近的,可自从被立为姨娘后,少夫人就对她淡了,最近更是好像对春琴更倚重起来,少夫人屋子里的许多事物也都是吩咐春琴去做,而把她春娟晾在了一边,对于这些事,春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莫可奈何。 到了中午饭时,姚嬷嬷从厅外进来请示:“夫人,该用膳了,您看是摆在饭厅还是摆在花厅,这两日花房暖开了两株三色海棠,奴婢已经命人摆在了梅厅。夫人您几日没去了,您是没看见,梅厅里里外外的梅花儿可全都开了,开得可好看了,奴婢嘴笨,说不出来,就是瞧着好看。”姚嬷嬷说起话儿来面带喜色,加上人又长得喜庆,常年看见都是一副笑模样,所以最得侯爷夫人的喜欢,现在已经成了侯爷夫人身边第一等大红人了。 “哦!是吗?”侯爷夫人这一下来了兴致,梅花竟全都开了吗?我那株绿萼梅也开了吗?开了几朵?” 姚嬷嬷喜气洋洋的答道:“开了十五朵了,那绿色的梅花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开得可好了,老远就闻到喷香喷香的。” 听姚嬷嬷这么一说,侯爷夫人来了兴致:“那就把饭摆在花厅吧!慧云,去,把锦哥儿接过来用饭。” 史慧云于是带着姨娘们告退了,姨娘们各自回去各自的院落,史慧云作为媳妇有资格去花厅陪侯爷和夫人用膳,可是她只是去伺候的,她也没有资格和侯爷与夫人一起平起平坐用膳。 崔书言见她们都走了,这才走到侯爷和夫人身前做了个揖告退了下去换衣服。出得 永和院的垂花拱门,看见门外一人,正是崔书言的奶嬷嬷张氏,张嬷嬷已经在门外侯了很久了,见小侯爷出来就要行礼,崔书言一个箭步上去扶起,笑嘻嘻道:“奶娘,你来了。” 张氏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容里满是欣慰:“小侯爷,你怎的去了这么久,也不给家里通个信儿,李四那个不中用的,贴身跟着你居然能跟丢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罚他跪着那。”原来这张奶妈的儿子李四是小侯爷从小的玩伴,陪读书陪练武,长大后又做了崔书言的贴身护卫。 “啊!您居然罚他跪了啊!其实这不关他的事儿,是我们预先不知道有乱党埋伏,这才遇险走散的,奶娘,还是叫他起来吧!” 张奶娘板起脸:“就是要罚他,让他知道保护好你是他的责任,你也是,自身的安危顶顶重要的,下回可别再出京了,奶娘可经不起几回吓啊!” 崔书言见奶娘还要说教下去,赶紧道:“奶娘,我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永州江宁的,可我想了想,不敢给母亲说,你说怎么办?” 这一下,张奶娘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永州来的,你把她安置在哪儿了?” “我让铁大哥带她去了绿柳别院,想先和母亲说好了再接她进府,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崔书言没有说钱玉宁是寡妇的事,大概他心里也是清楚,侯爷夫人不会同意吧。 张奶娘不明所以:“即是永州带回来的也没什么,一个妾室而已,小侯爷还是收用得的,只一条,这妾室须得是良家子,咱们可不兴和花楼上的混在一起。” 张奶娘见小侯爷不出声儿,以为他是担心把绿柳别院哪位接不进府来:“小侯爷,待老身禀明了夫人,帮你去把她接回来?” 崔书言赶紧拒绝道:“奶娘,还是先不要告诉母亲,要不你先去帮我看看吧,教她一些规矩,日后见了母亲不会失礼。”张奶娘见小侯爷如此坚决,只好答应先去看看。 最后,小侯爷还是说了一句:“一切就拜托奶娘了,务必要照顾她周全,她乃钱姓女子,名玉宁,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奶娘就帮我好好教教她吧!”小侯爷如此器重,张奶娘可重来没有见过,心下有些高兴好像又有些担心,说不出来的感觉,连她也想快点见到这位叫钱玉宁的女子了。 第二十七章 绿柳别院 话说,钱玉宁随着一个叫铁头的管事之类的人来到一座宅子面前,只见此宅子大门口牌匾上写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绿柳别院”。门口两边各有一个威武的石头大狮子矗立不动,铁管事上前叩了门,出来两个下人打扮的青衣小厮,看见铁管事赶紧弯腰问好,铁管事也不和他们客气,大摇大摆的进去了,钱玉宁一行人在后面跟着。 铁管事把钱玉宁带到一处偏厅,马上有丫鬟奉上茶水来,一个管事装束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家都叫他莫管事,他中等身材,身高六尺,面皮白胖,两只小眼睛十分有神。莫管事进来便向铁管事拱手道:“铁兄弟,好久不见。”铁管事也拱手道:“莫管事客气。”铁管事侧手引见钱玉宁给莫管事,道:“这位是小侯爷新纳的姨娘,一路从永州来,舟车劳顿,麻烦莫管事好好安顿,再派奴婢好生伺候着。” 铁管事此言一出,言惊众人,钱玉宁突然知道自己居然只是一位姨娘,而且是小侯爷的新姨娘,脸色刷的就苍白了起来,呆呆的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似乎被打击的不轻。可她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当听见小侯爷三个字时,跟在她身边一路从永州而来的两位嬷嬷和小丫鬟们都精神一振,小侯爷,这三个字简直比金元宝还值钱,自己可总算是找到好主子了。而莫管事也吃惊不小,不过他毕竟老成,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拱手向座位上的钱玉宁随意意思了两下:“在下莫简,见过姨娘。”算是打过了招呼。 随后,莫管事送铁管事出了门,回来后,吩咐下面叫两名丫头去钱姨娘跟前伺候。两名丫鬟是莫管事的心腹,听见莫管事吩咐,心知肚明,这是要摸一摸这位新姨娘的底。 钱玉宁一行人随着秋霜秋露两位丫鬟来到了一个院子,只见院子门口的横匾上书有“写意居”几个大字,秋霜秋霞把钱玉宁引进写意居坐定过后,便双双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秋霜,奴婢秋露,见过姨娘。” 这一下子把钱玉宁都看呆了,她从来都没有被人跪过,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好在身边的两位嬷嬷是在大宅院子里呆过的,反应机敏,赶紧一人一个把地上的秋霜秋露扶了起来,其中一人姓刘,刘嬷嬷说道:“两位姑娘快起来,地上怪凉的。”秋霜秋露也就顺势起了身,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刘嬷嬷细细看去,秋霜秋露两人虽说是丫头,可做的打扮却是富贵得很,头上插的是黄金抓菊迎蝶头饰,配以纯银镶珍珠耳环,手上两只纯色镏金雕菊花手镯,身上穿的是天蓝色绸棉里衬,宝蓝色绣金丝菊夹袄。如此打扮,竟是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要精细几分,加上两人生的貌美,气色红润,这样一来,倒把今儿的主角钱玉宁给比了下去。钱玉宁因从前家贫,不曾打扮,后来嫁了人也是做清淡装扮,即使现在跟了崔书言,他送了几匣子的金银首饰,可她戴不惯,索性只挑捡了两三样素净的戴上。丫鬟竟比主人还要气派,两位嬷嬷深感不安,她们是崔书言买回来指明了要伺候钱姨娘的,两位心知肚明,钱姨娘的将来就是她们二人的将来,如果钱姨娘没有将来,那她们也就永远也不会有将来了。另一位嬷嬷姓孙,孙嬷嬷上前来,从袖子里掏出两角碎银子塞在秋霜秋露的手里,脸上堆起笑来,道:“二位姑娘辛苦了,这便回去休息吧!这儿有咱们伺候着。” 听完孙嬷嬷一席话,秋霜秋露相视一笑,把手里的银子又塞回孙嬷嬷手里,道:“嬷嬷言重了,奴婢就是专程来伺候姨娘的,按府里的规矩,从今儿起,咱们两人便是姨娘房里的大丫鬟了,以后一同当差,还要嬷嬷多多提携才是。”孙嬷嬷一只手里握着一角碎银子,真是不拿也不是,拿也不是,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刘嬷嬷见状赶紧过去把孙嬷嬷拉开,脸上笑道:“二位姑娘,请问咱们姨娘的午膳如何整治?姨娘有些累了,想早些用了午膳稍作休息。”秋霜秋露听了此这话,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颇为得意,两人随意朝钱玉宁做了一个蹲礼,道:“如此,姨娘请先稍后,奴婢们这就去安排午膳去。” 刘嬷嬷在门口看了许久,确定两人是走远了,这才回来,在屋子里向孙嬷嬷抱怨道:“姐姐你刚刚怎的如此糊涂,她们两人摆明了是来作弄咱们的,你还把那银子拿出手来,你以为这是永州啊?看看人家那身打扮,人家会瞧得起你那几个碎银子?” 孙嬷嬷委屈极了:“谁知道这两个贱蹄子竟如此歹毒,当众羞辱与我,待我改天捉住了她们的把柄,一顿好打。”刘嬷嬷听她如是说来,头都大了。原来孙嬷嬷原来在永州一户富贵人家当差,是专管刑罚的,凡是大大小小的奴婢犯了错,主人都交与她来惩罚,后来因主人家的公子犯了事,主人家变卖家财和仆人,得来的银钱终于救得儿子一命。孙嬷嬷到了人牙子手里就和刘嬷嬷一起被前来为钱玉宁挑选丫鬟的崔书言给看上了,买了下来专门伺候钱玉宁。 刘嬷嬷打断孙嬷嬷道:“你这张臭嘴,快别说了,如此不知好歹,总有一天为自己招来祸事,连累了姨娘。姨娘和小侯爷待我两恩重如山,我们只管好好伺候便是,往后此等语言切不可再说出口。” 刘嬷嬷如是说,孙嬷嬷只好闭嘴,只一个人在哪里生闷气。刘嬷嬷站在钱玉宁旁边把四个丫鬟叫到跟前来,道:“你们几个都是姨娘的人,一路从江宁到永州,从永州过来京城,姨娘有没有亏待过你们?” 四个丫鬟均道:“没有,姨娘待咱们几个都好。” 其中一个嘴快的丫头道:“咱们姨娘人好,心也好。” 刘嬷嬷见状笑眯眯的点头称是:“不错,从今以后,姨娘便是咱们六个人的天,她好,咱们自然样样都好,小香,你最机灵,从今儿起,你便和我一起贴身跟着姨娘吧。小圆负责饭食和卫生,小兰负责管理衣服鞋袜,小双负责管理金银首饰。孙嬷嬷负责咱们院子的安全。” 安排完了这些,刘嬷嬷就叫丫鬟们去收拾行李,自己则扶起钱玉宁去了卧房,孙嬷嬷跟在两人后面。 到了房里,刘嬷嬷把钱玉宁扶上床塌,让她平躺着,见她一副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由担忧起来“姨娘,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哪里不舒服?” 钱玉宁平躺在床上,侧过头来盯着刘嬷嬷道:“嬷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做别人的小妾。” 当日身在江宁城,钱玉宁的事刘嬷嬷多少也知道一些,在她看来,这钱玉宁真是好运,一朝鲤鱼跃入龙塘,这做了小侯爷的妾室,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多少好人家的女儿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到了钱玉宁这儿,竟像是及不情愿的样子,这让刘嬷嬷无法理解,但她也不敢把话说重了,怕伤了姨娘,只得捡其他的说:“姨娘不必担忧,你委身小侯爷做妾,行的乃是良妾之礼,只用给正妻行礼,一般的妾室和你是没法比的,她们见了你也得矮你一头,你也不必同她们伏低做小,从此以后只管好好伺候小侯爷,待他日诞下一儿半女,便算是得了一辈子的福气,将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见钱玉宁还是不为所动,刘嬷嬷又道:“家中老夫人年事已高,常有病痛,所说小侯爷帮着延请了名医,可花费颇多,姨娘的娘家哥哥和弟弟因年前老爷去世的事,想来也没有什么体己,这些姨娘有没有想过?要如何打算?” 刘嬷嬷继续道:“我看小侯爷对姨娘非常之宠爱,想来必是及喜欢姨娘的,如若姨娘能拴住小侯爷的心,以后大可以把娘家哥哥和弟弟还有老夫人一起接来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刘嬷嬷说话时一直盯着钱玉宁,看她有一丝松动,可还是没有做声,于是再接再厉道:“姨娘如果不想跟小侯爷,大可以再回江宁城去,只是,我看那县令大人好像对你家颇有微词,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公报私仇啊!况且,老爷的事,如此蹊跷,姨娘难道就不想弄个清楚明白吗?” 刘嬷嬷好一张巧嘴,这最后一句话,可算是点住了钱玉宁的死穴,她一直都不信自己的父亲是意外死亡,可惜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哪里能有与官府对抗的能力,现在不同了,自己跟了小侯爷,虽说只是一个小妾,可,说不定,也许,钱玉宁心中千回百转,脑子里一会儿出现父亲母亲的脸,一会儿又出现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的,一会儿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和女儿的爹爹魏明远来。最终,她想起了那个一脸俊朗的男子,他,竟然是小侯爷,自己当时只道他是个富贵公子,没想到来头竟这样大,自己早该想到的,他的随身之物和衣饰还有一举一动,莫不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雅和贵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一股霸道的味道,其实,自己大概也是喜欢他的吧。罢了罢了,做小妾就小妾吧,钱玉宁心想,无论如何,现在看起来是没有退路了,也许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如今良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钱玉宁刚才气闷,只因为小妾的身份,一个女人是不会离开一个对她好的男人的。而且,钱玉宁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从永州一路上来,两个多月了,第一个月她的月信很准时,可是这第二个月都过去了五天了,月信还是迟迟不来,一路上大家忙着赶路,没有医生,她又不敢肯定是怀上了,也许,是太劳累了所致,她心想。 刘嬷嬷见钱玉宁神色变幻,最终平和下来,便知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一双利眼,见钱玉宁手抚小腹,脸上一副温柔模样,心中有数,但又不说破,只心下暗叫一声好,看来,从此,又可以住在京城了。刘嬷嬷给钱玉宁盖上被子,见钱玉宁睡了过去,便吩咐孙嬷嬷守着,自己出去指挥小丫头们做事。 第二十八章 初到京城 京城的冬天比江宁还冷,钱玉宁整天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秋霜秋露每次前来请安都看见姨娘躺在床上,两人心想,她莫不是有病吧?可看她能吃能睡能说话,来了这十多天,脸上慢慢长了些肉,面色红润起来,看起来又不像有病的人。 这几天,绿柳别院都传开了,新来的姨娘是个懒人,每日里只是在床上睡,从不下地,就连用膳都是在床上。这些话,越传越邪乎,到最后竟成了,新来的姨娘是个有懒病的人,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已经长成了一个大胖子,而且她从来不出门,是因为见不得风,据说,风一吹,她的脸就会烂。 这一日,绿柳别院来了一个人,不错,这个人正是崔书言的奶娘张嬷嬷,张嬷嬷一来便指明要见新姨娘,莫简不敢怠慢,赶紧带了她去钱玉宁所住的写意居。 张嬷嬷进写意居时,看见钱玉宁正在厅中用饭,刘嬷嬷和孙嬷嬷一左一右的伺候着。 莫管事指着钱玉宁对张嬷嬷说:“嬷嬷,这便是新姨娘了,来别院有十六日了。” 张嬷嬷皱了皱眉头,这莫管事太没有规矩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院管事,竟然以下犯上,用手直指姨娘。她淡淡道:“老身知道了,莫管事辛苦,下去吧,老身要同姨娘说说话儿。”张嬷嬷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来给了莫管事,他这才退了下去。 张嬷嬷身边的大丫鬟画儿上前一步,对已经站起身来的钱玉宁介绍道:“姨娘,这位是小侯爷的奶娘张嬷嬷,今儿个是特地来看你的。” 钱玉宁闻言慌忙见礼,之前刘嬷嬷已经教过了如何见礼,她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只是还不太熟练而已。 张嬷嬷笑着上前扶起钱玉宁,道:“姨娘不必客气,该是老身同姨娘见礼才是。” 钱玉宁反手扶起张嬷嬷道:“张嬷嬷是小侯爷的奶妈妈,也就是玉宁的长辈,玉宁该敬着。” 这话,算是说到张嬷嬷心里去了,她笑容越发灿烂了,道:“我听说你最近抱恙?是哪里不舒服吗?”原来是张嬷嬷在来的路上,听见花院子里两个种花的丫鬟在碎嘴,说新姨娘从不出房门的事儿,料想她一定是病了。 钱玉宁这下子娇羞起来,不好意思说,她身后的刘嬷嬷便上前对张嬷嬷说:“张嬷嬷,其实是我家姨娘她有喜了,奴婢怕外间风大,这连着几日又是下雪,下雪天路滑,这院子咱们又不熟,怕姨娘出门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 张嬷嬷惊喜的道:“果真?找大夫来看过没有?” 钱玉宁摇头。刘嬷嬷道:“张嬷嬷,咱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又还没有见到小侯爷,所以,姨娘的意思是等见到小侯爷再请大夫。” 张嬷嬷听刘嬷嬷这样一说,心道,这婆子倒是心思重,怕这园子里有人起坏心思,故而瞒而不报,也罢,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自己若是现在请来大夫,让这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新姨娘的身孕,她说不定真的会遇到什么不可预测的事,到时候小侯爷一定会怪罪于自己。此事,还是先禀明了小侯爷再说吧。 张嬷嬷看了看新姨娘桌上的饭食,三菜一汤,一个青笋炒肉片,两个炒素菜,一个豆腐汤,菜色少了些,做的也不够精细,营养不够,现在她还怀着孕,怎么能吃这些。张嬷嬷又同钱玉宁坐着聊了一会儿,钱玉宁邀她一同用饭,张嬷嬷不肯,却叫来莫简一顿好说:“莫管事,怎么姨娘的饭食如此简单?鸡鸭鱼肉都没有?你是怎么当差的,小心我禀明了小侯爷,让他拆了你的骨头。” 张嬷嬷这话可不是胡说的,小侯爷最听她的话,这莫简作为管事是很清楚的,他吓得汗水都下来了,赶紧保证道:“嬷嬷别生气,是小的做的不对,怠慢了姨娘,以后小的一定顿顿鸡鸭鱼肉不重样儿的给姨娘上,您老就放心吧!” “哼!以后是什么时候?现在这饭菜都凉了,难道叫姨娘吃冷饭不成?”张嬷嬷板起脸来竟有几分威严,莫简低眉顺眼的吩咐下面人把桌上的饭菜撤了,重新又吩咐厨房做了一桌过来。 新鲜可口的菜色又重新上了桌,这次果然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不过因为做的匆忙,不够精致,张嬷嬷还是看不上眼。倒是钱玉宁一点也不挑剔,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对张嬷嬷温温柔柔的说道:“妈妈也别怪莫管事了,他也是极为尽心的,这有鱼有鸡的,嬷嬷就将就吃两口吧,不然玉宁心中不安,妈妈第一次见我,竟饿了肚子。” 张嬷嬷这才坐下同钱玉宁一起用了膳。 一时饭毕,两人已经渐渐熟络起来,坐到花厅窗边的软塌上聊天。小香用红木茶盘端上来一壶茉莉香片,钱玉宁亲手给张嬷嬷倒上了茶,道:“妈妈尝尝,这茉莉香片是从江宁带来的。” 张嬷嬷饮了一口,道:“不错,味道不错,江宁的茉莉香片我还是第一次喝到。” 钱玉宁给自己也满上一杯,饮了一口道:“妈妈快别夸我了,这江宁的茉莉香片当然比不上京城的好,只要妈妈爱喝,我便送妈妈一包。”说完便吩咐小香包一包茉莉香片交给张嬷嬷身边的丫鬟画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嬷嬷见天色已晚,怕回去的晚了,钱玉宁于是让刘嬷嬷送了张嬷嬷出去。 已是晚间了,刘嬷嬷和小香服侍着钱玉宁净了手和面,洗了脚,刘嬷嬷抱来一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便下去睡了,留小香守夜。 迷迷糊糊中,钱玉宁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不一会儿又摸起她的肚子来,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竟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刚要尖叫出声,那人一只手捂了她的嘴,轻声道:“玉宁,是我。”原来这人竟是崔书言。他晚膳过后张嬷嬷刚回府,便把钱玉宁怀孕的事与他说了,崔书言一个激动就独自跑了来别院,谁也没有打招呼。来到玉宁床前见她已经睡下了,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脱了鞋袜,也上了床去。 钱玉宁趴在崔书言的胸口,没有作声,崔书言摸着她的一头长发,极其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崔书言低下头道:“怎么还不睡?” 钱玉宁闷闷的说:“现在睡不着了。” 崔书言扯了扯嘴唇:“怎么呢?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钱玉宁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晶亮晶亮的,像一只小鹿:“你怎么没同我讲过你是个小侯爷呢?” 原来是为这事,崔书言轻笑出声,不无得意的说:“讲与不讲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是小侯爷你还是会跟我。” “那,”钱玉宁咬了要唇,道:“你府里还有许多姨娘吗?” 崔书言准确无误的抬起她的下巴来,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道:“这些无关紧要,只要你知道我心中有你就够了。” 钱玉宁没有作声,崔书言抚着她脸上的肌肤道:“乖乖的,什么都不要想,给我生一个儿子出来,我就接你进府去。” 钱玉宁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再无话,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十九章 诊出喜脉 第二天一早,崔书言陪钱玉宁用膳,用完膳食后又陪着她逛了一会儿花园子。花园里,两人正停在一株梅树前,铁管事带了一个大夫过来,于是,大家又返回写意居,好让大夫给钱玉宁把脉。 大夫把完脉后,对崔书言共收道:“恭喜小侯爷,是喜脉,姨娘已经有孕两个月了,胎像很稳,只是姨娘忧思过度,恐怕有碍胎儿,还请姨娘多放宽心,安心养胎便是。我这就下去给姨娘开一副安胎的方子。” 崔书言十分高兴,对大夫说道:“孙大夫,那就有劳了,从今往后,三天来请一次平安脉,不知方不方便?” 孙大夫赶紧点头道:“方便,方便,小侯爷有请,莫敢不从。” 崔书言喜笑颜开,对铁管事道:“铁头,给孙大夫两锭金子,好生送出去。”孙大夫又道了一回谢,随铁管事走了。 崔书言我住钱玉宁的手说:“玉宁,我不知道莫简那个狗东西怠慢了你,还是奶娘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放心,这园子里的下人只要嘴碎过你的我全都换了,从今儿起,我叫铁头来听你吩咐,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吩咐他,他一定给你办好。” 崔书言让铁头叫来绿柳别院所有的下人,和钱玉宁一起坐着,看铁头把他们全部都训斥了一遍。下人们都显得战战兢兢,生怕小侯爷和新姨娘一个不满意就发卖了自己。园子里前面一批奴才因为对新姨娘不恭敬,叫小侯爷知道了,已经全都发卖了出去,据说现在过得生不如死。 一切安排妥当,崔书言对钱玉宁说:“我走了,你好好的,多睡觉多吃饭,如果无聊就叫来小丫头陪你聊天解闷。我不在你不要去花园里,路滑不好走。有什么事就叫铁头办,我已经交代过他了。”崔书言唠唠叨叨了半天,这才走了。这一幕,铁头看着也觉得神奇,小侯爷什么人啊,出门从来都不和少夫人报备的人,现在竟然和一个姨娘报备,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他锁紧眉头,可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算了,想东西太累,还是干活吧,铁头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干脆什么都不要想,这样一想,果然感觉好多了。 崔书言发卖了一个别院的所有奴婢,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发卖的奴婢里面有两个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侯爷府里的老人,这其中一个就是莫管事,他爹莫大石曾经跟老侯爷上过战场,立下过军功,不过因为废了一条腿,没办法找到好差事,老侯爷特地照应他,让他的老婆去做厨房的采买,儿子莫简因为会写几个字,被派到绿柳别院当了一个小管事。 这次儿子犯了事,莫大石听说要发卖了儿子,竟拖着一条腿从床上爬到老侯爷书房门前,六十多岁年纪的人了,因为没了一条腿,整日里躺在床上不见阳光,显得更加苍老。莫大石对着老侯爷涕泪俱下,又是磕头又是求情的,老侯爷便做主留下了莫简,安排去花房当花匠,其实也就是给会种花的园丁当苦力,每天背土栽花。 还有另一个人,就是秋莲,她和秋霜秋露一样在绿柳别院当着大丫鬟的差事,这次她确实是无辜被牵连,因为她平日里早就看不惯莫管事和秋霜秋露狼狈为奸,眉来眼去。其实莫管事也看上过她,不过被她严词拒绝了,因她娘亲是府里的绣娘,在侯爷夫人跟前有一些脸面,所以莫简也不敢太过于为难。 听说秋莲要被发卖,她老娘赶紧找到小侯爷的奶娘张嬷嬷说情,最后,被留了下来,回府里做了一个厨房的粗使丫头。 至于绿柳别院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听说秋霜秋露两个人被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财主老头子当侍妾,可把那那老头高兴坏了,一下子两个这么漂亮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月,安信侯府的下人们好像一夜之间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各个都在窃窃私语,这引起了史慧云的注意,她招来春琴让她去打听个清楚。春琴道也是个人才,少夫人屋子里的事现在全是她一手抓,这打听消息的事竟也极有能力,一个下午就来报了史慧云。 “你说,绿柳别院有一位姨娘?而且还怀了孕?”史慧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话说出来,面上的表情像暴风雨要来临之前的天空,乌黑乌黑的,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春琴不敢有所保留,把自己打听到的全都说了:“少夫人,奴婢经过多方打听,确实如此,听说张奶娘也去瞧过了,看来这事儿就咱们不知,老夫人不定也是知道的,可她没有作声,咱们怎么办呢?” 史慧云脑子一阵眩晕,她咬紧了牙关,双手用力的捏紧了红木衫太师椅的把手。她想马上前去撕了那个贱人,竟敢勾引小侯爷,还胆敢怀了孕。 史慧云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春琴,你带几个粗壮一些的婆子去,给别院里的新姨娘请个安。春娟,你给我备一份儿礼,让春琴带去。” 史慧云好久没有吩咐过春娟做事了,她今天这么一个吩咐下来,春娟冷不丁的就打了一个冷颤,可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十分正常的道:“少夫人放心,春娟必定好好备礼。” 第三十章 惊心动魄 冬日的早晨下起了雪,绿柳别院的柳树早就凋零得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了,好在写意居的花厅窗前还栽了一棵梅树。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里开出几朵粉黄色的花儿来,倒也是趣致优雅,总算显出冬日的一丝可爱来,闲来无事,喝茶赏梅,日子也不至于过的那么单调。 这日,用过了午膳,钱玉宁正由小香和孙嬷嬷扶着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权作消食,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小双在院子里,听见了越来越近的吵闹声,正想出去看个究竟,一个小丫鬟进来院子里对她急急说道:“小双姐姐,不好了,府里少夫人身边的春琴姑娘来了,还带了几个厉害的婆子,铁管事还没有过来,我们拦不住。” 这下子,连小双也紧张了起来,她叫小丫鬟去厨房叫来刘嬷嬷,自己则马上进屋子去给钱玉宁报信儿。 小双跑进到屋子里,对钱玉宁急急道:“姨娘,不好了,府里来人了,是少夫人身边的,听说还带了几个厉害的婆子,我们怎么办?” 孙嬷嬷见小双一遇见事就慌乱成这样,颇为不喜,皱眉道:“小双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姨娘哪里不好了?我们姨娘好着呢!去,叫所有家丁拿着棍棒来守住写意居门口,不管她谁来了,都给我拦在大门外,不得进来一步。” 孙嬷嬷果然老成持重,马上又吩咐闻讯赶来的小兰小圆和早已候在一边的小香吩咐道:“小兰,去,把铁管事找来。小香和小圆你们两把姨娘扶到床榻上去,我出去会会这位府里来的姑娘。” 小圆和小香想上前扶起钱玉宁,可钱玉宁一脸凝重坐在凳子上,不肯移动半分,小圆和小香没有办法,又说不动她,只好一左一右的随侍着。 春琴自从接替春娟成为少夫人的第一心腹后,就在侯府里越来越得势了,不仅府里的奴婢家丁们见了她得行礼,就算是一些小管事之类的也得尊称她一生春琴姑娘。现在的她,除了府里的几位主子以外,姨娘什么的她也是从不放在眼里的。这次少夫人派她来了结绿柳别院的这位,她是得了承诺的,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少夫人就会把她在庄子里当庄头的大哥提拔上来在京城的一处铺子里当管事。所以,春琴此次来势汹汹,是志在必得,选的几个粗壮婆子也都是她的心腹之人。 春琴带着几个婆子一路从大门而入,既不使人通报也不同谁打招呼,一路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写意居门口。这处别院她是来过的,每每夏至,少夫人便会带小公子和小姐来此地避暑,她作为少夫人的贴身婢女,是随侍在一侧的。 看到写意居门口拿着棍棒的家丁,春琴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喝一声:“都让开,少夫人有令,着我等几人前来探望新姨娘,如若有谁不知好歹,耽误了我们少夫人的事儿,家法处置,就地杖毙。” 看到春琴的威风,有一些胆子小的家丁已经吓得腿肚子打颤起来,似有要放手之意。这时,孙嬷嬷出来了,轻笑一声道:“呦喂,这哪里来的姑娘呀,年纪轻轻,貌美如花,怎的却一出口便是恶言?” 春琴见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打扮的还挺精神的,料想是一位嬷嬷,于是,上前一步道:“这位嬷嬷有礼了,我家少夫人听说别院姨娘最近身体抱恙,特命春琴前来探视,并带来一些人参血燕,以利姨娘滋补安胎。” 孙嬷嬷见状笑道:“可是不巧,姨娘方才用了午膳,有些疲累,已经睡下了。” 春琴不为所动:“既然姨娘已经睡下了,我进去探视一番,放下东西就走,绝不会扰了姨娘的好梦,嬷嬷以为如何!” 孙嬷嬷笑道:“那请姑娘把东西交与老奴便是,等一下姨娘醒来,老奴必定报与姨娘知道少夫人的心意和姑娘的一番美意。” 春琴不屑的轻笑道:“谁知道嬷嬷是什么人?如若到时候姨娘没有见到少夫人的心意,这可怎么说呢?”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这贪主子东西的下人可是有例子的,况且是如此珍贵的千年人参,少夫人看重姨娘,要我亲自交与姨娘之手方才放心,就请嬷嬷行个方便吧。” 春琴好一张利嘴,驳得孙嬷嬷毫无招架之力,孙嬷嬷急了,性子一起,张嘴就要骂人,这时,后面一声“孙嬷嬷”让她住了嘴。原来是钱玉宁身披一身紫色斗篷俏生生的立在她身后。 春琴闻声望去,只见院子里梅花树下立着一人,身穿紫色斗篷,斗篷的纯白色绒毛滚边衬着她一张桃花瓣一样的脸,头发梳的是简单的飞仙鬓,用一根紫色的发带结出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再随意的插了一根凤凰含珠金簪。春琴心想,这便是新姨娘了,她推开前面的孙嬷嬷,径直走了过去,身型未动,口中说道:“奴婢春琴,请姨娘安。” 钱玉宁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春琴心中冷笑一声,继续道:“姨娘可是大好了?少夫人在府里听闻姨娘病了,可是急得不得了,着我前来给姨娘送药。”春琴舌尖抵着牙齿,说了那个药字,后面的一个婆子端了一个盘子上前,春琴掀开来,里面果然躺着一根人参和一碗血燕。那婆子把盘子递过来,小香上前接住了。接着又上来一个婆子,提着一个篮子,春琴掀开篮子端出一碗仍然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钱玉宁面前,说道:“少夫人心疼姨娘为侯府孕育子嗣辛苦,特命奴婢送上安胎茶,姨娘快喝了吧。” 钱玉宁盯着那碗汤药,半响道:“如果我不喝呢?” 春琴愣了愣,张嘴笑道:“我劝姨娘还是喝了吧,莫辜负了少夫人的好意,少夫人可是最不喜不懂规矩的人,也最喜爱那些听话的人。” 钱玉宁别过头,只淡淡的说:“我不喝,春琴姑娘还是请回吧,来日,我到了府上,定会亲去和少夫人请罪的,不会连累姑娘半分。” 春琴一招手,两个婆子上前去想捉住钱玉宁,小圆和小香拦在钱玉宁身前和她们拉扯起来,这时孙嬷嬷赶紧把钱玉宁扶着退到了屋子前面的台阶上。 眼看小圆和小香要吃亏,孙嬷嬷对着下面的家丁们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快拦住那两个婆子,如果姨娘伤到一分半分,小心小侯爷回来饶不了你们。”家丁们这时又突然想起园子里前面的一批前辈们,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上去把春琴和几个婆子围了起来。 这时,春琴也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少夫人的人,是不是不想活了。”她这么一说,家丁们不敢随意乱动了,一时间大家陷入了僵局。 突然,春琴推开面前的家丁,那人任由她推倒,不敢有所反抗,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翻小香,小圆上去和她撕打但被后来的一个婆子抓住衣领一把拖了下去摔在地上,另一个婆子上去就拉开孙嬷嬷,孙嬷嬷拼死抵抗,两人互相抓绕起来,都是满脸挂彩。春琴一股蛮力,上前捏住钱玉宁的嘴巴接过婆子递过来的玉碗就要把药给她灌下去。 钱玉宁不敢大力挣扎,怕伤及腹中胎儿,只死死咬紧牙关,春琴没有能灌进药去,眼看药撒了一半了,春琴心急,抬手给了钱玉宁嘴巴一巴掌,眼看着钱玉宁的嘴角马上就出了血,牙关也有所松动,春琴一喜,马上抬手再灌药。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飞镖破空而至,从钱玉宁拿碗的那只手的手背深深扎进手心里去,竟然扎穿了她的整只手掌,这一镖力道及重,春琴被惯翻在地,手上血流如注,听见她那一声声杀猪似的嘶嚎,想来大概是手骨断裂开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钱玉宁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在雪地里,崔书言飞奔而至,恰好接住她倒下来的身子,钱玉宁抬起头,看见是他,心中一放松,竟昏死过去,崔书言双手打横抱抱起钱玉宁,看着眼前的一摊子事,没好气的对刚刚赶来的铁头吩咐道:“把这些人全都关起来,至于你,等一下关好了他们再来领罚。” 崔书言轻轻把钱玉宁放在床塌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对前来看诊的扬大夫说道:“杨大夫,快来看看,她怎么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杨大夫不敢怠慢,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拱手对崔书言道:“小侯爷安心,姨娘并无大碍,只是嘴角有些破裂,抹一些药膏,两三日便会见好。至于晕过去乃是受惊过度所致,倒是胎像有些不稳,最好从今日起卧床静养三个月,老夫保胎儿无事。” 崔书言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有劳了。”他坐在钱玉宁床沿上,一边候着刘嬷嬷。他吩咐道:“刘嬷嬷,送杨大夫出去开方子,拿药。” 刘嬷嬷应了是,送了杨大夫出去。 半个时辰过后,刘嬷嬷端来一碗熬好的药,崔书言亲自给钱玉宁喂了下去,两人又守了半个时辰,钱玉宁方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看见崔书言,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把头转向朝一边儿去,不看他。 崔书言双手扳过她的头,见她一脸泪容,泪珠儿一颗一颗接连不停的滚落,眼睛都哭红了。 崔书言道:“玉宁,我还是禀明了母亲接你进府吧,你在这儿我实在是不放心。” 钱玉宁哽咽着声音道:“叫小侯爷费心了,玉宁薄柳之姿,实在不值得叫你费心。” 崔书言气闷,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现在还我们有了孩子,你怎可胡思乱想。” 钱玉宁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一开始不接我进府不就是因为我是寡妇?想来侯爷和侯爷夫人是不同意的,是不是?” 见崔书言不说话,钱玉宁继续道:“你还是差人送我回江宁吧,我自己也可以把孩子养大。” 崔书言猛的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吼道:“无知妇人,我侯府子孙,岂可流露在外,你就好好准备吧,我自会差人来接你进府。” 眼看小侯爷走了,刘嬷嬷上前去扶钱玉宁起来坐着,给她垫了一个软枕,劝道:姨娘何必和小侯爷赌气,姨娘现在的身份不清不楚,迟早是要进府去给少夫人和老夫人敬茶的。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老奴想小侯爷也是极为恼怒的,他自会设法处理好姨娘回府的事,姨娘莫要想那么多,只管好好安胎好好和小侯爷相处便是。。” 钱玉宁眼泪又掉下来,拉着刘嬷嬷的手道:“多谢妈妈提点,今日如若不是刘妈妈去请来小侯爷,玉宁怕就要死在此地了,有妈妈在玉宁身边,玉宁才安心一些。” 刘嬷嬷见钱玉宁说的情真意切,也颇有些动容:“只要姨娘不嫌弃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姨娘。姨娘,老奴敢说,您生就是一副富贵相,将来所生的小公子也必定不凡,此时占且忍一时之气,待他日定会否极泰来。” 钱玉宁含泪道:“我自来与人无争,争也争不过人,少夫人今日为何竟要置我于死地!” 刘嬷嬷已是人精了,这种事情哪会不知,她附在钱玉宁耳边轻声说道:“老奴早就打听过了,这侯府中小侯爷共有一妻五妾,除了少夫人的至亲骨肉大公子大小姐,就只有一个庶出的二小姐,且听说还是汤药不断,病歪歪的。姨娘你想,小侯爷同你在一起不过数月你便有了身孕,那府里五位姨娘难道是吃素的么?看今日之事,小侯爷无庶出子嗣,恐怕与少夫人脱不了关系,只怕咱们这位少夫人不简单啊!” 这一番见解,听得人心惊,钱玉宁心慌起来,气息紊乱,竟觉得一阵呼吸困难,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刘嬷嬷眼见钱玉宁的模样,赶紧出言安慰,道:“姨娘你也莫急,听说府中侯爷夫人最重子嗣,眼见小侯爷子嗣单薄,早就想再给小侯爷抬两位良妾回去了,人选都看好了,只是小侯爷道不喜欢,便推脱了过去。虽说侯爷夫人瞧不上姨娘你的出生,但只要姨娘你的肚皮争气,生出一个小公子来,得了侯爷夫人的喜爱,谅少夫人也不敢再如此随意就折辱你。” 钱玉宁这下子算是完全明白了,人家就是盯着她肚子里这块肉来的,自从失去妞妞,她已经十分伤心,如果再失去腹中这个孩子,她想,她会死,在这一刻,钱玉宁突然变得坚强起来,她对自己说,我要保护我的孩儿,她用双手抱着肚子,默默对着肚子里的孩儿说,不要怕,娘亲会保护你的。看来,有了崽子的母兔,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也会疯狂的撕咬敌人。 第三十一章 东窗事发 安信侯府的礼佛堂里,侯爷夫人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右手极有规律的敲打着木鱼,左手一颗一颗不缓不急的拨弄着一串佛珠,嘴里念了两章金刚经,一时礼佛完毕。侯爷夫人放下木鱼,把一串佛珠绕了两圈缠绕在左手手腕,身后一直跪着伺候的张奶娘和徐嬷嬷赶紧一左一右把夫人扶了起来。 两人跟着侯爷夫人进了内室,夫人坐下来饮了一口茶水,对着张嬷嬷道:“张嬷嬷,说说吧,别院那位是怎么回事呀!” 张奶娘跪在侯爷夫人脚边答话道:“恭喜夫人,那位是小侯爷从永州带回来的,已然是有孕两个多月了。” 只听见“啪”一声,侯爷夫人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溅了一桌的水,徐嬷嬷从身上拿出手绢儿来给她细细擦干。侯爷夫人沉声道:“言儿真是荒唐,我怎么听说那女子竟是再嫁之身?”侯爷夫人道出此事,张奶妈和徐嬷嬷面面相视,竟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奶娘踌躇道:“不会吧,老奴亲自去看过,确是位温柔贤淑之人。”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侯爷夫人阴云密布的脸色,又道:“或是老奴看走了眼也不一定。”说着,她羞愧的低下了头,身上开始觉得发抖起来。 “嗯!你下去吧!”侯爷夫人闭目慵懒着声音道。 张奶娘行了一个礼下去了。 侯爷夫人突然睁开眼睛,里面哪还有一丝慵懒,尽是精明,她盯着徐嬷嬷一字一字吩咐道:“徐嬷嬷,你去,把那女子悄悄送到清音寺去,嘱咐定远师太好好善待,派人守着她,不要让她私自乱跑乱动。但是,务必让她吃好住好,待到孩子落地你亲自去把孩子给我抱回来,至于她,就留在寺中为孩子祈福吧。另外,给寺中添两万两香油钱。”说完这些话,侯爷夫人似乎是有些累了,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来嘴里吐出两个字:“去吧。”徐嬷嬷这才领命去了。 又坐了片刻,侯爷夫人唤了一声:“小玉。”突然,不知从哪儿闪出来一个打扮精简三十多岁双手抱剑的女子,她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双目有神,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她站在侯爷夫人身前,就那样站着听候吩咐,既不说话,也不行礼,但侯爷夫人好像很倚重和相信她,竟用朋友的语气和她说起话来。她问道:“小玉,你说,言儿这次是不是犯糊涂了,什么人不好纳进府,竟弄回来一个破落户,气得我一晚都没睡,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饶那女人一命,可是我从此也不想再见到她了。”她说完这些,抬起头来望向小玉,可她还是不言不语,侯爷夫人自觉无趣,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个木头,真不知道爹当初怎么会派你当我的影翼。”夫人如是说,那女子仍是不为所动。 侯爷夫人见她还是那副怪脾气,无奈道:“小玉,你亲自护送徐嬷嬷和那女子去清音寺,我怕言儿到时候出现阻挠,徐嬷嬷拦他不住,只有你去,我才会放心啊!”听完这席话,那女子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双手握剑,向侯爷夫人一拱,道一声:“是。”身形一闪,便不见了人影,可见武功之高。 崔书言在地牢里审问了春琴一众人等后,怒气冲冲的回了府。 见小侯爷来落月轩,史慧云喜不自禁,连忙迎上前去,今日她听闻小侯爷会回府,特的穿了新做的真丝绣大红牡丹罗裙,加上了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同心鬓,整张脸也化了精致的妆容,真正可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可惜,当他迎上前去时,得到的不是小侯爷的温柔和笑脸,而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小侯爷乃是练武之人,一下子就把史慧云抽翻在地,头上的珠钗掉落满地,嘴角流出鲜血来。 史慧云一下子被打蒙了,反应不过来,只听小侯爷怒道:“你这毒妇,竟然派人前去蒙害我的孩儿。” 史慧云趴在地上哀哀哭诉道:“我没有,小侯爷,妾身真的没有,你不能这样冤枉妾身啊!” “你没有?”崔书言怒目一瞪,高声道:“带春琴上来。”铁头马上带上来一人,不是春琴又是谁呢,春琴现在已经是半死不活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被吊在半空审问,她只是个小丫头,怎么扛得住,所以全都给招了。她一上来便不敢去看少夫人的眼睛,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往后退,铁头死死揪住她,不让她乱动半分。 “春琴,”小侯爷喝道:“是谁让你去给绿柳别院的姨娘灌药的?”春琴不回答,跪在地上直发抖。在没看见少夫人时她是觉得小侯爷的皮鞭可怕,现在看见了少夫人,她心中的恐惧不断增加,想起了少夫人的手段,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还是觉得少夫人比小侯爷更可怕些。 见春琴不回答,小侯爷上去就是一脚,正中她的心窝,踢得她两眼翻白,昏死过去,接着小侯爷又叫人捉来四个跟春琴一起去的婆子,那几个婆子倒是皮厚,但不经揍,两三下就全都交代了,说是春琴姑娘来找她们去的。小侯爷厉声问道:“是不是受到少夫人指使?”几个婆子全都摇头,连说不是。 这时,史慧云已经被春娟扶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史慧云冷笑道:“小侯爷,你无凭无据,冤枉妾身,妾身不服。” 崔书言见四个婆子死都不肯说,只好着人把她们几个连同春琴一起带下去,自己也抬腿走人,没看史慧云一眼。 见小侯爷走了,春娟赶快吩咐小丫头拿药箱来为少夫人上药,可少夫人一个拂袖,把春娟手中的药箱打翻在地,一阵噼里啪啦,药瓶子滚得到处都是,丫鬟们见状,俱都吓得跪在地上。 史慧云坐在椅子上,喝令其他人出去,只留春娟一人,她轻轻招手让春娟过去。春娟十分顺从的一路跪行到少夫人脚边,史慧云一双冷眼盯着春娟,见她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并不敢抬头与自己对视一眼,遂觉满意。 史慧云抬手从自己头上抽出一根攒金丝八宝吉祥步摇来插戴在春娟鬓上,左右端详了一下,赞道:“春娟,好气色,这个步摇你戴着很好看,今儿我就赏你了。” 春娟心下害怕,但面上惊喜道:“谢少夫人赏。” “春娟,”史慧云抿嘴笑道:“我知你是个忠心的,现下我这般处境,看来是近不了小侯爷的身了,你便替我去伺候吧。”顿了顿,又幽幽道:“从前选通房丫鬟时,小侯爷一眼便选中了你,我知他对你是有两分喜欢的,只要你伺候的好,怀上了孩子,我便让你生下来。” 春娟一下子抬起头来,看见少夫人嘴角带着血,但脸上是在笑,只觉得可怕极了,赶紧又低下头去。她突然想起她也有过孩子,在两年前,小侯爷收用她三个月后,可是后来少夫人赏了她一碗燕窝,服用后就滑了胎,当时她哭得肝肠寸断,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知道没有少夫人的同意,她这一辈子都不能生出来孩子。现在,少夫人突然提出让她去伺候小侯爷,而且允诺怀孕了可以生下来,春娟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史慧云笑着笑着,突然脸上又凝重起来,对跪在地上的春娟说:“好了,你下去吧,今儿个什么都不用做了,好好回去休息,叫春丽过来伺候我,我明儿个给你派两个小丫头来,你也是姨娘,一个丫头都没有也是惹人笑话。” 春娟磕了一个头,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 春娟姨娘 春娟回到自己的住处,草草吃过饭食,正在廊下坐着发呆,远远的,回廊里来了两个丫头,一个名叫小蝶,是少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还有一个小丫头看着眼生的很,那小丫头手上捧着一盒东西,随小蝶走到春娟跟前,小蝶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请安道:“奴婢小蝶,给娟姨娘请安,奴婢和小云奉少夫人之命伺候娟姨娘,这一盒头饰是少夫人赏赐给娟姨娘的。”说着递过来手上的东西。 春娟接过来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盒子里面俱都是金银珠钗首饰玉器,且做工华贵,不是她戴得起的。春娟不动声色的收起首饰盒子,放在凳子上,自己起身托起小蝶的两手道:“小蝶妹妹一向都是伶俐人儿,将来是有好前程的人,怎么能伺候我呢,少夫人房里现在没了春琴,我眼看着也是不能常常随侍在少夫人身边了,妹妹这正是你升一等大丫鬟的机会,待我去向少夫人举荐一下妹妹,他日必能受到器重,成为少夫人的左膀右臂,到时还要请妹妹多多提携我这个不中用的姐姐。” 小蝶眼神一闪,面上堆出一抹甜笑,道:“娟姨娘说哪里话,小蝶只是个奴婢,主子吩咐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能来伺候姨娘是小蝶的福气,小蝶必定尽心尽力。” 见小蝶这么说,春娟脸上笑意不变,道:“如此也好,有小蝶相伴,姐姐也不那么寂寞了,总有人说说话儿。”从今往后,春娟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姨娘,住进了少夫人史慧云给她安排的紫藤居,她不再做伺候人的事,反而多了两个伺候她的小丫头。 不管史慧云得不得宠,她都是小侯爷的正妻,是美云美玉等几位姨娘的主母,所以,每日里的早晨,她们都要早早的去落月轩院子里候着,等史慧云醒了,传唤她们进去伺候。 往常,都是美云美玉,香书香墨四人,今日里却多了一个春娟,往日里春娟都是睡在少夫人卧室外间的藤椅上守夜的,说是姨娘,其实也就是一个守夜丫头,虽说少夫人提携她,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份,小侯爷也宠幸过她,可是因不得宠,所以香书香墨美玉美云四人从来没有把春娟放在眼里过。昨日里,听闻小侯爷去少夫人哪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过后,少夫人就命春娟搬了去紫藤居,四人心知肚明,少夫人是要用春娟这张牌了,紫藤居离小侯爷的书房最近,从前书香想去紫藤居,被少夫人婉拒了,史慧云谁也不给,就那样空着,如今,它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春娟姨娘。 看着同她们四人一样站在落月轩门口,今日里打扮一新的春娟姨娘,四人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丫头就是丫头,无论怎么打扮还是带着一股土气,压根儿就上不了台面。看看那身穿着,那有人用宝蓝色的衣服配绛红色鞋子的,头上还插了满头金光灿灿的纯金头饰,竟连耳环也是纯金的,手上两对纯金的镯子,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春娟今日叫小蝶给她梳的是隆重的重山鬓,鬓上插了许多纯金步摇和头饰,她的妆容又过于浓重,整个人看起来头重脚轻,像一个移动的金元宝,简直俗不可耐。 四人不同春娟搭话,顾自聊天,美玉似笑非笑对香墨说到:“香墨,我听说爷在别院养了个小的,还怀了孕,你猜会不会是个儿子?”几人里,只有香墨有生养,虽说只是一个庶出的二小姐,可有总比没有强,小侯爷每月也会为了小孩子多去几次她姨娘的院子。美玉美云对此事一直不满,她姐妹两要说容貌比香书更胜一筹,从小在侯爷夫人身边也是读书写字的长大的,简直是当半个小姐来养大,所以脾性不同于一般的丫鬟,完全没有卑怯的心性。 香墨只是抱着女儿,撇开眼睛不去看她,也不回她的话。这可惹恼了美玉,她两步快行上前就推了香墨一把,嚷嚷道:“问你呀!你哑巴了么?怎么不回答!”美云见状,赶紧上去把美玉拉回来,可是已经迟了,香墨被美玉一推,已经载倒在地,两母子滚作一团,二小姐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出来。香书皱着眉头对美玉道:“你这人怎么倒动起手来了,没看见人抱着孩子吗?看把孩子吓的。”香书把香墨扶起来,一看:“哎呀!香墨你的额头流血了。来人啊!香墨姨娘和二小姐受伤了。”香书又跑到落月轩门口对两个守门的婆子说,快去报少夫人,二小姐受了惊吓,香墨姨娘受了伤,流血了。”那两个婆子刚才站在门口,也是看见了一些,现在也不敢耽搁,其中一个跑去报了谁慧云。 香书复又回来拿出手绢给香墨擦额头上的血,香墨抱着二小姐就那样站着,既不喊疼也不闹,和怀里抱着的二小姐一样,只知道哭。美玉一看自己闯了祸,脸色煞白起来,好在有两个小丫鬟一直扶着她,不然她一定晕过去。 这时,报信儿的婆子回来了,后面跟来了春丽,春丽现在是少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她一来见到这一出,哎呀!一声,迎了上来,对香墨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道:“还愣着干吗?还不快把你们姨娘和二小姐扶进去。”两个小丫鬟诺诺遵命。她又转过身对另四位说道:“四位姨娘久侯了,现下少夫人已经起了,正请几位进去呢!”美云美玉香书春娟便随春丽进去了。 几人一起进了史慧云的房里,史慧云才刚起身,身上只着中衣,端坐在梳妆台前,六个小丫鬟手里高举着托盘,上面托着的是给少夫人净面用的两盆温水和毛巾胰子漱口水青盐等物,春娟往日总是伺候史慧云净面,很自然的就上前去伺候,香书也是伺候惯了的,一同去帮忙。两人轻手轻脚给史慧云净了面,看见了她嘴角的淤青,可是两人都低下头没有言语,继续拿水和青盐给史慧云漱口。史慧云睁开眼,见镜子里春娟在给自己梳头,香书则在挑选首饰,突然说道:“春娟,你和香书退下吧,今儿个让美云美玉来伺候。”从前,史慧云是不叫美云美玉伺候的,因美云美玉是婆母的人,总要给一些脸面。史慧云说完话就闭目养神起来。 春娟和香书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侧着身子退了下去,美云美玉轻手轻脚走上前来,美云拿起梳子给史慧云继续梳头,美玉则帮忙挑选首饰,给少夫人佩戴上耳环和项链手串,等美云梳好头后再戴上合宜的头饰便算梳完了头。 突然,美云手上的玉梳一顿,扯下两根头发丝儿来,史慧云皱紧了眉头,疼的嘴里“嘶嘶”两声,站起身来抬手一个耳光就刮到了美云旁边的美玉脸上去了,史慧云犹不解气,反手再一个耳光上去,美玉如玉一般的脸蛋上顿时两个红红的大把掌印,整张脸立刻就肿了起来。美云美玉马上跪在地上,嘴里哭喊着求饶:“俾妾愚笨,请少夫人责罚。”美云吓得脸白如纸,身上直哆嗦,美玉更是心中恐惧,只知道嘴里叫着“少夫人饶命。” 史慧云冷笑道:“饶命,哼!我看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如此重的话,美云美玉两人吓得魂不附体,咬了咬嘴唇,美云爬上前去拉住史慧云的裤管道:“少夫人宅心仁厚,侯爷夫人常在咱们姐妹面前夸您最是孝顺,主持府内大小事易是井井有条,以德服人,是不可多得得好媳妇。”美玉听美云如是说,也赶紧爬上前抱着史慧云的大腿道:“对,对,少夫人宅心仁厚,饶了咱们姐妹吧。”说完就边恐惧的哭个不停边怯怯的抬头去看史慧云,只觉得她此刻就像那阎罗殿中的催命阎王一般,可怕极了。 史慧云把玩着梳妆台上的一支金簪,轻笑道:“你们今日伤了本夫人,以下犯上,就算本夫人打杀了你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本夫人宅心仁厚,当然不会同你们一般计较,这样吧,你们两人就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外出院子一步,如有违抗,削耳发卖出府也就是了。”史慧云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美云美玉两人大汗淋漓,胆战心惊,趴在地上连声应是,不敢有一丝迟疑。 史慧云叫人来扶走已经瘫软如泥的美云美玉两人,又吩咐香书春娟上前来给她梳头,她仍是闭目养神。香书心内如擂鼓,手上却更清醒,同春娟一起很快就给史慧云梳妆打扮好,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春丽上前指挥小丫头们给少夫人穿衣,佩玉,史慧云突然道:“听说香墨伤着了,现在怎么样了?” 春丽恭敬答道:香墨姨娘被美玉姨娘推倒,倒在了地上,惊吓到了二小姐,奴婢已经着人请大夫看过了,说是要修养一两个月,有外伤更是不宜见风,最好在屋子里安心静养为好。” 史慧云轻轻点了点头,慢慢说道道:“美玉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二小姐动手,再怎么说也是小侯爷的亲身骨肉,虽说是庶出,可总得叫我一声嫡母。如今受了惊吓,本该好好照顾,可惜她姨娘受了伤需要静养。春丽,你去把二小姐抱到我跟前来吧,由我亲自教养为好。”春丽应声去了。 饭厅里,春娟和香书伺候史慧云用完早膳,正打算告退,史慧云叫住香书道:“香书,你同香墨感情最为要好,如今她受了伤,你便去陪他两个月吧,也免得她出不得屋子,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香书不敢有所违逆,慌忙答应下来。 史慧云一挥手,二人如蒙大赦,拖着酸软的手和腿一起快步走出了落月轩,出了落月轩的垂花拱门,两人行至荷花湖边,看见满湖的冰雪,两人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互相对视。香书扯出一抹苦笑道:“春娟妹妹看来好事将近了,有了夫人的提携,好日子转瞬即至。” 春娟此时也不再装傻卖乖,扯出一抹淡笑,道:“姐姐如此聪慧,想必一定知道妹妹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风筝,飞不飞得起来,往哪儿飞,都得听手里握着线的人。” 香书叹道:“总归大家均是苦命的人,也不知何年何月能熬出头啊?” 春娟淡笑不语,转身见丫鬟小蝶和小云还有香书身旁随侍的两个丫鬟已经赶了过来,拢了拢身上的棉袍,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来,对着香书微微俯下身去请了个礼道:“雪天路滑,姐姐慢些走,小心别呛了冷风,妹妹这就道别了。” 春娟领着小蝶小云慢慢的沿荷花湖左边走,看她走得远了,香书才用手扶着丫鬟小芹的手往荷花湖右边走去。 回到紫藤居,小蝶小云给春娟脱下身上厚重的棉袍子,换上一件轻薄的淡紫色外袍。史慧云这次对春娟特别好,不仅派了小蝶小云来做了她的贴身丫鬟,还赏赐了四个小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这两个婆子平日里便是一个打杂一个守门。紫藤居的一应物事在春娟住进去的两日内全都办理齐全,且都是捡好的来用,这是史慧云亲口吩咐,下人们不敢怠慢,办得极为妥当。 话说小侯爷崔书言自大和结发妻子发了一通脾气后,便被侯爷夫人着人叫过去训斥了一顿,他心中认定此事就是史慧云所为,可惜春琴又死都不开口,几个婆子也都是拒认受到少夫人指使,没有证据,他也不得不忍一下气性,毕竟史慧云乃堂堂礼部尚书嫡女,如果没有大错,是不可以随意处置的。 崔书言心中气闷不已,一个人骑马狂奔了两日两夜,方才精疲力尽的由着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铁头带回侯府。一回府他便吩咐铁头去吧绿柳别院的钱玉宁接过来,他前几日同钱玉宁拌了几句嘴,现在不想亲自去接,心想着免得她恃宠而骄。不料等了两日还没有动静,崔书言找到铁头,铁头才支支吾吾的说,新姨娘已经被侯爷夫人的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他也不知道,而且侯爷夫人亲自接见了他,严令他不得将此事告知小侯爷,所以,他这两日只有躲着崔书言。 听到这儿,崔书言一个撒丫子就跑去找他老娘去了。 第三十三章 无可奈何 崔书言见到了侯爷夫人,他娘亲侯爷夫人自然也看见了儿子,可她不理他,既不说话也不看他,只自己慢悠悠喝她的天山云雾。一杯茶下了肚,侯爷夫人身边的美莲机灵的给茶碗又添上了热水。见他娘亲还有要继续喝下去的架势,小侯爷坐不住了,上去也不说废话,一撩起衣袍的下摆就跪在地上问侯爷夫人要人:“娘亲,您把玉宁弄哪儿去了?” 侯爷夫人看了他一眼:“弄到一个好去处了。” 崔书言黑面道:“那总得告知孩儿一声吧!” 侯爷夫人一挑眉,那动作竟和崔书言挑眉的动作一摸一样:“为娘是想让她安心待产,你就莫要再想她了,一个再嫁之妇,不贞不洁,且又是寡妇,不吉不利,我儿天资过人,人中龙凤,岂可收用这样的女子。” 侯爷夫人又饮了一口茶水,道:“那无故对你媳妇发了一顿脾气,现在也该消气了吧,我看你今晚该去看看她,夫妻两人总要和和顺顺的才好。为娘知道你看厌了屋子里那些人,毕竟也有些年月了,特地叫冰媒给你寻了两个知书达理的良家女子,且自去吧。” 崔书言知道他娘性格坚毅,但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娘亲,孩儿真心喜欢玉宁,您就让她进府来吧!”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胡闹!”侯爷夫人一巴掌拍在面前的矮几之上,几上的茶盘茶杯被震得东倒西歪,摔倒在几上砰砰作响,:“我本想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她一命,你再不依不饶,我便命人结果了她,如此贱妇,竟然能够勾引得你失魂落魄,实在是留她不得。” 看母亲如此震怒,崔书言不敢再言语,磕了个头,告退了下去。 崔书言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落月轩,进了门看见史慧云那张嘴角还带着淡淡淤青的脸,顿时想起自己前天才打了他,也不好今晚就留在这里,于是折身又走了出去。史慧云见小侯爷来了又走,也不出声留他,只是对身旁的一个圆脸小丫头使了一个颜色,她便远远的看着崔书言跟了上去。 崔书言去了青竹园,可守门的婆子告诉他,香墨姨娘受了伤,不宜见风,夫人吩咐香书姨娘陪同,不方便伺候小侯爷。崔书言一听,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着,也不想再进去了。他直接改变路线,去了桂香居,谁知道守门的婆子又告诉他说,美云美玉两位姨娘因为伤了夫人玉体,已经被夫人责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谁都不能见,崔书言心想,我才和她闹了那么大一通,此时不便再惹不痛快,还是去书房吧,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眼看小侯爷去了书房,远远跟着的那丫头赶紧回去落月轩报了少夫人,史慧云听完后,好像并不惊讶,只是对那小丫头说道:“小燕,你跟我也有些日子了,本夫人看你也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二等丫鬟做了三年了,也是该进一进了。”听少夫人如是说,小燕喜不自禁,跪下磕头道:“奴婢愿为少夫人效犬马之劳,甘为马前卒。” 史慧云拨了拨弄着染着红丹蔻的手指甲,瞟了小燕一眼道:“那从今日起,你就改名春燕吧,升一等大丫鬟,随春丽一同贴身伺候着,我会着人给田管家说的。”史慧云又唤了春丽道:“春丽,吩咐绣房,给春燕做几身衣服,另外,把我的那只流苏金步摇赏给她。”春丽应了,带着春燕一同退了下去。 崔书言自己一个人睡书房,第一次尝到无人理睬的,感觉有点闷闷的。从前一回到侯府总是大小妻妾都来请安示好,争宠邀媚,他是觉得有点烦,现在大家都不来了,他反而觉得有点冷清起来,心里有种怪怪的味道在蔓延,又突然发觉自己好想钱玉宁的那张脸,也不知道老娘把她藏哪儿去了。崔书言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第一次有一种好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的好像正是自己所钟爱的,而这种感情在以前来说只能算得上是喜爱,在发现要失去她时却奇妙的转变成了一种心中非常强烈的想要永远珍惜她的称得上十分钟爱的动情的感觉。一想到也许她从此就消失了,自己一辈子再见不了她的面,心中竟然有一些隐隐作痛,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的叫人心慌意乱的感觉。 带着这种即害怕失去她又有一丝自己居然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的烦恼的感觉,崔书言自己一个人在书房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崔书言早早起来同父亲安信侯崔钟义一起去上朝,今天是初一,所有王公都要上朝的日子,每个月一次。在如今的太平年代,像安信侯这种外姓王公,挂的一向是闲职,当今皇上又重文轻武,一向倚重文臣,连自己的几个亲王兄弟都不太信任。 朝堂上,崔书言随父亲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一众王公中,自家不太受皇上重用,所以站的位置有一些靠后。因是内廷外廷共同朝拜之日,外地的官员也来了不少,今儿个上朝的人特别多,看起来乌压压的一片,可是大殿里几乎是鸦雀无声的。只见大殿最里面一金碧辉煌的高台上安坐一人,看起来是个老者的模样,头戴金冠,他目光淡漠,眼神中透出一抹阴翳,眉骨突出,脸上消瘦加上皮肤松弛,带出一些淡淡的惨白来。 皇上才年过五十竟然已经出现如此龙钟老态了,大殿中一些官员包括好久没见皇上的崔书言都在心中暗暗心惊,可面上仍是如常。 眼看人都到齐了,时辰一到,朝钟响起,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玉甩了甩手上的拂尘,踱两步上前宣道:“早朝开始,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个着紫色朝服,头戴二品官帽的人站出来奏道:“启奏皇上,臣兵部尚书刘年鹤再奏请立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储君,不然至国本不稳,天下大乱。为天下黎民计,臣请皇上立长立贤。大皇子慕容箫孝顺恭俭,气度贤良,乃吾国之幸,储君之才,必能匡扶大周朝,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这时,另一边排列中站出来一人,也是紫金官服,头戴一品官帽,手握玉板,向上位者躬身道:“启奏皇上,臣有本奏。”原来是左丞相李均,他就是当今李贤妃的父亲,三皇子慕容云的外公。 上面带金冠的皇上终于开尊口道:“奏来。” 那人奏道:“皇上命三皇子去赈灾,已经颇见成效,昨夜老臣收到急报,说三皇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原来,今年余州发生大规模的旱灾,天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饿死了很多人,余州知府赶紧上书请求朝廷拨粮赈灾。皇上马上派出郎中鲁大成前去赈灾,结果还没有到陕西地界就被一帮早先逃串出陕西地界的流民所杀,粮食也被抢购一空,鲁大成带去的一千多人全部当场毙命。消息传来,皇帝震怒,真是反了天了,小小流民,竟敢劫杀朝廷命官,抢夺官粮和官银。 很快,宫中传出命令,令三皇子慕容云为钦差大臣,领军一万,前往余州平乱赈灾。而今,三皇子不负众望,赈灾归来,皇上颇感欣慰,当即道:“三皇儿智勇双全,肖朕。” 眼见皇上喜笑颜开,那张紧绷着的老脸上连皱纹也都舒展了不少,那人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面色黑如锅底的刘年鹤,躬身又退回了朝列的班子里。 接下来几个大臣又奏报了一些京城巡防,军队练兵之类的事,皇帝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当礼部尚书奏报了蓝月国国王求娶公主之事时,皇帝有些烦躁。似乎不愿意谈这事,说了一句:“此事再议。”便宣布退朝了。 番外 作者:侯爷夫人你太狠心了,人家钱玉宁又没惹你,干嘛把人家弄到尼姑庙去。 侯爷夫人:闭嘴,谁让你多嘴的?我是侯爷夫人,想干嘛就干嘛,不用你来说教我。 作者:喂!这你可不对了啊!怎么能藐视人权呢!你再这样我删减你的戏份。 侯爷夫人:什么?删减我的戏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啊,把她拖下去,重打六十大板。 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上来就把鸡仔一样瘦小的作者拖了下去,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后,传来了作者的哀嚎。 不一会儿,众护卫把奄奄一息的作者拉到了侯爷夫人面前。侯爷夫人冷笑道:怎么样,还要删减我的戏份吗?作者大人。 作者:不了,不了,不敢,小的不敢,您是绝对的主角。 其实作者在心里恨恨道:臭婆娘你居然敢打我屁股,看我不弄一个厉害的小三出来气死你,你是女一号已经无法改变了,可我安排她来当女二号,女二号演好了也有可能超赶女一号雄霸屏幕的哦。叫你惹我,你死定了,侯爷夫人。 作者冷笑。 侯爷夫人:你笑什么? 作者狗腿的说:小的一直都觉得侯爷夫人貌美如花,心地善良。 侯爷夫人:哼!算你识相,那这次就饶了你吧! 作者智商那么低,回答的问题也偏离了话题,可侯爷夫人竟然不计较,也真是宽宏大量啊!真是奇事一桩。 第三十四章 大周帝国 回到后宫,皇帝就去了凤仪宫见赵皇后,赵皇后闺名赵玉琴,她姿色平平,但凤姿优雅,母仪天下,乃当朝昌平伯赵永淳之嫡长女。皇后处理六宫事宜,恩威并济,慈手仁心,很有几分手段。皇上与皇后少年夫妻,虽说现在已经不大同寝,但出于对赵皇后的尊重,凡事关后宫之事,皇上都会同皇后商量的。 皇上驾临凤仪宫,皇后早早得知,率领宫中诸人在宫门前接驾。 皇上步撵刚落地,赵皇后就弯腰行礼,口中说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皇后身后一众人等皆跪地行拜礼,三呼万岁! 皇帝下了撵轿,上前扶起赵皇后,对还跪在地上的宫人们说道:“都起来吧!” 帝后二人手挽着手相互搀扶着进去了凤仪宫。 在他们身后,太监宫女们再次三呼万岁,方才起身恭谨的跟在二人后面小心伺候着。 扶着皇上在主位坐下后,赵皇后也另一边坐了下来,宫人菊香用乌漆香木茶盘托来一壶春山香叶,躬身行至赵皇后身前,双手奉上,赵皇后亲自给皇上斟了一杯捧到面前,一阵清幽的香气便飘散开来。 皇上接过茶来轻嗅了一口,不缓不急的放在手边的几上,对皇后说道:“听宫人们说,皇后近日身子有些不适,可宣过太医了?” 赵皇后眉眼含笑,温和道:“劳皇上挂心,臣妾只是偶感风寒,已着张院判瞧过了,没有什么打紧的,这几日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乏罢了,不碍事的。” “哦!”听皇后如是说,皇上似乎放下心来:“六宫锁事诸多,皇后劳累了,以后大可不必如此操劳,吩咐一些小事与贵妃处理,也可得些清闲,好好养身子。” 赵皇后心中一震,面上仍然笑得温和:“皇上体恤,臣妾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后宫诸事,不过是一些日常打理惯了的,倒也不觉劳累。” 皇帝见她如是说,便也不再多言,喝了一口茶,道:“皇后,蓝月国又遣使者前来求取我国公主,朕意宁国,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褪去了,红润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起来:“蓝月国,不是上次已经许了一位过去了吗?怎么还来?” 皇上面色凝重:“朕想和你说的正是此事,朕的鹰卫前来回报,年前张阁老家的曾孙女得封皇贵妃,但却在封妃过后一个月便暴毙。” 皇后压下心中翻腾的血气,面上惊惧,捂嘴惊呼道:“果真如此,那咱们的怡儿此去岂不是危险重重。” 皇上道:“听说蓝月国这个国王残暴异常,但处事果决,雷厉风行,尤其善于征战沙场据鹰卫所报,他们有意南下。朕想,他一定是知道朕尚有一位嫡公主还未出嫁。所以,提出这个条件,以此要挟,如若我不同意,他便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南下,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余州水患,流民作乱,北边大齐一直对我们中原虎视眈眈,东面又有蓝月国乘机发难。”说到此处,皇上停了下来,双目逼视着皇后的双目道:“为了我大周的千秋万代,宏图霸业,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宁国公主千金之尊,下嫁蓝月国联姻,必可让两国结秦晋之好,有百利而无一弊。” 赵皇后听见皇上此言,心中一腔热血,瞬间好像被冰封一般,冷到了极点,她忍不住双目含泪,再不复皇后的雍容华贵,只切切看着皇上道:“皇上怜惜,怡儿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如何能独身去那蛮荒之地,与虎狼同居,还望皇上三思啊!怡儿乃你我亲身,骨肉相连,如何舍得?” 皇帝蹙起眉头,声音微涩:“怡儿此去乃是以蓝月国国王正宫皇后的身份出嫁的,皇后不必太过忧心,怡儿她吉人天相,必会无恙。” 皇后扑上前去抓住皇帝的手,紧紧攥在胸口,眼里流着泪道:“朝阳公主还未出嫁,她是大周三公主,怡儿是四公主,要嫁去蓝月国也应当是朝阳才对,况且她如今已满十七,年岁也正合宜,皇上,让朝阳公主代怡儿去吧!臣妾求您了!” 皇后一番哭诉,凄凄切切,可她看不见皇帝渐渐冷下去的脸,皇帝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使力甩开了皇后的手,冷冷道:“皇后莫要糊涂,朝阳已经许配太子太傅家嫡长子许忠能,如今堪当大任者,非宁国不可。堂堂公主之尊,出嫁蓝月国以交两国之好,皇后何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皇后仍是不甘心,上前要再行哭求,皇上只冷眼看着赵皇后,不开口,不作声,赵皇后又急急道:“武昌侯家嫡长孙女,温文贤淑,知书达理,且貌美如仙,皇上何不封她做一个公主,再将她嫁到蓝月国去,如此一来,蓝月国王定必欢喜,美丽的女子,他肯定是乐意的。” 皇帝只冷眼看着赵皇后,不开口,不作声,末了,站起身,对还坐着哭泣的皇后道:“皇后累了,早些歇息吧。” 皇帝起驾,一路默默然回到了御书房,在窗前长久的独自站了很久。 当今赵皇后唯得两名公主,定国长公主慕容佳和宁国公主慕容怡,宁国公主行第四,行第二的是柳昭仪娘娘所出的朝华公主慕容岚,还有一位公主行第三,王淑妃所出,封号朝阳公主,名叫慕容清;最小的公主行第五,是玉贵嫔所出的朝云公主,名叫慕容彩。 当今国姓乃是复姓慕容,皇帝共有皇子七位,大皇子慕容萧,年三十有二,封泰王,生母刘贵妃;二皇子慕容安,年三十一,封诚王,生母姜德妃;三皇子慕容云,年二十七,封信王,生母李贤妃;四皇子慕容炎,年二十五,封惠王,生母郭妃;五皇子慕容浩,年二十,封齐王,生母刘贵妃,是泰王的同母弟弟;六皇子慕容智,年有十九岁,封康王,生母龚美人早逝,皇后便把他养在了身边;七皇子慕容天,年仅十一岁,还未出宫建府邸,所以没有封号,生母王淑妃,乃朝阳公主的同母弟弟。 当今皇上十六岁时年少即位,在位已经三十五年,因国事操劳,不过才五十一岁的年纪,头发便全白了。 赵皇后没有亲生的皇子,便收养了六皇子,可毕竟不是自己亲身,所以她最疼爱还是两个亲身的公主。长公主早已出嫁,嫁的是状元郎,日子过得如意,她这个当娘的也开心。本想等宁国公主满十六岁就为她选驸马定亲的,没成想,蓝月国的求亲粉碎了皇后的这个梦想。 蓝月国是什么地方,皇后是最清楚的,蓝月国几乎每一任国王都会来大周求亲,但不管嫁过去的是真的公主还是皇上选大臣亲王的女儿充作公主嫁过去,都活不过五年,往往被折磨而死。大周和蓝月国这些年所谓的友谊与和平其实一直是浸染着这些女子们的鲜血而成就。以前怎么样,她不管,但是,这次轮到自己亲生的女儿,赵皇后几乎肝胆俱裂,心如刀绞,想到小女儿如花的年纪便要遭此横祸,赵皇后心中恨意滔天。可是皇帝心意已决,她无计可施。 第三十五章 一国之后 凤仪宫这两天气氛十分沉闷,几乎所有人都过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除了宁国公主知道自己竟要被赐婚蓝月国,前来赵皇后身边哭闹了两次,其他时间,总是安静,不,应该说是诡异的寂静。宫人们来来去去俱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惹恼了皇后,现在皇后在气头上,谁都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冬日的夜总要来的早一些,申时不过才刚过,天就很快的黑沉了下来,各宫都点上了八角宫灯,幽幽的火花从黑夜中燃起来,照亮了整个凤仪宫。凤仪宫中地板均以白玉石铺就,一到冬天,宫人们烧起地龙,再在皇后寝宫的白玉石地板上厚厚的铺一层绒毯,人一到了屋子里,即便只着一层单衣,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冷意,处处暖融融的,如同阳春四月一般舒适。 赵皇后如今身处温暖的寝宫中,但心中却如同冰窖一样寒冷,想当年,自己嫁给刚刚封了太子的慕容盛,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当时,自己是何等的风光,又是何等的骄傲,为自己嫁入皇家而飘飘然,为自己给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誉而沾沾自喜。自以为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后,就会幸福了。 这么多年,眼看着皇帝的妃嫔一个一个的生出小皇子来,而自己却拼尽全力只得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收养了六皇子,只要好好教养,将来必成大器,可是,现在,要她亲手把最疼爱的小女儿送上远去蓝月国的花轿,皇后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当天,她是何等卑躬屈膝的求皇上,求他不要把小公主送去,毕竟是亲生嫡女,可皇上态度坚持而决然,那是一个金口玉言,皇帝用行动告诉了皇后,他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是不可改变的。 是啊!一个小小的公主,能换来五年的太平,江山稳固,千秋万代,可是,我最可爱的小女儿,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要去无辜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不是别人的女儿,偏偏是我赵皇后的女儿?赵皇后猛的站起身来,扫落梳妆台上的一切东西,梳子胭脂金银珠玉掉落了一地,因地上铺就了厚毯子的关系,竟不曾发出多大的声响,只轻微的响了几声便一切又归于平静。可是,此时此刻,赵皇后的心中无法平静,她招来青棉,冷声道:“青棉,取披风来,本宫想出去走走。” 青棉担忧的看了看正侍立在皇后身边的蓝锦,蓝锦轻轻朝她摇了摇头,青棉咬了咬嘴唇,想劝皇后的话在喉中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青棉拿来了一件大红色的金丝绣凤雪白狐狸毛滚边的厚实披风,见蓝锦正在帮主子穿戴要出门的衣饰,也上前来帮忙,两人手脚利落,灵巧妥帖,不一会儿,皇后娘娘便穿戴整齐,可以端庄的出门儿了,两人跟在一侧随侍着。 说是出门儿,其实这样的大雪天,也走不了多远,青棉蓝锦两人低头跟在皇后身后一路慢慢行走,行至梅园,只闻见空气中一阵清雅的幽香飘散开来,人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原是园中的梅花开了,镂空雕刻各式梅花图案的院墙上,伸出一枝开繁了的红梅。 赵皇后走过去,伸出拢在袖中的右手,用指尖拨开堆积在盛开梅花瓣上的雪,没有了白雪的覆盖,红梅在黑夜中的宫灯照耀下显出一片赤红来,叫人看了还以为是树上长出的血。 赵皇后折下这一枝红梅,唤蓝锦上前,亲手把它插进她的发髻上,蓝锦慌忙跪下谢恩,野地里没有柔软的垫子,她就跪在落满了积雪的泥地上,雪水被她的体温融化,浸湿了她双膝以下的裤子,可是赵皇后只顾遥望着一片黑漆漆的天际,竟忘了叫她起身。 过了好久,赵皇后方才转过身来,用冰冷的手抬起蓝锦的下巴,问道:“蓝锦,你喜欢这红梅吗?” 蓝锦扯出一抹笑来,恭敬答道:“娘娘所赐,自然喜欢。” 赵皇后“嗯”了一声,接着道:“即然喜欢红的,便不要叫蓝锦了,从今天开始,你便叫做红锦,本宫把你赐给安国公主,以后随公主出嫁蓝月国。懂了吗?红锦。” 红锦不敢稍有迟疑,马上磕头谢恩:“谢皇后娘娘看重,奴婢必定好好伺候安国公主,为公主尽忠竭力,死而后已。” 皇后满意道:“红锦,我知你家中还有父母及一位幼弟,你放心,你的家人,从此以后都能过上衣食不缺的生活。今儿个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来听我吩咐。” 红锦又磕头谢恩,赵皇后伸出右手,青棉上前恭敬的扶着,照来时的原路回了凤仪宫。 红锦见赵皇后走得远了,方才艰难的起身,因跪得久了,双膝失去了知觉,一阵麻木,又歪倒在雪地上,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把她扶起,红锦抬头,看见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正对着她笑,一下子便失了神,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又要作势跪下去请安,可那男子看着温雅,实则两臂十分有力,竟托着她,让她跪不下去。 眼见两人挨得实在太近,红锦原是一个自小便长在深宫中的女子,从来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一个男子,即使她知道这个男子和她是不可能的,心中也不可抑制的羞涩起来,脸上红了一片,细声细气道:“奴婢红锦,请四皇子安!” 那人笑了起来,如春风拂面,他亲切的问候道:“你怎么了,衣服都湿了,这样是会着凉的,不如到梅园中去换一件衣服吧。”这么温柔的四皇子,红锦像着了迷一样被他牵着手走进梅园,心中一直在说,不对,不可以,可他温暖的手抓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这温暖,她舍不得,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最终还是随着这有着一双温暖的手的人进去了。 这一日,雪终于停了,诺大的皇宫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红锦如往常一样,卯时便在皇后娘娘寝宫门前候着,等着娘娘主子醒来传唤自己进去伺候洗脸更衣。 这一日,皇后娘娘穿好朝服,却并没有马上去见前来请安的各宫妃嫔,而是把所有人都支出去,只留红锦一人,说了好久的话。大概一个时辰后,红锦方才恭谨的退出来,青棉和绿萝见红锦出来传唤人进去伺候,两人同红锦过了一个眼神,便匆匆去了。赵皇后安静的一个人端坐在宽敞的寝宫中,等待宫人们伺候着她去凤仪宫前殿接见各宫妃嫔。 红锦手中抱着刚刚赵皇后赏给她的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装满了金银玉器,还有一万两银票。她的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赵皇后和她说的话:“红锦,如若你随宁国公主去蓝月国伺候得好,今年你家里的幼弟就能读书识字,将来,本宫担保你那幼弟一个官职,你们家也就不用再吃苦受累了,到时候还可以光宗耀祖。本宫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本宫知道,你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务必保护好公主,如果公主有半分闪失,你的小兄弟怕会受苦受累,如果公主不能活命,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的家里人也必将人头落地,死无全尸。当然,只要公主好好的,你们一家自然安然无恙。红锦,本宫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红锦抱紧了手中的匣子,脑子里又想起了昨夜和四皇子在梅园,突然,皇后的脸又浮现上来,红锦的脑子一刻都不能停下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用牙使劲儿咬了咬下嘴唇,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脚下一直走向宁国公主的香兰殿。 第三十六章 大周诚王 不知不觉,已到了腊月,雪下得更大了,今年这雪如果再连续下几天,必成雪灾。天黑后,没人愿意出门,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吃力的奔跑着。最后停在城边一处偏僻的民宅前,车上下来两人,俱是黑斗篷黑棉袍在身,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下半边脸来,这个样子,就算是他亲娘来了,也不一定认识。两人呼着白雾走到门前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起开了,探出一个头来左右瞧了瞧,招呼两人进去了。 进到屋子里,两人除了外袍,炉火边那个面色略黑长相精神俊朗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走到左边一个黑衣人身边拱手道:“崔书言见过诚王殿下。”然后又对右边那人道:“曹将军。”那人对崔书言拱了拱手,道:“小侯爷。” 三人围坐在炉火边,刚才那个带人进来的正是崔书言身边的贴身护卫铁头,他为三人端来一壶茶水便退了出去,一个人守在房门外,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步不离。 诚王慕容安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此时除了罩在身上的斗篷和外袍,露出他略显消瘦又清冷的脸来。 崔书言正色道:“果然不出诚王殿下所料,永州确实有鬼,永州城中驻扎着泰王的亲舅舅刘将军,江宁城中的县丞竟然是工部尚书赵伯年的三子赵源。” 诚王看着火光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崔书言道:“书言,听说你此次可是受了伤的,可有哪里伤着了?” 崔书言轻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一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诚王嘴角微微往上翘,整个人在火光之中显得柔和起来,他盯着崔书言道:“你没事就好,否则叫我如何同安信侯爷交代。” 崔书言从怀中拿出一样事物递给诚王,诚王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防水的纸包,轻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地图,画的是几座山头,路线地名标注得清楚,山上的军事布置描画的详尽,另外还附上了一张穿戴将军服满脸大胡子的人的画像。 诚王面色凝重起来,盯着崔书言道:“书言,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崔书言也正色道:“诚王殿下好眼力,不错,这人正是昔日泰王的伴读王勇,自从五年前在泰王殿下生辰宴席上醉酒失态过后就被泰王赶出了府,没想到会出现在永州江宁。”说完,两人若有所思的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了然二字,原来如此。 沉默了半响,崔书言出言询问道:“诚王殿下,眼下你看怎么办?”一旁那个曹将军也向诚王看去。 诚王没有回答,从炭篓子里捡起来一块黑木炭抛进烧得火红的炉火中,那炭呲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来,又很快散开去,在空气中消失无踪,只余一阵胶臭味,但也很快的消失了。 沉吟片刻,诚王抬起眼正色对崔书言道:“书言,你觉得我大皇兄为人如何?” 崔书言“哼”一声道:“泰王殿下为人阴沉,最喜折磨人,听说近年来被他折磨死的宫女越来越多了。我派人查探过,泰王府邸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夜深人静时有马车出城,他们把马车拉到城外五里坡的短松林中,挖坑埋了车上的人,等他们走远后,我们的人去挖出来一看,吓了老大一跳,竟然全部都是被鞭打致死的年轻女子,个个赤身露体,身上脸上都布满了许多可怖的新旧伤痕,显然是被折磨致死的。死状奇惨无比。” 曹将军在一旁也凑过来说道:“不错,此事臣下也略有耳闻,听说一位老大娘梦见自己的女儿死了给她托梦说自己死了没有衣服穿,觉得好冷。她女儿又是在泰王选歌姬时选进府的,没有卖身契,属于自由身。老大娘醒来后揣揣不安,去泰王府找寻女儿,结果管家朗布说那位歌姬已经被泰王看中,纳为侍妾了,于是,给了老大娘五十金,说是她女儿的卖身钱,打发了她。老大娘想见女儿,朗布说,姨娘现在是泰王侍妾,不可随意见人,最后老大娘也只得无奈的抱着女儿的卖身钱边哭边回家去了。” 诚王闭目,再问道:“哦!这种事有许多人知道吗?” 曹将军道:“此乃秘闻,谁敢胡乱攀传,依臣下看,只部分朝中人知道而已,但也只是私底下与知交好友说说,不会到处宣扬。” 诚王猛然睁开眼,眼中一抹精光闪现:“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但这些知道的人绝对不能是朝中之人。” 曹将军不解,面上疑惑,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崔书言见状,呵呵一笑,道:“诚王殿下好计谋,但你不怕那天泰王殿下知道了,会彻底和你翻脸吗?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诚王冷笑一声,道:“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大哥,丧德败行,不配为君。” 诚王站起身,背对崔书言道:“昨日,德妃娘娘告诉本王,皇上最近一个月召见太医已经六次,比前几个月多了两次。”说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又停下来,曹将军连忙上前去为诚王殿下披上黑袍和斗篷,两人眼看又遮掩成只看得见一片黑了。 诚王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崔书言,见他早已站起身来,面向自己,长身玉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一片清明,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母子情深 绿柳别院写意居中,崔书言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钱玉宁住过的房间里,手中握着一支凤头钗,这是钱玉宁在江宁城同他成婚那晚戴过的。这凤头钗很新,样式非常别致,凤凰的身子是用整块的碧玉翡翠精雕细琢而成,凤凰的眼睛乃是一颗精巧夺目的红宝石镶嵌在碧玉翡翠上,再巧用金丝环绕固定,整只凤凰栩栩如生。那晚,玉宁是多么美,崔书言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钗,心中一遍遍的想“玉宁,你到底在哪里?” 桌上的茶凉透了,再也冒不出一丝热气,铁头提了一壶热茶进来把凉掉的茶换过,重新给崔书言倒了一杯放在桌上。茶香,很快又飘满了整个屋子,崔书言一言不发,只看着那只钗发呆,铁头心中突然紧张起来,钱姨娘是小侯爷郑重其事托了他保护的,现在人不知道被侯爷夫人弄去哪儿了,自己的责任很大。最近几天,他一直皮绷得紧紧的,想着小侯爷肯定会收拾他一顿,可等来等去,小侯爷只是每天坐在屋里看着一只发钗发呆,没有办任何事的迹象,也没有要收拾自己的迹象。看着这样的小侯爷,铁头反而内疚起来,自己好像,错误估计了钱姨娘在小侯爷心目中的位置。 “哎!”铁头忍不住叹出声儿来,在这儿站了半天,小侯爷还是没有要吩咐他做事的迹象,铁头只好自己退了出去。 光阴易混,日子难熬,一到天黑,雪又下了起来,似乎更冷了。铁头给崔书言送来饭菜,崔书言随便扒了两口,放下碗筷道:“铁头,还没有消息吗?” 铁头低下头,不敢看小侯爷的眼睛,左右甩了几下脑袋,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也是号称小侯爷身边第一高手,可连这种小事都没有办到,派了一半的手下到处查访,都没有查出钱姨娘的下落,实在是伤自尊,太没有面子了。 看铁头那个样子,崔书言没有心情,也不想再训斥他,于是挥了挥手,让铁头出去了。 腊月一过,很快就是年关了,安信侯府和往年一样开始忙碌起来,侯爷夫人和少夫人几乎天天见面,商量过节要用上的东西和事物,要去拜访的人家和要送的礼,还要理定自家请客的日子,亲戚同僚人情往来可全都在这里边儿了,这是顶顶重要的,马虎不得,否则到时候闹了笑话,安信侯府的脸往哪儿搁? 史惠云刚和婆母侯爷夫人商量完年夜饭的108道菜色,看婆母似乎有些疲累,便知趣的请安告退了出来。一看快要到中饭时间了,想起崔锦真来,便对身旁为她撑伞的春丽道:“听说小侯爷请了一位学问深厚之人来教导锦哥儿,也不知道锦哥儿这位新来的夫子教的如何?这都好几日了,还没有见过,不若今日便去瞧瞧吧!” 春丽同其他几个随身丫头婆子均称“是”,一同陪着少夫人去了侯府中公子小姐们读书的鸿儒居。本来这鸿儒居中分东西两处院子,东院给侯府中的各位小公子读书习文,西院给各位小姐读书识字的。不过,因安信侯爷的公子小姐都已成年,不用再在自家的书院读书,所以,学生只得现年才四岁的崔锦真。 -[]少夫人史惠云率领一众丫头来到鸿儒居,走至门口便听见自己儿子的朗朗读书声,才四岁的孩子,弟子规已是念得极为顺畅了,史惠云脸上浮出一片笑意来,心中顿时觉得一片宽阔,天高云清。一行人轻手轻脚来到窗边,从窗口望进去,只见诺大的房间里,一大一小正在相对着盘膝而坐。四龄童崔锦真正在手拿书本,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念着书,对面一位夫子模样的年轻人正在闭目聆听,跟着崔锦真的读书声,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 -[]一个小丫鬟见夫子这个模样,噗呲笑出声来,她大概是没有见过学堂里学子们读书时的状况。书生夫子学生们朗读诗词歌赋文章书篇时,均是整齐划一的沿着一个方向摇动自己的脑袋,这样不仅可以容易记住正在朗读的书上的内容,而且可以让人心情和缓,便于思考问题。还有一个说法是读书人久坐导致颈椎和脖子都很容易疲劳和酸痛,有规律的摇动脑袋,可以促使血液循环,缓解长期久坐之人的颈椎疲劳。 -[]安静的院子里突然响起女子的笑声来,那青年夫子睁开眼望向窗口,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正看着自己面前的学生。崔锦真也跟着望过来,见到自己的娘亲就站立在窗口,放下手中书本站起来就往屋子外面跑来。直跑到史惠云面前,径直扑到他娘亲怀里,撒娇道:“娘亲,孩儿正跟着应夫子在读书,您这么来了。” -[]史惠云一把搂住儿子,蹲下给他细细整理过衣裳,又摸了摸他的手和脸,温和笑道:“今日下雪,天冷,我来看看锦哥儿你一个人读书会不会冷。” -[]崔锦真忙道:“锦哥儿不冷,娘亲你冷不冷?”他把手放在他娘脸上摸来摸去。史惠云看着儿子关切的小眼神,脸上感受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心里真是比蜜还甜。 -[]史惠云站起身来,一脸宠溺的摸了摸锦哥儿的头,那青年夫子早就走了出来,见史惠云小公子母子正在说话,不便打扰,就站在崔锦真身后两尺处。现在看见史惠云站起身来,于是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口称:“少夫人。” -[]史惠云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她客气的说:“应夫子辛苦了!” -[]应夫子面容清秀,举止有礼,言语间不卑不亢,从容应道:“受小侯爷所托,应某自当尽力,小公子聪慧过人,一教便懂,应某能有小公子这样的学生,实在是一件幸事。” -[]史惠云心中高兴,脸上笑意不减:“眼看就要晌午了,今日庄子里送了一只羊来,做的是热锅子烫羊肉片儿,请应夫子赏脸用一餐饭,以慰辛劳。” -[]应夫子应了,并没有推辞。史惠云于是接走了崔锦真,吩咐春燕和另一个二等丫头小英留下伺候应夫子去客居的花厅中用餐。 -[]史惠云因为年关事忙,每日里总是匆匆忙忙见儿女一面,今儿接了锦哥儿回落月轩,又想起女儿来,便命人把大小姐崔惜云抱来。传话的丫鬟不敢耽搁,很快奶妈罗氏就抱着大小姐来了。史惠云接过奶妈手中的崔惜云,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连亲两下,逗得才长满牙齿的崔惜云咯咯直笑,露出一口齐整雪白珍珠粒似的米牙来,那俏生生的小模样,真是好比观世音身边的玉女,可爱极了。 -[]崔惜云见到娘亲也很开心,扯起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块鱼型玉挂坠朝着她娘亲猛笑道:“娘亲,鱼,爹爹刚给的。” -[]崔锦真见那鱼儿玉坠晶莹剔透,灵巧可爱,上前去看了看,满脸羡慕道:“妹妹你的鱼儿真好看,爹爹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副好想要,好想摸一摸,但是又克制的样子。 -[]看着闺女开心的小模样,史惠云心想,小侯爷还是疼爱孩子的。见儿子喜欢那鱼儿玉坠,一副想要又不好开口的样子,史惠云转头吩咐道:“春丽,去,把多宝格上的红色木匣子抱来。” -[]史惠云拉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道:“锦哥儿,爹爹给妹妹鱼儿,娘亲给锦哥儿一个小乌龟可好?” -[]锦哥儿偏着脑袋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对他娘道:“好。” -[]春丽捧来红色的木匣子,双手奉给史惠云,她接过去,打开来,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四枚玉佩。史惠云挑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佩,上面活灵活现雕刻有一只正在作势爬行的乌龟,玉佩用绿色的丝线做了个吉祥如意结。史惠云拿出来给锦哥儿佩在腰上,锦哥儿抓起来左看右看,开心起来,显然是喜欢的。 -[]两岁的大小姐崔惜云在一旁,看见哥哥和娘亲都笑起来,自己也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知道今儿个小侯爷回了府,史惠云吩咐春丽去厨房加了菜,又遣人去请小侯爷来一同用饭。 -[]不一会儿,去的人回来报说,小侯爷和客居那位应夫子喝上了,说就不来了。 -[]史惠云一阵失落,自从上次两人因为绿柳园那位新姨娘大吵一架后,便没有再好好一起吃过饭了,一个多月以来,小侯爷总是早出晚归,两个人见一面都困难。听说他常常夜里宿在绿柳别院,怕是心中还挂念着那位吧。史惠云心中冷哼一声,可惜,那位新姨娘被婆婆送到庄子里去了,待她生下孩子来,便会永不见天日。这要多谢婆母,为她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不免得自己再出手,往后叫小侯爷知道了,恐怕夫妻情尽。 -[]史惠云嫁到安信侯府五年,也培养了不少心腹,消息很是灵通,婆母送那个女人走,她是知道的,只是目前还没有查清楚具体在哪个地方。依她所见,恐怕就在哪个庄子里待产,要她说,让她一尸两命,孩子胎死腹中才好,免得将来给自己和锦哥儿添堵,可是不知道婆母将她弄去哪儿了,无从下手。 -[]锦哥儿见她娘一听说爹爹不来变伤心起来,不言不语,于是上前拉着他娘的手,道:“娘亲,爹爹不来,咱们三个吃吧,锦哥儿和妹妹都饿了。” -[]经锦哥儿这么一打岔,史惠云很快回过神来,见锦哥儿和女儿均望着自己,忙笑道:“好啊!咱娘三吃饭吧,不等爹爹了。” -[]确说,那边客居里,小侯爷崔书言和应夫子两人本就是老熟人了,这次眼前又有热锅子汤起羊肉片儿和各类蔬菜荤菜,两人相对而饮,边谈边喝,不知不觉喝多了。于是,应夫子就在客居做了午休,崔书言便由丫鬟小英扶着去了紫藤居。 -[]春娟见小侯爷到来,连忙上前服侍,又是热水擦洗,又是喂热水,极尽温柔之能事。崔书言醉醺醺的,只道是钱玉宁在身旁,多日相思之苦,终于倾泻,顺势就拉住了春娟的手。触手之间,只觉得温润柔滑,满身馨香,不觉动了情,口中喃喃道:“玉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一抱抱住了她,再不让她离了自己身旁。 -[]春娟姨娘服侍了小侯爷,紫藤居很快有人去了落月轩报与史惠云,史惠云正在自己亲自绣花,一双儿女在身旁的床榻上午睡。听闻此言,她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吩咐春丽拿银子赏了那婆子,她接过银子捏在手中,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史惠云见那婆子出去了,又拿起布撑子锈起花儿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即不喜也不怒。其实,小英扶小侯爷去紫藤居也是她吩咐的,春娟侍寝,早在她意料之中。史惠云停下针线来,盯着手上绣了一半的牡丹花,现在,她就是要把春娟扶起来,推出去,让她得到小侯爷的宠爱。其实,小侯爷从今以后爱不爱她,她是无所谓的,怕就怕在她不想让别的任何女人,包括现在的几个姨娘和姓钱的那位有机会再怀孕,到时候,生出许多庶子来,怕会妨碍到锦哥儿的前程。史惠云温柔的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儿子一眼,至于春娟,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是永远也不可能怀孕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不能怀上孩子。她心中想着,脸上慢慢带出一丝狠辣和决然来,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春丽见了,赶紧害怕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好酒虽好,不可多饮,崔书言醉酒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不觉不舒服的“嗯”了一声,一只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伸了过来,在他额头上抚了抚。崔书言侧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面容清秀之中带着柔媚,不是春娟还有谁! -[]春娟见小侯爷醒了,跪坐起来,顾不得自己,先服侍他穿衣,崔书言心下有些震惊,自己怎么喝醉了竟走到春娟这儿来了,面上却沉静如水,叫人看不出喜怒。春娟平日里只是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崔书言也不是很讨厌,所以什么都没说,起来喝了杯小丫鬟递上来的热水,便走了。 -[]春娟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小心翼翼的恭送走了小侯爷。 -[]小侯爷一走,春丽便来了,后面一个小丫鬟端了一碗黑呼呼的汤药,春丽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说:“春娟姨娘伺候小侯爷辛苦了,少夫人特赐补药一碗。” -[]春娟看着那碗汤药,心中想作呕,她知道那是不让她怀上小侯爷孩子的恶药,可是,少夫人,没有办法。春娟心中千回百转,款款走上前去,自个儿端起碗来一口喝了,面上笑着说:“谢少夫人体恤奴婢。” -[]春丽见她喝了药,一滴不剩,上前去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告退了,回落月轩向少夫人复命。 -[] 第三十八章 下落不明 冬月十五,还有十五天就是大年夜了。崔书言今天在绿柳别院等来了一个人,那人是他派出去的探子,来向他回禀钱玉宁的消息。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派人出去了,如果这次还没有消息,崔书言想,他大概会杀人吧。自从钱玉宁被母亲的人接走后,他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人人称赞他是谦谦君子,现在大家则都躲避着他,尽量不和他碰面,免得看他那一张黑沉的冷脸。 桌上的茶水已经饮光,窗前的红梅也都开盛了,空气里飘浮着冷冷的清香。屋外进来一个着蓝稠衫的佩剑之人,他向崔书言行礼,道:“小侯爷,钱姨娘有下落了。” 崔书言抬起眼皮,双眼凌厉,只说了一个字:“讲。” 那人小心翼翼的斟酌了一下,方才半低着头,半抬眼观察崔书言脸色道:“这,其实知道钱姨娘下落的是叶红秋,她……她……!” 眼看他总她不出来,崔书言皱眉道:“她什么?”其实,叶红秋这人他是知道的,一个江湖女剑客,近两年在江湖中行走,因其长相美貌和专门抓捕官府悬赏的各类人犯而出名。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看起来也不像江湖中哪个门派出来的后辈。据说她的武艺非凡,许多官府悬赏了多年的江洋大盗和杀人犯都被她抓捕归案。她的的行踪十分神秘,每次和官府交接犯人时,总是把犯人悄无声息的挂在衙门大门口,然后在犯人背部贴上官府对这个犯人的通缉令,而犯人的胸口则贴上一张纸,上面书写着:此犯人价值多少两银子,请大人把银子挂在此处,叶红秋自会来取。 介于叶红秋武艺高强,却只在江湖中抓捕犯人这种事,江湖中人议论纷纷,觉得这女人太贪财,且为人孤僻冷傲,身在江湖中,却对江湖之事漠不关心,显然对她颇有微词。 那佩剑之人有些不自在的说:“她说,如果小侯爷肯出两万两,便告知贵府姨娘的下落。还有,小侯爷你的那把短剑红豆。” 崔书言闻言,笑了,对那人道:“董长寿,你去告诉她,两万两银子,红豆没有。她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只是迟和早而已。” 那人,也就是董长寿听小侯爷这么说,好像松了一口气,口中应道:“是。”然后嘿嘿笑了起来,一副憨样,他本就长得是一张和善的圆脸,如果不是拿着剑,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土财主。 董长寿虽然身材圆滚,可动作灵便,得了小侯爷的话便出去了,脚下一使力,几下便出了绿柳别院,很快便消失了,看起来实是一个轻功很厉害的高手。 看着董长寿出去,崔书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你的消息,玉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这一刻,崔书言好想把钱玉宁拥在怀里,看看她瘦了没有,肚子是不是变大了,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崔书言心中默念,玉宁,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其实,此时此刻,钱玉宁也是在清音寺中思念着崔书言。想她千里迢迢从江宁来到京都,本想先在侯府安顿下来,再想办法见见女儿,谁知短短两个多月,竟发生如此多的事,一系列毫无预防的人和事,搞得她措手不及。幸好,现在她的身边还有刘嬷嬷和孙嬷嬷两人,不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惊惧而死。 想起那个早上,钱玉宁仍然心有余悸,一觉醒来,自己竟然一夜之间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床下捆绑着两个人,嘴巴也堵上了,赫然是刘嬷嬷和孙嬷嬷,走出房门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有三颗大树的陌生的院子。绿柳别院不见了,崔书言不见了,自己的四个丫头也不见了,除了刘嬷嬷和孙嬷嬷是熟悉的。钱玉宁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差点倒到地上去,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让人无法呼吸。她挣扎着给两个嬷嬷松了绑,刘嬷嬷和孙嬷嬷赶紧去了身上绑着的绳子和堵着嘴巴的东西,爬起来把钱玉宁扶起来往外走。 三人打开院子的大门,赫然发现大门外右侧站立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一个一身青衣衫,双手交叉抱剑,看起来三十来岁,做简易打扮的女人。见她三人打开门来似乎要出去,那女人手中一动,握住剑柄,剑身横在三人眼前。虽然宝剑未曾出窍,可是森森然的剑气实在吓了三人一大跳。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三步,方才稳住身子。 一声“阿弥陀佛!”三人往身后看去,一个着素白僧服的女尼正从左侧而来,五十岁上下的模样,她左手竖在胸前,做半边莲花状,右手上托一串佛珠,信步走来,右手缓缓拨动着佛珠。 那老尼姑后面还跟着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尼姑,两人俱是一副恭恭敬敬,中规中矩的样子,跟在老尼姑身后一步远。 三人行至钱玉宁面前,那老尼姑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打算去往何处?”她面容寡淡,但一双眼睛锋利如刀,精光闪现,盯着钱玉宁像是要把她身上挖出两个窟窿来一样。 钱玉宁心中害怕,手上使劲,握住刘嬷嬷扶着她的手,一双眉目看着面前这拦路的良人,心道:“不好。”可她嘴上动了几动,却没有出说话来。 那老尼姑见她似乎是惊吓住了,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口中说道:“施主,贫尼劝你,还是早些回院中好好休息,近几天山上有大风雪,一旦踏出本寺,恐怕被狂风卷去,大雪掩埋,性命不保。贵府侯爷夫人与本寺素有渊源,托贫尼照顾你与腹中胎儿,贫尼尽力就是,如若施主不听贫尼之言,出了任何事,贫尼概不理会。” 钱玉宁失神喃喃道:“侯爷夫人!”竟然是侯爷夫人将自己弄到此处的,她心中一阵恐慌袭来,将她打击得措手不及。现在钱玉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小侯爷崔书言他知道吗?她知道是侯爷夫人将她弄来了此处吗?他又知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无助和害怕?又知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种种遭遇?一时间,她心中千回百转,到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会来救她吗? 那持剑之人一个手势,收起剑来,对钱玉宁三人道:“回去吧!”语气冰冷,且不容人质疑,刘嬷嬷和孙嬷嬷见形式不对,无法,两人只得扶着钱玉宁转身又回到了院子里。 第三十九章 定远师太 不一会儿,院子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穿金戴银的老婆子,脸上堆着满面的笑意,可那笑意似乎并未达到眼底。刘嬷嬷看在眼里,侧耳在钱玉宁耳朵边上笑声嘀咕道:“这是一个得脸的嬷嬷,说不定是侯爷夫人身边的。” 钱玉宁仔细看去,果然,那老妇人虽说穿戴颇为阔气,但头上饰物都是过时的,而且大都是金银之类,没什么有身价的翡翠玉饰。身上的衣服也是料子虽好,颜色却不甚如意,是土黄土黄的,且裁剪做工也不够精细和大气。这种好料子却忽略了做工,除非是下人穿的,做工上不敢太过于精细,否则越过了主人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那婆子大剌剌的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她也不向钱玉宁行礼,直接越过三人进了屋子里去,再回过身来喊道:“进来吧,钱姨娘,老奴代侯爷夫人有话传给你,至于两位嬷嬷就不必进来了。”两个丫鬟上前来,一左一右拦住刘孙二位嬷嬷,钱玉宁惨白着脸进去了。 徐嬷嬷不愧是安信侯府里的老人了,先请钱姨娘坐了下来,自己也坐下,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和钱玉宁说了几句,问了衣食住行上的许多问题,钱玉宁一一老实的答了。眼看她没先前那么紧张了,徐嬷嬷才打开天窗说亮话,向她说了侯爷夫人的吩咐:“钱姑娘,虽说你跟了咱们府里的小侯爷,但不是还没有进府么,所以,老奴还不能称呼您一声姨娘,请见谅!” 看那一双精明的眼睛正带着笑探视着自己,钱玉宁忙站起身说:“玉宁不敢,嬷嬷说得有理。” 徐嬷嬷笑了,接着说道:“钱姑娘,老奴娘家姓徐,是在侯爷夫人跟前伺候的。” 钱玉宁忙向前一步,恭敬唤了一声:“徐嬷嬷。” 徐嬷嬷“嗯”了一声,继续道:“自从侯爷夫人知道姑娘有孕,便十分看重。今日也是侯爷夫人特地吩咐老奴送姑娘来清音寺的。这清音寺优雅清净,景色宜人,空气清新,环境单纯,最适合修心养性。姑娘怀的是安信侯府正统血脉,最宜静心养胎,待他日平安诞下小公子,侯爷夫人定会十分开心,对姑娘你重重有赏。” 钱玉宁小心翼翼道:“玉宁不敢奢求赏赐,只要侯爷夫人垂怜,他日能够进府伺候她老人家,此生足矣。” 徐嬷嬷道:“钱姑娘说笑了,堂堂安信侯府岂是任何人都进得的?钱姑娘你如果是良家子黄花大闺女,这自然是喜事一桩,可惜的是,侯爷夫人已经探听清楚,你乃再嫁之身。你能得到我家小侯爷宠幸怀上子嗣已是天大的福分,怎可诸多奢望呢?老奴在此奉劝钱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生下这个孩子,侯爷夫人必不会薄待于你,到时候千金赏赐到手,回到家乡再嫁也可做一位一辈子不愁吃喝的富家太太。” 钱玉宁面色粉白,一颗心在胸腔中乱颤,眉头微簇,半天嘴里说出一句:“小侯爷心中有我,我心中有小侯爷。” 徐嬷嬷有些诧异的盯着眼前的这位,看她一身玫红色织锦云萝,衬上她那张水嫩水嫩,明眸黛眉,鼻圆齿白的脸,说不出的娇俏。现在她因伤怀,面色变得粉白没有血色,但是她的脸上又因为有一股坚毅之色,更显出一种楚楚动人而又昂扬的美态来。 徐嬷嬷心想,难怪小侯爷钟情,确是与众不同,但嘴上却说道:“钱姑娘,小侯爷一切也得听侯爷夫人做主,小侯爷奉母至孝,我大周也以孝道治理天下,他难道会为了你一个女子而伤了与侯爷夫人母子之间的情份吗?” 钱玉宁抿着嘴,不言语。 徐嬷嬷再道:“好了,别的话,老奴也就不多说了,钱姑娘好自保重吧!养好身子是关键,他日老奴再来看望钱姑娘。” 徐嬷嬷走后,钱玉宁像是被抽空了身体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床榻上。 而这门外边,眼见徐嬷嬷从院子里出来了,那老尼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持剑的女子道:“小玉姑娘,风大雪大,不如两位随贫尼回禅房稍事休息,可好!” 那持剑的女子看向徐嬷嬷,见她点了点头,老尼姑便吩咐跟来的两个小尼姑一人一边守在钱玉宁院门外,领着小玉姑娘去了禅房。而徐嬷嬷则带两个丫鬟率先走了,今日风大,而且已经过了午时了,徐嬷嬷三人要赶在天黑以前下山,不然晚了怕城门关闭,没办法进程,耽误了回侯府的时辰。 到得禅房,老尼姑关上房门来,四下无人,老尼姑露出笑容来,对那持剑女子道:“小玉姑娘,侯爷夫人如何吩咐?” 小玉冷冷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来,递到老尼姑眼前,那尼姑一见银票就两眼发光,露出贪婪的神色来,脸上笑容更盛了,用手去拿。可小玉姑娘不松手,她拿不动,抬眼去看小玉姑娘,小玉姑娘对她道:“师太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整整一万两银票,侯爷夫人要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不可有半点损伤,否则……”小玉姑娘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气势逼人。 那老尼姑陪笑道:“侯爷夫人吩咐,贫尼莫敢不从,一定保全那女子和孩子平平安安!” 小玉冷冷道:“错,侯爷夫人要的是孩子,请师太务必周全。” 那老尼姑愣了愣,很快又回过神来,还是陪笑,道:“小玉姑娘,贫尼记下了,请问侯爷夫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小玉道:“这次上山,我带了许多补品,全都是给那个女人用的,你在饭食上不可苛待于她,务必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好生下小公子。只是有一条,不准她离开那个院子的范围之内,更不允许她私自逃走,待她平安生产过后,侯爷夫人自有安排,就不劳师太费心了。” 老尼姑定远师太点头称是,小玉姑娘松了手,她赶紧把银票接过来在袖筒里细细揣好。弄好妥当,方才抬起头来,做好姿势,左手作成莲花状,右手拿佛珠,又变回了那一个老成持重的清音寺住持定远师太。 小玉姑娘没再说什么,一个人推开禅室的门走了出去,这时天空阴沉沉的,看来要有一场暴风雨,可这女子似乎毫不畏惧,出了寺庙,提气向山下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野地里。 定远师太见小玉姑娘走了,四下左右无人,她赶紧又关好房门,把那叠银票拿出来一张一张细细铺叠在一起,整理好了,又才小心翼翼重新又放回怀里。这一下,老尼姑心情是大好,她开门大声吩咐小尼姑们给她送来一壶茶水和两碟子糕点,自己在禅房里坐下吃了起来,真是好不惬意。 第四十章 钱氏病重 定远师太过得舒坦,钱玉宁却过得甚是凄惨。不说她离了小侯爷伤心难过,就是被人囚禁看管起来这一条,已经让她惊惧害怕。徐嬷嬷一番话萦绕耳边,总是让她不安得很,她开始卧床不起,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侯爷夫人很显然只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徐嬷嬷说得也很明确,侯府要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说是生产后会给她千金作为报酬,实则非常不可靠,钱玉宁从前跟着魏夫子时学过认字,有些学识,是能看懂书的,加上看了不少戏文,她明白侯爷夫人恐怕此举不是那么简单,世上杀母夺子的事很多,自己的小命危矣。 可是,想走又走不掉,现在也无法和小侯爷互通书信,她连最起码的小侯爷还要不要她都不敢肯定了。要说小侯爷如果真心爱她,为何又能任由侯爷夫人将她如此对待,可要说小侯爷不在乎她,那前些日子里的情真意切又是什么呢?这许多的问题,想的钱玉宁头痛欲裂,饮食不进,第二天,竟然病了,且病的十分厉害,甚至起不来床,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起来。 刘嬷嬷见情形不对,打开门请小尼姑请大夫,两个小尼姑商量了一下,一个继续守在门外,另一个跑去禀报了定远师太。 定远老尼姑一听,这昨天侯府送来的姨娘病了,摸着怀中还没有揣热乎的银票,她决定亲自去看看,毕竟她也是略通医术的。从前就听说这宅子里的姨娘们最爱装病勾引男主人的宠爱,今儿个这位不会也是这种货色吧? 老尼姑定远师太带着两个小徒弟一起去了寒松院,一看,这侯府来的姨娘确实是病了,而且看情形相当严重,以她的粗浅医术显然是不行的。定远突然想起她的师姐清远师太来,只是清远师太一向看不惯定远的所作所为,所以一向不大与她来往。不过,眼看摇钱树,哦!不,是钱姨娘病得这么严重,定远师太还是派了弟子去清音寺后面的药庐请她师姐清远师太。 她随意指了一个小尼姑道:“初言,你,去后山药庐把你师伯请来给这位看病,还是顺便拿一小袋大米去吧,她们肯定没有钱买。”那位叫初言的小尼姑应着,很快便去了。 定远又对守在钱玉宁床前的刘嬷嬷和孙嬷嬷说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浪费粮食,去,给我到厨房去做饭,每天吃了米饭不做事,不要白浪费我的粮食。”刘嬷嬷和孙嬷嬷眼见这老尼姑凶神恶煞,不敢有所反抗,做奴才的最有眼色,什么都没说,对望一眼,便乖乖去了,看来她们是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的。 定远老尼姑支使走了刘嬷嬷和孙嬷嬷二位,这样一来,钱玉宁身边就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了,只是她正在昏迷当中,没有能争辩和挽留。 因为近来年关将近,山上又每日都是大雪,上山下山的路都被积雪堵住了,没有香客上山来朝拜,定远作为主持就没什么事可做,于是,她就干脆守在钱玉宁房里,等她师姐清远师太前来。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叫初言的小尼姑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前面一个做尼姑打扮,五十岁左右,面容消瘦安然,手持拂尘,跟在小尼姑初言身后一路走来,步伐稳健,气息不乱,可见是个有修为之人。在她身后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身上挎着个药箱,跟在两人身后,跑得脸上红扑扑的,都出了汗,头上扎两个花苞,也穿着一件尼姑的衣服,但衣服很破旧,又不太合身,穿在她身上都是松垮垮的,都拖到地上去了。 定远见清远进了房间,站起来打招呼道:“师姐。” 清远看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显然不大想理会她的样子。反而直奔床上的人而去,招呼后面的胖女娃娃把药箱拿过去:“梦星,把药箱拿过来。”那女娃娃闻言奋力提起酸痛的胳膊把跑上前去把药箱递给清远。 只见清远师太从药箱中拿出一块小枕头一样的软垫来,给躺在床上的钱玉宁把了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手掌心,额头,脸色,又从药箱里拿出两根银针来扎了她的百会穴和神冲穴。清远师太见床上之人气息紊乱且虚弱,又见她身上穿的富贵,心想,要是有老参最好,于是转头对一旁的定远师太道:“师妹,这个人你救还是不救?” 定远心想“不救我叫你来干什么。”可嘴上又不敢说出来,见清远这话像是可以治好,连忙道:“师姐,请你来,就是要救活她的。” 清远:“这是何人?看起来不像我佛门中人,且她身怀有孕已经两月有余,现在受了些风寒,加上气息紊乱,肝气郁结不舒,要救活她必用两百年以上的老参不可,再配以补血养血的阿胶,养肝柔肝之白芍,佐以钩藤柴胡等疏肝解郁祛风之药,方可奏效。” 定远喜道:“师姐果然好医术,这人就麻烦师姐施以仁手了。” 清远淡淡道:“其他药我都有,唯独这两百年以上的老参和阿胶我没有,要救她,你就把这两味药找来吧!” 定远想起小玉姑娘走之前说的话,侯府送来了很多补药,可是那送来的箱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拆开,于是,吩咐几个小尼姑合力把箱子从库房里搬出来,打开找找看。 众人搬出箱子来,打开一看,乖乖,里面尽是好东西,一种药材一个小木盒,密封得好好的。逐一打开来查看,有当归,黄芪,人参,鹿茸,阿胶,紫河车,大枣,枸杞,贝母,珍珠,灵芝,燕窝,银耳,甘草,等等,足有五十多种罕见的名贵中药材,每一样都炮制成小段或小块,在盒子中码得整整齐齐的。就光这一个箱子,价值就不下一万两银子,定远看见,心中悔恨,自己怎么就光顾着数银票去了呢,这么多好东西,定远眼中闪现出贪婪的神色。 清远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见了,见师妹又是一幅贪财的模样,不由得皱眉,走到箱子旁拿过刚才小尼姑们拿出来的阿胶和人参查看了一下,阿胶是用驴皮熬制的上品,人参是五百年老参,接着,她又拿出燕窝,枸杞,大枣,灵芝,当归来和刚才检查过的阿胶与人参单独放在一旁。定远看见了老大不乐意:“师姐,拿这么多作甚,人参和阿胶已经够就活她啦!” 清远瞟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她身子虚弱,就算用人参和阿胶治好了,都要再调理一段时间方可完全复原,不然母体孱弱,不仅腹中胎儿难保,人亦会有损命之忧。” 听到清远如此说来,定远方才气哼哼地不再答话,眼前又浮现出小玉姑娘冷冷的模样,说侯府送了许多名贵药材给钱姨娘安胎的话来。好一阵气闷,定远心中不快,可毕竟做清音寺住持那么久了,她脸上很快又恢复了一幅出尘脱俗的高人模样来。好在这时有一个小尼姑进来通报说:“师父,饭好了,吃饭了。”定远巴不得快点离了这屋子,不想再看见清远的那张冷脸,招呼也不打一声,也不客气一下叫清远师徒吃饭,自个儿跟着那小尼姑就去饭堂吃饭去了。一众小尼姑见师父走了,也陆陆续续退了出去,顺便搬走了剩下的药材放进库房里。还是剩下两个守门的小尼姑初言和初净。 初言和初净两个小尼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师姐妹们都去吃饭了,自己也很羡慕,想去,可又不敢不守着院子,怕到时候院中那个病歪歪的女人不见了,会被师傅责骂。眼见师叔又对她两不理不睬,不待见她们,她们只好又回到寒松院大门口守门去了。 第四十一章 清远师太 话说钱玉宁在清远师太两三日来的调理下,总算是醒了过来,不过精神还是不太好,胃口也不佳,心中郁结之气不舒,自然病就好得慢一些。清远师太为了给钱玉宁治病方便,索性住在了寒松院,与钱玉宁同吃同住,照料她的同时两人慢慢聊天熟识了起来。 听闻钱玉宁是安信侯府小侯爷的姨娘,知道她是无故被侯爷夫人身边的一个女护卫送来此处交由定远看管起来的时候,清远师太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据清远师太所知,定远已经做了两次这种缺德事了,都是京都里的世家大族送了姨娘来寺庙看管起来,前几年的事儿了。说是家里的姨娘病了,需要来寺庙里祈福,就送来了,等病好了再回去,可大宅子里送出来的人有几个是能回去的?其实就是想弃了这个姨娘而已,果不其然,刚开始时,每个月还有银子由专门的下人婆子送来庙里,后来就半年一年才有下人婆子来看一回,再后来慢慢的就不送了,这样过了四五年,就再不见人来了。自然,寺庙里是不养闲人的,住持定远又是一个惜财之人,怎么可能做好人白养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姨娘,于是,开始叫两个姨娘干活,先是轻松一些的洗衣服扫地擦地擦佛像做饭这些活计,到了后来就叫她两去挖地种菜,跳水砍柴,看不顺眼便是一顿臭骂,两个姨娘也只是两个弱女子而已,从前在宅子里虽说看人脸色过活,可一个二个都是爷们儿宠着娇养出来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一个干脆悬梁自尽了,另一个没有胆子死,大概知道家里是不会有人来接了,于是心灰意冷,居然就此出家跟着定远做起了尼姑来,不过,自从她改行做了尼姑之后,定远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天天变好了。 清远师太私下里思来想去,总觉得定远如此做法不妥,于是找到定远道:“师妹,我看那位钱姑娘不想在此,你何不送她归家去,也免得她身子如此孱弱,将来出了何事,我们寺庙担不起。” 定远听了,连忙摆手道:“师姐不可,这位是安信侯府侯爷夫人送来的她儿子的姨娘,吩咐了咱们好好看管,自然有我们的好处,这位安信侯夫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乃是卓将军的姐姐,做事向来狠辣,我可不敢去惹她。” 清远担忧道:“可是我看这位钱姨娘着实是个可怜人,不像大奸大恶之徒,为何侯爷夫人要把她送来此处?” 定远撇嘴道:“师姐你有所不知,这大宅子里的姨娘小妾之流,最爱使阴毒的招数,置人于死地,害过的人数不胜数,她们都是外表看起来柔弱,实则内心狠毒无比。” 清远不信:“哦!还有此等事?”但她见定远说的煞有其事,也只好作罢,放弃劝她放了钱姨娘的想法,心想,还是看看再说吧。难道钱姨娘真的是害了安信侯府的什么人吗? 不过,清远看了看定远,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定远,你为何如此贪财,我们出家人应视钱财如粪土,不收纳财务,不赚取财物,一心杨善向佛,方可普渡众生。阿弥陀佛!” 定远听清远如此一说,心里老大不高兴,脱口道:“师姐,你是超凡脱俗,不沾尘世泥土的人,哪里知道我的苦楚,这寺庙里女僧众多,每日光饭食的消耗都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况且还要接待前来烧香拜佛的各位香客,还要给菩萨塑金身,寺院里很多地方都烂了,每年都需要修补,这样样都要银钱。师妹我自从师父她老人家手中接任住持后,兢兢业业,克勤克劳,只一心想把咱们清音寺发扬光大,也好宣扬佛法,教导众生真善之美,可是如果我们吃都吃不饱了,拿什么来普渡众生呢!” 听闻此言,清远无语,定远越发得意,又道:“正因为师姐你不理俗物,所以师父才将寺院住持之位传与小妹,不过,师父她老人家也偏心,只把毕生所学的精妙医术传与师姐,而不传一点给小妹。害得小妹现在只懂得一些医治头痛脑热之类的小毛病,遇到大一点的毛病就要请教师姐你了。” 清远听不得定远如此出语无状,胡乱编排,脸上立马就不好看起来,拉着脸道:“师妹慎言,师父她老人家岂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师父这样做,自有她的用意,我们做小辈的只管听命行事就是了。” 清远师太毕竟是定远师太的师姐,她讲话自然有一定的分量,定远师太不敢反驳,这才不甘愿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闲来无事,清远师太和钱玉宁聊起来,清远师太吩咐小徒弟梦星去沏来红枣茶来,与钱玉宁相坐对饮。今日钱玉宁脸色看起来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了,不过看起来整个人还是死气沉沉的,没什么生气。 清远见她就那么坐着,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睛楞楞地盯住前方就呆住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来,还是只有自己来打破沉默了。清远师太把红枣茶倒进杯子里,端起来递给钱玉宁道:“钱姑娘,来,喝一杯红枣茶吧。” 钱玉宁听见清远师太说话,方才幽幽回过神来,双手接过,道:“怎敢劳师太费心,玉宁现在不管喝什么都是浪费,看来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说着,脸上泛出一丝苦笑来,神情也是恍惚的,淡极了。 清远道:“钱姑娘可别这样说,贫尼一定会治好你的,这红枣茶是养气补血的,对你犹其适合,多喝一点,身子好的快,你肚子里的胎儿也才会长得好。他现在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母子连心,钱姑娘你忧思过度,胎儿也会受到影响,不如放开心胸,吃好睡好,健健康康生下这个孩子来,再做打算。” 钱玉宁神情一动,可很快又黯然下来,道:“师太你有所不知,我与侯爷夫人从未谋面,她如此待我,可见是极不喜欢我的,我也听说过,权贵人家只注重子嗣,大概我一生下孩子来,就会抱走,叫我们母子分离。这几天我心里总想,如若果真如此,不如不生的好。”她说完这番话后,脸色变得惨白,似是极为痛苦。 清远皱眉道:“侯爷夫人居然如此不讲道理?你没有做错什么,她竟然要如此对你,那当初又为何要将你纳为姨娘呢?” 钱玉宁嘤嘤哭泣起来,只是不说话,想必想起了什么难过之事,这样一来,清远师太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安慰几句,可钱玉宁还是哭泣,悲伤的根本停不下来,清远师太无法,只得用针在她的睡穴上扎了一下,让她昏睡过去,以免悲伤流泪太过,伤了身子。 第四十二章 心意坚定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了半夜,钱玉宁自然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左右都是漆黑,让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江宁的那个破房子里。可是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过后,再看,原来还是在寒松院。钱玉宁起身下床,一阵冷意袭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了冷颤,她赶紧从床上拿了厚外套来披上,来到圆桌边,将壶里已经冷掉的红枣茶倒在杯子里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虽然有点冷,可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身子也没前几天那么软绵了。钱玉宁就着窗前洒进来的月光来到窗边,从烂了几条破口子的窗花纸上望出去,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厚厚的积雪,白生生的一片。冷风从窗纸上破了洞的小口子里不停的望里灌风,钱玉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起自己的去年这个时候,正是死了丈夫的第一个冬天,那时候一个人住在租来的小破屋子里,夜里很冷,没有一丝温暖,她有时候冷得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卷缩在又薄又旧的被子里流泪,直到天明。 钱玉宁抚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传给她的温暖,她在心里默问自己,现在我该怎么办?她低下头对着肚子喃喃道:“孩子,娘亲应该怎么办?你说,你爹爹他会来救我们吗?”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下,但是钱玉宁确实感受到了,她认为是孩子给她的鼓励,莫名其妙的,钱玉宁好像感觉自己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她脑子里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妞妞,对,为了孩子,我必须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为什么我就要活得那么凄惨可怜呢?我就只能总被人欺负吗?不,我要变得更好更强,才能保护我的两个孩子和自己。既然现在侯府夫人送自己来养胎,想必还是看重我肚子里孩子的,在生产之前看来还不会对我怎么样,那我要吃好喝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平安生下孩子来。至于小侯爷,他一定是真心对我的,我相信,钱玉宁此刻仰望着星空,想起崔书言对她的种种好来,心中充满了信心,况且小侯爷说过,他是喜爱我的,现在没有来接我,也许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我。 果然,这人只要一转牛角尖,就什么都觉得不好,都是错,但一旦想通过后,又什么都不怕了,困难和艰险也可以一笑而过。 摸着脖子上的一块玉,温润细腻,触手柔和,这是在江宁同小侯爷成婚那晚,小侯爷亲自给她戴上的,她知道,此前,这快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现在想来,尤为甜蜜,钱玉宁心中开始镇定起来,不再慌乱,好像一个沉了水的人突然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发现一艘小船,那就是生的希望。 这个夜晚,钱玉宁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跟了小侯爷是为何,想自己以后要如何,想从前的种种,魏家婆母的刻薄,魏明远的负心,妞妞被抢走,爹爹横死,母亲的悲伤,兄弟的无奈,她想起崔县令的无耻,高家的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弱小,无依无靠。钱玉宁开始认真回想刘嬷嬷给她说过的话,抓住小侯爷的心,生一个小公子,小公子争气,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就会好过许多。 钱玉宁双手轻按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想知道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儿子,可是,却又无从得知。她很想说服自己,其实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想起自己从生下大女儿妞妞的那一刻,魏家婆母知道那只是一个丫头片子时看自己的冷冰冰的眼神和脸上明显的失望还有接踵而来的气急败坏和对她的各种折磨虐待,都是因为她没有能生出一个儿子。钱玉宁感受着窗缝中吹进来的丝丝冷风,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争气,要生出一个儿子来。她要好好的活着,要活得幸福和快乐,再不要去过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生活,握紧手中的玉,钱玉宁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要再被抛弃第二次,她一定要跟着小侯爷,还要去侯府里生活,她们既然希望她死,她偏要在她们面前好好的活,快乐的活,看她们还能有什么毒计来害自己和孩子。 这么一想,钱玉宁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再可怕了,不是吗?就算再怎么辛苦,都没有在江宁城自己一个人冰冷的蜷缩在寒冷的夜里又冻又饿辛苦,那时候自己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也许某一天就被冻死也不一定。现在虽说艰难,可毕竟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小侯爷,还有妞妞,还有刘孙二位嬷嬷。绿柳别院的那次,少夫人没有害到自己和孩子,这次纵然凶险,可至少占时还是安全的,为今之计,先慢慢联系上刘孙二位嬷嬷,再想法子让她们下山去找小侯爷来解救自己和孩子,方为上策。 当一个人的心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过后,它会沮丧和失落,但最后,痛苦反而会让它变得坚强,从此以后,不再害怕。 从此以后,钱玉宁变得更安静更乖顺了,每日里都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没事时,就在院子里走动溜达一下,或者天气好时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绣绣花。定远师太先还是着初言和初净每日里紧紧盯着,这样过了两个月,一切都是正常,两个小尼姑毕竟年纪小,嘴巴上爱说,聊起天来同一般人家的媳妇姑娘们差不多,可见尼姑也是女人,就算再怎么吃斋念佛,都摆脱不了女人爱聊天的天性。钱玉宁开始时不时的凑上去和她们闲聊一两句,后来,她们倒是主动找钱玉宁来聊天了。三个人慢慢熟络起来,经常坐在寒松院内喝茶,晒太阳,闲聊。钱玉宁偶尔会送她们一些绢花和一些精巧的小饰物,她们总是很开心,慢慢的就叫钱玉宁做姐姐了。 定远师太作为主持,事物繁忙,一个月都不来一次,偶尔找来初言初净问话,两人也都说钱姨娘每天很乖顺,没什么异样,渐渐的,定远师太也就丢开了。心里想着本来一个弱女子在山上就不容易逃下山去,况且还怀了几个月的身孕,山路崎岖,想必她也是害怕的。再者,也派了初言初净看着,谅她也不敢有所不轨。 定远想得不错,可是,她不知道,这世上许多不可能的事有时候就变成可能了。 清远师太常常来寒松院给钱玉宁诊脉,两人原本就投缘,天长日久,更是处出了许多感情来,钱玉宁感激清远师太大雪天冒雪前来相救了她的性命,现在又如此爱惜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心中一直对清远师太特别亲切。 钱玉宁肚子大了起来,看着已经五个月了,清远师太说,她需要每天慢慢的多走动,对将来生产有帮助,所以,开始带着钱玉宁走出了寒松院的大门。定远师太本来不许,可清远师太说,有她陪着,每天带她出去,就必定带她回来,定远师太这才同意,但还是吩咐了初言初净两人跟着。 钱玉宁闲来无事,给清远师太绣了一条帕子,因为清远师太是尼姑的缘故,她不好绣花,就照着观音的样子绣了一个上去,没想到清远师太收到后十分开心。钱玉宁见清远师太和她徒弟梦星穿的衣服不合身又破烂,便给她两做了两身新衣服,这样一来,清远师太和梦星师徒就更加喜欢她了。 第四十三章 大周泰王 钱玉宁在清音寺过得悠闲自在,吃的饱,睡得好,除了没什么自由,其他都是蛮好的。相比起来,崔书言就难过多了。因为没有答应叶红秋给她短剑红豆,叶红秋就连两万两银子也不要了。崔书言只好自己再派出人手去寻找,自己也多次出去京城里外周边多次,却始终无法探查到钱玉宁的消息。他也派人盯过小玉姨,可往往在有两个以上高手的注视下,她也能消无声息的在夜里消失掉,然后过一天两天又重新出现。显然,小玉姨是知道有人在监视她的,而且,说不定,她知道就是自己派出去的人。 让崔书言更烦恼的是,他派人去探查钱玉宁的事被诚王殿下知道了,被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他为了个女人正事不做,简直不知所谓。崔书言憋了一肚子的气,整天脸色都是阴沉沉的,看得跟在身边的铁头心惊胆战,时刻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发落了自己 崔书言知道诚王殿下的野心,他一直是一个有抱负的人,绝不会肯屈居人下,自己从小和他相处,就是因为知道诚王殿下将来绝非池中之物,颇有贵人气度,又见泰王荒淫无道,所以才决意跟随于他。 前两日,皇帝上朝时,在朝堂上晕厥了过去,众大臣惶恐,众皇子更是不安,幸好太医院院判用药高明,一剂药下去,又配以银针针灸,皇上三个时辰过后就醒了过来。大家见皇帝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身体虽然抱恙,但是蓝月国的和亲事宜不能久拖,于是命三皇子全权办理。皇帝此举让泰王极为难堪,照理来说,君主身体抱恙,不能处理国事的情况下,储君便能得到协助监国之权,在君主父皇的指导下学习如何处理国事,为将来的即位做好准备。为公主筹备出嫁和亲之事一向是太子份内之事,现在大周国还没有立太子,皇帝重病之下不选大皇子泰王而选三皇子信王,众人私下里在心中揣测圣意,莫非皇上是有意想立三皇子为太子不成? 当日,泰王气冲冲的回府,便打死了两个奴婢,泰王妃上前劝阻,反被推翻在地,手臂上也擦出了血,泰王不管不顾,和前来的黄侧妃一同去了她的寝宫中。不一会儿,鼓击钟鸣,丝竹之声传来,泰王妃使人前去查看,果然见泰王殿下与黄侧妃在寝宫中饮宴玩乐。泰王妃遂感到心灰意懒,着人准备马车,回了娘家李将军府。 泰王妃乃虎威将军李茂嫡长女李翠英,当日皇帝赐婚,嫁与泰王殿下,封正二品泰王妃,同泰王妃一同进府的还有黄御史家的三女黄媚儿,封正三品黄侧妃,黄侧妃长相妩媚,眼会勾人,又擅长各种声乐与舞蹈,一入府便深得泰王的宠爱。泰王妃李翠英出生将门,品行端方,最见不得这些个小妾通房,莺莺燕燕的,于是找机会狠狠整治了一下黄侧妃,黄侧妃在泰王妃李翠英那里受了气就跑到泰王耳边吹枕头风,讲泰王妃的坏话和诸多不是。泰王本就不喜欢泰王妃严肃正经,不懂风情,这一下听了这些话,就更是不喜,再也不去泰王妃的寝宫了。泰王妃无宠已久,又不耻于放下身段去讨好于泰王殿下,只是强忍着,更是端高了姿势,以至于一直无孕,倒让对手黄侧妃怀上了,并且生出泰王殿下的长子慕容乾来,作为皇长孙,虽然只是庶出,但慕容乾颇得皇帝喜爱,下旨请大学士赵东阳授学。黄侧妃仗着有了儿子,处处比照泰王妃的规格行事,让泰王妃处处受制,泰王殿下对于此事也是不闻不问,似是默认。 对于泰王妃李翠英而言,这次泰王动手推倒了她,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泰王此举显然是心中再没有顾念她李翠英半分,一时间难忍气愤,冲动恼怒之下便回了家。 见到女儿独自回来,李夫人颇为诧异:“我儿怎的今日到家来了,又不使人说一声,为娘好迎迎你和泰王殿下” 李翠英见到母亲,心中委屈,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掩袖泣道:“女儿不孝,受不得泰王殿下的气,自个儿回来的。”她卷起袖子,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臂,看的李夫人一阵心痛,忙叫人打热水来清洗伤口,又上了药,换过衣裳,两母女这才坐下来细细攀谈。 李夫人怒道:“泰王殿下如何敢对泰王妃你动粗!我儿且莫怕,跟为娘细细说来,为娘叫你爹爹给你做主。” 李翠英哭诉道:“娘亲,女儿也是没有办法了,自从女儿嫁与泰王殿下,他便处处不喜,只因女儿相貌平平,黄侧妃无德无才,只因貌美,泰王殿下多有宠爱,黄侧妃以泰王殿下有宠而处处和我过不去。五年前,自从她有了儿子,更是变本加厉,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泰王府里,都以为她才是泰王妃了,那我又算什么?” 见女儿哭得可怜,李夫人上前把李翠英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给她拍背,帮她顺气,免得哭岔了气。 李夫人心中气愤,又心痛又恨铁不成钢的对李翠英道:“你堂堂一个泰王妃、将来泰王封太子后你便是堂堂大周国太子妃,却如此沉不住气,试问将来如何母仪天下!你且与我说来,泰王殿下因何事怪罪于你?” 李翠英难过的道:“泰王殿下近两年来越发暴躁,每月都要打死婢女奴才,今日不知何事又发起怒来,在主殿将两个伺候茶水的婢女当场打死。我赶过去劝阻,不想惹恼了殿下,当场将我推翻在地。”李翠英越说越伤心,又拿起帕子抹起泪来。 李夫人心疼女儿,见她哭个不停,自己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给她擦泪,道:“泰王竟如此作为,年前你回家省亲时怎么不见说呢?” 李翠英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女儿不想爹娘以为女儿过得不好,不想让爹娘操心。” 李夫人气结:“我儿糊涂,你爹爹乃当朝正一品虎威将军,泰王只因娶了你,我们李家才肯为他周全,你放心,我李家的女儿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有你爹爹为你做主。” 母女两正说着话,李家长子来了,见妹妹哭得眼圈儿红红的,母亲在一旁安慰,李冠脸上的笑意收了,上前来先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李翠英看见长兄李冠,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哥。” 毕竟是一母同胞,李冠虽说平日里不大和李翠英来往,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又贵为泰王妃,他心里还是很看重这个妹妹的。 李冠又问:“妹妹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哥哥去给你收拾回来。” 李翠英看了母亲一眼,只是流泪,并不答兄长的话,李夫人道:“冠儿,你父亲下朝没有?” 李冠:“父亲同孩儿一路回来的,现在大概去了书房。” 李夫人道:“我儿既然回府,还是去见一下你父亲吧,你们两父女也有许久不曾见面了。蒋妈妈,去小厨房把我下午做好的莲子清心羹端来。” 蒋妈妈应声去了。 李夫人对李翠英道:“你父亲最近忧心国事,夜不能寐,最近日日都要和这莲子清心羹方才能入睡,你等一下就亲手给你父亲端去,为娘和你一起。” 李翠英应了,不一会儿,蒋妈妈用托盘端来一盅莲子羹并一只富贵缠枝白釉瓷碗和勺子,李翠英接了,随母亲和哥哥一起去了书房。 李将军乍一下见到女儿,十分吃惊,待问明事情前后又气愤不已,他本就是一个勇武能战之人,脾气也比较大,性子暴躁又单纯。自从女儿嫁与泰王殿下,他便全心全意为泰王尽忠,泰王对他这个老丈人也是多有礼待,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被泰王如此冷落,到如今也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对于此事,李将军虽然是带兵打仗的粗人,但是心中也有计较,他日自己倾力扶泰王殿下登上帝位,女儿也当了皇后,可以说风光无限,贵不可言,可是,女儿无所出,以后大周的帝位不能由自己的外孙继承?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慎得慌,不靠谱。 李将军瞪着女儿道:“泰王妃殿下何必与泰王殿下置气,如今你且回去吧,以后切不可随意出泰王府,现在你的首要之事是生出泰王殿下的嫡子来,至于黄侧妃之类的事,自有人帮你料理。为父再给你一年时间,如若到时候还是生不出儿子来,就让你四妹妹去襄助于你。” 李大将军一番吩咐,李翠英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同李夫人回到后院住处,又是一阵啼哭,李夫人这回没有再温言规劝,而是疾言厉色对她道:“我儿身为大周堂堂泰王妃,娴淑端方,大度有礼,岂可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让下人看了笑话。黄侧妃等人跳梁小丑而已,为娘叫蒋妈妈随你进宫,你从今以后,只管听蒋妈妈的教导,一年之内怀上龙孙,方可保万年富贵。四丫头这个小丫头片子只不过是一个小妾所出的庶生女,你绝不能让她越过了你去,你乃为娘这个虎威大将军正室夫人所出的嫡长女,万万不可让人以为你软弱可欺。泰王妃殿下谨记。” 李翠英此时好像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边抽抽噎噎的止住眼泪,边郑重的点头,她现在也只有听李夫人的了。 李夫人叫来蒋妈妈,单独又嘱咐了一番:“蒋妈妈,现在我就把泰王妃殿下拜托在你手上了,我务必要让她怀上男孩,哎!这也怪我,翠英小时侯我总是娇生惯养她,宠溺得过了,现在一遇到事居然是六神无主。当日本想把她嫁与寻常世族也就是了,没想到皇上指婚,一跃飞上枝头成了泰王妃,咱家虽说从此更加富贵,可是,却也更加凶险,泰王妃如果再无所出,恐怕被废,老爷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已经挑选好府里的四丫头做准备了,我看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之内,泰王妃还是无孕,四丫头这个泰王侧妃是当定了。你也知道,这四丫头的姨娘只不过是我从前一个梳头的丫头,这丫头的女儿上了台面,这丫头岂不是要越过了我去?” 蒋妈妈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夫人所托,万死不辞,奴婢全家人都是夫人救的,奴婢一生牢记夫人的恩惠。依奴婢看,泰王妃殿下体态丰盈,是宜男之相,五年之前,王妃殿下嫁入泰王府时才15岁,年岁不大,性子不稳是有的,如今年满二十了,性子也该定了。四小姐身体单薄,面相清冷,不是富贵之相,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让泰王妃殿下生下嫡子,以报夫人大恩。” 李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蒋妈妈可要多留意黄侧妃,她产下泰王殿下的长子,听说此子聪慧异常,颇得皇上宠爱,我看这个黄侧妃,说到这儿,李夫人顿了顿,两眼定定盯着蒋妈妈的双眼,轻轻从嘴里吐出四个字“她留不得。” 蒋妈妈毫不犹豫的一个响头磕到地上,嘴里应了一个字:“是。” 李夫人满意的笑了,满脸的皱纹松弛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她叫来大丫鬟给了蒋妈妈五万两银票,又拿出一张地契来,对蒋妈妈说道:“这五万两银票你放在身上随时可用,另有一些金银做的小玩意儿,拿去府中打点,这张地契是我一个陪嫁的庄子,现在就把它给你们一家,明日我便让人接你儿子和已经怀孕了的媳妇去庄子上待产。待你顺利完成任务,我便消了你们全家的奴籍,日后让你的子孙后代也可以参加科举。” 刚才蒋妈妈还是凝神静气,小心翼翼的,这下听了李夫人一番话,竟是欢喜得很,喜极而泣,跪下又磕了三个响头,表了一番忠心,要说她方才只有一半的忠心,现在已经是十分的决心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让泰王妃殿下怀孕,然后再解决掉黄侧妃,自家以后便可成为良民,不再是奴籍,为了这个,蒋妈妈是不拼老命不行了。 第四十四章 寺中过年 落雪纷飞千万遍,鞭炮声声迎新年。 清音寺里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又不能吃肉,又不许喝酒,定远师太秉承节约的美德,过年也只加了两个素菜,寺中众人道是吃了顿饱饭。 饭后,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尼姑也是女人,也很喜欢聊天,她们大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父母养不活,就会把女娃送出去,有些送去给别人收养,有些送到尼姑庵讨口饭吃,有些直接卖了,好一点的父母会把孩子卖去富贵人家当丫鬟下人,贪财的则会把女儿卖去青楼妓馆,以图多得些银钱。 清音寺的女尼姑们,大都是家里孩子太多,父母无法养活而送来寺里的,也有几个是老尼姑们在寺庙门口捡来的婴儿,这里只有一个异类,就是前几年被百年世家林府送来的那个姨娘应芳,她亲眼看见另一位也和她一样被送进寺庙里来的姨娘不堪受辱上吊身亡后,她也就对回府再当姨娘这个想法死心了。 应芳从前在林府中是林府老爷的宠妾,因长相可人,温柔入骨,伺候林老爷体贴,这才从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更上一层楼,正式让林老爷纳做了姨娘,人称应姨娘。应姨娘颇有手腕,刚当上姨娘没有两年便怀了孕,当时正是林老爷盛宠之下,林夫人不敢有大动作,竟然让她得以平安生产,待到生下来一看,是一个女婴时,林夫人松了一口气,可应姨娘大为失望,她就是想生个儿子,以后才好有所依靠,于是,再接再厉,没过多久,应姨娘又怀了孕。这一下,林夫人坐不住了,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将她送给林老爷,而且,那女子还处处于应姨娘过不去,林老爷在那女子的美色下,很快忘记了应姨娘,林夫人终于出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应姨娘突然小产,六个月的胎儿血淋淋的落出了应姨娘的肚子,居然是一个男胎。紧接着,林夫人闻风而来,当场责怪应姨娘没有福分,怀不住林府男胎,是不详之人,应当送进庙中清修。可怜应姨娘孤零零的一个人趴在地上,自己身边的奴才丫鬟们这时全都站到林夫人那边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的。那一夜,应姨娘凄厉的喊叫声贯穿了整个林府,可林老爷始终没有出现过,林夫人厉声吩咐两个婆子和几个心腹丫头将应姨娘连夜送来了清音寺。 应姨娘送来寺里不久,京中苏侍郎家也送了一位龚姨娘来,听说她在苏家谋害了当家夫人的子嗣,所以被苏侍郎遣送至寺庙。苏姨娘和应姨娘因为命运相同,遭遇相仿,互有相惜之意,常常在一起聊天打发寺中漫漫岁月。龚姨娘对应姨娘说她没有谋害过夫人的孩子,待苏侍郎查清一切,就会来接她回去的。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还是没有动静。于是,龚姨娘亲自给苏侍郎写了一封信,为自身做了辩驳,又附上自己的一截青丝。可她最终,等来的是苏侍郎的一封绝情书,书中苏侍郎直斥龚氏贱妇残害苏家子嗣和主母,实属犯上忤逆之罪,这样的人送至官府也是不能够活命的,只因苏夫人一向仁慈,菩萨心肠,所以特地求了苏侍郎不要将龚姨娘送至官府法办,而是改为在寺庙修行,希望她能够在青灯古佛下悔过。这那是一封绝情信,根本就是一道催命符,龚姨娘读过信后,第二天就一根白绫挂上了房梁,了结了自己。 龚姨娘去了,寺里一阵慌乱,毕竟是死了人,定远师太也赶紧派人去苏家报了信,可是,苏家的管家就给了十两银子打发,还说龚姨娘已经不再是苏家人了,以后还请不要打扰。小尼姑带着十两银子回来,定远师太无法,只得草草买了一幅薄棺在后山随便挖了个坑把人埋了,连块碑都没有立。这一切对应姨娘来说,不免起了兔死狐悲的凄凉心境,遂决意出家为尼,逃离这个可怕的尘世,远离一切勾心斗角和利益关系。 应姨娘出家为尼后,本想从此安乐太平了,不想寺中也是一淌混水,因为应姨娘是姨娘出生,而她们大都是从小就在寺庙里长大的,所以,人人都团结起来孤立她一个,应姨娘就算出了家日子还是过得颇为艰难。不过,这一切,在年前庙里新来了一位据说是小侯爷姨娘的钱氏之后,就悄悄起了变化。 定远师太打发刘孙二位嬷嬷到灶下帮忙,这应姨娘应芳也恰好就在厨房里当做饭的厨娘,因为寺中众人的排挤,什么最累最脏的活都扔给她干,她本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行,后来还是塞了身上剩下的三支金钗中的一支给定远师太的大徒弟明智女尼,让她在定远师太跟前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专门调来了厨房专职煮饭。虽说每日里事情也多,也杂,准备几十号人的饭食还是很累,不过,比起砍柴,挖地种菜,铲雪什么的,这活要轻松多了,最重要还可以吃饱,不会饿肚子。另外,到了饭点,还有两个新来的小尼姑来帮忙打下手。 自从刘孙二位嬷嬷被发配到厨房后,两个小尼姑也不来了,于是,应芳和刘孙二人处了起来,每日里一起做饭,渐渐的在闲聊中也熟识了起来。 应芳也许是吃多了亏,人变的有些心计了,她先从两位嬷嬷的嘴里探了些消息,然后又偷偷去寒松院门口张望,见过钱氏。当她第一次见到钱氏时,心里突然有一种念头,也许,她就是我的贵人,我要牢牢抓住她,我要出去。应芳这种愿望十分强烈,因为她有一个女儿,现在就在林府,自从她走后,也不知道女儿过得怎么样了,从前自己尚在林府中时,女儿过得还颇为如意,现在生母没了,又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庶女,应芳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出去,至少要知道女儿过得好不好。 应芳知道安信侯府的小侯爷,她经常听人讲,安信侯府小侯爷少年英俊,武功出众,小小年纪便任京机禁卫军统领,最重要是小侯爷虽任武职,但文采风流,京中许多贵女都盼望许嫁,可惜他已经娶亲,所娶之人是礼部侍郎史管的嫡次女史慧云。崔小侯爷后院及其清净,许多贵族和官员想送美人给他,都被拒绝,他只要了从小伺候在身边的两个丫头和母亲安信侯夫人所赐的两个丫头为妾,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有情有义之人。此次这位钱姨娘,看样子,长的极为貌美,而且还怀了孕,在刘孙二位嬷嬷的嘴里,崔小侯爷似乎极为钟情于她,如果,自己跟了她,想必要比现在好过许多吧!英方心中盘算着。 应芳慢慢的和刘孙二位嬷嬷处了四个月,因她不像寺中其他尼姑对刘孙二人态度轻慢,性子又温和有礼,两位嬷嬷也渐渐和她娴熟起来。眼看着钱氏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有六个月的样子了,春日的到来,也让山上的气温升高了不少,冬雪开始消融。应芳私底下听明智女尼说过,待钱氏生下孩子就会被侯府夫人派来的嬷嬷抱走,至于钱氏,她就没有说会如何了。应芳心想着,还能如何,不过就是留子去母罢了,看来这钱氏也同她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她还在赌崔小侯爷有几分真心罢了。自己也曾经赌过,可是赌输了,男人还是负心的多。这次就看自己是如何选择了,目前的情况,自己也无法随意揣测,如果崔小侯爷对这位钱姨娘无情,她大概会落得比自己还不如吧,但如果崔小侯爷果真是爱她呢?夜里,应芳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黑屋中坐了一宿,天亮之前,她终于决定,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为了能出去看女儿,赌了。 第四十五章 冰消雪融 四月的日头高高的挂着,看着太阳很大,其实对还没有脱下厚重冬衣的人来说,只是晒得有一些暖洋洋的。山上厚厚的积雪在几个月的冬日里铺了一层又一层,现在已经凝结成冰了,太阳一晒,冰雪消融,走在道上,稍不注意就得滑倒,全寺上下都动员起来,开始了清扫行动。寒松院门前,有两个小尼姑正在艰难的用铲子把道上的冰和雪铲松,然后再扫到道路的两旁去。 这扫雪看着轻松,实则不轻松,是个体力活,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着,初言站起身子来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腰,对还弓着身子使劲儿铲雪的初净道:“初净师姐,这寒松院雪这么多,明智师姐怎么只吩咐了咱们两个来,其他地方可都是三个四个的。” 初净也站起身来摸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雪融化了,上山来烧香拜佛的香客多起来,明智师姐肯定要先把寺庙的前殿和上山的道路给清理出来,不然人家怎么上山来拜佛啊!行了,别抱怨了,快干吧,谁叫咱两姐妹从一开始就被派来这寒松院守门呢!”初言小尼姑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拿起小竹枝捆绑起来做的叉头大扫把使劲儿扫起已经被铲碎了的冰雪来。 恰在这时,应芳路过,见初言初净在扫雪就上去说了几句话,说着说着就帮起这两人的忙来。这一下,两个人扫雪,就成了三个人扫雪,速度一下子快多了,不多一会儿就把寒松院周围的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 (作者:应芳,你居然不听本大人的招呼,我是叫你去问两个小尼姑钱姨娘的讯息的,结果你去白做了半天义工,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看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 应芳:作者,你太白痴了,这样企图好明显,我这种才叫润物细无声,看着吧,钱姨娘她很快就能认识我了。呵呵! 作者:目光呆滞。) 一通打扫,在这个微寒的天气里,三人居然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大概因为出汗的缘故,使人特别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还好,清远师太的小徒弟梦星小姑娘来叫三人去院子里喝茶休息一会儿,说是她师父吩咐的。 三人去了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梦星小姑娘用托盘端出一壶热茶来,一人给满上一杯,咯咯笑道:“初净师姐,你看你,一脸都是泥巴,初言师姐也是。” 初言初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两人扫了一上午雪,身上手上甚至连脸上都沾了些泥浆,二人在眼中看见对方的狼狈样子,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笑声中,气氛一下子变得好起来,初净抬手轻拍了一下梦星的小脸道:“小丫头,就你嘴贫。” 梦星也不闪躲,嘿嘿笑着受了:“二位师姐,还是去屋里洗洗吧,钱姑娘早已备下热水,说是二位扫雪辛苦了,烫烫手也好。”初言初净习以为常,笑着站起身连连答好,往西屋去了。 初言初净忘了叫应芳,应芳也没有跟上去,她笑嘻嘻的问梦星道:“小师傅,你师父是不是就是钱姑娘?” 梦星瞪大眼睛:“才不是呢!我师父就是我师父,钱姑娘是钱姑娘。”她答完了还肯定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钱姑娘怎么会是我师父呢,她为什么问这么蠢的问题? 应芳张嘴“哦!”了一声道:“那你觉得是你师父好呢还是钱姑娘好呢?” 梦星小姑娘想了想,肯定回答道:“我师父好。”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又道:“钱姑娘也很好,待人和气,很温柔,还给我芝麻糕吃。”说着,她咽了咽口水,好像想起了芝麻糕那香甜的味道。 应芳点了点头,眼里泛着笑意说道:“我也喜欢吃芝麻糕,不过,我更喜欢吃绿豆糕,绿豆糕比芝麻糕还要好吃哦,可香甜了。” 梦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真的吗?可是我没有吃过。”她的小舌头快速的在嘴唇上滑了一圈,懊恼着小眼神道。 应芳指着厨房的方向对梦星道:“真的,姐姐怎么会骗你呢,我就是在厨房做事的,明日你到厨房来,就能吃到了。” 梦星皱着眉头犹豫道:“可是师父说,无功不受禄,不能胡乱吃别人的东西。”表情颇为挣扎。很显然,美食的诱惑和师父的教诲在脑子里打起了架。 应芳喝了面前的茶水,道:“怎么叫胡乱吃呢,你看,你给我茶喝,我给你绿豆糕吃,都是应该的,咱们就成了好朋友,以后常来常往,这不是很好吗!” 梦星听见了常来常往几个字,她曾经听到钱姨娘同她师父清远师太说过,深以为然,小大人似的说道:“道也是,那就有劳师姐了。”她看见应芳穿着僧袍,年纪又比自己年长,所以叫师姐。 一会儿功夫,初言初净两位女尼就净了头脸脖子和手脚出来了,手上端着一盘饼子,说是钱姨娘给的,四人围在石桌上吃了起来。吃完饼,应芳说厨下还有些事,于是回去了,初言初净继续和梦星一起喝茶。 第四十六章 吃绿豆糕 第二天,梦星从早上起来,就在想昨日那位厨房里的师姐说的绿豆糕,好想去,可是,又有点怕,至于怕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想来想去,大概就是怕师父责骂吧。梦星偷偷从门缝里看进去,见师父又在和钱姑娘讲经了,自从治好钱姑娘的病后,最近几个月,师父天天给钱姑娘讲经文。眼看着钱姑娘脸色是越来越红润,身子也越发健壮起来,肚子一天天长大,师父说,里面有一个小人儿,到了时候就会出来的。 师父给钱姑娘讲经文往往会讲一个时辰才会歇息。梦星突然有一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紧迫感,她脑子里又想起厨房里哪个师姐的话来,绿豆糕是比芝麻糕还要好吃的,芝麻糕已经很好吃了,绿豆糕还能更好吃!梦星还是走出了寒松院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初言看见梦星出来,问道:“梦星,又要回去药庐抓药吗?” 梦星笑得灿烂,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安胎药。”因为有时候,这边院子的药材用完了,清远会吩咐梦星回去药庐拿来,所以初言初净也不疑有他,松快的放了梦星自己一个人去。梦星走在路上,边走边想,其实钱姑娘已经好久没有吃安胎药了,师父说她胎像很稳,可以不用服药了,不知道初言初净两位师姐会不会去问师父呢? 其实,梦星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因为清远师太一向待人冷淡,初言初净两位小尼姑看见她,都是不敢随意开口说话的,她们也不会无故去问这种问题。 梦星来到厨房,看见里面三人正在忙活,两个老嬷嬷一个在洗菜一个在烧火,昨天那个叫自己吃绿豆糕的师姐在切菜。梦星站在门口,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她有点懊恼,自己怎么昨日就忘了问这个师姐的法号了呢!最先看见梦星的是在灶下烧火的刘嬷嬷,她看见门口有一个着僧袍的小女娃正在往厨房里张望,眼睛落在正在背对她切菜的应芳身上。刚好她坐着烧火的位置又和应芳面对着面的,于是,刘嬷嬷朝应芳努了努嘴,向门口使了个眼色,应芳随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一转头便看见了正局促的站立在门口的梦星。 “哎呀!是梦星来了啊!怎么不进来,立在门口干啥呢!”应芳走过去,把梦星拉进来,安置在厨房里一个吃饭用的小方桌旁,又去碗柜里端出一个碗来放到她面前,“吃吧,梦星,这就是绿豆糕,可好吃了。”应芳笑眯眯的看着梦星道。 梦星看这位师姐这样和善,心中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也笑起来,“多谢师姐,这绿豆糕绿绿的,看起来好舒服,闻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应芳笑道:“可不是么,师姐昨儿个回来就把绿豆给泡了起来,今儿一早磨的粉,用了好多甜糖,才做好没多久,可好吃的,香香甜甜的。快吃吧!” 梦星眼睛都笑弯了,心想,这个师姐人可真好,伸出手去捻起一块来递给应芳:“师姐,你也吃。”应芳也不推辞,笑着用手接过来放进嘴里吃了。梦星又依次给灶下的刘嬷嬷和正在洗菜的孙嬷嬷一人一块,两人也都接过来吃了。梦星做完这些,这才又从碗里念起一块来自己吃了,只觉得满口细滑,香甜可口,实在是太好吃了,她嘴里包着绿豆糕,边嚼边吞,还要同应芳说话:“师姐,你做的绿豆糕真好吃。”边说还边点头,一幅肯定的样子。应芳怕她吃得太急,噎着了,倒来一碗热水给她,道:“梦星小师妹,慢慢吃,不急,还有。” 梦星看着碗里还剩下的三块绿豆糕,道:“不吃了,给师父和钱姑娘留着,给她们吃。” “哦!”应芳有些诧异,“那还剩下一块呢?” 梦星眨了眨眼睛,满脸凝重的考虑了一番,道:“给初言初净师姐一人一半。” 她这么可爱,逗笑了厨房里的三个人,应芳摸着她的头发道:“梦星,你师父和钱姑娘还有初言初净的我们是都准备好了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这些糕点包好了以后,你要全部拿给钱姑娘,让她再分给你的师父和初言初净两位小师傅,不然,你师父和守门的初言初净两位小师傅知道了你来此处后,以后便不许你来了,懂吗?” 梦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貌似是这个道理。 应芳又道:“那你刚才过来,她们问你没有呢?” 梦星:“问了啊!初言初净两位师姐问了,我师父和钱姑娘没有问。”她憨憨答道。 应芳道:“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梦星笑了:“我跟她们说,我回去药庐拿药。” 应芳夸道:“不错,梦星你真聪明,那么以后你便可以三天来一次了,每次来都有好吃的哦,以后不仅有绿豆糕,还有板栗糕,桂花糕,还有油炸果子哦!” 啊!这么多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好吃的,梦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口水不由自主的在嘴里泛滥起来,她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压了压泛滥的口水,防止它们漫出来。 应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靛蓝色粗布布包来,拆开来,指着里面白色的布包对梦星说道:这个白色的你对钱姑娘说让她自己吃。”又指着一个绿色的大一点的布包对她说道:“这个绿色的你叫钱姨娘分发给你师父和初言初净两位小师傅。”最后,应芳另外拿了一块鹅黄色的布巾出来,给包了十块绿豆糕,塞进靛蓝色的大布包中,对梦星道:“这个是给梦星的。” 梦星看见自己还有这么多绿豆糕,可高兴了,高兴之余,她想起来问一个问题:“师姐,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以后如何称呼你?” 应芳把布包给扎得严严实实的,放进梦星提来的篮子里,刚刚好,“我叫应芳。”她说:“以后你就叫我应师姐吧!” 梦星嘴巴甜甜道:“嗯!应师姐,梦星记下了。” 告别应师姐,梦星大大方方提着篮子回了寒松院。 看着渐行渐远的梦星,刘嬷嬷走到门口,站在还望着梦星背影的应芳身旁,看着她,担忧的问道:“应姑娘,你说,这能行吗?”一旁跟着过来的孙嬷嬷也是一脸紧张的望着两人。 应芳转过头来,盯着刘嬷嬷,一字一句的说:“刘嬷嬷不用着急,能不能行就看今晚了。就算不行,也没多大损失不是?不过就是再把咱们关起来看得牢一些罢了,再没有比现在更差的了。” 刘嬷嬷想了想,大概也赞同她的话,便没再作声。 梦星提着一篮子好吃的屁颠屁颠的回到寒松院,扒开门缝,见师父还在屋里给钱姑娘讲经文,便先把篮子藏起来。过了一会儿,两个时辰的讲经文时间到了,清远师太回房去休息。梦星知道师父每到了午时,便要打坐半个时辰,给师父端了一壶茶水放在屋子里,就退了出去。 当梦星提着篮子交给钱玉宁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问了几句,听梦星说是厨房应师姐和两位老嬷嬷给的,钱玉宁眼皮一跳,厨房,那不是刘嬷嬷和孙嬷嬷呆的地方吗?自从刘孙二位嬷嬷离了自己,被定远师太赶去厨房后,她们主仆三人已经四个多月未曾谋面。听梦星说那个白色布包是给自己的,钱玉宁先压着心中的急切,按梦星说的把绿色的布包交给她,让她分一些给守门的初言初净二人,剩下的就是给梦星和清远师太的了。钱玉宁也像应芳一样再三叮嘱梦星,一定要说是钱姑娘做的,专门做来给她们吃的,梦星点头,然后很开心的抱着包袱跑出去了。 见梦星出去了,钱玉宁把门关好,上栓,然后才把白色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确实都是绿豆糕,她心中疑惑,手上就动起手来,一个一个把绿豆糕捏碎,果然,在其中的一块绿豆糕里,有一个小纸团,钱玉宁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刘孙盼相见”五个歪歪扭扭的字,因钱玉宁也粗通些文墨,大概也看得清楚。她又继续把剩下的绿豆糕都捏碎,其中一块绿豆糕里掉出来一个金戒指,样式很新颖,就是去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正是钱玉宁刚去了绿柳别院时,因刘嬷嬷忠心护主,故而赏给刘嬷嬷的。 这下钱玉宁放下心来,果然是刘嬷嬷要见自己。可是,接着,她又犯起难来,这要怎么见呢?这寒松院门口初净初言两位女尼姑每天把守,虽说现在和自己已经混熟了,可是她们也不敢那么大胆去违抗她们师父定远师太的话而放刘孙二位嬷嬷进来见自己。刘孙二位嬷嬷自从被遣去厨房以后,来过多次,均被她们两挡回去了,一次都没有让她们见到过钱玉宁。还有,最为关键的是清远师太,她是一位武功很高的的前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脱她的耳朵,而且她最近都是住在寒松院的,从前她在这里住着,钱玉宁就可以不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忧,但是,现在她在这里住着,反而是一个阻碍了,令自己和两位嬷嬷不能见面。钱玉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这样过了两天,钱玉宁私下里叫来梦星,给了她一个篮子,对她说:“梦星,上次厨房里的应芳师姐请咱们吃了绿豆糕,她人这么好,不如我们也请她们吃一下我们的芝麻糕吧,好不好!”梦星听了觉得有理,当即说道:“好啊!上次白吃了应师姐的绿豆糕,怪不好意思的,什么事儿也没帮她做过,她还对我多好的,这下子好了,我们也回请了她们吃芝麻糕。”梦星提着一篮子芝麻糕欢快的出了门,去了厨房。初言初净也没多问,还是以为她回去药庐了。 见到梦星提着篮子来,应芳多远就把她接住了,一同进了厨房,梦星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应芳:“应师姐,这是钱姑娘给你们的,说是你们请我们吃绿豆糕,我们请你们吃芝麻糕。”应芳笑嘻嘻的结果了,递给站在一旁的刘嬷嬷,刘嬷嬷拿进了厨房隔壁的里屋去,不一会儿把空篮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刘嬷嬷和孙嬷嬷拿出一些好吃的小玩意儿来招待梦星,梦星就忘了和应师姐说话,一边吃一边和刘嬷嬷孙嬷嬷聊上了。应芳抽身去了里屋,把布包打开,看见里面都是芝麻糕,她把布又重新盖上,单手成掌,三下两下就把所有的芝麻糕压了个粉碎,再打开来,一片粉碎的芝麻糕中,赫然有一个小纸团,应芳把它铺展开来,上面写着“十五日子时见面”七个字。 原来,清远师太和梦星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回药庐两天,拜菩萨念佛经,还有打扫药庐,顺便把已经用完的药材采购添置一下, 应芳看后,就把纸条烧了,复又出来,见梦星正坐在桌边坐着,由刘孙二位嬷嬷陪着说说笑笑的,正开心的吃着东西。梦星吃好了,要走时,应芳又给她装了许多好吃的,这次还有些干果,可把梦星高兴坏了。 这一来二去,梦星又来回了两趟,自己成了应芳刘孙二位嬷嬷和钱玉宁的邮差而不自知,她们几位道是把事情都定下了,时间地点也都约好敲定。 第四十七章 夜半三更 四月十五这日,天气晴朗,云白天蓝,春日里的艳阳泛出了耀眼的金光,清音寺坐落在海拔在三千八百多米的翠峰山上面一截半山腰上。虽说已经是立了春,不过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这翠屏山古木森森,清音寺寺院周围长满了四季不落叶的雪松和高大的板栗树,山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凉飕飕的有些寒意。春寒只是在早晚,午时阳光充足时,完全是暖暖的,山里的野杜鹃和山海棠一日又一日的看见了新长出来的嫩绿色枝叶,还有枝叶下一朵一朵冒出来的花苞和一些脱落了苞片的花骨朵。只要日头好,不出两三日,粉嫩粉红粉黄粉蓝色的花儿就全开了,这翠屏山春日里的好风光才开始慢慢显现了出来。 因白日里天气晴朗,夜晚天空中就挂上了月亮,如锦织就一般的天幕上,月满如银盘,周围散落着无数似隐若现的繁星,让人看了不由得沉溺其中。清远师太一早就告别了钱玉宁带着梦星回去了药庐,钱玉宁手持灯笼,来到门边,见初言初净两个年轻小尼姑正在门槛上相互依偎坐着,看她们那个样子,比冬日里还要冷一样。 钱玉宁走过去,道:“初言小师傅,初净小师傅,这晚上山风吹起来还是怪冷的,怎么今儿个穿这么薄呢!” 初净道:“还不是看今儿个白天里穿东袄热得很,我们两个便回去脱了,换了件薄的,谁知道晚上还是那么冷,冻死我了。”边说还边打了个冷颤,似乎真的冷得很。 钱玉宁温和的笑道:“这天确实难伺候,早晚冷如冬日,午时又热得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穿衣服了。两位小师傅,不如进屋里来喝杯热茶吧,今儿个我做了些吃食,忘了清远师太和梦星不在,做多了,不吃扔了又怪可惜的,你们要不要吃一些。” 初言初净平日里也是常常受钱玉宁的好处,无非就是一些小玩意儿和吃食什么的,也习惯了,清远师太在时也不说的,有好吃的东西时还会让梦星给她们也拿一份儿。听见这话,也不推辞,就随钱玉宁一起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暖融融的,确实比院门口好多了,钱玉宁端出一碟子干果并一碟子各式糕点来,指着桌上的一壶茶水道:“两位小师傅,咱们可都是老熟人了,不要客气,这茶是我刚沏好的,请慢用吧!”初净初言两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分别在桌边坐下来,开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不时来一口热茶,这般滋味,真是太享受了,心里说不出的快活。 一盘糕点不一会儿就见了底,两个女尼姑吃得是狼吞虎咽,气势昂扬,毕竟寺院中的伙食太差了,很少能吃到如此美味,两人也都不客气,没有一丝女子的扭捏和矜持,对从小就因为家境不好吃不起饭而被送进寺庙的她们来说,填饱肚子比什么都要紧。 许是吃饱喝足了困得很,两位女尼都趴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钱玉宁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探了探两人的鼻息,是正常睡觉时候的呼吸,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怕她们醒来得早,她多加了一些迷药,但她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怕自己下的药量过重了至人身死,所以忐忑不安。现在总算放下心来。 钱玉宁给自己披上一件厚披风,,出了屋子,在门口静静的立着,心里默默算着时辰。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两声短的和一声长的猫叫声,钱玉宁拔下门背后的木栓,看见门外立了三个人。其中,刘嬷嬷孙嬷嬷是异常熟悉的,她刚开口唤了一声:“刘嬷嬷,孙嬷嬷。”两位嬷嬷就激动的走过来一人执起她一只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两位嬷嬷也都异口同声嘴里唤道:“姨娘安好,可想死老奴了。”说完,不由自主擦起泪来。钱玉宁见两人旁边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心想,她就是应芳了,于是走上前去,拉起那女子的手道:“应姑娘辛苦了,你的手好冰,一定很冷,咱们快进去吧。”三人随她来到她的屋子里,钱玉宁不敢点灯,就着淡淡的月色,看了应芳一回,应芳也大大方方任她看,钱玉宁抓着她的手坐在桌子旁边道:“应姑娘好胆色,为我主仆三人,你是费心了,不过,这事被主持定远师太知道的话,恐怕会责罚姑娘,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赠与应姑娘,以报你为我主仆三人尽心之恩。” 应芳满面严肃,突然弃了坐着的凳子,跪下说道:“姨娘,应芳想跟随姨娘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钱玉宁正色淡淡道:“哦!我听说你原来是京城百年名门世家林府的姨娘,怎么会甘愿屈居在我这个被送到尼姑庙丢弃且名份未明的薄福之人手下呢?” 应芳低下头,态度谦卑的道:“姨娘乃福泽深厚之人,应芳见姨娘气定神闲,面色红润,肚圆如玉环,肤白若凝脂,天庭饱满,周身有柔光附身,姨娘怀中的小公子将来一定是贵人。请姨娘收下应芳,应芳不才,但愿意尽我所能,忠心护主。” 钱玉宁看了她片刻,说道:“依你之见,现在我该如何?” 应芳恭恭敬敬道:“姨娘现在已有身孕六个多月,看来离生产之日不远了,侯府近期一定会派人来给姨娘接生,顺便监视姨娘,一旦生下小公子便会抱走,从此姨娘母子天涯各一边,一生都分别。”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看钱玉宁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奴婢已经为姨娘筹谋好下山的路线,只要姨娘下定决心,奴婢愿意为姨娘尽心。” 钱玉宁有一丝疑惑:“下山的线路?” 应芳神秘一笑,道:“对,下山的线路,这是奴婢在这山上呆了几年慢慢摸索查探到的,这条小道就在侧山,离上下山的大路不近不远,但隐藏在密林蔓藤之中,非常隐蔽,平时人迹罕至,我们乘夜下山,天亮之前必可到达城门口,天一亮,城门大开,我们便可顺利进城了。” 钱玉宁思量了片刻,道:“这寺中尼姑都是有武艺的,尤其清远师太与定远师太,她们耳聪目明,恐怕我们不易过关吧!” 应芳把手伸出来摊开,手掌心中一个褐色的小瓷瓶正静静地躺着:“姨娘请看,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乃是从一个蓝月国商人手中买来的,此药非常厉害,任她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 钱玉宁按下心中的一丝心慌,冷冷道:“既然你得此神药,又能自由下山,为何不就此逃出生天,自由自在呢,何必又刻意来投奔我这个被软禁的无用之人。” 应芳此时脸上显出凄楚之色,苦笑着缓缓说道:“姨娘有所不知,奴婢乃林府家生子,所以他们将奴婢送来寺里,奴婢不敢逃,寺里定远师太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让奴婢随各位师姐妹下山采买也是放心的很。如果奴婢逃了,官府是一定会发抓捕文书的,待到抓回来就是一个死字,况且奴婢一介弱质女流,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天大地大,却没有奴婢的容身之处。还有奴婢的父母兄弟,定会被府中的夫人以家法处置,而奴婢那个可怜的女儿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奴婢也是没有办法,这次投奔姨娘,奴婢也是思前想后,才决定放手一搏。请姨娘他日与小侯爷重逢后,能记得奴婢的忠心耿耿,救奴婢一家于水火,奴婢从此一定为姨娘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钱玉宁惊闻此言,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不知该不该信任眼前之人,于是不着痕迹的微微抬眼扫了一眼此时在应芳背后,正对着她侍立在一旁的刘嬷嬷面上,刘嬷嬷见姨娘眼风扫来,似有询问之意,她便朝着姨娘点了两下脑袋,算是对英方的说辞做了肯定。 钱玉宁见刘嬷嬷点头,心下暗道:“现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姑且试他一试,再呆在这里总是等死,现在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徐嬷嬷送她来寺里时对她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那老婆子没安什么好心,要让她们母子分离,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应芳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人可不可靠,但她所讲倒确是真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下山晚了,被侯府来的人堵住了,到时候恐怕再也无力回天,与其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把自己的孩子抱走,不如就此下山,就算死也要和孩子死在一起。” 想到此处,钱玉宁脸上扬起一抹笑来,起身上前一步去扶此时正跪在地上的应芳,道:“应姑娘不必如此拘礼,哪用你行此大礼。”边说又边横了一旁站着的刘孙二位嬷嬷一眼,佯装生气道:“二位嬷嬷也真是的,眼看应姑娘跪着也不知道扶起来,这地上多凉啊!” 刘孙二位嬷嬷也像是刚醒过来的木头人一般,马上热络起来,上前来帮着一起把应芳扶了起来。 应芳顺势扶着刘嬷嬷孙嬷嬷的手站了起来,钱玉宁的一双手就是在面前虚晃了一下,应芳便站起来了,此时同刘孙二人俱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钱玉宁眼前。 钱玉宁又坐下,道:“应姑娘坐吧,站着说话多累啊!况且方才又跪了这么久。” 应芳连说:“不敢,不敢,主子坐着,哪有奴婢坐的份儿,奴婢站着就好。” 钱玉宁见她恭谨,也没再强求。 钱玉宁问刘嬷嬷道:“刘嬷嬷,你怎么看?” 刘嬷嬷回道:“姨娘,应姑娘确实说的颇有道理,一般大户人家姨娘要生产之前是会派稳婆和婆子丫鬟等一干人等来提前伺候的。姨娘现在已经是六个月的胎了,确实不能再等,要尽早下山才好。” 钱玉宁簇了簇眉头,道:“可是我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如何下山呢,你去过那条道查看过没有?是不是陡峭非常?有没有蛇虫鼠蚁之类的。这院中几十号人,这一小瓶药够吗?会不会出什么纰漏?我们下山之后,有没有人来接应?要不要先派人通知小侯爷一声呢?” 一口气问完这么多问题后,不等刘嬷嬷回答,钱玉宁自己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小侯爷真的会在乎我?来救我吗?这么久了,或许,他早已把我忘记,抛诸脑后也未可知!” 刘嬷嬷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沉稳道:“姨娘又在胡思乱想了,小侯爷一心一意念的可都是姨娘,这早在江宁时,老奴已经都看出来了。小侯爷看重姨娘,更看重跟姨娘所怀的小公子,姨娘可要心中明白才好。”一旁孙嬷嬷也凑上来道:“对啊!老奴也觉着小侯爷是喜爱姨娘的,在绿柳别院,小侯爷待姨娘如珠如宝,奴婢们可都是看在了眼里的,姨娘且放宽心。” 这时应芳上前一步和二位嬷嬷站在一起,道:“奴婢下山时,也听市井中人在议论纷纷,说安信侯府小侯爷最近似乎在找什么人,调动了许多禁卫军,为此事,还被老侯爷责骂了一顿。奴婢当时不知所以,后来见到姨娘,得知姨娘正是小侯爷府上出来的,那时,才恍然大悟,莫非小侯爷如此找寻,掀翻了整个京城,竟然都是为了姨娘。” 听三人一番说话下来,钱玉宁又恢复了镇定,她摸了摸自己已经滚圆的肚子,道:“应姑娘,你看,我们何日动身为好?” 应芳一笑:“姨娘,应芳已经得知,三日后定远师太会吩咐寺中大部分的女尼依照往年惯例下山去化缘,待她们走后,我们等两天再行动身。” 钱玉宁赞赏的看了应芳一眼,道:“应姑娘果然耳聪目明,天资聪慧。那你说,我们什么时辰动身呢?” 应芳敛起笑容,正色道:“依奴婢之见,晚饭时,奴婢与刘嬷嬷孙嬷嬷将饭食做好,姨娘就声称不舒服或不饿,不想吃饭,寺中饭点一向准时,她们酉时用饭,待她们都晕过去后,我们戌时便动身下山。” 钱玉宁想了想,摇头道:“不妥,我看刘嬷嬷做完晚饭过后就要先行动身下山去,我们等到天蒙蒙黑,她们都吃过了饭食再走,待我们行至半山腰,刘嬷嬷那时带小侯爷前来接应,方为上策。不然清远定远两位女尼武功高深,这寺中众女尼也颇有些武艺,万一有人没有中迷药晕倒,她们其中一人追来,我们都不是对手,到时候全部被拿下,岂不是功亏一篑。刘嬷嬷先走,她行动灵便,又熟识京中路线,能找到安信侯府,去见小侯爷,到时候就算我们三人没能逃脱,至少刘嬷嬷可以告知小侯爷来此处援救,不至于一败涂地。” 应芳刘孙二位嬷嬷听了,不由得对钱玉宁刮目相看,想不到姨娘竞能有如此见识,心下佩服,嘴上连连称好,只觉得这个计谋天衣无缝,大有可为。心中虽然惧意犹在,可是此举关乎以后,各人都是小心谨慎,这一下子又增添了无数信心,只觉得前面就是康庄大道,志得意满。 第四十八章 漏夜下山 四月五月交接处,正是春意仲然,花香蝶舞时,翠屏山上阳光充足,各种乔木蔓藤,野生植物焕发了无限生机,正兴致勃勃的不停生长着。而与明媚春日里不相称的是苦难的农民,现在天气晴好,暖风舒适,可是他们却愁得很,整整一个冬天,一家人省吃俭用才挺过了这个年,一开春,家里就断了粮,现在谷种才下田不久,只看见嫩绿的稻苗长到了一尺高,还没有结穗。翠屏山下有一户农民特别穷,还没有到四月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家中母亲又生了小弟弟,大人没有吃的下肚,小娃娃就没有奶水吃,整日里哭嚎,哭得嗓子都快哑了,眼看着小弟弟活不成,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干脆连稀粥也不喝了,跑上山打野菜,挖野薯回家和父母一起用清水煮来吃了充饥,把仅剩的一点粮食让给小弟弟熬米糊糊吃,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月。兄妹两人这天又约着上山来打野菜,山脚下的基本上都被附近的村民们挖没了,两兄妹便往山上走,边走边挖,越往山上走去,能挖的东西越多,两兄妹没有注意时辰,埋头苦挖,不知不觉就走迷了路。眼看着天快黑了,哥哥抬头一看,两人已经行至密林深处,一下子慌了神,拉过妹妹来问道:“芽儿,你看这是哪里?你来过吗?” 那叫芽儿的女孩子面黄肌瘦,穿一身破了几个洞的薄夹袄,棉袄上油光蹭亮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她身量不足三尺头上乱糟糟的随意扎了两个冲天辫,抬起一脸都是泥巴的脸蛋来四处望了望,也害怕起来:“阿哥,我没来过,咱们回去吧,天快黑了,我听见老哇在叫唤呢!”她怯生生的小声说着,身子一个劲儿的往男孩子身上贴。当地有一个传说,老哇(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乌鸦)在天黑以后看见小孩子还在外面没有回家便会飞来把这个还没有回家的小孩子叼到山顶上,吃他的肉。其实是农村里那些大人们为了让小孩子记住天黑就要马上回家而编出来吓唬他们的。 听见妹妹这样一说,那男孩子也慌了神,拉着妹妹就想往山下走去,可是高山林密,横木绕藤,到处好像都没有路,落叶满地,枯枝脆响,在这寂静空山中显得尤为惊心。两兄妹绕了半天也没有能走出去,也找不到路,连那一个方向是上山,哪一个方向是下山,他们都搞不清楚。胡乱走来穿去,背上又都背着满满一背篓挖来的东西,直累得两人筋疲力尽,瘫倒在地。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夜没有星光,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月亮,二十的月亮不算圆,反而像被谁啃了一口的烧饼一样懒懒的挂在天边。寂静的夜里热闹了起来,各种蚊虫在密林中飞来飞去,争相和好不容易到来的两个人类亲近亲近,品尝一下他们甘甜美味的血液,萤火虫也在树林中拖着尾巴上的一盏小灯穿来穿去。两兄妹手脚不停的拍打着落在身上的虫子,听着树林里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一只刚从地下捡了一颗松果含在嘴里的松鼠动作麻利的爬上一课板栗树,居高临下的看着树下两个又蹦又跳的人类,似乎不理解他们此时居然还有兴致跳舞,因为它有厚厚的皮毛,当然不明白蚊子咬在人身上时那种又痒又麻又痛的感觉了。一只老哇又呱呱叫了两声,似乎像是在练歌喉一样,过了一会儿,又拔高声音再叫了两声。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此起彼伏,想起了无数的狼嚎声,听得人耳中发麻,浑身冰凉,只要听说过狼的故事的人更是会惊恐交加,不吓得尿裤子算是好的了。 两兄妹此时再也不跳着拍蚊子了,赶紧躲到一颗大树下紧紧抱着彼此,吓得身上不住的发起抖来,哥哥想说一句话安慰一下已经吓呆了的妹妹,可他发现自己上下牙齿不住的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现在他自己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冰凉。 像是过了许久许久,一阵沙沙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行走在树林里,拨开拦在身体两旁的枝叶,向他们走来,小女孩马上吓得小声抽泣起来,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听声音快到跟前了,作为哥哥的小男孩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猛的跳了出去,张开两臂,用正处在变声期那怪异的嗓音大声吼道:“要吃就吃我,不要吃我妹妹。”前面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动静,树后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走出来,看见眼前的三个大人,悄悄挪到哥哥旁边,拉了拉他已经烂到手肘的衣袖,喊了一声:“哥哥。”而那个哥哥楞楞的看着对面的三个人两秒,回身搂过小女孩,道:“妹妹不要怕,哥哥保护你。” 对面的钱玉宁和应芳孙嬷嬷三人也吓了一跳,孙嬷嬷皱眉道:“怎么有两个小孩子。” 应芳对钱玉宁道:“姨娘,我们还是快走吧,耽搁不得。”说着扶起钱玉宁的左手,示意孙嬷嬷扶钱玉宁的右手,两人扶着钱玉宁又继续赶起路来,因这条小路隐蔽,应芳是特地做了记号的,只不过春天植物长得快,山中各类植物半月之间已经把小路长来挡住了,人走起来很吃力,要边拨开蔓藤荆棘边前行。 两兄妹道不傻,听他们的意思是要走出去,于是,两个小的紧紧跟在三人身后,默默的一路往山下走去。前面三人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五个人到了一片山腰处的空地上,钱玉宁说腰痛,应芳和孙嬷嬷于是扶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休息一下,钱玉宁因为是孕妇,平日里饿得特别快,饭量也大,今日晚饭没有吃,她走时就随身带了一些糕点,这时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便拿出糕点来,要分给孙嬷嬷和应芳同吃,可她二位都拒绝了,都说:“不饿,姨娘你吃吧!”钱玉宁摊开包糕点的手帕,一阵食物的香甜味就飘散在空气中,一旁的小兄妹两人哪儿闻到过如此好闻的味道,不由得吞咽起口水来,这时,两个人的肚子大概也是感受到食物的诱人味道,都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也难怪,他们在山上呆了一天,除了喝山中溪水,吃了一些野果子外,什么熟食都没有进过,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钱玉宁和气的向他们招手道:“来,拿去吃吧。”哥哥大一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妹妹看了石头上坐着的这位美夫人一眼,又看了她手上包着食物的帕子一眼,蹬蹬蹬飞快的跑上前去,一把抓起来凉快糕点又快速跑回到哥哥身边,伸出手来把糕点摊开在哥哥面前。那男孩拿起一块,小女孩笑了,把剩在手心上的那一块两三口吃了下去,还把手心上的渣屑都舔干净,两只晶亮晶亮的眼睛望着哥哥手里那块还拿着的糕点道:“阿哥你怎么还不吃啊?可好吃了,可香甜了。”说着还砸吧砸吧了几下嘴巴,似乎在回味刚才的美妙味道。 那男孩子脸上一红,有些窘迫的对坐在石头上的美夫人道:“多谢夫人。”然后把一块糕点掰开成两半,一半给妹妹,一半自己吃。 钱玉宁笑着站起来,走过去把手上剩下的糕点连同帕子一起放进小女孩手里,说道:“这给你们,慢慢吃。”转身向应芳走过去,应芳正站在山崖边靠里面一点安全的地方向山下张望,见钱玉宁过来,便就着淡淡的月光指着山下一条在黑夜里若隐若现,波光微微闪现的河流对她说:“姨娘你看,能看见山下的翠溪河了,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达山下。” 钱玉宁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几个人没再说话,简单收拾一下,就又出发了。其实孙嬷嬷和应芳两人一路上不仅要背着包袱,还要一边一个扶着钱玉宁,在这崎岖的山道上边走边处理荆棘蔓藤,已经是很辛苦了,钱玉宁挺着怀了六个月的大肚子,一路走来,腰酸背痛,腿也使不上力,可是大家都没有喊累,都在坚持着,因为知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下山了,心中的希望和喜悦使她们忘记了痛苦,朝着心目中的方向坚定行进,不屈不挠。 第四十九章 宁死不屈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大家便感觉林子没那么密了,路也好走了许多,看来是接近山脚下了,这一带因为长期有人活动,所以杂草荆棘野蔓藤没有那么茂盛,林子里的树木也没有山上的那么高那么大棵,地上还有许多人为走出来的小路和捷径。走在三人后面的小姑娘突然激动的冲到前面,指着山下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回过头对她哥哥惊喜的说道:“阿哥你看,前面就是咱们村儿了。”那男孩子疲倦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对她妹妹使劲儿点了点头,说道:“恩,总算是到了。” 小姑娘突然觉得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她大概是认得眼前的路了,高兴的向前冲去,谁知冲到一半就被一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可能因为用力过猛,她被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几人定睛看去,一片月华中,前面路上的香樟树下慢慢走出来一个手持拂尘的阴影,把摔倒在地的小女孩扶了起来,并和蔼的问道:“小姑娘,可有摔痛吗?”那小姑娘摸着自己明显有些疼痛的小屁股摇了摇头,不敢说摔痛了,她记得好像是自己跑上去撞了别人的。 钱玉宁推开孙嬷嬷和应芳二人,走上前去,向那手持拂尘的人行了一个礼,道:“清远师太。” 那个叫清远师太的尼姑脸上没有了平时的笑意,淡淡道:“钱施主如此匆匆而行,竟然不向贫尼告辞一番,是要往何处去。” 钱玉宁脸上带一抹清笑,在柔美的的月光中像一个仙子:“师太,小女子要回家去。” 清远师太道:“可你的家人都不要你了,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保证师妹不会伤你性命,以后生下孩子,你就随我回药庐去,同梦星作伴,我们三人一起,岂不甚好。” 钱玉宁还是笑意不变,轻轻说了一句:“可是我的夫君要我,只要他没说不要我,我就要回去,和他在一起。” 清远师太的脸沉了下来:“冥顽不灵,你当王侯之家的小妾姨娘是好当的,你那做侯爷夫人的婆母不待见你,小侯爷的正妻亦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回去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钱玉宁收了笑意,定定盯着清远师太道:“我要回去。” 清远师太站在前面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过了许久,方才长出一口气,叹道:“果真决意?” 钱玉宁非常肯定的点头道:“是。” 正在此时,突然寂静的林子里一群鸟飞了起来,扑扑腾腾,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一声怒喝:“好你个小贱人,居然敢逃跑,还不快跟我回去。”一人从天而降,落在钱玉宁身边,紧接着她就感受到脖子边冷冷的剑气。定远师太两颊飞红,气喘吁吁,满面怒意,眼似喷火,正手持一柄长剑抵在钱玉宁的脖子上。 钱玉宁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定远师太一眼,平静的说道:“我不回去,师太你杀了我吧!”定远微愣,紧接着更是恼怒,长剑往前送了一分,割破了钱玉宁脖子上的皮肤,陷进了肉里面去,一股细碎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清远师太看见此处,皱了皱眉,两三步上前去,拂尘一甩,把定远弹到了两尺之外,挡在钱玉宁前面,说道:“师妹何必动气,她总会想清楚的,会跟我们回去。” 定远师太怒视着清远师太道:“师姐,你让开,我不和她废话,直接绑了带回去。” 清远师太寸步不让:“师妹,她可是已经怀孕六月有余的人了,还是小心些为好。” 定远师太蛮横道:“我自有分寸,不会伤及她腹中胎儿,师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们连师姐妹也没得做了。” 清远师太一甩拂尘,口中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师妹你性子还是那么辛烈,伤肝伤脾,实为不智。” 定远师太不耐烦了,一扬手中的剑,道:“师姐看来是要和我作对,维护这小贱人了,侯府夫人既然将她托付与我,我便要忠人之事,师姐如果再不行让开,小妹只好得罪了。” 清远师太看着她,只是不言语,这下可彻底激怒了定远这个老尼姑,她其实心中也有几分清楚,清远师太如此笃定,不过是仗着武功比她高强,但是,这样明摆着看不起她,还是让她心中难堪,盛怒之下,来不及思考,一招佛前挑灯便出剑攻向了她师姐的面门。 清远师太将手中的拂尘甩来甩去,也不见有什么厉害的招式,几下就摆脱了定远的剑势,定远攻,她便退,身子灵动,游若蛟龙,定远不攻,她也不会主动出招,总的说来,她只是在防守,而没有真正要同定远打起来的意思。 两人缠斗了起来,一时之间难解难分,钱玉宁几人在地上看她们两在树枝间绕来绕去,飞来飞去,打的不亦乐乎,直看得人眼花缭乱。钱玉宁看了一眼应芳,应芳拉了拉孙嬷嬷,三人乘着清远定远正在酣战之际,悄悄往山下快速走去。两兄妹看见了,也跟在她们后头一起向山下走。 几人出了这片樟木林,看见前面还有一片黄柏树林,那男孩子指着前面隐隐约约看得见的村落对钱玉宁三人说道:“夫人,前面就是我家了,要不要先去避一下,我看刚才那位师姑很凶,把你都割出血了,恐怕她会再来伤你。你去我家,我叫我爹把村里人都叫来,我们村男人多,她就不敢再那么凶了。” 这孩子如此良善,钱玉宁心下怕连累了她,可现下确实如他所说,自己目前实在凶险,她紧紧搂着自己的肚子,肚里的孩子好像也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的危险,在里面不安的动了几下,踢了踢母亲的肚子。钱玉宁咬了咬下嘴唇,看着男孩子道:“好,如此多谢小哥了。”几y个人继续赶路,这次是两兄妹在前带路,钱玉宁三人在后面跟着,因为深知此时的危险形式,大家都是脚步飞快,也不觉得累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赶到了村子外面。 第五十章 危在旦夕 三人刚进村口,就听见一阵马蹄声,踢踢踏踏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突兀,五个人停靠在路边,不一会来了一队人马,大概有十二骑,每匹马上都有一个披甲的兵士,马队过去了,后面还紧跟着一队跑步的小兵,个个身穿大周的步兵服饰。整个队伍过去了,还没有两秒,那马队又折了回来,一位身披土黄色软甲,头戴土黄色头盔像是长官的人在马上俯视站在路边的五人,喝问道:“尔等何许人也,三更半夜游荡至此?” 那男孩子好像被吓住了,缩着脑袋跪在地上说道:“军爷,我是肖家村人,因为和妹妹上山挖野菜迷了路,现在才找到路回来。”小姑娘看着哥哥跪下,也走过去挨着一起跪了下来。 那人来回盯那跪在地上的两兄妹和钱玉宁几人,好一会儿,才又举起执着马鞭的右手指着站在一旁的钱玉宁三人道:“你们是哪里人,家住何处,姓什名谁?都一一给本军爷报来。” 那人说完了,等了半天,钱玉宁三人只是看着他,并不下跪,他有一丝恼怒,又有一丝疑惑的转头看了自己的左右副手一眼,右边那个满面长满麻子的胖子就跳下马来,走到钱玉宁三人面前。见那个长满麻子又满脸横肉的人向自己走来,钱玉宁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他还是两步三步就来到了几人跟前,趾高气昂的喝问三人道:“大胆刁民,还不快跪下,校尉大人问话,尔等怎敢不答,小心本军爷鞭子伺候。” 钱玉宁抬起头来,看着那麻脸胖子,他马上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嘎然声止,那校尉看手下没了动静,心中疑惑,也跳下马来走上前一看,待到走近,月色下,一个朦胧的影子逐渐清晰,幻化成一个绝美的人儿,正婷婷站立着冷眼看向自己。校尉大吃一惊,这样的乡野居然有如此天香国色,他脑子转得快,想起小侯爷临行时的交代,心中疑惑不定,莫非这位就是小侯爷要找的那位?可是小侯爷命自己在此处待命,自己领着铁头去了山上接人,照理说人不该在这里才对,他恭敬的向钱玉宁行了一个拱手礼,客气说道:“前面可是崔小侯爷的钱姨娘?在下,特奉小侯爷之命来接姨娘!”听见校尉突然对着面前的女子极为客气的讲出这番话,那个麻脸胖子猛的转过头去看着校尉大人,一时之间呆住了。 钱玉宁不答话,只是对还跪在地上的两兄妹说道:“小兄弟,起来吧,快带我们去你家。”钱玉宁说得镇定,可是心中却惊慌得很,她感觉自己两腿之间有一些腻滑的东西流了出来,像是每个月要来的经血,这一路奔波,极有可能是动了胎气,现在她要找个地方看一看,以确定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 见那美貌女子不理会自己,秦校尉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此时不明她的身份,又不便强行拦阻,只好返过身去同另一个已经下马来的大胡子低声嘀咕了几句。没一会儿,只见那大胡子朝秦校尉点了点头,翻身骑上马一个人绝尘而去。 那兄妹两抬起头看了看秦校尉,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见秦校尉没有开口说什么,胆子大了不少,转身对钱玉宁说道:“夫人,我家就在前面,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很白,你跟我来吧,到了我家,我叫我爹给你找大夫。” 应芳和孙嬷嬷也感觉到了钱玉宁的体力渐渐不支,只好努力把她架起来,尽量让她把身体的重量靠在自己的身上。秦校尉带着一队人马跟在几人后面。 几人刚走了一截,一阵疾风吹来,从路边的一户人家房顶上飘下来两个人拦在众人面前,没错,来的就是定远师太和清远师太两个师姐妹,她们打了半响回头一看,人没了,赶紧追来,钱玉宁动了胎气,劳累过度,气虚不固,漏了血,她们就沿着血迹,闻着血腥味儿找了过来。 定远看见钱玉宁等人,又是一阵激动,口出恶言道:“小贱货还敢跑,我看你胎漏下血,腹中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都是因为你私自下山所致,还不快随我回去,让我好对侯爷夫人有个交待。” 钱玉宁只感觉浑身冰冷,腹中绞痛,费劲力气抬起头来冷冷看了暴怒的定远一眼,又支持不住垂下了头去。清远师太是行医之人,况且与钱玉宁相处那么久,有些感情,见她这个样子,不由说道:“快,把她扶到屋子里,我来为她诊治一下。”说着就走过去伸手要扶她。 应芳和孙嬷嬷不知该不该放手把姨娘交给清远师太,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钱玉宁,钱玉宁用尽全身力气提起一口气含在嘴里,双手关节凸起,用了大力气分别抓住应芳孙嬷嬷二人的手臂,看也不看清远师太一眼,嘴里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来:“走。”说完她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昏死过去。 钱玉宁晕了过去,在她身后,崔书言正快马加鞭赶过来,他目光如炬,真气护体,在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一个女子被一老一年轻女子扶而站立,心中预感到就是他的爱妾了,于是,提起一股真气,弃马腾空而起,几个凌空踢腿就到了众人跟前,落地刚好看见钱玉宁挺着大肚子晕过去,崔书言一时之间肝胆欲裂,两三步飞奔上前,身子一矮,跪在地上,堪堪用双手接住正软倒下来的钱玉宁。钱玉宁晕过去的时候,应芳孙嬷嬷二人刚感到手上持重,接着因为手上负重太过,脱了力,眼看姨娘就要滑倒在地,两人惊惧之下伸手去扶,可是没有崔书言动作快,等两人回过神来之时,见钱玉宁已是稳稳的被小侯爷抱了个满怀。孙嬷嬷当下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小侯爷!”旁边的秦校尉心下暗赋“来了,来了,果然是啊!好家伙,差点就闯了祸了。”摸了一把脸上冒出来的冷汗,一转脸,看见了面色苍白满脸横肉都在抖动的麻子脸孙二那幅鸟样,一下子又感觉自己还是比较英明的,至少没有像没脑子的孙二一样对着小侯爷的宠妾大吼大叫,他秦校尉也不想想,孙二敢如此吼喝钱玉宁等人,还不是仗着他的狐假虎威罢了。f?r?c 第五十一章 化险为夷 睡梦中,钱玉宁极不安稳,她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俯览着底下,只见地面上有另一个钱玉宁正在不停的向前奔跑着,跑得气喘吁吁,跑得大汗淋漓,她嘴里好像在喊着什么?漂浮在空中的钱玉宁因为隔得太远,听不太清楚。于是,她使劲儿往地上的那个她飞去,飞到她的面前去,地下正在奔跑的她流着泪边跑边擦,嘴里不停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孩子!” 孩子?飞在空中的钱玉宁疑惑的看看正在奔跑的哪个她,轻松的飘在她的身边,她看看自己的肚子,空荡荡一片,又用手摸了摸,小腹很平坦,对啊!我的孩子呢?飘在空中的钱玉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她无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我的孩子呢?哪儿去了?她记得她的肚子是圆滚滚的,她怀孕了,她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孩子,孩子!哪儿去了?飘在空中的她也开始恐慌起来,脑子里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孩子哪儿去了,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想抓起地上正在奔跑的钱玉宁的衣领问一问她,孩子哪儿去了,可是当她飞近她时,竟然看见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就穿过了她正在奔跑的身体,而正在奔跑的那个她,一无所知,还是在挥泪奔跑着,嘴里不停的喊着,流着泪。飘在空中的钱玉宁好急啊!她眼看着这一切,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也流着泪哭喊起来,她挣扎着要往天上飞去,去寻找她的孩子,然后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头上的光越来越强烈。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一闪,晃得她的眼睛生生的痛,她只好把眼睛闭起来,脑子里一阵钝痛,身子一沉,极速的往下坠落。接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忽然之间从天上摔到了地下,全身的骨头关节都在酸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耳边响起了一些杂乱的声音,但听不太真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有人正用温热的手摸她的额头,然后又握住她的一双手,有人掰开她的嘴,喂了一片东西到她嘴里,在她的舌头下面,很快,舌头下面传开了一股味道,苦苦地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说来也奇怪,这味道虽不好,却让她清醒了不少,感觉身上也有一些力气了。钱玉宁费劲力气睁开眼睛,其实在崔书言等人看来,只是掀了掀眼皮子而已,但已经够他欣喜若狂了,他惊喜的抚着她的脸轻轻唤道:“玉宁,玉儿,我是书言,你听到了吗?” “玉儿,我知道你醒了,快睁开眼睛来看看我,我在这儿呢!“ ”玉儿,快醒来,醒来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回家。” “玉儿,杜鹃花开了,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杜鹃花吗?我带你去看,漫山遍野都是,它们都是为你而开的,快醒醒,不然杜鹃花都要开谢了。” 钱玉宁还是沉沉的睡在床上,脸上不悲不喜,毫无知觉,崔书言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他紧紧握起她的手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一滴泪悄悄滑落下来轻轻滴在她的手心中,床上的钱玉宁眼皮又动了一下。崔书言没有发现,他缓缓而又轻柔的牵着她的手放在她圆圆的肚子上,自己的手也轻轻的在肚子上抚摸着,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像感受到了父母的抚摸,在肚子里踢了两脚,钱玉宁的肚子便鼓出两个包来,一下子又消了下去。崔书言惊喜道:“玉儿,看见没有,孩子动了,他在你肚子里和我们打招呼呢!”钱玉宁在睡梦中听见孩子两个字,拼命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终于冲破了黑暗,醒了过来,正好看见崔书言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正侧着耳朵贴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似乎正在听着什么。钱玉宁费劲的抬起手来放在他正伏贴在她肚子上的脑袋上面,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崔书言猛的转过头来,看见躺在床上的钱玉宁正苍白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对他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来。这一刻,他喜极而泣,紧紧拥着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泪水沾湿了她的青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在乎一个女人,甚至她并不是他的妻,而只是一个妾室而已,而且,家中不同意,她还不能够真正意义上算是自己的妾室。可是,他现在明白,自己就是喜欢她,不能没有她,说是爱她也好,说是宠她也好,他决定以后会对她最好最好,把世上最好的给她,把自己最好的给她,让她从此以后快快乐乐,幸福开心的生活。 崔书言背过钱玉宁擦干眼泪,转过头来对她说:“玉宁,你饿了吧!想喝粥吗?我叫孙嬷嬷给你舀来。” 钱玉宁不答话,却问道:“你哭了?” 崔书言脸上微红:“没有,哪有。” 钱玉宁微微笑了:“你刚才哭了!” 崔书言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去叫孙嬷嬷来服侍你。”然后一溜烟逃走了。 钱玉宁见他走了,想起刚才他微红的脸和窘迫的眼神,不由得感觉心里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开来。她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宝宝正和自己一起安稳平顺的呼吸着,相同的血脉在自己和孩子之间流淌,这是一种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超越了一切俗物的束缚,只剩下母子间相连的心跳。 孙嬷嬷很快进屋来伺候着钱玉宁用了半碗白粥,又拿出一片参片来给她含在舌下。钱玉宁听她讲了几句,觉得身子乏得厉害,就又沉沉睡去了。 孙嬷嬷出得房门来,小侯爷就守在门后面,一见她出来,忙上前去问道:“孙嬷嬷,玉宁如何了?” 孙嬷嬷喜笑颜开的给小侯爷行了一个礼:“恭喜小侯爷,姨娘进了半碗白粥,现在想是有些乏了,睡了过去。” 崔书言皱眉:“不是熬了鸡汤吗?怎么不给她端进去。” 孙嬷嬷赶紧解释道:“小侯爷,清远师太说钱姨娘刚刚醒来,脾胃虚弱,不宜进食油腻之物,不好刻化,今日先进一些白粥养一下脾胃,明日再进撇了油的鸡汤正合适。小侯爷放心,奴婢给姨娘用了参片,这千年人参效果极好,姨娘是不会有事的。”孙嬷嬷仔细解释了一番,生怕小侯爷误会她没有伺候好姨娘。 崔书言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那你忙去吧!” 孙嬷嬷行了一个礼,走了。 孙嬷嬷刚走到厨房门口,两条人影从旁边闪出来,秦校尉站在孙嬷嬷面前,极为客气的陪笑道:“孙嬷嬷,我帮你。”说着就抬手去接孙嬷嬷端着的托盘,接过来放在正站在身旁的孙二麻子手上,道:“去,把碗洗了。” 孙嬷嬷似笑非笑道:“呦!这不是校尉大人和孙军爷吗?怎么能劳您两位大驾呢,洗碗这种粗活还是老奴自己来吧!” 秦校尉也不生气,还是陪笑道:“都怪这小子不长眼,他算什么军爷。”说着抬脚踢了孙二麻子一脚,孙二麻子脚上一弯,差点歪倒在地,他好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赶紧稳住下盘,这才没有摔一个狗吃屎,仍是稳稳地端住了盘子。 孙二麻子脸皮厚,被又踹又骂简直没有一点脾气,挺着个大脑袋凑到孙嬷嬷跟前去,问道:“嬷嬷,不知道姨娘怎么样了?好些没有?”旁边的秦校尉也赶紧看着孙嬷嬷,他们心中紧张得要死,生怕钱玉宁有个好歹,自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崔小侯爷可不是吃素的。 孙嬷嬷翻了个白眼道:“姨娘醒过来了,你两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儿碍事儿。”说着,上前去一把拿过孙二麻子手上的托盘扭着腰进了厨房。 听到这话,秦校尉和孙二麻子面面相视,两人均是出了一口气,好在,姨娘醒过来了,要是醒不过来他两都打算跑路了,先回京城躲躲。 第五十二章 仙女姐姐 钱玉宁养病临时居住的这间屋子,是翠溪村里长陈冬生的家,他家是村里唯一的砖瓦房,虽然已经修成了十年,显得有些破旧,不过遮风挡雨不成问题,毕竟是青砖绿瓦盖成的,比起村里的其他老百姓都是住土坯房茅草房,漏风漏雨,冬冷夏热要好多了。和钱玉宁住一起的还有小侯爷崔书言,铁头,孙嬷嬷,刘嬷嬷,应芳,秦校尉和他的左右副手孙二麻子和刘大胡子几人。 其他人都住进了那两兄妹的家中,其实就是茅草房。不过,自从这些官兵住进去以后,伐木修房,没几天,就把小兄妹家的茅草房换成了颇有气势的大三间木头房子,直高兴得一家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每日里都主动给他们做饭,洗衣服什么的。实在也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报答他们了。 这些军爷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眼中看起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每天按时休息,按时起床,上午出去练操跑步蹲马步,下午就在房子前集体练习枪棒射箭,每日里都引得村民们前来观看,络绎不绝。他们军纪严明,从来不扰民,有些村民拿东西来送给他们,他们也从来不要,反而还从外面集市上买来米面分给大家。惹得村里的人们都嚷嚷着要把家里娃娃送来跟他们一起当兵。 至于钱玉宁,在他们看来,就是跟仙女一样的存在,大家都说她就是仙女下凡,翠屏山上自古以来就有仙女,从古到今山脚下都流传着翠屏山顶上仙女下凡来解救众生和苦难百姓的传说。见过钱玉宁的人都说,仙女是很美丽的,特别是近距离接触过钱玉宁的两兄妹,他们也不再称呼钱玉宁为美夫人了,而是改口称呼她仙女姐姐。听说仙女的夫君是小侯爷,小侯爷是什么?戏文上说过,小侯爷就是除了皇帝以外第三大的官,第二大是王爷,皇帝过了是王爷,王爷过了是小侯爷,你说他官大不大?厉害不厉害?连陈里长都说,县令老爷见了小侯爷都得跪下,这穷山沟里的人,里长就是他们的最高长官和法律,县令老爷对他们来说都遥不可及,更何况小侯爷了。所以,他们对崔书言一行人是敬畏的,看着陈里长对他那谦恭的态度,他们对他又有了一些崇拜。 陈里长家在崔书言看来,极为破烂,根本不能住人,可是钱玉宁自从住进来以后,崔书言吩咐铁头秦校尉几人布置打扮了一番,倒也勉强看得过去了。这番布置,这间屋子一下子富贵起来,喜得陈里长心里乐开了花,这以后小侯爷走了,屋子里的东西人家也不屑带走,岂不全归了他,他和老婆子儿子媳妇占时搬去了同村家的大舅子家里住着,每日里还是回来给小侯爷请安,顺便叫自家婆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并一个女儿去向钱玉宁问安。 那陈里长家的婆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女儿来向钱玉宁请了两回安,两个媳妇道是规规矩矩,只她那个女儿已经十四岁上了,还是一副不懂事的样子,进了屋子不好好坐着,东看看西摸摸,喜欢的东西拿在手上就舍不得撒手,要开口向钱玉宁要去。她娘见了就高声责骂起来,山里的人又不讲究,骂起人来可难听了,钱玉宁感到心烦,颇为不喜,就将东西送了给那姑娘,顺便给里长家的两个儿媳妇也一人送了些精致的吃食和上好的布匹,另外一人还得了一对银手镯,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去了。这边打发了那几娘母,那边钱玉宁就给崔书言说了,于是,崔书言就不准她们再来给钱玉宁请安,让刘嬷嬷挡着,说是姨娘要静养,打扰不得。 钱玉宁对陈里长一家都没有好感,但是却很喜欢那山上遇到的两兄妹,他们姓孟,大一点的男孩子已经十三岁了,叫孟大牛,刚出生的小儿子叫孟二牛,那女孩子已经八岁了,没有大名,因出生在春天里,她爹看见屋子前头的椿树刚发出了嫩芽,故得了个小名,叫芽儿。 孟大牛和孟芽儿每日里都要来看钱玉宁,他两兄妹的爹娘也跟着娃来过,见过一次,颇为紧张,话都说不清楚,以后便不再来了,只回家把大牛和芽儿拉到跟前说了一句:“人家钱姨娘好心救了你们两,你们给老子每日去尽心伺候着,我看这位仙姑气韵不一般,肚子里的娃娃更是金贵,你们如果得了她的眼缘,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如果伺候不好,小心老子一巴掌扇死你两。”这孟大牛的爹看着是一个粗人庄稼汉,可心里却不糊涂,大牛五岁时,他也想过送儿子去读书考功名,可自家连饭都吃不饱,只好迫于无奈,向现实低头,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误打误撞得了这么一个好机缘,他脑子活泛起来,就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戏文里,穷小子遇见贵人扶持就一朝飞黄腾达的剧情来,顿时心中有了主意,这才对两个小的说出这么一番高深的话来。 这一日,天高气爽,出了一些太阳,照得整个大地都暖洋洋的,山上路边林子里,野花儿都开遍了,红的,黄的,蓝的,煞是好看。清早起床出了房门,对着门前的大山深深的呼吸一口,一股清冷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草香转进肺里,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钱玉宁这一日精神极好,崔书言便单独陪着她慢慢沿着小路随意行走,两人手牵着手,崔书言小心翼翼的护卫着肚子已经六个半月的钱玉宁,生怕她一个没走稳,摔了。只要钱玉宁一放开他的手,独自走,他就会觉得担心和紧张,没法,钱玉宁只好把手给他牵着。路过的人们都说:“快看,小侯爷对仙女真好,现在哪儿有对自己老婆这么好的人呀!这世上简直找不到了。妇女们都羡慕的看着钱玉宁,心想,还是自己夫君也这样对自己,该多好。 幸福的时光总是清清静静,平平淡淡的,两人一路携手走到一块山坡上,这里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和一些矮小的灌木植物,两人干脆席地而坐,晒起太阳来。钱玉宁将头温柔的靠在崔书言的肩膀,他用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腰,山中宁静,只听得见风儿拂过树林撩起千万片树叶沙沙沙的声音。两人听着树林中传来鸟儿高亢而动听的吟唱声,还有不知名的像蛐蛐儿一样的啾啾声,一切都是静静的,静静中又似乎又有无限的欢乐! 钱玉宁侧抬起头来,看见崔书言正闭目养神,于是用食指弯曲起来去刮他的鼻子,两下三下,把他惊醒过来。 “怎么了?”崔书言正看眼睛看着正在捣乱的她。 “没怎么啊!”她顽皮的吐了吐柔软的小舌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崔书言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有,好多了。”钱玉宁笑嘻嘻的,然后又簇了簇眉头,道:“对了,我记得你来之前我晕倒了,后来怎么样了?定远师太呢,怎么我从醒来就没有看见过她了?” “她啊!看见我来就吓跑了。”崔书言笑得温和,不想告诉她自己当时差点一剑杀了定远那个老妖婆,如果不是她师姐清远武功极高,三番两次化解了自己的剑势,救了她,恐怕她早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崔书言有些不悦,清远的武功比他高多了,看来自己还要勤加练习才行。 “昨儿个,清远师太告诉我,她这两天就要走了。”钱玉宁看着远处一大片碧绿色的田野,幽幽的说道,心中似乎颇为不舍。 “要不,请她去京城住几天吧,反正你这都快好了,等你好了咱们就启程回京城去。”崔书言道。 钱玉宁摇头:“不,她不会去的,清远师太在山上药庐里还有一个小徒弟,她这次下山没有带梦星来,又耽搁了这么久没有回去,估计这会儿已经挺着急了。” “哦,这次多亏了她,不然你伤势这么重,又是大晚上的,我还不知道去哪儿找大夫呢!”崔书言说道。 “是啊!”钱玉宁也充满感激“我在山上时,生了重病,多亏了清远师太悉心照料,否则,”钱玉宁突然又不想说下去了,只是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手上用力抱紧了崔书言的腰。 崔书言也用手环住了她,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许久许久,都没有分开。 生命中,你会遇到一个人,他会教会你很多,和他在一起之后,你会发现,自己从前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你会进入一种全新的生活。每个人都在奋斗着今天,期待着明天,无论如何,不管遇到多少艰险和坎坷,我们都要告诉自己,不伤心,好好过。占时的冷静未必是软弱,坚强总会开出灿烂的花朵。 第五十三章 满腹心事 在翠溪村将养了两个月,钱玉宁身子大好了,这里空气清新,村民也纯良,再有大牛和芽儿每日来和她讲讲话,日子过得道也快性。崔书言陪了钱玉宁一个月,在和她去了山坡上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京城来的急报,带着铁头打马匆匆赶了回去。这次他没再叫铁头来看护钱玉宁了,前两次都因为他看护不力,出了事,这次他极为慎重认真的把看护钱玉宁的重任交给秦校尉和他的两个左右副手,他们三人把胸口拍的砰砰响,表示一定让钱姨娘过得舒心,活蹦乱跳,绝对不少一根汗毛。 这天,钱玉宁接到京城来的一封书信,展开一看,是崔书言所写,告诉她,自己已经在京城打点好住处了,请钱玉宁即可上京,因为钱玉宁已怀胎八个月,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产,这孩子绝不能生在这个小山村,这里没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和医术高明的医生,也没有齐全的药材,崔书言心中颇为担心,一一阐明。 钱玉宁招来秦校尉,把崔书言所写的另一封信交给他?秦校尉看过后,就马上带手下下去准备了。 听说钱玉宁要走,大家伙都来送行,孟大牛她爹带着儿子和女儿来了,说是要把这两个娃娃送给钱姨娘做下人,钱姨娘连连推辞,孟芽儿突然扑到钱玉宁腿上说:“仙女姐姐,芽儿要跟你走,去做小丫鬟伺候你。”钱玉宁笑道:“你还那么小,怎么能伺候我呢,乖乖的在家呆着,跟你娘好好学刺绣,以后等姨得了空,就来看你。”芽儿嘴巴扁了下来,站在一边闷闷不乐,钱玉宁叫刘嬷嬷给了她一对金珠子耳环,又示意刘嬷嬷将她带了出去玩耍。 倒是孟大牛,自告奋勇投了秦校尉门下,秦校尉看他体格不错,脑子也灵活,是个好苗子,就答应了下来,收他当了自己一个小兵,心想着,给我跑跑腿什么的,也是不错。 大家正说着话,钱玉宁吩咐孙嬷嬷拿一些孟家用的着的东西给孟大牛他爹和娘抱着,最后,又让应芳单独给了孟大嫂五十两银子,用一个钱袋子装着塞进了孟大嫂怀里,算是答谢他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孟家两口子一阵千恩万谢。陈里长带着一家人进来看见孟家两口子手上抱着不少好东西,他婆娘和闺女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拉长了个马脸。钱玉宁见是他一家人进来,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也淡了下来,陈里长带着一家人给钱玉宁请过了安,钱玉宁请他坐了下来,他老婆和儿子媳妇闺女规规矩矩站立在陈里长身后。 钱玉宁客气的笑着对陈里长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陈老爷!” 陈里长极为恭谨的拱手道:“夫人说哪里话,夫人和小侯爷能来鄙人家小住,是小的荣幸,只怕内人伺候不周,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夫人海涵啊!”陈里长果然不愧是人精,多少也见过世面,说出来的话体面得很。 钱玉宁笑道:“是我们打扰了才对,让你一家人去了外边住着,家里屋子却腾给我们住,我心里总过意不去。应芳。”钱玉宁喊道,应芳托了个盘子出来,上面一块红布,钱玉宁掀开红布,里面赫然有十锭十两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晃得陈家人眼睛都花了。陈家婆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扭着水桶腰上前从应芳手中接过托盘,嘴里直念着:“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真是活菩萨一样的人,老身第一次见到夫人就觉得好生和气,当时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 陈里长虽然还是尽量镇定的坐着,想要做出一副不贪财的样子,可脸上还是溢出了笑意来,不一会儿大概又觉得自己喜笑颜开不大妥当,就严肃起表情开口道:“大儿媳妇。二儿媳妇,金枝,还不快前去谢过夫人。”金枝是陈里长家那个十四岁的闺女。 陈里长家两个儿媳妇并一个闺女规规矩矩的上来给钱玉宁行了礼,异口同声说道:“谢夫人赏赐。”这样一来,钱玉宁就又给了她们一人一支样式普通的银簪子。 钱玉宁又吩咐孙嬷嬷给孟家挑选了一些用得着的东西,这回,陈家人没有再面露不悦之色了。 忙活了一天,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好了,该交代的交待清楚了,细软也都整理打包妥当,吃过晚饭,刘孙二位嬷嬷和应芳陪着钱玉宁说话。 刘嬷嬷孙嬷嬷坐在钱玉宁椅子前面的矮凳上,一人给捏着一条腿,钱玉宁怀孕上八个月的时候开始脚肿,经常觉得脚背脚掌麻木疼痛,需得人每天捏一捏,疏通一下血脉才好入眠。 应芳端来一碗红豆汤递给钱玉宁,问道:“姨娘今儿是不是乏得很?那陈家的也太厉害了,巴不得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归了她才好,给了她这么多东西,一百两银子,三件纯银首饰并五匹上好的绢布,还是不满足。这翠溪村的村民们多和善啊!对咱们又好,咱们给她们一家一些东西就好像是她花银子买的一样,心疼得不得了。姨娘你是没看见,我给小花家娘拿了两匹粗绸布并一颗银裸子,她就在旁边一直念叨:“穷家小户的,那用得上这样好的布。”真气死人了,好像她家多富贵一样。”应芳撇了撇嘴:“我看啊!她家也就这样。” 钱玉宁懒懒的看了应芳唠唠叨叨的样子一眼,没做声,心思有些沉,接过红豆汤来端在手里也不喝,盯着眼睛前方的窗格子木雕花纹发起呆来。 应芳嘴里絮絮叨叨了半响,见姨娘没什么反应,便拿眼去看刘嬷嬷,刘嬷嬷是个人精,接到应芳的眼神,心中有数。边手上不轻不重的给姨娘做着按摩,边轻声问道:“姨娘,今儿个奴婢这手劲儿怎么样?要不要再轻些?” 钱玉宁回过神来,淡淡道:“不用,这样挺好。”慢慢喝起了碗里的红豆汤。 刘嬷嬷道:“姨娘多喝红豆汤好,孕妇喝了脚就不会肿得这么厉害,大家夫人姨娘们怀了身孕七八月上,大夫都要吩咐用红豆汤的。” 见姨娘不做声,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手里的红豆汤,刘嬷嬷手上功夫不停,嘴上又说道:“姨娘莫不是担心回府的事儿?” 钱玉宁招了招手,把空碗递给应芳,接过湿热的帕子来擦了擦手,看着刘嬷嬷:“不知嬷嬷有什么看法?” 刘嬷嬷担忧的看着钱玉宁:“奴婢倒没什么看法,只觉得小侯爷应该处理好的,只是不知道府里少夫人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刘嬷嬷指的是在绿柳别院时,少夫人派春琴来赐药的事。 钱玉宁问应芳:“应芳你怎么看?” 应芳想了想,道:“奴婢觉得还是要防范一些才好,不过姨娘你这就要生了,小侯爷肯定是不会委屈了你的,定会安排妥当。” 钱玉宁眉头微簇,道:“怕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少夫人且不提,侯爷夫人即不喜我,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进侯府大门吧!” 听姨娘如此一说,几人担忧起来,孙嬷嬷停下手问道:“姨娘,那咱们怎么办呢?” 刘嬷嬷赶紧表态:“姨娘,要不您拿个主意吧,奴婢都听您的。” 应芳也在一旁说:“姨娘,奴婢也听你的,你就尽管吩咐吧!” 钱玉宁苦笑道:“其实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就是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尽管小侯爷待我好,可侯爷夫人和少夫人都不待见我,恐怕就算我进了侯府,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反而连累了你们。常听说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从前没什么体会,现在道是有些怕了。” 刘嬷嬷拧了热毛巾敷在钱玉宁小腿上,道:“姨娘可别这样说,奴婢觉着姨娘就是一脸富贵相,况且小公子就快出生了,小公子是贵人,定会让姨娘逢凶化吉的。” 钱玉宁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脸上带了笑意:“是啊!我儿快快出生才好,就能保护娘亲了。” 应芳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自己那薄命的孩儿来,心里一阵酸涩,又怕姨娘瞧见了不高兴,硬生生克制着憋回了一肚子的眼泪去。 主仆几人又换了话题,说了说今日村民们来道别时说了什么,应芳主持着给他们分发东西,又给哪家送的什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钱玉宁觉得有些困,于是吩咐众人,各自歇了。 第五十四章 再回京城 第二日,一大清早,钱玉宁告别了前来送行的翠溪村乡亲,在秦校尉的护送下启程,前往京城。 翠溪村离京城其实也不远,骑马就是一天一夜,坐马车的话要慢一些,但三天也足够了,秦校尉考虑到钱玉宁已经有孕八个月,刻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第四天中午,大家才慢吞吞走到京城的城门口。因为身上有崔小侯爷的腰牌,守城门的小吏点头哈腰的将众人迎进了城门。 一入京城的大门,放眼望去,大街上酒楼林立,商贩叫卖,好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这天子脚下,治安也好,街道也宽敞,且都是用上好的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大路,一条大道笔直向前,远处巍峨的皇宫雄伟壮观。 钱玉宁掀开轿帘来看了看,很快又放下了,轿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是第二次进这个城门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京城的繁荣和热闹镇住了,只觉得京城处处都好,想起自己以后就要住在此处,只觉得就跟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但又好期待。当时在绿柳别院时自己曾天真的想,自己将来能够住在这样的地方,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吃穿不用愁,远在江宁的家人自有小侯爷照应,也不用愁,将来生下孩儿来,小侯爷总会好好教养,也是不愁的,至于大女儿妞妞,小侯爷也是说过的,要将她接来和自己同住,她心中充满了感激,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完美,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惶恐和不确定,但都刻意的去忽略掉,总想着,小侯爷会安排好的。但是,自从自己在绿柳别院被侯府中的少夫人派人来灌药后,她就开始害怕了,接着,又遭到了府中侯爷夫人的嫌弃而将她药晕连夜偷偷派人送去翠屏山上的清音寺中。当时听夫人身边徐嬷嬷的意思,是待她生下肚中孩子来,便要即刻抱走,至于自己,侯爷夫人若是高兴,就留下一条小命离开京城,若是侯爷夫人不高兴,自己在定远师太那老太婆的手中,岂不是随时有被折磨死的可能? 原本钱玉宁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她从小学到的都是谦让,在家做姑娘时,要让着家里的哥哥和弟弟,大姐和小妹。嫁人后,要尽心服侍夫君魏明远和孝顺婆婆魏张氏。可是,处处对别人好,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夫君魏明远自从纳了小妾,就一下子和她疏离了,再也没有过温情的时候,婆婆更是纵容秋云那贱蹄子欺辱于自己。 后来自己被休弃回了娘家,大嫂和弟妹又看不惯,非要将自己赶出家门,家中父亲冤死,母亲整日垂泪,纵然心中心痛自己,可是丈夫去世,将来还要靠两个儿子媳妇养活,看两个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赶出家门。当日自己赌气出了家门,又心痛母亲,于是将身上的银钱大部分都给了她,当时不知,后来才知,人在世间,没有银钱傍身,简直寸步难行。 在小破屋里的时候,那个冬天,是自己过得最为心酸的一个冬天,薄被如冰,人心似铁,嫡亲血脉的一家人对自己不闻不问,丈夫离奇死亡,婆母带人来强行抱走自己的女儿妞妞。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让人痛侧心扉。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里,钱玉宁总千万次的问自己,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老天爷要如此惩罚自己,有几次,真的想死了才好,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那么些让人害怕的事情发生。可是,她后来又遇到了崔书言,可是,她的手又一次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又有了孩子,她不想失去他们,小侯爷和孩子是自己以后的依靠,是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所以,她不能消沉,她要振作,她要让她自己和孩子好好的在这世上活着,要尽自己一切所能,让她的孩子平安快乐的长大成人。 秦校尉带着钱姨娘众人来到安信侯府大门外,安信侯府乃世代功勋世家,大门以两百年以上的黄花梨木制成,漆成朱红色,因是武将功勋,所以大门左右两个门面上各有一个齿牙咧嘴的漆金老虎头像,十分威武。大门口一个铺着十多条上好青石板的石阶往下几阶再走几步就是临街处,临街处左右各蹲立着一墩威风凛凛一人多高的石头狮子雕像,两个大石头狮子雕像的脚下还各自伏着一个小的石头狮子雕像,看起来尤为可爱。 两墩石狮子的外侧都各立着一根一丈多高的大圆金柱,左边金柱最上面一米处刻着“丽洲崔氏”四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黑漆大字,右边金柱最上面一米处刻着”世代功勋”四个黑漆大字,听说这八个字乃当朝开国皇帝元景帝亲笔所提,肯定了崔氏一门的忠烈与功劳。两根金柱一米以下则齐整有序的写了一些小字,说明了崔氏原是丽洲康县人,后来崔氏先祖崔大全随大周开国皇帝元景帝一起打江山,期间奋勇杀敌,五次率军攻下了城池,两次击退敌军的攻击,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因救皇帝中了毒箭,伤及五脏,从此再不能上战场。 皇帝建国后,即亲封崔大全为安信侯,荣宠一生。后来,崔家便以武持家,所娶正妻大都是武将之女,所有子孙也都是从小苦练武艺,可惜崔家男丁不旺,不管娶多少妻妾,每代嫡系都是只得三到五个男丁,而且大都还死在了战场上。到了崔钟义这一代,他爹更是只得他和他庶出兄长崔钟礼两个儿子。崔钟义承了安信侯爵位后,于男女之事上也不大热衷,两个儿子分别是侯爷夫人所出的嫡子崔书言和姨娘柳氏所出的二爷崔书行。 秦校尉指挥着手下把钱玉宁坐的马车停靠稳当,方才带着孙二麻子来到门房处询问,两人经过石头狮子和金柱,走了几步上了几个石阶,又走了几步,看见大门外整整齐齐立着四个目不斜视的青年人,都是身穿侯府的普通下人服饰,可一看那笔直的站姿就知道是军营里练过的,标准的军姿。 秦校尉上前去客气的对几人拱手道:“几位兄弟,不知小侯爷今儿可在?劳烦通报一声。” 那四人之中左边靠外面一人问道:“你是何人?找我家小侯爷何事?” 秦校尉指着石狮子旁的软轿道:“下官奉命送府上小侯爷的姨娘钱氏进京,劳烦您几位通报一下,就说钱姨娘到了。”秦校尉脸上陪着笑,手上在怀里摸来摸去,摸出几粒碎银子来,放在那说话之人的手上。 那人接了钱,和其它三位同伴面面相视,各人嗤笑了一声,把碎银子又放进秦校尉的手里,怪声怪气的道:“这位官爷,咱们有规定,不能收银子,再说了,我又不是报信儿的,我只是守大门的。您这活儿,我干不了,您找别人吧!” 他一说完,其它三人也都摇头摆手的说:“我也干不了,我也干不了。”这一下子,把个五大三粗的秦校尉弄在原地动弹不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他们一个二个那脸上露出来嘲讽似的表情,真恨不得上去就抽丫的两个嘴巴。可是,这又不是军营,秦校尉只好忍着气退回去和轿子里的钱姨娘商量。 钱玉宁听了秦校尉的一番话,随即让英方递出去一个荷包,秦校尉打开一看,四钉白花花的十两重雪花银在荷包里沉甸甸的。钱玉宁的声音从轿子里透过门帘传出来:“秦校尉此番辛苦了,钱氏感激不尽!”秦校尉拿着荷包朝着轿子拱手恭敬的道:“不敢不敢,下官能为姨娘效劳,乃是下官的荣幸。”说完,拿着银子又去了。 这一回,秦校尉还是陪着笑把荷包递过去,几个守门的打开荷包看了看,没再说什么,满意的收下了,其中一人进去通报,跑得飞快,很快就进了二门,不见了身影。敢情,这刚才,是嫌银子分量不够啊!秦校尉心想,的,守你妈个大门一天就挣十两银子,老子一个月才得十两,说了半天,老子堂堂一个校尉小将,还不如一个守门的,他心里真是太不平衡了,这天后,这事一直困扰了他好几个月,心里想不通。 不一会儿,侯府二门远远的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近了,近了,看得清楚了,一个就是刚才收了钱撒丫子进去通报主子的青年仆役,另一个肥硕身影,绝对不是英明神武的小侯爷,而是一个老女人,这人赫然就是侯爷夫人身边的徐嬷嬷。那仆役带着徐嬷嬷走到跟前,指着秦校尉道:“嬷嬷你看,就是这位说要找小侯爷,说是送了什么姨娘来。” 徐嬷嬷冷着眼把秦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顶上,嘴里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这位爷有礼了,不知爷说的姨娘现在身在何处呀?”徐嬷嬷腰杆站得笔直,嘴里语气硬得很。 秦校尉指着停在石狮子旁的软轿对她好声好气说道:“嬷嬷你看,贵府姨娘就在轿子里,既然嬷嬷您来了,现在是不是能进去了,劳烦给在下带一回路。” 徐嬷嬷拧着眉头道:“什么进去了,这侯府大门也是姨娘妾室之流的能进的吗?待我前去看看,验明正身后方才换了小轿从后门而入才是正理。” 徐嬷嬷一席话,说得秦简抓起了脑袋,这侯府规矩太多了,他都被整得有点蒙了,没办法,只好又去向钱姨娘请教。 钱玉宁在轿子里早已经闷得胸口憋气,这都到了侯府大门半个时辰了,还是不得而入,现在又来了徐嬷嬷这一个煞星,虽说身子不爽,不过,心想着先进了府是正经,钱玉宁便在应芳孙嬷嬷的服侍下下了轿来。 徐嬷嬷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钱玉宁向她走来,心中震惊不已,这女子好硬的命数,听说清音寺定远师太手里折了十几位姨娘,没有一个例外的,任她多泼辣多刁钻,定远师太都能让她服服帖帖的。先给银子不走人,舍不得离开富贵之家的,最后在庙里过不下去了,实在是清苦,反而会求着定远师太把银子给她自动走人。如果死硬到底不走的,定远师太也有的是法子让她这个人在世上彻底的消失。所以京中许多大家夫人如若不喜欢哪个小妾,总会找个理由把她送去清音寺,小妾和老爷不知其中内情,往往从此两人永世分离。就算一些老爷们特别宠爱的姨娘在寺里呆久了,和老爷常年见不到一面,家中夫人又会做人,为老爷纳了新人后,老爷也会给夫人一些面子,不再提接那姨娘回来。毕竟姨娘只是一个美貌女子而已,无聊时的玩物,只要夫人贤惠,想要纳多少美丽的女子都行。 第五十五章 初入侯府 看着挺着一个圆滚滚大肚子的钱玉宁在孙嬷嬷和应芳的扶持之下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她似乎比从前更有神采了,肤白胜雪,乌发如墨,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流仙鬓,用两只金簪固定。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不笑不怒,异常平静,一剪秋眉下双目如星,自有一股镇定,似深海中倒影出来的星辰,闪烁着一种幽深而又有智慧的光芒。她,似乎大不相同了,和从前记忆里那个软棉又有点小可怜的形象差距有点大,徐嬷嬷心中暗暗吃惊。才短短的几个月,竟能令人改变至此,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地方女子开始出现了一些只有大家夫人才能有的贵气,难道真的是身怀大贵之人? 在大周有一个说法,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如若一个女子身怀大贵之人,这女子的命数也将会改变,变得贵不可言。比如当今皇帝的亲娘,只不过是浣衣局一个洗衣服的小小宫女,一次无意中被老皇帝撞见,幸了,没想到一次就怀上了龙种,于是生下当今皇上。从此以后先封嫔,再封妃,最后封皇贵妃,因当时皇后的两个儿子均是身有残疾的痴儿,故而先皇帝封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皇上为太子,老皇帝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为当今皇帝,御笔亲封生母为圣孝皇太后,而原来的皇后,则封为圣恭皇太后,所以,现在宫中实则是两位皇太后。 钱玉宁平平稳稳走到徐嬷嬷身前,温柔笑道:“徐嬷嬷安好,清音寺一别,竟是有半年光景了,看妈妈气色极好,玉宁心中欢喜。” 看钱姨娘作势要向自己行礼,徐嬷嬷一张老脸挂不住了,收起胡思乱想来,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口中连连道:“使不得,姨娘折煞老奴了。”钱玉宁挺着一个大肚子,其实也弯不下去腰,徐嬷嬷一扶,她就顺势起来了。钱玉宁面上带笑,嘴里说道:“玉宁今儿来就是给侯爷夫人磕头的,徐嬷嬷快带玉宁进去吧!”说着就去牵徐嬷嬷的手。徐嬷嬷避之不及,被她牵了个正着,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甩开,可是却一下子忘了钱玉宁是一个孕妇,手劲儿大了些,且她这手一甩又恰好大力打在钱玉宁的肚子上。只听见钱玉宁一声惨叫,往后载去,幸亏孙嬷嬷和应芳就站在她身后,但是两人没能受住这孕妇的重量,主仆三人摔在地上,滚做一团。刘嬷嬷听见声音,赶紧上前去查看,见钱玉宁痛得满脸都出了斗大的汗,转过头大喊道:“快,姨娘要生了,大家帮忙先给抬到府里去,秦军爷,麻烦你去请大夫。”旁边的秦简一看事情成了这样,傻了眼,现在姨娘和应芳姑娘孙嬷嬷摔倒了,他也不敢去扶,都是女眷。刚好,听见刘嬷嬷的吩咐,秦简回过神来,一面吩咐孙二麻子好好看着钱姨娘等人,自己骑上马去了医官找大夫。 刘嬷嬷和孙嬷嬷应芳二人七手八脚的把钱玉宁好不容易扶起来,就要往大门里走,门口四个守门的也看傻了眼,心中有些计较,小侯爷的姨娘,而且还是怀了身孕的,现在看样子是要生了,如果这时候拦下来,这位姨娘看起来不大好,若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小侯爷怪罪起来,自己吃饭的家伙可就得搬家了,这,还是当没看见为好,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动作,任钱玉宁几人往门内走去。 这时,门里一个声音:“侯府门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站住,这侯府大门只有正经主子才能进出,岂容你一介小小侍妾撒野。”大家看向大门里,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婆子正被一个丫鬟搀扶着走来,脸上的肥肉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抖动起来,像湖水中的波浪,一层又一层的荡漾开来。这人正是侯爷夫人身边的大红人姚嬷嬷,她近两年极得夫人信任,除了夫人的陪嫁徐嬷嬷,现在府中的下人里,谁也越不过她去。姚嬷嬷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张嬷嬷,正是小侯爷的奶娘张氏。 张奶娘急匆匆的赶来,看见钱玉宁的样子,惊呼起来“哎呀!”一声,上前就去亲手扶起钱玉宁来要往大门里走,姚嬷嬷这时候正挡在大门口,不让进,并吩咐小丫头叫来许多拿棍子的仆役站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堵死了侯府的大门口。 这时钱玉宁大概是痛得厉害了,不停的抱着肚子呻吟起来,嘴里喊着“痛,好痛”叫人听了揪心。张奶娘想着这肚子里的可是小侯爷的儿子,可不能有一丁点儿闪失,她平日里是有些怵姚嬷嬷的,侯爷夫人宠信姚嬷嬷徐嬷嬷,就是不大看得她,她也就只好平日里多番忍让,可今儿这事闹大了,自己又在当场,如果就任由她们作贱钱玉宁而自己不管,将来别说小侯爷怨恨,就是想到小侯爷的孩子万一有个好歹,自己个儿心里也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且不说钱氏如何,毕竟她坏的是小侯爷的孩子,况且他一向又极为喜爱这个钱氏,这张嬷嬷脑子里转来转去,最看重的就是小侯爷和他的子嗣,所以这回她也就心里鼓足了一口气,上去就把拦在大门口的姚嬷嬷一掀,对着一众手拿棍子的仆役大声道:“大家听着,这位是小侯爷的姨娘,现在马上就要生了,大家赶快帮忙让开一下,如若胆敢拦着,等一下姨娘和姨娘肚子里的小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小侯爷回来不扒了你们的皮。”这张奶娘大家伙都是认识的,在府中很有些地位,小侯爷也特别尊敬这位奶娘,大家听她这么一说,开始动摇起来,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又一起拿眼去看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姚嬷嬷。 见姚嬷嬷摔倒,徐嬷嬷心中不知道多痛快,但这时又不好表现出来,还一副担忧的样子上前帮忙扶起来。姚嬷嬷气急败坏,侯府中她过的是处处舒心,谁胆敢给她罪受?她一状告到侯爷夫人哪儿去,准叫她吃不完兜着走。各个下人见了她莫不是客气奉承,什么时候对她动过手了?这疯婆子张氏平日里就对她不甚恭敬,今日居然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敢打,这么多下人面前摔倒,她姚嬷嬷以后还有何脸面训斥他们。姚嬷嬷越想越气,想一骨碌爬起来,可因为身上肉多,越急越爬不起来,幸好徐嬷嬷过来扶了一把,才爬了起来。姚嬷嬷一起来还没有站稳,就好像蛮牛一样向张奶娘冲过去,“砰”的一声将张奶娘撞倒,顺便把张奶娘扶着的钱玉宁也撞了个四脚朝天,她姚嬷嬷可不管,一个侯爷夫人嫌弃的下贱寡妇而已,就算怀了孕又怎样,她姚嬷嬷的话也敢不听,就要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姚嬷嬷满意的看着张奶娘被自己撞翻在地,因为是后脑勺着地,大家都听见了“啪”的一声闷响,张奶娘就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抱着脑瓜子叫唤起来。而钱玉宁受了这次撞击过后,竟是下身开始出血,地上已经看见流了一滩鲜红的血液,空气里顿时充满了一股血腥味道。徐嬷嬷在一旁一看大事不好,于是悄悄溜走了。姚嬷嬷则是手忙脚乱的指挥众人把已经出血且叫声渐渐弱下去的钱姨娘给抬起来要从正门绕一圈往后门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原来是小侯爷回府,他刚下马,应芳就冲了出去扑倒在马下,悲泣着大声喊道:“小侯爷快救救姨娘,姨娘快不行了,姨娘出了好多的血,人也昏昏沉沉的。”崔书言听着应芳的说话,心下一沉,快步跑过去,扒开人群一看,果然,钱玉宁脸色苍白如纸,正伏在刘嬷嬷孙嬷嬷怀里低声呻吟着,面上双眉紧簇,一副痛苦之色,下身的褥裙已经被鲜血浸成了鲜红色,地上一摊鲜血。崔书言此时来不及问询是谁的责任,只冷声吩咐身后的铁头道:“铁头,把这里的人统统关起来,如果钱氏有事,全部陪葬。”然后俯身抱起钱玉宁,大踏步的进去了。崔书言刚抱起钱玉宁,秦简找大夫回来了,大夫是京城慈仁堂的妙手苏春秋,和苏春秋一起来的是他的夫人兼妻子岳珍娘,岳珍娘是这京城有名的女医师和接生婆。苏春秋上前来给钱玉宁粗略查看了一番,对崔书言拱手道:“小侯爷,姨娘不能再拖了,得马上生产,就近找个妥当的房间为好,否则危已。” 崔书言略思索,边走边对他们夫妻两道:“大门进去二门处有一个院子,一向是用来听雨的,名听雨阁,离得最近,不如就在哪儿吧!” 岳珍娘跟在一旁开口说道:“劳烦小侯爷吩咐下人把贵府姨娘要生产的地方清理一下,一应床套换新的,还有,烧些热水来,越多越好,另外,如果有一百年以上的老参就给熬一锅参汤来。” 崔书言于是捉住身旁一个路过的丫鬟就吩咐了下去:“你,去吩咐厨房多烧些水来,越多越好,再有,找张嬷嬷开了库房拿一支老参来,快。”其实,张嬷嬷就跟在小侯爷他们身后,只是刚才小侯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钱玉宁身上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奶娘也受了伤。张嬷嬷听到了小侯爷吩咐那个丫鬟的话,默默的忍着头痛去库房取了一支老参来,又去了厨房交给厨娘让人熬成汤,自己默默的坐在厨房的一旁,摸着头上肿起来的一个血包块,头上昏昏沉沉的,有些疼痛,可是,心中更不是滋味。 第五十六章 一胎双胞 听雨阁中,崔书言要把钱玉宁放在床榻上,可钱玉宁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脸上一副极度惊恐害怕的表情,随着她的每一声凄惨呻吟声,身下流出更多的血来。苏春秋早已给钱玉宁诊断过了,现在已经避到了门外,现在屋子里就剩即将要生产的钱玉宁和接生婆岳珍娘,并两个打下手的丫鬟,还有一个人,就是钱玉宁死活都不让走的崔书言。眼见产妇越来越危险,没有办法,岳珍娘只好吩咐两丫鬟放下床罩来,让小侯爷坐在床罩之外,手伸进罩子里握住钱姨娘的手,钱玉宁这才开始配合着生产,如若此时崔书言走了,她恐怕和孩子也就没有救了。 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崔书言盘腿坐在床榻下面的地上,握住钱玉宁的右手感觉到她的不安和紧张还有手上滑腻腻的汗水,随着她一声一声的惨叫,一盘盘热水端进来,又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崔书言也感到有一些害怕起来,这里好像战场,难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恐怖的吗?从前看史氏生产后很轻松,还以为女人生孩子很容易,没想到这么恐怖。 阵痛起来的时候,钱玉宁感觉到下身就像要被撕裂开一样,好像有人正在敲碎她的骨头,那种疼痛非常让人痛苦,甚至巴不得有人一棍子把自己打晕或是希望谁来给她一刀,杀了她算了,她的意识已经模糊起来,除了痛,什么也感受不到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掰开她的嘴,灌进来一些汤水,苦苦地,有参的味道。不一会儿,她感觉身上又有一些力气了,下意识的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发现手里一直握着小侯爷的大手,心中不由得一宽,侧过脸,见到床罩外面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心中突然觉得好安心,他还在,原来,他一直都在,没有走开,在陪着自己。来不及对他说一句话,钱玉宁只觉得下身的阵痛又开始了,不由得又开始惨叫起来。 岳珍娘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然后对钱玉宁说道:“姨娘,现在你要忍住,不要叫,快,拿一卷白布给她咬在嘴里。”她吩咐一个丫鬟道,那丫鬟动作迅速的拿了白布卷起来给钱玉宁咬在嘴里。岳珍娘又道:“姨娘你慢慢吸气,呼气,不要乱叫乱动,保存力气,等一下我叫你用力时,你再用力。”钱玉宁乖乖的点头。 岳珍娘又吩咐一个丫鬟上前来给钱玉宁喂了一碗参汤,另外拿出两片参片来让她含在舌下。待到钱玉宁再次阵痛的时候,岳珍娘边用手刮着她的肚子,边大声对她说道:“姨娘,吸气,呼气,用力,用力,对,再吸气,呼气,用力。”钱玉宁只感觉着她把自己的孩子往下面推,一只手不停的从圆滚滚的肚子上满满往下挤压,反复五六次后,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落到了小便处,而且在努力的往外面挤压。这时,岳珍娘放开挤压她肚子的手,过去用手摸了摸,抬起头来惊喜的说道:“姨娘,先慢慢呼吸,忍住痛,已经看见头了,等一下我叫你用力再用力。”钱玉宁只好忍住巨痛,尽量漫漫呼吸,脸上的汗水像流水一样淌下来,下身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这剧痛快要撕裂她。 就在她觉得自己无法忍受的时候,岳珍娘说道:“姨娘,深吸一口气,对,慢慢吸,再慢慢吐出来,再吸一口,再吐出来,再吸气,再吐,再吸,好,用力,用力,用力啊!姨娘,小公子快要出来了。”钱玉宁只听见卡擦一声,自己憋足了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拉,只感到肚子一松,下身有个东西掉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痛感袭来,屋子里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味挥散不去。岳珍娘抱起刚出生的小婴孩,清理了一下他口鼻堵着的淤血,看了看,是个男孩,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嘹亮而高亢,似乎在宣告着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钱玉宁还在呻吟着喊痛,岳珍娘把刚生下来的婴孩交给站在一旁的小丫头,上去查看,发现钱玉宁肚子里还有一个,她看钱玉宁似乎要晕过去了,也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于是赶紧对她说道:“姨娘,还有一个,快,吸气,呼气,再来一次,再一次,吸气,呼气,一次就好啊!用力,姨娘,用力,用力啊!”可惜这时候钱玉宁已经陷入了昏沉之中,她听见了产婆的话,她也想用力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实在是没力气了,现在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好想睡过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岳珍娘一看情形不对劲儿,对坐在床下傻眼的崔书言道:“小侯爷,快和姨娘说说话,要她醒来,生下这第二个孩子,如果这时姨娘晕过去了,恐怕这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和她就是一尸两命啊!” 一句话惊醒了崔书言,他反应过来,抓起钱玉宁的手在她耳边喊道:“玉宁,玉宁,快醒来,咱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快,起来,再用力一次,把他生下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钱玉宁抬了抬眼皮,实在是没有力气。 崔书言握紧她汗湿的手,眼圈都红了:“玉宁,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和孩子可不能离开我呀,刚才大的一个孩子已经出生了,你听,他正在哭呢,你可不能出事啊!没娘的孩子可怜,你死了他怎么办?玉宁,快醒来,只要把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就是咱家的有功之人,只要一下子就好,快醒来。”崔书言一招手,那抱着孩子的丫鬟走了过来,崔书言将他抱过来放在钱玉宁枕头边,那孩子仿佛知道母亲此时正在遭受磨难,大声哭起来。崔书言把钱玉宁的手放到孩子身上。突然,奇迹出现了,钱玉宁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哭得手舞足蹈的小家伙,她好像又有了生产的力气。岳珍娘看准时机,上去照刚才的样子按压了几下钱玉宁的肚子,钱玉宁也配合起来,终于,钱玉宁一声惨叫,第二个孩子落地了。这孩子被岳珍娘抱起来清理好后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像小猫咪一样哼唧了几声,细声细气地,岳珍娘一看,是个女娃娃。她把孩子抱到崔书言和钱玉宁身边递过去,道:“小侯爷,姨娘,这第二个是个千金,恭喜恭喜!”崔书言把孩子接过来和哥哥放在一起,钱玉宁终于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一个小丫鬟出去叫了两个四十岁上的嬷嬷进来给钱姨娘清理,突然,一个嬷嬷尖声叫道:“不好,姨娘她出血了。”另一个一看,也惊恐地叫道:“姨娘血崩了。”几人吓得面无人色,钱玉宁的下身此时血流如注,岳珍娘马上从随身携带的小医箱里拿出两颗红色的药丸来给她用参汤服下去,又叫丫鬟去屋子外面问苏春秋要早已经熬好的汤药,自己则亲自带着两个嬷嬷给钱玉宁清洗干净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特殊针线来给她把刚才生产时剪刀剪开的伤口缝合起来。一阵忙乱,崔书言在一旁看着钱玉宁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差,灰白灰白的,他开始感到有一些害怕,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虽然是在战场上,杀的是敌人,但是,当时感觉很痛苦,这种痛苦让他差点崩溃,一个敌人乘着他痛苦的时候来偷袭,幸好当时被父亲看见,一刀结果了他。从此以后,他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对敌人慈悲,绝不要害怕,因为害怕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自己方寸大乱。 可是现在,看着钱玉宁这个样子,他心里不好受起来,开始自责,如果自己回来早一点,玉宁也就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不用这么遭罪了,况且,她拼死为他生下一双儿女来,他,实在愧为人父。”如果这次玉宁就这么走了,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崔书言站起身,叫来两个嬷嬷抱起两个孩子随自己出去,吩咐守在门外的刘嬷嬷和孙嬷嬷应芳三人进去服侍钱玉宁,让她穿戴整齐。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叫苏大夫进去好好为她诊治一番,自己则守在门外候着。不一会儿,苏大夫和她夫人岳珍娘一起出来了,两人都神情沉重,崔书言心中一沉,蹙眉问道:“怎样?苏大夫,要用什么药尽管说来,我去府中库房拿来。” 苏春秋抬起头来皱眉道:“小侯爷,这,姨娘失血过多,又加之先前怀孕之初有过出血的现象,现在血虚气虚,又兼体内有淤血,要用大补之药,但此药又不可燥,否则会适得其反。其天山雪莲补阴养血,最宜气血两虚之症,冬虫夏草敛气补肺补肾,最宜调养五脏,西域红花擅长化女子宫中血瘀。此三味药再加上人参,当归,白芍,熟地,合为七味养元丹,若姨娘服下,病情立缓,加之慢慢调养,不出一年即可痊愈。” 崔书言疑惑道:“天山雪莲,冬虫夏草,西域红花。我怎么一个都没有听说过?如此古怪的药名!” 苏春秋继续道:“这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两味药极为难得,我听说宫中有进贡的天山雪莲,冬虫夏草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它的踪迹,我也只是听我师父提过。此药冬天是一只被冻在雪地里的虫子,深埋在四千多米的高原上,到了夏日两三米厚的冰雪消融之时,发现此物已经从虫子头部处长处一截嫩绿色的芽孢来,此谓冬虫夏草,冬天是虫,夏日一到就变成了草,十分神奇,因其在冰雪之中得其寒魄,又在夏日之中得烈日之阳刚之气,故收纳阴阳两极,可以使人阴阳调理,顽疾得愈。” 崔书言道:“那西域红花呢?” 苏春秋拱手道:“苏某有一次去海边采药,偶然从一个西域坐船来的商人处得到一些红花,一直珍藏着,已经在产妇身上试用过了,效果确实好出普通红花百倍,如果妇人长期使用,还有永葆青春,延年益寿之功效。因其不是中土之物,十分难得,故而苏某一直舍不得用,小侯爷要用,苏某一定双手奉上。” 崔书言道:“好,我这就进宫求皇上赐药,苏大夫你再帮我打听一下冬虫夏草的下落,崔某感激不尽。” 苏春秋道:“小侯爷客气,小侯爷你一定要快,姨娘拖不过三天,如若三天不服药,必定再次血崩,到时候苏某也就无能为力了。” “好。”崔书言带着两个抱着孩子的嬷嬷去了自己奶娘的住处,看见张奶娘正坐在屋子里发呆,于是上前唤了一声:“奶娘!”张奶娘回过神来,看见小侯爷来了,赶紧迎上来,崔书言于是把两个孩儿托付与她,一番相见,两三句话后,又匆匆离别。张奶娘把男婴心疼的抱在怀里,看着他吧唧吧唧努着小嘴找吃的样子,不由得自发自动帮着找起奶娘来,忘了自己头上的伤痛。 最后,在府里找到一个刚生养了小孩的人家,就是喂马的方满仓家,他的婆娘刚生了个小丫头片子,这已经是第三个丫头了,方满仓正在下人房里和他婆娘抢孩子,要把这孩子送人,方满仓抓着裹着孩子的小棉被,可他婆娘紧紧抱着不撒手,他正大声骂着婆娘,让她松手,一只手举了起来,在方家,揍老婆简直是家常便饭,经常发生的事,方大嫂抱着孩子不敢放手,眼见男人的铁拳要打在自己身上,她无力反抗,只好搂紧了小女儿哭泣起来,这就是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女人的悲哀! 管事的到来解救了方大嫂,他进门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去拉住方满仓道:“满仓兄弟,快别打了,你家有福了,侯府里得了个小公子,快,叫你婆娘收拾一下,跟我进府去做奶娘。” 方满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他家婆娘进侯府去做奶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轮到他方满仓的头上了,当场高兴得傻笑起来,放下抓着小女儿棉被的手。粗声粗气的吼了他婆娘两句:“还不快放下这赔钱货,随木管家去侯府伺候小公子,我告诉你,要是错过了这等好事,耽误了老子的前程,看老子不抽死你。” 看当家的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方大嫂打了一个哆嗦,紧紧抱着慢慢往角落里移去,不敢作声。方满仓见婆娘这副畏畏缩缩样子,还不赶紧起身来跟着木管家走,顿时火冒三丈,又作势要上前去揍人。 木管家一看,只得又上前去拦着,嘴里口气不悦起来:“怎么着,方马儿,你是不是疯了,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动手?你说你把你老婆打出个好歹来,府里小公子没有奶吃,看小侯爷不用马鞭抽死你。”听木管家这么一说,方满仓害怕了,放下手来,陪笑道:“哪能不给木爷爷您面子,我这婆娘你只管带走,这小丫头片子我自有收拾。” 方大嫂听见方满仓这话,抱着孩子冲到木管家身后,抖着声音大声道:“我不,木管家,我求求你,让我带我们家妞妞一起去吧,我一定把小公子喂得饱饱的,我奶水足,真的,求求你了!”方大嫂害怕得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整个人非常不安,生怕自己一走,那个狠心的方满仓就把自己刚生的小女儿拿出去送了人。现在听木管家说要她去给侯府小公子当奶娘,于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住的对着木管家哀求着。 木管家转头看着这个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女人,慌乱的抱着怀中的女儿不住的苦苦哀求着自己,那个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不安的哭起来,细声细气地,像一只小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 木管家想起府中的张奶娘说过,小公子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半天了,还没有喝过奶,怕饿坏了,叫自己尽快找一个奶娘回去,又见方大嫂这个样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心想,如果真的不让她带着女儿,她肯定不会安心喂养小公子,罢了,我老木今儿就当一回好人,让她把女儿带去,先让府里刚出生的小公子吃饱是正经,以后若是主子不喜,再慢慢寻找奶水好的乳母换了她便是。 当下,木管家便从袖筒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扔给方满仓:“方马儿,接着,这是侯府赏你的,我先将你家娘子带去给主子瞧瞧,若是瞧上了,自有重赏。”木管家开口,方满仓又得了银子,哪有不愿意的,简直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方满仓紧紧攥着那锭银子,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一个劲儿说着:“那就请木爷爷多照应了,我这婆娘你别看她瘦不伶仃的,可奶水好得很,这还是没吃饱,这吃饱了饭呀,喂养三个小公子都不成问题,保管把府中的小主子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木管家现在哪儿有空和他啰嗦,嗯哼了一声,带着方大嫂就要走,方大嫂这时想起来要收拾些衣服,请木管家稍候片刻,木管家那容得她慢慢收拾,说道:“我说方家的,快走吧,主子可在府里候着你呢,去迟了是要吃板子的。再说了,只要主子看得起你,做了小公子的近身伺候奶娘,自会赏下四季常服来。”方大嫂这才抱着孩子跟木管家去了侯府主子们住的前院。 第五十七章 天山雪莲 却说崔小侯爷带着沉重的心情先去找了诚王,诚王殿下告诉他,宫里确实有天山雪莲,可惜只有三朵,乃五年前由南越国千里迢迢进贡而来,据说此花开在天山最高峰玉龙雪山之巅,吸取天地之精华,一百年发芽,一百年开花,极为珍贵,南越国一共得了三朵,全部进贡到了大周国。皇帝把这三朵花放在内库房,视如珍宝。 崔书言见诚王这样说,心中苦涩,皇宫大内,皇上珍视的东西,自己怎可轻易得到呢?他心灰如寂,只觉得双腿无力,跪倒下去,诚王眼疾手快,将他扶了起来:“书言,那女子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崔书言道:“是。” 诚王叹道:“一个女子,何必在意,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开疆拓土为己任,莫让儿女私情迷了心智,毁了前程。” 崔书言猛的抬头道:“不,殿下,如果一个男人连他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何颜面空谈报国。况且,玉宁,她救过我的性命,又为我生下了孩子,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要去试试。”崔书言爬起来就往外走去,二诚王将他拦住,问道:“你可想好了?你此时去惊动皇上,实为不智,况且,你一个小小的侯爷之子,父皇他是不会把雪莲赐给你的。” 崔书言沉默不语,半响说道:“我去试试。”还是固执的走出了诚王的府邸。 诚王慕容安站在原处没有动,一直凝视着崔书言出了府,他实在是想不通,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堂堂安信侯府小侯爷竟如此不智。不要说是一个小小侍妾了,就算是正妻,为了所图之大业,在有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舍弃的。 站在权利中心的诚王殿下当然不会明白,何为人间真情,在他看来,男子就是女人的天,娶王妃纳侧妃都是为了与朝中重臣权势世家联姻而用的手段。他的王妃娶的就是徐国公的嫡女,徐氏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进府之后又主动为他求取了上阳林氏女,丽洲杨氏女两位,聘为侧妃。如此一来,自己这个诚王殿下马上就增强了许多能够支持他的实力。 当然,不管诚王殿下想的明白想不明白,但他现在脑子里面很清楚,安信侯府这一支无论如何是自己不能舍弃的。且不说自己花了十多年心血栽培拉拢了崔书言这个安信侯府小侯爷所花的力气和心血,两人多年相处也有一些感情,崔书言对自己可谓是忠心耿耿,办事能力极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安信侯府世代武将,在军中颇有威信,安信侯虽说已久不上战场,不过在各军营中都有许多当年的老部下和带过的亲兵,在大周国的军队中可以说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么一股中坚力量,各方势力都在示好拉拢,他现在执意要救自己的妾室,自己这个诚王殿下如果不乘机帮他一把,以示恩义,恐怕到时候泰王和信王不会坐视不理。 当晚,皇宫外面来了一个人,要求见皇帝,守宫门的太监和守军们当然认识这位安信侯府的崔小侯爷,马上就去向皇帝禀报,皇帝打发贴身大太监王玉前去询问,王玉回来禀报说:“回禀皇上,安信侯府崔小侯爷求皇上赐药。” 皇帝说道:“他要什么药?给什么人用?说吧!” 大太监王玉说道:“回皇上,小侯爷说求皇上赐予一朵天山雪莲,好拿去救一个人。” 皇帝奇道:“什么人?竟要用到天山雪莲!” 王玉捂嘴咯咯笑道:“皇上,奴才听说是一个女人,好像是崔小侯爷刚纳进府的姨娘,听说,很得小侯爷宠爱呢!” 皇帝听了有些不悦起来:“怎么一个妾室也配用天山雪莲这种圣药?莫非崔书言疯魔了不成!哼,让他回去,黄口小儿,简直荒唐。” 王玉见皇帝面色薄怒,也不敢为崔书言说好话,赶紧退了下去。 来到宫门口,崔书言老远就看见大太监王玉走了过来,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公公,皇上可允了?” 王玉把崔书言拉到一旁墙角下去,避开宫门口侍卫们的眼睛,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来塞到崔书言手里,道:“小侯爷,不是杂家不帮你,确实是皇上他有些不悦,奴才这脖子上的脑袋还要留着吃饭用,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王公公依依不舍的看了银票一眼,道:“你还是快回去吧,皇上说了,让你回去。这事儿就不追究了。” 崔书言哪舍得走,硬拉过王公公的手来,又把银票还给了他,嘴上说道:“王公公是皇上跟前第一得意人儿,皇上对您最是信任不过了,就帮帮书言吧,书言往后必当重谢。” 王公公急了:“嗨!小侯爷,你这不是难为老奴吗?皇上已经生气了,老奴可不敢再为你通报。小侯爷您请回吧!老奴也要回去复命了。”王玉是只老狐狸,精滑精滑的,三两句推脱了崔书言就急匆匆的往內宫中去了,崔书言还不死心,要上去拦下来,可哪里拦得住,反倒是守宫门的守卫们早在王公公的示意下把他拦在了宫门外。 无法,崔书言在宫门口急的团团转,抓耳挠腮的想不出办法来,一会儿,来了一个府里的侍卫,说是天快黑了,老侯爷叫小侯爷回去用饭。崔书言不理,把那人打发了回去,自己还是留在皇宫的红墙宫门外。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天山雪莲还没有着落,崔书言心情无比的失落,可是又没办法,只好一咬牙,撩起衣袍直挺挺的跪在宫门外,提起丹田真气大声道:“微臣崔书言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一直喊一直喊。 不一会儿,大概是惊动了皇上,大太监王玉又出来了,这次他脸上没有半丝笑意,上来就叫身后的宫中侍卫拿下崔书言,手上拂尘一扫,两眼一翻,用他那尖细的嗓子道:“圣上口谕,安信侯府世子崔书言不听圣教,喧闹宫廷,着其回府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得出府,钦此!”念完圣谕,王公公又一扫拂尘,对被侍卫们擒拿按跪在地的崔书言道:“小侯爷,接旨吧,小侯爷!” 崔书言跪在地上,听了皇上口谕,无可奈何,只得接旨:“罪臣崔书言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他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王公公叹气道:“小侯爷,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个女人,实在不值。今儿个你最好是乖乖回去,德妃娘娘方才突然恶疾发作,皇上正心烦呢!可不要再触怒龙颜了,到时候龙颜大怒,可不是你我能承受得起的。” 随后,崔书言被几个大内侍卫抢行送回了安信侯府。 安信侯崔钟义诚惶诚恐的接待了宫中侍卫,说要留人家喝茶,可人家摇摇头就走了。 把宫中侍卫送走后,回头来看见自己儿子那幅不争气的样子,老侯爷怒不可抑的质问崔书言道:“言儿,你做的好事,为了个女人,是不是要捅破天?” 崔书言不言语。老侯爷气急败坏,请出了家法,也就是一根带刺的手臂般粗壮的一根藤条,狠狠抽了他一百来下。可崔书言就在哪儿直挺挺的跪着,被打得遍体鳞伤即不向父亲求饶认错也不啃一声痛。这下可把老侯爷彻底激怒了,还要再打,幸亏侯爷夫人闻讯赶来,拼死拦下,见到儿子身上到处都是一条一条血淋淋的伤痕,当场流着眼泪对着老侯爷哭嚎起来:“侯爷,你怎可把言儿打成如此模样,你快要打死她了呀!” 老侯爷气结:“哼!这个不孝子,不打不成气,竟为了一个女人去宫门外跪着,求皇上赐药,简直丢尽了我的老脸,我以后还要不要去上朝了?” 侯爷夫人也怒了:“那您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啊!徐嬷嬷,快,拿侯府的牌子去宫中请洪御医来。” “哼!”老侯爷一甩袖子,满面怒气,但终究是没在说什么了。呆了一会儿,听夫人哭得烦躁,心中也觉得憋闷得很,于是大踏步去了书房,图个清静,顺便平静一下心绪。 侯爷夫人细细查看着儿子的伤势,哭得真是肝肠寸断,反而是身上受伤的崔书言看他娘哭的实在是伤心,忍不住劝道:“娘亲,孩儿不痛,别哭了。” 侯爷夫人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你这个傻孩子,你父亲打你,你怎么不跑,看看,被打成什么样了!“说着又是一阵心痛流泪。 崔书言:“真的不痛,娘你别哭了。” 侯爷夫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崔书言立马痛得呲了一口气,感觉牙缝凉丝丝几许,背上火辣辣一片,只好忍着,脸上只见两只眼睛瞪大了不少。 侯爷夫人见他这样,没好气的说:“我的儿,那女子你真的就那么上心?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做?“ 崔书言苦笑道:“娘啊!能不能先把我的伤治好再说啊!洪御医来没有,再不来,我的血都要流干了。” 侯爷夫人听了果然着急起来,吩咐随侍在一旁的美莲去二门看看徐嬷嬷去请洪御医,到底人请来没有。 又等了许久,终于来了,但来的不是洪御医,是一个姓林的医士,说是洪御医的徒弟,他向侯爷夫人请安,说道:“家师今日刚好在太医院当值,不想宫中姜德妃娘娘突发恶疾,左院判高大人与家师一同被宣了去,故而不能前来,徐嬷嬷去到太医院时,就只有在下和一位刚进太医院的吏目在,下官心想小侯爷病势不能久侯,贸然前来。还望侯爷夫人莫怪!”林医士说完,并不立即动手帮崔书言治疗,只是站在一旁,微笑注视着众人,显得十分有礼! 徐嬷嬷这时也向侯爷夫人说道:“夫人,老奴去时,洪御医不在,老奴心想,小侯爷伤势严重,恐怕耽误不得,所以请了这位林医士。” 夫人这时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那不行,我就要洪御医,然后把人赶走吧,那儿子的伤势怎么办?于是,她只好说道:“那,就有劳林医士了。”侯爷夫人说着放开儿子退到一旁,那位林医士才上前去为崔书言整治起来。 崔书言受的是皮外伤,且老侯爷虽说生气,可手上也把握着分寸,没有伤着他身上的筋骨和内脏,大多伤口都是由藤条上的那些刺头划拉出来的,看起来皮肉翻裂,血鼓伶当的,有些吓人。待林医士为他消毒止血,上药,包扎好伤口以后,崔书言又没事人一样了,除了脸上有两道还没有干的血疤,穿上衣服,把伤口遮住,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待林医士给崔书言整理包扎好,侯爷夫人即吩咐徐嬷嬷给包了一封丰厚的诊金,那林医士道也不推辞,直接收了,告辞走人。 侯爷夫人又吩咐厨房做了清淡了小菜稀粥亲自看着儿子吃了,歇下,这才放心的带着徐嬷嬷回了自己的永和院。 第五十八章 两个奶娘 崔书言在房里休息了一阵,心中始终放不下钱玉宁,于是爬起来去了二门上的听雨阁。 今个儿府里特别安静,下人们做事也都很麻利勤快,绝对没有一个偷懒的,也没有再像平日里一样嬉闹玩笑的,因为主子们心情不好,谁都怕主子一个不顺心就拿自己出气,发落了自己,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崔书言带着铁头来到听雨阁,见了刘嬷嬷孙嬷嬷应芳三人,钱玉宁仍是沉沉的睡着,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崔书言把几人都叫出去,独自陪着沉睡中的钱玉宁说了一会儿话,然后默默的出来去了张嬷嬷处。 两个小人儿这时正由张嬷嬷指挥着新来的两位奶娘抱着玩耍。 崔书言进去便唤:“奶娘。”听见小侯爷的声音,张嬷嬷迎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崔书言脸上的两道血疤,失声紧张的问道:“小侯爷,这是怎么了?” 崔书言轻轻松松的说:“没什么!” 可张奶娘哪里信,脸上这么长两条血口子,一看就是用什么东西打出来的,哎呦!当场奶娘就心疼起来,上去摸了摸他的脸:“还疼吗?” 崔书言有些脸红啊!自己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老娘和奶娘当成小娃娃对待,其实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当初跟随父亲在战场上的时候,受过比这个严重得多的伤,都挺过来了,可那时娘亲和奶娘都不在身边,父亲又是一个将军,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而且军营里受伤的士兵很多,甚至有一些伤重不治而身死。那时受伤了,只要没有躺下不能动,都必须上战场,虽然他是将军的儿子,也不能例外。现在被父亲打了一顿,受了一些皮外伤,娘亲和奶娘都这么激动,这多少有点让崔书言有些感动,又有些别扭。 “两个小东西呢?”崔书言指的是自己刚出生的一儿一女。 “在屋里呢,奶娘抱着在玩耍,下午睡了一觉起来,大概现在还不困,精神得很。”张嬷嬷引着崔书言进了屋子,看见两个年轻的媳妇子正一人一个抱着孩子。 她们见崔书言进来,刚才又听见了张嬷嬷对他的称呼,大概也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府中的主子小侯爷了,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慌乱。方大嫂因为从前就是侯府的小人,虽然没有见过主子的面,可会点子规矩,见到小侯爷就抱着孩子规规矩矩的跪下恭敬的喊道:“小侯爷吉祥。” 另一个任氏则因为是直接从外面买回来的,什么规矩也不会,见方大嫂请安的样子,也想学着依瓢画葫芦做一个,结果因为动作太过慌张就差点抱着孩子摔了,幸好崔书言已经走到她跟前,一把扶住了,这一番惊险,屋子里四个人均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想着,还好没有摔到怀里的孩子。 崔书言一皱眉,伸手从任大嫂怀里抱过孩子来自己抱在怀里:“奶娘,这哪儿请来的奶娘啊!怎的抱孩子都不会,差点就摔着了!” 张嬷嬷上前去一顿骂:“任氏,你是怎么抱孩子的?要是摔着了小小姐,你赔得起吗?还不快给小侯爷磕头认个错,傻愣着干什么!” 要说这任氏也是个不经事儿的,眼看自己闯了祸,六神无主,就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她这一哭引得两个小的也哇哇哇的哭嚎起来,崔书言看儿子女儿哭得伤心,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张嘴巴张得老大,顿时心痛起来,气不打一处出,对着任氏低声吼道:“还不快滚出去。” 张嬷嬷见状,赶紧叫两个丫头进来把任氏架了出去,她全身发抖,已经是话也说不出来,路也走不动了。 崔书言抱着女儿,哄得不哭了,方才看着抱儿子的方大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大嫂:“回小侯爷话,奴婢原先是在灶下伺候的粗使丫鬟喜翠,后来嫁给了马房的方满仓。” “嗯,那你养过几个孩子?”崔书言继续问道。 “回小侯爷话,奴婢生了三个女儿,都是奴婢带的。”方大嫂似乎对自己连生三个女儿的事感到羞耻,红着脸低下头去。 崔书言没有注意到她脸红。还以为她是刚才看见自己发落了另一个奶娘,害怕自己,继续说道:“不错,有带孩子的经验,以后好好喂养哥儿姐儿,杂事自有丫鬟做,你只管好好带孩子,知道了吗?” “是。”方大嫂回话道。 崔书言顿了顿,继续道:“这几天你先劳累一下帮张嬷嬷一起带着两孩子,我马上差人出去再找一个好的奶娘回来。” 方大嫂那敢有什么意见?仍是恭恭敬敬的对小侯爷道:“是,奴婢省得。” 崔书言这才低头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婴孩来,这一低头,正好看见怀中的小东西正睁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圆圆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静静看着,一张红红的樱桃小嘴正无意识的做着吃奶似的动作,努着小嘴圈成圆圆的一圈。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粉色的衣裳,衬着刚出生时有些皱皮的红红的小脸,小鼻子也是红红的,显得有些可爱又可怜,崔书言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软软的,爱怜的身手碰了碰她的小脸。 他又抱着女儿走到方大嫂旁边看着方大嫂怀里的孩子,那孩子许是刚才哭得太大声太用力,已经睡着了。毕竟是男孩子,看着个子要比女儿大一些,就连脑袋都要大一圈,头发也长得好,黑亮黑亮的,不像自己怀里的女婴,头发有些稀稀拉拉的又偏黄。 崔书言问张嬷嬷:“奶娘,史氏来过没有?” 张嬷嬷似乎知道他的担心,道:“没有,小侯爷,少夫人还没有来,倒是几位姨娘来过了,老奴一个都没让见。” “嗯!”崔书言凝神片刻,道:“奶娘,这两孩子还是只有你来带,我最放心,史氏如果来,也不要见。” 张嬷嬷听了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看过了两个孩子,崔书言又想起钱玉宁来,心中有些沉重,于是把孩子给张嬷嬷抱着,自己去了书房。 第五十九章 冬虫夏草 坐在书桌前,翻了两篇书,又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吩咐铁头不用跟着自己,去休息,一个人静静在窗前看天边的月亮,站了许久。 他默默想着,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了,也许是在江宁的青龙湖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柔弱的身影便一下子闯到了我的心里,也许是她在灯下细细为自己缝补衣服时那认真的神情让自己着迷,也许是在绿柳别院得知她怀孕时心中涌现出的巨大惊喜,许多许多,两人相处的时刻,她笑时的样子,她哭时的样子,她受委屈后倔强不理自己的时候。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等我们发现时,才知道,其实,爱情它早就来了! 崔书言在心中默念“玉宁,你不能死,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一定会让你没事的。” 突然,书房外的竹林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崔书言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灵敏的跃出窗口跟着声音追了出去,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嗖嗖两三下就跳上安信侯府两米高的围墙向外面跑去,崔书言也提气跳上墙头追了上去。那人跑得不紧不慢,即不用尽全力甩掉崔书言,也不让他追上自己,一直把人引到了城郊的一片桂桂花林中去。此时正是六月,桂花还没有开,不过,桂花林旁边的一截矮墙上爬满了一墙刚开放的粉红色月季花,香氛四溢。 他走至矮墙下,摘下一朵新开的月季花凝气其上,一个漂亮的侧翻身,那朵花准确朝着崔书言的脸上飞掷而来,崔书言刷的抽出宝剑,黑夜中只见寒光一闪,那朵花已经被剑气震碎,花瓣纷纷落雨一般飘下来。崔书言握剑站在花雨中,头上身上沾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顿时扬起一阵浓郁的花香味来。 “啪啪啪!”那人两手拍着巴掌,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她口中溢出:“小侯爷好身手。” 崔书言面无表情:“你是谁?为何引我到此?” “我是谁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我道是听说你在找天山雪莲和冬虫夏草这两味药?”她说。她蒙着头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凛冽而清明的盯着他。 “……………”崔书言不说话。 “接着!”她突然说道,随着说话声左手一杨,一样东西扔了过来,崔书言下意识的伸手去捉,手上滑腻腻的,一条蛇赫然被他捉在手中,不断扭动着身子,翘起三角形的脑袋吐着红色的蛇信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臂。眼看它就要咬伤自己,崔书言右手快如闪电两指捏住它的七寸,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条通体赤红的海蛇,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几分钟之内,蛇毒随着血液串遍全身,进入心脏,自己必死无疑。崔书言感到胸中一股怒气,提剑刷刷几下把赤色海蛇当场斩为五段,挑在剑上,运起真气,往那黑衣女子身上掷去,嘴里说道:“还给你!” 那女子从腰中抽出一条形似腰带的软鞭,几下便把断蛇尸体震飞出去,然后动作潇洒又利落的把软鞭一甩又缠回了自己腰上。 “小侯爷果然厉害,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那女子咯咯娇笑着说话。 “………”崔书言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和她说的,于是收起剑来转身就走。 “我把冬虫夏草送与小侯爷,小侯爷答应我一件事可好!”那女子对着崔书言的背影说道。果然,他停下了脚步,转了过来盯着她。 他左手拿剑,右手随意搭放在一侧,但她知道,他动作很快,如果要在一秒之内砍下一个人的脑袋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和语调,认真的说道:“小侯爷,我要你手上那把短剑红豆,另外,再帮我杀一个人。” “杀谁?”崔书言皱眉。 “这个嘛,以后再告诉你,你愿意就点一点头,不愿意就算了。”那女子如是说。 “你是叶红秋?”崔书言肯定的问道。 “是,小侯爷,上次如果你舍得你的红豆,你的美娇娘就不会如此受罪了,而这次,如果你再舍不得,我恐怕她就没命了。”叶红秋似乎胸有成竹。 “好,红豆给你。”崔书言果然答应,“不过,杀人我不会去做,你找别人吧!” “这样吧,不杀人也可以,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你以后要帮我做一件事。”叶红秋似乎不一点也不愿意吃亏。 崔书言皱了皱眉,“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如果你的要求我不愿意,就不会去做。” 对于这样的回答,叶红秋似乎有些生气,几多月季花接连带刺凌空飞来,被崔书言的宝剑几下便斩成了碎花片,飘散在空中。 叶红秋没办法,只好说:“上次你答应给我的两万两银子我还没有收到,这次一并给我。” “好”崔书言道:“冬虫夏草呢?” “给你!”叶红秋手中一物向崔书言飞来,快如闪电,崔书言宝剑挽花,轻松用剑尖挑住,是一个精巧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根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但是虫子的头部又长了一个牙草状的植物,和苏春秋形容的冬虫夏草一样。 “红豆给我。”叶红秋喊道。 崔书言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剑来,赫然正是那把镶嵌了红宝石的短剑,他不舍的把剑放在手里摩梭了两遍,才依依不舍的把它扔给叶红秋,转身走了。 叶红秋接住短剑,“噌”的一声猛地拔开来,只见寒光一闪,剑气泠然,在黑夜中,只看见这把短剑利刃如雪,握在手中自有一股森冷的感觉,沸腾了握剑之人心中的热血。叶红秋爱不释手,拿在手中舞动起来,只觉得顺手无比,顿时心中高兴的很,喜笑颜开的把短剑入鞘,揣在怀里,走了。 第六十章 大难不死 崔书言回到侯府,刚想坐下来喝一杯茶,有下人来报说,二皇子来了,已经在书房等了好久。崔书言茶也没有来得及喝,就匆匆赶去了书房。 见到二皇子,崔书言上前见礼,二皇子十分客气的让他不必多礼,两人分君臣坐下。饮了一杯茶后,二皇子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崔书言,崔书言打开一看,里面一朵纯白色的干花,足有半尺来长,外面有深绿色的花萼,花瓣分三层,最里面一层粉白色,中间一层纯白色,外面一层绿白相间,三层花瓣中间有粉黄色的花蕊。盒子一开,清香扑鼻,幽盈身边,只感觉全身轻松,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崔书言顿时心中想着,嘴上就问出来了:“二皇子,这是?天山雪莲?”他一脸激动又惊喜的表情。 二皇子轻笑道:“是的,这的确是天山雪莲。” 崔书言看着二皇子,心中无限感激,单膝跪下去,口中说道:“臣多谢二皇子抬爱,赐予天山雪莲。” 二皇子上前扶起他,道:“书言,你要谢就谢德妃娘娘,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德妃娘娘?姜德妃!这时崔书言突然想起大太监王玉的话,说德妃娘娘突发恶疾,皇上心情不好的事来,难道?他抬头看着笑得一派云淡风轻的二皇子,又是一个跪地:“臣崔书言多谢二皇子和德妃娘娘垂爱,大恩大德,铭感五内,以后德妃娘娘差遣,莫敢不从。” 二皇子站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臣服在脚下的崔书言,虽说以前他就选择了跟随自己,不过,现在更是效忠于自己,这是他所乐见其成的。他,果然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的人才自己身边再多几个,何愁大事不成? 而此刻,崔书言心中充满了狂喜,他的玉宁有救了,他真的很感激二皇子,也很感激姜德妃,心中也更加肯定了以后效忠于二皇子的决心,虽然他从前就是这么做的,但是,现在更多了一份信心和决心。因为他知道,二皇子不会亏待自己的。 当崔书言把天山雪莲和冬虫夏草交给苏春秋时,苏春秋简直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爱不释手的又摸又看了老半天,观察来观察去的,看样子是舍不得用了。他老婆岳珍娘上去一个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他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把药材拿下去配药。崔书言看他那个样子,感觉自己很不放心,怕苏春秋因为太爱这种稀世珍宝的名贵药材,而没有全部做成药丸给钱玉宁服用,怕她因为药量不够而得不到最好的恢复。于是,小侯爷亲自上阵,要求帮忙苏大夫打下手,顺便当监工,两人捣鼓了一天一夜,才把成药做出来,一共十五天的药量,两人都是为了做好药没有合眼休息过,累的够呛。药丸做好,崔书言就催着苏大夫给钱玉宁服下,两人守着观察了半天,她还是没有醒来,苏大夫实在瞌睡得不得了,告辞回去了,崔书言一个人坚持守着,守着守着因为太疲倦,也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六天,终于,在第七天的清晨,钱玉宁醒了。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自己一会儿在江宁,一会儿在京城,一会儿看见了魏明远,一会儿又是崔书言笑嘻嘻的出现,一会儿感觉怀里抱着的是大女儿妞妞,一会又感觉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好缭乱,好复杂,钱玉宁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气无力的,好像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如在云端,时沉时浮。 醒过来的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连动一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转动两颗眼珠子,剩下的就是大口大口的喘气了,整个人异常虚弱。钱玉宁用尽全身力气微微偏过头,看见了床边趴着沉沉睡去的崔书言,她想摸摸他的脸,可是无论如何使力也抬不起手来,她想喊叫一声,可是也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来,只能无助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起了硬壳的嘴唇。做完这些,她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只好大口大口的喘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又舍不得闭上眼休息,怕一闭上眼睛就永远的睡了过去,再醒不过来了。 数次生死离别之际,钱玉宁不再逃避,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想活得有尊严,就要去努力争取,不可以逃避。既然命运让她遇上崔书言,走进侯府,现在她们又有了孩子,那她就必须忘掉过去,彻底的,向过去的一切,向曾经软弱的自己,向曾经已经过世的丈夫,说再见,她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自己不能,也不该再去想起他。因为,他已经死去,而自己和孩子们,还要继续活下去。现在她们娘几个的依靠没有别人,就是小侯爷,所以,她以后要对小侯爷一心一意,尊他是她的天,尽心服侍,爱他,依附于他。 钱玉宁自从醒来过后,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小侯爷又关怀备至,一个月下来,人已经是大好了,能下地走动几步,苏春秋连连惊叹,这七味养元丹真乃神药也,一个生产之时血崩的妇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得这么好,简直是一个奇迹。 侯府中的下人们见钱玉宁如此得小侯爷的宠爱,也并不敢因为她是外室而轻曼了,看她的样子,迟早是一个得宠的姨娘,谁会傻得去得罪呢!于是,各个见到钱玉宁都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就连美玉美云和香书香墨四位姨娘都已经主动来看过了钱玉宁,因着在小侯爷跟前儿,都是极亲热的样子,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个儿是亲姐妹呢。不过,小侯爷看这情景倒是挺开心的,自己的几位妾室能和平共处,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除了少夫人和春娟还没有来,想来也是,少夫人是正室,钱玉宁顶破了天,就算再受宠,那也是偏房姨娘,钱玉宁早晚是要去给少夫人磕头敬茶的,哪儿能让正室夫人纡尊降贵来看她呢?至于春娟,她自然是和少夫人一条心的,她不来也是意料中事。 钱玉宁醒过来的第二日,就要看两个孩子,小侯爷吩咐奶娘抱了来站在床前让她看,可是不许抱,因为她还太虚弱,抱不起孩子,怕伤了她。钱玉宁斜靠在垫高了的枕头上,两只眼睛贪婪的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一些,都是白白胖胖的样子,看起来像两个雪娃娃,特别漂亮,可见奶娘把孩子带得极好。 崔书言抱过奶娘手里的男宝宝凑到钱玉宁跟前,说道:“他叫崔锦凤,是哥哥。”又空出左手来抱过另一个奶娘手上的女宝宝对钱玉宁说道:“她叫崔惜月,是妹妹。” “锦凤,惜月。”钱玉宁嘴里轻轻唤着,脸上散发着暖暖的母爱,看着两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的可爱模样,一颗心瞬间融成了春水一片。 崔书言怕钱玉宁贪看孩子们太久,伤了精神,命两位乳母把两个孩子分别抱了出去,引来钱玉宁一双忧郁的眼神,嘴上做了好一番抗议,闹着要时时刻刻看着孩子才能心安。为了安她的心,崔书言只好一直陪着她,哪儿也不去,并承诺等她大好了就把孩子抱过来让她时时看着,自己亲自喂养,她这才又高兴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侯爷夫人 八月的天,已是极热了,常常让人烦闷不已,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水来,稍微走动一下就汗流浃背。钱玉宁如今还是住在二门上的听雨阁里,这听雨阁地方极小,只有三个房间并一个连接着走廊的亭子,当初只是权作雅致休闲之用,所以没有修建小厨房和漱洗室,洗澡什么的,特别不方便,现在又是大热的天,这叫人怎么受得了!况且钱玉宁身子虚弱,动不动就是一身大汗,气随津脱,对她养病十分不利,于是崔书言琢磨着把她搬进碧翠园。 碧翠园在侯府的南面,靠近山边,环境清幽,园里栽种了许多花木,十分凉爽,平常是作为客居的。现在要将钱玉宁搬进去,还得去和母亲说一声,毕竟为着玉宁进府的事,她已经很不高兴了,崔书言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傍晚就去了永和院。 见了母亲,崔书言见她老人家只是喝茶,同身边伺候的丫鬟和嬷嬷讲话,并不搭理自己。只好自个儿凑上去“母亲,母亲,母亲!”这样叫了几声。夫人这才好像刚看见他似的,说了一句:“你来啦!坐吧!”说完后,又不搭理了。 这时,美莲刚好端来了冰镇莲子羹,崔书言殷勤的上去接了下来,自个儿端到侯爷夫人跟前,要伺候她用羹,侯爷夫人见儿子如此讨好,一时之间也有些受用,虽心里憋着气,到底是亲生的孩子,哪儿能跟他较真儿啊!两三下就被崔书言哄得是眉开眼笑了。不一会儿用完了莲子羹,美莲上来给夫人擦嘴,崔书言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来献宝:“母亲,这是凤栖山的暖玉,冬暖夏凉,最是养人了,儿子特地寻来献给母亲的,夏日配在身上,冰凉舒爽。儿子看着母亲您操劳府中事物,饭又用得少,听徐嬷嬷讲您晚间也睡得不好,这些天太热了,您也不要那么操劳,有什么事吩咐史氏去办就是了,否则病了儿子可是会心疼的。” 侯爷夫人见儿子心疼自己,心中欢喜,嘴上却似真似假的抱怨道:“史氏我现在哪儿叫得动呀?还不是因为你,弄了个什么钱氏进府,戳了人家的心窝子,连累我这个当老娘的跟着你受气,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说起来她是连连叹气。 崔书言无奈的说道:“史氏哪儿敢啊!她对您最是恭敬不过了,不会敢给您看脸色的。” 侯爷夫人笑道:“得,心里还是有你媳妇儿的,我儿甚好,没有有了新姨娘就忘了结发妻子。” 崔书言讨好的上去帮侯爷夫人捶背:“母亲,您就允了儿子这一回吧,我是真的喜欢玉宁,她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以后会孝顺您的。” 侯爷夫人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会说,罢了,一个姨娘而已,现在她也为我们侯府诞下麟儿,不安置好,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只是有一条,还得让她去史氏跟前敬了茶,磕过头,才算是进了门儿。” 崔书言这下喜笑颜开,嘴里一连串的好话冒出来:“我就知道母亲最是通情达理,大人大量,明儿儿子就领玉宁来给母亲您磕头,让她知道这都是母亲的恩惠。” 侯爷夫人忍不住笑起来:“哎呀!我家言儿也有这么嘴甜的时候,我道要看看这钱氏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如果只是空长了一幅好相貌,岂不是连累我儿成了贪色之人。” 崔书言一阵尴尬:“不会,不会,儿子岂是贪色之徒,就是觉得钱氏性子柔顺温婉,加上又给儿子生下了一儿一女,无论如何也不该负了她。” 侯爷夫人点头,道:“不错,大丈夫应如是,有担当,方成才。你明儿领她来见我吧,把两个孩子也抱来让我看看。”侯爷夫人其实早就知道了两个孩子的事,心中也早就想见一见了,只是她是祖母,这两个孩子只是儿子的庶子庶女,所以一直端着没有去。 崔书言应下了,刚好外间一个婆子来传膳,两母子便一块儿用了晚膳。 晚膳后,两母子对坐着饮茶,侯爷夫人问起:“听说你把姚嬷嬷一干人等关押了起来?可有此事?” 崔书言道:“母亲,确有此事,只因那姚嬷嬷太可恶,竟要至玉宁于死地,两个孩儿也险先胎死腹中,还好儿子赶到及时,否则一尸三命。儿子每每想到此事,就痛心不已,幸好两个孩儿吉人天相,否则我父子父女三人天人永隔,岂不让人伤神!” 看崔书言说得如此悲寂,神情又是愤慨,侯爷夫人也皱眉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姚嬷嬷平日里看着是个好的,却不想在大是大非上竟糊涂了。不过。”侯爷夫人顿了顿:“我听说那钱氏要走正门,姚嬷嬷的意思是让她走侧门,钱氏是姨娘,而且此时身份未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正门需得是正妻方可进出,侧室婢妾之流是不可以走的,这,你可知道?” 崔书言道:“母亲,儿子当时看情势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命关天,玉宁当时已经出血,大夫说了,恐怕会难产,这才选了一个最近的地方,也没想到那么多。至于玉宁,她是小地方来的,更加不懂这些了。” 侯爷夫人和颜悦色的道:“好吧,看在孙子的面子上,我就饶了她这一回,这往后啊,她就在府上住下了,我想也不用再出门。不过,她这种小地方来的人,礼数不周,作为我儿的姨娘,总是不配,我就遣两个嬷嬷去教她一下吧。” 崔书言喜道:“多谢母亲教导,至于姚嬷嬷等人,儿子着铁头带来,让母亲亲自处置吧,毕竟是服侍母亲的人,儿子也不敢不敬,只是那姚嬷嬷太可恶了,所以关了她一段时间,略作惩罚。” 对儿子的表现,侯爷夫人很满意,温和的笑着道:“你放心,这姚嬷嬷,我是不想再用的了,她恐怕已经老糊涂了,姨娘虽是不足挂齿,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侯府血脉,她也敢轻曼了去,这种不长眼睛的东西,我留她何用?” 旁边伺候的徐嬷嬷听到这一番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还好她站在侯爷夫人身后,没人看出端倪来。只她自己心中惶恐,一丝儿一丝儿的冒出冷气来,大热的天,凉爽的花厅里,竟密密麻麻冒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徐嬷嬷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姚嬷嬷算是完了”,昔日的死对头现在倒了霉,徐嬷嬷不仅没有高兴的意思,还有那么一丝悲凄。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当日先动手推了钱玉宁,后又悄悄借故溜走,现在虽然钱玉宁没有把这件事说破,侯爷夫人和小侯爷也都不知情,她侥幸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牵连,但心中总是不安,现在看着姚嬷嬷冲上去耍威风,结果反而当了她的替罪羊,这让她怎么能安心呢? 崔书言也笑着说:“母亲处事最是公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便是。” 两母子又聊了好一会儿,崔书言见母亲有些乏了,才起身告退了出去,回了听雨阁。 第六十二章 聪明伶俐 八月初十,中伏第十六天,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 这一日,崔书言领着钱玉宁和两个孩子到了永和院,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早已经端坐在大厅中等候着看孙子孙女。 崔书言走在最前边,钱玉宁紧随其后,张嬷嬷领着两个奶娘在最后,刘嬷嬷和孙嬷嬷到了门外就不准入内了,只好侯在永和院大门外。 崔书言领着钱玉宁进到大厅来,向着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行了跪拜礼,:“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钱玉宁跟着跪了下去,磕头道:“贱妾钱氏玉宁,见过侯爷,侯爷夫人,愿侯爷,侯爷夫人万安!” 两个抱孩子的奶娘也赶紧抱着孩子跪了下去,算是孙子孙女第一次见了自己的祖父和祖母。崔书言在一旁指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一个孩子介绍道:“父亲,母亲,这个是男婴,儿子给他起名叫崔锦凤。”又指着另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道:“这个是女婴,起名叫崔惜月。” 老侯爷不作声,侯爷夫人怕儿子跪得久了膝盖疼,于是和气的说:“快都起来吧,这大热的天儿,别又折腾出一身汗来。言儿,把我的孙儿给抱过来,为娘看看。” 崔书言接过奶娘手里的崔锦凤抱了过去,侯爷夫人一把抱在怀里,见小家伙黑眼珠子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看,似乎不怕生的样子,五官长的端正,小脸白生生的,又伸出小短手来胡乱在自己跟前抓弄舞动了几下,看起来可爱极了。 老侯爷也凑过来看着,大概也觉得他可爱,取下自己手上的一枚玉扳指在他眼前面上晃来晃去的逗弄他,崔锦凤觉得好玩儿,咯咯笑了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他这一笑,把大家都逗笑了,侯爷夫人对老侯爷道:“侯爷,你看,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舞得多有劲儿,将来必定是习武的好苗子。” 老侯爷一脸的同意:“我崔家子孙,都是要上战场的,将来他和锦真长到十四岁上,本侯爷就亲自教导兵法和武艺,只盼将来他们能在战场上扫平敌寇,建功立业,方可保我崔氏世代功勋。” 老侯爷一说话,就没注意手上的动作,崔锦凤显然对他手上拿着的玉扳指极为感兴趣,乘机右手上去一挥就勾住了那玉扳指。手上一重,老侯爷回过神来,看见小孙子右手的两个小指头正死死的勾住自己的玉扳指,两个眼睛凝神盯住那玉扳指不放松,观他面上的神色,好像是在使力一般,一幅严肃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崔家男儿,有志气,有志气。”崔书言上去轻轻用手把崔锦凤的小手给掰开,崔锦凤用小拳头挥舞着打了他两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扁着嘴巴似乎要哭的样子,侯爷夫人这边嘴里“啧啧啧”的哄了几下,这才又好了,收起了要哭的表情,咯咯咯笑了起来,逗得大家直乐。 抱了好一会儿,侯爷夫人感觉胳膊有些酸,于是招来奶娘让她抱着,又招来抱着崔惜月的奶娘把崔惜月抱到跟前来好好端详了一番,说了一句:“这丫头,长相倒也乖巧伶俐,只是怎么一头的黄毛,莫不是营养不良?” 钱玉宁上前回话道:“回侯爷夫人话,月姐儿大概是因为在奴婢肚子里时动了胎气,受了些影响,又因为是早产,生下来时有些瘦弱,头发也是稀疏发黄,不过大夫说了,好好调养是能养好的。”崔惜月行第三,钱玉宁本该称呼她为三姑娘的,可是因为她还没有见过长辈,没有定名份,只好先称呼她一声月姐儿。 侯爷夫人:“哦!原来如此,可怜见儿的,徐嬷嬷,去把燕窝和人参一样拿一盒来,赏给三姑娘,以后叫奴才们熬成汤水喂给三姑娘喝着,身子也好些。”侯爷夫人这一句话,就定了崔惜月在侯府的位置。 徐嬷嬷答道:“是,老奴这就去。” 钱玉宁和抱着崔惜月的奶娘跪下谢恩,侯爷夫人又和颜悦色的叫她们起来。 看着气氛温馨,崔书言乘机对母亲提出,想让钱玉宁搬去碧翠园住,说天热了,让孩子们跟着过去住着也凉快一些,侯爷夫人心情高兴,当下就允了。走之前,侯爷夫人又赏赐了崔锦凤一幅文房四宝,赏了崔惜月一副纯金头面。这些东西两个小婴儿占时都还用不上,全都由钱玉宁代为保管。 见过了侯爷夫人,接下来就要让钱玉宁去给史慧云敬茶了,毕竟史慧云是正室,这一关无论如何是越不过去的。钱玉宁就算现在已经住进了侯府,若没有正室夫人的首肯,她跟着崔书言就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是要平白招来许多闲话的。 对于钱玉宁的事,从她进府生产,到去永和院给侯爷,侯爷夫人请安,史慧云都没有一点动作,也没见她出面过,这让大家都以为她大概是消息不灵通,还不知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等的就是钱玉宁来向她敬茶的这一关。史慧云在落月轩里咬紧了牙关,听着下人们的闲言闲语,什么小侯爷独宠钱姨娘了,为了她闯皇宫求药,钱姨娘生了一对龙凤胎,是好征兆,钱姨娘生的小公子聪明可爱,钱姨娘已经去见过侯爷和夫人了。通通这些,史慧云每天听着春燕和春丽向她报告钱玉宁的事,事无巨细,细细倾听,脸色也从刚开始的面黑如锅底慢慢变成了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也不悲,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玉宁给史慧云敬茶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三,因为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一个家族讲究的就是一个圆满,所以,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而且来得很快! 第六十三章 各有心思 八月十三,宜嫁娶,开光,祭祀,祈福 清晨的天气很凉爽,让人不由自主的淌仰在空气里,对着满园子的绿色植物深深的做着呼吸。天边的云彩泛出了一圈金边,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蓝天上幻出了彩色的云朵来,像少女身上一件美丽的七彩裙装。再过一会儿,火红的太阳就会冒出头来往天空慢慢爬上去,直到升至最高点,然后对着世间万物,发射着它全部的光与热,照耀着大地。 钱玉宁一大早就起身,洗脸刷牙,梳妆打扮,务必要把自己装扮出来。对她来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今天过后,她,钱玉宁将会成为安信侯府小侯爷的第六位姨娘,这个新的身份将会带给她一种全新的生活。所以,今天她特地穿了一件粉色的绣百合花云缎,头上梳的是时下流行的朝云鬓,头上简单的插了三支金簪。钱玉宁本就长相不俗,经过一番修饰,整个人看起来端庄秀丽,静雅得宜,加上她体态匀称,缓步行走时有如一片彩霞,美态毕现。 落月轩中,史慧云懒洋洋的起了身,两个大丫鬟春燕,春丽忙上前去伺候更衣,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之中只听得见衣服摩擦的悉悉簌簌声。四个二等丫鬟一人端着一个托盘,屏息静气的低头矗立着,如四个木桩子一般静静地侯在一旁。 待春丽给她净过了面,史慧云才长舒了一口气,冷声问道:“她来了没?” 春丽把净面的帕子放在一个丫鬟高举着的铜盆里绞了一遍水,又在史慧云脸上细细轻柔的擦拭了一遍。春燕在一旁道:“回少夫人话,钱氏已经到了,就在落月轩门外候着。” 史慧云抬了抬眼皮:“哦!其他几个呢,来没有?” 春燕又道:“回少夫人话,其他五位姨娘也都到了,也是侯在门外呢!” 史慧云没再说话,春燕春丽两人上前来手脚麻利的给她上妆梳头。 史慧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17岁嫁来侯府,如今已经是六年了,二十三岁的年纪,眼睛里再也没有少女的天真,有的只是满脑子精明的算计。她觉得有点累了,可是,现实不允许她软弱,为了自己的锦真,她必须要除掉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前程的阻力。比如,那个才刚出生就得了侯爷和侯爷夫人喜爱的小杂种。听说,小侯爷特别宠爱他,才出生即亲自取了大名崔锦凤,锦凤,锦凤,锦衣玉食的鸟中之王,好大的期望,那我的真儿呢,他才是小侯爷的嫡长子,将来也只有他可以继承侯府爵位。我决不允许,绝不会允许,那个小杂种和他的娘活着戳我的心窝子,所以,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安心。史慧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双眼冰冷,但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于是,她自己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梳牡丹鬓吧!”史慧云突然道。春丽手巧,赶紧把才梳好的坠马鬓打散,重又梳了一个较为复杂但华丽的牡丹鬓。 “拿我的宝盒来。”史慧云高声道。春燕就从屋子里史慧云床头旁边的一个柜子里捧出一个红漆镶金边的盒子来放到史慧云跟前的梳妆台上。史慧云用一把小钥匙打开,只见里面琳琅满目放满了一箱子宝石和珠玉,金银这种一般的饰物很少,只有几件是镶嵌了各色宝石的纯金饰物。 史慧云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红宝石镶嵌羊脂玉绦环,又选了两根蓝宝石镶纯金梅花簪子,两根通体润白透亮的羊脂玉雕凤镂空花簪,两根垂金丝绞缠绿宝石浮花纯金步摇出来,春丽一样一样给她佩戴上。 史慧云又叫丫鬟们取来她那件朝廷命妇的霞帔,史慧云作为正五品京机禁卫军统领崔书言的妻子,得封外命妇正六品宜人,皇上特赐云霞练鹊纹诰命夫人霞帔,以彰显其身份和地位。这命妇霞帔侯爷夫人也有一套,不过她是正二品外命妇,皇上所赐的是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这种衣饰有一定的特殊意义,且是皇上亲赐,十分珍贵,故而不是婚嫁,祭祀,国之大礼,族之大礼,家之大礼时,一般是不会穿出去的。 一时,春丽春燕将史慧云盛装完毕,两人均躬身退后两步,低头向史慧云报说:“少夫人,梳妆更衣完毕,您再看看还有那里不妥当的,奴婢再行伺候!” 史慧云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一甩衣袖,转过身来,众人只看见一个威严的年轻贵夫人轻移莲步走了出来。她面上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眉梢微微往上翘了一些,杏眼桃腮,两颊圆润,粉面如玉,鼻挺耳白。头上千万青丝梳成牡丹鬓,额上发髻正中间一条红宝石镶嵌羊脂玉绦环雅致端方,顺着脸颊两边的牡丹花瓣形状发髻一边各插了三支精致的发饰,最上面一对是羊脂玉雕凤镂空花簪,中间一对是蓝宝石镶纯金梅花簪,最下面挨近耳边的一对是垂金丝绞缠绿宝石浮花纯金步摇。身上着一身大红色冰丝雾纱罗裙,外罩正六品外命妇诰命夫人朝服,一双白润娇嫩的玉手,左手中指上一颗指拇粗的红宝石戒指闪闪发光,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戴了一颗祖母绿的翡翠镶纯白色冰玉的戒指。 史慧云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了两个大丫鬟一眼,道:“走吧,去饭厅。”春丽春燕两个丫鬟便上前去一人扶住一边,后面四个二等丫鬟紧随其后,众人簇拥着盛装的史慧云去了饭厅。 在饭厅坐下后,史慧云淡淡道:“诸位姨娘既然来了,便都请进来吧!”春丽屈膝向史慧云行了一个蹲礼,嘴里应一声“是!”便出去了落月轩叫来几位早就侯着的姨娘。 第六十四章 六位姨娘 此时已然是辰时了,往常小侯爷的姨娘们来给主母史慧云请安,总是卯时一刻来,最多两刻钟三刻钟就会被请进去,今儿足足从卯时等到辰时,有一个多时辰了,大家都站得脚软起来。脾气大一点儿的美玉已经开始小声的嘀咕起来了,香书香墨也受不了,频频换着左右脚的重心站立,后来干脆叫丫鬟左右给扶着,不然真怕脚一软就跌倒下去。 春娟由自己的丫鬟小蝶扶着,站得最是稳当,既不像美玉一般抱怨个不停,也不像香书香墨一样频频换姿势,她就像一棵种在地上的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既不夸张,也不张扬。 钱玉宁也是站在落月轩门外,不过,她因为最早来,所以站得离门口最近,她来以后,其他五位姨娘才陆陆续续到的。钱玉宁第一个到,春娟第二个到,香书香墨第三个一起到,美云美玉第四个一起到。因为大家都是见过面的,所以互相打了一个招呼。美玉最为活泼,一开口就说伺候完少夫人用早膳,请了安,大家一起去她和美云的桂香居小聚。大家本来都说好了,可等了老半天少夫人还没有动静,渐渐的,苦等干站,久了让人疲乏起来,这几位既然作为姨娘,在侯府里自然是娇养着的,连一点粗活都没有做过,哪里受得住。 美玉最先抱怨开来:“怎么少夫人还不起呢?莫不是生了病?“ 美云在旁边小声呵斥道:“美玉别胡说,少夫人身子极好,怎么会生病呢!” 美玉看了姐姐一眼,撅着嘴巴道:“既然没病没痛的,怎么还不起身呢,莫不是睡过头了,或是忘了我们还在门外等着呢!” 美云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再胡说我从此以后就不管你了。” 美玉看姐姐生气了,也不敢再说,只扁了扁嘴吧焉焉儿的垮下了身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春娟在一旁努力站直身子,撑在丫鬟手上的右手又重了几分,她不着痕迹的用眼角扫了对面的香书香墨两人一眼。她们像两根长弯了的紫藤花蔓藤一样斜靠在在两个丫鬟的身上,这两人本就长得极美,加上从八岁起就在小侯爷身边伺候书墨,自然也是读书习墨的,身上一股文雅的书卷气,又加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特别是男人。 香书香墨两人,香墨没什么心计,不过她肚子争气,生养了一位小姐,小侯爷看在二小姐面上,对她这个生母也是和颜悦色几分的。香书是几位姨娘里长得最好的,她眉如远山,秀发如云,眼明如星,眼角微微向上轻挑,说不出的气质风流,妩媚多情。她不仅行动举止,礼仪容貌,读书学识样样出挑,又会背诗,出口成章。听说从前有个外省来侯府做客的知府见了她,还以为是侯府的庶出小姐,要求娶了去做正房夫人,后来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伺候小侯爷的丫鬟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要知道,在钱玉宁还没有出现之前,香书可是在小侯爷跟前最受宠的。 至于美云美玉两人,小侯爷对她们不太亲热,不过总是留了几分颜面的,毕竟是侯爷夫人送来的人。美玉大概以为自己有侯爷夫人撑腰,在她们几个姨娘面前,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常常是对着别人骂东指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好,她有一个好姐姐美云,否则,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美云这人,春娟皱起眉头,其实,她也看不穿美云,她就像是雾中的一团花,看不太真切,印象中,她待人总是很和气的,下人们也都说美云姨娘是所有姨娘里脾性最好的,说话温温柔柔的,从不打骂下人。春娟觉得,虽然美云看起来处处都好相处,但自己却始终都和她相处不来,也不知是为何! 春娟眼珠子一转,看着在她前面,正端直的站立在落月轩大门边的钱玉宁,她进府来也有一个半月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大吃一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美得既不艳丽也不妖娆,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笑起来的时候有如春雨润花,暖风拂柳。当时她刚醒来没多久,还躺在病床上,虽是苍白着脸色,但仍然无法减轻她的美,反而更添了一股柔弱的娇美韵味。听说她是从江宁那种小地方来的,可身上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春娟暗暗揣测,莫不是哪个落魄世族家的小姐,机缘巧合下被小侯爷收了房。 钱玉宁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背上,转过身去,看见了正看着自己出神的春娟,她于是礼貌的向她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一抹微笑。春娟看钱玉宁回过头来就抓住了自己的视线,有些闪神,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也连忙给了她一个笑脸。两人的视线一触即散,又各自别过了脸去。 钱玉宁悄悄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脚,其实站了这半天,又要维持体型端正,她本来身子还没有好完全,体力不支,后背已经浸出了细汗,呼吸也变得粗起来。身旁的应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她向她投去一个叫她放心的微笑。 应芳向前走了半步,用一双手托起她已经略显僵硬的左手,钱玉宁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以左手手肘为支点转移了一下重心,稍微缓解了一下身上的紧绷感,缓缓吐出一口气息。 辰时一刻刚过,落月轩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笑盈盈的一个大丫鬟来,正是春丽,向几位等候在门外的姨娘们屈膝行了一礼道:“几位姨娘,夫人请你们进去。” 众人赶紧站直身子,收拾了一下衣饰,这才随着春丽进去,过了一片小花园,绕过了前厅,经过一座假山和小溪上的弓形小石桥,众人来到史慧云用膳的花厅。 见到史慧云正端坐在花厅的主位上,一身盛装之下仪态端方,贵气十足。六位姨娘均上前行礼,钱玉宁因是第一次来,生怕自己做的不对,样样都看了别人做过了才照着样子做一遍,依葫芦画瓢,道也挑不出错。 让众位姨娘起身后,史慧云细细的打量了钱玉宁一番,温柔的笑着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玉宁妹妹了,听说前一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好,今日一见,容姿焕发,光彩照人啊!” 钱玉宁埋首上前屈膝道:“谢少夫人关怀,玉宁一切都好。”她感到坐在上位的主母史慧云气势逼人,不敢直视。 史慧云心中冷笑,“有小侯爷百般照拂,你自然样样都好。”面上却暖如春水,一脸笑意的说道:“咱们安信侯府向来子嗣不盛,妹妹一来便添了一位男丁,可谓大功一件,不知妹妹想要什么赏赐?” 众位姨娘进到花厅中来,只听得见少夫人对钱氏百般夸奖,千般赞美,她如此一说,其他几位姨娘的脸色便不好看起来,眼中闪过一些冷光,像美玉这种急性子已经是带到脸上来了。这几位都是小侯爷纳进府满了五六年的老人了,除了香墨生了一位二小姐出来,其他的几位都是无所出的,钱玉宁一来就生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带把儿的男丁,听说侯爷夫人为了她生的是个儿子还专门把人叫过去当面赏赐了一番,现在少夫人又当着诸位姨娘的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众人听了不免诛心。 钱玉宁道:“多谢少夫人厚爱,玉宁不敢当赏,一切都是托了您的鸿福。” 史慧云笑颜如花:“妹妹可真会说话,嘴真甜。”转面向春丽道:“传膳吧!” 春丽应一声“是”,手一杨,等候在花厅外一连串端着食盘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手上的食盘依次放在厅中的大圆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一时间,花厅里飘起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春丽春燕将史慧云扶至圆桌旁,香书和香墨规规矩矩的上前去伺候着用膳,史慧云的眼神瞟过那一道菜,她们就为她夹到碗里。美云美玉和春娟也站到史慧云身后,钱玉宁愣了一下,也反应极快的站到了春娟旁边。早食有莲子梗米粥,薄皮虾仁馅儿小饺一盘,豆沙馅儿芙蓉小包子一盘,素炒嫩藕片儿一盘,清拌掐丝嫩笋尖一盘,餐后甜点是一盅南瓜燕窝甜汤。 史慧云对着春燕道:“大公子和大姑娘用过早膳了吗?” 春燕说:“回少夫人,用过了,今儿早上有小饺和嫩藕片儿,大公子还多喝了半碗粥呢。” “哦!”听见儿子女儿都已经用过了早膳,史慧云放下心来,开始进食。 第六十五章 主母不慈 史慧云用了一小碗梗米粥便停了,用了清茶漱口后才慢慢喝起南瓜燕窝甜汤来。待她喝完甜汤后,问道:“春燕,去看看二小姐醒来没有,若是醒了就抱出来用一些粥吧。”然后转过眼珠子去瞟了香墨一眼,见她脸色青白的抖动了一下,她便在唇上带出一抹笑来。 不一会儿,春燕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婴孩进来了,她怯生生的看了看花厅里的众人,视线落在史慧云身后站着的香墨脸上,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春燕把她抱到史慧云面前,史慧云伸出手轻揉的抚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她立马紧紧抿住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一动不敢动。 众人只听见史慧云对春燕道:“春燕,给二小姐用膳吧。这孩子,怎么越来越瘦了。” 春燕躬身应是,把二小姐安置在一张椅子上,两岁的孩子还不太坐得稳当,很快便歪倒在宽大的椅子上。春燕也不管她,就着史慧云用过的半碗冷粥给她喂下去,用的也不是勺子而是筷子。二小姐嘴小,还不太习惯筷子喂饭,很快就糊了一嘴,弄得脖子前面的一圈衣领上到处都是,香墨在边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去对春燕说道:“春燕姑娘,还是婢妾来吧。”说着就拿起手上的帕子心疼的给二小姐崔惜玉轻柔的擦了擦嘴上和衣襟上的汤渍来。 春燕捧着碗躲开香墨伸出的手道:“香墨姨娘,伺候二小姐本就是奴婢的事,您还是让奴婢做吧。” 香墨没法子,拿眼去哀求的看着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的史慧云,史慧云亲切温和笑意盈盈的说道:“香墨啊!你又不是丫鬟了,做了姨娘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喜欢干这些伺候人的事儿呀!”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着厅中的一贯丫鬟婆子道:“快歇着吧,这里这么多丫鬟婆子,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姨娘来伺候,没得失了体面。” 香墨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很快又变戏法儿似的失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她抖着身子,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嘴里喏喏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少夫人,我,二小姐她,我,少夫人,求您了……“ 史慧云没说什么,只是收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看着她,她突然好像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就慢慢的低下头去了。 春燕继续伺候二小姐用膳,桌子上的包子满满冷掉了,虾仁儿小饺也没有再冒热气儿了,可是食物还是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儿来,才两岁的二小姐开始频频看向桌子上的饺子和包子,伸出小手指着桌子上,嘴里不停的嚷嚷着“吃,吃,……” 春燕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面不改色的只喂她冷掉的白粥,二小姐不想吃了,就左右摆动小小的脑袋拒绝着。史慧云在她前边儿坐着,面向她笑嘻嘻的说道:“对,吃,多吃点儿啊!长得白白胖胖的,健健康康的,看咱们二小姐多乖巧啊!这才两岁就能吐字这么清晰了。 香墨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跪坐到了地上去,她看着面黄肌瘦的女儿,少夫人半年前以自己被美玉推倒跌伤为由,说她这个生母姨娘照顾不好二小姐,将二小姐抱到自己跟前养着。可是,才半年不到,就把一个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养成了这副畏首畏尾,营养不良的样子,恐怕再养下去,她的女儿就要被折磨死了。这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想个法子,想个法子。” 突然,屋子里一股酸臭的味道弥散开来,众人都捂紧了鼻子,二小姐放声大哭起来,春燕放下碗筷:“哎呀!二小姐你怎么又拉了呀!一天要拉三四次,真是的。”她不轻不重的抱怨着,尖起几个手指头,拎着二小姐脖子上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查看了一下,嘴里不轻不重的抱怨着,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眼看春燕就要提着二小姐的小胳膊把她拉扯起来,香墨赶紧跪行两步上前去把二小姐抱在怀里,嘴里连声说道:“让我来吧,让奴婢来给二小姐收拾吧,少夫人。”她开始磕起头来。 春燕为难的看了一眼史慧云,史慧云轻轻蹙了蹙眉头,挥了挥手上的帕子道:“去吧去吧,赶紧的。”香墨搂紧了怀里的二小姐,忙不迭的出去了。 史慧云轻咳了两声,皱起眉头道:“这么大的味儿,真是的,还不快使人来打扫了,春丽,扶我去前厅。”春丽扶着史慧云走在前边,几位姨娘很自觉的跟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众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一路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到了前厅,史慧云先落坐在高台主位右侧的黄花梨雕花木椅上,又恢复了一脸的和颜悦色对站在堂下的钱玉宁等人道:“诸位妹妹坐吧,咱们姐妹也是许久没有聊过了,今儿个刚巧玉宁妹妹第一次来,大家聊聊,也好熟识熟识。这往后啊!生活在一处,共同伺候小侯爷,为咱们侯府多添男丁,传宗接代,如果哪个妹妹为咱们小侯爷诞下了子嗣,本夫人重重有赏。” 几位姨娘不敢落座,一起向史慧云行礼,异口同声说道:“谢少夫人。” 史慧云见此情景,眼神一闪,看着钱玉宁道:“妹妹也是为小侯爷诞下了子嗣的人,待我禀了侯爷夫人,自有赏赐下来。我作为两个孩子的嫡母,也该疼一疼孩子,刚巧我手上就有两块暖玉,一块玉上雕的是龙,另一块刻的是风,这龙凤暖玉,赐给你所生的龙凤胎,是最合适不过了。” 钱玉宁上前跪下谢恩:“玉宁多谢少夫人!” 史慧云笑得和气:“快快起来,哪里就那么见外了,至于你,我也是准备了东西的,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连同两个孩子的龙凤暖玉一起。只盼你养好了身子,再为侯府添嗣。” 钱玉宁从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爬起来,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史慧云这天,兴致极好,拉着大家挨个说话,聊了半天,直到巳时都过了,还意犹未尽,众位姨娘空着肚子极力忍耐着听她一个一个慢悠悠的问过去,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吃穿之类的琐事。 钱玉宁作为最后进府的,自然排在了最后,少夫人和别的几个姨娘说话,她没有插话的余地,也不能去插话。等史慧云亲切的问到钱玉宁住得可还习惯,热不热之类的问题时,钱玉宁端着应芳倒来的茶跪在她面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奉上去,嘴里说道:“妾身钱氏,见过少夫人,愿少夫人福泽深厚,体健安康!” 史慧云面上惊讶,不明所以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跪下了。” 她这是明知故问。 钱玉宁跪了这半天,史慧云就是不接过茶去,慢悠悠的说道:“妹妹今儿个是来奉茶的?怎不早说呀!我也好叫奴才们准备准备,你看,你这茶太粗糙了,我也喝不惯,我喝的都是蒙顶碧潭。再有,小侯爷不在,你这茶该奉上两杯,一杯给我,一杯给小侯爷,咱们才算是合家团圆,幸福安康!我早知妹妹要来奉茶,特地叫伏虎寺的大师傅算过了,明日八月十四,寅时三刻的时辰最好不过了,虽说我都是辰时才起身的,不过为了妹妹进门的吉时,姐姐说什么也是要早早起来准备的。” 史慧云上嘴皮打下嘴皮,滔滔不绝,钱玉宁不敢分辨,只有老老实实听着,最后,茶也没有喝成,只好明日再来。她心中想着,少夫人如此刁难,恐怕明日有诈,回去之后一直忧心仲仲,将此事告知了小侯爷。 崔书言听后,笑道:“没事的,史氏最信鬼神之说,她应该是真的请大师看过,玉宁你不必惊慌,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她必定喝你的茶。” 钱玉宁听小侯爷如是说,才稍稍放下担心,过了一日。 第六十六章 奉茶进门 八月十四,宜纳彩,订盟,祭。 今儿个,钱玉宁寅时就到了落月轩,还拉着小侯爷一起,到了就直接进门去,谁也不敢阻拦,钱玉宁也不用再站在门外苦等。 崔书言和钱玉宁坐在大厅里,史慧云出来时,钱玉宁赶紧上去见礼,崔书言大剌剌的坐在主位上,史慧云上去见礼道:“妾身见过小侯爷。” 崔书言:“嗯,起来吧。你辛苦了。”两夫妻已经几个月未曾说过话了,如今陌生的很。 这次的奉茶很是顺利,钱玉宁分别跪在两人面前奉上了热茶,史慧云喝了后还赏赐了一串红玛瑙珠链,珠链上有一个碧玉翡翠观世音,十分的精致,史慧云说:“这串红玛瑙观世音是报国寺大师开过光的,最宜子嗣,玉宁妹妹你一胎得男,有宜男之相,姐姐将这串珠子送予你,希望你为我们侯府多添子嗣,那就真的是祖宗保佑了。” 钱玉宁磕头谢恩:“玉宁多谢少夫人赏赐。” 钱玉宁又为崔书言奉上茶去,崔书言笑眯眯的喝了,又伸手拉她起来:“玉宁,快起来吧,地上又硬又凉。” 钱玉宁一双玉手被小侯爷握住,还是在史慧云面前,不由得面上飘起一片红霞来,娇羞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随着小侯爷的手站了起来。 史慧云在一旁笑得灿烂:“看小侯爷多疼你,玉宁妹妹可见是几位妹妹中最有福气的。” 喝完了茶,钱玉宁也算是正式进了门,小侯爷不愿在落月轩多呆,拉着钱玉宁说要搬地方,就走了。原来,今日也正是钱玉宁正式搬进碧翠园的日子,小侯爷算得好,八月十四搬到碧翠园,八月十五就过中秋节。 看他们手牵着手走后,史慧云收起了一脸的笑容,端坐在主位右侧的黄花梨木椅子上,一个人坐了许久许久,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样坐着,失了焦距的双眼平视着前方,好似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小侯爷说是要搬院子,其实,他就是在一旁和钱玉宁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屋子里的东西家具,自有下人收拾。这头,听雨阁里,刘嬷嬷和孙嬷嬷指挥着众人搬搬抬抬,那头,碧翠园中,应芳主持着下人们把搬抬进来的东西按她说的放好,归置妥当。二十多个人,一天下来,总算是弄得七七八八了,大件的家具,柜子,桌椅板凳,俱都布置妥当。只有一些钱玉宁和小侯爷并两个孩子的贴身之物还没有折好理顺,因为衣饰细软太多又太杂乱,刘嬷嬷孙嬷嬷理了半天还没有理好,应芳上去帮忙。 刘嬷嬷埋怨道:“早前在别院时,有四个丫头,这会儿人要是在,早做好了,特别是小双,做起事来,可麻利了。” 孙嬷嬷也附和道:“正是,这侯府里的姨娘都有两名大丫鬟,两个婆子两名二等丫鬟并四个粗使丫鬟的,偏咱们姨娘一个也没有,就咱们几个婆子。” 应芳在一旁不说话,她心中有些计较,她既不算是钱玉宁的丫鬟,也不算是婆子,地位相当尴尬,且,她跟随了钱姨娘这么久,恐怕林府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担忧身在林府的女儿,又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是林府的家生奴婢,身契被牢牢的捏在林府夫人的手中,一想到这儿,她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感觉到无法呼吸。 应芳想事情想得出了神,手上拿着抹布无意识的擦着桌子,突然“哐当”一声,一个茶杯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惊得一屋子人都看向她。 刘嬷嬷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应芳,你怎么了?” 应芳摇摇头,嘴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晚间,钱玉宁睡时,刘嬷嬷悄悄的把这事给她说了。 第六十七章 入碧翠园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瑶池明月桂飘香, 青天碧色家团圆。 一大早,整个安信侯府便忙开了,永和院当差的下人们一会儿进一趟出一趟的,通知各房各院的夫人姨娘小姐们中秋家宴晚间酉时开宴,得了各房姨娘小姐们不少的赏赐,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各房各院接到侯爷夫人的话便都开始准备起来,至于老侯爷,小侯爷和二爷(小侯爷的弟弟崔书行)大公子(小侯爷的儿子崔锦真),几个爷们儿还是该干嘛干嘛,去书房的去书房,该上衙门的上衙门,上学的上学,读书的读书,到了晚间只管出席家宴即可。 一大早,小侯爷就出去八月十四,宜纳彩,订盟,祭。 今儿个,钱玉宁寅时就到了落月轩,还拉着小侯爷一起,到了就直接进门去,谁也不敢阻拦,钱玉宁也不用再站在门外苦等。 崔书言和钱玉宁坐在大厅里,史慧云出来时,钱玉宁赶紧上去见礼,崔书言大剌剌的坐在主位上,史慧云上去见礼道:“妾身见过小侯爷。” 崔书言:“嗯,起来吧。你辛苦了。”两夫妻已经几个月未曾说过话了,如今陌生的很。 这次的奉茶很是顺利,钱玉宁分别跪在两人面前奉上了热茶,史慧云喝了后还赏赐了一串红玛瑙珠链,珠链上有一个碧玉翡翠观世音,十分的精致,史慧云说:“这串红玛瑙观世音是报国寺大师开过光的,最宜子嗣,玉宁妹妹你一胎得男,有宜男之相,姐姐将这串珠子送予你,希望你为我们侯府多添子嗣,那就真的是祖宗保佑了。” 钱玉宁磕头谢恩:“玉宁多谢少夫人赏赐。” 钱玉宁又为崔书言奉上茶去,崔书言笑眯眯的喝了,又伸手拉她起来:“玉宁,快起来吧,地上又硬又凉。” 钱玉宁一双玉手被小侯爷握住,还是在史慧云面前,不由得面上飘起一片红霞来,娇羞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随着小侯爷的手站了起来。 史慧云在一旁笑得灿烂:“看小侯爷多疼你,玉宁妹妹可见是几位妹妹中最有福气的。” 喝完了茶,钱玉宁也算是正式进了门,小侯爷不愿在落月轩多呆,拉着钱玉宁说要搬地方,就走了。原来,今日也正是钱玉宁正式搬进碧翠园的日子,小侯爷算得好,八月十四搬到碧翠园,八月十五就过中秋节。 看他们手牵着手走后,史慧云收起了一脸的笑容,端坐在主位右侧的黄花梨木椅子上,一个人坐了许久许久,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样坐着,失了焦距的双眼平视着前方,好似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小侯爷说是要搬院子,其实,他就是在一旁和钱玉宁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屋子里的东西家具,自有下人收拾。这头,听雨阁里,刘嬷嬷和孙嬷嬷指挥着众人搬搬抬抬,那头,碧翠园中,应芳主持着下人们把搬抬进来的东西按她说的放好,归置妥当。二十多个人,一天下来,总算是弄得七七八八了,大件的家具,柜子,桌椅板凳,俱都布置妥当。只有一些钱玉宁和小侯爷并两个孩子的贴身之物还没有折好理顺,因为衣饰细软太多又太杂乱,刘嬷嬷孙嬷嬷理了半天还没有理好,应芳上去帮忙。 刘嬷嬷埋怨道:“早前在别院时,有四个丫头,这会儿人要是在,早做好了,特别是小双,做起事来,可麻利了。” 孙嬷嬷也附和道:“正是,这侯府里的姨娘都有两名大丫鬟,两个婆子两名二等丫鬟并四个粗使丫鬟的,偏咱们姨娘一个也没有,就咱们几个婆子。” 应芳在一旁不说话,她心中有些计较,她既不算是钱玉宁的丫鬟,也不算是婆子,地位相当尴尬,且,她跟随了钱姨娘这么久,恐怕林府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担忧身在林府的女儿,又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是林府的家生奴婢,身契被牢牢的捏在林府夫人的手中,一想到这儿,她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感觉到无法呼吸。 应芳想事情想得出了神,手上拿着抹布无意识的擦着桌子,突然“哐当”一声,一个茶杯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惊得一屋子人都看向她。 刘嬷嬷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应芳,你怎么了?” 应芳摇摇头,嘴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晚间,钱玉宁睡时,刘嬷嬷悄悄的把这事给她说了。 大概因为刚搬了院子,还不太习惯,一晚上,钱玉宁都没有真正睡着过,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吃过早膳,天已经大亮,乘着早上天气凉爽,还不太热,钱玉宁拉着刘嬷嬷孙嬷嬷和应芳把碧翠园好好看了一遍,逛了一圈。 碧桂园的院门开在东面,清晨起来,院子里便洒下了一片清澈的阳光,一进院门儿就看见一排三合院的房子,正对着院门儿的一排房子有三个大的房间,正中间一间是主人房,主人房左右两边的房间是给孩子们和两个奶娘住的。中间一排房子左侧有三间房是用来给近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和得脸的嬷嬷们住的。右侧有一间待客吃饭用的花厅并两个房间。房子前边有一块铺了青石板的空地,孩子们长大了可以跑着玩耍,空地前边挨着院子大门的两面围墙下边有两个用大小石头垒出来的小花台,进门左边的花台里月季正攀爬在墙上长成一片,右边的花台里栽了一棵桂花树,今儿正是八月十五,桂花开了满满一树,香氛四溢。 相比起前院,后院就热闹多了,有人工挖出来的小溪流,人工小木桥,人工假山,还有一个人工的小湖泊,水不深,只到人的膝盖上面一点,湖泊里栽种了荷花,还养了一些金鱼和小鲫鱼。除了这些,就全都是花了,这里有兰花,菊花,玫瑰,鸢尾,虞美人,牡丹,茉莉,水仙,杜鹃,芍药,山茶花,梅花,玉兰。金桂,银桂。大概因为植物茂盛的缘故,园子里还有许多的蜜蜂,蜻蜓小鸟和其他的一些小飞虫,显得极为热闹。 女人都爱花,钱玉宁一进到后院来,一看见就喜欢上这里,她惊喜的说道:“刘嬷嬷,你看,好多漂亮的花儿啊,简直像人间仙境一样,太美了。” 刘嬷嬷和孙嬷嬷和很开心的点头,孙嬷嬷对她说道:“姨娘,听说花开得好的地方,小孩子长大了特别聪明,奴婢从前还不信,现在亲身看见了,只觉得好看也好闻,心情似乎都特别的好,大概这说话真的管用。小公子小小姐在这里住着长大了,以后一定聪明伶俐,出人头地。” 钱玉宁点头称是,转眼看见了一脸落寞跟在身后的应芳,返过身去牵起她的手道:“应芳我们去前面坐一坐吧。”钱玉宁看见前面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石桌子石凳子,应芳顺从的点了点头。 钱玉宁对刘孙二位嬷嬷道:“二位嬷嬷去前面看看二公子和三姑娘习不习惯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好。”两位嬷嬷应是,去了。 支开了两位嬷嬷,钱玉宁拉着应芳坐下:“应芳,你是不是担心林家。” 应芳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她一下子跪在地上,紧紧抓住钱玉宁的手道:“姨娘,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好矛盾,即想好好伺候姨娘,又每天每夜都在担忧我那身在林府的女儿。可怜她才七岁,我自五年前就离了她,也不知道她过得是好是歹,不过我身在佛寺,林家夫人就算待她刻薄些,也不至于太过,如今我随姨娘下了山来,恐怕林府中夫人已经知情,我怕她对我的女儿不利,所以日夜担忧。” 钱玉宁看着她那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又想起应芳在山上寺院中的投诚,后来一路随她下山也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不忍她如此,便握着她的手把她牵起来坐下,方才说道:“我知你心思,不瞒你说,我也是一个与亲生女儿分离了许久的人,身为人母,母女不能周全,可以使人痛侧心扉。应芳,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想回到林府去,如果是,我便放你回去,绝不强留你在身边。” 应芳抬起满脸的泪痕道:“不,姨娘,我不回去,林府待我如猪如狗,随意丢弃,我还回去做什么?我只想我女儿过得好,她在林府好歹是一位小姐,可是性命堪忧,可若是跟了我这个没用的母亲,她虽说性命无碍了,身份上却成了奴才,那一辈子都是下等人了,将来还怎么嫁人啊!所以奴婢日夜忧心,不得安宁。” 钱玉宁:“应芳,你是不是听说了我要选大丫鬟的事?”早前,因为钱玉宁被莫名其妙弄到了清音寺,四个从江宁一路跟过来的丫鬟也被侯爷夫人处理了,叫徐嬷嬷发卖了出去,也不知道卖去了哪里。前几天去见过侯爷夫人回来过后,小侯爷就说要让木管家带几个丫头来让她选,可她说不想用府里的,要另外从外面买来,小侯爷宠她,自然应允。 本来,钱玉宁自个儿心中盘算着,刘孙两位嬷嬷掌管院子里的事儿,应芳贴身伺候,不若就让她做了自己的大丫鬟,再从新买来的人里面选出来五个人,留用一个好的提拔上来和应芳一起做大丫鬟,另外再选用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粗使丫鬟。 可是昨天晚上刘嬷嬷和她说应芳有点不对劲儿后,她晚间睡觉的时候就在想,应芳是不是不愿意伺候自己了,毕竟她从前也是做过姨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的,怎么会真的甘心做一个丫鬟呢?再有,刘孙二位嬷嬷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自然对自己忠心耿耿,应芳现在还不算是她的人,她的身份说起来现在仍然算是林府的家生奴婢,身契也是捏在林府夫人的手里,且她的女儿又在林府,她,要为自己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着想,未必就会对自己忠心。但是,回过头来,又想起应芳自从在寺院投诚自己过后,一直以来不离不弃,陪自己度过了许多难关,尽心尽力伺候自己,想来她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况且,她也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思来想去,思前想后,钱玉宁心里没了主意。再有,现在看到应芳难过的样子,钱玉宁也想起了自己的妞妞,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可她的妞妞还是杳无音讯,母女这一别竟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她的妞妞现在过得怎么样,能不能吃饱穿暖! 想到这儿,钱玉宁神情一黯,也低落起来。应芳上前蹲下执起她的手道:“姨娘,你放心,我是要一直伺候你的,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女儿,想回林府看一眼。只要她无事,我也就没什么心事了。” 钱玉宁:“好,我今晚和小侯爷说一说,让铁头护送你去。” 应芳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八章 中秋佳节 八月的天气是一年中最热的,虽说已经是立了秋,还是不见一丝凉爽,太阳热辣辣的照在大地上。还好,太阳再厉害也总得下山去,当太阳落在山坡上,一片红霞引来了彩云,彩云飘荡在风里,带来了丝丝凉意。荷花湖里的荷花开了,两只红色的蜻蜓立在花瓣尖儿上,一阵荷花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湖边远远的走来了几个人,宽大的褶皱裙摆掀起一阵风来,惊飞了荷花上的两只红蜻蜓,它们结伴飞到湖中心的荷花上面停下来,好奇的看着沿着湖边走过去的这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钱玉宁和其它五位姨娘在史慧云的带领下往望月亭走去,望月亭就建在侯府中间的花园子里,过了荷花湖,再经过一片栽种了蝴蝶兰的小花圃就到了。 几个人到时,宴席已经布置好了,一共三桌席面,中间一桌大席是侯爷侯爷夫人小侯爷少夫人大小姐二爷大公子等几个正经主子坐的。左侧一桌略小些的是老侯爷几个姨娘庶女们的席面,右侧一桌略小些的是小侯爷几个姨娘庶女们的席面。 这时太阳已经阴下去了,一簇一簇的彩霞围绕着热度已经退下去的火红太阳悠游在山顶上,天边飘来几朵云彩,带来丝丝凉爽,一阵小风拂面而过,掠起了花园子里美人们的缕缕青丝,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祥和安宁。 史慧云几人到的时候,正看见徐嬷嬷正领着下人们摆碗筷,还有另外一个姓庞的婆子在一旁帮忙,跑前跑后的大声吆喝指挥着,十分殷勤。这不,这边看见史慧云来了,庞妈妈第一个上前来行了个蹲礼请安道:“少夫人安好!少夫人您来啦,这边先坐一下,奴婢们马上就好。” 史慧云一抬手:“嗯,起来吧!” 徐嬷嬷也上前来请安:“请少夫人安,少夫人安好!” 徐嬷嬷不比庞妈妈,史慧云上前亲自扶她起来:“徐嬷嬷辛劳,就不必多礼了。” “多谢少夫人!”徐嬷嬷得此殊荣,脸上都笑开了花儿,站起来瞟了一眼旁边的庞妈妈,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庞妈妈站在一旁也是一张老大的笑脸,完全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史慧云侧身对春丽道:“春丽,你去帮徐嬷嬷的忙吧,也学着一些。” 春丽上前来行了一礼应“是”,又转身对徐嬷嬷笑嘻嘻行礼道:“还请嬷嬷教我。” 史慧云说道:“徐嬷嬷帮我调教一下这丫头,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只管骂。” 徐嬷嬷哪敢,连声应道:“少夫人折煞奴才了,春丽姑娘最是能干,哪里用和老奴学什么,不过是互相讨教罢了。” 史慧云满意的笑着说:“去吧!” 徐嬷嬷吩咐一个小丫头来给史慧云斟上一杯茶后,就带春丽忙去了,史慧云坐着饮茶看风景看下人们在眼前忙忙碌碌,春燕和四个二等丫鬟侍立一旁。一众姨娘只有在史慧云身后站着,不免无聊,此时花园子里各色鲜花又开得正好,于是慢慢开始在花园子里走动起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说着悄悄话儿。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下人们把事先做好的各式各样的花灯挂上,有兔子花灯,杨桃花灯,莲花灯,圆灯,月神娘娘灯,花园子的每一棵树上几乎都有一盏,望月亭的四面也都挂上了专门的六角红灯笼。祭拜月神娘娘的神案已经在花园子正中间露天的地方摆好,案上摆放了一盘苹果,一盘大圆金橘,一盘月饼,一盘做成圆形的糖果,一盘分错切瓣成莲花状的一个大圆西瓜。 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女眷,是老侯爷的几位妾室,柳姨娘带着老侯爷庶出的大小姐崔淑琴,杨姨娘带着三小姐崔淑静,关姨娘带着四小姐崔淑兰。 大小姐崔淑琴已经定亲,许的是丽洲老家蒲巡抚家的嫡长子蒲景荣,去岁年下刚下的定,听说是续弦。本来老侯爷是不答应的,可蒲巡抚请动了金老王妃来做媒,过年的时候又亲自带着夫人候氏和儿子蒲景荣一起来安信侯府拜见了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老侯爷见到蒲景荣后,觉得他人品俱佳,又是考上了进士的,看起来有些前途,这才松了口,答应了下来。在侯府,崔淑琴颇受老侯爷宠爱,毕竟是侯爷的第一个女儿,她的娘亲柳姨娘也是从小就伺候侯爷的情份,自然非同一般。 虽说大小姐才年方十六岁,不过蒲景荣已经二十七了,又丧妻三年,所以有些催得紧,两家于是将婚期定在今年的十月初八,听说大小姐现在整天都呆在自己屋子里和丫鬟们一起绣嫁妆,这次中秋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了。 至于三小姐崔淑静,在侯府和她的姨娘杨氏一样,几乎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她本人也是安静到了极致,常常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把她忽略掉了。好在她的姨娘杨氏原先是侯爷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扶上来的,有侯爷夫人给她们娘儿两做主,府中奴才也不敢太放肆。 老侯爷最宠爱的要属关氏了,她是一个小军官的女儿,生的秀丽动人,一身媚骨,一颦一笑说不尽的风情。自从她那做百夫长的老爹将二八年华的女儿献给老侯爷后,这前后十年间已经是升到了官至七品的武骑尉了,管着两千多人的部队,整天在大街上威风凛凛的在大街上走过来走过去的巡逻。关姨娘入府后,就为老侯爷生了一个女儿四小姐崔淑兰,四小姐才九岁上的年纪,却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人坯子,且心思灵敏,蕙质兰心,老侯爷宝贝得很,直说他这个女儿以后必定是贵人。 青纱掀起夜幕宁, 彩霞退却朗月明。 月宫嫦娥赏桂花, 又举美酒邀繁星。 月色似水,倾泻一地,花香如酒,迷醉众生。 美云美玉两姐妹慢慢边聊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玫瑰花圃旁边,顿时,一阵馥郁的馨香萦绕在鼻端,天色已经是全黑了,好在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花圃两旁的玉兰花树上挂上了几盏精致的花灯,花园小径两旁的绘梅兰竹菊六角宫灯也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花圃里的玫瑰花开得很美,美云蹲下身子折下一朵半开的黄玫瑰,凑在鼻尖嗅了一下,微微笑起来:“好香。” “大红色的更香!”一个轻袍缓带的玉面公子从暗处走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明亮了夜色。他头戴玉冠,脚蹬边绣云纹绸面靴,一袭月牙白的精绣金丝菊长绸衫,长身玉立在玫瑰花圃旁边的小径上,正笑吟吟的看着美云美玉两姐妹,相隔不过六尺远。两姐妹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又见一个青年男子离自己这样近,早就羞红了一张俏脸。美云也垂下了手来,捏着那朵玫瑰花放在腰腹间,双手不安的绞来绞去,几乎快把那朵黄玫瑰绞碎了。 那男子轻笑一声,走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一支大红色玫瑰花放在美云手上,带笑的眼神轻轻瞟过美云那张已经红透了的俏脸蛋,然后,转身走掉了。美云美玉互相望了对方一眼,美云看见了美玉眼中的震惊和她眼中自己通红的一张脸,突然,手中的疼痛让她惊醒过来,原来刚才她太用力,玫瑰花径上的刺扎伤了她的手,流出了鲜红的血来。美云顿时觉得心慌起来,赶紧扔掉手中的玫瑰花,掏出一条手绢来按住出血的地方,同美玉一起匆匆逃离了这一片玫瑰花圃。那两朵刚离开枝头的玫瑰花,一朵黄的,一朵大红的,一同孤零零的躺在路旁。 。 (作者:小侯爷,戴绿帽子不!保暖又舒适。 小侯爷:不戴。 作者笑得很谄媚:戴一个嘛,保暖又舒适! 小侯爷虎着脸:不戴。 作者:真的,戴一个,好看又不贵。 小侯爷手上的短剑已经出鞘:不戴。 作者摆手害怕道:好,好,好,不戴,不戴,不要开不起玩笑嘛! 小侯爷:哼!) 第六十九章 双喜临门 钱玉宁因为和谁都不熟,所以老老实实站在史慧云身后,哪儿也没去,春娟还像从前在少夫人跟前儿做丫鬟一样跟在徐嬷嬷和春丽身边转来转去的帮忙。 香书香墨两人在一边桂花树下坐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史慧云看了看天色,又环顾四周,没看见美云美玉,正想着人去找,就看见两人匆匆过来了,还一脸的清白之色,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其间隐约夹杂着侯爷夫人的声音。史慧云正想斥责美云美玉两句,这时也不便发作,只得忍下气性上前去迎住已经迎面走来的侯爷和侯爷夫人。 史慧云带着六位姨娘上前向刚到的侯爷侯爷夫人请安,道:“儿媳带诸位妹妹给侯爷,侯爷夫人请安,唯愿侯爷,侯爷夫人万福金安!”史慧云身后的钱玉宁等六人也跟着异口同声的说了一遍,跪地而拜。 安信侯今日心情极好,笑呵呵的说:“起来吧,都起来。”说完带着身后的小侯爷崔书言去了神案处。 侯爷夫人上前说道:“都起来吧,今儿个是合府团圆,不不必拘礼!”史慧云等人方才起身。 神案旁,柳姨娘,杨姨娘,关姨娘已经带着各自的女儿正在给侯爷请安了,安信侯也是笑呵呵的一个一个扶了起来,这时侯爷夫人走了过去,几位姨娘又再次跪地请安。侯爷夫人带一抹淡笑瞟了几人一眼,不冷不淡的说道:“都起来吧。” 钱玉宁悄悄的看了神案旁的小侯爷一眼,见他也正看过来,一下子心中甜丝丝的,回了一个笑脸过去,他看见她的笑脸,便也回了一个笑脸过来。 到了祭月的时辰,老侯爷带着侯府的男丁跪在神案前面,刚才拿大红色玫瑰花的男子赫然就跪在老侯爷身后,崔书言身边,崔锦真身前,原来他就是老侯爷的庶出次子崔书行,安信侯府的二爷。侯爷夫人带着侯府的女眷跪在侯府男丁后面,管家和徐嬷嬷则带着全部的仆人跪在主子后面。 老侯爷拿出一封祭文来,跪在蒲团上朗声念起来:“维壬辰年八月十五上京安信侯府诸人祭月于望月亭。良辰美景,赏心悦事,适中秋佳节,颂千古明月。望赐福天下,佑庶民疾苦。月光长存,照世间失路之人;蟾宫长存,存天下离别之众。举文拜月,愿月佑。离子同聚一堂,阖家共享;学者术有所成,金榜题名;权贵清正廉洁,心怀苍生。弟子诚备瓜果时蔬,各色月饼,以飨太阴,佑皓君长存,赐万民鸿福。伏惟尚飨。” 念完祭文,老侯爷率先伏地磕头,起身再磕头,再起再磕头,一共拜伏三次,众人亦附。 磕头完毕后,老侯爷正起身体来,在蒲团上跪得端端直,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口中默念,只见唇动,不闻其声,想是在祈月了。跪地的府中诸人亦双手合十,跪直身躯,虔诚的默念,这称之为祈月,是祭月拜月之后的又一大礼,各人把自己心中的愿望对着月宫中的月神娘娘默念出来,只要心诚,必会实现。 祭月拜月祈月过后,接下来便是赏月,吃月饼了。 老侯爷祈月完,小侯爷把他扶起来走到主席上,坐下后,老侯爷向一大家子人摇了摇手道:“大家入席吧,中秋家宴,合家好好的吃一顿饭。” 侯爷夫人也跟着说道:“大家坐下吧,木管家,开席。” 随着木管家的一声吆喝:“上席面!”托着食盘穿着整齐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先上冷盘,再上热菜,最后上的是甜品和瓜果月饼。 因为是家宴,没有用屏风和帘子把几个桌子之间分开,所以气氛还算热闹,侯爷夫人和史慧云分别带了两桌女眷向老侯爷敬酒,说了一些吉利之言,恭贺之词。老侯爷红光满面,面色柔和,不住的说好,不像平日里严肃的样子,不苟言笑,大概因为真的很高兴吧。 钱玉宁第一次和其它五位姨娘一同吃饭,显得很是拘谨,只夹自己面前的两三盘菜。美玉看见了,觉得她胆小,翻白眼儿道:“钱妹妹,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想吃什么就夹什么,这菜里又没下毒,毒不死你的。”说着伸长筷子夹了桌子中间的一盘鱼一筷子送进嘴里,边嚼边向钱玉宁使眼色,意思是,你看,就这样夹,懂不懂? 结果,大概因为吃的时候没注意,居然被鱼刺卡住了,一下子叫起来,席上顿时乱了套,很快,主席的一桌人也注意到了,史慧云在侯爷侯爷夫人面前一向贤良大度,马上遣春燕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得很快,因为听春燕说是被鱼刺卡住了,所以早有准备,来得时候已经吩咐了跟在身边的童子跟着侯府的下人去厨房把化鱼刺的药熬上了。不料,在例行把脉后,大夫突然不让用药了,原来是美玉有喜了。 这一下,美玉都高兴的把喉咙处的疼痛忘记了,一个劲儿的问道:“大夫,我真的有了?大夫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我真的有了?几个月了?男孩女孩?” 这一连串的问题连连问了好几遍,都不给大夫插嘴说话的机会,弄的大夫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一条了,只好等美云把美玉安抚到安静下来后,才说道:“这位姨娘,你确实有孕了,腹中胎儿已经一个多月了。” 美玉欢喜得都快哭出来了,她终于有孩子了,抬起一张梨花带泪的脸看向小侯爷,小侯爷也是极为高兴的,下了主席,走过来握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可不要吃鱼了,我叫人给你拿点养身子的补品来,好好养着。”美玉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脸上犹带泪滴,倚偎在小侯爷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史慧云看着美玉那张本就明艳动人的脸现在更是娇羞妩媚起来,心头一把火起,气的七窍生烟,眼睛里快要喷出两把火来把美玉那张狐媚子脸给烧焦烧得稀巴烂才甘心。心中郁闷不已,这边才生了两个小杂种还没有办法解决掉,那边又出来一个。都是小娘养的贱货,一个一个的都想来和她的锦真争,只要有她在一天,都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而另一边,香书香墨羡慕的看着,心中默默的叹着气,为何不是自己。美云脸色有些苍白,但美玉是她的妹妹,亲妹妹有了小侯爷的孩子,她还是很欢喜的,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溜溜的。春娟很镇定,不悲不喜,因为她知道,自己目前是不可能有孕的,她心中非常清楚和理智。 和史慧云一样震撼的人是钱玉宁,虽然她早就知道小侯爷已有一妻五妾,心中也明白他以后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妾室姨娘,就连自己,也不过是他最近新纳进府的姨娘而已。但是,当此情此景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发生时,她又发现自己不能接受了,心中一阵一阵针刺一样的痛,就和那时候魏明远纳秋云为姨娘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她努力告诉自己,这里是侯府,是京城,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姨娘而已,凭什么发怒?凭什么生气?她和她们几个一样,都是姨娘而已。 钱玉宁看了一眼走上前去紧紧拉着美玉一双手的史慧云笑颜如花,一脸欣慰的说道:“妹妹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怎么有了孩子竟然不知?还好没有事,不然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向小侯爷交代!”那一脸真切的关心,让美玉顿时感动的不知所措起来,嘴里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少夫人关怀,婢妾无碍。” 史慧云似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笑得灿烂,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道:“无碍就好,从今日起,美玉你就别来请安了,免得折腾,你若是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遣人来报,我叫春丽给你送来,务必要周全自己,为咱们小侯爷再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史慧云说这话时,一双带笑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两下钱玉宁。钱玉宁只觉得一个激灵,马上低下了头去,她心中还是一直在想着那一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 这边小侯爷的妾室有了身孕,大家纷纷前来贺喜,那边席上,老侯爷的姨娘关氏也是紧接着吃鱼吃吐了,呕出来一堆脏东西,刚巧大夫还在,于是请过去顺便看了看。不料,又是喜事一桩,大夫给关姨娘请完脉后,拱手恭喜道:“恭喜姨娘,姨娘这是有喜了,已经三月有余。” “真的?!”关氏激动异常,一双媚眼看向还端坐在席面上的老侯爷娇嗲道:“侯爷!”这媚眼一抛一收,老侯爷坐不住了,下了席面走过来,侯爷夫人阴沉着脸跟在他身后。 老侯爷一走过来,关氏就上前抓住他一只袖子,嘴里又一声娇嗲道:“侯爷。”她此时正站在桂花树下,树上花灯燃红应辉,树下美人娇颜如玉,十五的月亮最有情,十五的桂花最香馨。老侯爷“嗯嗯”两声,方才向大夫问道:“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果真有孕了?”老侯爷指着关氏。 大夫躬身拱手道:“侯爷,小的不敢欺瞒侯爷,这位姨娘确实有喜了,且三月有余,胎像稳固。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嗯,如此甚好。”安信侯高兴起来,大手一挥:“木管家,赏银五百两。” 木管家从旁边弓着身子跑出来客气的请走了大夫。 老侯爷看了看站在身旁娇颜如花的关氏,突然从玉腰带上取下一块玉佩来给她,道:“好好养胎。”转过身去刚好看见侯爷夫人沉着一张脸,不由自主的轻咳了一声,按下脸上喜悦的表情,肃着一张脸道:“既然月神也拜祭了,团圆饭也吃过了,大家就各自回去吧。言儿,你那妾室被鱼刺卡住了,还是扶回去再好好看看吧。”老侯爷说完率先离开,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二爷崔书行走时有意无意的朝美云的方向看了一眼,当时美云正扶着美玉,也不知道看见没有。 崔书言扶着美玉道:“是,父亲。” 崔书言扶着美玉和史慧云一道走了,几位妾室自然跟在后头,钱玉宁失魂落魄的任由应芳把她扶回了碧翠园,等了半宿小侯爷也没有来。这是自从她进府后,第一晚,小侯爷没有在她的身边,这一晚,她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着了也都是在做一些可怕的梦,很痛苦,像一个溺了水的人,想高声喊叫,却发现只要一张嘴,就有无穷无尽的水灌进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里,让人窒息。 第七十章 婢女秋兰 史慧云回到落月轩后,气得摔了一对白釉春池鸳鸯戏水牡丹瓶,犹不解恨,趴到床上哭嚎了半响,看见床头被面上和两个枕头上的鸳鸯戏水图,又像发了疯一样的寻了把剪刀上去撕剪起来。 这时候,二等丫鬟和其它小丫头并几个婆子早就被春丽远远儿的支开了,春燕在一旁惊若寒蝉,不敢上前去,只得在边上苦苦哀求劝说道:“少夫人,您小心伤了身子,倒便宜了那起子狐媚子,少夫人,您快别气了,奴婢给您倒杯茶,您消消气儿!”说着,战战兢兢的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用两手捧着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刚走到床跟前儿,史慧云一把剪刀飞过来,正载在春燕脚下的地上,吓得她“啊!”的一声,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啪”的摔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粉碎,一杯热茶水全都招呼到了她的一双脚上,直烫得她火烧一般嚎叫起来。 史慧云披散着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额上青筋暴出,像要吃人一样怒视着她道:“嚎什么嚎!没用的东西,滚出去!”春燕吓得不敢再发出一丝儿声音,赶紧蹲下徒手用手把茶杯的碎渣子扫到一块儿,抓起来用裙摆兜着抖着两条腿出去了。出得房门去,跑了多远,停在一个僻静处,春燕方才放开已经咬得青紫的唇来,小声饮泣起来。 她慢慢把裙摆兜着的碎渣子都落在一棵花树下,看着自己已经被扎得血迹斑斑的一双手,慢慢忍着痛,自己把戳进了皮肉的茶杯碎渣片儿一片一片拔了出来,又挖了个坑,把这些碎茶杯渣子埋了,方才擦了擦眼泪,往回走去。 屋子里,史慧云坐在梳妆台前,春丽刚给她净完面,现在为她梳起了头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史慧云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面容,两只眼睛肿起来有核桃那么大,鼻子哭得通红,面白如纸,哪里还有半分世家贵女,侯府少夫人的气度。这时又想起美玉那张狐媚子脸和钱玉宁那个贱蹄子娇美的面容,猛的抓起梳妆台上一根才拆下头来的玉簪子惯在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五六截。把正在给她梳头的春丽吓得抖起来,一下子跪在地上:“少夫人息怒。” 史慧云像一头老虎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她道:“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们一个二个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盯着美玉,竟然让她的肚子大了起来,我看你们是想死。” 春丽忍着心中的恐惧道:“少夫人,奴婢都有派人盯着各房各院,奴婢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纰漏,容奴婢查探一二,再行禀报。” 史慧云冷哼道:“真不知道你们吃的饭是不是全进了狗肚子里,还不快去查,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是是是,奴婢马上去查。”春丽连声应是,慌忙起身往外跑去。 “回来。”史慧云唤道:“休书一封,叫叶嬷嬷快回来。”春丽应是,还没有动身,史慧云又道:“算了,你去叫牛大壮今夜就套车去叶庄把叶嬷嬷给我接回来,送信太慢了。”说着丢过来一个装了银子的布袋子,刚好仍在跪着的春丽跟前。 春丽一把抓起布袋子,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四个二等丫鬟,秋兰,秋竹,秋菊,秋梅,几个丫鬟很有眼力劲儿,一声不吭的把整个屋子打扫了,秋兰大着胆子上前去捡起来地上碎了的玉簪子放到梳妆台上,又给史慧云梳起头来。 秋兰手巧,两三下就给史慧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去拿梳妆台上的一根金簪来要给史慧云插上。 史慧云冷眼看了半天,这时开口说道:“不用这根儿,用那根儿七宝翡翠。” 秋兰应“是”换了那根儿七宝翡翠簪插上,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史慧云偏过头去看着她道:“秋兰,你为何给本夫人梳花瓣髻。” 秋兰躬身答道:“禀少夫人,您要休息了,所以奴婢斗胆给您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史慧云双眼如刀,一丝不错的盯着她,冷凝着声音道:“大胆,本夫人明明要去看望姜姨娘(怀了孕的美玉,本命姜美玉),你竟敢说本夫人要休息了。” 秋兰仍是躬身答话:“禀少夫人,您今日太过劳累,休息一晚,必定容光焕发,到时候少夫人亲自上桂香居探望姜姨娘,姜姨娘必定感恩戴德。” “哼,这是为何呀!” “禀少夫人,少夫人今日晚宴时受了一些风寒,头痛鼻塞,目赤面白,不宜前去,姜姨娘已有身孕,恐过了病气。少夫人身体强健,休息一晚,必定恢复如初,肌肤饱满,气色红润,心情愉悦,到时候再去探望姜姨娘,哪个不说少夫人贤良。” “哦,要是我明日不能恢复如初呢?” “少夫人放心,奴婢有秘方,只一晚便可恢复。” “好,我且信你一回,如若不能,发卖出府。” “是,请容奴婢下去稍做准备。”秋兰扶了一礼,躬身退了下去,另外三人也跟着退了下去。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秋兰几人又回来了,每个人都断了盘子,里面有碗有碟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 秋兰请少夫人闭上眼睛,拿出碗里的东西在她脸上涂抹起来,史慧云只感到一阵清凉冰爽,刚才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不见了,秋云又用手在她头顶按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按的,总之,史慧云感到很舒服,不一会儿功夫,秋兰已经按到了她的手上,史慧云这时只觉得通体舒畅,心里没有一点火气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秋云绞了帕子把史慧云脸上的东西慢慢擦洗了下来,史慧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似乎脸上好看多了,水水润润,白白嫩嫩的,用手摸摸感到很是细滑。 作为一个不上妆就不能出门的中年女人,史慧云一下子惊喜起来,问道:“秋兰,你在我脸上用的是什么?怎么好像气色好多了。” 秋兰答道:“禀少夫人,这是桃花膏,润颜悦色,滋润肌肤,长期使用,使人肤色白皙,玉面含粉。” 史慧云摸着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细滑过的脸:“桃花膏!” 秋兰又答:“这桃花膏选用四月初开的桃花花瓣,用每日清晨在桃花瓣上所取的晨露细研而成。” 史慧云叹道:“我竟不知桃花竟有如此功效,那我的眼睛怎么办呢?”她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问道。虽然她脸变好了,可眼睛肿得老大,又充了血,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怕。 秋兰取来两个浸透了的布包道:“请少夫人躺下,闭上眼睛。” 史慧云依言而行,秋兰把那两个布包轻轻的贴在她的两个眼睛上,慢慢的熨起来,史慧云长出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清爽起来,没有那么发张了,鼻子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这次时间要久一些,大概两刻钟的样子,秋兰停了下来,史慧云睁开眼睛,果然发现自己像核桃般大的眼睛消下去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完全消失,红血丝也还有。她皱起眉头不满的道:“秋兰,还是有一点,你怎么说。” 秋兰道:“少夫人不必担心,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再照做一遍,必定恢复如常。” 史慧云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只好说道:“本夫人刚才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如若明早不能恢复如初,就把你发卖出府去。” 秋兰好似不怕一样,仍是恭敬的答到:“是。” “对了,你刚才在我眼睛上用的是什么?”史慧云突然想起,便问道。 秋云:“禀少夫人,奴婢用的是千里光,野菊花熬水,用布包好茶叶浸泡而成。” “哦!你们下去吧,让春燕进来伺候。” “是,少夫人安寝。”秋兰和秋菊把史慧云扶到床榻上,盖好新换的并蒂莲被子,轻手轻脚的放下床罩,几人这才收拾好一应物事,瞧没声儿的静静退了出去。 不知是因为刚才哭闹得太用力,还是秋兰的小玩意儿真的起到了作用,史慧云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香书往事 桂香居中,今夜热闹非凡,美玉只不过在一个月前偶尔得了一次小侯爷的宠幸,不想竟然有了,一个月小侯爷也就来她屋里两次,最多三次,以往她是从来没有怀上过的,一直还以为自己怀不上呢,一直苦恼,想着是不是要找大夫开些能怀孕的药,这下好了,只要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在侯府就有了立足之地,美玉心里面美美的想着。 下人们也为姨娘高兴,特别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跑前跑后的,那得瑟劲儿,别提了,恨不得跟全侯府的人说,咱们姨娘怀上了小公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这帮子跟着姜姨娘的奴才们这下出门都顺风了,其它姨娘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奉承着。 崔书言今儿个歇在桂香居陪美玉,香书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窗外两个小丫头在形容隔壁桂香居今晚热闹的样子,好像过年一样。自己这边儿静悄悄的,环顾四周,奴才们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跑过去的样子,让她心寒。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香书止不住的伤心,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屋子里,谁也不理。 香书的大丫鬟银儿打了盆水端过来,说道:“姨娘,梳洗了吧,该歇息了。” 香书闷闷的点头,也不说话。 银儿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洗,又给她打散了头发,好让姨娘轻松一些,毕竟是累了一天了。 “要是我的哥儿还在,怕也有三岁了吧!”香书有些伤感的说着,眼睛里流淌着忧伤,。她像是在对银儿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窗外的牡丹花开得正好,一簇一簇的火红,刺痛了人的眼睛。 原来,香书三年前也是有过孩子的,只是在五个多月时不知为什么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后来卧床一个月养胎,吃了许多的保胎药,竟也没能保住,小产了。 当时自己在花园子里散步,府里的老嬷嬷都说,多走动有利于生产,谁能想到,走着走着竟摔了。现在细细的想来,她好像隐约记得是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左边的小腿上,接着自己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整个人倒向地上时又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左腿开始不停的抽起筋来。 后来小侯爷命人找过,她摔倒的地方,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异物,可香书总觉得应该是有东西打中了自己的左腿,才会害自己跌倒,央了小侯爷再派人前去查看,还是一无所获,说是除了一些花木就是泥土小石子儿,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家一致说应该就是香书自己走着走着突然脚抽筋起来,一时不防所以跌倒,是她自身的缘故,大概是因为她太倒霉了。 到最后,就连香书也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出了幻觉,根本没有东西击中自己,只是突然的腿抽筋而已,可坏就坏在这腿抽筋的不是时候,偏偏在她散步的花园子里发作,害得她跌倒动了胎气,最后失掉了腹中的胎儿。 大夫后来看过,说是孕妇都会抽筋的,一般在怀孕第四个月时开始,有些早的两个月就开始有症状了,迟的则会在第七个月或是第八个月才会腿抽筋。 香书到了四个月时还没有抽筋过,不想这时候才开始抽筋起来就一下子抽得特别厉害,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孕妇怀孕竟然是会小腿抽筋的。这时候,好些生养过孩子的妇人才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确实是有过腿抽筋的,只不过各人的身体有异,抽筋的时间不一样,有些是在三四个月时,有些是在七八个月,大多数就是在五六个月时。这下子由不得香书不信,这次完全就是自己不小心,是一个意外,自己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 说来也真是可怜,那孩子落下来时,听产婆说还动了两下,哼唧了两声,居然还是活的,可没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小小的孩子,红彤彤的一个玻璃人儿,是个带把儿的男婴,四肢都已经发育完全了,耳朵鼻子嘴巴样样齐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本来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的深埋在没有一丝光明的泥土里。 香书想要最后再看孩子一眼,可少夫人说不能看,不吉利,叫一个婆子裹上匆匆抱了出去,香书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就这样,香书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次,孩子也没能在母亲的臂弯里逗留过一小会儿。这孩子没能在这个世间上存活过一天,所以他没有名字,也不能葬入崔家的祖坟里,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个坑,埋了。 没了孩子,什么希望也没了,小侯爷来看过几次,对她说孩子还会有的,养好身子以后再生一个,又陪了她两天,说了不少安慰的话,这让香书心中稍微好过了一些。 少夫人当时也叫了人来,还带来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可来的人是春琴,她为人本就刻薄,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气得香书在月中哭了好几场,后来落下了病根儿,怕冷,到了冬天还老咳嗽。幸好香墨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日日陪着说话解闷儿,香书才不至于沉浸在忧伤中不能自拔。 空想往事徒伤悲, 月夜倚窗暗垂泪。 自从这个孩子掉了后,香书就再也没能怀上了,倒是香墨怀了孕,生下了一个女儿来,其实香书对香墨是羡慕的,就算是女儿也好,她也想要有一个,可惜天意弄人,三年了,她的肚子再也没有鼓起来过。香书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平平坦坦的,没有一丝赘肉,她默默的一个人流着泪,一直到天明。 第七十二章 月黑风高 平静的夜晚里装着许多不平静的心,我们终日在祈祷平顺安宁,却又往往亲手打破了它。 府中两位姨娘怀孕了,一位是老侯爷的,一位是小侯爷的,父子两人都是欢喜的,毕竟安信侯府一向子嗣单薄,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且又是在中秋佳节报出的喜讯,这让人不重视都不行,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旨意,月神娘娘的赐福。看来拜月祈福还是有用的,老侯爷喜气洋洋的想,今儿个在书房坐不住,干脆去看看关氏好了,老侯爷心里想着就动作起来,往关氏的幽兰院走去。 一进院门就看见一个丫鬟冒冒失失,慌慌张张的冲出来,差点冲撞了自己,老侯爷不悦的拧起眉头喝道:“站住,跑什么跑。” 那小丫头十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有些面熟,好像是关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长得也就一般,见到了老侯爷就像老鼠见到了猫儿一般,跪在地上直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侯爷疑惑的看着她手中的一个布包:“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那丫头跪在地上,身子抖得犹如筛糠一般,抬起一张脸来,只看见鼻涕眼泪纵横交错,糊得满脸都是,她手脚并用跪爬到老侯爷脚下,一把抓住老侯爷脚下的袍子张口就叫道:“侯爷救我,侯爷……………呜呜呜呜呜呜……救我。”一句话,四个字,她身子颤抖得厉害,嘴里的舌头好像也在嘴里打了结,怎么都说不顺畅。 老侯爷看得一阵恶心,刚想吩咐身边的侍卫过去把那小丫鬟拉开,关姨娘就急急忙忙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嘴里喊道:“侯爷,您怎么来了,香慧,奉茶!”上前来就把老侯爷的一只胳膊抱住往屋里拉,因她怀着身孕,老侯爷不敢和她硬拉扯,也就任由她拉进了屋子。至于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早在关氏拉着老侯爷时就朝自己的贴身丫鬟香芹使过颜色了,那大丫鬟和一个二等丫鬟怜儿两人上前来就把地上那丫鬟拉扯起来一边一个架着去了下人房。 到了屋子里,老侯爷透过雕花窗看外面庭院里,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不见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关氏装作苦恼的样子叹一口气:“哎!还不是落儿这丫头,偷了妾身的玉簪子,那可是侯爷送我的,人家平时都舍不得戴的,她偏拿了这一支,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拿了衣服要走,说不在我这儿干了。” 老侯爷大怒:“可恶贱婢,竟然敢偷东西,拉出去打死都是有的,说她两句还翻了天了,宋清,你去,将这丫头拉出去卖了。这种人我侯府留不得。” 宋清:“是,侯爷。”正在动作。 关姨娘上前去坐在老侯爷大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嗯!侯爷你不要发那么大的火嘛,人家怕,这落儿好歹也服侍了妾身一场,妾身为她求个情,不要发卖了,毕竟也是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说都有感情的,往后我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老侯爷:“哎!你这人就是性子太好,所以才宠得奴才们不知天高地厚,这落儿如此待你,你还为她求情。” 关姨娘从身上抽出一条手绢来擦了擦眼睛,眼睛立时红起来,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侯爷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是个小妇人,哪里懂得这么多,这落儿自十岁上就跟了我,我一进府便是她在服侍,这都十年了,要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发卖出府去,妾身实在是做不到,想想要是她在外面受苦了或是丧命了,岂不都是妾身的过错。” 看关氏哭得眼圈儿都红了,老侯爷心疼起来:“好好好,你说不卖就不卖,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安置她呢?” 关氏抽抽噎噎的道:“妾身想,她虽说不好,可平日里服侍道也尽心,这次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不如就让她去洗衣房吧,呆上三四个月,要是有心悔改了,妾身再叫她回来伺候,也算是小惩大戒了。” 老侯爷赞道:“好,想不到你如此宅心仁厚,温良贤淑。”一时间,老侯爷觉得关氏大度又纯良,对她更加喜爱起来。 老侯爷在幽兰院陪了关氏一天,到了晚间,想歇在幽兰院,可关氏说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伺候,让老侯爷去侯爷夫人哪儿。老侯爷心想,我这两天才不去看她那张苦瓜脸,一转身,去了柳氏的的梅香园。 送走了老侯爷,关氏来到下人房,落儿早已经被两个丫鬟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塞满了粗布,以防止她胡言乱语。 见关姨娘进来,香芹朝怜儿使了个眼色,怜儿自动出去关上了房门,守在门边上。 屋内,一灯如豆,摇曳的火光映在斑驳的旧屋墙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关姨娘此时阴沉着一张脸,慢慢走上前去拿下塞在落儿嘴里的粗布,嫌恶的扔在一边,掏出手绢儿来擦了擦一双白嫩如玉的手,又嫌弃的把帕子扔在地上。 关姨娘盯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落儿,阴测测的说:“落儿,你跑什么?你跑得了吗?” 落儿动了动,想跪在地上,可绳子实在是捆绑得太紧了,所以她只好哭着说:“姨娘,你饶了我吧,落儿不会说出去的。” 关姨娘:“不会说出去,那你跑什么跑,说,你昨儿都听到什么了?” 落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像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姨娘你就饶了我吧!“ 关姨娘的脸沉了下来,两只眼睛里有两簇跳动的火焰:“落儿,本来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的,香慧和香芹她们都知道,也没怎么样,可坏就坏在你想去告密,把我整垮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又能得到什么?” 落儿哭得更凶了:“姨娘,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下辈子也给你做牛做马来报答。” 关姨娘冷哼一声:“做牛做马道不必,我只要这件事,永远是一个秘密,对我不忠心的人就守不住秘密,就要死。”关氏手上一用力,右手小指头上细心呵护着长起来已经有半寸来长的指甲“咔”的一声应声而断。 落儿像一只掉进了猎人陷阱里的小鹿,惊慌失措的左右动作起来,全身用力,可是还是徒劳无功,因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挣脱不了。 “姨娘饶了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姨娘,姨娘,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落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关氏已经听不见了,她出了房门,在香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自个儿施施然回了屋。 第七十三章 落儿上吊 落儿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其实她昨儿晚上就有预感,自己被发现了,于是收拾好衣服和几样银首饰和一些银子,打算今天早上悄悄溜走。不想,被香芹发现了,禀了姨娘,一早上天还没亮就堵在了门口,落儿悄悄打开房门,还没有走成,就被捉了个正着。 香芹和香慧两人把落儿带到她和怜儿住的屋子里,二等丫鬟是两人一间屋子,落儿和怜儿一个屋子,落儿要走就是怜儿去告的密。 这会儿,香芹和怜儿正合力把一根粗麻绳抛上房梁,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又重新塞满了粗布的落儿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只管流泪,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 终于,香芹和怜儿把麻绳的结打好了,两人一块儿合力把落儿抱上去,一个腾出一只手来按脖子,另一个腾出一只手来套绳子,落儿拼命的摆动着脑袋,可没有用,很快,那条要命的绳子就稳稳当当的套在了她的头上。 两人开始慢慢把她的身子放直,解开了捆绑住她的绳子,最后,拿下了落儿嘴里的粗布条。 落儿套在绳子上感到四肢已经获得了自由,于是拼命挣扎,两只手吃力的往上想抓住绳子,她已经无法呼吸了,绳子勒进了她的脖子里,越收越紧,她似乎能听到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脖子处慢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她的舌头开始越伸越长,脸色由苍白到因为无法呼吸而憋得通红再渐渐的显出青紫色,面上蒙上了一层死灰,两脚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不停的在空气中乱蹬,可是脚下的凳子早就被挪走了。 落儿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突出了眼眶,像两颗鸡蛋一样镶嵌在脸上,死死的盯住怜儿所在的方向,两手成爪,本来是想抓住什么,可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软软的垂下。 第二天,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从幽兰院传出来,奴才们都害怕的挤在落儿的房门前,看着屋子里,落儿正吊在房梁上,七窍流血,舌头伸得老长。远远看去,像一只冬日里富贵人家宰杀后抹上盐巴悬挂在房檐下风干的腊鸡一样,不停的左右来回的飘荡。 很快,这事儿就惊动了关姨娘,她跑来一看,尖叫一声就晕倒在了地上,丫鬟们赶紧将她扶起来,关姨娘醒来后就一直哭着说落儿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儿,这么想不开呢,不想去洗衣房就和她说,她也是舍不得她去的,这下自己抹脖子上吊了,可让她这个做人主子的怎么和她爹娘交代啊! 昨天,落儿偷姨娘玉簪子的事儿大家已经从香慧哪里知道了,大家都说关姨娘宅心仁厚,就是落儿这死丫头,太贪财,所以才得了这种下场,所以说啊,做人不要贪财,做下人的更是不能去贪主子的财,否则必有灾祸。 落儿就这样死了,像一只鸡一样,被她的主人随意宰杀,怜儿和香芹两人从那以后就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落儿拖着长长的舌头来找自己,她的一双眼睛突出来老大,嘴角流着鲜红的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两手像鸡爪子一样在梦中掐着自己的脖子。 两人常常惊吓得从梦中醒来,然后把整个人紧紧的裹进被窝里,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不敢再睡。久而久之,怜儿就疯了,被发卖出府去了妓院,后来听说被折磨致死。而香芹,总算有些小心思,她也装着像怜儿一样发疯,果然关姨娘也叫来牙婆将她发卖了出去,牙婆也想把她卖到妓院,这种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已经疯了的漂亮丫头,也只有妓院那种地方才能卖到好价钱了。可没想到,刚走到半路上,就有一个年轻的男人过来说要买了这个丫头去。看他穿得不怎么样,出手道是大方,比妓院还多一些,这年头,这种傻子哪里找?于是牙婆很爽快的收了银子,让他把手里这个刚买来的傻丫头带走了。 一个丫鬟死了,侯爷夫人派人来过问了一下,关姨娘捏着帕子哭得眼圈儿都红了,伤心得不得了,老侯爷听说关氏哭得厉害,马上从书房赶过来,轰走了前来问话的徐嬷嬷,搂着关氏好一番安慰,关氏才算是好了些,可仍然是焉焉儿的,整天都没个笑模样。 老侯爷说道:“不就是个丫鬟嘛,死了就死了,死了是她没福气,你不要太伤心了,伤了自己的身子。” 关姨娘捏起帕子抹了两下眼泪道:“侯爷,妾身不该罚她的,这丫头,一听说要去洗衣房,竟自个儿上吊死了,全是我的过错,要是不说让她去洗衣房的话,或许她不会做傻事,白白害了一条人命。” 老侯爷惊奇问道:“怎么,洗衣房难道是什么阎王殿十八层地狱?她竟如此害怕。” 关氏柔柔的叹一口气道:“哎!也怪我,听说那洗衣房的管事经常虐待犯了过错被罚去洗衣房的奴婢,去了几天就能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有一年冬天的时候,听说还让人用冰水洗了一天一夜的衣服,最后竟冻死在井边,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成了冰棍儿了。落儿她大概是怕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关氏说着,又伤伤心心的哭起来。 老侯爷把关氏楼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道:“不怪你,不怪你,人说怀了身孕的人总爱忘记性,大概你是忘了,落儿一个小丫头自个儿想不开,上了吊,与你无关,怪不到你身上来的。” 老侯爷好一番轻言细语,又是安慰,又是陪伴,无怪乎侯府中人都说老侯爷最宠爱的是关姨娘了。自打关姨娘有了身孕以后,似乎更加得宠,府中的下人们个个猴儿精,从此以后对关姨娘那可是有如四月的春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叫随到,伺候得十分周全,唯恐自己献殷勤落了别人的后。 这一番哭诉,几句言语,落儿死了,不过就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谁又会去在意?只不过一副薄棺材装了抬到她的家里,再给她的父母两百两银子,两个痛失爱女的老人家还要含着眼泪多谢安信侯府的赏赐。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提起,从前这幽兰院中,有一个小丫鬟叫落儿,没过多久,大家都已经忘得干净彻底。 第七十四章 挑选丫鬟 第二日,钱玉宁正看着两个乳母在奶孩子,两个孩子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了,见到她来就亲热得很,一直冲着她笑,伸出两只小手来要抱抱。钱玉宁等凤哥儿吃完奶,吐出了来不想吃了,才伸出手从乳母方氏手中把他抱过来。 另一边月姐儿也吃饱了,可她还是不愿意吐出来,在哪里含着玩儿。这月姐儿的乳母张氏倒也耐心,慢慢轻声说着话儿哄着月姐儿把拔出来,否则一下子从她嘴里拔走,月姐儿肯定是会哭闹的。她的脾气大得很,一哭起来可不得了,声音尖利刺耳,似有要把房顶掀翻的架势,且月姐儿一哭,当哥哥的凤哥儿也会跟着一起哭起来,到时候才真是不可开交,弄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月姐儿的这个乳母张氏是花了银子买来的,说是丈夫生病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九岁了,小的女儿刚满五个月,家里没有进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又舍不得卖了儿子和女儿,听说安信侯府买奶娘,就自己把自己卖了进府,得了卖身钱全交给自己的大伯,托他一家照顾自己一双儿女。 张氏在侯府每日里就是带带月姐儿,这对她来说轻松得不得了,她本来生得五官端正,只是因为长期在田地里劳作又吃不饱饭,才又黑又瘦,现在来了侯府一个多月,每日里吃的饱饱的,又有新衣服穿,也不用再担心孩子们饿着,她整个人就长得越来越精神了,显出一些女人味儿来。 钱玉宁这哄着凤哥儿玩儿,小侯爷来了,他也是来看孩子的,最近他天天来,两个孩子都和他熟悉了,看见他来就又是挥手打招呼,又是张着没牙的嘴巴咿咿呀呀的对他说着话,兴奋的很,弄的口水流了钱玉宁衣领子上到处都是。 钱玉宁本不想理他的,可看见应芳在一旁祈求的眼色,她突然又心软了,把手上的孩子交给乳母,拉着小侯爷去了隔壁房间内说了应芳的事儿。 “小侯爷,你看,这怎么办?”钱玉宁望着他。 “这事儿倒也好办,我叫铁头先去打探一番,看一看林府情况再说,她毕竟也在寺中救过你,且一直以来,我看她都是对你十分忠心的样子,不妨帮她一次,至于最后回不回去林府,就让她见了她女儿过后自己做决定吧。”小侯爷对钱玉宁说到。 “也好。”钱玉宁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样考虑周全一些,如果不问应芳自己的意见,就替她做了决定,虽说她面上可能答应,也许心中怨恨呢?试问谁又真的想做人家的奴才呢?还不是被世事所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了应芳的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感到无话可说的样子,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钱玉宁对小侯爷拂了一礼:“若没其他的事,妾身就先去看看哥儿姐儿,小侯爷自便吧!” 崔书言一阵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一时之间倒反应不过来了。 中午吃了午饭,木管家带着一个老妇人来了碧翠园,两人身后跟着十五个女孩子,说是小侯爷吩咐过的,带小丫头来给姨娘遴选。 木管家看见小侯爷也在,赶紧上前来行礼:“小侯爷,钱姨娘,这位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牙婆旦嬷嬷了。” 那老妇人上前来行了一礼道:“牙婆旦氏见过小侯爷,见过姨娘。” 钱玉宁看那旦嬷嬷穿一身深蓝色薄绸衫,挽了个一般老年妇女常挽的圆盘髻,一言一行颇有章法,面容和善,只额头上有三条竖着的立纹刀刻般在两眉中间,稍显出一些凌厉之色,不过她面上一笑,这凌厉之色也就淡了下去,怎么看都是一位和善的老妇人,和人牙子简直想象不到一块儿去,搭不上边儿。 只见旦嬷嬷吆喝了一声:“孩子们,来,到这边来见过小侯爷和姨娘,来站好让主子们选选,选中了是你们的福气。以后呀,进了这侯府,那就是祖宗积了德,进了福窝了,好好伺候好主子,自有你的好。” 十五个小丫头迅速在小侯爷和钱姨娘前面排好了队,站成一排,这些,都是些十一二岁的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显然是经过了挑选和训练的,个个洗得干干净净,脸上白生生的,她们穿的是一样的靛蓝色粗布衣服,梳的是一样的双丫髻,站成一排,规规矩矩的半低着头,双手垂放在两侧,高矮也差不多。 这还是自己第一回挑选丫鬟,钱玉宁把手上的孩子交给许氏,上前一步慢慢打量起来,只觉得这个不错,那个也好,都是模样儿清秀,规规矩矩的小姑娘。可又不能全要了,这丫鬟挑的好了,可以帮主子分忧,挑得不好,叛主背主的也有,再有,这可不比买菜,本来想买青菜,结果回去一看是大白菜,不想吃,烂了,也就扔了。这丫鬟也是人,主仆相处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不是像阿猫阿狗一样,说丢弃就能丢弃的,况且,就算养只猫狗,时间长了也是舍不得丢的,更何况是人呢! “旦嬷嬷,让她们抬一下头看看可好?”钱玉宁还没有学会上位者的威势,本想看清楚她们的模样,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于是请教了旦嬷嬷。 旦嬷嬷面上一直笑容满面,应了声“是,姨娘。”对着那些小姑娘说道:“都把头抬起来吧,给主子好好瞧瞧。” 小姑娘们怯生生的抬起头来,钱玉宁迅速看了一遍,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站在最末的孩子,她是长得最高的,所以站在最末端。方才规规矩矩同其他人一起站着,没看出来,这下叫抬头了,她就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但不像其他人一样,不是虚着眼睛从眼帘下悄悄的观察主子,就是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又快速的低下头去。还有一个最大胆的直接抬起头来就东看西瞄,旦嬷嬷轻喝了一句:“看什么看,低下头去。”那姑娘方才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去。 小姑娘微微抬起了头,可她并不东看西看,眼睛是一直看着地上的,态度十分恭谨,钱玉宁觉得,选奴婢就要选一个听话的,于是选了她。另外还选了三个看起来乖顺又听话的。 见主子选好了丫鬟,木管家让一个婆子带走了这四名丫鬟,说是去换身儿衣裳,再调教几日,教她们学学府里的规矩,五日后送来。 钱玉宁也不知道自己选得对不对,待木管家带着旦嬷嬷和剩下的小姑娘们走后,她担忧的对崔书言说:“小侯爷,妾身第一回选丫鬟,也不会选,也不知道方才选得对不对?!” 听她语气里担忧,又愁眉苦脸的样子,崔书言好笑道:“有什么选得对不对的,丫鬟奴婢,用着好就留下,若是伺候得不好送去花房厨下也就是了。再重新从下人中挑选一两个上来也可,再花银子从人牙子手中买来也可,不必想那么多。” 听他这么一说,钱玉宁方才松了一口气,可回想小侯爷刚才的说话,心里总是怪怪的,不太舒服的样子,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让人心中有一些些惶恐和害怕。 小侯爷陪钱玉宁挑选完丫头,又逗了两个孩子耍了一下,回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本来留了话晚间要过来用晚膳的,可桂香居的丫鬟来报说姜姨娘身子不太爽,要请小侯爷去看看,美玉怀了身孕,小侯爷有些上心,只得边去了桂香园,边打发小厮来碧翠园回了钱姨娘说小侯爷今儿就不过来了。 又去了桂香居,钱玉宁闷闷的一个人用了饭,看了会儿凤哥儿月姐儿,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叫应芳拿了些花样子来,两人做起了刺绣,也好打发时间。 第七十五章 见向嬷嬷 应芳去找木管家要花样子,木管家问要什么样的,应芳说,姨娘要的,说是随便拿一些回去碧翠园照着样子绣一绣,也好打发一下时间。木管家听说是钱姨娘要的,哪里敢怠慢,亲自带着应芳专门去了府中的绣房,找了绣房的管事魏嬷嬷拿了一些时新的花样子,叫应芳拿回去叫钱姨娘尽管挑选,选不上的魏嬷嬷再去拿回来。应芳拿了花样子给木管家和魏嬷嬷道了谢,回了碧翠园。 回到碧翠园,主仆二人开始挑选起来,这侯府的花样子做的很别致,用上好的纯白色宣纸请画工细细描出了花样子,还要用上好的颜色上色,然后在画了花样子的宣纸后面再贴上一张宣纸,最后用金箔封边。这样,就可以保存的更长久一些,就算过了几年拿出来还是鲜亮的颜色,可以正常使用。 钱玉宁一眼就看中了一幅双鱼戏莲,两条肥美的鲤鱼正嬉戏在荷塘里的莲叶下,水面上铺了一层宽大的圆圆荷叶,荷叶上荷花开了,煞是好看,水中的两条鱼儿活灵活现,在水纹中吐泡泡摆鱼尾,十分的让人喜爱。 应芳则选了一幅雪中红梅,因她的女儿出生时正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时,红梅花开了,故而,她的女儿取名红梅。应芳心想,绣了这幅雪中红梅给女儿,她一定高兴,想着再过几天就能看见女儿了,应芳心中是即忐忑又高兴的。 两人又选了几幅,分别是花开富贵,堂前牡丹,骏马奔腾,竹林晓月,双蝶戏花,龙凤呈祥,鹰飞长空,孔雀开屏。打算以后慢慢做,反正现在每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做做刺绣也好打发时间。 两人对坐着埋头绣起来,不时你说一句,我回一声儿的,时间过得道也快性,做了一个多时辰,钱玉宁感到脖子有些酸,刚叫应芳给捏了两下。刘嬷嬷端着一大碗冰镇酸梅汤进来了:“姨娘,累了吧,快歇一歇,喝一碗酸梅汤,大厨房的向嬷嬷刚送来的。”说着把托着酸梅汤的托盘放在桌上,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碗给钱玉宁。 钱玉宁正感到有些烦热口渴,接过来喝了两口,道:“刘嬷嬷,你和应芳也用一些吧,这天儿,怪热的。” 刘嬷嬷笑着说:“是挺热的,大热天儿的,喝酸梅汤最解暑气了,这在侯府里就是不一样,还用了冰块儿的,哪像小户人家,有酸梅汤喝就不错了,谁在大热天里见过冰块儿了!” 应芳在一旁道:“这个向婆子也是有心,回回都亲自把酸梅汤端来,听说别的姨娘院子可都是遣丫鬟自己去取来的,去晚了还没有。每日里能得厨房里亲自送上门的也就是几位正经主子和那两位了。”说着,应芳朝桂香居的方向努了努嘴。 确实,这侯府里,除了几位正经主子以外,大厨房里亲自送吃食的也就是有了身孕的小侯爷的姜姨娘和老侯爷的关姨娘哪儿了。现在,向婆子上赶着来给钱玉宁送吃食巴结讨好,都已经半个多月了,钱玉宁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见一见她。 小口小口的喝完小碗里的酸梅汤后,钱玉宁放下碗来,对刘嬷嬷说道:“刘嬷嬷,你去吧向嬷嬷请进来吧,人家来了这许多次了,怎么也该见一见的。” 刘嬷嬷“哎”了一声,应着,转身出了房门把大厨房的向婆子喊了进来。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还好碧翠园里有一颗大桂花树,可以遮荫乘凉一下,向婆子就站在这桂花树下,因她有些肥胖,即便什么也不做,也热得大汗淋漓,脸上背上的汗水顺着整个人小溪一样流下来。 刘嬷嬷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冲向婆子招了招手,向婆子心中一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刘嬷嬷走了过来。 钱玉宁端坐在屋里的黄花梨木椅子上,看着屋外斑驳的阳光里走来一人,踏进了屋檐下的阴凉处,在刘嬷嬷的指引下朝着屋子里走来,想来,这位就是大厨房里的向婆子了。 她身型有一些肥胖,穿一身深绿色半新旧粗绸布衣裳,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这衣裳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上了一团一团的油污,想是在厨房里做事的缘故,脸上两颊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走得近一些便能闻到一股厨房的油烟味儿。 她一进来就对着坐着的钱玉宁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奴婢向氏,见过姨娘,请姨娘安!”别看她身上有肉,可行动还是灵便的。 钱玉宁笑着说:“向嬷嬷请起,这么热的天儿,还要劳烦你给我送酸梅汤来,也是辛苦了。” 向婆子爬起来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姨娘的事儿,奴婢哪儿敢不尽心啊!” 钱玉宁和气的说:“向嬷嬷请坐吧。”指了指旁边儿的一个套了软垫子的矮凳。 向婆子一双手在衣裳上搓了两下,不好意思的说:“奴婢就不坐了,怕弄脏了姨娘的凳子。”她瞄了一眼那凳子,软垫子都是用上好的丝绸缝制而成的,精致小巧又好看。 钱玉宁见此,也不勉强她,只说:“向嬷嬷,你在厨房里是做什么的呢?” 向婆子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道:“回姨娘,奴婢也就是个打杂的,没什么本事。” 钱玉宁又问:“大厨房每日都要做冰镇酸梅汤吗?” 向婆子道:“是啊,每日都要做的,夏日里解暑,用酸梅汤最好不过了,不过其他院儿里都是丫鬟自己去取的,奴婢心想姨娘还没有丫鬟拨下来,想是没人来取,就自个儿给姨娘您送来了。” “哦,向嬷嬷有心了。”钱玉宁对刘嬷嬷说道:“刘嬷嬷,给向嬷嬷拿两条小银鱼儿两个小银元宝来,赏给她。” 向婆子人机灵,一听钱玉宁这么说,赶紧跪下谢恩:“奴婢谢姨娘赏赐!” 刘嬷嬷闻言,走到多宝格旁边,从第三排的格子上抱出一个盒子来,打开从里面拿了两条做工精巧的小银鱼儿和两个银元宝,又把盒子关上了。向嬷嬷眼尖,瞟了一眼,只见盒子里装满了银子做的小玩意儿,有小鱼儿,小金元宝,银锁什么的,还有几颗金瓜子和金花生,闪闪发亮的一匣子。 刘嬷嬷走过来把两条小银鱼儿和两个小银元宝拿给向婆子,她起先还推辞了一下,钱玉宁笑着说:“劳向嬷嬷总这么跑来跑去的,若是不肯收下,我以后就不敢劳动嬷嬷了。” 向婆子听了这话,才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那奴婢就收下了,谢姨娘的赏。” 钱玉宁说:“向嬷嬷不必客气,我看还是坐下说话吧,向嬷嬷你站着也实在怪累的,看你汗水流了一脸。” 向婆子见钱玉宁性子温和,刚又赏赐了自己,这才敢坐下,又道了声谢。 钱玉宁见向婆子坐下,这才问道:“向嬷嬷,这府里的其他各院儿也用的是酸梅汤吗?” 向嬷嬷道:“姨娘们和几位正经主子都是用的酸梅汤,除了桂香居的姜姨娘和幽兰院的关姨娘用的是冰镇燕窝羹,说是怀了身子没什么胃口,就这冰镇燕窝还能入口一些。” 钱玉宁点头道:“哦,也是,怀了身子的人大概口味是一样儿的。” 向嬷嬷点头称是:“是啊!不过,这两日,幽兰院的关姨娘胃口更差了,什么都吃不下,每日里厨房简直为她忙翻了天去,吃食流水般的端进去,又流水般的端出来,有好些都是没有动过筷子的。听说老侯爷天天儿的去陪着才好了一些,多少进了一点食物,不然恐怕孩子都保不住。” 钱玉宁:“哦,还有这事儿,这是为何?” 向嬷嬷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的往钱玉宁面前凑近了几分,说道:“听说,关姨娘的幽兰院吊死了一个丫鬟,把关姨娘都吓住了,天天哭,哭的眼睛肿成核桃那么大。” 钱玉宁:“怎么这丫鬟好好的就死了呢?” 向嬷嬷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听了一耳朵,说是偷了主子的金簪子什么的,被发现了,关姨娘说要送她去洗衣房,结果那丫头一害怕,居然自个儿吊死了。” 钱玉宁皱着眉道:“不过是去洗衣房而已,怎么会怕到自己上吊呢?” 向嬷嬷扁了扁嘴巴道:“姨娘你是不知道,这府里凡是犯了错儿的丫鬟都要被罚到洗衣房去,哪儿的嬷嬷可厉害了,能把人折磨死,就去年冬天里,叫一个小丫鬟一个人洗三大盆衣服,小丫鬟白天洗了一天没洗完,怕妈妈罚她,就晚上接着洗,谁知晚上水太冷,竟冻死了。第二天早上有丫鬟去井边打水,她才被发现已经冻死在了井边,全身都冻硬了,成了一个冰棍儿。” 钱玉宁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苍白着脸色急急轻喝道:“不要说了。” 向嬷嬷正说得起劲儿,被这么一喝,嘴角含着白色的唾沫泡子一下子愣住了,看着脸色苍白的钱玉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来对向嬷嬷说道:“嬷嬷快别说了,咱们姨娘啊,心最善了,最听不得这些人死啊什么的事儿了。” 向嬷嬷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跪下赔罪:“惊着了姨娘,是奴婢的不是。” 钱玉宁缓了缓脸色,手轻轻一扬,道:“好了,我身子有些不适,今儿就不留向嬷嬷了,改日再聊。” 向婆子见钱玉宁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呆,知趣的退了下去,由刘嬷嬷一路陪着走出了碧翠园。 应芳上前来给钱玉宁轻拍了两三下背部,问道:“姨娘,好些没有,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钱玉宁抬起头来勉强一笑:“没事,大概天气太热,心中烦躁吧。”应芳见姨娘不想多说,便也没有再开口,一时两人俱是沉寂。 过了一会儿,缓了几口气,钱玉宁脸色好了一些,只觉着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的涌动,她想起了自己那年差点冻死在了江宁那间破屋子里的事儿,原来,人命真的有如草芥,有时候,说没就没了。 第七十六章 重回林府 这一日,钱玉宁刚午睡起床,和应芳正在屋子里对坐着做刺绣聊天,小侯爷带了铁头过来,说是有林府的消息了。应芳顿时激动起来,从踏上跳下地,鞋子也没有顾得上穿,就上前去对着铁头问东问西。 铁头见她啰里八嗦的,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了一步,只面向钱玉宁拱手行礼:“禀姨娘,这林府的事儿属下查探得七七八八了,特来禀报。” 钱玉宁:“你说说。” 铁头:“属下这前后也探查了好几天,这林府老爷林安东祖上原也是个有爵位的侯爷,不过他们家是不是世袭的,而是流袭制,每传一代这爵位就依次往下递减一层,到了林老爷手上时,已然没有爵位了。这林府毕竟是百年世家,在官场中朝廷里还有一些人脉,于是,花了三分之一的家财,终于谋得了一个从五品游击将军的武散官,这才又慢慢站稳了脚跟,能继续在京城混下去了。这林府大夫人是一个富商之女,听说家资丰厚,嫁了林老爷后生了两个嫡子,两个嫡女。林老爷一共四个女儿,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并一个儿子是妾室所出。属下曾经晚上的时候蒙面进入过林府查探,只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很晚了还在井边洗衣服,边洗边哭,当时听两个路过的婢女说什么三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应芳的女儿。”铁头看了应芳一眼继续说道:“我问过林府的左右邻居,都说这林府大夫人不慈,常常听见林府院墙里有孩子的哭声。 原来,这林府有四位小姐,但大小姐二小姐是大夫人所出,日子自然过得滋润,四小姐虽说是庶出,可人亲娘在,就算大夫人再不待见,有亲娘护着也还好。过得最凄惨的就要数三小姐了,两岁起亲娘就被送走,说是去了寺院祈福,到现在三小姐都已经七岁了,林老爷和林夫人还是没有要去寺院把她亲娘接回来的意思。而每次大夫人罚三小姐时,总是又打又骂,骂够了打够了就像使唤丫鬟一样叫她去洗许多的衣服,甚至有些衣服还不是父亲和嫡母的,是嫡母身边受宠的贴身侍婢的。三小姐一个堂堂林府的庶出小姐,日子竟过得比丫鬟还不如,经常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在水井边一坐就是一天,每天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洗不完的衣服,她家的水井就挨着墙边儿,墙那头的隔壁邻居经常能听到小女孩伤心的哭泣声也就成了常事了,大家都说这孩子可怜。 应芳听到这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上去揪扯着铁头的衣服就问道:“你可看清楚听清楚了?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吗?那两丫鬟说的是三小姐吗?” 铁头扯回自己的衣服说道:“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那两丫鬟口中说的的确是三小姐,我耳力极好,怎么可能听错呢!”他有些不悦的说。 这下子不得了,应芳就像疯了一样跪在钱玉宁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哭得厉害:“姨娘,姨娘,奴婢不活了啊!这姓林的竟不管亲女的死活,任由大夫人凌虐,奴婢要回去同他拼命!” 钱玉宁见应芳状似疯魔,连忙叫来刘嬷嬷孙嬷嬷帮忙,她二人好不容易将应芳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应芳又挣扎着给钱玉宁跪下磕头,因为太使力气,磕破了皮,头上血迹斑斑,口中变低了声调,凄凄楚楚说道:“姨娘,应芳怕是要食言了,不能再伺候姨娘,现在应芳就向姨娘赔罪,是打是骂任凭姨娘发落,只要给应芳留一口气儿回去看看我的女儿,就行了。”说完,自个儿掏出帕子来捂在嘴上嘤嘤哭起来。 钱玉宁叹气道:“应芳,你说这话,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吗?扪心自问,自从你在山上给我指了一条路,又跟随着我一道儿下山,我危难之际,你挺身相助,我生命垂垂之时,你也没有放弃,一直照顾着我,这份儿情,我能忘吗?难道现在你有难了,我能眼看着不管?”钱玉宁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又道:“你我情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我也从来没有拿你当过下人看待,从来都是当你亲妹妹一样啊!”听到此处,应芳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一样,从地上一下子爬起来上前去抱住钱玉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响,应芳突然一叠声儿的嘴里说道:“我该怎么办呀?姨娘,我该怎么办呀?我的女儿啊!”让人听了不禁心酸不已,惹得刘孙二位嬷嬷也在一旁陪着抹起泪来。 小侯爷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这几个女人一哭起来,他更是头都大了,为了不让她们再哭下去,只好开口说道:“哪里有这么严重了,应芳,你且收拾一下,我亲自送你回去,看林府中人哪个敢再欺负你。” 应芳听小侯爷这么一说,心下一喜,忙停了哭泣,睁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睛问道:“真的么?” 一个婢女也敢质疑自己的话,小侯爷有些不高兴了,沉下脸道:“当然是真的。” 钱玉宁见小侯爷帮自己解了围,用手绢儿擦了擦眼泪,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微笑。 那边,钱玉宁指着刘嬷嬷孙嬷嬷去帮应芳收拾回林府的衣饰细软,这边,小侯爷支开了铁头,两人关了房门一起商量起来。 最后,钱玉宁决定收应芳为干妹妹,小侯爷也没有异议,反而说:“她和你也算是患难情谊,若没有她,我不知道你和孩子会遇到怎样的危险,认了她当妹妹也算是一个好法子,这样一来,即全了你们的姐妹之情,又抬了她的身份,我想,此番回去林府,她和她的女儿也不至于会再受闲气。就是看在我的面上,林老爷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看小侯爷如此通情达理,钱玉宁心中高兴,走上前去,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她是那种有恩必报的人,应芳在山上帮了她,在下山她病重生命垂危之时又不离不弃,这次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帮她的,若小侯爷愿意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当天晚上,应芳陪着钱玉宁睡在一张床上,两个刚认了姐妹的女人第一次这样相处,想着明天就要分别,也许许久都不能见面了,两人突然觉得心中有许多话要和对方说,不想聊着聊着就见天亮了。 早上,应芳早早的起身,吃过早饭后拜别了钱玉宁就同小侯爷一起动身了。昨夜两姐妹已经约好,以后一个月通三次信,毕竟都住在京城,有下人小厮,送信道也方便,只是分别过后,一个在百年世家林府,一个在侯府,想见面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想到这些,两人不由得情绪都低落了起来。最后,还是钱玉宁说道:“咱们也不用那么沮丧,至少人都是在京城中的,还怕没有相见的时候吗?你也莫要多想,往后啊,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在信中告诉我这个姐姐,姐姐必会为你周全的。”应芳乖乖的点了点头,又不由自主掉了一回眼泪。 看着应芳远去,目送她和小侯爷出了侯府,钱玉宁心中也是沉沉的,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妞妞,也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女儿。可是,该怎么和小侯爷提起呢? 小侯爷带着应芳来到林府,林安东在府中和大夫人一同听到门房报说:“崔小侯爷来了。”他起先还不信,待到亲自出来一看,果然是崔小侯爷时,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这往常自己上赶着去巴结都拜访不到的人今儿居然自己来到了他的府邸。当下,他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恭敬的把人迎进了宅子里去。 待到进了大厅中,把小侯爷奉到上座主位上去后,小侯爷指着身旁站着的一位女子对他说:“林老爷,我把贵府姨娘给你送回来了。再有,告知你一声,为了答谢贵府姨娘救了我的爱妾,我那爱妾已经收了贵府姨娘做了干妹妹。这些,是给贵府应姨娘的答谢礼。”小侯爷手一杨,身后的铁头就带着六个侍卫把带来的一应布匹首饰,人参燕窝等礼品捧到林东安面前,让他过目。 搞了半天,林安东才反应过来,崔小侯爷身旁站着的女子原来是自己的妾室应芳,而这个应芳因为在清音寺救了崔小侯爷的宠妾,被那宠妾收了认作干妹妹。林东安心中盘算着,这样说起来,自己岂不是和崔小侯爷成了连襟?当即也不管大夫人那难看的脸色了,马上对应芳的回府表示了欢迎,并当着崔小侯爷的面儿升了应芳做二夫人,又遣了丫鬟去把三小姐请来。 看着应芳,林安东高兴的笑起来,这一笑就合不上嘴,看来自己这个当了十年的游击将军也该进一进了,至少得是个正五品的都尉吧!从前是不敢想,自己这个从五品的武散官游击将军也就是个闲差,没有实权的,现在不同了,认了崔小侯爷这门亲,怎么着,也能帮点儿忙不是,弄一个正五品的都尉来当当还不是崔小侯爷一句话的事儿,他可是京机禁卫军统领,手上有不少的职位都挺适合自己的。 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林安东自个儿在大厅里就做起了美梦来。崔小侯爷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在随侍小厮的提醒下清醒过来。原来,崔小侯爷说,自己妾室的干妹妹绝不能是奴婢的出生,要给应芳赎回卖身契,林安东马上说,不用,给她就是,可崔小侯爷坚决要给钱,给一千两银子。林安东于是立马催着大夫人把应芳的卖身契找出来,大夫人不敢得罪小侯爷,只好不情不愿的拿了出来,崔小侯爷把一千两银票当场拿给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儿把应芳的卖身契给撕了,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应芳就是良民,是自由人了。 这时候,被丫鬟打扮一新的三小姐出来了,应芳一看见自己的女儿就扑上去紧紧搂抱着,哭成了泪人儿,那三小姐大概也是知晓一些事的,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娘,也抱着应芳哭得声嘶力竭。林安东看着自己的妾室和庶女哭得凄惨,在崔小侯爷的注视下,不得已,也跟着流了几滴鳄鱼泪,说了一些诸如你娘儿两受苦了,以后我会对你们好的话,气得大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眼看应芳回林府的事儿已经安排妥当,崔小侯爷就告辞了,林安东赶紧亲自去送。 就这样,应芳又回到了林府,重新开始了她的妾室生涯,不知道她和她的女儿会不会过好。我想,她一定不会再像从前一样那么傻了,把女人所有的寄托和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因为曾经的经历是惨痛的,而疼痛会让人迅速的成长起来。 第七十七章 公主出嫁 九月初九,宜嫁娶,祭祀,理发,进人。 九月初九,取长长久久之意,宁国公主出嫁和亲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天。 大周国的点兵台上,皇帝皇后盛装打扮,在他们身边,泰王,诚王,信王,惠王,齐王,康王,还有七皇子,所有皇子均已到齐。宁国公主一身凤冠霞披,被两个贴身宫女扶着站在皇后身边。大周国的文武百官也整整齐齐列队在点兵台下一侧。 大周宁国公主的送嫁仪仗队,护送出嫁大将军,嫁妆,陪嫁宫人,一切事宜都在皇帝的亲自关照中,三皇子的布置下完成。 宁国公主出嫁所用的护送出嫁大将军正是大周上将军卓顶风的儿子卓煜轩,他现在正一身白色戎装,英武帅气的端坐在自己那头威风凛凛的大白马上。身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两千名护送公主出嫁的士兵,左边是满朝文武百官,右边排列着公主出嫁所用的皇家仪仗队伍百人。 宁国公主的嫁妆是一百八十八抬,其中,各色布匹绸缎衣料五十抬,各色珠宝玉器翡翠玛瑙珍珠黄金白银饰品二十抬,宁国公主出嫁所用的金丝银线精绣凤凰展翅珍珠镶边大红嫁衣一抬,宁国公主出嫁所用黄金御制红宝石凤冠一抬,宁国公主寝宫内所要用到的紫檀木御制桌椅床梳妆台等家具二十六抬,各类书籍天文地理理学阴阳乾坤八卦算术养蚕种植纺织气节黄历养生厨艺医书等等四十抬,各类农作物与花果的种子稻谷小麦玉米大豆绿豆黄豆黑豆豌豆四季豆青菜萝卜芹菜香菜茄子黄瓜冬瓜南瓜玫瑰花牡丹花月季花茉莉花茶花等等五十抬,一共一百八十八抬。 宁国公主的陪嫁宫人是一百八十八人,奶娘两名,教养嬷嬷四名,贴身伺候的上等宫女八名,寝殿内伺候的二等宫女十八名,粗使宫人八名,粗使宫女八名,贴身女护卫八名,寝宫内女护卫十八名,厨子十八名,厨娘十八名,御医两名,女医官八名,御马使十八名,绣娘十八名,花匠八名,精挑农作物能手十八名,另外还有四名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以备公主不时之需,一共一百八十八人。 眼看着吉时已到,皇帝大手一挥,大太监王玉双手捧着明黄圣旨行至宁国公主面前:“吉时已到,公主接旨!”宁国公主应声跪下。 大太监王玉展开手上的圣旨,开始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大周四公主慕容怡,正宫赵皇后所出之嫡次女,柔婉芳雅,贞静皓德,克教克贤,行端品仪,今及芳年待字金闺。今下旨,封慕容怡为大周宁国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赐婚于蓝月国国君蓝胡其,望汝谨守妇道,扬我国之文明,以结两国万世之好,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赐婚圣旨念完,宁国公主三叩首,接旨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来恭敬接过圣旨奉与双手之上,在左右宫婢的扶侍下一步一步走向十八人抬公主出嫁所乘坐的轿撵,轿撵旁早有四位教养嬷嬷侍立在一侧,见公主来了,赶紧上前来伺候着上了轿撵。 接下来,该轮到护送出嫁大将军卓煜轩接旨了,他见王玉手持另一幅明黄圣旨向自己走来,一个动作利落的跳下马来,跪下接旨。大太监王玉走到卓煜轩面前,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上将军卓顶风之子卓煜轩英武善战,忠君爱国,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今特封为随护宁国公主出嫁礼仪护卫军大将军,一路随行保护公主安全抵达蓝月国并完成婚事。钦此!” 卓煜轩跪下接着,三呼万岁:“臣卓煜轩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完了圣旨,王玉又回到了皇上身边,躬身向他禀报,皇上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朝王玉挥了挥手,王玉得到圣旨,转过身去,站直身躯,提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吉时已到,公主出嫁!” 卓煜轩就带队出发了,送嫁仪仗队在前,宁国公主的轿撵在中间,护送公主的大军殿后,一路浩浩荡荡,朝蓝月国出发。京城里的百姓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只见宁国公主出嫁的队伍一片赤红,延绵二十里不绝。 送走了心爱的小女儿,赵皇后心气郁结,一连病了几天,皇帝体恤,下旨让定国长公主进宫陪伴,在女儿的劝导之下,赵皇后又才慢慢好了一些。 这天用过午膳过后,因为天气太热,定国长公主正陪着赵皇后在凤仪宫的正殿中用银耳红枣蜂蜜羹。 赵皇后看着唯一一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道:“定国啊!你可要常常回来看母后,宁国走后,母后身边可就你一个亲生女儿了啊!” 定国公主:“母后怎么这么说,不是还有六皇弟吗?” 说到六皇子,赵皇后沉下了脸来:“别说他了,是个不中用的,前两天还被你父皇罚了,亏我还想着扶持一下他,或许会有些出息。” 定国公主:“哦!被父皇罚了?” 赵皇后:“是啊!说是连中庸大学都还没有学会,真是个阿斗。” 定国公主有些忧心:“六皇弟都十九岁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听说他前一段时间还想要了母后身边的绿萝去。”她看了看赵皇后身后侍立着的一位绿衣宫女。 赵皇后皱起眉头:“我已经将他回绝,并训斥了一顿。哎!这孩子。小小年纪,竟学着好起女色来了。” 定国公主:“六皇弟也有十九岁了,府中也有一正妃一侧妃,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这时候,一个宫女进来禀报:“禀皇后娘娘,泰王妃求见。” 赵皇后与定国公主两人对视了一眼,定国公主起身转进了殿内一扇屏风后面。 赵皇后:“宣。” 不一会儿,李翠英上进到凤仪宫内,跪在皇后脚下请安:“儿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皇后伸手虚扶:“泰王妃请起。赐座。” 赵皇后指着面前几上的银耳红枣蜂蜜羹对李翠英说道:“这是银耳红枣蜂蜜羹,最是清甜可口,泰王妃从烈日下走过来,想必也口渴了,不若尝尝。”于是吩咐小宫女给李翠英盛了一碗过来。 那羹汤用银耳红枣在文火上慢慢熬制而成,需两个时辰,盛在一个白釉兰花草细瓷碗中,晶莹剔透的汤汁配上一片一片玲珑薄脆的银耳和大红色的枣肉,又加了几滴百花蜂蜜进去,汤色顿时显出一丝诱人的蜜色来。 李翠英将羹汤端在手上,一阵清爽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用勺子舀一勺放在嘴里,只感到满口的细滑幼嫩,爽口香甜。 因这羹汤是用了小冰块镇过的,在夏日里尤其解暑,李翠英吃着赞不绝口:“皇后娘娘这凤仪宫的厨子就是手巧,做出的吃食尤其美味。” 皇后笑一笑:“泰王妃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就是,想吃什么我都吩咐厨子给你做来。” 李翠英:“儿臣能吃上一两回已经心中很感激了,怎么能日日来打扰娘娘呢,恐扰了娘娘的清静,那就是儿臣的罪过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赵皇后突然问道:“泰王妃可有好些日子不进宫了。虽说已经立了秋,可这几日是天儿最热的,怎么道来了。” 李翠英:“听说贵妃娘娘偶染风寒,泰王担忧,特的遣了儿臣进宫探望一番。” 赵皇后脸上杨着微笑:“哦!泰王真是孝顺。一听说贵妃身子不适,便让泰王妃进宫来尽孝。” 其实,赵皇后心中不悦,她这个皇后嫡母身子有恙,泰王泰王妃都不说来看一下,所以说还是亲生的好,眼中就只有他那个亲生的娘亲。 赵皇后继续说道:“本宫也听说了贵妃有疾,本想亲自去探望,但这几日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适,便没有去。” 李翠英赶紧装做担心的表情问道:“娘娘身子不适,应该在寝宫中多休息才是,我想贵妃娘娘也是希望皇后娘娘身体安康。” 赵皇后欣慰的笑道:“泰王妃总是这样体贴,有泰王妃你这个好儿媳,本宫和贵妃的病也会好得快一些。不过,这次怎么没有见到黄侧妃一同前来呢?往常贵妃身子有恙,可都是她进宫来侍疾的呀!” 李翠英笑得有些不自然:“黄侧妃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故而不能前来。” 赵皇后:“哦,原来如此。” 这时,跟随李翠英一同前来的一个随侍嬷嬷在她旁边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李翠英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李翠英就对赵皇后说:“皇后娘娘,儿臣见天色也不早了,泰王府中还有事情尚未处理,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见李翠英如是说,赵皇后也不好强留,只说了一句:“泰王妃真是泰王爷的贤内助,即是府中有事,我也就不留你了,过几日让黄侧妃带皇长孙过来给本宫瞧瞧吧,也不知为什么,皇长孙已经半月有余没有到宫中请安了,本宫怪想他的。” 李翠英此时眼中起了一丝慌乱,她只好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对赵皇后躬身行礼道:“是,皇后娘娘。” 赵皇后轻轻唤了一声:“青棉,送泰王妃。”一个着淡绿色宫装的的女子从赵皇后身后的一排侍女中走出来应道:“是,娘娘。” 这宫女款款行至泰王妃身边,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轻启朱唇:“泰王妃,这边请。”恭敬的把李翠英送出了凤仪宫。 第七十八章 皇后心思 赵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看着泰王妃出了殿门,眼中蛰伏着一抹深思,定国公主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着泰王妃李翠英已经远去的身影,说道:“这泰王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进宫竟然不先到凤仪宫内拜见皇后,而是直接去了刘贵妃娘娘的景泰殿,没有一点规矩。” 赵皇后似乎毫不在意:“刘贵妃母子受宠,本宫无子,他们岂会把本宫看在眼里。” 定国公主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母后,这刘贵妃娘娘每次有疾皆是宣的黄侧妃侍疾,今儿怎么又待见起泰王妃了?” 赵皇后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方才说起黄侧妃时,她一幅慌慌张张的样子,想来其中还是有一些事儿的。” 想了一会儿,赵皇后唤道:“绿箩,你且去景泰殿打探一下,今儿泰王妃是做什么来了。” 只见一位十分美貌的女子娉聘婷婷的走过来,在赵皇后面前行礼应了一声:“是,娘娘。”便出去了。 定国公主挨着赵皇后的下首坐下,早有宫婢为她重新拿了新的茶杯满上了刚刚适口的茶,她拿起杯子来饮了一口,只觉得有些热,于是叫宫婢:“算了,还是不要茶了,撤下去吧,给我盛一碗银耳红枣蜂蜜羹,再叫厨房的郝师傅做一些冰镇酸梅汤和千层糕来。”宫婢应一声撤下了几上的茶水,端着出了宫殿。 不一会儿,冰镇的银耳红枣蜂蜜羹端了上来,定国公主饮了半碗下去,这才觉得身上凉爽一些,不那么燥热了。 赵皇后看着定国公主皱着眉说:“定国啊,从小你就最怕热的,一到夏天就吃这许多凉的,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还是忍着一些嘴罢。” 定国公主不在意的笑一笑:“没事儿的,母后,等一下叫御医开两幅药调理一下就好。这天气这么热,不吃一些凉的怎么受得了。” 赵皇后还是忍不住唠叨:“可你不吃饭,只吃这些怎么行,五脏六腑也会受不了的。” 定国公主只管笑笑,娇俏的唤了一声:“母后。”后面这个字尽量的拖长了声音,撒起娇来。 赵皇后之好说:“那随你吧,母后不管你了。” 两人正说着,那位叫做绿箩的宫婢回来了:“皇后娘娘。” 赵皇后:“绿箩,查探得如何了?” 绿箩半垂着头,恭敬的说:“禀皇后娘娘,绿箩去了景泰殿后,找了一向要好的萍儿,可萍儿只是一个粗使宫婢,进不得殿内,只是说今日泰王妃去时笑容满面,出来时也是笑容满面的,似乎心情颇好,这在往日是不常见的。刘贵妃娘娘还使了最宠幸的贴身宫婢清芳姑姑亲自送出来,这也是往常没有的事儿。绿箩送了一个玉镯子给萍儿,要她务必问出今儿泰王妃去景泰殿的原由,萍儿应了,说是过两日回复。” 赵皇后一看,绿箩手腕上一直贴身戴着的一个碧玉手镯果然不见了,手腕上空空如也。 “绿箩你做得很好,紫纱,拿一对儿羊脂白玉镯子赏给绿箩,下去吧。”紫纱应声而出,与绿箩一起退了下去。 赵皇后微微侧过头去看定国公主:“定国,你觉得咱们大周的几位皇子如何?” 定国公主自然知道母后问的是什么,如何?谁能得登大宝! 定国公主想了想,说道:“大皇兄为人专横霸道,不过他的母妃刘贵妃十分受宠,外公是兵部尚书刘年鹤,舅父是常驻永州的三品宣威大将军,岳父是虎威大将军李茂,朝中大部分官员和武将也都多次上书请立他为太子,呼声很高。” 定国公主停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二皇兄,他的母妃姜德妃还算受宠,但他本人就常常不苟言笑,整天严肃着一张脸,所以不太受父皇待见,二皇兄的岳父徐国公在朝中却很有一些人脉,门生故旧几乎遍布朝野。二皇兄天资聪慧,英武过人,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又和朝中许多人走的很近,依我看,他自己心中恐怕还是有些想法的。” 赵皇后听着女儿的分析,似乎颇感兴趣,问道:“那信王呢。” 定国公主笑着道:“三皇弟为人随和,宫中人人都与他亲近,三皇兄的母妃李贤妃也同他一样,为人随和,两母子十分受父皇宠爱,近年来,父皇有许多事都交由他去做,而且他也做的很好,使龙颜大悦。况且三皇兄的外公左丞相李均在朝中也有许多亲信,他们自成一派,一直在朝堂之上和泰王一派公然对抗,主张立三皇兄为太子。” 定国公主说完,看着赵皇后问道:“母后你觉得我说得如何?” 赵皇后说:“还有你四皇弟呢?” 定国公主不明所以:“四皇弟一向与世无争,只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府邸,又没有什么支持者,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皇后笑一笑:“不然,你四皇弟在文坛上颇有盛名,与大周国的学子们很是亲近,他在自己府邸所主持的上京论政,招揽了大批的芊芊学子,近两年开办以来,为国家举荐了不少的人才,你父皇前儿个还夸了他呢!”赵皇后笑着说。 定国公主看赵皇后似有要抬举惠王的意思,不由得出言道:“可是母后,四皇弟可不像六皇弟,他是有母妃在的皇子。” 其实定国公主此言是在提醒赵皇后,惠王的母妃郭妃还在,惠王当然是轮不到皇后来收养的。就算皇后提携了惠王,用自己皇后的力量和娘家的实力帮助了惠王登上皇位,以后的皇太后恐怕惠王还是会立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一来,赵皇后和自己这个长公主虽然出力最多,可是却捞不到多少好处。 定国公主说的话赵皇后何尝不知,只是眼看着自己已经是满了四十七岁的人,想再生出个嫡子是不大可能了,不说皇帝一个月只有初一十五才来她的凤仪宫,就算来了也只是和她一起用用晚膳,说几句话罢了,极少会留下来就寝。 这样低的概率,赵皇后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想怀孕是很难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侥幸怀上了,以自己的高龄,能不能顺利产子还得一说,又万一生出来的还是一位公主呢?毕竟自己生了两个都是公主,也许自己的体质就是生女儿的命,赵皇后认命的想。 还有,就算千辛万苦生出来一个嫡皇子,前面已经有了这些早已成年多年的皇子们,他们自从成年后出宫建了自己的府邸,就开始不断的加强和扩张自己的势力,他们在各自的成长过程当中,也已经与皇上建立了深厚的父子情义。 一边是有强大后盾的成年皇子,一边是才刚出生的小小婴孩,自己就算是皇后之尊,也没有把握能一一扳倒他们,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等不起了。 最近一两年,皇帝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今年就已经晕厥了好几次,平均一个月两次,最近一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赵皇后曾经招来御医详问,御医说,皇上是心脏和血液上的毛病,无法根治,只有用药稳定住病情,这种病不能受刺激,如果受了刺激会发病更加频繁,待到两三天就晕厥一次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救了。 刘贵妃,姜德妃,李贤妃,包括郭妃,这些有皇子的妃子们,皇帝尚在时,都敢对自己这个皇后不敬,若是皇帝驾崩了,她们的皇子不管是当了皇帝还是做了亲王,都能有所依靠,到时候自己这个昔日的皇后,没有皇子傍身的皇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以前龚美人早逝,赵皇后收养了年仅九岁的慕容智,成年后封康王,赵皇后对其不可谓不尽心,无奈康王不喜江山喜美人,整日里流连于美人窝,花丛中,莺莺燕燕围绕身旁,书也不好好读,父皇交代的事也一件都做不好,弄得皇上很不待见,反而因此斥责了皇后这个嫡母。 赵皇后深感六皇子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为此整日里烦躁不安,担忧不已,不过,最近他发现了惠王似乎不错,这才在心中放弃了康王,专心观察起惠王来,也许,他,可以为我所用。 故而,对于定国公主的担忧,赵皇后只说了一句,她起身踱步到花架前,看着开得正艳的胭脂海棠,背对着定国公主说了一句:“康王,从前也是有亲娘在的。” 定国公主听到那句话后,直看住母后的背影,愣住了。 两日后,一天晚上,赵皇后正要就寝,绿箩进来回禀了泰王妃那日到景泰殿的事:“禀娘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原来泰王妃此次进宫是有了身孕,刘贵妃娘娘特地宣召进宫来的。还有,听说,泰王府的黄侧妃已经病重,皇长孙在府中侍疾。” 赵皇后一扬手,将绿箩挥退了下去:“嗯,你做的很好,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是,娘娘!”绿箩行完礼躬身退了下去。 这一夜,赵皇后没有睡好,心中一直在思量着泰王妃李翠英怀了身孕的事。 皇帝也与赵皇后说过他想立太子的事,问过她的意见,可赵皇后当时就推说自己不懂朝堂之事,而且后宫不得干政,只觉得个个皇子都是好的。 皇帝很满意赵皇后的态度,将自己的心思与她说了,他原先最喜爱大皇儿,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是近几年常常接到鹰卫密报,密报中显示大皇子慕容萧凶残成性,打杀了许多府中奴婢,这事儿外人不知道,只在泰王府中流传,泰王妃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出去乱说,除非不想要头顶上的脑袋了。加之近两年来,许多朝中官员上书弹劾大皇子专横霸道,干了许多欺男霸女的事儿出来,还买卖官位。对于这些,皇帝很失望。 大皇子不堪大用,本应该考虑二皇子,可惜二皇子向来和皇帝不大亲近,反而是三皇子在皇帝眼中讨喜一些,于是,他开始栽培三皇子。 三皇子总算不负皇帝重望,样样出彩,事事妥当,看来,皇帝是属意三皇子了,可是,三皇子样样都好,就是没有子嗣。他成婚也有十载,正妃侧妃侍妾一共二十多位,就是没有一个给他生了儿子的,这在皇帝看来十分不妥,一个帝国的继承人居然没有子嗣后代,这大周的千秋万代如何传承得下去? 可以想见,皇帝现在的内心是十分矛盾的,两个最喜爱的儿子,三皇子很好,可是他没有儿子,大皇子虽然不太好,可是这些恶行都是可以改可以纠正的,而且他已经有了儿子,现在,马上,他又将会拥有一个嫡子。皇帝宠爱了大皇子三十多年,如果他在皇帝面前保证会改了自己的恶行,又有了嫡子,皇帝会怎么样呢? 其实,不管皇帝属意谁,赵皇后却是都不属意,她只属意自己没有亲生母亲,而尊她为亲生母亲,将来会尊她为皇太后的皇子,谁能做到这些,她就抬举谁,她现在看中了四皇子,看来,郭妃命不久矣! 第七十九章 四个丫鬟 最近,钱玉宁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顺起来,除了应芳刚走的那几天有些不适应,过了几天,也就慢慢适应了,只除了一个人绣花没什么意思。 她还有一件烦心事儿,就是小侯爷每次一来她这里,桂香居的丫鬟就会马上转出来对他说,她们姨娘又怎么样了,不是吃不下饭就是肚子疼,要不就是哭了什么的,总之,就是要小侯爷过去桂香居一趟。小侯爷跟着去了,就什么事儿没有,如果不去,就一趟一趟的来请,弄的人心烦。 这一日,钱玉宁正坐在屋子里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绣着她的那副双鱼戏莲,木管家带了几个小丫鬟来,正是那日旦嬷嬷带过来,钱玉宁自己挑选出来的四个小丫头。 四个丫头已经换上了安信侯府婢女的淡蓝色服饰,眼看到了钱玉宁面前,四人规规矩矩的磕了头,口称:“姨娘,请姨娘安!” 看来这几日是学了一些规矩,请过安后就站起来,在钱玉宁面前规规矩矩的站着,俱都是半垂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面,并不敢东张西望。 木管家给钱玉宁行礼:“给钱姨娘请安,姨娘,这几个丫头我给您带来了,以后就在这院子里伺候您,您看,给她们起一个名字吧,也好随主子的心意。” 钱玉宁第一次给人取名字,突然觉得慎重起来,又有些急,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于是,找来刘嬷嬷问了问。 刘嬷嬷说:“主子只管取自己叫着听着顺心顺耳的,反正是伺候你的,只要你觉得这名儿好就好。” 钱玉宁静下心来想了想,先问了那个个子最高的丫头:“你在家叫什么名儿?” 那丫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姨娘,在家爹娘都叫我妮子。” “你多大了?” “回姨娘,奴婢今年十二了。”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回姨娘,奴婢是冬月出生的,听娘说,那天还下了好大的雪。” “嗯,冬月生人,不如你就叫冬雪吧!” “是,冬雪谢姨娘赐名。” 冬雪的名字取好了,钱玉宁又接着问询下一个:“你原先叫什么名字?”她问一个圆脸丫头。 圆脸丫头也恭敬回答道:“回姨娘话,奴婢在家时叫带弟。” “哦,带弟,那你今年多大了?” “回姨娘话,奴婢今年十一了。” “几月生的?” “回姨娘话,奴婢是立春出生的。” “哦,立春生的,春天,那不如你就叫立春吧!” “立春谢姨娘赐名。” 在接下来,钱姨娘给另外两个丫头也取好了名字,一个五月生长的瘦瘦小小的叫小满,另一个长得清秀的叫夏盈。 给丫头起好了名,木管家记好,就要回去造册,给几个丫鬟记上档案,走时还专门给钱玉宁说了:“钱姨娘,这四个丫鬟您先用着,剩下的两个过两日给您补过来,往后您就是她们的主子了,有什么事儿,尽管指使。” 钱玉宁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进屋里去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塞到木管家手里,木管家也不推辞,极是大方的收下了,对着钱玉宁再行了一礼道:“谢姨娘赏赐,姨娘,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钱玉宁道:“木管家走好,刘嬷嬷,去送送。” 几个丫鬟初来乍到,对碧翠园还不太熟悉,钱玉宁叫孙嬷嬷带了下去,随她去调教,她心中也有几分考校的意思,只待明日看几个丫鬟的表现,有没有出类拔萃的,好提上来做她的贴身侍婢。 看着四个丫鬟随孙嬷嬷下去了,钱玉宁问刘嬷嬷:“刘嬷嬷,你看,她们几个怎么样?” 刘嬷嬷:“姨娘,奴婢瞧着都是好的,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学得也快,让孙嬷嬷多调教几日,姨娘用着便都顺手了。” 钱玉宁嗯了一声,道:“那刘嬷嬷也帮我看看吧,看哪两个丫头能做我的贴身侍婢,剩下的两个做二等丫鬟,至于过两日送来的就在院子里做粗使丫鬟吧!” 钱玉宁心中盘算着,还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丫鬟用着放心些,放在屋里也放心,过两日来的丫鬟不知底细,就让她们做些院子里的粗活。 到了晚间,钱玉宁坐在屋子里,冬雪和小满打了水端进来,唤了一声:“姨娘,该净面了”把水盆放在盆架上,就绞起帕子来给钱玉宁擦脸。擦洗完脸,又伺候钱玉宁更衣,换上睡袍过后,冬雪叫小满出去把一个盆里的水倒了,再用另一个盆里干净的水给钱玉宁擦洗身子。冬雪一双手很柔,一点儿没有给钱玉宁擦痛,她钱玉宁擦洗完身子后,小满刚好打了洗脚水来,冬雪又叫小满给钱玉宁洗脚。小满的手有些粗糙,又有老茧,好在是给钱玉宁洗澡,如果是给她搓背,她可受不了。 两个丫头尽心尽力的服侍,只是做事,也不多说话,末了,钱玉宁问道:“冬雪,小满,不是说明天才开始伺候我吗?怎么你们今儿就开始了?” 小满不说话,只看着冬雪,冬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伺候姨娘是奴婢分内之事,不分早晚,能伺候姨娘是奴婢的福分!”冬雪说话文文静静的,声音柔和绵软,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小满站在一边,却有些紧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崇拜的望着冬雪。 钱玉宁勾了勾嘴角:“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你们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冬雪小满二人告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钱玉宁还未起身,便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她拧了拧眉头,唤了一声:“刘嬷嬷。” 刘嬷嬷匆匆茫茫的进来了:“姨娘。”刘嬷嬷的脸色不太好看。 钱玉宁问:“外边怎么了,我怎么听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刘嬷嬷说:“还不是姑娘的奶娘张氏,一大清早说要吃鸡蛋羹,让小满去给她端来,小满去了大厨房,可人家不给她,她只好空着手回来了。张氏不满,打了她一个耳光,犹不解气,还要再打,冬雪抓住她的手不准她打下去,张氏是个粗壮的中年妇女,冬雪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是她的对手,也被打了一个耳光,这下,就闹了起来。” 钱玉宁也有一些生气起来:“这个张氏,是越发胆子大了。” 刘嬷嬷在一旁说:“刚来的时候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会儿道越养越刁了,您是不知道,前几日,她居然还开始指使起我和孙嬷嬷来了,一会儿叫帮忙拿一下这个,一会儿叫帮忙拿那个的。不理她吧还不行,说是抱着姑娘,不好拿东西,也不好做事儿。” 钱玉宁没好气的说:“你们不知道叫她自个儿拿吗?真是的。” 刘嬷嬷不敢回嘴,只闭着嘴不说话,院子里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股火一股火的往上直冲,钱玉宁看了刘嬷嬷一眼,指着门外面说道:“去,让张氏给我闭嘴,再不闭嘴马上赶出府去。” “是,姨娘。”刘嬷嬷松了一口气,心里真是恨死这个张氏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清净了,冬香和小满进来要伺候钱玉宁起床更衣,结果看见姨娘已经自个儿起来穿好衣服了,两人面面相视,又要一同前来伺候梳洗。 钱玉宁看着冬雪和小满一人脸上一个巴掌印,没好气的说:“你们两个都下去,叫夏盈和立春进来伺候。”两个丫鬟脸色一白,放下手中的帕子,退了出去。小满一出姨娘的房门就忍不住哭了,冬雪小声斥责道:“别哭。”说完自己也感觉鼻头一酸,赶紧屏息忍住,终于是没有掉出眼泪来。 冬雪走到夏盈面前,本想笑着对她说的,可是也没有笑出声来,只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姨娘让你和立春去伺候。”看着她们两个一下子亮起来的脸,冬雪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 屋檐下站着的张乳娘看着这一幕,仰起头用鼻音重重的哼了一声儿,嘴巴一扁,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来,她见冬雪看过来,一甩头,抱着怀里的姑娘进了屋子。 第八十章 起了红疹 夏盈和立春进到屋子里,伺候钱玉宁穿衣服,洗漱,又是上妆又是梳头的,这两个丫头,规矩道也不差,做起来是有条有理的。只是大概因为第一次伺候姨娘,两个人显得有点儿忙乱和紧张,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弄到最后,钱玉宁一看,脸上的妆容和头上的发髻压根儿不搭调,又叫拆了重新梳过。 大清早被吵醒,任谁心里都不愉快,钱玉宁忍着一肚子气,急匆匆的赶到落月轩给少夫人请安。 这妾室给主母请安是必须的,只除了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孕的美玉,少夫人特别吩咐了不用来,在桂香居里多休息,早上多睡一下,养好胎是正经。 在少夫人的照应下,什么鸡鸭鱼肉,海参鱼翅,山珍野味都第一个紧着桂香居送去,美玉也逐渐养得胖了起来,听一同前来请安的美云说,她都长了一圈儿肉了,大家听了,俱是羡慕得紧。 少夫人还赐给美玉一对儿碧玉手镯,这碧玉手镯乃玉中精品之中的软玉,触手温润,冬暖夏凉,特别是在这炎炎夏日,佩戴在手上,只觉得通体舒畅,热燥之气全消。美玉自从得了这一对儿手镯,日日戴在手上,很是宝贝。 少夫人这一连串做法,小侯爷知道后也很是赞赏,有一回他正在桂香居陪美玉,少夫人的赏赐就下来了,是几匹蜀地冰丝,水红色,水蓝色,鹅黄色,淡紫色,粉红色,一色一匹。说是少夫人娘家给她送来做夏衣的,她体恤美玉怀着身孕,孕妇总是怕热一些,结果就转手给了美玉,自己道没有做成新衣服,还是穿旧的。听说,小侯爷当晚就去了落月轩,还和少夫人一起用了晚膳,夫妻两个人的关系总算破冰,不再僵着了。 钱玉宁在落月轩给少夫人请安时总是安静,看别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既不特别讨好,也不特别出挑。如若是有人给她难堪,说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她也不回嘴。这一个月来,少夫人已经不太针对着她了,渐渐的还能和她说上一两句,反而是香墨变得越来越刻薄刁酸,处处拿话刺人。 这天,钱玉宁请了安后,少夫人问起:“二公子和三小姐最近吃得如何?睡得可好?” 钱玉宁站起身来回道:“回少夫人,二公子与三小姐一日喂奶五次,每一个时辰一次,晚间醒来还要再喂一次,白日里睡得道还好,许是这几日天气炎热的缘故,晚间总要醒来一两次。” 少夫人唔了一声,又问道:“两个乳母伺候得可还周到?” 钱玉宁回道:“都还细心,多谢少夫人关怀。” 少夫人这才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向美云询问起美玉的事情来。 一时,请按完毕,众姨娘均向少夫人行完礼退了出来,走到落月轩门口,钱玉宁正抬脚跨门,不料香墨从后面猛的一下撞过来,用肩膀一下子把钱玉宁顶得差点摔到地上去,好在钱玉宁扶住院门,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钱玉宁恼怒的朝香墨斥问道:“你做什么啊!” 只见香墨走到门外,凉凉的用手上的丝帕在脸旁扇着风:“哎呦!有的人就是娇气,走个路都走不稳,还要怪别人。” 钱玉宁一阵气结,只沉着脸盯着香墨。 香书走过去拉着香墨:“快走吧,回去了,说这么多干嘛?” 香墨忿忿不平:“本来就是,她凭哪一点?还不是装死让小侯爷抱进府来,不然她怎么能进得了咱们侯府大门。” 香书一阵尴尬,看了钱玉宁一眼,硬拉着香墨走了。 春娟和美云也看了她一眼走了,只剩钱玉宁一个人站在落月轩的院门口,苍白着一张脸。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碧翠园,钱玉宁什么也不想做,饭也没心情吃,就去了屋里躺着。 刘嬷嬷端了一碗稀粥配两碟小菜进来,钱玉宁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粥,菜一筷子没动,让她又端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钱玉宁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差点儿睡着了,隔壁间传来月姐儿的哭声,她顿时惊醒过来,一个翻身起床就过去了。 进到了屋里,只见两个孩子哭得花脸猫一样,鼻涕口水横流,月姐儿哭的尤其大声,还加上拳打脚踢,身子和头不停的扭动,张氏把她抱得紧紧的,月姐儿扭摆不动,小脸涨得通红,看见脸上汗水都出来了。 钱玉宁一阵心疼,走上去从张氏手中抱过月姐儿来:“你把她抱这样紧,她会不舒服的。”钱玉宁边手上颠着孩子,边硬着声音说了张氏一句。 张氏埋下头,并不回嘴。 月姐儿还在哭,钱玉宁忙抱着她来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哄着,慢慢的,月姐儿哭得小声些了,扁着小嘴巴抽抽噎噎的,一幅好委屈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那边,方氏怀里的凤哥儿见妹妹不哭了,他也就不哭了。钱玉宁见两个孩子哭得一身大汗淋漓,对还杵在一旁像根木头一样的张氏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去端一盆温水来,给公子姑娘擦一擦,像块木头一样。” 张奶娘听了这话,低着头下去了。 一会儿,张奶娘端了温水来,后面还跟着刘嬷嬷,钱玉宁把孩子放在铺里,退下孩子的衣服来,又给她脱下裤子,拆开尿布,突然,她惊呆了,孩子的下身大腿内侧竟然斑斑点点的,全是红印子红疙瘩,怪不得孩子哭得那么厉害。钱玉宁转过头去狠狠盯着张氏道:“张氏,你看看,姑娘怎么成这样了?” 张氏一下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姨娘,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早上起来,我也是才发现的。” 钱玉宁恨恨的说:“你不知道,你每天奶着孩子,又给孩子洗澡,这红疹子明明不是今天才发出来的,你还给她用那么厚的尿布遮住,你是想憋死姑娘痒死姑娘吗?” 钱玉宁又逼视着方氏:“方氏,你说,你知不知道?” 方氏慌慌张张的看了张氏一眼,不敢看钱玉宁,低下头去嘴里呐呐道:“奴婢也不知道。” 刘嬷嬷在温水中把帕子浸湿了上前来,钱玉宁把孩子交给她擦洗,自己去把凤哥儿抱过来脱了检查一遍,看到凤哥儿身上雪白雪白的,并没有红疹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钱玉宁从方氏手中抱走凤哥儿,她也跟着走上前来,待到看见二公子身上什么也没有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把帕子绞来给二公子擦洗了身子。钱玉宁看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这才又放心的把孩子还是交给她带着。 侍弄完两个孩子,钱玉宁叫刘嬷嬷去找木管家让他请一个大夫来给三姑娘看看。自己则是留下来,坐在椅子上继续问张氏,可张氏就是跪在地上,死活说自己不知道。钱玉宁不信,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叫来孙嬷嬷先把张氏关到一间没有住人的下人房去,等大夫来看过了再说。 第八十一章 原来如此 木管家请了大夫来,竟是慈仁堂的岳珍娘,这岳珍娘救过钱玉宁母子三人的命,她最是信得过,当下就请她给月姐儿看了看下身大腿内侧的红疹子,担忧的问道:“岳大夫,你看,我家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岳珍娘细细看过,问道:“姨娘,你们可曾给姑娘吃过什么东西?” 钱玉宁看着乳娘方氏,方氏赶紧摇头:“没有,二公子和三姑娘才四个月,奴婢们都是喂的奶水,并没有给他们吃过别的。” 岳珍娘看着她道:“你是这孩子的奶娘吗?” 方氏摇头:“不是。” 岳珍娘转过头来问钱玉宁:“姨娘,这孩子的奶娘呢?” 钱玉宁道:“她伺候三姑娘不利,我已经将她关在下人房了。”见岳大夫有要问询张奶娘的意思,钱玉宁又吩咐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去将张氏叫来。” 刘嬷嬷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匆匆回来说道:“姨娘不好了,下人房没有人,门大开着,张氏不见了。” 钱玉宁一下子觉得内心烦躁不已:“这个张氏,又弄什么幺蛾子,刘嬷嬷,你去,叫上四个丫鬟在院儿里到处找找,看她干什么去了。” 看刘嬷嬷出去了,钱玉宁转过头来看着岳大夫,不无担心的问道:“岳大夫,我家三姑娘严不严重?这红疹子能消吗?今儿她一直痒痒的不舒服呢?哭了好久,我给她擦洗了一下又才好一些。” 岳珍娘看了好久,又从随身带的药箱里面拿出一根儿磨得很光滑的扁竹片来按了按月姐儿身上的红疹子,发现这疹子有点硬,而且是成片发起来的。检查完后,她对钱玉宁说:“姨娘,如果三姑娘什么都没吃的话,有可能是她的乳母吃错了东西。” 这,月姐儿的乳母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钱玉宁只好问凤哥儿的乳母:“方氏,你们这几天都吃了什么了?” 方氏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了钱玉宁一眼,抱紧了手上的二公子:“姨娘,我们吃的都是大厨房送来的吃食,大豆猪蹄汤,清炒豆角,大白菜豆腐。” 钱玉宁问:“还有别的吗?” 方氏想了想说:“还有一碗冰镇羊奶,是大厨房的向嬷嬷格外端来的,说是以奶补奶,喝这个最好不过了。” 钱玉宁心下一阵气恼,见身旁没人,只好出门去叫守在院子里的孙嬷嬷:“孙嬷嬷,你去,把大厨房的向嬷嬷找来,我有话问她。” 孙嬷嬷听了,应着:“好,奴婢这就去。” 岳大夫给月姐儿上了一些淡绿色的药膏,闻起来有薄荷的清凉味道,大约是上了药后舒服了一些,月姐儿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钱玉宁看方氏怀里的凤哥儿也睡着了,就把月姐儿抱到床铺里放好,示意方氏也把凤哥儿抱过来挨着月姐儿放在一起,四下一片安静,只听见两个孩子睡觉时的小小呼呼声。 钱玉宁怕吵醒孩子,付嘴过去在方氏耳边小声吩咐道:“你且看着二公子与三小姐,给他们打着扇子睡,不然一会儿得出一身汗。我同岳大夫就在花厅,有事儿你就高声唤我,知道不?” 方氏点头,钱玉宁放下心来,对岳珍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到了花厅中坐下,稍事歇息。这时,刘嬷嬷带着四个丫鬟过来了,说是整个碧翠园都找遍了,根本没有张氏的影子,她可能是跑出去了。钱玉宁一阵气结,不过岳大夫在跟前,不好发作,只好先让夏盈去端了茶来先待客。又吩咐立春去和方氏一同看护着两个孩子。 不一会儿,夏盈端了茶水来,两人喝着茶,钱玉宁又忍不住问岳珍娘道:“岳大夫,三姑娘这身上的疹子什么时候才会好?” 岳珍娘:“姨娘,其实三姑娘身上的红疹子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体内的热毒,可偏偏在这最闷热的几天发做,因为天气闷热,让她体内的热毒反而不能全部发出来,才会严重一些。我方才给她抹了清凉益肤霜,应该会缓解一下皮肤的瘙痒和发热疼痛,等一下问过奶娘吃过什么后,我才好对症下药,开一个方子,你们熬了给三姑娘服下,她便会没事儿的。” 听岳珍娘这么说,钱玉宁放下心来:“哦,多谢大夫。上次你救了我母子三人性命,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今儿又帮了我大忙。刘嬷嬷,去取两锭金子来。” 刘嬷嬷去去了两锭金子来,钱玉宁亲手把它捧给岳珍娘,岳珍娘推说不要,可钱玉宁一定要给她,说是救命之恩,一定要的,她推脱不过,这才收下。其实,当时小侯爷已经付过诊金了,整整两万两银子,可见他对钱姨娘是上了心的。 又坐了一会儿,孙嬷嬷领来了向嬷嬷,向嬷嬷上前来给钱玉宁请安:“奴婢给姨娘请安,姨娘万安!” “向嬷嬷起来吧!” 向嬷嬷站起来,看着钱玉宁和岳珍娘,钱玉宁问道:“向嬷嬷,我来问问你,这几日,你们大厨房都给二公子和三姑娘的奶娘吃的什么?” 向嬷嬷有些蒙,不知道该怎么说:“姨娘,这,都是些下奶的,味道清淡的饭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她眼睛来回在钱玉宁岳珍娘和孙嬷嬷身上扫来扫去,一幅惶恐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钱玉宁皱着眉头:“向嬷嬷,是三姑娘身上起了红疹子,岳大夫说,应该是吃错了东西所致,三姑娘还那么小,哪儿能吃东西,那肯定是奶水有问题,所以招了你来,问一问这两天给二公子和三姑娘的两位乳母都送了些什么吃食?” 向嬷嬷听这么一说,也慎重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昨儿个早膳是南瓜粥,盐味小黄瓜,玉米馍馍,午膳是煮南瓜,青笋肉片儿,清炖鲫鱼,晚膳是三鲜连锅汤,肉末茄子,素炒小白菜,今儿个早膳是皮蛋瘦肉粥,盐味小黄瓜。” 听了一遍,钱玉宁看着岳珍娘问道:“岳大夫,你看,这些饭食可有问题?” 岳珍娘摇摇头,道:“没有问题。” 钱玉宁想起方氏说过喝过羊奶的事儿,问道:“向嬷嬷,我怎么听说你给她们两个端过羊奶来?” 向嬷嬷脸上一震,赶紧说道:“是昨儿,有一头羊下了小羊羔子,奶水挺多的,小羊羔子又只下了三只,根本就吃不完,奴婢就把奶挤下来,想着姨娘您这儿的二公子和三小姐需要奶水,这羊奶营养好,给两位乳母喝了也就是两位小主子喝了,于是自作主张就给她们端来。可是,这羊奶奴婢也喝了啊!还有大厨房的聂婆子也喝了,也都没有事儿。” 听向嬷嬷这么说,钱玉宁打消了疑虑,脑子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她每天都是要去看两个孩子的,这孩子身上长红疹肯定就是这两日的事儿,看来只有找到张氏问清楚,她到底吃了什么,人岳大夫这才好给月姐儿下药。 钱玉宁正准备叫人再出去找找张氏,立春进来了:“姨娘,奴婢有事禀报。” 钱玉宁问:“什么事儿?” 立春举起手上的一个土黄色的陶瓷瓦罐,说道:“姨娘你看,这个罐子里装的全是用豆瓣酱腌着的红辣椒和老生姜。” 钱玉宁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满满一罐子都是,她又把罐子递给岳大夫查看,自己问道:“立春,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立春答话道:“奴婢在屋子里和方乳娘一起看顾二公子和三姑娘,见方乳娘心神不定的老是看着这个罐子,奴婢就走过去打开一看,原来是这个。奴婢方才听到了姨娘和大夫的话,说是因为三姑娘的乳娘吃了什么三姑娘才会长红疹子,就想着会不会就是这一罐子东西,就给姨娘你拿过来了。” 钱玉宁点了点头:“不错,立春,你做的很好,继续回屋去看顾好二公子和三姑娘罢,刘嬷嬷,你也去,顺便把方氏叫来。” 不一会儿方氏来了,一来就跪在地上,叫了一声:“姨娘。”又悄悄抬眼偷瞄钱玉宁的脸色。 钱玉宁冷着一张脸,道:“方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张氏隐藏。”钱玉宁指着桌子上的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方氏呐呐的说:“是罐子。” 钱玉宁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说:“算了,我也不罚你了,你回去吧!” 这一下,方氏害怕起来,自己在这侯府里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除了奶奶孩子带带孩子,真是清闲的很,就跟玩儿似的。这,如果回去了,从前方满仓打她的画面一下子跑出来,那凶神恶煞的面容好似就在眼前,方氏脚一软,瘫倒在地,又很快爬跪起来,一路跪行到钱玉宁脚下,边磕头边哭着说道:“姨娘,姨娘不要啊,奴婢伺候二公子伺候的好好的,不想回去,不要赶奴婢走。” 钱玉宁怒极反笑:“你伺候得好好的,方氏,我待你不薄啊!自从你来做了咱们二公子的乳娘,我吃好喝好的紧着你,你又抱着你那个小女儿,说是怕你当家的把她卖了,我还专门找了木管家去和你家当家的说不准把孩子卖掉,还给了他一些银子用来给你的孩子买吃的喝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眼看着三姑娘受苦,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你都不吭一声儿。”钱玉宁说得急,一句话说完,整个胸脯起起伏伏的,不停的喘着粗气。 方氏哭泣道:“谁知道那张氏是骗我的,她说这是她老家的吃食,不碍事儿的,这府里的饭食太清淡了,她嘴里没味儿,寡淡的很,就要吃一些辣椒才行,她叫奴婢一起吃,奴婢都没有吃的。” 钱玉宁冷哼一声:“哼,还嫌府里饭食清淡了,从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倒好了,都是些贱皮子。冬雪,你去告诉刘嬷嬷,叫她和立春好好儿看着二公子和三小姐,不准方氏再接近。方氏,你去外面廊下跪着,没我的话儿不准起来。” “是,姨娘。”方氏擦着眼泪出去了。 岳珍娘看过罐子以后,心中了然,果然是吃了上火的东西,羊奶单吃也没那么能上火,主要是老姜和红辣椒,太上火了。三样东西一起吃,大人或许可以扛得住,几个月的小孩子见效特别快,红色的痘痘疹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小孩子的皮肤又特别娇嫩,所以长了疹子看上去皮肤一片都红了,长在孩子雪白的身上,触目惊心。 钱玉宁发落了方氏,岳珍娘已经把方子开好了,是两个方子,一个是熬水给三姑娘喝的,一个是熬水给三姑娘洗身子用的,还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出来,说是药膏,用熬制的药水给三姑娘洗过身子后,就把这药膏给她擦上,几日便好。 接过药方,钱玉宁交给孙嬷嬷,让她带冬雪去抓药。岳珍娘见事儿已经完了,就说要回去了,钱玉宁向她道了谢,又唤来夏盈将她好生送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乳母张氏 这一摊子事儿下来,耽误了用午膳的时间,向嬷嬷去厨房端来饭菜,钱玉宁才吃了一半,院门就被敲得嘣嘣作响,孙嬷嬷去打开一看,竟是少夫人的大丫鬟春丽,后面还有两个婆子,押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孙嬷嬷定睛一看,哎呦喂,这人不是张氏又是谁呢? 孙嬷嬷赶紧进屋里叫来了钱玉宁,钱玉宁出来一看,问道:“春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 春丽先给钱玉宁行了一礼,指着两个婆子押着的张氏说道:“钱姨娘,麻烦您看清楚,这人是您这园子里的乳母张氏吗。” 钱玉宁走上前去,近了两步,细细一看,此人确实是方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张氏,她看见钱玉宁,突然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开押着她的那两个婆子,可惜怎么也挣脱不掉,她只好哭丧着脸对钱玉宁尖声喊道:“姨娘快救我,她们要打死奴婢,姨娘,快救我,姨娘救我………。”边喊边哭边死命的挣扎,两个婆子死死的压制住她。 钱玉宁有些吃惊:“这,春丽姑娘,这张氏是怎么了?” 春丽似笑非笑的瞟了张氏一眼,说道:“钱姨娘,你要管好你院子里的奴婢,公子姑娘们的乳母居然跑到了小侯爷的书房里,还企图勾引小侯爷,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呀。” “什么?”钱玉宁简直不敢相信:“你说张氏去书房勾引小侯爷?” 春丽看着她道:“对,还好被小侯爷拒绝了,不然,咱们府里可又多了一位姨娘呢。”春丽这番话臊得钱玉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当下就恨不得上去撕了张氏。 钱玉宁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理会春丽的话,沉着声音问张氏:“张氏,你说,你是不是去了书房?” 张氏带着哭腔道:“姨娘,奴婢本是好心去给小侯爷送吃食,谁知道被春丽姑娘误会了呀!” 钱玉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个张氏胆大妄为,竟敢私自出碧翠园,还去了小侯爷的书房,弄了这么一个闹剧出来,现在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春丽见钱姨娘不说话,冷笑一声,道:“钱姨娘,既然你认清楚了人,那就不打扰你了,这人我先带走。” 钱玉宁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恰在这时侯,小侯爷进来了,就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氏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狠劲儿,居然挣脱开了两个婆子的挟制,冲到小侯爷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就不撒手,嘴里喊着:“小侯爷,救救我,救救奴婢啊!奴婢可都是你的人了啊!” 春丽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对两个婆子喊道:“快,上去把她拉开,不要弄脏了小侯爷的鞋子。”两个婆子气势汹汹的上前去死命想要把张氏从小侯爷腿上拉下来,可张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抱得很紧,看来是没办法了,其中一个婆子一发狠,抬手使劲儿抽了她一个耳光,直打得她晕头转向,两个鼻孔里冒出血来,手上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两人赶快把她拉离小侯爷身边。钱玉宁在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 待到两个婆子重新制服了张氏之后,小侯爷挥了挥手,春丽就催促着两个婆子把已经瘫软在地的张氏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崔书言看自己袍子下摆两个黑乎乎的手掌印,说要去屋里换衣服,钱玉宁也进去帮忙,特地挑了一件自己前段时间给小侯爷缝制的天青色锦缎袍子给他换上,小侯爷换上,只觉得特别合身,又舒适。说了一句:“什么时候缝的,挺合身的,颜色也好。”他满意的弹了弹袖口。 钱玉宁抿嘴笑道:“昨儿才缝好的,第一次给你缝,也不知道合不合穿,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崔书言转过身去面向着她,牵起她的手,仔细端详,见雪白的手指上几个细密的针孔,一阵心疼:“以后别缝了,府中自然有秀娘,你也别太累了,带好两个孩子就好。 换过衣服,两人坐下来,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有人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姨娘。”听起来是小满的声音。 钱玉宁打开门,只见小满手上端着茶盘,茶盘上一壶茶并两个杯子,钱玉宁接了过来,让她下去了,自己把茶盘端进屋里来。 给小侯爷倒上一杯茶,见他端起来喝了过后,钱玉宁才问道:“刚才是怎么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小侯爷抬起头看她:“你不知道?” 钱玉宁撅着嘴说道:“我不知道啊,就听春丽说了两句什么张氏跑到你的书房里去了的话。”她又抬起一双大眼看了小侯爷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侯爷提起这个,脸上有些不自在:“这个张氏也真是的,端了一碗莲子汤来,还狂骗我说,是你让她送来的。没想到她送了汤还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还给我捏肩说要伺候我,刚巧这时候春丽奉了她主子的命来给我送汤,这才解了围。” 钱玉宁:“这张氏真是胆大,她今儿是被我给关起来了的,结果一个不慎,居然让她跑了出去,怕是她知道我要罚她,所以铤而走险,想伺候了你,有你护着就能无事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真是荒唐。。 钱玉宁又把月姐儿身上起了红疹,张氏偷吃了辣椒和老姜的事儿给小侯爷说了,说到孩子,真是越说越气。 钱玉宁叹气道:“两个乳母都是不中用的,一个太过于大胆,另一个呢,太过于胆小,也不忠心,知道了也不报上来,真是气死我了。现在我还罚她在廊下跪着呢!” 半响,小侯爷说:“若是两个都不行,便都换了吧,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钱玉宁想起方氏可怜的样子,不由得说道:“要不还是把方氏留下吧,看她以后应该是不敢了,她平日里带孩子也是很尽心的。不若就让她一个人奶两孩子吧,反正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该用些粮食了,也不用全喝奶的。” 小侯爷点头同意。 钱玉宁看了看日头,出去把方氏叫了起来,交代了两句,又让她继续进屋去伺候了。 今儿小侯爷在碧翠园里用晚膳,桂香居奇迹般的没有来人,让钱玉宁和小侯爷安安静静地吃了一回饭。 吃过饭,两人携手去后面小花园子里走了两圈,走得累了便坐下来乘凉。 立了秋过后,天黑得要早一些了,眼看天边的彩云暗了下去,暮色渐浓,凉爽的夜风驱散了秋燥,空气中漂浮着素心兰淡淡的花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 “姨娘,姨娘!”钱玉宁老远的就听见孙嬷嬷一叠声儿的唤着自己一路走来,寂静的夜里想起了草叶子刷在人鞋面上的刷刷声,一个红灯笼在夜色中荡来荡去,随着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我在这儿。” 孙嬷嬷很快便过来了,脚步有些急促,她站在钱玉宁和小侯爷面前,喘着气儿说道:“姨娘,少夫人派人来着你去落月轩。” “哦?少夫人找我,叫的谁来呀?”钱玉宁有些惊讶,少夫人找她干嘛? “是春丽,说是张氏对少夫人哭诉,是姨娘叫她去书房勾引的小侯爷,还说,还说姨娘虐待了三姑娘,却诬陷在了她的身上,现在看事情败露了,就想置她于死地。”孙嬷嬷说得小心翼翼,怕钱玉宁气着了,她自己脸上也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钱玉宁愣住了,连忙转头看着小侯爷道:“这话儿怎么说的,小侯爷,我没有。”她极力让自己镇定,却紧紧的盯住小侯爷一双眼睛。 崔书言微微皱了皱眉,真是,好不容易得了个清静,见钱玉宁看他,有些紧张的意思,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张氏大抵是疯魔了,走吧,我陪你前去说个清楚明白。” 两人一同来到正堂,春丽看小侯爷也来了,上前见礼:“春丽见过小侯爷,见过钱姨娘。” 崔书言嗯了一声问道:“听说你们少夫人叫钱氏过去?” 春丽看了看小侯爷的脸色,笑道:“还不是那位张乳母,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少夫人派奴婢前来,就是想请钱姨娘前去落月轩讲个清楚明白,也不至于委屈了姨娘。” 崔书言听了这话,对钱玉宁说:“那你就去一趟吧,也免得出了误会,我陪你去。” 有小侯爷陪着当然好,钱玉宁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第八十三章 养在膝下 这时天色已经是黑尽了,伸手不见五指,刘嬷嬷留下来看着孩子和院子,孙嬷嬷带着丫鬟冬雪随钱玉宁和小侯爷一起去落月轩。春丽并一个落月轩的二等丫鬟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小侯爷走前,钱玉宁紧随其后,孙嬷嬷和冬雪也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红灯笼走在最后头。 到了落月轩,院子里灯火明亮,院子大门是敞开的,一个丫鬟侍立在门口,见有人来了,即刻上前来行礼:“奴婢秋兰,见过小侯爷,见过钱姨娘。” 小侯爷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去,钱玉宁道是看了那女子一眼,在灯笼的火光下,只看见一张艳若桃花的脸和一对黑亮的眼眸,让人印象深刻。 进了中堂,史慧云正坐在左边主位上喝着杏仁儿蜜,见小侯爷也来了,忙起身把位置让给小侯爷,自己坐到了右边去,又叫丫鬟们再奉上两盅杏仁儿蜜来。 钱玉宁看见,张氏就跪在堂下,看样子,已经是梳洗了一番的,头发又重新梳上发髻用一根普通的银簪子簪好,衣服也是换了一件红褐色的,脸上干干净净,再看不见在碧翠园里的狼狈模样。 史慧云给小侯爷见完礼,钱玉宁又上前去给史慧云见礼,史慧云客气的笑着说:“妹妹来了,坐下说话吧。”她指了指堂下跪着的张氏说道:“妹妹你看,这个是不是三小姐的乳母张氏?” 钱玉宁点头称是:“是的,少夫人。” 史慧云正色道:“妹妹你可知,这张氏居然说你虐待三姑娘可有此事?” 钱玉宁连忙道:“少夫人可千万别听她胡说,这压根儿就是没有的事,婢妾已经查证清楚,这张氏就是因为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三姑娘身上起了红疹子。” 史慧云“哦!”了一声,看向跪在地上的张氏,张氏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三步两步速度飞快的跪爬到史慧云脚边,哭诉道:“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说的,自从奴婢进府做了三姑娘的乳母,就对三姑娘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怎么会舍得去伤害她呢!反而是钱姨娘这个亲娘,见三姑娘只是一个姑娘,说是没有前途,平日里只偏疼二公子,什么好的都紧着二公子的乳母方氏,对三姑娘不闻不问。昨儿个她叫奴婢单独把三姑娘抱到她房间去,呆了几个时辰,晚间才叫奴婢去抱回来,不想今儿三姑娘身上就起了红疹子了。明明昨儿还没有的,还好好的,钱姨娘,你到底对三姑娘做了什么呀?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肯放过,你好狠的心啊!”张氏又说又唱的,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幅委屈至极的模样。 钱玉宁听着张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又见史慧云两个眼睛似刀子一样的盯着自己,连小侯爷也是震惊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股寒意顿起。只得起身到史慧云面前跪着说道:“少夫人明鉴,婢妾没有,张氏撒谎,三姑娘是婢妾亲身的,婢妾怎么会舍得去虐待,疼爱都还来不及。”说完恨恨的盯了张氏一眼,吓得那张氏不敢直视,别过脸去。 史慧云看着张氏,佯怒道:“大胆张氏,竟敢诋毁钱姨娘和三姑娘,三姑娘明明好好儿的,哪里有长红疹子!” 张氏哭的更凶了:“少夫人,三姑娘真的长了红疹子,奴婢亲眼所见,好大的一片,三姑娘疼得哇哇直哭呢,好不可怜。钱姨娘见三姑娘身上长了红疹子,就不要奴婢再带了,怕奴婢看见,指使奴婢去书房给小侯爷送汤,还说,还说,要把奴婢送给小侯爷,帮她拴住小侯爷的心在碧翠园。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就听信了她的话,谁知刚进了书房,就有人进来说奴婢勾引小侯爷,要处死奴婢啊!少夫人,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钱姨娘这是要害奴婢,只要奴婢死了,就没人知道她虐待了三姑娘,好歹毒的心肠啊!”张氏念唱作打俱佳,边哭边说,还一脸害怕的看着钱玉宁,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往史慧云脚下缩,好像她马上就会变成一个猛兽将她吃掉一般。 史慧云故作惊讶状,用手上的手绢儿捂着嘴惊呼一声道:“竟有此事?”她不着痕迹的瞟了小侯爷一眼,又看向钱玉宁说道:钱姨娘,既然张氏如是说,恐怕要将三姑娘抱来看看才行。” 钱玉宁眼里含着泪跪在地上看着小侯爷,侯爷也看着她,面沉如水,并没有说话。 史慧云看着钱玉宁的泪眼,得意一笑,对坐在身边的小侯爷询问道:“小侯爷以为如何?是不是要请三姑娘过来,还请小侯爷定夺。” 崔书言微微皱起眉头,看了钱玉宁一眼,说道:“那就着人去将月姐儿抱来吧!” 史慧云马上吩咐道:“秋兰,去碧翠园将三姑娘抱来,多叫几个人跟着,灯笼亮一些,路上慢慢走,别颠着了三姑娘。” 一个美貌丫鬟从一排丫鬟里面闪出来接了差使:“是,少夫人,奴婢这就去。” 钱玉宁跪在堂下,只暗暗垂泪,之中直道不好,她有不详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不好的事一般,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的,脑子里一下子蒙了。 众人一时无言,好在碧翠园离落月轩不算远,一时半刻的,秋兰也就把三姑娘请来了,由刘嬷嬷抱着。三姑娘显然是已经睡着了又被唤醒的样子,睡眼蒙蒙,一头短发蓬松着,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她正张着眼睛乖乖的趴在刘嬷嬷肩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到了地方,小姑娘的眼睛到处看,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娘亲钱玉宁那熟悉的面孔,伸出手去要抱抱,坐在上位的史慧云看见了,脸上露出笑来,说道:“惜云来了,快,来母亲这儿,让母亲抱一抱。” 刘嬷嬷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姨娘,一旁的秋兰上前来从刘嬷嬷怀里抱走了三姑娘,上前去递给史慧云。 史慧云把月姐儿抱在怀里,说了一句:“真是个乖孩子,小侯爷你看,她冲着我笑,看来挺喜欢我的。”崔惜月傻傻的被嫡母抱在怀里,才四个多月的孩子,根本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就是见有人对着自己说话逗弄玩耍就会笑的,而饿了或是不舒服,痛,大小便的时候就会哭,因为笑和哭是小婴儿唯一能表达的表情。 钱玉宁眼泪汪汪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里小声的唤着“惜云,惜云”,她的心被吊到了喉头上,提得紧紧的,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别人亲热的抱着,说不定还会被从她身边抱走,就像香墨的二姑娘一样,一个月都见不到自己的亲娘一次,在嫡母手下养着,不知道被怎么揉搓呢! 毫不懂事的婴儿在嫡母的怀里只不过扬了扬嘴,便定下了自己的厄运,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人硬生生的从亲娘身边抱走,兀自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妇人。看她脸上做着笑脸逗自己玩,又咧嘴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明亮的烛光中滴下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来掉在史慧云衣襟上,她脸上一抽,刚想发火,但看了一眼就坐在身旁的小侯爷,很快又按捺下了心头的不悦,对小侯爷说了一句:“小侯爷,不若惜月就放在我的膝下养着吧,三个姑娘一起养着,也好做个伴,培养一下姐妹情谊。” 史慧云身边一个穿宝蓝色衣服的嬷嬷这时开口说道:“少夫人,还是让老奴给三姑娘看一下吧,是不是有红疹。” 史慧云看了一眼说话的叶嬷嬷,点了点头,把孩子抱给她,只见叶嬷嬷把崔惜月抱到一旁的矮几上放好,慢慢解开她的衣衫,夏日里的衣衫,也就一件,光溜溜的崔惜月一下子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叶嬷嬷把崔惜月翻来覆去的看,果然看见她的屁股和大腿根部有些红肿和红色的疹子,只不过现在是淡得多了。白天时岳大夫的药很是管用,才用了一天,疹子颜色就没那么红了,而且数量也少了很多。 这时,崔惜月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原来,叶嬷嬷将人家脱光了,又将人家的身子翻过来又翻过去的看来看去,摸来摸去,弄得人家不舒服了,她只好拳打脚踢再加上大哭来做抗议。 史慧云最听不得小孩子哭,更何况是大哭,太吵人了,实在让人心烦,当下就叫叶嬷嬷把孩子抱下去,还美其名曰:“叶嬷嬷,你看这孩子是不是饿了,快抱进去喂一些牛乳吧。” 叶嬷嬷抱着三姑娘崔惜月下去了,尖利刺耳的哭声一直从中堂延伸到内堂,不绝于耳,听得钱玉宁一阵心疼,向史慧云求道:“少夫人,求你让叶嬷嬷把孩子抱给我吧,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我抱一抱她就不哭的。” 史慧云端庄的笑着说:“妹妹呀,这孩子明明是饿了,你自从生下他们便没有奶水,就是抱给你你也没办法喂奶呀,这样吧,这孩子的乳母就在这儿,张氏,你先戴罪立功,进去把三姑娘伺候好。” 张氏欢喜的磕了个头:“谢少夫人,奴婢马上就去伺候好三姑娘。”说完就起身进了内堂。 钱玉宁看着干着急,只好求助于小侯爷:“小侯爷,”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史慧云截了去:“小侯爷,你看,惜云这孩子确实是身上长了红疹,先不论是钱姨娘为了争宠做的还是张氏做的,都是在碧翠园受的罪,不如这样,我先把孩子留在落月轩亲自带着,待以后查清楚了再行定夺。这张氏也有嫌疑,我明天会重新再找一个好的奶娘来伺候。你看如何。” 史慧云作为主母,要把孩子放在自己膝下养着本是常事,小侯爷自然不会反对,于是点头同意了:“随你。” 史慧云又道:“小侯爷,既然三姑娘是在碧翠园出的事儿,我想二公子再呆在碧翠园总是不好,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担心,毕竟是男丁,咱们侯府一向又男丁单薄,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一起抱到落月轩来养着,也好和三姑娘一起照顾。” 小侯爷看了一眼钱玉宁,皱着眉头头道:“你把惜云照顾好了再说,再来一个,恐怕你分了心,一个也照顾不妥当。” 史慧云笑得温和:“小侯爷说的是,是妾身想二公子和三姑娘都好,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多亏小侯爷提点,妾身糊涂,还是一个一个的都照顾好才叫好。” 史慧云又看着失魂落魄跪坐在地上的钱玉宁道:“妹妹,今儿就到这儿吧,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这次好在三姑娘没什么大碍,这事儿也就算了。还有,不管妹妹你做没做,这事儿都是在你的院子里发生的,你有失查之责,要负连带责任的。不过我希望以后不管在哪儿都不要再出现虐待孩子的事儿了,不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答应啊,虽说是庶子庶女,可也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呀,如果以后谁再如此歹毒,莫怪我史慧云家法处置。” 说完,史慧云就让丫鬟服侍小侯爷去后堂梳洗,可是他却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了,也没有说要去哪儿。 刘嬷嬷和孙嬷嬷扶着瘫软在地的钱玉宁往碧翠园走去,冬雪在前面打着灯笼,黑漆漆的夜里,秋风已经是透骨的冰凉了,一个独灯笼在秋风里东摇西晃,甩来甩去,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一样,好在,四人还是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光亮艰难的穿梭在黑夜里,终于走回了碧翠园。 第八十四章 夜不能寐 史慧云进到内室,见张氏抱着三姑娘站着,叶嬷嬷坐在一旁。 叶嬷嬷见史慧云进来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少夫人来了。” 史慧云在空中按了按手,说道:“嬷嬷坐吧。”自己去了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秋兰上前来给她捏肩捶背。 史慧云挥退了张氏和秋兰,要和叶嬷嬷单独说话,两人恭敬的告退了。 叶嬷嬷坐下,看见张氏抱着孩子和丫鬟秋兰一起出去了,这才眉开眼笑的说:“少夫人累了吧,不过心中痛快,出了一口恶气。”这叶嬷嬷就是史慧云的乳母,她嫁到侯府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给她出谋划策,做下不少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又是她心头第一信得过的人,所以很是受史慧云这个少夫人的器重。 史慧云轻笑一声:“看钱姨娘哭得凄惨的那副样子,我心中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不过,她还有个哥儿在手上呢?庶子要捏在自个儿手心中,这才是重点,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就算留下了也没什么意思。”说着,史慧云皱起眉来。 叶嬷嬷神秘一笑:“少夫人,不要急,哥儿迟迟早早是要抱到你身边养着的,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你,要将他养得虚胖还是养成残废还不是你的一句话,再不然,养成个只知道胡吃海喝,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那也是容易的事儿。” 史慧云冷笑一声:“给他吃好喝好,养成个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我才舍不得用那么多银子砸出来这么一个金子做的废物呢,待他到了我的手里,也不要他的性命,养成一个痨病鬼就行了,决计活不过二十岁,我有的是法子。”她冷笑着自得意满的说,叶嬷嬷垂下了脸去,将半边脸隐藏在烛火照射在墙角投过来的光影里。 史慧云看着叶嬷嬷道:“还是嬷嬷招数高明,一招就拿下了三姑娘来,气得钱氏瘫倒在地,只是,钱氏倒下了,那姜氏的肚子却涨起来了,这,该怎么办呢?”她现在的眼中刺最刺眼的还要数美玉,要是她也生出个庶子来,那可得气死自己。所以,绝不能让她生下来。 叶嬷嬷看着史慧云说道:“少夫人你还没有出手吗?” 史慧云:“我给了她一个血玉手镯,这镯子乃是从古墓中死人身上得来的,阴气无比,又在麝香水中浸了一年多,只是送去都一个月了,还是毫无动静,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再补一招。” 叶嬷嬷想了想道:“魏氏腹中胎儿才三个多月,摔一跤就成了,哪里用这么复杂,这事儿就交给老奴去办吧。” 史慧云点头道:“也好,嬷嬷总是细心周到,办事我最放心。你回来就好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一个一个就跟木头做的鱼一样,一遇见事情就呆了,也想不出好法子出来解决,帮我分忧。” 叶嬷嬷笑了笑,不置可否。 再说钱玉宁回到碧翠园后,第一句话就是:“凤哥儿呢?奶娘,把凤哥儿给我抱过来。”方氏在屋里听见姨娘的话,还没有走出屋子,就被冲进来的钱玉宁把崔锦凤从手上抱了过去。 她就那样把凤哥儿抱在怀里,怎么说也不肯撒手,抱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一下子夺去了。她知道,少夫人就是这么想的,她刚才在小侯爷面前说过了,要把凤哥儿抱到落月轩去养,自己听得真真儿的。 刘嬷嬷孙嬷嬷相顾无言,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姨娘就是不听,没办法,刘嬷嬷只好吩咐冬雪和夏盈一起去端水来给姨娘洗漱,又吩咐小满和立春先去安置,自己则是和孙嬷嬷坐下来商量。 商量了半宿,两人总结了三条,第一,三姑娘长了红疹子,她们两个居然不知道,是失察,总以为三姑娘的乳母就一定会对她好,其实,不是亲生的,又不是从小就跟着服侍过钱玉宁的,只不过花银子买来的人,哪里来的忠心呢?是她们大意了,往后她们两人之中一定要每日里有一个人去看顾好二公子,以免二公子也着了乳母的道。 第二,她们将张氏关在屋子里,又没有捆绑又没有派人看着,只是给房门上了锁,而且因为院门上没有人守着,所以才给了她机会跑了出去,不然就不会出今天这么多事儿了。看来,从明天开始,还是要有人去守着院门才是正理。至于派谁去,要禀了姨娘过后,让她自己做决定。 第三,三姑娘被少夫人抱了去落月轩,说不定往后连二公子都会被抱了过去,这样一来,姨娘没了指望,碧翠园也没了指望,那她们这些奴才还能有指望吗?所以说,必须想想办法,把三姑娘抱回来养着是正经。 两人定了这三条过后,都半夜了,于是去屋里看姨娘,钱玉宁抱着怀里的孩子坐在床沿上,依靠着床头的柱子,睁着一双眼睛毫无睡意,眼睛都熬红了,怀里的崔锦凤早已经在娘亲的怀里安安稳稳的睡了,小小的身子起起伏伏的做着呼吸,大概因为被抱着睡觉,有点热,他在睡梦中皱着眉头,极不舒服的样子。 钱玉宁又想起了她的大妞妞,就是被别人抱走的,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要来抱走自己的孩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她很害怕,害怕只要自己一睡着了,仅剩的凤哥儿也会被别人给抱走,抱去落月轩,或是抱到别的她不知道的地方去,就像大妞妞一样,让她永远都见不到了。 刘嬷嬷和孙嬷嬷轻轻走过去,唤了一声“姨娘”,刘嬷嬷把刚才和孙嬷嬷商量的事一件一件说给钱玉宁听了,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会儿过后,方才哑着嗓子说道:“嬷嬷说的有理,两位嬷嬷坐吧,要是没有你们,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原先是我太大意,原来这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怪不得人家说,一如侯府深似海,现在看来,进也进来了,却是再也出不去了。我知道少夫人恨我,原先就想拿了我的胎,可是没得逞,这次她算如了愿了,抱走了我的女儿。” 孙嬷嬷上前劝道:“总会抱回来的,三姑娘从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还会不认亲娘不成!” 钱玉宁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次的事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往后啊,我要好好儿看看这院子里的人,中间是不是还有第二个张氏,还有,就按两位嬷嬷方才说的,明天我便挑选出两个丫鬟来轮流着守着院门,谁进谁出心里都有个数,以后,再也不会这般糊涂了。” 刘嬷嬷点头道:“姨娘说的是,老奴们也是这样想的,这次也是大意了,谁想到张氏一个乡下出来的破落户竟有这么大的心眼儿和胆子呢?还以为都像方氏一样胆小呢,结果是咱们看走眼了。” 钱玉宁抬起头来,恨恨的说道:“张氏这个贱人,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亏我对她那样好,原来是养了一个白眼儿狼,帮着少夫人抱走了我的月姐儿,我不会饶过她的。”钱玉宁咬牙切齿的说道。 刘嬷嬷上前来伸手抱过钱玉宁怀中的孩子,说道:“姨娘快歇息吧,二公子今晚由奴婢带着。你看你,都憔悴了,往后,只要小侯爷还惦记着你,三姑娘和二公子总会放在你跟前养着的,如若是被小侯爷厌弃了,那才是什么都完了。” 孙嬷嬷在一旁点头称是。其实,在大宅院里,姨娘的福利都和受宠的程度是挂了勾的,而要受宠,必须要漂亮,要美丽动人,像钱玉宁现在这个样子,小侯爷看见了也不会喜欢的,所以刘嬷嬷才有那么一说,她实在是太了解男人了。 显然,这个道理,钱玉宁也很明白,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刘嬷嬷抱着孩子和孙嬷嬷一道儿回了房间休息,钱玉宁睁着眼睛始终是睡不着,一直熬到天明。 第八十五章 淑琴出嫁 苦夏长,金秋短,秋末的十月,树叶基本都开始在枝头上泛黄了,尤其是安信侯府花园子中的银杏叶黄的特别灿烂,金灿灿的一树,在阳光下一片一片飘落,像一只只正在翩飞的蝴蝶。 因十月初八是侯府庶出大小姐崔淑琴出嫁的日子,府里早就忙开了,柳姨娘忙得最为起劲,亲生女儿的婚事,她出了十分的力,把自己一半的身家都搭进去了,毕竟女儿嫁的也不是寻常人家,而是蒲巡抚家的嫡长子,以后是要当族妇的,这在柳姨娘看来,很有面子。 这件婚事美中不足,大小姐嫁过去不是正妻,乃是续弦,在行礼成婚的最后一个环节里更是要执妾礼伏拜蒲景荣原来妻子的灵位。不过,若大小姐是侯爷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出小姐,就不会嫁蒲景荣了,不要说是续弦,就算是正妻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也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十月初二,一切准备妥当,就等蒲家花轿上门,一切布置得喜气洋洋。 十月初三,宫中下了圣旨,四皇子生母郭妃薨逝,各王侯将相为官之家若有红白之事,一应从简。 老侯爷和小侯爷从朝上下来后,就通知了侯爷夫人,侯爷夫人晓喻全府,柳姨娘一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不管府中各人心里怎么想,是郁闷还是高兴,是悲伤还是愤恨,十月初八还是依约而来了,蒲府大公子蒲景荣一切从简,前来迎亲,就带了十名随从,四个轿夫,吹唢呐的从五十人降到了二十人,不过聘礼一担没减,还是六十八抬。 六十八抬聘礼浩浩荡荡抬进了安信侯府里去,柳姨娘就像一下子痊愈了一样又有了精神,看着一箱一箱打开的聘礼,金银珠玉,玛瑙翡翠,珍贵皮毛,蜀地精绣,冰丝云娟,苏州绸缎,应有尽有。 柳姨娘得意的跟人说,长寿侯家的嫡次女嫁人时,嫁的是也是一个巡抚家的嫡长子,可抬来的聘礼才五十八抬,咱们淑琴大小姐也是嫁的巡抚家的嫡长子,聘礼可是足足的六十八抬。可见咱们大小姐嫁过去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不用说,肯定是极好的,往后又是族妇,虽说碍着宫中郭妃娘娘薨逝的事,不能大肆操办,可往后日子过得好才叫真的好,不在这些虚礼上。 侯爷夫人正在东厅招待贵客,这厅中全是些女眷,最爱八卦,这个说说这家的女儿怎么怎么样,那个说说那家的媳妇儿又怎么怎么样了,大家一起凑上去再补两句,聊的是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啊! 侯爷夫人正在一旁和工部尚书赵伯年家的赵夫人咬耳朵,互相交换说着最近才发生的事儿,她神神秘秘的凑近卓思雅压低了声音说:“侯爷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听说这泰王府中的黄侧妃没了。” “没了?”侯爷夫人有些差异,正想问问怎么回事,这时,徐嬷嬷进来在她耳边这么一说,侯爷夫人忍不住臭了一张老脸,马上让人将柳姨娘拉了下去,关在自个儿的梅香园中,让人守着,不许出来再到处乱说,丢人现眼。 安信侯嫁女儿,席开三天,在低调中大肆宴请了京中几乎一半的达官贵人,连二皇子也来了。 因客人来的多,侯府中的下人也不够用了,招呼不过来,侯爷夫人只好叫史慧云带着小侯爷的六位姨娘一起到后堂专门招待女眷的地方来帮忙接待招呼一下。当然,女客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王公侯府的女眷们自然是请到侯爷夫人的永和院,由侯爷夫人亲自招待,而三品以上官员的内眷由少夫人负责在落月轩招待,剩下的小官和一些富户的女眷们都分别由老侯爷和小侯爷的几位姨娘们在迎客居中接待。 钱玉宁这两天没什么精神,本不想去的,可转念又一想,光自己不去,不知道以后话传出来会有多难听,小侯爷说不定也会以为自己不识大体。于是,挣扎着起来了,化妆时,特地叫冬雪给自己上了一些胭脂在两颊,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一些。 临走前,特地吩咐了刘嬷嬷和方氏在院子里不要出去,就守着二公子,又留下了立春和夏盈守门,这两天府里办喜事,人多了,就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就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混进了院子可怎么好,到时候只怕又是一身污水。 一切安排妥当,钱玉宁带了孙嬷嬷,冬雪和小满一起出了碧翠园的门,去了迎客居,到了地方,一看,好多的人,大厨房的向嬷嬷也在,正忙着来来回回的给客人上茶水,瓜果和糕点果脯,见钱玉宁来了,赶紧打招呼。 钱玉宁朝她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意思是说你去忙吧,我自有打算,向嬷嬷就忙她的去了。走到厅中一看,香书香墨,春娟美云都已经来了,就连怀着身孕的美玉也来了,正在哪儿坐着不知和哪家夫人聊得正欢呢。 原本,少夫人体恤美玉,说你怀着身子就在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吧,不用来了,可她说,大家都来,就她不来,会被别人笑话自己偷懒,所以,还是巴巴的来了。不过她自打来了迎客居后,也就是坐着陪客人聊一聊,说些闲话,混混时间,她姐姐美云见她一直坐那儿,也就放下心来,自己忙活去了。 钱玉宁来后,香墨就赶紧上前来打招呼:“呀!钱妹妹来了,正等着你呢,客人们都来了。”她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几个穿着平常的夫人说道:“看见没,那边坐的是两家小武官的妻女,就你去招呼吧,我们这儿忙着呢!” 难怪香墨会这么热心,原来那两家女眷因为丈夫和父亲的官职并不高,加之穿着寒酸,所以,谁也不愿去招呼,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最后来的钱玉宁身上。 孙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生气,香墨姨娘这样明显是欺负人了,凭什么她们就招呼哪些显贵一些的,而自己的姨娘却要去招呼一群穷酸。当下,孙嬷嬷就拉下了脸来,将嘴付到钱玉宁耳边小声说道:“姨娘,你看那边那个夫人,穿得多气派,看她应该是这群人里面最有前途的了,咱们过去招呼她的,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有用。” 有什么用?当然是以后可以书信来往,如果人家邀约也是可以互相走动扑一下的,日子久了就是一个闺中密友,有这样的闺蜜,姨娘在夫家也会有一些脸面,而且也能通过这些闺蜜圈知道大周国上流社会的许多事儿,在圈子里有些谈资,存了一些人脉,当然比那些没有任何交际的姨娘好得太多了。 钱玉宁抬眼看了那位夫人一眼,见她穿金戴银,一身都是珠玉,手上戴了好几个玉镯子和金戒指,脖子上挂了好几串拇指大颗的珍珠项链,一头都是插的金簪子,全身上下闪闪发光,她端坐着一身的肥肉,正对着美玉在笑,可她面上虽带七分笑,这笑容却并不达眼底,虽说美玉正在一旁卖力的说话讨好,可她好像并不太热情。这种一看就是正室夫人,只不过自己丈夫的官阶不够,所以得不到侯爷夫人和少夫人的亲自接待,只能由这些侯府中的小妾之流接待。她心里其实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所以,她是不屑于和妾室美玉攀谈的,美玉的俗气谈话也让她觉得很倒胃口,不过,作为一个有着良好交际能力的夫人,她忍住了,稍微敷衍了美玉一下。心中则是在等能见到侯爷夫人或是少夫人的机会,她们两位是侯府的女主人和侯府将来的女主人,在她心里,高贵的夫人才是自己该结交的对象。 钱玉宁看了一下,没说什么,还是朝那几位角落里的夫人小姐们走过去了。到得跟前,一个坐着的四十多岁穿酱色棉绸衣服的夫人站了起来,朝钱玉宁友好的笑了笑,她旁边的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穿暗红色衣服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们一人身边带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着鹅黄色云衫,一个着粉红色云衫,见钱玉宁过来了,俱都跟着站了起来。只除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夫人,她手握拐杖,杵在地上,两手交叠着放在拐杖头上,见一个穿精绣百合花云缎,头插赤金镶红宝石吊坠打扮略显贵气又带三分娇俏的妇人身边带着一个婆子并两个丫鬟过来了,知道就是侯府中的姨娘,她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钱玉宁迎上前去,先下了礼:“妾身钱氏见过两位夫人,夫人安好!” 那位穿酱色棉绸衣服的夫人也连忙见礼:“妾身葛张氏,这位是我的小女儿丽蓉,丽蓉,还不快过来见过钱姨娘。” 只见那穿鹅黄色云衫的少女上前来见礼:“小女丽蓉见过姨娘,姨娘安好!” 钱玉宁赶快叫冬雪上去将母女两扶起来。 钱玉宁又向另一位穿暗红色衣服的夫人见礼:“妾身钱氏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那位夫人也向钱玉宁见礼:“妾身李刘氏,这位是我的独女佳萱。”她指着穿粉红色衣服的少女道。 穿粉红色云衫的少女上前来见礼:“小女佳萱见过姨娘,姨娘安好!” 钱玉宁吩咐小满将母女两扶起,请大家坐下,又见几人桌前只得一个吃剩下糕点的空盘子,再无其他,连茶水也无,想来肯定是奴才们眼高手低,端东西时只顾着那些穿着体面的来客,而忽略了这几位夫人和小姐,于是,再吩咐孙嬷嬷去大厨房端些茶饮果脯糕点来。 钱玉宁又对坐得端端正正的老太太行礼:“妾身钱氏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万安!” 那老夫人抬起脸来用眼白瞟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既不出声也不搭理。 见老夫人如此,钱玉宁也不生气,见孙嬷嬷来了,就帮忙一起端她食盘里的几盘糕点和果脯,还有一壶花茶。 钱玉宁亲手斟了第一杯茶就递到老夫人跟前,见她不接,于是放在她跟前的几上。 接下来,钱玉宁又给两位夫人和小姐斟上茶水,自己也坐下来,陪她们说话。 第八十六章 玉宁待客 陪着葛张氏和李刘氏几位聊了一上午,葛张氏还给钱玉宁介绍了一直坐着的老夫人,就是她的婆母葛赵氏。 到了要吃午饭时,大家已经熟了,虽然老夫人还是一副不太想理会钱玉宁这个姨娘的样子,可是好像已经不那么硬气了。 坐席前,钱玉宁还特地邀约了她们几位吃过了午膳后一起去自己的碧翠园坐一坐。 原来,这个葛张氏和李刘氏的丈夫同为七品武官,本来是没有资格来参加侯府喜宴的,可他们恰好是老侯爷的老部下,所以老侯爷特地下了帖子叫他们来。 安信侯府的嫁女席面安排在诺大的花园子里,分南北两边,中间以一百扇屏风隔断,屏风两面均蒙上轻纱,每一面屏风后面均有人侯着。南面花园子用以招待男客,所以侯着的是小厮,北面花园子用以招待女客,所以侯着的是丫鬟,如此巧妙安排,为的也是以防万一,怕男客入错了场,女客走错的地儿。 吃席的时候,一位穿豆沙色衣服的年轻夫人向钱玉宁走来,走到跟前,笑吟吟的请安:“妾身秦魏氏,给姨娘请安!” 钱玉宁略微吃惊的看着眼前之人:“你是?” 那人也不认生,张嘴就道来:“妾身秦简之妻魏氏,姨娘没有见过我,所以不认得,妾身也是问了丫鬟们,才认得姨娘的,冒冒然上前来打招呼,万望姨娘勿怪。” 哦,钱玉宁很快会想起来秦简此人,原来她就是秦简之妻,秦简是小侯爷禁卫军麾下的校尉一名,上次在翠溪村就是他护送自己回来的,当下觉得这位夫人看起来也格外顺眼,一下子觉得亲密起来,上前去拉过她的手道:“好妹妹,原来是你,快过来坐吧,咱们坐在一处,等一下散了席再到我的院子里慢慢聊来。” 钱玉宁拉了秦魏氏和葛张氏她们一起坐了,这秦魏氏道也是个直肠子人,说起话来爽利得很,也不像别人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见人,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是和大家熟络起来了。 饭罢,众人一起到了钱玉宁的碧翠园,招呼好大家在厅中坐下后,钱玉宁吩咐了冬雪和立春上了茶点,又吩咐刘嬷嬷把凤哥儿抱出来见客。 见了凤哥儿,个个夫人都忍不住赞一声“好俊的哥儿,长得眉清目秀,白白胖胖的一个小包子,才刚满五个月,眉宇间就依稀有了一些英武之气,大家都说,一看就是随了小侯爷的。 听见几位夫人的赞叹,钱玉宁也很是高兴,可想到被夫人抱走了的月姐儿,心里总是那么不舒服,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魏氏见她叹气,问道:“这大好的日子,姨娘怎么竟叹起气来了?” 钱玉宁勉强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我那月姐儿了。”说着,眼圈一红,抬起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秦魏氏点头:“对,我好像听夫君说过,姨娘这一胎是双生的,我就说嘛,应该还有一个才对,看着凤哥儿长得俊,只顾着逗他去了,却忘了问姨娘,这怎么不见姐儿呢!” 葛张氏眼见钱玉宁哭了,开口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道哭上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她,钱玉宁只好说:“姐儿被少夫人抱去了落月轩养着,妾身已经好久都不曾见她了。”故意隐去了其他的事儿,毕竟少夫人迫害她这个妾室是自己家的事,家丑不可外扬,少夫人再不好,也轮不到她这个做妾室的说出来,她心中也是明白的。 众人唏嘘不已,但又不知可否,毕竟是人家侯府后院儿的家务事,自己可不能胡乱说话,以免惹怒了侯府,得罪了小侯爷和少夫人。 再说了,哪家都有这种事儿,正室夫人把妾室所生的子女抱到自己跟前养着,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不论是哪个妾室所生的子女,均要称正室夫人为母亲,侍奉孝顺的,对自己的亲生娘亲却只能叫姨娘,这是千百年以来的规矩,谁也没办法改变。 至于,这妾室所生的子女到了嫡母跟前过得是好是歹,这就不用问了,不过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自己知道,可不敢说出来的。 还是秦魏氏人胆子大一些,说了一句:“姨娘若是想自己带姐儿,怎么不去求小侯爷的恩典,小侯爷钟爱姨娘,定会应允的。”因为听自家夫君秦简说过小侯爷如何钟爱这位叫钱玉宁的姨娘,又如何为了她在皇宫门口求药,种种事迹,秦魏氏很坚定的相信小侯爷一定是极爱护这位姨娘的,那么,她为什么就要在这里和少夫人死磕,而不去求小侯爷呢? 其实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先前钱玉宁已经在落月轩求过小侯爷了,可没有什么效果,所以她不敢再开口,说来好笑,在别人眼里,她钱玉宁是最受宠的,可在她自己看来,却不敢确定了,不然,小侯爷为何当时不马上维护她呢? 说起小侯爷,当时其实是很想维护钱玉宁的,少夫人要连凤哥儿一起也抱到自己落月轩中,小侯爷一句话就给她挡了回去。只不过,当时有人作证,说钱玉宁虐待了亲女,这个人证一直以来又是月姐儿的乳母,而钱玉宁自己又拿不出不是自己虐待月姐儿的证据,少夫人在这种情况下把月姐儿抱到自己的落月轩养着是很正常的事儿。 小侯爷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断然不会是钱氏做的,他打算过两个月就把月姐儿抱回去还是给钱氏养着,可这番心思,钱玉宁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在落月轩跪着求少夫人,求小侯爷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理会自己,所以她怎么还敢去想,自己在小侯爷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秦魏氏这番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钱玉宁一下子就想通了,对,不管怎么说,还是小侯爷说话管用一些的,如果自己再去求求他,给他解释清楚,他一定不会不管我们母子三人。 还有,刚才秦魏氏说的如此肯定,小侯爷钟爱自己,是的,他,曾经那么爱我,我也是,难道一回来侯府就变了? 不会的,可是侯府里他有妻妾一共七名,又都是比自己美貌的,小侯爷难道会不喜欢她们吗?肯定是都喜爱的,不然怎么会都纳为妾室。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他喜欢她们会不会比喜欢我多一些? 就这样,钱玉宁陷入了苦思之中。 用过晚膳,钱玉宁在侯府专门待客的迎客居给秦魏氏和葛张氏一行人等安排好住的地方后,腰酸背痛的回到了碧翠园里。 自从听了秦魏氏的说话后,她一整天胡思乱想,一直在心中想这想那的,心里的天平,一会儿,一会儿右斜,把她自己都搞得凌乱了。 不过,最后,钱玉宁还是决定去见小侯爷,既然他已经好久不来自己的碧翠园,那么,自己就主动一点,去见他吧!决定了! 第八十七章 美玉小产 安信侯府的喜宴热热闹闹的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是最后一天,也是送客的日子,依然很忙,府中要按着来客的身份地位和亲属关系,送礼多少来进行回礼。 钱玉宁和春娟香书香墨一起在库房里清点礼品,然后把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拿出来分好类,用做送客的回礼。 这些礼品其实少夫人早就来挑选过了,其中的贵重之物,金玉珍珠玛瑙翡翠等珍惜稀罕之物早已经被她选出来放到了她落月轩的库房里。 不过,这些都是三品以下官员送的礼,大都是一些平常之物,里面的好东西挑不出十分之一来,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侯爷夫人手里。她接待的来客都是一些王公贵族之妻,世家宗妇,还有大周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这些人家送的才是真正的精品,上品,当然,她们的回礼也都由侯爷夫人亲自拟单子,这里面没钱玉宁她们什么事,她们此刻正在库房和堆得满满的一库房礼品奋战呢。 四个姨娘加上各自带着的两个丫鬟,十二个人清理了一个时辰,都出汗了,才勉强清理出一小半来,香墨发脾气扔掉了手里一匹上好的蜀锦绢花缎子,喘着粗气恨恨的说道:“凭什么要我们在这儿累的要死要活的,美云美玉两个人却像夫人一样只在外边喝茶待客,美玉也就算了,毕竟怀着身孕,可美云又没怀孕,还舔着脸跟过去了。哼,真不要脸,就是不想干活儿,想着做太太夫人呢,可就是没那个命,就是作姨娘妾室的命。”这个香墨,自从二姑娘被抱到夫人跟前养着了后,就变了,人越来越尖酸刻薄,而且处处针对美云美玉两姐妹,香书担忧的看着香墨,说道:“香墨,你就别说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她说完小心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钱玉宁和春娟。 春娟看了一眼香墨,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忙起来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香墨的玉姐儿能抱到少夫人跟前养着,还多亏了美玉的那一推,自从那以后,香墨对美玉是恨之入骨,现在美玉怀了身孕,很有可能生一个儿子,香墨每每想到此处,只觉得胸中怨气难平,所以性子也变化了许多,处处不再忍让,尖酸刻薄起来。 钱玉宁不知其中因由,听见香墨发脾气,抬起头来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自己手上的事,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怎么去见小侯爷,如何见面,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所以没有发现其他几人的异样。 香墨发了一通脾气,又在香书的劝说下闭上了嘴,不再言语,认命的继续干起活来,几个丫鬟在旁边只管干活儿,这里哪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只不过都是把刚才香墨姨娘的说话听进了耳朵里,至于她们各人心中有什么想法,谁知道呢? 众人又忙活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分拣好了,一看日头,也快要到午膳时间了,大家正准备关了库房,出去洗手净面用膳,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四位姨娘面面相视,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美玉的声音,香墨脸上泛起一抹怪异的表情来,像是高兴却又要极力忍住,以至于脸色扭曲,春娟皱了皱眉,没有出声,钱玉宁看了看香书,香书看着大家呐呐的说:“这怎么像是美玉在惨叫,不会吧?” “哎呀!怎么那么多废话,是不是的,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香墨打断香书的说话,第一个走了出去,大家只好跟在后头,一路过去,探个究竟。 到了花园子里,只见早已围满了许多人,都是北面正准备来坐席的女眷客人们。香墨扯住一个路过的丫鬟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害怕的摇摇头,不敢说话,低着头快速的走了。 四人一起挤了进去,才看见,原来香墨正躺在地上,眼睛圆睁,脸色苍白,她的整个面容都已经扭曲了,看上去特别狰狞,下身处流出一股血水来,把她的整条水蓝色蜀地冰丝织绣荷花罗裙染成了血红色。 一个胖乎乎金光闪闪的肥婆正从她的身上狼狈的爬起来,众丫鬟赶紧去扶,可是没有扶稳,她又一次跌倒在美玉身上,手肘一下子杵在她的肚子上,美玉一声闷哼,当场昏死了过去。 钱玉宁一看,咦,这位夫人不就是美玉一直在努力讨好的对象吗,此刻她显得很狼狈,因为刚才那一摔,她手上的五个玉镯子全碎了,成了一堆破石头,还好金戒指是金子做的,摔不碎,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也没有事,头上的金簪子也毫无损失。可是,她压坏了安信侯府小侯爷正怀着身孕的美玉姨娘,这下子她麻烦大了。估计这位胖夫人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被自家的丫鬟扶住之后,赶紧遣了一个去给自家的老爷报信,一边从袖子里拿出帕子哭了起来。 美玉就那样躺在那里,没有人敢上去扶一下,因为她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的样子,她的两个丫鬟跪在她身旁,只知道嘴里叫着姨娘,一个劲儿的哭。 这时,美云才匆匆赶来,待她拨开人群,到了跟前,一看美玉的样子,一下子就大哭起来:“妹妹呀,妹妹,你怎么了?………” 人群一阵骚乱,原来是小侯爷和少夫人过来了,小侯爷看见美玉倒在血泊里,人事不醒,正要弯腰下去抱起来,少夫人阻止了他:“小侯爷万万不可,美玉这是小产,身上有晦气,小侯爷不可沾染上了。春丽,快,叫四个强健的婆子来,将美玉姨娘弄回桂香居去。” 四个婆子很快来了,轻轻松松的就将美玉抬回了桂香居,小侯爷吩咐木管家去叫了大夫,抬脚去了桂香居,少夫人也一路跟着,钱玉宁她们四个自然也跟着去了。 少夫人刚才已经吩咐春燕把压着美玉姨娘的那位胖夫人一起带去桂香居,不一会儿,小小的桂香居涌进了几十个人。 到了桂香居,四个婆子把美玉姨娘小心的放到了床上,尽管她的衣裙已是被血水泡透了,可是没有人敢去动她,因为她躺在哪里一动不动,大家都屏息静气的等待着大夫的到来,屋子里,只听见美云和美玉丫鬟还有那位胖夫人的哭声,小侯爷听得烦了,低吼了一句:“哭什么?都给我闭嘴。”她们才不敢哭出声儿来,只能小声的饮泣。 少顷,大夫来了,请的是慈仁堂的苏春秋苏大夫,苏大夫后面还是跟着妻子岳珍娘,他们清理走了一切闲杂人等,连丫鬟也一个没留,只留了小侯爷,少夫人,几位姨娘和那位当事人之一的胖夫人。 夫妻两给美玉看过后,直接对小侯爷说道:“小侯爷,孩子已经是保不住了,不过现在大人也是危险得很,胎儿的残体还停留在母体的子宫内,如若不清理出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小侯爷眼中染上了一抹疲态之色,只挥了挥手,轻轻说:“那就清吧,用最好的药,你看着办。”他还是心疼的,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待到孩子的残体清理出来时,钱玉宁看了一眼,是一个已经成了人形的婴孩,还看不出男女来,它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和着血水躺在银盆里,让人不寒而栗。 胖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切,哭得更凶了,她好害怕,夫君怎么还不来救自己,在小侯爷荫翳的目光下,她感觉一身的肥肉都在疼痛,好像有两把刀子正在割着她身上的肉一样。 众人移到了桂香居的厅中,小侯爷和少夫人坐在主位上,一个丫鬟来禀报,说是一位姓彭的正五品上牧监到了桂香居门外,要求见小侯爷。小侯爷叫人请了进来,少夫人屏退了钱玉宁等几位姨娘,她们几位只得进了桂香居的内院。 在园子里站着也总不是个事儿,于是四人一起又去了美玉的房里,进去一看,美玉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寝衣,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是睡着了,美云就坐在床前哭,两个丫鬟在一旁侍立着,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后来,过了许久,天色已见黑沉了,一个丫鬟才进来通报几位姨娘说,小侯爷已经打发走了那姓彭的上牧监和他的夫人,请几位姨娘出去。 五位姨娘到了厅中,已不见了其他人,只有少夫人坐在堂上,见到她们,装作哀伤的样子说道:“几位妹妹今日也是辛苦了,大小姐出嫁,本是喜事,不想却出了这档子事儿来,也是不吉,好在贵客都已经在上午时送出了府去,留下的一都是一些不打紧的客人。不过话说出去总是不好听,晦气。这也要怪美玉自己个儿,没事儿和彭家夫人走那么近做什么,人家一压就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儿,这下子连孩子也保不住。各位妹妹往后走路还是看着些,这摔了,磕了碰了,可都不是小事儿。至于那位彭夫人,我想,她以后都不用再做彭夫人了。” 五位姨娘在堂下恭恭敬敬的站着,听少夫人训了这番话,史慧云见了,用手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嘴角微微绽出一抹极浅的笑来,很快便隐去了。 末了,史慧云有些疲累的向她们挥了挥手,道:“好了,都散了吧,天色也晚了,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去,路上当心些。” 堂下五位姨娘一同向史慧云行了礼,钱玉宁,春娟和香书香墨先走,美云回了内院,而少夫人,则是再去内堂美玉屋子里看了她一回才走的。走时还吩咐了身边的春丽,明儿给姜姨娘送一些滋补之品来,直感动得美云连声道谢,一路恭恭敬敬把少夫人送出了桂香居院子的大门,又在门口跪下磕了一回头,见少夫人走了,才起身回了院子里。 一路上,香墨总想找话和香书说,可香书惨白着一张脸,只顾拼命往青竹园走,像有什么饿鬼在后面追她一样,并不搭理香墨。 钱玉宁回了她的碧翠园,春娟回了她的紫藤居。 夜幕已至,一切又回复了平静,在暗夜之中,只听见秋夜的小风摩挲着树的叶子,沙沙沙,沙沙沙……… 第八十八章 不得安宁 香书回到青竹园,进入自己的房间里后,扑到桌子上,倒了一杯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来,咕噜咕噜两三口灌进了嘴里,她的大丫鬟银儿一路跟进来看见了,连声说:“姨娘使不得,这是今早的凉茶了,不能喝,您口渴了,奴婢再去给您沏一壶热热的来。”说罢,断了桌上的茶具出去了。 香墨气喘吁吁的进来,劈头盖脸的道:“香书你怎么了,跑得飞快,我都快跟不上你了。”说着横了她一眼,坐下来想要喝茶,却发现桌上没有茶壶,又转向门口高声叫了她的丫鬟拿茶来。 不一会儿,银儿端上了茶来,香墨的丫鬟也端了茶来,弄得桌子上一下子有了两壶茶。香书见了,似乎心情不太好,板着脸叫她们两个都滚出去,两个丫鬟被主子一骂,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走了。 香墨有些诧异:“香书你怎么了?平日里你可是从来不这样大声斥责丫鬟的,要罚她们时说话也都是温温柔柔的,你今儿这个样子,我可从来没见过啊!” 香书起身去把房门关了,又去窗口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人站在窗台附近,就把窗门也一并关上了。 香墨更加奇怪了:“你这是怎么了?” 香书表情凝重:“香墨,我觉得美玉这次流产不是个意外。” 听香书这么一说,香墨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什么?不是个意外,那彭夫人与美玉又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她干嘛要这样做呢?” 香书两眼盯着香墨,一字一句的说:“不是彭夫人做的,另有其人。” 香墨不解的眨眼:“不是彭夫人还会是谁?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们过去的时候,彭夫人正好压在美玉身上,把她当场压得昏死过去,周围见到的人们也都说就是看见美玉和彭夫人走着走着,突然彭夫人就站立不稳压向了她。大家说,也许就是因为彭夫人太过于肥胖的缘故,所以站久了脚上没劲儿,一下子使不上力了,要摔倒,结果美玉刚好在她的旁边,倒霉被压的。” 香书摇头道:“不是的,我刚才问了彭夫人,怎么会突然摔倒,她说是感觉自己被一颗小石子击中了小腿上的麻筋,当时她只感觉自己右边的小腿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跟着就往右边摔扑下去。而,当时美玉就站立在她的右手边,你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她说是被石子打中了,又是在花园子里被石子打中的,和我摔倒小产那一次一模一样。” 香墨一下子捂住了嘴:“你,你是说?有人要害美玉小产?那会是谁呢?” 香书只盯着香墨,不说话,良久,她突然闭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香墨,方才我对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香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既然你累了就早些歇息吧,我唤银儿进来伺候你。” 春娟回到紫藤居后,小蝶上来伺候她更衣,嘴里说了一句:“姨娘,这姜姨娘真可怜,好好儿的,竟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肚子里的孩子。” 春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那样看着,也不说话,直到小蝶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慌乱,她才别过脸去,说:“小蝶,我累了,给我打水来净面吧。” 小蝶应着出去了,春娟看着小蝶的背影,目不转睛,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直到小蝶打水回来叫了她几声,她才惊醒过来。 夜里,春娟躺在柔软的床铺里,枕着真丝绣戏鸳鸯的头枕,摸着自己手上那一个少夫人史慧云赏给她的翠玉手镯,丝丝温润中带着浸骨的冰凉,她一咬牙将它取下来,终于是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小蝶进来要伺候她起身,春娟在铺里摸索着戴上了那只翠玉镯子,才掀开蚊帐走下地去,由小蝶和小云伺候更衣梳洗。 新的一天很快又开始了。 钱玉宁当晚回了自己的碧翠园也是很不舒服,她脑子里总忘不掉看见美玉躺在地上,鲜血浸染了她冰蓝色绣花罗裙的样子,那样苍白的一张脸,那样鲜红的一滩血,那样了无生气的一个人,还有那个躺在血水里银盆里残缺不齐的孩子。 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一睁眼就看见,一闭眼又看见,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她晚上开始失眠,一夜,两夜,夜夜守在凤哥儿床前,实在累了就趴在床沿闭一闭眼。 第三夜,她开始梦见自己的月姐儿,她看见春丽在喂月姐儿稀粥,白白的煮得浓稠的稀粥,一勺一勺又一勺,一勺一勺又一勺,春丽麻木着一张脸喂着,她只喂她稀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月姐儿扭曲着小小的身子,嘴里尖利的声音,说着:“不要,不要,我不要。”可是,春丽还是像永远不会停止一样,一勺一勺又一勺的给她喂着手上白白稠稠的稀粥。 她哭着,叫喊着,挥舞着小手和小脚,向她喊着:“娘亲,我好饿,我好饿!” 月姐儿边说边流着泪,眼巴巴的看着那边大桌子上的一桌子菜,桌子上什么都有,鸡鸭鱼肉,少夫人史慧云正笑眯眯的坐在桌子旁,对着月姐儿和蔼的说:“吃吧,快吃吧,月姐儿,多吃一点啊!你怎么不吃了?乖,快吃吧!吃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哈哈哈哈哈………”少夫人笑起来了,慢慢的,她的笑声不再温和,变得恐怖起来,像老林子中乌鸦在叫,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和蔼可亲,而是一副让人恐怖的扭曲着的狰狞面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夫人恐怖的笑着,一双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两只手上的指甲长得老长老长,她伸手把月姐儿抱起来,只见她的嘴巴开始张开,越涨越开,越涨越开,最后变成了一个血盆大口,似要把月姐儿吞进去一样,月姐儿猛的大哭起来,尖叫一声:“娘亲救我!” 钱玉宁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一眼看见了还在床铺里熟睡的凤哥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她们都被她赶到别的屋子里去了。钱玉宁摸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满是汗水,冰冰凉凉的,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月姐儿,月姐儿,娘亲一定会救你的,等着,等着,很快的,很快的。 身上都是冷汗,粘粘的十分不舒服,钱玉宁见其他人都睡了,于是自己打来水,稍稍擦洗了一下,松快了一些,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想了想,拿出一块布来,开始了裁剪。 第八十九章 要回女儿 这几天在失眠的日子里,钱玉宁没有闲着,而是自己裁剪,自己粘贴,自己刺绣,给小侯爷亲手做了一双缎面软底秋靴。 接下来,钱玉宁又请教了大厨房的向嬷嬷,学会了做雪梨润肺饮,山药糕。 十月下旬,天气已是转凉了,人人都换上了厚一些的衣服,这一日吃过晚膳一刻钟过后,钱玉宁穿上一身浅玫色绣海棠云缎罗裙,提上食盒,带上冬雪,冬雪拿着一个锦布包袱,去了小侯爷的书房。 这是钱玉宁第一次去小侯爷的书房,一路上,心跳如擂鼓,脸上热热的发烫,她总觉得这不应该是正经女人会做的事,但她今天就做了,为了她的月姐儿和凤哥儿。 对,钱玉宁的心绪慢慢的平静,方才的一身燥热也顿时消散而去,我要为了月姐儿凤哥儿,我要这么去做,我要坚强,她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如是说。 到得书房门前,守在门口的小厮躬身请安:“小的见过姨娘。” “小侯爷在吗?”钱玉宁忍住自己又开始发烫起来的脸,轻声问道。 小厮:“小侯爷在看公文。” “那我能进去吗?我给小侯爷送了一些甜汤来。”钱玉宁问道。 小厮:“小侯爷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钱玉宁眼神一暗,勉强一笑,递上手上的食盒道:“那就有劳你把这个食盒拿给小侯爷吧!” 小厮接过,拿了进去。 钱玉宁带着一丝期盼,站了许久,向书房里看了又看,可书房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只能隐约看见人影在烛火下闪动。 眼看是见不到小侯爷了,钱玉宁看了冬雪手上的靴子一眼,叹了一声,说道:“冬雪,我们走吧!”两主仆转过身,走了几步,突闻“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钱玉宁慢慢转过身去,看见已经走出门口的小侯爷,两个人就这样痴痴的看了对方半响,好似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崔书言看着月华下的钱玉宁,从来没有觉得她那么美过,一身浅玫红色绣海棠云缎罗裙,梳流仙髻,髻发上只松松斜插一根羊脂白玉兰花簪,耳上一对通体盈透的水滴状点翠耳环。她就在月华下静静地站立着,夜风微微撩起她的裙摆,几缕发丝被吹乱了。 崔书言一下子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江宁城中的破旧小院子里,第一次看她脸红的时候,她是多么美,而现在,她似乎更美了。 钱玉宁看着小侯爷向自己走来,他英俊不凡,在月光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微风扬起了他的头发,一路行来衣袂飘飘,脸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将钱玉宁融了进去。 崔书言走到钱玉宁跟前,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小侯爷吩咐冬雪和小厮就在门口候着,自己则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己的爱妾正在从食盒中拿出玉碗玉调羹来摆放在桌上,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罐子汤来,揭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钱玉宁把雪梨清肺饮给小侯爷舀在玉碗里,抬起头来,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一下子就羞红了脸,两只耳朵也变成了粉红色,手里的汤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崔书言等了半响,钱玉宁才稳定了心神,把手中的一碗汤递过来,说道:“小侯爷,用一些雪梨清肺饮吧,这秋日里最燥了。” 崔书言一手接过汤碗来,另一只手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摸着她的小手一本正经说道:“嗯,是有点燥了。” 钱玉宁闻言,脸上更红了,两个耳垂也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崔书言看着钱玉宁刚才放在另一个椅子上的一个布包问道:“那是什么?” 钱玉宁用蚊子的声音小声说道:“是靴子。”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崔书言凑过耳朵来。 “靴子。” “没听清楚。” “我说是靴子啦!”钱玉宁突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顿时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刚才的尴尬气氛也不见了。 崔书言笑言道:“原来是靴子,是给我做的吗?” 钱玉宁很认真的点头:“是给小侯爷做的,我自己绣的,没有府中的秀娘手艺好。”她惭愧的垂下了头。 崔书言用一根食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去拿来我试试。” “嗯”钱玉宁柔顺的应道,起身去把锦布拿了过来,拆开递给小侯爷。 崔书言马上试了试,不大不小刚刚好,很是满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我问了绣房的嬷嬷,她们给我的。” “嗯,不错,不过往后可不要再做了,伤了手就不好了,叫丫鬟婆子们做吧,我知道你心意就可以了。”崔书言捧起钱玉宁一双手来合握在手心里,眼睛里全是疼惜。 钱玉宁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良久良久,两个人慢慢拥抱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号称要熬夜看完公文再睡的小侯爷熄了书房的灯,吩咐目瞪口呆的小厮守好书房,一手携着美人去了碧翠园。 从那天过后,小侯爷天天晚上都来用晚膳,晚间也都是歇在碧翠园里,钱玉宁的失眠症不药而愈,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钱玉宁再次确认,小侯爷是真的爱护自己,因为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一个男人的宠爱。 在过了六个晚上过后,那一天,用完晚膳,钱玉宁抱出凤哥儿来和崔书言逗玩,这是他们父子两每晚的游戏,崔书言逗着儿子,见凤哥儿高兴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他便也十分高兴,抱起儿子来亲一亲他柔软的小脸蛋。 这时候,钱玉宁突然叹起气来:“要是月姐儿在就好了,凤哥儿许久都不曾见过妹妹了,白天里自己一个人玩着玩着就要哭,怕是想妹妹了,也难怪,以前两个人天天儿都是在一起的,从来没有分开过。”说着,说着,钱玉宁掏出帕子捂着嘴小声哭起来。 崔书言见了,就吩咐刘嬷嬷去落月轩把月姐儿抱过来,可刘嬷嬷去了半天,空着手回来,说少夫人不让,也难怪,刘嬷嬷是碧翠园的人,少夫人怎么可能把孩子给她呢? 小侯爷问:“你说了是我叫你去抱的了吗?” 刘嬷嬷一脸苦恼:“小侯爷,老奴说了,可少夫人说老奴不可信。” 钱玉宁在一旁抹着泪,说:“算了,小侯爷。” 崔书言没再说什么,把手上的孩子递给钱玉宁,自己亲自去了一趟落月轩,把月姐儿抱了回来。 钱玉宁看见月姐儿回来了,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撒手,看着她是又哭又笑的,反而月姐儿好像还认得钱玉宁一般,看见她就高兴得很,一直对着她吐泡泡,笑个不停。 钱玉宁心疼的看着月姐儿,月姐儿瘦了,可是她又不能这样说,于是把月姐儿放在小侯爷手里让他抱着,自己则抱着凤哥儿过来一起玩。 崔书言从钱玉宁手中接过女儿,见她一直对自己露出甜甜的笑来,心中一阵柔软,将她抱在怀里时,他突然发现,月姐儿好瘦,比起凤哥儿来可是瘦多了,一个胖乎乎的像大肉包子,而另一个却像是小笼包,身上没有几两肉,他一阵心痛,暗暗对史慧云不满起来。 第二日,小侯爷又去了一趟落月轩,把比崔惜月还瘦的二姑娘崔惜玉抱出来去了青竹园亲手交给香墨,并对她说,孩子以后由你自己养着,不必再送回落月轩去了,香墨当场高兴得都哭了。 听说,少夫人脸都气绿了,连着打碎了两个白底红釉描金大花瓶。 第九十章 平淡度日 立冬过后,很快就到了年下,眼看又是一年过去了,侯府里早早的开始备年货,什么过年要用到的猪羊和兔子,鸡鸭鱼这些,都早早的从庄子里挑选好了上上等的由各庄子的管事送了过来。 侯爷夫人也把少夫人叫到了永和院开始理年货的采买计划,理好后交给木管家。府里上上下下开始了一次彻底的打扫,大家都动员了起来。 碧翠园里,钱玉宁和刘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孙嬷嬷领着其他人全部都在打扫卫生。 哥儿和姐儿都已经满八个月了,正是长牙的时候,每天嘴里口水不停的流出来,弄得满襟都是,丫鬟立春手巧,给做了两个戴在脖子上的围兜,一人一个,这样就算流再多的口水也不会弄湿衣服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两个孩子开始磨牙,捉住什么都往嘴里塞,围兜也一样。立春又找了一种叫狗牙的植物来,把它的径削一截下来做成两根小孩子指头那么长的两根短圆棒,两头都磨圆滑了,用细线编成绳子把短棒穿起来一人给他们带一个在手上,待到他们想磨牙咬东西的时候,就把狗牙短棒往他们嘴里一塞,省事儿了。两兄妹啃得很欢,笑得可开心了,不停的挥舞着绑着狗牙短棒的右手给大家看,告诉大家他们又有了新的好玩的玩具,特别爱炫耀。 钱玉宁见立春带孩子特别细心,于是问了问,原来她的娘亲生了六个孩子,她是老大,弟弟妹妹们都是由她带大的,于是,立春从此以后就和方氏一起负责带孩子。 孩子们到了可以吃辅食的时候了,钱玉宁叫小满每天都做一小锅加了料的粥,有时候是各种蔬菜的叶子,有时候是砸碎了的花生末儿,有时候是剔干净了的新鲜鱼肉。大多数时候则是一块瘦肉切成细条再剁碎成肉末儿煮进去,熬的稠稠的,香喷喷的,起锅时鲜香扑鼻。两个孩子都爱吃,现在已经是长得白白胖胖的了,小手小脚嫩嫩的,看起来像藕节一样,特别招人喜爱。 除了一天哭闹的时候给他们喝一些奶,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吃的辅食,本来小侯爷见只有一个奶娘,怕两个孩子奶不够,还要再找一个的。钱玉宁拒绝了,说孩子们都要断奶了,还找什么奶娘啊,其实她是怕再找一个不好的来,像张氏一样,那就糟了。 说起张氏,钱玉宁就堵心,她现在居然在落月轩里伺候起少夫人史慧云来了,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两分手段的,居然哄着少夫人把她留下了,没有发卖出去。 大家都在干活儿,两个小东西走都不太走得稳,却偏要下地去骚扰正在干活儿的立春,钱玉宁只好把孩子抱着叫上刘嬷嬷一起,去院门上坐着。正好大家都在干活,没有人守着门,她们两来守一下,顺便也让孩子们晒一晒太阳,今儿有一些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金色的阳光像稻谷一样倾泻在桂花树上,透过树枝叶间的缝隙里流淌下来,钱玉宁和刘嬷嬷一人搬了一根凳子对坐在树下,膝上各自抱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桂花树下,斑驳的树影里缓缓流淌着金色的阳光,在人的身上一会儿明,一会儿又暗了下去,不断流转着方向,两个孩子伸手去抓,却总也抓不住,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专心致志的在大人身上,自己身上不断去捕捉这耀眼的光芒。 钱玉宁用凤哥儿脖子上的围兜给他擦了一下流出来的口水,指着他嘿嘿傻笑着张大的嘴里一颗白点说道:“刘嬷嬷,你看,凤哥儿冲出来了个新牙,怕是过两日就要长出来了,怪说这两日的口水特别多,一天换围兜都要给他换三个,一会儿不到,就又浸湿了。” 刘嬷嬷的脸一笑就全是褶子,她把怀里的月姐儿打横抱躺在自己膝上,用大拇指按了一下月姐儿的下颚,往里看了看,只看见上下两排粉红色的牙龈,并没有冒出白点来。 “哎呀!咱们三姑娘还没有哥哥快呀,哥哥都长牙了,月姐儿还是秃秃着呢!”刘嬷嬷笑说道,边向月姐儿做了个丑脸,逗她笑。月姐见刘嬷嬷在和她逗耍,高兴的挥了挥手,嘴里吐出一颗大大的泡泡来,在嘴边“啪”的一下碎了。 钱玉宁亲了亲凤哥儿的小脸蛋,对刘嬷嬷说道:“听说昨儿桂香居的那位醒过来了?” 刘嬷嬷看了看左右,大概是习惯使然,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是,听说是瘦成了一根藤的了,向嬷嬷去送饭时看到了,说是简直瘦脱了人形,据她说,看着就渗人。” 钱玉宁叹了口气:“好在是醒了,姜姨娘也是个命苦的,好好儿的一个人,就成了这样。” 刘嬷嬷点头:“谁说不是呢,孩子也没了,人也遭了罪,听说是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这不是飞来的祸事是什么,这就是命啊!” “命!” 刘嬷嬷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命,老天爷规定的,谁有多少寿年,谁有多少富贵,都是命里早就定好了的,没这个命,就算得了这富贵,也要折寿的,没命享用。这就是寺庙里大师父常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刘嬷嬷念念有词的说道,脸上泛出一层光彩,搂住月姐儿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 钱玉宁双眼凝视在一对彩翼蝴蝶的身上,一直随着它们落到了新开的一朵大红色山茶花上,蝴蝶不停扇动着翅膀,钱玉宁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姨娘,姨娘!”钱玉宁沉浸在思绪里,没有应答。 “姨娘,姨娘!”看着钱玉宁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一处地方,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刘嬷嬷又连连叫了几声。 “欧!怎么了!”钱玉宁惊醒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嬷嬷,她在说什么? “姨娘,奴婢是说,今儿是小侯爷外出回来的日子,你要不要亲自下厨?小侯爷可是最喜欢吃你做的熊掌豆腐和鸡丝豆芽了,上次姨娘做的清蒸雪鲈,小侯爷吃了以后赞不绝口。” 钱玉宁想起小侯爷,脸上泛出一抹甜笑来,心里暖暖的,她想着,这辈子,有小侯爷,有两个孩子,就足够了。 “鸡丝豆芽做起来很麻烦,今儿就不做了,不若换成如意茄饼,这个做法简单,味儿也好,等她们打扫好了屋子,咱们就开始准备食材。” 刘嬷嬷笑着应了。 钱玉宁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那么美,只是,她看了一眼桂香居的方向,心中又想起了少夫人,难道,美玉的事真的和少夫人没有一点关系?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没有,只是……… 钱玉宁想到这里,顿时心中泛起了一丝愁绪,她本不该这样想的,可是,三番四次,少夫人总是表面对自己和和气气,实则暗中加害。 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去,钱玉宁想,自己大概是有一些杯弓蛇影了吧,毕竟美玉不同于自己,一直以来,她们都是对少夫人言听计从的,且美玉又是侯爷夫人所赐,少夫人没有理由为难她们。而自己,是外面进府的,少夫人看不起自己,视自己为肉中刺眼中钉,想要除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美玉,少夫人不大可能对她那么狠吧!?她细细的想着,却总丢不开最后那一丝疑虑。 第九十一章 心思歹毒 傍晚的时候,小侯爷回府了,一回来就直奔碧翠园,钱玉宁早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就等小侯爷回来了,两人数十日分别,分外想念,说不得又是一番亲亲我我的缠绵,让人只觉得这日子过得是越发的甜了。 而在落月轩中,翘首企盼的史慧云当听说小侯爷一回来就去了碧翠园时,又打碎了一屋子名贵摆件,丫鬟们惊若寒蝉,一个个异常乖顺,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来。 最近,少夫人的脾气是越发的怪了,动不动就罚人,上次小侯爷出京城办事回府,没有回落月轩,而是去了碧翠园,当晚少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二等丫鬟秋菊上去奉茶,不想却被少夫人狠狠打翻了茶杯,杯中茶水翻溅出来,烫红了她的手,当时少夫人就像一头发怒的老虎一般,叫来护院,打了秋菊五十个板子。 五十个板子下来,打折了一条腿,秋菊算是废了,落月轩另几个二等丫鬟秋兰,秋竹,秋梅当晚本想去看看秋菊。但当她们伺候完少夫人去到秋菊的房间时,却发现秋菊没在屋子里,连她的东西也不见了,三人到处找寻。 这时,有一个扫地的老嬷嬷才对几个丫鬟悄悄说,那被打折了腿的丫鬟已经被送出府去了,她的脸上满是沧桑,当说着秋菊已经被送出府时,眼神里透出一股凄沧的悲凉,她瘦弱的身躯似乎在告诉着她们,我看见了,她好可怜,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才被打了五十个板子,成了残废,但是还没有来的及养好伤,就被无情的赶出了侯府,可想而知,秋菊的下场会是什么!难道丫鬟就不是人吗?对的,丫鬟对这些贵族来说,的确不是人,她们只是一个物件儿,像一只小猫儿小狗儿一样,若是喜欢了,就给些鸡鸭鱼肉好好养着,逗耍着玩,消遣着过日子,若是哪一天遭了主人的厌弃,不要说肉了,有没有馒头给你吃下肚去让你继续活着还是个问题呢! 秋菊的下场震惊了落月轩所有的丫鬟,人人都不想触了少夫人的霉头,惹她不快,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可能她们就会没命。 史慧云发泄了一通,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溜丫鬟,一个一个都像木头桩子一样,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一个桌上的茶杯就往下砸了下去,那茶杯就将好从秋兰耳边擦飞过去,好险,没有砸在头上。秋兰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都绷紧了,头上的头发丝儿也都一根一根立了起来,极度的紧张,耳朵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感觉有一股暖暖的东西流了出来,她想那是血,流血了,可是没敢去确认,没敢抬手去擦,仍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恭恭敬敬的跪着。 史慧云砸完了茶杯,听着陶瓷猛的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伸手又要再去桌上拿一个茶杯来再砸出去。不想,叶嬷嬷走了过来,用手按住了她拿起茶杯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 在看了叶嬷嬷半响后,终于,史慧云放下了茶杯,抽出了手来,像使气一样,麻木着一张脸,就坐在那儿,浑身散发出低落的气息。 叶嬷嬷叫了丫鬟们出去,叹了口气,过去把史慧云像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说道:“少夫人何必动气,你就是发再大的火,小侯爷也不会来的,他的心已经被钱姨娘那个狐狸精勾走了。咱们啊!也不稀罕他,他不来也就算了,咱们关起门来,自个儿清清静静过日子。” “可是嬷嬷,你明明知道我对小侯爷的心意的,怎么还说这种话。”史慧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飞扬跋扈哦的少夫人,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哭起来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委屈的眼神,悲伤的泪水,哭得是婉转凄切,泪水模糊了整张脸,浸湿了她完美无瑕的妆面,本来粉嫩娇美的胭脂也破碎成了花掉的红斑点点。 叶嬷嬷心疼的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着脸:“哎呦,我的小姐,我的小祖宗,你快别哭了罢,老奴可心痛死了,别哭了,别哭了,老奴来想法子,想法子。” 听叶嬷嬷这么说,史慧云总算止住了哭泣,难得的撒娇道:“还是嬷嬷疼我。” 叶嬷嬷对着史慧云,一张老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来:“少夫人是奴婢奶大的,奴婢不心疼你心疼谁?放心吧,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少夫人你是正经的妻室,她们那几个也就是妾室而已,要收拾还不简单。” 史慧云急切问道:“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嬷嬷神色一遍,露出一抹冷笑来:“钱氏那小蹄子不是最宝贝她那一双儿女吗,就从两孩子身上下手,到时候两个孩子都没了,我看她还能倚杖什么勾引小侯爷。男人可都是最重子嗣的了,她连两个孩子都养不好,我看到时候只有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去。” 史慧云恨恨说道:“难怪小侯爷哪儿也不去,每次一回来就冲碧翠园去,钱氏生养的两个小崽子跟他们的生母一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此下作的手段,勾得小侯爷哪儿也不能去,就宠着碧翠园了。” 叶嬷嬷点头道:“你看,姜氏就是一个列子,她有了身孕的时候,小侯爷天天儿的去桂香居陪着,都快把她宠上天了,自从没了孩子过后,小侯爷就再也不去了。这几个姨娘里,除了钱氏,小侯爷去得最多的就是青竹园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青竹园的香墨养了个二姑娘。其他几个没有生养的,小侯爷一个月都不去看一次。” 史慧云听了深有同感,不禁点了点头,看着叶嬷嬷,道:“可是上次我费尽心思才把月姐儿抱过来,可没过半个月就又被抱了回去,连着玉姐儿也被小侯爷抱走了。”她眼睛里射出毒蛇一般的阴冷目光,咬牙切齿的说着。 叶嬷嬷诡异一笑:“少夫人不用担心,你是嫡母,想揉搓几个庶出的还不简单,多多赏赐些东西下去也就是了,不一定要抱到身边来养着。况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着,最多也就是饭食穿衣上苛刻一些,并不能把这些个小崽子怎么样的。若是真的在咱们院子里出了事儿,咱们脱不了关系,还得担着些许厉害。不过,若是他们都没有养在你的院子里,养在自己亲姨娘的院子里却偏偏出了事儿,有了意外,或是夭折,或是残废,那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投错了人家。毕竟在大周国,一家生下十个孩子,能养活五个算是顶不错的了。” 史慧云听到这儿,睁大了眼睛,兴奋的说:“嬷嬷真是见多识广,那你说怎么办呢?要不还是用血玉吧,那玩意儿是从私人身上拿下来的,邪气着呢,你看,给美玉戴了一个月多月,她就流产了。不过这血玉极为难得,价格在市面上标得很高,我也只是买了一个,上次给了美玉,要不,我派人去桂香居要回来吧。” 叶嬷嬷赶紧阻止:“少夫人不可,既然给了美玉,就不要再要回来了,以免引人怀疑,而且血玉只针对孕妇,对已经出生的孩子是没有用的。老奴有个法子,少夫人你叫人做三个一模一样的小金锁,奴婢手里有一种药粉,将这种粉末在做金锁时让师傅包进去,赏给钱姨娘的月姐儿和凤哥儿,香墨姨娘的玉姐儿一人一个,要不了三五年,少夫人你就瞧着吧,这三个孩子会慢慢越长越傻的。” 史慧云惊奇的问道:“这世上竟有这种药粉,会让人变傻?那会让他们死掉吗?” 叶嬷嬷说:“这种药粉是奴婢从一位蕃人手里买来的,据他说,是这种功效。” 史慧云两眼发光,一咬牙说道:“好,我就听嬷嬷的,想必嬷嬷不会诓我。” 第九十二章 腊八初雪 香墨姨娘的玉姐儿被小侯爷抱回青竹园后,是越养越好看了,她姨娘香墨本就长得标致,小侯爷又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两人的孩子总不会差的。 不过,崔惜玉才三岁,已是十分聪明,自从小侯爷把她从落月轩抱出来,她就认准了小侯爷,每天都要让香墨姨娘抱着她去书房见小侯爷。 有时候小侯爷不在,她也要坚持等着,直到见到为止,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每次一见到小侯爷就笑得特别灿烂,一口一个爹的叫着,她本年纪小,长得又乖巧,小嘴甜些,撒撒娇也没什么,反而会让人越发喜爱起来。小侯爷也因此一个月多去了青竹园好几次,喜得香墨每天把她捧得跟个宝贝似的,也去了些没有生出个小子,生出个丫头来的烦恼。 后来,听说小侯爷常去碧翠园后,又央着她姨娘带她去碧翠园见小侯爷,这一见就认得了崔惜月和崔锦凤,三姐弟一下子就玩在了一起,拉都拉不开。小侯爷倒是乐见其成,每每看见,都乐呵呵的,说这是姐弟情深。 香墨第一次到钱玉宁的碧翠园时,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不过,随着几个孩子的熟识,她也和钱玉宁熟识起来,两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闲来无事,孩子们在一块儿玩儿,她两就一起做做针线,聊聊天,再讲一讲自己带孩子的心得,不到一个月,就相处的十分融洽了,哪里还有从前的敌视陌生和尖酸刻薄。 在香墨的介绍下,钱玉宁和香书也熟识起来,三人一起结伴去看过还在桂香居养病的美玉,美玉还是那样病歪歪的,虽说命是捡回来了,可身子虚弱得紧,下了床走动一会儿就觉得气紧得很,喘不上气,要回床上躺着才行。美云心疼妹妹,总是长天黑夜的守着,人慢慢也憔悴了起来,现在已经基本上见不到她笑了,脸上总是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 到了腊月,天气一下子转凉了,没过几日,竟下起了雪来。 钱玉宁来到侯府的第一场初雪,是在腊月初八,那天刚好是腊八节,吃腊八粥的日子。 早上,在暖暖的被窝里醒来,钱玉宁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她伸手在被旁边的窝里摸了一下,摸到了还带着一些余温的被窝,脸上露出一抹蜜一般的笑容来。 小侯爷看来是起了,他大概是上朝去了,其实小侯爷在做什么,每天都去了那哪里,钱玉宁并不知晓,她就只知道,小侯爷每日里来了将他伺候好。 她也不会吟诗作对,更不会谈论国家大事,每每和小侯爷在一起时,她讲的最多的就是孩子们,昨儿月姐儿长第一颗牙啦,今儿凤哥儿学会了爬啦,诸如此类的事,小侯爷每次都带笑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 有时候钱玉宁也会讲一些院子里的琐事,小侯爷也都听着,并不去打断或是不许她说,但小侯爷总不和她讲自己的事,他来了就是吃饭,逗孩子,陪着她和孩子们逛园子,给她和孩子们带一些从外面买来的东西,算是礼物吧,常常都有的。 给钱玉宁的大都是女人家用的金银花簪,珠宝首饰,她都一件一件细细的攒着,好好儿的放在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每天慢慢的一样一样捡来戴了个遍,戴给他看,戴给自己看,戴给所有人看。 碧翠园的下人们见到姨娘都是笑嘻嘻的,碧翠园外面侯府里的小人们每次见到她也都是笑容满面,十分殷勤的。 钱玉宁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这时,门开了,一阵新鲜的冷风灌了进来,夹杂着橘子的清香,刘嬷嬷手上端了一盘丹橘从屏风后面绕过来,往床前睃了一眼,见钱玉宁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看自己手上这一盘橘子,便笑着说:“姨娘还不起吗?外边儿可是下雪了哦!白生生的一片,可好看了。早上小侯爷还吟了一首诗,说什么“银妆淡雅初冬雪,瑞气长洁兆丰年。”奴婢也不懂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好看呗,看小侯爷眉头舒展心情好的样子念出来,他一见到这雪就笑起来,肯定是喜欢的。” 下雪了吗,钱玉宁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自个儿坐了起来,也不喊丫鬟进来伺候,自己拿起衣服穿起来,刘嬷嬷赶紧放下手中的丹橘在屋里圆桌上,一边过来帮忙,一边高声喊着冬雪和夏盈进来伺候。 三个人将钱玉宁打扮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整个人穿得厚厚的,这才下初雪就把兔毛褙子给她穿上了,就是怕等一下出门去着凉。 待她穿好衣服,刘嬷嬷拿出一双羊皮靴子来,说道:“姨娘,你看,这羊皮靴昨儿个绣房才送到,今儿就派上用场了,正好穿上看雪。” 钱玉宁点头,笑的开心,心里升起了一丝期盼,她想要是能和小侯爷一起看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他已经出门儿去了,现在去哪里找他回来。 想了想,算了,还是自己看吧,还有刘嬷嬷孙嬷嬷和几位丫鬟陪着呢,两个小包子也在,可是如果下雪太冷,就不让他们出房门了,就在屋里呆着,免得受了冻。 一切装扮完毕,夏盈给钱玉宁净了面,她自己漱了口,又照例喝了一碗冬雪递上来的热水,胃里一下子就缓和了起来。 夏盈和冬雪端了水去倒了,钱玉宁跟着两丫鬟后面出了房门,一掀开厚重的门帘子,一阵冷风迎面扑滚而来,撞在她的身上,钱玉宁只觉得脸上一冷,赶紧用手捂着脸。 外面果然还在下雪,大概是昨儿夜里半夜下起来的,已经下了半夜,院子里均覆上了薄薄一层两指厚的积雪,到处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可是这白又不是苍白,也不是死气沉沉的白,更不是透明的白。这白,是飞飞扬扬的漫天雪花中一片朦朦胧胧的白;是那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在房顶上,院墙上,花树上,院子里的石桌子石凳子上,一切触目所及的地方,生机勃勃的白;是苍翠的桂花树枝上,树叶上,树顶上碧绿点翠,一根根,一条条,一片片小心翼翼托着的雨雪可爱盈盈润润的白;是刚开放的红色山茶花上,已经盛放的大红色和白色的山茶花上,晶莹剔透,犹带玉露的白。 雪花翩飞至人间, 与民共迎腊八节。 钱玉宁痴痴的看着眼前飘舞着的雪花,只觉得好美好美,自己犹如是在一片人间仙境之中,她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接下几片来,雪花飘落在掌心中,六角形的棱角带着毛刺一样的雪绒,一朵一朵,看起来既美丽又可爱,但它们很快就融化在了她温热的手中,钱玉宁只感到手心里一丝轻微的冰凉,像在小溪中,捉住了一条小鱼,鱼儿在她手心里跳动的感觉好像。 刘嬷嬷端来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见姨娘还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雪,笑了一下,心说,还是孩子。 “姨娘,今儿腊八节,你还是来喝一碗腊八粥吧。” 钱玉宁转过头来,问道:“刘嬷嬷,小侯爷用过没有?” 刘嬷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用过啦,整整一大碗,热热的,小侯爷夸赞说味道很好。” “是大厨房送来的还是你们自个儿熬的?” “咱们自个儿今儿起了一个大早熬的,用了大红枣,桂圆干,核桃,白果,杏仁儿,栗子,花生,葡萄干,红豆,芝麻,可全都加齐了,味儿好着呢!姨娘快些进屋来吃吧,吃过了再看,这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不然等一下子,腊八粥该凉的。” 钱玉宁看了看刘嬷嬷手上的粥,又伸出手来接了几片雪花,才跟着刘嬷嬷进了屋去。 第九十三章 雪夜相拥 吃过腊八粥,钱玉宁去看孩子们,孩子们早醒了,因为今日下了雪,不好带他们去到院子里玩儿,两兄妹正在铺里爬着玩儿呢。 方氏将两个小包子抱到床铺的一头去,立春手里捉着一个头上顶着桃子的小猴子在铺的另一头引诱着他们,让他们爬过来。 哥哥腿脚有力出力一些,爬得飞快,妹妹也跟着哥哥后面爬,可是追不上,很快,凤哥儿便爬到了立春手里,一把抓住了小侯爷,开心的笑起来,嘴角流下来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来。 月姐儿看见猴子被哥哥拿了,小嘴一扁,立马哭出声儿来,越哭越大,越哭越大,好在立春马上像变戏法一样又不知从哪儿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猴子来在她面前扬来扬去,月姐儿才止住了哭声,一把将猴子抱在怀里,脸上犹带着泪珠,却是咧嘴笑了起来。 见钱玉宁走了进来,立春和方氏赶紧嘴里请安道:“姨娘。”“姨娘。”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立春答道:“回姨娘,奴婢给二公子和三姑娘一人做了一只小侯爷,引他们动作,好锻炼手脚,将来长得高,跑的也快。” 钱玉宁好奇的上前去想把凤哥儿手里的小猴子拿过来看看,可是凤哥儿抓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钱玉宁大概看了看,针线活儿做的很好,阵脚看起来也细致,就是这做猴子的料子不太好,于是开口说道:“立春,你还会做猴子,那你还会做什么?” 立春恭敬答道:“回姨娘,奴婢还会做小老虎,头上有个王字的,还有小兔子。” 钱玉宁满意的说:“不错,挺手巧的,那就一样做两个吧,等一下我叫刘嬷嬷给你拿一匹料子,做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钱玉宁的料子自然是好料子,立春跪下谢了恩,满脸的喜色。 方氏在一旁看了,羡慕的望了立春一眼,她也想要好料子,她的孩子们没有衣服穿,天冷了,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一会儿她又懊恼的低下头去,可惜自己不会绣东西,不然也可以得一匹好料子了,她又在心里羡慕了一回立春,没有再抬起头来。 钱玉宁和立春又聊了一会儿,见方氏只安安静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孩子,并不多言,于是故意和她说上一句:“方嬷嬷,你今儿吃腊八粥没有?” 方氏抬起头来看了姨娘一眼,又低下头轻声说道:“吃了。” 钱玉宁又问:“好吃吗?” “好吃。”她回答着,一个字也不多说,也不抬起头来说,都是低着头说的。 钱玉宁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方嬷嬷,你到府里也是大半年了,带哥儿也尽心,我赏你一匹布吧,你给你家那两孩子也做一身儿新年穿的衣裳。” 方氏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闪闪发光,整个人都亮了:“真的啊?!”她似乎是不相信。 钱玉宁笑着说:“真的。” 方氏把手上的凤哥儿递给立春抱在手上,自己一下子滑到了床下去跪在地上给钱玉宁磕头:“谢姨娘,谢姨娘,咱家孩子也有新衣穿了,奴婢谢姨娘的大恩大德。” 钱玉宁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不由上前去将她扶起来:“哪儿就用那么客气了,什么大恩大德的,只要你把我的凤哥儿和月姐儿看好了,你们过年的时候,我一人给你们发一个银镯子,往后每年都有,还会有更好的。” 方氏和立春对看了一眼,两个人一下子都变得生气勃勃起来,像早上刚喝饱了露水的栀子花,精神了起来,俱都点头说道:“姨娘,咱们会尽心的,姨娘放心好了,一定带好二公子和三姑娘。” 下晌午的时候,雪停了,几个丫鬟出去铲雪,从碧翠园的大门口一直打扫到外面的石子路上,足有一百多米,怕小侯爷晚上过来的时候不好走,所以特地往外扫了扫。 花园子里,木管家指挥着小厮丫鬟们扫雪,不过,还没有打扫到碧翠园门前。 傍晚时分,小侯爷来了,钱玉宁不在前院儿,刘嬷嬷说在后面小花园里,钱玉宁正站在一颗白山茶花树旁看雪覆山茶花,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见小侯爷踩着雪吱呀吱呀的正向自己走来。 “大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侯爷看着山茶花树前盈盈而立的钱玉宁问道。 钱玉宁回给他甜甜一笑:“我想看这山茶花就出来了。” 小侯爷走上前来用手包着她的手道:“你看,手都冻凉了,回去吧。” 钱玉宁上前两步,贴近小侯爷,伸出手来从披风里面抱着他的腰,撒娇说道:“我不回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雪。”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里面装满了期盼。 崔书言从没见过这样的钱玉宁,一下子失了神,但是双手却很有主见的抱住了身前的佳人。 他的下颚就在她的头顶,她的发丝撩拨着他的脸庞,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触摸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难得的浓浓温情。 “这园子里才三个灯笼,看不太清楚,我叫人再挂几盏来可好。”他轻轻拥着她说道。 “嗯”她不想说话,不想破坏这一刻的美好和宁静,两个人的气息在这宁静的雪夜里相互交缠着,分外温热,这一刻,我有你,便足够了。 她又让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紧紧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侧耳能听见只属于他的,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色是那么美,小侯爷舍不得离开,当然也没能叫来小厮丫鬟多挂上几个红灯笼。 两个人在初雪的山茶花树前相拥着,一生一世都不想分开。 不过最终还是要分开的,因为外面的天气越到深夜就越是寒冷,两人只好依依不舍的回到内室继续拥抱,呵呵,再加上滚床单哈!此处省略一万字!!! 爱是什么? 爱是有你有我, 爱是喜悦快乐! 爱是初次见面时腼腆的羞涩, 爱是桃花树下手牵着手静坐, 爱是夜空繁星下不变的承诺, 爱是初雪的夜里彼此拥抱着。 爱是永恒而可爱的, 爱是漫长的岁月我们一起度过, 爱是春天走后飘下枝头的花朵。 爱是每当夕阳西下时,我抱着你,拥吻着你,等待每一天的日落! 第九十四章 画儿姑娘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打扫好府中的卫生后,接下来就是忙着接收下面各个庄子送来的年货了。 其实,腊月一到,各个庄子上的管事就开始出发了,一来向府中的主子汇报一下今年的收成和一些庄子上的大小琐事。二来,按例将庄子上最好的东西早早的打包好给府里的主子们送过去。要过年了,自家庄子里有的,自然不能再去外面采买,像鸡鸭鱼肉,新鲜蔬菜这些,废了银钱不说,也没有自己庄子上出产的肥美。 侯爷夫人陪嫁的庄子就有十二个,加上安信侯府本来的三十多个庄子,一共四十二个庄子送来了专门挑选的东西,都是些具有地区特色的。比如丽洲老家庄子上送来的丹橘,京城黎县小环山庄子上送来的甘蔗,而鸡鸭养得最好的要属京城蓝江边庄子上的王管事了,永州庄子上每年送来的都是蜜柚和苹果。 当然,最重要还是要府中的主子们喜欢,若是送来的东西得了主子们的喜爱,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一日,钱玉宁给少夫人请完安回到碧翠园,刚用过了早膳,正坐着饮茶消食,小侯爷的乳母张奶娘身边的丫鬟画儿来了。她手腕上挎了一个样式精巧的竹篮子,两手又合并抱着一个海碗那么大的一个黄皮柚子,一走进屋子里,就闻到了一阵苹果的香气。 画儿上前来给钱玉宁请安:“奴婢画儿见过姨娘!” 钱玉宁赶快将其请起来,这是存着尊敬张嬷嬷的意思,自然对她身边的人就要亲热一些。张嬷嬷是小侯爷的奶娘不说,还曾经救过自己,在自己昏迷期间,又帮着照料两个孩子,这些,钱玉宁是不敢也不会忘记的,对着张嬷嬷和她身边的画儿,自然是十二万分的看重。 刘嬷嬷也知道这其中的事儿,上前去将画儿扶起来,画儿站起身后,将手中的竹篮子和柚子递给侍立一旁的冬雪和夏盈,嘴里说着:“劳烦两位妹妹了。”冬雪和夏盈接在手上,连声说:“不敢,姐姐才辛苦。” 画儿又转头对钱玉宁说道:“姨娘,这是永州庄子上今年送来的苹果,张嬷嬷吩咐奴婢给您送一篮子过来,若是姨娘喜欢吃,就叫妹妹们来吩咐一声,奴婢即可再捡好的送过来。” 钱玉宁笑着点头道:“张嬷嬷总是这样有心的,画儿姑娘就替我带一声谢罢,我这里有四色果脯,等一下叫冬雪给你和张嬷嬷装一些回去,一起尝尝。” 画儿做了个谢礼,道:“谢姨娘赏赐,对了,姨娘,那永州庄子上的贾管事的夫人说要求见你,说是姓贺,不知您见不见?” 钱玉宁想了想,永州庄子上的人她一个不认识,贾管事的夫人贺氏她也是不认识,可是来自永州? 顿了一下,钱玉宁道:“那我问问小侯爷罢,你去叫那位贺夫人等两日。” 画儿说:“好的,姨娘你不用急的,贾管事和夫人今日才到,还要给主子交账,少不得要十日才能完结。” 钱玉宁又和画儿说了一些话,让她带话给张嬷嬷,有空过来坐坐,若是想月姐儿凤哥儿了随时来也是一样的。 画儿应下了,做了两刻钟,画儿起身告退,说:“姨娘,奴婢就先告退了,今日还要来两位管事,张嬷嬷一个人收年货怕忙不过来,奴婢得去帮衬着才行。” 钱玉宁叫刘嬷嬷给画儿拿了一对雕牡丹纯银手镯,好生送了出去。 原来,这庄子里来的管事到了侯府以后,都是分别由木管家徐嬷嬷还有张嬷嬷负责接待并清点他们带上来的年货的。 点完年货后,就安排去离侯府一条街的湖心别院去休息,让风尘仆仆一路赶来的管事们稍事清洁,好好睡一晚,第二日养足精神后再来侯府对账。 晚间,小侯爷来碧翠园时,钱玉宁将画儿的话学了一遍给他听,说是永州的管事夫人要见自己,可自己又不认识。但人家点了名要求见自己,或许真的是江宁的娘家人捎了话来,一下子拿不定主意见还是不见了,想求小侯爷拿个主意。 崔书言一听就笑起来,说道:“见罢,又没有什么,左右不过是家生奴才,许是想进来给你磕个头求些赏赐。瞧你,见一个奴才而已,就急成了这样子。” 小侯爷一番话,说得钱玉宁红了耳朵,发起娇来,给了他一通花拳绣腿,两人笑着闹做一团。 第九十五章 永州贺氏 第二日,钱玉宁就让夏盈去给画儿说,自己要见贺氏,叫她到内院来。 下午时分,画儿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枣红色衣服的中年妇人,大致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见了钱玉宁,两人均是规规矩矩的上前来行礼。 画儿行礼道:“奴婢画儿,见过姨娘!” 跟在她身后的中年妇人也上前来照着画儿的样子行礼:“贱妾贺氏,见过姨娘,姨娘万安!”只见她抬起头来,面上一带着讨好的笑容,一双眼中缀满了神采,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堂上的钱玉宁。 画儿在一旁介绍说道:“姨娘,这位就是永州庄子上的贾管事之妻贺氏了,就是她要来见您的。” 钱玉宁坐在堂上听了画儿的介绍,朝她点了点头,抬起手来虚扶了贺氏一下,面上带笑,温和的说:“想必这位就是贾夫人了,请坐吧,冬雪,上茶。” 那妇人,也就是贺氏,脸上升起来一抹喜色,连连弯腰谢恩:“谢姨娘,谢姨娘,贱妾哪里当得姨娘的一声夫人啊,姨娘只管随意叫贾家的便是了。” 原来,莫看这贾管事和他老婆贺氏在永州架子大,排场也不小,吃穿用度比一般的富户和小官吏都有讲究,但在身份上来说,仍是安信侯府的下人。 到了府里后,看到处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管事,又有府中木管家和徐嬷嬷张奶娘等这些主子的心腹随时敲打着,所以,处处都小心翼翼的,他们不要说在平常奴仆面前不敢托大,在姨娘面前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的。毕竟就算外放了庄子上的一方管事,终究还是安信侯府的家生子,身家性命和前途富贵可都是捏在主子们手上的。 贺氏在堂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冬雪这会儿端了茉莉香片出来放在她右手边的高几上,一阵浓郁的茉莉花清香便飘散开来。贺氏看着这上茶的丫头,又看了看堂上钱姨娘身后立着的两个穿着华丽的丫头,,心说,功勋世家,侯府贵胄,果然非一般的小官商贾之家可比,连一个姨娘身边的丫鬟都出落的和小富之家的小姐一般娇美有气度。 钱玉宁指着茶几上的茉莉香片说道:“听闻贾夫人从永州而来,我这里刚好有一些从永州带回来的茉莉香片,夫人不若尝一尝。” 贺氏笑着又谢了一回,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姨娘的茉莉香片就是地道,乃是一极品,没想到在京城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就算我们每天在永州也是很难喝到的,我也就喝过一次。” 永州每年专供茉莉香片特级品给宫中,一极品供给王侯贵族权势之家,只有三级品才可在市场上流通买卖。这贺氏说她喝过一次,可见贾管事在永州混得还是很不错的。 钱玉宁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夫人,给我带了永州的苹果和蜜柚来。” 贺氏这时也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姨娘喜欢就好,这也不值当什么的,就是京城不产苹果,老侯爷和小侯爷又都特别爱吃苹果,所以咱们永州的庄子里特地置办了两座大山,专门雇了几户人家来栽种,每年都是选了最好的送来。蜜柚也是栽了一百来颗,永州的蜜柚好吃是出了名的,蜜甜之中带一些微酸,最是爽口不过了,即没有纯甜那样的腻烦也没有酸得让人掉了牙去,今年当家的和我选了一百个送到侯府上,就是为了孝敬主子们的。” 钱玉宁笑着说:“贾管事和夫人有心了。不知永州今年光景怎么样?” 贺氏说道:“永州今年收成不太好,对付着过。不过听说江宁县更糟糕,闹了干旱快两个月,许多都流落到了永州城里来要饭。我那内侄女家就遭了殃,虽说她家不是种田地的,家也住在江宁的县城里,可架不住老天爷两个月没下一滴雨,眼见田里地里的庄稼只有人的小腿骨那么高,既不往上长,也不接穗,实在是没有水的缘故,太干了。于是人人都去河里湖里担水灌田,本来天气干旱河里湖里水就少,这么一弄,小河都被弄干了,河里湖里的鱼没有水也活不成,死了不少。她家本是卖鱼的,这一下,没了营生,快揭不开锅了,就求到我的面前。” 钱玉宁看她的神色,心中有一些了然,烟家?嘴里却问道:“这江宁城中的卖鱼户我道也都认得,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家?” 贺氏方才说话时眼睛就一直紧紧的盯着钱姨娘,心里悬着一块石头,这一下听她这么一说,石头落了一半下去,开口说道:“就是城西卖鱼的烟家,我那内侄女都嫁过去八年了,想必江宁去他家买过鱼的人都认得她,这么说起来,姨娘也认得她,那也是缘份。”贺氏一张嘴油光水滑,讨着巧说话,一脸的笑意里带着一丝讨好和小心翼翼。 钱玉宁淡淡一笑:“我本是江宁人,怎么不认得,说起来我同烟家嫂子还是熟识呢。” 这下子贺氏心里面的石头算是全放下了,心说,看来是了,这就是全江宁城都在谈论的卖豆腐的钱家二闺女,看来贺小容那小蹄子没有狂骗自己。只是她们都说这钱家二闺女走了好运,嫁了一个京城来的富贵之家的公子爷,现在看来,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公子爷啊,而是安信侯府堂堂小侯爷,身份极其尊贵。 贺氏又忍不住看了坐在堂上的钱玉宁一眼,好家伙,这穿戴,这模样,这气度,雍容之中透着贵气,温和之余又不失典雅。她头上今儿佩的是红蓝宝石嵌玉压发华胜,一根通体润白的羊脂玉雕白玉兰实心花簪,纯金点翠缀金绦步摇,俱是名贵之品,随便一件放在寻常百姓之家那都是要当作传家之宝好好珍藏的,侯府一个姨娘就能穿戴的如此富贵,可见钱玉宁是攀上高枝了。 钱玉宁听了贺氏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一些震动的,果然是她,眼神一闪,说道:“当然是认得的,从前烟家嫂子还与我有过些许交情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了?” 贺氏面上透着惊讶,嘴上顺溜的说道:“哎呀,小容那死丫头原是说真的,她说钱二姑娘与她是旧时相识,现在见了她落难,必不会不拉一把手的,叫我来京城若是恰好见到了一定要与她分说一下,要来给钱姨娘您打个下手,好好伺候您呐。” 钱玉宁把这话听在耳朵里,在脑子里转了几转,没有一下子就开口说话,而是喝了一口茶,再说道:“烟家嫂子以前对我的好,我自是记在了心里的,只是我在这府中也不过一个姨娘而已,连自己也做不得自己的主,哪里能做了别人的主去。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劳贾夫人带回江宁去给烟家嫂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钱玉宁又对着刘嬷嬷说道:“嬷嬷,你去拿一百一二十两银子来,分开包着给贾夫人带回去,另再抓十条银鱼儿来给她带回去分给孩子们吧!” 说完这些,钱玉宁对贺氏说道:“贾夫人,劳你跑这一趟,这二十两银子,权作是你的车马费,你就收下吧。”说着又从手上取下一个金戒指来赏给了她。 冬雪把金戒指给贺氏捧了下去给她,贺氏跪下千恩万谢了行了谢礼。 说了这半天,钱玉宁也乏了,吩咐刘嬷嬷将贺氏和画儿送了出去,自己则回了内室。 第九十六章 绣只苍鹰 自从听说江宁遭了灾,钱玉宁心里就一直心急如焚,可是家里人,大哥弟弟母亲都远在江宁,自己身在京城,这一时半会儿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想来想去,就只有指望着小侯爷了,可是小侯爷又还没有回来,于是,钱玉宁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巴不得早些黑了才好。 到了傍晚,小侯爷回来了,钱玉宁忙做了几样他爱吃的小菜陪着小侯爷用了晚膳,一时饭毕,两人对坐着饮茶消食。 钱玉宁看了小侯爷几眼,欲语又止的样子早就被他看见了,他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见小侯爷问自己,钱玉宁才说道:“今儿那永州庄子上贾管事的夫人贺氏来了,她说江宁今年遭了旱灾,妾身这会儿心中担忧着,不知家中母亲兄弟们可好!”她皱着眉头说完,一脸的担忧。 崔书言见她说着说着愁眉不展起来,不由得好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两个月没下雨,干了一些,人肯定是没事儿的。”他顿了一下说道:“刚好我那奶兄李四就在江宁当差,明儿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去江宁,叫他去关照一下你家里人,若是没事自然很好,若是确实过不下去了,干脆一起接到京城来,我给你那两个兄弟某个差事,也免了你日日忧心。” 见小侯爷如是说,钱玉宁放下心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夜色宁静,两人回了屋,崔书言坐在圆桌前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钱玉宁在一边灯下做着针线。 过了半个多时辰,崔书言觉得脖子有些酸痛,不禁用手捏了捏脖颈,觉得好了些,一抬头,看见钱玉宁在一边灯下正专心致志的做着绣活儿,手上拿着件海蓝色的袍子,不知在上面绣着什么。一时好奇,放下书,起身轻步走过去看。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只正在展翅高飞的苍鹰,苍鹰视觉敏锐,性子机警,善于飞翔,亦善隐藏。这只苍鹰是先用丝线勾勒出形状,再慢慢一针一线细细精绣而成,她手上的苍鹰已经绣完了大半,一只翅膀已绣完,现在只剩另一只翅膀了,看来已颇具威风,气质卓然。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崔书言看着灯下钱玉宁圆润又秀美的侧颜,只觉得她此时特别的美,忍不住想逗一逗她,便开口问道:“玉宁,你这是在绣什么啊?” 钱玉宁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小侯爷正立在自己旁边,不由得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嘴里说道:“是鹰啊,小侯爷难道不知道吗?” 崔书言一本正经的回道:“不知道。” 钱玉宁不信:“怎么不知道呢,天上飞的鹰啊!你难道没有看见过?” 崔书言点点头:“哦,这个有看见过。那你为什么要绣鹰呢?”他忍着笑意问道。 钱玉宁道:“这是上次我说要绣东西打发时间,应芳去绣房拿来的,当时我一眼就看到这只鹰了,觉得特别适合小侯爷你,就想给你绣在袍子上,这不,现在袍子做好了,正绣呢。” 崔书言心里一阵暖意:“以后还是叫丫鬟婆子们绣吧,府里也有秀娘,别把你累着了。” 小侯爷突然这么温柔,钱玉宁有些不好意思:“小侯爷,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眼神和你很像?”她把袍子上绣了鹰的部分扯平了给他看。 崔书言研究了半天故意说道:“没觉得啊!哪里像了?” 其实,真的是很像的,小侯爷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他当然喜欢像苍鹰这种猛禽,因为它所具有的一切特质,飞行快而灵活,叫声高亢洪亮,眼神明亮而锋利,捕捉猎物冷静又有耐心,这些,正是他希望自己所拥有的。所以,当看见钱玉宁在给自己绣这么一件衣服时,他内心是高兴的。 钱玉宁看了看那只飞鹰,又看了看小侯爷的眼睛,嗯,眼神确实不一样,这只鹰的眼神极具侵略性,霸道又犀利,而小侯爷的眼神却是很温柔的。 见钱玉宁发起呆来,崔书言一把将她抱起来,横在在怀里,凑近她问道:“是不是这样的眼神?像不像?” 钱玉宁惊呼一声,赶紧一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见小侯爷把脸凑到了自己眼前,嘴里在说着什么,当时她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凑上前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做了这事后,又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红透了,像一只煮熟了的大红虾,她赶紧把自己的脸埋到小侯爷的肩上去,死也不起来了。 见钱玉宁主动亲了自己,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子,崔书言有些呆了,愣了一下。其实,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做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这种行为若是叫别人知道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会被视为不正经,不是好女人该做的,可是,钱玉宁这样轻轻吻了他过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是充满喜悦的,这种满满的好像要膨胀出胸口的快乐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人们常常说的幸福? 崔书言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是快乐的,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两人的感情又一次突飞猛进。 晚间,两人熄了灯,并排着躺在床上,黑暗中,崔书言突然来了一句:“玉宁,明儿个大伯父一家就要回府了,你记得穿精神一些,到时候咱们都是要去迎客的。每年也就是在这年关上聚一聚了,咱们做小辈的总要去拜见一下才是。” 本来钱玉宁已经是睡意蒙蒙了,听了这话又一下子惊醒起来,什么?大伯父,弄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心里都是在想,明儿穿什么衣服去拜见长辈才好,才不会失礼于人。 老侯爷崔忠义的庶出大哥崔忠信只比他大两岁,如今在青州任职,外放的是青州知府,每年到了年关便要举家回到京城侯府来省亲。 这崔忠信本是个庶出的,只因为是他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比较偏疼,养得也和崔忠义是差不多的,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根本就没有嫡庶之分,加上从小亲自悉心教导,他竟也自己考上了进士,先是在京城谋了个四品的闲职,后来父亲走后,嫡出的弟弟继承了安信侯府侯爷爵位,他也就自己托了人,找了关系,外放了青州做知府。 这一去青州就是许多年,后来崔忠义的亲娘死后,崔忠信就回来接走了自己的亲生姨娘去青州做老夫人享福,可惜没几年也死了,崔忠信哭过后,把她就地埋在了青州。 崔忠义和他这个大哥感情也不是很好,可是他爹这一辈子就只得了这么两个儿子,死的时候是特别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来交代了的,两兄弟要和和睦睦,互帮互助,否则他死不瞑目。 为了让老爹死得瞑目,这些年来,老侯爷崔忠义明里暗里也帮了这个哥哥不少,可大哥好像做官做成了老油条,占起侯府和侯爷兄弟的便宜来是毫不手软。 他现在是青州的一方父母官,在青州只手遮天,可是他好像还不满足,有了更大的追求,曾经写信回来说想再进一进,叫侯爷兄弟给他捎二十万两银子去。 开玩笑,崔忠义收到书信看过后当下就一把火烧了,二十万两银子,他抢人啊!崔忠义也不想做得太绝,后来想了一夜,还是派人送去了两万两银子,并附上一封书信,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了。 也不知道这次两兄弟再聚首,会不会旧事重提,惹出纷争来。 第九十七章 大伯一家 腊月二十一,正是过小年。 这天正是老侯爷的庶出大哥崔忠信回到安信侯府的日子,一大早,老侯爷就派了木管家在大门外候着,自己则和侯爷夫人小侯爷一起坐在永和院的大堂内候着。 没过多久,有下人来报,说崔大伯一家已经要到门口了,老侯爷即刻率领着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迎了出去。 钱玉宁起了个大早,给小侯爷穿戴好后,自己也挑了一件玫红色的衣服穿上,外面又罩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很喜气。钱玉宁和刘嬷嬷一起一人抱了一个孩子立在二门的一侧和其它的五位姨娘一起站着。 二门的另一侧路旁立着的是老侯爷的三位妾室和她们的庶出子女,只除了二爷崔书行不在,他是男丁,有资格和老侯爷侯爷夫人一起去大门上迎客。而她们这些人就只能站在二门上迎客,钱玉宁满脸含笑看着自己手上抱着的凤哥儿,他长大后也是有资格的,她的凤哥儿也是男丁啊! 没过一会儿,老侯爷出现在二门上了,身旁跟着一位和他长相有六分相似的老者,这人看来就是崔大伯了,两兄弟有说有笑的走在最前面,老侯爷身后跟着小侯爷和二爷,崔大伯身后跟着两位年轻男子,和他有几分挂相,应该是崔大伯的儿子。 见老侯爷一行人往这边走了过来,二门上老侯爷的三位妾室和小侯爷的六位妾室赶紧低下头去行礼,老侯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过去了,崔大伯也只是瞟了一眼,过去了。 后面,侯爷夫人和少夫人引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夫人过来了,她脸上微胖,身材圆润,穿金戴银,一身珠光宝气,走在侯爷夫人身后半步,由两个年轻貌美的夫人扶着一路行来,少夫人则走在侯爷夫人身后。 再往后就是四个孩子了,全都由几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婆子抱在怀里。其中有三个少爷打扮的小男孩,一个六岁左右,一个四岁左右,一个两岁左右,还有一位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做小姐打扮,几个孩子俱都是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这些想来就是崔大伯一家人了,剩下的马车夫,随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婆子和奶娘则全都由木管家带着从侧门入府,大门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该走的地方。 老侯爷带着崔大伯一行人来到府里专门待客用的大花厅梅厅,众人分别依照尊卑在位子上坐下,稍事休息,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香茶。 老侯爷先开口和崔大伯寒暄了几句,崔大伯也客气的做了应答,一时间,气氛融洽起来,堂上充满了久别重逢的亲情暖意。 老侯爷和崔大伯一时话毕,小侯爷携了妻子史慧云上前去给崔大伯和大伯娘崔谭氏见礼:“侄儿崔书言携夫人史氏见过大伯,大伯娘,愿大伯,大伯娘福寿安康!” 崔大伯笑着应了,手上虚扶一下,崔谭氏拿了两个红封出来一人一个,又给了崔书言一支狼毫笔,史慧云一个金镶玉手镯。两人又行了谢礼,退下来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崔书行上前见礼道:“侄儿崔书行,见过大伯大伯娘,恭祝大伯大伯娘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崔大伯也是笑着把崔书行虚扶起来,崔谭氏也是拿了一支狼毫笔并一封红封给他。 崔书行道了谢退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二小姐崔淑贞上前行礼,得了一个和史慧云一样的金镶玉手镯并一个红封。 因老侯爷的三位妾室不是小辈,不用前来行礼,所以早早的回了各自的院子。庶出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没有一同回去,留下来给崔大伯和大伯娘见礼,只见两姐妹一同上前去给崔大伯夫妻行礼,一人得了一个红封并一个玉镯子。 之后,小侯爷和史慧云的一双儿女上前去行礼,一人得了一个玉佩并红封。 老侯爷这边的小辈都行完了礼,接下来该轮到崔大伯家的儿孙们了。 只见一个比小侯爷崔书言略大几岁的年轻男子上前来给老侯爷侯爷夫人行礼道:“侄儿崔书阳携崔李氏与长子崔锦桓,次子崔锦朗见过二叔,婶娘,祝二叔,婶娘福寿无疆,长命百岁!” 老侯爷笑呵呵的将人请了起来,说道:“好好好,听说大侄儿谋了个督水使者的差事,不错不错。” 侯爷夫人从身旁徐嬷嬷端着的盘子上拿了四个红封,一人给了一个,再给了崔书阳一方名贵精美的砚台,给他媳妇儿的是一串指头那么粗的粉色珍珠项链,两个孩子一人再得了一个玉佩。 崔书阳和妻小退下后,另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年轻男子带着老婆孩子走上前去给老侯爷侯爷夫人请安,说道:“侄儿崔书刚携崔于氏与长女崔惜柳,长子崔锦瑞见过二叔,婶娘,祝二叔和婶娘身体康泰,福泽百年!” 老侯爷笑呵呵的将人请了起来,道:“二侄儿听说也谋了一个县令的职位,可喜可贺啊!好!” 侯爷夫人也是给了崔书刚和崔于氏一人一个红封,再加一方精美名贵的砚台,一串粉红色的珍珠项链。至于两个孩子,女孩得了一幅纯金头面并一封红封,男孩得了一幅文房四宝并一封红封。” 因崔大伯家这次来的都是嫡系,故而庶子庶女们都没有带来,两个嫡子的庶子庶女们也没有来,留在了青州看宅子。 众人互相见完礼,老侯爷和崔大伯寒暄了几句,眼见崔大伯一家实在是疲累了,便叫了崔书言和史慧云将崔大伯一家领到已经打扫好了的梧桐苑去休息。毕竟不是外来的客人,是自家人。而且,这梧桐苑也是除了永和院外最大的院子,崔大伯家这次来的人口有点多,安排在这个院子才勉强住得下。况且,这也是崔大伯从前和他那个受宠的姨娘的住处,相信安排他住在这里,触景生情,也有一番感怀吧! 崔书言和史慧云将崔大伯一家人带到了梧桐院,顾名思义,梧桐院里栽了几颗高大的梧桐树,现在已是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立在院子里。不过,梧桐院里可不都是梧桐树,还有许多其他的花草树木,现在也就看见几株小叶榕和万年青还是生机勃勃的,其他花树基本上都没有叶子了。院子门口,侯府派来伺候的丫鬟婆子站了一边,跟着崔大伯一家来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站了一边,看见崔大伯小侯爷一行人来了,俱是跪下行礼,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主子,主子万安!” 崔大伯点了点头,进去了,跟在他身后的大伯娘崔谭氏停了一下脚,叫了一声:“都起来吧!”也跟在崔大伯身后进去了,后面一串人跟着。 到了梧桐院的堂上,崔谭氏将崔大伯扶着坐在了主位左边儿,自己坐在右边儿,崔大伯看着站在堂下的崔书言道:“书言啊,就这样吧,你也是辛苦了,回去歇着,我这把老骨头也得歇歇了,马不停蹄的跑了半个月,骨头都快要颠散架了,哎!老了,老了啊!” 崔书言见大伯如是说,连忙在堂下拱手道:“那大伯你就先休息,侄儿去安排午膳,等一下叫下人们送来。晚上若是伯父伯娘,堂哥堂嫂,侄儿侄女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下人来告知侄儿,侄儿一定给您办妥。伯父歇着,侄儿就不打扰伯父伯娘休息了,先行退下。” 崔大伯用手捋着下巴上的一把美胡须,笑着连声说道:“好,好,好,去吧。” 待崔书言和史慧云走后,崔谭氏吩咐两个婆子去门口看着,不准侯府的下人靠近屋子,只准他们呆在院子里。自己则带着两个儿子把梧桐院逛了一圈,回来对着崔忠信说道:“老爷,咱们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啊,窄巴窄巴的,院子也不够宽敞,亏得还是侯爷府,就那么小气,给自家大伯大伯娘就住在这种地方。”说着,扁了扁嘴,翻了一个白眼。 崔大伯看着自己老婆的那副样子,没好气的说:“你还嫌窄了?这就是我和我娘以前住过的院子,嫌弃就别住,乘早出去,我和孩子们住。” 崔谭氏委屈的说:“我不就是说了那么两句吗,你急什么,这比起咱家在青州的宅子,也太小了吧,我看咱家在青州的宅子也抵得上这侯府了。” 崔大伯哼了一声:“青州宅子占地不过十亩,这侯府占地二十亩,再说了,这京城能和青州相比吗?京城的地价是多少你知不知道?五万两银子一亩地,都快是青州地价的十倍了,在京城,没有爵位,想修那么大的宅子可是要杀头的,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快滚进去给我把床铺好,老爷我要睡觉。” 崔大伯一番话,一下子把崔谭氏唬住了,再不敢胡乱说话,带着一个婆子进去了最大的一个主人房。两个儿媳妇儿也赶紧告退各自带着贴身的丫鬟抱着自己的孩子去了主人房左右的房间,刚好一人一间,先给夫君铺好床铺叠好被子,等一下好让夫君好好休息一下。 崔书阳上前一步,叫了一声:“父亲。” 崔大伯应了,说道:“阳儿,刚儿,你们也都累了,有什么等休息一下起来再说吧。”崔大伯说话时,能感受到他的疲劳,崔书阳河崔书刚对视了一眼,均向崔大伯行了个礼,告退后去了自己的屋子。 第九十八章 突发事件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仍是男女分席而坐,老侯爷,小侯爷,二爷崔书行和崔大伯,崔大伯的两个儿子一桌。 侯爷夫人,少夫人,二小姐崔淑贞和大伯娘崔谭氏,崔谭氏的两个儿媳妇一桌。 小孩子们因为都还没有满七岁,不用分席而坐,由各自的丫鬟或奶娘婆子伺候着吃饭,因为第一次有那么多的小伙伴,大家吃过饭后玩在了一堆,觉得特别有趣。 人多,气氛自然热闹,大人们有许多话要说,在席上要吃许久,小孩子们早早的扒了几口饭,嘴里还包着就要去院子里玩。 崔书阳的小儿子,四岁的崔锦朗拿出一个竹蜻蜓来玩,被他哥哥看见了,又要过来抢,崔锦朗吓得满屋子乱窜。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正在捉着糖葫芦吃的崔惜云身上,许是崔书阳撞过来的力道太大了,崔惜云手里的糖葫芦一下子贯进了她嘴里,竹签穿过了山楂肉扎破了口腔上颌的皮肉,崔惜云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后脑勺着地,手上拿着的糖葫芦顿时散落了一地,她愣了两秒,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嘴里吐出了一串带血的泡沫。 旁边看着崔惜云的婆子顿时着了慌,赶紧去把大姑娘抱起来看,崔惜云越哭嘴里流出来的血越多越浓,她两只小手抓扯着抱着她的婆子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啪啪”在她脸上打着耳光,那婆子本来挽好的发髻很快就散乱了下来,劈头盖脸的,显得很狼狈,两边脸也被打得红了起来,好在孩子还小,力道不够,只是把脸皮打红了,不会受伤。 眼见妹妹被崔锦朗撞翻在地,受了伤,崔锦真跑过来,像一头发了怒的小老虎一样扑在崔锦朗身上就是一顿揍,崔锦朗见自己撞翻了小堂妹,正在害怕发着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扑过来骑在他身上的崔锦真打得哭爹喊娘起来。 很快,崔锦桓见弟弟受了欺负,也过来加入了战局,把崔锦真从崔锦朗身上抓起来贯翻在地,两人打了起来,崔锦桓毕竟比崔锦真大两岁,崔锦真渐渐的落了下风,只有挨打的份儿了,可是这小子仍然是不认输,发起狠来抓住机会狠狠咬了崔锦桓两口,崔锦桓吃痛甩开他,两人一分开就被各自伺候的丫鬟婆子拉住,停止了这场打斗,两人像乌眼儿鸡一样,狠狠盯着对方,一刻也不肯放松,似有再冲上去再打一架的架势。 早有丫鬟进去通报了席上的主子们,崔惜云仍是在婆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像一头野猫儿一样扭来扭去,一边抓打着抱着她的婆子,嘴里不停的留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史慧云听见女儿的哭声,第一个冲了出来,一看见心肝宝贝那个样子,上前去不由分说一手抱过女儿来,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抽在那婆子脸上,嘴里说着:“没用的东西。”那婆子不敢回嘴,抖着身子跪了下去,脸上一下子肿起来老高,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又赶紧用袖子擦去,怕少夫人看见更会重罚。 史慧云抱着女儿,马上蹲下把她横在自己膝上,扳开她的嘴来查看,见她嘴里上颌的皮肉被划了一条口子,正在不停的出血,马上用自己的手绢给她擦试,可是越擦越多,她一下子着了慌,吩咐身边的春丽:“春丽,快,去请大夫来,要快!”又吩咐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秋兰:“秋兰,马上去请小侯爷来,快去。” 史慧云叫叶嬷嬷看着现场的人,一个也不许走,跟在身边的春燕端了一张太师椅来,史慧云抱着女儿坐了上去,凝着一双眼锋利的看了在场的所有人。 本来站在一旁看他们玩儿的崔惜柳奶声奶气的要找娘亲,可叶嬷嬷不准她的丫鬟抱她走,她一着急,也跟着还在哭泣的崔惜云哭了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可比崔惜云的小多了,所以,大家也都不去关注,只有她自己的丫鬟在一旁哄着,怎么也哄不好,又怕又惧于少夫人史慧云和叶嬷嬷的威势,不敢将她抱走,在哪儿一个人急得团团转。 一会儿,小侯爷崔书言到了后,大夫也到了,给崔惜云看了看,马上抹了一些膏药上去,眼看血是慢慢的不流了,大夫又开了单子,吩咐熬了给崔惜云喝,又交代了不许吃味儿大的,麻辣的,硬的,生的东西,只能喝粥,牛奶,加白糖。 就这样,好不容易一场团圆席还没吃完就下了桌,两家人本来和乐的气氛也为之尴尬了起来。 眼见崔大伯一家人都出来了,崔锦桓挣脱拉着他手的叶嬷嬷一下子跑过去扑进崔大伯怀里,指着叶嬷嬷恨恨说道:“祖父,给我杀了那个奴才,她刚才胆敢翻上,捉住我,不准我走。” 其实,就凭一个六岁稚儿,叶嬷嬷怎么会拉不住呢,只是她瞧见侯爷和崔大伯一家人都来了,接下来的事儿自有主子们做主,也轮不到她一个少夫人的奶嬷嬷说话,所以手上故意松了松,让崔锦桓挣脱了出去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崔锦桓一个小小的六岁孩童,居然一开口就是一个杀字,道着实惊住了跪在地上的叶嬷嬷,她仍是跪着纹丝不动,面上也是带着恭敬的表情半垂着头,表面看起来老成持重,其实,她的手心已经湿透了,两只手里各捏了一把汗。 崔大伯看了跪在地上的叶嬷嬷一眼,又看见史慧云抱着孩子站起来一幅气哼哼地样子,问站在史慧云旁边的崔书言道:“侄儿,这是怎么回事?” 老侯爷也问道:“言儿,这怎么回事?” 崔书言看了史慧云一眼,回过头来说道:“父亲,伯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孩子们打闹太过,伤了云儿,现在请大夫来看过了,也是小伤,不碍事儿的,你们不要担心,继续用膳即可,我陪孩子回去休息一下再来。” 史慧云见小侯爷轻轻揭过,猛地一下子盯紧了他,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眼中露出一抹愤慨来。 崔大笑道:“即是没事就好,小孩子不懂事,也该请个夫子好好教导一下,太过顽劣始终是不太好,夫人,你还是同两个儿媳妇把几个孩子带回梧桐院去习字吧,吃饱了饭就该好好学习才是。” 崔谭氏应下了:“是,老爷。”带着两个儿媳并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回了梧桐院,崔锦桓走之前还朝立在崔书言旁边的崔锦真得意洋洋的做了一个鬼脸。崔锦真气得想要上去再揍他一顿,不料,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父亲紧紧的拉住了后领上的衣服,动弹不得,只得用眼神和崔锦桓厮杀了一回。 老侯爷站在台阶上淡淡地说:“即是没什么事儿,大家都散了吧,言儿,你送媳妇儿和孙女回去,好好照料一下。” 崔书言闻言,说道:“是,父亲。”他说完后就侍立在原地,待父亲和伯父进去后,才带着史慧云和崔惜云崔锦真一同回了落月轩。 第九十九章 惜云受伤 一回到落月轩,史慧云把崔惜云放在床铺上,崔惜云上了药,可还是疼得直哼哼,嘴里模糊不清的说道:“娘,娘,我要吃糖葫芦。”史慧云哭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怎么不扎死你!” 崔惜云听她娘这样说,一下子委屈起来,想起自己才吃了一颗就没了的糖葫芦,张大嘴巴哭得伤伤心心的说:“我的糖葫芦,我的糖葫芦……!”边哭边抽噎着要糖葫芦,加上嘴里本就有伤,这一哭崩开了伤口,又见到鲜血流了出来,浸得一嘴都是,雪白的牙齿也染上了血色,她一张大嘴巴哭起来,就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糜烂的皮肉和一口血水,看起来犹为可怖。史慧云见女儿嘴里又开始出血,也开始慌起来,忙安慰道:“好好好,云儿不哭,娘给你买糖葫芦,这就去买,不哭哦,听话,云儿不哭,娘去买来。” 听娘亲这么说,崔惜云这才停止了哭泣,眼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珠儿,认真的看着她娘道:“真的吗?娘亲!” 史慧云见女儿不哭了,忙点头道:“真的,云儿乖乖闭上眼睛睡一觉,娘这就叫人去买来,等你睡醒了就能看见糖葫芦了,好不好!” 崔惜云盯着她娘,不说话,似乎是在想娘亲说话的可信度,史慧云马上叫道:“叶嬷嬷,叶嬷嬷。”叶嬷嬷来了跟前:“老奴在,少夫人。” 史慧云对她挤眉弄眼道:“叶嬷嬷,快去给咱们云儿买糖葫芦,要买最大最甜的,等一下云儿睡醒了要吃的。” 叶嬷嬷心领神会,连声说道:“好,老奴这就去给大姑娘买糖葫芦,买最大最甜的,老奴去了。”说着往外面走去。 崔惜云眼珠子盯着叶嬷嬷出了房门,这才放下心来,想必也是累了,在史慧云的软语轻抚下很快睡了过去。 史慧云吩咐了身边跟着的春燕好好在床前看顾着大姑娘,和一直站在旁边的小侯爷与儿子崔锦真一起出了屋子去。 来到大堂里,史慧云开始拿出帕子抹起泪来,崔锦真看了父亲一眼,乖巧的上前去给她娘擦眼泪:“娘亲不哭,我已经教训过崔锦桓了,谅他和他那个弟弟下次再也不敢欺负妹妹了。” 史慧云看着懂事的儿子,内心一片欣慰,摸着儿子的头说道:“锦真,你懂什么,你妹妹这次可被他们欺负得狠了,还好是一点划伤,若是伤了舌头,以后可就不能说话了,成了哑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说着,又是一阵哭泣。 崔书言在一旁看着,听不惯女人家哭,皱起眉来说道:“又没有多大个事儿,哭什么哭,小孩子闹着玩儿,毕竟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着点儿,不让他们在一起玩耍便是了。” 史慧云放下帕子,恨恨的说道:“玩儿?有这么玩儿的吗?看把我们家云姐儿伤成什么样子了。崔锦桓那个小崽子还胆大包天的指着我的奶嬷嬷说要杀了她,这是哪里来的小杂种,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这不是明摆着打我这个少夫人的脸吗?真当我史家无人不成,我的家生奴才他也敢随意打杀了去。” 崔书言叹气道:“小孩子说话,哪里有当真的,你是个大人,又是孩子的婶娘,哪里能和他一般计较!” 史慧云哼一声道:“他们一屋子人,真是小的没教养,大的也不知礼,自家儿子伤了人,做父母的也不说陪个不是,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看,你那大伯家两个儿子儿媳妇都不是好东西。” 崔书言一听史慧云这话就黑了面,说道:“我们崔家都不是好东西,就你是好东西,行了吧,自个儿好好看着云姐儿,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小侯爷走后,史慧云又开始哭起来,崔锦真很懂事的一直陪着他娘,哪儿也不去,后来趴在他娘的膝上睡着了。史慧云示意叶嬷嬷把他抱起来放到屋子里床上,看着儿子睡熟了,史慧云帮他盖好被子,又去另一个房间看过了崔惜云,见她睡得很沉,还没有醒来,这才和叶嬷嬷悄悄退了出来,两人一起在史慧云的屋子里坐着说话。 叶嬷嬷给史慧云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说道:“少夫人,你好些没有,哭了这半响,想是乏累了,要不要老奴给你铺好床,去睡一下?” 史慧云此时心中是翻江倒海,如何睡得下,她原本把钱玉宁列为第一号要报复的对象,现在也改了人了,就是崔锦桓和他那个宝贝弟弟崔锦朗。他们两兄弟伤了云姐儿,她真是恨不得他们去死,崔惜云和崔锦真是她的两个宝贝,谁都不能伤害,否则,她要他们死。 见少夫人不说话,叶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少夫人打算怎么办呢?依奴婢看,他们要在这儿住到大年过后,随便想些法子来让他们摔断一条腿,也算是为咱们云姐儿报了仇了。” 史慧云刚才哭了许久,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不,我要他们两兄弟死,哼,敢伤我的云姐儿,那个小崽子还开口闭口说要杀了你,他这是不把我这个小侯爷少夫人放在眼里,可见他们家的大人是怎么教的?两个小崽子死了,让他们的爹娘也尝尝这椎心的滋味,自家孩子都教不好,犯了错儿也不知道悔改,这种孩子长大了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不要长大的好。”她阴沉沉的说着,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叶嬷嬷惊了一下,道:“那少夫人打算怎么做?“ 史慧云笑了笑:“叶嬷嬷,你不是有药粉吗,一人给他们下一点儿,反正他们都是要吃饭的,除了团年饭,平日里他们都是自家人在梧桐院中用饭,你想个法子把药粉下在他们的饭食中,不就是了。” 叶嬷嬷小声说道:“可是,少夫人,这药粉是要三五年以后才发做的呀,不若我们换成泻药吧,让他们拉一拉稀,受一些教训也好。” 史慧云狠狠说道:“就是要三五年以后发作才好,在青州死的,怎么都赖不到咱们侯府头上,要是立马发作了我们会受牵连的,大过年的咱们侯府里就死了人,传出去能好听吗?这样吧,下在糕点里给他们送去,大人一般很少吃的,糕点小孩子都爱吃。” 叶嬷嬷看了看少夫人,想出口劝一劝,可见她此时一副阴森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自己道有些怕了,没敢一下子说出口,只好先应了下来,嘴里说道:“是,少夫人,老奴知道了。可是,若是以后小侯爷或老侯爷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叶嬷嬷心中忐忑,不安的问道,毕竟这可是老侯爷唯一的兄弟,也不知道老侯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很看重这个兄弟,可是看今天的情形,叶嬷嬷心里觉得肯定还是看重的,自己的嫡亲孙女受伤了,他也没有斥责他兄弟家的孙子半句。 史慧云一下子转过头来,狠狠盯住叶嬷嬷,一字一句说道:“没有可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叶嬷嬷一接触到史慧云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神时,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赶紧说道:“是,没有可是,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老奴这就下去安排,少夫人你就放心吧。” 史慧云看着叶嬷嬷退了出去,满意的笑了,从来就只有她史慧云欺负别人的份儿,除了小侯爷惹她伤心她不敢怎么样以外,别的人,只要惹了她不快,她就要他们死。她心里狠狠的想着,只觉得一阵痛快! 第一百章 过大年 这天,钱玉宁正在碧翠园厅堂里坐着,看夏盈和冬雪在一旁剥蜜柚,这永州来的蜜柚道是一个好东西,摘下来的时候只要是没有破皮,随随便便保存一个月都没有问题,这在缺少水果的冬天来说,是很不错的。 夏盈是几个丫鬟里最为活泼的,她见姨娘吩咐自己和冬雪剥蜜柚,就向钱玉宁请示,说自己想做个柚子灯笼,能不能让她来剥。钱玉宁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含着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夏盈于是和冬雪忙活起来,先是用小刀子在蜜柚的肚脐上来了一下,齐平把蜜柚的肚脐连着的那一块切了下来,然后再用手把柚皮和柚子肉慢慢分开,最后小心翼翼的把果肉整个儿从柚子皮中剥离出来,一个完整的柚子皮和柚子肉就搞定了。 夏盈找来针线,把几股丝线结成一股粗一点的线,用小刀子在柚子皮上凿了几个口子,把线穿过去,她的两只手灵巧,不停的翻来翻去,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柚子灯笼,冬雪飞奔回屋拿了根燃过半截的蜡烛来放在柚子皮里面点上,不一会儿,火光透了出来,空气里散发出一阵蜜柚酸甜的香味来。 钱玉宁正看得感兴趣,孙嬷嬷进来了,悄悄在她耳朵边上说了什么,她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起身和孙嬷嬷一起进了里屋。留下夏盈和冬雪面面相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起进到屋子里,钱玉宁坐在椅子上问孙嬷嬷道:“怎么回事儿?你方才说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孙嬷嬷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说道:“姨娘,听说今儿晚宴上,老侯爷大哥家的孙子撞了少夫人的云大姑娘一下,听说都撞出了血来,少夫人都哭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钱玉宁想了一下,问道:“那老侯爷怎么说?” 孙嬷嬷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听说老侯爷并没有责罚过谁。有嘴碎的奴婢说,听见小侯爷说不碍事,还有人说,少夫人和小侯爷把云大姑娘送回落月轩后就吵了起来。” 钱玉宁看了窗外一眼,天色很黑,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她转过头来对孙嬷嬷说道:“嬷嬷出去就和院子里的所有人说,这段时间都不许出这个院门,谁要是擅自出去了,就不准再回来了,各人做好各人的事,府里的事儿,谁也不许碎嘴,否则就送她去花房挖泥种花种菜去。” 孙嬷嬷应下了,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钱玉宁一个人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俗话说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堂堂侯府自然是不止去割肉,杀只鸡,蒸馒头这么简单了。腊月二十三,老侯爷带着全家人,包括崔大伯一家人一起到大厨房祭拜了灶王老爷。 大厨房早就已经打整的干干净净,只等着老侯爷来做祭了,唯一破烂的就只有去年老侯爷亲手贴上去的灶王爷的神像,今年也要当家作主的老侯爷亲手把它撕下来,再亲手贴上新的神像,所以下人们打扫的时候没有去动过。 只见老侯爷领着一屋子人恭恭敬敬的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扯下贴在大厨房墙壁上的灶王爷神像来放在一个火盆子里烧了,一旁的木管家双手恭敬的递上去一副新的灶王爷神像,老侯爷接过来亲手用一旁大碗里早就煮得粘粘的糯米糊了贴在墙上,又拍打了几下,确认已经贴好。 贴好灶王爷神像,接下来就是祭灶了,祭灶女的不能去,只能男的去,所以今天大厨房里没有一个女人,只有老侯爷几个爷们儿和木管家并一些伺候的男仆人。 祭灶时,老侯爷率领着众人跪下,灶王爷神像面前早就摆好了一只生鸡,一只生鸭,一个生猪头,三杯桂花酒,一盘苹果,一颗蜜柚。 老侯爷领着众人跪下后,嘴里念念有词:“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感恩灶神,佑我一门,请司命灶神保佑我崔氏子孙人人平安,仕途顺遂!弟子崔忠义携家中男丁诚心叩拜!” 说完,老侯爷接过木管家递过来的黄色纸钱和用硬黄纸做的金元宝放到面前一个炭盆里烧起来,烧了一会儿过后,开始领着众人向灶神老爷行三拜九叩之礼,站起来跪下去磕三个响头,又站起来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一次站起来跪下去磕三个响头,足足磕够九个响头。 磕完头后,老侯爷把三杯酒水一杯一杯接着倒进已经烧成灰烬的炭盆里的纸灰上,做完这些,老侯爷和众人才站起身来,这就算是祭完灶神了。 祭完灶神过后,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年夜。 大年夜那天,从早上开始,丫鬟婆子小厮等下人们都忙开了,主要就是做年夜饭,要做一百零八个菜,其中有十八个冷盘,十八个蒸菜,十八个热炒,十八个炖菜,十八个糕点,十八样主食。 下人们忙着,主子们也没闲着,都在打扮,务必要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在今天的大年夜团圆饭宴席上穿出来。 落月轩里,史慧云正在给自己和云姐儿真哥儿选衣裳,崔惜云的嘴巴两天前就好了,现在正端着一个小碗坐在桌子边开心的吃着碗里一颗一颗圆滚滚红灿灿,甜丝丝的的糖葫芦。 自从上次她吃糖葫芦时被推了一把,竹签扎进她嘴里受了伤后,她娘亲就不允许她再把糖葫芦扎着竹签吃了,只好叫丫鬟一颗一颗给剥下来放在碗里再让她吃。 另一边,碧翠园里,钱玉宁也正在给两个孩子找搭配的衣裳,还得给他们围上肚兜,不然等一下会吃得满襟都是菜汤残渣。当然,还有小侯爷坐在一边上等着她的那件绣了苍鹰的衣服。 大年夜的团年饭吃的很顺利,这顿饭,从下午开始,一直吃到天黑,这次,席面开了四桌。 老侯爷领着崔大伯,两个侄儿,两个儿子,并四个男孙崔锦桓,崔锦朗,崔锦瑞,崔锦真一桌。 侯爷夫人领着妯娌崔谭氏并她的两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女,自己的儿媳妇史慧云和孙女崔惜云,两个庶出的女儿崔淑静,崔淑兰几个一桌。 老侯爷的三个姨娘一桌,小侯爷的六个姨娘和两个庶出的女儿崔惜月崔惜玉,一个庶出的儿子崔锦凤一桌。 女眷的席面早就撤下了,老侯爷他们那一桌还在喝酒,夜色越冷,酒意渐浓,老侯爷和崔大伯兄弟两喝了几杯下肚,话匣子就拉开了,两人高谈阔论起来,几个堂兄弟也攀谈起来,先还是客客气气的,慢慢就熟络了。 吃过饭,钱玉宁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碧翠园,因为要守岁,她让冬雪多点了两个炭盆,让屋子里暖和一些。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闷,突然想起夏盈的柚子灯来,就让她马上剥了一个,做了柚子灯,柚子灯一点起来,柚子皮的那股味儿就飘散开来,让人闻起来特别舒服。 钱玉宁将柚子赏给了丫鬟们拿回屋去吃,又让刘嬷嬷一人抓了一把糖和果脯给她们,丫头们开开心心的回了屋去。 屋子里一下子就清净了起来,钱玉宁和刘嬷嬷把两个孩子哄得睡着了,一时无事,便围着火炉边烤手边聊起天来。 第一百零一章 大年初一 三更半夜,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子时了,钱玉宁觉得自己实在是困得很,上眼皮打下眼皮,小侯爷现在还不来,看来是不会来了。于是便吩咐刘嬷嬷去院子里闩门,不想刘嬷嬷刚走到院子里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一打开门,看见小侯爷喝得醉醺醺的由他的小厮扶着正依靠在门边,钱玉宁听见声音出来一看,赶紧迎上来和刘嬷嬷一起扶着小侯爷慢慢进了屋。 进了屋后,钱玉宁拿了一锭银元宝出来叫刘嬷嬷出去拿给那小厮,刘嬷嬷依言而行,出去一看,果然那小厮还蹲在门边没有走,于是把银元宝给他,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姨娘给小哥你买茶喝的,大过年的,你也是辛苦。” 那小厮本来还以为今儿是捞不到好处了,没想到一下子得了一个十两的银元宝,喜得当场对着刘嬷嬷作了个揖道:“多谢姨娘,多谢嬷嬷,以后但凡有事只管吩咐小子一声儿,我刘石头就没有不应的。” 刘嬷嬷笑说道:“刘小哥是直爽人,这大过年的,外面天冷,小侯爷自有我们姨娘照顾,你就回去好好过年吧,明儿一早来候着便是。” 刘石头应了一声:“哎,那小子我就先走了,一切劳烦姨娘和嬷嬷了。”说完,屁颠屁颠的拿着银子回去了。 初一一大早,小侯爷和钱玉宁就起来了,今儿可不能起迟了,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要给全家人发红封,一人一封,接了红封的小辈还要和长辈说一些吉祥喜庆的话,这关系到今年的吉祥和顺利,可马虎不得。 到了梅厅,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已经端坐在堂上了,崔大伯一家人也都在,崔书行和两个庶出的妹妹立在一旁,看来就等崔书言和史慧云了。 可是,当大家看见随在小侯爷崔书言身后的人不是史慧云,而只是一个妾室时,不免有些惊讶。还没等他们惊讶完,少夫人史慧云便带着一双儿女到了。 老侯爷见大家都到齐了,哼哼了两声,成功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后,开始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句话:“今儿是大年初一,金风送福,祥云贺喜,家里人往后都要健健康康的才好,屋里屋外,秉贤克俭,家里家外,顺风顺水。老祖宗战场上打下来的世代功勋,全靠儿孙后代坚守,咱们崔氏一门,不求再进一步,安守本分,忠君爱国即可!好了,夫人,开始发红封吧!” 老侯爷一番训话过后,侯爷夫人开始发起红封来,这一次,全府老小都到齐全了,从崔大伯和大伯娘开始,侯爷夫人是站起身给他们两发的。 为了图个吉利,发红封的人边把红封递出去,嘴里边说道:“大年初一,大吉大利!”接红封的人接过红封后,嘴里回道:“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发完崔大伯和大伯娘后,接下来就该给小辈们发了,侯爷夫人在位子上坐下来,子孙们一个一个上前来磕头行礼过后接过红封,侯爷夫人照例嘴里说一句:“大年初一,大吉大利!”接过红封的人则恭敬用自己的身份称呼了侯爷侯爷夫人谢过之后,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祝福语。 从崔书言和史慧云开始,两夫妻跪在侯爷侯爷夫人面前恭敬接过红封后,嘴里异口同声说道:“多谢爹爹娘亲,孩儿祝爹娘万年长青,身体康泰!” 接下来轮到崔书行……等给一大家人发完红封过后,已经是到了该吃午膳的时候了。众人也都疲累得很,等吃过饭后便休息的休息,玩耍的玩耍,大年初一,什么事儿都不用做,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耍好。 至于下人的红封发放权侯爷夫人则把它交给了少夫人史慧云。 史慧云先给自己屋里的各房姨娘一人发了一个红封,一人赏了一个金钗,又给几个庶出的子女一人赏了一个纯金打造小鸡子那么大的金锁项链。然后,才开始给下面的管事发起红封来,管事过后是府里得脸的丫鬟和婆子们,再下来才是一般的下人,叶嬷嬷,春丽春燕并春娟姨娘几个人去帮衬着,一下午下来,总算是人人都领到了红封。 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从大年初二开始,侯爷侯爷夫人,小侯爷少夫人,崔大伯一家人都显得忙碌了起来,毕竟大过年的,亲戚贵友,同门同科同年,上司下属,都是要去走动一下的,就算自己不出去走动,别人家的拜帖也早就遣下人送到了门前,还要接待一下来宾,吃吃喝喝,宴请聚会,联络感情,这些都是免不了的。 在一片忙碌中,很快就过了大年初九,初十那天,崔大伯接到一封青州的急件,收拾东西就要走,老侯爷说过完了大年再动身不迟,可崔大伯说事情紧急,必须马上动身。 大年初十一,侯府全家老小一起在侯府大门前送崔大伯一家人。 崔大伯一家人终于顺利的过完年走了,老侯爷从那天过后就有些沉寂,似乎舍不得这个兄长,倒是侯爷夫人从那天过后就更加忙碌了,带着少夫人今儿去诚意伯爵府,明儿去武昌侯府,后天别府的什么伯爷夫人,侯爷夫人,王妃郡主公主都到了安信侯府。到了侯爷夫人要宴请宾客那一天,钱玉宁等妾室姨娘是不允许出自己的院门儿的,免得惊扰了来到府中做客的贵人们。 大年初十五,侯爷夫人安排好了家宴,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餐,大家早早用完饭,准备出府去看花灯。 今天是上元佳节,京中可谓是灯火通明,街道上两面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买花灯的人在灯上写谜语以吸引客人,若是客人猜中了谜底,卖灯人便把这盏花灯赠予他,若是没猜中又实在是喜欢的话,也可以花银子将花灯买下来。 在京城的护城河漓江边上,每年上元节都有许多在江中放灯的人,有的是寄思故人放的船灯,有的则是祈福放的莲花灯,还有的是姑娘为自己和情郎放的事事如意灯,祈求事事如意,白头到老的意思。还有许多放一般的白纸河灯的小孩子,则纯是为了好玩了。 今天是唯一一天夫人姨娘小姐们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上街的一天,府中的女人们都很高兴,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穿戴一新,带上各自的贴身丫鬟,叫婆子奶妈子抱好小少爷小姐们,由府中的护院带着浩浩荡荡的出了侯府的大门。 钱玉宁也带着两个孩子和其它几位姨娘一起跟在少夫人身后,出了侯府大门,走了一段,暮色渐暗,众人隐约看见前边的一条长街上全是灯光,越走越近,天色越暗,灯火越是明亮。不知谁家买了烟花在河边放着,灿烂的烟火冲破了夜色,在空中绚丽多彩的燃烧着,孩子们欢笑着,叫着,跳着,异常的快乐。 出门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素不相识的文人士子们见了面都要礼貌的打一下招呼,说一声新年快乐,然后抱以微笑而过。妇女们见了面也都会友善地给对方一个羞涩的笑意,一切都是和平友善的。小孩子们见了面最先看的是别人手上有没有花灯,是什么样式的,若是样式没有自己的精巧,不免要得意半响,若是见对方手上还是空空如也,自身会更加骄傲,而还没有花灯提在手上的孩子也会向父亲母亲要求着,巴巴的看着大街两边卖花灯的,无论如何也要买一个,若是父母不答应,他马上就能惊天动地的哭闹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上元佳节 到了街上,侯府众人津津有味的边走边看着,这里也好看,那边也有趣,在侯府中哪有这般的趣致,每日里就是呆在一方小院子里,简直无聊透顶。 崔惜云吵着要花灯,还指明了要玉兔花灯,这玉兔花灯整条街上就只有一个,是店家的镇店之宝,做的精美绝伦,活灵活现的,玉兔灯就挂在店家的招牌上,灯上写了谜语“奇怪事情多,纸里包着火”,店家招牌上写明了,猜中就送的,可是侯府众人猜了又猜,愣是没有一个猜中的。今日小侯爷和二爷都没有来,成年男丁就只有府里的护卫,由铁头领头,铁头也猜不出来,唯一读过书的就是今年才五岁的崔锦真,可是,他也抓耳挠腮的猜不出来。 眼见没人能猜出来,少夫人叫叶嬷嬷去和店家说,多少钱,她买了,可是店家死脑经,愣是和钱过不去,硬着脖子说,这个玉兔灯是不卖的,其他的灯猜不中可以用银子买,就这个不行。 史慧云只好转过头来对崔惜云说道:“云儿,人家不卖,改别的吧。” 可崔惜云就看中了那一个玉兔灯笼,哭着闹着就要那一个,站在哪儿就不挪脚了,非要把那灯拿到手才走,史慧云被她闹的没办法,转过身亲自向店家说:“店家,给你一百两,把那灯给我。” 卖灯的店家仍是摇头:“这位夫人,不是小的不给你,而是这是祖上的规矩,咱们家这玉兔灯每年只做一个,在上元节这天赠与有缘人,你若是猜中了灯谜就是有缘人,小的立马免费奉送,若是猜不中,给一万两银子小的也是不卖的。” 史慧云听得皱眉:“真是岂有此理,你一个卖灯的,竟敢和本夫人这么说话,铁头,去给我教训他一下,你们几个,去把那玉兔灯给我拿下来。”她吩咐完铁头又指着铁头身后的几位侯府侍卫说道。 铁头为难的看了一眼少夫人,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围上来的许多老百姓,正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是练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能听见许多人说他们在仗势欺人,压迫百姓。铁头眼神忧郁,心里在哀嚎“小侯爷,我真下不去手啊!可不执行命令又不行,我马上就要变成千夫所指的狗奴才和鹰爪了,好恐怖啊!”铁头尽量放慢自己的速度,一切都是慢动作,不情不愿的磨蹭着,虽然耳朵里听见了少夫人的吩咐,可是嘴里却把着门儿没有应承。 其他几个侍卫自然也听到了少夫人的命令,他们齐刷刷的看向自己的头儿铁头,见头儿没有应承,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 史慧云看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自家的下人却不听自己的指挥,已经有许多人在捂着嘴巴偷笑了,更有甚者直接笑出声来,嘲讽之语脱口而出。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皮,厉声向铁头和侍卫们喝骂道:“你们还不快去将那无礼之人给本夫人拿下,不听命令,本夫人让小侯爷废了你们。” 铁头见少夫人发怒了,这下不敢再磨蹭,正准备挥手招呼一众侯府侍卫执行命令,突然,一阵童声传来:“奇怪事情多,纸里包着火。店家伯伯,这说的不正是这玉兔花灯本身吗?”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粉红色绣花锦纹的小姑娘正由一位独眼龙中年男人抱着,手里提着一个仿制的粉红色八角宫灯,她手上的宫灯很小,只比两个茶碗重叠起来大上一点,可谓是小巧玲珑,她本人也很小,一副细致的长相,梳着一个双平髻,髻上垂下几缕发丝来附在耳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店家。 店家见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面上一阵尴尬,开口说道:“这位小姐,这谜底你说错了,可不是这玉兔花灯本身。” 那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店家说:“店家伯伯,那请问这玉兔花灯算不算灯笼呢?” 店家皱眉说道:“这当然算啦!”心说,今儿个捣乱的人可真不少,不由得偷偷抬眼看向河边太白楼酒楼上正临窗而坐依在窗前看好戏的主子。 那粉衣小姑娘笑了:“店家伯伯,这玉兔花灯即是灯笼,你这谜语“奇怪事情多,纸里包着火”的谜底又正是灯笼,那怎么不是这玉兔花灯本身呢?” 店家一下子被问住了,呆楞在原地,周围的百姓们拍手叫好,纷纷说道:“小姑娘好文采,店家,即是别人猜中了,你该将这花灯双手奉上才是,怎么倒装起傻来了。” 一旁太白楼上突然掉下来一件物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众人望去,却原来是一把玉骨扇面儿,此时正躺在太白楼大门口地上,一副白玉做的扇骨摔得粉碎。二楼临窗一人兀自拍着一双手掌啪啪作响,脸上一副极是高兴的神色,嘴里说一声:“好!” 却原来是一个富家公子少年郎,十一二岁的样子,眼见一副价值连城的玉骨扇面儿摔碎了也不心疼,反而脸上满是笑意。太白楼门前,只见一个青衣小厮从楼里飞奔而出,细心捡起已经被摔碎了扇骨和扇面儿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进了太白楼去。 楼下的店家见二楼上主子说好,那敢说不好,赶紧取下那玉兔花灯走上前去,双手奉给那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笑了笑,露出脸上一对可爱的酒窝来,提起自己手上的八角花灯来给店家看了看,又用手指着史慧云旁边还含着泪水的崔惜云说道:“店家伯伯,你看,我已经有花灯了,多谢你的好意,我看那位小姐如此喜爱这玉兔花灯,便劳烦你替我转赠予她吧!” 卖花灯的店家愣了一愣,看了看太白楼二楼临窗的位置,然后依照着小姑娘的话做了。 就这样,崔惜云如愿以偿得到了玉兔花灯,终于破涕为笑起来,众人再向那小姑娘看去时,却发现她已经由那独眼男人抱着走远了,那男人走得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两人的背影。 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了,出了这事儿,史慧云也没了看花灯的心情,说要回去了,几位姨娘只好跟着回去,只老侯爷的三位姨娘和三小姐四小姐说还要逛一会儿,于是史慧云吩咐了两个侍卫跟着,自己则带着钱玉宁几人往回走。 钱玉宁又看了看那小姑娘消失的位置,她刚才突然觉得那小姑娘好生亲切,为什么?而且,看她又是如此的面熟,就像认识了许久的人,可是,她们明明没有见过,那抱着小姑娘的独眼龙男人她也是不认识的,但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呢? 而另一边,太白楼的雅间里,店家正跪在一个少年面前,脸上苦哈哈的说道:“世子爷,下次可别再派我去卖灯了,每年都遇到奇怪的人,我今儿竞载在了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姑娘身上,回去府里惹兄弟们笑话。” 那少年人,也就是刚才在太白楼二楼临窗之人,因为为小姑娘鼓掌而摔了玉骨扇面儿的败家子就是他的,原来他就是诚王府世子爷慕容昭。只见他看着做店家打扮的王府侍卫笑得前俯后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后来实在是看那侍卫恼了,才开口说道:“王大,你放心,回府后,谁要敢笑话你,我就让他挑一个月大粪,然后明年的上元节叫他替你来摆卖花灯的摊子。”说完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王大跪在地上,看小主子那个乐啊!心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早知道就随兄弟们上战场了,本想着留在王府世子爷身边是个美差,没想到,现在每年都派他出来卖花灯,他已经成了整个王府的笑柄了,人人看见他都捂着嘴偷乐,他已经频临奔溃的边缘。王大在心里哀嚎“世子爷,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别人家的世子爷都在忙着学习打仗宫斗争宠想方设法要当上人上人,你却在这儿尽整些幺蛾子出来。” 慕容昭忍住笑,看着王大忧郁的眼神说道:“王大,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给我去查一查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 王大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世子爷,只见这位小爷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好想晕过去啊。王大无助的看向世子爷身后的几个侍卫,只见他们都忍住笑一个个的抬头望着天花板,喉结一动一动的,就是不看他。王大心想,别以为他不知道,等一下他一移开视线,他们肯定就会看他了,如果等一下他走了,他们一定会聚在一起谈论和笑话自己的,都是一群没有义气的家伙,王大只想仰天长叹,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第一百零三章 锦瑞身死 史慧云带着自己房里的姨娘,一行人走在街上十分醒目,一群美貌高贵,浑身挂满金银珠宝的女人,估计要不是震摄于几位夫人后面那六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高大侍卫,早有人上前来抢劫了。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不,黑天暗日之下,美人没有带护卫,穿得这么华贵就这么出门可是很危险的啊!毕竟歹徒是有脑子的呀,相比起劫财和劫色来选择,他们肯定是选即劫财又劫色,如果匪徒是一个男人,而刚好他正常的话,在脑子没有坏掉的情况下,他是会这么干的。 几人占据了大街的中间,一路浩浩荡荡回侯府去,路上的行人百姓们看见这一群人都选择了让一让或是避到一边向她们行注目礼。不过,很快,她们就会给别人让路了,因为,在她们身后,远远的来了一辆马车,而且跑得飞快,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普天同庆,连皇帝老儿都放了假,如果不是有急事,谁会那么晚了还驾着马车在大街上狂奔啊! 说话间,那马车已经离她们一行人很近了,侯府众人慌忙躲避,可是闪躲不及,被那马车挂起来的风和泥土扬了一头一脸,连身上的一身衣服也瞬间上了灰尘,脏了一大片。 史慧云走得最靠中间,更是差点被马车刮倒,幸好一旁的春燕扶了她一把,不然肯定跌一个狗吃屎。 那辆马车本来已经越过了她们向前驶去了,可是却又奇迹般的在众人眼前停了下来,史慧云怒不可抑,胡乱拍着身上的灰尘,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准备大发雌威,不料,马车里下来一个人倒让她吓了一跳,一时像哑巴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原来,车里下来的正是前不久才来过侯府的崔大伯次子崔书刚,只见他一身黑衣,跳下车来,面色苍白疲倦又透着一股阴郁,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剑,怨毒的紧紧盯着史慧云。 史慧云一看情形不对,正想往回跑,不料崔书刚动作更快,一个大跨步上前来抓住她的手就将她生生扯上了马车,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史慧云已经进了马车了,崔书刚也是一个纵身跳进了马车,马车又重新启动起来。 铁头和侍卫们反应过来,想追上前去,可是迟了一步。正在懊恼之时,只见一个小丫头眼尖的看见了黑色马车上的一朵小白花惊呼一声道:“那是什么?”众人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马车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叶嬷嬷也看见了,纯黑色的马车,一朵小白花,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纯黑色的马车不是说没有,可是马车全身都用黑布,上面还有一朵突兀的小白花就有点诡异了。叶嬷嬷打了一个冷颤,摇了摇头,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少夫人被崔大伯家的次子崔书刚抓走了,这一下,众人真的是没有游玩的兴致了,急匆匆的赶回了府里。 回到府里,几位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静悄悄回了自己的院子。少夫人的事不是她们该过问的,她们也过问不起,还是回自己院子里安全一些,大家一下子从过年的喜庆里突然感觉到了冰冷的寒意,原来,冬天还没有过去,不信你看,外面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其实上元节花灯就挂在积雪的大街上,只是刚才因为太兴奋,而且人很多,满街都是花灯明亮的照耀着,像一个美好的梦境里,所以没有感觉到冷而已。现在,梦醒了,大家都感到了寒冷。 一上马车,史慧云就吓得尖叫起来,因为车上有一具尸体,是崔锦瑞的,才两岁的孩子,本来好好儿的,现在却冰冷冷的躺在马车里。 史慧云一下子觉得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是死人的味道,她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挨着崔锦瑞的尸体,但是也不能靠近崔书刚,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恨意,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里面充满了杀气。 史慧云警戒的看着崔书刚,防着他向自己扑过来,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在惧怕,但是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是不妥,如果再惊呼出声,恐怕事情会更糟。 马车飞奔,很快便到了侯府,崔书刚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冷冷说道:“下去。” 侯府门前守门的小厮只看见侯府门前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停后,上面下来一人,竟然是少夫人,他们还没有惊讶完,又看见车上下来了一人,竟然是老侯爷的哥哥青州知府崔忠信的次子崔书刚。他全身黑衣,发丝凌乱,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一双眼睛射出怨毒的光芒。 史慧云下了车后就像侯府内狂奔,崔书刚示意马车上下来的赶车人去把她抓住,那人看来是练家子,两三下就轻轻跃到正在努力奔跑的史慧云身边将她擒拿住,史慧云见自己被一个糟老头子擒住,惊惧交加,拼命挣扎,可是怎么也脱不出身,她大概是真的吓傻了,竟然不知道吩咐侯府下人和侍卫上前来帮忙,仍是咬着牙做着徒劳无力的挣扎。 大概是有人去禀告了小侯爷,崔书言出来走到二门处就看见自己的妻子史慧云正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精壮男子反捉着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走上前去对那人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冒犯我夫人,还不快放手。” 那人瞟了崔书言一眼,似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崔书言气结,正想出手教训一下他,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大哥。”崔书言看见了大门口缓缓走进来的崔书刚,手上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孩子正向着自己走来,他一脸的悲戚之色,面容憔悴,不修边幅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一看见这个情形,崔书言的心不禁跳漏了一拍,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书刚,这是怎么了?”崔书言忍不住问道。 崔书刚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史慧云,说道:“大哥,这就要问你的好夫人了,为何要小弟绝后啊!”他突然大吼一声,跪在崔书言面前,把手上的孩子高高举起,痛哭失声,一个大男人,鼻涕眼泪横流,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崔书言。 崔书言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差点扑倒在地,他指着史慧云,手上颤抖,想问一句“是不是你做的?”可始终又问不出声。 “言儿。”原来是老侯爷来了,他走到跪着的崔书刚旁边,亲手将他扶起,温和的说道:“书刚,我们还是到里面说吧。”然后老侯爷看了儿子一眼,率先向府里走去。 崔书刚站起来,抱着手里儿子的尸体,也跟着老侯爷进去了,崔书言走到史慧云旁边,拉住她的手,一下子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一路拉着进去了,那个糟老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第一百零四章 砒霜中毒 进到永和院,老侯爷坐在堂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 崔书刚哭着跪在地上,把儿子的尸体轻轻平放在跟前,指着他黑青的颜面说道:“二叔,我这可怜的孩子是被堂嫂害死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侯爷没有说话,而是吩咐了一个侍卫拿着自己的令牌去衙门找来仵作和大夫。 仵作和大夫很快就来了,老侯爷命他们验尸,只见两人对着崔锦瑞的尸体一阵折腾,一会儿掀开眼皮看一看,一会儿又掰开嘴巴看,还扯了几根头发下来细细查看,最后得出了结论,两人对老侯爷禀报说,这孩子确实是死于剧毒砒霜,这种毒很厉害,计量小就会损伤人的五脏六腑,剂量大就会马上毙命。 两人又问有没有孩子吃过的东西,要拿来检查,崔书刚把随身带来的糕点拿出来递给大夫,用一方手绢包着,打开一看,确实是侯府里大厨房常做的糕点。大夫和仵作把糕点捏碎,细细查看,又叫人捉来一只小土狗,把糕点给它吃了,吃了一块它还摇着尾巴想要,待到给它吃下第二块糕点时,它居然七窍流血,全身抽搐,倒在地上死了。 崔书刚看狗儿死了,似乎是想起了儿子死时的样子,忍不住哭着说道:“瑞儿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和它一模一样。” 仵作和大夫对老侯爷说道:“侯爷,这糕点中确实有毒物砒霜,只是加的量很小,一个一两斤的小狗吃上两块就毙命的话,照此推算,这个两岁多的孩童大概是吃了有三四十块的样子才会毙命的。” 崔书刚泣不成声的说道:“原来如此,锦桓,锦朗不喜欢吃甜食,才逃过了一劫。我家柳姐儿这两天闹肚子也不敢多吃,只锦瑞爱吃糕点,就多吃了些,没想到我们走在路上的第三天他就开始全身抽搐,昏迷,浑身变得发烫且通红,我们赶紧停下来就医,可是还是没能救回来。一位大夫说,我家瑞儿是中毒了,我们把瑞儿吃过的所有东西拿给他检查,问题就出在糕点里。这些糕点都是我们走时府里准备的,一个大厨房的嬷嬷拿来时还说了是少夫人吩咐给我们做的,让孩子们在路上当零嘴吃。” 老侯爷看了一眼被崔书言拉拽进来,狼狈不堪的儿媳妇史慧云,问道:“那书刚你想怎么办?” 崔书刚转过头去仇视着史慧云,恶狠狠的说道:“我要她死,一命抵一命!” 史慧云脸色惨白,强装着冷静,只是全身已经开始在颤抖,她颤抖得厉害,抓住她手的小侯爷最知道这一点,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用失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史慧云浑然不知小侯爷的失望,她现在只是不停的在颤抖并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抑制这种颤抖,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侯爷皱了皱眉,问道:“书刚,何以见得锦瑞的死就是史氏所为呢?你有什么证据?” 崔书刚用手指着史慧云说道:“就是这个毒妇,在给孩子们吃的糕点里下了毒,想毒死几个孩子。二叔,你说,这府里到底是谁和孩子们过不去,想要孩子们的命?”他看着老侯爷冷冷的说道,眼里的怨恨越来越浓越深。 老侯爷看了侯爷夫人一眼,侯爷夫人说道:“好侄儿,许是你们弄错了,我的儿媳妇我清楚,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呀!慧云?”侯爷夫人看着史慧云,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双眼像刀子一样扎在史慧云眼睛里。 史慧云这一下好像才开始清醒过来,跪下哭诉道:“母亲,我没有做过,我不知道,不是我。” 崔书刚语气森冷:“毒妇,你撒谎,就是你做的,还想抵赖,我家锦朗不小心撞倒了你家云姐儿,你就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狠毒,竟然一出手就要孩子的命。”他越说越激动,额上青筋暴起,双眼也似要突出来一样,整个样子很恐怖,像地狱来索命的饿鬼。 史慧云直吓得往小侯爷身上缩去,一边连声哭诉着说道:“我没有,不是我,叔叔,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呢,小孩子玩闹而已,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侯爷夫人对着崔书刚说道:“你看,你堂嫂也说了不是她,书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见她不认账,崔书刚气愤的说道:“那就去把大厨房的婆子叫来问问,看是不是这毒妇叫她送的糕点。初十那天我们走时,就是一个厨房的婆子来送的糕点,把人提来一审便知。”不愧是当县令的,崔书刚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老侯爷点了点头,问道:“书刚,是厨房的哪一个婆子,你可看清楚了?” 崔书刚说道:“是一个胖婆子,我也不知道她姓什名谁,当时她和我的夫人在一旁说话,后来我问夫人,她说那婆子是府中大厨房里一个厨娘,听了少夫人吩咐,来送糕点的。不过我当时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右侧脖颈上面有一颗凸起的大黑痣,二叔着人去大厨房将人找来一问便知了。” 老侯爷于是叫了左右两个侍卫去大厨房把一个脖颈上有大黑痣的婆子找来,堂上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沉默,只有史慧云还在小声的饮泣,其他人都是面色不虞,嘴巴紧闭。 过了一会儿,两个侍卫回来了,两手空空,老侯爷不禁问道:“人呢?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长些的开口说道:“秉侯爷,那个脖颈上有大黑痣的婆子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老侯爷追问道。 那侍卫说道:“只是,这人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属下两人去到大厨房没看见脖颈上有大黑痣的婆子,于是找来厨房的吕管事,吕管事说这颈脖上有大黑痣的婆子厨房道是有一个,是一个小灶上的婆子,姓汤,人称汤婆子。只是今儿他也没有看见过汤婆子,于是吕管事找了许多人来问,大家都说今儿是没有看见汤婆子,大家伙于是找起人来,大厨房,下人房,里里外外的找,最后在她屋子里的床头柜地下,她上半身趴在床上,下身跪躺在地上,已经是死得硬邦邦的了。” 这么说来,大家伙儿都愣了,怎么一说要找她来对质,她就死了? 这时史慧云哭泣的声音又大了一些,好像是在述说着她是被冤枉的。 老侯爷只好对崔书刚说道:“好侄儿,那婆子已经死了,想来是畏罪自杀,你这孩子也已经救不回来了,这样吧,二叔给你五万两银子,再给你尽力在京城谋一个官职如何?” 崔书刚恨恨的说道:“不用了,侯爷,那婆子恐怕不是畏罪自杀吧,定是被这毒妇毒死的,杀人灭口。我家锦瑞就是被你家害的,咱爹说了,若是你们不处置了这毒妇,给我们一个交代,咱们两家就恩断义绝,从此一刀两断。”说完,抱着地上崔锦瑞的尸首毅然走了出去,那个武功高强的糟老头跟在他身后。 崔书刚走后,叶嬷嬷悄悄摸进来,想要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史慧云,老侯爷突然大厉声问道:“史氏,你老实交代,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老侯爷神情恐怖,面色铁青,又加上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语气,史慧云一下子被吓住了,但是她努力维持着镇定,苍白着脸,嘴上仍是说道:“没有,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她心中忐忑不安,不停的重复着。 见她这么说,老侯爷脸色一下子缓了过来,长出一口气,挥了挥手,疲倦的说道:“你们下去吧,我累了。” 叶嬷嬷连忙把史慧云扶起来,许是跪得久了,她整个人手脚冰冷,略显僵硬,一时之间无法走动,紧紧依靠在叶嬷嬷身上,春丽见状也上来帮忙,一起把她扶回了落月轩,小侯爷沉着脸跟在几人身后。 第一百零五章 史氏梦魇 到了落月轩后,叶嬷嬷把史慧云扶到内室床榻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吩咐丫鬟们端热水进来服侍。丫鬟们轻手轻脚的绞了帕子一阵热敷,叶嬷嬷又是帮史慧云捏手,又是帮她按头的,又叫了春燕来一起给她按摩腿脚。过了许久,史慧云眼珠子动了动,说要喝水,叶嬷嬷去端来热茶水,春燕扶她起来喝了,她又躺了下来。 这时,崔书言的耐性也已经用光了,出声把叶嬷嬷等人叫了出去,叶嬷嬷和丫鬟们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见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史慧云两个人,崔书言走到床前去,捉起史慧云的一只手,逼问道:“人已经走了,你现在对我说实话,毒,是不是你下的?” 史慧云转过头来,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对着他说道:“小侯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其实,史慧云现在也蒙圈了,她只是叫叶嬷嬷想法子放一些三五年后才能发做的药粉,怎么会成了砒霜呢?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难不成是叶嬷嬷临时改变了主意,将三五年后才发做的药粉换成了马上就会发做的砒霜?她是不是老糊涂了,她是想害死自己吗?史慧云脑子里开始慢慢清醒起来,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儿。还有,厨房里的汤婆子怎么会死了呢?看来等一下小侯爷走了,要好好的问一问叶嬷嬷才行。 见史慧云这么说,崔书言这才放开她的手,说道:“最好不是你,若真是你做的,我便马上休了你。”说完,一甩手,满身怒气的走了出去。 叶嬷嬷一直守在屋子外面,见小侯爷怒气冲冲的出了屋子,才敢进去,一进去就见少夫人一个人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顿时一阵心痛,上前去摸了摸史慧云的额头问道:“少夫人,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奴婢给你柔柔。” 史慧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嬷嬷问道:“嬷嬷,为什么汤婆子死了?是不是你杀了她?” 叶嬷嬷一惊:“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死了,也真是奇了怪了。” 史慧云不信:“你没有那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你叫去送糕点的人是不是就是她?” “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锦瑞公子是中砒霜毒死的,可奴婢没有放砒霜啊!奴婢放在糕点里的东西明明就是从番人手上买来的迷粉,汤婆子无缘无故的死了,奴婢这心里是既高兴又害怕啊!” 史慧云紧紧盯着她:“你高兴什么?又害怕什么呢?” “汤婆子如果还活着,被捉去一审,要是她受刑不过,说出了这糕点是奴婢叫她送过去的,岂不是坐实了少夫人就是指使下毒之人!虽然我们下的只是迷粉,但到了那时,谁还会听我们解释呢?所以她死了,道也是脱了我们的嫌疑。可是她现在死了,又不是奴婢动的手,那就一定是那下砒霜之人下的手,这人是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针对崔知府一家还是针对我们呢?对此,我们一无所知,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所以,奴婢心中害怕。” 史慧云又再问了一遍:“叶嬷嬷,你老实同我讲实话我不会怪你的,现在汤婆子死了,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还得替你掩着。” -[]叶嬷嬷叹着气,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神情落寞的说:“若是少夫人不信奴婢,奴婢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奴婢真的没做过,现在奴婢当着少夫人的面前发个誓,若这事是奴婢做下的,那就叫奴婢不得好死,万箭穿心。” 史慧云见叶嬷嬷发了毒誓,似乎是相信了她,无力的转过身子平躺在床上,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床顶上罩着的如意四季春团绣蚊帐发呆。 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嘴里说道:“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小侯爷再不信我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说道:“到底是谁要害我,贱人,都是一群贱人,巴不得我死了,好来占我的位置,凭你们也配吗?出身如此低下,给本夫人提鞋都不配,只知道天天勾引小侯爷,不要脸的一群贱人!” 史慧云越骂越激动,越骂越大声,叶嬷嬷一看情形不对,马上起身一看,见少夫人双眼凶狠,面色潮红,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不停的胡乱骂着,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即使她再生气,也不会如此不可控的。 叶嬷嬷试探性的唤了史慧云几声:“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少夫人,你快醒醒,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奴婢啊!” 叶嬷嬷叫了两三声,史慧云仍然像没有听见一样,仍自顾自的大声骂着,叶嬷嬷抓住她的两边肩膀拼命摇晃,她也无知无觉,还是不应一声。 叶嬷嬷见她像是听不见自己说话一样,一狠心,伸出大拇指上又硬又长的指甲就往她的人中掐去。 这一下,她终于有了反应,惊叫一声,醒过来怒视着叶嬷嬷说道:“嬷嬷,你为何掐我?” 叶嬷嬷一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少夫人,你刚才梦魇了呀!奴婢叫不醒你,所以才斗胆掐了你一下。幸好是醒过来了。” 史慧云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少夫人,你不知道啊!刚才你自己在哪儿骂人,说什么贱人,勾引小侯爷什么的。” “我没有说错,就是那几个贱人要害我。”史慧云脸上现在阴沉的可怕。 “那少夫人觉得会是谁呢?” “谁有儿子就是谁,哼,想害死我,然后再害我的锦真,想都不要想,就凭她生的那个小杂种也想和我的锦真争,钱玉宁这个贱人,我不会饶过她的。” “这,少夫人,会不会是其他姨娘做的呢?” “其他几个贱人没有儿子,就她钱氏生了一个儿子,不是她还会有谁?这个贱人,我饶不了她,还有她那两个小崽子。” “可就算钱氏胆大包天,害了少夫人,她的儿子也不会成为嫡子,她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她可以害死我,就可以害死我的锦真,我的云姐儿,没了锦真,她生的小杂种就是小侯爷的独苗了,你说她何必?” 叶嬷嬷一想,也对,不禁愤慨的说道:“这个钱氏不守本分,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府来的,进来了就是个祸害。” “哎!我呀!当初也就是听信了老太太的话,以为她已经将钱氏解决了,没想到一个不察,就让她进了府里,还生下了两个小祸害来,现在我真是后悔莫及啊!当初就该狠下心除了她的。也免了现在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让我日日不得安宁。” “少夫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且静伏几日吧,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你叫大厨房的采买去家里把我娘亲叫来,就说我病了。” “好的,少夫人,那您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去吩咐大厨房的采买杜大娘一声儿。”叶嬷嬷说完,担忧的看了史慧云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史慧云仍是在床上躺着,看都没看叶嬷嬷一眼。 第一百零六章 无心睡眠 此时,钱玉宁正在碧翠园内和刘嬷嬷孙嬷嬷一起研究过年时少夫人赏下来给她的金钗和给两个孩子的金锁。 这金钗她和其他五位姨娘一人一支,样式普通,也是代表了她们的身份,永远是妾室,低人一等,主母坐着她们就得站着,主母吃饭,她们就得在一旁伺候着,自己生的孩子要认嫡母为母亲,而自己这个亲娘却要被亲生孩子称呼一声姨娘。 想起这些,钱玉宁心中真是万分悲凉,怪只怪自己没那个命,本来嫁了一个举人老爷,只要魏明远以后考上了进士,谋一个官职,自己也是一个堂堂的官太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竟然死了,不过就算他没有死,自己也当不成官太太了,毕竟自己是被休弃的。弃妇如何再上堂? 如今看来,小侯爷已经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她只盼凤哥儿将来长大了有出息,也让自己享几天清福。只是,这侯府中波诡云谲,住在里面,虽说平日里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也难保别人不算计你。 钱玉宁盯着手里的一支金钗发呆,听说崔大伯家的小孙子死了,他爹把儿子的尸体抱了来说是府中的少夫人做的。钱玉宁没有见过那孩子死时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听说是被毒死的,仵作和大夫来了检查后说的,只是心里觉得可惜,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只比自己的凤哥儿大一岁,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现在说死就死了。 少夫人说不是自己,大厨房的汤婆子也死了,那这下毒之人会是谁呢,钱玉宁无论如何想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这侯府中真是处处让人害怕,不知道下一刻,又会有什么事发生,又会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死去,下一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钱玉宁突然想起有一次她无意间抬起头来,看见了少夫人看自己的眼睛,她看着自己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嫉恨,像一条毒蛇一样紧紧盯着自己,她当时吓得马上低下了头去。 孙嬷嬷拿起桌子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金锁端详起来,这小金锁是一个祥云形状的,锁上正面写着吉祥如意,反面写着长命富贵,锁的上端用一根牢固的红色丝线牵着,做成一个圈状,以方便小孩子挂戴在脖子上,锁的下端摇挂着三颗半开口的金铃铛,一摇动起来便叮当作响,最是趣有趣。但是奇怪的是,这黄金长命锁一般是全封闭式的,寓意锁住平安长命,富贵吉祥的意思,这两个小金锁的两侧却是各开了三个小眼,只比一根针要大上一些。钱玉宁看了就有些不舒服了,少夫人你不想送就不要送罢,送了又给在上面打上洞眼,这明摆着就是要泄了两个孩子的长命富贵之气,那戴这金锁还有什么意思呢? “收起来罢,两个孩子还小,戴不了这金锁,以后等大一些了再拿出来戴吧!”钱玉宁把手上的金钗一起递给孙嬷嬷说道。 孙嬷嬷把金钗接过来,和两个小金锁一起装进一个红色的荷包里,拿进去放好。 夜已经深了,钱玉宁还不想睡,于是叫来刘嬷嬷孙嬷嬷一起陪着聊天。 她突然想起今儿街上看花灯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忍不住问道:“嬷嬷看见今儿那个女娃娃没有?” 刘嬷嬷还没有说话,孙嬷嬷抢着说道:“看见了,看见了,可真是个伶俐的小女娃,长得水水嫩嫩的,看起来就惹人爱。” 刘嬷嬷见孙嬷嬷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只好在一旁点头附议道:“奴婢见了也觉得很是喜欢,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娃娃,这么小就这么聪明,长得也有灵气,长大了还不知道是如何的绝色呢!” 钱玉宁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见了她总觉着很是亲切的样子,哎!可我又从来没有和她见过。大概是想我的大妞妞了,若是大妞妞在我身边长大,也该是和她一般大的,哎!”她说着叹起气来。 刘嬷嬷突然道:“难怪奴婢觉得那女娃娃看起来面熟得很,现在姨娘一说起来,怎么奴婢突然觉得她和姨娘似是有些挂象呢?会不会就是姨娘要找的大妞妞啊?” 刘嬷嬷这话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她这么一说,钱玉宁自己再回想起来,也觉得她真的很像自己的大妞妞,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呼出声:“那,她到底住在哪里呢?哎!刚才我真是糊涂了,只顾傻看着,竞忘了跟上前去看看或是问一问也好啊!这下子,哪里去寻找呢!” 刘嬷嬷安慰道:“姨娘,你也别急,这人只要在京城,慢慢找,总能找到的,你这样一急,倒乱了方寸。要不,咱们请铁护卫帮咱们打听一下,上次应芳的事儿他不是三下两下就打听出来了吗!我看他行。” 钱玉宁想想也是,自己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个事儿,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出门去做打听的事情,再说了,侯府也不允许女眷们随意出门的,少夫人尚且如此,受着管束,更何况她们这些姨娘和丫鬟婆子们了。 仔细想一想,还是刘嬷嬷的话说的有理,不过,要用到铁头,要不要先去和小侯爷说一声呢?还是算了吧,今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小侯爷肯定是心情不好的,何必再去惹他,不如缓几天再说。心里打定主意,钱玉宁又想起了崔大伯家死去的小孙子来,只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 刘嬷嬷见姨娘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因为一时见不到那小姑娘又没有她的消息,所以郁闷,于是关切地问道:“姨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的脸色这样白?” 钱玉宁拧了拧眉:“也不是,就是突然想起了崔大伯家死去的小孙子,一时觉得可怕而已,想不到咱们府里竟然有如此恶毒的人,对一个小孩子用上了砒霜这种剧毒,当真是可怕呢!现在又不知道这人是谁,我心里始终不安定,总觉得慎得慌。” 刘嬷嬷看了看四周,凑到钱玉宁耳朵边上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姨娘,她们都说,是少夫人做的呢!” 钱玉宁也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只要安分守己,我想别人也奈何不了咱们。以后,出了碧翠园,对外边的人,多提防着便是了,多一个心眼儿。但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让人传了出去,进了别人的耳朵里,咱们可就都没有命了。” 刘嬷嬷点头,一个劲儿的说:“是是是,奴婢知道了,方才是奴婢一时糊涂,以后再不会说了。” 钱玉宁见刘嬷嬷一脸的惶恐,想来是自己方才讲的话吓到了她,也不忍再去苛责,只说了一句:“两位嬷嬷也都累了,下去歇着吧,叫夏盈冬雪进来伺候便是。” 刘孙二位嬷嬷应着站起身来退了出去,夏盈和冬雪进来伺候钱玉宁洗漱宽衣,又扶着她在床上缓缓躺下,盖上被子。 床铺里很暖和,可钱玉宁总是睡不着,耳朵里听着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丑时四更天了,自己还没有睡着。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个人进来了屋子里,钱玉宁觉得是小侯爷,可在黑暗中又看不明白,于是做起身来想下床去。 刚撩起床上的帐子,一个声音传来:“玉宁别起来,是我,睡吧!”来人摸黑到了床边,脱了鞋子和外衣上了床,果然是小侯爷。 他带着一身的寒意,一伸手把钱玉宁搂到自己的怀里,她能感觉到他这一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疲倦与冰冷,于是,她伸出自己温热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上了他的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一直到天明。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交代 一大早起来,小侯爷连饭也不吃就走了,他要赶着去永和院,同父母一起商量史氏的事儿,大伯家小孙子崔锦瑞死得蹊跷,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 昨儿夜里,侯爷侯爷夫人小侯爷三个人商量了大半夜,还是没个主意,因为没有证据,史氏也一直说自己冤枉,她没有做过,那史氏自然是不能休的。 可这毒死锦瑞的糕点确实又是由侯府大厨房的汤婆子送去的,若是汤婆子还活着,一问便知,这害人的东西到底是谁指使她送去的,问题就在于,汤婆子死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现在大伯一家要个交代,他们又直指糕点就是史氏派人送去的,史氏却失口否认,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到底是谁做的呢?总之,不管是谁做的,这事儿就是扣在了侯府的,俗话说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不管怎么样,侯府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崔书言边急匆匆的走在去永和院的路上,边脑袋里没闲着,想着这个事儿。说不定,大伯一家会以为就是自己和爹指使下人去做的,那这误会可就大了。所以,必须要给一个说法出来,还要给人一个交代,至于要怎么交代,拿什么交代,都是一个问题,现在就是要找证据,找出这样一个凶手来,想想府里竟会出现砒霜这种毒物,就让人不寒而栗,而且还是出现在糕点里,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终于到了永和院,侯爷和侯爷夫人已经起来了,两人也是一夜没睡好,这么大年龄了还遇到这种事儿,操心了一夜,连头发也白了不少,崔书言见了爹娘一下子苍老起来的面容,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落下泪来:“儿子对不起爹娘,让两老受惊了。” 侯爷抬了抬手,叫他起来:“言儿啊!我和你娘想了一晚,这史氏,虽说这个事儿她不承认,但是,你大伯家书刚就说是她怀恨在心指使的,不论是不是她吩咐的汤婆子都不重要了,这事儿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如此毒妇,咱们家是容不下的,还是休了吧!也算是给了你大伯和书刚堂弟一个交代。至于两个孩子,锦真和云姐儿,你不用担心,等下半年我叫你娘好好在京中看看,再帮你寻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续取一个来照顾他们。” 崔书言有些诧异:“那,爹,现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这样下结论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一些呢?况且,史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他们能同意吗?爹你也知道我那岳丈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十多年了,他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和势力的,撕破了脸皮总是不太好。” 侯爷夫人在一旁气哼哼的说道:“言儿,你就是太心软了,你那个儿媳妇可不是个好货色啊!我觉得这次就是她搞的鬼,你想,这府里,除了侯爷和我,还有你,就是她了,大厨房又一直是她在打理的,若不是她,谁能使唤得动灶上的汤婆子。我和你爹还有你都没有做过,那一定就是她了。这女人好歹毒的心思,她这是想要我崔家鸡犬不宁啊!不行,一定要休了她,你听话,写一封休书,娘帮你去收拾她。这种女人咱家不要了,以后从新再找一个好的。”侯爷夫人越说越生气,头顶上几乎要冒出烟来,嘴里也像要喷火一样,她现在大概是忘了,史慧云还不就是她帮崔书言取回来的,当时看中人家的时候说史慧云温柔贤淑,大方得体,现在……… 毕竟是做了这许多年的夫妻,又为自己生下了嫡子嫡女来的原配夫人,崔书言就是跪在那里,没有付应她娘亲的话,想来还是不太愿意休了史氏的。除了那一次去绿柳别院灌了钱玉宁打胎药的事儿以外,她也没做错过什么,俗话说,后娘哪有亲娘好,史氏再不好,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是真心疼爱的,崔书言心疼两个孩子,自然不愿意休了她。 见儿子不同意,侯爷夫人沉下脸来,看了老侯爷一眼,老侯爷咳了两声,开口道:“书言啊!这,你大伯要个交代,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史氏怎么说也是外姓之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姓之人伤了一家人的骨肉亲情啊!你觉得呢?” 崔书言抬头看了他爹娘一眼,不赞同的说道:“爹娘,依孩儿之见,就算咱们家把史氏休弃了回去,大伯一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咱们家又得罪了史家,实在不是一个好方法。” 老侯爷吹胡子瞪眼睛道:“那你来说怎么办?”老侯爷打起仗来是行家,可要论处理事情起来,他还不如侯爷夫人,整个人粗来粗去的惯了,一些细末小结的,他也不会想到,更加不会放在心上。 崔书言道:“不若先留着史氏吧,就禁她的足,让她吃三个月的素,为锦瑞这孩子祈福,也算是赎了罪了。另外,爹你上次不是说过,大伯想要让你周济他二十万两银子吗?咱们凑凑,总能凑出来,实在凑不出现银子就把京城里的两个别院卖了,也该够了罢。我亲自带上银子上门去赔罪,虽说锦瑞去了确实是可怜,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再折一个人进去吧,这样一来,大伯父不仅不能释怀,咱们又和史家势不两立起来,到时候背腹受敌,于我们更加不利。” 听着儿子一分析,侯爷夫妻又觉得他说得有一些道理,不禁沉默下来,又没了主意。 可侯爷夫人心里还是不太乐意,自家要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给大伯家,这就是在割她的肉啊,心中直把史氏恨了个透,这个丧门星,败家的媳妇儿,她是再也不想要了,可就像儿子说的一样,休了她,史家到时候绝不会善罢甘休,又得惹出一摊子烂事儿来,还没完没了了。 想来想去,是因为没有休弃她的理由,你说她犯了七出之条吧,她又没有,平日里孝顺公婆,打理家务,管教子女都是井井有条的,对待儿子的姨娘和庶出子女,表面上看来也是好的,没什么出错儿的地方。 你说她指使汤婆子下毒吧,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汤婆子已经死了,单凭崔书刚和他夫人的一面之词,且她本人也是从一开始就极力否认的,说自己没有这样做过,确实也没法定她的罪。现在只是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她做的,侯爷夫人心里恨恨的想着,看我以后如何收拾她,定要出了这口恶气,不然老觉得胸口一股怒火发不出来,顶得胸上闷痛闷痛的。 到了午膳时间,侯爷终于是想通了,点头同意,说道:“那言儿你就去办吧,夫人,你去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票一起拿给言儿吧,还有几间门面铺子上应该也有一些现银,言儿你就去挨着收一下吧,我去库房里看看有哪些东西可以卖钱的,给你清理出来,都拿去卖了吧,京城里的两处别院先不要动它,若是实在凑不齐银子了,再卖吧。” 待侯爷说完,侯爷夫人嘟嚷道:“咱家一共就这么多底子,这一下全没了,我看那史氏的陪嫁也有一些厚重的,想她应该能拿得出五万两银子来吧,不若叫她交了公,也好不去卖金银玉器,堂堂侯府,将库房里的东西卖了,外面人看见了总不会好看的。” 这一回,老侯爷和小侯爷都摇脑袋,不同意,崔书言看了自己的亲娘一眼,不好说什么,老侯爷气呼呼的说:“妇道人家,眼皮子浅,咱们侯府就算是穷死了,也不会去动儿媳妇的嫁妆的,说出去我崔忠义还要不要做人了?恐怕以后上朝都要蒙着黑面巾才行了。” 一句话把侯爷夫人说得呆楞在原处,动弹不得,心里一阵委屈,哦,你老崔家要脸面,不去动儿媳妇的嫁妆,可为什么要用我的嫁妆啊,那我也算是嫁进来的,可她看了看儿子,又忍下了没说。 崔书言见他娘委屈,上前蹲下握住他娘的手安慰道:“娘亲也不必着急,凑不齐我去向二皇子借来便是了,咱们侯府总不差这些银钱的,就算现在没有了,以后我给您老人家挣回来的更多,您到时候就等着享清福吧!” 还是儿子厉害,一句话又逗笑了侯爷夫人,她一下子又觉得心里好过了,白了老侯爷一眼,拉着儿子的手说:“好,我儿子就是有出息,为娘的以后可全都靠你了,你可要给娘争气啊!” 崔书言笑着点点头,侯爷夫人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对着儿子说道:“我先去落月轩禁了史氏的足,免得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回来就给你凑钱,你等着。”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老侯爷和小侯爷对望一眼,女人真是不能惹,只要你得罪了她,她心里必定时时刻刻就是想着怎么收拾你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人人烦恼 话说,侯爷夫人风风火火的去到落月轩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发落了儿媳妇一顿,将她一顿好骂,史慧云规规矩矩的跪在她面前,一点也不敢反驳和造次,更加不敢和婆母对骂。 侯爷夫人见了极是惬意,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骂完过后直接给她下了禁足令,不许落月轩的任何人出去,也不许落月轩外面的人进来。 并让身边的徐嬷嬷带着小丫鬟去晓喻全府,钱玉宁她们几个姨娘于是马上知道了少夫人被禁了足的事儿,真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啊! 最高兴的要属青竹园的香墨了,因为她又怀了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才发现了几天,可她想起上一次香书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害怕不敢将自己怀了身孕的事说出来。 这还要归功于她的玉姐儿,因为聪明伶俐得了小侯爷的喜爱,小侯爷来青竹园看她们母女的次数多了起来,香墨这才又怀上了孩子。 可是自从发现自己有孕,最初的喜悦过后,她却害怕起来,因为她细细推敲了香书的话,又联想到,为什么这几娘凡是怀了孕的姨娘都是小产,虽说香墨平日里是迟钝了一些,在这个时候,她却不知为什么道聪明了起来。 仔细想想,自己的玉姐儿能平安生下来是因为当时少夫人生产云姐儿的时候敞了几口凉风,受了大罪,多养了些时日,怕是没有精力来对付自己。 至于钱氏的胎,听说当时钱氏刚进京城住在别院时,少夫人派春琴去灌过她打胎药,后来小侯爷及时去了,这件事儿没做成,小侯爷一回府来就打了她一个耳光,说她残害侯府子嗣,可少夫人咬紧了牙关愣说不是自己,没做过,没有吩咐过春琴这样做。一时之间,小侯爷也信了几分,后来,没过多久,春琴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钱氏现在的两个孩子是回府就生的,少夫人来不及做手脚,美玉的胎掉得就很蹊跷了,简直有点莫名其妙的,现在每每看到美玉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时不时地就下不了床,三天两头的喝药,整个成了一个病秧子,听说,小侯爷已经许久没有进过她的屋子了。 一想到这些,香墨就觉得可怕,她心中揣揣不安,已经烦恼好几天了,今儿一听到少夫人被禁了足,竞一下子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心里的石头算是占时落了地。心想,这下子,她可自身难保了,想来不会再有心思来害我和孩子。 可是,她很快又烦恼起来,自己有孕的事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现在侯府出了事,听说老侯爷和小侯爷脸色都很不好看,毕竟是死了大伯家的孙子,怎么说也是姓崔的,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她马上又想到,若是自己现在说了,不仅得不到像美玉宣布怀孕时的待遇,说不定小侯爷心情不好,自己就正好触在了他的霉头上,会不会连累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受待见呢? 香墨太需要小侯爷的宠爱了,看看她和玉姐儿,从前不受待见时,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现在,玉姐儿得了小侯爷的喜爱,总算是过上了好日子。现在自己又怀了身孕,这日子理应过得更好才是,都怪少夫人,没事儿去给崔大伯家的孙子下什么毒呀!弄出这么一摊子事儿来,也真是的,香墨忿忿的想着,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委屈。 而听到少夫人被禁了足的消息后,最烦恼的要属钱玉宁了,她本来心心念念着要向小侯爷提出去寻找大女儿妞妞的事,但是自从听到少夫人被禁足的事后,她知道此次的事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多了。 现在小侯爷正在烦恼之中,自己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找妞妞的事呢?想来想去,只能缓缓了。 可是三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妞妞的消息,现在对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妞妞说不定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以后要想再去找她,又没有任何的线索和消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想到这些,钱玉宁心中一阵惆怅,妞妞啊妞妞,你到底在哪里? 看着在自己跟前承欢膝下的月姐儿和凤哥儿,钱玉宁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妞妞,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饱吗?穿得暖吗?有没有受欺负,受别人的打骂?钱玉宁是不能去想,越想越心慌,越觉得她的大妞妞可能是被人家欺负了,可是自己又一点都帮不上忙,这一团心慌,又不想让别人瞧见,自己坐在屋子里,偷着抹了好几回泪。 再说落月轩,侯爷夫人数落完史慧云,终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史慧云跪在地上因为太久,想站起身来,不料脚麻了,一下子没站起来,又跌坐在了地上。叶嬷嬷和春丽赶紧上前去想把她扶起来,可史慧云甩开她们两的手,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次真的是奇耻大辱,从前就算婆母罚她,也不过是跪一下算了,还有软垫子垫着,怎么都没事儿的,今儿个罚她跪了一个时辰不说,还没有软垫子在地上垫着,叫她硬生生的跪在冰凉的地上。 从前婆母就算要骂她,也都是支开了下人的,今儿个道好,当着下人的面儿就骂开了,以后她这个少夫人还有什么颜面在下人面前立威? 再加上禁了她三个月的足,即不准她出去,也不准外面的人进来,这是在下她史慧云的面子,告诉外面那些小妾姨娘们,以后都不用来落月轩请安了,在侍妾们面前如此作贱她这个正室夫人,以后自己岂不是成了那起子贱人们嘴里的笑话? 禁足三个月,往后她史慧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史慧云越想心中越悲凉,趴在地上越发哭得凄惨起来。 后来,安信侯府的后院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少夫人史慧云的落月轩也不再如同往常一样每天都热热闹闹的,里面再也没有传出来过欢声笑语,几位妾室里除了春娟姨娘每日还是按时按点到落月轩大门口上跪着给屋里的少夫人请一回安以外,其他五位姨娘从上元节过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侯府的下人们都说,少夫人彻底失了宠,那些往日里依附着少夫人的奴才们开始恐慌起来,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牵连,失了现在手上的好差事。 加上大厨房汤婆子死了的事儿,下人们之中在流传,说是这汤婆子受了少夫人指使毒死了侯爷的庶出大哥的小孙子,过后,少夫人怕东窗事发,汤婆子会把自己供出来,就想办法弄死了汤婆子。 这事儿现在是越传越玄乎了,大家都人人自危,毕竟这里面有一些人以前还是帮少夫人做过不少缺德事儿的。比如,帮少夫人用小石子儿打在香书的小腿麻筋上,让她跌倒流产的吴六斤,就是一个。 第一百零九章 解决事情 崔书言带着铁头四处奔波,跑了足足十天,又卖了些老侯爷的心爱之物,这才堪堪凑齐二十万两银子。将银子和一些散碎的银票拿到钱庄兑换成大额的银票后,崔书言和铁头一人背着十万两银票回家。 回到家,在老侯爷侯爷夫人面前把布袋打开,一堆盖了鲜红大章的银票露了出来,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沉着脸看着,心里一阵心疼,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又一个可爱的金元宝银元宝长出翅膀来飞走的样子。 想起这次的事,真是飞来横祸啊,老侯爷连心脏病也差点气出来了,叹气道:“哎!早知道,去年就该把二十万两银子借给大哥啊,现在还不是要给他拿去,还怕他不肯收下呢,你说好好儿的过一个年,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侯爷夫人也一下子无法接受了,拿出手绢儿来擦了擦眼角:“谁说不是呢,这一下子就把咱们侯府掏空了,想想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不管再怎么唉声叹气,第二天,崔书言还是带上银子和四个侯府侍卫出发了,去青州给崔大伯送银子,并请求他的原谅,这事儿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误食了毒物,往大了说,也能说成侯府蓄意谋杀。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崔大伯一家子的想法,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真的能把这事儿告到圣上跟前去,到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自家一家人的事儿,还是自家关起门来解决掉才好。 这一行人骑着马不分昼夜的赶路,饿了就吃一些在路边小馆子里买来的牛肉馒头等干粮,渴了就喝溪水,河水,雨水,困了倒地就睡,就这样,六个人跑了七天七夜才到青州城。 这时,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满面尘霜,衣衫褴褛的样子,大街上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回头率百分之百。 崔书言派一个侍卫去问路,待人们知道他是要去拜见青州知府崔大人时,突然露出不友善的目光来,里面还充满了鄙视,搞得崔书言一行人莫名其妙。 在连续问了几个人都不愿意指路过后,他们又换了一个街口问,这次崔书言自己亲自去问,见到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娘,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客气问道:“请问这位大娘,青州知府崔大人的府邸你知道吗?可否给指一下路?” 那大娘本来浑浊的眼睛在听到崔大人三个字以后,突然变得清明起来,马上对崔书言起了防备的心思,一幅戒备的语气反问他,道:“你去做什么?是不是送礼去的?” 和刚才问的几个人一样的反应,崔书言不敢说自己确实是去送礼的,因为刚才说了他是崔大人的侄儿后,他这个小侯爷不仅没有收到拥戴和热烈欢迎,还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白眼和唾骂。 基于上述两种原因,崔书言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我,我是去告状的,我们家有冤情。” 那大娘听了他说自己是去告状的,才放下戒备来,一脸同情的对他说道:“小官人,别说我没告诉你,你去哪儿告官都不要去崔知府哪儿去告官,他呀,可心黑了,不把你扒一层皮下来不算完,谁给的钱多就谁赢,人称“崔坑银”专门坑告官人和被告人银子的,只要被他盯上了,到时候谁赢谁输都不重要了,保管两家都家破人亡,一拍两散,你这个官司,还是不要去打了,没好处。” 崔书言呆住了,怎么大伯在青州名声这么臭?老百姓个个都这样恨他,应该不是巧合吧?他想了一下,苦着脸说道:“大娘说的有理,可是我叔叔在我前面去了,我现在要去把他叫回来,不去告官了,但也找不到知府衙门在哪里!” 那大娘这才对他一努嘴,说道:“喏,看见没有,往右边这条街走到尽头左拐,走到尽头,再左拐就是知府衙门了,快去吧,别叫你叔叔掉崔坑银的坑里面去了。” 崔书言哭笑不得,再一次拱手道谢:“多谢大娘!” 几人照着那大娘说的路线走,一刻钟不到,就找到了青州知府衙门,只见青州的知府衙门占地很宽广,目测十亩左右,衙门口修葺得很是壮观漂亮,大红朱漆大门,大门是两开的,一边门板上做了一个金漆的老虎头,老虎的嘴里还含着一个圆形的大圆圈铜制拉环,十分威风,大门的一侧建了一个很大的鼓架,鼓架上端放着一个大鼓,这就是一般老百姓说的“鸣冤鼓”了。大门的两边台阶下一边各矗立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石头狮子。大门上两个衙役正在手持水火棍站岗,见有生人来了,一个年纪长一些的向年轻一些的一扬头,使了个眼色,那个年轻的衙役立马像一只被主人家放出来的藏獒一样冲向几个人,到了面前,伸手直指着尚且坐在马上的崔书言喝问道:“什么人?” 崔书言左边的铁头一勒马头,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小侯爷无理。” 小侯爷?那人又仔细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人,虽然他的发髻凌乱,满面风霜,衣服也显得又旧又脏,可布料看起来很昂贵,他骑在马背上瞪视着自己时,不怒而威。 那衙役转身就跑,直接跑进了衙门里,大概是去通报主子去了。 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众衙役,其中就有刚才跑进去的那一个。 那管家走到马前,向马背上的崔书言拱手道:“得知小侯爷驾临,老爷特命小的前来接应,小侯爷,请吧!”一幅不卑不亢的样子。 崔书言在马背上回拱了一下双手,算是回了个礼,随后,一个漂亮的翻身,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一旁的铁头,随着管家进去了,有两个背着行囊的侍卫马上跟在身后,铁头和另两个侍卫在后边牵马。 第一百一十章 不好解决 崔书言随着管家穿过知府衙门的前院,来到后院,这前院是知府老爷办公的地方,审问案子就在前院的大堂,而后院则算是知府老爷的家了,平日里没有案子要问的时候,知府大人都是呆在后院的书房里处理公事的,师爷把公文拿来,他批阅过后,次日,师爷再把公文搬回前院去,一一按着批示执行。 这青州知府衙门原来的后院并不大的,还没有一亩,这是后来崔忠信做了青州知府两年后才拓宽的,他买下了衙门后面的一大片土地,原来住在这一片的居民都被迫搬走了。买下十亩地后,崔忠信修起来了一座很大的宅子,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是按着京城安信侯府的格局修的,可谓是美轮美奂,精雕细琢,花了不少银子。这大宅院的大门开在另一头,可崔忠信还是喜欢从衙门口进出,为了方便,他叫人把衙门的后院和自己的宅院打通,连了起来,把原来知府衙门的后院完全改成了一个过道一般的花园子,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崔知府一家人是幸福快乐了,可他们的幸福快乐却是建立在青州百姓的痛苦上的,当初崔知府买下这十亩地时,上面至少住了一百户人家,毕竟是在城中心的闹市区,要拆迁的话得费不少力气和银子,还得费不少口舌。 可崔知府艺高人胆大,处理起事情来粗暴简单,一句话就把事情搞定了,不论几户人家,每户人家赔一百两银子,限期十日内搬走,不搬走的就是和朝廷对抗,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吃牢饭。 百姓们听了群情汹涌,组织起来和崔知府进行了对抗,可是当天晚上,带头的几个人全死了,大家更为愤怒,第二天堵在衙门口,要崔知府给一个说法,知府老爷不仅没有给他们一个说法,还派人去烧了他们的房子,当时房子里还有几个小孩和老人因为来不及逃跑,被活生生的烧死。 这一下,当地的乡绅也不能沉默了,都出来说话,大家决定一起请崔知府吃一顿饭,劝他不要再搞下去了,可是当天晚上崔知府并没有赴约,完全不给面子。 乡绅们愤怒了,简直不把我们当人啊,咱们在这青州城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不能太欺负人了,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于是,大家一商量,决定派两个人为代便,去京城告御状,第二天,人上路了,还带了家中的护卫好几个,没到十天,人回来了,全都各回各家,不过,他们都是躺着的,家里人一大清早开门一看,咦,门口躺着一个人啊!再翻过身来仔细看看,啊!这人不正是自家的老爷少爷吗?啥也别说了,赶紧通知其他家吧,后来一看,只要是去了的,都死了,死的无缘无故的,你也没证据说是人崔知府做到,怎么办,认命呗!还是别再去折腾了,留下命来给自家的老爹儿子办丧事吧! 那一年,真是腥风血雨啊,后来听说又秘密的去了两三拨想要偷偷上京告御状的人,不过最后都死了,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的家门口,再后来,就没人敢去了。 崔府大宅就在这一片血腥中修建起来,张扬的亭台楼阁,嚣张的金碧辉煌,从此以后,崔知府在青州一手遮天,皇帝老大,他老二,不过皇帝不在青州,所以,青州的一切还是他说了算。 到了后院,崔书言见到了正在堂上坐着喝茶的崔忠信,他不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整个人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崔书言的眼光整个儿就是仇恨,在他的左右下首,分别坐着崔书阳,崔书刚,崔锦桓,崔锦朗,他们四个也是同仇敌忾,均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盯着走进来的崔书言。 崔书言走了进去,在崔忠信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侄儿崔书言见过大伯。” 崔忠信放下手中的茶杯,盯了他半天,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小侯爷何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崔书言一阵尴尬,他站起来想崔忠信拱手道:“伯父,这次确实是一个误会,我家下人汤婆子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侄儿和爹娘都深感内疚,觉得对不起伯父和表弟。这次来,就是负荆请罪的,若是伯父觉得心里有气,只管打骂侄儿出气,直到伯父不生气为止。” 崔忠信说道:“小侯爷好精的算盘,你侯府毒杀了我一个嫡孙,现在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就完了吗?若我真是这么做了,才会更气呢!废话少说,我要一个交代,你说吧,你们能给我什么交代?” 这时,崔书刚突然冲出来,猛的给了毫无防备的崔书言重重的一拳,一下子将他打翻在地,嘴里喊道:“我杀了你。” 崔忠信见了,喝了一声:“刚儿,不得胡闹。”崔书阳上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弟弟,将他拉了过去。 崔书言忍着屈辱的感觉,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给大伯带来二十万两银票,希望大伯既往不咎,大人大量,原谅一次。” 崔忠信看了一眼崔书刚,说道:“小侯爷,你让我家刚儿绝了后,就二十万两银子打发了?不觉得有些少吗?” 崔书言愕然:“那大伯的意思是……?” 崔忠信开口道:“五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到皇上那儿去,哼,不想出银子也可以,你给我回去把你的好夫人带来,让我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一命抵一命,我就既往不咎。” 崔书言叹了口气,说道:“大伯,咱们同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做得那么绝呢?” 崔忠信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哼,绝,我能有你家绝吗?毒死我最爱的小孙子,你们害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还只是一个才两岁的小孩子。还有,你们给的糕点是指明了给他们几个孩子吃的,你们这样做,就是想要我绝后,好歹毒的心思,若不是我的大孙儿二孙儿不爱吃糕点,恐怕现在也都着了你们的道了,到时候我找谁去哭去?” 崔书言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瞬间就矮了三分,低下声音来,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大伯父,你就念在和我父亲是亲兄弟的份儿上,就饶了史氏这一次吧,她也说了,不是她做的,就是那个黑心的汤婆子做的。谁能知道她竞如此狠毒呢?” 崔忠信不信:“一个下人婆子,能有多狠毒?她还不是按着主子的心意做的,我看,狠毒的是她的主子吧。” 最后,崔书言实在是拉不下脸再哀求,又不能答应大伯的要求,一时之间,整件事情就在这里僵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节外生枝 因为事情没有谈妥,和解也没能达成,崔大伯一家也不想留崔书言一行人在青州崔宅里住下,于是,他们只好就近找一个客栈住下来,慢慢再做打算。 住下来后,崔书言想了想,还是先给侯爷老爹写了一封信去,把大伯父要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儿说了出来,看看他会不会答应,至于还有另一个要史氏死的要求,则是被他瞒了下来。 几个人一路风餐露宿哦,早就疲惫不堪,洗漱过后,也不管白天黑夜,倒下就睡,一觉睡醒,已经是一天一夜过后了。 呆在客栈左右也无事,崔书言于是领着几人一起出去逛逛,也散一散心中的郁气。 几人一路走去,青州城道也热闹,就是小偷太多了,一路走来就遇见了两个,还都是好手好脚的。 第一个见崔书言穿着打扮贵气,以为是一头肥羊,低着头向他撞过来,不想撞到人后却错不过身子去了,抬头一看,刚才面若冠玉的翩翩佳公子一下子变成了满脸大胡子,正目露凶光盯着他的粗壮大汉。 眼见这大汉的左边肩膀顶着他瘦弱的身躯,右手大拇指正把宝剑推出剑鞘,一抹寒光闪现,那小偷连忙缩回自己已经伸到了人家怀里的手,改为拱手作揖,嘿嘿笑着讨好的说道:“大爷,对不住了,挡了您的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先请吧!” 铁头看了主子一眼,崔书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放了那小偷,免得多生事端。铁头这才放松了两边膀子上拱起来的肌肉,那小偷道也机警,见人家有意放过自己,没有制肘,身子得了自由,慌忙撒腿就跑,那速度,就跟一只遇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一样的。 放过了那小偷,几个人继续往前走,不料还没有走多远,又看见了一个小偷,正在偷一个大叔挂在腰上的钱袋子,几个人本不想管这个闲事,但是和那位大叔在一起的一个年轻少女似乎是他的女儿。她不经意的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有人正在偷自己家的钱袋子,不由得惊呼出声道:“阿爹,有小偷,那大叔反应极快,人还没有转过身来,却已经翻过手去一下子捉住了小偷的手腕。 被抓住一只手后,那小偷不仅不怕,还直接用另一只手去干脆一把扯下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手上发力使劲儿一钱袋子向大叔挥去,一下子就打在他的太阳穴上,擦破了半边脸的脸颊。顿时,只看见大叔一下子倒在地上,双眼翻白,昏死过去了,头上血流如注,马上就在头底下汇聚成了一滩血泊出来。 小偷见打伤了人,转身就要跑,那少女已经吓呆,周围的人虽然看见了,但也不敢去阻拦。眼见贼人就要逃走,崔书言上去就把他拉住,那贼人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转过身,目露凶光,高高举起手来要扎崔书言两刀。好在崔书言早有准备,一下子就出手,快如闪电,捉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按在他的麻筋上稍稍一用力,“啪”的一声,贼人手上一麻,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这时,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人们见贼子被抓,逞不了凶了,这才敢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评论着。 那贼人死命挣扎了几下,眼见挣脱不开,他道也不求饶,只是把嘴圈成圆形,嘴里吹出一串高亢嘹亮的音符来,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涌出来许多人,看起来和他都是一伙儿的,二十来号人将崔书言六个人围起来,还有两个正在凶神恶煞的驱赶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部分人都害怕的走开了,只有小部分人留了下来,也只敢远远的看着。 一个看起来是他们头头的刀疤脸汉子走到崔书言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道:“放了他。” 崔书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那人见自己说话不管用,看了看周围正看着自己的小弟,恼羞成怒的喝道:“我说,放了他,听到没有!”一边从腰上抽出一柄柳叶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崔书言捉住贼子的那只手砍过去。 崔书言早有防备,脚下暗中使力,拉住手上的人往后暴退了十米,那刀疤脸汉子的柳叶刀砍过来,正好对上了铁头挡在崔书言身前的宝剑。一刀一剑就这样打了起来,二十来个回合过后,铁头抓住一个空隙,给了那人大腿一剑,刀疤脸受了伤,这才停止了一场打斗。刀疤脸捂着大腿,眼见一大块肉都快要被人削下来了,疼痛和技不如人的耻辱感让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喊道:“兄弟们,上,给我砍死他们。”一众小啰啰喊声震天的像崔书言几个人扑了上去,大有将他们碎尸万段的意思。 不过,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六个人打二十多个人简直轻轻松松,侯府的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对付像他们这样的街头流氓,一个人打十个都没有问题,何况才二十多个,崔书言甚至都没有出手,铁头也没有加入战局,而是随时保护着小侯爷。其他的四个侍卫拔剑而起,大展身手,没一会儿就把一群毫无战法和毫无武功路数,只知道提刀拿棍,到大街上混砍人的乌合之众组织给打得全都趴在了地下。 那刀疤脸汉子一看,几个人不是肥羊,原来是高手,他也不敢再上了,指着崔书言的鼻子道:“好,你有种,敢打你爷爷,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我可是崔知府的人,等一下我叫来官兵抓了你,关进大牢,到时候看你还敢如此嚣张。有种就不要走,我去叫人来。” 原本崔书言是想教训一下他们就放走的,不料他居然说崔知府是他的靠山,他一下子又不想放过他了,眼神一闪,崔书言开口说道:“去叫人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崔知府的人。” 那人在崔书言的注视下被手下扶着仓皇而逃,连剩下的兄弟都不管了,其他人见老大都逃跑了,于是也做鸟兽散了。 铁头过来向崔书言请示:“主子,要不要都抓起来?” 崔书言抓住手里的铁包贼,微微一笑,道:“无妨,随他们去吧。”那个贼子被崔书言钢铁一般的手抓着,怎么都挣脱不开,心里哀嚎道:我的爷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刚才见这伙人露了那么几手,他见识了过后其实腿都已经吓软了,早知道就不惹这帮人了,今儿真是霉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两个侄儿 没过一会儿,刚才逃跑的刀疤脸汉子和他的二十多个兄弟们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大胖子过来了,他其实五官长得也可以,只不过生活的富足让他脸上和身上的肉多长了一倍,而他的那双眼睛里又闪烁着邪气的光芒,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那人看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走上前来对崔书言拱手道:“兄台,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下人多有得罪,小弟已备下薄酒一杯,给兄台请罪。” 旁边吃瓜等着看好戏的群众呆住了,喂,胖子,你道是打呀,人来了做这幅龟孙样给谁看呀!俺们来可不是看这个的,俺们就是来看打群架的,真是单纯又朴实的劳动人民啊!赞一个! 铁头和侍卫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崔书言,这胖子这幅做派,搞得崔书言也无所适从了,但他又想看看他在搞什么鬼,于是,点头道:“好。” 那胖子像个弥勒佛一样,永远是一副笑模样,对崔书言一行人一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嘴里说道:“兄台这边请,是一个酒楼的方向。” 崔书言和四名侍卫随着他去了,留铁头下来照顾哪位小姑娘和晕倒在地的大叔。 五个人随胖子到了酒楼后,进入后院的一个小院子,小院子的雅间里,酒菜已经摆好了,胖子请崔书言坐在上坐,自己则端着酒杯敬了他几杯酒,崔书言就和他对饮了三杯。 喝完酒后,那胖子这才直起身子来说道:“这位兄台,实不相瞒,我就是这青州地界上崔知府的亲侄儿,你这次打了我的人,算是惹了一个大麻烦,不过,我这人不喜欢与人结怨,和气生财嘛,只要你愿意出些银子保平安,我一定不伤你一根毫毛,如何?” 崔书言暗中看了周围一眼,发现了不少人,至少有五十个,心想,就在这里了,于是挑眉问道:“你要多少?” 胖子举起一根手指头,面上带着微笑,一双被脸上肥肉挤成了内双的小眼睛里闪着笃定的自信。 崔书言问:“一百两?” 胖子摇头。 又问:“一千两?” 胖子还是摇头。 崔书言笑道:“阁下不会是想要一万两吧?” 这回胖子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现出猫儿看见老鼠一样的戏虐的目光。 崔书言冷笑道:“没有。” 胖子摇头晃脑的叹息:“哎!没有就算啦,那你就只有死了吧,没别的路可以走。” 看来,他深知关门打狗的重要性,说完这番话过后,就慢慢的往门边退了出去,崔书言他们几个也想出去,可是出不去了,因为门外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这些精壮的汉子个个浑身肌肉,都是些练家子,看来这胖子养了不少打手,难怪那么嚣张,人家有资本不是。 崔书言因为要和人交手,所以手上抓人的力道就小了一些,那被抓住的贼人一阵狂喜,拼命挣脱了他的控制,一溜烟儿跑到了胖子的身后,此时,刀疤脸正像哈巴狗一样围在胖子旁边努力的说好话讨好他,看见惹了祸的三癞子过来了,黄不说还不说的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怒骂道:“混帐东西,还不快谢过谭爷,都是你惹的祸。”三癞子一下子被打蒙了,双脚一软就跪了下来,不停的给姓谭的胖子磕着头,谭胖子不想看见他一头的赖子,嫌弃的摆一摆手道:“出去吧,出去吧,别在我跟前杵着。” 屋里的崔书言这一下是真恼了,本来过来给大伯父赔罪就心里不好受,现在还遇到了那么一摊子事儿,大伯父一开口要五十两,这死胖子自称是大伯父的侄子,脾性居然也和他差不多,本来是自己的混混手下偷人钱财还打伤人不对,居然还敢狮子大开口的问自己要一万两银子,他们以为自己家是管国库的,是开银矿的吗? 想到这些,崔书言心里是越想越气,去,看来还得用暴力解决,不想再受委屈了。小侯爷的武功可不是盖的,战场上一人可战百人,每次上战场都任前锋,是负责冲锋的。崔书言这下子是真生气了,发挥出七成的功力,打得谭胖子的狗腿子们哭爹叫娘的,四个侍卫见主子发力,自己也不能太闲着,于是施展开来。只听见呯呯嘭嘭声不断,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不绝于耳。用了一番武力过后,五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满身是血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像地狱来的修罗一般,用可怕的眼神盯着谭胖子。谭胖子一看形式不对,崔书言的两个侍卫一下子扑上去劫住他的退路。 这一回,谭胖子笑不出声了,一边被两个侍卫逼得步步后退,一边恶狠狠的对崔书言说道:“你敢动我?我姑父就是崔知府,我要是有一点儿闪失,保管叫你家破人亡,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崔书言只想仰身长叹,懒得和他废话,一记收到过去,砍晕了他,原来是一个没用的草包废物,就读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脑子好用一些而已,可惜聪明也没有用在正途上,竞搞些歪门邪道。 崔书言命四个侍卫找来绳子,将谭胖子捆绑起来,又将他的手下也捆起来,拴成一串,拉着绳子把他们拖出了酒楼,一直拉着往知府衙门走去。 在酒楼外等着看热闹还没有走开的人们又沸腾了起来,又有好戏可以看了,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的挤着跟上去,要看个究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情解决 到了知府衙门,还是昨天那两个守门的,一看,咦!这不是老爷的侄儿小侯爷吗! 再一看,咦!那个被绳子绑着的不也是老爷的侄儿吗? 怎么?看这样子,是打架了,还是侄儿打侄儿啊!两人赶紧进去通报,门口一时之间没人看着,崔书言等人也不进去,就干脆在门口等着。 一会儿,又是昨天那个管家来了,要请他进去,崔书言不进去,指着晕死过去的谭胖子说:“管家,我要告官,他的手下刚才偷人钱财,还打伤了人,我在一旁看见了,捉住小偷,没想到,小偷的同伙去把他叫来,这个死胖子谎称他是崔知府的侄儿,勒索我一万两银子,不然就要弄死了,所以,打起来了,最后就成这样了。” 管家目瞪口呆的听崔书言说完,忙不颠的进去请示老爷夫人去了,这两个小祖宗怎么就遇上了,还打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崔谭氏先出来了,看见昏死在衙门口地上的谭胖子,马上呼天抢地的哭闹起来,指着崔书言骂得贼难听,正当她骂得兴起,马上要问候崔书言的祖宗十八代时,崔忠信出来了,哼哼了两声,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去将他们的娘扶起来,这时,崔谭氏才想起,骂了崔书言的祖宗十八代可就是骂了自己两个儿子和夫君的祖宗十八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说,没有文化,读书少,连骂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骂,只知道哭,可怜啊! 崔忠信看着知府衙门口现在菜市场一样,围满了人,地上还躺了一串被绳子拴起来受了伤的几十号人,真是一团遭,他看了看袖子被人扯掉了,头发也乱了的侄儿崔书言一眼,再看了看夫人的唯一一个侄儿谭全文一眼,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市井斗殴,像什么样子,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崔忠信看了看外面大街上围了好几层的百姓,吩咐管家道:“把人都叫进来吧,里面说。”说完,便要忘里走。 可当管家去请人时,崔书言就是不进去,他也知道进去了恐怕更加说不清楚了。 无法,管家只好又苦着一张脸去请示知府大人,崔忠信的脸都黑成了锅底。果断吩咐衙役出去将衙门口二十米以内的百姓驱散开来,又吩咐几个下人去将崔书言捆起来的那些街头混混与谭全文养的打手耳朵堵住,眼睛蒙住,待到没人能听到看清楚他们这群人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书言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叫你进去为何不听?我可是你的亲伯父啊!” 崔书言面无表情的道:“伯父说这话言重了,侄儿只是今儿在街上糟了这个人的勒索,他当时谎称是崔知府的侄儿,侄儿心想,他操控偷盗团伙,抢钱伤人在前,勒索逞凶在后,现在又来败坏伯父清誉,实在是容他不得。反正我是要回京城了,顺便把他带回去交给大理寺审理,看看他到底是后台有多大,做了哪些不法之事。到时,侄儿作为受害者,也一定会站出来指正他的,伯父放心。” 崔书言一番话,像一把软刀子,一下子戳在崔忠信的胸口,这谭全文是崔忠信老岳丈家唯一一个独孙,十分娇宠,在青州城向来是横着走,无法无天惯了的。 他养了一百来个打手,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看哪个小娘子小姑娘顺眼就抢回去玩几天,做下了许多恶事。 皆因他家是青州一霸,有钱有势,且他的姑母谭氏嫁给了青州的知府崔忠信,谭全文这一下更是如虎添翼,连权势也沾上了边,更加无法无天起来,甚至发展成了无恶不作。 若不是今日遇到了崔书言这块硬石头,他的辉煌纪录肯定又会再添上一笔,世上又会枉死几个无辜的人,那个父亲被打伤的漂亮小姑娘也逃不脱被他强抢回去玩弄的下场。所以说,一切都是命啊! 崔忠信很明白,自己夫人的这个侄儿绝不能出事,否则会惹来许多的麻烦,于是开门见山的直接向崔书言说道:“书言,实不相瞒,这人确是你大伯娘娘家哥哥的独子,从小多受宠溺,所以有些顽劣,说起来,你还要称呼他一声表弟呢。今儿这事他确实做的不对,待他醒来,我定叫他给你陪个不是,你要比他年纪大些,就当哥哥让着弟弟了,岂不皆大欢喜。” 崔书言道:“大伯,不行的,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他的手下打伤了人,流了好多血,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崔忠信道:“人在哪儿,我叫全青州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 崔书言:“不行,我还是要带他回去。” 崔忠信:“那你要怎样才不带他走?” 崔书言:“二十万两。” 崔忠信死死的盯了他许久,又来回看了几眼谭全文,终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崔书言:“那伯父立个字句吧,二十万两咱们两家的事就一笔勾销,伯父你们一家人以后也不许再提史氏的事。” 崔忠信:“好,你等着。”说完,崔忠信就进去了,没一会儿拿出来一张写了字的纸张递给崔书言,崔书言看过之后叫侍卫们把身上的袋子解下来递给崔忠信,崔忠信转手递给两个儿子。崔书阳和崔书刚把袋子拿进去清点,过了许久,出来对崔忠信点了点头。 崔书言见事情办妥,就把手上的谭胖子和他的一众小啰啰手下打手们交还给崔忠信,又向他行了叩拜大礼后,直接告辞走人。崔忠信看来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只是在他走后,对自己身后的两个儿子说道:“书言这小子不简单啊!”崔书阳和崔书刚两兄弟听见父亲夸他,不高兴的哼了两句。 崔忠信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被崔书阳两兄弟扶着,还在昏睡的谭全文,没好气的说:“把他给我带进来弄醒,我要好好问问他话。” 崔书言明明已经解决了问题,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可他心里总是无法放松,就好像预感着会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几人回到客栈,铁头也在,原来他带着受了伤的大叔和小姑娘回来了客栈,又去找来了大夫,现在正在为大叔医治。 那小姑娘见崔书言回来了,跪下便拜,不停的说着恩公,多谢之类的话,还说要以身相许,报恩。 当然,崔书言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安慰了她几句过后,便和其他四个侍卫一起去清洗身体上的血迹和伤口,顺便包扎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来到青州的事情已经办完,本来,崔书言等人给了小姑娘一些钱财,并打算第二天就走的。 没想到,第二天,小姑娘的父亲就死了,没办法,几人又多留了几天,帮她把丧事办完。办完丧事后,小姑娘说家里已经没人了,死活要跟崔书言走。 她哭着说,父亲已经被恶霸打死了,她一个弱女子,如果恶霸再找上门来,也是只有受欺辱的份儿,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说着就要一头撞死在他们眼前,崔书言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所以,她就一路随他们回了京城,还是和崔书言乘的同一匹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史家来人 在小侯爷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侯府里来了客人,这就是前不久之前大年初五时才来过的史慧云的母亲,史府的大夫人史周氏。 她大年初五来的时候是来拜年的,顺便看看女儿和外孙外孙女,这次来的目的则是女儿托人来告诉她,她病了。 那还得了,史夫人在家里坐不住了,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啊,容不得有一点闪失的。于是,还没等到三天,大年初十八她就上门了,也不管前几天才来过,过府的礼品和一应糕点也没有时间去细细准备,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妇和两个贴身丫鬟,两个老妈子就坐上马车来到了侯府。 当侯爷夫人听到管家来报说史府大夫人到了大门前时,别提心里有多气了,想起宝贝儿子还要出那么远的门,去青州为史氏闯出来的祸事疲于奔波和辛劳时,她就开心不起来。偏偏这时候,她的母亲来了,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侯爷夫人仍是盛装去大门口迎接了史大夫人。将来人亲亲热热的接进府后,因为不是外人,是亲家,侯爷夫人将史大夫人请进了永和院的花厅。 一时,两人分宾主坐了,侯爷夫人吩咐丫鬟上茶,很快,厅中几个烧过的炭灰很快被丫鬟们撤了下去,重新换了几盆燃着的新碳,盆里的银丝炭渐渐烧得火红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暖意。 史夫人不过四十二岁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宜,所以显得年轻一些,不过细看还是会看见她眼角不是很深的鱼尾纹。她今儿穿了一身枣红色福字暗纹襦裙,束了腰,腰上佩着两块雕花碧玉,外罩一件银灰色狐狸毛大氅,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头上珠翠环绕,耳朵上一对红宝石耳环,两只手上少说也戴了五六个镯子,手指上的戒指道是只有两个,一个红宝石的,一个蓝宝石的。看来,史夫人偏爱宝石啊! 侯爷夫人又叫人上了一盘果脯来,茶水也重新撤下去冲泡了一壶新鲜的,史夫人已经和侯爷夫人在这花厅中坐了许久了,见侯爷夫人还不开口唤女儿过来见面,只好自己出声说道:“亲家,怎么我和她大嫂来了这许久,慧云还不来见我这个当娘的?莫不是还不知道我来了。”史夫人笑意盈盈的说道,样子很是温和,但她这话说的可不温和,我这个当娘的来了这么久,你作为侯爷夫人,竟然不让下人去通知我的女儿来见我,真是不知礼。 果然,侯爷夫人一听这话,就隐去了嘴角的,笑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亲家这话说的,不是我这个当婆母的不让你见自己的女儿,实在是现在见不到啊!” 史夫人惊道:“哦?如何见不到呢?难道她现在人不在府里吗?”史夫人知道她的女儿一定就在这府里,所以故意有此一问。 侯爷夫人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凉凉的说道:“人是在府里,可她前两天犯了一些错儿,我罚了她禁足,闭门思过三个月,她不能出落月轩的门,自然就见不到你,你也不能进去,所以也见不到她。若是亲家你要见媳妇儿,恐怕只有等三个月以后了。” 她这一说,史夫人不干了:“请问我家慧云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值得亲家你如此重罚。” 侯爷夫人冷哼:“重罚,我还觉得罚轻了呢!” 史夫人心中着急,面上不急,问道:“哦!那我道想听一听了,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要堂堂的安信侯府小侯爷夫人禁足三个月。” 侯爷夫人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亲自为史夫人斟满一杯茶水后,端茶送客,:“亲家,今儿谢谢你的礼,只是我们侯府没人爱吃糕点,你拿的那些布匹的花色我也都有了,人参燕窝我们侯府满库房都是,实在是放不下了,不如你还是原样拿回去吧,给你们家媳妇儿补补身子也好。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留你吃午饭了,你还是请吧!” 眼见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史夫人哪里受过这等冷待,当下就气得差点别过了气去,幸亏大儿媳妇儿扶住她,她才没有晕倒在地。 只见她脸上一阵清白之色,嘴里连声说道:“好好好,我竞不知道安信侯府是如此待客的,要走我自然会走,不用侯爷夫人来赶我走,只是我既然来了,总要见过了女儿再走。就不用侯爷夫人引路了,我自去便可。”说完,和大儿媳妇并丫鬟婆子熟门熟路的就向落月轩走去。 侯爷夫人见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恼了,连忙吩咐下人去把她拦住,可史夫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两个婆子孔武有力,一众下人竞拦她们不下。 侯爷夫人又急又气,又不能叫小厮和男仆上去将人拉住,急中生智,叫徐嬷嬷去厨房叫来了五六个粗壮的粗使婆子来将史夫人几人围困住,这才缓解了下来。 正当侯爷夫人看着她们如同困兽一般,得意之时,不想史夫人发起了威来,上前去伸出手来两三下就抓花了两个婆子的脸。两个婆子吃痛,扬手便要打回去,这时史夫人便高声骂道:“你们胆敢动我一根小手指头,我就要了你们的命。我家老爷是礼部尚书,你们这些下流痞子,不过是买来卖去的贱皮子,知道奴婢打官夫人是什么罪名吗?是要下大狱株连九族的。”史夫人这一番话,果然镇住了几个粗使婆子,她们虽然是下人,可也想活命,一听说动了这位夫人要偿命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一个二个的都不敢动了。 就这样,本来由两个粗壮的婆子开道的史府一群人现在变成了由史夫人亲自开道,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边,谁敢拦她,她就痛下杀手,毫不留情的抓花那人的脸,其完全甩去了贵族夫人的温婉形象,泼辣彪悍可见一斑。 眼看没人能拦住史府的一群人,侯爷夫人干脆自己上,她跑到史夫人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就是不让她过去,还叫丫鬟去自己房里取来佩剑,扬言说:“今日有我卓思雅在此,看谁敢在侯府放肆。” 宝剑在手,侯爷夫人摆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看起来很有一番气魄,毕竟她是卓将军的姐姐,家中世代武将,就算是女孩子也是从小就要练几招的。侯爷夫人这一下摆出来,一下子镇住了史夫人等人,一时之间不敢造次。 眼看事态一下子胶着起来,侯爷夫人道是不急,反正在自己家里,想呆多久呆多久,就是姿势摆久了,腿脚有些酸痛而已。 至于史夫人,就有些着急了,她见不到女儿,心急如焚,见落月轩就在前头,顾不了什么端庄仪态了,反正刚才也已经失态了,直接扯起嗓子大声喊起来:“慧云,慧云,你听见没有,我是母亲啊,我来看你啦!听见就应一声儿啊!”如此反复喊了几声,落月轩还是没反应,史夫人的嗓子都干了,还是她的儿媳妇聪明,提议大家一起喊。 于是,安信侯府的院子里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小姐小姐,慧云小姐,听见没有,小姐,慧云小姐!” “慧云,慧云,我是母亲,我来看你了,快出来呀!” “慧云,我是大嫂,我们来看你了,快出来呀慧云,听见没有!” 侯爷夫人在一旁拿着宝剑跳脚,指着她们吼道:“不许喊,不许喊,听见没有,不准你们在我府里这样大吵大闹的。”可是,史府没一个人听她的,仍是自顾自的进行着自己的千里传音大法。 侯爷夫人没有办法,又不敢真的用剑去刺史夫人,一时之间陷入了焦虑之中,不停的对她们几人吼叫道:“不准喊叫,听到没有,我说你们听见没有,长耳朵了吗?”这样一来,其实她的声音比她们还要大了。 如此大的动作,终于引起了落月轩里人的注意,只见墙头上突然冒出一个头来,是春丽的,看见史夫人几人,高兴的直对墙下的史慧云说道:“少夫人,真的是夫人来了,她来看你了,还带了大少奶奶和小环呢!” 原来,落月轩的人听见了远远传来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可慢慢的声音清晰起来,于是,她们赶紧通知屋子里的少夫人,史慧云出不得门,心里又急又慌,还是叶嬷嬷有办法,叫人搬来一个梯子搭在墙头,让春丽先爬上去看看情况。 春丽是史慧云的陪嫁丫鬟,自然认得史府中人,她爬上墙头一看,百米开外,确实是少夫人的亲娘,史夫人,被侯爷夫人持剑拦住了,正在朝着这边落月轩的方向大声喊叫呢。这才高兴的对着史慧云说出来。 这一下,母亲来了,史慧云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在丫鬟婆子的帮助下爬上了墙头,远远看见母亲,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哭着大声喊道:“母亲,母亲,快来救我,我快死了。” 史夫人一听女儿的哭诉,也顾不得剑在头上还是在脖子上了,一把推开面前的侯爷夫人就冲了过去,史家其他几个人眼见夫人已经闯出了一个缺口来,也纷纷跟在她身后跑了过去。 史夫人跑到落月轩墙下,抬头看着略显憔悴的话女儿,一阵心疼,张口便骂一句:“你作死啊,爬那么高,赶紧下去,叫下人打开门来,母亲进来和你好好叙叙话。” 史慧云哭着说道:“母亲快走吧,别管女儿了,婆母罚了女儿禁足三个月,门口也有人守着,女儿即出不去,你也进不来啊!” 史夫人气呼呼说道:“岂有此理,她凭什么无缘无故禁你的足,还三个月,今儿她不说出个子卯寅丑来,休怪我掀了这安信侯府。” 侯爷夫人正好过来,听见是夫人一席话,鼻子都气歪了,正要大声吼道,你的好女儿毒杀了我崔家的小孙子,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嚣,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可惜她正吼出三个字:“你的好…”后面就被闻讯赶来的老侯爷一声怒喝打断了,老侯爷听说两位夫人在花园子里打起来了,急匆匆的赶来,就正好听见夫人要说漏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他大吼一声:“你们几个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要不要脸面了?” 两位贵妇人才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向四周,只见满院子里站满了下人,他们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侯爷夫人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形象毁了,狠狠的瞪了史夫人一眼,哼一声,故作镇定的走了。 史夫人这时也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可能是见到女儿只是被禁足,目前还是安然无恙的,她刚才那种不顾一切,嚣张泼辣的劲头也不见了,赶紧抓紧时间吩咐了史慧云几句,诸如你安心,我过几日再和你父亲一起来看你的话,就拉着儿媳妇和丫鬟婆子急匆匆的走了。 从此以后,在大周国的上流社会里,安信侯侯爷夫人和史夫人一战成名,成为各家各户教育年轻小姐的反面教材。她们两去出席各种宴会时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许多自诩名门出生的公卿王侯贵夫人们也都不太愿意和她们来往了。 侯爷夫人和史夫人两人从此以后反目成仇,每每自己遭受到别人的嘲笑和讽刺时也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是对方把自己害成此等模样,心中不由得又把对方咒骂一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 史夫人回去后,就在史尚书面前哭诉,女儿在侯府如何受气,并埋怨道:“夫君当初说安信侯府小侯爷少年俊才,品格高贵,今日一看,安信侯府竞都是些虎狼之辈,光一个恶婆婆已经是能折磨死慧云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啊!堂堂一个少夫人,竞要被人如此虐待,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史尚书皱着眉头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妇道人家懂什么,听说崔侯爷的庶出大哥今年回京过年,结果回去的路上,小孙子死了。听说他的二儿子曾经带着儿子的尸首在上元节那天去侯府里大闹过,我想,这事儿,会不会和女儿有关。” 史夫人大声反驳道:“什么叫和女儿有关,你是谁的亲爹啊,啊?世上竞有如此编排女儿的人?人家把屎盆子往慧云身上扣,你也学啊?你是堂堂一个尚书大人,还不快想想办法,救救咱们那可怜的女儿吧!” 史尚书一甩袖子,哼一声,冷冷说道:“莫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教了些什么肮脏手段给女儿,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用后院那些下作手段,你偏不听,不仅自己用,还要教给女儿。若是这次女儿真是做下此等肮脏事,看我不休了你。” 史夫人一阵心虚,随即又不服气的硬着脖子说道:“我怎么了,我还不是希望女儿在夫家过的好,那起子狐媚子,小妾姨娘们不整治一下,还不飞上天啦!你敢休了我,好啊,你休啊,休了好去取那个外面的小娼妇,你这个没良心的,亏得我爹当初赏识你,为了给你铺路,拿出了全部家当,又用尽了朝中的人脉关系,现在你成了尚书老爷了,就要休弃糟糠之妻。你要敢休了我,看我不告到皇后娘娘跟前去,摘了你尚书的帽子。”史夫人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完全不管史尚书已经气得紫涨得脸色。 史尚书伸出手指头抖着指着她:“你,你,你……”你了半天,大概是不想骂脏话,或是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骂她了,最后蹦出一句:“你这个泼妇,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然后逃也似的走掉了。 史夫人一通豪气,大展雌威,骂走了夫君,待看见人走后,这会儿又后悔起来,可是哪里有脸再去追回来,而且看样子也是追不回来的,心头悲伤顿起,又担心女儿还在侯爷府受气,一时想不开,索性哭了起来。 且不管各府的后院里如何乌烟瘴气,崔书言回来了,安信侯爷和夫人都是高兴的,他们怕大哥迁怒于他,若是大哥崔忠信一时想起自己死去的孙子,心中有怨恨,也要弄死崔书言来让侯爷侯爷夫人伤心,这种设想,侯爷和夫人是有担心过的。 不过,看见儿子平平安安回来了,两夫妻一下子觉得,只要儿子好就好,其他的,没那么重要。这一次,儿子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不过,侯爷夫人已经不打算去骂儿子了,也不打算去整治那个女子,只要儿子喜欢就好。 崔书言回来后,一时不知道把从青州带回来的侯巧儿放在哪里,只好将她送去桃园,这给了大家一个错误了讯号。 因为桃园已经住了两位姑娘,就是去年侯爷夫人派人带走了钱玉宁后,特地为儿子挑选来的两位美丽女子。只是崔书言一直不喜欢她们,所以没有收用而已。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们想要成为姨娘的决心。 而府里的下人们也一直都是把她们两个当成小侯爷的未来姨娘来对待的。崔书言此番本想先把侯巧儿安排在桃园住几天,等忙完这阵过后再来想安排她做什么的。 没想到,这一下,大家就已经把她划归到小侯爷的女人的这一个圈子里面去了。就连侯巧儿本人也是这样想的,待进到桃桃园和里面的两位姐姐熟识过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侯府中,除了小侯爷崔书言本人以外,全部的人都认定了侯巧儿的身份。 崔书言回来后,就向爹娘讲了自己在青州的所见所闻,侯爷夫人听了后,嘴巴一扁,看了侯爷一眼说道:“想不到你那庶出大哥竞有这等本事,在青州能只手遮天,现在青州百姓都愤恨于他,也不知道将来他出了事儿,会不会连累我们。” 老侯爷本来听了儿子的说话之后就心里不好受,一直唉声叹气,现在听夫人这么一说,觉得特别刺耳,就吼了侯爷夫人一句:“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莫要出去胡说,今儿若不是我去花园子喝住你,就你那大嘴巴,就能把家丑抖露出去了。还好意思在这儿大放厥词。” 见老侯爷发了火,侯爷夫人也不敢再说话了,只闷坐着喝茶,听他们爷两儿说话。 待听完儿子前前后后说完后,老侯爷脸色不是很好看,问道:“言儿,你大伯真说要五十万两银子?” 崔书言道:“对啊!爹,我也觉得很奇怪,他又不缺钱花,拿那么一大笔银子来做什么?” 老侯爷面色凝重,又问道:“你真的见到了你大伯他们一家人鱼肉百姓?草芥人命了?还是亲眼见到过他们做过欺男霸女的事?” 崔书言摇摇头,说道:“都没有,都是在市井听说的,我也不太相信,不过,大伯娘家侄儿倒是真的做过,我带回来的侯巧儿的爹就是他的手下打死的。当时我亲眼所见,他还想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幸好我带了几个府中的侍卫去,不然肯定就交代在那儿了,他养的打手还不少,百十来个,看来平日里没有少做这种事儿。” 崔书言顿了一下说道:“还有,后来,我听百姓们私下讨论的时候说过,这谭全文控制了青州的所有街头混混和地痞流氓,他们其实是和大伯这个知府勾结起来的……”崔书言看着自己老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不敢再往下说了。 果然,老侯爷指着儿子教训道:“书言啊,这种市井之言怎可偏听呢,你大伯总归是姓崔的,从小也是和我一起受过你爷爷悉心教导的,咱们崔氏一门,出的各个都是忠贞之士。”老侯爷似乎说不下去了,停下来喝了一口茶,顺了几口气,才开口坚决的说道:“你大伯的为人终然有些偏差,可总不至于如此下作,你大伯他,绝不会这么做的。” 侯爷夫人在一旁,无声的扁了扁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可她还是不敢开口再数落崔大伯了,不然老侯爷非气得跳起来不可。 讲了这些,崔书言又道:“爹,我走时,看大伯的神色,看来是不会再认我们了,那,咱们家以后还认他吗?” 老侯爷叹一口气,道:“认,怎么能不认呢,你大伯他也就是没了一个孙子,给气的,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骨肉至亲,哪里能说断就断的。你大伯他,也就是气两年,过两年不气了,咱们一家去青州看他去。” 侯爷夫人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要去你们自己去看,我可不去。” 老侯爷没好气的说:“你不去正好,咱爷两儿骑马去,也免了还要等你这个做轿子的,每次出门都要等你半天,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侯爷夫人不服气的说:“哼,有什么大不了,以后出门我也不坐轿子了,我也骑马去。又不是不会骑,哼。” 老侯爷突然道:“对,你可会骑马了,卓将军府出来的大小姐,怎么能不会骑马呢,你除了会骑马还会舞剑呢!”接着,老侯爷就把侯爷夫人同史夫人打起来的事给崔书言说了,惊得崔书言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原来他娘亲这么彪悍啊!从小到大,他还一直以为娘亲房间里那把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是装饰之物呢,没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是会宝剑出鞘的。 侯爷夫人见儿子惊讶的盯着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努力塑造起来的温柔贤淑的形象受到了重创,于是不好再呆下去了,对父子两说了一句:“我去吩咐厨房做饭。”就急急忙忙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 崔书言和父亲对看一眼,突然之间,两父子都觉得这样的娘亲和媳妇儿突然可爱多了,以前怎么没有发觉呢?两父子摇着头相视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思乱了 侯府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小侯爷还是最为宠爱钱玉宁,一个月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去的碧翠园,至于青竹园,也会多去几次,紫藤居一个月三四次的样子,桂香居只去过一次,而少夫人史慧云居住的落月轩,一次也没有去过,大家都说,少夫人马上要开始失宠了。 说这话的小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别人揪了耳朵,揪他耳朵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那婆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她娇笑着拧着小厮的耳朵说道:“聂小哥,你莫要乱说啊,少夫人可是咱们小侯爷明媒正娶,十八抬大轿从侯府抬进来的正室夫人,就算她失宠了,她还是夫人,夫人膝下有小侯爷的嫡长子嫡长女,地位牢固得很,你这话要是来日不小心传进了少夫人的耳朵里,扒你一层皮都是轻巧的,小心小命难保哦!” 听了这番话,那姓聂的小厮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加上耳朵上被那婆子使劲儿的捏住,实在是痛得紧,便一个劲儿的求饶道:“姐姐你就饶了小子吧,小子不懂事儿,说错了话,姐姐就当没听见,改明儿,小子给你送一碟花生米来孝敬姐姐,可好。” 那婆子发嗲道:“谁稀罕你的花生米。”手上又使了两分力,那小厮痛的叫起来:“姐姐,好姐姐,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不胡说了,明儿就给你拿花生米来,两碟子,再加一壶桂花酒,如何!” 看来那婆子是个嘴馋的猫儿,听了这话过后,这一下她才肯放下手来,说道:“那不要忘了哦,否则我就去少夫人哪儿告你去。哼。”说完,提起刚才放在脚边的一个装了几支梅花的藤编花篮子走了。 待见她走远后,那小厮才敢呸一声,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这王婆子,什么货色,竟敢揪小爷的耳朵。”他揉了揉自己已经通红的耳朵,自言自语说道:“要不是看在她有一个漂亮女儿的份儿上,谁稀得去巴结她,还以为自己多漂亮,整天打扮得就跟一只老母鸡一样,还以为自己是一朵花儿呢!呸。”那小厮又朝着王婆子走远的方向呸了一口过后,这才匆匆随便摘了几束梅花抬腿走了。 待小厮也走远后,一株密实的花藤下转出来两个人,原来是春娟姨娘和她的丫鬟小蝶,小蝶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恨恨的说道:“这个姓聂的小厮是那个爷身边的,竟敢如此编排少夫人的不是,待我该日回禀了少夫人,把他的牙一颗一颗全都敲碎了拿去喂狗。” 春娟叹气道:“想不到这次少夫人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下人们也开始瞧不起她了,少夫人作为主子尚且如此,咱们这些她身边的丫鬟以后可还怎么活啊!” 小蝶眼见春娟姨娘一脸愁容,出言安慰道:“姨娘算是对少夫人忠心的了,这个少夫人自然知道,以后等少夫人出来了,必不会薄待了你的。至于那起子见风使舵的贱人,少不了是要收拾一下的。” 春娟愁眉不展:“可就算我对少夫人忠心,少夫人也是不知道啊!哎!” 小蝶上去握着她的手说道:“姨娘你每天仍是早起按时在落月轩外请安,坚持,少夫人以后迟早会知晓的,自从少夫人被侯爷夫人禁足后,那起子贱人们就眼里没了主子,居然都托懒不去请安了。看吧,以后少夫人总有收拾她们的时候。” 春娟这才开怀,道:“对,只要我坚持,心诚则灵,少夫人迟早是会明白我的忠心的。谢谢你,小蝶,待我如同亲姐妹一样,你是比我聪明的,见识也远比我高明许多,以后可要时时提点我才是。” 小蝶点点头,微笑着说:“那姨娘你先等等,我去摘几束花来。” 原来她们是来这园子里摘花来了,却刚好遇到了也是来为主子摘花的两个人,姓聂的小厮名叫聂大耳,是二爷崔书行的小厮,因二爷最爱梅花,所以他都要来这梅园摘几束回去的。而王婆子是老侯爷的妾室关姨娘身边的婆子,关姨娘偶尔也会派她来摘些花回去放在屋子里闻香气。今儿聂大耳一来就看见了王婆子,于是想和她套近乎,就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就被王婆子抓住了把柄,揪了一顿耳朵,连带着还欠下了人家两盘子花生米和一壶桂花酒。 春娟站在远处,拢着身上的袍子,原本带笑的眼腈在小蝶转过身去过后慢慢变得冰冷,她的神情像寒夜里的雪一样,毫无温度,看着小蝶的背影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当小蝶摘完花转过身后,春娟的脸又奇迹般的亮了起来,就像一盏被点亮的油灯,整个人充满了温暖和温柔,她脸上的笑意满满地盛在一双眼睛里,让人如沐春风,如同身在阳春的三月里。 小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春娟的异样,和她一起相携着回了紫藤居。 正月一过,便没了过年的气氛,其实,侯府里在上元节那一天过后,就没有过年的气氛了。 自从厌弃了史慧云之后,侯爷夫人突然对钱玉宁和她的两个孩子特别好起来,都叫她过去永和院陪她说话,吃茶,有时候还会让她伺候自己用膳,这是极大的荣宠,侯府的下人们消息灵通,最会转营,见钱姨娘现在这么得侯爷夫人喜欢,她又是生养了儿子的,都以为她要得势了,于是,许多人来巴结讨好,弄的钱玉宁烦不胜烦,最后只好闭门不见。 钱玉宁心思没在这上头,她夜夜想的是怎样和小侯爷说帮她找女儿的事,可每每面对着小侯爷时,话到了嘴边,她又一下子像是说不出来了一样,回回如此。 她想,自己大概也是清楚,小侯爷是不喜欢的吧,于是,她只好苦等着,看哪天小侯爷高兴了,再乘着他心情好,和他说。 可是,自从上元节过后,小侯爷似乎总是高兴不起来了,他来碧翠园的许多时候就是吃饭,看两个孩子,睡觉,连和自己讲话也少了。 有几次,钱玉宁还发现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落月轩的方向,虽然站在碧翠园的院子里只能看见落月轩的一个檐角,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但钱玉宁就是知道,小侯爷大概是想念史慧云了。她心里涩涩的味道,自嘲的想着,少年夫妻,结发白头,纵然有些口角,又怎么会不想呢。 其实,她是完全误会小侯爷了,小侯爷看落月轩的方向确实是在想史慧云,但他想的是,自己和史慧云这么多年夫妻,她真的会是那样的人吗?初见之时,她是多么的温婉可人,小意柔顺,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她到底心里想些什么呢,居然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一时又觉得她不可能,一个人没理由会变了性情,突然从善良可爱变得恐怖残忍。 但,没过多久,他又会觉得就是她做的,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的脑子里开始乱了。最后,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若史慧云真是那样的人,两个孩子,锦真和惜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母亲,哎!于是,小侯爷常常叹着气,凝望着视线远处落月轩的一角飞檐。 而他不知道,当他凝视着落月轩的方向时,碧翠园内的屋子里,又有一个人正倚窗痴痴的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史氏疯了 就这样,侯府里死气沉沉的过了两个月,三月十八号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老侯爷的关姨娘生产了一个男婴。 这男婴就是侯府的三爷,喜得老侯爷当场就给起了名--崔书礼,端的是好名字,别看这男婴年岁小,可他的辈份高啊。一出生马上就有了两个侄儿,三个侄儿,等他满月时,侄儿侄女们依着礼数,还要去给他磕头的。 关姨娘生了男婴,马上在老侯爷心中的地位高了起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要吃什么做什么,全府的下人们几乎都要围着关姨娘的幽兰院打转了。 本来前些日子侯爷和侯爷夫人的感情好了一些,这关姨娘自从生产过后,老侯爷就天天陪着她了,一步也不离开,这样一来,侯爷和侯爷夫人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府里新添了个弟弟,小侯爷也是高兴的,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有一些了,府里的气氛似乎又活络了起来。 园子里的春海棠也开出了艳红的花朵,各种植物都发出了嫩绿的芽胞来,红梅和玉兰的花骨朵已经结出了形状,在枝头上含苞待放,一片春天的气息。 老侯爷的关姨娘生产还没满一个月,小侯爷的香墨姨娘犯了呕吐症,不想吃东西,请来大夫一看,原来是怀孕了,小侯爷问:“几个月了?” 大夫说:“三个月了,胎像稳固。” 小侯爷听了很高兴,赏了大夫五十两银子,大夫乐颠颠的走了。 香墨又有了身孕,侯爷夫人是高兴的,她就是希望自己儿孙满堂,环绕膝下,于是,特遣了自己身边的一个韩嬷嬷过去青竹园伺候香墨的胎,大概也有保护的意思。 上次美玉的胎掉了,侯爷夫人心里也是怀疑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后来出了崔锦瑞的事儿后,矛头直指史慧云,侯爷夫人一回想起来,莫不是美玉的孩子也是被她所害?只是这些她只能够在心里想想,绝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又是一桩丑事。这次听闻香墨有了胎后,她想来想去,还是派一个得力的嬷嬷去吧,自己也放心一些。 香墨有了身孕后,能伺候小侯爷的人就又少了一个,而且美玉身子一直不见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无法伺候小侯爷,于是,侯爷夫人就提议让儿子纳了梅园的人。 侯爷夫人说,毕竟她们也在里面住了将近要两年了,而且,当初就是选来给他做妾的。还有一层意思,史慧云禁足的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侯爷夫人就是要赶在她自由之前帮儿子把妾纳了,到时候恶心一下她也好。 崔书言无语的看着自己的老娘,他觉得自己的女人已经够了,可是老娘似乎很热衷于给他纳妾,老是觉得伺候他的人不够,如果纳两个妾室能让老娘高兴的话,他还是愿意去做的,于是,崔书言继美云美玉过后,又接收了两个侯爷夫人塞过来的人。哦,不,好像是三个,还有一个我们漏了,她就是从青州一直跟着小侯爷回来的侯巧儿。 当最后崔书言知道老娘居然把侯巧儿一起给他安排了一起进门过后,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了。 于是,侯府小侯爷举行了一次简单的纳妾仪式,在没有主母的情况下,三位新姨娘分别跪着向小侯爷一人敬了一碗茶,小侯爷端过去饮下后,便算是过了门儿了,成为了小侯爷有名分的女人,姨娘,七姨娘宋月茹,八姨娘沈露,九姨娘侯巧儿。 (作者有话说:恭喜你们,终于迈出了成功的一步,鼓掌,成为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过要注意啊,前方有个反派大boss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希望你们战胜归来,祝你们好运!乘着大家没发现,在开战之前,作者已经悄悄溜掉了,呵呵呵!) 香墨姨娘有了身孕,钱玉宁听到以后,叹了一口气,美云听到后也是叹气,美玉听到后哭了一宿,终于,又病倒了。 香书则是羡慕,春娟姨娘没什么反应,既没说不高兴,也没表现出很高兴,还同往常一样一样的。 少夫人在落月轩里听说后,又摔了两只大花瓶,这次,奴才们也不再惊慌失措也不再惶恐不安了,因为已经习惯了。 数一数,少夫人陪嫁过来的花瓶已经摔得是差不多了,嗯,没有几件了,摔吧!果然,没过几天,当春丽把在门缝里听到的小蝶告诉她的小侯爷纳了三个美妾的消息讲给少夫人听时,她们欣慰的看着少夫人又摔了三个花瓶,又少了三个,应该只有五个了吧! 就这样,沉寂了两个月的落月轩又开始闹腾起来,少夫人折磨起人来是越来越狠了,有时候,落月轩的下人们常常在想,其实少夫人一刀砍死我还要好一些,这样换着方法,变着花样的折磨人,真的让人受不了了。 最终,她们开始变的麻木起来,任凭史慧云怎么折磨都不吭声。只除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从前的二等丫鬟秋兰,现在的一等大丫鬟春兰。 秋兰本来天真的以为,自己伺候好了少夫人,得了她的欢心,当上了大丫鬟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没有想到,当她好不容易,尽心尽力给少夫人做牛做马,当上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后,却过得更加悲催更加没有人权了,每天遭受虐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她不像春丽是史家的家生子,所以少夫人对着她时,总是特别恐怖的使劲儿折磨,以发泄自己的变态情绪,没有一点儿怜惜。 对,就是变态情绪,秋兰,哦,不,现在应该叫春兰了,她发现少夫人的行为越来越异常,情绪越来越暴躁,睡眠越来越不好,精神越来越紧张,食量越来越小,脾气越来越大,就好像一个随时都会疯掉的人,或者说她已经疯掉了。 少夫人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蓄了满手的长指甲在她们这些婢女身上乱掐乱挠,只要听见她们的求饶和惨叫声,她会更加兴奋,掐得更厉害,同时她的嘴里还会冒出许多污言秽语来辱骂她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已经失控的疯婆子。 当她安静的时候,整个院子里不能有一点声音,否则她就会疯了一样的跳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在地上打滚,嘴里叫喊着:“好怕好怕。”那时候她就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声叫喊着叶嬷嬷,当寻找到叶嬷嬷后,她会躲进她的怀里,整个人粘着她。 眼看三月之期还有两天就要到了,叶嬷嬷和春丽春燕春兰四个人一起看着还蹲在墙角用一根小棍子戳着蚂蚁玩儿的少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这样僵了一天,谁也没说话,因为谁也不敢说出少夫人已经疯了的话,虽然这是事实,史慧云她,确实已经疯了。 本来是想着下个慢性药粉害人的,可不知为什么,慢性发作变成了快速发作,一下子她就被暴露了出来,一时之间,虽然她仓皇的为自己解释,可是,谁又愿意相信不是她做的呢,连她自己也知道的,就是自己做的。 当崔书刚抱着儿子的尸体找到她,在所有人面前直接指正了她,这对她来说,是恐惧的,是可怕的。 后来,侯爷夫人当着下人的面斥责了她,又禁了她三个月的足,本来日子眼看着就快要到了,没想到接二连三的传来了香墨姨娘有了身孕和小侯爷又纳了三个美妾的事儿。 终于,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史慧云脑子里那根绷的紧紧的弦断了,一下子,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会儿凶神恶煞的折磨人,一会儿又像是一个单纯的孩童一样玩耍或是害怕的在自己乳母怀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大家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妥当的办法,今天晚上,夜深了,四个人还围坐在已经熟睡的史慧云床前,她们不敢睡,仍是在期待着奇迹。 也许等这一觉睡醒了,少夫人就正常了,她们在心里幻想着,少夫人知道今天是解禁的日子她一定会高兴的,只要一高兴就会恢复了。 四个人就这样枯坐在床前等了一夜,不敢合眼,第一声鸡叫了,几个人开始紧张起来,第二声鸡叫了,在无数声鸡叫过后,史慧云醒了。 她还是往常少夫人的样子,往常少夫人的打扮,可当她一睁开眼睛时,叶嬷嬷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别过了脸去。 其他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史慧云做起身来,揉揉眼睛,找到叶嬷嬷的方向撅着嘴说道:“奶娘,云儿饿了,要吃糯米红豆卷,要多加糖的哦!”说完,她开心的笑了,屋子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瞬间惨白惨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乱成一团 少夫人疯了,闻讯赶来的侯爷夫人看了她一眼过后,又吩咐人把落月轩关上,小侯爷知道后,来落月轩看史慧云,可史慧云根本就不认得他了,见到他只“大哥哥大哥哥”的唤着,还问他要糖吃。 大公子崔锦真和大姑娘崔惜云知道今儿是娘亲出禁的日子,却没想到,两人进去时,娘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他们亲昵,而是傻子一样的对着他们兄妹两笑,笑得口水流了满襟。 崔惜云“哇”的一声就哭了,崔锦真要懂事一些,没有哭,但看他娘成了这个样子,眼圈也忍不住红了。崔书言站在厅堂里,见儿女如此,自己心中也不忍,面上露出悲戚之色来。 见崔惜云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在哈哈大笑的史慧云不知不觉也流出了泪来,但是一会儿她又变得又跳又唱起来,在崔惜云面前不停变幻着姿势,做着鬼脸,却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史慧云见她越哭越厉害,一下子手足无措,干脆跟着她一起大哭起来,落月轩这会儿是乱成一锅粥了。 崔书言只好命人把大公子和大姑娘送到永和院去,占且让他娘看着,自己再呆了一会儿,便黯然伤神的走了。 在这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叶嬷嬷不见了,她偷换了一身粗使婆子的衣服,在头上包了一个破头巾,就这样乘乱混出了落月轩。 到了大厨房的后门去堵住了正要出府买菜的蔡婆子夫妇,掏出一锭明晃晃的元宝来在他们的眼前扬了扬,蔡婆子的丈夫有一些害怕,东瞧西瞧的,怕被人看见了。 蔡婆子一看见是十两银子,那管那么多,赶紧的催促叶嬷嬷上了车,并吩咐她身体伏低,趴在车上,再找来一块大的破布盖在她身上,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接着蔡婆子也上了车,宽大的裙摆一遮,谁也不耐烦去看老太太的裙底,只不过就难为了叶嬷嬷,趴在蔡婆子的臭脚下恶心死她了,那脚臭味差点儿没把她给熏死。 其实仔细看看,落月轩里还有一个人没见了,那就是春兰,她去哪儿了呢,其实她是去紫藤居了。现在少夫人疯了,春兰很清楚,若是还呆在她身边,自己肯定这辈子就完了,现在她唯一能想到可以帮她的人就是春娟姨娘了。 据春兰观察,六个姨娘里,最沉的住气的就是春娟姨娘了,她相信,只要投靠了春娟姨娘,自己的以后也就有保障了。 只是,春娟会收留她吗?不管如何,春兰自信满满的去了,她相信,自己掌握的秘密,春娟姨娘是会有兴趣的。 一路遮遮掩掩的来到紫藤居,春兰敲开了紫藤居的大门,一个婆子探出头来,见是一个还算镇定,但眼神慌乱的丫鬟,因她不认得春兰是少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所以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人?” 春兰讨好的说道:“劳烦嬷嬷开一下门,奴婢想进去给姨娘请安。” 春娟姨娘一向不受宠爱,还有人会给她请安?婆子不信:“你是那个院子的,有什么事儿?” 春兰摸了摸身上,咬咬牙,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缠枝梅花银镯子来,塞到那婆子手里,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来:“这个嬷嬷拿着,还请嬷嬷为奴婢通报一声。” 那婆子拿了银镯子在手里,反复看了看,似乎很满意,揣进了怀里,问道:“你报一个名来,老奴进去给你通报。” 春兰有些急了,说道:“奴婢春兰,妈妈快去吧。” 春兰很急,可这婆子并不急,说完话,还不走,还是趴在门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着急的样子。 春兰见她还不去,遂催促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劳烦嬷嬷你快去通报吧。”那婆子又看了她一眼,才关上门,春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里的脚步声似乎是慢慢远了。 过了一会儿,那婆子回来了,打开门说一声:“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姨娘说了,不见。”说着,就要关门。 春兰一着急,伸手过去想拦住她关门,不想门已经砸了过来,一下子夹住了春兰的五个手指,春兰惨叫一声,那婆子好像也被吓住了,一下子放开关门的手,那门就又弹开了。 春兰见状,顾不得自己手上的疼痛,一下子看准那婆子和门之间的缝隙,卯足了劲儿,一下子冲了过去,进了院子里就直往屋子里跑去。那婆子见人一下子跑了进去,怕姨娘责罚,也急急的跟在她身后跑着,想要把她抓住,可春兰灵巧得很,几次躲开了那婆子的抓捕,一下子跑进了春娟姨娘的寝屋里去了。 春娟姨娘正在对镜梳妆,梳的是一个很平常的发髻,见春兰进来,她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小蝶撇下了春娟姨娘,急吼吼的跑到春兰面前劈头盖脸的质问道:“春兰妮不好好伺候少夫人,来这里做什么,我这儿正在给姨娘梳妆呢,等侯爷夫人给少夫人解禁了过后,马上就去落月轩了。” 春兰眼神慌乱的看了一眼春娟姨娘,见她正在伸手捋了捋头发,安静的坐在那儿望着自己,眼神镇定得出奇。 小蝶又来扯春兰的衣袖,刚好这时那婆子追进来了,春兰赶紧躲到小蝶身后,那婆子就伸手想去抓她,不料却被小蝶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那婆子受了责骂,一下子不敢再造次,抬头看了一眼坐着的姨娘,收回手退了出去。 见那婆子走了,春兰终于从小蝶身后露出面儿来,小蝶皱眉看着衣衫凌乱的春兰,撇嘴道:“春兰,看你这幅样子,像什么话,今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春兰抬起头来看着小蝶,突然对她说道:“小蝶姐姐,少夫人疯了。”说完她脸色惨白惨白的,不安的抬起头来看了小蝶一眼。 小蝶完全被这句话的威力惊呆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使劲儿扯着她的衣领子说道:“春兰,我可别胡说,这怎么可能。” 春兰急道:“是真的,妹妹怎么敢瞒骗姐姐,现在妹妹六神无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蝶也慌乱起来,手上的紫檀木梳子“啪”的一下子掉到地上摔成了两截,也没给春娟姨娘告一声假就像春兰来时一样,火急慌忙的跑出去了,看样子,是去了落月轩。 春兰见小蝶走了,这才到春娟姨娘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姨娘救我!” 春娟姨娘脸上这才沁出柔柔的笑意来,轻声细语的说道:“春兰姑娘这可折煞我了,本是卑贱之人,又哪里有能力来救姑娘呢?反而是我要求着姑娘多多在少夫人跟前帮我美言几句才是。”她慢条斯理的说完,自己拿起一个花梨木梳子来自顾梳起了头。 春兰见春娟姨娘不理会自己,咬了咬牙,向她又跪了下去,认认真真伏地再拜下去,磕响了三个头,开口郑重说道:“姨娘信我,少夫人现在疯了,奴婢是真心来求姨娘收留的。奴婢知道少夫人的一些事情,也许姨娘会有兴趣,比如,姜姨娘的胎。” 春兰刚说到这儿,春娟姨娘就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嘴里低声呵斥道:“说这种话,你是不想活了?”然后左右看了看,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身来对她说道:“跟我来。” 随后,春兰被春娟姨娘带到了一个屋子里,她指着这间屋子对春兰说道:“春兰你就好好儿的呆在这儿吧,从现在开始,没我的话,你不许出去,你若是诚心投靠我,我自会想法子保你平安,但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欺瞒,我也有法子再将你送回去。” 春兰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姨娘,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想一辈子陪着一个疯子,永无出头之日,那样我会生不如死,我会疯的。姨娘你放心,我会听话,以后也会好好儿伺候您的。”她表着忠心,生怕自己再被送回史慧云身边去,她心里很清楚,史慧云恐怕是不能在府里呆了,堂堂安信侯府的少夫人是一个疯子,老侯爷和小侯爷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们一定会将她远远的送出去,或是送去远隔尘世的山中寺庙里,或是送去偏僻地方的乡下庄子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波又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侯爷侯爷夫人和小侯爷三个人默默的坐在永和院的花厅里,小丫鬟和伺候的婆子们全都避了出去。 侯爷夫人眼见坐了一上午,夫君和儿子都不说话,心想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吧,于是开口道:“侯爷,要不送去庙里?” 崔书言说道:“又是那个清音寺?”他皱着眉头,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大概是想起了定远师太那个恶住持。 侯爷夫人尴尬了一下,说道:“不是不是,是普陀山上的那个尼姑庵,那儿清净,最宜静养,媳妇儿去了哪里,想必身子也会好些的。” 老侯爷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说道:“要不就送到永州的庄子上去吧,哪儿山清水秀,倒也宜居,且庄子上又都是自家的下人,不怕他们照顾不用心。寺庙中虽是清静,可我听说许多人家送去的人都受了些虐待,毕竟史氏是侯府长媳,是真哥儿和云姐儿的母亲,若是叫他们以后长大知道了,还不恨透了咱们。” 崔书言点头,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给史府递个话儿?” 老侯爷道:“明儿就去吧,明儿言儿你亲自去史府和你岳父说清楚,若是他要打你,也只有受着,人家好好一个闺女嫁到咱家来,现在成了这样,任谁都是伤心难过的。” 侯爷夫人在一旁心疼的说:“凭什么要打我家言儿,言儿又没有做错,若是史氏大度些,贤良淑德,不起歪心思,不去做那起子肮脏事,能成现在这样吗?我还没有怪他史家教出这种毒妇来害了我的儿子和孙子,他还好意思怪我们了?” 见侯爷夫人又来了劲儿,两父子谁也没说话,今儿也没有心思再来反驳她了,只是沉默,侯爷夫人一个人说不起来,过了一会儿也就偃旗息鼓了。 今天,府里的气压很低,本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又会是沉默的一天。 没想到,傍晚时分,史尚书和史夫人来了,史夫人身后还跟着叶嬷嬷。 侯爷夫人一看见史夫人就来气,一点儿也不想搭理她,史夫人见到她脸色也不好看,道是老侯爷和史尚书说了两句,两人寒暄了几句。 老侯爷对史尚书作了个请的姿势道:“亲家,屋里请!” 史尚书摆手道:“还是不了,我听说慧云病了,特地来瞧瞧,咱们还是先去看慧云吧。” 史尚书不比史夫人,他要看女儿,老侯爷不敢拦下,于是,一行人来到了落月轩。 进到屋子里,史夫人看见正在吃东西的女儿,她看见史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娘亲你来了,快来吃核桃花生酥,可好吃了。”这哪里是一个大人,明明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神态,史夫人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上前去紧紧抱着史慧云,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叫着:“慧云,我的女儿啊!”又回过头来对史尚书叫喊着:“老爷,你看看吧,看他们崔家都把咱们慧云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史尚书从一开始进来看到史慧云以后,就阴沉着脸,这时听夫人这么一说,他用阴郁的眼神扫了老侯爷侯爷夫人和小侯爷一眼,开口说道:“走,把女儿扶起来,咱们回家去。” 叶嬷嬷和春丽两个人赶紧上去帮史夫人把史慧云扶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侯爷夫人上前去拦下来,说道:“慢着,你们不能带她走。” 史夫人激动的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侯爷夫人,大声吼道:“看看你们家都把我的女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许带走,这是什么道理,天啊,老天爷啊,这是不让我活了啊!” 史夫人哭天抢地起来,侯爷夫人也不甘示弱,气势汹汹的说:“我们家待你女儿如何了?我们待她算好的了,要不是她,我们家能成现在这样吗?你们史家端的是好家教,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哼,我没有打上你们史家去,是我们家仁义,你道好,还敢上门来撒野来了。” 史尚书听了侯爷夫人一番口无遮拦的话,顿时,脸色铁青,他斜着一双阴郁的眼睛看着老侯爷说道:“侯爷,难道还要本官去皇上跟前求了圣旨来,你们家才能让我带走自己的嫡亲女儿?” 老侯爷尴尬的站在哪里半响,听了这话以后,知道是不能瞒了,看来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于是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史尚书请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老侯爷也不再瞒着了,直接就对史尚书来了一句:“亲家,实不相瞒,儿媳妇这次确是做得过火了,我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大年,走的时候小孙子却横死,到现在,咱们两家也差不多闹翻了。他们一家指明了说要儿媳妇儿的命,我也都是压下了的,即然慧云嫁到咱们家来了,就是咱们家的人,我们会保护她的,绝不会就这样害了她。前几天,我们凑了二十万两银子让言儿带去青州给我大哥,求个和解,好不容易求得了他的答应。你也知道,我大哥是一州知府,他在朝中是有些人脉的,若是他一气之下把这件事捅到了圣前,这,慧云这孩子才真的是没了活路了,哎!这件事咱们侯府也是尽力了,若是亲家你还是执意要带走慧云,我也只有叫言儿写休书了,丢人就丢人吧,这是没办法的事。”老侯爷一口气说完,拿出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来给史尚书过目,正是崔书言在青州时叫崔忠信立下的字据。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今有崔忠信收到安信侯府崔书言二十万两银票,其嫡孙崔锦瑞在侯府吃糕点被毒害之事便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下毒之人崔书言之妻史慧云的责任,立下字据,不得反悔,后附亲笔签名:崔忠信。 史尚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听手下的人来回禀过安信侯府在凑银子的事儿,没想到是这种事情。 其实,在他心里还是隐约有些苗头的,他虽然也很疼爱女儿,怕她在侯府真的受了欺负,不过,他也绝不允许她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亲眼所见,不由得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 来之前,史尚书早已想好,若是女儿真受了欺负,就算拼着和安信侯府反目成仇,他也会闹到皇上跟前的,现在,是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做出了人命的案子,他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晕了过去。 看完手上的字据,史尚书一句话也没说,默默走了出去。 出来以后,史尚书的老脸上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眉宇间带上了一丝颓然,出来拉了史夫人就走,任凭史夫人怎么叫喊怎么挣扎也不放手,就这样一直走出了侯府的大门。 叶嬷嬷一看情形不对,又想溜走,这一回侯爷夫人眼尖,马上命人抓住了她,押着她跪在堂下。 崔书言叫春丽春燕把史慧云好生扶进内室去休息,自己则坐下来看侯爷夫人审问叶嬷嬷。 老侯爷在史尚书夫妇走后也沉着脸走了,一帮下人也被侯爷夫人身边的徐嬷嬷轰了出去,落月轩厅堂里现在只剩了侯爷夫人和小侯爷两位主子,还有徐嬷嬷并跪在地上的叶嬷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夫人发威 侯爷夫人一掌拍在茶几上,“砰”的一声,厉声喝道:“好你个老东西,想不到居然是你去告的密,还想逃,我看你今儿往哪里逃。哼,徐嬷嬷,先给她十个嘴巴,本夫人再来问话。” 只见徐嬷嬷从袖子里拿出一根三寸来长的厚竹片,样式就和天津快板儿差不多,只不过那竹片是削成长方形,两头都是平的,也比天津快板儿长一些,就像一个小戒尺,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 徐嬷嬷拿出那厚竹片子就向跪在地上的叶嬷嬷走去,叶嬷嬷见徐嬷嬷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脸色白了白,只看见两个眼珠子慌乱的在眼睛里转动着,低下了头去。 徐嬷嬷才不管叶嬷嬷什么神色,她只听主子的吩咐,走上前去就照着叶嬷嬷的嘴巴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打起来,大概打了她十一二个嘴巴子,才停了下来,恭敬的退回到侯爷夫人身后。 这时,叶嬷嬷的嘴唇已经见破皮了,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映着嘴巴周围的一片血乌紫青,她一张口,吐出一口乌血来,血色的唾沫里边一颗白生生的牙齿,原来刚才徐嬷嬷太用力,把叶嬷嬷的牙也给打掉了。 叶嬷嬷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边哭边用漏风的嘴巴向侯爷夫人求饶道:“夫人饶了老奴吧,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从来养尊处优惯了,从前在史府时,她是小姐的乳母,从来没有受过气,后来随史慧云一起来了侯府后,下人丫头们知道她是少夫人的奶娘,所以,谁都不敢给她找不痛快。 反而是她看谁不顺眼就要骂上两句,若是哪个小丫鬟惹她不高兴了,她还会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别人的耳光。现在侯爷夫人一上来就给了她一顿杀威棍,先给她十来下嘴巴子,看她等一下还嘴硬不嘴硬。 看到叶嬷嬷求饶,侯爷夫人满意的笑了,不慌不忙的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这才放缓了声音问道:“叶婆子,曼说本夫人没有警告过你,你随你家小姐陪嫁过来的时候,本夫人可是和你说过的,要尽心服侍好你家小姐,辅佐她当好咱们侯府的少夫人,待我百年后,她便会成为咱们安信侯府的女主人,你满口答应,当时本夫人还赏了你二十两银子。现在你看看,你把你们少夫人都服侍成什么样了?昨儿少夫人那个样子,你不好好在她身边伺候着,还敢偷偷出府去史家通风报信,我告诉你,她史慧云嫁进我们崔家来,就是崔家的人,这是上了族谱玉碟的,就算史尚书来,也把她带不走。” 叶嬷嬷痛哭流涕,伏在地上说道:“夫人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下次不敢了呀!” 侯爷夫人冷笑道:“哼,你不敢,你比谁都精乖,现在本夫人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说出姜姨娘的胎和崔大伯家的小孙子是不是史慧云做的手脚,本夫人就饶了你,不仅放了你,还可以给你一些银子让你回乡下去颐养天年。” 叶嬷嬷哆嗦着嘴,眼珠子乱转,脸上一副游移不定的神色,她抬起头来敬畏的望了侯爷夫人一眼,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去,一会儿过后,她咬了咬唇,认命一样的说道:“夫人,你说的姜姨娘和崔大老爷家小少爷的事老奴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求夫人大发慈悲,放过老奴吧!”她的牙齿咬在唇上,将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再度迸裂开来,鲜红色的血继续淌流下来,滴在白色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侯爷夫人见她还不肯说,一下子怒了,“砰”的一下重重放下茶杯,厉声道:“来人,给我将这个刁奴重打五十板,关进柴房里,不许给她吃饭,一天只给她一碗水喝,徐嬷嬷,你派两个粗使婆子去守着门口,谁也不准前去探视和她说话。若是她想说了,再将她带来见我,若是不想说,那就饿死吧!哼!” 侯爷夫人说完就走了,徐嬷嬷立刻叫来两个婆子将叶嬷嬷关进柴房里,并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口,交代了她们不准和里面的人说话,也不准别人来随意探视。 叶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像死狗一样的拖走了,她绝望的看着满院子闻讯赶来看她被拖走的人,里面都是熟面孔,有春丽春燕,秋菊秋竹,还有其他很多落月轩的小丫鬟们。 除了春丽以外,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是幸灾乐祸的,她知道,她们是恨透了她了,叶嬷嬷此时突然后悔起来,想起当日自己在少夫人跟前得脸时,这院子里的丫鬟们几乎都被她欺负了一个遍。 她叶嬷嬷时是少夫人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除了少夫人跟前伺候的大丫鬟以外,这院子里,她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叶嬷嬷被侯爷夫人一通发落,除了春丽以外,竞然没有一个人同情自己,她的心里突然升起无限悲凉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夫人房间的十字嵌福黄花梨木雕花窗。现在,唯一能解救她的人就是少夫人了,可是,这个唯一的救星,她现在已经疯了。 叶嬷嬷想到此处,悲从中来,忍不住双手胡乱的扒地,嘴里凄厉的朝着史慧云房间的方向大声喊着:“少夫人,少夫人啊!我的小姐喂,少夫人啊!”她用双手疯狂的扒着青石铺就的平整地面,不一会儿十个指头就磨烂了,石板上血迹斑斑。 两个粗使婆子毫不停留,一鼓作气的将叶嬷嬷拖到了大厨房后的其中一个柴房里,任凭她怎样喊叫也概不理会,叶嬷嬷喊到半夜终于喊不出声了,她看着破了个洞的木窗上透进来一片冰凉的月光,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 刚才,有一瞬间,其实她是想说的,可是,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儿子和两个小孙子。 想起史夫人对付人的手段,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害怕极了,若是自己今个儿说了,虽说保全了自身的性命,可小命还捏在史夫人手里的一家老小呢? 叶嬷嬷真是悔不当初啊!当初史夫人说她照顾二小姐辛苦了,就将自家庄子上的一片土地赏给她家,让她的儿子媳妇和两个孙子搬过去土地旁的庄子里面住着。 因自己是二小姐的乳母,庄子上的管事和一众人等对自己和家里人都十分敬重和照顾,叶嬷嬷当时就贪了这个便宜,想着既有免费的房子和免费的地种,不用再花钱购置,也就一家人乐呵呵的搬了进去。 问题是,这会儿再一想起来,事情可对她大大的不利了,若是现在她敢说出半句不利于史慧云的话,叶嬷嬷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儿子和孙子肯定性命不保。可若是不说吧,她的性命看来也难保了。思来想去,反复考虑,叶嬷嬷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这步死棋,难道,自己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的一天 安信侯府少夫人史慧云疯了的事很快就被侯爷夫人下了封口令,落月轩也被落下了大锁,日夜派两个婆子看着。 没过两天,三辆马车一辆挨着一辆的驶了进去,没一会儿就排着队出来了,从侯府后门驶了出去,出了侯府后,一点也没有停顿,直奔永州而去。 至于少夫人的乳母叶嬷嬷则是在被侯爷夫人关进柴房的第二天就撞死在了柴房屋里的墙上。 屋外的两个粗使婆子守了两天,头一天还听见屋子里有动静,第二天已经过去一上午了都还没有动静,于是打开门看看,没想到看见叶嬷嬷已经瘫软在地,死在了屋里。 墙壁上一大摊血迹,从墙上迸裂成开花状四射的血迹和叶嬷嬷头上一大块凹下去的头皮来看,叶嬷嬷是撞墙自杀的,两人赶紧去禀告了侯爷夫人,侯爷夫人听后,只是皱了皱眉,叫来徐嬷嬷去处理。 没过几天,紫藤居的春娟姨娘来报侯爷夫人,说是屋里的一个大丫鬟叫小蝶的因为少夫人的事整天郁郁寡欢,自己也没有多注意,总觉得她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今儿去看,她竞吊死在了自己屋里。侯爷夫人奇道:“你说她吊死了?那为何她会这么想不开呢?”她问着春娟,一双眼睛在她脸上探索着,想看出些许端倪来。 春娟姨娘哭得伤心,说道:“只因奴婢与小蝶从前同是少夫人屋里的丫鬟,得少夫人抬爱,奴婢做了姨娘,少夫人当时就将小蝶派过来服侍奴婢。这次少夫人出了事,奴婢和小蝶两人都是痛不欲生,只因奴婢太大意,竞没有注意到小蝶的异样,没想到她就那么想不开,上了吊。现在少夫人出了事,奴婢觉得愧对老爷和夫人的嘱托,没有照顾好小姐,本来也想上吊死了算了,可一时又想起现在奴婢已是小侯爷的人了,奴婢身为侯府之人,实在不该如此,奴婢愚笨,求夫人责罚!” 春娟姨娘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一番诉说,说得是情真意切,如此一来,侯爷夫人也不好再责罚她。加上一听见那丫头原是史慧云的忠仆,听说主子出了事后,自个儿自杀的,侯爷夫人就心中不痛快。 即是入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居然还为了史氏而自残,这是在挑战她侯爷夫人的权威,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跟叶嬷嬷都是一路货色。 看看人家春娟就说得很好,虽说从前她是史慧云的丫鬟,可既然跟了小侯爷,从此以后就是侯府的人了,和史府再无半毛钱关系。想到这里,侯爷夫人不由得高看这个儿子的妾室两分,看来是个识大体的人,于是柔声说道:“你也别哭了,史氏没福气,得了重病是她自个儿作下的,这个小蝶不识好歹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我看你道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切记好好服侍小侯爷,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春娟面上带着泪,一脸惊疑不定的神色,又向侯爷夫人磕了一个头问道:“夫人,奴婢还有一事,奴婢现在身边还有两个伺候的小丫鬟,一个是从前和小蝶一起被少夫人赏赐下来的,一个是前些日子犯了错儿,被少夫人厌弃后赏赐给奴婢的,这两人,不知可否继续留在奴婢身边,请夫人示下。” 春娟说这番话是表忠心的意思了,侯爷夫人自然喜欢她事事请示,以我为尊的做法,当下大方的表示道:“若是你喜欢就还是留下伺候着吧,若是你不喜欢去叫木管家换两个也就是了,就说是我说的。” 得到了侯爷夫人的训示,春娟喜不胜收,连磕了三个头,道:“原来都是一个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奴婢和她们情同姐妹,自然是愿意留下的,多谢夫人大恩。” 就这样,有了侯爷夫人的话,春兰顶替了小蝶的位置,正式和小云一起成为了春娟姨娘的贴身大丫鬟,一条全新的大道出现在她们面前,新的生活开始了,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侯府里,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是少夫人禁足期间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疾病,已经被送到永州的庄子上去养病了,至于什么病,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该过问的事儿。 府里的下人们心知肚明,大家知道归知道,私下里传来传去也无妨,可万万不能被主子们听进耳朵里面去了,侯爷夫人已经下过封口令,谁要是胆敢私自谈论主子的事,掌嘴三十,打板子三十,若是被发现口无遮拦说了少夫人的事,则马上割了舌头,发卖出府去。 少夫人史慧云疯了的事,下人们自然不知情,知情的下人,落月轩的全部下人已经都随史慧云一起被府里的马车全部送去了永州,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京城了。现在府里知情的人也就是几位正经主子了,几位姨娘里,知情的人恐怕也只有春娟了,其他几位心中或许有些猜测,但不敢肯定。 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其实钱玉宁也是有些猜测的,只是她为人谨慎又带着些胆小,一时之间,不敢去求证而已。 况且,她在碧翠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实在是不想惹来纷争,弄得自己不清静,少夫人不在也好,于她来说,没有了可以迫害她的人,她和两个孩子的日子还要好过许多。 若是日子一直都这么平淡快乐,她是很乐意的,现在唯一令她烦恼的也就是自己大女儿妞妞的事了,如果能找到大女儿,她和小侯爷,还有三个孩子一起快乐的生活,这辈子,她也别无所求了。 可惜,这种美梦也只能在幻想里有过,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大女儿妞妞并非小侯爷的亲生子女,他应该是不会接受的吧,想到这里,不禁又让她的心情陷入了焦躁和郁闷之中。 钱玉宁心想,不管如何,现在还是先找到女儿再说,今晚就向小侯爷提出来去找妞妞的事吧,她不能再胆小下去了,再拖下去,说不定妞妞在外面又要多吃苦多受罪了。 心里打定主意,钱玉宁叫来小满,吩咐她去对小侯爷的贴身小厮刘石头说一声,就说姨娘请小侯爷晚间来碧翠园吃饭,今儿是姨娘亲自下厨,做了小侯爷爱吃的四喜丸子和八宝鸭,还有鸡丝芽菜。 中午睡了午觉起来,大家便准备了起来,钱玉宁早就让刘嬷嬷去厨房吩咐向嬷嬷杀好了一只大肥鸭一只大肥鸡,鸭子要齐整的拿来做八宝鸭子,八宝鸭子最费时,所以最先做,等鸭子上了蒸笼了以后,接下来就是做鸡丝芽菜了。 鸡丝芽菜的鸡肉要选大腿肉切成最细的肉丝,选用最大根的黄豆芽,这个是前两日就发好了的,今日刚好长起来,钱玉宁叫孙嬷嬷去看过,是可以吃了。选好两百多根黄豆芽后,将它们的嫩径用刀子一下子剖开,把刚才切好的鸡腿肉丝用手填进豆芽里。这个功夫要做得精细,几个人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弄好两百根,其他断掉的和弄坏掉的不算,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就等小侯爷来之前下锅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快要黑了,这时院门想起,钱玉宁一喜,让孙嬷嬷赶紧的去开门,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刘石头,刘石头进到院子后到钱玉宁跟前弯腰说道:“姨娘,小侯爷今儿有些事儿,出府去了,主子爷来不及过来同姨娘亲自说,就吩咐小的来给姨娘讲一声儿,他今儿就不来了,改明儿吧。” 听到这话,钱玉宁虽然心中有一些失望,可面上还是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既然小侯爷有事,那就改明天吧,劳烦刘小哥你跑一趟了,刘嬷嬷拿二两银子来给刘小哥,他一天跑得也是够辛苦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魔顿生 第二日傍晚,钱玉宁终于是等到小侯爷了,两人许久未见,道也亲热,说了好些体己话,崔书言也是感慨万千,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的事儿,终于是有些平静日子过了。 酒足饭饱,因天色还早,两人一起去后边小花园里散步消食,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了,白日里越来越长,天要黑得晚一些了,一路走来,看见园子里的花也开了,虽然不复白日里的娇艳,但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去,还是别有一番情致的。 这园子里稍微高大一些的灌木除了两棵桂花树,也就是一棵梨树和一棵桃花树了,现在正是梨花桃花开得好的时候,一路走来,空气中充满了清浅的香气,悠悠的飘散在宁静的夜里。 小径的两旁开满了许多粉红色,玫红色,大红色和白色的杜鹃花,一簇一簇的,开得十分精神,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牵着手慢慢踱着步,手上握住彼此的温暖,偶尔停下来,看着对方展开一抹笑颜,就连空气里的花香也都变得又甜蜜又温暖了。 走到有石桌子石凳子的地方,跟在两人身后的冬雪赶快把手上抱着的两个软棉垫子放在凳子上,而小满则把手上一直端着的茶盘放在了桌子上,拿出杯子斟好两杯茶,然后和冬雪一起默默退到了十米以外的地方去侍立着,来到碧翠园已经半年多,两个丫鬟都已经历练出来了,伺候起主子来十分妥当。 钱玉宁扶着小侯爷坐下来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人对坐着饮茶,闻着满园的花香,十分惬意。 钱玉宁看了看小侯爷的脸色,看他今日该是心情好的,她在心中又斟酌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十米开外的两个丫头,其实隔这么远,她们是听不见的,但她在说这话时还是下意识的担心。 崔书言饮了一口天山云雾,只觉得沁人心脾,眼睛无意之间看见了旁边的一簇杜鹃花长得十分漂亮,于是起身走过去这了一朵枝下来,上面并蒂开了两朵,都是玫红色的,他走到钱玉宁身边,将花插在她的发髻上,转过头来看了看,满意的笑了。 钱玉宁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儿,心中升起一抹甜蜜,脸上泛出一丝红晕来,那模样是幸福的,她看着已经坐下的崔书言轻启朱唇说道:“多谢小侯爷!” 崔书言说:“这些日子也忙,没来看你,你似乎瘦了,以后可要多吃一碗饭才行啊!”他的手越过石桌,在石桌的另一头抓住她的手说着,眼里满是怜惜。 钱玉宁说道:“若是小侯爷来咱们碧翠园用膳,玉宁自然会多吃一碗,别到时候长成一个大胖子了,惹得小侯爷嫌弃了。” 崔书言失笑:“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就算你以后变丑变老,我也要你的。”他正色的说道。 钱玉宁感动了,用手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羞涩的说:“玉宁自然是信小侯爷的,你此生便是我的良人。” 崔书言有些得意:“那是自然。”他哈哈的笑了,一只手抚过她圆润的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 钱玉宁看时机差不多了,起身来到小侯爷身后给他捏起肩背来,这可是很舒服的,你看小侯爷享受的神色就知道了,所以说,美人知心体贴的服务总是令人很愉快的。 不过,这时,钱玉宁却叹了一口气,似乎有许多不快乐,崔书言也察觉到了,遂问道:“玉宁这是怎么了?” 她这才说:“小侯爷恕罪,是妾身看见院中的梨花开了,想起了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如何了?” 听她这么一说,崔书言想起来年前她见过永州来的贺婆子过后,担心在江宁受了灾的家里人这件事儿来了,于是,他反过手拍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莫担心,这件事已经有回信了,我前几日收到李四的回信,说是他最近要回京城,也顺便把你一家人接到京城中来了,至于他们来住的地方,我这两日就派人去购置,就买一个在城边上的,即安静又宽敞,他们住着也舒服。” 钱玉宁喜道:“多谢小侯爷。” 崔书言抓起她的手,笑着说道:“玉宁何时变得这样客气了,我知道你担心家中的母亲和兄弟,若不为你办好,岂不是叫你忧心,要是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看着小侯爷此时温柔望着自己的眼神,钱玉宁突然跪下,说道:“小侯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崔书言看着她道:“说吧。” 钱玉宁抬起头来说道:“小侯爷,妾身一家马上就要团圆了,妾身心中感激,可是,唯独差了一个人,就是妾身那可怜的大女儿妞妞,小侯爷在京中认识许多人,人脉多,能不能帮妾身打听一下,有没有妞妞的消息。”她抬起头来,微微拧着双眉,用渴望的眼睛望着他。 崔书言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时才想起,钱氏确实是还有一个女儿的,只是,一直以来,他忽略了,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忽略了这个让他有些不忍直视的事实。 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但那孩子却不是他的骨肉,多么讽刺,更讽刺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寡妇,一个生过一个孩子的寡妇,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住了。是了,从前在江宁的时候,她说要随自己上京城,就是要来找寻女儿的,自己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他有些懊恼的想着,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她望着自己充满着希翼的脸庞,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和她在呆下去了,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个梦,一个美丽而容易破碎的谎言。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它说,原来她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她对你温柔体贴,浓情蜜意,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帮她找寻自己的女儿而已,这个声音很讨厌,它不停的反复说着,说得崔书言的头都开始痛起来了。 于是,他仓皇的起身对她说道:“唔,我突然想起了,好久没去看过玉姐儿了,今儿还是去看看吧,你,不用等我了,早些歇息吧。”然后,转身走了。 钱玉宁跪在地上,看着小侯爷匆匆远去的身影,她的手上还留着他手上的余温,但却留不住他的人。是什么东西在脸上湿湿滑滑的,她抬起手来抚了一下,原来是眼泪,她的泪水在他走后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宝宝重病 自从那天过后,小侯爷已经许久没有来了,刚开始,大家也没有太在意,钱玉宁也是耐住性子等,并没有慌乱过。 满满的,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见小侯爷再踏进来过碧翠园,这些日子,钱玉宁瘦了,院子里的下人们也开始担心起来,整个碧翠园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苦闷之中,人人的心中都好像地里两个月没有见过雨水的菜苗一样,焉焉儿的,好像总有一种恐慌笼罩着她们。 这种心情会传染,就连两个孩子最近夜里也不好睡了,夜夜都要哭闹两三次,非得要人抱着走来走去的颠着才能睡着,不然就一直大哭大闹。 直到有一天,两个宝宝都病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肯吃饭,但是却一直都在拉稀,上午还好,下午就有些频繁了,拉了十多次。 刚开始拉肚子的时候,宝宝不舒服还要大声的哭闹,一岁的月姐儿和凤哥儿只学会了叫爹和娘,这会儿嘴里叫着爹娘,不停的哭闹着,钱玉宁在一旁看着,心都要碎了。 到了下午宝宝开始越拉越严重,并伴随着发烧呕吐等症状,很快就变得哭不出来声儿了。 钱玉宁中午就遣了刘嬷嬷去叫木管家叫大夫来,刘嬷嬷到处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木管家,就只好找到了另一个姓宋的二管家,让他帮忙请个大夫来。 可钱玉宁和宝宝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大夫还没有来,看着两个宝宝越来越虚弱,想哭却哑着声音哭不出来的样子,她痛得心都要碎了,第一次对着刘嬷嬷发脾气,吼道:“刘嬷嬷你是怎么办事儿的,看二公子和三姑娘都这样儿了,怎么大夫还没有来啊?” 刘嬷嬷也知道事态严重,赶紧说:“姨娘不要急,奴婢这就再去看看。”说完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刘嬷嬷又去请了一回,在帐房找到宋管家,可宋管家有些不耐烦的说:“不是和你说了吗,马已经去请了,急什么?”刘嬷嬷,无法,只得回来和姨娘照宋管家的原话说了。 钱玉宁左等右等,大夫还是没有来,等得急了,心想,还是自己去吧,许是下人们说话不顶用。于是她把两个孩子交给方氏和立春,吩咐她们好好照应着,自己去去就来,带上冬雪和小满就出了碧翠园的门儿。 钱玉宁带着两个小丫头穿过花园子,想去帐房看看木管家在不在,他平时一向都是在帐房的。 走到半路上,因走得冲忙,不小心和一个花园小径上转角过来的姑娘相撞了,只听见“哎呦!”一声,钱玉宁和那人一起倒下去了,一人倒向一边,那人倒在路上,只是把手肘擦破了,看得见暗红的鲜血浸过了春衫。而钱玉宁确要倒霉一些,整个人倒进了花丛中,花枝上的尖刺瞬间就划破了她的脸,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上马上就出现了三道血口子,虽然不太深,可是因为在脸上,又出了血,看起来有一些吓人。 冬雪和小满赶紧把钱玉宁扶起来,小满看见她的脸以后,尖声叫道:“啊!姨娘,你的脸出了好多血!” 突然,对面有人说道:“放肆,横冲直撞像什么样子,没看见林小姐在吗!” 这威严的声音,钱玉宁看去,果然对面站立着的人正是侯爷夫人,她正由一个丫鬟和一个打扮素雅的妇人扶着,那妇人正是最近一段时间很受侯爷夫人喜爱的春娟姨娘。 刚才被钱玉宁撞翻在地的姑娘已经被两个小丫鬟扶了起来,正在一旁呻吟着嘴里喊着“好痛”,脸色有些苍白。 她的旁边一个贵妇人模样的人正一脸关切的问着她那里痛,又围在她身边检查着,当她看见那姑娘的手肘上浸出的一大片血迹时,马上惊呼起来:“华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告诉娘亲,是不是很痛啊?” 她狠狠剜了钱玉宁一眼,转过身对着侯爷夫人说着:“夫人,你看我的女儿她都受伤流血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她拿出一根华丽的绣水仙花帕子来按着眼角,似是哭了,脸上一副悲痛的神色。 侯爷夫人也关切的上前去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钱玉宁呵斥道:“真是没规矩,看把林小姐撞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跪下来道歉。”侯爷夫人用一双眼睛嫌弃的看着钱玉宁,疾言厉色的说道,样子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这样严厉,心知眼前这位一定是贵客,虽然心中屈辱,不过,刚才确实是自己的错,心中着急就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上有没有人。 此时,她只想赶快去解决了事情好去请大夫,于是跪了下来,向那位姑娘诚心说道:“林小姐,刚才真是对不住了,走得太快,撞到了你,玉宁在此向你赔罪了。” 说完,她就要起身,不料,侯爷夫人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夫人没有叫你起身,你自行起身,徐嬷嬷,给我掌嘴。” 眼看徐嬷嬷上去就要左右开弓,那受伤的林小姐突然说道:“夫人仁厚,就放过这位姐姐吧,我看她也受了伤,看起来不是故意的,终然礼仪有错,罚她跪着也就是了,若是掌嘴,说不得她就有十天不能吃饭了。” 侯爷夫人笑道:“林小姐果然有大家风范,心胸开阔,不与他人计较,只是你好好儿的到侯府做客,却弄得受了伤回去,本夫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的。” 林小姐笑得温婉:“小女子多谢夫人厚爱,夫人向来有贤德之名,只是这次为了我惩罚一个下人,伤了夫人的好名声,可就不值当了。” 侯爷夫人笑起来:“林小姐贤良,若是哪家男儿能娶妻如此,倒也不枉此生了。” 侯爷夫人一番话,让林小姐脸上飞起了两片红霞,不再言语,只是走到一旁的花圃旁边弯腰摘起一朵郁金香来拿在手上,看向这边。 侯爷夫人看着她满意的笑了笑,转过头来隐去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对复又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钱玉宁说道:“钱氏,即是林小姐为你求情,你这顿掌嘴这次就给你记下了,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就在这儿跪满一个时辰吧。” 一听到这话,钱玉宁着急起来,她在这儿跪两个时辰,那两个孩子怎么办,于是,她马上抬起头来望着侯爷夫人求道:“夫人,求夫人明日再罚,婢妾的两个孩子今日病了,病得很厉害,婢妾这就是要去请大夫的,若是耽误了时辰,怕两个孩子越发严重了可怎么办。”说着,她心里又害怕,又慌张,竞哭了起来:“求夫人让婢妾先去请大夫吧,求夫人,求您了!”她不住的哀求着。 侯爷夫人听见两个孩子病了,想起两个已经一岁的双胞胎孙子孙女,也是有一些心疼的,于是马上吩咐徐嬷嬷去请大夫,接着,满脸不悦的对着钱玉宁呵斥道:“即是两个孩子病得这样严重,怎么不来报我或是小侯爷?请大夫使下人去也就是了,哪里用你去请,一个姨娘就该规规矩矩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莫要随意胡乱走动。你真是没用,带两个孩子也带不好,若是两个孩子有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钱玉宁哭着说道:“婢妾是让刘嬷嬷去让宋管家请过大夫两回了,可左等右等总不见来,这才心急,想自己去请来的。” 侯爷夫人怒道:“我看宋大新也是活腻了,小主子请大夫的事儿也敢耽误。”她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美莲,你去帐房传我的话,让宋管事去永和院外面跪着,等一下我回去了再收拾他。” 美莲应了。 站了一会儿,侯爷夫人又想前去看看孙儿孙女,可又碍于林小姐饿母女在一侧,她想了想,吩咐钱玉宁道:“钱氏,你起来吧,快快回去看着两个孩子,不要再乱跑了,徐嬷嬷请了大夫马上就来。”自己则是对着一旁的林小姐母女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林小姐受了伤,不如我让春娟陪着你们回梅园吧,我叫大夫来给林小姐看看伤势如何?” 林夫人正想答应下来,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些小妾通房什么的,闹得她头晕,林小姐看着柔弱,谁知道竞是个有主意的,她聪慧异常,看出侯爷夫人想支开自己去看孙子孙女,于是婉拒了侯爷夫人的好意,说道:“这位姐姐的孩子病得如此严重,不如我们去看看吧,等一下大夫也会去给小孩子看病,看完后再给我看看也可以的。” 她这么一说,侯爷夫人不由得高看她一眼,心想,这女子道是不错,就是配给言儿做正妻,却是出身太低了,不过是一个五品官的嫡女而已。不过,言儿是续弦,勉勉强强也算说得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家小姐 一行人往碧翠园走去,不大一会儿,对面行来一人,着银灰色绫锻锦袍,星目朗眉,气度优雅,玉簪束发,腰悬碧玉,这人不是崔书言又是谁呢! 他见母亲迎面走来,上前行礼:“孩儿见过母亲,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侯爷夫人皱眉道:“还不是你那两个双生的孩儿病了,我正要去看看。” 崔书言:“病了,怎么病的?” 侯爷夫人指着跟在最后头的钱玉宁道:“问她吧,她刚才匆匆忙忙从花园里穿过,结果撞伤了林小姐,还好林小姐雅量,否则,我饶不了她。” 崔书言看过去,果然看见钱玉宁苍白着一张小脸,头上的发髻也乱了,脸上三道血迹尤为明显,现在正掉着眼泪,红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一下不忍起来,转过视线去,看见了一位着粉蓝色绣花云锦春衫,手上拿一支粉黄色郁金香花朵的姑娘正看着自己,见他目光看过去,便不好意思的将凝视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了去。 钱玉宁在一旁看着小侯爷本来看向自己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那位林小姐身上去,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好像被人用什么很重的东西打了一下一样,猛的生生痛了起来,她的脸色更白了,眼睛也一下子失去了神采,低下了头去。 小侯爷与她们一起去的碧翠园,他也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过这里了,每次一想来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哪天晚上她对自己说的话,就会想起那个孩子。而每每一想到这些,他就会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最近,他都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起她来。 侯爷夫人到了后,没一会儿,徐嬷嬷也带着大夫来了,大夫看过后,说这是春痢,十分凶险,每年春天很多小孩子都会感染这种疾病,许多小儿就是这样夭折的,钱玉宁听得脸色苍白,心中一直在责怪自己无能,若是两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她不会原谅自己的,要是孩子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在侯府不缺银钱,药材也应有尽有,不一会儿,大夫开好方子,侯爷夫人叫一个小丫鬟去抓了来,大夫检查了一遍过后叫童子去把药熬来,两个孩子喝了后,过了大概两刻钟,烧终于退了。 侯爷夫人上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问道:“大夫,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拱手道:“禀侯爷夫人,若是不出意外,三日便好,但切忌不可着凉,不可食生冷之物,还有,不可食鱼类。” 侯爷夫人皱眉:“那吃什么呢?” 大夫道:“吃白粥最好,加一点盐就行,另外,多喝温热的水。” 侯爷夫人转过身来对钱玉宁说道:“钱氏,大夫的话记下没有?好好伺候着我的孙儿孙女儿,不得再有闪失,若是你实在看不好,说一声,我叫徐嬷嬷报到我的永和院去养着也就是了。” 钱玉宁赶紧跪在地上急急说道:“夫人,婢妾看得好,一定看得好的,孩子们就是婢妾的命,我就是死了也要让他们过得好好儿的。” 侯爷夫人听她这么说,这才作罢,看两个孩子吃过药睡下了,她叫大夫给林小姐看看伤口,上一些药粉。 另一个房间里,林小姐见大夫是个中年男人,坚决不看了,说她是女子,不宜让男人看见自己的手臂。 那大夫似乎是见惯了这种事,招来童子,对林小姐说道:“小姐,不若就让我这徒儿来给小姐上药吧,他才七岁,不算男子,且他上药的技术很不错的,小姐放心即可。” 听大夫这么一说,林小姐才勉强同意了,大夫识趣的先避出了房间,崔书言早就出去了,在廊下立着。 屋子里,七岁的小童子正在给林小姐处理伤口,林小姐很是坚强,明明衣服粘住了伤口,扯下来时非常疼痛,她硬是忍着,不吭一声,只是见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细汗,又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毕竟是女孩子,伤口清理到了最后,包扎的时候,她虽说还是没有哭出声来,不过,眼圈儿已经是红了。道是林夫人在一旁,看得心痛不已,连连惊呼出声,好像是伤口在她身上一般。 钱玉宁在屋子里守着两个孩子,见他们终于乖乖的睡着了,又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膝上隐隐作痛,她低头一看,两个膝盖处因为刚才跪在地上弄上了两个圆圆的脏印子。拿来镜子一照看,发现自己现在非常狼狈,头上的发髻松散了下来,两个眼睛哭得通红,脸上的三条血痕现在也好像肿了,开始痛起来。 她看了一眼床上乖乖躺着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对一旁的夏盈和冬雪吩咐道:“夏盈,冬雪,你们看着,我去洗洗脸,处理一下伤口再来。” 两个丫鬟见小主子睡着了,小声应了,又点了点头。 钱玉宁这才出了门去,轻轻关上房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走廊上,冷不丁的看见小侯爷正负手站在哪里,见自己走了过去,他就一直盯着。 钱玉宁怔了怔,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咬了咬牙,低下头,想一下子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去。不料,刚走到他面前,就被小侯爷用手一把抓住了手臂。 钱玉宁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于是把头别到另一边去,嘴里说道:“小侯爷请你放手。” 崔书言用手扳过她的脸来看了看,脸上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弄成这样了?还痛吗?” 听见他一句关心的话,她的眼泪像有知觉般慢慢浸出了眼眶,流了下来,她倔强的闭着嘴,不说话。 崔书言的手指抚上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她想,她就是因为伤口痛得厉害才会哭的。 他说:“玉宁,你等一下,我叫大夫来给你处理。” 钱玉宁对着他行了一个礼,说道:“不要麻烦了,小侯爷,我去洗一下脸就好。”说完,使劲儿挣开了他的手,逃也似的跑进了自己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崔书言正想追过去,这时,侯爷夫人出来了,看见儿子还在,于是对他说道:“言儿,正好,你在就好了,送送林小姐吧,她今儿在咱们府里受了伤,为娘总觉得心中不安。现在虽说伤口经过处理包扎好了,不过总归是受了伤,早些回去休息也好。待林小姐好了以后,你再帮为娘去林府接她前来作客。”侯爷夫人笑意吟吟的说着,满意的看着林小姐羞红的脸蛋。 母亲亲自吩咐,无奈,崔书言只能先送林小姐回去了,他看了玉宁房间的雕花木门一眼,心想,晚上再来看她好没有。 钱玉宁躲在房间窗户后面,从窗户雕花的孔洞缝隙里偷偷看着小侯爷和那位林小姐并肩走了出去,她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林小姐恐怕是来做少夫人的,侯爷夫人的贵客,又是一位妙龄小姐,刚才她又用爱慕的眼神望着小侯爷,想到这些,钱玉宁的泪几乎泛滥成河,流得更凶了,一时之间,不能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全家团聚 晚间,小侯爷来碧翠园了,下人们都很高兴,唯独钱玉宁不太高兴,不过,她还是收拾好心情像往常一样的服侍着小侯爷,什么都差不离,只除了,她一整晚神色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往常的笑模样。 晚间,休息时,她早早就上床了,侧着身子,背部朝外,脸向里,并没有绣花,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他讲一些琐碎的事情,这让小侯爷一时之间不怎么习惯。 他也上床去,扳过她的身子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儿真弄痛了你?你看你,脸上都肿起来了,叫你上药还不听。”他皱起眉仔细的审查着她脸上的几条伤口,语气里又是心痛又有一丝恼意。 她别过眼神去,只是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有两个眼睛里,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滴落在枕巾上。 崔书言见她这样,有些急了,说道:“你要怎样,倒是说呀,怎么动不动就流泪啊!难道你是水做的?” 钱玉宁硬邦邦的说道:“小侯爷要娶新妇了,还会在乎婢妾吗!”她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崔书言气急,说道:“哪里有的事,不要胡思乱想。” 钱玉宁木然道:“婢妾没有胡思乱想,小侯爷也是喜欢那位林小姐的,那位林小姐看来也很中意小侯爷。” 崔书言叹气道:“今儿只不过凑巧遇见而已,你便想那么多,脑子里不知道都是想的一些什么。快别哭了,说个高兴的事儿给你听,你的母亲和大哥兄弟都已经到了京城了,前几日已经到了,我已经叫人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明儿就带你出府去见见他们。” 一听见这件事,果然,钱玉宁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她马上坐起身来,说道:“真的!那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呢?吃住还习惯吗?侄儿豆豆来没有?” 崔书言见她终于能正常和自己说话了,也很高兴,笑着说:“我给他们在京郊买了一栋两重院子的小房子,他们已经住进去了,你放心,里面是样样齐全的。等他们安顿下来,休息几日,你们见过面后,我会给你两个兄弟一人给安排一个差事的。” 钱玉宁这下子才高兴起来,对着小侯爷笑了笑,可是,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脸说:“不行,明日我不出去,等过几脸上的伤疤好了才能去见我娘,小侯爷,我们过几日再出去吧,好不好。”她两手捂着自己的脸,皱着眉头对崔书言说道。 崔书言点了点头:“好吧。” 第二日,钱玉宁开始勤快的在自己的伤口上抹起药膏来,这药膏是小侯爷吩咐他的随身小厮刘石头送过来的,抹在脸上一股凉悠悠的感觉,挺好用的。 没过几天,钱玉宁的脸好了,小侯爷带她出了门,连两个孩子也带上了,钱玉宁和冬雪夏盈立春并两个孩子一起坐马车,小侯爷骑马,马车后面随了四个侯府侍卫。 因为马车里带了孩子,所以车夫行驶的很慢,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了京郊一个叫孟家村的地方,小侯爷给钱兴文钱兴武两兄弟买的房子就在这村子里。 到了门前,立春和夏盈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钱玉宁由冬雪扶着下了马车,眼前出现了一栋青砖白墙的半新瓦房,门前有一颗枣树,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小侯爷指使一个侍卫上前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了来了,来了。”这正是钱玉宁大嫂李金桂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一看见门口站着的小侯爷,马上像见了金元宝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热情的说:“原来是公子爷来了,请进请进吧,里边儿坐着。”她手上动作十分麻利的将大门的两扇门都大打开,好让崔书言的马儿也能进得去。 “大嫂。”钱玉宁在一边喊道。 李金桂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出声的方向,只见一位穿浅紫色华服的妇人被一个小丫鬟搀扶着,正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这,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许多,这不就是玉宁妹子吗? “哎呀,是玉宁妹子啊,我就说嘛,咋那么眼熟呢,快,快进来吧,你大哥和娘正在屋里呢!”李金桂一看钱玉宁这通身的气派,马上甩去了不应该有的尴尬神色,用十万分的热情招呼着将人请了进去。 到了屋子里,钱周氏,钱兴文,钱兴武都在,三个人正坐着说话儿呢,一见有人进来,抬起头一看,见是崔书言,都站起来热情的招呼着他坐下,还是钱周氏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崔书言身后的钱玉宁,她不敢相信,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玉宁?!” 钱玉宁笑着走过去,脆生生的答道:“哎,娘,是我。” 老太太激动得站了起来:“真是玉宁啊!我的闺女喂!可想死娘了。” 李金桂走进来把老太太扶着慢慢坐下,给她胸口顺了顺气,道:“娘,你别激动,先坐下,这不,二妹妹回来了,姑爷也一同来的,大家坐下慢慢说。” ”哎!”老太太嘴里应着,顺从的坐了下去。 钱玉宁上前去在钱周氏面前跪下,磕了头,含泪说道:“娘,女儿给娘您请安了,愿娘亲身体安康。” 老太太伸出手去要抚她,嘴里说着:“好好好,娘的身子一直都好,都好,道是你,好不好?起来吧,别跪着了,起身坐着说话。” 老太太又对着崔书言道:“姑爷也坐吧,这么大老远的来,渴了吧,金桂啊!去给弄几碗茶来。”老太太叫着大媳妇儿。 钱玉宁见状,叫身边跟着的冬雪道:“冬雪,你去帮帮我大嫂。” 钱兴文钱兴武早就起身坐到了下面的凳子上去了,崔书言和钱玉宁分别坐在老太太两边,老太太看见了钱玉宁旁边的两个漂亮小丫鬟手里抱着两个孩子,心知这就是外孙了,顿时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指着两个孩子道:“闺女,快,叫她们把孩子抱过来,让娘瞧瞧。” 钱玉宁把月姐儿从立春手上抱过来递给老太太,嘴里说道:“娘,这就是你大孙女,月姐儿,大名崔惜月。” 老太太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得合不拢嘴:“好听,这名儿起的好。另一个呢?哥儿还是姐儿?”老太太看看怀里抱着的这个,又看看丫鬟手里抱着的另一个。她还是希望女儿生的是一个儿子才好。 钱玉宁看了小侯爷一眼,从夏盈手上抱过凤哥儿来举到老太太面前,含笑道:“这个是个哥儿,凤哥儿,大名崔锦凤。” 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闺女和闺女手上虎头虎脑的孩子,当一听说是个哥儿后,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心想,有个哥儿总要好些。 老太太一会儿逗着钱玉宁手上的孩子:“凤哥儿,凤哥儿!”一会儿又逗一逗自己手上抱着的孩子:“月姐儿,月姐儿。”忙得不亦乐乎,两个孩子也兴奋的跳着脚,手舞足蹈,对着她笑起来,露出两三个才长出来的白牙齿。 老太太又要和钱玉宁换着抱,抱过凤哥儿到自己怀里来后,细细的看了一回,转过头,对着崔书言裂开嘴笑道:“姑爷,这孩子像你,长得俊。” 钱玉宁看了看小侯爷,见他脸上并无不悦的神色,可是,她心里还是怕,凑到老太太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以后可别喊姑爷了。” 钱周氏愣住了:“为啥啊!” 钱玉宁有些尴尬:“喊不得,他是小侯爷。” 钱周氏不明白了:“小侯爷是啥?为啥喊不得?” 小侯爷?钱兴武钱兴文两兄弟惊讶的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崔书言身上,惊疑不定。两兄弟又把视线望向钱玉宁,问道:“真的?” 钱玉宁点头,两兄弟赶紧起身去给崔书言磕头,心想,怪说这个姑爷那么气派呢,却原来是个小侯爷,两人在他面前本就拘束,这一下更是变得拘谨不安起来。吃饭的时候,也不敢和他一桌了,最后是钱家人一桌,崔书言和小侯爷两人一桌用的饭。 后来吃过饭,崔书言说有事要走,对钱玉宁说,他等两个时辰过来接她和孩子,钱玉宁听了,点点头,送他出去了。 钱玉宁回到屋子里,一大家子人就全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钱玉宁只好叫三个丫鬟抱着月姐儿和凤哥儿去大嫂专门给她安好休息的屋子里去睡午觉,并吩咐她们好好儿守着,自己则是又回到了厅里。 老太太一见她过来,问道:“姑爷走了?” 钱玉宁皱眉,道:“娘,不是给你说了,不能叫姑爷的,得叫小侯爷。” 老太太也皱了皱眉,看向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均点头称是。好吧,老太太总算是接受了,接着问道:“那闺女,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家里看看啊!” 钱玉宁有些不好意思:“娘,去不得。” 老太太又不理解了,怎么去不得?” 钱玉宁臊红了脸:“娘,我,我是给人家做妾的。” 老太太沉默了,她也想起来这一茬,当日在江宁,女儿又被休弃,外孙女也被抱走了,女儿孤苦一人,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来提亲,她就应了。 做妾?办酒席的时候好像姑爷是那么说过,哦,对了,即是给人家做妾,她就不能称小侯爷是姑爷了。老太太神情落寞的想着,一下子失去了高兴的神色。 要说全家人,就属大嫂李金桂是最高兴的,钱兴武的老婆杜月娥也和她差不多,待听到钱玉宁说出,小侯爷打算给自己夫君在京成里找个差事做时,两人立马改变了以往对钱玉宁的态度,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奉承讨好,连几个丫头的活儿也抢着干了,巴不得一下子在钱玉宁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来。 两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小侯爷的人已经等在了门外,叫了一个侍卫来请人,钱玉宁只好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一家人,约了以后有空就来看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平妻人选 安信侯府,永和院中,侯爷夫人正在给老侯爷唾沫横飞的说着林小姐如何如何好,都说了快有半个时辰了,老侯爷都听得没什么耐心了,说道:“你要让林小姐嫁进来,也不打听清楚人父母是什么意思,人家堂堂一个五品官的嫡女,能给咱们言儿做妾吗?” 侯爷夫人愣住了:“侯爷,我没说做妾啊!” 老侯爷也愣住了:“那史氏怎么办?” 侯爷夫人:“还能怎么办,给永州庄子上写一封休书去也就是了。” 老侯爷不悦了:“胡闹,这史尚书和史夫人能同意吗?没看见上一回啊?要不是我把那事儿说出来,你看他姓史的能罢休?你还是别想了,这个媳妇儿我也不同意休,你是当祖母的人,也要为真哥儿和云姐儿想想。若是咱们侯府休了史氏,他们两孩子怎么办?” 侯爷夫人不乐意了:“那儿媳妇儿现在成了这样,我往后出门应酬怎么办,难道带个儿子的妾室去?那还不被那些夫人小姐们笑话成什么样子!还有,侯爷你是不管事,这史氏走后丢下一大摊子事儿,都要我这个老婆子操劳,若没有个得力的媳妇儿来替我分担,岂不是要累死我。” 老侯爷瞄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亲家已经为你想好了,今儿我下早朝时,他拦下我,单独和我说了,要将他夫人妹妹家的一个闺女送过来给咱们言儿做平妻。这其一,也是怕言儿屋里没有一个能打理中馈的贴心人,这其二嘛,自然是怕咱家另给言儿娶的平妻会薄待了史氏所出的子女。亲家的话,我也应了,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她们明儿就来。” 侯爷夫人一惊,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一样:“谁来?” 老侯爷看了她一眼:“亲家母史夫人要来,当然了,还会带上她那个侄女儿,到时候你就好好儿的接待一下吧。” 侯爷夫人气呼呼道:“我病了,不能待客。” 老侯爷不以为意:“那好,你就好好儿歇着,我自会去吩咐柳氏明日待客。” 侯爷夫人更气了:“那林小姐怎么办?我跟人父母都说好了。” 老侯爷:“什么怎么办,给他们家带一句话儿,就说咱们言儿是有妻室的人,若是他家愿意将女儿送来做妾也可以。” 顿了顿,老侯爷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要不,就将林家小姐许配给行儿吧,自从行儿三年前定亲的黄家小姐去了过后,婚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行儿今年也二十了,你这个嫡母也该为他操心一下婚事才是。” 侯爷夫人一愣,她也才想起这一茬来,敢情她这个嫡母是没当好,疏忽了,想想,是有些亏欠崔书行,虽说这个便宜儿子不是她亲生的,不过平时对她这个嫡母也还算尊重,侯爷夫人还是不讨厌他的,就是不太喜欢他的姨娘柳氏,连带着也就不太关注他了。 今儿经老侯爷一提,侯爷夫人也有些心虚,光顾着给儿子屋里塞伺候的人,却忘了庶子,这说出去,她这个嫡母可是会大大的没面子。 带着一些愧疚之心,侯爷夫人答应了下来,说道:“侯爷说的也对,行儿是该成亲了,这孩子,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这柳姨娘也真是的,也不说到我跟前说一声儿,儿子毕竟是她亲生的。”她嘴里说着话,眼睛看着老侯爷的面色,见他露出欣慰的神色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侯爷夫人还是早早的就起来待客了,她是这侯府永远的女主人,才不会让那起子妾室转了空子。 这一日,史夫人带了自己妹子的亲生女儿来到侯府,她早前就已经和妹子一家说好了。 她妹子嫁的是一个七品县令朱平,她这妹夫没什么本事,在县令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五年,一点儿进展也没有,道是屋子里通房妾室置办了几十个。 偏偏史夫人这妹子性子不像史夫人一样泼辣,而是偏向于软弱,这些个妾室就常常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把史夫人这妹子气得是整天的喊着头疼。 史夫人的妹子没能为县令夫君生出个儿子,跟前就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今天要来侯府的主角朱蓉。 朱蓉今年已经是十九岁了,此前她父亲为了讨好上司,想将她嫁给上司的痴呆儿子,她誓死不从。 朱县令本想着悄悄将她绑上花轿的,可没想到女儿朱蓉早就私下给姨妈史夫人送了书信,史夫人匆匆赶到,将朱县令一顿好骂,直骂得他狗血淋头。 朱县令即恨史夫人多管闲事,又惧怕史尚书的官威,从此以后,就将朱蓉母女三人冷落在一旁,而朱夫人又是个没本事的,找来找去,找不到可心的人,这女儿的婚事就搁下了,以至于将朱蓉拖成了一个老姑娘。 朱蓉一直是羡慕表姐史慧云的,家世好,长相貌美,又嫁了个小侯爷夫婿,生下了侯府的嫡长孙和嫡长孙女,在侯府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的娇养着。 表姐处处比她好,可是,晴天霹雳,前不久的有一天,姨母突然带来一个坏消息,说表姐得了重病,没法子再担待安信侯府少夫人的职责,也没办法再照顾亲生的儿女了。 安信侯府的小侯爷总归是要再娶一个平妻回去的,听说前两日已经在看人了,姨妈问她,愿不愿意去侯府做小侯爷的平妻,姨妈说,表姐不在,其实你也就是小侯爷屋里的主母了,和正妻也是一样的。 她忧伤的说:“蓉儿,你表姐得了很严重的病,必须静养,已经被侯府送去庄子上养着,以后大概也是不会回来的,我也就是担心侯府里失了亲娘的外孙和外孙女被人欺负了,想找你去照顾着。你母亲和我是同胞姐妹,你和你表姐也是有血缘亲情的,你是孩子们的姨妈,我宁愿你去,总比别的什么人去了好,两个孩子还小,若是有了后娘可怎生是好。” 朱蓉的母亲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停的点头表示着对她大姐的同情,朱蓉也认真的听着,当听到史夫人说要朱蓉去给人做平妻的时候,朱夫人的脸色变了,摇头拒绝。 她知道,平妻也是妾,只不过是名头好听一些罢了,史夫人听见妹妹拒绝,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心想,难道真要从家里面的几个庶女中挑选一个送过去?她们之中没一个是自己放心的。 这时,站在旁边的朱蓉却说:“母亲,我是同意的,姨母说得有道理,表姐的孩子别的什么人去都是不会待他们好的,从小到大,姨母待我们好,上次又赶来救了我,蓉儿没什么可以报答,就进府去帮着表姐带好侄儿侄女吧!” 听她这么说,朱夫人不赞同的拧眉将她看着,而史夫人则是笑了,说道:“蓉儿是个懂事的,妹妹你放心,若是容儿进了侯府,除了我家慧云,她就是最大的,下面的妾室也都是要敬着她的,我家慧云身上有病,是不会再回侯府的,只要蓉儿养好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长大了是要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来孝敬她的。且小侯爷以后是要承爵的,咱们真哥儿是小侯爷的长子,以后也是会承爵的,蓉儿只要嫁了进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最后,在史夫人的劝说和朱蓉的坚持下,朱夫人总算是同意了,至于朱县令,一听说是小侯爷,就没有不同意的,只要能让他升官发财,他就没有不同意的。 后来,朱蓉在夜里,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原来姨母带来表姐的坏消息,却原来是给我带好消息来了。对,我不应该是如此平庸的话,我朱蓉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即有才情又有才华,只有像安信侯府这种府邸才配得上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平妻朱蓉 因侯爷夫人和史夫人互相看对方不太顺眼,作客看人也就是走个过场,两人见面过后,尴尬的互相打了一个招呼,说了一些诸如今儿天气真好,天很蓝,云真白之类的废话,然后就很快进入了正题。 史夫人让身边一位着淡绿色云缎的年轻女子上前来给侯爷夫人请安,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着说道:“蓉儿,快过来见过侯爷夫人。” 那女子轻移莲步,走上前来,姿态优雅的跪在地上,叩拜过后,开口说道:“小女子朱蓉见过侯爷夫人,给夫人请安,恭祝夫人福寿无疆!” 侯爷夫人笑着叫她起身:“好好,起来吧,美莲,给史夫人和朱小姐看茶。” 一时,史夫人和朱蓉分别在侯爷夫人的右侧两张凳子上落了座。 “朱小姐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呢?”侯爷夫人笑眯眯的问道。 朱蓉细声细气的回答:“回侯爷夫人,小女子在家足不出闺楼,都是绣绣花儿,练练厨艺,弹弹琴。” 侯爷夫人一听,儿子的衣服和胃口有着落了,遂对她满意了两分,接着又问了许多生活细节上的甚至一些比较琐碎的事儿,朱蓉虽然红着脸还是认认真真的答了,令侯爷夫人十分满意。她心想,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儿果然是要乖巧些,没有一些人的泼辣骄纵之气,想到这里,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史夫人一眼,她哪个女儿就是因为太蛮横骄纵,所以搞得自己成了这个样子,也连累了侯府。 侯爷夫人与朱蓉聊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饭店,徐嬷嬷进来请示:“夫人,大厨房来报,饭菜已经做好了,问要摆在哪个花厅?” 侯爷夫人想了想,上次带林小姐去园子里赏花,不料就把人家撞伤了,若是还把饭摆在待客用的梅厅,说不得几个人又要走一遍花园子,于是吩咐道:“就叫她们摆在这院子里的花厅中吧,也近一些。”徐嬷嬷领命去了。 因着有朱蓉在,侯爷夫人和史夫人和平的吃完了一餐饭,大家又坐下来饮茶消食,侯爷夫人喜欢朱蓉,当下就赏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和一对翡翠镯子,朱蓉羞羞答答的收下了。 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史夫人便带着朱蓉告辞了,侯爷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累,吩咐不准打扰,又徐嬷嬷扶着,自去内室休息了。 见过朱蓉后,接下来的事儿进展就很快了,因为不是正式的娶妻,不用三书六礼,也不用冰媒做保,这纳平妻的仪式有些类似于纳妾,也是一顶粉红小轿从侧门抬进府里,只不过少了一张纳妾文书,而多了一项妾室向平妻依次跪着敬茶的仪式。 侯府和史府两家很快敲定了朱蓉进府的日子,就在五月十八,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五月十八,宜订盟,纳彩,嫁娶。 敲定好朱蓉进府的日子后,侯府中开始忙绿起来,奴才们跑来跑去,在花园子里和晨曦阁中都挂上了各种粉红玫红枣红水红色的灯笼和彩带,晨曦阁里的所有布置也都是以粉红色为核心布置的,不管是寝居还是厅堂上,一点正红大红的颜色都没有出现过。 这晨曦阁是侯爷夫人为朱蓉特别挑选的住所,规格和气势上要输落月轩一些,可比起其他几位姨娘的住所,已经是太好了。 至于落月轩,已经被封了,一应人等不得谈论和靠近,这晨曦阁空置多年,现在终于开启,等着迎接它的新主人到来。 早在之前,全府上下都得到了侯爷夫人的通知,小侯爷也不例外,他刚开始是反对的,可是侯爷夫人又说服了他,用两个孩子,毕竟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两个孩子的亲姨母,小侯爷终于同意了,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要为孩子们着想一下。 当然,几个姨娘也是接到了消息的,不管如何,几个人还是围在一起坐了坐,虽然也没能商量出一个什么。 其中,美玉美云没什么反应,宋月茹和沈露因为才进门,不敢有什么意见,春娟表面上则是欢喜的神色。 香书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似的,而香墨则直接甩脸子了,说道:“说是平妻,其实还是同咱们一样,一个妾室姨娘罢了,看着吧,就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也不会走大门,总是从侧门入入的。”她挺着已经五个月的肚子,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说着。香书在旁边拉了拉香墨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她看了看众人,才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 钱玉宁神色淡然,她知道,就算不是朱蓉,也会有别人来的,听说这位朱小姐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她应该没有少夫人史慧云那么狠毒吧,她心里想着。 心情最不好的是侯姨娘侯巧儿,自从听见这个信息后就独自一人默不作声的坐在角落里,她自从前些日子由侯爷夫人做主和宋姨娘沈姨娘一同进门过后,三人同住在桃园里,眼看着她们两人都已经承宠了,而自己还一次都没有伺候过小侯爷。她真怕自己是不受小侯爷待见的,现在新夫人又要进来了,头顶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压着,她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管如何,五月十八这一天还是如期而至了,这一天,一顶粉红色的小轿从安信侯府的侧门而入,直接抬进了晨曦阁中。 一个着粉红色嫁衣,头戴一副红宝石头面,覆上粉红色盖头的女子从轿中被喜婆牵了出来,轿子旁边马上上来两个打扮一新的婢女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她搀扶着进了晨曦阁的厅堂。 一般纳妾是不需要拜父母的,可今儿破天荒的,侯爷夫人竟然出现在了晨曦阁的大堂之上,小侯爷崔书言一身暗红色绣十字纹的喜服更是显得挺拔俊朗。 应侯爷夫人的要求,崔书言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平妻一个体面,与她在侯爷夫人跟前一同拜了天地和父母,只是老侯爷不在位子上就是了。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至于合卺酒两人是不需要喝的,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小侯爷进去将她盖在头上的粉色喜帕一掀,也就是了。 事实上,崔书言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他跟在朱蓉身后进去后,见她独自端坐在喜床上,两个丫头和喜婆都已经退出去了,房里就他们两人。 崔书言上去将她头上的喜帕一掀,转身正准备走人,身后传来一个娇美的清脆声音:“小侯爷,请留步。” 崔书言顿了顿脚,终于还是转过了身去,红烛摇曳,粉幔轻摇,有美一人,盈盈而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次见面 “小侯爷!” 美人轻启朱唇唤道,她两颊似微醺,眼波流转,一身粉红的精绣百合花嫁衣将她衬得娇嫩迷人,头上一副红宝石头面更是令她容色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站起身来,盈盈走到崔书言身边,双手侧放在腰间,行了一个半蹲礼,站起身来说道:“妾身朱蓉,见过小侯爷。” 崔书言看着她的脸,伸手扶了一下:“起来吧,无需多礼。” “多谢小侯爷。”朱蓉站起身来,说道:“妾身,想请小侯爷陪妾身饮一杯酒,不知可否?”她的脸颊又红了一些,似天边的一片彩霞一般好看。 “好。”小侯爷应了一声,径直来到铺了粉色喜布的圆桌边拿起酒壶,自行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放在桌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见小侯爷走了出去,朱蓉脸上的笑容闪了闪,终于还是维持住了,自己也来到桌边,拿起刚才拿壶酒,也自行倒了一杯,用双手捧着举起来,对着刚才小侯爷站立过的方向敬酒并说道:“妾朱蓉敬小侯爷一杯,恭祝妾与小侯爷百年好合,子孙满堂,白发齐眉!”说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五月十八日朱蓉以平妻身份进门,五月十九日,则是小侯爷九位姨娘和几位子女向新上任的小侯爷二夫人敬茶的日子,从此以后,安信侯府就没有什么少夫人了,取而代之的将是小侯爷的平妻朱蓉--安信侯府小侯爷的二夫人,人称蓉二夫人。 一大早,晨曦阁的灯就亮了起来,朱蓉从府里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和府里侯爷夫人拨过来在晨曦阁伺候的六位丫鬟就侯在了蓉二夫人的寝居外面。 “春芝,春秀。”屋里传来了蓉二夫人的叫声,两个她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端着手上的盆子赶紧进了屋子里面去,其他六个府中的丫鬟则还是立在门外。 两个丫鬟进去过后,里面传来了水声和漱口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大一会儿,这声音停了下来,换成了珠翠玉石相击的清脆之声,也是不大一会儿,声音停了。 正在门外偷笑的丫鬟们赶紧站好身子,屏息静气的双眼直视前方,静候着。果然,只听见吱呀一声,丫鬟们旁边的门开了,六个丫鬟赶紧微微低下了头,以示对主子的尊敬。 一阵叮叮当当的环佩之声传来,只见屋子里走出一位做妇人打扮,身穿一身水红色织锦光缎,头戴红宝石头面,她蛾眉轻扫,眼柔似水,皮肤白嫩,五官娇媚,面上擒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一位优雅的美人儿。 两个丫鬟春芝和春秀恭敬的微埋着头跟在她的身后,蓉二夫人出得房门来,见到六个丫鬟侍立在门口,只作看不见,眼睛只往她们面上轻轻一扫,便走过去了。 六个丫鬟这下子搞不清楚情况了,还是一个叫乔妹的丫鬟机灵些,想了想,第一个跟了上去,其他五个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也跟了上去。 朱蓉来到晨曦阁的大厅中,史夫人特地送过来服侍她的严嬷嬷和卫嬷嬷早就侯在了堂下,一见她进来,便向她行礼:“老奴见过二夫人。” 朱蓉对她两客气的笑道:“二位嬷嬷请起,二位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左边的严嬷嬷说道:“禀二夫人,现在正是辰时。” 朱蓉嗯了一声,看了看屋外说道:“她们来了吗?” 这个她们,当然指的就是小侯爷的六位姨娘了,今儿是她们来像自己这个小侯爷平妻蓉二夫人请安的日子,故而朱蓉有此一问,很是看重。 严嬷嬷看了看旁边的卫嬷嬷,卫嬷嬷马上走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转回来向严嬷嬷摇了摇头,严嬷嬷见她摇头,于是向朱蓉禀报道:“禀二夫人,卯时刚过,春娟姨娘便来了,一直侯在门外,其他几位姨娘还没有到,要不,二夫人先用膳吧,或是把春娟姨娘叫进来说说话儿?” 朱蓉看了看严嬷嬷,说道:“也好,听说这春娟姨娘可是从前在姐姐跟前伺候的贴身大丫鬟,我也正想见见呢!嬷嬷就去将她请进来吧!” 只见严嬷嬷向卫嬷嬷一扬头,卫嬷嬷又出去了,不一会儿领回来一个身穿粉紫色锦缎单襦裙的年轻妇人。 只见她头戴一只样式普通的金钗,一个样式老旧的金步摇,双耳上也是一副样式老旧的点翠镶金耳环,虽然看起来肤若凝脂,长得颇有些姿色,无奈整个人却稍显畏缩,一副伸展不开的小家子气样子。 朱蓉的眼睛在她脸上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心想着,一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果然一看就是做丫鬟的,大表姐如此骄蛮之人,对身边的丫鬟非打即骂,看来是吓破了她的胆子了吧。 春娟一步一步谨慎的走进晨曦阁,无论是动作和身型还是同做丫鬟时一样,行的是小碎步,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头要微微的半低垂着,不能直视着主子,本来小侯爷只是纳的平妻,无需这么谨慎的,可春娟仍是一丝不苟的做着。 春娟行至朱蓉脚下,看着她的那双吉祥如意并蒂花开的莲花缎面鞋,恭敬的拜了下去,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婢妾春娟,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吉祥!” 直到听见上方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说:“起来吧!”她才在自己丫鬟小云的搀扶之下起了身,退到一边侍立着,仍是半低垂着头。 那轻柔的声音又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春娟姨娘了吧,怎么还站着,坐吧,春芝,看茶。” “是,二夫人。”那个叫春芝的小丫鬟从朱蓉身后站了出来应道,利落的上去给春娟满上了一杯茶。 一股茶香暖暖的浸入了空气中,春娟又给坐在主位上的朱蓉行了一个蹲礼:“多谢二夫人赏茶。”说完后,这才坐下。 朱蓉问道:“春娟,咱们小侯爷的其他几位姨娘来了么?” 春娟恭敬的答道:“二夫人,几位姐姐怕是睡迟了吧,其实也难怪,这些日子以来少夫人不在,姐妹们不用早起请安,早上懒觉睡习惯了,今儿大概是起不来了。” 朱蓉笑道:“哦?是吗?那春娟你怎么又能起得来呢?” 春娟站起来恭敬的答道:“禀二夫人,奴婢从前在少夫人跟前伺候,是少夫人的奴婢,二夫人同少夫人姐妹情深,同为一体,奴婢现在在二夫人跟前伺候,就如同伺候少夫人一样。” 朱蓉听后,缓缓点头,又道:“听说小侯爷新纳了几位姨娘?” 春娟道:“回二夫人,是两个月前香墨姨娘诊出喜脉后,侯爷夫人怕伺候小侯爷的人不够,这才亲自选上来的三位妹妹。三位妹妹,一位沈氏,名叫沈露,一位宋氏,名叫宋月茹,这二位是侯爷夫人从附近选来的良家子。另一位侯氏,名唤侯巧儿的,则是小侯爷从青州带回来的。” 朱蓉听后哦了一声,点头道:“那其他几位姨娘呢?这位香墨姨娘怀孕几个月了?” 春娟道:“回二夫人,香书香墨两位姨娘是打小就伺候在小侯爷书房的笔墨丫头,后来得了小侯爷的喜欢,抬了上来做姨娘的。香书姨娘无所出,香墨姨娘养了一位二姑娘,名唤崔惜玉,现在又有了身子,已经五个月了。美云美玉两位姨娘从前则是侯爷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很得侯爷夫人喜欢。至于另一位钱姨娘,听说她是小侯爷从永州带回来的,她去岁为小侯爷诞下了一双生子女,现在都已经一岁了。” 春娟讲得详尽,朱蓉也大概听懂了,心里快速的分析着,三位新姨娘不足为惧,叫美云美玉的好像也不太得宠,香书香墨有一些得宠,不过看来小侯爷更喜爱香墨多一些,几位姨娘里,就她和钱氏有了孩子。 至于这个钱氏,看起来应该是目前最得宠的姨娘了,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她和香墨两位谁更厉害一些呢?能在表姐史慧云的手底下还能怀上孩子的,她想,她们一定不是简单的角色。朱蓉快速的在心里盘算着,做出了总结。 可是,她好像忘了算上春娟,毕竟她也是一位姨娘啊!不过,在朱蓉脑子里,春娟?她也会是自己的劲敌吗?不要开玩笑了,我很忙好不好,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奴婢而已,可是,最后,春娟会用行动告诉你,忽略了她会付出什么样惨烈的代价,二夫人,请你保重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回合 两人正在厅中说着话儿,一个小丫鬟前来禀报:“禀二夫人,钱姨娘并宋姨娘,沈姨娘,两位姜姨娘来了,已经到了门外。” 朱蓉坐直身子道:“传进来吧!” 小丫鬟得了话下去了,不一会儿请了五位姨娘上来,其中一个穿天蓝色云锦服饰的美貌妇人手上抱着一个孩子,她身后跟着一个嬷嬷,手上也抱着孩子。 想必这一位就是给小侯爷生下双生胎的钱氏了,朱蓉看着进来的几位姨娘想着,至于其他几位,占时还不太清楚。 果然,只见几人到了堂上后,手上抱着孩子的妇人将手上的孩子抱给身后的一个圆脸丫鬟后,自己朝着朱蓉跪下拜了三拜,嘴里开口说道:“婢妾钱氏玉宁,请二夫人安,二夫人吉祥!” 然后,又伸手从身后丫鬟的手上抱过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孩子搂在自己怀里,作势又向朱蓉拜了三拜道:“这是二公子凤哥儿,凤哥儿拜见二夫人。” 凤哥儿拜完,钱玉宁将孩子抱给丫鬟,从刘嬷嬷手中接过另一个同样可爱的孩子也作势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朱蓉拜了三拜,道:“这是三姑娘月姐儿,月姐儿拜见二夫人。” 其他几位姨娘也都向着朱蓉跪下去,依次拜了三拜,口中说道: “婢妾沈氏,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吉祥。” “婢妾宋氏,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吉祥。” “婢妾姜氏美云,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吉祥。” “婢妾姜氏美玉,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吉祥。”朱蓉见这位美玉姨娘一副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不喜,心想,这小侯爷的姨娘个个如花似玉,怎么这位竞是这副模样? 几人见完大礼,均自己站了起来,朱蓉看见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快,不过很快掩去了,笑着请四位姨娘坐下,又吩咐春芝春秀上茶。 几人讲了一会儿话,朱蓉又叫钱玉宁将凤哥儿抱过去她抱在手里玩儿了一会儿,这时,又有丫鬟来报:“禀姨娘,香书姨娘,侯姨娘到了。” “传进来。” 不大一会儿,侯巧儿和香书两位进来了,也是依例向朱蓉行了跪拜的大礼,自报了一番家门。 这样一来,八位姨娘俱都到齐了,只有怀着身孕的香书没有来。 朱蓉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因还没有吃早膳,腹中有些饥饿,于是便遣了卫嬷嬷同一个府里的小丫鬟一同前去青竹园看看。 卫嬷嬷和小丫鬟回来后,向朱蓉说道:“禀姨娘,奴婢们去了青竹园,见香墨姨娘正在和二姑娘用早膳。” 朱蓉挑了挑眉,说道:“我看,大概是香墨姨娘怀了身子,有些不舒服吧,我身为孩子们的母亲,自然该去看看,各位妹妹,不若你们就陪我走一趟吧。”朱蓉笑盈盈的看着堂上坐着的八位姨娘,她们各有神色,香书面容有些苍白,沈氏宋氏侯氏都有一些小兴奋,美云皱了皱眉,春娟面上一抹淡笑,美玉面无表情,一脸的疲色,而钱玉宁只顾着哄孩子,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朱蓉起身走下去,在八位姨娘面前又说了一遍:“香墨姨娘既然不舒服,几位妹妹就陪我走一趟吧。”她看着众人的脸色,直到看见大家都点了点头,这才带头走了出去,一众姨娘在身后跟着,这其中,有高兴雀跃的,也有不情不愿的。 青竹园要穿过一个花园子和一个荷花湖,一行人走了大约有两刻钟才到,姨娘们都走得有些累了,到了青竹园门前,朱蓉示意严嬷嬷去敲门。 严嬷嬷上前去敲门,卫嬷嬷在一旁嘟嚷着:“咦!方才奴婢来时,看见院子门大开着,两个丫鬟正在厅中伺候香墨姨娘和二姑娘用膳,这会儿怎么又关上了?” 朱蓉在一旁听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其他几位姨娘自然也都听见了,每一个人说话,都专心而安静地看着严嬷嬷窍门,好像看严嬷嬷窍门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儿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从青竹园里面开了,开门的小丫鬟见一群姨娘丫鬟婆子围绕着一位年轻貌美,戴一副红宝石头面,着粉色衣饰,面罩秋霜的面生妇人立在门外,心知这就是小侯爷新取回来的蓉二夫人了。 小丫鬟马上跪在地上道:“奴婢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吉祥。” 朱蓉微微一笑,面上的秋霜马上融化了一般,只见她柔声说道:“我是来看你家姨娘的,快快前边带路吧。”说着话,她却已是带头走进去了,八位姨娘跟在她身后。 一众人随小丫鬟来到一个房间门前,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子里床上躺着一人,那人盖着一副四季如春团花锦被,辈子的中间拱起来八寸高,都快看不见人的脑袋了。 床边一个穿浅粉色对襟罗衫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圆锦凳上,侧过头来看着门口进来的一群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有神。 朱蓉率先走了过去,在床边停下来,看着床上一个盖在被子里的人,只露出一个头来的香墨亲切的问道:“香墨,好些了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她笑容很是温和,可香墨好像不太领情,她别过头,不看她,对着床里的墙壁说道:“婢妾没什么,就是怀了身子,容易疲乏,今儿误了给二夫人请安,请二夫人责罚。” 朱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她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又恢复了原状,像是不以为意的说道:“妹妹为侯府延绵子嗣,是侯府的大功臣,姐姐又怎么会舍得责罚妹妹呢!”她上前去坐在床沿上,摸着香墨圆滚滚的肚子道:“只是你若是不舒服就要请大夫来看看才是,怎么能只是躺着呢。” 这时,只见香墨猛的一下抱住自己的肚子惨叫一声:“啊!好痛啊!二夫人不要打,不要打婢妾的肚子,不要啊,好疼啊!……” 香墨这一下子叫起来,旁边那个本就很警觉的看着朱蓉的小女孩一下子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一样跳起来,狠狠地扑到朱蓉的身上,捉住她的手就一口咬了下去,并又哭又叫的尖声大喊道:“放开我娘,你这个恶女人,不要打我娘亲,呜呜呜呜呜呜,我叫我爹打你。”她边哭边说着,对着朱蓉拳打脚踢起来。 虽然崔惜玉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过她若是使劲儿踢起人来还是蛮痛的,加上她刚才在朱蓉身上咬了一个牙齿血印,朱蓉一下子想甩开她,不料手一挥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就把孩子一下子推翻在地。 崔惜玉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脑袋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想,痛得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躺在床上的香墨看见了,也顾不得抱自己的肚子了,要下床去抱起孩子,不料翻身太急,脚又绊住了被子,连她也一起摔到了床下去,还好连被子也一起带下了地,刚好裹在她的身上,否则有她受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朱蓉惨败 这时,门口传来小侯爷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小侯爷的声音,香墨一下子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声的哭喊起来:“小侯爷,救救婢妾啊!二夫人要害我们母女。” 朱蓉一听这话,惊得不停的挥着两只刚才被崔惜玉咬了两个牙齿印又抓出了几条血痕的手,转过身,对着正走进来的小侯爷道:“我没有,小侯爷,我没有。” 崔书言从门口走进来,八位姨娘一个个的向他请安,他只是点了点头,走进屋内,看到香墨和玉姐儿还躺在地上哭着呻吟着,不由得发火道:“丫鬟婆子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些扶起来,若是玉姐儿和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小爷拔了你们的皮。” 崔书言虽说长相俊美可毕竟在战场上呆过,一发起火来,自有一股摄人的杀气,几个丫鬟婆子赶紧过来将香墨姨娘和玉姐儿扶了起来。 只见香墨姨娘抱着肚子不停的嘴里“哎哟哎哟”叫着,一头的乱发,脸色也苍白得很,而崔惜玉则是抱着崔书言的大腿哭着,可怜兮兮的说道:“父亲,就是她,推了我,玉儿现在脑袋好痛啊!”她的小手直指着站立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朱蓉说道。 崔书言伸手在她后脑勺一模,果然肿起了一个颖宝快,不由得脸色都沉下来了,看了朱蓉一眼,朱蓉只觉得小侯爷看自己这一眼,寒气冰人,额头上的冷汗也惊出来了。 她看着小侯爷,眼睛都急红了,嘴里一个劲儿的只知道说着:“我没有,没有。”可小侯爷压根儿就不理她,只是吩咐一个丫鬟去请大夫,丫鬟才刚出去,大夫已经来了,小侯爷问:“谁请的?” 站在一旁抱着孩子的钱玉宁答道:“小侯爷,是婢妾请的,快叫大夫看看香墨姐姐吧,别耽搁的。”她对着小侯爷柔柔一笑,抱在怀里的凤哥儿终于看见崔书言转过正面来了,不由得激动的张开两只手,像两只翅膀一样扇着,想要他抱,嘴里兴奋的喊道:“爹,爹,爹,爹爹!”凤哥儿一喊,刘嬷嬷抱在怀里的月姐儿也跟着喊起来:“爹爹爹。”她也学哥哥,伸出两只手来向崔书言邀请着,希望自己的老爹能过来抱一下自己。 崔书言见儿子女儿可爱,不由得过去一人摸了一下他们的小脑袋,惹得他们不太高兴了,拿小手拍他的手下来,不许他摸,嘴里也不知道嘟嚷着些什么,一副我要你抱,你却摸我头的不爽的模样。 “爹。”崔惜玉看见爹摸小弟弟小妹妹,她不乐意了,过来一把抱住崔书言的大腿,她的脸上犹挂着泪珠儿,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崔书言俯下身将她抱起来,让她和凤哥儿玩儿。 不一会儿,老大夫看过了香墨姨娘,开口对小侯爷说道:“小侯爷,贵姨娘没什么,只是受了些刺激,胎动不安,胎气不稳而已,待老夫给她开一副安胎的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连服用六天即可。” 崔书言点头:“好,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开好单子后交给崔书言,崔书言招手叫来香书,让她出去把单子交给侯在青竹园门外的刘石头去把药抓来。 然后,崔书言又让老大夫给崔惜玉看了看脑袋后面肿起来的硬包块,老大夫过来一摸,一看,说没事儿,弄些药膏抹几天散了淤血就好了,于是给了他一瓶墨绿色的膏药。 送走大夫后,崔书言看着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由得有些头疼,平日里都是单个儿单个儿的见,不觉得,今儿全都聚在一起了,看起来感觉好多多了一些。 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道:“刚才,你们都看见了?” 八位姨娘都点头,然后又都摇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崔书言指着朱蓉道:“若是你们看见了,只管说,是不是她将玉姐儿推倒在地,将香墨拖下了床的。” 还是没人说话。 算了,崔书言忍着怒气,转过身来尽量放缓语气对又躺在了床上的香墨问道:“香墨,你来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香墨撑着坐起来,哭诉道:“小侯爷,今儿是姨娘们给二夫人敬茶的日子,婢妾不太舒服就没有去,不料二夫人自己道来了,婢妾心知她是为了婢妾没有去晨曦阁请安敬茶而心中不快了,可婢妾确实今儿不舒服,早上起来就吐了。不管怎么说,婢妾没有去是事实,婢妾也知道是自己失礼了,于是请少夫人责罚,没有想到少夫人嘴上说不会责罚婢妾,却将手放在婢妾的肚子上使劲儿的按压着,弄得婢妾肚子里的孩子和婢妾都不舒服极了,慢慢的开始痛了起来,婢妾求二夫人放了我,可她不仅不放,还越来越使劲儿了,玉儿见我受了欺负,小孩子不懂事,就上去咬了二夫人一口,不料二夫人竞狠心将她推翻在地,我的玉姐儿啊,若是小侯爷你方才没有来,我们母子定是被二夫人欺负死了,二夫人你好狠的心啊!“香墨看了朱蓉一眼,十分凄惨的哭了起来。 听香墨这样一说,朱蓉的脸上血色尽失,上去拉住崔书言的手急急的解释道:“小侯爷,不是的,妾身绝没有像香墨说的那样对待过她,她撒谎,你可以问其他几位妹妹,妾身只是看她不舒服,想过来关心一下,方才,我只是随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她自己就抱着肚子喊叫起来,妾身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二姑娘就扑了上来对妾身又抓又咬,又打又踢又哭着叫骂的,当时妾身都蒙了,一下子没注意二小姐是怎么倒在地上的,但绝不是妾身所为。小侯爷,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诸位妹妹都可以做证的。”朱蓉手指着其他的八位姨娘,声泪俱下的像崔书言苦苦辩解着,看起来也是一副极为委屈的神色。 崔书言皱眉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香墨和跟着她姨娘哭起来的玉姐儿,又看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端庄优雅已不再的朱蓉,再看了看屋子里其他的八位女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早些回去,今儿的事不要谈论,都散了吧,至于你。”他看着朱蓉说道:“你也回去吧,回你的晨曦阁去好好儿的呆着,最近没有我的话都不要出门了。” 钱玉宁等八人早就巴不得走了,小侯爷一发话,大家都散了,只有朱蓉还不想走,她想跟小侯爷解释清楚,真不是自己做的,她眼巴巴的看着小侯爷,还想再开口说:“小侯爷,” 不料,崔书言极没有耐性的吼了她一句:“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还不走?”听了这声吼,朱蓉心中惊惧,这才抹着眼泪,不情不愿的走了。 香墨躺在床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出去了,转过脸来对着崔书言道:“小侯爷,妾身好怕,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崔书言见她样子可怜,坐在床沿上,拉过她的手道:“别怕,我往后不许她见你便是了。” 香墨听他这样一说,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崔惜玉也跑了过来趴在两人中间,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最聪明 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谁也没有再返回去晨曦阁给朱蓉这位新上任的二夫人敬茶,只有春娟跟着春芝春秀两位丫鬟将她扶了回去,陪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她也是到最后出了晨曦阁都没有能给朱蓉敬上这碗茶,朱蓉这位二夫人本来想等小侯爷的九位姨娘都到了后好一起给自己敬茶的。 她打的好好儿的如意算盘,没有想到香墨没有来,一下子就将她的好打算破灭了,朱蓉自然很生气,想着香墨大概是装病的,就想亲自前来拆穿,没有想到却被香墨母女两反将了一君,还是在小侯爷的面前。 这小侯爷本就不是自愿纳的这位二夫人,而是为了两个孩子,这一下就更不会再涉足她的晨曦阁了,朱蓉这位二夫人则相当于一嫁进侯府来就进了冷宫。 这般种种,又能怪谁呢,朱蓉狠狠的哭了一场,花了一张本来打扮精致的妆容,回去以后就好好儿的将卫嬷嬷责骂了一顿,心里恨恨的想着,要不是听了你刚才那番话,我怎么会如此糊涂,就这样中了香墨这个贱人的奸计呢? 其实,就算卫嬷嬷不说那番话,以她多疑的性子,也会去的,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钱玉宁晚上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想起白日里在青竹园发生的事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明明看见香墨那抹冰冷的眼神,她是故意的。 这位二夫人进门第一天就被夫君的妾室收拾住了,也真是可怜,不过,香墨这样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做赌注也太冒险了,她就不怕小侯爷不信吗?况且这位二夫人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这次在香墨哪儿吃了大亏,她定必是要找机会讨回来的。 钱玉宁想起香墨,一阵心烦,这位主性子这样急,不知道图的是个什么,尽给自己找不自在,以后自己可得离她远点儿,免得被她拖累。 而青竹园里,香墨则是得意的,本来少夫人没了,她是挺开心的,少夫人在时,她是自己的主母,又是玉儿的嫡母,她说要将玉儿抱到她的落月轩去养着玉儿就得去,结果差点儿被折磨死了,被小侯爷抱回青竹园来的时候瘦骨嶙峋,脸色青白,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把她心疼的哭了好多天,后来慢慢精细的养了许久才又养了回来。 这回,侯爷夫人要给小侯爷娶平妻,消息一传出来,她就不太乐意,别人都以为她是吃醋,其实她只是想到了两个孩子,玉儿和肚子里的这一个。 夫人不在,二夫人主持小侯爷屋子里的中馈,也就相当于自己的主母了,要是她也想把玉姐儿抱到自己的跟前儿养着怎么办? 还有肚子里这一个,她肯定也是想抱过去的,这位叫朱蓉的二夫人是少夫人的表妹,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少夫人凶残成性,这个朱蓉应该也和她差不多的,香墨恨恨的想着,这回我就先下手为强,收拾了你,你一个新进门的二夫人就敢对有了身孕的妾室和庶女又打又骂的,小侯爷见了也会不高兴的。 果然,小侯爷一看见自己受了欺负就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了朱蓉这个二夫人,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看她哭得凄惨,香墨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香墨轻轻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次虽然有些冒险,但她是绝对的胜利者,自己得到了两个孩子的绝对抚养权,她认为是值得的。 至于得罪了二夫人的事,反正她迟早也会对付自己,毕竟几个姨娘里,就只有自己和钱玉宁养下了孩子,而且,自己现在有孕,最是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得罪了二夫人,她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对她怎么样了,若是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小侯爷一定会联想到二夫人的。 香墨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作响,香书和美玉的胎都是无缘无故无声无息中就掉了的,自己绝不能像她们一样无缘无故就失了孩子。再有,她们两的孩子都是在花园子里摔跤后掉了的,现在自己足不出户,整天就呆在青竹园,看那起子小人怎么来害自己,香墨得意的想着。 春娟姨娘回到紫藤居后就坐在椅子上,春兰上前来殷勤的服侍着,自从小蝶死后,她就一跃成了春娟姨娘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儿,小云在一旁帮着打下手,端水递个帕子什么的。 春娟姨娘舒服的靠坐在椅子上,头轻轻的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春兰一双手在她头上的穴位上按压着,力道适中,手势柔缓,只听见春娟姨娘舒服的哼哼的几声。 小云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绞了热帕子递过来,春兰接在手上轻柔的展开叠好热敷在姨娘的眼睛和额头上,接着给她按起两只手来。 春娟姨娘的手不像其他姨娘一样白嫩,大概因为从前做过粗活的缘故吧,所以现在特别注意保养,每天早上用过早膳过后,就会用温热的牛奶泡手。 这也是最近才兴起来的,春娟最近得侯爷夫人的看重,常常陪伴左右,大厨房的有些人看见了便来献殷勤,于是现在紫藤居便有了每日里泡手的牛奶和想吃什么随时就有的好处了。这种事儿,从前少夫人在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春兰。”她唤道。 春兰赶紧净了手快速擦干上前轻轻的将覆在姨娘脸上的的帕子取了下来,帕子已经是有些微凉了,拿在手上感受到一丝温吞的余热,但很快就变得完全冰凉了。 “姨娘,听说今儿出事儿了?”春兰将帕子递给小云,嘴里说道。 “可不是嘛,都打起来了,差点儿连屋顶都掀翻了呢!”春娟难得的捂嘴笑了,原本带着倦意的面色一下子生动了不少,看起来也是一个美人呢! “听说这位二夫人妆都哭花了。”春兰也笑着说道。 “是啊,我看以后可有得她哭的。”春娟姨娘揉了揉眼睛,闲闲的说着:“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香墨居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以前可从来没看出来过。”她眼里闪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神色,也不知道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总之,只要现在这个二夫人不来为难咱们紫藤居就万幸了。”春兰说道。 “她不来为难咱们,我看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为难咱们只是迟早的事儿,今儿可给了我好大一个下马威呢!”春娟姨娘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收起了脸上愉悦的神色。 春兰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今儿姨娘遭了二夫人为难?” 春娟姨娘忽然抬眼在春兰脸上溜了一圈,说道:“你猜这位二夫人,她的贴身丫鬟叫什么?一个叫春芝,一个叫春秀,听说是进府之前才改的,原来好像叫小花儿小草什么的。呵呵,我看她是想将自己比做少夫人,将我比做她的丫鬟了吧。” 春兰听到这儿,背上的汗毛几乎是立刻就竖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跪下,白了脸色说:“奴婢愚钝,进了紫藤居两个多月了,居然没有求姨娘赐名,今儿斗胆,求姨娘赐名,奴婢今生今世一定做牛做马以报姨娘救命的大恩。” 春娟听了,脸上扬起一抹笑来说道:“好,那你以后就叫小雅!起来吧。” 得了新名字的小雅这才起身,只觉得背上一阵微凉,原来竞是薄春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贤良淑德 蓉二夫人被小侯爷禁足了半个月以后,还是被侯爷夫人一句话解救出来了,说是定国长公主过三十三岁的寿辰,下了帖子,邀约各家夫人去她的府中坐坐。 别家都有几个儿媳妇,要想去还得被婆婆挑着了才行,安信侯府就不同了,侯爷夫人唯一的一个儿媳妇已经被送到永州去了,现在这个二夫人又被小侯爷一句话禁了足,行二爷还没有娶妻,说来说去就只有朱蓉这个人能带得出去了,总不可能带个儿子的妾室去吧,所以,侯爷夫人一句话,将蓉二夫人的禁足免了。 蓉二夫人随侯爷夫人去过定国长公主府回来后,受到了侯爷夫人的夸赞,说她贤良淑德,品行俱佳,从此对她格外亲近起来。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侯爷夫人在出席长公主寿宴时遭到了其他贵族王侯夫人们的耻笑,说她刁蛮泼辣,是个恶婆婆,不仅逼疯了儿媳妇,还拔刀想砍儿媳妇的娘亲史夫人。 当时她们自然是私底下悄悄说起来的,不过,说的人多了,侯爷夫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家指指点点,她这暴脾气,差点儿就爆发了。 还好,有蓉二夫人在,她一直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后来看见了自己的姨母,就去将她请了过来,拜托她同侯爷夫人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还让两人故意做出亲热的模样聊天,这才让其他来宴会上的夫人们疑惑了,不敢再大嘴巴说她们两人不和。 其实当时史夫人也是在的,只是因为大家都在谈论她们两位的事儿,所以即使看见了侯爷夫人她也是能躲则躲,怕两人凑在一起了,更会成为人家的说道。 没想到侄女来求她,让她过去同侯爷夫人聊天,她本不想去的,无奈侄女苦苦哀求,最后无奈答应了,过去同卓思雅这个泼妇做了一场好戏,效果居然还不错,宴会上的夫人们看见后几乎一下子就闭嘴了,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家当猴子一样指指点点的谈论和围观不是。 自从蓉二夫人讨得侯爷夫人的欢心过后,几乎都去永和院陪着她,将个侯爷夫人每天都哄得欢欢喜喜的,手段看起来比春娟姨娘厉害多了。 而且她花样还不少,前儿弹琴,今儿下棋,明儿念书,的,而这些,正是丫鬟出生的春娟姨娘所缺乏的。 而前些日子一直伺候在侯爷夫人左右,颇得侯爷夫人看重的春娟姨娘一下子就沦为了打下手的,平日里都是在一旁候着,听个吩咐,递个东西什么的。 不过,春娟姨娘仍是每日恭敬的伺候着,伺候完了侯爷夫人还得伺候着蓉二夫人,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据她自己所说的:“奴婢能伺候蓉二夫人是天大的福分,哪儿会不乐意呢!” 这样一来,朱蓉还跟她客气什么,指使起春娟姨娘来就跟自己个儿的丫鬟似的,嘴上喊着也麻溜,用起来也顺手。 这件事儿,府里早就传开了,说春娟姨娘现在不仅讨得了侯爷夫人的喜欢,现在也讨得了蓉二夫人的欢心,看起来是几个姨娘里面最得宠的。 眼看着六月份也快过去了,七月初九是安信侯府二爷崔书行成亲的日子,娶的是来过侯府一次的林小姐。 这林婉珍是国子博士林中献的嫡长女,温婉可人,知书达理。侯爷夫人很是看得上眼,本想说将她配给儿子做续弦的,无奈老侯爷小侯爷和史家都不答应休了史书云,人家堂堂正五品国子博士是在国学里给各位皇子们讲学的人,岂会同意将嫡女配给一个小侯爷做平妻,于是这事儿便没谈成。 后来经老侯爷一提醒,侯爷夫人发现庶子崔书行居然还没有成亲,于是,亲自去了一趟林家,说自己实在是喜欢林小姐,不若还是嫁到侯府来做二儿子的正妻。 林大人和林夫人商量了几天过后同意了,不过要聘礼十万两银子,没办法,林大人任职的国学是个穷地方,国子博士也是一个穷官,虽说他林大人想清高,无奈京城的地价和物价实在是太贵,他那一点微薄的俸禄都快养不活一家人了,为这事儿,林夫人经常和他吵架,无非就是说儿子没钱娶不上媳妇儿什么的,所以,这次林大人林夫人才会不介意崔书行是个庶子又死过未婚妻。 侯爷夫人一听说十万两银子,回来就不太高兴,念了老侯爷好几天,老侯爷只是沉默不语,没办法,没钱,侯爷夫人也舍不得为了个庶子而去当掉自己心爱的珠宝首饰和库房里的宝贝了,于是打算去回绝了林家,反正崔书行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他能不能娶到媳妇儿和自己没太大关系。 这事儿被柳姨娘知道了,她早就在担心儿子的婚事,这次一听说是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且又是嫡女,高兴得不得了,可还没高兴几天,就听说侯爷夫人不乐意了,嫌弃对方聘礼太贵,要去推了这门婚事。 这还得了,本来儿子自从三年前死了已经定亲还没有成亲的媳妇儿过后就一直娶不上媳妇儿,京城里但凡听说过这事儿的人家,大都不愿意和他结亲,说是崔书行命硬,要克妻的。若是这次这么好的婚事被搅没了,往后还能娶到什么好媳妇? 不是官家的庶女就是商贾之家的嫡女,这些柳姨娘都是不乐意的,身份太低了,和她儿子不配,还是这位林小姐合适,柳姨娘固执的想着。 只怪儿子是个庶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五品官的嫡女,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做正妻,往后才会好一些,有机会上进,至少他岳父是国学里面给皇子们讲经的,多少也能拉儿子一把。 若是往后真的娶了一个教养不好的庶女或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可就是走下坡路了,不仅岳丈不一定能帮得上忙,说不定养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好的。 俗话说,娶到一房好妻子,惠及三代,娶到一房不好的妻子,害了九代。 柳姨娘动作很快,在侯爷夫人还没去林家之前找到了老侯爷,说愿意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并一些金银玉器首饰拿去当了,也能换五六万两银子,求老侯爷去应下林家的婚事。 老侯爷不同意,柳姨娘就在一旁哭哭啼啼,说儿子是庶子,如何如何委屈,别人家的儿子十六七岁就成亲了,自己的儿子却迟迟不能成婚,还不是自己这个做姨娘的无能,不能为儿子寻得一位贤良的妻室。 她这一哭一闹,道也勾起了老侯爷的愧疚之心,于是林姨娘再接再厉,继续说着,儿子已经是庶子了,就是要娶一个有良好教养,知书达理的嫡女回来做妻子才行,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往后随便娶一个小家子气的庶女回来,儿子的一生就毁了云云。 一番话说得老侯爷叹息不已,其实崔书行老侯爷也是很疼爱的,只是他更疼爱自己的嫡长子崔书言而已。 因为老侯爷的父亲在老侯爷小的时候忽略了他这个嫡子,反而特别疼爱庶出的大哥,所以这在老侯爷心中留下了些许阴影,让他心中总端着一把秤,每次想多疼爱亲近一下崔书行时,就会告诉自己,这样会伤了嫡子。 其实,崔书言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头到尾,就只有老侯爷一个人在受伤而已,他小的时候被父亲和庶出大哥所伤,现在,他是在自伤,在自伤的同时也造成了庶子崔书行的伤。 想到这些,老侯爷扶起柳姨娘说道:“柳柳,你起来吧,你有多少现银拿给我,现在府里确实缺银子,过两年等我宽松些了就给你补上。首饰就不用当了,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明儿我就亲自去林府为行儿提亲。” 就这样,崔书行的婚事在老侯爷去林府后被敲定了下来,接着,过六礼,定婚期,经过两家几次协商,日子就定在了七月初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办喜宴 七月初九这一天,安信侯府特别热闹,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四处穿梭着为前来祝贺两位新人的宾客们添酒添菜,一片喜庆的气氛。 虽说只是安信侯爷的庶子成亲,可许多朝中官员和世家夫人们都来了,这也是老侯爷亲自去送喜帖请了的缘故,大家看安信侯如此重视这个庶子,自然也都乐意来捧这个场面。 对于这种结果,最高兴的就是柳姨娘和林家人了,本来这场婚宴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隆重,一般庶子结婚是不会有这么多大官贵族愿意前来的,来的无非是一些想要巴结讨好的下等官员或是亲戚好友。 没想到这回崔书行结婚,老侯爷亲自一家一家的去跑,送喜帖,还当面下话请了人家,安信侯在朝中也算有些地位,大家不愿负了他的面子,于是都应邀前来,还送上了特别丰厚的礼品。 这一场婚宴本来侯爷夫人是交给朱蓉来办的,她心想,庶子的婚事最多也就是开个二十来桌,可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许多的人,粗略一算,起码要坐五十桌,且来的全是权贵之人,世家贵族,王侯之家,若是到了开席的时候,人家没能吃上饭,那安信侯府这回面子可算是丢大发了。 于是侯爷夫人当机立断,马上自己亲自调配人手,再去就近采买席面上要用到的鸡鸭鱼肉,山珍蔬菜,水果糕点,又着了朱蓉专门去关照着厨房,催着她们做菜,另外再派了木管家去外面的几家大酒楼里定了好些招牌菜,这才算把第一天的席面和宾客们的零嘴对付了下来。 接下来,侯爷夫人亲自上阵,去应酬从席面上下来的各家夫人小姐,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只好让朱蓉也一起到前厅来一起招呼,连春娟这个姨娘也派上了用场,至于喜宴的另一边,柳姨娘自作主张的出来应酬招呼一些官家夫人,侯爷夫人也没工夫去管她了。 崔书行的婚宴,第一天,安信侯府全府老小,从上到下,都忙得快要飞了起来,因为事先准备不够充分,所以一整天都是手忙脚乱的。到了第二天就要好上许多了,所以说,有准备就是不一样的,到了第三天,大家都动作麻利,得心应手起来。 在这场婚宴上,各人得到了各人的好处,侯爷增加了自己在朝中的人脉,侯爷夫人结识了许多世家夫人,从她们口中知道了许多上流社会的消息。 柳姨娘得了个好儿媳,不过这儿媳妇可是不会叫她娘的,她只会称侯爷夫人为母亲,称呼自己夫君的亲生娘亲则是姨娘。 其中,得到了好处的还有朱蓉和春娟,朱蓉第一次见识到了她以往没有机会见识到的盛况,从前自己想认识的许多贵族世家夫人和小姐,平日里想结识一个都很难,今儿个算是一半都认识了,她和许多像她一样刚成婚不久的年轻夫人在聊了两天过后,就成为了好朋友,并约定以后互相邀约着聚会。 至于春娟,竟然也得了几个知心的朋友,虽然她们几位都只是世家的庶女,不过能和她这个小侯爷的姨娘成为朋友已经是看得起她了,春娟算是高攀的,同她们在一起时,自然是处处奉承着,这些庶出小姐们大概是在家中受了冷待,到了侯府受到追捧,一时之间也十分惊喜,不由得对这位春娟姨娘一下子生出了许多好感,竟然同她交往起来。 三日婚宴过后,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告辞了,侯爷夫人和朱蓉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的把人送走,到了晚间,侯爷夫人的腰就疼了起来,哎哟哎哟的直喊着不舒服,行二爷新娶进门的妻子林氏听说了后就连夜赶来永和院给侯爷夫人又是热敷又是按摩的,极是孝顺。 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朱蓉只能在一旁看着,只要她一想上去帮忙,林氏便笑着说:“蓉姐姐放着吧,让我来,你又不懂得穴位和按摩,这个我在家中是常给我娘做的。我看母亲的腰痛可能是和风湿有关,你看,我一给她按着,就不痛了。” 朱蓉看她一双手在侯爷夫人身上随意按着,觉得也没有那么难吧,于是捋起衣袖也上去在侯爷夫人另一边腰上按了几下,没想到弄得她“哎呀哎呀”叫了几声,说道:“还是让婉珍来吧。”朱蓉只好尴尬的退到一边儿去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看着。 这位侯爷夫人一直以来就有风湿骨痛的毛病,只要一下雨,甭管是冬天夏天,这胳膊上,腿上,腰上就隐隐作痛,有时候痛得厉害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骨头都要断了一样。 就这一个毛病,侯爷夫人就吃了不少的药,请遍了全京城的大夫,都是说只有吃药加上敷膏药,可吃药见效慢,敷膏药倒是快性,无奈侯爷夫人每次敷完膏药后皮肤上就会又红又痒,又肿又痛。这黑乎乎的汤药每天是必喝的,可喝下去好像见效也不太大,平日里还是总觉得一身都有些微微的酸痛,不舒服,不喝吧,痛起来就快了。 自从崔书行娶了林婉珍后,侯爷夫人就像是得了一个宝贝一样,一两天就要叫她过去给自己按摩一下身上,这林婉珍手法也真的好,确实是能按压准穴位的,经过她的按摩和推拿后,侯爷夫人觉得身上真的爽快了不少,手脚也比从前灵便多了,腰也不酸痛了。 一来二去,侯爷夫人对林婉珍依赖起来,她两天不来给自己按摩一下,就感觉浑身不舒服,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林婉珍一来,她就舒坦了,真是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朱蓉看着林婉珍围在侯爷夫人身边,把自己排除在外,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无计可施,有一天,她同春娟抱怨:“你说那个林婉珍,怎么不好好儿的在自己的清荷院呆着陪她的夫君画画儿,整天到永和院,像什么样子,好像她才是正经儿媳妇一般,也不想想,自己的夫君只是个庶子罢了。” 春娟在一旁安慰道:“二夫人别生气,我看那林氏也就是会按摩罢了,咱们找一个会按摩的丫鬟来教教不就行了,我那院子里刚巧就有一个特别会按摩的丫头,不若我将她送与二夫人,过来好好伺候您?” 朱蓉一听,这不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当即答应了下来,第二日,春娟果然带了一个丫鬟来,叫小雅的,名字不怎么样,就是长得太漂亮了。 虽然小侯爷从来没有来过晨曦阁,不过朱蓉还是怕这个叫小雅的丫头被他看见,于是将她安排在院子后面的一排矮房子里,每日没事儿了就过去叫她给自己按按肩膀,松松骨,顺便再学一学她这按摩的的手法。 自从蓉二夫人也学会了这按摩的手法过后,便去到永和院殷勤伺候,虽说手法不大如林氏,可侯爷夫人喜欢她讨巧又会说笑话,对她也渐渐再亲近了起来。 自从有了两个儿媳妇后,侯爷夫人是轻省了不少,将大厨房交给了朱蓉打理,又将花房交给了林婉珍打理,自己则掌管着全府上下的财政大权享受着两个儿媳妇的服侍。至于从前常在眼前的春娟,虽说随着朱蓉来永和院,不过现在侯爷夫人是不大理会她了,眼看着是失了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没有规矩 这一日,香墨来了碧翠园串门儿,她平日里谨慎着不去花园子里走动,只有同住青竹园的香书能陪着她说说话儿,早就憋坏了。 可几个姨娘里,她和三位新姨娘不太熟,美云美玉的桂香居她又不想去,美玉总是病怏怏的,怕过了病气,美云这个人最近总不爱理人,就是一个人也能发呆半天。至于向来和蓉二夫人交好的春娟姨娘,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香墨也和她亲近不起来。想来想去,她也只有和碧翠园的钱玉宁最说得上话了。 虽说自己不想前去招惹香墨,但人家来了,钱玉宁也不好将她赶走,况且,三个孩子已经玩在了一处了。见香墨挺着大肚子走进来,钱玉宁招呼着她坐下,又吩咐冬雪上了茶。 香墨喝了一口茶,满足的叹息道:“哎!还是你这儿舒坦,我整日呆在青竹园里,都要闷坏了。” 钱玉宁看着她七个月的肚子:“你这,已经七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香墨用手摸着肚皮上冒了尖头出来的肚子,笑着说道:“还行,吃得下,不像怀玉姐儿的时候一样,吃什么吐什么,就爱吃些酸梅子,我现在呀,什么都爱吃,是辣的也能吃,酸的也能吃,一顿饭能吃三碗,你看我都长胖了。就是这睡眠不太好,最近都是晚上睡不着,白日里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感觉整个人疲乏得很,也不知怎么了,从前怀玉儿时可没有那么贪睡的。” 钱玉宁担忧的问道:“那你和小侯爷说过没,报了蓉二夫人没有?还是要找个大夫来看一下才好,莫要大意了。这大人睡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遭罪的。” 香墨笑一笑:“我与小侯爷说了,也找了大夫来看过的,说是没什么,大概是我自己想多了吧。上一次的事儿,你也知道,我以为她要报复的,可现在还没有动静,我这心里就老想着,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难受了。” 见她这么说,钱玉宁尴尬一笑:“许是蓉二夫人大度吧!她哪天真的用力按压了你的肚子吗?” 香墨眼里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总之,她一把手放我肚子上面,我就开始疼起来了,肚子里一抽一抽的,不由自主就叫了起来。” 钱玉宁:“哎呀,那天看你你那样惨叫,可吓死我了,赶紧遣了丫鬟去请大夫来。” 香墨感激的说:“真是多谢姐姐了,幸好大夫来得快,不然玉姐儿头上撞得那块肿包可遭罪了。”她看了看一旁正在逗凤哥儿的崔惜玉,见女儿也正转过头来看自己,就对着她笑了起来,玉姐儿也回了她娘一个甜笑,转过头去仍是逗着凤哥儿玩起来。 香墨转过头来看着钱玉宁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上次姐姐的两孩子病了,去请大夫却怎么也请不来呢?” 钱玉宁抬起头来看了窗外一眼:“唔,当时也怪刘嬷嬷蠢笨,竞找不到木管家,找了个二管家又不顶用,这才延误了些时间。” 香墨说道:“哦,我也听说了,那位姓宋的二管家像是被侯爷夫人打了五十大板,腿都打折了,也是活该,主子的事儿不尽心去办,这种人拿来有什么用。” 她顿了顿,看着钱玉宁说道:“不过我怎么听我的丫鬟说,远远儿的看见你在花园子里被罚了跪,这道是怎么回事儿呀?” 钱玉宁有点恼了,这香墨真是口无遮谈,尽挑人家不愿意提的事儿来说,也真是个麻烦人,她张口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在花园子里看见侯爷夫人,请了个安罢了。”说完就起身走到立春身边,从她手里抱过月姐儿来说道:“月姐儿,来姨娘抱你出去看花花,院子里的花花开了,好漂亮呦!” 月姐儿两只小手拍着巴掌,嘴里一直喊着:“花花,花花,花花,………”她现在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字了,都是钱玉宁平时没事儿做时指着实物教的。 香墨在一旁撇嘴道:“月姐儿还小,你教她叫什么姨娘啊!我的玉姐儿都是直接叫我娘亲的,反正少夫人又不在,谁还管这个。” 钱玉宁懒得和她争辩,瞟了她一眼,说道:“哪能这样没有规矩,姨娘就是姨娘,不可以胡乱叫的。”她说着,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称呼自己为姨娘,可毕竟这就是规矩,没办法改变的事。 想到这里,钱玉宁眼神一暗,孩子已经一岁多,开始学说话了,她迟迟不肯教孩子喊姨娘和母亲两个字,一来是现在府中少夫人不在,两个孩子没有能唤做母亲的人,二则是自己也是怕听见孩子们叫她姨娘的,只是,这是迟迟早早的问题,无法避免,只是能拖一些时日罢了。 正说着,玉姐儿跑过来抱着香墨的手臂一摇一摇的撒娇说道:“娘亲,你看凤哥儿多可爱,咱们将他抱回去玩几天吧,爹爹喜欢凤哥儿,若是凤哥儿住在咱们院子里,爹爹一定都来的。” 香墨一把拍开玉姐儿的手轻斥道:“胡闹什么,凤哥儿是咱们侯府的男丁,可金贵着呢,你只是个丫头片子,你爹当然更喜欢凤哥儿了,若是将凤哥儿抱去咱们的青竹园养着娘自是愿意,可你钱姨娘不同意啊!”香墨一双细长的挑眉凤眼斜斜的把钱玉宁瞧着,慢悠悠的说出这番话来。 钱玉宁抱着月姐儿转过身来,面上薄有怒色,说道:“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我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当然是我自己养着。” 香墨见钱玉宁生气了,拿手上的手绢儿捂在嘴上,笑呵呵的说道:“呦!还生气了呀,说着玩儿的也当真,真没意思,算啦,玉姐儿过来,咱们回去啦,今儿我吩咐了大厨房给我炖了莲藕花生肘子,怕是快好了,咱们回去吃吧,别在这儿碍人家的眼了。” 玉姐儿一听她姨娘这么说,欢呼着跑上前来,拉着香墨的手说道:“好啊!好啊!有肘子吃了,咱们快回去吧,肘子好好吃的。” 钱玉宁喊了一声:“刘嬷嬷,送客。” 眼看着刘嬷嬷把香墨送出去了,她在一旁叹了口气,心里总算是松快了许多,以后再也不想和她来往了,从前只是觉得她为人刁滑,今儿一看,竞是有些无礼和不怀好意了。仗着自己现在受宠就口无遮拦的这也说那也说,整个就是一个不顾他人感受的胡乱说,也不想一下人家听了会不会心里难过。哼,走了也好,她不走,自己也是想开口撵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场大火 过了几日,相安无事,这天夜里,难得的好睡,突然,远处传来了敲盆打锣的声音,这大晚上的,谁还在敲锣啊,钱玉宁有些烦躁,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 不想声音越来越大了,其中夹杂着嘈杂的喊叫声,说的什么好像也不太听的清楚,钱玉宁睁开眼,喊道:“夏盈,夏盈。”今儿晚上是夏盈当差,外面耳间传来了一声应答,不一会儿,只见一点火光移了进来,夏盈端着一个蜡台进来点着了屋里桌上的蜡烛,明亮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屋子。 “外面怎么了?吵吵闹闹的。”钱玉宁皱眉问着一只手正揉着眼睛的夏盈。 夏盈打了个呵欠:“姨娘,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姨娘您还是先睡吧,奴婢出去看一下。” 正说着,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夏盈,夏盈,姨娘醒没有?”是孙嬷嬷的声音。 夏盈端着手上的蜡台去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嬷嬷急匆匆的跑进来,喘着粗气对钱玉宁说道:“不好了,姨娘,外面走水了,奴婢开门时看见刘石头,问他怎么了,他说是青竹园,跑得飞快,正要去通知小侯爷。” 钱玉宁问道:“去哪儿通知小侯爷?” 孙嬷嬷踌躇:“这个,奴婢没问。” 钱玉宁又问道:“两个孩子醒了没?” 孙嬷嬷继续踌躇加傻眼:“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看。” 钱玉宁干脆下床来,自己拿了件衣服套上,又叫夏盈给她随意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带着夏盈和孙嬷嬷先是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好在小孩子睡眠好,这会儿那么大动静,竞没有将他们吵醒。 伸手将他们身上滑落的小被子理了一下,盖在肚子上,虽说夏日天气热,可夜里也有一些凉的,小孩子的肚子上无论如何都要盖一个薄被才行,不然照样会受凉拉肚子。 钱玉宁指着立春和方氏说道:“你们两看着二公子和三姑娘,我出去一下。”又对其他人说道:“两位嬷嬷带着冬雪守在院子里,惊醒着一点儿,我带夏盈和小满出去看看就回来,那么大动静,也不知道青竹园烧成什么样子了,人有没有事儿,总得去看看。” 钱玉宁一边吩咐着,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感觉冒出来,让人心中不安。 交代完院子里的事儿,钱玉宁带着夏盈和小满出去了,出去后又吩咐刘嬷嬷关好院子的大门,说道:“快关好门吧,闩上,你们就在厅里守着,惊醒着些,若是我回来会敲门的,千万别睡着了,看好院子里的人,不许谁偷跑出去看热闹,知道了吗?”刘嬷嬷应了,在里面关上门,钱玉宁站在门边,听见里面传来了闩门的声音,这才带着小满和夏盈放心的朝着青竹园走去了。 一路上,从她们身边慌慌张张的跑过去了几拨下人,手上都拿着洗脸洗脚用的盆子,还有人拿的是大瓦罐,越往青竹园走,越能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远远的,钱玉宁便看见青竹园还在烧着,看样子已经烧了有三分之一的样子,她赶紧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青竹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子,夏日里住着,最是清凉不过,园子占地一亩还要多一些,共有三十几个房间,修的时候分的是冬跨院,西跨院,两边的房间和格局都是一样的,呈三合院形式对面开门,进门去就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东跨院出门来往右,西跨院出门来往左就是青竹园的大门了。 走在半路上,钱玉宁抬头一看,漆黑的夜里,青竹园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侯府。 再往前走一段,便能看见,西跨院已经烧着了一半,现在连东跨院也惹燃了起来,西跨院里住的是香墨,东跨院里住的是香书,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再走得近一些,便能听见青竹园中传出声嘶力竭叫喊救命的声音,现在青竹园的大门被烧着了,香书香墨加上玉姐儿和两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共有十七人被困在了火里。 里面的人出不来,在火里拼命喊着救命,凄厉的呼喊声,哭叫声,不绝于耳,让人听了感到害怕。钱玉宁侧耳聆听,依稀能够听见里面还有小孩子的哭泣声,很熟悉的,就是玉姐儿的声音,她不由得有些心慌,这么小的孩子…… 青竹园墙外和院子里原本是有几个大水缸的,可是最近太阳大,水汽蒸发的快,缸里水干了,就没人再往里面加,现在缸里也就是接了些雨水,脏兮兮的,混合着掉了的竹叶大概有小半缸。 这点水很明显是不够看的,好在离青竹园不远就是荷花湖,下人们排着队从湖里打水去救火,干得热火朝天,粗略算来,大概有一百来人,还有一些正在路上,还没有赶来的。 下人们不分丫鬟婆子,男的女的,都被木管家喊了起来救火,大家吆喝着赶了过来,可夏日的天气,本就闷热又干燥,火势很猛,等下人们赶来,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钱玉宁来时,朱蓉和春娟早已经到了,两人正在指挥着下人们救火,其他也就是侯氏,宋氏,沈氏三位了,现在她们正围在朱蓉身边,一脸怕怕的看着这面前的熊熊大火,道是没有看见美云美玉两姐妹。 救了半天,大火还是没有要灭的势头,反而是越烧越大了,虽然占时压制住了一下火苗,不过很快又会烧起来,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还是小侯爷及时赶到,看见所有人都正在把水往火里倒,但火还是烧得很旺,没有要熄灭的势头。 他站在一边看了一下,马上叫来现场所有的家丁和护卫,只要是男人,都开始动手,拆了大火周围还没有烧着的房子和围墙,挖了还没有被烧着的竹子和一些其它一些树木。而女人们,则继续从荷花湖里打水来灭火。 这样一弄,大火没有了可燃烧的东西,再加上不停的浇水,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一看火小了,小侯爷招来几个侯府侍卫,叫丫鬟们将盆里的水浇在他们身上,把身上都淋湿后,又叫人拿来几件冬天穿的厚棉衣,一人披一件打湿了的厚棉衣裹住身子冲进火里去救人。 他自己也弄了一件要披着进去,死活被木管家拉住了,木管家老泪众横啊,求着:“小侯爷你不能去啊!要是你有个闪失,老奴这条命就交代了啊!小侯爷你不能去啊,里面火大,房梁又被烧毁了,你要一个不小心被砸到了怎么办。”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小了,里面又不停的有呼救声传出来,其中夹杂着孩子惊恐的哭泣之声,崔书言听着女儿那越来越弱下去的哭声,抬脚一脚踹翻了木管家,披上棉衣一纵身跃了进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打水浇火的下人们也越来越多了,随着一盆一盆的湖水浇上去,火势终于越来越小了。 这时,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也闻讯赶来,上前一问,小侯爷进去了,两人立马急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侯爷夫人首先发怒,将办事不力的木管家拖下去狠狠打了二十大板。老侯爷则是背着手不停的在一边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往里面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尸两命 在侯爷夫人的催促下,下人们端水更勤了,终于,最后一盆水倒下去,火彻底熄灭了,到处湿漉漉一片,火场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应该是木头烧成了炭后断裂的声音。 现在看去,青竹园已然成了一片废墟,滋滋的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随着一阵阵哭声,火场里不时的跑出来一人,或手上托着一个人,或背上背着一个人,或者应该说,是尸体。 虽然有的人还在呻吟蠕动着,但看样子也活不了了,她们一个个被侯府的侍卫并排着放在一处空地上,头脸身子全是焦黑焦黑的,看身形知道是一个人,但却分辨不出具体是谁了。 不一会儿,小侯爷也从火场里冲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一看就是崔惜玉,她现在已经是晕过去了,手脚软趴趴的下垂着,随着小侯爷的快速跑动而甩动着。他解开自己身上已经被火烤干考烂的棉衣,将崔惜玉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 这时候,大夫刚好请来,小侯爷连忙请大夫先看崔惜玉,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也围过来了,毕竟崔惜玉不是别人,就算只是个庶出,总也是自己的亲孙女,他们也很关心。 至于姨娘,没了就没了吧,姨娘纳回家来,不就是为了生孩子的,说来说去,还是子嗣重要一些。侯爷夫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有侍卫带出一个大肚婆来,于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终于有两个侍卫抬出来一人,正是大着肚子的香墨,其实当时她已经面目全非了,一身也都焦黑,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肉烤焦了的恐怖臭味,几欲令人作呕,能认出她,主要就是靠着她的肚子。 此时,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嘴巴不停的大张开又合起来,再大张开,再合起来,如此反复,看起来是想说话的样子,可惜她是再也说不出声了,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做着最后的死亡挣扎。 钱玉宁看见香墨的惨状,不忍直视,用帕子捂住嘴巴,转过了脸去,心中一下子生出了无限的恐惧,前几天还坐在那儿好好儿的一个人,如今竞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况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陆陆续续又来了两位大夫,给所有抬出来的人检查了一遍,这时候,香墨已死,因为她最后一次张大了嘴巴却再也没能合上了,看着她的惨死模样,四周想起了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先开始很小声很压抑,慢慢的哭的声音多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天空都充满了悲伤和抑制不住的恐惧。 经过三位大夫的全力救治,只有烧伤最轻的香书和她的贴身丫鬟银儿捡回了一条命,其它十五人,包括香墨和肚子里的孩子,崔惜玉,侯爷夫人派来给她安胎的两位嬷嬷和青竹园的其它丫鬟婆子,整整十六条人命,就这样全没了。 虽然香书捡回了一条人命,可是她活着比死还难受,她和丫鬟银儿都是脸被烧毁,香墨的半边脸被火烧着了,整张脸看起来非常可怕,眼睛也红红的向外翻着,一头曾经乌黑秀丽的长发也被火舌飘了去。银儿整个头面都被火舌舔过,鼻子耳朵都被烧没了,一头长发也是被烧得精光。 据救她们出来的侍卫说,两人是因为躲在院子里的大水缸中才躲过了一劫的,但是那水缸一个人转进去以后,整个身子都能遮住,就是头面遮不住,没办法,只能露在缸口外面,所以,她们只烧着了头面,脖子以下都没事儿,只是烧着了一些衣服,万幸捡回了一条命来。 当大夫宣布崔惜玉救不回来时,小侯爷呆呆的把她看着,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张曾经对他绽放甜美笑颜的小脸此时狰狞的扭曲着,小小的身子几乎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二女儿,就这样没了。 钱玉宁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一看见崔惜玉的尸身,就不由自主的哭了,这孩子太可怜了,她还那么小,就遭此厄运,简直无法让人相信。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啊!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是多么让人恐惧的答案。 钱玉宁见小侯爷的眼睛湿润了,蹲下身子来给他擦眼睛,崔书言看了她一眼,自己拿过帕子两三下胡乱擦了擦眼睛,把帕子放在她手里,一个人转身走了。 钱玉宁想追上前去,朱蓉却在这时叫住了她:“钱姨娘,你在就好了,劳烦你来照顾一下香书吧,现在几个姨娘里,就只有你的碧翠园有空的房间了。”她站在初升的朝阳中,身后一片霞光绚丽,像一朵初开的粉玫瑰一样,亭亭玉立着,此时她手上正捏着一条帕子,不时的擦着流出来的眼泪,连妆也哭花了。 钱玉宁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香书,点头同意了,她刚才看着朱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香墨死了,她是最开心的,可她明明哭花了脸,看起来是极为悲伤的,难道是自己看错?钱玉宁想着,又向朱蓉看去,见她正走到侯爷夫人身边将她扶起来,一边擦着自己流出来的眼泪红着眼圈儿安慰着她,慢慢将侯爷夫人扶了起来和徐嬷嬷一起将她扶着回去了。 见侯爷夫人和蓉二夫人都走了,其它几位姨娘也都各自散了,钱玉宁叫来四位粗壮的婆子和夏盈小满一起合力将已经昏迷的香书和银儿抬到了碧翠园门口。 夏盈上前去敲门:“开门,刘嬷嬷快开门啊,姨娘和我们回来了。” 一阵敲门声后,里面传来了一阵拉门闩的声音,吱呀一声,门开了,刘嬷嬷孙嬷嬷从门里出来,看见门外地上躺着两个焦炭一般黑漆漆的人,吓了一跳,说道:“这是谁呀?” 钱玉宁没有理会她们,只管叫她们上前来帮忙大家一起将香书和银儿搬抬了进去占时放在了西厢房中。 接下来,她又吩咐几个丫鬟和刘孙二位嬷嬷给香书和银儿先把身上擦洗了一遍,将她们一身破破烂烂已经被烧焦的脏衣服换下来。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钱玉宁只好拿了一件自己新做好的出来给香书换上,又见冬雪和银儿身量差不多,于是叫她也拿出一件来给银儿换了。 至于她们两人的头面,只好先去请个大夫来处理一下再说,钱玉宁叫来冬雪说道:“你去将刚才那位大夫请来,给她们两位看看。” 刘嬷嬷这时又凑过来仔细看,她指着床上昏死过去的香书道:“姨娘,奴婢怎么觉得这位好面熟,莫不是哪位姨娘吧。” 钱玉宁看了她一眼,沉重的说道:“就是香书姨娘,另一个是她的贴身大丫鬟银儿。” 刘嬷嬷“啊”了一声,问道:“那香墨姨娘呢?” “死了。” “其他人呢?” “全死了,青竹园除了香书和银儿以外,全被大火烧死了。” 刘嬷嬷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说:“那不是连惜玉二姑娘也……”哎,这孩子,也是可惜了。”刘嬷嬷叹息着,钱玉宁的心中一沉,心中有些隐隐作痛,眼前又浮现出蓉二夫人那副哭得伤心的面容来。似乎有哪里不同?我到底是忽略了哪里呢?可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想不起来了,钱玉宁阴沉着脸色皱眉想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日夜不宁 自从碧翠园接了香书和银儿来住后,就一刻不得安宁,先是香书三天后醒来马上自己到处找镜子,待找到后一照,马上尖声惊叫起来,“啪”的一下将铜镜摔在地上,又不死心到处去找水盆,待看见水盆里还是那张像鬼一样的脸后,猛的打翻了水盆,跌跌撞撞的进到屋子里,看见床上躺着一人,过去一看,是一个比她还要像鬼的脸,无关全无,狰狞可怖,香书终于受不了了,使劲儿拿头撞着门“砰砰”作响。 闻讯赶来的钱玉宁马上让人将她拉开,可是已经迟了,她已经将自己的额头撞破,鲜血飞溅出来,弄得门上地上到处都是,香书自己一头一脸都是血,她可怖的笑着“呵呵呵呵呵呵呵”,开口想说话:“我要死。”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恐怖,像某种尖利的东西划过竹片的声音,相当刺耳又难听,,她似乎是不敢相信,用两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想把自己卡死。 钱玉宁命人绑了她,想给她上要止血,可她一点儿也不配合,拼命的反抗着,三个人紧紧的把她压着,半个时辰过后,她才因为力竭而晕了过去。 乘着她晕了过去,钱玉宁命丫鬟们赶紧给她收拾好,衣服也重新换了干净的,额头上的伤口也一并处理了。一切处理妥当,因为怕她醒过来后再次自残,钱玉宁让丫鬟们在香书的手脚上都绑上了柔软的布条,以免她激动起来伤了自己。 做完这些事,钱玉宁阴沉着脸色,对着夏盈怒道:“夏盈,我不是让你好好儿的看着香书姨娘和银儿吗,怎么她醒了你不前来告诉我,以至于现在搞成这个样子?” 见姨娘发火,夏盈也慌神了,跪在地上哭诉道:“姨娘,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香书姨娘她今儿会醒过来,我刚才还在的,看了三天人还没醒,奴婢以为一下子不会醒的,就回屋去做了会儿针线活儿。” 钱玉宁怒道:“你做针线活不知道拿到这屋子里来做吗?若是香书姨娘有个好歹,我看你就是死了也不够赔的。” 夏盈这一下心中害怕起来,哭得更凶了:“姨娘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儿的看着香书姨娘和银儿的。” 钱玉宁一下子淡下语气来:“哼,你不敢,我看你是越大越不长进了,是不是嫌弃我这儿没有别的院子日子舒坦,若是如此,你就走吧,我也就不留你了。” 夏盈哭得梨花带泪,在地上磕起头来,嘴里拼命说道:“姨娘饶了我,饶了我,我下次不敢了。”一个又一个的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不一会她的额头就红肿了。 刘嬷嬷在一旁看不过去了,走到钱玉宁身边小声劝道:“要不姨娘这次就饶了她吧,下次再犯再罚。” 钱玉宁冷冷的看了夏盈一眼,这个夏盈,刚开始来的时候,看着是个好的,可最近几个月她有好几次都发现她和晨曦阁的丫鬟春秀挺熟的,钱玉宁心里就不太舒服了。暗暗地观察了她好些日子,发现她许多事儿都偷懒,总是自己不做,指使比她年龄小的小满做,这几日自己叫她看着香书和银儿,她恐怕是嫌弃她们两面容可怖又兼她们两人受了伤,身上有一些不好的味道,所以不想看顾,就独自偷溜回自己屋子里偷闲去了。 心中衡量了一下,钱玉宁打算给夏盈一个教训,于是开口道:“夏盈你就在这屋子里给我跪着,直到香书姨娘醒来为止,冬雪,你来看着她,若是香书和银儿醒了都得来报我一声儿,还有,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给她们喂些米汤进去,知道了吗?” 冬雪恭敬的应了,钱玉宁看了夏盈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看姨娘走了,冬雪搬来凳子坐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还在抹泪的夏盈道:“夏盈你糊涂了,咱们姨娘什么样的人,最是可亲不过了,从来不打骂咱们,你怎么道不听吩咐懒上了?” 夏盈扯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倔强的说道:“我没有,一直都守着的,就是出去了一下,没想到回来就这样了。” 她又哭起来,心里恨恨的想着,这个该死的香书姨娘和银儿怎么不去死呢,偏偏现在赖上她了。今儿也真是倒霉,没想到刚一出去她就醒来了,这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啊! 想起以后还要每天伺候这个躺在床上像鬼一样的人,夏盈就不寒而栗,她自从跟姨娘去了青竹园起火的现场将香书姨娘和银儿带回来以后,姨娘就指了她来伺候,若是自己伺候得好,要是姨娘一时兴起将自己指给了香书姨娘怎么办?或是她见自己伺候得好,喜欢自己,把自己从碧翠园要过去了怎么办? 夏盈无比烦恼的想着,她真的不想跟着香书姨娘,不想伺候她,每天和一个像鬼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很痛苦,可她只是个奴才,是去是留都是由主子决定的,由不得自己。 夏盈越想越有可能,心中惧怕,不由得又哭起来,冬雪在一旁看见了拧眉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什么呢,没见过你这样爱哭的人,真这么胆小啊!被骂了一下罚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下次做好就是了,别哭了,明儿我给你拿糖吃。” 以往冬雪一旦说给小满和夏盈拿糖吃,准灵的,可这次不灵了,夏盈仍是不开心,一个劲儿的哭着,她在心里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从小就被爹妈卖了,到了侯府做了下人后好不容易过好了,现在又马上要跌进苦海里。 钱玉宁回房后,有些疲倦,她这两日也没睡好,整天头痛,两只眼睛也发胀,遂自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和眼周。刘嬷嬷看见了,上前来给她按了按,钱玉宁靠躺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又觉得好一些。 刘嬷嬷手上动作着,问道:“姨娘是不是有些不顺心的事儿?今儿这么这样大的火气。” 钱玉宁淡淡说道:“也没什么,你最近多看着点儿夏盈,这丫头,最近鬼鬼祟祟的,和蓉二夫人的丫头春秀走得很近。” 刘嬷嬷手上顿了顿,说道:“不会吧,夏盈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聪明着呢,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钱玉宁闭着眼睛说道:“聪明人才专做糊涂事儿呢!怕是人家想攀高枝儿了。” 过了一会儿,钱玉宁又吩咐道:“刘嬷嬷,你和孙嬷嬷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最近一段日子你们都给我盯着这几个丫头一些,看哪些是靠得住,哪些又是靠不住的,咱们也好早知道,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像上次的张氏一样。” 刘嬷嬷应道:“姨娘,奴婢省得了,会和孙嬷嬷看好这几个丫头的。只是,姨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想到这些呢?” 钱玉宁叹气道:“也不是无缘无故的,香墨的死,我总觉得很蹊跷,青竹园怎么就无缘无故的着了火呢,还烧得那么大。听说到现在还查出失火的原因。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有那么小的孩子,肚子里的孩子,这些,都不能让我安睡。想一想,香墨是有孩子的姨娘,我也是,这样一琢磨,这一切一定不是那么巧合的。”她转过身来,抓着刘嬷嬷的手说道:“嬷嬷,我总觉得心中不安,那天香墨死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声儿了,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怕极了,她想说什么?她一定是知道谁害死了她的,可惜是再也没机会说了。总之,咱们从今往后,小心一些。” 刘嬷嬷听着,慎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姨娘说得有理,现在香墨姨娘死了,二姑娘也去了,小侯爷唯一有子嗣的姨娘就是你了,咱们碧翠园是该小心些,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没心没肺的了,说不定到时候遭了别人的暗算,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钱玉宁听了点点头,她最近几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睡不着的,还有,小侯爷自从三天前从火场消失以后就出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这些,都是她所担心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香书醒来 晚间吃过饭后,钱玉宁又去看了一回香书,还没有醒来,她叹着气回房里呆坐了一会儿,又绣了一会儿花,终于是绣不下去,起身去看了看孩子们,看立春和方氏将孩子们哄睡着了以后才回到房中,才更衣完上了床,屋外就传来了冬雪的叫声:“姨娘,姨娘,睡了吗,香书姨娘醒来了。” 听见香书醒来了,钱玉宁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穿着寝衣匆匆赶了过去,进到屋子里,果然看见香书已经是醒过来了,现在正在床上拼命的挣扎着,想是睡了一下午,又有些力气了。 “姨娘!”旁边有人可怜兮兮的喊着自己,钱玉宁看过去,夏盈还跪在地上,双腿一个劲儿的打着颤,她用两只手撑在地上,似是跪不稳的样子,见到自己进来,一双眼睛又泛起泪光来,一副祈求的样子望着自己。 “起来吧,冬雪,扶她回去休息。”钱玉宁吩咐道。 “那姨娘你呢?”冬雪看了看在床上躺着挣扎得厉害的香书姨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钱玉宁说:“去吧,我没事儿,就在这儿陪香书说说话儿。” 冬雪应了,向钱玉宁行了个蹲礼,小心的将夏盈从地上扶了起来,慢慢走了。 见两人走了,钱玉宁走到香书床边,看着她道:“香书,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 床上正在挣扎的人顿了一下,没说话,过一会儿,又接着挣扎起来,而且比刚才更用力,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要把捆在她手上和脚上的布条撕成碎片。 钱玉宁突然低下头去紧紧盯着她,说道:“香书,香墨死了,你知道吗?一尸两命。” 床上的人不动了,没过多久,一阵呜呜声传来,她哭了,狰狞的被烧焦了的脸上,眼睑翻了出来,眼睛里面只看看血红的一片,一颗一颗斗大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睛里滴落下来,似一汪永不干涸的泉水。 钱玉宁看着她,继续说道:“玉姐儿也死了。” 床上的人一怔,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钱玉宁接着说道:“青竹园,除了你和银儿,全都死了,十六条人命,她们全都是被烧似的,一个一个从火里救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成了焦炭。” 香书开始嚎叫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她的声音本就尖利刺耳,现在这样叫着,竞异常的令人感到心悸恐怖。 钱玉宁眼圈也红了,跟着她落起泪来,她忍着心中的难受,继续说着:“香书,你知道吗,香墨死的时候多么的可怜啊,她张大了嘴巴想说话,她一定是想说什么的,可终究没有说出来,你知道她想说什么吗?我想她应该是想说出谁要害她吧,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说了。香书你知道是谁要害你们吗?这场大火一定不是意外的,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的,若是你死了,谁还能知道你们是被人所害呢?那个害你们的人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拍着巴掌偷乐。香书,你醒醒吧,你不想报仇吗,看看,是谁把你害成了这样的,我们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床上正在哭泣的泪人终于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钱玉宁擦干眼泪,对她说:“香书,我现在给你解开绳子,可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许再寻死了,你现在受了重伤,需要好好儿养着,好好儿吃药和吃饭,等你好了,咱们一起想办法为你报仇。行吗?” 床上的人又点了点头。 钱玉宁赶紧上前去将她捆绑在手上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慢慢将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这才走到门外对着还亮着灯的刘嬷嬷的房间喊了一声:“刘嬷嬷,热一些白粥来,香书姨娘醒了。” “哎!奴婢这就热粥来。”屋子里面传来刘嬷嬷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刘嬷嬷和孙嬷嬷走了出来。 钱玉宁又折回去,一进门,正看见香书两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她走过去,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香书先开口说道:“你为什么帮我。” 钱玉宁一愣,很快苦笑道:“其实失火那天,我听见下人们说青竹园失火了,就赶紧赶过去看你们有没有事,没想到真出事儿了。青竹园只有你和银儿还活着,蓉二夫人见我在哪儿,就说让我来照顾你们,于是我就把你们搬回来了。本来先开始,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过,后来我一想,就想起种种奇怪的事。第一,青竹园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火?第二,为什么香墨被抬出来后张嘴想说话?她到底想说些什么?第三,也是最为关键的,自从你和银儿来到咱们院子里后,晨曦阁蓉二夫人的丫鬟春秀就常常来找我院子里的丫鬟夏盈。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知道她们想干些什么。直到今天你醒来后想自杀,我才想起,或许她们是希望你死在我这儿,然后好给我安一个罪名,连我一并解决了,毕竟现在小侯爷屋子里养了孩子的姨娘就只有我一个了。这时我才想起,为什么当时去青竹园火场的姨娘里,她就选了我一个,而不选其它的任何人,明明春娟姨娘的紫藤居比我还要宽敞的,也许因为她们觉得光弄死你还不够,还要连我一块儿搭上才算是皆大欢喜。” 香书听了后,恨恨的说:“好毒的心思。”声音像一根竹刮在铁器上一样,她说着,竞又流起了泪来。 钱玉宁也跟着哭起来,说道:“香书,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说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你自己活下去,你看银儿,成了这样,若是你不坚强,往后让她依靠谁去呀!” 听她说着银儿,香书转过头去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银耳,一声长叹,用她那刺耳的声音说道:“我不会让她们如意的,这个贱妇,想不到比少夫人还毒,果然是一个门里面出来的。”她说完,转过头来看着钱玉宁道:“你打算怎么办?” 钱玉宁用手绢儿抹了抹眼泪,道:“香书,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没吃什么东西,今儿先用些热粥,明天我让她们给你熬人参汤来。” 香书别过头去,冷冷的说:“我不吃。” 钱玉宁劝道:“你不吃会饿死的,那这和她们杀了你又有何区别,你吃了这碗粥,我再与你说我的想法,如何?” 香书沉默半响,终于是点头同意了。 钱玉宁早就看见门外有人影在闪动,这一下直接唤道:“刘嬷嬷,把热粥端进来吧。” 门外进来一人,果然是刘嬷嬷,她其实刚才已经来了,只是见自家姨娘正和香书姨娘说着话,不好进来打扰,一直端着粥盘侯在门外。 刘嬷嬷将粥端过来,钱玉宁伸手从盘子里将粥碗端在手里,一勺一勺的吹凉了给香书喂过去,香书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吃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状如疯魔 钱玉宁喂着粥,香书吃着粥,刘嬷嬷侍立一旁,一时之间,室内寂静得很,只听得见舀粥喝粥的声音。 正在这时,旁边床上的银耳醒了,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站着的刘嬷嬷,眼中有一抹惊讶,努力撑起身子来,嘴里喊着:“刘嬷嬷,你,啊!”原来是银儿转过头,看见了另一张床上正在喝粥的香书。 香书转过头来,说道:“银儿,你吼什么?“ 刘嬷嬷见她一下子又吓得睡倒了下去,上前去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用枕头垫着,然后,向钱玉宁说道:“姨娘,银儿姑娘醒了,我再去盛碗粥来吧。” “嗯!”钱玉宁点头。 银儿疑惑的看着钱玉宁和眼前这个喝粥的人,再次开口说道:“钱姨娘,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看见我家姨娘了吗?我,我的声音怎么了?”她突然惊恐的问着,瞪大了眼睛,因为刚才她竟然听见了自己说话出来的声音好像刀片刮着竹子一样难听,又尖利又酸涩。 这时,喝粥的香书转过自己另一边没有被烧焦的脸对着她说道:“银儿,我在这里。” 银儿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的一边脸是鬼,另一边脸是依稀有些像姨娘,但她没有头发,整个头皮被烧得坑坑洼洼,她的声音比自己的还要难听,她说,她是自己的姨娘?银儿一下子像疯了一样跳下床,却因为受了伤又躺了几天没有进食,身上没有力气,一下子滚落在地,疼的惨叫一声。 钱玉宁一看,银儿掉到了地上,连忙起身过去将她扶起来还是坐到床上。 银儿在床上求着钱玉宁:“姨娘,你行行好,让我看一看,我看一看我怎么了。” 钱玉宁柔声安慰她道:“银儿,没事的,等一下喝了粥看好不好,听话。” 银儿摇着头,眼泪飞溅而下:“姨娘,我要看,我求求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她做惯了丫鬟,只知道逆来顺受,所以只会不停的求钱玉宁,而不会像香书一样大吵大闹。 钱玉宁说:“好,给你看,但先把粥喝了好吗?” 银儿见自己扭不过钱姨娘,只好答应下来,刚好,刘嬷嬷端了粥来,钱玉宁便让她给银儿喂粥。 主仆二人一人喝了一碗粥后,总算是好了一些,身上有些力气了,银儿又要看镜子,香书看着她,不耐烦的说道:“银儿,别看了,你和我一样,都被大火烧焦了,我们已经毁容了,不要再看了。”她边用自己难听的声音吼着银儿,边自己无法抑制的哭了起来。 银儿见姨娘哭了起来,自己也开始坐在床上默默的掉泪,香书见了,撑着身子艰难的爬到银儿身边去,将她抱在怀里,主仆二人狠狠哭了一场。 未几,主仆二人都哭累了,可能也因为体力不支,身体虚弱的原因,哭不出声儿,流不出泪来了。香书用衣袖细细为银儿擦干眼泪,钱玉宁赶紧递过自己的帕子去,香书看了她一眼,接过来用了,擦干了银儿的眼泪,也擦干了自己的。 香书放下帕子,转过头身子来,面对着钱玉宁道:“你想如何?” 钱玉宁说:“现在也没想到,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若是她们没有这么想,或是她们还有别的想法呢?也说不定的。” 香书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那便好好儿的想想吧!”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们希望你死,而且还是要死在我的碧翠园,那么我想,她们大概会下毒或是找人来和你们说些什么,好逼迫得你们自己了断或是做出一些傻事来。” 香书冷哼一声,道:“哼,我不会让她们如意的。你还是快说我们怎么复仇吧!” 钱玉宁有些尴尬:“这个,我占时还没有想到。”因为她以前也从来没有害过人,也不会算计别人,所以确实是不知道,从前那些略施小计也不过是用的是自己的身孕和凭着小侯爷对她的喜爱去争宠去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说到害人,其实她是怕的,她不愿意也不屑于去这样做,若不是实在被逼的没法子了,她是不会这样的。 香书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怒道:“什么?那你刚才说你已经有计划了,原来你是骗我。”她一下子恼怒非常,瞬间对她充满了敌视和不信任。在被大火烧了后,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出了和她一样的银儿,她谁也不信。 钱玉宁点头,说道:“香书,我是想让你吃饭,你不吃饭会饿死的。” 香书根本不领情,恶狠狠的盯着她,嘴里说道:“废物,你真没用,若是你还想不出办法来,看看香墨,就是你的下场。你的两个孩子也会像崔惜玉一样可怜的死去,可怜的孩子。”香书嘴里毫不留情的说着恶毒的话,仇恨让她的心灵扭曲,一刻也得不到安宁。 香书满意的看着钱玉宁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身子微微前倾,靠拢钱玉宁,用诡异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侯府这么容易进吗?当初你进来时,我就觉得,你迟早是要死的,没想到,你命大,呵呵,实话告诉你吧,侯府里,只要怀了孩子的姨娘都会出事儿的。生了孩子的更会出事儿,少夫人有崔锦真崔惜云在,她是不会允许妾室生出儿子来的,就算生了出来也一定会除去。” 钱玉宁努力维持镇定,道:“可是她已经疯了,被送到了永州。” “永州,呵呵呵呵!”香书的笑声阴森恐怖,:“你以为史慧云去了永州你便会没事儿了吗?我告诉你,史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把他们史家的女儿和侄女一个一个送进府里来,以保住史慧云安信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和崔锦真侯府嫡长孙的位置。等将来小侯爷承了爵,史慧云这个疯妇照样会是堂堂正正的侯爷夫人。而崔锦真就会成为侯府世子爷,那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随时可以把他娘接回来。” 香书话锋一转,看着钱玉宁说道:“现在来的这个朱蓉她比史慧云更狠,那天我第一次去晨曦阁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怪香墨不知天高地厚惹了她,她的报复真狠啊!竟然将青竹园付之一炬,还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她说着,竞不由自主的又哭了起来。 钱玉宁在一旁正想给她擦一下眼泪,拿着帕子刚伸出手去,香书突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她说道:“你要想办法,想办法,不然,小侯爷的孩子都保不住了,朱蓉这个贱人一定会弄死他们的,可怜的孩子们。她一定会弄死他们的,朱蓉和史慧云是一样的人,她们想法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地位,她们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个毒妇,你要想办法杀了她,对,杀了她,让她放火,杀了她,她烧死了香墨和玉姐儿,杀了她。”香书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神情变的狂乱,一个劲儿的说着杀了她,不停的反复的说着。 钱玉宁把手收回来,不料,香书一下子往前爬了两步,抓住她的手,抬起头来,满眼满脸是泪的望着她,嘴里说道:“你听到没有,杀了他,杀了她,你听到没有?”她放开她的手,两只手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摇晃起来。 钱玉宁突然感到害怕起来,她使劲儿甩开香书的手,看她还在状如疯魔般的喊叫着,胡乱说着,眼神里一片狠戾,她突然感到害怕起来,转身从屋子里逃了出去。后面传来一连串香书那尖利刺耳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显得阴森恐怖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收拾关氏 钱玉宁仓仓惶惶讨逃回了自己的屋里,将门砰的一下拉过来反锁上,整个人紧紧抵在门背后,好像这样便能把一切恐怖的东西隔绝在门外一样。 可惜她无法隔绝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只要她一闭眼,那天的大火好像还没有熄灭,就在她眼前熊熊的烧着,滚滚浓烟,到处都是人,来来回回的端着水,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香墨的尸体,崔惜玉的尸体,还有小侯爷的眼泪,朱蓉哭花了的妆容,在她眼前清清楚楚的,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在做梦啊! “啊!”钱玉宁痛苦的高声叫出来,她好痛苦,怎么都无法忘记,这些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面清清楚楚,而且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香墨死了,下一个有可能就是她,她好慌,好无助,可是现在能找谁呢?小侯爷,她现在找不到他,他自从那天消失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香书的话又回荡在她的耳边,“杀了她,杀了她,孩子们保不住了,保不住了!”对了,孩子们,钱玉宁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打开门,她要去看孩子们,她会保护他们的,凤哥儿,月姐儿,别怕,娘亲会保护你们的。 钱玉宁到了孩子们的房间,见他们已经睡着了,月姐儿旁边睡着的立春被惊醒,爬起来见是她,轻声问道:“姨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钱玉宁摇摇头,摆了摆手,示意想要起身的方氏继续躺着睡,走过去坐在床沿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伸手一人摸了摸他们的小脸蛋,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不错,看来这位蓉二夫人不像个善类,来势汹汹,只是,她目前有侯爷夫人和史府做靠山,又有春娟这个同盟在,顶着一个小侯爷平妻的名份,自己这个姨娘见了她也要矮上三分,按规矩来说是要行礼的,自己除了有两个孩子以外,其它的也只有小侯爷的宠爱要比她强。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看完了孩子,钱玉宁示意立春不必起来伺候自己,继续陪着月姐儿睡觉,而她则静悄悄的来到香书的门外,此时,屋子里早已熄了灯,四周漆黑一片,寂静的夜里,香书和银儿的哭声续续断断的飘散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心酸。 听了半响,钱玉宁才带着满脸的泪水回了自己屋里去,冬雪正侯在屋子里,看她进来了,便上前来服侍,钱玉宁一句话也没有说,任她给自己净面,擦脸,然后默默的睡下了。 夏日里,阳光总是特别好,眼看七月份快要过去了,中秋节就要来临,往年的这个时候侯府总是很热闹的,可今年还没有什么动静,府里的主子们心情不好,不发话,看来是不想过节了。 不过,若是到了过节那一天,主子们心情又好起来,想过节了呢,想了想,木管家还是拖着还没有好完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去请示侯爷夫人,今年的中秋节怎么过。 侯爷夫人无精打采了看了他一眼,焉焉儿的说:“这事儿,就让蓉二夫人操办吧!差不多就行。”去年是侯爷夫人亲自操办的,可今年她没那功夫,加上心情也不好,所以索性就将这事儿交给了朱蓉。 侯爷夫人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儿要办,青竹园被大火烧了后,现在成了一片废墟,这是不吉利的,她现在正在头痛,要怎么把这个地方弄一下,是将重新建一座新的院子起来呢,还是干脆就修建成一个花圃算了,或是再弄一个别的什么。她自己心里拿不定主意,想问问老侯爷的意见,可老侯爷最近天天的呆在幽兰院里,都不太露面,侯爷夫人的心情更不好,虽说最近风湿病好多了,不过,因为思虑过度,这头痛症又犯了。 又等了几天,老侯爷还呆在幽兰院,侯爷夫人受不了了,带着徐嬷嬷气势汹汹的去了一趟幽兰院,将关姨娘训了一顿,当场将三爷崔书礼抱回了自己的永和院。关姨娘哭声震天响,老侯爷黑着脸从屋子里面出来一看,马上当面训斥了侯爷夫人,侯爷夫人这一次没有任性吵闹,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礼儿是庶子,庶子不比庶女,我这个嫡母总是要养在跟前的,若是好好儿的一个男丁养在那起子妾室手里养成了一个纨绔子弟,侯爷你如何同祖宗交代,我这是为关姨娘好,好好儿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坏了规矩。” 老侯爷瞪着两只眼睛如铜铃那么大,可就是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来,若是侯爷夫人吵吵闹闹,他这个当夫君的总能拿出气势来说她两句,可现在她说的有理,老侯爷无从反驳,一下子就没了气势。 庶子自古以来是要养在嫡母跟前的,就连崔书行从小也是养在永和院的,只不过侯爷夫人和他不亲就是了,只管让奶妈子丫鬟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照顾他的吃喝,养到十二岁也就单独出去另开了一个院子来住。 至于侯爷夫人的亲生儿子崔书言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到大,事无巨细,侯爷夫人都是事事关怀,宠爱有加,还好老侯爷当机立断,在他十二岁时就将他送到兵营里面去了,还随着部队上过几次战场,回来时,已经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一点儿也看不出纨绔子弟的影子。 关氏本来是指望着老侯爷给她做主的,此时见他不说话,心知指望不上了,哭着求侯爷夫人道:“夫人,求你把礼儿还给妾身吧,妾身可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呀!他还那么小,不能离开亲娘的。” 侯爷夫人大怒:“贱婢口出无状,礼儿是我的孩儿,只有我才是他的母亲,你只不过是他的姨娘而已,竟敢直呼少爷的名讳,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宽容,竞纵得你失了分寸。徐嬷嬷,给我掌嘴二十,掌完嘴将她带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老侯爷在一旁听见,马上上前阻拦,对正要动手的徐嬷嬷喝道:“住手,卓氏,你不要太得寸进尺,礼儿你抱回去,关氏就不要再罚了吧!“ 侯爷夫人悠悠的看了一眼惊吓成一团的关氏,嘴里说道:“可是侯爷,这关氏尊卑不分,若是往后语出无状,到处跟人说她是咱们安信侯府三爷的娘亲,可怎生是好?又打算至我这个嫡母为何地?侯爷可要三思呀!外面的人笑话起来,丢的可是咱们侯府的脸面。” 老侯爷顿了顿,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对还跪坐在地上的关姨娘说道:“关氏你不分尊卑,今儿就去祠堂跪着吧!不跪够两个时辰可不许起身啊!”关氏跪在地上不敢反驳,只得磕了头,擦着眼泪道:“是,侯爷。” 侯爷夫人看着老侯爷道:“侯爷,妾身有要事商量。” 老侯爷嗯了一声,径直往幽兰院门外走去,侯爷夫人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关姨娘,冷哼了一声,两个时辰,便宜你了,下次再来收拾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背主之人 七月的最后一天,闷热得不像话,已经几天没有下雨了,又干又燥,花园子里的柳叶儿被晒得焦了一样卷起来,往日里开得一簇一簇又香又好看的栀子花也焉焉儿的,没了精神。 钱玉宁正在屋里睡午觉,就算铺上了凉席还是觉得火烤般,汗水不断的冒出来,小满在床边坐着不停的给她扇着扇子,床头上挂着的一串白玉兰也没了早晨才摘下来时的那股水灵劲儿,花瓣一片一片软了下去,闻着也不香了。 钱玉宁迷迷糊糊睡了一下,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睡眠状态,心里烦躁得很,头又开始痛起来。 “姨娘,姨娘!”外面传来刘嬷嬷的声音,小满过去开门,刘嬷嬷进来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眼睛对着钱玉宁刻意挤弄了两下,嘴里说道:“姨娘,来了。” 钱玉宁一看她进来的样子就估摸着是,这会儿一骨碌爬起来,刘嬷嬷上前来帮着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立春上前来为她梳头,她开口问道:“在哪里?” 刘嬷嬷说道:“马上要回来了,奴婢和孙嬷嬷这些日子一直惊醒着,今儿大家都午睡了,我和孙嬷嬷正打算也睡一下,没想到就看见她开了门悄悄的出去了。我们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一直跟到了梅园的西墙角,看见那儿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等着,隔太远,看不太清楚是谁,不过看样子好像是晨曦阁的丫鬟春秀。奴婢叫孙嬷嬷小心些,躲在暗处看着,自己就先回来了。” “好。”钱玉宁看着镜子里梳好了的盘云髻,自己伸手在首饰盒子里拿出一支凤凰衔珠金簪来簪在发髻上,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走到院门边上一看,这门果然是虚掩着的,钱玉宁叫小满搬来一把藤椅,自己坐在离院门边不远的那颗桂花树下,刘嬷嬷去端来茶水后,侍立一旁,小满依旧是在她身边打着扇子。 钱玉宁又叫来了冬雪,也立在一边,冬雪问怎么了,刘嬷嬷说:“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就只管在这儿站着吧。”于是冬雪不敢再问,乖乖的站在一旁,抽了个空当向小满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小满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这样,钱玉宁慢慢儿喝着茶,等着,她心中其实也有些慌乱的,只是要在奴才们面前稳着,就算心里再没底,也不能表现出来。 说实话,她也不想怀疑谁的,但是香墨的事发生过后,她不得不防,为了这一院子人的安全,为了自己和两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确定在自己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可靠的。 叫两位嬷嬷观察了这么久,本以为没事儿了,不想,还是有一个,夏盈啊夏盈,若是你做了背主的事儿,叫我怎么能容你? 还有朱蓉,本来以为自己和她两井水不犯河水,不想她真的要对自己下手,看来,不能一味的忍让了,若是自己再像往常一样蠢笨下去,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钱玉宁简直不敢再想象下去,若是自己有个万一,两个孩子会怎么样! 思虑间,门上有动静了,钱玉宁的眼睛一下子看了过去,吱呀一声,门开了,夏盈一下子闪身入内,刚想转过身去关门,又觉得不对,看着一旁桂花树下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姨娘,她一下子有些慌了,直觉让她转身想再打开门出去,不料门自己开了,孙嬷嬷从门外进来,一下子转过身拴上了门。 拴上门,孙嬷嬷转过身来用背抵靠在门板上,笑着问道:“夏盈姑娘,这是要想去哪儿啊?” “夏盈,过来。”坐在桂花树下的钱玉宁抬起一只手来,手上的冰丝蓝锦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两个碧绿的玉镯子衬着她一脸的笑容,十分好看。 “姨娘!?”夏盈迟疑的慢慢挪了过去,行礼讨好道:“今儿天热,姨娘怎么大中午的还出来了,小心晒着了。”一边拿过小满手上正在给钱玉宁扇着风的扇子殷勤的给她扇了起来。 钱玉宁看着她,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对她说道:“是啊,今儿天真热,不知道夏盈姑娘你出去那么久是去干什么呢?可别热着了,这细皮嫩肉的,若是给这大太阳晒伤了可怎么好!” 夏盈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手上的扇子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她一下子跪下去,说道:“姨娘,奴婢,奴婢是看今儿天热,想去大厨房给姨娘端一碗冰镇莲子羹回来的,可是去迟了,大厨房说没有了。姨娘,奴婢明儿一定给你端回来。”她抬起脸来,一双眼睛望着钱玉宁,祈求的说道。 钱玉宁忽然站起来,对着刘孙二位嬷嬷和一旁的小满和冬雪道:“将夏盈给我绑起来,搜身。”她不想再和她再玩文字游戏了,现在她就要知道她有没有背叛自己。 刘孙二位嬷嬷早有准备两人合力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下子扑上去把正跪在地上的夏盈死死按住,朝着还在发呆的冬雪喊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绳子。” 冬雪有些害怕,又有些迟疑,一时半会儿的竞愣住了,眼看夏盈挣扎起来,两位嬷嬷快按压不住了,钱玉宁上去对着她的脸上就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四个巴掌狠狠的甩上去,打得她一下子晕头转向,不敢再挣扎,转而大声喊叫哭了起来,钱玉宁用手揪起她的一错头发,对一旁的小满厉声喝道:“小满,快去拿绳子来。”小满如梦初醒,打了一个激灵,马上转身跑进了屋里去,不一会儿拿了一条粗麻绳出来。 几个人一起合力将夏盈绑了起来,钱玉宁见终于将她制住了,这才放心的坐下,对着刘孙二位嬷嬷吩咐道:“给我搜。” 两位嬷嬷在夏盈身上一阵翻找,不一会儿找出了两包东西,还有三锭一两的金元宝,一支金簪,一对翡翠镯子。 钱玉宁马上命刘嬷嬷将两个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看看,刘嬷嬷小心地打开,一看,还有一层,再打开,才看见里面全是黑色的粉末,她小心翼翼的拿过来,钱玉宁闻了一下,是药的味道。 “哼!”钱玉宁将金簪和翡翠镯子拿在手上看了看,又递到夏盈眼前去问道:“夏盈姑娘,这是什么呀?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看来是长进了,知道存嫁妆了。” 夏盈这会儿不叫了,一张白嫩的脸上顶着四个红红的巴掌印,嘴里说道:“这,这是奴婢在路上捡的,本想回来就交给姨娘的,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交给姨娘就被姨娘发现了。” 钱玉宁笑道:“夏盈姑娘好运气,府里这么多奴才,竞叫你一个人白捡了这么多好东西,那这又是什么呢?”钱玉宁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孙嬷嬷拿着,自己伸手拿过刘嬷嬷手里的两包药粉和三锭金元宝递到她跟前问道。 夏盈惨白着脸低下头,小声的说道:“这些都是捡来的,姨娘你相信我,现在姨娘既然搜去了,就算奴婢上交了,请姨娘放了奴婢吧!” “放了你。”钱玉宁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来,用眼睛逼视着她道:“快说,这药粉是什么?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夏盈撇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一边去,嘴里苦苦哀求着:“姨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奴婢捡来的,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是什么呢!” 钱玉宁看了看手上的药粉,一狠心,说道:“不说是吧,好,好,好,刘嬷嬷,给我拿一碗水来,将这包药粉给她灌下去。” “啊!不要,姨娘不要啊!奴婢不吃的,不要啊!姨娘,奴婢求您了。”夏盈惊恐的尖叫起来,看着她手上的药粉,样子怕极了。 她这样反应,钱玉宁的心更是拧紧了,这药粉一定很毒,不然夏盈怎么会这么怕呢!她紧紧的抿着嘴巴,心里升起一种狂乱的想法,想马上跑去晨曦阁,把这包药粉灌进朱蓉那贱妇嘴里,竟敢想害自己和孩子,还买通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 刘嬷嬷很快端了水来,钱玉宁冷着脸让她把一包药粉倒了一半进去,然后吩咐小满去后面小花园里抓一只兔子来,这养的几只兔子本来是为了逗两个孩子的,现在只能先捉一只来杀鸡儆猴了。 小满很快抓来一只两斤左右的长耳朵白毛兔子,钱玉宁让刘嬷嬷将碗里加了药粉的水给兔子灌下去,没一会儿,兔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起来,口里的白沫吐着吐着也变成了献血,几分钟后,兔子终于不再动一下,死了。 钱玉宁抬起头来看着夏盈道:“你说不说,你说就给你灌下去。” 夏盈早在兔子倒地抽搐时,就已经吓瘫了,她现在睡在地上两眼是泪的看着钱玉宁道:“姨娘我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说!”钱玉宁一声怒吼。 夏盈身子一哆嗦,哭着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二夫人身边的春秀给我的,说,说让我将药粉下在香书姨娘和银儿的饭食里,每天一指甲盖就可以了。姨娘,奴婢可没有想过要害你呀!奴婢这是受了春秀的挑拨,鬼迷了心窍,又想着香书姨娘反正已经是那样儿了,在我们碧翠园也只会拖累姨娘,所以才答应的。若是她让我害姨娘,奴婢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的,姨娘,饶了奴婢吧,奴婢没有想过要害你啊,饶了奴婢吧!”夏盈一个劲儿的说着饶了她,吓得尿都出来了,只看见她的的裙子上一片湿痕,炎热的天气里,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浓浓的充斥在空气里。 钱玉宁怒道:“好一个忠仆,原来我竞不知道,你原是这么为我着想的,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这时,突然众人眼前闪出一个黑衣黑面的人,冲上前来对着地上的夏盈踢了两脚,然后蹲下身子去专往她的脸上扇巴掌,又打又骂:“臭,臭丫头,你这个贱人,想害我,不得好死的东西,要下十八层地狱,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原来这冲出来的人正是香书,她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依在门边看热闹,但不出来,她自从住进来碧翠园后就没有出过房门半步,她是不出房门的,大概因为脸上被烧毁了的缘故,这一下子冲出来是因为听到了夏盈的说话,才忍不住冲了出来的。 她狠狠的打着夏盈漂亮的脸蛋,几乎快把她的皮肉都打烂了,但犹不解气,竟然开始用手上的指甲抓挠起来,只见她用她那怪异的声音冷笑着,慢慢一下一下的在夏盈脸上从额头抓下去,不一会儿,夏盈的整个脸上就面目全非了,一条一条的血印子,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加上刚才被打得肿起来老高,这会儿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而夏盈,也痛的晕厥了过去,香书见她晕了,这才起身来,又朝晕过去的夏盈身上狠狠踢了两脚,转过身来,看着脸色也同样不好看的钱玉宁阴测测的说道:“看见没有,还不快查一查,这几个丫头有没有事儿,若是像这样背主的贱婢,马上拖出来打死也就算了,免得连累了我。”她顶着一张烧得像鬼一样的脸,抬起手来指了指旁边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傻了的小满和冬雪说道。 说完后香书就木然的往回走去了,两只手上满手是血,十个指甲里都嵌着夏盈脸上的皮肉,配合着她厉鬼一般的面容和神情,看起来极为恐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如何处置 满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声音说道:“姨娘,我没有,我原来在家时,连饭也吃不饱,到了侯府后,能吃饱饭了,姨娘待小满好,小满就是死也不能做出背主的事儿来。” 冬雪见状也赶紧跪下说道:“姨娘,我也没有,我都是向着姨娘的,听姨娘的。” 钱玉宁冷冷的看着冬雪突然开口:“你没有?方才我叫你进屋去拿绳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拿,没看见那贱婢差点儿挣脱了吗?你是不是故意的?” 冬雪看了一眼夏盈的惨状,这时才吓得哭起来:“没有,姨娘,奴婢错了,奴婢当时是吓傻了,不是不去拿,对,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绝不是和夏盈一伙儿的。” 钱玉宁哼了一声,道:“我既然能买你们进来,自然也能把你们卖出去,今儿我就在你们面前发话,若是谁敢背主,就把她卖到窑子里面去了,还要打烂了脸卖去,听到了没有。”跪在地上的小满和冬雪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的点着头。 钱玉宁看了她们一眼,对一旁的刘嬷嬷说道:“二位嬷嬷,为了证明她们的清白,还是将她们都搜一下身吧,今儿连房间也一并搜了,若是真有那起子不安好心的,乘早踢了出去也好。” 刘孙二位嬷嬷点了点头,应下了,上前来在小满和冬雪身上一阵搜,搜完她们两个,又去屋子里搜立春和方氏,连她们几个的房间也一并搜了。 冬雪,小满,立春三个丫鬟没有搜出什么,道是在夏盈的枕头下搜出了一些小玩意儿,都是些金银打造的,看来也是那位蓉二夫人给的打赏了。 钱玉宁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想着,我竞不知道这丫头竞和那边好上了许久,怕是再迟一个半个月,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了。 另外,两人还从方氏的衣服里搜出了几件裹着的金锁片和银锁片,刘嬷嬷拿给钱玉宁,钱玉宁一看就黑了脸,这些全都是两个孩子的,这个方氏手脚不干净,竞偷拿了孩子的东西,看来,这人是不能留了。 钱玉宁马上去屋子从方氏手里抱过孩子,示意立春和自己一起退出屋子,然后命人将方氏也绑了。 方氏哭哭啼啼的求饶:“姨娘,不要啊!饶了奴婢啊!奴婢以后不敢了,我就是看着公子姑娘戴着眼热,想着自己的孩子一个都没有,侯府的公子姑娘们却戴都戴不完的都是,随意乱扔着,奴婢看见了就想给家里的娃拿回去戴一下而已,会还回来的。姨娘,不要卖了我,不要赶我走啊!姨娘!” 方氏哭着嚎着,钱玉宁越听越心烦,这方氏,是容不得了,上次张氏的事儿她看见了没说,害月姐儿长了红疹子,自己就一时心软饶了她,没想到这次她又作出这等事儿来,还有脸说出这等话来。月姐儿和凤哥儿的这些东西有些是府里的主子夫人姨娘们送的,还有些是钱玉宁的娘家人送的,全都很有纪念意义,她竟然拿了不说,还能说得理直气壮,是为了自家的孩子没有带过,而侯府的小主子们太多了,戴都戴不完,就应该分给自家的孩子一些,真是岂有此理,听着太气人了。 钱玉宁不想再听下去了,对着她挥一挥手,说道:“堵上嘴,等一下叫来木管家将她带走。” 钱玉宁让孙嬷嬷去叫木管家,不一会儿木管家跟着孙嬷嬷前来,到了院子里,看着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方氏和夏盈,愣住了。刘嬷嬷上前去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也没有提到晨曦阁和春秀,只说今儿姨娘见公子姑娘们的东西不见了,叫搜屋子,不想却在方氏和夏盈的身上和屋子里找出来了一些东西,其中,夏盈身上揣着一包药粉,大家拿兔子来试了一下那药粉,不想兔子吃了后竞死了。 木管家一看,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傻了眼,若是一般的偷窃什么的他作为管家还是可以处理的,或打或卖,若是主子没有别的表示,都是他说了算,可这毒害主子的罪名,他作为管家不敢轻易下判断,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玉宁在一边看着木管家的表情,开口问道:“木管家,你看这事儿可如何是好,这贱婢做出这等欺主背主的事儿来,我是容她不得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况且,她这也是受人指使,总要将指使之人一并拿下处置才是。”她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小侯爷在就好了。”钱玉宁还是一有事儿就想到崔书言来,自己拿不定主意,总觉得要有人给自己做主的话,她就想小侯爷给自己做主,替自己出头。 木管家说道:“钱姨娘,小侯爷捎话回来,说是要在衙门里住些日子,不然这事儿还是请示侯爷夫人吧!”木管家一听钱姨娘这话,心知不好,恐怕又是涉及到别的姨娘院子里,故而推脱的说道。 钱玉宁心中烦恼,侯爷夫人不喜欢她,每次见到都没什么好脸色,她也是有些惧怕侯爷夫人,不太想去见她,可是现在自己院子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若是不报上去的话,说不定这事儿会落到朱蓉手里,那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怎么自己没了小侯爷就什么都不行了呢,若是以后小侯爷都不在,自己岂不是只有等着别人把自己欺负死吗?钱玉宁暗恨自己不争气,看了看自己手上抱着的凤哥儿和小满手上抱着的月姐儿,无论如何,为了孩子们,她这个当娘的,总要拼一拼,以后也得学会去侯爷夫人跟前争宠,绝不能让朱蓉有机会压制住自己。 私下里深呼吸几口气,想着,侯爷夫人也算公正,心里打定了主意,壮起胆子来,对着木管家说道:“那就劳烦木管家陪我去永和院走一趟吧,也好了了这事儿。” 木管家恭敬的说:“姨娘哪里话,奴才应该的。” 钱玉宁转过头去吩咐小满和冬雪道:“小满,冬雪,你们两看着院子,我们走后把门拴上,谁喊也不开,我回来才能开,知道吗?”两个丫头应了,钱玉宁便和立春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带着孙嬷嬷刘嬷嬷一起去永和院,木管家招来四个粗使婆子将方氏和夏盈架起来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到了永和院,钱玉宁上前去对守门的婆子说道:“劳烦嬷嬷通报一声,钱氏有要事见侯爷夫人。” 那老婆子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瞟了钱玉宁一眼,翻了个白眼,道:“侯爷夫人这会儿正在忙着,你等着吧!” 钱玉宁听了气结,正想再开口说话,这时,木管家从后面走上前来,对着那婆子作揖道:“尤嬷嬷,好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今儿是您当值啊!”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早就捏好的一块碎银放进她手中。 尤嬷嬷见是管家,又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大概有五钱的样子,笑着说:“木管家这是有急事儿吗?我这就给你通报去。”说着,笑嘻嘻的进去了。 钱玉宁心中暗道:“原来这个婆子竞是个贪财的,难怪自己说要进去,她不让,原来是没有给银子。”她心中暗暗的记下了。 不一会儿,尤嬷嬷回来了,笑着说道:“木管家,侯爷夫人让你进去。” 木管家道了谢,指挥着四个婆子将方氏和仍然昏迷不醒的夏盈架了进去,钱玉宁跟在后头,不想又被尤嬷嬷拦了下来。木管家一看,赶紧过来说道,钱姨娘是一起来的,指着捆绑着的两个人说那两个就是姨娘院子里的人,今天就是为着处理她们院子里的事儿来的,尤嬷嬷这才放手。 钱玉宁堂堂一个小侯爷的姨娘,竟然三番两次被一个下等的守门婆子拦下,还要靠管家才能进门,她心中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是她原先只呆在碧翠园里所没有的,这种感觉不是温和的宁静,不是平静的日子,这种感觉叫,出了碧翠园那间院子,她钱玉宁原来在这侯府里,什么也不是,小侯爷一旦不在,她就成了暴露在饿狼和恶狗面前的一只小羊,这是一种让人恐惧又害怕的感觉,叫她不舒服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谁来处置 进了永和院,侯爷夫人正坐在花厅中看奶娘在给崔书礼喂奶,见四个婆子架了两个人进来,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回事儿啊!没见小少爷正在喝奶吗,看见吓着了怎么办,赶紧的,拉出去,拉到院子里去。” 后面的木管家也连忙指挥着几个婆子,说道:“拉出去,拉出去,快一点儿,这边儿,对,将她们两个弄院子里跪着。” 钱玉宁在最后进来,先就上去给侯爷夫人请了安,跪下叩头,口中说道:“婢妾钱氏给侯爷夫人请安,夫人万安!” 见她磕完头,侯爷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起来吧,钱氏,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今儿你怎么来了。” 钱玉宁不起来,跪在地上说道:“求侯爷夫人为婢妾做主。” 侯爷夫人一挑眉,这钱氏向来是不来永和院的,她自己有两个孩子,言儿也对她多有照顾,住在碧翠园里吃喝不愁,下人们也都敬着,她还要自己给她做什么主? “什么事儿要我给你做主?” 钱玉宁又磕了个头拿着帕子沾着眼角流出来的泪哭着说道:“侯爷夫人容禀,婢妾的碧翠园今日里竞出了个背主的东西,身上有两包毒药,要毒死婢妾和两个孩子。若不是孩子们突然不见了几个金锁片儿,今儿婢妾兴起搜她们几个丫头的身上和住处,也是不知情的。”说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侯爷夫人神色一变,说道:“竞有这种事儿?” 钱玉宁伏在地上说道:“今儿这事儿可吓着婢妾了,现在真是六神无主,凤哥儿和月姐儿好歹也是侯府的小主子,小侯爷的孩子,若真是让这起子奴才得手了,可怎么得了!” 侯爷夫人是急性子,这会儿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发了怒,一拍手边的高脚茶几道:“反了天了,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才,竞这般大胆,要谋害我的孙子,快快带进来,本夫人亲自审问。” 侯爷夫人这一拍茶几,“砰”的一声,惊着了一边正在喝奶的崔书礼,只见他吓得一个激灵,小小的身子在奶娘怀里抖了几抖,嘴里松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脸一会儿就涨得通红,眼泪鼻涕跟着来,不一会儿,整张脸就哭花了,奶娘慌忙抱起来走着摇晃着哄起来。 侯爷夫人厌恶的看了一眼,轻喝一声:“还不快抱出去,在这儿哭着好听吗?” “是,夫人。”那位穿酱褐色衣衫的奶娘慌忙应着,将手上的三爷抱了出去。 见奶娘抱着孩子出去了,侯爷夫人转过头来看着钱玉宁道:“你将此事说与我听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敢如此大胆。” 钱玉宁用双手撑起身子来,手上拿着帕子哭诉道:“禀侯爷夫人,近日婢妾发现二公子与三姑娘的几个金锁片不见了,又加之婢妾身边的刘嬷嬷发现院子里的丫鬟夏盈在大中午烈日当空时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婢妾心想莫不是偷拿了小主子的东西出去,于是叫孙嬷嬷跟了上去盯着。又喊上人手,等在门口上,夏盈一回来便将她捉了个正着,一通搜身,不料没有搜出两个孩子的金锁片,道搜出了一支金簪,两个翡翠手镯,三个金元宝并两包药粉。婢妾一阵逼问,夏盈,夏盈她竟然说是有人拿给她,让她给我们下在饭食里面的。婢妾命人捉来一只兔子,将那药粉和了水喂下去,不一会儿,那兔子竞是口吐鲜血,抽搐两下就死了。婢妾心中害怕,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来求侯爷夫人您做主。”她说着又埋下头去磕了一个头才又正起身来,仍是跪在地上,手上拿帕子擦着流出来的眼泪,两眼红红的看着坐在上位的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突然问道:“你说你不知该如何处置,那我怎么看见刚才几个婆子带进来的丫鬟脸上有伤呢?”她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钱玉宁。 钱玉宁不慌不忙说道:“这也怪那贱婢胡乱说话,她竟然说那药粉是晨曦阁的丫鬟春秀给她的,叫她下在香书姨娘和银儿的饭食里,刚好这话又被身子刚刚好一些的香书听见了,冲上来就是一顿厮打,婢妾等人根本就拉不开啊!” 侯爷夫人皱眉:“那香书呢?今儿来没有?她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钱玉宁又拭着眼泪道:“说起香书,也怪可怜的,侯爷夫人,她的脸算是全毁了,面目全非。” 侯爷夫人拧着眉道:“我那日也没有注意去看,没想到竟是这样严重,你回去告诉香书,就好好儿养着,待青竹园修好了,再搬回去,若是你的碧翠园里缺丫鬟婆子或是吃食用度什么的,只管给木管家支声儿就可以了。” 侯爷夫人这么一说,木管家在一旁向着钱玉宁欠了欠身子。 钱玉宁再磕一个头,说道:“婢妾替香书多谢侯爷夫人厚爱,等她日后好了便叫她来给你磕头。” 侯爷夫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也别怕,最近这段日子言儿不在,你有事只管找我,我来为你做主。”又看着她还跪在地上,遂说道:“起来吧,你也别跪着了。” 钱玉宁乖巧的应了一声,谢了恩,才又站起身来,一旁的孙嬷嬷赶紧上前来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侯爷夫人说道:“将人带进来吧。”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木管家马上出去院子里让四个婆子将夏盈和方氏带了进来,丢在地上,方氏一见屋子里端坐着一个目光凌厉,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老年贵妇人,心知是侯爷夫人,赶紧自己规矩的在地上跪好。而夏盈,仍是软趴趴的伏在地上,还没有醒过来,身上传来一阵尿骚味儿,在这大热的天气里,格外难闻。 只见侯爷夫人皱起眉头,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嫌恶的说道:“什么味儿!” 钱玉宁起身上钱一步行了个蹲礼,道:“侯爷夫人容禀,这是贱婢夏盈在被香书姨娘厮打了一顿后吓得尿了裤子。” 侯爷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夏盈,别过头去,吩咐道:“来人,端一盆冷水来,将她泼醒。” 只见她身后的一排丫鬟里站出来一人出了花厅,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进来一下子泼在夏盈脸上。见还没醒,侯爷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丫鬟又重新出去端了一盆来再泼上去,这一回,夏盈才幽幽转醒。 夏盈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得脸上又痒又麻,带着一股剧痛,身上也是,全身都在疼痛,不由得呻吟出声。 她甩了甩眼前的水珠,才看见视线前面有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侯爷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上手脚动作,就要跪下磕头可是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绑起来了,无法动弹。 夏盈一下子脑子里记起了今儿的事,四周一看,钱姨娘正站在一边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自己,刘嬷嬷孙嬷嬷也在一旁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冬雪小满不在,立春手上抱着二公子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方氏也和自己一样被五花大绑着神情紧张的跪在自己身边,木管家恭敬的侍立一旁,侯爷夫人身后除了美莲嫌弃的看着自己以外,其他的一排丫鬟全都恭敬的低垂着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替谁做主(谢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见夏盈醒来,坐在堂上的侯爷夫人一声大喝:“大胆贱婢,本夫人来问你,为何做出谋害主子的勾当?一一说来,若有半丝隐情,即刻乱棍打死不论。” 夏盈听见这一声惊雷一般的大喝,立马吓得身子像筛糠一样抖起来,她知道侯爷夫人是认真的,她这样一个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侯爷夫人若想弄死她,也就是一句话儿的事儿。 夏盈此刻全身湿透,身上的衣衫又在被香书撕打时弄破了,一头长发乱糟糟的顶在头顶上,脸上又红又肿,已经成了猪头,她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恐惧,边哭着边说起来:“侯爷夫人,不是奴婢,是蓉二夫人身边的春秀叫奴婢做的,她给了奴婢两包药粉叫奴婢拿回去下在香书姨娘和银儿的饭食里,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饶了奴婢吧,奴婢可没有想过谋害主子啊!下次再不敢了。” 侯爷夫人一听,说道:“夏盈,你说的可是实话?” 这时,门口进来一人,急急大声说道:“侯爷夫人,她说谎。”原来是朱蓉带着春秀春芝急匆匆的赶到了。 朱蓉快步走进来,狠狠的盯了地上的夏盈两眼,眼神像冰一样扫过钱玉宁的面上,上前去跪在侯爷夫人脚下,面上已经换了一副哭像,眼泪说出来,就出来,无比委屈的像侯爷夫人哭着说道:“侯爷夫人容禀,儿媳绝没有叫过春秀去给过这丫鬟什么东西,咱们晨曦阁的人去都没有去过钱姨娘的碧翠园,都不知道她的院子里到底有哪些人。况且,钱姨娘也从来没有来过晨曦阁请安,我连她身边有几个丫鬟都不知道。儿媳即和她不熟,又无冤无仇,不知道钱姨娘为何要陷害于我,竞一出手就要至儿媳于死地,叫来一个不清不楚的小丫鬟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弄出一件自导自演的戏来。侯爷夫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朱蓉唱作俱佳,泪如雨下,跪在地上一番凄苦的述说,好不惹人怜爱。 说实话,侯爷夫人也确实挺喜欢她的,刚才一听夏盈交待,她本来已经认定了,可现在朱蓉来后这么跪在地上一哭,她又觉得钱氏大概也有些可疑之处了,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信谁了。遂皱起眉头来问道:“蓉儿,你先起来说吧,方才这丫头说是你院子里的一个叫春秀的丫鬟将东西交与她的,不若让两人出来对质一下,也好一辨真伪。” 朱蓉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指着身边的春秀说道:“春秀,去,和那贱人对质,莫让人家诬了咱们的清白。” 只见她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抬起头来蹲了一个礼,应一声道:“是,二夫人。”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盈。 夏盈抬起头来看着她,目瞪口呆,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是春秀姐姐?你不是,你不是春秀姐姐,不是你,明明不是你的。” 钱玉宁见夏盈神色慌乱,面色惊异,好似真的不认识春秀一般,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这位明明就是春秀,她是见过的,糟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去晨曦阁向这位二夫人请安,身边带的是冬雪,立春和刘嬷嬷,并没有带夏盈去,所以夏盈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春秀,而只是从几人回到碧翠园中的谈话中得知蓉二夫人身边的得力大丫鬟春芝和春秀。 那日青竹园失了火,她是带着夏盈和小满去的,当日蓉二夫人和她说话,夏盈一定是看见了她身后的某一个丫鬟。然后,那日过后,那位丫鬟开始找到她,套起近乎来,那丫鬟就对夏盈自称自己是春秀,而刚好那确实是站在蓉二夫人身后伺候,夏盈相信了,接下来的事,都知道了。 今日里,只要朱蓉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夏盈陷害于她,夏盈必死无疑,而自己,最轻也是禁足,若是侯爷夫人一个不高兴,恐怕性命难保。钱玉宁想到这一层,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来,马上跪在地上抢先在那春秀开口前说道:“侯爷夫人,夏盈这丫鬟糊涂,她从没有见过蓉二夫人身边的春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人对她自称自己就是蓉二夫人身边的春秀,她竞然信了。婢妾也是方才才想起来的。不过,夏盈见过那丫鬟的面,若是当面看见,必定能够认出来的,求侯爷夫人让她有机会认人。” 听见钱玉宁这样说,另一边站着的朱蓉阴测测的说:“钱姨娘这是要大动干戈了?是要把全府的丫鬟都请来站在你面前让这个不知所谓的贱丫头辨认吗?这明明就是一个诡计,有人指使这贱丫头胡说八道,乱攀乱咬的,要是等一下指认不出一个人来或是一下子指认出十几个人来,钱姨娘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朱蓉步步紧逼,钱玉宁无力招架,毕竟平时从来没有过掐架的经验,她一下子傻了眼,不知道如何说了。好在这时候刘嬷嬷出马,站出来说道:“侯爷夫人容禀,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侯爷夫人头痛的看着她,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刘嬷嬷镇定的说道:“奴婢觉得,看夏盈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但现在她确实又不认得眼前的这位春秀姑娘了,奴婢心想,是谁那么大胆,竟敢瞒天过海,做出这一个局来让蓉二夫人和我家姨娘生出矛盾来。此人一定胆大包天,不把侯爷夫人这个侯府的主母放在眼里,又心思诡异,奇毒无比,若是此次她的计谋得逞了,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除去咱们姨娘和两个小主子并香书姨娘,并把罪名加诸在蓉二夫人身边的春秀姑娘身上。若是她没有成功的除去姨娘和香书姨娘并两个小主子,那也一定会挑起咱们姨娘和蓉二夫人的矛盾。这人好缜密的心思,好歹毒的心肠,咱们都被她耍弄了一回,到头来,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侯爷夫人,此事若不彻查,此人一定还会再兴风作浪,扰得侯府不得安宁。” 刘嬷嬷一番话,侯爷夫人听后大怒:“住口,徐嬷嬷,掌嘴。木管家,叫十个侯府侍卫来,本夫人道要看看是哪个狗奴才敢藐视本夫人,去给我在晨曦阁里搜,碧翠园也一并搜了。” 侯爷夫人坐在堂上软椅上怒气难消,双眼喷火,徐嬷嬷拿出竹板子来上去就给了刘嬷嬷嘴巴一顿抽打,连打了十五下,方才停下手来,徐嬷嬷接过一旁小丫鬟递上来的丝巾,将竹板子上的血迹擦试干净,复又放进自己衣袖中。 钱玉宁向刘嬷嬷看去,只见她嘴上和两颊一片通红,伤口破裂处浸出血来,不忍的别过了脸去。 十个侯府侍卫很快便到了,手持红缨枪,身穿府兵软甲,在永和院院子里站成一排,威风凛凛,木管家进来禀报,跪下说道:“禀侯爷夫人,十名侯府侍卫到。” 侯爷夫人阴沉着脸色起身,钱玉宁和朱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异口同声说道:“请侯爷夫人为我做主。” 侯爷夫人瞟了她们两人一眼,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凶险万分(感谢QXzzz的支持) 侯爷夫人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先去了晨曦阁,进了院子,侯爷夫人一声令下:“给我搜,将这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全都搜出来在院子里站好。给本夫人搬一张椅子来放在那边树荫下。”她指着院子边上的一棵银杏树说道。 很快,木管家亲自去晨曦阁厅堂中指挥着两个丫鬟抬出一张太师椅来安放在银杏树的树荫里,美莲小心的扶着侯爷夫人过去坐下了。 很快,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侍卫们如狼似虎的进入到内院里,不一会儿,听见丫鬟们的几声尖叫,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过后,晨曦阁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丫鬟站一边儿,婆子站一边儿。 因朱蓉这个二夫人嫁进来后,就担起了做母亲的责任,小侯爷的嫡长子崔锦真和嫡长女崔惜云也一并搬了进来。 他们原先是随着生母史慧云住在落月轩的,可史慧云一走,就没了照顾他们两的人,随后落月轩又被封了,于是勉强去侯爷夫人的永和院住了一些时日,自从他们搬进晨曦阁后,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大堆也都搬了进来。 今天侯爷夫人下令搜院子,晨曦阁的院子里一下子便冒出了许多人来。丫鬟们被侯府侍卫一个一个拎到了院子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二个吓得花容失色,面容惨白,待看见院子站着的蓉二夫人和坐着的侯爷夫人后,又都赶紧过来请安,又是一阵忙乱。 侯爷夫人招了招手,徐嬷嬷俯下身子凑过耳朵去听了一耳朵,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丫鬟们的前面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排好队站着,侯爷夫人今儿是来拿人的,不知道哪个作死的小贱蹄子做下了谋害小主子的案子来,小丫头们给我都听好了,一个一个的都惊醒着一些,站好,若是谁不听话,要作怪,立马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听明白没有?” 这下,丫鬟们再不敢胡乱动作和说话了,都战战兢兢,屏息静气的乖乖站好,一个一个规规矩矩的低下了头去。 徐嬷嬷看见丫鬟们站好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侯爷夫人身边向她汇报道:“夫人,老奴已经让她们站好了。” “嗯!”侯爷夫人点点头,对着朱蓉招手,朱蓉过来了,侯爷夫人指着这满院低着头的丫鬟们问道:“蓉儿,你可瞧清楚了,你院子里的丫鬟是不是都在这院子里了?” 朱蓉抬起头来看了看,又走近前去几步确认后,转过身来像侯爷夫人躬身说道:“禀侯爷夫人,孩儿院子里的丫鬟是到齐了的。” 侯爷夫人对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朱蓉退到了一边儿去,侯爷夫人又开口说道:“徐嬷嬷,去,给那丫头松绑,让她开始认人吧!” 徐嬷嬷朝着侯爷夫人点点头,走到夏盈身边,对她身边守着的两个婆子说一声:“给她松绑。”两个婆子赶紧讨好的向她一笑,手脚麻利的给夏盈松了绑,手脚得到了自由,夏盈狼狈的想站起身来,但却因为手脚被捆绑太久,一下子气血不通,手脚无力,又跌了回去。她左右各站了一个婆子,可没有一个人上去扶她一把,她“啪”的一下跌坐在地下,触动了一身的痛处,可侯爷夫人跟前,她又不敢痛呼出声,只得咬着下唇忍住疼痛闷哼一声。 过了好半响,等身上缓过劲儿来以后,夏盈再一次艰难的爬了起来,忍住腰上的剧痛,一步一步的走到徐嬷嬷身边,小声叫了一声:“徐嬷嬷。” 徐嬷嬷面无表情的看了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的夏盈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夏盈姑娘,晨曦阁的所有丫鬟都在这儿了,你现在开始一个一个的确认吧,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夏盈看了她一眼,走到三排丫鬟面前开始认起人来,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越看越心惊,脸色青白交错,身子又开始发起抖来,这里面,竞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大都是生面孔,眼见第三排人马上要认完了,一眼望过去,哪里有她要找的人呢?根本没有,夏盈知道自己今儿找不出那人来是必死无疑的,脚一软,竞崴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脸上两行清泪流下来。 徐嬷嬷跟在一旁,见她这副模样,冷冷的说道:“还有几个人,夏盈姑娘还是一起认完吧,莫要误了时辰。” 夏盈茫然的抬头起来看了徐嬷嬷森然的脸色一眼,身上止不住的冷,大热的天气里,竞出了一身冷汗,她撰紧手里的两把汗水,远远的看了钱玉宁一眼,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扑去,嘴里喊着:“姨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不敢了,救救奴婢吧,奴婢真是鬼迷了心窍啊!是春秀,不,不是春秀,不,奴婢也不知道她是谁了,救救奴婢吧!” 徐嬷嬷见夏盈突然向钱玉宁跑去,厉声道:“抓住她,快,抓住那丫头。” 两个婆子一下子扑过来,将夏盈一下子拿下,死死按在地上,徐嬷嬷走上前来给了她两耳光,直扇得她鼻血都流出来了。 钱玉宁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阵心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刘嬷嬷赶紧过去用手抵在她的腰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姨娘,沉住气,莫慌乱,这一下咱们占了下风,你一定要一口咬死说夏盈就是这么说的,最多,就当成她疯了,胡言乱语。奴婢看,这蓉二夫人此次来势汹汹,若是姨娘和她硬碰硬,恐怕会得不偿失啊!” 钱玉宁心里何尝不知道现在应该冷静,可她亲眼看见夏盈的惨状,这一下她状似疯魔,语无伦次,又没能指认出那给她东西的丫鬟来,朱蓉一定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她这么干的,明明是自己受害,到头来却被人颠倒了黑白,钱玉宁胸口剧痛,感觉自己嘴里一甜,似是要吐出血来一般。此时刘嬷嬷一席话,让她一下子如凉水浇顶,极速的冷静下来,对,对对对,自己要冷静,自己要冷静,一定不能慌乱,钱玉宁眼睛向朱蓉的方向看去,却见她眼角噙着一丝冷笑也正在看着自己,她看了看自己,又将眼光转到被婆子压制在地上的夏盈身上去,复又抬起一双眼睛向自己看过来,眼里充满了嘲讽和挑衅。 钱玉宁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大概因为太用力,竞将中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甲戳进了掌心的肉里,一阵转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钱玉宁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状是平静的向朱蓉平视过去,对面的朱蓉一怔,别过了脸去。 徐嬷嬷走过去向侯爷夫人报了夏盈没能认出人来的事,侯爷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钱玉宁,钱玉宁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重,脚下一软,就要跪下去,刘嬷嬷在她身后用力死死的托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姨娘,稳住。” 侯爷夫人站起身来走过来说道:“既然晨曦阁没有夏盈要找的人,那咱们去碧翠园看看吧。”说完,在徐嬷嬷和美莲的搀扶之下径直走了出去。 钱玉宁看着侯爷夫人的背影,呆呆的站立在原处,朱蓉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走过来,经过钱玉宁身边时停了一下,凉凉的说道:“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没什么见识,以为头上戴上一支金簪便是夫人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哼!”说完,看也不看钱玉宁一眼,得意的一甩手上的鸳鸯织锦手帕往侯爷夫人身后走了过去。 钱玉宁今日头上正是戴的一只凤凰衔珠的金簪,朱蓉这话说的就是她了,钱玉宁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她面色僵得厉害,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难看,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一双像寒冰一样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朱蓉走了过去。 四个婆子将方氏和夏盈架起来出了晨曦阁的院门,钱玉宁定了定神,也在后面跟了出去,这么大动静,外面早已围满了一大堆丫鬟婆子,美云春娟和其它三个新姨娘也都在。 突然,夏盈看着人群,一下子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探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见夏盈这个样子,钱玉宁也警觉起来,随着她的眼光望人群里望去,可是除了几位姨娘脸上闪过的嘲讽,她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钱玉宁再调转目光回头去看夏盈,见她一副崔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也是一阵失望,看来这可疑之人或许就在这一群丫鬟婆子中间,但又没有可能是夏盈一下子产生了错觉看错了呢?这个人到底是谁?钱玉宁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转直下(感谢晨霜黄蕊的支持) 一行人很快转移到了碧翠园门口,徐嬷嬷上前去,将院门敲得砰砰作响,里面传来小满胆怯的声音:“谁呀!” 徐嬷嬷高声叫道:“小丫头片子,开门开门,快来开门。” 钱玉宁赶紧走上前去,提高声音向院门里面说道:“小满,是我回来了,快开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走路声近了门边,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满从里面怯怯的探出一个头来,待看到钱玉宁在门边时,松了一口气。徐嬷嬷气势汹汹的走过去,一伸手猛的一下子将门推开,小满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带得栽倒在地,“哎呀!”叫了一声,抬起手来一看,手肘上已经是在地上擦破了皮,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盈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又不敢落下去。 侯爷夫人到了碧翠园仍是叫人搬了椅子坐在树荫里,这时太阳已经偏西,没有那么烈了,可是天气还是热得不得了,夏盈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差不多被晒干了,她现在神情木然,被两个婆子像一块破布一样的拉扯着走进了碧翠园里。 徐嬷嬷得了侯爷夫人的吩咐,面无表情的走到钱玉宁身边例行公事一般对她说道:“钱姨娘,还是将你的丫鬟们都叫出来吧,看看里面有没有夏盈姑娘要找的人。”她看着钱玉宁的眼光里隐隐带了一丝嘲讽。 两个婆子将夏盈拉扯过来在冬雪,小满和立春面前走了一圈,她们自然不是夏盈要找的人,徐嬷嬷过去对侯爷夫人说道:“禀夫人,没有。” 侯爷夫人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钱氏,你的丫鬟一个人也没有认出来,怎么回事儿?” 徐嬷嬷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钱姨娘怕是看不惯蓉二夫人得夫人喜欢,所以才唱这一出吧,不过,将自己的丫鬟扔出来,不顾人家的死活,也呸损了些。” 钱玉宁臊得面色通红,知道徐嬷嬷这就是羞辱自己的意思,她撇了徐嬷嬷一眼,没有理会她,心里忍住一口气,走到侯爷夫人面前跪下说道:“侯爷夫人,婢妾这里只有四个丫鬟,一个奶娘,还有就是香书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银儿了。婢妾不知道为什么夏盈说的人找不到,不见了,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绝不是婢妾编造出来的。请侯爷夫人明察。” “怎么明察?”侯爷夫人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看大概是你的丫鬟疯了胡言乱语,你这个姨娘也就跟着一起胡闹的吧!让我这个老婆子废了这半天的神,钱氏,你是不是嫌我老婆子活得够久了,想折腾死我?还是,你仗着言儿对你的宠爱,想越过了蓉儿去?” 钱玉宁面色如纸,说道:“婢妾不敢。”一个头砰地一声磕到了地上去。 侯爷夫人懒懒的说:“哼,你不敢,我看你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见不得我们闲着,想折腾一下。算了,我也累了,不想和你多说,今儿你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出来,我也不能当没看见,你就禁足三个月吧!徐嬷嬷,咱们走吧。” “是,夫人。”徐嬷嬷和朱蓉一左一右上前搀扶着她,侯爷夫人走了几步,顿了顿,说道:“这个疯了的丫头,就先绑在钱氏这院子里,明儿就叫牙婆来领了出去吧!至于这个……”侯爷夫人转过身看着五花大绑的方氏,钱玉宁忙上前说道:“她是孩子们的乳母,就是她偷了孩子们的金锁片儿的。” 侯爷夫人终于正眼看了方氏一眼,说道:“废一只手,明儿一起让牙婆来领出去。” 方氏跪在地下一听见这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人都走完后,捉着夏盈的两个婆子一下子将她贯在地上,也跟着出去了,出去后大概是听到了徐嬷嬷的吩咐,出去以后就守在门边,不许任何人出去,还将院门在外面反锁了起来。 事情怎么会到了如此的地步?钱玉宁气力尽失,一下子瘫软在地,刘嬷嬷见状,赶紧去将她扶了起来,她抬头看见刘嬷嬷一脸的伤,忍不住哭着说道:“嬷嬷受苦了,都怪我没有用啊!” 孙嬷嬷也过来帮忙,三人一起相携着进了钱玉宁的屋子里去,钱玉宁叫孙嬷嬷去端热水来,要为刘嬷嬷清洗伤口,孙嬷嬷出去后刘嬷嬷对她还在掉泪的钱玉宁说道:“姨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要想想办法,夏盈一定不能死。” 钱玉宁现在正是恨不得咬死夏盈这个罪魁祸首才好,这会儿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着刘嬷嬷问道:“这是为何?” 刘嬷嬷一说话就扯着嘴巴附近已经干疤的的皮肤又裂开来,不过她仍继续忍痛说道:“姨娘你要尽快保下夏盈,因为目前只有夏盈才见过那个给她东西的人,若是明儿她被卖了出去,必死无疑,往后姨娘你就永远的洗不清这无理取闹,指使丫鬟攀咬诬陷蓉二夫人的罪名了。” 钱玉宁这会儿也不笨了,擦干眼泪说道:“嬷嬷说的极是,只是咱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将夏盈那丫头救出来呢?况且,她被卖了也不是找不回来了,等咱们三个月禁足慢了,再去寻牙婆来问她的去处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现在这么急。” 刘嬷嬷叹气道:“姨娘你不懂,这大宅院里犯了事儿的小丫鬟们若是落到牙婆手上是没有什么好去处的,像夏盈这种的一定会有人关照那牙婆将她卖到那起子肮脏下等的地方去,若是去了那种地方,就算日后姨娘你再救出她来也没用了,一个身子失了清白的人,是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的。还有,进了那种地方,两三个月便能折磨死人,你若不保下她,她死了谁来为你作证?” 钱玉宁听了这话一下子也慌了神,说道:“嬷嬷,我现在六神无主,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刘嬷嬷说道:“姨娘,你的娘家人不是都在京城吗?若是我们能通知到他们就好了,叫他们明儿一早到侯府后门候着,见侯府出去的牙婆卖人,便买下来就是了,至于以后,咱们再做打算。” 钱玉宁嗯了一声,点头道:“可是咱们现在又出不去,怎么才能通知到他们呢?” 两人沉默起来,各自想了许久,突然,刘嬷嬷道:“厨房的向嬷嬷不是明日休息吗?姨娘,我想起来了,向嬷嬷今儿送午膳来时给我说过,她明日休息,今儿晚上便要回去,她家就住在侯府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向嬷嬷晚上来送晚膳时,咱们可以叫她去给你的娘家人通风报信啊!” 听刘嬷嬷这么一说,钱玉宁也一下子放下心来,点头道:“不错,咱们还没有输,朱蓉这人好厉害的手段,两三下就将香墨收拾了,现在又专门来对付我,若是我再软弱下去,恐怕下场只会比香墨惨的多。”她叹气道:“我每每想起香墨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死时的惨状,便感到莫名的恐慌,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人,对一个孕妇也能下此毒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处境艰难(感谢书友tony cut的支持) 钱玉宁和孙嬷嬷将刘嬷嬷脸上的伤口处理了过后,走出门外,见院子里已经没了人,于是到处查看起来,在孩子们的房间里看见了立春和小满冬雪三个人在一起默默的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铺里已经睡着了。 钱玉宁对着屋里的冬雪和小满一招手,自己先走出了屋子,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也走了出来,到了院子里,她问道:“夏盈和方氏呢?” 小满看了看冬雪,冬雪指着右面一间堆杂物的房间说道:“姨娘,奴婢们见夏盈和方氏可怜,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将她们移到了堆杂物的房间里去了。” 钱玉宁点了点头,心想,看不出冬雪心肠还是蛮好的嘛,而且还挺有主见,只是不知道对自己忠不忠心,想到这里,她面色一整,说道:“夏盈做下这等糊涂事儿,你们今儿也看见了,真是得不偿失,因小失大,就是因为轻信人言,又贪财,搞得现在连命也快没有了,还连累了我们碧翠园,你们现在就表个态吧,若是不想伺候我,尽可以现在就走,我叫木管家重新给我安排丫鬟来就是了,但若是要呆在我身边伺候,需得忠心才是。” 两个丫头一听这话,马上跪下去,说道:“姨娘,奴婢们是愿意伺候姨娘的,求姨娘不要赶我们走。” 钱玉宁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全心全意待我,我也必不会亏了你们就是了,今年你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再伺候我几年,等哥儿姐儿大一些,我就给你们各自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嫁了,嫁妆我会给你们备好,这些就甭操心了,只管安心做事儿。”顿了一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她们搬进堆杂物的房间是谁的主意?” 冬雪有些害怕的低头说道:“姨娘,是我,未经姨娘同意,便擅自作主,请姨娘责罚。” 钱玉宁看了看她,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点儿也就是了。走,咱们去看看她们吧。” 三人到了杂物房,打开门一看,夏盈和方氏正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坐在地上,方氏见钱玉宁进来,便一个劲儿的作揖,钱玉宁叫小满上前去拔了她嘴里的毛布,方氏哭着说道:“姨娘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要是没了一只手,不能干活了,回去会被当家的打死的呀!” 钱玉宁看她的样子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了办法,去永和院之前,她只是想着方氏手脚不干净,让木管家将她领回去也就算了,没想到侯爷夫人一句话,便将她的胳膊说没了,她看了一眼方氏的两条胳膊,又看了看她哭得凄惨的一张脸,叹气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好好儿伺候哥儿和姐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可你偏偏不听,今儿是侯爷夫人发了话,我也是没有办法。冬雪,去堵上她的嘴。”冬雪点了点头,从小满手里拿过那团毛布来,上去又塞进了方氏嘴里。 一旁地上躺着的夏盈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她仿佛已经是死了一般的躺着,一动不动,只看见她的一双眼睛里流出泪来,钱玉宁对站在一旁有些惧怕的小满说道:“小满,你去夏盈的房间给她那一套干净的衣裳来。”又吩咐冬雪道:“冬雪,你去打一盆水来,给她擦洗一下。” 夏盈见姨娘这一下突然对自己好起来,努力撑起身子对着她说道:“姨娘,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姨娘,救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吧!”她不断的哀求着。 钱玉宁眼神里露出一抹哀伤来,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夏盈,你做的糊涂事,现在还是如了对方的意,如今人人都说是我指使你的,我也说不清,也解释不明白了。算了,不说了,总归咱们主仆一场,明儿好好儿的出府吧,我叫她们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夏盈,往后可要擦亮眼睛啊!莫要再被人家骗了,咱们今儿都算上了一课,长了长教训。 听钱玉宁这么一说,夏盈见没了希望,又颓然的倒了下去,再不说话。 钱玉宁问道:“夏盈,方才出晨曦阁院门儿时,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夏盈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钱玉宁见小满和冬雪进来,便吩咐她们把夏盈收拾干净,而自己则走了出去,她要去院子里等向嬷嬷。 刚走到院子里,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怎么样,朱蓉是不是很厉害?”是香书嘲讽的声音。 钱玉宁转过身去,看着在房间门口站着的香书说道:“是,她很厉害。” 香书听她这么一说,收起脸上嘲弄的表情,严肃的说道:“我警告过你,结果你还是着了她的道,你真笨。” 钱玉宁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是很笨,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目标,我还有改正的机会。” 香书冷哼道:“我想你要快一点,我怕还不到三个月,你这碧翠园就被烧没了。”香墨得罪了朱蓉,结果三个月不到,她就被烧死在了自己的青竹园中。香书这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她像香书一样得罪了朱蓉,而她目前又被侯爷夫人禁足三个月,但是,恐怕三月之期还未到,朱蓉便会有新招。 钱玉宁对香书道:,多谢你提醒,我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做了坏事的人总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我想,她不应该例外。” 香书脸一僵,说道:“谁要你谢,而且我也没有提醒你,少自作多情了,你死了更好。哼!”她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里去。砰地一声使劲儿摔上了房门。 孙嬷嬷和刘嬷嬷处理完伤口出来看见钱玉宁在院子里站着,刘嬷嬷过来说道:“姨娘,你进去屋里歇会儿吧,这一天下来,你也是够累的了,奴婢们在这里守着,要是向嬷嬷一来,马上叫您。” 钱玉宁摇摇头,看了看天色,道:“我看快到酉时了,向嬷嬷一向准点,今儿也应该是快到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刘嬷嬷没有办法,只好互看一眼,陪着一起她站在院子里等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子开路(感谢书友天下最帅的支持) 长夏中的七月末,酉时的太阳还是明晃晃的,三个人坚持在门边树荫底下站着,个个汗湿了一脸一身。 突然,门边传来动静了,是向嬷嬷的声音:“我是来送饭的。” 一个守门的婆子说:“给我们吧,等一下我们拿进去。” 孙嬷嬷灵机一动,扒着门缝对门外的向嬷嬷高声说道:“向嬷嬷别走,咱们姨娘说有赏赐要给你,这么久以来,你给咱们碧翠园送饭是辛苦了。” 门外的向嬷嬷本来听守门的婆子说,就要放下装饭食的篮子走的,听见孙嬷嬷这么一说,她就两手紧紧抓着饭食篮子不放手了,说要亲自将饭食送进去才行,叫她们开门。 可两个守门的婆子犟着,不开门让她进去,还是那句话,放下装饭食的篮子,你可以走了。 钱玉宁走到门边,大声喝道:“好啊!你们两个下作的东西,本姨娘和二公子三姑娘用的饭食也是你们能碰得的?你们两个老货,是不是想等向嬷嬷走了,好将饭食里好的东西偷吃了,然后再给我们吃?” 两个守门的婆子在门外听见了,连声说着不敢。 钱玉宁在门里继续发威,说道:“哼,虽说我现在被禁了足,可我养的哥儿姐儿没被禁足,他们是可以出来的,刘嬷嬷,抱二公子出来开门拿饭食。” 两个婆子还是不开门。 钱玉宁怒道:“大胆奴才,还不快给二公子开门,若是耽误了二公子三姑娘用膳,饿坏了他们两,你赔得起吗?向嬷嬷,你给我认清楚她们两个人的模样,等小侯爷回来了,看我不告上一状,敢薄待了公子和姑娘,本姨娘让小侯爷将你们都发卖出府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老婆子看着院门旁边站着的钱姨娘,一下子也有一些害怕了,这钱姨娘是养下了公子和姑娘的姨娘,也颇为受小侯爷宠爱,两人已经商量好,还是不要得罪她为好,于是赶紧都对着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来。可惜,钱玉宁理也不理她们,径直转身去了屋里,向嬷嬷乘机提着篮子跟了进去。 向嬷嬷一进了屋子,见钱姨娘正色端坐在椅子上,刘孙二位嬷嬷侍立在一旁,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她,见她进来,孙嬷嬷过去将房门关上了。 见身后的房门被关上,向嬷嬷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有些怕怕的,心跳加速起来,今儿姨娘和二位嬷嬷的神情怪怪的,她预感到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一般。 果然,钱姨娘开口了,她说:“向嬷嬷,坐吧。” 向嬷嬷心中正怕着呢,哪里敢坐,心里后悔得要死,听说今儿钱姨娘被侯爷夫人禁了足,自己刚才就该把篮子给守门的婆子就走的,哎,都怪自己贪心啊!她心中悔恨不已。 孙嬷嬷走过来,将向嬷嬷用力按在椅子上坐下。 钱玉宁见她坐下,说道:“向嬷嬷想不想做大厨房的管事。” 向嬷嬷一下子惊的站了起来,她连连点头,她当然想啦,连做梦都在想,不过,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接着她又开始摇起头来,钱姨娘突然这么问,肯定没什么好事儿,说不定是要自己去办要人命的事儿,她向大春可不傻,她是不会去的,大厨房管事这个职位是很诱人,可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果然,接下来钱姨娘开始说了:“向嬷嬷,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儿,若是办成了,这个就是你的了。”钱姨娘一扬头,刘嬷嬷手上捧出一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来,我的乖乖,足足有五两,这么大的银元宝向嬷嬷是有见过,不过那不是她的,是侯爷夫人赏给大厨房一个饭菜做的好的厨娘的。金元宝可是比银元宝金贵多了,向嬷嬷心里想着,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又摇起头来。 她听到钱姨娘继续说道:“向嬷嬷,不是要你去做什么难办的事儿,只要你去东城京郊孟家村村口一户姓钱的人家将这封信交给他们就是了,就是门前有一颗大枣树的人家,明日天亮前送到,这锭金元宝就是你的了。”她说着扬了扬手上的一张写了字的纸,拿过刘嬷嬷手里的金元宝放在向嬷嬷的手里。 金元宝一到手里,冰凉凉的触觉一下子惊醒了她,金光闪闪的光芒一下子晃花了她的眼,向嬷嬷就像被火焰烫着了一样,“哎呀!”叫了一声,却是两手使力,将手上的金元宝合抱了起来。 向嬷嬷仿佛在梦中,不过钱姨娘下一句话就将她惊醒了,她说:“向嬷嬷,听说你有一个女儿因为犯了事儿,进了洗衣房?” 听见这句话,向嬷嬷一个哆嗦,惊醒了过来。 “姨娘。”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钱姨娘对着她笑一笑,扬了扬手上的信,道:“向嬷嬷若是将我这件事儿办好了,你的女儿以后我会要到碧翠园里来,她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了洗衣房的苦,那里可是会累死人的。” 向嬷嬷如梦初醒,上前两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姨娘,奴婢愿为姨娘效犬马之劳。”说着,将手里的金元宝双手举过头顶奉上。 钱玉宁没有拿,只是说道:“向嬷嬷收下吧,这是让你跑路的辛苦费,只要向嬷嬷从今往后,好好为我办事,我敢担保,一定让嬷嬷当上大厨房的管事。” 向嬷嬷收回金元宝,又磕了一个头,感激的说道:“多谢姨娘提携,若是奴婢的女儿安好,奴婢宁愿不当大管事的。” 钱玉宁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吩咐道:“刘嬷嬷,拿一个荷包来,将这封信装了,好好儿送向嬷嬷出去。” 刘嬷嬷应了,从身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普通棉布荷包来,将钱玉宁手上的那封信接过来细细折叠好装好后递给向嬷嬷,向嬷嬷接过将信揣在怀里,还不忘再说一句:“姨娘,奴婢记得您好像说的是京郊孟家村有一棵大枣树的钱家,不知奴婢说的可对?” 钱玉宁眼睛一亮,没想到向嬷嬷竞有这等过耳不忘的本事,不由赞道:“不错,一字不差,向嬷嬷真是好记性。” 向嬷嬷得了夸奖,很是高兴,又向钱玉宁行了一礼,方才和刘嬷嬷出去了。 见向嬷嬷出去,钱玉宁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哥哥,弟弟,希望你们能看到这封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有志气(感谢书友绝世玫瑰?的支持) 第二日一大早,徐嬷嬷带着旦嬷嬷来到碧翠园将夏盈和方氏带走了,来时没有和钱玉宁打招呼,走的时候也是,道是只见过一面的旦嬷嬷给钱玉宁行了一礼,说道:“姨娘安好,婆子见过姨娘。” 钱玉宁本来心情不好,但还是扯了扯脸皮,勉强一笑,道:“旦嬷嬷客气。” 旦嬷嬷也笑一笑说道:“婆子上次带来的丫鬟竞给姨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深感不安。” 钱玉宁看她嘴上说着不安,脸上却笑着,总觉得不太相宜,不想再说下去了,于是不再开口,那婆子也很自然的悠然转身,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一旁的徐嬷嬷攀谈起来。 就这样,碧翠园一众人等,主仆六人站在院子里看徐嬷嬷趾高气昂的指挥着手下的几个婆子将方氏和夏盈带走了,院门一关,两个婆子杵在门外,碧翠园又一下子与世隔绝了起来。 昨夜一直担心家中哥哥和弟弟收不到自己托向嬷嬷带去的书信,钱玉宁一直没有睡好,今儿有些焉焉儿的,提不起精神来,坐在屋檐廊下定定的看着石阶下的一盆兰草发起了呆来。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走过来,说道:“今儿姨娘怎么只用了半碗稀粥,我看菜也只动了几筷子,是不是不大合胃口?” 钱玉宁转过头来茫然的看着刘嬷嬷说道:“没有,嬷嬷,你忙去吧,我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 刘嬷嬷微微一蹙,叹着气走了。 屋子里,立春冬雪小满孙嬷嬷都在,立春抱着凤哥儿,孙嬷嬷抱着月姐儿,各自都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沉默。 只有两个小的不知事,相对着拍巴巴掌,逗着对方傻乐,呵呵笑得可欢了,一裂开嘴笑时就露出来上下四颗刚长出来的乳牙,看着犹为可喜。 刘嬷嬷进了屋子里来,哥儿姐儿对她亲热,一看见她来了就冲她笑,刘嬷嬷上前去一人逗了几句,摸了摸他们的头顶,转过身来看着屋里众人死气沉沉的样子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是做给谁看。”又指了指冬雪道:“冬雪,姨娘那里怎么不去伺候着,跑这屋里来偷清闲来了。” 冬雪看了刘嬷嬷一眼,不敢顶嘴,委屈的说:“我在旁边伺候,姨娘就发火,叫我走开,说她想静静的。” 刘嬷嬷白了冬雪一眼骂道:“叫你走开你就走开啊!白长了一颗脑瓜子,不知道想事儿,若是姨娘等一下要喝水或事拿什么东西的什么身边没人怎么办?叫你走开就是觉得你在身边呆着主子烦了,你就该远远儿的站在一旁,好好儿呆着,待主子唤人时就好马上过去,免得耽误了主子的事儿。”刘嬷嬷用食指戳在冬雪的脑门儿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冬雪苦着脸,一边躲着,一边嘴上应着:“是,嬷嬷,奴婢知道了,这就去伺候。” “回来。”刘嬷嬷赶紧叫住她,说道:“过来,刚好今儿大家都在,我给你们说说事儿。” 冬雪又回来乖乖站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旁边几人也都抬起头来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嗯嗯了两声,开口说道:“昨儿的事儿,大家也都看见了吧!” 众人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不仅是看见了,还吓着了,差点儿没吓尿啊!好家伙,这阵仗,让她们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奴才的命不值钱,也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要不,今儿大家怎么会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呢,就是感到前途渺茫,小命堪忧啊! 刘嬷嬷见众人都露出惊惧的表情来,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们啊!往后都给我争气一点,警醒着些,莫要和外边儿的人乱攀关系,若是一个不慎,让人家给你卖了都不知情,看看夏盈,本来过得好好儿的,也不知是咱们院子里哪儿不如她的意了,竞生出了攀高枝儿的想法,若她不贪心,怎么会有现在的下场?你们可知道,她会被卖到哪儿去,就是那起子下贱的地方,一两个月便能叫你从人变成鬼的地方,两三个月过后,世上就再没有夏盈这个人了。若是你们还有两三分聪明,就该知道,忠心护主才能有好出路,姨娘也曾经对我说过,你们几个丫头的终身大事儿,她心里是有谱的,总得给你们安排妥当了,你们一个二个,两百两银子的嫁妆是跑不掉的,到时候出嫁时,姨娘还要给你们添妆,这是多大的体面?你们怎么不顾惜着?若是遇到那起子心肠不好的主子,能把你们每天都变着花样儿的来折磨,完了就卖给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做妾,那真是比死了还难受。这回咱们碧翠园糟了别人的陷害,姨娘也受了罚,主子不好过,咱们做奴才的难道就能好过了吗?无论如何,主子的好坏就是咱们的荣辱,主子的荣辱就是咱们的脸面。你们别看主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依我看,这回主子是有志气立起来的。况且,咱们院子里还有二公子和三姑娘,他日,主子得了威风,咱们做奴才的也才能跟着沾光,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亮晶晶闪烁着的东西,那应该是对生活的狂热,对好日子的期盼,谁不想日子过得好? 刘嬷嬷说的对极了,若是主子得势,做奴才的才能威风,看侯爷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就知道了,在侯府里,就连木管家见了她也是要笑脸相迎,客气三分的。 若是主子受辱,做奴才的还能好得到哪儿去呢?她们可不想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底下过日子,就算能苟延残喘一口气活下去,在卑微和挣扎中求得一口饭食,人没有了尊严和脸面,什么人都可以上来给你两下,踩你几脚,那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活得比狗都还不如,不如死了算了,就算做奴才也要有目标和志气,几个小丫鬟年龄小,见识少,容易相信人,但是脑子灵活,绝不迂腐,听了刘嬷嬷的话,都活泛起来。 冬雪胆子最大,先开口道:“嬷嬷说的对,主子过不好,咱们做奴才的更憋屈,奴婢们都要盼着姨娘好才是。” 小满见冬雪开口,也跟着说道:“我听嬷嬷的,嬷嬷见识广,说的都对,嬷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立春最后开口,说道:“咱们二公子聪明伶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奴婢们要好好伺候,等二公子将来有出息了,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冬雪,小满和孙嬷嬷听了均点头同意,刘嬷嬷在一旁见几个丫鬟的斗志都起来了,不再死气沉沉的,也点头道:“正是这个理,看着吧,咱们碧翠园可不是吃素的,总要让那起子曾经欺负过咱们的人和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刮目相看。” 众人点头称是。 刘嬷嬷见状,悄悄和一旁的孙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对着三个丫鬟温和的笑说道:“那即是如此,大家就动起来,咱们先把院子里打扫一遍,干干净净的,主子看了心情也能好一些,立春你和孙嬷嬷负责好好儿看着二公子和三姑娘,冬雪和小满开始打扫卫生,我去伺候姨娘。” “好的。”刘嬷嬷一分配完,大家都异口同声的答应下来,精神气十足,特别是三个小丫鬟朝气蓬勃的样子,叫人看了都忍不住精神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闭门倾谈(感谢书友KKK跑的支持) 钱玉宁焉焉儿的自己呆了一天,第二日向嬷嬷来送了午膳后,她才又精神起来,开始同刘嬷嬷讲话。 屋子里,刘嬷嬷看着窗外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小丫鬟,对钱玉宁说道:“姨娘你看,这几个丫头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冬雪,人机灵,干事情也利落。” 钱玉宁看了看冬雪,说道:“夏盈从前干事情也利落,哎,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理咯得慌,自己的身边竞出了这种人,也是晦气。” 刘嬷嬷说道:“姨娘,你也莫心慌,这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夏盈她想差了,难道冬雪就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这人心都是肉做的,姨娘对她们好,日子久了,她们也就会知道只有对姨娘你忠心耿耿才会有好日子过。” 钱玉宁点头道:“嬷嬷说的是,若不是嬷嬷时时提点,我总是稀里糊涂的,原来想着日子过得平和安宁一辈子,就算做一个姨娘也就罢了,没想到就算自己想要委曲求全,可别人还是不肯放过,总要逼着你连日子也过不下去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刘嬷嬷拉住她的手说道:“姨娘你也别这样想,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谁说姨娘就活不出好儿来了,这大周国里有好些个官老爷可都是姨娘生出来的,我看咱们二公子就伶俐得很,将来可是有大作为的。若是连你这个亲娘都不能振作,依着蓉二夫人的这股势头,恐怕二公子也要抱到她的晨曦阁去养着了。” 钱玉宁一下子转过头来盯着钱嬷嬷,咬牙道:“她休想。这个恶妇,毫无慈爱之心,我儿若是到了她的手里,岂不是等同于肥羊落入了虎口,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要是她再心狠一些,恐怕也下得去手害了孩子的命。” 刘嬷嬷点头道:“说的就是这个理,蓉二夫人手段确实毒辣,比少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怎么说也是小侯爷的平妻,若是论起身份来,姨娘你确是矮了她一头的。若是她去侯爷夫人跟前讨巧说嘴,要将二公子抱到她的晨曦阁去养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侯爷夫人现在信她,不信咱们,我看咱们要好好儿打算一下才是正经。” 钱玉宁眉头轻轻蹙起,说道:“刘嬷嬷,姨娘在什么情况下能养自己生的孩子?” 刘嬷嬷道:“在夫人不想将庶出子女抱到膝下养着的时候,姨娘可以各自将自己亲生的孩子养在身边,不过,这种夫人在咱们大周是很少见的。各家夫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打压受宠一些的姨娘,还有将一些不受宠但是有了孩子的姨娘紧紧捏在自己手心中为自己所用,通常会用这一招的。比方说从前少夫人就是如此,若不是小侯爷宠爱姨娘,亲自去将三姑娘从落月轩抱回咱们碧翠园,姨娘想一想,你能有什么法子让三姑娘回来?” 钱玉宁一想也是,不过她很快抓住了重点,说道:“嬷嬷说的不错,我知道了,便是要有小侯爷的宠爱,我才能在这侯府中站稳脚跟儿,不然,就连那低等的看院门的婆子也会看不起我的,是也不是?” 刘嬷嬷道:“正是,但是姨娘,老婆子今儿说的不是这个,小侯爷的宠爱固然重要,但是总不长久,你能担保以后没有别的更受小侯爷宠爱的女子出现吗?或是,除非姨娘你一生都不会变老,永远是这么年轻漂亮的样子,方才能拴得住小侯爷的心啊!” 刘嬷嬷这话,钱玉宁听得一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以为爱了便是爱了,老了便是老了,从没有想过当自己变丑变老了,小侯爷却还可以纳进来许多年轻漂亮的新人来。 她显然想起了三个新姨娘,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是啊,小侯爷这种伟岸的男子,又有许多女人愿意前赴后继的跟着他,而自己,在里面又算得上什么呢?她不由得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危机感来,看着刘嬷嬷说道:“那依嬷嬷之见,该当如何?” 刘嬷嬷一脸慎重的说道:“奴婢以为,姨娘你该争取平妻之位,咱们试想一下,小侯爷的正妻少夫人现在已经算是不顶用了,但她仍占着正妻之位,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侯府不愿意和史家闹翻就得如此,况且,为了大公子和大姑娘,小侯爷也是不会休妻的。就算是现在的蓉二夫人不也是为了弥补这一空缺和遗憾才以平妻之位进了咱们侯府的吗?小侯爷不喜欢她,没关系,只要她有平妻的位份便可以压制住其它的所有姨娘,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她迟早也是会来和姨娘你争夺小侯爷的宠爱的。男人三妻四妾,这三妻便是一正妻二平妻,小侯爷现在一正妻,一平妻,姨娘,只要你愿意,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钱玉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又微蹙眉头担忧的问道:“可是,嬷嬷,我有什么资格去争取这个平妻之位呢?我出生比朱蓉低,而且也不会琴棋书画什么的,现在,连侯爷夫人也不喜欢我。” 刘嬷嬷笑一笑,说道:“有,姨娘你占了很重要的两点,其一,姨娘你生下了二公子和三姑娘,其二,小侯爷对你尤为钟爱,侯爷夫人目前不喜欢你没关系,咱们可以和林二夫人结盟,她颇受侯爷夫人喜爱,让她在侯爷夫人跟前帮咱们说说好话,侯爷夫人自然慢慢的就喜欢上你了。日后,姨娘再让二公子多和侯爷夫人亲近亲近,老年人总是喜爱孙子的,若是她喜爱孙子,你是她喜爱的孙子的亲娘,侯爷夫人总会多高看你一眼不是?” 钱玉宁反应过来,赞道:“不错,刘嬷嬷好主意,我听说林二夫人总和朱蓉不和,在侯爷夫人跟前都掐了好几回了,不过,她总是输的多,看来,她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刘嬷嬷赞许的点头,道:“姨娘聪慧,一点就透,从前姨娘没有心思争,老奴也不敢说,怕姨娘以为老奴好惹是生非,厌弃了去。其实,在大宅院里,不管是谁,要想过平静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 钱玉宁听刘嬷嬷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抓过她的手说:“这些日子以来,难为嬷嬷了,玉宁心里总是知道嬷嬷为我好的,往后还要嬷嬷多提点一二才是。” 刘嬷嬷点头道:“那接下来,姨娘有何打算?” 钱玉宁道:“我打算让向嬷嬷当上大厨房的大管事,这样一来,朱蓉就没办法从饭食上下手了。我常常听说,许多后院争夺中,总是下毒的路数用的多,这一次指使夏盈的招数不也是下毒么!” 刘嬷嬷摇头道:“姨娘想法甚好,可是向嬷嬷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当不上大厨房管事的了,听说现在的大厨房管事何嬷嬷是侯爷夫人从前的贴身大丫鬟,后来嫁了侯爷夫人布桩上的一个管事,叫钟原的,不料那管事却不争气,喜爱赌钱,赌输了银钱,连家当也输光了,后来挪用了布桩里的公款,被二管事发现,告到老侯爷跟前,让他丢了差事,这何嬷嬷赶紧来求情,侯爷夫人出面调停这事儿,这才免了他去蹲大狱的。可见这何嬷嬷是侯爷夫人的心腹,姨娘你想想,这种人如何动得?听说大厨房的一个二管事从前在少夫人跟前效力的,前些日子投靠了蓉二夫人,我看咱们将向嬷嬷拱上去,在厨房做一个二管事,总不让她一人独大也就是了。” 钱玉宁点头赞同道:“嬷嬷竞连这种事都知道,看来这侯府的水是越涉越深了,难怪人家说,一如侯府深似海,现在咱们可不就在海里漂着了么,脚不沾地,昏昏沉沉的,让人摸不找边际,这侯府中害人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让人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刘嬷嬷笑了笑,说道:“姨娘,从今儿开始,咱们好好儿振作,不管水有多深,咱们都能涉过去,到达对岸的。若是姨娘要想向嬷嬷早日当上大厨房的二管事,那姨娘你就要多在这些侯府的琐碎之事上多下功夫才是。” 钱玉宁嗯了一声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说道:“嬷嬷,昨儿有一件事,咱们从晨曦阁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刘嬷嬷有些奇怪:“没有啊,姨娘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钱玉宁点头道:“我出来时看见夏盈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我想,那给她东西的丫鬟一定就在人群中。可是我昨天在屋子里问她时,她又不说了,但我直觉就是。原来那害人的丫鬟竞不是晨曦阁的人,嬷嬷,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越来越怪了?” 刘嬷嬷一脸深思,点头道:“确实奇怪之处不少,咱们现在就静观其变吧,只是从现在开始,咱们都过得惊醒一些,晚上睡觉也要派一个人守夜才行,日夜防范,免得又遭了别人的奸计。” 就这样,钱玉宁和刘嬷嬷主仆两人在屋子里谈论了一天,终于是有了一些头绪,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心相争(感谢书友清白人间的支持) 不知不觉,碧翠园的人已经被禁足十三天了,向嬷嬷每日送饭食来时,总要向钱玉宁她们说说侯府里新近发生的事儿。 可是今日,她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来马上要过中秋节了,老侯爷派人去京机禁卫军衙门要将小侯爷请回来,可小侯爷不想回府,就去喝闷酒。 下人回来给老侯爷一说,老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小子,中秋都不回来,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啦,于是带着侯府亲自去酒楼上将小侯爷领了回来。 领回来后送到永和院侯爷夫人处,让她给儿子安排着住下,没想到朱蓉也在永和院,侯爷夫人就让朱蓉将小侯爷扶回了她的晨曦阁去。于是,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了,不过,人家也是夫妻,正常啊! 于是,第二天,整个侯府都传开了,小侯爷终于去了晨曦阁,宠幸了蓉二夫人,据说,蓉二夫人很高兴,心情很好,还给她院子里的下人个个都发了赏钱。 向嬷嬷小心翼翼的说着,钱玉宁的脸色慢慢的变得苍白起来,朱蓉,朱蓉,没错,朱蓉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她一出手便让自己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她实在太厉害了。 刘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唤了一声:“姨娘。” 钱玉宁转头,看见刘嬷嬷担忧的眼神,一下子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慢慢恢复如初,对向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这种消息,往后嬷嬷可得多注意一些,无论大事小事,总要报与我知。刘嬷嬷,送向嬷嬷出去吧!” 刘嬷嬷应了,从袖子里掏出几条小银鱼儿来拿给向嬷嬷,将她送了出去。 待刘嬷嬷回来时,丫鬟冬雪说道:“嬷嬷,姨娘刚才去了后面的小花园,一个人去的,谁也不让跟着。” 刘嬷嬷转身去了小花园,见姨娘一个人站在白茶花树下,花儿早谢了,小侯爷也不在,只她一个人痴痴的站着。 晚上用完饭,钱玉宁和刘嬷嬷板着指头算着,今儿十三,还有一天就是中秋了,中秋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又称团圆节,这一天,是一定要全家老小一同吃一顿团圆饭的,寓意一家团圆,人丁兴旺。 果然,十四日一大早,永和院的美莲姑娘就来了,笑嘻嘻的和钱玉宁请安道:“钱姨娘安好,明儿就是八月十五了,侯爷夫人让奴婢前来请姨娘明儿准时赴家宴。” 钱玉宁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劳烦美莲姑娘辛苦跑这一趟,不知侯爷夫人这几日心情可好?” 美莲脸上仍是笑着:“多谢姨娘牵挂,有蓉二夫人和珍二夫人每日里陪着,夫人气色好心情好,饭食也多吃了两碗。” 钱玉宁露出笑容来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都怪我那丫鬟不好,惹了侯爷夫人生气,我每每想去给侯爷夫人请安,可又被禁了足,只能托美莲姑娘帮我在侯爷夫人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好让侯爷夫人早日原谅了才好。”钱玉宁说完,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笑嘻嘻的上前来,将手里的一锭金元宝塞进美莲手里,钱玉宁又从手上扒拉下一个纯金手镯来递给刘嬷嬷让她给美莲拿过去。 美莲一看,坚决不要,一番推辞, 钱玉宁笑着说道:“美莲姑娘莫要客气,自打我进府以来,知道有那起子小人总在侯爷夫人跟前说我的坏话,可每次姑娘总要为我分辨几句,姑娘对我的心意,我自是感激不尽,我对姑娘的心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美莲听钱姨娘这么一说,眼珠子转了两转,笑眯眯的也就收下了,嘴里说道:“姨娘客气了,这都是奴婢应当应份的,姨娘人好,奴婢哪里见得有人诋毁,自然是将她的无礼之言顶了回去。” 钱玉宁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感激,口中说道:“那就多谢美莲姑娘了。” 美莲谦虚了两句,又说还要去别的院子通知其它姨娘,于是,钱玉宁命刘嬷嬷将人好生送了出去。 刘嬷嬷回来后,钱玉宁问道:“嬷嬷,咱们现在有多少银子?” 刘嬷嬷有些奇怪,姨娘从前不过问这些的,今儿怎么问起了这个,说道:“奴婢看看,好像还有一些吧!过年过节老侯爷侯爷夫人小侯爷赏给姨娘和两位小主子的,还有每个月的月钱,加起来,林林总总大概有两千两银子,还有几锭金子。” 钱玉宁这才说道:“我是想着,即然咱们从现在开始要经验府中的人脉,总需要银子打点才是,可是这光靠打赏和月银,恐怕不够。所以想和嬷嬷你商量一下怎么办?” 刘嬷嬷点头道:“姨娘说的是,从前咱们没那么多开销,没觉得,这两次打赏了向嬷嬷和美莲姑娘以后,奴婢也觉得银钱不够用了似的。” 钱玉宁点点头:“嗯,那咱们再想想办法。” 刘嬷嬷突然问道:“姨娘,刚才你为什么要说美莲姑娘帮了我们呢?她什么时候帮你在侯爷夫人跟前说过好话了?奴婢怎么不知道。” 钱玉宁笑道:“她没有帮过,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我看她和徐嬷嬷不大亲热,所以有此一说。你也知道,徐嬷嬷一向对我有意见,在我进府来时就故意为难过,只不过那次被莽莽撞撞冲出来的姚嬷嬷顶了罪,我那时刚入府,又病重,哪里有心思去管她。现在嘛,若是徐嬷嬷不与我为难,我也决计不会为难她的,若她偏要与我为难,我便想个法子治一治她。” 看了看刘嬷嬷,钱玉宁接着说道:“而且,我觉得朱蓉她在侯爷夫人的院子里一定是有心腹和眼线的,不然那天怎么我们刚进去没多久,她也跟来了?当时我心慌的很,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后来细细一想,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决计是有人去给她通风报信了。但现在我也无法确定这个人是谁,有可能是那个出去端水的丫鬟,也有可能是守门的婆子。” 刘嬷嬷略一思索,也点头道:“不错,姨娘这么一分析,奴婢也觉得确实可疑,怎么蓉二夫人的消息就这么灵通,也不知道她买通了多少人!还好现在发现的早,她就算再能干,也才进府几个月而已,手还没有伸长,咱们从现在开始细细培养也来得及。” 刘嬷嬷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美莲,她会愿意为我们所用吗?” 钱玉宁一笑,道:“她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徐嬷嬷和她不对付,说不定会使坏,我想,她也需要有人来为她着想才是。” 刘嬷嬷略一思索,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不错,姨娘这一点算是说中了美莲姑娘的心事儿了,听说侯府里的丫鬟们到了二十便要配人,我看美莲也有十九了吧,她能选的时间也不太多了,若是不想胡乱让主子随便指了给小厮下人的,是该好好儿的着急一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团圆不圆 又是一个八月十五,天边的月亮如银盘一般大小,斜斜的挂在夜幕之上,万颗繁星点缀在其左右,娇媚闪烁,可爱动人。 钱玉宁用过晚宴,走出梅厅,在院子里一颗桂花树下远远的望着夜空,静静的夜,宁静美好。 今年的中秋晚宴是在梅厅中办的,并没有和去年一样选在花园子里,且今年的晚宴也不太热闹,大概是缺了三个人的缘故吧! 香墨,崔惜玉和香书,香墨和崔惜玉自然是不能来了,而香书则是自己不来的,她现在是不敢出房门的,说是活着,不如说是活死人吧! 团圆饭,钱玉宁有一些嘲讽的想着,团圆饭席上人不圆,总是缺了一些什么啊!原来,他们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只在团圆饭席上这一刻,一大家子人缺了那么一两个时有些惆怅吧! 许是想得太入神了,忽闻一阵香风细细,一张帕子递在眼前,钱玉宁这才察觉到,原来是脸上湿湿的,竞流泪了。 接过帕子来擦了擦眼泪,钱玉宁问着身后跟着的冬雪:“冬雪,你看,月亮又圆了,不知道玉姐儿和她的娘亲在天上是否也团圆了。” 她无限忧伤的忍不住问着,明明知道这种问题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说出来是犯了禁制的,可她还是问了,香墨虽然有时候讨厌,可始终也有一两分好的,况且她就算再张狂几分也罪不至死,此时想起她,再想想自己的处境,钱玉宁感同身受一般的难过。 “一定会团圆的。”开口说话的居然是小侯爷的声音,钱玉宁一下子转过头去,身后的人顺势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久违了的温热的怀抱,熟悉的他的味道,钱玉宁的泪流的更凶的,她不想哭的,不想这么柔弱,可她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要柔弱下来,这一汪眼泪,流着她的心酸和苦楚,淌着她的委屈和无助,她伸出两只手来紧紧的拥抱着他,这一刻,不管天荒地老,不管沧海桑田,她不放手,只想这样到永久。 抱了许久,崔书言轻轻将她拉起来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总是流泪呢?嗯!不要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钱玉宁忍不住的眼泪流下来,又要想装出一幅笑模样来,结果整张脸都弄得纠结起来,懊恼的说道:“我也不知为何,见到你就好似多委屈一般,眼泪它是自己流下来的。” “嗯!”他抬手抽走她手上的帕子细细的为她擦起泪来,柔声说道:“不哭了,咱们回了吧!我看快下雨了。” 钱玉宁嗯了一声道:“可是,刘嬷嬷和立春还带着凤哥儿和月姐儿在里面呢!” 他看着她,捧着她的脸说:“嗯,不用担心,我叫石头去叫她们跟上,咱们先回去吧。” 钱玉宁乖乖的点头,两人于是牵着手走。 刚走没两步,前面迎来一人,娇声请安道:“小侯爷,妾身请小侯爷安!”原来是朱蓉。 崔书言的脸色一下子从柔和就变得冰冷了,他手上微微用力,捏紧了钱玉宁的手,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叫起身也不说话,拉着钱玉宁绕了另一条道儿走。 小侯爷走后,朱蓉眼圈儿都红了,她强作镇定的站起身来,身子一晃,身后的春芝赶紧扶了她一把,朱蓉心中怒火中烧,一个转身“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春芝白嫩的脸上。春芝一下子吓得跪了下去,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钱玉宁和小侯爷前脚回到碧翠园,刘嬷嬷她们后脚就回来了,崔书言看着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沉声道:“滚。” 两个婆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灰溜溜的走了。 待钱玉宁安顿好两个孩子回到屋里时,发现小侯爷正在看书,于是便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给他按了按肩。 崔书言从书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来按住她的手在自己的肩头,他轻轻的说:“玉宁,这些日子以来,叫你受苦了。” 他这么一说,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不过这次她很快擦干眼泪,笑着说:“不苦,就算本来是苦的,一看见你也就变甜了。”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前来,站起来环抱住她,他说:“玉宁,你知道吗,我好恨我自己,无能,若是那天我早些冲进去,是可以救出玉姐儿来的,香墨也,她肚子里的孩子……”钱玉宁感到自己的脖子里,领口处慢慢被眼泪浸湿,原来,小侯爷是这样自责的。 她慢慢抬起手来轻拍着他的背部,慢慢一下一下的帮他顺气,就像安抚一个婴孩一样的安抚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抱着自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下,钱玉宁本来的满腹委屈没有了,本来要向小侯爷述说的事儿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我要保护他,虽然这种想法很让她自己吃惊,虽然从前总是他来保护她的,但她此时确实是这样想,并且也打算这样做,倾尽自己的全部,去爱他,保护他。 崔书言终于擦干自己的眼泪,才离开钱玉宁的肩头,对她正色说道:“玉宁,我觉得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小侯爷,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问她:“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她一怔,微微低下头去,道:“小侯爷,这个还真不好说,没有证据,怕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人信的。” 他点点头:“我已经查看过了,没有找到什么,哎,那天我不该走的,若是那天不走,应该能查出什么来的。” 钱玉宁定定的看着小侯爷,问道:“那小侯爷,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他只是只是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起争端(感谢书友山清水秀的忠言) 自从小侯爷回来后,钱玉宁的日子是好过了许多,没过多久,侯爷夫人也解了她的禁足令,这还是小侯爷去他娘跟前求的情,侯爷夫人虽说还是念叨了几句,不过终归疼爱儿子,还是允了他。 侯爷夫人免了钱玉宁的禁足令后,她发现这位钱姨娘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爱笑了,还每天都带着凤哥儿和月姐儿来永和院给她请安,小孙子小孙女已经一岁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钱玉宁教着,孩子很快学会了喊“祖母”,直把老太太乐的,每天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钱姨娘成了永和院的常客,和行二爷的妻子林氏也就常常见面了,她们是见过的,虽说上次见面之时有些尴尬,不过两个都是聪明人,很快就以微笑相投,大家谁也不会前事再提,而且每日在永和院见面,慢慢的也就熟识了起来。 这天,朱蓉,林氏,钱玉宁三人伺候完侯爷夫人用完膳食,眼看着侯爷夫人被美莲扶了进去午休。三人稍事休息,一起坐在花厅中饮茶。 林氏饮了一口茶,笑着向钱玉宁说道:“钱姨娘好福气,一双儿女乖巧又懂事,每日里逗得侯爷夫人乐呵呵的,真是让我羡慕啊!” 钱玉宁也对她投以微笑谦虚道:“二夫人谬赞,小孩子当不得夸的。我才是羡慕二夫人呢,夫妻和顺,恩恩爱爱的。” 自从林婉珍嫁进来,崔书行确实一直对她很好,新婚的妇人面皮要薄一些,听见钱玉宁这么说,她一下子羞红了脸,两颊飞上两片红霞一般,娇声道:“仗着小侯爷宠你,你就尽胡说巴,嘴上没把门儿的。” 钱玉宁不由得笑起来,道:“怎么是胡说啦,本来就是嘛,我可听说柳姨娘想给行二爷送两个美貌丫头去,行二爷一口回绝了的,若不是二夫人调教的好,行二爷怎么会对你如此痴心呢!” 林婉珍的脸上更红了,一甩帕子,横了钱玉宁一眼道:“哎!说不过你,我可不与你说了,今日里二爷要回来吃饭,我得早些回去,明日他就又走了,我一个人闷得很,不如你带两个孩子来我院子里玩儿吧!” 钱玉宁站起来,点头道:“也好,二夫人你就慢一些,下午我一定来。”这是林婉珍第一次约她,钱玉宁此时正想和她搞好关系,这会儿肯定是应邀的。 林婉珍在丫鬟的服侍下走远了,钱玉宁再饮了一杯茶,擦了擦嘴,也打算起身走人。 一旁坐着的朱蓉冷哼一声道:“这府里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做妾室的竟然不伺候着主母,还直接将主母无视了,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家法伺候才是。” 钱玉宁一转身看见面罩寒霜的朱蓉正一脸怒容的盯着她,两个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一样,两人早就撕破了脸,钱玉宁也不怕她,面上带笑道:“主母?我记得咱们的主母少夫人史氏现在可正在永州呢?难得蓉二夫人如此贤惠,要去永州伺候少夫人,玉宁这就向侯爷夫人禀报,好让咱们全府上下都知道蓉二夫人你的贤良淑德。”最后几个字,钱玉宁故意拖长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说出来,然后毫不意外的看见朱蓉一下子猛地站起身来,手边一用力,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那茶杯一下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粉碎。朱蓉伸手指着钱玉宁,怒道:“好你个钱氏,只不过一个姨娘妾室,下贱坯子,也敢跟我叫板儿。” 钱玉宁冷笑一声,面上的笑容充满了对朱蓉的蔑视,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轻轻说道:“蓉二夫人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少夫人这个正室夫人面前,你也是执了妾礼才进门儿的,说得好听些,你是小侯爷的平妻,是二夫人,说的不好听一些,你和我们一样,不过一介妾室罢了。” 朱蓉本不是一个易怒之人,只不过今天在钱玉宁一反常态的态度下她有些稳不住了,现在她看着一脸冷笑看着自己,出语挑衅的钱玉宁,突然冷静下来,慢慢扶着椅子的把手坐了下去。 “跪下。”她嘴里说道。 钱玉宁不跪,仍是冷冷的看着她。 朱蓉说道:“你作为妾室,对我这个平妻口出恶言,我叫你跪下。” 钱玉宁冷笑:“我为何要跪,只不过说的实话而已,我既没有骂你,也没有打你,何来犯上之说,我看蓉二夫人你是糊涂了吧!” 朱蓉狠狠的看着她道:“你在我这个小侯爷平妻面前,理应自称贱妾才是,现在我来我去,没有规矩,来人,给我教一教钱姨娘规矩。” 朱蓉说完,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春秀和春芝就走出来上前去压着钱玉宁的两只胳膊,脚上一踢她的腿窝,让她不由自主的在朱蓉面前跪下,一个制住她,另一个走到她面前去,“啪啪啪啪啪!”十几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去。一会儿功夫下来,钱玉宁的脸就肿了起来。 听见里面有动静,在院子里逗着凤哥儿和月姐儿的刘嬷嬷匆匆跑了进来,一看见钱玉宁这个样子,上去就两把将春芝春秀掀开,着急的问道:“姨娘,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事儿,让奴婢看看,哎呀!脸都肿起来了。”刘嬷嬷高声叫起来,一幅心疼的样子。 钱玉宁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朱蓉,看着她得意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来俯视着她说道:“钱氏,往后你最好认清自己个儿的身份,莫要坏了规矩,若是下次再敢对本夫人出言不逊,可就不是几个耳光能了事儿了。哼!” 朱蓉说完,心情大好,看着钱玉宁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被打得面目全非,肿了起来,她心里一下子畅快了,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咱们走吧!回晨曦阁。”朱蓉说道,后面的丫鬟上前来恭敬的扶着她走了。 回到碧翠园,刘嬷嬷赶紧给钱玉宁处理伤口,钱玉宁拦着她,不让,说道:“嬷嬷,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吧。” 刘嬷嬷不解:“怎么能不处理呢,看,都肿起来了,还是用冰块敷一下,抹一些膏药为好。” 钱玉宁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才说道:“就是要让她打我,今儿我是刻意激怒了她的,昨儿我想了一夜,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和她抗衡的,就像嬷嬷说的,我有的也只是小侯爷的宠爱罢了。若是小侯爷真心疼我,怎么会舍得看见我受伤呢?”她说着笑了起来,可是因为扯动两颊的伤口,不由得痛得嘴里“嘶嘶”两声。 刘嬷嬷心疼的埋怨道:“纵是如此,可姨娘你也不该就用这种法子呀!伤了自己,得不偿失。咱们慢慢想来,总有好法子的。” 钱玉宁苦笑:“能有什么好法子,这段日子以来,我在侯爷夫人跟前得了些脸面,不过是沾了凤哥儿和月姐儿的光罢了,每次朱蓉一来,我便被挤到一边,只看见她在侯爷夫人面前讨巧卖乖。论心机,论手段,我是比不过她的。只有用这个法子了。” 刘嬷嬷在一旁无法,只得叹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法子蠢笨 晚间,崔书言来到碧翠园吃饭,可快要到饭点了,还不见钱玉宁出来,小侯爷就问刘嬷嬷:“你们姨娘呢?” 刘嬷嬷说:“姨娘在屋子里。” 于是,崔书言亲自前去屋子里请钱玉宁出来吃饭,进去后见她背对着自己,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正在绣花儿呢,他就笑嘻嘻的问道:“绣花儿呢!”一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来,想逗一逗她。不料,竟然看见她一脸的巴掌印,他愕然道:“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钱玉宁转过身子去不让他看见,嘴里说道:“没什么,小侯爷就别管了。” 崔书言皱眉:“怎么能不管呢,到底是谁打的,下这么狠的手,你今儿去了哪里?是去了永和院?”他心里想着,怕不是老娘打的吧,想一想,很有可能哦!老娘一向不太喜欢钱玉宁的,于是问道:“今儿你是不是惹老太太不开心了?” 钱玉宁低声道:“不是。” 崔书言奇道:“不是?那不是她怎么会打你呢?还是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钱玉宁道:“也不是,不是侯爷夫人罚的我!” 崔书言感觉事态严重了,再问道:“不是她是谁,这府里谁敢打你?” 钱玉宁嘤嘤哭起来,说道:“小侯爷就别问了,这府里谁都可以打我,我只不过一个妾室姨娘,人家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一个下贱人罢了。”她越说越激动,竞抽泣了起来。 崔书言恼怒道:“是不是朱蓉那贱人,她上次欺负了香墨还不够,现在又来欺负你了。谁说你是贱人了,她敢。” 钱玉宁怕道:“小侯爷莫要说了,让蓉二夫人听去,又是一桩事儿,我,我可不想像香墨一样的下场。” 她说着,拿起帕子来擦拭着眼睛,一边从指缝中看着小侯爷的反应,崔书言听了她的话以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说了一句:“我去找她。”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见小侯爷出了院子,刘嬷嬷进来担忧的看着钱玉宁问道:“姨娘,奴婢有一些担心。” 钱玉宁擦干眼泪道:“嬷嬷,我心里也怕,可是朱蓉太凶厉了,我不这样冒险,小侯爷怎么舍得发落她,毕竟他也已经进过她的院子了。” 刘嬷嬷点点头,说道:“只希望小侯爷将蓉二夫人一次就发落了,奴婢看她着实不简单,宅子里面的手段好像信手拈来一般,咱们的冥思苦想出来的小把戏在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般。” 钱玉宁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她娘家的爹娶了许多的姨娘,逼得她和她娘的日子很难过,从小到大,许是她耳濡目染,学会了许多吧。” 刘嬷嬷叹气道:“原也是个可怜的,她爹娘真是毁了她呀,学会了做这些阴毒之事,一旦做下了,老天是会看见的,死了后便会下十八层地狱。” 钱玉宁自嘲的说:“嬷嬷,我只怕朱蓉还没有下十八层地狱,却已经是先将我踢进去了。现在她除了在永和院老侯爷与侯爷夫人面前恭顺,出了永和院,整个侯府便是她的了,听说,昨儿个,她去园子里看菊花,侯姨娘的丫鬟去摘了一篮子圆叶兰菊,被她看见了,便说那丫鬟扰了她赏菊的雅兴,叫人拖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把那小丫鬟的腿都打瘸了。” 刘嬷嬷道:“哎!这个侯姨娘也是一个可怜人啊,听说到现在小侯爷还没有宠幸过她,在府里,谁也不待见她,现在她的丫鬟被打了,也没有谁会去说一句公道话。” 钱玉宁苦笑一下,说道:“侯府里谁不是可怜人?我看朱蓉奢求着小侯爷的那点宠爱也是极可怜的,我呢,有了小侯爷的宠爱,可还不是照样可怜,遭了朱蓉的嫉恨,难说什么时候她想了个什么法子就把我给弄死了,就像香墨一样。嬷嬷,我是怕了,真怕了。” 这边钱玉宁和刘嬷嬷说这话,那边,崔书言怒气冲冲的到了晨曦阁门口,门口的婆子远远儿的看看,小侯爷来了,赶紧进去给蓉二夫人通报,朱蓉高兴的给了她一锭赏银。 一番整理,迎了出去,朱蓉脸上摆出最甜的笑容,蹲下行礼:“妾身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吉祥!” 崔书言见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也不好就在这儿发火,率先走进了屋里,朱蓉跟在后面,进了内室,挥手遣退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 眼见小侯爷不甚开怀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紧绷着一张脸,朱蓉温柔的上前去,想要给他捏一捏肩,不料小侯爷一甩手臂,差点儿将她带到了地上去。 朱蓉一阵委屈,忍住心酸,心想,莫不是小侯爷不喜欢我伺候,遂柔声问道:“小侯爷,累了吧,妾身叫丫鬟进来伺候。” 崔书言见她柔弱的样子,蹙了蹙眉头,心想,她看起来倒不像那般无礼之人,只是,为了玉宁,还是要敲打一下,于是开口问道:“朱蓉,我来问你,今儿玉宁脸上的伤是否你所为?” 玉宁?朱蓉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小侯爷说的人是碧翠园的钱氏,钱玉宁,她的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起来,人人都说小侯爷最为宠爱钱姨娘,她不信,美丽的女子比她多了去了,没想到今儿才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她便能请动小侯爷为她出头,果然是不能小瞧了她的。 朱蓉一向心思灵巧,这会儿心中千回百转,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面上便恢复了常色,镇定的向崔书言行了个蹲礼,说道:“禀小侯爷,钱氏的脸上的确是妾身叫丫鬟赏了她的巴掌印,她今儿出口不逊,不尊我这个主母,便是犯上之罪,妾身这也是教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以后外人知道了,嘲笑咱们侯府没有礼数。” 崔书言一挑眉:“哦!她对你出口不逊,没有礼数?她怎么对你出口不逊?没有礼数了?” 朱蓉道:“她在妾身面前即不行礼也不尊称,还说妾身和她一样只不过是妾室,不用如此。妾身知道钱姨娘是永州乡下来的粗鄙之人,不懂礼数,但既然进了咱们侯府,便都要学起来,请小侯爷允许妾身以后教导钱姨娘礼数,免得以后出去丢了府中的面子。” 崔书言沉声道:“朱氏,我希望你们和平共处,不要再搞出那么多事端了,钱氏纵有不对,你也不许罚她,况且,她并没有说错,少夫人史氏才是本世子的正经夫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偏房,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朱蓉听了这偏心的话,两眼发晕,心中一狠,不管不顾的说道:“小侯爷难道宠信一个没有礼仪之人,便可以纵容她犯上越矩,无法无天?小侯爷饱读圣贤之书,是国之栋梁啊!怎可不听妾身忠言。” 崔书言一听,有一些不喜:“玉宁不会是那般无礼之人,她心地纯良,不会害人,你最好不要再欺负她,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他警告朱蓉道。 朱蓉见崔书言脾气好,大起胆子来说道:“往往奸佞,最会蛊惑人心,小侯爷,忠言逆耳,你为何不听,莫不是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心窍。” 崔书言这一下火了,沉下脸来说道:“无理取闹,无知妇人,胡言乱语,哼!”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 朱蓉上前去拉他的袖子,想留住他,不料崔书言一甩手,就将她摔翻在地,朱蓉一下子被摔在地上,痛呼出声,嘴里“哎呀哎呀”的叫着严嬷嬷进来一看不对,赶紧让卫嬷嬷去请大夫。 崔书言见自己将朱蓉摔翻了,心下也有些不忍,于是过去问到:“你没事儿吧?”朱蓉见小侯爷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小侯爷,切身的肚子好痛,好痛啊!啊!”她似乎真的很痛,额头上面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浸了出来。崔书言一看,也慌了神,赶紧将她抱到床上去。 严嬷嬷尖叫到:“小侯爷,血。”她指着刚才朱蓉躺着的地方,地上一小摊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躺在床上的朱蓉也看见了,她突然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泪如雨下,一幅惊惧的表情,嘴里唤道:“小侯爷,妾身怕,孩子。” 崔书言这时也反应过来,孩子! 这时,卫嬷嬷请的大夫回来了,一看情况不好,赶紧上前来为朱蓉看诊,一翻望闻问切,大夫说道:“贵府中可有人参片,快拿来给这位夫人含在舌下。或可保住她肚子里的这一胎。” 崔书言赶紧吩咐严嬷嬷去永和院向侯爷夫人讨要,一翻忙乱,侯爷夫人听说后,也赶来了,当听说是儿子干的好事时,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马上将崔书言一顿好骂。 后来,一幅安胎药下去,朱蓉的胎总算是保住了,她也沉沉的睡去,吩咐严嬷嬷和丫鬟婆子好好照顾后,崔书言和侯爷夫人去了永和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朱氏有喜 永和院花厅内。 侯爷夫人指着崔书言说道:“你为何无缘无故去推朱蓉做什么,看,差点儿把孩子给弄没了,你知不知道?” 崔书言一阵内疚,歉意的说道:“孩儿知道错了,娘亲,我这也是实现不知道啊!”他苦着一张脸,希望他娘能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饶了他。 可侯爷夫人一下子精明起来,说道:“是不是为了钱氏?” 崔书言摇头:“不是。”开玩笑,绝对不能说,否则不知道老娘要如何收拾玉宁呢。 侯爷夫人板起脸道:“言儿,你可不要犯糊涂,一个姨娘而已,喜欢就宠一下便是,可不要宠过头了。若是像你祖父一样,宠幸姨娘太过,便会宠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子来。要我说,凤哥儿,若是钱氏教得好,自然好,若是她教不好,便抱去让朱蓉管教。以后可不能养出个纨绔子来,败坏门风。” 崔书言叹气:“哎!我的娘亲哦,你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啊,我看钱氏她是个好的,凤哥儿也一岁多了,处处都好,钱氏也管教的认真,必不会错的,你就不要操这份儿心了,况且现在朱蓉也怀上了,你让她来管教,莫不是要累坏了她?” 侯爷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笑道:“好,我儿还知道心疼蓉儿,那便多去看看她吧,毕竟是怀了子嗣的,莫让她心里不痛快,这女人啊!一旦有了身孕,可得娇养着,不能心中解郁,否则很容易影响腹中胎儿。” 崔书言点点头,道:“是,母亲,孩儿知道了。”虽然他心里对朱蓉没有半分感情,可,她现在毕竟怀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多去看看他吧,崔书言想着。 侯爷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吧。” 崔书言站起身来向侯爷夫行礼道:“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侯爷夫人笑着说道:“去吧去吧,去陪着,我也去看看礼儿去。” 崔书言出了永和院,还是先去了碧翠园,一进院子就看见廊下的钱玉宁迎了上来,脸上带了些焦急的神色出来,说道:“小侯爷,没事儿吧,我说不让你去的,被人打一下又不会死,若是你和蓉二夫人吵了起来,那才真的是我的过错了。”她脸上本就受了伤,说这一番话,带出一抹忧伤来。 崔书言温柔的看着她,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倒委屈你了,我就是去问了一下,她现在有了身孕,我就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叫她往后和你好好儿相处,莫要欺负你。” 钱玉宁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怀了孕?一次就怀孕了,就是中秋节前夕小侯爷回来的那一次吗?心里慢慢的一缕淡淡的惆怅蔓延开来。 她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原来蓉二夫人怀了孕,恭喜小侯爷,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崔书言道:“你进去吧,让刘嬷嬷给你上一些药,我就不进去了,还得去看看她去。” 钱玉宁点点头,小侯爷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可她还是一直那么定定的站着,眼睛看着他走过的地方,就像呆了一样。 刘嬷嬷过来将她半拉半扶着回了房,叫来冬雪一起帮着给姨娘脸上上了药,刚上好,钱玉宁自己拿帕子把药给抹掉了,嘴里说道:“不要,什么都不要,不上药,就等它烂吧,烂了好。”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在自己脸上使劲儿的话擦着。 刘嬷嬷赶紧按住她的手,着急的说道:“姨娘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受了伤,自然得上药,这样也好得快一些,怎么能不上药呢!快别使气了,冬雪,来,把药膏拿过来再上一遍。”刘嬷嬷一边对着冬雪吩咐着,让她过来给钱玉宁上药。 冬雪上完药,刘嬷嬷将她赶了出去,转过身来问钱玉宁:“姨娘,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便心情不好起来?” “嬷嬷,”钱玉宁抬起头来问她道:“咱们入侯府有多久了?” 刘嬷嬷想了想,说道:“咱们是去年夏初入的府,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怎么了,姨娘?” 钱玉宁道:“嬷嬷,为什么我入府一年多了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呢?”她看着刘嬷嬷,脸色不太好。 “这?难道姨娘是在想……”刘嬷嬷心中不由的也想起来这一茬儿事来,侯府里,小侯爷最宠爱的一直是钱玉宁,只要在府里,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都在碧翠园里过夜,可是,那么久了,姨娘却一次也没怀孕过,这,说起来还真的有一些奇怪呢! 钱玉宁神色凝重的说道:“对,为什么她朱蓉一次就怀上了,而我却总也怀不上,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嬷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刘嬷嬷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其它几位姨娘不也没能怀上吗?” 钱玉宁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三个新来的姨娘,时日尚浅,没能怀上,没什么问题,至于桂香居,小侯爷已经许久没去过了,青竹园的香墨道是怀上了,可惜,”她顿了顿,说道:“小侯爷来我这儿次数是最多的,怎么去了一次晨曦阁就怀上了,来我这儿这么勤却不行!难道是我有问题?”她看着刘嬷嬷,脸色有一些苍白。 刘嬷嬷嘴里说着:“哪能呢,姨娘怎么会有问题呢!这不是生了哥儿姐儿了吗?没有问题。”心里想着,那怎么生不出来呢?她努力回想,会不会是生哥儿姐儿的时候坏了身子? 钱玉宁着急起来,站起来走来走去,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我得找大夫来看看,嬷嬷,你去,叫木管家叫一个大夫来,就叫岳大夫吧,她医术厉害些,让她给我看看,我到底怎么了。” 刘嬷嬷点点头,出门去吩咐了小满跑腿,说了是让木管家找慈仁堂的岳大夫,并一再确认小满记清楚没有,一直让她说了三遍,小满又说了一遍:“让木管家去请慈仁堂的岳大夫,刘嬷嬷,奴婢记下了,错不了。”小满脆生生的说道。 刘嬷嬷听了,这才满意的说:“嗯,记清了,好,去吧。” 小满果然跑得快,一撒脚丫子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刘嬷嬷见小满去了,这才又回屋去陪着姨娘。 钱玉宁问道:“去没有?” 刘嬷嬷点头:“去了,奴婢叫小满去的,姨娘莫急,先坐下来喝口水罢。” 钱玉宁点点头,坐下来,刘嬷嬷给她到了一杯水喝了,人平静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居然中毒(感谢书友长柳七七) 很快,慈仁堂的岳大夫岳珍娘就来了,进到屋里就客气的和钱玉宁打招呼:“钱姨娘安好,咦,姨娘,你这脸怎么了?”岳珍娘问道。 钱玉宁很急,说道:“岳大夫,你就别管我的脸了,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站起来迎了岳珍娘以后又在桌子前坐下,自个儿捞起手上的一截袖口来,露出白生生的雪白皓腕。 岳珍娘见她那么急,也赶快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一个给贵妇人小姐们号脉用的金丝银线绣牡丹小枕来放在桌上,示意钱玉宁将手放在上面,她用三根指头搭上她手腕上的寸口,开始号起了脉来。 号过脉后,岳珍娘对钱玉宁说道:“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看了半响,说道:“舌头卷起来。”又看了半响,问了些问题,然后说道:“姨娘你没事儿啊,身子蛮好,挺正常的。”她神色奇怪的看着钱玉宁,不懂她为何会觉得自己有病。 钱玉宁面色不太好,看了苏珍娘一眼,说道:“岳大夫,我也不满你,其实,其实是我进侯府已经一年了,但自从生下两个孩子后,就一直再没有消息,我怎么了?不会是不正常吧?“ 岳珍娘一下子惊讶的说道:“啊!原来你进府已经一年了啊,我还以为没多久呢,呵呵,瞧我这记性,两孩子也快一岁了吧,他们两还是我接生的呢!” 钱玉宁心中担忧,只得勉强笑笑,道:“还要多谢岳大夫救命之恩,只是,苏大夫一定要治好我这不孕之症,我还想再生一个孩子。” 岳珍娘点点头,说道,那手拿过来,我再看看。” 钱玉宁依言将手递了过去放在小枕上,又是屏息静气一阵号脉,岳大夫依然说:“没事儿,身体确实很好,我明早再来看看,顺便给你看几幅调理身子的药,吃了药后,容易受孕。” 钱玉宁站起身来感激的说道:“如此,玉宁多谢岳大夫了,刘嬷嬷,给岳大夫拿诊金来,送送岳大夫。” 刘嬷嬷将岳大夫送了出去,钱玉宁终于放下心来,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了,自己原来没有问题的,真是,被人家害得怕了,杯弓蛇影起来,她有些自嘲的想着,晚上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岳珍娘果然依约而来,又细细为钱玉宁把了脉,不过,她这次道是看了许久,钱玉宁和刘嬷嬷将她看了许久,见她眉头皱起来,才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岳大夫,没事儿吧!” 岳珍娘从随身带着的话针包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对着钱玉宁说道:“钱姨娘,麻烦你伸出舌头来,钱玉宁伸出舌头,她拿着针在她舌头上扎了一下,拿了针细细的对着太阳的光线照看着,突然,她本来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皱得更凶了。她放下那根针在桌上,另外从布包中另外抽出一根针来,说道:“请将手伸出来。” 钱玉宁依言而行,将手放在枕包上,岳珍娘用针在她手上的寸口大动脉上扎了一针,又细细了拿出去对着光线看了看,嘴里喃喃的说道:“没有。” 回来将那针擦拭干净,放在针包中,另又抽出一根银针来,说道:“另一只手。” 钱玉宁又乖乖的伸出另一只手来,岳珍娘仍是在寸口的大动脉处扎了一下,拿出去对着光线看了一番,身上一震,面色凝重起来,拿着银针,进屋来对钱玉宁说道:“姨娘,我昨日诊断错了,原来你真的体内有毒,而且这毒确实是妨碍子嗣的。” 钱玉宁心中一颤,果然,还是吗?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呢!她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问道:“什么毒?我怎么从来没有发觉到过呢,身子也从来都是好好儿的,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呢!”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已经显得苍白,而且语气也是颇为焦急的,只她一个人觉得自己很冷静很稳定而已。 岳珍娘拿起手上的银针走到门口对着光线,左手高举着那根银针,右手指着左手上的那根针说道:“姨娘请看,银针是可以试毒的,这针上若是没有沾上毒物,在阳光下便是银色,若是沾上了毒物,在阳光下会变成黑色,但是,这根针却变成了金色,是不是很奇怪,而另一根针却是蓝色,更加奇怪,难道你体内竞有两种毒物?”岳珍娘说完,顿了顿,停下来看了看钱玉宁的反应,这才又接着说道:“这一根泛金光的银针是从你右手上寸口大动脉处取得血,说明说你手上戴的东西有问题或是你这只手经常触碰的东西有问题。而另一只银针是泛蓝光,这根针取得是你舌头上的血,说明这毒是你吃进去的,或者根本这毒就在你的饭食中呢!” 岳珍娘说完,钱玉宁只觉得胸中一震,脑子里突然嗡嗡做响起来,她想站起身来,可是感觉全身无力,于是喊道:“嬷嬷,扶我。” 刘嬷嬷赶紧上前去扶住她,只觉得她身体僵硬,手脚冰冷,不由得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儿吧!姨娘。” 钱玉宁反过手去抓着刘嬷嬷的手,并不答话,而是看着岳珍娘说道:“岳大夫,我会不会死?这是什么毒?” 岳珍娘摇了摇头道:“姨娘,莫忙乱,死道是不会死的,只是这毒很蹊跷,待我查明是何毒物再说。你将你素日里用的饭食拿来,我查看查看。还有,最好想一想,你这只右手常常接触过的东西都有些什么?” 钱玉宁点点头,吩咐道:“刘嬷嬷,去,叫冬雪看看我吃剩下的食物还有没有,有的话就拿来给岳大夫看看。” 刘嬷嬷点点头,口中说道:“好,姨娘,来,你先坐下,奴婢这就去。”刘嬷嬷怕没有自己扶着,钱玉宁摔了,于是先将她扶着坐下了,这才出去唤冬雪。 钱玉宁把自己右手上的两只玉镯子并一只金镶玉手镯一起扒拉下来,放在桌子上,岳珍娘一一捡起来查看,半响后说道,没看出什么异样,待我拿回去叫我夫君看看,看他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钱玉宁点点头,岳珍娘拿出一块白绸布来将三只镯子一只一只捡进去包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处处可疑 不一会儿,冬雪端了一个盘子来,盘子里装了两样餐菜饼一盘糕点,进来就对钱玉宁说道:“姨娘,这是昨儿剩下的糕点和两样菜,因向嬷嬷没来收,奴婢就没管它,今儿一看,有些味儿了呢!”冬雪脸色有些白,怕钱玉宁责骂,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面色。 是有一股味儿,钱玉宁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道:“放桌上就行了,你出去。” 冬雪顿首,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施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岳珍娘上前去查看那盘糕点和菜肴,钱玉宁一直紧张的看着她在哪里用银针戳来戳去,又用手将糕点捏碎,不停的闻来闻去。 看她停下了动作来,钱玉宁凑上前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岳大夫,有毒吗?” 岳珍娘放下手中的糕点,拿出手绢儿来擦手,对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姨娘,你再想想,你平日里还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 钱玉宁努力的想了想,可是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见刘嬷嬷进来,像遇见救星一样,忙问道:“嬷嬷,我平日里还要吃些什么呢?怎么我这会儿道想不起来了。”她的脸色越加苍白了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刘嬷嬷想了想,说道:“姨娘每日里除了一天三餐的饭食,就是用些糕点,果脯,茶水,午后会用银耳羹,有时会用燕窝。”刘嬷嬷还在冥思苦想还有什么时,钱玉宁说道:“对对对,还有果脯和燕窝银耳和茶,茶是我每日里必喝的。” 岳珍娘说道:“那都拿来查看一番。” 钱玉宁点点头,吩咐刘嬷嬷道:“嬷嬷,你去叫小满跑一趟,吩咐大厨房,叫她们给我做一份银耳羹来,就说今儿天气实在太热,我想吃得很。”刘嬷嬷点点头,去了。 钱玉宁又朝屋子外面喊道:“冬雪,将我的果脯匣子拿来,还有,将我装茶叶的匣子一并拿来。”侍立在屋外的冬雪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冬雪和小满一人抱了个匣子进来放在桌子上,说道:“姨娘,都拿来了,放桌上吗?” 钱玉宁点点头:“嗯,放下出去在门外候着!”冬雪和小满将手上的匣子放在桌子上,行了个礼,出去了。 钱玉宁将两个匣子都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里分了八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了一样干果,另一个匣子里则是放的茶叶,有三种,每一种都用一个精美的陶瓷罐子装着。 钱玉宁将三个陶瓷罐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岳珍娘面前说道:“岳大夫,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她又将装满了干果的匣子推到岳珍娘面前道:“还有这个,也一并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问题。” 岳珍娘点了点头,开始一个一个查看起来,当检查到其中一罐茶叶时,她面色凝重起来,抬起头来看着钱玉宁说道:“姨娘,可否让你的丫鬟去打一壶热水来,将这几罐茶叶泡开。” 钱玉宁点点头,唤了冬雪进来,吩咐她去打水来泡茶,冬雪和小满一起打来热水,拿了三只茶杯来,一样茶叶泡了一杯,半刻钟后,茶叶基本上都泡开了。岳珍娘开始用银针检查,一杯茶里插了一根银针,突然,其中有两杯茶里的银针都变成了蓝色,只有一杯茶水里的银针颜色仍是正常的。 刘嬷嬷凑上前去看了看,叫到:“哎呀,姨娘你快看,怎么这针的颜色变了!”她惊呼着转过身去看钱玉宁,却看见她面色铁青。 钱玉宁也看见了,那杯银针没有变色的茉莉香片儿是她娘家人从永州来京城时给她捎来的,另外两种茶叶则是府里常例中每月发下来的,一种叫蒙顶春芽,另一种叫峨眉雪尖,这三种茶叶里,她平日最爱喝峨眉雪尖,微苦之中回味有一丝清甜,她现在是每日必喝的,没想到,没想到啊,这里面竞是有毒的。难道,钱玉宁灵光一闪,对苏珍娘说道:“苏大夫,快,将那三只镯子拿出来,用水泡了,试水。” 岳珍娘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想说拿出来试试呢!”于是,当即拿出来叫冬雪打三盆水来一个镯子一盆水泡着,算着时辰,约莫泡了有两刻钟的样子,苏珍娘开始试针,一个盆里扔了一根银针进去,几个人就在三只水盆边上守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慢慢的,只看见泡着金镶玉镯子的水里银针变了颜色,岳珍娘将它捞了起来拿到屋外太阳光下一照,进来说道:“不错,就是这种毒了,这金镶玉镯子原是有毒的。”她皱起眉,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毒竞是藏在镯子里的,任谁也想不到,若不是用水泡,无论怎么检查也是检查不出来的。我方才看了看,这镯子的玉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玉里也不大可能会藏毒,最有可能是这玉上包裹着的纯金炼化的花朵有毒,但这若是用毒水浸泡,日子久了会令金饰变色,很容易便让人察觉出来。我想,这人一定是将这金子融化后加了毒粉进去和匀了后再塑造成金饰的,果然好灵巧好歹毒的心思。” 钱玉宁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金镶玉镯子看,心想,这是刚进府时,少夫人赏赐下来的,看来,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而茶叶,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是少夫人,朱蓉,或者是侯爷夫人?她不敢再想下去,想了想,她突然想起去年过年时少夫人赏下来给孩子们的吉祥如意金锁来,马上又吩咐刘嬷嬷:“嬷嬷,你去将年前少夫人赏下来给两个孩子的金锁拿出来。” 刘嬷嬷点点头,走到屋子里的多宝阁上将第二排的第二个匣子拿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绣着精细花朵的红色荷包来。刘嬷嬷拿到荷包后,走过来,将荷包递给钱玉宁。 钱玉宁接过荷包,打开,从里面倒出两个金锁和一根金钗来,指着桌上的三件物事对苏珍娘说道:“岳大夫,你看看这几样东西,有没有问题。” 岳珍娘点点头,对冬雪和小满说道:“二位姑娘,劳烦再去端三盆清水来,冬雪客气的说道:“苏大夫客气,只管吩咐就是,奴婢这就去取水来。”说完向岳珍娘行了一个蹲礼,小满在一旁也跟着行了一个蹲礼后一起去了。 冬雪和小满又打了三盆水来,岳珍娘将三件物事放进去,约莫两刻钟后,用银针试水,这一次,除了金钗那个盆里的银针没有变色,放着两个金锁的水盆里,银针俱都变成了黑色。 钱玉宁这下子坐不住了,一叠声儿的叫着刘嬷嬷道:,嬷嬷,快,去请小侯爷来,快去!” 刘嬷嬷慌忙去了,钱玉宁坐在桌子旁,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气的面色发红,心中恨意滔天,这侯府里的人真是阴毒,暗算的伎俩层出不穷,对付在她身上也就算了,现在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她只觉得现在心里不只是怕那么简单了,而是由怕里生出了许多恨意来。想要她钱玉宁死,她是可以理解,但现在却连小孩子也算计上了,他们才一岁,又懂什么呢?若不是今日发现了,是不是没过多久或是一两年后自己和孩子莫名其妙的死了,看见的人只会说一句命薄,谁又能知道自己和孩子们是被陷害的呢? 钱玉宁越想越恨,恨不得立马拿把刀子冲到史慧云跟前去一刀了结了她,还有朱蓉,这里面一定有她的手脚,想起她现在还怀了孕,钱玉宁只觉得自己蠢笨,还以为自己安守本分,安分守己,不去惹她们,平日里也不出碧翠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没想到她们早就算计上自己了,算计得自己身重中毒物,还好当时史慧云那毒妇赏下来两个金锁时,自己嫌弃打了几个眼子,泄了福气,这才没有给孩子们,戴上,若是当时自己给他们戴在了脖子上日夜相伴,恐怕现在已经中毒了。 想了想,钱玉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叫冬雪过去吩咐孙嬷嬷和立春将两个孩子抱过来,让岳珍娘也好好儿检查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伤心欲绝 一会儿功夫,孙嬷嬷和立春就将凤哥儿和月姐儿抱了过来,钱玉宁站起来抱过凤哥儿走到苏珍娘面前道:“岳大夫给两个孩子也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事儿?” 岳珍娘点点头,开始给两个孩子检查起来,恰在这时,小侯爷来了。 崔书言进到屋子里,见地上摆了六个水盆,桌上摆了一桌子物事,所有人都在,连岳大夫也在,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将我叫来。” 钱玉宁一转身看见小侯爷,鼻子一酸,当即掉下眼泪来,哭着叫了一声:“小侯爷,妾身……。便再也下不下去话来了,只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直把他的心都要看化了。 崔书言见她模样哭得委屈,赶忙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玉宁,你到底是怎么了,莫哭莫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 钱玉宁将手上的孩子递到他的手上,悲泣着说道:“小侯爷,你将这两个孩子抱走吧,妾身是养不活了。抱得远远儿的,去送了人,做一个平头百姓也好,做一个乡野村夫也好,至少还能活得好好儿的,也比在这侯府里遭人毒死了强。”她说着这话,泪水已是泛滥成河了,一双眼睛望着他,里面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崔书言一下子懵了,一看屋里,也就岳大夫和刘嬷嬷看着像是明白人,于是问道:“岳大夫,这是怎么了?你今儿怎么进府里来了?谁不舒服吗?” 岳珍娘看了看他,行了一个蹲礼,然后说道:“慈仁堂苏岳氏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容禀,小人是来给贵府钱姨娘请平安脉的,昨儿,贵府钱姨娘叫木管家来慈仁堂请我,说她身子不太舒服,我跟着便来了,因昨儿是晚间来的,恐怕气息已乱,脉象不稳,故此今儿一早又来了一趟,这一回便察觉出姨娘脉象有异,用银针一探之下,果然发现端倪。小侯爷,据小人看银针泛金光乃是中了一种叫丹砂的毒,此毒若是长期服用,可至妇人不孕。还有另一种蓝色的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大乌头毒,这种毒小剂量短期服用可至人不晕和精神疲惫,若是小剂量长期服用会让人慢慢衰竭而亡,若是大剂量服用,一次可毙命。还有这金锁里面的毒物,是西域奇花曼陀罗,若是大人沾上了它的新鲜汁液,可至皮肤迅速干燥皱缩,精神狂躁,面红耳赤,会伤人或是自残,见到血便会很兴奋,不过数天过后,体内血脉尽断而死。若是小孩子沾上了它的粉末,因为粉末毒性小一些,则会慢慢损害精神,变成痴呆,一两年以后,体内血脉寸断而亡。” 崔书言听完,面色大变,焦急的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钱玉宁眼泪流不停的样子,最后看着岳珍娘沉声问道:“敢问岳大夫,我这孩儿…” 岳珍娘笑了笑,说道:“小侯爷,这个你不用担心,令公子与姑娘无碍,道是钱姨娘,损伤了身子,也不知道日后是否还能有孕。【ㄨ】” 崔书言皱着眉头问道:“那现在可有解救之法。” 岳珍娘说:“那还得开些药化解了她体内的两种毒才行,还好,时日尚浅,钱姨娘进府也才一年,若是三年以上,肯定是没法子了。” “哦”崔书言松下一口气来,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岳大夫。” 岳珍娘点点头,口中说道:“小侯爷客气。” 正说着,大厨房的向嬷嬷来了,刘嬷嬷将人领了进来,说是来送银耳羹的。向嬷嬷一进来就看见小侯爷也在,慌忙行礼:“奴婢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吉祥!”她因为手上端着羹汤,怕撒了出来,样子颇为滑稽。 行完礼,向嬷嬷也感觉到了屋子里的低气压,有些忐忑的看着还在哭泣的钱玉宁,口中说道:“奴婢请姨娘安,姨娘,这银耳羹送来了。” 钱玉宁没开口,只听得小侯爷说道:“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向嬷嬷连连顿首,将汤放在桌子上就要转身走。 钱玉宁喊道:“慢,向嬷嬷留下,岳大夫,你检查一下这羹汤,是否有问题。”向嬷嬷听了这话,又只得留下来,尽量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上,来碧翠园送饭这么久,她是第一次见到碧翠园这种气氛,心里有些害怕,拿不准。 岳珍娘尝了一小口羹汤,用白水漱了口,用银针试了试,发现羹汤也变黑了,看来是和钱姨娘舌头上取下来的血里的毒是一样的,毫无疑问,这毒就是吃出来的,因为所食之物都要经过舌头,所以食物中有毒,最先就会残留在舌头上,久而久之,渗入了血脉之中。 岳珍娘确认过后,抬起头来对崔书言说道:“小侯爷,这羹汤里果然有毒,和茶叶中的毒是一摸一样的,可以确认同为大乌头毒。” 一听说有毒,还没有等小侯爷发话,向嬷嬷双脚一软,就跪下了,这时,崔书言杀人的眼光刚好看过来,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羹汤中下毒。” 向嬷嬷要吓得晕过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着头哭诉道:“小侯爷饶命啊!不是奴婢,奴婢不知大啊!不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又毒啊!饶了我吧!”向嬷嬷哭得凄惨,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肥胖身子抖了起来,身上的肥膘波纹阵阵,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 钱玉宁在一旁幽幽的说道:“小侯爷,你就打死向嬷嬷吧,让那下毒之人继续给我下毒,干脆一次性多下些,好一下子解决了我,也免得你在这儿辛苦的替她开脱了。” 崔书言转过头,有些恼怒的说道:“钱氏,你闭嘴。”听见小侯爷吼钱姨娘,钱姨娘没什么反应,倒是向嬷嬷,一身的肥肉抖得更凶了。 吼完钱玉宁后,崔书言转过头来问向嬷嬷,道:“这羹汤是你做的?” 向嬷嬷赶紧摇头,她还想多活几年啊,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供出了元凶:“是大厨房里二灶上的佟嬷嬷做的,她做的银耳羹好吃,各院儿的主子都是她做的。” 崔书言:“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叫守在院门外的小厮进来,我有话与他说。” “是,小侯爷。”向嬷嬷应着,出去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厮,正是小侯爷的贴身小跟班儿刘石头,他进来后叫了一声“小侯爷。”便听了一个吩咐:“小石头,你和这位向嬷嬷去,将大厨房一应人等全部拿下,双手捆上,丢到厨房外的坝子里,特别一个二灶上的佟婆子,莫要放走了,大厨房里和大厨房隔壁的下人房里一律不准进人,爷等会亲自过来处置。” 吩咐完这边,崔书言转过脸来缓了缓脸色对岳珍娘说道:“岳大夫,请你务必要将小儿小女还有我那妾室治好,需要什么直管说一声便是。” 岳珍娘点点头,对着崔书言行了一礼,道:“小侯爷,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好早点回去给姨娘配解毒的药方,明日一早送来。” 崔书言点点头,说道:“如此,多谢了。”又吩咐刘嬷嬷道:“嬷嬷,去送送岳大夫,另外,在账上支一百两银子做诊金,好生送出府去。” 刘嬷嬷应道:“是,小侯爷。”转身引着岳珍娘,口中恭敬的说道:“岳大夫,这边请。”岳珍娘对钱玉宁点了点头,随着刘嬷嬷走出了屋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许以平妻 钱玉宁见岳珍娘走了,别过头去不看小侯爷,只是默默的流泪。 崔书言见她这样,只得先吩咐立春和孙嬷嬷将孩子抱了回去,又叫冬雪和小满将地上的水盆端了出去,二人来来回回三趟,屋子里这才清净了下来。 冬雪招呼着小满退了出去,轻轻的将门给合上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听见钱玉宁细碎的哭泣之声,崔书言心中一阵恼怒,冲口说道:“你也别哭了,这些东西都怎么来的,说来听听,我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钱玉宁见小侯爷见小侯爷态度从来没有过的恶劣,又是心酸又是委屈,不由得也恼了,一下子擦干眼泪指着桌子上还没有被收走的有毒茶叶道:“小侯爷好好儿看看吧,这都是府里送来的。我就说怎么我怀不上孩子,原来有人早就专门儿给我准备了这些玩意儿呢!”她又指着冬雪小满从盆里捞起来放在桌上的金钗和金锁道:“这些可都是小侯爷你的少夫人赏赐下来的,说是给月姐儿凤哥儿戴,还有这有毒的镯子,给我的,还有每日里的吃食,我这不看大夫不知道,一看大夫吓一跳,全是毒啊!”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又出来了。 见她这副激动的样子,崔书言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放缓语气道:“好了,我知道了,咱们以后不用这些个东西就是了,这样吧,以后凡是你用的东西我都叫人单独给你采买,你就不用吃大厨房的饭菜了,像母亲的永和院一样,在你的碧翠园也劈出一块地方来给你建一座小厨房,这样吃食就安全了。至于这些有毒的东西,就全都扔了,我再给你买过。你看行不行?” 小侯爷低声下气,钱玉宁也不好太过为难,只是,她心里一颤,抬起头来,说道:“小侯爷,今儿我就把话给你说了吧,你还要不要我们母子,若是不要,就将我们送出府,我宁愿回江宁去。我不想我的儿子女儿再有事了,他们任何一个出事的话,我想我也活不成了。”她睁着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崔书言一怔:“要,怎么不要,玉宁,你不要多想了,没事的。史氏现在也送走了,府里太平了。” 钱玉宁只觉得一阵难过,心酸的冷笑一声,道:“太平了吗?那为什么香墨母子死的那么惨,小侯爷,你还是送我走吧,我不想像香墨一样这么个死法,我宁愿一根绳子上了吊,也比变成一具面目全非的焦炭好。” 崔书言沉下了脸来,背过身去,冷硬的说道:“钱氏,你别想,我安信侯府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答应你的,一定答应你,可是你不能再提走的字了。” 掐玉宁看着他的背影,只感觉嘴里一股涩涩的味道,她终于开口说道:“小侯爷,我要当平妻,和朱蓉一样的身份地位,这样,她就没有理由欺负我了,也没有理由来抱走我的孩子。” “平妻!”他转过身来看着她,满脸的惊讶,这个女人,那个初次见面时,在河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她,那个胆小如鼠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胆了?她知道平妻是什么吗?不是她可以做的,他安信侯府小侯爷的平妻,要身子清白,知书达理,世代良民。她一样都不占,父母是流民,没有受过千金小姐的礼教熏陶,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再嫁之身,怎么能索要平妻之位呢? 崔书言感到十分的惊讶,他从小到大在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和他在社会上的阅历和见识让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同时,当他听见她有这种要求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到一丝兴趣和激动!他在想,自己在激动什么?难道自己还是赞同的不成?听到这样无礼的要求,反应竟然是高兴么? 而对面的钱玉宁看着小侯爷变幻莫测的脸色,她发现他看着自己的双眼先是充满了惊讶,然后慢慢变得幽暗起来,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她在想,他在想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反对的,但他又没有立即说出来!难道说,他也有一些赞同吗? 两人就这样,像对持,又像是在探索一般,好似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两眼不错神的盯着对方看着,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时间慢慢的过去,钱玉宁也忘记了流泪,她此时心中竟然没有任何不适应和焦急,反而很平静,她在等着一个答案,一个爱她的人一定会给的答案。 最终,她等到了,小侯爷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要永远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 她笑起来,像春消雪融时,玉兰枝头的冰雪化成了一股春水姗姗蜿蜒着树枝而下,眉头眼梢的笑意像第一朵花儿开在阳光里。崔书言几乎看呆了,生产了两个孩子的她,第一次让他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爱意,像干涸了许久的嘴里,一滴滴冰泉水缓缓的浸润进去,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 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拥抱住了对方,好似曾经让他们吵得天翻地覆过的东西都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不真实的环境。 “小侯爷,“钱玉宁趴在崔书言怀里,情深唤道:“妾身好怕,自从香墨死后,妾身每晚都睡不着,看见她焦黑的脸和肚子,还看见她对着妾身长大了嘴巴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妾身好怕。”她紧紧的抱住他,身子轻轻发起抖来。 崔书言用手轻拍她的背,默默的说道:“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香墨,也是,哎!玉宁,明儿我就去同母亲说,立你为平妻,不过,你以后可不许这般使小性子了,妻便要有妻的大气,不要和别人一般见识。还有,同朱蓉和平共处,知道吗?” 钱玉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只要她不为难我,我自然和她和平共处。” “对了,小侯爷。”钱玉宁突然想起向嬷嬷的女儿来:“我这院子里现在只有三个丫鬟,两个嬷嬷,方氏和夏盈出了事被旦嬷嬷领出了府后,剩下的几个人又要伺候我,还要带两个孩子,有些错不开身来,我想还是将凤哥儿和月姐儿的丫鬟婆子们配齐吧!” 崔书言看着她,笑着说道:“嗯,这便是你这个宁三夫人上任后的首要一件事了,自己去办吧,去找木管家带些新进府的丫鬟来给你挑选,或是自己看中了园子里哪个丫鬟婆子,都可以要过来,若是都不满意,便还是让牙婆领一些来挑选。” 钱玉宁笑一笑,说道:“说起这个,我道是想起,小侯爷还要去大厨房拿人,不若我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可心的人,也好选了来。” 崔书言道:“也好,人都捆上大半天了,去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然给你下毒。” 钱玉宁想起下毒之事,又听小侯爷口口声声是奴才,心里不大舒服起来,奴才哪儿有那么大胆子下毒?他明明知道的,却还这样说,不过,这会儿,她也不好说起来,这一说,又是一番争辩,她不想和他争辩,反正事实摆在那儿,事实胜于雄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闹了起来 崔书言钱玉宁两人携手去了大厨房,远远儿的,便听见一片续续断断的求饶声和呻吟声,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大厨房前面的一片空地上绑了许多的人,都是大厨房里的。 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只是时不时的和旁边的人小声的交谈几声,还有些人正在给刘石头求情,说道:“刘小哥,你就让我去一下厨房里吧,侯爷夫人吩咐我做的燕窝羹还没有做好,等一下没有送过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呀!” 其他人听见了,也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是啊!柳姨娘也吩咐了我做绿豆南瓜盅,等一下没有做好送去,到时候又少不得一顿骂了。” 刘石头有些烦的样子,拔高了声音说道:“得了,闭嘴,嚷嚷什么嚷嚷,小侯爷马上就来了,等一会儿有什么话,和小侯爷说去,我做不了这个主。” 一个又黑又胖又结实,看起来有几分凶悍的婆子双手被绳子绑着背在身后,她站起身来朝着刘石头叫唤道:“刘小哥,你道是说说,为啥啊将俺们绑起来,俺们又没有犯错儿,再说了,你怎么绑了咱们这么多人,却不邦向嬷嬷呢?什么意思?” 刘石头看着她比自己还要粗壮的身子和比自己还要高大的个头,顶着她一双眼睛里的压力,咽了咽口水说道:“你坐下,不准站起来,听见没有,坐下,有什么话等一下说。” 那婆子嚷嚷起来:“怎么要等一下说,有什么事儿说一声就是了,现在整得俺们都跟个贼似的,俺们不服,等一下要去禀告侯爷夫人,问一问刘小哥,凭什么将俺们不问缘由的绑了起来。” “对对对,凭什么将俺们绑起来。凭什么?……。”那婆子说完,她周边和她要好的几个婆子也跟着闹起来,边说还边挣扎着想蹭开手上的绳子。她们刚才也是被侯府侍卫吓着了,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所以侍卫们绑她们的时候,也都不敢反抗。现在看来,根本没事儿,而且这个刘石头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而且又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来,于是,婆子们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纷纷表示要讨一个说法。很快,坝子上坐着的婆子们都站起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喧闹之声十分嘈杂。 刘石头头痛的看了看路口,心想,小侯爷怎么还不来,他都快撑不住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向嬷嬷,向嬷嬷一脸的汗水,油腻腻的黏在脸上,她见刘小哥看她,忙走近两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那人就是佟嬷嬷。”她边说着,边朝那带头闹起来的粗壮黑脸婆子努了努嘴。 刘石头眼见她们越闹越厉害,实在是不像话了,稳了稳心神,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开口说道:“住口,全部都不要闹了,都坐下,这样闹着像什么话。还不是你这个妖婆子做的好事,若不是你起了那贼心,怎么会惹来这么多事儿。”说着,没好气的瞪了那带头闹事的佟婆子几眼。心里想着,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怪不得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儿来。 那佟婆子先还不服气的大声闹着,现在听刘石头一说,她本就心虚,这下子更是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狼狗一样跳起来,脸上装作凶狠的说道:“刘小哥,你说什么?什么叫起了贼心,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俺们辛辛苦苦在大厨房里每日为主子们伺候着三餐饭食,连一片大白菜叶子都没有顺走过,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说俺们是贼,这样败坏俺们的名声,俺们可是不依的。” 刘石头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还有些害怕,只得说道:“你厉害什么,有本事到小侯爷跟前儿说去,凶我做什么!”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呐呐的了,没什么气势。 佟婆子见他这样,一下子来了劲儿,呼天喊地的又跳又叫的大声嚎起来了:“哎呦!我的天啦,老天爷喂,您睁睁眼吧!老奴冤枉啊!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这样羞辱,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又唱又跳的像是在演大戏一般将身子从人群中要穿出去撞在大厨房门口的大石头柱子上。两个侍卫赶紧上前挡住了她,但因为佟婆子用力有一些猛,加上她本就身强体壮,一头撞过去,撞在其中一个侯府侍卫肚腹上,反而将他撞得倒退好几步,背部抵住了大厨房外的墙面上,才堪堪停住了。 刘石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和向嬷嬷一起上前去将她拉住,嘴里喊了两声:“你做什么,不要乱来。” 佟婆子像一条才捞上岸的活鱼一般,有活力得很,不停的扭来扭去,让人抓不牢,一副势不撞墙不罢休的架势。 正在这时,崔书言与钱玉宁刚刚赶到,见坝子里一片乱糟糟的样子,提气大喝一声:“都在做什么?全部给爷闭嘴。” 大家一看,小侯爷来了,不敢再闹,乖乖闭上了嘴巴,都低下了头去。 崔书言黑着脸,刘石头一看小侯爷来了,擦了擦一脸的冷汗,心想,您老可算是来了,不然差点儿失控啊!这佟婆子太生猛的,他压制不住,好想哭啊! 刘石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给崔书言和钱玉宁请安,道:“小的见过小侯爷,见过姨娘。” 钱玉宁笑着点了点头,崔书言黑着脸问道:“这都是在闹什么,不是说都拿下让爷过来处理吗?连这都做不好?” 刘石头苦着脸,向小侯爷指了指佟婆子,说道:“小侯爷,就是那个佟婆子带头闹起来的,她闹起来可厉害了,长的又结实,力气比男人还要大。听说,姨娘每日里吃的银耳羹就是她弄出来的,小侯爷,小的觉得她很可疑。”刘石头气哼哼地说着,心里把佟婆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崔书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滚到一边儿去,叫你办个事儿也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看了佟婆子一眼,崔书言问道:“这大厨房的大管事呢,把人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侍卫们从一堆人中间领出来一个穿土黄色对襟薄绸衫衣服的嬷嬷,这人崔书言认得,是从前母亲身边一个姓何的丫鬟,后来嫁了人又回来府中做事,母亲就派了这大厨房大管事的差事给她。 崔书言看着她,嘴里问道:“是何嬷嬷?” 何嬷嬷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有一些消瘦,长得是一双倒眉,显出一副苦相来,皱纹很多,这在这个年纪是不常见的。她年纪比侯爷夫人还小上三四岁,但模样看起来像是侯爷夫人大了几岁的样子,这在全是胖子的大厨房中很是显眼。 何嬷嬷手上也是绑了绳子的,她面上带笑亦像哭,十分怪异,上前来想向小侯爷行礼,可是手上有绳子绑着,不大便利,只得微微身子前倾,深埋下头去,嘴里说道:“老奴何氏,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吉祥。” 崔书言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触动,毕竟是服侍过母亲的老人儿了,总要给一些体面,于是叫左右侍卫上来,将何嬷嬷手上的绳子松了绑,又训斥了刘石头,说道:“怎么把何嬷嬷也绑了,真是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快过来赔罪。” 刘石头委屈的说:“小侯爷,不是你说将大厨房上下人等全都绑起来吗?”还有后半句没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想,怎么现在又吼起我来了。刘石头委屈,可是他不敢说,因为他已经看见小侯爷杀人的眼睛已经狠狠的盯过来了,他赶紧小跑两步上前去,在何嬷嬷跟前又是作揖,又是顿首点头的赔笑着说道:“何嬷嬷莫生气,是小子鲁莽了,刚才得罪了嬷嬷,实在是罪过,小子给嬷嬷赔罪了。” 刘石头是小侯爷的跟班儿小厮,何嬷嬷哪敢真的和他过意不去,脸上带出一抹淡笑来说道:“刘小哥客气了,不知者无罪,小哥不认得我以前在侯爷夫人跟前服饰过,这哪儿能怪你呢?我何嬷嬷是决计不会怪罪于你的,快别客气了。想当年我在侯爷夫人跟前服侍时,小侯爷还小,老奴可是亲手抱过的。”何嬷嬷自认为慈祥的笑着,一副很是荣幸的模样,其实她笑起来就跟苦笑一样。 何嬷嬷这么说,刘石头只好尴尬的陪着嘿嘿干笑了几声,退回了小侯爷身后,崔书言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个作祟 寒暄了两三句,看何嬷嬷还要再叙旧情的样子,崔书言“嗯嗯”了两声,问道:“对了,嬷嬷,我今儿来是专程问你的,为何你手下灶上的人做吃食时,要在钱姨娘饭食里下毒呢?” 何嬷嬷愣住了:“下毒?没有啊!绝对没有的事儿,小侯爷是不是听了哪个的胡说。自打老奴接管这大厨房以来,一直都是清清静静的,哪儿有出过这种糟心的事儿。老奴敢打保票,没有的。”她说起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又振振有词,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很是令人信服。 可是,小侯爷不信,崔书言笑了一下,说道:“下没下毒的,等一下就知道了,我已经吩咐了大夫前来,一查便知。” 说话间,大夫已经来了,京城验毒最厉害的回春堂大夫余大有,余大夫六十七八岁的年纪,若不是达官贵人,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和富户之家是压根儿请不动的。他医术虽高明,却喜爱攀附权贵,这有些让人敬佩不起来,不过,人家认毒确实有一套。崔书言派人请他来,也有验证岳珍娘的意思,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医术是不是到家了,确诊的病情和她所说钱玉宁中的毒是否一致。 余大夫身后带了一个十二三岁扎两个总角垂髻,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恭敬的跟在他师父身后,余大夫上前来同小侯爷见礼,弯腰鞠躬,又是抱拳作揖,嘴里笑嘻嘻说道:“小老儿见过小侯爷,小侯爷万福吉祥!” 崔书言伸手去将人亲自扶起来,温和说道:“余大夫,等一下就有劳你了,这大厨房最近有些不太干净,劳你费心检查一番,若是检查到有碍女子的物事便说出来,以免府中女眷误食伤了身子。” 余大有是个人精,一听便知道了这厨房里大概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或是什么有碍女子身子的毒物,否则哪里需要劳动他亲自前来呢!于是殷勤的说道:“小侯爷放心,小老儿定当尽心,童儿,走吧,去厨房。”余大有招呼着徒弟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崔书言转过身来看着一众惊疑不定,脸色发白的丫鬟婆子,道:“今儿碧翠园的钱氏吃了有毒的食物,中了毒,你们有谁知道些什么,现在可以报上来,爷重重有赏,若是下毒之人自己站出来承认,爷也宽宏大量,饶了她的性命,但若是执迷不悟,等一下查出来,不管是主犯还是从犯,或之情之人,一律仗杀。”崔书言杀气腾腾的说完这番话,眼睛在院坝中各人的脸上搜寻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杀气毕现,像一头锁住了猎物的金钱豹一般,发出危险的讯息。 院坝中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视,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脸色迷茫,有的从头到尾只是低头不语也不动作,有的则发起抖来。 崔书言眯了眯眼睛,突然伸手指着两个婆子并一个丫鬟说道:“来人,将你你你,三个人给我带过来。”他用手指点一个,侍卫们上前去抓出来一个,不一会儿,三个人已经像小鸡仔一般被侍卫们带到了他的面前。 崔书言看着瑟瑟发抖跪在自己脚下的两个婆子并一个丫鬟说道:“说吧,你们都知道一些什么!” “小侯爷。”一个穿靛蓝色衣服的婆子抬起头,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极力装作镇定的说道:“奴,奴,奴婢什么都,都不知道啊!小侯爷,放,放过奴婢吧!” 崔书言脸色一沉,沉声说道:“来人,将此人重打三十大板,就在这里行刑。”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走过来将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的婆子拖到一边儿去,早有人准备好了宽边的长条凳,将人翻一面往长条凳上一按,脑袋朝下,两根绳子绑了,一根绳子将手牢牢的绑了个死结抱在凳子下面,一根绳子在小腿处将两只脚牢牢的绑在了凳子上面。 绑好人后,一个侍卫抬起头来,唤了一声:“小侯爷。” 崔书言紧紧盯着那婆子,说了一个字:“打。” 很快,侍卫手里的大板子就落在了那婆子的屁股上大腿上,她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像杀猪一样,顿时,崔书言再去看脚下的两人,两人早已面色苍白,脸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流了下来,院坝里的众人也都是面如死灰,何嬷嬷在一边沉下了脸来,面色看起来有一些阴郁。 那边正在死命的打着,这边,崔书言又开始问话了,他指着脚下另一个婆子说道:“说,你知道什么?” 那婆子偷偷抬起头去看和妈妈的脸色,看完又去看佟婆子的脸色,见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何嬷嬷与佟婆子不约而同的别过了脸去,不与她对视。那婆子把心一横,正想说不知道。旁边的小丫头先开了口,她爬跪两步上前说道:“小侯爷,奴婢看见了,奴婢今儿看见佟嬷嬷往钱姨娘的银耳羹中放了东西,她当时以为大厨房没有人,其实奴婢就在灶下,只是灶台高大,奴婢身子瘦弱,她看不见奴婢,但是奴婢看见了。还有一回,奴婢还听见了她和何嬷嬷说什么夫人给的那东西用完了,什么时候去拿。至于什么东西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丫鬟说完,抬起脸来祈求的看着崔书言,像一条小狗一般的神色,极是可怜,她这一抬头,额上的汗水滴落下来滚进了她的眼睛里,顿时辣得她闭上眼睛,眼泪流了出来,她本就害怕,这一下眼泪一下来,干脆哭出了声儿来。 站在大厨房门口石柱旁边被一个侍卫制住的佟嬷嬷听见这丫鬟的话,当场就闹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道:“好你个作死的小丫头片子,小烂蹄子,怎的当着老娘的面就敢说这没有的话,你个娼门出来的烂贱货,想勾引小侯爷却拿我来做引子,跳板儿,你不得好死啊!小烂蹄子,我要杀了你。”她不再像刚才作戏一般的干嚎了,这回她激动非常,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头上的发髻也乱了,力气奇大无比,用尽全力往下丫鬟的方向走去,双手像鹰爪一样张开呈捕食状,竟然拖着那又高又壮的男侍卫往前走了十几步。 见小侯爷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那男侍卫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手上一使劲儿,硬生生将那佟婆子的两条手臂掰断,人们只听见两声脆骨响起来的“咔咔”声,一看,佟婆子的两条手臂软趴趴的垂了下来,像冬日里檐下的腊肉一般摇来晃去。紧接着,佟婆子杀猪一般叫起来,惊悚的声音像厉鬼一般传遍了侯府,惊得众人一个哆嗦,只觉得在这明晃晃的太阳光低下,身上开始冷了起来。 崔书言看了何嬷嬷的一眼,见她低下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于是嘴上叫了一声:“何嬷嬷。” 何嬷嬷一听小侯爷叫自己,习惯性的抬起头来,当她一看见小侯爷玩味的眼神时,心中道一声:“糟了。” 确实是糟了,她一抬起头来,崔书言便看见了她满眼的慌乱,面色青红交错,看来,佟嬷嬷下毒何嬷嬷是知道的,这小丫鬟说的道是实话。他瞟了脚下的婆子一眼,嘴里轻飘飘说道:“爷再问你一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嗯?” 那婆子身子抖起来,一下子猛的趴跪在地上,抖着声音说道:“小侯爷饶命,小侯爷饶命,奴婢,奴婢,”她歇了歇,似是说不下去了,抬起手来捏住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珠子,将心一横,这才说道:“禀小侯爷,奴婢也看见了,就是佟嬷嬷下的毒,就是她,可不关我的事儿啊!”她突然直起身子来转过身去指着现在像个疯婆子般的佟嬷嬷说道,说完又向着小侯爷猛摆手,好像这样才能说明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般。 崔书言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像两把出鞘的的利剑,里面寒光乍现,他开口说道:“将佟嬷嬷带上来。” “是。”那押着佟嬷嬷的侍卫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在佟婆子背后使劲儿推了一掌,佟婆子不由自主的往这边窜窜着走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谁指使 崔书言再次看了何嬷嬷一眼,心想,还是再给一次机会,于是开口问道:“何嬷嬷有何话想说?” 何嬷嬷抬起头来看了佟婆子一眼,也将心一横,跪下说道:“秉小侯爷,若真是佟嬷嬷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也是老奴监管不力,老奴愿意一并受责。小侯爷,你就打死老奴吧,老奴对不起侯爷夫人的恩德,没有管好大厨房,老奴失职啊!你就打死老奴吧,老奴丢了侯爷夫人的脸面,也不想活啦!”何嬷嬷边说着,边哭了起来,她不是号啕大哭,而是细声细气的哭,看起来道有几分可怜和凄惨。最重要的是,她也说得明白,她是从侯爷夫人身边出来的,若是打了她就是不给侯爷夫人面子,若是杀了她就是不给侯爷夫人脸面。 这时,余大夫出来了,手上端了一小碗银耳羹上前来对着崔书言说道:“小侯爷,小老儿在这一个灶上剩下的羹汤中发现了些许毒素,不过都不是很强烈,以小老儿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应该就是一种叫做丹砂的毒,这丹砂从来都是炼丹之物,若是常人长期服用,会慢性中毒,累积到一定的时候便会毒发身亡,若是妇女长期服用,会无法至孕,有碍子嗣。这种毒物一般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见过的人也很少,怎的会来到侯府之中呢?这也是奇怪的很。”余大夫说着,用手捋着自己那一把白胡须,一副思索的模样。 果然有毒,崔书言心中本来还对何嬷嬷存了一丝姑息,服侍过母亲的人,怎么样也要给一两分薄面的,这下子看见这毒真的是从大厨房里出来的,事关爱妾和庶子庶女的性命,心里一阵暴戾之气散开来在四肢百骸,面色铁青,冷酷无情的说道:“何嬷嬷监管不力,革去大厨房大管事一职。”崔书言双眼如冰,盯着佟婆子道:“是谁指使你的,说!” 佟婆子这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张黑脸顿时变作了白脸,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变作了一只待宰的小绵羊一样,浑身颤栗着几乎快撑不住她那肥胖结实的身子。她张开了口,抖着声音说道:“小,小侯爷,奴婢是,是” “住嘴,李虎,将她带到大厨房里面去。”突然,小侯爷一声暴喝,打断了佟婆子的说话,他额上青筋突显,一脸的杀气,佟婆子听到这一声暴喝,顿时身子就软了下去,萎缩在地,一旁的侍卫李虎听见小侯爷吩咐,将她半拖拉半拽的弄进了现在空无一人的大厨房里丢在地上。 崔书言踱着方步进去,对李虎说道:“你出去,将门关上,不准任何人靠近。”他面色阴沉,盯着地上的佟婆子。 “是,小侯爷。”李虎领了命即刻就出去了大门口将门关上。 见李虎出去了,崔书言这才对地上的佟婆子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佟婆子现在大概知道自己快小命不保了,哭着哀求道:“小侯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饶了奴婢吧!……。她不停的哀求着,就是不说是谁指使她干的。 崔书言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冷着声音说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在庄子上当管事?” 佟婆子这下是真怕了,惊声叫起来:“小侯爷,不要,不要啊,我说,我说。” 崔书言站在窗口,阳光投射在他的面上,在他身后投射出一片长长的影子来,佟婆子从后面看去,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很低,自己身上冷汗淋漓,她知道,小侯爷说的是她唯一的独子,平日里并不聪明的她,现在的反应极快,马上决定说出来那个秘密,以保住自己的儿子。 佟婆子泪如雨下,哭得凄惨,哀哀再次磕头,说道:“小侯爷,奴婢说,可是,奴婢怕说出口那个人,奴婢的儿子性命不保,求小侯爷保小儿一命,奴婢给您磕头了。”佟婆子心想,一定要小侯爷保住儿子,自己死就死吧,于是下了死命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都磕破了,满头满脸都是血流下来,让人看着极为可怖。 崔书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冷漠的说道:“说。”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有些害怕她嘴里说出那一个名字来,毕竟,她刚怀了自己的孩子,如果真的是她,自己该如何呢?他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一时之间只感到心烦意乱起来。 佟婆子停下了磕头,她想抬起手来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和血,血液流下额头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脱臼,根本就抬不起来了,这本是刚才就发生的事,可是她似乎是忘了,这一下抬不起手来,她又才想起来,一时之间,心中更是悲伤,号啕大哭,不能自己。 佟婆子哭了几声,终是忍住了,跪在地上,看着小侯爷的背影说道:“小侯爷,是少夫人叫奴婢做的,她说,将药粉下在钱姨娘的羹汤中,每日一点,不会有人察觉的。” 崔书言转过身来,看着她,道:“少夫人,你胡说,她明明已经没在侯府了,你如何还能帮她做事?况且,又是谁给你的药粉呢?” 佟婆子跪行两步,说道:“是真的,小侯爷,虽然少夫人病了,去了别处养病,可是她每个月还是派了一个大姐来给奴婢带来一包药粉和一锭金子,是真的,小侯爷,奴婢绝对没有胆子骗你。” 崔书言逼视着她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佟婆子闪躲着他的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崔书言没了耐性,直接问道:“说,她知不知道,何嬷嬷?” 佟婆子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始终不说,只是说道:“小侯爷,求您放过我的儿子,奴婢做错了事,甘愿就死。”说着,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头撞在大厨房的一个大灶上,顿时,佟婆子头上破裂开来,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迸溅在大灶上,到处血迹斑斑,她身子一软,倒在了灶下。 崔书言转过身来,看着她已然昏死,看了许久,这才自己打开门出去了,外面阳光刺眼,他一下子没了审人的兴致,看着守在门外的李虎说道:“进去看看她死没有。” 李虎进去查看了一番,出来说道:“禀小侯爷,那婆子还有一口气,不过眼看是初期多,进气少,最多活不过一天了。” 崔书言叹了口气,道:“抬下去吧。若是死了就埋了,若是活着,送到庄子上去。” “是,小侯爷。”李虎叫来另外两个侍卫,三人一起才将大厨房里的佟婆子抬了起来,弄到了下人房去。本想叫余大夫去看看的,可是他不给下人看病,于是找了他的徒弟去给看了看,也是说没救了,后来,佟婆子在下人房里悄莫声息的咽了气,这人就这样死了。 崔书言出来后,一看,何嬷嬷不见了,问刘石头,刘石头说,何嬷嬷吵着要去见侯爷夫人,他们本来是拦着不让去的,恰在这时,徐嬷嬷来了,说是侯爷夫人要见何嬷嬷,让她前去,大家不敢阻拦,相必何嬷嬷和徐嬷嬷现在已经是到了永和院了。 崔书言看着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婆子和丫鬟说道:“将她们两个罚没到洗衣房去,至于那个,送到乡下庄子上去,吩咐庄子里的管事,叫她下地干活。”他指着一边长板凳上挨了板子,这会儿已经昏死过去的婆子说道。 这时,钱玉宁上来,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我有些面熟呢?” 那丫鬟磕了个头,恭敬的答道:“禀姨娘,奴婢秋莲,在大厨房做工前是在绿柳别院伺候的。” 钱玉宁点了点头,难怪自己觉得她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那边,崔书言转过头来说道:“玉宁,咱们去永和院,小石头,这里的人都放了吧,各自做各自的事儿。” “是,小侯爷慢走。”刘石头恭敬的躬身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立为平妻 何嬷嬷随徐嬷嬷来到永和院侯爷夫人屋子里,进去就跪在侯爷夫人面前,这时她才铆足了劲儿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但她又不同于别人,她哭得极是斯文,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声音也不大,只是眼泪流的多,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心生不忍。 哭了半响,侯爷夫人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得了,得了,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错了就是错了,现在来哭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个体面的死法,岂不省事儿一些。”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嬷嬷说道。 侯爷夫人心里是有气的,她多信任何嬷嬷,让她去打理大厨房是自己个儿的面子,没想到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而且还是在儿子面前没了脸面的,事情又恰恰出在儿子最为宠爱的钱姨娘身上,想想就会知道,儿子这次一定是怨她这个母亲了。 侯爷夫人喝了口茶,想到这一点,看着何嬷嬷就有些不大顺眼,对她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得我心烦,脑仁儿也让你给闹得疼了起来,去,要哭就去门外跪着哭去,也让她们看看,这主子给的体面自己个儿不要,拿来垫了屁股,这会儿没了体面,拿什么来遮住你那张老脸。” 何嬷嬷被侯爷夫人一顿骂,不敢再哭出声儿来,跪着往后一步一步的缩到了门外边儿去,刚跪了一会儿,崔书言和钱玉宁就来了,见她跪在门外边儿正抹眼泪,看了一看,便抬腿走了进去。 进到屋子里,两人先给侯爷夫人请了安,崔书言跪在侯爷夫人脚跟前,磕了个头,正起身子来说道:“儿子见过母亲,母亲今日安否!” 钱玉宁退后一步,跪在小侯爷身后,也磕了个头,说道:“婢妾钱氏玉宁见过侯爷夫人,侯爷夫人吉祥!” 侯爷夫人看了自个儿儿子一眼,没好气的说:“安什么安啊!没看见外面那糟心的货正哭着呢嘛,闹得我头疼死了。”她满脸不悦之色。 崔书言站起身来,面上带笑说道:“母亲大人万勿生气,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这些小事儿子自会处理,不劳母亲大人费心。”说完,崔书言转过身来对钱玉宁说道:“玉宁,还不快上前去给母亲捏捏肩,我平日里事务繁忙,你就要多替我前来永和院好好儿伺候着才是。” 钱玉宁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应道:“是,小侯爷,妾身省得。”嘴上抿着一抹笑意,上前去站到侯爷夫人身后,给她捏起肩来,虽然她的手法不太好,可侯爷夫人见是儿子亲自吩咐,心里美滋滋的,比蜜还甜。这儿钱玉宁伺候着她,她受用得很,脸上笑开了花,嘴里说道:“言儿你事务繁忙,就不要过来了,去忙吧,有钱氏陪着便好。” 崔书言看了一眼钱玉宁,对侯爷夫人说道:“好的,儿子等一会儿就去,现在儿子想给母亲说一件事儿,就是儿子心中已经想了许久,要立钱氏为平妻,望母亲能够同意。” “平妻?”侯爷夫人坐直了身子,脸上带出一抹惊讶来,转头看了看一脸害羞状的钱玉宁,说道:“我不同意,她何德何能?再说,她既不是什么府邸上的千金小姐,又不是徳名远播的奇女子,从小没有学过礼仪,咱们侯府的主事夫人可不是叫着玩儿的,她能担当什么?不过就是躲在自个儿院子里绣两三片花朵儿罢了。”侯爷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崔书言跪下求道:“母亲,你就依儿子一回吧,玉宁是个好的,性子也好,脾气也温顺,她也好学,想必在您的调教之下,很快就上手了。您那么聪明又能干,何不亲手调教出一个儿媳妇来帮您主持中馈呢?儿子觉得,还是母亲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才信得过,你看你将大厨房拿给朱蓉管理,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不说别的,居然出了下毒的事儿,我也是觉得没脸。” 崔书言一吹一捧,差点儿侯爷夫人就答应了下来,她虽然心中喜欢儿子这么说,也是肯定了自己在侯府中自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平妻?钱玉宁?她心里还是打突突的,她,不会闹出什么笑话吧!平妻可是要随着她这个婆母参加各类宴会和场合的,别到时候掉了链子,在各家贵族小姐夫人们的面前丢了脸面,可是捡不回来的了。 侯爷夫人稳了稳,尽量压制住面上高兴的表情,说道:“不行不行,无媒妁之言,我一个人那儿能做主。”可她的嘴角还是微微往上翘了起来,崔书言一看,有戏,于是继续说道:”儿子就觉得现在府中谁都信不过,母亲您就疼疼儿子和您那小孙子吧,他也是,哎,今日人家岳大夫居然在史氏赏赐给他的金锁中查出了毒来,听说是一种能让小孩子致命的慢性药粉。儿子当时听后出了一身冷汗,母亲,你想想,若是凤哥儿的母亲不立起来,以后他还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长大?母亲,他可是儿子唯一的一个庶子啊!加上真哥儿,儿子一共才两个儿子,儿子统共就这么两个儿子,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再有什么事儿的。” 一听见儿子说史氏,侯爷夫人也不高兴起来,她是恨透了史氏了,这个毒妇,差点儿害得整个侯府跟着她倒了霉,现在就算是迁去了乡下,还是要伸这么多的手脚,尾大不掉。只见她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看,戴着玉翡翠戒指的右手不停的拍着椅子右手边的扶手,嘴里一叠声儿的说道:“这个毒妇,这个毒妇啊!她就是不肯放过我的孙子,这个杀千刀的,言儿,你叫人去,去永州把她给我勒死算了,有这样的儿媳,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崔书言跪在下面,见他老娘激动起来,忙说道:“母亲,莫急,莫急,咱们不着急啊!钱氏,快给母亲顺顺气。”钱玉宁赶紧轻轻的拿手去帮侯爷夫人在胸前顺气。 过了一会儿,见侯爷夫人顺过了气来,脸色好了许多,崔书言才又开口说道:“母亲,儿子已经查证过了,厨房灶上的佟婆子确实是史氏指使的,但是她现在人已经没在府里了,佟婆子也正了法,儿子心想,往后定不会再有这些糟心事儿了。再有,现在朱氏怀有身孕,一下子顾不过大厨房来也是有的,所以才出了这些下毒的事儿。她现在怀有身孕,儿子也不欲责骂,免得她多心,郁结难安,伤了身子反而不好。不如就此将大厨房拿给钱氏打理,也免了朱氏怀孕期间还要劳累,让她好好儿的养着胎,给母亲你生一个大胖孙子出来,岂不更好。” 崔书言说这话,侯爷夫人思索了一阵,然后叹气道:“哎!我也是老了,即然言儿你觉得她是个好的,那就这么办吧。”她对崔书言说完,又对钱玉宁说道:“钱氏,听说你中了毒,身子要不要紧?” 钱玉宁面上一肃,带着一抹委屈走到侯爷夫人跟前跪下,说道:“多谢侯爷夫人关怀,婢妾中的是丹砂之毒,但请了岳大夫来看诊,说是可以祛除的的,不然婢妾都不知道该如何了!” 她说着,一脸的可怜模样,也是惹人怜爱,侯爷夫人心想,看她的样子,遇事张扬不大吼大闹,看起来有几分稳重,也有几分造化,说不定真的可塑造也未可知。于是柔和了面孔对她说道:“你也是遭了罪,不过不要怕,从今往后,我老婆子给你做主,要是府里谁还敢欺负你和我那孙儿孙女,你只管和我说来,我定罚了她们。” 钱玉宁恭敬的磕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夫人,婢妾替两个孩子多谢祖母慈爱关怀,往后婢妾一定用心伺候夫人,用心跟您学习,替小侯爷分忧。” 侯爷夫人这一下面色好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嗯,不错不错,理当如此,蓉儿现在有孕,钱氏你就好好儿的管一管言儿房里的一众大小事物,若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我将我身边的徐嬷嬷拨给你,你就好好儿的请教她吧。” 钱玉宁叩首,应道:“是,婢妾遵命。” 侯爷夫人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对着崔书言说道:“即使如此,你就去找一个冰媒来将你们两的事儿办了吧,其他的没什么要紧的,一切繁文缛节皆可以略去,唯有合婚庚帖是要做好的。挑一个好日子,待钱氏正式进了门,向我和你老侯爷奉了茶,到了过大年的时候开祠堂拜祭祖宗时,便要将蓉儿钱氏与你的合婚庚帖呈给各位祖宗过目,在族谱上添上她们两个的名字。对了,即然钱氏正式成为了你的平妻,那么凤哥儿和月姐儿也不算是庶出子女了,他们的名字到时候也一并添上去吧,不用再等到成年以后了。” 原来,在大周朝,庶出子女是要在成年以后才能将名字写入族谱的,男孩儿十六岁行成年礼,束发戴冠,女孩儿十六岁行成年礼,梳上发髻及笄。 崔书言也恭敬的上前跪下,说道:“是的,母亲,儿子即刻去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平妻钱氏 自从那天小侯爷突然召集了侯府里所有下人来宣布了钱玉宁钱姨娘将来就是自己的平妻时,真是平地一声雷啊!各方都吓傻了,惊呆了。 各人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有看好戏的,比如老侯爷的三位姨娘;有不屑的,比如老侯爷的几位庶出的女儿;有事不关己的,比如侯爷夫人的亲生女儿崔淑贞,她还有三个月便要成婚了,她的未婚夫便是刚刚得封大将军的卓煜轩,现在她每天就是呆在自己的绣楼里足不出户的和几个贴身丫鬟一起绣着嫁妆,至于府里发生的这么一点儿屁大的事儿,对她这个嫡出二小姐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这其中有恼怒异常的,比如地位受到挑战的朱蓉,她才进侯府当了小侯爷的平妻三个月,在蓉二夫人的位置上还没有多久,现在就冒出来一个宁三夫人,叫她如何能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而且,她马上就会得知,钱玉宁已经顶了她管理厨房的事物,不知道到时候她会是何种表情?有点期待啊! 有咬牙切齿的,比如春娟和美云美玉,她们可都比钱氏进府早,且她们自认为自己的地位出生都比钱玉宁高的。论先来后到,美云美玉两姐妹是侯爷夫人在小侯爷成婚后亲自赐下来的大姨娘二姨娘,香书是三姨娘,现在看来在争宠上没她什么事儿了,毕竟毁容了不是,香墨这个四姨娘已经香消玉毁,也没她什么事儿了,至于春娟这个五姨娘则是少夫人亲自抬上来的,钱玉宁进府时行的是第六,她这么说也是排在众人之后,现在怎么倒走到了前头,她们几人表示不服,委屈。 可是,人家养下了儿子女儿,小侯爷又极为宠爱,听说这次也是侯爷夫人亲自发了话的,几个人也只敢在心里不服气一下,并没有闹出什么水花儿来。 按理说,以后钱氏可就是她们几位的顶头上司了,嫉恨恼怒完了后,几个人开始想着,要不要去巴结一下这个问题了。 纠结啊!去巴结吧,要向以前叫她们姐姐的人下跪,还要恭敬称一声“宁三夫人。”不去吧,又怕钱氏心眼儿小,记住了这茬,以后找个机会给她们小鞋穿,整治了她们。 不过,她们烦恼她们的,桃园的三位新姨娘可一点儿也不含糊啊!她们三个听说了此事后,一致通过,决定马上去拜访新领导,毕竟自己是新来的,乖巧一点儿,讨好领导总是没错的。 从此以后,钱玉宁就正式成为了小侯爷第二个平妻,老侯爷和侯爷夫人称她为钱氏,蓉二夫人称她为妹妹,小侯爷的几位妹妹和行二爷夫妇称她为嫂嫂,众人称她为宁三夫人。 一时之间,碧翠园成了侯府里最热闹的地方,来来回回的人络绎不绝,送礼的,上门恭贺的,比如侯巧儿,宋月茹,沈露三位姨娘就很积极,态度也好,对钱玉宁表现的非常之亲近有礼。见她们如此,钱玉宁自然也笑脸相迎,毕竟自己以后要主持小侯爷屋子里的事务,就要经常和她们几位姨娘接触,协调好彼此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小侯爷屋子里的事务,还不就是这些姨娘子女们每日里一些吃穿上面的杂事儿。 而刚交到钱玉宁手上的大厨房,侯爷夫人还是任命何嬷嬷为大厨房的大管事,并当着钱玉宁的面说:“何嬷嬷这次失察,钱氏,你就罚她半年的工钱,看她还不悔改。” 而何嬷嬷也在一边十分恭谨的对钱玉宁跪下磕了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宁三夫人,奴婢此次失察之责,愿一力承担,往后必定竭尽全力管理好大厨房,再也不敢偷懒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钱玉宁只得面上带笑的上前去亲自将何嬷嬷扶起来,温和的说道:“嬷嬷说哪里话,玉宁是小辈,您是服侍过侯爷夫人的老人儿了,玉宁应该敬着您才是,玉宁初掌大厨房,心思惶恐,有许多的事儿都不大明白,往后还望嬷嬷多加指点,不吝赐教才是。” 何嬷嬷听她这么一说,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笑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道:“宁三夫人好学,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厨房上下一心,俱都听您的吩咐。” 钱玉宁笑着说道:“如此,就有劳何嬷嬷了。” 侯爷夫人在一旁看着两人这一番动作,颇感欣慰,不由得对着钱玉宁这个便宜儿媳妇点了点头,似有些许赞赏的样子。 何嬷嬷伺候侯爷夫人多年,自然知道她的秉性,现在见她喜欢钱玉宁,不免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儿和这位新上任的宁三夫人好好儿相处,再说了,小侯爷对她的宠爱摆在哪里,谁没事儿去找抽啊!她何嬷嬷可是有脸面的老嬷嬷,当然得有眼力见儿一些,心思随着主子的心意走,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 钱玉宁当上宁三夫人后的第二天,第一件要办的事儿,就是将向嬷嬷的女儿铁桂花从洗衣房里招至自己的碧翠园,和铁桂花一同被招前来的还有一个叫秋莲的丫鬟。 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升了向嬷嬷的职位,将她从一个小灶上打杂的三等送饭婆子升为了大厨房的二管事,地位仅次于大管事何嬷嬷。 哎呦!这一下,可把大厨房的众人惊呆了,好啊!这速度,可比骑马还要快呀!这向婆子原先在厨房名不见经传,也就是个谁都可以指使着玩儿的三等粗使婆子,说她是早上的厨娘都是抬举了她,做菜也不咋的,人嘛,长的也不咋样,胖乎乎的一团,大厨房里谁都长得比她好看,人缘嘛,还算是可以,对谁那都是笑嘻嘻的,只是大家还是不太待见她。 向嬷嬷的二女儿桂花原先在行二爷房里伺候,一个二等丫鬟,不知怎么的,有一天行二爷的大丫鬟香丹香青异口同声的说她勾引了二爷,就被柳姨娘给罚到了洗衣房。从此以后,大厨房的人就更看起不起向嬷嬷了,她当家的只不过一个花房里种花的,自己又是在大厨房里打杂,本来有一个女儿在二爷房里做二等丫鬟,有一些体面,现在,什么体面都没了,谁还会那么傻和她套近乎。 自从府里来了一位钱姨娘,向嬷嬷便上赶着去贴人家,那副样子,热心的很,大家都笑说,向嬷嬷想出头想疯了,钱姨娘只不过一个小侯爷的六姨娘而已,跟她们大厨房一点儿不沾边儿。况且,佟嬷嬷是大厨娘,她总是说少夫人不喜钱姨娘,大家都以她马首是瞻,何嬷嬷也对钱姨娘的吩咐爱理不理的,大家伙儿就认定了向嬷嬷是做白工,跟着钱姨娘哪能有出息,不过是得两个赏钱罢了,若是去其他院子里跑腿,说不定得的赏钱会更多一些呢! 这一下,向嬷嬷得了钱姨娘的赏识,哦,不,应该恭敬的称呼一声“宁三夫人”,这一下,向嬷嬷的了宁三夫人的赏识,升为大厨房二管事,她的女儿桂花也被宁三夫人招至碧翠园做了大丫鬟,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了下人中最受热捧的人,每天都有人去送些小礼物,说上几句套近乎的话,甚至出现了好一些前来投靠的人,靠着大树好乘凉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母女团聚 面对这一巨大变化,前后反差实在太大,向嬷嬷有些受不了了,奋力冲开前来讨好恭贺她的众人,跑到碧翠园请示宁三夫人,自己该怎么办? 钱玉宁见向嬷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听她急急说完,便笑了起来,说道:“向嬷嬷现在受欢迎是好事儿啊!怎的还反而苦恼上了呢?” 向嬷嬷一脸的大汗,喘着气儿说道:“不是啊!三夫人,奴婢怕随意和她们套近乎,损伤了夫人的名声,毕竟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奴婢是您跟前的人了。” 钱玉宁笑着点头,赞道:“不错,向嬷嬷现在身在蜜糖罐里,万花丛中,没有被迷花了眼,还能想到这一点,很是识大体。这样吧,你看着前来投靠你的这些人中,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有哪些忠心的,肯做事,听吩咐的就留下,毕竟往后还是要有一些为我办事,听吩咐的人。若是有哪些不安好心的,或是想来混日子的,不过份也就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若是有个别不识抬举,听不懂人话的,你也不要和她起冲突,直管来告诉我,我自会处理妥当。向嬷嬷,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协助何嬷嬷管理好大厨房,特别是几位主子的饭食,一定要仔细,从采买到早上的掌勺厨娘,都给我从新换过新的来,务必要保证每日的饭食菜肴洁净可口。”她说着,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变得慎重起来,往前倾了倾身子,慢慢的说道:“最重要的是,饭菜里有没有毒,你可是知道的,我也是中了那起子小人的奸计的,现在我让你做了这大厨房的二管事,其他的事儿可以稍微不那么精细一些,可这一件……”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两眼盯住了向嬷嬷看。 向嬷嬷这会儿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慌乱了,心里也没了刚才浮躁的情绪,整了整脸色,郑重其事的跪在地上向钱玉宁磕了一个响头,正起身子来说道:“三夫人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奸人有可乘之机,再来毒害夫人和两位小主子。奴婢敢用自己个儿的人头担保,主子们从今以后的一应吃食,全都安全。” 钱玉宁这才和缓了脸色,说道:“起来吧,你今儿也是辛苦了,去吧。” “是,三夫人,奴婢告退!”向嬷嬷往上看了两眼,没有看到女儿,略有些失望,起身退了出去。 钱玉宁指着一旁的孙嬷嬷说道:“孙嬷嬷,去领着向嬷嬷见一见桂花,母女几个月未见,想必是想得紧了。” 孙嬷嬷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出门正看见向嬷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东张西望的找起来,孙嬷嬷一下子起了个开玩笑的心思,明知故问的说道:“向嬷嬷,找什么呢?” 向嬷嬷抬头一看,是宁三夫人身边的孙嬷嬷,面上客气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奴婢这就要走的。” 孙嬷嬷笑嘻嘻的说:“哎呀!您,这就要走啊!我还说叫桂花儿出来见见您呐!那,即然您这么忙,要不先走吧,改日再见面也是一样的。”她说完朝着院门边向向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看着向嬷嬷那一副纠结的表情时,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向嬷嬷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缩小恢复正常后,面上嘿嘿笑起来,走过来,对孙嬷嬷说道:“孙嬷嬷累了吧,这两天也够你们忙的,等一下我叫大厨房给你送一些酥肉和红豆糯米卷来,我知道孙嬷嬷最爱吃的,嘿嘿!”她说着,站在孙嬷嬷面前扭了扭手里的手绢儿,然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孙嬷嬷,也不知道我那闺女桂花在这儿都做些什么?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孙嬷嬷可千万别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总要让她学些规矩,从此以后,好好儿伺候好三夫人才是。” 看她那幅不好意思的样子,没话还要找些话来说,孙嬷嬷一下子乐得笑起来,大声笑道:“哎呦!我说向婆子,你想看你家闺女你就明说嘛,跟我这儿打什么哑谜,咱们什么跟什么啊!不过,可先说好了啊!那酥肉可得给我拿瘦肉多的来,肥的不要,不好吃,太腻,当然啦,红豆糯米卷也不能少。” 向嬷嬷一听能见到闺女,嘴巴都笑得咧到了耳根后,陪笑着说道:“那是肯定,现在我是二管事,孙嬷嬷以后想吃什么,尽管找我向婆子,除了主子们的东西,就没有不应的。” 孙嬷嬷拉着她的手说:“那走吧,我带你去看你闺女,她昨儿才来的,咱们夫人还没有安排她差事,先就跟着立春学着带二公子和三姑娘。” 到了门前,孙嬷嬷去到屋里将桂花喊了出来,指着不远处侯在桂花树下的向嬷嬷说道:“桂花,你看谁来了!你娘来看你了,三夫人吩咐你去见她。这样,你们娘两好好儿聊吧,去后面花园子里走走也好。” 桂花惊喜的看了看桂花树下的向婆子一眼,这边先规矩的向孙嬷嬷行了一礼,说道:“桂花儿多谢嬷嬷。” 孙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嗯,去吧,去吧,你娘就在那边等着你呢。”她扬了扬头,下巴指着向嬷嬷的方向。 桂花这才跑了过去,看见向婆子,桂花的眼泪就流出来了,上前去抱着就哭着喊道:“娘,娘亲,桂花可想死你了,夜夜都想,托三夫人的福,今儿总算是看到你了。” “哎呦!你这个不听话的死丫头呦!老娘从前跟你是怎么说的,不要去肖想,二爷那是你能想的人物?人家是老侯爷的儿子,主子的事儿,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该想的。”向嬷嬷搂着女儿一番哭骂后,将她推出一臂远细细的看了一回,抓起她的手来看着满手的茧子和伤口,裂开的地方看得见皮肉翻开,里面长起了红红的新肉来,她又摸了摸她的脸,怜惜的说道:“看看,才去了洗衣房两年,就被折腾成了这样,我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成了这样。”向嬷嬷老泪众横,桂花今年才十七,模样却像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皮肤粗糙起干皮,两只手因为长年累月的在水里泡着搓洗衣服,已经是变得又粗糙又大了,还好,只在洗衣房呆了两年,关节还没有变形,还可以养回来的,至于这脸上的样貌,擦点养颜霜,也该是多少能养回来一些的。向嬷嬷心里盘算着,恨透了香丹香青这两个小狐狸精,自己想勾引二爷,还偏说是桂花,她想着心里不服气,要搞个清楚明白,于是问桂花,道:“桂花儿,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二爷吗?你去勾引他了?” 桂花一听她娘亲说起这事儿,眼泪流得更凶了,就跟不要钱似的,哭得极为伤心,她难过的说:“没有,娘,我没有勾引二爷,是有一天,香丹姐姐病了,我去给二爷送茶,二爷笑着夸了我一句“好白嫩的小手。”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就赶紧走了,没有想到第二天香丹姐姐就冲进我屋里打了我,抓着我的头发,非说我勾引二爷,还叫来了柳姨娘,柳姨娘不听我说话,她们叫人立马就将我拉去了洗衣房。”桂花伤心的哭着,打了个嗝,又说道:“香丹姐姐说,我用手勾引的二爷,就要我去洗衣房把手洗烂泡粗,!看我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娘,我没有,我没有想过勾引男人。” 向嬷嬷一听,心里更恨,嘴上欣慰的说道:“我就知道我闺女怎么会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东西,咱们不理她们,看着吧,以后有她们好受的,不得好死的两个小狐狸精小娼妇,张着两张满嘴喷粪的大嘴,就知道胡乱攀咬诬陷别人,看我以后逮到机会不撕烂她们的嘴。”她边说着狠话,还是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这些话被别人听去了。 两娘母哭了半响,述了一会儿话,这才慢慢止住了眼泪,向嬷嬷爱怜的摸着桂花的一头黑发语重心长的说道:“桂花啊!以后眼光可要放长远一些,跟着三夫人好好儿伺候着,我看三夫人不一般,你老娘的这双眼睛可利得很,我原来就说过,三夫人要掌权的,可没人信。我告诉你啊!好好儿听三夫人的吩咐,好好做事,若是能就此留在公子姑娘的身边当差,那可就太好了,仔细一些,妥当一些,活儿不怕多干,多干活儿不傻,偷懒不干活儿的人才傻,主子一个二个都精明着呢,都在上面看着,谁做事谁不做事她们都知道,谁能干谁不能干,她们全清楚,你只管好好儿干,好好儿听吩咐,其他的别多想,啊!听见了没有?” 桂花点头,表示听见了,说道:“三夫人现在还没有吩咐我做事,就叫我跟着立春姐姐冬雪姐姐学着,看着二公子和三姑娘。” “对,跟着立春姑娘好好儿学,学一下人家是怎么做事的,立春姑娘稳重,回头你打听一下立春姑娘冬雪姑娘和小满姑娘三位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娘给你们带来。对了,你不是最爱吃清汤圆子吗,从前咱们吃不起,现在,你娘我在大厨房当二管事,管够,你要吃多少跟娘说,就有多少。” 桂花高兴的抱着向嬷嬷又叫又跳,嘴里不停的说道:“好,娘,我要吃,我要吃清汤圆子,娘,你当了二管事,可比过年还好,有清汤圆子吃。” 向嬷嬷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哎呀!这傻姑娘,作者写不下去了,黑蠢萌啊!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高气爽 现在,钱玉宁是每日卯时一过便去请安,辰时回碧翠园处理一些事务,无非是一些大厨房三日之内的采买,小侯爷几位姨娘额外要的吃穿,几个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精细打算,该买的买,不该买的得节约银子,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和每个月该添置的一些衣物首饰和吃食。 这些琐碎的事,说起来也简单,只是因为钱玉宁是生手,而大厨房又新换了采买的婆子和车把式,一时之间有些函接不上也是正常的。 这一日,钱玉宁刚见完大厨房的采买婆子袁嬷嬷,算账算得头昏脑胀,想说出去走走,到花园中透透气,唤了冬雪秋莲一路跟着。 转眼间到了九月,花园子里的菊花开了,各有姿态,傲然挺立,极有风骨,一朵朵亭亭玉立,一支支或含苞待放,花瓣微卷,或盛放枝头,淡然如玉。一眼望去,淡紫色,粉黄色,大黄色,粉红色,雪青色,紫红色,墨绿色,纯白色,橙红色,真是花开十色,各有千秋,傲霜挺立,千古风流。 冬雪看见一朵绿色的菊花,惊奇的叫着:“呀!三夫人您看,这儿竞有一朵绿色的菊花儿呢,奴婢还是头一次看到,可真有意思。”她立在花圃边上,伸手指着一簇红色菊花中矗立着的一朵开得十分突出的淡绿色菊花说着。 钱玉宁顺着她指的手势看去,果然看见那一朵开得十分耀人眼的菊花,那其实是一朵白绿色相间的菊花,那多菊花层层叠叠有十来层花瓣,最外边的两层层是白色,越往里开出来颜色渐变,第三四层是白绿相间的颜色,慢慢再往里则是带一些微微的黄绿色,到了中间花蕊旁边的那四层则颜色越来越绿。那中间的几层花瓣微微往里卷曲,像少女额上的刘海一般显出一丝娇俏来,远远望去,则似一块白玉中间的淡绿色点翠,那一圈绿,看着格外惹人怜爱,翠翠的颜色,似雨过天晴后那竹叶心儿上要滴落下来的翠绿水滴,滴落在花心里,荡起来一圈儿有一圈儿的涟漪。 钱玉宁看了看,笑着点头说道:“果然不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菊花儿呢!不知叫什么名字?” 冬雪看三夫人喜欢,于是笑嘻嘻的说道:“三夫人,若是你喜欢,要不奴婢去将它采摘来给您放在屋子里慢慢儿看。” 钱玉宁摇头,道:“不了,还是让它长在这院子里好看,你看,那花儿都还没有完全开放的,若是盛放时,不知会是如何的漂亮呢!”她今儿穿一身粉紫色锦缎襦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旁边的秋莲看了看三夫人的脸色,上前一步,说道:“三夫人,奴婢知道这花儿叫什么名字。” 钱玉宁转过头来看她,笑着问道:“哦!你知道?那你来说说,这花儿,叫什么名字呢?” 秋莲恭谨的说道:“禀三夫人,这花儿叫绿美人,乃是宫中花匠培植出来的,听说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安庆公主最爱菊花儿,尤其爱这绿美人,公主府里专门开辟了了一个花房来养这绿美人呢!” 钱玉宁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秋莲,你道是有学识,呆在我身边伺候大概是委屈你了。” 秋莲有些惶恐的跪下,说道:“不不,奴婢能到碧翠园伺候是奴婢的福气,原先在绿柳别院的时候奴婢就远远的看过三夫人,想去伺候,可是当时莫管事将这差事指给了秋霜秋露两位姐姐,奴婢就没了这福气。现在奴婢好不容易有了这福气来伺候三夫人,求三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她说话不急不缓,声音不高不低,如春风拂面,秋日暖阳,恰到好处,十分的有涵养和风度,钱玉宁一下子便觉得自己有些欣赏这丫头了,于是说道:“起来吧,随我再往前走走。” 三个人又悠然的往前走去,路过一片石子儿铺就的小径,小径的两旁没有载花树,载的是银杏树,此时正是银杏叶黄之时,银杏叶一片一片从树上翩飞下来,在小径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银杏树笔挺高直,九月时节,秋染叶黄,天蓝云白,暖暖中带着一丝凉意的小风迎面吹来,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突然,前面传来了一些声音,远远听去,像是有人在责骂着什么人,责骂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哭泣声。 钱玉宁停住了脚步,对冬雪说道:“冬雪,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三夫人。”冬雪领命往前面走去。 钱玉宁看着满地的银杏叶,突然说道:“秋莲,检几片干净的树叶起来,等一会儿拿回去给二公子和三姑娘玩耍。”心里想着,两个孩子都还没有见过银杏叶呢,让他们看一看。 这时,冬雪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过来,至钱玉宁面前躬身说道:“禀姨娘,前面是春娟姨娘,沈姨娘,宋姨娘和侯姨娘,奴婢远远儿的看了一眼,听了一耳朵。好像说的是侯姨娘偷吃了沈姨娘的银耳羹和红枣泥膏,今儿一同来花园里看花时沈姨娘要侯姨娘帮忙摘花儿,侯姨娘不愿意,叫了自己的丫鬟去,结果就被沈姨娘给打了两个耳光,还责骂了一番。”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若是一些口角道也罢了,怎么道动起手来了,咱们侯府可是不兴这样儿的。”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了前边,前边也是一片开满了菊花的花圃,不过这边开的都是些花朵小一些的雏菊,和刚才那一片花圃里的大菊花又有许多的不同。 走得近了,果然看见姨娘沈氏正在伸出手来推囊着正低头拭泪哭得伤心的侯氏。 “几位妹妹,这是在做什么?”钱玉宁站立住身子,轻柔又不失威严的开口说道。 春娟本来拿着一个美女扑蝶的缎面团圆绣扇挡在嘴上,遮住自己偷偷上扬的嘴唇,正在看好戏,眼角一瞟,看见钱玉宁来了,赶紧整理好面上的神色,放下扇子,带了微笑过去请安,道:“婢妾春娟,见过宁三夫人。” 一旁,宋氏见钱玉宁来了,也上来请安:“婢妾见过宁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沈氏和侯氏见到这边有动静,也各自过来请安一个说道:“婢妾沈氏,见过宁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另一个抽抽噎噎的上前来说道:“婢妾侯氏,见过三夫人。”侯巧儿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钱玉宁走过去一看,她嘴角上破了,浸了些许血丝出来,脸上几个红红的巴掌印,看起来极为醒目。” “这是怎么回事?侯姨娘这脸上是谁动的手?”钱玉宁环顾四周诸人面上一圈后,问道。 “这,”春娟姨娘巧笑倩兮上前两步说道:“禀宁三夫人,还不是几位妹妹发生了一些误会,失手所致,其实也没什么,小事一桩,大家说开了就是了不必介怀。” 钱玉宁看着侯巧儿,说道:“哦!是吗?” 侯巧儿见宁三夫人在看自己,抬起头来正好说话,不想旁边的沈露抢了先,上前一步笑着说道:“禀宁三夫人,我这是和巧儿妹妹闹着玩儿呢!没想到一下子失了手。”她说着转过身子去亲热的挽过侯巧儿的手臂,说道:“巧儿妹妹,刚才都是姐姐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 侯巧儿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宁三夫人,最终闪躲着眼睛低下了头去摇了两下头。 沈露见她摇头,笑了起来,对着钱玉宁说道:“宁三夫人,你看,巧儿妹妹和我好着呢,大家同住在一处,总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不过咱们都是不往心里去的,你说对不对呀!巧儿妹妹。” 钱玉宁见状,只好说道:“玩耍便玩耍,可不要失了分寸才好,弄伤了人,总归不好。”顿了一顿,她转过头吩咐道:“冬雪,等一会儿拿一瓶玉露膏去给侯姨娘,脸上擦一些两三日也就好起来了。” 冬雪应了,回一句:“是,三夫人。” 看了她们一眼,钱玉宁总觉得侯巧儿是在偷偷的看着她,有话想说的样子,可她不说出来,自己也无谓去得罪别人,今日本来是出来散步看花儿的,没想到遇到这一出,让人没了看花赏景的兴致,她对着四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没事便散了吧,若是有事便到碧翠园来报与我知。”她看着侯巧儿说道,侯巧儿的身子几不可闻的动了一下,四位姨娘均对着她弯腰行礼,说道:“是,你不够三夫人,婢妾们这就回去了,您慢些走。” “嗯!”钱玉宁淡淡的应了一句,带着冬雪和秋莲转身沿着开满了菊花的小径返了回去,走至刚才看见绿美人的花圃时,她特地看了一眼,发现花圃边上站了三个人,那朵绿美人不见了踪影。当中那人似乎知道是有人在看她一样,转过身来,原来是有了两个月身孕的蓉二夫人,她手上正拿着那朵半开的绿美人,双眼灼灼的看着一路走来的钱玉宁,在她左右正是两个贴身大丫鬟春芝和春秀。 钱玉宁带着冬雪秋莲和她互相看了许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个丫鬟也都识趣地低下了头,两双眼睛在空中交流,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朱蓉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绿美人揉烂,洒在脚下后故意踩了两脚,然后抬起头来,眼里带了一抹挑衅的看了她一眼,钱玉宁猛的一下子收回了目光,没有和她再对视,径直走人,这女人,已经疯了,怀着孩子还那么好斗,懒得理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去清河院 回到碧翠园,进了自个儿的屋子里,小满上前来和冬雪一起伺候钱玉宁换了衣服,秋莲很快沏来了茉莉香片,顿时,好闻的茉莉花香便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冬雪拿着宁三夫人换下来的外衣走至大衣架上挂好后,转身走过来她身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三夫人,刚才蓉二夫人的那眼神可吓死奴婢了,好可怕,奴婢偷偷瞄了一眼,就吓得低下了头去。” 钱玉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直低着头吗?又要怕又要看,怕就下次别看了吧!” 冬雪猛点着脑袋,像小鸡吃米一样,说道:“嗯,奴婢省得的,三夫人。” 钱玉宁喝了口茶,说道:“对了,我好像听说侯姨娘在梅园住着有些不太习惯,不若冬雪你明日和小满一同去看看,我今日瞧着也像是她们几个在欺负人,可她自己都不说,我也不便出面干涉。凡事总要有个度,不要过分了就好。” 冬雪和秋莲一同应了,说明日一大早就去。 看了看日头,快晌午了,钱玉宁说道:“差不多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了,冬雪,你去叫立春和桂花儿将二公子和三姑娘抱过来一起用膳。” “是,三夫人,奴婢这就去。”冬雪应着,跑得飞快的就去了。 钱玉宁转过头来看着秋莲,笑嘻嘻的说道:“秋莲,你看起来颇有些见识,可识过字?” 秋莲躬身恭谨的答道:“禀姨娘,因奴婢的爹爹从前是跟在跟在老侯爷书房里伺候过笔墨的,奴婢自小跟着爹爹学了一些字,算术也是会一些。” 钱玉宁两眼一亮,笑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难怪秋莲你为人落落大方,说话行事不同于一般的丫鬟,颇有见识。” 秋莲听三夫人夸奖,不喜不笑,更显谦卑,跪下说道:“一切皆是托三夫人的福气,若不是三夫人抬举,奴婢也只有埋没在洗衣房里了,自大三夫人点了奴婢的名字进来碧翠园伺候那天起,奴婢这个人,整条命就都是三夫人的了,一切以主子为重,主子有命,莫敢不从。” 钱玉宁听她如是说来,点点头道:“好,秋莲本是一颗夜明珠,往日里是蒙了尘,打明儿起,你就不要再做杂事了,也不用再做伺候人的事儿,你就专门替我管理大厨房的各项支出和买卖,对每日的采买和用度做账,并每日里前去查看大管事二管事和采买婆子报上来的数目是否一致。秋莲,这些,你做得来吗?” 秋莲略微思索一番,拜首叩头道:“三夫人所命,秋莲自认为可以胜任,必不会辜负三夫人所托。” 钱玉宁笑道:“好,秋莲有决断,果然是个人才,我明日领你去大厨房说明,日后你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来,现在就以一个月为期吧,若是你做得好,我便涨你的月例银子,将你提拔为一等大丫鬟。” 秋莲这才喜不自胜的露出一抹笑来,再叩首说道:“秋莲多谢三夫人赏识,从今往后,任由差遣,奴婢为三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钱玉宁点头,道:“好,秋莲你起来吧,自下去整理一下,准备明日的事,等一会儿,我会叫人给你将饭菜送到你的屋里去。这儿就不用你伺候了。” “是,三夫人。”秋莲退下了。 眼见屋子里没有人,钱玉宁走到门口,看见小满正在院子里走过去,便遣了去书房请小侯爷过来用膳。 不一会儿,凤哥儿和月姐儿来了,钱玉宁逗着两孩子说了一会儿话,去叫小侯爷的小满回来了,说,小侯爷不来了,今儿去了晨曦阁。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叫她们把饭摆到厅里去,我和二公子三小姐,即刻就过来用膳。” 小满行了一个礼,应道:“是,三夫人,奴婢即刻就去吩咐。” 用完了午膳,下午没什么事儿干,钱玉宁想起前一段时间林氏邀约她去清荷院的事儿,于是吩咐立春和桂花儿抱着二公子三姑娘回房去,哄着午睡。自己则带着冬雪和小满一起去了清荷院串门儿。 到了院门口,守院门的婆子老远就看见了,赶紧进去通报,林氏亲自迎了出来,甩着手里的玫瑰熏香手帕,笑嘻嘻的说道:“可把你盼来了,我的嫂子呦,快,里面请,兰韵兰香,上茶!就拿那峨眉雪尖吧,那是最近才拿来的,茶香扑鼻,滋味儿好得很!”她吩咐着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两个贴身大丫鬟,话却是一脸笑意对着钱玉宁说的。 钱玉宁嘴上说着:“客气了!”心里总不是滋味儿,听到那峨眉雪尖的名字就想起那害人的东西来,但面上是笑着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茶上来了,两人唠了一会儿磕,林氏又张罗着两个丫鬟上桂花糕,枣泥膏,大苹果,无花果和一盘雪梨,招呼着钱玉宁拿来用。 钱玉宁因不想喝茶水,便叫小满削了一颗雪梨来解渴,秋季天气干燥,人的皮肤往往会缺水,肺脏也会很干燥,吃梨可以消渴润肺,是再好不过了。 看钱玉宁吃了一颗黎,林氏拿起一颗无花果说道:“嫂子,来,吃一颗无花果,这果子可甜了,今儿我娘家才送来的,这种果子是家父一个朋友从徐州带过来的,我家后院花园子里种了几颗,每到秋天,这果子便熟了,吃了对人很有好处,可以健胃消食,惠养五脏。” 钱玉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名字,不由得问道:“无花果!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难道真是不开花便结出来的果子吗?” 林氏笑道:“可不是吗!我原先也不信的,这世上的万物皆是先开花后结果,可这无花果树偏偏怪就怪在这里,它真的是不开花便结出了果子,就在树枝上,你说怪不怪,且它的果子结出来又大又圆,吃起来香甜可口,又有养人的好处,可见这是个好东西。我每年在家是最爱吃的,今年无花果成熟时我第一次没在家,家父家母怕我到了侯府吃不着,便派人给我送一篮子来。”她替钱玉宁把那颗无花果剥了皮,递到她跟前说道:“嫂子,来,尝一个,好吃得很,包你吃了还想吃呢!若是嫂子喜欢,只管吃,明儿我再叫人给你送一些到碧翠园去,多吃些对身子也好。” 钱玉宁见她盛情,于是接过来慢慢几口吃了下去,只觉得入口软糯,清香甘甜,好吃却不腻味,滋味清雅又不浓郁,不由赞道:“果然好吃,二夫人没有说错。”她笑着对林氏说道。 林氏挥了挥她手上那一张帕子,脸上带着一抹不屑说道:“嫂子快别叫我二夫人了,听着让人腻味,还以为是晨曦阁那位呢,还是称呼我婉珍吧,在家父母哥哥们都是如此称呼我的。” 钱玉宁点头笑道:“好,就叫婉珍。婉珍,你最近都喝这峨眉雪尖吗?”她指着几上杯子里的茶问道。 林氏点了点头,道:“是,这茶乃是上品,喝了这茶以后,原先那些简直是不能入口了,所以说,这人的嘴就是刁啊!只要尝了鲜,知道了味道,从前的日子竟觉着是白活了。”她说着,有些好笑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了帕子捂在嘴上,掩饰了一下。 钱玉宁说道:“婉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进门儿也有四个月了吧!还没有动静吗?”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林婉珍被她这么一看,脸上一下子羞红起来,毕竟是新妇,羞羞答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嗲怪道:“嫂子,哪儿能这么快呀!我这不是才进门儿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她不好意思的扯住手上的帕子遮在面前,别过了脸去。 钱玉宁好笑的叹了口气,说道:“婉珍,我是说真的,你真该找一个大夫来瞧瞧。” 见钱玉宁这么执着于这个话题,林氏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嘴里急道:“嫂子哪儿来的操心,有了大厨房掌管还嫌不够,老是盯着弟妹的肚子做什么!好没意思呀!” 见她似有些不悦,钱玉宁说道:“婉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那日请了大夫你不知道吗?” 林氏看着她,奇怪的说道:“知道啊!都说你是病了请的大夫。”心想,你请个大夫又不关我的事儿,我干嘛一定要知道呢?真是好生奇怪呢! 钱玉宁说道:“胡说,我不是病了,这是谁在乱嚼舌头根子。” 林氏好奇起来,放下手中的帕子,凑过来问道:“那你没有生病,好端端的请什么大夫呀?” 钱玉宁叫了冬雪和小满出去,林氏见状,也跟着叫了屋子里的丫鬟们出去侯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妯娌叙话(下) 眼见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钱玉宁开口说道:“婉珍,我也不满你,其实,我是中了毒。”她指了指手边几上的茶水说道:“请了大夫来一查,原来毒就在这茶叶里,可吓死我了。所以你看,我现在是一滴峨眉雪尖也不喝了。” 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白了起来,沉声问道:“嫂子说的可是真的?” 钱玉宁压低声音说道:“我哪儿能骗你,婉珍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我那茶里发现的是一种有碍子嗣的毒粉,不知道你这儿的有没有。若是没有就是我白担心了,若是有呢?难道不告诉你,任你一直怀不上孩子?” 林氏有些感激的看了看她,说道:“多谢嫂嫂告知,我这就叫人请大夫来。”她站起身,作势要唤守在门外的丫鬟们进来。 钱玉宁拉住她说道:“记得要说是自己身子不舒服才喊的大夫。” “嗯!”林氏对她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喊道:“兰香,兰香,去,给我请一个大夫来,就说我头疼得厉害,叫他快一点儿。” 兰香在屋子外面应了一声,随之,门吱呀一声开了,兰韵第一个进来,看着林氏,施了一礼,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说道:“主子,您没事儿吧?怎么好端端的道头疼起来了?可是昨儿没睡好的缘故?要不要婢子给您绞热毛巾来敷一敷。” 林氏见她啰嗦,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进来的,没眼力劲儿的东西,出去,将门关好,我这儿正在和宁三夫人说着话儿呢,扰了我的思路,现在一脑子都变成了浆糊。快出去,在门口守着,大夫来了再叫我。” 兰韵见她发了火,诚惶诚恐的跪下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是,婢子遵命。”然后起身退了出去。仍是守着门口。 见兰韵退了出去,门又重新合上了,林氏转过头来看着钱玉宁说道:“那嫂嫂现在身子如何了?”她上下打量着她,似想看出她哪里不好来,看了半天,面前的人还是像原来一样,肤若凝脂,眉似黛柳,体态合度,神态安详,实在看不出是一个身子有恙之人,面色红润,更不像是中了毒。 钱玉宁见她的样子,好笑道:“查出来了自然是要吃药的,现在每日里服用一粒鸽子蛋大小的丸药下去,那药苦得很,不过岳大夫新进来给我把了脉,说已经好多了,不过毒素还是没有彻底清除,还得再服一个多月的药丸才行。” 林氏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早就听说慈仁堂的岳大夫是京城第一女大夫,果然名不虚传啊!哎呀,早知道就吩咐她们去叫了岳大夫来,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叫的是哪家的大夫。”她有些懊恼的说道。 钱玉宁将手轻轻按在她的手上,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大夫还不都是一样的,咱们府里请来的自然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圣手,婉珍勿需担心,都是医术高明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夫还没有来,林氏开始急了起来,对着窗外看了又看,时不时的和钱玉宁说着话儿就走神了,眼睛总看向门口,隔一会儿又问了两声门外:“兰韵,兰香回来没有?大夫来没有?” 兰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没有。林氏就急得站起来,踱着小碎步走来走去,嘴里小声的嘀咕道:“怎么还没有来,这么慢。” 钱玉宁看她着急,劝道:“来,过来坐下,莫要转来转去了,转得我头晕,坐下我给你剥一颗无花果吃了,定一定神,大夫说话间就到了,很快的。” 林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走过来坐下了,过一会儿又开始往外张望起来,钱玉宁拿起一颗红褐色的大无花果开始慢慢的剥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剥了出来,光溜圆滑的一颗,一股清香散发出来,她捉住果子的果柄递到林氏跟前去,说道:“来,婉珍,吃一个,莫要急,很快就来了。” 林氏道了声谢,接过来慢慢儿吃了,又坐了一会儿,兰韵在外面敲门恭敬的说道:“二夫人,大夫来了。” 林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快将大夫请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兰韵兰香簇拥着一个着黄衫裙的夫人进来,她手上还提了一个药箱,不是岳珍娘又是谁! 岳珍娘进来,见钱玉宁也在,上前去见礼:“小人见过宁三夫人。”又向一旁的林氏行礼,道:“小人见过二夫人。” 钱玉宁和林氏都客气的让她起身:“岳大夫,勿需多礼,请起吧!” 岳珍娘起身来,熟门熟路的开始给林氏诊起脉来。 一会儿她果然皱起眉头道:“二夫人,你……”她转头去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钱玉宁。 林氏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得急起来,说道:“岳大夫,有话不妨直说,嫂嫂不是旁的人,你无需隐瞒,尽管说来便是。” 岳珍娘得了她的首肯,点点头,这才说道:“二夫人,你这脉象确是有异,不若告知一下小人最近你的吃食,我帮你检查一番,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钱玉宁在一旁指着那茶杯里的峨眉雪尖说道:“岳大夫看一看这茶叶可有问题,我怎么觉着和我原来喝的一样呢?” 岳珍娘从箱子里拿出针包来打开,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试那茶水,果然,银针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浸染成了灰黑色。 钱玉宁和钱玉宁显得很镇定,道是林氏在一旁尖叫出声起来:“哎呀!这是哪个黑了心肠的,竟要害我?” 钱玉宁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婉珍妹妹,不如你再让岳大夫查查平日里的吃食和戴在身上的物事吧,也好得一个心安。” 林氏这才像刚从梦中醒来一样,说着:“对对对,嫂嫂说的极是。兰韵兰香,快进来。”她一面反应过来说着,一面指挥着听了召唤进来的兰韵和兰香两个大丫鬟在屋子里拿出许多物事来,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通通拿出来让岳珍娘检查了个遍。 将近弄了一个时辰下来,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这茶叶的问题,林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整个人现在已是面色苍白,双眼凝重起来。 钱玉宁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岳珍娘说道:“岳大夫,上次你帮我检查出一种茶叶里的丹砂之毒,就像这样,银针变成了黑色,那请问现在林二夫人中的毒是否也是和我一样呢?” 岳珍娘细细研看了一番,方才说道:“回宁三夫人,确实是一样的,林二夫人所中之毒正是丹砂之毒,也是于女子身上有碍子嗣之物。” 林氏听了这话,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圆睁,面上怒色渐起,说道:“不行,我要去禀了侯爷夫人,是谁如此恶毒,竟要毒害于我。” 钱玉宁说道:“也是,这下毒之人我也想查个清楚明白,只是,我上次已是去过了,这次不宜再去,不如婉珍妹妹你自己去吧。” 林氏见钱玉宁不去,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也好,待我夫君回来,咱们夫妻一同前去。” 钱玉宁点点头。 林氏这时一看见桌上那茶叶心里就慎得慌,一挥手,将那杯茶水打翻在地,两个丫鬟惊呼一声,上来扶住她,连忙给她检查手上有没有受伤,见她衣袖湿了,说道:“主子,你衣袖湿了,要不奴婢给您换一件儿吧!” 林氏紧紧抿着嘴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看,岳珍娘见状要告辞,说道:“如此,林二夫人就先歇着吧,小人回去为您配好了药再送来,就先告辞了。”她行了一礼,又转过身来要向钱玉宁行礼告辞,钱玉宁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托起来,道:“岳大夫要走,我送送你吧。”说完,转过身子去对着林氏说道:“那婉珍,我也走了,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林氏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来,说道:“如此,就有劳嫂嫂了,帮我送一送岳大夫,今日之事,妹妹改日再来谢你。” 钱玉宁笑一笑:“一家人何须客气,你歇着,我走了。”转过头去对岳珍娘说道:“岳大夫,这边儿请!” 出了门外,冬雪和小满迎了上来搀扶,钱玉宁叫小满帮岳大夫提着药箱,几人慢慢一路走着,钱玉宁问道:“岳大夫,我吃了这些日子的药,也不知好了没有,明日你早上来时,也帮我再看一看可好。” 岳珍娘对她笑着说道:“宁三夫人客气了,我看三夫人气色好了许多,应该不久之后便可完全清除出体内淤积的毒素,再调理个三五月下来,就可以再次受孕了。” 钱玉宁点头,道:“托岳大夫吉言,如此便多谢了。” 一路闲聊了几句,走到了一个分叉路口,钱玉宁约岳珍娘去自己的碧翠园小坐,岳珍娘推说要回去给林二夫人配药,钱玉宁于是吩咐小满一路将她送了出去,而自己则和冬雪一起慢慢走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秋莲算帐 第二日,钱玉宁正在厅中听着大厨房的大管事何嬷嬷,二管事向嬷嬷和两个采买婆子马婆子和王婆子报账,秋莲正在一边记着数,问一些问题。 钱玉宁突然发现秋莲确实有管理记账的天份,能问出自己从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儿,比如说今年的雨水比去年要足一些,菜价应该要降才是,猪肉买贵了,要多看几家再行采买。两个采买婆子被她问得脸上一阵青白一阵红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大概是她们自个儿的帐算错了,求宁三夫人宽容一日,待她们今日回去细细算好,明日再报上来。 钱玉宁心中知道大概这两个采买是有一些猫腻,但现在又是用人之际,不便挑明了说,敲打一番,看看她们能不能改一改,若是不能再换过也不迟。打发走两个婆子过后,钱玉宁训了向嬷嬷一番。 向嬷嬷有些委屈,这马婆子和王婆子平日里和她关系还不错,加之自己升任了大厨房的二管事之后,两个人就将她团团围起来好好儿奉承了一番。宁三夫人人叫她做了大厨房的二管事以后,便说要换采买,叫她看着办,何嬷嬷在这次的事情中有些牵扯,这人选自然不该她说了算。向嬷嬷就想着,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就选了马婆子和王婆子两个,没想到这两人这回在宁三夫人的面前给她弄了个没脸,向嬷嬷气得直想骂人,恨不得马上回去大厨房抽她们两个,又只得忍着听了一回训。 眼见向嬷嬷是怕了,钱玉宁自己也说得嘴里的口水都干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冷冷的说道:“向嬷嬷,你现在做了大厨房的二管事,该向何嬷嬷多学着点儿饿,不要还是莽莽撞撞的,这采买上若是一个不小心,每日里每样东西多算出了一两银子,一天这侯府里两百两就白花花的流出去了。侯爷夫人信任我,叫我管着大厨房,我可不能辜负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也别跪在这儿了,赶紧去看看,还有那些没有算清楚的帐,叫她们给我算好了。对了,秋莲是我身边儿的大丫鬟,打从今儿起,向嬷嬷你就带着她吧,让她给你打个下手也好,多一个人出出主意记一下账也是好的,免得糊里糊涂的,被下面一些存心不良的奴才们给蒙骗了。” 向嬷嬷赶紧磕头称是,秋莲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声音清脆,带笑说道:“嬷嬷快起来吧!秋莲往后还要靠你多照顾了。”说着,秋莲盈盈下拜,向向嬷嬷行了一礼。 向嬷嬷看了宁三夫人一眼,尴尬的摆手扯出一抹笑来对秋莲说道:“哪里,秋莲姑娘可折煞老奴了,你是宁三夫人跟前得力的人儿,往后还要你多提点。” 何嬷嬷在一旁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一言不发,只是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来。 钱玉宁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说道:“那咱们走吧,秋莲,我带你去大厨房看看。” 秋莲向嬷嬷何嬷嬷几个躬身应是,钱玉宁走在前面,秋莲和小满上前来扶着,刚出了门,就看见桂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禀报道:“三夫人,不好了,桃园里面冬雪快和她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钱玉宁一皱眉,问道:“冬雪呢?” 桂花跳着脚说道:“冬雪和沈姨娘的丫鬟丽芙打起来了,三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钱玉宁有些生气了:“这沈氏好大的胆子,竟然,哼!秋莲,你先随何嬷嬷向嬷嬷去大厨房吧,我去桃园看看。” 秋莲有些担心的问道:“三夫人,要不奴婢还是陪你去吧!” 钱玉宁一拧眉,道:“不用了,你们自去吧!”她接着吩咐小满,道:“小满,去,花房叫几个粗壮的婆子来,叫她们快点儿,我先过去。” 小满点点头,应道:“是,三夫人,奴婢这就去。”又对站在一旁的桂花儿说道:“桂花姐姐,你来伺候夫人吧,我去叫人去。” “哦,哦!好。”桂花赶紧上前来扶住了钱玉宁,主仆两人急急往桃园去了。 小满也一转身跑去了花房,向嬷嬷和秋莲还站在那儿看着三夫人远去的背影,何嬷嬷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们两一眼,说道:“向大妹子,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咱两还是赶快带秋莲姑娘过去才是正理,办好宁三夫人交代的差事,否则,你我又要吃一顿排头了。” 向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忙对一旁的秋莲说道:“哦哦,那好,秋莲姑娘,那咱们走吧,今儿得把采买上的帐对好,需要一些功夫呢!这回得劳烦你了,你看,我们又不识数,还得你来。”向嬷嬷对秋莲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来。 何嬷嬷看见了,在一旁撇嘴,真是个又笨又蠢的贱皮子。 秋莲道是十分的客气,上去主动扶着向嬷嬷的手,说道:“向嬷嬷可别这样说,折煞我小丫鬟了,您是长辈,我和桂花是一年的,是您的晚辈,往后啊有什么用得着我秋莲的地方,您老尽管吩咐便是。大家都是为三夫人办事,总要办妥了才是,仔细一些总是没错的,这大厨房的采买,损失了银子是小事,若是让主子没了面子,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是。” 向嬷嬷咧开嘴来笑着说道:“对对,秋莲姑娘有学识就是不同,原先你在咱们大厨房灶下烧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像是一个烧火丫头,就应当是个一等大丫鬟才是,呵呵,我老婆子没看走眼,你看,这回三夫人不就赏识你了不是。” 秋莲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扶着向嬷嬷往前走去,何嬷嬷跟在后面,心里十分不爽快,暗骂了向嬷嬷一声:“马屁精,连个小丫鬟也能粘糊上,真丢份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桃园争执 话说这头,钱玉宁刚和桂花一踏进桃园,一个银色面盆便朝她飞过来,吓得她扶着桂花的手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坐到了地上去,还好桂花手劲儿大,稳稳扶住了,那银盆便“啪嗒”一声脆响,堪堪就摔在了她的脚下。 院子里,闹成了一团,冬雪正被两个小丫鬟左右扯住一阵撕扯打骂,桂花一看,不干了,冲上前去两把就抓开了那两个正打得起劲儿的小丫鬟,护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冬雪,嘴里大声嚷嚷道:“喂,你们怎么两个打一个,真不要脸,我刚才走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啊,不准打人,丽芙,你明明听见的,丽蓉,你也太不讲理了,谁叫你们打冬雪的,真是过份。” -[]那叫丽芙的小丫鬟撇了撇嘴,说道:“桂花儿,看你那熊样儿,土里土气的,这次可是你们先欺负上门的,还有,你问问冬雪那贱蹄子,刚才是不是她先动的手。”这小丫鬟口齿伶俐,长得又是明眸皓齿,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双手叉腰看着桂花和冬雪两人。 -[]“你,”桂花气结,指着她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气呼呼的说道:“我要请三夫人给我做主。” -[]那叫丽芙的小丫鬟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钱玉宁道:“三夫人,桂花儿,我看你是昏了头吧,咱们小侯爷的后院儿里,能做主的可是蓉二夫人啊!你可不要随便乱讲话,小心祸从口出啊!”她带着恶作剧的恐吓表情恶狠狠的挑衅的看着桂花说道,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站在门口纹丝未动的三夫人。 -[]冬雪捂着被打中的头部,蹲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三夫人,赶紧起身向她走过去,走到跟前,一下子跪在地上,羞愧的说:“三夫人,奴婢没用。”说着,眼泪就出来了。钱玉宁见状,伸手去将她扶起来,用手里的手绢儿去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没事儿,别哭了啊!我在呢!” -[]这时,身后有了动静,一行五个人来了,原来是小满和四个穿粗布衫的婆子,个个牛高马大,皮肤黝黑,身强体健的样子,几个人像一阵风一样刮了进来。 -[]小满引着几个婆子过来向钱宇宁请了安,就带着她们几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桂花被丽芙杵了一鼻子灰,不服气,说道:“你胡说八道,侯爷夫人可是说了的,小侯爷后院里的姨娘都是让三夫人来管,包括大厨房也是。” -[]丽芙冷笑一声:“大厨房就是,但小侯爷的后院儿里可不是归三夫人管,桂花,我看你是越来越傻了吧!在洗衣房呆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越变越丑不说,还变傻了。” -[]桂花听了一下子恼怒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一样,憋红了一张圆脸,说道:“你说什么?谁丑了?” -[]丽芙见宁三夫人走过来了,撇撇嘴,没说话,桂花还要再说,钱宇宁轻喝道:“桂花,还不快退下,看你,不会说话,觜又笨,得罪了蓉二夫人的丫鬟,小心会被打板子的。” -[]桂花低下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不甘心的盯了丽芙一眼,灰溜溜的退到了钱玉宁身后。 -[]钱玉宁走上前去,问道:“你是蓉二夫人跟前的丫鬟?几等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钱玉宁边说着,边拿眼去看站在一旁的沈姨娘,见到她一脸不自在的神色。 -[]丽芙脸上扬起一抹笑来,向钱玉宁行了一礼,站起来答道:“禀宁三夫人,奴婢是沈姨娘跟前的大丫鬟,名叫丽芙。” -[]钱玉宁看准她的脸,快速的伸出右手去,“啪啪”狠狠给了丽芙两个耳光,然后甩了甩有些火辣辣的手说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奴才就是奴才,刚才请安,我叫你起来了吗?主子没有发话,做奴才的就得一直蹲着,你道好,自个儿就起来了,好一个刁奴,竞然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丽芙一下子被吓住了,双手拂住被打得红红的脸退了两步,钱玉宁再往前走两步,说道:“跪下。” -[]丽芙又退后两步,钱玉宁再逼近两步,手上捉着帕子作势要去捉她的肩膀,丽芙心下害怕,本能的出手去挡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一下子力气有些大,没注意就把钱玉宁推到了地下。 -[]“啊!三夫人,三夫人您怎么了?受伤没有?”桂花第一个惊咋咋的冲上来,一下子将钱玉宁从地上扶起来,左右看了看,待看见她的左手手臂上擦破了一块皮时,又咋呼呼的惊叫起来:“啊!三夫人,你都受伤了啊!快,咱们先回去上药吧!”说着扶起钱玉宁就要走。 -[]钱玉宁站起来,推开她,自己站好,然后指着眼前的丽芙,对桂花说道:“桂花,去,给我掌嘴。” -[]桂花不敢上前去,支支吾吾的说道:“三夫人,你的伤。” -[]钱玉宁转身对门口的几个婆子说道:“你们,过来两个人,将她捉住,四个婆子面面相视,前面的两个站了出来,说了一:“是。”手脚麻利的上前去就将丽芙捉住了,丽芙想要挣扎,可怎么也挣不开。 -[]钱玉宁对着冬雪说道:“冬雪,你过来,给我狠狠的掌嘴。” -[]冬雪应了,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一块淤青,疼的长“嗤”了一声,慢慢走过来,站在丽芙面前,迟疑的伸出右手来打了一下,丽芙的头一下子偏了过去,等她回正,冬雪又再打了一下,她又偏了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双眼愤怒的盯着她,冬雪这一下就像吃了什么药一样,双手左右开弓起来,众人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耳光打在脸上清脆的连环响声过后,丽芙哭了起来,嘴角也破了,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钱玉宁走过去,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丽芙害怕的看了钱玉宁一眼,小声说道:“禀宁三夫人,奴婢名叫丽芙。” -[]钱玉宁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今儿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吧。” 丽芙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一旁的冬雪恨恨的说道:“三夫人,我和桂花姐进来时,看见这个死丫头和丽蓉一起正在撕打侯姨娘的丫鬟双甜,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侯姨娘昨儿受了些伤,三夫人特地吩咐了大厨房给侯姨娘做了一碗红枣燕窝补补身子,没想到双甜才去大厨房端回来,丽芙就上来说她们姨娘病了,身子不舒服,想吃这燕窝,就要拿走,双甜说不行,侯姨娘也受了伤,需要补补,而且这也是三夫人赏赐给侯姨娘的,你不能拿走,丽芙非要拿走,双甜不让,就吵了起来,丽芙一下子将燕窝打翻在地,双甜扭住她叫她赔来,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我和桂花姐来时就过来劝架,没想到丽芙这小蹄子,连我也敢打,她还说,是蓉二夫人派她来伺候沈姨娘的,看谁敢动她。”冬雪说完,得意的看着丽芙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钱玉宁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丽芙说道:“丽芙,你好大的胆子,姨娘的东西你也敢抢去,真是反了天了,刚才还敢推我。冬雪,将这贱婢带去洗衣房,交给管事嬷嬷,就说是我罚过去的丫鬟。” -[]“是,三夫人。”冬雪躬身答道,直起身子来,就招呼着两个婆子要带丽芙走,丽芙听说要拉自己去洗衣服,顿时挣扎着叫起来,扭过头去看着一边的沈姨娘大声喊叫道:“姨娘,姨娘,救我,救我,快救我啊!” -[]沈姨娘一抬眼睛,正好看见钱宇宁瞪视着她的双眼,里面如寒冰一片,她害怕的垂下双眼,别过了脸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奴才欺主 -[]很快,丽芙的喊叫声渐渐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丽蓉抖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往沈姨娘的身后藏去。 -[]不料,还是被钱玉宁指着她的头说道:“你,过来。” -[]丽蓉乖乖的走上前去,向钱玉宁行了一礼,说道:“奴婢丽蓉,见过宁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钱玉宁说道:“丽蓉,我来问你,你们为何要强抢侯姨娘的东西。” -[]丽蓉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两只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着,心想,这位宁三夫人可不像蓉二夫人说的好对付呀!看丽芙就遭了殃。 -[]钱玉宁指着站在一旁望着她的双甜说道:“你来说,你是侯姨娘的贴身大丫鬟,你来说说,为什么丽芙和丽蓉要抢你们姨娘的燕窝。” -[]双甜见宁三夫人问自己,于是气呼呼的说道:“禀宁三夫人,丽芙丽蓉她们不是今天才这样的,只要她们喜欢,每日都要来抢,咱们姨娘的东西,若是叫沈姨娘看见了,她只要喜欢,那东西第二日就不是咱们姨娘的了。” -[]钱玉宁皱眉:“世上竟有这种事儿?沈姨娘,你是这样吩咐下人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能抢过来成为你的不成?” -[]沈露在一旁恨恨的狠盯了双甜一眼,对着钱玉宁不好意思的笑道:“哪有!宁三夫人别听这丫头胡说,没有的事儿,明明是巧儿妹妹不喜欢,说送与了我的。” -[]钱玉宁“哦”了一声,走到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侯巧儿面前,问道:“侯姨娘,方才沈姨娘说的可是真的?她拿走的东西,包括这碗燕窝,都是你送予她的?” -[]侯巧儿看起来还不算笨,知道这次不乘此机会说出来,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了,于是一下子跪在地上,捂着脸哭诉道:“禀宁三夫人,不是婢妾送她的,是她叫丽芙丽蓉两个丫鬟来拿走的,她们两个不仅蛮横的拿走我的东西,还说,还说是蓉二夫人吩咐的,拿给沈姨娘,说婢妾进府来这么久了还没有承过宠,往后也就这样了,这些东西不用也罢。” -[]钱玉宁问道:“什么东西?” -[]侯巧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两边脸颊上滚落下来,伤心委屈的说:“府中每月发下来的衣服首饰,精巧玩意儿,就算是大厨房每日里端来的吃食也是沈姨娘和宋姨娘用过了,才准许我去吃的。她们说我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从前吃都吃不饱,现在每日里有这么好的日子足够了,不该再妄想金尊玉贵的生活。她们说,我就配吃这些残羹剩饭了。金银首饰和美衫华服就算拿给我也穿戴不出来,小侯爷也不会来看我的,还是拿给她们帮我穿了,小侯爷看见也会开心的。”侯巧儿说着,跪在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完全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她拿着手绢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向钱玉宁磕了一个头,说道:“婢妾自从进了这梅园,只过了一个月好日子,往后的日子都是这样儿过来的,这梅园里,除了双甜双梅两个丫鬟,其他人都不把婢妾当人看啊!谁都可以欺负的,婢妾受不住了,求宁三夫人给婢妾做主。” -[]钱玉宁气得双眼喷火,乡下来的!不就是含沙射影说的她吗?这两个贱人好大的胆子,难怪最近一些时日不见来碧翠园奉承自己了,原来得了朱蓉这个容二夫人的好处,看来朱蓉是要和自己分庭抗争,拿她们当马前卒来对付自己了。 -[]钱玉宁看着哭得伤心的侯巧儿,仿佛看见才到京城的自己,真没用,不过,看她哭得可怜,又有一丝同情,看现在的形式,自己也得有帮手才是,算了,侯巧儿就侯巧儿吧,总比自己这边一个人都没有的好。钱玉宁决定帮侯巧儿出头,培养一下她,说不定以后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看了看沈宋两位姨娘一副闪闪躲躲的样子,钱玉宁心想,还得给一些教训才是,丽芙丽蓉这两个贱婢看来是留不得了,好,就将她们一起送去洗衣房吧,自己另外再给沈姨娘重新安排两个丫鬟。 -[]打定主意,钱玉宁对剩下的两个花房婆子说道:“你们两个,将丽蓉这贱婢一起送去花房,和丽芙作伴儿,这两个奴才竟敢以下犯上,自作主张拿了侯姨娘房里的东西,我饶她们不得。” -[]两个婆子上前来拉丽蓉,丽蓉早有防备,一个劲儿的往沈姨娘身后躲去,两个婆子本是粗人,上前去一不小心没有捉住丽蓉,道把沈姨娘给抓伤了,沈姨娘“哎呦”一声,顺势躺到了地上,一个劲儿的叫唤起来,两个婆子傻了眼,诚惶诚恐的转过身来看钱玉宁。 -[]钱玉宁吩咐小满道:“小满,你去,将沈姨娘好生扶起来,你们两个,还不快将丽蓉这贱人捉住,带去洗衣房。” -[]两个婆子刚才在宁三夫人跟前落了面子,一下子觉得面上无光起来,这次一听见吩咐,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向丽蓉扑过去,吓得她围着院子乱跑起来,边跑边求饶,道:“宁三夫人,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的,奴婢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呀!” -[]旁边的一院子下人看见了,也有些害怕,心里有一丝庆幸,还好,捉的不是自己,所以说,平日里不要做坏事,还好自己平日里没怎么欺负侯姨娘主仆,否则自己也要遭殃了。相比起去洗衣房干活,她们当然更愿意呆在院子里伺候,当主子身边的高等奴才,吃的穿的也好,工钱也高,若是主子脾气好那就再好不过的,简直过的比一般地主家的小姐还好,若是主子脾气不好,要打要骂,也就是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也比去洗衣房受罪强啊!去了哪里,又累又脏又吃不饱不说,两三个月下来,整个人皮肤变黑变干,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也得在水里泡烂了,人一下子看起来像老了十岁。她们看着宁三夫人身边跟着的桂花,满眼都是同情,看,她就是洗衣房出来的,说是才17岁,其实看起来像25岁啊!好恐怖,她还没有许人的,看来是不大好嫁出去了。 -[]说话间,丽蓉终于被捉住了,两个婆子扭着她到钱玉宁面前让她过目发落,两个婆子满面笑容的憨憨说道:“三夫人,奴婢们捉住了。” -[]钱玉宁看了因为躲藏逃跑而折腾散了一头长发,惊吓得脸色苍白的丽蓉一眼,说道:“好,两位嬷嬷做得好,本夫人有赏,将她带去洗衣房吧,等一下将另外两个嬷嬷一起叫过来领赏钱。” -[]两个婆子一听说有赏钱,两眼放光,点头哈腰的架着不停挣扎叫喊的丽蓉往门口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一个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原来是小腹微凸的朱蓉闻讯匆匆赶来了,她的胸脯上下频繁的起伏着,看起来走得很急的样子。 -[]被两个婆子制住的丽蓉一看见她来了,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朝朱蓉大喊着:“容二夫人,救救奴婢,宁三夫人无故要将奴婢送至洗衣房去,奴婢不想去啊!容二夫人,求求您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她喊着叫着,拼命挣扎着。 -[]朱蓉在春秀春芝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过去,对着压制住丽蓉的两个婆子大喝一声道:“大胆,见到本夫人来了,还不快放人,小心本夫人去秉了小侯爷,将你等乱棍打死。” -[]两个婆子被她这么一说,显然受到了惊吓,银钱固然重要,可自己个儿的小命更重要啊!她们犹豫了一下就要放手。 -[]这时,钱玉宁在一旁看见,也同样喝道:“两位嬷嬷,将丽蓉带过来,本夫人亲自押送,我看谁敢造次。” -[]两个婆子囧在哪里,一下子没了动作,钱玉宁快步走过去,说道:“两位嬷嬷制住这贱婢跟着本夫人走,本夫人亲自送她去洗衣房,本夫人看谁敢阻拦。” -[]她说着就要往前走去,哪知道两个婆子刚才被朱蓉一吓,本来就有些动摇,手上虽说没有放开,但挟制已经是没怎么用力了,丽蓉很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一向是一个聪明人。 -[]乘着这个机会,她一下子身上发力,两手一使劲儿,一下子就甩开了两个婆子,要向朱蓉跑过去,想请求她的庇护,躲在她的身后,钱玉宁眼疾手快的要去拦住她,却不想一下子被她甩开,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丽蓉看见宁三夫人被自己甩开摔在了地上,有些害怕,一闪神,忘了自己的身子还是跑着的。而朱蓉,就在她的前面,终于,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撞在了朱蓉的身上,朱蓉惨叫一声,翻倒在地上,春秀春芝也一并被带着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动了胎气 这一下,桃园里算是炸开了锅了,小满桂花惊咋咋的跑过来将钱玉宁扶起来,焦急的问道:“三夫人,没事儿吧?”一边帮她检查一番有没有受伤,帮她拍着衣裙上沾着的尘土。 这时,朱蓉的大丫鬟春芝尖声叫了起来:“啊!二夫人,你流血了,快来人啊,赶紧去请大夫,二夫人流血了啊!” 钱玉宁见状,赶紧叫小满去请大夫,再遣了桂花去请小侯爷,而自己则叫侯巧儿和她的两个丫鬟双甜双梅四个人一起帮着春芝春秀将朱蓉抬进了侯巧儿的房里。 很快,大夫就来了,先施针为朱蓉止住了流血,然后看诊把脉起来,又快速的写了一个药方子递给钱玉宁,钱玉宁拿着药方子递给春秀叫她去府里库房抓来熬了, 这时,小侯爷也来了,急匆匆的,进了屋就关切地问床上的朱蓉,道:“蓉儿,你怎么了?”朱蓉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柔弱的唤了一声:“小侯爷。”就又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屋中各人也都纷纷向小侯爷请了安。 小侯爷又去问站在一旁的大夫:“大夫,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那大夫也是侯府里常请的大夫,性梅,梅大夫对着小侯爷躬身道:“没事儿,没事儿了,还好这丫头跑得快,老朽也来得快,就是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出了点儿血,不碍事的。只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保证生一个健康白胖的孩子出来,现在也是三个月了,再躺两个月,到时候满了五个月,胎也就很稳了,不会有事儿的,小侯爷尽管放心吧!” 听大夫这样一说,小侯爷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钱玉宁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小满站在一旁对大夫说道:“大夫,劳您也给咱们三夫人看看吧,她方才被丽蓉那贱婢一推,也受了伤呢!” 大夫一听说,也过来给钱玉宁看了看,说道:“没事儿,,就是一些擦伤而已,老朽给你一瓶药膏,回去早晚抹上,几日便好。”大夫摸了摸自己的一把白胡子,和蔼可亲的说道,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印兰花草小瓷瓶出来递给钱玉宁。 钱玉宁伸手拿过来交给小满收下了,对着大夫拂了一礼,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夫。” 老大夫爽朗的笑了笑,摆手道:“不用不用,那夫人,小侯爷,老朽这就告退了,明日再来看过。” 小侯爷点点头,对着钱玉宁说道:“送送大夫。” 钱玉宁点点头,招手叫来一旁的小满说道:“小满过来,去账上支五十两诊金,好生将大夫送出大门儿去。” 见大夫走了,小侯爷转过身来看着钱玉宁有些烦躁的问道:“玉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蓉儿是怎么摔的,你又是如何受伤的?你这个宁三夫人是怎么当的?怎么搞得一团糟啊?” 钱玉宁刚才听见小侯爷唤朱蓉蓉儿时,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儿了,这会儿,又见他着急朱蓉腹中的胎儿和伤势而责怪自己,心里更是难过。不过,她忍了忍,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现在不比从前了,小侯爷从前不那么喜欢朱蓉,自己自然可以以柔弱来博得他的怜爱,现在,恐怕不行了,再有,自己从前只是一个姨娘,自然事事都可以不经心,现在成了管事的宁三夫人,自然不能再做这幅小气的女儿姿态,叫小侯爷看见了以为自己无能又没法子为他分忧,那就不妙了。 想了这许多,钱玉宁冷静下来,恭谨的对小侯爷行了一礼,说道:“小侯爷,妾身方才听说侯姨娘受了欺负,特地来梅园看看,不想见到沈姨娘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丽芙丽蓉正在抢夺侯姨娘的东西,还巧舌谎称这些东西都是侯姨娘不想要的。妾身一时觉得奇怪,这金银首饰,美衫华服,精巧吃食,竟然还有女子不想要的?恐怕再多也不够才是,于是亲自问明了侯姨娘,侯姨娘哭着说是丽芙丽蓉两个丫鬟前来抢夺而去的,并非自己不想要。”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侯巧儿说道:“侯姨娘还求妾身为她做主,妾身就想罚这两个奴才去洗衣房做苦役,不想这时容二夫人也闻讯赶来了,大概也是来为侯姨娘做主的,丽蓉这个贱婢本来是被两个婆子制住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挣脱了两个婆子就来推我和容二夫人,将我们两个推翻在地,妾身因为腹中没有孩儿,所以幸免于难,只是手上擦伤了一些,道是哭了蓉姐姐,怀着身子,本想来做个好事,帮小侯爷管理好后院这些事儿,不想却糟了丽蓉这贱蹄子的毒手,真是,作孽啊!” 这时,正躺在床上的朱蓉大概听见了钱玉宁的说话,睁开眼来想抬手指着她反驳一番,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没一会儿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去,一旁的春秀春芝探头探脑的看着小侯爷,想说话,钱玉宁两记眼刀飞过去,两个丫鬟也都有些害怕的垂下了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小侯爷听完,怒不可抑,低声怒喝道:“贱婢何在?” 钱玉宁指了指门外,说道:“就在门外。” 小侯爷双眼如冰,嘴里冷冷蹦出两个字来:“杖毙!” 钱玉宁恭谨的向他行了一个蹲礼,嘴里应道:“是,小侯爷。”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几个姨娘和丫鬟们都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各个像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站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钱玉宁看了看一旁的侯巧儿说道:“小侯爷,你看,现在蓉姐姐不宜移动,这屋子本是侯姨娘的,不若就将侯姨娘移居至碧翠园旁边的海棠院。” 小侯爷皱了皱眉,道:“可是海棠院,算了,你掌管着后院,还是你来做主吧,只是,需向母亲报备一下才好。” 钱玉宁笑着应道:“这个自然,妾身会向侯爷夫人讲明的,那,小侯爷在这儿陪陪蓉姐姐吧,妾身这就带侯姨娘去永和院给侯爷夫人磕头。” 小侯爷一摆手,点了点头:“嗯,你去吧,这些琐事,你就多担待着一点儿,往后,我看还是让她们去你的碧翠园敬茶伺候着吧!即让蓉儿养胎得了清净,也让她们学些规矩,我看她们最近几个月没有人约束着,总觉得过得太自由了,所以脑袋里东想西想,搞一些事情出来,你也该管一管了,后宅安宁,我也才安宁。” 钱玉宁郑重的向小侯爷行了一礼,道:“妾身谨遵小侯爷训示,一定打理好小侯爷的后院儿,让小侯爷出入无忧,让各位妹妹各司其职,和睦相处,以后断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儿了。” 小侯爷点点头,说道:“嗯,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关氏发疯 钱玉宁将侯巧儿带至永和院给侯爷夫人磕了头,侯爷夫人听说要将海棠院拨给侯巧儿住时也是皱了皱眉,满脸不乐意的样子,这海棠院也是中等的大院子,不是能给侯巧儿这种小侍妾住的。 可是,在钱玉宁的劝说下,又考虑到现在朱蓉动了胎气,不宜移动,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说道:“那你让侯氏占时先住过去吧,待过一两个月,蓉儿大好了,搬出了桃园,侯氏还回桃园去住。一个小姨娘住那么大一个院子,像什么话。”侯爷夫人满脸不高兴的说道。 钱玉宁在一旁恭敬的附和着说道:“是,玉宁明白了,那老夫人,您就先歇着吧,我先带巧儿妹妹过去,再去桃园看看蓉姐姐缺什么,好一一给她送过去。蓉姐姐现在怀了身子,又动了胎气,一点都大意不得的。哎!都怪丽芙丽蓉那两个贱婢,好好儿的,非要欺负巧儿妹妹,巧儿妹妹再不好,再不得宠,那也是小侯爷的女人,哪能让下人随便欺负了去,往后,这事儿传了出去,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侯府呢!”钱玉宁叹着气说道。 侯爷夫人听到这里,脸色也阴郁了下来,沉着声音说道:“好大胆的奴才,像这种就该当众杖毙,以儆效尤。”她虽说心中不太待见侯氏,可钱氏说得对极了,侯氏那再不好,也只有自己这个做侯爷夫人的和自己的儿子可以不待见,下面的奴才,绝不能如此,这样尊卑不分,是该好好儿整治整治了,免得有些个奴才胆子大起来,飞到了天上去。 钱玉宁拿手上的帕子按了按嘴角,说道:“谁说不是呢,丽芙丽蓉这两个奴才口口声声说她们拿侯姨娘的首饰衣服是沈姨娘授意的,我当场就在桃园当着大家的面问了沈姨娘,人家根本就没有承认,说不是呢!可见是这两个小蹄子见财起意,糊涂了心思。她们又胡乱攀说自己是得了容二夫人的吩咐到桃园伺候沈姨娘的,但方才蓉姐姐来桃园串门儿,刚进门来,丽蓉就像疯了一样朝她冲过去,撞在她的肚子上,硬是把蓉姐姐撞翻在地,这才流了血,动了胎气。我前去阻拦也没能拦得住,也被她撞得摔倒了,手上也曾破了皮呢!”说着,她稍稍撩起一截衣袖来,露出被蹭破了皮的地方,现在看去,已是红红的一片,血肉模糊。 侯爷夫人看了看,果然是,于是说道:“我看,这两个奴才是留不得了,就交由你去处理了吧。自从史氏走后,言儿的后院儿就不太安宁,钱氏,我即立你为平妻,你就该尽到自己的本份,好好的将这一摊子事儿给管理起来才是,蓉儿现在是不能劳累的,从今往后,她们几个就归你管了,若是你有什么疑难之事,也尽可以来找我。” 钱玉宁跪下表态,说道:“妾身多谢老夫人信任,必当竭尽全力,事事尽心,为小侯爷打理好后院儿,让他可以高枕无忧,安心公务。” 侯爷夫人满意的看着钱玉宁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钱玉宁起身恭谨的站在一旁。 侯爷夫人吩咐一旁的美玉道:“美莲,去,将我宝盒里的双鱼玉牌拿来。” 美莲恭敬的应了,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手上托着一块明黄色晶莹剔透,泛着淡淡金光的方形玉牌出来,恭敬的呈给了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接过去递给钱玉宁,说道:“钱氏,此乃我随身之物,各位管家和管事皆认得此物,你拿着,好好儿给我管理好言儿的一众姨娘和下人,若是有谁不服,你持此玉牌,如同我在,可操生杀大权。” 钱玉宁跪下恭敬的接过来,叩头,口称:“妾身钱玉宁谨遵老夫人令,多谢老夫人。” 见钱玉宁接过了玉牌,又表了态,侯爷夫人坐在椅子上显出一丝疲态来,说道:“如此甚好,那你就自去吧!我有些累了,要歇息。” 钱玉宁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同侯姨娘一同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永和园,见院门口跪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关姨娘,钱玉宁好久没见她,咋一看,竟觉得她好似老了好几岁一般,两眼无神,浑身裹素,发髻也不再如同往常一样的高贵华丽,而是一个平常的垂云髻,看起来她精神不太好,状态也不佳。 钱玉宁和她不熟,所以也没有想要去和她打招呼,正想一走了之,不料关姨娘看见了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到了跟前抓住她的手,急急的问道:“宁三夫人,你方才在院子里有没有看见我的礼儿?有没有看见?” 礼儿!“是三爷吗?”钱玉宁迟疑的问道。 关姨娘的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猛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三爷,你看见了吗?他现在什么样子?长胖没有?头发长长没有?现在秋来天气凉了,丫鬟婆子们有没有给他穿上秋衫?有没有在秋衫外面套一件褂子?他是不是喜欢笑?还是,你有没有看见他哭过?”关姨娘一脸紧张的问道,两手紧紧抓住钱玉宁的两只胳膊,她的指甲又留得长,掐得她有些疼起来。 钱玉宁挣了挣,实在挣不开,只好无奈的说道:“关姨娘,你冷静一下,我没有看见三爷,你若是相见他,不如去求老猴爷和侯爷夫人吧!” 关姨娘脸色慢慢由紧张变得苍白起来,她的手上抓得更紧了,突然,她看着钱玉宁,又充满希望起来,望着她,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宁三夫人,我知道你可以的,妾身求你了,让我见见三爷,我知道你可以的,你现在是小侯爷和侯爷夫人身边的大红人,他们都喜欢你,你去说,你去帮我说说,可以的,好不好,好不好?!”她像疯了一样摇晃着钱玉宁,脸上的神色即是祈求,却也显出几分狰狞。 钱玉宁都快被她摇晃得晕了过去,自己一下子又挣脱不开,真不知道关姨娘一个女人,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情急之下,钱玉宁对着一旁的小满和桂花说道:“快,快,将关姨娘拉开,她弄疼我了。” 小满和桂花先不敢有所动作,现在听到钱玉宁叫喊才慌忙上去一人拉着关姨娘的一只手臂,可关氏这时力气奇大无比,两个小丫鬟竟然将她拉不开。见状,侯巧儿也叫自己身边的双甜和双梅上前去帮忙,四个丫鬟一起用力,这才将关姨娘拉开,不过,她发起疯来,还是硬生生扯下了钱玉宁一块衣袖上的布片下来。 关姨娘被拉开后,眼里充满了绝望,对着钱玉宁哭喊着厉声叫道:“宁三夫人,宁三夫人,帮帮我,帮帮我,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我的儿子了,帮帮我,求你了,求你了。” 很快,关姨娘的叫声就招来了永和院里的人,美莲带了几个婆子出来,见到关姨娘这副模样,当场就叫几个婆子将她制住押走了。 美莲又见钱玉宁在一旁站着,衣袖上掉了一块,一幅惊虑不定的模样,走过去向她行了一礼,盈盈站起来说道:“宁三夫人,真是得罪了,关姨娘最近这儿出了些问题,脑子都坏了,宁三夫人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 钱玉宁勉强笑了笑,说道:“方才多谢美莲姑娘解围,我也是被关姨娘吓了一跳,平日里我们也不太熟,没想到她会突然拦下我,又扯破了我的衣衫,你看,袖子也破了,怪不好意思的,我看我还是先回碧翠园去换身儿衣服吧!” 美莲又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宁三夫人受了委屈,奴婢会向侯爷夫人秉报的,三夫人慢走。” 钱玉宁点点头,小满和桂花双双走过来扶着她和侯巧儿一起回了碧翠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侯氏伤心 回到碧翠园,侯巧儿陪着惊魂不定的钱宇宁喝了一杯茶,看着她不喜不怒的神色,侯巧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宁三夫人,你看你今日多有操劳,不如进屋去歇息一下吧,方才关姨娘一下子冲过来,您想必也受了惊吓,若是有什么不适,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为好。” 钱玉宁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侯巧儿笑了笑,说道:“多谢妹妹关心,妹妹不若往后就叫我姐姐吧,你马上就要和我成为邻居了,何须如此客气,以后长天无事,也可互相串一串门儿,岂不是好得很。” 侯巧儿见钱玉宁有意与她亲近,哪儿有不乐意的,她自从进了这诺大的侯府后,就因为人单力薄,又是乡下来的,总是被人欺负。加之她本是农家贫女,这大宅门儿里的许多规矩都不懂,没有什么见识,别人欺负她,她就知道哭,既不敢反抗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不过现在好了,宁三夫人看起来温柔可亲,是一个正直的人,愿意帮助自己,侯巧儿一下子觉得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里对钱玉宁一下子亲近了起来。 其实,侯巧儿刚来时,沈宋两位还是良家子,一同住在桃园里,大家初相识,即不亲热,道也没仇怨,互不相干,各过各的,道也相安无事。 只是后来三人一起被侯爷夫人做了主,开了脸儿,赐给小侯爷做了姨娘后,这烦心事儿就出来了。 沈宋两位姨娘本是京城一般的人家出生,可她们比侯巧儿先进侯府两年,早已经过惯了小姐贵女的日子,侯府里的规矩也比侯巧儿懂得多。 一开始,侯巧儿刚来时,她们也是友好着的,可日子久了,她们发现这个侯氏也就是个绣花枕头,光脸面上好看而已,其他的一概不懂,连用膳穿衣和打扮的礼仪也不会,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先是拿侯巧儿练嘴耍着玩儿,没事就将她骂着玩儿,见她不敢反抗,就变本加厉起来,后来,小侯爷宠幸过她们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见侯巧儿和她们一样,被小侯爷纳进门这么久了,却还没有承宠,便打定主意,认为小侯爷是不喜欢她,厌弃她的。 这个侯巧儿,行事做派比一个侯府里的丫鬟还不如,光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没脑子又美丽的女子总是很容易遭人欺负的。她们也是越来越看不惯侯巧儿打扮得漂亮了,生怕小侯爷有一天看见就冷落了她们,于是想了一个主意,将侯巧儿每个月的衣服首饰都抢过来她们自己穿,自己美,还不许侯巧儿说出去,否则就上手打她。 侯巧儿也是一个死脑筋,像个榆木脑袋一样,任她们欺负,若不是前天让钱玉宁在花园里无意中看见了,恐怕她有一天被她们两个欺负死了都没人知道。 想到自己自从进府以来所受的委屈,侯巧儿悲从中来,忍不住拿起手上的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稀里哗啦,伤心委屈的样子,钱玉宁不由得也受了感染,眼里流出泪来,赶紧拿帕子沾了,叫丫鬟们去打了两盆热水来,给两人分别净了面,重新又上了一回妆。 钱玉宁拿起自己梳妆台上首饰盒里的一支梅花样式的金钗替侯巧儿簪在发间,抚着她一头秀发说道:“巧儿妹妹你也别伤心了,往后搬过来住在海棠院里,我看谁还敢再欺负你,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儿的,只管安安心心过日子。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我说。我看双甜双梅这两个丫鬟都是对你忠心耿耿,你就带着她们住进去,我明儿再给你拨两个丫鬟并两个粗使婆子来伺候。” 侯巧儿眼圈一红,又要哭,钱玉宁将食指点在她的唇上,说道:“嘘!别哭!” 侯巧儿眼里含着泪,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半天,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姐姐待我这样好,巧儿往后就听姐姐的,只要姐姐吩咐,莫敢违逆。” 钱玉宁温柔的笑一笑,说道:“说哪里话,只要你过得好就是了,别说傻话,来,先吃饭吧!闹了一早上,你还没用早膳吧,这会儿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不如我们吃了饭再细细说来,可好?” “嗯!”侯巧儿细声细气的嗯了一声,乖巧的点点头。 “那好。”钱玉宁吩咐小满道:“小满,去,叫她们摆上吧,我们用一些,等一下好过去海棠院看看有没有缺的东西,今晚侯姨娘就要住进去的,总得收拾一下的。” “是的,三夫人,奴婢这就去大厨房传膳。”小满应着,躬身退了下去。 钱玉宁转头对侯巧儿说道:“巧儿妹妹,你先在屋子里喝茶,我去去就来。” 侯巧儿点点头,说道:“好的,姐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钱玉宁带着桂花出了屋子,往香书的房间走去,心想着,侯巧儿搬去隔壁的海棠院,需要添置些物事,不知道香书姨娘有没有什么缺的,问一问,也好早做准备,一起添置了。 到了门口,钱玉宁示意桂花敲门,桂花上前去,敲门,“咚咚咚”三声,里面传来一个又干又扁,像鸭公嗓一样难听的声音,问道:“谁呀?” 钱玉宁朗声道:“是我,银儿,快开门,我有话要同你们姨娘说。”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们“吱呀”一声开了,屋外的亮光一下子照进了暗黑的屋子里去,里面一个人走出来,一探脑袋,一张像鬼一样的面目全非的丑陋的脸,就像面团揉上去的一样,五官都是模糊的,歪歪扭扭,甚至连鼻子都没有鼻尖的部分,看起来极为恐怖。 桂花第一次看见银儿,心中害怕又震撼,忍不住惊恐的尖叫出声:“啊!!!!!” 她一边叫着,一边往旁边躲去。 钱玉宁皱着眉头呵斥一声:“桂花儿,胡乱叫什么,还不快闭嘴,没规没矩的丫头。” 桂花吓得面无人色,抖着身子闭上了嘴,悄悄站到钱玉宁身后去,低下头,不敢去看银儿的脸。 钱玉宁抬脚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银儿,这丫头才来几天,不懂规矩,你多担待着一一些,等会儿我回去会教训她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屋子里所有的雕花木窗上都蒙上了一层黑步,显得阴暗无比,隐约看见一个人斜靠着坐在床头。 那叫银儿的鬼面人脸上本就可怖,这会儿扯动坑坑洼洼的脸皮勉强露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来,看着却比哭还要让人害怕,她摇了摇头,还是用她那副鸭公嗓说道:“没事的,三夫人,银儿不委屈。”说完,她默默的低下了头去,眼里布满了泪水。 “哼!宁三夫人没事儿不在屋子里享受美婢们的伺候,到我这没用的废人这儿来做什么?”斜躺在屋子里床上,一身黑衣,面容黑焦,一双眼睛眼睑外翻,同样面目恐怖的香书看见钱玉宁带来的小丫鬟让她的婢女银儿受了委屈,不满的说道。 钱玉宁笑了笑,走上前去,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的面前,说道:“今儿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缺什么,少什么,我好让下人们去准备。” 香书似乎不想理她,别过头去,指着屋子的门,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你走。” 钱玉宁不以为意,说道:“那好吧,若是你需要什么,就说一声,到时候再添置也不迟。若是你真的什么也不需要,那我就走了,你好好儿休息吧!”她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这时,躺在床上的香书突然开口说道:“听说塞外的女人都是用纱巾蒙面的,只要蒙上,别人便看不见这人的脸了,若是你有空,不妨叫人帮我带几条这种纱巾回府。” 钱玉宁笑着答道:“好,不知道香书你喜欢什么颜色和花式,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和图案呢?” 香书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垂下眼睛道:“不用了,你看着挑选吧!银儿的也要几条。” 钱玉宁点了点头,说道:“好,不如再多做几件衣服吧,天气眼看就要转凉了,我帮你挑选款式和花色,可好?或是我买一些布匹回来,你和银儿没事的时候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做,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 香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好。” 钱玉宁没再说话,领着桂花出了屋子,两人一出去,太阳光照在脸上,感觉格外的刺眼,身后的门一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隔绝了这刺眼的明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顿侯氏 出了香书的屋子,钱玉宁又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刘嬷嬷也在,她将两个孩子都亲手抱了抱,递给刘嬷嬷,问道:“嬷嬷,这两天孩子们吃的好吗?睡的如何?最近几天白日里太累了,晚间就没过来看他们两,就是想着有嬷嬷在,我放心得很。” 刘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儿,说道:“三夫人,二公子和三姑娘这两日吃的也好,睡的也好,还学会了叫嬷嬷呢!哈哈哈哈!”刘嬷嬷高兴起来,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哈哈大笑,脸上也发光,一幅极为开心兴奋的神色。 钱玉宁也高兴,点头说道:“还是嬷嬷你细心,对他们好,又教的好,可别看那么小的孩子,也是能分辨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的,可精着呢!” 刘嬷嬷连连点头:“对,对,我看公子姑娘都是聪慧之人,一教便会,两个小人儿,鬼精鬼精的,现在也学会挑食了,原先肉糜里盐味不够,还不吃,现在就连肉糜也不大爱吃了,就想吃蒸得融融的鸡丝芙蓉蛋,每日一碗,米饭若是蒸的软一些,也能吃下去一些了,就是挑食,只吃肉,不吃素,一看见菜叶子就闭紧了嘴巴,任谁也喂不进去。” 钱玉宁轻轻一拧眉头,又舒展开来,说道:“可不许他们有这习惯,不吃菜叶子哪儿成,长不好的,哄着也要吃下去一些才是,等会儿去吩咐厨房炖一些排骨汤来给他们煮小白菜,切的细细的煮进去,味儿好,清香清香的,他们一定吃。明日里再用鸡汤煮,后日里换鸽子汤煮,每日煮不同的菜叶子,总有他们爱吃的。” 刘嬷嬷点点头,说道:“哎呀!奴婢们怎么想不到这些,还是三夫人脑子灵活一些,你看我们,都笨成什么样子了。” 钱玉宁笑一笑,说道:“还不都是好日子给惯的,你看看乡下农户家里面的孩子们,连吃都吃不饱,哪儿还有心情挑食啊!美的他,往后啊!别惯着,不吃菜叶子,索性就饿他们一两顿,等他们饿了要想吃饭吃,先给他们菜叶子吃了,在喂其他的。” 刘嬷嬷应了。 突然,屋外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冬雪,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还没有把老娘的脏衣服和鞋子拿到洗衣房去,还有,我叫的糖醋鱼和东波肘子怎么还没有送来,你去洗衣房路过大厨房时顺便帮我催催。” 只听见冬雪清脆的声音传来:“徐嬷嬷,奴婢很忙的,你叫别人去吧,要不你自己去也行啊,反正你也没事儿做,闲着。” 徐嬷嬷一听她这话,就像炸了毛的老母鸡,扯着她那并不悦耳的尖利声音说道:“死丫头,你皮痒了是不是?你说什么,叫我自己去,老娘就是来帮助宁三夫人教训你们的,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两个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打不行。”说着,举手就要打。 冬雪连忙抬起手来挡着,急急说道:“嬷嬷不要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跑着走了,徐嬷嬷一个人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哼,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啊!老娘一发威,就像老虎一样吃掉你这只老鼠仔子,看你还敢不听话,还敢顶嘴,和她哪个主子一样,没规没矩的。”徐嬷嬷得意的故意提高声音骂了一番,然后扭着肥臀甩着手里的帕子回了屋。 钱玉宁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这徐嬷嬷好大的气派,好厉害的资格,竟然敢如此使唤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还敢在院子里就打人,还骂她。 她黑着脸问刘嬷嬷道:“嬷嬷,这徐嬷嬷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刘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向窗外努了努嘴,说道:“三夫人,自打徐嬷嬷来后,每一个人她都指使,若是谁敢不听,她就要打人,我们院子里,恐怕就只有孙嬷嬷和我还有每天抱着公子的立春她没有指使过了。她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就吃了睡,睡了吃,还说若是三夫人你有那儿不懂的地方,她会等着你去请教她呢!” “可恶!”钱玉宁心中恼怒,这个徐嬷嬷,竟然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碧翠园的主子放在眼里,她这么嚣张,好像她才是这院子的主人一般,下人们也惧怕于她,听了她的命令,受了欺负也不敢说,全是因为她是侯爷夫人身边得脸的嬷嬷,长此以往……钱玉宁想着,心里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对,徐嬷嬷是侯爷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是这侯府里最得脸的嬷嬷,自己不能喝骂也不能赶她出去,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能说,可是,任她在碧翠园里横行也不是个事儿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钱玉宁一下子烦恼起来。 烦恼归烦恼,钱玉宁还得打起精神来带侯巧儿去海棠院安置,海棠院地势平坦,前院宽阔,后院儿也有一个小花园子,不过种的尽都是一些海棠,满满的都是海棠花,品种甚多,其中就有贴梗海棠,西府海棠,垂丝海棠,佳人海棠,舞美海棠,雪球海棠,长寿海棠,织锦海棠。 西府海棠盛开时,如云锦般绚丽多彩,贴梗海棠却如彩霞般美丽,佳人海棠正如一位俏佳人,亭亭玉立,舞美海棠在微风中轻柔的颤动,正如一名艳丽的舞者在扭动妙曼的身姿。 海棠院果然是院如其名,花开时节,海棠似锦,万绿丛中露新红,海棠花开喻繁荣。 侯巧儿一进这海棠院,便爱上了,这院子比桃园大多了,原先她在桃园时,还要和沈露,宋月茹挤在一块儿住,现在这么大的院子,她自己一个人住,简直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太开心了。 海棠院的屋子也有十多间,东厢房,西厢房,待客厅,花厅,客房,下人房,一应俱全,侯巧儿想着,可就是自己和双甜双梅主仆三个人住,人有些少,有点儿嫌冷清了,不过,方才宁三夫人已经说过了,会给自己再拨两个丫鬟过来的。而且,她低下头微微抿笑了一下,心中有些小小的羞涩,而且小侯爷经常去碧翠园,自己现在就住碧翠园隔壁,往后,要见小侯爷可是容易多了,想着,想着,侯巧儿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用手去捂了捂。 钱玉宁这时刚好偏头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由问道:“巧儿妹妹,怎么,我看你脸红红的,不太舒服吗?” 侯巧儿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三夫人,是,是婢妾见到这么大的院子,太高兴了,婢妾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心中惶恐。” 钱玉宁笑了笑,道:“哦!这样啊!其实没什么的,给你,你就住下吧,你安心的住着,这也是侯爷夫人和小侯爷对你的喜爱,不要多想,往后尽心伺候好小侯爷,为侯府多添子嗣才是正理。” 侯巧儿听宁三夫人这样一说,脸上更是红透了,她心中喜欢小侯爷,一直都是,从在青州他救了自己和父亲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要一辈子跟着他了。当时只是想着做一个丫鬟伺候的,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竟然就这样成为了小侯爷的姨娘,虽然小侯爷到现在也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也没有来看过她。可是她心中常常想,有一天,当自己再次和小侯爷相遇时,他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现在,她脱离了在桃园苦难的日子,住进了碧翠园旁边的海棠院,自己离小侯爷又近了一步,想到这里,侯巧儿心里隐藏不住的甜蜜,怀春的少女,脸上沁出一抹梦幻般美妙的甜笑。 “巧儿妹妹,巧儿妹妹。”嗯?好像是三夫人在唤自己,侯巧儿一下子醒过神来,看见三夫人正在一旁盈盈笑着望向自己,连忙结结巴巴的答道:“是,姐姐请说!” 钱玉宁拿起帕子捂了捂嘴,笑着打趣道:“巧儿妹妹这是怎么了,唤你好多声儿也不应呢?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呆呆的望着房子干什么?” 侯巧儿一下子囧得连脖子也红了起来,慌忙解释道:“是,姐姐,是妹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地方,有些惊呆了,姐姐大度,可不要和妹妹一般计较了。”她着急起来,小女儿姿态毕现,终于在钱玉宁面前不那么拘谨了。 钱玉宁笑着摆了摆手道:“看来妹妹很喜欢这里,好吧,你先去房间里看看我叫下人们给你准备的东西,寝具首饰衣物,还有什么不齐全的,等一会儿差人过来碧翠园报与我知道便是。若是累了,就让双甜双梅两个先服侍着休息一番,再细细看来也不迟,我这就要过去了,今儿我还有些事儿,就不陪你了。” 侯巧儿连连点头,说道:“姐姐事务繁忙,妹妹不敢耽搁,你还是去吧,我和两个丫头慢慢收拾也就是了,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若是缺什么,明日来和姐姐请安时再与姐姐说,今儿姐姐忙着,我就不过来扰你清净了。”说着,她一甩手上的帕子向着钱玉宁行了一个蹲礼! 钱玉宁点点头,嗯了一声,由小满扶着走了,她得去看看大厨房的事儿怎么样了,秋莲今日是第一天去大厨房,本来自己应该陪着一起去的,即给她长长脸,也是威慑大厨房一干奴才的意思。若不是桃园出了事儿,自己肯定去的,可巧就巧在,偏偏今天桃园就闹了事儿,让自己好一番忙活。心里有些挂着,钱玉宁脚下慢慢走得快了起来,直奔大厨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日常琐事 两个月的时间,钱玉宁已经将大厨房和府中一些琐事打理得极为妥当了,小侯爷的一众姨娘也没有再闹事儿,这段时间以来相安无事,大家也都恢复了请安的秩序,只不过,现在端坐在厅堂高台主位上,接受诸位姨娘的请安之人换成了小侯爷的第二位平妻钱玉宁而已。 每日卯时诸位姨娘前来碧翠园给钱玉宁请安,伺候她洗漱穿衣,稍微用一些早膳,然后各自回去,钱玉宁再独自前去永和院请安。虽说现在朱蓉卧床安胎,侯爷夫人免了她的请安,可是钱玉宁也并不孤单,每日在永和院里,还能遇到也是前来给侯爷夫人请安的行二爷的妻子林氏林婉珍。 钱玉宁现在与林婉珍的关系已经是极好了,早上相约着一同给侯爷夫人请安,伺候完侯爷夫人用膳后,便一同约着逛一下花园子,或是钱玉宁约了林婉珍去碧翠园小坐,或是林婉珍约了钱玉宁去清荷院浅聊。 日子如同流水一样过去了,十一月的天气已是开始大幅度的降温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起来。 这一日,钱玉宁刚刚穿上了一件新的散绣白花花褙子,梳了一个简单的朝云髻,正在偏厅里烤着火,看冬雪和小满给她和侯巧儿烤橘子吃。这橘子是今年丽洲老家庄子上送来的第一批蜜橘,因天气太冷,又嘴馋想吃。也不知谁说了一句,要不烤着吃,刚好生了火炉子,大家正围在一团烤着火,于是,就试着烤了一两个。你还别说,烤出来味儿还不错,弄了一会儿,就连屋子里也充满了暖融融甜香甜香的蜜橘味儿了,大家都说好好闻,好舒服的味道,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 这时,立春和刘嬷嬷进来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两孩子一进来就叫开了,“娘亲,姨娘,冬雪姐姐,小满姐姐,桂花儿姐姐。”小小的孩子便这般有礼貌,一点儿也不任性,软糯的声音像甜得化不开的糖,叫人听着心都是酥软的。 钱玉宁抬起头来对两孩子笑了一下,抬起手来招呼着:“来来,凤哥儿,月姐儿,到娘亲身边来,看你们冬雪姐姐给你们烤了好些橘子,可好吃了,太甜了,快过来。” 凤哥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娘亲,没有作声,也不太激动,道是立春抱着的月姐儿显得颇为激动,两手拍着巴巴掌,嘴里嚷嚷着:“我要吃,月姐儿要吃,娘亲,给我,给我。” 钱玉宁左手边的侯巧儿站起身来,走过去,对她伸出手笑道:“月姐儿,来姨娘怀里,姨娘抱你过去。” 月姐儿乖乖的伸出手来,让侯巧儿抱了过去,刚坐下,钱玉宁就接过了孩子放在右手边的冬雪身上,说道:“月姐儿又重啦,成了一只小肥猪,还那么贪吃啊!你看,你侯姨娘都抱不动你了,快过来,让冬雪姐姐抱着你吃橘子,不要累着了侯姨娘。” 侯巧儿看着月姐儿,笑着说:“姐姐总是太小心了,其实无碍的,月姐儿才多重,我抱得动的。” 钱玉宁有些嗲怪得看了她一眼,佯装生气的说道:“妹妹既然有了身子,该好好儿的将息才是,怎么还不听招呼,小心我禀了侯爷夫人和小侯爷去,让他们把你禁足在海棠院里不许出来。” 侯巧儿听她那么一说,红了脸,娇娇的唤了一声:“姐姐!”便羞答答的坐在哪里,不再说话了。 原来,自从侯巧儿住进海棠院后,日子好过了许多,钱玉宁这位宁三夫人处处照顾着,待她极好,沈宋二位姨娘也不敢再欺负她了。侯巧儿因为常常到碧翠园陪钱玉宁,与小侯爷见面的次数增多后,终于得了小侯爷的恩宠,而且,很快她就怀孕了,现在已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钱玉宁见她害羞,便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了,看你,都快有孩子的人了,还这么害羞。对了,你院子里的两个丫鬟秀英秀珠用着还顺手吧?两个粗使婆子感觉怎么样?她们两个是我特意选上来的,干活儿勤快,人也老实,是最好使唤的。” 侯巧儿抬起头来,说道:“姐姐选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我看秀英秀珠和钟嬷嬷林嬷嬷也都是好的。” 钱玉宁见她这么说,点点头,转过脸去逗起正在吃烤橘子的月姐儿来,说道:“月姐儿,你看,你自己一个人吃,哥哥还没有,怎么办?”她在月姐儿面前指了指一旁已经在火炉边坐下,刘嬷嬷膝上抱着的凤哥儿说道。 月姐儿眨巴眨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嘴里塞着东西,手上捏着一瓣刚掰下来的烤橘子遥遥递给凤哥儿所在的方向,含糊不清的说道:“哥哥,吃。哥哥,吃,好吃。橘子。” 凤哥儿严肃的看着他妹妹,摇了摇小脑袋,认真又坚决的说道:“不吃。” 月姐儿扁了扁嘴,转过头来对着钱玉宁说道:“娘亲,哥哥不吃。”她一幅受了委屈要哭出来的样子。 钱玉宁怕她真哭了,于是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哄道:“好好,不吃就算了,月姐儿一个人吃,咱们不理他。”听娘亲这么一说,崔惜月像变戏法儿似的,一秒淡定,然后,继续拿着手上的橘子瓣吃起来。 “这孩子。”钱玉宁有些担忧的看了凤哥儿一眼,对刘嬷嬷说道:“嬷嬷,最近凤哥儿还是那样挑食吗?这也不迟,那也不吃的,你看,都瘦了。”她说着,看了看凤哥儿那其实很标准的两岁小男孩的小身板,又看了看月姐儿那已经很明显超标了的圆滚滚的小身材一眼。这么一对比下来,大家都感觉确实二公子太瘦了,要像三姑娘一样胖乎乎的才好,小孩子嘛,多吃一些,多长些肉总是好的。 刘嬷嬷有些惭愧的看着钱玉宁说道:“三夫人,这,哎!都怪老奴,二公子最近都是一碗米饭,一碗鸡丝芙蓉蛋,每日一碗素菜粥,两块点心换着花样儿吃,有时候用一些燕窝,有时候用一些鲫鱼汤,可就是不爱吃水果,无论再好吃的水果也就是尝一口就算了,很少再吃第二口。饭量确实是没有三姑娘那么大,三姑娘现在都吃两碗饭了,每日一碗鸡丝芙蓉蛋,一碗素菜粥,五块点心,燕窝吃两碗,完全不吃鱼汤,不过,水果道是吃得挺多的,什么都爱吃,就那前些日子酸得掉牙的李子她也能吃下去,所以才长那么好。” “嗯”钱玉宁点点头,说道:“看来还是要多吃水果才行,凤哥儿这孩子就是不吃水果,可怎么办,眼看妹妹的身高都已经超过他了,不行,男孩子怎么能比女孩子矮呢?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才是。” 侯巧儿在一旁说道:“姐姐,不若,将水果切成小块煮在粥里给凤哥儿吃,或许他喜欢吃也未可知呀!” 钱玉宁听后,点点头,赞许的说道:“不错,妹妹果然心思精巧又聪慧。不愧叫巧儿妹妹。” 侯巧儿听她这么一说,又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人夜话 晚间,用过晚膳,人人都睡了,钱玉宁也打发了自己屋子里的守夜丫鬟小满和冬雪去睡下了,屋子里,就留下了刘嬷嬷和孙嬷嬷二位。 钱玉宁开口问道:“刘嬷嬷,凤哥儿和月姐儿睡下了吗?” 刘嬷嬷答说:“睡下了,老奴亲眼看着睡着了才过来的,放心吧,姨娘有桂花儿和立春两个丫鬟看着,出不了错儿。立春人虽小,但性子极稳,知道轻重,人也妥帖。桂花儿嘛,虽然平日里一惊一乍的,可自从去带二公子后,就好像变得细心起来,事事周到,说话也轻声细语起来,真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改好了的,先前我还怕她做不好,没想到在姨娘这儿伺候时老是出错儿,到了二公子身边却一教就会了,这大概也是她有带孩子的天份吧,也可以说是桂花儿和二公子的缘份。” 钱玉宁听刘嬷嬷这样一说,放下心来,她原本想着,桂花儿若是再这么毛毛躁躁下去,就将她送到大厨房,她娘身边去的,没想到这会儿带孩子还不错,那就还是占且留着在碧翠园吧。 “最近徐嬷嬷怎么样?”钱玉宁问道。 刘嬷嬷谨慎的看了看窗外,孙嬷嬷连忙走到窗边再行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站在窗下,朝着刘嬷嬷点了点头,刘嬷嬷这才说道:“三夫人,老奴最近一直盯着,她和那边儿走的已是极近了,最近几天更是频繁起来,看来,哪位的身子好得是差不多了,人家现在是如虎添翼,又有沈姨娘宋姨娘春娟姨娘在身边围着,这回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总之,老奴觉得,都显得神神秘秘的,这几日经常把春娟和徐嬷嬷都叫道桃园里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钱玉宁冷笑一声,道:“做什么?恐怕是要翻天了吧!现在胎像稳固了,自然不用再卧床静养,几位姨娘这些日子到我这儿请安以来,恐怕她知道了,心里早恨透了我。以为我抢去了她的位置。她心思狠毒,迟早会对我们动手的。既然知道这样,与其害怕,不如就和她斗一斗,看她厉害还是我命大。” 刘嬷嬷轻声说道:“三夫人你也不要这样想,什么斗不斗的,只要咱们防得严实,哪儿都不让她有空子转,看她从哪里下手。至于姨娘,咱们这边不是还有侯姨娘香书姨娘两位吗?”刘嬷嬷硬着头皮说完香书姨娘,又觉得不大妥当,毕竟她是毁了容的,想来也帮不上三夫人多大的忙了。哦,对了,还有桂香居的美云美玉两位姨娘。刘嬷嬷想着就说了出来:“还有桂香居的美云美玉两位姨娘,她们两位都是侯府里的老人儿了,最先到小侯爷身边伺候,从前又是侯爷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三夫人,咱们不如拉拢一下她们两姐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怕容二夫人她们那一伙了。”刘嬷嬷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美云美玉,钱玉宁想着,她们最近两个多月以来,也都是极为规矩的每日前来碧翠园给自己请安,她也体谅美玉身子不好,对她说过,三四天来一次也就行了,不用都来的,美玉看样子也很感激。只是美云,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说起来,从自己进府以来,美云虽说也是淡漠的个性,可两年前初见她时,她看起来还是很积极争宠的样子,现在,不知为什么,觉得她已经很淡了,像一杯清水一般,好像有没有小侯爷的宠爱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似的,所以,在这许多的姨娘里,她显得更为透明了。 钱玉宁叹了口气,摇一摇头,甩去脑子里荒唐的想法,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对着刘嬷嬷点头说道:“嬷嬷你说的有理,美玉美云两位姨娘虽说现在不太受宠了,不过,她们总归是跟着小侯爷有些年头了,待我前去试探一番,看她们有没有哪个心思,若是有,我帮她们撮合一下,她们受了宠,必定心里也会感激我的,到时候,就算不站在我们一边,想来也不会帮着朱蓉来对付我们的。” 沉吟了半响,钱玉宁问刘嬷嬷道:“嬷嬷,这些日子新来的四个丫头怎么样,里面有没有得用的?” 刘嬷嬷说道:“老奴看着秀美秀春还可以,秀兰秀玲看起来人道是老实,可就是太老实了,不太机灵。”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老实就行,最重要是忠心,人可以慢慢儿教着,要不了多久就熟练了,俗话说,熟能生巧嘛。若是瞧着秀美秀春还可以,就将她们两个拨到我屋子里来伺候晚上,让冬雪和小满腾出时间来去做打探的事儿,时时看着那边的情况,刘嬷嬷你和孙嬷嬷年纪也大了,总来回奔波也怪累的,不如你们就动动嘴皮子指挥,将两个丫鬟培养起来,以后咱们也轻省了许多。” 刘嬷嬷在一旁躬身应了,说道:“好,老奴下来就去着手做这件事,也是,老奴也觉得应该盯着了,这些日子她们动作起来,怕哪天就发作了,到时候咱们没有准备,没防着,到时候她们一下子给咱们来一手,咱们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可不就懵了。现在叫人去盯着,就算她们要动手,咱们事先知道了,也好慢慢化解。” 钱玉宁赞同的说道:“正是这个理儿,咱们不害别人,可拦不住别人要害咱们,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在这些上面,我也是许多事儿不大懂,许多东西也想不到的,她们会的一些阴毒之事有哪些,咱们也全然不知,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还有,嬷嬷,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去永和院里给侯爷夫人请安时,遇见同是前来请安的云姐儿和真哥儿了,你猜怎么着,那两孩子就这么狠狠盯着我,就像看仇人一般。也不知道朱蓉是怎么教他们的,竟让这两孩子这么恨我,我当时心里是跳得扑通扑通的,怪害怕的。我就在想,我这是怎么了,两个孩子而已,我是个大人,怎么就这么没用,竟害怕起来,但当时他们两那两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神确实是让我害怕的,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刘嬷嬷在一边说:“还能教什么,小孩子嘛,谁养着他,他就和谁亲近。大人教的他也都信,容二夫人还能说三夫人你什么好话,肯定在大公子和大姑娘面前讲了你的许多坏话,她都恨不得吃了咱们,想来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哎!”钱玉宁叹气道:“有什么办法,真哥儿和云姐儿正经是嫡出的,我的两个孩子不占长也不占嫡,我只希望他们两个恨我便恨我,不要怨恨到亲弟妹身上便是了。这骨肉相残,自古以来便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嬷嬷在一旁也有些伤神,这时,孙嬷嬷上前来说道:“三夫人如今也是正经的小侯爷平妻了,这少夫人身上有疾,送去了庄子里,照理来说,三夫人也有资格可以抚养大公子和大姑娘的。若是三夫人抚养了大公子和大姑娘,他们两个与二公子三姑娘相处下来,时日已久,兄弟姐妹的感情处了出来,哪里还用担心这些,到时候怕还要感谢三夫人的养育之恩呢!” 刘嬷嬷在一旁瞪了孙嬷嬷一眼,嘴里说道:“尽胡说些什么,快闭上你的臭嘴,也不看看如今的形式,满脑子异想天开。史府费尽心思将蓉二夫人送进门,就是来照顾大公子和大姑娘的,人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是嫡亲的姨娘血亲,怎么可能到咱们三夫人膝下来抚养。再说了,侯爷夫人和小侯爷也是不会同意的,你不要再张嘴就对别人说了出来,小心到时候挨了板子。” 孙嬷嬷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了一边去,嘴里嘀咕着:“我不就是替咱们三夫人着急嘛,帮着想个法子,总比在这儿干着急的好。” 钱玉宁在一边看见,心里有些烦,勉强笑着说道:“好了,孙嬷嬷,你去看看凤哥儿和月姐儿吧,没事儿就盯着两个丫头,她们总不细心,有你在一旁看着,我要放心一些。” 孙嬷嬷得了夸赞,这才像是解脱了一般,笑着向钱玉宁行了一礼,说道:“那好,我这就去盯着,两个小丫鬟独自带着二公子和三姑娘,想想确实是不太妥当,那三夫人,老奴这就去盯着。” 钱玉宁点点头,嗯了一声,对她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看看凤哥儿今儿吃水果没有,吃的什么水果,每日都要记着,看他喜欢吃哪些,以后就好给他专门儿买来备着。” 孙嬷嬷点头如小鸡吃米,说道:“知道,老奴会吩咐立春和桂花儿每日里记好的,那三夫人,老奴去了。”孙嬷嬷转身拉开门走了,这回是真走了。 钱玉宁抬起手来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说道:“那就这样吧,嬷嬷,先叫人去盯着,今儿我头疼得很,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刘嬷嬷见三夫人不舒服,也不敢再多说,只说了一句:“是,三夫人,那你就先歇息吧,老奴这就去把秀美秀春叫进来伺候。”说完,躬身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请安偶遇 没过几日,钱玉宁竟然在永和院遇上了许久不见的朱蓉,她也是来给侯爷夫人请安的,钱玉宁去时,她早就到了,正坐在侯爷夫人椅子左边的下首。 看见她来,朱蓉笑容满面的用手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冲她温和的笑着打招呼:“玉宁妹妹来了,许久不见,妹妹还是那么美,不,看起来更美了。” 坐在上面的侯爷夫人见她挺着肚子站起来,连忙说道:“哎呀!钱氏不是外人,蓉儿你就不用这么客气啦!坐下吧,看你那肚子,都那么大了,也不顾惜着一点儿。”侯爷夫人看着朱蓉笑容满面,哪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满口都是怜惜的话说出来。 钱玉宁看着笑容满面挺着四个月还不太显怀的肚子站起来向自己打招呼时,心里咯噔一声,这会儿又听见侯爷夫人对朱蓉称蓉儿,而还是只称自己钱氏时,她心里又咯噔一声,心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的感觉滋生出来。 见自家三夫人愣住了一般,旁边的刘嬷嬷悄悄碰了钱玉宁一下,钱玉宁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扬起一抹得宜的微笑,走到侯爷夫人的跟前,先跪下请了安:“玉宁见过侯爷夫人,夫人吉祥!” 只听朱蓉在一旁笑着说道:“母亲,你看玉宁妹妹多孝顺,都不忘前来给您请安,儿媳就比她差多了,也怪自己这身子不争气,不能前来永和院伺候着,这都是儿媳的不是。” 侯爷夫人笑着道:“唉!可不要这么讲,你乖乖的在晨曦阁里将肚子里的胎养好了,五个月后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子出来,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你也知道,咱们侯府子嗣艰难,言儿眼下也只得了真哥儿,凤哥儿两个儿子,若是膝下再多添几个男丁就好了。” 朱蓉听侯爷夫人这样一说,微微低头,一幅羞涩的模样,轻声说道:“是的,母亲,儿媳知道了。” 侯爷夫人笑眯眯的说:“知道就好。今儿你本不该来的,身子才刚好,又走了这许多路,我已经吩咐了刘嬷嬷去唤来软轿,你且稍坐一下,等一会儿软轿来了,你就先回去吧。等一会儿我请大夫来给您请一请平安脉,往后也不必亲自来了,就在晨曦阁里养着,至于缺什么少什么,着人去碧翠园里吩咐一声钱氏也就是了,或是报与我知,也是可以的。心里什么都不要想,就好好儿的吃了睡,睡了吃,务必要养好了身子才是,往后啊,这孩子生出来才健健康康的。” 侯爷夫人啰嗦了一大堆,终于显出一丝平常人家老太太的意思来,这也是对朱蓉的关心,要知道,在这侯府里,除了当年史慧云怀了身孕时,她老人家有这么嘱咐过,其他人,可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这些话,朱蓉听在耳里,也很是受用,但她颇为谦逊的说道:“多谢母亲,蓉儿什么都听母亲的。” 侯爷夫人满意的笑了。 这时,有人进了大厅,原来是林氏来了,她进来也是先对侯爷夫人请安,道:“儿媳婉珍见过母亲,母亲万安!” 侯爷夫人点点头,和蔼的说道:“起来吧,哦,钱氏,你也起来吧!”这时,侯爷夫人好像才看见从刚才就一直跪在地上的钱玉宁一般。 钱玉宁恭敬的再向侯爷夫人磕了一个头后,才慢慢在身旁刘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林婉珍和钱玉宁分别在右侧的两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几人闲聊了几句,侯爷夫人问了问几个孩子,朱蓉和钱玉宁分别作了答。不一会儿,软轿来了,侯爷夫人催着朱蓉快回去,怕她在这里坐久了会累,朱蓉于是起身告退了出去。 刚才,侯爷夫人在和朱蓉钱玉宁两人说起孩子时,林婉珍插不上话,现在朱蓉一走,林婉珍这才逮到机会对侯爷夫人说道:“母亲,您最近觉得身子怎么样,有没有松快一些,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侯爷夫人面色和蔼的说道:“好多了,好多了,唉!人老了是这样儿的,没办法,要不今儿你也给我按按吧!按过了是要舒服一些的,就连晚间睡眠也好了许多。” 林婉珍笑着说道:“母亲,其实您可以多去花园子里走走的,花园子里的银杏林间有两条小石子儿路,多在上面走动,可以活气血,通经络,对于身上酸痛的人来说,最好不过。你可以去试试的,要不,我这就和嫂嫂一起带你过去?” 侯爷夫人指着她笑道:“怪丫头,就你花招最多,好吧,今儿听你的,咱们出去走走”她想了想,回头对美莲吩咐道:“美莲,去,叫乳母将三爷抱上一起去,他自大来到咱们院子里,还一回都没有出去过,今儿有些太阳光,随我们一道儿出去看看也好。”侯爷夫人看着屋外的晴朗天气说道。 美莲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内院,不一会儿,三爷的乳母抱着才八个月的三爷出来了,到了厅上先给侯爷夫人请了安。三爷崔书里一看见侯爷夫人就十分亲近,小脸上漾出笑来,冲着他张开两只小手,要她抱。 侯爷夫人从乳母身上将三爷抱过来一边脸上蹭了一下,闻了闻,笑说道:“咱们三爷好香啊!像个女孩子,软绵绵的,又长的那么漂亮。”话里洋溢着一股高兴的意思,众人陪着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大家都显得极为开心,俱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林婉珍上去逗了都侯爷夫人怀里的三爷,侯爷夫人抱了一会儿,还没有走出永和院的门外,就觉得手上有点儿沉,还是将乳母招过来,将三爷放到了她手上。 待出了院子,一行人将侯爷夫人围拱在最前边儿,由钱玉宁和林婉珍一左一右的陪着慢慢在园子里花圃间穿梭着,闲逛了起来。 一路上走来,园子里见得最多的便是山茶花开了,颜色最多的是大红色和玫红色,白色的也有一些,除了山茶花以外。还有一些不怕冷的雏菊开得也不错,黄的,红的,紫红的,粉红的,玫红的,一朵一朵开得挺精神。一行人特意绕到了梅园去,看见园子里的梅花已经起了好几个花骨朵,侯爷夫人最爱梅花,看见了十分高兴的说:“看来再有大半个月,这些梅花也都要开了,到时候香起来,那才是好闻呐!” 林婉珍在一旁笑着讨好的说道:“母亲,我在家时,就常听人说,咱们侯府有一株绿萼梅,开出来的梅花是绿色的。这种梅花十分珍贵,咱们大周国一共有二十多株,皇宫里就有十八株,安庆长公主府里有五株,还有几株散落在各大世家。没想到母亲您也有一株,真是太好了,儿媳自从长那么大以来,还一次都没有见过绿色的梅花儿,今年可总算是能见到了。” 听林婉珍这么一说,侯爷夫人也是十分的荣耀,感到快活和开心,自豪的笑着说道:“这株梅花还是当年侯爷打了胜仗,圣上问他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美人歌姬任他挑选。可侯爷都说不要,就要了这株绿萼梅来,说是夫人喜爱梅花。当时,侯爷把梅花拿回府时,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绿色的梅花,高兴坏了,就好像你现在这样儿。”侯爷夫人伸出一根食指来点了点林婉珍的额头,脸上一副回忆往事的话甜蜜之色,已生横纹的面孔上显出一丝少女般的羞涩神情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秋日园景 几人说着话儿,又慢慢转到了银杏林里,九月的时候,银杏叶正开始飘黄,现在,差不多是全都落光了。给小石子儿路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金黄色银杏叶,一眼望去,也是极美的。 林婉珍和钱玉宁一人一边扶着侯爷夫人在铺满了小石子儿的小径上踩了过去,侯爷夫人说:“嗯,我原先来过一两次,嫌这小石子儿碍脚,就不再来了,今儿铺了一层银杏叶再踩上去,竟觉得好多了,没从前那么碍脚,咱们再走一回吧。” 就这样,两人扶着侯爷夫人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眼看侯爷夫人有些喘了,两人也累得身上出了一层细汗,这才停下来。 钱玉宁看着不远处的月季花圃旁边有一个凉亭,于是说道:“夫人,不如我们扶你去亭子里稍事休息吧!您都有些出汗了,坐一坐,缓解一下。” 侯爷夫人点点头,钱玉宁看了刘嬷嬷一眼,吩咐了一声:“快去备好茶和糕点瓜果,我们慢慢走来。” 刘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应声去了。 钱玉宁和林婉珍还是一人一边,慢慢扶着侯爷夫人向前走去。 林婉珍突然说道:“嫂嫂,你怎么还不改口唤母亲啊!难道还要改口钱不成?”说完,自己腾出左手来捂着嘴偷笑起来。 钱玉宁没防着她这么一说,听了后怔了一下,微微红了两颊,看了看侯爷夫人的脸色,轻轻说道:“不是的,怎么会,只是……” 眼看她说不下去了,林婉珍又接过话来说道:“来,嫂嫂,我来教你,看我的嘴巴。”她故意做出一个嘴型来,慢慢的发出声音来,说道:“母亲,来,跟着我叫一遍,母亲,快来呀!” 侯爷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轻拍了林婉珍的胳膊一下,“哎呀!”一声,说道:“婉珍,你就别逗她了,皮猴儿,就你嘴厉害。”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偏过头去对钱玉宁说道:“玉宁啊!往后,你也叫我母亲吧!都是一样的儿媳妇,可不能让人家说我厚此薄彼了。”她从手腕上扒拉下一只通体盈透的翠玉镯子来套在她手上,说道:“这个给你,好好儿戴着” 钱玉宁一下子受宠若惊,连忙恭敬的对侯爷夫人说道:“儿媳玉宁多谢母亲!” “嗯”侯爷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走吧!” 那边,林婉珍俏皮的向钱玉宁吐了吐,钱玉宁则感激的向她投去一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凉亭里,刘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已经快速的布置妥当了,凉亭的四周罩上了飘纱,凉亭的石头凳子上放上了软垫,石头桌子上铺上了厚绒桌布,上面早已备好一壶刚刚泡开的热茶,三盘糕点,各色果饼,四名着粉色冬衣的俏丽丫鬟侍立一旁,只等主人们前来落座享用了。 钱玉宁和林婉珍将侯爷夫人慢慢扶了上去,在石凳子上坐下来,林婉珍伸手捏起盘子里的一块桂花糕递给侯爷夫人,说道:“母亲,来尝尝这个,味道极好的,甜而不腻,味道淡雅。” 侯爷夫人笑着点头接过了,吃完一块桂花糕,钱玉宁端起桌上一杯晾得刚好的茶叶奉上,面上带笑,说道:“母亲,这是今年新上的眉崖雀舌,乃是从蜀地高山上的山崖边长起来的野茶树上摘下来的,其嫩叶如雀舌,气芳香浓郁,味清爽甘甜,饮后回味无穷,满口生香。” 侯爷夫人身后一名丫鬟拿着刚绞好的热帕子上前去将她的双手仔细擦了后,退到一旁,侯爷夫人这才伸出手去从钱玉宁手上接过那杯茶来,揭开茶碗盖,轻轻拨弄了碗里的茶汤一番,低下头去嗅了嗅,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气味芬芳,闻之醉人。”又用茶碗盖拨弄了几下,她端起茶碗来饮了一口,赞道:“果然滋味清甜,端的是上品,这茶从何而来?” 钱玉宁笑着回道:“这是昨儿个晚间小侯爷带回来的,想说太晚了,您老已经睡了,不好前去打扰,他今早又有公务在身,要早些出门,于是叮嘱了儿媳今日给您送来呢!小侯爷有孝心,母亲,您可是第一个品尝此茶的人。” 侯爷夫人听了高兴,说道:“难为他了,听说最近朝廷里事儿挺多的,连老侯爷也跟着忙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我都好久没有见过言儿的面了。”她说到最后,又皱起了眉来。 钱玉宁看了,说道:“今日也不知道小侯爷回不回府,若是回府了,我叫他一定来给母亲您请安!” 侯爷夫人又像一下子想通了一样,叹了口气,说道:“算啦!我也是习惯啦,从前老侯爷年轻时也是这个样子的,只要一忙起来,两三个月不着家也是有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朝里有事儿,还是把皇上的事儿办好为重,咱们就不要再去为难了,言儿在外面奔波本就辛劳,心中还要牵挂着我这个母亲,叫他怎么能不劳累。若是回来得晚了,你就让他早些歇息,往后等他忙过这一阵,再好好见面叙话也不迟啊!” 钱玉宁恭敬的起身向侯爷夫人拂了一礼,说道:“是,儿媳谨遵母亲之命,一定好好儿伺候小侯爷,让他不至于太过劳累,若是回府,便早些歇息,也会吩咐各位妹妹不去打扰,母亲放心吧!” 侯爷夫人对着她招一招手,道:“坐吧,坐下说话,别拘着。” 钱玉宁又坐下,与林婉珍同侯爷夫人三人慢慢儿喝起了茶叶,细细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三爷崔书礼大概是觉得闷了,开始哭闹起来,乳母和两个丫鬟轮流着抱在怀里哄了又哄,转来转去的踱步,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甩摇都不行,大家说他饿了,可乳母喂奶,他也别开头去,就是不吃,一个劲儿的哭起来。 侯爷夫人眼看几个人都哄不住,三爷哭闹得越发厉害了,声音刺耳得很,听得她头痛,于是拉下脸来,斥责道:“你们几个蠢物,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孩子也看不好,怎的哭这么厉害,还不快看看是不是尿了。” 乳母丫鬟几人忙拆开三爷的尿布一看,果然是尿了,乳母红着脸向侯爷夫人禀报道:“禀侯爷夫人,三爷是尿了,得回去换裤子,不然秋来天凉,容易得风寒的。” 侯爷夫人不高兴的说道:“那还不快抱回去,我随后就来,怎么这么笨,脑子长着是好看的?” 乳母抱着还在一个劲儿哭着的三爷往回走,身后两个小丫鬟,一个丫鬟手里拿着湿了的尿布,另一个双手空空的丫鬟问道:“乳娘,怎的三爷还在哭啊?还是哭得这样厉害。” 乳母在前边转过脸来向她甩了一个脸子,皱眉说道:“能不哭么,裤子都尿湿了,裹在身上可难受了,死丫头,你方才出来时怎么忘了带一条替换的裤子。” 那被骂的小丫鬟一边嘴巴:“你又没吩咐带,三爷第一次出门,我哪儿知道,咱们还不都是听你的。” 乳母一听这话发飙了:“什么听我的,听我的能这样?听我的你还敢顶嘴?死丫头,还不快走,等一会儿耽误了三爷,得了风寒,看侯爷夫人不将你乱棍打死。” 乳母这一说,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有些怕了,俱都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语,老实的跟着前面抱着三爷的乳母快步往永和院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关氏抢儿 三人刚走到永和院门口前面不远的一个拐弯处,突然,从斜里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站到乳母面前,将她吓了老大一跳,身子猛的顿住了,白着一张脸呵斥道:“哪里来的死丫头,想死啊!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出来,差点儿撞着咱们三爷了,走路不长眼睛的东西,看我不禀明了侯爷夫人,将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喂狗。” 她话还没有说完,手里抱着的崔书礼就被拦在身前的那人抱走了,乳母站定身子,定睛一眼,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关姨娘,一下子舌头像打了结一样,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面上一阵青红一阵黄白的变幻着颜色,想来是极尴尬又害怕的。 再说关姨娘从乳母怀里抱过来儿子过后,耳朵里听着乳母的谩骂之声,冷笑了一声,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人,等她说完,看清了自己是谁时,被惊吓住的表情特别精彩。 这时,关姨娘才用一只手抱过儿子,腾出右手来一巴掌呼到乳母脸上去,一连不停的扇了她十二个巴掌,直到感觉手上酸痛了才停下来。看着她一下子变得红肿起来的脸,关姨娘“呸”了一声,骂道:“你这个小娼妇,贱蹄子,敢这样骂我,等着吧,今儿个我就让老侯爷收拾了你。你看看你那副德行,长得一副狗眼睛,看来是没什么用了,等一会儿就吩咐了人来将你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喂了狗去。” 听关姨娘这么一说,那乳母一下子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她早已面无人色,苍白着脸说道:“饶了我吧,姨娘,饶了奴婢这一次,看在奴婢辛辛苦苦将三爷带大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乳母爬上前去,紧紧抱住关姨娘的大腿哀求着哭了出来,看起来极为可怜。 关姨娘不依不饶,抬起一只脚去揣在那乳母的心窝子上,一下子将她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直喊着要死了,好痛之类的话。旁边的两个小丫鬟早就看傻了,像两只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立在一边,不敢有所动作。 眼看着关姨娘抱着三爷抬腿就要走,那手里拿着湿尿布的小丫鬟急了,咬了咬牙,跑上前去拦在关姨娘前面,大着胆子说道:“姨娘,这个,三爷你不能抱走,侯爷夫人知道了会责打奴婢们的。”她小心翼翼的抖着身子说道,一双眼睛哀求的看着面前的关姨娘。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关姨娘现在正想这会儿乘着侯爷夫人不在,将儿子抱回自己的幽兰院去的,没想到这小丫鬟敢出来拦着,气极败坏,一下子抬腿就像她胸口踢去,把这小丫鬟也踢翻在地。 那小丫鬟被踢翻在地后,冲着另一个小丫鬟喊叫道:“映红,快,拦着姨娘,不能让她把三爷抱走,等一会侯爷夫人回来会打死咱们的。你还傻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命了。” 听她这么一说,另一个小丫鬟也冲上来了,拦住了关姨娘,身子尽量离她一丈远,看着她,战战兢兢的说道:“姨娘,你不能抱着三爷走,你走了侯爷夫人会打死我们的。” 关姨娘刚才被拦下,已经很恼怒了,现在又听这个小丫鬟竟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更是生气,上前去抬手就“啪啪啪”狠狠给了她几巴掌,照样将她踹翻在地。然后站起身来,抱着崔书礼就想走,这个时候,也不知两个丫鬟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爬着过来,一人抱着她的一只脚,死死的紧抱着,就是不让她迈脚走路。关姨娘发起狠来,直用两只脚狠狠的踹她们,要她们吃痛放手,可两个丫鬟就是不放手,咬紧牙关死抱着。 那边,乳母缓过气来,朝着永和院的方向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啊!三爷要被关姨娘抱走了呀!快来人啊!丁嬷嬷,李嬷嬷,美莲美萍姑娘,快来呀!” 她这么一通喊叫下来,映雪映红两个小丫鬟也跟着喊叫起来,一时之间,求救喊叫声不绝于耳,扬声几百米外,永和院的人很快就寻着声音过来了。来的人正是守院门儿的丁婆子和李婆子,还有侯爷夫人的大丫鬟美莲。 丁婆子和李婆子到了跟前看见这种情况,抱着三爷的又是关姨娘,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全都眼巴巴的看着美莲,希望她拿个主意。 美莲呢,也不愧是永和院的主事大丫鬟,遇事也不慌张,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只是稳稳的走过去,在关姨娘面前蹲了蹲身子,行了一礼,平静的说道:“奴婢美莲,请姨娘安,不知姨娘要将三爷抱往哪儿去。” 关姨娘见美莲来了,一下子紧张起来,像一只被激怒而竖立起毛来的母猫一样,两只眼睛警戒的盯着美莲说道:“美莲,快叫她们两个死丫头放手,我要带三爷回去,三爷是我的儿子,是我生的,不能住在永和院里,他当然得跟着我这个亲娘了。”她将崔书礼紧紧的抱在怀里,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和用力,勒到了怀里的孩子,他一下子就大声哭了起来。关姨娘见儿子哭了起来,有些慌乱的去拍着他的后背将他抱来立起来哄着,嘴里轻声说着:“不哭不哭,乖儿子,不哭呵!……”两只眼睛却还是紧张的看着美莲,生怕她有所动作。 美莲一皱眉,说道:“关姨娘,你看,三爷都被你弄哭了,许是饿了,还不快抱给乳娘喂奶,若是饿坏了三爷怎么办?” 她这一说,关姨娘也有些着急了,她心中觉得崔书礼一下子哭起来大概也是饿了的意思,可她就是不把怀里的孩子抱给乳娘,而是怒气冲冲的对着还是死抱着她两只脚的映雪红红吼道:“两个作死的东西,还不快放开我,三爷饿了,我要带他回去吃米糊糊,若是饿坏了三爷,我要你们偿命。” 映雪映红两个丫鬟一听,白了脸,都有些害怕了起来,手上有些松动了,她们也知道三爷最得老侯爷和侯爷夫人的喜爱,若是真的将三爷饿着了,到时候关姨娘去老侯爷耳边一吹枕头风,那她们两…… 美莲在一旁,见两个丫鬟一副害怕的神色,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扬起脸来对关姨娘说道:“关姨娘,奴婢好心再劝你一次,快将三爷抱给乳母,三爷是老侯爷和侯爷夫人的儿子,是主子,你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休要忘了自己的本份,若是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奴婢会为你在侯爷夫人跟前求情的。若是执迷不悟,到时候侯爷夫人发落起来,就连奴婢们也要受到牵连。” 关姨娘听到这话,怨恨的看着美莲,朝着她厉声吼叫道:“小娼妇,不许胡说,我才是三爷的亲生母亲,侯爷夫人好狠的心啊,我儿才一个月上,她就来幽兰院将他抱走,时至今日已经半年有余了,我这个做亲娘的竟然一眼都看不到呀!这就是要我的命,这就是要我的命呀!”关氏悲愤的说着,眼里流出泪来。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众人听见侯爷夫人的声音,朝前望去,只见侯爷夫人由钱玉宁和林婉珍一左一右扶着转弯走过正开着一丛玫月季花的花圃前,慢慢的走了过来。她头戴珍珠攒金丝凤头钗,左右发髻上各插着两根羊脂白玉簪子,两边耳垂上戴的是蓝宝石镶米珍珠耳坠,身穿紫红色云锦罗裙,外罩碧蓝色坎肩褙子,她面色严整,眼神凌厉,稳着脚步徐徐走来,天生的贵气,不怒而威,众人见了,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磕头请安,口称:“侯爷夫人,奴婢们请夫人安!” 就连关姨娘也是,见侯爷夫人来了,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脸色苍白的开口请安,道:“婢妾关氏,请侯爷夫人安!” “哼!”侯爷夫人冷哼一声,道:“关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礼儿是你的儿子,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偏偏不听,从今往后,你就不许再开口说话了。”侯爷夫人说完,吩咐左右道:“来人,把关氏捉起来关进柴房里,用针线将她的嘴巴给我缝上,不许她再开口说话。” 听到这个命令,丁婆子和李婆子就很积极的上去开始捉起关姨娘来,美莲在一旁看见担忧的说道:“可是侯爷夫人,三爷,关姨娘还抱着呢,是不是先让她将三爷放下,免得婆子们捉拿关姨娘时,手脚没有轻重,伤了三爷。” 侯爷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不用。”转过头去对关姨娘和正在想方设法要捉拿她的丁婆子和李婆子说道:“你们尽管捉拿,若是礼儿伤了一分一毫,这都是关姨娘不肯放手要抱走他的缘故,怨不得你们,这笔账会算在关姨娘的头上,到时候我禀明侯爷,将她赐死。” 听见这一番话,侯爷夫人明显是不在意崔书礼受不受伤的了,也许,在她心中,姨娘们生的庶子死了更好,不死,对她来说,也就是多了一个人吃饭而已,喜爱的时候逗一逗,不喜欢了,许久不去看一眼也是常事。 关姨娘一听这话,顿时就没了脾气,哭着朝着侯爷夫人跪下,将崔书礼双手托起来举至头顶,流着眼泪道:“侯爷夫人,您把三爷抱回去吧,婢妾错了,婢妾往后再也不见三爷了,你才是三爷的嫡母,三爷是主子,我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姨娘而已,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只希望侯爷夫人以后好好儿待三爷,将他当亲生的孩子一般疼爱。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夫人,我求你了呀!”关氏悲泣着,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可怜,看不下去了,低下了头去,只有侯爷夫人一个人高高的昂着头,冷声吩咐道:“美莲,将三爷抱过来,咱们走吧!” 美莲应了一声:“是,夫人。”走过去轻轻从关姨娘手里抱过了崔书礼,关姨娘抓着他的小衣服不肯松手,又细细的看了一回,这才无奈的松开了手,又拉着美莲的衣袖哭着求道:“美莲姑娘,刚才是我得罪了,以后望你多顾着一下三爷,不要让他冻着,饿着了,求你了,求你了,美莲姑娘,你答应我!”她一双手紧紧的抓住美莲的衣袖哭哭哀求着。 侯爷夫人走了一截,停下来唤道:“美莲,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走!” 美莲一个字也没敢说,使劲儿从关姨娘手里拉扯出自己的衣袖来,快步朝着侯爷夫人的身后走去。 钱玉宁偷偷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看见关姨娘瘫软在地上,被丁李二位嬷嬷半扶半押制着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夫君回府 因朝务繁忙,小侯爷已经许久没有回侯府了,这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钱玉宁十分高兴,吩咐大厨房做了蒜泥肘子,银丝牛肉,炖老鸭汤等吃食,小侯爷点头说道:“好,你让她们先做着吧,我先去看看蓉儿,晚些过来用饭。” 钱玉宁脸上僵了僵,勉强笑着说道:“好,是,妾身先做着,等一会儿着人去叫你,到时候叫蓉姐姐一块儿来吃吧!” 小侯爷说道:“不用了,她怀了身子,不能吃牛肉的,你不知道吗?可不能给她胡乱吃东西。若是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钱玉宁心中一惊,勉强笑着点头道:“是,妾身愚钝,竟是忘了,还好小侯爷提醒,那小侯爷你快去吧!说不定蓉姐姐正等着你呢!” 小侯爷去了。 钱玉宁倚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小侯爷去的方向,一下子觉得满怀的心思都淡了,整个人变得特别没有精神,好像失了魂一样。 刘嬷嬷过来一看,见她双眼无神,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忧的问道:“三夫人,你没事儿吧?” 钱玉宁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仍是转过头去呆呆的看着外面,并不答话。 刘嬷嬷更担心了,过去扶着她的手说道:“三夫人,来,老奴扶你去屋里休息,别在这儿呆着,尽吹冷风,会着凉的。” 钱玉宁任她扶着进了屋里,进了屋子里,刘嬷嬷将她扶着坐在小圆桌边的凳子上,又顺手给她倒了一碗热茶递过去,说道:“三夫人你怎么了,往常小侯爷也是经常去找侯姨娘的,你也没这样啊!” 钱玉宁慢慢的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不一样,我总觉着那儿不一样,觉得小侯爷似乎是喜欢上了朱蓉一样,这回和往常都不一样。小侯爷去找侯姨娘是我穿针引线的,而且巧儿妹妹也不会对我不利,可小侯爷突然之间对朱蓉好起来,那就对我非常不利了。我能感觉得到的,他现在对朱蓉不像从前那样只是敷衍了,而是好像有了些感情一样。这样不好,真的不好。”她一个人喃喃的说着,即像是说给刘嬷嬷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感情和思维里,挣脱不开。 她说的模模糊糊,刘嬷嬷听得糊里糊涂,睁着眼看了她半天,见她又不再说话了,于是叹气起来,摇了摇头,出去了,吩咐一直守在门口的冬雪和小满看着点儿,她还得去大厨房看着等一会儿要上的菜色,盯着点儿,毕竟小侯爷已经好久没有能来碧翠园用饭了,这好不容易一回,可不能出错儿。 后来,菜都摆上桌了许久,钱玉宁派小满去晨曦阁请小侯爷,可是小满回来说小侯爷说知道了,等一会儿就过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过来,她急了,再派小满去请,这回得来的消息是,小侯爷说不来吃饭了,容二夫人身子有些不适,得陪着。就这样,钱玉宁一个人看着一大桌子菜,勉强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就再也吃不下了,吩咐人撤了下去,全都赏给了下人们。 第二日,钱玉宁早早的起身,想要等小侯爷一起用早膳,用过早膳后一起去永和院给侯爷夫人请安,又遣了小满去晨曦阁请人,可是还是没见着,小满回来说,小侯爷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有急事儿,就不用饭了。就这样,人又没见着,钱玉宁一下子郁郁寡欢起来,整个人开始无精打采的,每日里除了处理一些院子里大厨房里的琐事,就是发呆,花儿也不绣了,园子也不去逛了,也不爱找侯巧儿说话了。侯姨娘来过两三次,她都不太理人,侯巧儿自己心里琢磨着,宁三夫人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可又不敢问,自己索性回到海棠院去关起门来过日子。 立了冬后,天气越发的冷了,大家都穿上了厚袍子,这一天,钱玉宁正在屋里和刘嬷嬷孙嬷嬷一起查看着绣房给两个孩子送来的厚冬衣,永和院的美萍姑娘来了,说是侯爷夫人吩咐说明日要去普济寺一趟,拜菩萨,叫宁三夫人准备一下,明儿一早卯时一过就得出发。 钱玉宁忙叫人给美萍端了一碗热茶来,笑着说道:“美萍姑娘真是辛苦了,来坐一下吧!外面现在风大,在我这儿喝一杯热茶,烤一会儿火再回去。”说着,又叫人端了一盘子点心和果脯来。 美萍向钱玉宁行了一个蹲礼,嘴里说道:“奴婢多谢三夫人。”坐下来烤了烤手,喝了一杯茶水,就着茶水用了一块点心,这才站起来说道:“三夫人,这会儿侯爷夫人正等着奴婢回话儿呢,就不多呆了,下回再来叨扰三夫人的吃食,三夫人请好儿,奴婢这就告退了。” 见美萍这样说,钱玉宁也不好再留了,转头吩咐刘嬷嬷将人好生送了出去,并拿了一锭银子给她。 刘嬷嬷送了美萍回来,钱玉宁问道:“送出去了?” 刘嬷嬷点头:“送出去了,门外还有一个小丫鬟侯着,说是让我赶紧进来,外面冷,美萍姑娘人可真好。” 钱玉宁点点头,突然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普济寺拜佛,也不是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祖的生辰。” 刘嬷嬷说道:“不如将向嬷嬷叫过来问问吧,她兴许知道缘由。” 钱玉宁于是遣了小满去大厨房将向嬷嬷叫来。 两人坐在屋子里烤火等着,边一件一件看着两个孩子的衣服,讨论着,不大一会儿,向嬷嬷随着小满一起来了,进门就跪在地上向钱玉宁请安:“奴婢请三夫人安!” “起来吧!”钱玉宁示意刘嬷嬷上去将她扶起来,笑着说道:“向嬷嬷来啦!坐吧。”她指着火炉的另一边。 “谢三夫人。”向嬷嬷从地上站起来,道了声谢,走过去坐了下来,冬雪很快就奉上了一杯香茶来。 向嬷嬷笑着说谢,接过来捧在手上。 钱玉宁问道:“向嬷嬷,这几日大厨房里可要做准备了,年下要用到的腊肉,腊鸡腊鸭都备好了吗?还有今年要多备一些干菜,听说今年雪大,恐怕到时候新鲜的素菜少了,吃不上。” 向嬷嬷笑着应了,说道:“是,奴婢记着,回去就做准备,今年这个天气,比去年冷多了,才立了冬就这样,要是下起雪来,肯定是鹅毛大雪,和前年一样的。”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好像是,前年雪是挺大的。”她又想起了自己在翠屏山上的时候了,那时候,好大的雪,每日里除了呆在寒松院的禅房里,哪儿也不能去。 见三夫人陷入了沉思,向嬷嬷小心翼翼的唤了两声:“三夫人,三夫人。”钱玉宁听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向嬷嬷。 向嬷嬷对着她露出笑容来,问道:“三夫人,不知唤奴婢来有何事?” 钱玉宁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向嬷嬷,我是想问问你,为何每年的十一月初十侯爷夫人都要去普济寺上香呢?去年好像也是十一月初十,今年也是。” 向嬷嬷想了想,说道:“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奴婢在侯府已经十多年了,每年的十一月初十侯爷夫人都要去的,而且,每次回来心情都好像不太好。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何嬷嬷服侍侯爷夫人有些年份了,奴婢去向她打听一番,应该能问出来的。” 钱玉宁点了点头,叫刘嬷嬷给了向嬷嬷两锭银子,向嬷嬷告退了出去。 晚间吃完饭,向嬷嬷来了,说已经打听出来了,原来每年的十一月初十都是侯爷夫人母亲的死忌,而卓太夫人的牌位就供奉在普济寺中。 原先,每年都是少夫人史慧云陪着一起去的,今年史慧云没在侯府里了,蓉二夫人又怀着身孕,林婉珍名义上虽说是侯爷夫人的儿媳妇,可毕竟她的夫君只是一个庶子,并非侯爷夫人亲生。侯爷夫人去拜祭母亲,自然要带上亲生儿子的媳妇才行,所以,这差使这才落在了钱玉宁这个三夫人的头上。 得知了其中缘由,钱玉宁心中有了数,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明日要穿去的衣服一定得素净,头饰也只选银的,什么金的红宝石的,翡翠的玛瑙的,通通不能戴去。另外,还要替小侯爷这个外孙给卓太夫人准备两副用宣纸糊的衣裳,纸糊的金元宝,银元宝。 待一切准备好,夜已经深了,钱玉宁又去看了一眼孩子们,这才回房去睡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去普济寺 十一月初十,一大早,钱玉宁就带着冬雪和小满候在了永和院门外,碧翠园里她早已吩咐好了,让刘嬷嬷多看顾着点儿,特别是注意着徐嬷嬷和两个孩子。 眼看着过了卯时,永和院的大门开了,美萍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钱玉宁已经候在了门外,赶紧打开大门,将人请了进去。 钱玉宁进到侯爷夫人屋子里,屋子很大,隔成外间和里间,中间用梅兰竹菊的屏风挡着,隐隐约约看见里间的一溜儿珍珠帘子在晃动。 美萍让小丫鬟给三夫人奉上香茶,自己又去给钱玉宁端了一碗燕窝粥来放在钱玉宁椅子旁边的几上,笑着说道:“三夫人就用一些燕窝粥吧!侯爷夫人还要一会儿呢!” 钱玉宁笑着道了一声谢,端起燕窝粥慢慢用了起来,美萍转身进到里屋去伺候侯爷夫人起床,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又听见婢女们轻言细语询问穿哪一件衣服,梳什么发髻,戴什么头饰,侯爷夫人简单说了几句。 用完一碗燕窝粥,又坐等了一会儿,侯爷夫人终于穿戴整齐出来了,钱玉宁一看,果然,今儿个侯爷夫人穿着极为简素,身上穿的全都是黑色系的服饰,手腕手指上的戒指全都取了下来,只一边戴了一只雕了龙凤呈祥的银镯子,头上也是素净得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的是一副纯银头面,就连耳朵上也都是银耳坠子。 侯爷夫人出来后看着钱玉宁的装束也是极为满意的,一身淡绿色的服饰,两只手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头上插了两根银簪子并一个五朵梅花形状的纯银环绦,两个耳朵上一边一个银耳坠子,看起来整个人极为素雅又可亲。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出来了,赶紧起身来向她请安,盈盈拜下去,口中说道:“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万安!” 见钱玉宁穿着打扮素净,侯爷夫人暗自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柔和了几分,开口说道:“用过没有?这里到普济寺要一个时辰,还是用一些再上路较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带头走了出去,外间,美莲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布置好了一桌的吃食。一盅热热的燕窝粥,几样小菜并三碟点心,都是热气腾腾的。 侯爷夫人走过去坐下来,钱玉宁上前去站在她身侧,拿起桌上的筷子来,要给她布菜。 侯爷夫人说道:“玉宁啊!坐下吧!今儿得赶路,就不拘这些虚礼了,你也赶快用一些,莫耽误了时辰,等一会儿路上有的等。” 听侯爷夫人这么一说,钱玉宁这才坐下,和她一道儿用起早膳起来,这还是钱玉宁第一次和侯爷夫人一起用膳,所以显得极为紧张,小心翼翼的随意吃了两三口,就觉得饱了,放下筷子,站起来,又站到侯爷夫人身边去,为她布起菜来,这一回,侯爷夫人没有说什么。 用完早膳,钱玉宁扶着侯爷夫人出了永和院,天色还是蒙蒙亮的,有两乘软轿早就侯在了院子外面,四个粗壮的婆子侍立在轿旁,见侯爷夫人和宁三夫人出来了,赶紧行礼。 侯爷夫人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美莲,来,扶我上去,她将手按在美莲伸过来的手上,一只手推开钱玉宁扶着她的手,说道:“玉宁啊!,去后面儿那顶轿子里吧,不用扶我了。” 钱玉宁点点头,柔声说道:“那母亲,我这就过去了。” 侯爷夫人点点头,由美莲扶着上了软轿,钱玉宁走到后面那顶轿子旁,冬雪和小满一左一右过来将她扶了上去。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均又四个婆子抬起来,轻轻摇晃着慢慢经二门到了侯府大门,再走几步出了侯府,早有两辆马车候在了侯府大门处。 木管家守在大门口,见侯爷夫人和宁三夫人出来了,上前来见礼,道:“小的见过老夫人,宁三夫人,老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里面也放上了热茶水和暖炉,您和三夫人就请上吧。” 侯爷夫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由着美莲和一个小丫鬟扶上了前面一辆马车去,钱玉宁也和小满冬雪三人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坐了一会儿,冬雪和小满开始坐不住了,两人在马车里开始寻起宝来,小满从马车里的一个小箱子里找出来一壶热茶水和几个杯子。那箱子一打开,里面放了一张锦缎,锦缎的正中央,放了一壶茶水,茶壶旁边的四边空隙里,端正的放着四只茶杯,茶壶放得端的是稳当,这样放着,茶水一点儿也撒不出来,小满用手一摸,一下子缩回手来,说了一句:“好烫。” 冬雪过去倒了一杯过来放在钱玉宁手上,她握在手里,只觉得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说道:“真没想到,马车里还能喝上热茶水,这么冷的天气,再好不过了,你们也一人饮一杯吧,看你们脸都冻青了。” 冬雪和小满相视一笑,均是开心的对着钱玉宁说道:“是,三夫人,还是三夫人疼奴婢们。” 喝完了茶,两个丫鬟又找起来,不一会儿从坐凳下的柜子里找出来几碟子糕点,小满开心的将盘子举到钱玉宁面前,邀功似的说道:“三夫人,看奴婢们又找到了什么!是桂花糕和红枣糕还有板栗糕。” 钱玉宁笑一笑,点了一下她的眉间,笑说道:“你这个鬼机灵,就吃的最热心,我不饿,你们吃吧。” 两个丫鬟一人吃了几块,钱玉宁说道:“别再折腾了,好好儿坐着,若是觉得冷就搓一搓手,会好一些。还有,待会儿下了马车可不许再笑了,都严肃着点儿,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若是惹了侯爷夫人不高兴,小心到时候挨了板子,我可不去救你们。” 这一下,两个丫鬟老实了,不敢再乱动,静静的坐着。 走了一截平坦的路面,钱玉宁现在觉得轿子似乎出了城了一样,路面好像不那么平坦起来,马车也跟着抖了起来,端坐着开始不那么舒服了,好在这侯府的马车是用绢布层层包裹起来的,这马车里起码包了有十层,倒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突然,钱玉宁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轻轻拉开了一点车上的帘布,看见了外面一片宽阔的农田,只是现在的天气,田里什么都没有种,只看见一些散乱长着的杂草和秋收后随意弃置在天地中的稻草,东倒西歪的散放着或是一堆一堆的摆放着。今日天气有些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一般,可是又没有一滴雨下来,只是天上看起来灰蒙蒙一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看见马车外面随行的一个婆子脑袋动了动,像是要转过来的样子,钱玉宁赶紧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看见两个丫鬟正双双瞪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不再看外面,小满小声的问道:“三夫人,看见什么了?” 钱玉宁摇了摇头,也小声的说道:“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片农田。” 小满有些伤感的低下头,说道:“也不知道家里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们在家里有没有吃的,会不会饿肚子。”一旁的冬雪听见小满这样说,好像也想起了家里,一下子神情也淡了下来,低下头去,不言语。 钱玉宁看了她们两一眼,小满和冬雪都是自己家里养不活了,由父母做主卖给了侯府的,她们签的卖身契都是死契。这辈子,她们都是侯府里的下人,就算以后嫁人也只能嫁给侯府里的男性下人,最好的结局就是跟着一个有些权势的主子,以后给她们做主,许配给爷们儿身边的小厮或是庄子里的管事之类的,最不好就是主子不喜欢随意给指了去做马夫或是种花这些干苦力的下人当老婆。她们以后生的小孩不管男的女的都是下人,一辈子都是奴才,这有个说法叫做家生子,其实,家生子更得主子的喜欢,因为从小在侯府里长大,最为忠心。 小满和冬雪陷入了对家人的怀念之中,钱玉宁想了想她们几个丫鬟的往后,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近自己的烦恼事儿来,她又想起最近小侯爷的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和朱蓉一下子得了小侯爷宠爱的事儿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起爬山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思虑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婆子轻轻拉开马车的门帘子,一股湿冷的空气涌进来,马车上的主仆三人均打了一个冷颤。一个婆子凑进脸来对钱玉宁说道:“三夫人,普济寺到了,请下来吧,来,老奴来扶你。”那婆子说着,从马车外伸出两只手来。 钱玉宁将手中已经有些微凉的暖炉递给一旁的小满,将手伸过去,撑着那婆子的手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钱玉宁往侯爷夫人的马车走去,看见侯爷夫人也正被两个婆子扶下车来。 侯爷夫人的马车外,一个光头大和尚和一个光头小和尚站在一旁,见侯爷夫人下了车来,便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素来安好?” 侯爷夫人看着那光头大和尚,也是双手合十,向他一点头,说道:“有劳空静大师亲自接待!” 那光头大和尚,也就是空静大师微微向着前面蜿蜒开来的石阶山路一扬手,说道:“施主请吧!” 侯爷夫人向着钱玉宁的方向看了看,见她已经走了过来,微微向她招了招手,站在原地等她。 钱玉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侯爷夫人一指眼前的上山之路,说了一句:“走吧。”便率先走了上去,钱玉宁要去扶着她,她一摆手道:“不用,你走你的就好,不过,不能让人扶着或是背着上去,否则这心就不诚了。” 钱玉宁退后一步,缩回手,恭敬的蹲了一礼,说道:“是的,母亲,儿媳知道了。”她心知,侯爷夫人这是为了拜祭自己的母亲,要心诚,所以要慢慢儿的自个儿爬上去了,做侯爷夫人的长辈尚且如此,她一个做人儿媳妇的,当然得陪着了。 于是,侯府一行人,开始爬起了山,走起了山路来,侯爷夫人两侧有一众丫鬟婆子围着,前面几个,后面几个,但就是不能去扶她,人群的最前面,是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他们两跑得飞快,可是每走远了一些,他们又会停下脚步来等安信侯府一众女眷。两个和尚的后面跟着两个侯府侍卫,一众女眷的最后和两侧均分布了几名侯府侍卫,他们是来保护侯爷夫人和宁三夫人安全的,所以,左看右看,十分警戒。 这普济寺所在的大苍山也不知道有多高,众人爬着爬着就爬不动了,钱玉宁也是觉得头昏眼花起来,双脚酸软得厉害,再看其他人,除了几个平日里经常做蹙活儿的婆子以为,就是几个小丫鬟还有些精神了,大丫鬟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每个人都是红彤彤的脸蛋,一副直不起腰来的模样,爬着爬着累的叫苦起来。 钱玉宁看了看侯爷夫人,见她脸上都出了汗,把两颊耳边的鬓发都打湿了,也是一副累嘘嘘的样子,她大概也是爬不动了,站在石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美莲要上去扶她,被她拒绝了,侯爷夫人大概是感觉有些热了,自己亲自动手,除了自己身上的外袍让美莲拿着,又开始走起来。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走起来,也提起一股气,跟了上去,这山间的石梯步阶,看起来没多远,其实走起来老费事儿了,走完一步又一步,抬眼一看,前面还有无数步。且这石阶又是呈陡坡斜缓着上升的趋势,走得久了,会出现自己要往后倒一样的错觉。 在感觉腿快要断了时,普济寺终于到了,一座红墙金顶的寺庙掩隐在青山绿水间,坐落在大苍山的最上边。山顶上相对平坦一些,站在最后一级阶梯上向山下望去,只看见重重叠叠的大树和一片被一层白雾笼罩着的广阔的原野,因天气不太好,视眼也不太佳。 大和尚空静见侯府一行人累的够呛,都一副穿不上气儿来的模样,好心的让光头小和尚领着众人到寺院内后院的禅房里去休息。 侯爷夫人摆摆手,说道:“还是拜祭了母亲再休整吧!我也是一年了,整整一年没有来拜祭过她老人家了,这心里老挂着啊!得先去奉先殿看看才行。” 空静大师双手合十,口中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历来孝心极好,那这就随贫僧先去报恩殿拜见卓太夫人吧!” 侯爷夫人叫美莲给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钱玉宁和其他人也跟着整理起来,不一会儿,眼见全都整理好了,侯爷夫人审视了一遍,肃穆着脸说道:“走吧,待会儿玉宁你随我进大殿去,其余人等就侯在大殿门外,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嘻言笑语,知道了吗?” 众人均恭敬的答道,知道了。 空静大师在前边走着,侯爷夫人随后,由小和尚引着往前走去,钱玉宁再随后,身后跟着侯府诸人。 一路行来,寺院中清净无比,偶闻一两声鸟叫的声音传来,叫人可以稍微分散注意力,放松一下心情,加之山中空气极好,钱玉宁感觉自己近日以来的烦躁心绪舒缓了不少,整个人变得宁静起来。 众人随着空静大师穿过钟楼,鼓楼,到了天王殿,空静大师引着众人到了弥勒佛祖的大神像面前,走至神龛左边,神龛右边放了一叠黄纸和红黄的香烛,中间则是给弥勒佛祖供奉的新鲜水果和一束开得正好的百合花,也不知道和尚们是从哪儿找来的,清香之中还带着露珠,供奉在神像前,平添了一份庄严。 空静大师走过去拿起放在神龛左侧像人拳头一样大的木鱼杵敲打起神龛上的木鱼来,嘴里念着金刚金的四句箴言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侯爷夫人在神龛面前的三个蒲团正中跪着,拜了下去,连磕三个头,起身再跪下,再拜下去磕三个头,起身再跪下去磕三个头,神态中带着安详,但仔细一看,还是会发现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愁绪的,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甚是恭谨敬畏。 钱玉宁就在侯爷夫人身后跪着同样的跪下去三拜九叩头,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做足了动作,她对着高高在上的菩萨也是一脸的敬畏。因三个蒲团都在神龛前边,侯爷夫人跪了正中间那一个,钱玉宁自然不能去跪左边或是右边空着的,与婆母平行成一排。于是,只好就顺势跪在了地上,大殿的地下全是用上好的花岗石铺就而成,在冬日里,冰冷浸人,虽说她穿的已经算厚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过,菩萨和侯爷夫人跟前,容不得她表现出一丝一毫,她只有咬牙坚持,见侯爷夫人起身,方才在她起身后慢慢儿也站了起来。 拜完了菩萨,侯爷夫人吩咐美莲往功德箱里放了两锭金元宝,空静大师在一旁停下敲木鱼的手势来,手上拿起佛珠,面向侯爷夫人,双手合十,嘴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侯府一行人拜完了弥勒佛接着又分别拜了大殿左侧和右侧的四大天王,随后来到了大雄宝殿,拜了佛祖释迦摩尼大神像,过后,空静引着众人到了观音殿拜过观音大士,又到了地藏王殿拜了地藏王菩萨,接着,众人到了罗汉殿,拜过了一众罗汉,最后,才是各家将祖先供奉在寺院里的报恩殿。 到了报恩殿门口,侯爷夫人接过美莲递给她的一个包袱,又示意钱玉宁接过一个二等丫鬟递过来的明黄色缎子布袋,然后朗声吩咐种众人跪着侯在殿外,自己和钱玉宁随空静大师和小和尚一起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祭拜先人 钱玉宁随侯爷夫人踏进报恩殿,只见殿里四周高高矮矮的放置着许多的牌位,有些还用白绢布裹了细致的花边,一个个人名写在上面,殿内光线较暗,有一种阴气沉沉的感觉。 钱玉宁紧紧跟在侯爷夫人身后,随着空静大师一起走到了大殿最里边的一排单独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格子间前面。 只见侯爷夫人走到第二个格子间的前面,面色庄重的跪了下去,她又招手让钱玉宁过来跪在自己身边右侧的蒲团上。 空静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顿首,道:“阿弥陀佛!卓施主就请自便吧!贫僧就在殿外,为卓太夫人念经超渡。” 侯爷夫人向他微微点头,也双手合十,谦和的说道:“阿弥陀佛!多谢空静大师!” 空静大师带着他的小徒弟出了报恩殿的大门,两师徒就在殿门口一人一边守在殿门前盘腿坐下,开始各自敲起木鱼,念起经文来。 而侯府一众下人和侍卫们都整整齐齐的跪在大殿门外,恭恭敬敬的候着,现场一片寂静,只听见空静大师和他那小徒弟悟真的念经声和木鱼声。 侯爷夫人对钱玉宁说道:“摆上吧!” 钱玉宁恭敬的回话道:“是,母亲。”将手上的明黄色缎子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有香烛纸钱,还有一白瓷瓶香油,一白瓷瓶酒,一个小酒杯,两串金元宝,两串银元宝,一叠明黄的纸钱,一叠孝子彩衣娱亲图,四件纸糊的衣裳,一对纸糊的男童,一对纸糊的女童。 她先将这些东西摆出来,又将自己手上一直提着的一个小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两套纸糊的衣裳,一套深蓝色,一套深绿色,还有一串金元宝,一串银元宝,将它们一一摆在一边。 侯爷夫人看了她和那两件纸糊的衣裳一眼,自己把刚才进殿时美莲递过来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只包的整整齐齐的白煮鸡,只见她恭敬的将白煮鸡放到牌位面前,嘴里说道:“母亲,女儿知道您爱吃白切鸡,看,今儿就给你带来了,您就好好儿吃吧!”她边说着,边拿起一边摆上装有香油的白瓷瓶,给卓太夫人牌位前的长明灯里添满香油。 做完这些,侯爷夫人向写着先母卓刘氏的牌位恭敬的开始磕起头来,钱玉宁也照做。 很快磕完了头,侯爷夫人开始拿起一边的两根白蜡烛在长明灯上点燃,插在牌位前的蜡烛台上,一边一根,又就着蜡烛上的火焰点燃了三支香来插在两只蜡烛的中间。 做完这些,侯爷夫人开始拿起一旁的明黄色纸钱在身前的火盆里烧起来,钱玉宁也跪过去两步,一起拿着烧起来。 侯爷夫人边烧边开始念叨起来了:“母亲,这是给您的纸钱,在那边过得好一些,想吃什么买什么,看上什么买什么,可别拘着,别嫌贵,您生前就是太节约了。”她拿起童男童女一个一个烧在了火盆里,接着说道:“母亲,给您再烧两个下人两个丫鬟过去,听您的使唤,将您老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女儿每年给您烧四个,让您在那边儿也一样的当老太君,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来,这是一年四季的的衣裳,拿去穿吧!” 侯爷夫人将那四件衣裳烧了后,又拿过钱玉宁刚才拿出来的两件纸衣裳一起烧了过去,说道:“母亲,这回来看您的是第三个外孙媳妇,这两件衣服也是她的孝心,您就收下吧。大媳妇病了,所以以后也都不能再来看你了,不过她的两个孩儿都是很喜人的。真哥儿和云姐儿都是聪明伶俐,有孝心的孩子,等他们大了,我就带他们来给你磕头。第二个外孙媳妇是年前才娶回家的,这回本应带她一同前来,只因她怀了身孕,所以只有推到明年了。这第三个也是个好的,给咱们侯府添了一个男孙,一个孙女,人又贤惠的很。母亲,您可要在天上保佑我们全家人啊,保佑几个孙子孙女读书用功,平平安安,健康顺遂,无病无灾。” 侯爷夫人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一会儿话又磕一下头,钱玉宁就看着她的动作,只要她磕头,自己就跟着磕头,手里默默的烧着纸钱,火盆里纸钱和纸衣服烧得很旺,映红了她和侯爷夫人的脸。 侯爷夫人手中的纸终于丢完了,她又向着自己母亲的牌位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子来,颇有些伤感的说道:“母亲,您在那边就好好儿的歇着吧!女儿已经和这普济寺中的空静师傅说好了,给您点的是长明灯,往后,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给我托个梦,我一准儿让人给您送来。” 拜祭完毕,侯爷夫人伸出手来,钱玉宁缓缓的将她扶了起来,只觉得她身子有些沉,婆媳两慢慢走到大殿门口,高高的抬起脚跨出大殿上那高高的门槛儿。空静大师见她们两出来,和悟真小师傅一起收拾好手中的木鱼,站起来,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感觉有些乏了!请随贫僧至禅房稍事休息吧!” 侯爷夫人点点头,钱玉宁开口说道:“如此,多谢大师。” 空静大师点点头,一提手上的一串佛珠,双手合十率先走了出去,在前面领路,小和尚悟真也是手上提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跟在他的身后。钱玉宁扶着侯爷夫人慢慢走在他们身后,侯府众人也纷纷起身从中间让开一条路来待她们过去后,才依次跟上。 经过地藏王大殿和观音大殿,空静带着众人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十分幽静的院子,这院子一进院门便让人感觉有一种素净的淡雅之气,院中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两棵山上常见的板栗树。除此之外,道是种了许多的麦冬和四季吊兰,此外,还有一些春兰,佩兰,金边兰,看起来,居然大部分都是兰花草,虽说已是冬日了,可这些兰草竟然长莹绿一片,十分精神,空气中隐约还有一丝淡淡清幽的兰花之香。 空静将她们带到此处后,指着院子里的一排房子对侯爷夫人说道:“卓施主,此处便是兰苑了,禅房后面有一处温泉,此温泉水滑润细腻,滋润肌肤,更能去除体毒,活血通经,使人身强体健,这院子里的兰花得益于温泉水的温暖,是一年四季不谢的,温泉旁边更是时时都有兰香萦绕,环境优雅舒适,希望对卓施主你有所帮助。” 侯爷夫人拼尽全力亲自爬上山来,又没有休息便先去拜了菩萨,拜祭了卓太夫人,现在早已是疲倦得很了,现在听见空静如是说,强打起精神来,勉强一笑,双手合十,向他一顿首,道:“此番多谢空静大师的指引,美莲。”侯爷夫人叫了一声,一旁的大丫鬟美莲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来,侯爷夫人接过去将它放进空静的手里,说道:“还要劳烦空静大师往后为我的母亲时时续上长明灯和日常的一切香蜡供奉,小小意思,这两千两就捐给贵寺做个香油钱吧!请大师务必收下,实在是叨扰了,不成敬意!” 空静将手上的佛珠往右手上缠了两圈儿,双手合十,向侯爷夫人作揖,嘴里说道:“阿弥陀佛!卓施主客气了,即然是给贵亲添香油和日常供奉的,那贫僧就收下了,余下的自会拿来给菩萨重塑金身,阿弥陀佛!卓施主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空静大师和悟真小师傅退了出去,钱玉宁见侯爷夫人脸色不太好,似乎是太过疲乏所致,赶紧一边叫人去禅房里看看,先将床铺上。小丫鬟们动作利索,很快就将床铺好了,钱玉宁和美莲一起扶着侯爷夫人进去轻轻放倒在床铺里,给她盖好被子,又吩咐冬雪带两个小丫鬟去打来热水和端一些吃食来,并特别吩咐了,另外熬一些热粥来。她想着,侯爷夫人这会儿累了,心情又不好,大概吃不下太多东西,不如熬些热粥来先暖一暖胃,等开了些胃口,再吃其他的最好。 侯爷夫人躺在床上,不一会儿,沉沉睡了过去,一个小丫鬟打了些热水来,钱玉宁亲自绞了帕子给侯爷夫人擦脸,擦了脸又给她细细的擦了两只手,最后,由美莲给侯爷夫人洗了脚,她伺候惯了,动作很快,又轻巧又麻利,一点儿也没将熟睡中的老太太吵醒。 做完这些,美莲体贴的对钱玉宁说道:“三夫人,奴婢看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你也回房去休息吧,这边奴婢看着。” 钱玉宁确实也有些疲累,于是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去隔壁稍事休息,等一会儿母亲若是醒了,你可要第一个来通知我。知道吗?” 美莲应了,钱玉宁放心的带着小满去了隔壁的屋子,隔壁也是和侯爷夫人那间一样大的禅房,小丫鬟们刚才已经进来布置好了,人进去就可以休息。 钱玉宁坐在凳子上,小满过来给她捏肩膀,轻松一下僵硬的肌肉,她边眯着眼享受,边问道:“小满,你们住的地方都弄好了没?谁分配的?” 小满答道:“回三夫人,都弄好了,奴婢和冬雪并几个二等丫鬟就住在这间房隔壁,奴婢会和冬雪换着来给三夫人守夜的。至于美莲姐姐和另外一些姐妹们则住在侯爷夫人房间隔壁的那两间房里。” “那侯府的侍卫们呢?”钱玉宁问道。 小满想了想,说道:“听美莲姐姐说,是安排在了最末的那两间房里。” “哦!小满,你去对侍卫们说一声,从现在开始,时时都要有两个人守在这个院子的门口,免得一些来寺里的香客不知道,误闯了进来,扰了侯爷夫人的清净,可就不太好了。” 小满恭敬的应了,说了声“是”,便出去给侯府的侍卫们传达命令去了。 钱玉宁这一下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全身开始酸痛了起来,人又劳累,于是干脆爬上床去睡了一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事闲逛 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了,钱玉宁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一样,全身充满了活力,走至窗边,看着窗棂上的几盆兰花,狭长的叶片一片一片梳长着,优雅的垂在花盆里花盆外,看起来让人格外的舒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冬雪从门外端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她已经醒了,走至桌边将托盘放下,笑盈盈的对她说道:“三夫人醒了,睡得可好?糯米红枣粥已经熬好了,奴婢端了一碗来,您是要先用些热水还是先用粥呢?” 钱玉宁打了个呵欠,伸展了一下手臂,问道:“母亲人醒了没?有没有先将热粥送过去?” 冬雪回道:“早就送了,侯爷夫人半个时辰前就醒了,叫奴婢们不要叫醒你呢,可见是心疼三夫人呢!” 钱玉宁有些惊讶的放下手臂来,问道:“真的啊?我怎么感觉就和做梦一样的。” 冬雪认真的说道:“是真的,奴婢们瞧着,侯爷夫人对三夫人您的态度越来越好了,想来也是因为三夫人孝顺的缘故,这回陪着一同上了一回山,祭拜过卓太夫人,就是不一样。” 钱玉宁听了,也点一点头,她也觉得就是这样,还好,朱蓉怀孕了来不成,那这次她一定要好好儿表现,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身上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一样,特别精神起来。 用了一碗糯米红枣粥以后,钱玉宁又喝了一些热水,换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裳,外面披上一件纯白色的薄袍子,去了隔壁侯爷夫人的屋里。进到屋里去后,看见大丫鬟美莲正在屋子里整理衣服,一抬头见她来了,赶紧请过去坐下,叫了小丫鬟奉上茶来。 钱玉宁左看看右看看,没有见着侯爷夫人,于是问道:“美莲姑娘,不知母亲哪儿去了,我正要过来给她请安呢!” 美莲过来恭敬的说道:“三夫人,侯爷夫人去住持大师的方丈殿去听经文去了,吩咐了奴婢们好好儿照应着三夫人你呢!三夫人若是饿了,奴婢这就叫人去端上素斋来,这普济寺的素斋远近闻名,是有些名声的,味道也好,奴婢们每年随侯爷夫人来普济寺,也吃过几回,感觉还可以。”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那有劳美莲姑娘先叫她们准备着吧,等一会儿母亲听完经文回来,我好伺候母亲用膳。” 美莲笑道:“三夫人还是先用一些吧,侯爷夫人说了,晚膳就不回来用了,她大概要和方丈大师学习礼佛诵经呢,要一些时间,若是三夫人有兴趣,明日可以陪侯爷夫人一同前去,普济寺的这位方丈天眼大师乃是一代高僧,极少接见外人的,听说还会相命,凡人的命数经他看过,一相便准,三夫人到时候可以请善缘大师给看看。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那好吧,美莲姑娘你也不用麻烦了,即然母亲礼佛诵经去了,我也不太饿,刚才起床时用了一碗糯米粥,这会儿看天色还早,我出去走走也好,你慢慢忙着。”说着,起身要走。 美莲向她行了一礼,道:“三夫人慢走。” 钱玉宁回一声好,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叫冬雪和小满重新给自己换了一件厚一些的袍子,说要带她们两出去走走。小满和冬雪也很高兴的样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要带一些什么出去。 小满说要带一些糕点和一壶热茶出去,这样三夫人饿了,随时有得吃,冬雪则说应该带雨伞出去,看这天气好像随时会下雨一样,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小满给钱玉宁拿上一个暖手炉,冬雪又说道:“三夫人,要不您换一件儿厚一些的衣裳吧!奴婢觉得你穿得薄了些,在这兰苑里尚且还不算太冷,出去了恐怕会有些冷的。” 于是,钱玉宁又换了一件厚一些的枣红色衣服,主仆三人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出门去。 出了兰苑,主仆三人开始胡乱转悠起来,刚开始还识得路,经过了一个熟悉的观音殿,后来经过一片园林见园子里开了几株红色的山茶花,便被吸引着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又看见几株粉色的和白色的,这些山茶花树都长得极为高大,开的花朵也都比侯府的大朵,每朵都有大海碗的碗口那么大,看起来格外不同,有一种昂扬的美态。 主仆三人不久又在园子里发现了两棵木芙蓉,这木芙蓉是浅粉色的和玫粉色的交织着开放,一朵一朵清新娇艳,极尽美态,叫人观之留念。 这木芙蓉花开得姿意一些,又和山茶花有些许不同,若是将卷苞缓缓绽放的山茶花比作待字闺中的小家碧玉,那这一朵一朵高高绽放在枝头上的木芙蓉便是华服高贵,倾国倾城的雅典美人儿了。 突然,小满指着一朵才发现的花朵?对着钱玉宁说道:“咦!三夫人,你快来看,这是朵什么花儿呀!长得好奇怪。” 钱玉宁和冬雪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朵像冰晶凝成的淡绿色花朵,花朵的花瓣一共有五朵,围裹着中间那一点淡黄色的花蕊,它的叶片呈五角行,也都是冰晶一般透明的,叶片中的叶脉一根一根清晰可见,只不过叶片的颜色较为深一些罢了,它只有一朵,静静的开放在枝头,隐蔽的躲在一株红山茶树下的杂草从中,若是不仔细看,绝对是看不见它的存在的。 “好奇怪的花朵。”钱玉宁说道,凑近它闻了闻,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她伸出手去,想将它折下来再好好的闻一下。 在她的手将要碰触到那朵花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阿弥陀佛!施主千万不要碰这朵五叶水晶兰,它是世间奇药,一碰便会碎。” 钱玉宁吓得缩回手去,站起身子来看着不远处一棵白山茶花树下的一个白胡须老和尚,只见他身披紫金袈裟,手上一串紫黑色的大佛珠,慈眉善目,面泛红光,观之使人心生敬畏之感,他的身后侍立着两个只穿一身青衣的中年和尚,俱是和老和尚一样,双手合十,微微顿首的模样。 钱玉宁心想,这位怕就是方丈高僧了吧,赶紧也学着双手合十,向老和尚作揖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弟子见过老方丈。” 那老和尚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方丈,我是他师叔善缘,小施主,你即见到我,又能得遇奇花五叶水晶兰,就是有缘人,请随我来吧。” 钱玉宁见那两个中年和尚拿着个物事走过来,即像铲地用的铲子,但又不是,根本不是铁做的,说是像竹片也不是,反正是一个铲子的模样,但用什么材料做的就不知道了。他们两个走过来,用锦布包着自己的两只手,用那像铲子一样的东西将那五叶水晶兰轻轻从土里铲起来,带着泥土就放进了一个一块锦布之中。 老和尚和两个中年和尚在前边慢悠悠的走起来,钱玉宁和两个丫鬟跟在后面,不一会儿,进了一处没有名字的大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师相命 进了殿内,钱玉宁赫然发现侯爷夫人也在殿内,与侯爷夫人对坐着的也是是一个老和尚,那老和尚也是披着一件紫金色的袈裟,脸上没什么肉,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瘦,不过,他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眼中时时带笑,当他看你的时候,眼若古潭,深不可测,仿佛能将你看穿似的,让人有些心慌起来,不像那红光满面的老和尚让人感到舒服。 他看见那老和尚来了,即刻起身双手合十作揖道:“阿弥陀佛!弟子天眼见过善缘师叔。” 那老和尚也双手合十,微一顿首,道:“阿弥陀佛!天眼师侄!” 钱玉宁一进大殿就看见侯爷夫人,于是赶紧走至她面前,行礼,道:“儿媳见过母亲。” 侯爷夫人也是站起身来,向钱玉宁引见,道:“玉宁啊!这位就是普济寺的方丈大师天眼大师了。你怎么来了?” 钱玉宁向天眼大师行了一礼:“小女子见过大师。”天眼对着她微微一笑,顿了顿首,算是见过了。 天眼大师对着侯爷夫人说道:“阿弥陀佛!卓施主与这位女施主今日有幸,得见我寺善缘大师,可见两位是有缘之人,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来吧!” “善缘大师!”侯爷夫人惊喜的看着那白胡须老和尚,问道:“敢问方丈大师,这位就是传说中一百零八岁的高僧善缘大师吗?” 干瘦的天眼大师眼中带笑,向侯爷夫人说道:“不错,这位就是我的师叔善缘大师了,他一向幽居大苍山的最高峰千刃峰修行,已经十年未曾下过山了,没想到一下山便遇见两位施主,可见有缘。” 侯爷夫人一下子高兴起来,就像一个走在路上突然捡了许多金元宝一样的人,她激动的走到善缘大师面前,双手合十说道:“善缘大师,听说你最擅治病,我一直有一个风湿关节痛的毛病和一个头痛的顽疾,这两个病痛日夜折磨着我,不知大师可否化解。” 善缘大师点点头,说道:“阿弥陀佛!即然施主是有缘人,老衲自然会给你治好,天通。” 善缘大师身后的一个青衣中年和尚应了一声,从随身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两个布包来,一个打开是普通的缎面小枕头,通常是给病人请脉的时候供病人放手用的,另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副银针。 善缘大师接过这两个布包后,又说道:“天通,将九味大还丹和血红丸拿出来。” 那叫天通的中年和尚又从包袱里拿出两瓶碧玉小瓶装的药来,他说道:“师父,一样只有三瓶了。” 善缘大师看了他一眼,和蔼的说道:“没有关系,拿出来吧!” 那叫天通的和尚脸上似有悲凄之意,看起来极不情愿的将手上的两个碧玉小瓶交到善缘大师的手里。 善缘大师开始给侯爷夫人看病,请完她左手的脉又请她右手的脉,然后让侯爷夫人讲手臂上的衣服往上拉,露出整个手臂来,开始针灸。他将银针插了侯爷夫人两只手臂上的几处穴位后,又用一根稍粗一些的银针戳破她十个指头的指尖,不一会儿,侯爷夫人十个指尖都流出了一些黑色的血液来,看得人心惊。善缘大师叫钱玉宁帮着侯爷夫人将指尖上的黑血都挤出来,一直挤到流出来的血色呈现鲜红色的为止。 当十个指头的血色都变红后,善缘大师拿出一只通体黑色的玉瓶来,叫钱玉宁把侯爷夫人手指尖上的血抹掉后,从黑色瓶子里挖了一些透明的膏药来敷在指尖上,没一会儿,血就奇迹般的停止了往外流动。这时,善缘大师才一一将侯爷夫人两只手臂上的银针拔除,又将两瓶碧玉瓶子装的药丸递过来给她,说道:“施主,这个你拿回去吧!此药每年一样一丸,可保你三十年寿数。只要你在这期间调养得当,还可增寿,只是切忌大喜大悲大怒,犯其一而折寿三年,犯其二则中风偏瘫,半身不遂,犯其三则一命呜呼。” 天眼大师在一旁看见了,也对侯爷夫人说道:“卓施主,贫僧方才看你,最多只有九年的寿数了,你今年也有五十了吧,幸得善缘师叔施针赠药,此药乃天下人人都想得到的名药,一样一丸,可保一年,这每瓶是三十丸,就连贫僧也无法得到这种奇药,还是卓施主你福气好。阿弥陀佛!” 天眼大师一番话,说得侯爷夫人欢喜得不得了,再加上可能是善缘大师刚才对她施了银针,有了一些效果,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十分清醒,而自己的手脚关节感觉到是要比先前更轻便一些了,手上捧着两瓶仙丹,真是喜不自胜。 善缘大师见她那个样子,又提醒她说道:“施主,任何事勿要过份欢喜,喜伤心;也勿要过份伤悲,悲伤脾;更勿要过份恼怒,怒伤肝。切忌切忌!否则命数不可常享,福气不可长留已!” 侯爷夫人听了这番话,才稍稍压制住一些自己的欢喜,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善缘大师回过头来指着侍立在侯爷夫人身后的钱玉宁对天眼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天眼师侄,方才这位施主发现了五叶水晶兰,可见是有缘人,我将人带来了,你给她看看吧!” 天眼大师双手合十,对着善缘大师一顿首,说道:“是,师叔。”他又转过身来对钱玉宁说道:“女施主,坐吧!” 善缘大师,天眼大师和侯爷夫人都是围坐在一个矮几旁边的,身下用的都是软垫,钱玉宁自从进来大殿后,就一直侍立在侯爷夫人身后,两个丫鬟被拦在了门外,没能进来,这回听天眼大师叫她坐下,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侯爷夫人一眼,侯爷夫人对她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说道:“天眼大师叫你坐下,你便坐下吧,来,玉宁,过来挨着母亲一边儿坐。”她对她笑着,左手拍着自己身下坐垫左侧的一个软垫和气的说道,侯爷夫人对她,从来没有这么温和过,钱玉宁心里想着,低下头,顺从的坐在了她的左侧。侯爷夫人的左侧一直以来是小侯爷和少夫人坐的,后来是朱蓉这个蓉二夫人,她从来都是坐在侯爷夫人的下首右侧,今天,她是第一回坐在侯爷夫人的左侧,这让钱玉宁有一些忐忑。 天眼双眼带笑的看着她,说道:“女施主,请你伸出你的左手来。”钱玉宁依言伸出自己的左手来,天眼看了看,又叫她伸出右手去,天眼看过后,仔细询问道:“女施主,不知你可否告知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钱玉宁说道:“大师,我是隆德七年四月十一生人。” 天眼大师急急问道:“生在何时?” 钱玉宁道:“听家母说,小女子是生在卯时尾巴上的,那时母亲刚生完我,产婆将我一翻清洗后,父亲将我抱起,走至窗边,只见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初升的的太阳光亮如玉,父亲期盼我一生安安宁宁,所以给我取闺名玉宁。” 天眼点头道:“不错,女施主生在卯时,那时天将要明,但其实是一夜中最黑最暗的时刻,待卯时一过,日出东方,大放异彩,光耀万丈,实乃先贱后贵之命数啊!女施主你命中有三劫数,但也有三个贵人,这三位贵人都贵不可言,而且这其中有一位贵人是由施主带到世上来的,也就是说你是她的母亲,这位贵人将来会扶摇直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翔九天,尊贵非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受到重视 和侯爷夫人用过早膳后,两人坐在桌前说了一些话,侯爷夫人详尽的问了许多崔锦凤和崔惜月的事儿,在侯府里时,她也是时不时的叫抱去给她看一下,逗着小孩子玩耍一番,孙子孙女承欢膝下,老太太总是特别高兴的。可从没有像今日一样的那么关切过,从前,凤哥儿和月姐儿在老太太心里是姨娘养的庶孙庶孙女,自然比不得少夫人史慧云所出的正经嫡孙子崔锦真和嫡孙女崔惜云。不过自从昨日天眼大师说过那一番话过后,老太太便特别关心起来,大概,她是深信不疑了。 听钱玉宁细细给她讲了许多凤哥儿和云姐儿的事后,老太太欣慰的笑着说道:“不错,玉宁啊!你将两个孩子养得极好,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们都瘦了些,是不是胃口不太好?我看回去后得给他们喜欢请一个大厨来才是,小孩子嘛,就得长得白白胖胖的才好。还有,我怎么觉着他们身上穿的就那几件衣服呢,没有给做新衣服吗?” 钱玉宁赶紧说道:“不是的,凤哥儿和月姐儿今年一人做了四套,都是崭新的。上次您见他们两时,天还不太冷,就没给穿上。” 侯爷夫人蹙一蹙眉,说道:“怎么一人才做了四套,这是庶出的份额,咱们凤哥儿和月姐儿都是正经的嫡出,该一人做八套才是,我看针线房里的管事也是老糊涂了,看我回去不发落了她。” 钱玉宁没说话,其实凤哥儿和月姐儿的四季衣裳只做四套就是侯爷夫人她老人家自己吩咐下去的,当时针线房的婆子去永和院给三爷量身准备做衣服时,就请示了侯爷夫人的。侯爷夫人自个儿说:“今年银钱紧张,各人都不许多做衣服,都按定例。” 那人又问了:“那宁三夫人和二公子三姑娘的是按庶出的定例还是按嫡出的定例做?” 侯爷夫人说道:“钱氏又不是正经的少夫人,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偏房,她养出来的哥儿姐儿当然得按庶出的定例来做了。” 就这样,针线房按庶出的定例给做来了,包括钱玉宁本人和两个孩子,一人都只得了四套冬衣。为这事儿,刘嬷嬷还唠叨了一回,说:“主子今年做了三夫人,是小侯爷正经的平妻了,怎么还是和姨娘们的份额一样呢?就算不能和少夫人大公子大姑娘比,一人有八套冬衣,怎么着也得和蓉二夫人一样有六套吧!现在只有四套,叫别人看了笑话去。”当时钱玉宁就马上喝止住了刘嬷嬷的这一番言语,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进了侯爷夫人的耳朵,那还得了,肯定又是一出大麻烦。 现在侯爷夫人自己说出来,钱玉宁只觉得眼睛湿湿的,有一种委屈终于被人家发现,得到了安慰的开怀释然的感觉,忍不住拿起手中的帕子沾了沾眼角流出来的泪水。 侯爷夫人见她这样,慈祥的拍着她的手说道:“玉宁啊!从前是有些委屈了你,你放心,从今以后,在府里,有我给你做主,看谁敢再为难你,你就放心大胆的当好你的三夫人。啊!等将来啊!孩子们长大了有出息了,你也就能顺顺利利的掌好咱们安信侯府的家了,所谓母以子贵,我看凤哥儿和月姐儿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儿的培养起来才是,等我回府,就立刻叫言儿去请大儒来做他们的老师。” 钱玉宁有些诧异:“可是母亲,孩子们现在还没有满两岁呢,会不会太快了一些呀!听说各府中的公子姑娘们也都是满了五岁才开始启蒙的,最早的也是四岁。” 侯爷夫人说道:“谁说的,胡说八道,当今的王爷皇子们那个不是三岁起的蒙,请的都是当朝的有学之士,满腹经纶的大儒做的老师。咱们侯府的公子姑娘们只要想学,不要说两岁,就是一岁请都请得来的。”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如此迫不及待又十分的固执,不敢多言,怕触怒了她。正在这时,美莲进来禀报,说院子外面来了一个小姑娘,说要求见主子,侯爷夫人叫把人叫进来。 美莲得了令,折身出去了,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双圆圆的眼睛,十分可爱,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绿衣裳的婢女。 小姑娘进到屋子里后,一本正经的向着侯爷夫人和钱玉宁行了一个标准的下礼仪,做的有模有样的,她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有如出谷黄鹂,只听她说道:“小女雪莹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老夫人万福!夫人万福!” 侯爷夫人见她小小年纪便如此规矩有礼,颇有些赞赏,对她温和的笑着说道:“敢问这位是哪家的小姐,今日找到本夫人又有何事呢?” 那叫雪莹的小姑娘认真的回道:“禀老夫人,小女乃是于大人府上之人,今日前来是想请老夫人行行方便,让我祖母用一下你们院子里的温泉。” “哦!你的祖母?”侯爷夫人问道:“你的祖母是谁?”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我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她有风湿病,大和尚师傅说你们这个院子里的温泉水泡了能不痛,病能好得快一些。” 侯爷夫人说道:“原来是一个有孝心的好孩子,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泡的,你们尽管去用,美莲,带她们去吧!”侯爷夫人吩咐道。 那小姑娘见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竟然答应了,十分开心,咯咯笑着说道:“老夫人真是天上的神仙,心善又慈祥,小女谢过老夫人。 侯爷夫人被她逗得乐了起来,对她来了兴趣,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姓什么叫什么呀?” 小姑娘答道:“回老夫人,小女今年五岁了。”她伸出一只手叉开五个手指头举高在自己面前说道:“我姓魏,名叫雪莹。” 侯爷夫人点头,笑眯眯的说道:“不错,魏小姐真是聪明伶俐,来,把那盘子果脯拿去吃吧!”侯爷夫人指着桌上的一盘干果脯说道,美莲会意的走过去将果脯连盘子一起端起来放在小姑娘身后的绿衣丫鬟手上。 魏雪莹小姑娘又向侯爷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多谢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是哪家的老夫人,姓什么,将来小女一定好好报答于您。” 侯爷夫人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魏小姐请便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婆子罢了,只不过凑巧这几日上山来拜佛,今日相遇,也是缘份,不用你报答的。” “好吧,那多谢老夫人,小女就告退了。”魏雪莹十分乖巧的向侯爷夫人和坐在一旁已经呆住的钱玉宁又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谁也没有发现已经彻底愣住了的钱玉宁,她看着那小姑娘,她,不就是去年上元节在街上看花灯时遇见的小姑娘吗? 今儿居然在这里将她遇见了,而且,她说,她自己叫魏雪莹,魏雪莹,姓魏,叫雪莹,自己的妞妞大名明明也叫雪莹,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她说自己是出自于大人府上,于大人,于天风,魏明远的师兄,钱玉宁心慌意乱的想着,她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女儿,会不会? 对了,她不是说她祖母会过来泡温泉吗?等一会儿她们过来以后,自己悄悄前去查看,看一下她口中所说的祖母是不是就是魏明远的母亲,不就可以知道了吗?钱玉宁记得自己的女儿右手手心里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哎呀!刚才自己只顾发愣,竟忘了过去牵起她的手看一看的,她心中一阵懊恼。 想到这里,钱玉宁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即有些期待,又突然有一些害怕呢!大女儿,妞妞,若她真的是自己的妞妞,自己该如何安置她呢?带回侯府,小侯爷和侯爷夫人会同意吗?自从进府以来,她求了小侯爷几次帮忙找寻妞妞,可小侯爷每次都是心情骤变,甩手就走,他看起来相当的不乐意,不高兴的样子,自己,能把妞妞给带回去和自己一起生活吗?可是,好不容易寻到的大女儿,她就是为了找寻她才会上京城来的,现在终于找到了,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对,她应该高兴的,可是,现在自己的心情为何会如此的沉重呢? 侯爷夫人见小姑娘出去了,转过头来对钱玉宁说道:“哈哈,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玉宁,你说是不是?”她转过头去说着,却看见钱玉宁脸色青白,一幅不太舒服的样子,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她的手,惊诧的说道:“哎呀!玉宁啊!你这是怎么了,手在发抖呢,是不是穿少了,有些凉着了,看你,也不多穿一件,快些回去再加一件衣服,或是在被窝里好好儿的休息一下,莫要病了,这天寒地冻的,病了可怎么好,快回屋去吧。”侯爷夫人吩咐着自己屋子里的两个小丫鬟,道:“快来,将你们三夫人扶起来,送回去好生歇着,给她多喝些热水,再熬些粥给她喝,对了,再熬一碗红糖大枣姜茶去,给她祛一下寒,应该好得快一些的。” “是,老夫人。”两个丫头应了,过来一左一右的将钱玉宁扶了起来,钱玉宁只感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勉强对着侯爷夫人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母亲,那玉宁就告退了。” 侯爷夫人摆摆手,点头道:“去吧,去吧,好好儿休息,别管我,我要去听经文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生贵命 天眼一番话吓到了钱玉宁,也惊呆了侯爷夫人,钱玉宁刚想张口问问,自己到底有哪三个劫数,不想侯爷夫人比她更快,直接问道:“大师,你是说我这个儿媳妇生的孩子将来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眼大师双手合十,郑重的说道:“阿弥陀佛!卓施主,贫僧从来不打诳语,有一即是一,有二既是二,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侯爷夫人一下子抓起钱玉宁的手,紧紧的捏在两只手的手心里,激动的说道:“玉宁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天眼大师曾经为当今的赵皇后相过命,在赵皇后年方十岁时,天眼大师因缘际会见了赵皇后一面,他当日说娘娘面相天圆地方,颇有凤气,大家都不相信,毕竟赵皇后姿色平平,且父亲昌平伯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没有想到,五年过后,十五岁的赵玉琴真的嫁给了当时的太子慕容盛,后来太子继位为当今天子,赵玉琴也顺理成章入主凤仪宫,掌六宫事,母仪天下。所以说,天眼大师是绝不会说错的,玉宁啊!你就等着享福吧!”侯爷夫人高兴的说着,两眼闪闪发光,似乎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自己的孙女成了皇后,安信侯府更进一步,从此崔家一步登天,荣耀非常。 钱玉宁勉强对着侯爷夫人笑了笑,咬了咬牙,看了天眼大师一眼,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大师,为何说我有三劫数,三贵人?那这三个劫数分别是什么呢?三个贵人又分别是那三个呢?” 侯爷夫人在一旁也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大师,那三个贵人除了我的孙女惜月以外,还有两个是谁呢?”侯爷夫人心下想着,其中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大概就是言儿了吧,虽然心中有数,不过她还是期盼着能从天眼大师这位高僧嘴里说出来,彷佛这样会更好一些。 天眼大师但笑不语,摇了摇头后,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缘来缘去不可强求,天机天眼不可泄漏,否则贫僧必遭五雷轰顶而亡。贫僧只能告诉你,你的三个劫数已经渡了两劫了,还有一个生死劫,这一劫过了便会一生太平,永享富贵。至于三个贵人,则已经全部出现了,他们都是你的至亲之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请便吧!贫僧要和师叔参禅了。” 侯爷夫人和钱玉宁听天眼大师这么一说,去看善缘大师,只见他和他的两个青衣徒弟俱都盘腿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诵经,只见嘴动,不闻其声,天眼大师说完话后也是闭目不再言语,两婆媳只好先行离开。 钱玉宁扶着侯爷夫人走到大殿外边,见到了正侯在殿外的小满和冬雪,钱玉宁接过冬雪怀里抱着的给她准备的一件兔毛软袍为侯爷夫人披在身上,侯爷夫人反手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玉宁,你冷不冷?” 钱玉宁摇摇头,说道:“母亲,我不冷。”她左右看了看,说道:“对了,母亲,你带在身边的丫鬟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侯爷夫人笑道:“她们在另一个殿门外候着呢!”她指着大殿的另一侧说道,她方才就是和天眼大师从另一侧的大门进去的,两个丫鬟自然就侯在了那边门外。 钱玉宁忙遣了小满去将人叫来,又吩咐她跑快一些,说我们会在前边边走边等你们。吩咐完小满,钱玉宁和冬雪一人一边扶着侯爷夫人慢慢走了回去,一路上寒风剎剎,十分寒冷。小满和另外两名小丫鬟在花园子里追上了她们,一行人走了一刻钟,才回到兰苑,进到院子里,大家顿时觉得没那么冷了。钱玉宁抬头一看,天已经擦黑,现在恐怕已经过了酉时了,于是吩咐小丫鬟们端来热水给侯爷夫人净面烫脚,更衣,又叫人去厨房传了膳,然后再回到自己屋里净面烫脚更衣。 将自己打理妥当后,钱玉宁到侯爷夫人房里伺候她用膳,可侯爷夫人说自己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叫她一起坐下用饭,有小丫鬟们伺候就是了。钱玉宁受宠若惊,依言坐下,心里又想起了方才在大殿内,天眼大师的话来。 用完膳后,又陪着侯爷夫人说了说话,无非就是钱玉宁在一旁乖乖的听着侯爷夫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崔家先祖和她卓家先祖的一些伟大功绩,为国为民,多次保护了皇上,打败了敌军的事儿,侯爷夫人精神头看来极好,一直拉着钱玉宁的手说了一个时辰。 后来天色实在是太晚了,美莲一直给钱玉宁使眼色,钱玉宁才劝侯爷夫人说道:“母亲,善缘大师说过,您的身子要好好儿静养才是,不喜不怒不悲,您现在是欢喜过头了,小心伤了身子。这山上夜风甚凉,您还是早些歇息,儿媳明日再走听您细说,如何?” 侯爷夫人见钱玉宁如此关怀自己的身体,当然心中十分高兴,点头说道:“也是,母亲一时高兴,就忘了大师的金玉良言,还是玉宁你记性好,往后也要多多提醒我才是。” “是,母亲,来,儿媳扶您到踏上去,您慢慢儿的。”钱玉宁和美莲一人一边将侯爷夫人扶到了床榻上去,美莲吩咐小丫鬟们打开热水,给侯爷夫人细细擦洗了一遍,钱玉宁在一旁守着,等她们安置好侯爷夫人后,这才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里,钱玉宁也累得不行了,叫小满和冬雪给她净面洗漱后,又匆匆烫了一回脚,自己爬上床去,被子一盖,小满将被子给她理好,又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床上罩着的蚊帐。 钱玉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天眼大师的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概由于头一天爬山太累的缘故,第二天,钱玉宁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她一看自己起迟了,责怪了冬雪和小满两句,说道:“你们怎么也没叫醒我,看,给母亲请安的时辰都过了,快给我打水来洗漱净面。”冬雪去打水,小满就上前来给钱玉宁穿衣服。不一会儿,收拾妥当了,钱玉宁起身去隔壁给侯爷夫人请安。 侯爷夫人早就起来了,正在屋里坐着听美莲几个丫鬟在说话,见钱玉宁来了,说道:“玉宁啊!醒了!用过没有?来,过来陪母亲坐坐。” 钱玉宁走过去给侯爷夫人行了一个蹲礼:“儿媳见过母亲,母亲今日觉得怎么样?精神可好些了!都怪小满和冬雪两个小蹄子,没有及时将我叫醒,害我误了来给母亲请安的时辰,都是儿儿媳的错。”她有些忐忑的说道,偷瞄了侯爷夫人的脸色一眼。 侯爷夫人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眯眯的说道:“本就是出来散心的,不必拘那么多规矩,要是累了就多睡一会儿也是无妨的,我也知道你昨日是有些疲累的,又是爬山又要时时伺候着我,也够你受的了。”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放下心来,也笑着说道:“伺候好母亲本就是儿媳的责任,哪里就累了,儿媳自从进府以来,可是对母亲敬仰得很,能够和母亲朝夕相处,得一些母亲的教诲,儿媳受益终生呢!” 侯爷夫人听了很是欢喜,把她的手牵过来放在自个儿手心里,拍着她的手说道:“玉宁,我看你才刚起身,还没有用饭,是饿了吧,我已经吩咐她们去做了两碗小菜素面来,咱娘儿两就一起用一些吧!” 钱玉宁温婉的点头,柔顺的答道:“是的,母亲,多谢母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女儿雪莹 钱玉宁在房里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冬雪和小满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明白三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这早上精神奕奕的出门,去了侯爷夫人的屋子里一趟,就成了这样,问她也不说,回来以后只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愣。 过了好久,钱玉宁听着屋外传来的说话声,才一个激灵,像才清醒过来一样,对小满说道:“小满,你出去屋子后面的温泉看看,是不是有人去用了温泉。” 小满心想,难道三夫人是想去泡温泉?躬身应着,退了出去。 冬雪端起一杯茶来递到她面前,她微微一摆手,不要,冬雪于是担心的问道:“三夫人这是怎么了,从侯爷夫人哪儿回来后就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奴婢去请一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钱玉宁心烦意乱,不想说话,微微皱眉道:“我没事,只是早上衣服穿得少了些,有些冷罢了。” 冬雪一听,惊道:“哎呀!三夫人你怎么不早说呀,奴婢好给您换一件厚一些的衣服呀!” 钱玉宁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烦躁,指着门口说道:“你出去,出去,唠叨个没完,真是烦死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冬雪一愣,见她脸色实在不佳,也不敢再说话了,有些委屈的退了出去。 钱玉宁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小满回来了,叫了一声三夫人,钱玉宁见是她进来,撑起身子来问道:“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小满回道:“禀三夫人,奴婢看见了两位老夫人并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在温泉房里泡着温泉,旁边还有几个大小丫鬟伺候着,看起来也是官家之人的样子。 钱玉宁又问:“那你看见那小姑娘的右手没有?她的右手掌心是不是有一颗血红色的朱砂痣?” 小满摇摇头:“奴婢没看见,相隔太远了,奴婢就在窗外瞧了一眼,温泉水汽蒸腾上来,奴婢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能看见人家小姑娘的手心了。” 钱玉宁有些失望的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振作起来,咬了咬下唇,说道:“小满,来,给我更衣,穿一件有高领子的衣服,再给我拿一顶帽子和面纱来,我要出去。 小满有些诧异:“三夫人不舒服,还要出去吗?” 钱玉宁说道:“你别管,叫你拿来,你拿来就是,哪里来这许多的废话!” 小满见自己被骂,不敢再问,乖乖的拿来一件浅灰色的厚貂毛披风,又拿来了专门遮风雪的帽子和面纱给她佩上。 钱玉宁又呆呆的在房里坐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去看看,是不是的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不是,随即叫上小满随自己一起出去,两主仆慢慢走到了兰苑这一排房子的后面去。 到了后面,钱玉宁看见三个房间,其中有一间房间里传来嬉笑之声和水声,她拖着自己略显僵硬的双脚满满挪了过去,走到窗前,向里面探视。 这间温泉房间的门外候着两位穿绿色衣裳的丫鬟,见一位夫人带着一个丫鬟站在窗边正在往里面看去,便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何事?” 小满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我家三夫人就是借了你们家主子温泉的人,这会儿路过,就顺便来看看。” 两个绿衣丫鬟面面相视,一个丫鬟退开进了温泉室,大概是向主子禀报去了,剩下的一个丫鬟笑着向钱玉宁行礼,说道:“奴婢们有眼不识贵人,请夫人莫怪。” 钱玉宁没有理会她,一旁的小满说道:“我家三夫人和善大度,是不会怪罪于你们的,只是不知道你家主子府上是哪里?” 绿衣丫鬟答道:“我家主子是当朝太傅于真清于大人。不知眼前这位又是哪家的夫人呢?” 小满说道:“我家夫人是安………” “小满。”小满还没有说完,就被钱玉宁打断了话去,她看见温泉室内出来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正是早上在侯爷夫人房间里看见的那一个,现在她显然是刚刚穿整齐衣服的样子,小脸上脸颊两旁的几缕发丝还是湿漉漉的。她鼻尖红红,一双眼睛大大的又有神,现在正向自己走过来,停在眼前,向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蹲礼,脆声脆气的说道:“夫人万福,小女这厢有礼了。”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一张小脸微微的抬头望着自己,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两颗小星星一般,简直要把她的心给融化了,钱玉宁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去,牵起她的两只小手来,柔声问道:“你冷不冷?怎么你的手这样的冰?” 那小姑娘见眼前的这位夫人分明对自己极温柔的样子,不由得一下子闪了神一般,愣住了,钱玉宁将她的一双小手翻转过来,赫然看见她的右手手心里竟然真的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血红色的,耀眼的朱砂痣,刺痛了她的眼睛,那痣就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中,更是衬得她肤色如玉,细腻雪白。 小姑娘这时将手从她的手上抽出阿里,想去揭开面前这位夫人的面纱,可她最终只是轻轻在她的面纱上轻轻的摸了一下。 “妞妞,你在干嘛呢?还不快进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钱玉宁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身子,这个声音,她认得,她简直太熟悉了,就是魏母的声音,这小女孩,果然是自己的大女儿,是自己的妞妞啊!怎么办?怎么办?她木然的站起身来,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温泉室内看去,透过一层纱帘,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两位老夫人模样的人。 小姑娘魏雪莹见她站起身来,歪着头向上望着她问道:“夫人,您是不是也想一起来泡温泉呢?若是想来只管来便是,这温泉真的泡着好舒服的,我的祖母就说她才泡了一会儿便感觉好多了呢,这还要多谢你和那位好心的老夫人。” 钱玉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她开口缓缓说道:“不了,你去吧,快进去,别冻着了。” 小姑娘点点头,欢快的说道:“那我就进去了哦,夫人你若失要来便来吧。”她又说了一句,这才转身进去了温泉室里。 钱玉宁感觉自己有些眩晕,赶紧用手扶住一旁的小满,小满也好像发现了自家三夫人有些不对劲儿,不敢耽搁,马上将她扶着慢慢走了回去。 钱玉宁现在的脑子很乱,她真的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本来想的好好儿的,找到女儿便一定要带回去,养在自己的身边才行,可是,现在真的找到了,她却发现,自己要想将女儿带回去,竟然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此事,该如何和小侯爷提起呢?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若是知晓了,又会如何呢?她不敢想,不能去想,一想就全都是失望,小侯爷一向不喜欢自己提起这个大女儿,侯爷夫人和老侯爷虽然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可她心里明白,他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的。 钱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脸色苍白的厉害,小满和冬雪在一旁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妞妞那欢快的笑颜,那脆生生说话的样子,她的女儿啊,她的小妞妞,现在已经是长得这么大了,妞妞,我的乖女儿,母亲太对不起你了,我的心肝宝贝啊!想着想着,她开始纠结起来,若是自己现在带妞妞回去,不说魏明远的娘亲答应不答应,就是侯府里也不会给她和凤哥儿月姐儿有好日子过的,现在自己的孩子可不是只有妞妞一个啊,还有凤哥儿和月姐儿的,怎么办!怎么办! 钱玉宁一个人想着,急得流出眼泪来,最后慢慢哭得厉害起来,将小满和冬雪都吓了一跳,不明白好好儿的,今儿三夫人这是怎么了,竟做一些奇怪的事,不是脸色怪异,就是脾气变坏,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两人手足无措起来,商量着要去告诉侯爷夫人去,结果钱玉宁又及时将两人叫了回来啊,并严令她们不准将今日的事告诉任何人,若是有第四个人知道了自己屋里的事就不要她们了,两个丫头害怕,均点头答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月夜私语 午夜时分,大苍山上的月色特别明亮,月华如海潮一般倾泻在大地上,千万颗繁星在天空中闪烁,点缀着这冷清的夜色。普济寺山后密林里的一处高高的石台上盘腿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和尚,他颌下一把纯白色的胡须和身上的紫金袈裟随风飘荡,可他稳稳坐在石台上,一点也不觉得冷的样子。 这石台很奇特,在群星闪耀的夜空中沐浴在月光下呈现一种透明的白,散发出一种明亮的光和一阵细细白雾般的气息来,老和尚善缘盘腿闭幕坐在上面,周身散发出一片柔和的光芒来,与那石台散发出的强光一相接触便融合在了一处。 慢慢儿的,老和尚的身体开始向上升起,飘到了半空中,一直高过密林中的树木,这才停顿下来,在半空中呆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老和尚两手开始缓缓动作起来。他两手在面前运气,动作极慢极慢,可奇迹发生了,石台周围方圆百里的树木开始发出像淋了倾盆暴雨一般的沙沙沙的声音出来,而且哪些树木也开始随着老和尚的手势走向左摇右摆起来,现在明明没有起风,这些树却摇晃得特别厉害,都是呈现一面倒的形式,好像正在被很大的狂风吹着似的。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老和尚收住了手势,这一片密林里的树木着才开始慢慢静了下来,恢复了原样,老和尚也满满的由空中慢慢往下飘降下来,十分稳当的落在石台上,老和尚开始运气和吐纳,一刻钟后缓缓收势,双手合十。他睁开眼来,看着早就站在石台旁边,看起来十分干瘦,身穿紫金袈裟的普济寺现任主持天眼,缓缓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天眼师侄,你来啦!” 天眼十分恭敬的向老和尚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道:“阿弥陀佛!是的,善缘师叔,我来了。” 善缘老和尚说道:“天眼师侄,我今日夜观星象,主星微弱,异星占位,恐怕天下即将大乱,你,对此有何看法?” 天眼说道:“师叔说的不错,师侄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一场浩劫迟早必至,躲是躲不过的,就算现在施法化解了这一劫,这一劫也会在十年后再至,且每隔十年一次,足足十次,方才怨气消散,不再作怪,这都是世道的劫数啊!只怪世人太看重名利富贵,贪得无厌,往往为了一己私欲,而至生灵涂炭。这实在是世人自己所造的孽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善缘老和尚叹一口气,道:“为何世人看不穿,想不透,名利乃是扎进肉里的刺,掏走人心的刀。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尘无心无杀戮,有尘有心有名利。无善无恶心之本,有善有恶心之动。一切善恶皆由心生,望世人杨我佛法,救诸生灵,免遭于涂炭!” 天眼在石台下说道:“请师叔教诲,弟子应该如何去做!” 善缘老和尚抬头看了天空上的星辰半响,说道:“天眼,你从明日起安排五十名弟子下山去化缘,一路打探消息,看来,这次为了天下的生灵免遭涂炭,我该下一趟山了。” 天眼有些担心,善缘师叔都一百零八岁了,他不由得说道:“可是,师叔您的身体,而且,您已经十年没有下过山了。” 善缘老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有天通和天会随身跟着我一路,你不必担心。只管在寺中好好儿收集好各位弟子穿回来的消息便是。” 天眼和尚只知道劝不过师叔,只得默默的闭上嘴巴。 这时,善缘老和尚又问道:“天眼,昨日那位年轻的夫人,你可看清楚了?她果然生有带凤命的女儿?” 天眼点点头,说道:“师叔,弟子看得清楚,那位夫人确是天生异象,由她带生到世间的女子理应是身带凤命之人,弟子算了算,她一生有两个女儿,只是弟子看不太清楚这身带凤命的女子到底是她的哪一个女儿?她一生应该历经三大劫数,现在尚有一劫还未化解,若是化解了这最后一个死劫,便能看清了。” 善缘听后,说道:“阿弥陀佛!这也是她的造化,天眼,这位夫人的事你最好还是和侯府的老夫人通说一下,天下之贵命者,天机不可泄露,若是她不知其中的道理,说了出去,到时候祸从口出,悔之晚矣!” 天眼恭敬的对着善缘大和尚一顿首,说道:“弟子遵命!” 善缘对他一招手,说道:“天眼,你上来这寒冰玉台吧,今夜星光璀璨,月华精炼,我就将本门最上乘的武功慈悲大佛手和保命心诀十二句传授与你。明日我下山后,也不知能不能再回到山上来了,你从今往后要好好儿研习,将普济寺发扬光大,普渡众生,莫要辜负了我和你师父对你的教导和期望才是!阿弥陀佛!” 天眼在玉台下听后,颇为动容,双手合十,恭敬的对着善缘大和尚跪拜叩头了一回,方才起身,说道:“弟子多谢师叔传授本门绝密,弟子一定遵照师叔的嘱咐和师父的遗愿修德修行,善惠黎民,不忘佛之本源。阿弥陀佛!” 善缘大和尚看着天眼,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着他做出一个托浮的手势来,只见天眼和尚慢慢的从平地上腾空飞起,平行着向善缘大师所在的寒冰玉台上飞去。 此时,时辰已经接近丑时了,夜已深沉,苍穹之中,月华更胜,繁星更加闪烁耀眼起来,普济寺后山的一处密林里时不时的迸现出一束紫光,直冲天际,直至后半响,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一夜过去,卯时一过,天色微明,火红的太阳从东方的万年冰川,雪山之巅上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如期而至。朝阳高升,大苍山上的雾气渐散,寺中的僧侣已经做完了早课,开始一起用早餐。 钱玉宁因昨夜没有睡好,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过后,见自己脸色不佳,有些青白之色,两个烟圈也染上了一圈青黑之色,她看了镜子过后,直皱眉,叫冬雪拿来胭脂和蜜粉抹上过后,这才看起来好多了。 打理好自己,她还是先去隔壁房间给侯爷夫人请了安,又一起陪她用早膳。 用过早膳过后,侯爷夫人说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今儿想去屋子后面的温泉泡一泡,钱玉宁本来这两日睡眠不好,心中又藏着事儿,不想去的,可是看见侯爷夫人望着她有些期盼的神色,她又忍不住答应了下来。她对侯爷夫人说要回房去找换洗的衣服,准备一下,向侯爷夫人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钱玉宁是怕去温泉室时撞见了来泡温泉的魏母,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如何一幅尴尬的场面呢,她只能硬着头皮还是戴上了那一幅紫色的遮面纱巾。 在房里做了半个时辰过后,美莲过来催促了,她才起身随她一起过去,钱玉宁带了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小满和冬雪,侯爷夫人带了美莲和另外四个小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温泉室。 好在,屋子后面的温泉室有三间,魏雪莹她们一行人今儿还没有来,钱玉宁见她们还没有来,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下午才来就好了,于是她吩咐冬雪道:“冬雪,你去院子门口对守院门的说一声,就说今日我们家老夫人要用温泉,若是昨日那家人来了,就让她们再等等,下响以后再来,或是明日再来吧!” 冬雪得了吩咐,说了一声“是。”往外走去。 侯爷夫人说道:“这不是有三间吗,也道是没有关系的,她们用一间,我们用一间,互不妨碍。” 钱玉宁勉强一笑,说道:“母亲,儿媳是怕哪些不认识的人来,扰了您的雅兴,毕竟是不认识爹人家,若是她们不懂礼数,到时让您受了惊,可让我怎么好向小侯爷交代呀!”她说着低下头去,一幅含羞带怯的样子。 侯爷夫人点点头,说道:“也是,我虽然知道她们是于太傅家中的内眷,可都不太熟,也没有接触过。” 钱玉宁见侯爷夫人没有起疑,这才放下心来,由几个丫鬟服侍着两人安安静静地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 由于温泉水的密度比一般的水要大,人进去之后,感觉水向自己身体挤压的压力要大一些,而且这温泉水是温热的,一直都有水汽蒸腾起来,人在里面呆太久会感觉有些缺氧,呼吸困难。所以,钱玉宁也没敢让侯爷夫人泡太久,一个时辰左右,她见侯爷夫人额上汗水开始多起来,看起来有些呼吸不畅的时候,适时的提出回去的说话,果然,侯爷夫人欣然同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下山回府 用过午膳过后,下午,侯爷夫人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精神,又去找天眼大师听了一会儿佛经,顺便做了道别,约定了明年再来的话,天眼大师和她单独在殿内谈了许久的话,临别又赠了一串暗红色的菩提子佛珠和一本手抄的金刚金,叫侯爷夫人早晚诵读,必可延年益寿,消灾减难,侯爷夫人如获至宝,欣然接受。 而钱玉宁则在兰苑里指挥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打包,然后清点人数,这样一来,明日一早就不用再匆匆忙忙的打扫了。 干起事情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晚上,今天晚上侯爷夫人吩咐大家早些睡觉,明日早些起床就要下山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钱玉宁就起来了,她看天色还早,于是不着急,慢慢的梳洗,差不多时间弄好,才慢慢过去服侍侯爷夫人起床洗漱,其实她也就是在一旁看着,陪着侯爷夫人说几句话,服侍的事情都是下面丫鬟们做的,就算她想上去帮忙,侯爷夫人也不让,就让她坐在一边儿上陪自己聊聊天也就是了。 一盏茶的功夫,侯爷夫人穿戴完毕,美莲指挥着小丫鬟们端上来早膳,婆媳两慢慢儿的用了,这才吩咐着众人先把东西搬出去,而侯爷夫人则是领着钱玉宁去了各个大殿上再一一给诸位菩萨磕过一遍头,这才说走的话。 两人走到普济寺院门前,正看见空净和尚带着他的小徒弟立在门边,看见她们两婆媳出来,便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师父吩咐我来送两位下山,两位施主请吧!” 侯爷夫人也向空净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如此,多谢天眼大师,多谢空净大师。” 这回是下山的路,因怕侯爷夫人摔着了,钱玉宁叫了两个侯府侍卫来用滑杆将侯爷夫人抬着下去,自己则跟在后面。 走至半道上,有人从山下上来,远远看去,是两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位侍从,他们见山上有一行人下来,赶紧避让到一边。 钱玉宁随意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位怎么有一些面熟呢,但她想了想没想起来,也就没有在意。 在侯府一行人经过那几人身边时,突然,一个人失声叫道:“大嫂,大嫂!是不是大嫂?” 钱玉宁向那面皮白皙,身型微胖,正在说话的中年男人望去,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旁边一个瘦高个子,身穿锦袍玉带,一幅公子哥儿打扮的男人开口说道:“吴师弟,你叫谁嫂子?” 那白面微胖的男人微微向他杨起脸说道:“于师兄,就是那边那位夫人。”他向他递了一个眼神,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她像魏明远师弟的夫人。” 于天风朝钱玉宁望去,钱玉宁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均不约而同的震了一下,钱玉宁赶快避开他的眼神,往前急走几步。她这时已经认出了于天风,他身边的那人说话像是永州江宁城里的口音,又叫他做师兄,难道他认识魏明远也认识自己?钱玉宁有一些心慌,可是自己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认识他呢? 其实,她不认识那中年男子是正常的,那人正是永州江宁人,名叫吴善,他当年和魏明远一同投入于真清门下求学,成了师兄弟。魏明远当年成亲,他也是去了的,还住了几天,自然见过钱玉宁本人,知道她就是魏师弟的新婚妻子。可能钱玉宁当时也见过他的,只是因为前来家里做客的人比较多,而自己又要忙着做饭和招待女眷,自然就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个叫吴善的人。 于天风经吴善一提醒,又看见了钱玉宁抬起来的脸,也一下子觉得,这位夫人确实很像自己去江宁接魏伯母和小妞妞时见到过的小妞妞的母亲,难怪吴师弟会认错。她和魏家大嫂长相几乎一摸一样,只除了穿衣打扮不同,这位夫人明显是在世家大族,而小妞妞的母亲,照理说现在应该还在江宁才对,嗯,说不定已经嫁人了,于天风自己在心里想着。 吴善见钱玉宁已经往前走去了,急忙追过去几步,又叫了两声:“大嫂,大嫂,你是不是魏家大嫂?” 钱玉宁没有搭理他,甚至没有回头,一直装作听不见,僵着身子往前走去,道是她身旁的冬雪有些不高兴了,这位公子好没有礼貌,追着自家三夫人喊大嫂,像什么话,刚才他这样一喊,大家都以为他认错了人,自然不去介意,可他偏又追上前来对着喊,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嘛。冬雪当时就沉下了脸,转过身来,对着还眼巴巴看着钱玉宁背影希望她应一声或是转过身来打一个照面的吴善说道:“你这个人好没礼,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这般轻狂,我们是安信侯府上的女眷,可容不得你在这青天白日下胡乱攀认的。” 吴善见一个凶巴巴的小丫头冲着自己一番说教,一下子愣住了,又听说是安信侯府上的女眷,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一时没了主意,转过头去看着于天风。 于天风上前来对着冬雪作揖道:“这位姑娘,对不住了,大概是我这师弟认错了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多有打扰,对不住,对不住了!” 冬雪见这位后面来的公子爷懂一些礼数,又一副斯斯文文,知书达理的样子,这才“哼”了一声,说道:“还是这位公子爷懂礼数一些,知晓道理,即如此,那就请便吧!” 冬雪说完,快步走到钱玉宁身旁去,低声对她说道:“三夫人,奴婢已经教训过他们了,您看……” 钱玉宁低低的“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不要理他们就是。” 前面的侯爷夫人大概也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叫停滑杆,在滑杆上转过头来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钱玉宁往前快步走去,停在侯爷夫人所乘坐的滑杆面前行了一个蹲礼,说道:“母亲,惊扰到您了,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是两个闲人,说了两句不相干的闲话而已。” 侯爷夫人“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即是闲人,便不用理他,咱们走吧,别耽搁了,下山还有一段路呢。” 钱玉宁恭敬的应了:“是,母亲。” 侯府一行人继续向山下走去。 于天风对着钱玉宁的背影看了半天,转过头来对吴善说道:“咱们走吧,母亲和魏伯母她们还在山上等着咱们去接呢!” 吴善也跟着说道:“对对对,师娘还等着咱们呐,咱们还是先上山吧!不过,师兄,刚才那人真是太像了,不过人家是侯府的夫人,哎,我这个猪脑子,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从前也有听说过,但见到的这还是第一次。”他摇头晃脑的说着。 于天风没有搭腔,他在想,她刚才似乎有些慌乱,为什么?为什么要慌乱呢?他决定派人去一趟永州江宁,看看小妞妞的母亲到底是不是身在江宁,她现在是否嫁人了?这些,都是他现在想要知道的,这样做因为刚才那位和她长得很像的夫人,这个谜团不解开,他始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思女情切 话说,钱玉宁自从回到侯府后,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她怕于天风已经认出了她来,对她有所防范,那么到时候他再将自己的女儿雪莹藏到别处去,那以后自己也许就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可是过了十几天,什么事儿也没有,钱玉宁这才稍微松懈下来,她思来想去许久,认为还是要把女儿接回来的,到时候悄悄的将她从于府带出来,再送至京郊孟家村的母亲和兄弟身边去养着,到时候就算小侯爷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太过于恼怒才是,大不了被他责骂一顿也就是了。自己作为母亲,实在不忍心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于不顾,且小妞妞已经离开自己身边这许多年了,若是她以后长大了知道母亲曾经不想要她,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钱玉宁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找来刘嬷嬷商量,刘嬷嬷说她想办法出府去外面和于府附近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消息,再行回来商量。钱玉宁点点头,说道:“也只有如此了,你跟采买的婆子一起出去吧,记着,没回都一起出去,再一起回来便是,把采买的婆子嘴巴封好,给她一些好处,若是以后有人问起,我便说是我派你出去买一些胭脂水粉就是了。” 刘嬷嬷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是,三夫人,奴婢省得了。” 钱玉宁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和两边太阳穴,有些疲累的说道:“哎!自打知道那孩子就是我那可怜的女儿过后,我真是,一天也没有睡好过觉啊!每天夜里都梦见她来梦里一遍一遍的问我“娘亲,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妞妞了?”真是,问得我心碎阿!这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她呢,疼爱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不要她呢!哎!呜呜呜呜呜!……”钱玉宁说着,拿起手里的帕子捂着嘴巴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又说着:“刘嬷嬷,你说,这孩子她是不是怨我了?怨我这个做娘的没能一直带着她!” 刘嬷嬷在一旁安慰她说道:“三夫人,你快别哭了,姑娘不会怪你的,当时也不是你自愿,明明是那姓于的将姑娘抢了去的,怎么能说你不要她呢?这话从何说起,没有根据,世上哪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看你一直以来为姑娘操心就知道了,现在有了消息,你又亲眼见到了姑娘,这是好事儿呀!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姑娘就回到你身边了,看,多好,一家团聚,她又有了弟弟妹妹,不知道多开心呢!这是喜事儿呀!快别哭了,阿!”刘嬷嬷说着从桌上拿起茶壶来给钱玉宁倒了一碗茶递过去。 钱玉宁刚才哭过,现在喉头上哽得厉害,根本喝不下去,冲她摆一摆手,指着面前的桌子说道:“我现在不想喝,放这儿吧!等会儿喝。刘嬷嬷,我就是怕雪莹她误认为我不要她,她才几个月他们便将她从我身边抱走,连我这个当娘的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呀!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教导她的,依魏家老夫人的性子,也许在她跟前说了一些于我不利的话,就算以后将雪莹带到了我的身边养着,要是她不领情,反而恨我怎么办?” 刘嬷嬷听了这话,一时无语,只好陪着钱玉宁唉声叹气起来,钱玉宁想来想去,始终心里觉得女儿会恨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刘嬷嬷一直在一旁安慰着。过了半响刘嬷嬷说道:“三夫人,你也不要太过于伤怀了,雪莹姑娘是你亲生的,从你肚子里爬出来,她一定会认你的,这是人伦之纲常,天大地大也大不过这个理儿去。这世上每一个做人儿女的都要十分的感激和报答父母生养之恩的,你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去,若是雪莹姑娘她不认你,便是大逆不道,会遭天谴的。” 最后,钱玉宁终于是哭累的,刘嬷嬷叫小满和冬雪两个丫鬟进来伺候着她一番梳洗收拾,看着她睡下了,再吩咐冬雪守夜时候注意着一点儿,这才退了出去。 刘嬷嬷自从那天过后,就每日里出府去,好在现在是钱玉宁这个三夫人掌管着大厨房,就算大家看见了,知道了,也没人多问一句,还以为刘嬷嬷是奉了主子的命,出去采买一些贵重的物什。而原先院子里刘嬷嬷要做的事儿,大都交给了孙嬷嬷来办。 这一日,钱玉宁正在屋子里教凤哥儿认立春做出来的几个动物玩偶,鸭子,鸡,兔子,鱼和牛。她一个一个的教过去,指着那条蓝色锦缎做的鱼型玩偶,对凤哥儿说道:“鱼,凤哥儿,这是鱼,来,跟着娘亲念一遍,鱼,鱼,鱼,小鱼儿,河里游来游去的鱼。”她边对着凤哥儿教着他念出来,边手上做着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动作,一下子将凤哥儿逗得直乐,又叫又笑的拍起巴掌来。他张着还没有长满牙齿的嘴巴,说道:“鱼,鱼儿!” 钱玉宁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真厉害,咱们凤哥儿真聪明。”她转过头去,对着立春扶着站立在一旁看着她和凤哥儿的月姐儿说道:“来,月姐儿也来说一个,鱼,鱼儿!” 其实,她这样教两个孩子已经好几遍了,这几种动物两个孩子基本上都认识了,只是孩子记性短,总要隔一段时间再教一次,他才会记得更牢固一些。 钱玉宁又拿起一边的小鸭子布偶来想要再逗着两兄妹多学一些,这时,孙嬷嬷进来了,说有事禀报,钱玉宁于是将手里的小鸭子布偶递给立春,吩咐她和桂花两人看好孩子,又招呼着孙嬷嬷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钱玉宁进了屋子坐下后,问孙嬷嬷:“什么事儿?” 孙嬷嬷说道:“三夫人,奴婢这两天一直看着徐嬷嬷和那边的动向,好像徐嬷嬷这两日特别高兴,还破天荒的给家里捎去了许多的银子。” “哦?徐嬷嬷家里人现在都没在府里吗?”钱玉宁问道。 “没在府里,她那当家的是侯爷夫人陪嫁的一个布桩里的大管事,她儿子则在布桩里帮他老子的手,他们家在布桩旁边买了一所宅子,一家人都住在府外。” “徐嬷嬷有几个儿子?”她又问道。 “徐嬷嬷只有这一个儿子,不过她还有两个女儿,都是由侯爷夫人做主,嫁给了庄子上的管事,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这个儿子成婚没有?”钱玉宁说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 “没有,徐嬷嬷这个儿子听说是一个残疾,这嘴巴不能言语,只耳朵能听见,说来也奇怪,他其他地方都好好儿的。就是嘴里也没缺什么物件,舌头也有,就是说不出话来。” 钱玉宁听孙嬷嬷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说道:“孙嬷嬷,你去多多打听一下,专找那些嘴碎的婆子嫌聊,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事儿来,我总觉得徐嬷嬷有些反常,她平日里总是一个很小心很严肃的人,最近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喜事,可我没有赏赐下去,侯爷夫人也没有,府里也没听说过谁要给她什么好处呀!她能这么高兴,大概有两点,第一,有人给了她许多好处,那么这人是谁呢?想要她做什么?第二,也许是她的儿子要成亲了。你去打听打听,一边还要派人把她盯紧,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前来回我。” 孙嬷嬷点点头,说道:“不错,三夫人讲的有理,徐嬷嬷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就算她在侯爷夫人面前得脸,可也不该有这么多啊,那么大一包,得有一千多两了,都够他们一家吃三辈子的了,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得来的,说不定是偷来的呢!”她伸出两只手在空中向钱玉宁一边比划,一边有些义愤填膺的说着。 钱玉宁有些好笑的说道:“孙嬷嬷你不觉得奇怪吗,若是徐嬷嬷从前就有那么多银子,她早该拿回去了,为什么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这个时候拿呢?很简单,这银子她以前根本没有,或是根本没有这么多。换言之,这么多银子,这次她拿回家的一千多两都是她才得来的,在这府里,谁会给她这么多银子?谁也不是傻子,干嘛要白白给人这么多银子,想一想,恐怕是有人要让她做什么非常机密的事,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孙嬷嬷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钱玉宁说道:“做什么机密的事?” 钱玉宁举起手中的杯子看了看,说道:“我现在也想不到,也猜不到,不过好在现在咱们还是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丫头,从现在开始,只要一直密切注意她们的动向,就不怕到时候被她们所害。虽说咱们不害人,可也别让人害了去。” 孙嬷嬷深以为然,一下子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于三夫人,于刘嬷嬷和她来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可一点儿都大意马虎不得,当下说道:“三夫人说的不错,只要奴婢这边不松懈,一直派人盯着她们,想必再怎么说她们也搞不出什么花样儿来的,就算她们有所动作,咱们也能提早有所防范,也不至于一直处于挨打的地位,让别人白白欺负了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钱氏受宠 孙嬷嬷走后,钱玉宁一直在自己屋子里坐了许久,眼看着太阳一寸一寸的挪下了窗台,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刘嬷嬷进了屋子里,见钱玉宁一个人独自坐在屋里,走过去桌子旁点上了油灯,对她说道:“三夫人,怎么自己一个人坐着,又不叫丫鬟们给你拿一个暖手炉来,又不叫人给你端一个火盆儿进来。”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惊呼一声,道:“哎呀!手怎么这么凉,三夫人你冷不冷?冬雪,冬雪,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给三夫人拿一个暖手袋来,把三夫人都冻着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她气急败坏呀的朝屋外喊道。 冬雪很快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委屈的对刘嬷嬷说道:“嬷嬷可别罚我,是三夫人不许奴婢进来的,她叫了孙嬷嬷在屋子里说话,不许奴婢等人靠近,三夫人没有唤奴婢,奴婢并不敢进来,不知道孙嬷嬷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三夫人被冻着了。”冬雪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刘嬷嬷,她看起来有些害怕刘嬷嬷。 刘嬷嬷见冬雪还敢顶嘴,上去就揪住她的耳朵说道:“你是猪脑子呀!主子不许你近屋子,你就不知道候在院子里吗?这两天只要一入夜,气温就下降的厉害,也不长长脑子,过来看看三夫人的屋子里有人没有,点上灯没有,像你这种规矩不好的丫鬟,我干脆明儿就让木管家来领走,重新换一个听话的小丫头来好了。” 冬雪这回明显被吓得呆住了,不敢再回嘴,只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钱玉宁,可怜兮兮的样子。 钱玉宁见她那样看着自己,也不太忍心,起身说道:“嬷嬷,算啦,又没多大个事儿呢,这次就饶过她吧,你看,我也饿了,冬雪,去叫她们摆饭吧,顺便叫二公子和三姑娘一起过来吃饭了。”她指使开了冬雪,转过头来,对刘嬷嬷说道:“嬷嬷,你这两天出府去打听出什么来没有?”刘嬷嬷摇头,说:“没有,于府的门户守得很紧,老奴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不过,老奴认识了于府的一个送菜婆子,她答应我,下次去于府送菜时会带上我一起进去。老奴在于府门前转了两天,他家每天门前都是清清静静的,只偶尔府里的于大人和少爷们要出去时会有马车进出,其余时候,都是大门紧闭,闲杂人等一旦靠近,门口守门的侍卫便会过来将人赶走。”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好,慢慢儿再去吧,不急,慢慢筹谋,总有机会打听清楚的。” 过了几日,钱玉宁去永和院给侯爷夫人请安,又遇见了朱蓉,她现在已经是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看起来已经十分的显怀,她见钱玉宁进来,更是故意将肚子往前挺了一挺,看起来还要大一些。 钱玉宁,林婉珍和朱蓉三人给侯爷夫人分别轻了安后,朱蓉在丫鬟春秀的扶持下正准备走过去侯爷夫人下首的左侧椅子上坐下,不料侯爷夫人对着钱玉宁招手,一脸怜爱的说道:“玉宁啊!过来,坐在母亲的旁边儿,美莲,叫人将那椅子端过来一些。”她指着自己左手边的那个椅子说道。 美莲躬身应了侯爷夫人的吩咐,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将椅子搬了搬,离侯爷夫人近了些,钱玉宁刚要坐下,侯爷夫人又说道:“美莲,去将我屋子里那一个绒锦软垫拿出来给三夫人垫着,那椅子看着怎么这么硬?” 美莲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最近她觉得侯爷夫人对宁三夫人越发亲近了起来呢?可她也没见宁三夫人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儿啊,要说是无缘无故的,她可不信,肯定是有什么的,不然依着侯爷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对她突然这么亲厚起来。 心里想着归想着,美莲还是快步进屋拿来了侯爷夫人专用的软垫出来,给宁三夫人垫在椅子上,又请她坐了下来。她说道:“宁三夫人,快坐下吧,看咱们老夫人多疼你。” 钱玉宁坐下后,侯爷夫人面脸和气的问她,道:“两个孩子呢,怎么没来?” 她笑一笑,说道:“母亲,两个孩子马上到了,我说一起来的,两个小捣蛋说要去将自己房里的鸭子和兔子搬来给祖母看呢,还说要念给祖母听。” 侯爷夫人听了十分高兴:“是吗?我就知道这两孩子可孝顺了,他们学会了认这些了?谁教的?” 钱玉宁笑着答道:“这也是像极了小侯爷的秉性,儿女肖父亲,小侯爷对母亲至亲至孝,孩子们也是一样的。” 侯爷夫人听了高兴,直说道:“好,好,好,都是乖孩子,我什么也不盼,就盼着他们几个孝顺我,那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侯爷夫人这天大都是和钱玉宁说话,两个孩子来以后,更是一个一个的报到膝上去哄着逗着说话儿,对朱蓉态度冷淡了不少,也就是走过场一样顺便问了几句。对林婉珍,她也好像没先前喜欢了似的,总之,现在大家都看得出来,侯爷夫人最喜欢的还是宁三夫人和二公子三姑娘。 侯爷夫人对钱玉宁亲热,对自己冷落,朱蓉心里万般委屈,她自从怀了孩子以后,就连先前对她不冷不热的小侯爷也开始对她好起来,明明前段时间侯爷夫人看重自己还是胜过钱玉宁的,怎么这几天全变样了?她真的想不通,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林婉珍虽说这段时间以来和钱玉宁关系慢慢交好,可一旦受到了冷落,又见钱玉宁更受侯爷夫人待见,心里也是有一些不舒服的,只是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始终是庶子的妻室,终究没办法和侯爷夫人亲生儿子小侯爷的两个平妻一般待遇。 钱玉宁心中自然知道侯爷夫人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好起来,不仅对她好起来,对两个孩子更是看重得不得了,现在每天都要吩咐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给她瞧一瞧,问一问孩子们吃了什么,睡得好吗,学了什么之类的。她从普济寺回到侯府过后,就将小侯爷叫了来让他找一两个有学问的大儒来教导孩子学习读书。侯爷夫人这一举动,将小侯爷也弄糊涂了,母亲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儿子凤哥儿和女儿月姐儿才两岁都不到呢,就要找老师了,而且还要找有学问的大儒,不要说一时半会儿有学问的大儒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人家一看,是教导两个两岁的孩子,肯定也是不会愿意的。 小侯爷于是说道,要不找一个秀才举人来吧,这种人一抓一大把,随便就能请来了,就当安母亲的心,请来陪着两个孩子玩耍识字还是可以的。不料,侯爷夫人听后大怒,说道:“什么小秀才小举人的,这些人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还敢妄想来侯府教导我的孙子孙女,叫他们别想了,言儿,你给我找一个学贯古今的大儒来,不管多少银子都花得,教导孩子们的事儿,可马虎不得。” 侯爷夫人对于这件事是份执着,小侯爷没办法,只好先应下来,可他哪里能找到啊!简直就是开玩笑,人家有学之士才不会屈居于小小的侯府教导两个还未学会识字的小孩子,叫他们去教他们两个识字,那更是大材小用,有辱斯文啊!所以,一直到很久以后,两兄妹也没能有一个老师来教导他们。而自从小侯爷放话出去要找京城有名的大儒来教导自家的儿子女儿过后,先前还有人来打听是否教导的是已经六岁半的嫡长公子崔锦真,后来听说是教导才两岁的次子和三女儿时,这件事就马上迅速的流传到各大小官员和上流社会的各个角落里,包括皇宫中也都知道了。安信侯府和崔锦凤崔惜月两兄妹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大家都说安信府小侯爷想儿子成才想疯了,大儿子不成材便想培养小儿子,可小儿子才两岁,牙都还没有长全,说不定还在奶妈怀里吃奶呢,叫他拿笔写字认字?那真是痴人说梦啊! 于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又多了两个人,就是身为小侯爷嫡长子的崔锦真和身为安信侯府主事人的老侯爷,他最近也都不大出门去了,每天在府里和侯爷夫人吵架,发脾气,还时不时的叫人拿酒去书房给他喝。而崔锦真虽然被人们耻笑因为愚笨得不到父亲的重视,有一些小小的难过,但是他因为不用出府去,家中又多是家人的奴才,没人会说这些难听的话给他听,也不会有许多人嘲笑他,所以,他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是偶尔在奶娘的怀里哭上一哭也就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侯氏出门 侯爷夫人自从对钱玉宁好起来,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她让人给钱玉宁送去许多自己戴过的首饰,又赏赐了许多精美的布匹和一些稀罕的玩意儿下去,大都是一些做工精细的镜子,梳子,还有小孩子玩耍的用玉石作出的九连环和精美的拨浪鼓,香包,玉佩,还有小弓箭小马儿等物。 这些东西,两个孩子见了十分喜欢,凤哥儿立刻就迷上了拨浪鼓,妹妹月姐儿道是喜欢那九连环,一天到晚的拿在手里,心爱了许久,钱玉宁怕她一不小心就将那玉做的九连环摔了,想要从她手上拿下来,结果她还要发起脾气来,大吼大叫,若是拖得急了,她还要咬人。没办法,她只好特地吩咐立春时时看着月姐儿,免得她一高兴或一不高兴起来一下子将手里抓的东西摔在了地上,那可得让人心痛死的。 见钱玉宁一下子得了侯爷夫人的喜欢,莫名其妙的,又没什么事儿发生,朱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闷在晨曦阁想了几日,经严嬷嬷一提醒,她突然意识到钱氏受宠应该是因为两个孩子得了侯爷夫人青眼的缘故。可是,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呀,拿什么去和钱氏斗呢?朱蓉一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突出来的肚子,有些烦恼的想着,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这时,严嬷嬷又不失时机的出来提点她道:“二夫人,少夫人和你情同亲姐妹,她的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况且大公子乃小侯爷嫡长子,大姑娘为小侯爷嫡长女,若是你与他们亲厚一些,一起带去永和院给侯爷夫人请安,奴婢心想,事情会反转过来也未可知呀!侯爷夫人因为经常一个人住在永和院里,恐怕也是有些寂寞的,大公子平日里要用功读书,很少前去请安,侯爷夫人想念,可又不能时时见到,所以二公子的出现刚好弥补了这一点,这也是钱氏的厉害之处。不仅抢夺去了二夫人你的掌厨之权,现在连自己亲生的儿子女儿也都用上了。真的十分阴险,她这样做,大家就都去她那边奉承去了,谁还理我们呀!” 严嬷嬷滔滔不绝的说着,朱蓉先听得很心动,她有些激动的想着,对呀,自己可以带真哥儿去,真哥儿是小侯爷的嫡长子,侯爷夫人一定喜欢的,真哥儿是嫡出,总比哪个庶子强的。 只是,庶子!朱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的孩子对真哥儿来说,也只是一个庶子而已,还真是头痛啊!朱蓉看了看一旁还在唾沫横飞,说着真哥儿如何如何好的严嬷嬷,一下子警觉起来,对了,她突然想起,严嬷嬷可是史府的人,她是自己临来侯府之前,姨母特地送过来的陪嫁嬷嬷。当时自己没有想那么多,但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能不多想,严嬷嬷对真哥儿如此上心,看来,她不是来伺候自己这个蓉二夫人的,她应该是姨母放在自己身边的棋子。 姨母啊姨母,你就这么不信我吗?枉我为了你和表姐赴汤蹈火嫁来侯府,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来呢?既然我来了,那我的孩子才能是安信侯府未来的主子,姨母,我也有孩子了,不是我对不起表姐,只是,每一个当娘亲的都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一些而已,朱蓉心里默默的想着,她慢慢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在阳光照不透的窗影斑驳里越发的深沉起来。 因侯爷夫人特别爱梅花,安信侯府便专门种植了许多的梅花树,什么品种都有,杏梅,樱梅,朱砂梅,垂枝梅,白碧梅,龙游梅,黄香梅,小细梅,白梅,除了这些,还有特别珍贵的绿萼梅。 眼看快要到十二月了,梅花也纷纷开放,侯府里香氛四溢,满园飘香,让人身心陶醉,沉在其中。 侯巧儿自从怀有身孕后,钱玉宁便吩咐她少出院子,不要到处走动,这样一来,可把她憋坏了。无独有偶,侯巧儿也是一个爱梅成痴的人,她住的海棠院只有海棠花,却没有一朵梅花,每日里,梅花的香味随风送进海棠院,侯巧儿总要贪香一番,她想去看梅花,可双甜双梅劝说道:“姨娘,外面湿冷又路滑,还是不要去的好,等会儿冻着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见两个丫鬟这样一说,侯巧儿又打消了出去赏梅的想法,换叫小丫鬟们去折回来插在瓶子里赏玩,黄的,白的,粉的,除了侯爷夫人最为宝贝的绿萼梅,样样都折了来,看了一遍。 这一日,两个小丫鬟从外面蹦蹦跳跳的一前一后打闹着回来海棠院,侯巧儿看见了,斥道:“翠喜,翠红,你们两个,怎么疯跑起来,没有规矩了吗?双甜,去,一人打十下手板心。” 两个小丫鬟挨了打,疼得直求饶:“姨娘,别打奴婢了,奴婢也是一时看见梅花儿开得太美,想起姨娘您喜爱梅花,所以去折了几支来。回来时又看见小侯爷,小侯爷站在梅树下,片片白雪自梅枝上飘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看起来真是有如嫡仙一般,俊美非常。奴婢见小侯爷是一个人,十分高兴,想回来告知主子您的。”翠喜被打得手心上一下子红肿了起来,她边哭边说着,将手上尽力护着的一束梅花举起来让侯巧儿看。 侯巧儿看去,那一束梅花里有樱梅,白碧梅,黄香美,一支粉嫩的樱梅俏生生的绽放在枝头上,被三五只开得正艳的白碧梅簇拥在一旁,另一边全都是黄香梅,这黄香梅虽说样子没有白碧梅和樱梅讨喜,可它香味馥雅芬芳,最是令人沉醉。 这一束梅花因刚才双甜打翠喜时候碰落了几朵,掉在了地上,这样一来,侯巧儿看见便有些心软了,又听她说起小侯爷在梅园,她就要马上去,吩咐双甜去屋子里给自己拿厚披风和软毛大氅来。 双甜和双梅照例劝说了一番,可侯巧儿就是不听,她已经憋了好几个月了,再也不想憋下去,而且,这次有小侯爷在,自己应该没事儿的,姐姐真是白白操心,自找担忧了。在她看来,三夫人完全是多操心,有些埋怨她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她不便说出来而已,大抵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其实三夫人说的是对的。 见双甜双梅还要劝说,侯巧儿突然发了脾气,一下子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喝道:“大胆奴才,到底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真是反了天了,主子说的话你们一句不听,别的说的话你们道好,背都能给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若是不想伺候我,想攀高枝儿去,就乘现在早说,我也好禀了三夫人,让你们去碧翠园伺候着,也免得跟着我这样没用的主子,让你们受了委屈。” 见自家姨娘发起了火来,几个丫鬟俱都吓了一跳,一下子全跪了下去,双甜和双梅听着姨娘喝骂着自己,嘴里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更是惊得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她们两个一直以来伺候侯姨娘一向忠心耿耿,没想到姨娘却认为她们有外心,实在是太冤枉了。 双甜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还想再行辩驳,不想,她旁边的双梅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双甜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像一只焉了的柿饼一般,垂下了头去,不再言语。 侯巧儿见双甜双梅被自己震住了,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决定晾一晾她们,免得她们尊卑部分,常常不分时间和场合的对自己这个主子随口就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既然她们是专门伺候自己的奴才,便要让她们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想了想,侯巧儿对一旁跪着的翠喜和翠红说道:“你们两个,起来吧,去屋子里给我拿一件厚披风和大氅来,咱们一起出门赏梅去。” 两个小丫鬟很快取来披风和大氅给侯巧儿穿上,翠喜还贴心的拿来了一个小巧的暖手炉,侯巧儿带着翠喜翠红主仆三人这就出了门去,理也没理还在一旁地面上跪着的双甜双梅二人。 见姨娘出了门去,双梅起身来对双甜说道:“双甜,走,咱们去禀告三夫人去。” 双甜心里有气,故意不理会她,也不起来,双梅又再催促,她才说道:“双梅,你干什么这么着急,刚才没有听见姨娘说吗?咱两都是奴才,管那许多闲事做什么。而且,姨娘叫咱们跪着,走时也没叫咱们起身。若是你现在还去碧翠园通知三夫人,岂不是正好做实了姨娘说的,咱们对她不忠心,老是想去碧翠园巴结三夫人。等一会儿姨娘回来知道了,你想你我下场会如何?” 双梅听双甜说着,皱了皱眉,又走过去跪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说道:“不对,双甜,我总觉着这心里慎得慌,咱们还是去碧翠园禀了三夫人吧,让她去将姨娘劝回来,到时候大不了咱们姐妹被调去做那下等的奴才。若是姨娘这一次出去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你也知道,这天昨儿才下了半夜的雨,这两日虽说有一些日头晃着,可冬日里的太阳,也成是那样儿,路面还是晒不干的。姨娘挺着个大肚子,若是在路上滑倒了,可怎么办呀?到时候你和我就是一个死。” 听她这么一说,也跪不住了,心里慌起来,她站起来说道:“双梅你说的不错,我错了,我不该耍小性子的,姨娘平日里待咱们姐妹都是很好的,她今儿责骂我几句,我不该听进心里去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走,咱们去碧翠园去。”双甜说着,拉住双梅的手就往院子外面跑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梅园巧遇 侯巧儿一出了海棠院的大门口,一阵冷风袭来,翠喜翠红齐声说道:“姨娘,快闭上嘴巴,小心呛进了冷风去。” 翠红拿出自己一直抓在手上的一个兔毛围脖,想要给她戴在脖子上,可侯巧儿摆了摆手说不要,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她一直不太喜欢戴围脖,就算天气再冷也是一样,因为总觉得戴上后会勒住脖子,喘不过气儿来一样。 主仆三人往外走去,侯巧儿问着身边的翠喜说道:“你说你们方才遇见小侯爷了?在哪里遇见的?” 翠喜答道:“就在梅园里,就在一棵白梅树下站着呢!” 侯巧儿抿了抿嘴,说道:“你说,小侯爷是自己一个人吗?” 翠喜点头道:“是啊!小侯爷是一个人,我和翠红都看见了,旁边也没有别的人。” 侯巧儿高兴起来,催促道:“那咱们快走吧,等一会儿去得晚了,小侯爷兴许也就走了呢!”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哎呀!我出门时,该重新梳一个好看的发髻才是。”她的表情有一些懊恼,想起自己早上起来嫌麻烦,叫双甜只随意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头上的发饰也只戴了两三根一般的,好看的全没戴上,现在想起要去见小侯爷,这才生出一些后悔来。 翠喜在一旁讨巧的说道:“姨娘您本来就很美,那用那些俗物,一两支金钗便衬出来了,小侯爷看见,必定也是喜欢的。” 侯巧儿听了果然高兴,看了她一眼,说道:“想不到翠喜你还有一张巧嘴,从前没在我屋里近身伺候,我竞不知道,往后,你就来我屋子里伺候吧!” 翠喜大喜,停下脚步来向她行了一个礼:“奴婢多谢姨娘抬爱,往后定当好好儿伺候姨娘的。” 侯巧儿停下来转过头对她说道:“得了,快些起来吧,咱们还得赶去见小侯爷呢。” 因见小侯爷心切,侯巧儿加快了脚步,翠喜和翠红也跟着一路小跑起来,两人见姨娘走得惊险,小声的劝了一句,说道:“姨娘,您还是慢些走吧,小心路面湿滑。” 侯巧儿说道:“没事儿的,我从小在乡间长大,什么小路不好走的路都走过,我都不怕,不信这种好路还能滑倒?” 话虽如此,翠红还是在一旁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姨娘你挺着个大肚子,若真是一个不小心滑倒了,奴婢们可就没有命了。” 侯巧儿有些不高兴了:“真是,好的不说,尽说些不好的,我这不是赶着去见小侯爷吗?我都半个月没见过他了,今天无论如何得见着人。” 翠喜翠红不敢再说话,怕在这儿将姨娘惹怒了,叫她们会在这儿泥地里,可让人受不了,这么冷的天,若是跪上一个时辰便是会冻死人的。 三人走了两刻钟,总算是到了梅园,远远望去,园子里花开似海,黄白粉红,四色相间,似彩云簇簇,又像霞光般绚烂夺目。梅开十二月,雪飘梅花间,园子围墙上已经覆上了一层白白的积雪,离梅园越近,暗香浮动,渐渐浓郁,这香味馥郁芬芳又不失清冽,正是梅花特有的味道,它永远矗立在冰天雪地里,仟尘不染,像一个高洁冷傲的冰美人一般,凝视着这个世界。 进了梅园的大门,侯巧儿随着翠喜的指引往梅花深处走去,到了地方,却不料没有看见小侯爷,道看见了朱蓉和她的几个丫鬟一起正在边赏梅边谈笑风生。自从上次桃园的事儿过后,侯巧儿便没再见过她了,她也没主动来找过自己的麻烦,可她心中一直惧怕,其实她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原先自己在桃园受到沈宋二位姨娘的欺负,多多少少还是有她朱蓉的授意在里面的,不然怎么连她送到沈姨娘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也敢对自己这个姨娘不敬呢! 见是她,侯巧儿一阵心慌,转身要走,那边朱蓉却已经是看见了她,轻飘飘的开口说道:“怎么,妹妹见姐姐在此,也不打声招呼,就要走吗?” 如此一来,侯巧儿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向朱蓉行礼道:“婢妾侯氏,见过蓉二夫人,二夫人万福!” 朱蓉没有理她,就让她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得起身,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从一旁的白梅树上折下一支开得正艳的白梅花来,走到她身前去,将那白梅花簪在她的髻边,退开一步来,着眼端详了一会儿,赞道:“妹妹果然姿色不凡,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难怪连小侯爷都能被你勾引了去呢!”她神态温和,语气柔缓的说着这番话,远远看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呢! 侯巧儿听朱蓉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前这样说自己,心中觉得又是羞辱又是委屈,一张俏脸臊得通红,不由得反驳道:“蓉二夫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婢妾是由小侯爷亲自从青州带回来的,又是由侯爷夫人亲自做主赐给小侯爷做姨娘,怎么能说是我勾引小侯爷呢?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朱蓉神色一秉,抬手就给了侯巧儿一个耳光,嘴里冷声道:“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怎么说话的,真是没有规矩,我是妻你是妾,我教导你你就得恭敬的听着,哼,果然是乡下穷山窝的土里面长出来的,有父母生,没父母教养,做错了事还敢回嘴,真是不可饶恕呀!” 她说完,一把抓下侯巧儿发髻上的金簪,侯巧儿的头发顿时散了下来,她一脸惊愕的盯着朱蓉,朱蓉将手上的两根金钗扔到地上,说道:“看什么看?既然你来了,就给我折几朵梅花吧。”她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棵梅树旁边,抬手折下一支梅花来放在鼻尖上轻嗅了一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极喜爱梅花儿的,不过,我听说你也喜欢,既然喜欢,那便更乐于做这种事吧!对不对呀!巧儿妹妹!” 侯巧儿刚才被她在头上那么一抓,头发也被扯掉了几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本以为蓉二夫人会打她的,所以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脸,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本不想答应的,可她偷偷看了一眼朱蓉的脸色,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说不出的森然,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翠喜翠红两个小丫头,见她们一副鹌鹑的模样,吓得缩在一旁,不敢上前来帮忙自己。侯巧儿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心想,我帮她折几支梅花应该很快的,等会儿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呜呜呜呜呜,好可怕,以后自己再也不敢随便出来了,她咬了呀下嘴唇,左右看了看,到处都是梅树,哪里有小侯爷的影子呢?小侯爷若是在就好了,一定会来救我的,她心里升起一阵酸楚和委屈来,现在又有些怪翠喜翠红了,要不是她们,自己未必会来梅园,真不知道今儿遇到蓉二夫人算不算是自己蠢笨,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她心中大抵也知道,上次桃园的事儿,蓉二夫人不仅记恨宁三夫人,而是连她侯巧儿也一并记恨上了的。 也不知是侯巧儿脑子太简单还是她本就蠢笨,竟然真的以为朱蓉只是想小小的为难她一下,叫她给自己折几朵梅花也就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掉进湖里 侯巧儿万万想不到,朱蓉竟然吩咐她说:“巧儿妹妹,我要这园子里所有颜色的梅花一支,所有品种的梅花一支,你要不长不短刚好折在一尺的位置上才好,你也知道,侯爷夫人赏给我的那一对红釉双喜描金梅瓶就是五寸的,梅枝若是折短了插进去不好看,折长了插进去也不好看。今日就有劳妹妹了,我自打进府以来,妹妹作为妾室,就只知道每日里去服侍宁三夫人,可一回都没有来服侍过我的,今儿就算是你伺候我一次吧!这样一来,我也就不计较你往日对我不敬的事儿了。” 侯巧儿无法,只得诺诺的应了,想叫翠喜翠红一起来帮忙,可朱蓉又马上说不行,要她亲自折的才行,侯巧儿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好一棵一棵的梅树折过去。她那一双早已养得娇嫩的小手一放开暖暖的手炉便觉得好冷,再一接触到梅树上那些粗糙又带着雪绒和冰晶的树枝,更是冷得透心,她好不容易折下了一支梅花,已经觉得寒冷刺骨,连着折了两三支,一双手就冻得麻木了。她可怜兮兮的将刚刚折下的几支梅花给朱蓉拿过去,朱蓉叫自己身旁的小丫鬟接了,又催促她去折来。她双手抱着一个套了绣花儿绸布的精巧暖手炉,左看看,右转转,指挥着侯巧儿,不时的叫她一会儿折折这一支,一会儿折那一支,一会儿又嫌这一支不好看了,要重新折来,一会儿又说她折花时候太用力了,震散了花朵,也要重新折来过。 侯巧儿就这样在梅园里折腾了一个时辰,最后因为折花一身的衣裳都被树上掉落下来的雪水浸湿透了,手上也因为折花而被树枝划伤了,流出血来,还好梅枝较钝,伤口不大也不深,她又是一副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就跟鬼一样。 眼看着侯巧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朱蓉说道:“哎呀!妹妹,你怎么啦?不会是不舒服吧?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你看你,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说一声,还要帮我折什么花儿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朱蓉看了身边的春芝春秀一眼,两个丫鬟巧笑倩兮的走上前来,亲亲热热的一人一边去挽起侯巧儿的手来,就往梅园外走去,朱蓉领着自己的几个丫鬟走在后面。 翠喜翠红想上前去,被朱蓉身边的一个丫鬟拦住了,冷冰冰的看着她们两,说道:“ 你们就跟在后面吧,没看见已经有人去扶了吗?没眼色的蠢货。”翠喜翠红只是一个普通姨娘屋子里的三等粗使丫鬟,在朱蓉这个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眼里,什么也不是,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被人家骂了以后也只是害怕而并没有其他的神色。 春芝和春秀一路上扶着侯巧儿慢慢的穿过花园子,侯巧儿见她们不是把自己往晨曦阁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全身都湿了,十分难受,又冷又有些发烧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皮肤上粘着一身湿湿的衣裳感觉很冷,但心里却热得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门儿上一头都是冷汗,两边面颊上却觉得发起烧来,热呼呼的感觉,嗓子也干得厉害。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躺进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侯巧儿现在好想双甜和双梅,深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她们的话呢,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同时,她心里也在懊恼的想着,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一来就遇上了朱蓉这个毒妇。偏偏她是平妻,自己只是妾室,若是刚才自己不遵照她的意思去做,她就会以自己目无尊卑,没有规矩这两条来处罚自己,像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哎!做人妾室就是这样的,没有所谓的自我和自由,说穿了,也只是比一般的奴才下人要好一些而已,是主子们生育子嗣的工具,当然,若是生有子嗣自然要好过一些,但若是一无所出,可能以后的日子比做丫鬟还惨。 一行人走至荷花湖旁,刚好看见崔锦真和崔惜云兄妹两从湖的另一边绕过来,春芝放开侯巧儿,上前去和崔锦真崔惜云两兄妹请安,道:“奴婢见过大公子,大姑娘。” 崔锦真和崔惜云叫了她起来,两兄妹又过来给朱蓉请安,分别道:“儿子锦真见过姨娘!”“女儿惜云见过姨娘。” 朱蓉笑容满面的应了,和蔼的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将他们扶起来,说道:“锦真,惜云来了呀,这是打哪儿来呢?” 崔锦真已经要满七岁了,他像一个小大人的模样说道:“回姨娘,儿子和妹妹刚去永和院见了祖母,现在正要回去呢,姨娘你要去哪里呢?” 朱蓉看了一看侯巧儿,笑说道:“哦,我方才和你们侯姨娘在梅园里赏梅呢,不料她突然不舒服起来,我这正打算送她回去呢!”她说着,招手让春秀将侯巧儿扶过来。 侯巧儿见是大公子和大姑娘,只好打起精神来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只简短的叫了一声:“大公子,大姑娘。”她面色不佳,青白交替,崔锦真大概是看出来了,应了一声,没说什么,道是一旁的崔惜云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伸出手来指着她说道:“怎么像一个鬼一样,还说是父亲的姨娘,丑八怪,鬼也比你长得好看,我父亲怎么会喜欢你,一定是你死缠着父亲的对不对?我也听说了,你就是青州来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崔惜云小孩子不懂事,在侯府之中又一向骄纵,这会儿冲口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崔锦真第一次听见妹妹如此无理,不由得大惊之下,开口训斥道:“云儿,不得无理,侯姨娘即是父亲的姨娘,也就是咱们的庶母,你岂可如此用手指着她责骂,还不快快向姨娘陪个不是,姨娘是大人,必不会和你小孩子一般计较的。” 崔惜云见自己的哥哥骂自己,顿时气得不得了,哥哥从来对自己很疼爱的,哪里有如此疾言厉色的骂过她,她一下子觉得哥哥会骂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侯姨娘,不由得对侯姨娘更恨了,上去就对着侯巧儿的肚子推了一把,她手上本来拿着一个绣着荷花红鲤鱼的淡绿色荷包,里面装着几十颗白色的珍珠。这一推,她手上没拿稳,荷包整个儿掉到了地上,“啪”的一生,里面的珍珠全洒了出来,这时,春秀和春芝悄悄对视了一下眼睛,春秀悄悄放开了侯巧儿的手,佯装着急的走过去蹲在地上帮崔惜云捡起地上的珍珠来,而春芝则走到翠喜翠红两个丫鬟的身后和两一个丫鬟一起一人推了她们两人一把,嘴里在她们两耳边小声的说道:“死丫头,愣着干什么呢,没看见大姑娘的珍珠掉了一地吗,怎么还不去帮着捡起来,在这儿站着看热闹,等着享福啊!” 翠喜翠红被她们两个往前一推,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崔惜云冲过去,虽然极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可还是小小的撞到了一些崔惜云和崔锦真的,这时,朱蓉早就又两个小丫鬟扶着站到一边儿去了。 见翠喜翠红撞到了大公子和大姑娘,春秀和春芝过去就一人一耳光向她们扇去,并在暗中一人拧了她们的腰间一把,悄悄的将翠喜和崔红往侯巧儿的方向推去,翠喜翠红两个丫鬟脚下踩了珍珠,本就滑溜,又被春芝春秀两个这样一推一弄,不由自主的就像昏昏沉沉邪恶侯巧儿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事情其实只是在一瞬间就发生了,众人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三声,抬眼一看,侯巧儿三主仆已经不在岸上了,往湖里望去,只见湖面上已经结了几天的的一层薄冰已经被三人砸开,翠喜翠红惊叫了几声,而侯巧儿甚至都叫不出声儿来,她大概已经在湖里晕过去了,谁知道呢。 朱蓉眼见人都掉下去了,这才扯开嗓子喊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这时,钱玉宁正带着双甜双梅两个丫鬟闻声寻来,她们已经去过梅园了,可是没有看见人,还以为侯巧儿已经回去了,正准备往回走,不料在半路上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呼救声,于是过来看看,这一看才知道,落水的正是侯巧儿和她的丫鬟翠喜翠红。 最后,侯巧儿和翠喜翠红都被打捞上来了,侯巧儿已经昏迷,马上被送回了海棠院,翠喜翠红被打捞上来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可她们连一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马上就被处死了。因为朱蓉说,侯姨娘就是被这两个丫鬟推下水去的。侯爷夫人和钱玉宁都不相信,自己的丫鬟怎么会推自己下水呢?这不是匪夷所思吗?朱蓉说,不信可以问大公子,大公子也在一旁的,他可以作证,侯爷夫人问了崔锦真,崔锦真为了不让自己的妹妹受到牵连,也只好这么说,不过,他还加了一句,是两个丫鬟不小心的,大概是路面湿滑,脚下失了分寸,所以不小心就将侯姨娘带下了湖里去。他这么一说,侯爷夫人才信了,吩咐请来大夫给侯巧儿看病,大夫说她寒气入体,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而且这次浸了冰水,人受了惊吓不说,连也受了寒,所以患了宫寒之症,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有孕了。 当然,听了这些话难过的也只有钱玉宁小侯爷和双甜双梅两个小丫鬟了,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侯府的气氛一下子像这个冬天一样,冷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香书来找 侯巧儿命悬一线,钱玉宁有些自责,在海棠院去看着,每日呆到很晚,总希望侯巧儿一下子醒过来,可惜的是,侯巧儿一点儿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每日里就像睡着了一样,丫鬟们连饭食也喂不进去,只得给她喝些汤水,钱玉宁又求了侯爷夫人,将库房里的野山参拿出来切了片给她熬水或熬在鸡汤里给她慢慢灌下去,勉强延续着她的命。 这一段时间,侯府里轻了许多大夫来看,却都摇着头走了,就连苏春秋和岳珍娘夫妇也是没有办法,京城里的名医基本上全都给请来了,钱玉宁去求着侯爷夫人给请了一个御医来,可御医来看过后,也说无能为力,只给开了一幅人参黄芪四物汤,说是熬了每日喝下去,看看三个月内有没有起色,若是有起色,人有了意识和知觉,那还有救,若还是像现在这样,那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小侯爷也来看了两次,他就站在侯巧儿床前呆呆的看着她,许久许久,不说话也不流泪,但表情很是悲伤,钱玉宁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一些难过的。她走过去和他说话,可是他也不理,后来一言不发,默默的走了,过了几日,小侯爷又来了一次,看过侯巧儿过后,他转身对一旁的钱玉宁说道:“近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儿,你就代我多照顾一些父亲母亲和几个孩子,还有,多顾着一些她吧!”他看着床榻上的侯巧儿对站在一旁的钱玉宁说道。 钱玉宁问道:“小侯爷这是要去哪儿呢?” 他看着她说道:“大概是永州吧!听说那边现在正闹起来了,前段时间皇上病重,泰王和刘贵妃里应外合闯进宫中,要皇上写传位诏书,被诚王和信王两位王爷制住了,但被他逃去了永州,根据永州传回来的线报,泰王爷在那边和自己的舅父刘大将军已经会和,他们手上有一些人马,大概会闹事吧!这次皇上派诚王爷出征,我得跟着一起去。”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那你一路小心些,也不要太拼命了,为着这一大家子,自己也得顾惜着自己个儿的命才是。” 小侯爷脸上带出一抹极淡的笑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你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记得和母亲和蓉儿商量,只要你们好好儿的,我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与你们团聚,莫担心。” 钱玉宁见他如此,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舍出来,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他走,她知道,战场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可是,身系皇命,军令在身,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得强忍着自己心中的不舍和心酸,勉强笑着说道:“既然小侯爷就要走了,不如今晚就在碧翠园吃饭吧,妾身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菜。” 他点点头。 又过了两日,小侯爷终是走了,往日里小侯爷也是常常出府办事的,在府里见不到他很平常,但这次,他一走,钱玉宁感觉整个侯府就像空落落的一般,变得异常安静起来。这大概也是因为从前即使他出门儿去了,但是每晚都是回来的缘故吧,就算有时候确实有事儿耽搁了,晚上宿在了外面,但三两天还是会回府一趟的。现在一下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是打仗,府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低落起来,就连老侯爷侯爷夫人也是,朱蓉和其它几位姨娘也是,各人都静悄悄的,府里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冷清。 这一日,钱玉宁刚回到碧翠园,已经很晚了,可听刘嬷嬷说香书好像有事儿找自己,样子看起来挺急的,她于是又将刚才脱下的外袍穿上,去了香书的房里见她。 香书见到钱玉宁就迎上前来急急的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找你三趟了,当真做了夫人这样忙吗?” 钱玉宁没心思和她斗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听说你找我,什么事儿?” 香书有些不满意她的态度,阴阳怪气的说道:“呦!这就在我面前拿起夫人的架子了呀!看起来还挺有架势的嘛,哪一天要是不满意我了,是不是也要拿我来做样子呀!” 钱玉宁懒得和她争辩,说道:“你没事,那我回去了。”说完,拢了拢衣袍就要走。 香书终于幸幸的开口了,说道:“走什么呀,我找你来是有事儿的,银儿,你去守着门边。”她吩咐一旁的银耳道。 钱玉宁有些奇怪,什么事儿还得这么慎重啊!她走过去坐下,抬眼看着香书,只希望她快些说出来。 香书也看着她,缓缓说道:“宁三夫人,我就是想问问你,若是我发现了青竹园纵火的凶犯,你是不是会帮我?” 虽然不明白香书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但钱玉宁还是点头道:“是的,若是知道纵火之人,我一定禀明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你放心,到时候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公正处置的。” 香书两只眼睑翻出来的眼睛红红的盯着她,慢慢看了她脸上的神色半响,这才放松下来,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告诉你吧,我知道了这纵火之人是谁了,就是朱蓉这个贱人,宁三夫人,你说,你怎么帮我?” 钱玉宁垂下眼帘,半响睁开眼睛来看着她,平静的说道:“不能吧,你可别胡乱这样说出来,若是到时候真叫朱蓉听去了这一番话,她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香书看着她,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方才还说要为我讨回公道呢,听见是朱蓉后,一转眼就改变主意了。不知道朱蓉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或是,你惧怕了她?在我看来,她不会和你真心交好的,恐怕她心里最恨的就是你这个宁三夫人了吧!亏你还口口声声在这儿为她说好话。” 对于香书的说法,我钱玉宁很头痛:“香书,你说话得有证据啊!对不对,而且我也没有为朱蓉说好话啊,你也知道,我同她一直以来关系都不怎么样的,我又怎么会偏私于她呢?倒是你,我反而才是诸多照顾呢!” 她昂起头来,说道:“我当然有证据,那晚的大火就是她放的,我还有证人呢,哼!只要你答应我,替我去侯爷夫人面前揭发了她,我便相信你是真心为我好。否则,你现在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又叫我怎么信服于你呢?” 她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别再作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慈悲模样了,什么照顾我,我每日里也就是穿衣吃饭而已,用的都是自己份例内的东西,可从来没有超过数啊!” 钱玉宁一阵无语,只好说道:“夜已经深了,你早些歇息吧,若是你有证据当然好,但是我不会帮你去侯爷夫人面前说话的,最多,也就是带你去见她,至于这件事儿,你就自己告诉她吧,到时候请侯爷夫人定夺,这中间,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钱玉宁说完想走,香书上前来一把将她拉住,说道:“不行,要你去说才行,侯爷夫人哪儿会听我的,现在侯爷夫人如此信任你,你去对她讲,可信度自然高一些,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香墨和玉姐儿报仇吗?我答应你,若是你帮我办成这一件事,我日后便事事都听你的,成不成?” 钱玉宁摇了摇头,挣脱开她的手,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纵火疑案 谁知道,香书还是不死心,第二日竞亲自出了房门来到钱玉宁房里找她说话,一定要让她去侯爷夫人跟前帮自己昭雪,并恨恨的说出那纵火之人就是朱蓉指使的话来。 钱玉宁于是问她,她是听谁说的,香书先不肯说出来,只说到了侯爷夫人跟前,自己自然会叫出证人来的,钱玉宁不答应,说道:“你若是要叫我去做这件事,总该告诉我,你这消息是打哪儿来的吧?还有,谁是证人,她凭什么说是蓉二夫人指使人放的火?她有什么可证明的?这几样,你都要告诉我知道,至于告知你此事的人,我也要见一见,证人也是要见的。如此一来,日后到了侯爷夫人面前,才能有个说法,是不是,人证物证俱在,那凶手才能伏法,你这样光凭一张嘴说,谁信呢?” 后来香书在钱玉宁的逼问下,才说出,是春娟派人告诉她的,但她没有见过春娟本人,只是一个小丫鬟前来告知的,那丫鬟好像叫小雅什么的,是一直在春娟跟前伺候的大丫鬟。 钱玉宁抬眼问她,道:“你就这么信春娟?可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关系有多好啊!” 香书道:“我当然信她了,她随着少夫人一进侯府,我就认识她了,那时虽然她是少夫人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可从来不像春琴春丽一般欺负人,她为人就是这样,最是老实不过了。就算后来少夫人走了,她和朱蓉走得近一些,那也是为了自保,现在她不顾危险,前来告知我纵火的凶手,我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将她牵涉其中呢?” 钱玉宁看着她,说道:“可是,春娟一向和蓉二夫人走得很近,她凭什么不帮着她,而来帮着你呢?这很不合常理。再说了,你日常和她也没什么交情,情谊也不见得深厚呀!”一番话说得香书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道:“我与她,还是有一些交情的,只是因为从前碍着少夫人,不便常常在一起,而现在,我住在你的碧翠园里,她又在朱蓉的手下,所以,更是断了来往。但正是因为这样,朱蓉才没有太防着她,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的丫鬟小雅也说了,因为她们姨娘心里觉得自己跟错了人,十分难过,但现在知道了朱蓉丑恶的嘴脸,又更不敢公开和她做对,怕朱蓉狠心起来,连她也一并杀了,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只是同情我和香墨无辜变成了这样,她说,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知道,就算以后糟了毒手,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说完,她抬起头,底气十足的看着钱玉宁,仿佛找到了多么高尚和可贵的一个理由一般。 说实话,钱玉宁听后,也觉得自己思维有一些混乱了,她这样一说,确实也说得过去,她许多次见到春娟,春娟都是对她极为恭敬有礼的,往往面容带笑,让人感觉十分可亲。她不像沈宋二位姨娘,先对自己十分奉承,后来跟了朱蓉以后,又对自己十分不敬起来。她也不像美云美玉和香书几位姨娘,对自己就像毫不相干的人一般,漠然对待,若是香书现在没有住在她的碧翠园,钱玉宁相信,她们之间大概也会是像她和美云美玉的关系一样,除了见面时大家互相打一个招呼,其余时间,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思来想去,钱玉宁最后下决心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信她,我便也信你一次吧,只是,还是要叫她来当面对质才是,一个小丫鬟说的,我是怎么也不信的,总要她本人亲自来我跟前来说一说,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给我说清楚才是。否则,到时候她来一个不承认,说她压根儿没有叫那小丫鬟来和你如此这般说过,那时,事情闹到了侯爷夫人面前,你我将如何自处呢?还不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香书见她这么一说,心想,这是在刁难我,可她想了想,又觉得春娟肯定不会骗自己的,于是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好吧,我这就给她写一封信,你派一个小丫鬟给春娟送去,到时候她来了,你才知道,我是不是说的真话。” 钱玉宁不置可否。 香书当场回房去给春娟写了一封信,写好后交给钱玉宁,钱玉宁唤了一个碧翠园的二等丫鬟去送这封信,并吩咐她说,一定要送到紫藤居去,交给春娟姨娘。后来小丫鬟回来,钱玉宁问她:“信送到没有?谁接的?”小丫鬟答道:“信是送到了,可春娟姨娘不在,听说是出去了,后来她实在等不下去了,这才把信交给春娟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小雅。” 哦!小雅,这是钱玉宁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这丫鬟陌生得很,她好像原来在春娟身边远远儿的看见过她一回,不过都隔得比较远,没怎么看清楚,这回等她来了,自己再好好儿的看看吧! 钱玉宁问道:“你约了她什么时间?” 香书道:“我约了她明日午后未时,在碧翠园,就说她是来看我的,和你毫无关系。” 钱玉宁点点头,道:“好吧,明日午后我便不再出门,咱们好好儿的将这个事情说清楚,若此事真是朱蓉做的,她也确实是可恶,这等恶毒的心思,听了真叫人胆寒害怕,我一定会禀明侯爷夫人将她处置了的。” 听钱玉宁这么一说,香书放下心来,心中激动不已,自己的事儿,也可以沉冤得雪了,她自己回房去抱着银儿,主仆两人抱着哭了许久,香书心里恨恨的想着,朱蓉这个贱人,竟然如此恶毒,将自己害成了这样,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碧翠园都不能出去,这个仇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她知道钱玉宁也遭过朱蓉的算计,十分不喜欢她,现在,自己和她联手,一定会把她彻底铲除的。 第二日,钱玉宁正吃过饭,小满说,门房上一个婆子来禀报,城郊孟家村来了人,说是给三夫人送东西来的,钱玉宁一听,是自己娘家来了人,赶紧叫请进来。 来人进来一看,原来是她的弟媳妇杜月娥,杜月娥说婆婆知道二姑奶奶喜欢吃她做的豆腐干和小菜,怕在侯府吃不上,叫自己拿了一些过来。钱玉宁见她身后还有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那女子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杜月娥身后,听命令行事,钱玉宁问道:“三弟妹,这位是……?” 杜月娥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说道:“是你三弟新纳的一房妾室。”她转过脸去对那女子说道:“还不快抬起头来让姑奶奶看看。”那女子抬起头来,不敢直视钱玉宁的眼睛,脸上有好几道伤疤,看起来有些面熟的样子,钱玉宁看了半响,才发现,这人竟是夏盈,对,她就是夏盈,只不过,她怎么现在成了自己三弟的妾室了呢? 钱玉宁当下一挥手,让冬雪将屋子里的一众丫鬟都领了出去,自己看着杜月娥,指着站在一旁的夏盈说道:“弟妹,这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我那背主的丫鬟吗?怎么现在竞成了三弟的妾室了?”她心中是有气的,自己将夏盈送去娘家不是让她去给弟弟做妾室去享福的,而是要将她软禁在那里,等哪一天为自己指正那陷害自己的人,在侯爷夫人面前好还自己一个清白。虽说后来侯爷夫人也再没提起过这事儿,而且现在对自己也十分信任和爱护,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接受她嫁给自己的弟弟,成了自己娘家的人啊!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了。 杜月娥看了一旁的夏盈一眼,幽幽的叹一口气,说道:“不怕二姑奶奶笑话,这丫头,她,她是怀上了。”说着,她拿起手中的帕子抹起泪来。若说是在自家从前穷的时候,钱兴武绝不敢如此,还不是怪现在日子好过了,手头上有一些银钱,加上钱玉宁这位姑奶奶时不时的接济,钱兴武就开始抱怨起来,说自己没能给他钱家生出个一儿半女来。她意识到他可能是想纳妾了,嘴上一直不松口,平日里也一直对他严防死守,若是不上工,就不让他出门去,可没想到人家却和住在家里的这个二姑奶奶叫带回家吩咐要看关起来的叫夏盈的丫鬟搞上了。上个月,眼看人家肚子大起来,瞒不住了,这才说出来的,老太太一听说这丫鬟有了声孕,当即拍板,叫钱兴武纳了夏盈,并说,自己闺女那边,自己会有所交代的。杜月娥呢,因为自己嫁进钱家这么多年无所出,也不敢反对,就这样,夏盈成了钱兴武的妾室。 m(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提旧事 “糊涂。”钱玉宁一听杜月娥说夏盈竟然怀孕了,气得拍起了桌子来,说道:“三弟竞是猪油蒙了心,竞将这祸害人的东西当成了宝。我当日在信里是怎么和他们说的,怎么全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呢?大哥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竞也不知道阻止一下吗?” 杜月娥抹了抹眼泪,说道:“说了,大哥大嫂都来劝说,无奈兴武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要纳了这狐媚子进门,娘也跟着赞成他的主意,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二姑奶奶,您看现在怎么办吧!”她一双泪眼瞟了侍立在一旁的夏盈一眼,抖了抖嘴唇,说道:“要不,姑奶奶便将夏盈姑娘留下吧,她原本就是在您跟前儿伺候的人,这样一来,大家也都清净。” 夏盈在一旁听见两人说话,原本一直稳着,心想,自己肚子里有货,不怕她们不要自己,就算不为大的想,也要想着小的,想着钱兴武这没有子嗣的苦处来。这时候听见杜月娥的话,心里一惊,她这是叫自己没了活命的机会啊!再回到侯府,呆在宁三夫人的身边,她只有死,就算她好心,看在自己肚子里孩子的面上,不为难自己,若是自己身在侯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告到侯爷夫人跟前,她也活不成了。不行,她必须呆在钱兴武身边,哪儿也不去,这样她的生命和好日子才能有保障,钱兴武很宠爱自己,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想到这里,夏盈一下子跪下来,拉着杜月娥的裙摆哀求道:“夫人,不要赶我走,我就呆在咱家,哪儿也不去的,我就在家伺候您,就算将来生了孩子,也都是管您叫娘亲,奴婢没有这个福气,奴婢就是一辈子伺候您和爷的份儿,求您了,就让我留下来吧,不要赶奴婢走啊!”杜月娥见她如此,似乎有些不忍,别过了头去。 夏盈见状,又去求钱玉宁,膝行至她脚边,边磕头边哭道:“求三夫人宽恕了奴婢吧!三夫人慈悲,放过奴婢母子二人的性命,奴婢往后一定好好儿服侍老夫人和三爷还有姐姐的。求三夫人饶命吧!给奴婢母子一条生路。” 钱玉宁看她那副德行,心里有些恶心,但毕竟是服侍过自己一场的人,见她头上都磕出了血来,又见她挺着一个肚子,终究还是心中不忍,看了杜月娥一眼,问她道:“三弟妹,你来说,你容不容得了她?若是你容不下,我立刻叫人将她拖出去,若是容得下,往后她生的无论男女便都是你的孩子,这也都是我们钱家的亲生骨肉,既然这丫头跟了三弟,也就是你屋里的人了,你看着办吧!” 杜月娥听钱玉宁这么一说,愣在了原地,夏盈一看,要她做主,马上又到她身边去求她,钱玉宁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两就在此处好好儿呆着,弟妹若是想好了,便使丫鬟来唤我便是,门外随时有丫鬟候着,我有事,就少陪了。” 钱玉宁出去后,一看时辰,差不多了,还有一会儿便到未时,便先去了香书的房间,果然,等了一会儿,冬雪进来禀报,说是春娟身边的大丫鬟小雅来了,钱玉宁一抬下巴,说道:“请进来吧!”冬雪恭敬的应了话,下去将人请了进来。 小雅进来便跪在地上给钱玉宁和香书请安,口中说道:“奴婢小雅,奉我家姨娘之命前来,请三夫人安,三夫人万安!请香书姨娘安!”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起来吧!” 小雅感激的说道:“谢三夫人。”从地上利落的爬了起来,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钱玉宁问道:“小雅,你说吧,我想听听。” 香书也在一旁,看着小雅,催促道:“对啊,小雅,你说吧,将你那天告诉我的一并说出来,给三夫人听,别怕,她会给我们做主的。” 小雅小心的看了香书一眼,见她点头,她咬了咬下嘴唇,又走过去扑跪在钱玉宁脚边,说道:“三夫人,我们家姨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说的,二夫人她实在是太狠心了,不仅暗地里害了香墨姨娘,就连二姑娘这么小的孩子她都没有放过,也一并害了。我们姨娘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担惊受怕,现在已经是病了,她觉得这件事闷在心里,要是自己死了,就永远的带走了这个秘密,这样,就没有人再能知道二夫人的恶行了。”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香书和银儿的脸,然后又低下头说道:“咱们姨娘说,她从前是和香书姨娘香墨姨娘相处了好几年的姐妹,自然是有些感情的,不忍叫逝者冤死,生者痛苦,所以,特意嘱咐了奴婢来向香书姨娘告知一声,就算,就算以后她出了什么事儿,至少,这个秘密她是说出来了,心里也就没了愧疚和负担,安乐了许多。” 钱玉宁问道:“那这么说起来,你们姨娘是病了?什么病?听你说得这样厉害,怎么没来禀报我,请一个大夫进府来看看。” 小雅说道:“咱们姨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二夫人请了大夫来看,可越看越严重了,这几日开始咳血,姨娘担忧,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都是按时在吃药的,竟然没有一点儿好转,病情反而越发严重了。她担心自己的身子,恐怕挨不了多久了,这才叫奴婢来讲这件事给香书姨娘说了,咱们姨娘说,好歹自己和香书姨娘姐妹一场,能帮着一些,也就帮着吧!” 小雅说着,眼中闪出泪光来,拿出帕子来擦起了眼泪,一旁的香书也是一副破为受感动的样子,跟着擦起了眼泪来,嘴里说着:“也是难为春娟妹妹了,想咱们姐妹几个,美云美玉,我和香墨,还有春娟,从前在少夫人跟前儿伺候的时候,虽说日子普通,难熬些,可一个个儿的都还是好好儿的,齐齐整整的。现在看来,才两三年光景,倒是死的死,残的残,病的病了。要说还能有一个好的,那就只有美云了,不过,她自从美玉身子不好后也一直郁郁寡欢,甚少露面儿了,我也是,自从出事儿后,这半年来,竞是一回也没和她们碰过面儿的,也不知是好是歹,原先,我以为春娟在蓉二夫人跟前儿伺候着,怎么着也比咱们的日子好过,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想来她也是糟了大罪了。” 小雅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抹笑来,说道:“香书姨娘你也快别伤心了,这都是咱们姨娘的命不好!她对我说过,若是这回病好了,要来同宁三夫人请安,往后啊!再也不去晨曦阁了,怕就怕,姨娘这回是好不了了。”她说着,眼泪汪汪的看了钱玉宁一眼,又低下头哭了起来,这番悲凄,真是闻者伤心。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道也是苦了她了,不过,小雅,你们姨娘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呢?她说是蓉二夫人指使人去烧了青竹园的,那她有何凭证?证据何在?证人又是谁呢?是有人亲眼看见还是她自己亲眼看见的呢?” 小雅低下头,说道:“回禀三夫人,这个不是姨娘亲眼看见的,她只是在前不久去晨曦阁给蓉二夫人请安,伺候她梳头的时候,听见她自己说出来的,当时她就吓傻了,回来时在路上又淋了雨,结果这才得了风寒,一病不起的。咱们姨娘自从病了后,蓉二夫人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像是彻底将咱们姨娘遗忘了一般。就连小侯爷听说姨娘病了,要去紫藤居看看,都被蓉二夫人拦了下来,说是怕过了病气。蓉二夫人请来的大夫给姨娘开了许多的药,每日三大碗吃下去,一点儿也不见好,反而严重了。” 钱玉宁听到此处,也不得不动容了,说道:“如此,那我和香书明日就去紫藤居看看她吧,给她请一个大夫好好儿调理一下。我看大概是先前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医术不行,我重新给请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来。” 小雅跪下向钱玉宁磕头,说道:“小雅代咱们姨娘多谢三夫人美意,有三夫人照拂,咱们姨娘一定能否极泰来,病痛尽除,身子好起来的。”她说着,一副感激得不得了的神情,两只手在脸上摸来摸去,连脸上的胭脂都抹花了。 钱玉宁挥了挥手,说道:“好,你先回去吧,我们明日过去看看。”她又吩咐冬雪,道:“冬雪,来,将小雅姑娘好生送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迷雾重重 看着冬雪将小雅送走后,香书在一旁还在感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想不到春娟妹妹竞是这么一个良心人啊!咱们从前都错怪她了,她自来性子就极是冷淡无所求的,从前少夫人在时,她就不敢同别人亲近,后来少夫人走了,她无依无靠,咱们又都不待见她,她为了生存,自然要去傍着那蓉二夫人了,没想到,这个毒妇如此狠毒,不仅对我和香墨下毒手,现在还对春娟也下了毒手,真是造孽啊!” 钱玉宁见她这么一说,脑子也乱了,现在看来,火烧青竹园的事,确实是朱蓉做的手脚,刚才听小雅那么一说,好像连春娟久病不愈也是她做的手脚,难道朱蓉的本事能通天吗?怎么发生这么多事儿,她这儿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亏自己还派了孙嬷嬷带着好几个人去看着那边的动向,真是。想到这儿,她心里不舒服极了。 钱玉宁对香书说道:“先这样吧,咱们明日里去看看她,不管怎么说,从前不知道她病了归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总要去看看,况且,人家也说得清楚,就是知道了这么个秘密才糟了罪的,于情于理,不去看看过不去。” 香书应承了,“嗯”了一声,说道:“那朱蓉烧了青竹园,烧死香墨玉姐儿和那么多条人命的事儿怎么办?还有我和银儿,也是被她的这把火给毁了的,虽说我们两命大,没死,可总归是被烧成了这幅鬼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下去?这些,光想想,我就觉得可怕,三夫人,你一定要为我报仇雪恨啊!我答应你,今生今世,我和银儿就听你的差遣,给你做牛做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变牛变马来偿还你的恩情。好不好,好不好?”香书说着说着,流着泪向钱玉宁跪了下去,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钱玉宁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说道:“香书,你起来吧,别这样,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我答应你,若查明了此事真是朱蓉所做,我一定将此事禀报侯爷夫人,还你一个公道。” 香书得了这话,感激得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钱玉宁让她好好儿歇着,自己出门慢慢走了回去。 她一进门后,正想开口询问杜月娥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见夏盈满脸紧张的走过来对她说道:“三夫人,三夫人,不得了了,我看见了春秀,方才奴婢听见冬雪说话的声音,正想打开门看看她,没想到见她正和春秀走在一起。”她焦急的说着这话,脸上一片煞白。 春秀?钱玉宁听得糊涂了,刚才不是她叫冬雪送的小雅出去吗?怎么又变成了春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钱玉宁开口问道:“夏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冬雪春秀的,你看见了什么?” 夏盈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焦急的拉着她的衣服说道:“三夫人,是春秀啊!刚才那个人,那个和冬雪走在一起穿桃红色比甲的丫鬟,就是当日拿毒粉给奴婢,让奴婢去害了香书姨娘的人。就是她,奴婢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就是她,她把奴婢害成这个样子,今日总算是老天有眼,又让奴婢看见了她,三夫人,你快让人去把她抓起来吧,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蓉二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春秀,骗了奴婢去为她卖命,当日奴婢出了事,她却躲了起来,好在三夫人让大爷和三爷到侯府后门去将奴婢从牙婆的手中将奴婢买了下来,不然,不然恐怕奴婢早已是没命了,哪里还能再看见这歹毒的丫头。今儿是老天开眼,要还奴婢一个公道,三夫人,求您去把她抓起来,奴婢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和她到侯爷夫人跟前去对质,还三夫人一个公道,也还奴婢一个公道,奴婢要当面问问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如此歹毒,欲知我于死地。” “什么?”钱玉宁一听这话,惊得眼皮直跳,一下子抓起夏盈的双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说,刚才和冬雪走在一起,穿桃红色比甲的那丫鬟就是当日给了你毒粉和金银之物指使你行事之人?夏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眼睛花了?或是,你已经疯了?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钱玉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放开了她,夏盈像一根失去了大树的菟丝花蔓藤一般瘫软了下去,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气。 她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像一个极度虚弱的病人一般,不停的颤抖着,用尽力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是真的,三夫人,你相信我,就是她,就是她,她右边耳后有一颗大黑痣,我知道就是她,她的那张脸,我永远不会忘的,就算她化成了灰我也记得的,就是她害了我,三夫人,你快叫人把她抓起来吧,求你了,求你了。我没有说谎啊!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她抬起头来看着钱玉宁,脸上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交错,一副很是狼狈的模样,她对着钱玉宁喊着:“快把她抓起来吧,就是她害了我,她害了我呀!就是她想让我杀死香书姨娘的,就是她呀!” 钱玉宁突然低低的爆喝了一声:“住嘴。来人。”冬雪和小满从门外进来应了声儿,恭敬的向她行礼,道:“三夫人。” 钱玉宁看着冬雪,问道:“人送出去了吗?“ 冬雪点头道:“回三夫人,送出去了。” 钱玉宁嗯了一声,看着她,说道:“想必刚才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样,你和小满就将她带下去吧!将她关在你的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守着她,不许她出房门,也不许她和任何人说话,若是她对别人说出一个字来,我就割了她的舌头,若是你看不住她,让她走出房门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记住了吗?” 冬雪看了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夏盈一眼,见她那幅样子,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赶紧回话道:“是,三夫人,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看着她,从现在开始,不许她说话,也不许她到处走动,奴婢就和她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钱玉宁嗯了一声,看着她们说道:“那就去吧。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第六个人知道,若是这消息泄露了出去,我便唯你们三人是问,知道了吗?” 冬雪和小满互相悄悄对了一眼,恭敬的说道:“三夫人放心,奴婢等绝不敢说出去一个字,若是犯了口舌,愿遭天打雷劈。” “好。”钱玉宁说道,又看着地上的夏盈问道:“你呢?” 夏盈这下子像清醒过来了一样,不再疯了,她抬起头来看了钱玉宁冰冷的眼神一眼,有些怕怕的说道:“奴婢唯三夫人命是从,没有三夫人的首肯,绝不敢说出去一字半语,求三夫人相信奴婢。” “好。”她点头,挥一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冬雪和小满上前去一人一边扶起了地上的夏盈,三人向着钱玉宁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钱玉宁转过身来,对着仍处于惊吓中的杜月娥放软脸上的表情,带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来,柔声对她说道:“弟妹,今儿就委屈你了,你看,出了这么一出,明日里,我得借夏盈这丫头来用一用,不如你今晚就在我这儿住下吧,多呆一天再回去。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叫下人去吩咐大厨房备着?” 现在钱玉宁就是钱家的天,两个兄弟都要靠着她,杜月娥也很明白眼前的局势,她自然是听钱玉宁的,只要是她说的,便不敢违抗,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着来询问自己,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呀。何况,这件事也不是她能掺合的,这明显着就是他们侯府里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只不过,她刚才看了眼前的这一幕以后,有些脚软而已,她发现,眼前的这位二姑奶奶,早已经不是当初在江宁时被魏家休弃后,可怜兮兮回到娘家蹭吃蹭喝的受气小媳妇儿了,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心思和狠戾都是杜月娥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虽然现在钱玉宁是笑着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温和可亲,但她还是感到一阵害怕,想起自己从前和大嫂一起将她狠心的赶出去过,便不甚自在的低下头去,诺诺的说道:“这个,二姑奶奶做主就好,我自然听你的,我全都听你的。”杜月娥说着,埋着头像捣蒜一样点了好几下脑袋。 钱玉宁点头:“那好,我等一下叫人给你收拾屋子,你就在这屋里坐坐吧,我叫立春带两个孩子来陪你。” 杜月娥抬起头来应道:“是,一切都听二姐姐的。”杜月娥想了想,觉得自己往后要和这位二姑奶奶好好相处才是,于是将称呼也变了,钱玉宁听到后,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那就这样吧,我去去就来,你先坐着,我叫孩子们来陪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感觉不妙 钱玉宁吩咐了立春带二公子和三姑娘去屋里陪舅太太,自己则招了孙嬷嬷和刘嬷嬷去了小花厅,将今日的事与她们两人说了,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后,一致觉得夏盈的话不可全信,她隔这么远,不一定看得清楚,刚好明日钱玉宁要去紫藤居,就打算将夏盈这个丫头乔装打扮一番带过去,再近距离的仔细看看。 还有,她说那拿毒粉给她,自称是蓉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秀,又指使她下毒行凶之人就是小雅的这一说法,似乎是真的,刚才看她的表现,十分激动,不像是作假。她既然说出了那指使之人右耳的耳后有一颗大黑痣,钱玉宁也觉得该去看看,若然真是如此,那春娟和小雅就不可信了,这一次她们主动找到自己和香书,说青竹园被火烧是朱蓉的主意这事儿,肯定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钱玉宁不禁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她今天见过小雅后,已经是信了七八分了,又经过香书的游说,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日里去见过春娟以后就去永和院的。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夏盈居然认出了小雅就是当日自称春秀的那个神秘人,她实在想不通,也想不到,春娟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明面上看来,是投靠了朱蓉,自从朱蓉嫁进侯府以来,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她是蓉二夫人的人。今天,她却又派小雅来对自己和香书说,青竹园的那一把大火,其实是朱蓉故意而为之,这么一个重磅消息丢下来,一下子将香书和她都炸蒙了,尤其是香书,一直在一旁游说着自己去和朱蓉作对,钱玉宁越想越心惊,背上浸出了一层冷汗来,心里一阵一阵的怒气冒出来,若不是香书烧成了那个鬼样子,她真的以为她是和春娟一伙的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春娟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她是自己想起来这么做的,还是受了朱蓉的指使才这么做的呢?若要说她是自己想起来这么做,钱玉宁真的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太令人惊讶了,想不到,完全想不到,平日里一个那么柔弱的,永远恭敬又畏畏缩缩谦卑的站在别人身后的那位春娟姨娘,一个下人口中交口称赞的,号称脾气最好的春娟姨娘,一个小小的丫鬟出身的春娟姨娘,她,竞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等等,她这次是挑拨自己这个三夫人和朱蓉这个二夫人争斗,若是她们两败俱伤呢?谁最得利?小侯爷的原配妻子少夫人史慧云已经被发配去了永州,若连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没了的话,就剩几个妾室,沈宋二位姨娘自是不说的,新进来的人,地皮还没有踩热,也没有脑子,不足为惧,至于美玉美云,一个病歪歪的,另一个死气沉沉的,好像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侯氏现在昏迷不醒,基本上就是一个活死人,而香书,容貌已毁,要说她能出来撑场面,鬼都不信。好,好,好,好呀!好一个春娟,好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原来我竞是忽略了你,说不定你才是最可怕的人啊! 现在,钱玉宁希望这一切都是朱蓉安排和指使的,是她指使春娟派小雅来这样做的,这样一来,她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不过,她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朱蓉指使的,她应该是娟亲自来才对,那样更有说服力,更能让自己和香书信服,她为什么要派一个小丫鬟来呢?钱玉宁将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过了几圈儿,突然想到夏盈受人指使,自己被坑惨了的那次。对,那次的事情和今天十分相似。也是这样,一个自称春秀的人不是春秀,她自称春秀骗了夏盈去为她卖命,也让自己这个受害者瞬间在真正的春秀出来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导致全部的人都以为那是自己自导自演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害朱蓉这个二夫人,就连侯爷夫人也对自己动了怒,那件事一直让她记忆犹新,印象深刻。现在,好像同样的事情又要开始发生了,春娟派小雅来对自己和香书说这番话,而自己不现身,到了时候,若是自己去侯爷夫人跟前状告朱蓉就是青竹园纵火的指使人时,春娟突然反悔,说自己根本没这么说过,也没叫小雅来和自己说过,到时候怎么办?自己和香书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肯定又会被侯爷夫人责骂一番,收回管家之权,还会让她觉得自己无事生非,心胸狭窄,容不下已经怀了身孕的朱蓉这位二夫人。或者,情况会更严重,自己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也说不定。到时候和朱蓉在明面儿上撕破了脸,自己又失了势,不知道她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若自己不想被人置于死地,必然也会被迫出手还击,她们两人互相攻击,两败俱伤,而春娟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番心思和安排,不可谓不歹毒啊! 说起来,就朱蓉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已经让她步步为营,压力很大,几乎快喘不过气儿来了,若是现在再来一个比朱蓉还要阴险狡诈的春娟,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力不从心,会崩溃的。再一想,若是这事儿不是春娟的手笔,而是朱蓉这位二夫人的手笔,钱玉宁去侯爷夫人面前状告她后,她就只用装装样子,受些委屈,哭一场,便能马上扳倒自己。所以说,现在这事儿不管是她们二人谁的主意,自己都不能再掺合进去了,否则,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里,钱玉宁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拼命让自己静下心来,什么也不要想,可是脑子里却无法控制,还是不由自主的想着这些。春娟,到底是不是朱蓉指使她这么干的?这整件事情罩上了一层迷雾,似乎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人总是这个样子的,越是看不透的事儿越是会让她不安和焦急,因为她不知道迷雾里的真相,心里没底,整个人就会越来越有压力,而紧张的思想也会造成她的恐惧,当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利时,就会失眠,在失眠过后,这种恐惧会达到顶点,让人十分焦虑。 又是一个失眠夜,钱玉宁早早的起身,叫人进来伺候梳洗,然后用了些早膳,自己独自屋里坐了许久,这才开口对冬雪说道:“冬雪,你去看看香书姨娘起没有,若是起了,就叫她过来吧。” 不一会儿,香书来了,钱玉宁问:“用过早膳没有?” 香书终于向她行了一个蹲礼,在她旁边坐下,说道:“还没,不想用,今儿我是一点儿也不饿的,三夫人,要不咱们快些去吧,恐怕现在春娟妹妹已经是起身了。” 春娟妹妹?这称呼转变得可真快呀!钱玉宁脸上没有异样,端起冬雪刚沏好的新茶饮了一口,慢慢的说道:“你还是安心坐着用一些早膳吧,若是等一下饿坏了可怎么好,现在时辰还早,春娟这两日不太舒服,想必也不会这么早就醒的,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咱们耐着性子再等等,不然,这么眼巴巴的上赶着去,叫人看见了起疑心,也是一个笑话。这事儿总是要解决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对不对!” 香书今日里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听了钱玉宁的话,她点头赞同道:“对对对,还是三夫人说的有理,要不,我还是回房去用了早膳再来吧,咱们这么早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是会不太好的,咱们还是晚一些去吧,合情又合理。” 钱玉宁抬起手来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起身,对侍立在一旁的小满说道:“小满,去,叫人上些吃的来,要热热的才好。” 小满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两个厨房里的小丫鬟和一个嬷嬷端来了五个碟子和一碗红豆黑米银耳粥,五个碟子里是分别是一碟小馒头,一碟小汤包,一碟白糖糯米糕,一碟时令素炒,一碟小菜。 香书对着钱玉宁到了一声多谢,优雅的拿起筷子和汤勺来用起了早膳。 室内一时无语,只偶尔闻见几声汤勺轻碰白玉翠碗的响声,钱玉宁端坐在一旁,喝着茶,看香书用膳。虽然香书现在已经是容貌不再了,可她的礼仪是一点儿也不差的,端看她用膳的姿势和做派便十分流畅,如行云流水般轻柔又优雅,只除了,她本人不怎么赏心悦目而已。 默默观察了她半响,钱玉宁断定,香书一定是不知道春娟的这番心思的,不然,不会没有一点儿端倪露出来,况且,她的性格本就是藏不住事儿的人,若是她早已和春娟那边联手,想必装也是装不出来的,不会如此镇定和从容,还有她要想报仇的急切之情,是瞒不住的,这种情绪像一杯已经倒满了水的茶杯,已经溢出来了。 眼见香书极快的用完了早膳,放下筷子,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坐了一会儿,不时拿眼在看她了,这是在催她。钱玉宁垂下眼帘,又端起小满刚倒上开水的茶叶,轻轻将那水面上的几片茶叶吹开,闻了闻那淡淡飘出的茶香,慢慢的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对香书说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走吧,去紫藤居看看。” 香书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的。”她叫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银耳帮自己戴上一个深蓝色的头纱和面纱,跟在钱玉宁身后第一次出了碧翠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探视春娟 出了碧翠园,见院门外候着一位身着长衫的白胡须老者,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提着一个药箱的童子,钱玉宁心想,这位就是大夫了,转头看了冬雪一眼。冬雪便马上过来说道:“三夫人,这位是齐大夫,京城德惠堂的名医,昨日奴婢和孙嬷嬷按您的吩咐去请来的。”她说完,又转过身对着那白胡子齐大夫说道:“齐大夫,这位便是我家宁三夫人了。” 那白胡须老者上前来向钱玉宁见礼,道:“老朽见过三夫人。”他又指着那童子,道:“这是我的徒儿江文涛,涛儿,还不快过来拜见三夫人。” 那童子听了老者的话,甚为恭谨的走过来,向钱玉宁行礼:“小子江文涛,见过三夫人。” 钱玉宁笑一笑,说道:“不必多礼,那齐大夫,咱们这就走吧,去给妹妹看看,她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齐大夫点点头,招呼着徒弟跟在钱玉宁一行人身后,一起到了紫藤居,小雅早就在院门外候着了,见她们过来,连忙迎了进去。钱玉宁吩咐齐大夫师徒在花厅里候着,自己带着香书去了春娟的房间。 进了屋子里,一个丫鬟见三夫人来了,赶紧撩起床边的帘子,叫钱玉宁等人可以看见正卧病在床的春娟。她又弯下腰去,在春娟的耳边小声唤道:“姨娘,姨娘,快醒醒,快醒醒,三夫人来看你来了。” 这时,小雅已经吩咐了小丫鬟端上了茶来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招呼着钱玉宁和香书,道:“三夫人,香书姨娘,请用茶,咱们姨娘每日里都是这样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有午时的两个时辰要清醒一些。小云这会唤了她,她也要半天才能醒过来呢。” 钱玉宁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明显有些蜡黄的春娟,说道:“哦,是吗,病得这样严重,我看着她脸色很差呀!没有叫厨房给送一些滋补的鸡汤鸭汤鱼汤来吗?等会儿我吩咐冬雪给你们姨娘送一根百年老参来,你们分作两回给她熬了鸡汤来喝吧,补补身子。” 小雅和小云感激的对她说道:“多谢三夫人,三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最是和善不过了,要不怎么说,咱们这府里,就数三夫人的福气最大呢!” 钱玉宁坐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咱们侯府里福气最大的是老侯爷侯爷夫人和小侯爷,少夫人,咱们,也不过是做好自己个儿的本份,跟着沾一些光罢了。” 小雅和小云愣了一下,顿了一下,小雅又堆起脸上的笑容走过来指着桌上的茶水说道:“三夫人,请用些茶水,奴婢再去唤一声儿姨娘。”说完,小雅恭敬的向着她行了一礼,走了过去。 钱玉宁看她走了过去,在床边轻轻的唤起春娟来,又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没有动作,一旁的香书端起茶水来要喝,钱玉宁咳了两声,说道:“香书,你去看看春娟吧,看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还没醒。” 香书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了过去,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春娟,小雅唤了几声,她也凑上去握着春娟的手唤了几声。似乎是感到有人在呼唤自己,春娟悠悠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小雅,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雅过去将她扶起来,又示意一旁的小云多拿两个枕头来给她垫在身后,这才轻轻说道:“姨娘,你好些没有?三夫人来看你了。” 春娟抬眼看了小雅旁边的香书一眼,说道:“你是?” 香书见她问起自己,上去牵起她的手坐在床沿,用她那奇特的沙哑声音说道:“好妹妹,我是香书呀!你不认得我了?” 春娟听她这么一说,这才顺口说道:“哦,是香书姐姐呀!哎!我都病糊涂了,没能认出姐姐来,姐姐,可不要见怪呀!” 香书说道:“怎么会见怪呢,都是自家姐妹。” 说了两句话以后,春娟似乎是有些累了,她喘了两口气,才对小雅说道:“小雅,怎么还不上茶,别怠慢了姐姐,我这儿是没法子了,不能亲自伺候姐姐,姐姐你可要多担待呀!” 香书见她一副我见犹怜,说话破费力气,弱不禁风的样子,心想,怎么一个风寒就像是要死了一样,看她的脸色确实很差。她忙安慰的对她说道:“妹妹你快歇着吧,我就是不知道,要早知道你病了肯定早早的就过来看你了,我也是昨儿才听小雅说的。” 春娟叹了口气,说道:“小雅这丫头,怎么好给姐姐说这些,让姐姐来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香书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屋里桌旁的钱玉宁,她坐在哪里,没有出生,只静静的看着她们说话,春娟顺着香书的眼光看过去,这才像刚发现三夫人来了一样,挣扎着要下地来给她行礼。吩咐一旁的小雅和小云扶自己起来要跪在床上给她行礼,钱玉宁这边听见了,这才说道:“不用行礼了,你身子还没好,就好好儿的躺着吧!多修养修养,也能好得快一些。”她说着站起身来,走过去,亲自将春娟扶着又躺了下去,还帮她把枕头调整了一下,让她坐躺起来更舒服一些。她又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摸了摸她的两边脸颊和额头,最后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看你,人本就不舒服,还这样多的规矩,该早些遣丫鬟们来告诉我一声才是,蓉二夫人有了身子,你不好去打扰,我每日里闲着也是没事儿,你病了早些告诉我,我好请了大夫来给瞧瞧,你的身子早日好起来,我也放心些不是。”她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春娟有些动容,一双眼睛里盈了泪水,感激的说道:“多谢三夫人垂怜,婢妾自小就是贱命,不值得三夫人如此看重的。”说着,竞像无法抑制似的伤心哭了起来。 钱玉宁拿起自己的手绢来给她擦泪,说道:“春娟妹妹怎么这么说,这世上的女人哪有你这么好的福气,能给小侯爷做妾。你既然是小侯爷的妾室姨娘,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命,哪能说是贱命呢!你们几个,不论是谁身子不爽了,咱们府里给你们请大夫看病吃药,就算花去千金万两,那也是应当的。妹妹们能有福气被小侯爷收了房,立了名份,自然要一个一个的都养好了身子,为小侯爷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才是。” 春娟听她这么一说,颇有些不自在,一下子收了眼泪,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采,只听见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是,三夫人教训的是,婢妾知道了。” 钱玉宁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转身对小满说道:“小满,你去将齐大夫请过来吧,为春娟姨娘看一看,她这病怎么个治法。” 小满应着,行了一礼,去了,不大一会儿,引着一个老大夫进来了屋子里,这时,春娟所躺这张床上的床缦已经放了下来,只看见她的一只仟白手腕露了出来。 丫鬟小云端了一根凳子来,齐大夫坐下后,接过徒弟递过来的一个看诊用的小枕头放在床沿上,小雅从自己身上抽出一帕子来覆在春娟的手腕上,轻轻抬起她的手臂放在那小枕上,齐大夫这才开始伸出手来放在她手腕的命门处给她摸脉。 齐大夫边诊脉,边问了一些问题,小雅在一旁一一作答,一刻钟过后,齐大夫收了手势,对钱玉宁作揖,道:“三夫人,依老朽所见,贵府姨娘这病相当严重啊!必须用老参吊着十日,在这期间,最好给她每日熬一只鸡补身子,待老夫回去给她配一副加味大还丹来给她服足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活命啊!现在,我就给她占且开一副普通的汤药来先熬着给她服用吧!” 钱玉宁听了,说道:“好,齐大夫,你就尽管开药吧,多少银子我们都付得起,只要能把她治好,我们还有重谢。” 齐大夫听了,点头称是,就势坐到了桌边,由他的徒弟磨墨,很快开好了药方,递给钱玉宁,并说道:“三夫人,按这个方子先抓药来服用十日,十日过后,老朽再来送药,不过要切记,每日里老参和鸡汤是不能断的,需得先补好气,到时候汤药下去,作用才能发挥得更好。” 钱玉宁接过了药方来说道:“如此,就有劳齐大夫了。”她将药方递给冬雪,说道:“冬雪,你就和小雅一同前去抓药吧!”又吩咐小满道:“小满,你去送送齐大夫,另外,在帐上去先给齐大夫支五百两诊金,去吧!” 齐大夫又道了谢,这才和徒弟一起随着小满出去了。 钱玉宁转过身来对床上的春娟说道:“春娟,折腾了这么半天,想必你也是累了吧,要不你先歇着,我和香书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春娟似乎真的疲乏得厉害,她整个人隐在床缦后,一阵虚弱得声音飘了出来:“今日多谢三夫人了,三夫人好走,香书姐姐好走。” 钱玉宁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就好生歇着吧!”说完,示意香书一同和自己一同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稳住香书 一行人又回到了碧翠园,钱玉宁当着香书的面儿,招来孙嬷嬷对她吩咐道:“嬷嬷,你去对大厨房说一声,叫她们专门儿选一个人出来候着春娟姨娘,不论紫藤居传出话儿来,要什么吃的,喝的,都让她专门做去,另外,把我的库房打开,拿三支百年老参出来,送去厨房,让她们将这三支老参分作十份儿,每日里宰一只鸡来熬一锅鸡汤给紫藤居送过去,不要间断。从现在开始,不论紫藤居吃什么喝什么,用了多少,都叫秋莲单独给我照一个册子,听懂了吗?” 孙嬷嬷点头道:“听懂了,三夫人,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钱玉宁吩咐完孙嬷嬷,转过头来看着一旁坐着的香书正看着自己发呆,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香书说道:“没有,我是在想,春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严重了,刚才那老大夫说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三夫人,她,不会死吧!” 钱玉宁安慰她,道:“别想那么多,会没事儿的,刚才,她不是还好好儿的和我们说话吗,再说了,大夫会治好她的,别担心,我也吩咐了厨房每日里给她熬人参鸡汤和汤药,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好起来的。”钱玉宁说着,悄悄半摊开右手,看了看自己几个指头上被染成了浅黄色的指腹,尔后,又很快拿帕子盖住右手,在帕子下捏紧了,握成了拳头。 听她这么说,香书这才放下心来,叹气道:“春娟真是可怜啊,没想到跟了蓉二夫人这么久,却还是这么个下场,真让人感到心寒,世上竞有如此狠心的人,对别人也是,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是,我从前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钱玉宁笑了笑,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怀孕了,自顾不暇吧,也说不定,她也只是以为春娟是小病而已,哪里能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今儿不去,我也不会想到,她病的这样严重呢。” 香书点点头,说道:“不错,春娟真是可怜,从前在少夫人跟前时,就每日里有受不完的气,明明已经开了脸儿,做了姨娘,却还是和一个丫鬟一样,尽做些伺候人的粗活儿,小侯爷也不太喜欢进她的屋里,她在少夫人跟前,根本就说不上话,连春丽和春琴两个丫鬟都比她这个姨娘日子好过许多。后来少夫人走了,她跟了蓉二夫人,还是一样的,没得好日子过,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呀!怎么当初偏偏就选了跟蓉二夫人呢!少夫人走了,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小侯爷姨娘了,没有人再像从前那样管束着,日子真是好过了许多,为什么她还是要凑上去给人家做贱呢?”香书忿忿不平的说着,一副很想不通的样子,在为春娟打抱不平。 钱玉宁淡淡一笑,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她是史家的家生子,要顾及着自己还在史家做下人的爹娘吧!” 香书听了,点头说道:“不错,大概就是这样了,哎!她和我一样,咱们都是苦命人啊!” 钱玉宁没有说话,开始喝起了茶。 过了一会儿,香书见她还不说话,只好注定说道:“那,三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去和侯爷夫人说这事儿呢?” 钱玉宁放下茶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这件事不能急,得挑一个好的时机去说才是,否则,我怕没用,你想一想,朱蓉现在已经有了身孕,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要是侯爷夫人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一时心软,饶过了她,可怎么办?你能逼着侯爷夫人将她处死吗?她是有错,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错啊!到时候一下子没能扳倒她,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缓过了气儿来,恐怕于我们不利啊!”说到这儿,钱玉宁抬眼去看她的脸色,果然看见香书的神色一下子郁闷起来。 香书确实很郁闷,她本想着马上就可以报仇雪恨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可是她坐在那儿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办法来反驳钱玉宁,她也深知侯爷夫人看重子嗣,朱蓉现在有了身孕,三夫人说的对,就算现在将这件事捅到了侯爷夫人跟前,但确实也很有可能到最后却发现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她也只有妥协了,说道:“那依三夫人之见,咱们该什么时候去呢?” 钱玉宁说道:“现在,我也没有头绪,要不,咱们两人都分别考虑吧,看看怎么做可行,到时候谁想到了,就说出来,大家商量,务必要想出一条万全之策来。依我看,现在就只凭这一条,很难将朱蓉定罪的。上次侯姨娘的事儿你知道吧!我当日也有一些怀疑是她做的,可是又苦无证据,若是这件事儿有了证据,到时候两罪并罚,那岂不是稳妥一些。” 香书听了,思虑一番,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头说道:“那好,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些证据来,其实侯姨娘落湖的事我也有一些耳闻,这大冬天的,她没事儿去湖边干嘛,偏偏还好巧不巧掉进了湖里,当时我就想,此事定有蹊跷,现在经三夫人你一提点,我也觉得这大概也是那位蓉二夫人的手笔。” 就这样,香书想到就要去做,匆匆辞了去,说是要回房去和银儿好好儿商量一番,再去海棠院看看侯姨娘,还要去湖边看一看现场,钱玉宁点点头,让她尽管去做,不过嘱咐了她,一切都要静悄悄的,切不可张扬出去,让别人察觉了出来,可就不好了。香书会意,当即向她保证说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让别人察觉的,钱玉宁这才放下心来。 眼见香书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钱玉宁招来小满,问道:“小满,齐大夫师徒送出去了吗?” 小满向她恭敬的行礼,道:“送出去了,三夫人。” 钱玉宁道:“好,你给他说清楚了吗?” 小满说道:“奴婢已经和齐大夫说清楚了,齐大夫说,一切听三夫人的吩咐。” 钱玉宁笑了笑,道:“不错,小满你这次做的很好,听说你家中生活困苦,你爹娘正准备要把你妹妹卖了换粮食吃,这样吧,其他的东西我想你也用不着,我就赏你两百两银子,你拿回家去,让你的小妹妹不至于被卖。如何?” 小满听后,欣喜若狂,跪在地上给钱玉宁磕头,道:“多谢三夫人,姨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奴婢都会好好伺候三夫人的,以报夫人大恩。” 钱玉宁弯下腰将她扶起来说道:“小满起来吧,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知你是个忠心的,女孩子哪儿能不嫁人呢,还是要嫁人的,等你满了十八岁,我定会为你找一门好的亲事,你就放心吧。” 小满面上微红,慢慢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钱玉宁对她说道:“去吧,留意着齐大夫和那边儿的动向,有什么事儿第一个来禀报我。” 小满应了:“是,三夫人,那奴婢就退下了。” “嗯,你下去吧!”钱玉宁说道。 过了一会儿,钱玉宁带着冬雪一起去了冬雪的房里,冬雪的房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孙嬷嬷,一个是夏盈,她们两人见钱玉宁来了,赶紧起身见礼。 钱玉宁坐下后,问道:“孙嬷嬷,方才你带着夏盈在旁边看,你问过她没有,她可看清楚了,小雅这丫头,是否就是那人?” 孙嬷嬷看了一旁的夏盈一眼,点头说道:“是,三夫人,我和夏盈当时就隐藏在一边儿,夏盈一看就说那丫头明明就是当日给了她东西的人,她十分确定。” 钱玉宁说道:“知道了。”她转过头去对夏盈说道:“夏盈,你还是随我那三弟妹回去吧,现在你也有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我钱家的后代,若是你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便饶了你,你,以后就在钱家替我好好儿伺候我的母亲吧。当然,对杜月娥这个主母,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你原来做错过的事儿,今日在我这儿也就了了。”她说到这儿停住了话,抬起眼睛来瞟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的说道:“不过,若是你不知好歹,再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夏盈听了这话,走过来给钱玉宁跪下,表忠心道:“三夫人你放心吧,奴婢这回可不再犯糊涂了,以后谁说的话我都不听,我就听三夫人的。奴婢也一定在家里敬着夫人,也会伺候好老夫人的,绝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钱玉宁听了这话,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去请了杜月娥到自己的屋里来,又遣了众人出去,自己和她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便让人将两人送回了孟家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于府遭难 忙了一天,钱玉宁已是极累了,本想休息一会儿再起来用晚膳的,不想刘嬷嬷回来了,说有事禀报,钱玉宁只好起身叫她进屋里来。 只见绣了仙鹤临湖图案的厚布帘子被小丫鬟打了起来,刘嬷嬷进来了,钱玉宁披衣坐在床边,有些意兴阑珊的问道:“刘嬷嬷,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刘嬷嬷对屋里的几个小丫鬟说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在门外候着,站得远远儿的,不许近身。几个小丫鬟都是在刘嬷嬷手底下做事的,自然都听她的话,没人吱声儿,排着队鱼贯而出。 钱玉宁见刘嬷嬷一副谨慎的样子,不由得也谨慎起来,汲了鞋子下床走过来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刘嬷嬷见丫鬟们出去了,还关上了门,可她始终是不太放心,对钱玉宁说一声:“三夫人等等,老奴去看看。”她快步走到门边,轻轻将门开了一个缝儿,看看丫鬟们有没有在偷听,待看到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复又关上了房门,走进来覆到钱玉宁耳边说道:“三夫人,可不得了了,于府出大事儿了,老奴近两日见于府来了不少的官兵,先前没在意,可今儿一大清早在门口听见两个衙门的官爷悄悄儿的聊着天儿,说是于大人惹怒了皇上,听说要被抄家呢!老奴于是打扮成送菜的婆子想进去打听打听,可再去时,于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住了,里外围了三层,铁通一般,根本不让人进去呢!老奴想使钱通融通融,谁知那官爷很凶狠的说吃什么菜啊!都要遭砍头了,到时候全家人一起去刑场上吃断头饭才对。老奴当时赶紧说我们都是来送菜的,和他们家没关系,又给了他们两百两银子,他们这才肯放了老奴。三夫人,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听刘嬷嬷这么一说,钱玉宁也开始着慌了,什么?于府要被抄家杀头了,那她的雪莹怎么办呢?现在可如何是好,钱玉宁急怒攻心,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退了好几步,刘嬷嬷过来扶住她,她定了定神,这才好了一些。 刘嬷嬷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喝了,又帮她抚背顺气,嘴里宽慰道:“三夫人,你别急啊!现在得稳住,要是你急病了,咱们雪莹姑娘可怎么办呀!” “对对对,嬷嬷你说的对,我们雪莹怎么办啊?我们雪莹,怎么,怎么这么命苦呢!哎呀,我的儿呀!现在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钱玉宁整个人开始乱了分寸,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嬷嬷说道:“三夫人,不如,不如老奴再去试试吧,看换个法子能不能混进于府去,看看雪莹姑娘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安然无恙。哎!现在小侯爷要是在就好了,咱们可以求小侯爷帮忙去打听一下呀!” 钱玉宁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一般,不停的想起在大苍山上雪莹那张晶莹的小脸蛋,她笑得是那样的快乐和天真,她应该是愉快的,才几岁的孩子,怎么能经得住这么大的变故呢,这些,可是连大人都很难应付的呀!现在也不知道于府的人怎么样了,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大概也腾不出手,也没有精力再照顾雪莹了吧!那现在雪莹一个小孩子,还有魏夫人一个老年人,官兵围住了于府,到底有没有把她们抓起来关在牢里,有没有拷打她们呢?她们现在有没有饭吃?会不会冷? 这些,钱玉宁一无所知,她现在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一些于府的情况,她开始觉得头痛起来,整个人感到非常的痛苦,久违的眼泪也像雨水一样流了下来,她曾经说过要坚强的,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软弱过。 她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高高举起,对着老天爷磕头,嘴里说道:“老天爷啊,老天爷,求你给我的雪莹一条活路吧,可不要让她有事啊!我的雪莹,她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才出生没多久父亲就死了,才三个月大就离了母亲,她的命已经很苦了,为什么不让她的人生好一点,我求您了,老天爷,替我保佑我的雪莹吧!信女愿意折寿十年啊!” 刘嬷嬷见她如此,也在她身后跪下,双手合十,磕起头来,嘴里说道:“老天爷,我也求你了,让咱们雪莹姑娘好好儿的,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无病无痛,无灾无难,若是果真如此,老奴我也愿折寿十年,为姑娘积福。” 钱玉宁转过头来抱着刘嬷嬷,哭着说道:“嬷嬷,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咱们娘儿几个,你这样,可让我如何消受得起啊!” 刘嬷嬷也抱着钱玉宁,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说道:“三夫人,自老奴第一眼见到你,老奴就觉着,你就和我的女儿一样,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是主子,我只是你的下人,可老奴心里,一直以来,没有当你是主子,都是当你女儿一样啊!老奴愿意为你掏心掏肺,只要你和孩子们好,老奴就觉得好,只要你和孩子们过得开心,老奴也就觉得开心了。” 刘嬷嬷这一席话,一下子震住了钱玉宁,一直以来,她也觉得刘嬷嬷对自己特别好,而她也对刘嬷嬷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觉,大概自己也早就察觉到了这种类似于亲情的感觉吧。只是自己有自己的身份,不便,也不能去和一个卖身而来的奴婢有任何关于亲情方面的联系,这种超越了主仆知情的亲密感觉和温暖是不能被这个等级森严,一切按规矩法则来办事的社会和名门世家大族们所容的。若是让她们任何一个人知道一个夫人要认她的奴婢为干娘,那她和刘嬷嬷都会有麻烦的,也许严重一些,还会没命。 侯府里的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为了侯府的声誉,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刘嬷嬷这个下人,而钱玉宁自然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下场。 一想到这儿,钱玉宁打了一个冷颤,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扶起刘嬷嬷,拿出手绢儿来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嬷嬷起来吧,往后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让别人听了不好,嬷嬷你也知道,自打你来我身边,我就十分敬重。这样吧,你这段时日为了雪莹的事也是够累的了,这两休息休息,往后就帮我多看顾着两个孩子便是了,立春和桂花两个毕竟年纪小,我怕她们有许多事儿都不太懂,还是有你看着孩子们,我才放心啊!” 刘嬷嬷又自己擦了擦眼泪,问道:“那,雪莹姑娘那边儿的事怎么办呢?” 钱玉宁想了想说道:“我想,还是去求老侯爷好了,如今小侯爷也不在,咱们府里也就只有老侯爷在官场上有这些门路可走了,我去求他,只要他肯帮我,便好。” 刘嬷嬷说道:“那你怎么求呢?要是他不肯帮忙怎么办?” 钱玉宁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就跪着求,若是他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 刘嬷嬷有些担忧:“三夫人,还是别去了吧,老奴觉着,老侯爷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这事儿,他听了可能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罚你呢!毕竟雪莹姑娘不是小侯爷亲生的,老侯爷的脾气,你也知道,还是别去了吧。” 钱玉宁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快速的穿上,坐下来正打算穿鞋,听到这话,她拿起鞋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穿,穿上后,想了想,又把鞋子脱了下来,换了一双厚一些的羊皮靴子,这才站起来说道:“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嬷嬷你不用担心,就在院子里好好儿的守着两个孩子便是,我去去就来。” 刘嬷嬷见她脾气倔得很,根本不听自己的劝,只好一边拿过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来给她披上,边说道:“既然三夫人要去,那便带上老奴吧,老奴在一旁,也好有个照应。” 钱玉宁自己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摇摇头,说道:“不用,嬷嬷不要去,到时候跪在地上会很冷的,你年龄大了,哪里经得住,还是在屋里看孩子,不然,我可不放心的,我叫冬雪和小满陪我去,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话毕,钱玉宁打开房门,心里鼓足了一口气,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和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心中是即怕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激动,对,她是要去打一场仗,她要为自己加油,她不能输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着,不要怕,你是雪莹的娘亲,不要怕!想一想你的可爱的女儿雪莹,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嘴里默默的念着女儿的名字:“雪莹,雪莹,我的乖女儿,等着娘亲,等着,娘亲,会来救你的,不要怕,不要哭,雪莹,等着!” 钱玉宁出了房门,即可叫了冬雪和小满来,除了她们两个,谁都没带,径直出了碧翠园的大门,向老侯爷的书房走去,她知道,老侯爷若是在侯府里,一向都是呆在书房里的,这也是听大厨房送饭的丫鬟婆子们说的。 刚走出碧翠园五十米远,突然,远远的,雪地里跑来了一个小丫鬟,对着她大声叫道:“三夫人,三夫人,请你去一趟大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要找你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雪莹进府 钱玉宁带着冬雪和小满两个随着那丫鬟来到门口,看门的侍卫见是她来了,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的口里称道:“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侯府大门外坐着的两个人站起身来,是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一个有着一把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的右眼似乎受过伤,用一块黑步蒙着,只看见他脸上有一条透过黑布窜出来的刀疤,他本就身材魁梧,又是这幅扮相,再加之面色冷峻,侯府众侍卫一见到他,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再看那一个小的,正是魏雪莹本人,她大概是哭过了,一张笑脸上满是还没有干透的泪痕,两只眼睛稍微有些红肿,因为在雪地里待了许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了。她现在正站在气势恢宏的安信侯府大门前,看着从侯府敞开的朱红色大门里款款走出来的美妇人,雪莹看着她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不知觉的一双手紧了紧,勒得怀里抱着的一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唧唧叫了起来,并开始拼命的挣扎。 钱玉宁根本无暇理会门口的那些侍卫,她眼里只有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她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侯府的大门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一些单薄,她好像有些冻着了,钱玉宁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一双手在她脸上手上不停的摸索着,颤着声音问道:“雪莹啊!你冷吗?哎呀!你的脸蛋怎么这么冰啊!两只手也是,快把这只兔子放了,它会咬伤你的。”她说着,要去捉那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可小小的魏雪莹只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的小兔子,就是不松手。 钱玉宁见她不肯放手,不再强行去捉那只兔子,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来将她裹上,魏雪莹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夫人,我见过你,他们说,你是我娘。” 钱玉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开口说话,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回走,魏雪莹着急的转过头去,看着那独眼的中年男子唤道:“老黄,老黄,你要去哪里,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连你也不要我了吗?祖母不要我了,于爷爷不要我了,于奶奶不要我了,大伯不要我了,荣哥哥也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是吗?” “小姐。”那独眼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的停住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来,用一种沙哑又悲伤的声音说道:“小姐,你就随她去吧,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定会对你好的。老黄,不会不要你,老黄永远都是小姐最忠实的仆人,只是现在主子有难,主子交代过老黄,一定要将小姐送来和你的亲娘在一起。小姐,以后你要好好听你娘亲的话,你要乖乖的,过的快快乐乐的,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雪莹开始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老黄,你骗我,你骗我,你不要我了,你们全都不要我了,我好怕啊!我好怕啊!” 钱玉宁用一只手抱过雪莹,空出另一只手来从怀里抽出帕子来给她擦干了眼泪,轻声说道:“雪莹别怕,有娘亲在呢,别怕,啊!” 她背着身子,突然说道:“请问这位壮士,魏夫人,也就是雪莹的祖母,她,怎么了?” 那独眼男子说道:“魏老夫人,她在于府被查抄时,因惊吓过度,不幸逝去了。” 钱玉宁没再说一个字,一双手抱紧了怀里的魏雪莹,快步走进了侯府大门里,一直往碧翠园走去。走到半路,下起了小雪来,雪莹一直在她怀里小声的哭泣着。钱玉宁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魏夫人从前在江宁时的音容笑貌来,昨日种种,已成过去,魏明远,你死了,现在,连你娘也死了,从此以后,魏家就剩雪莹了。魏雪莹,魏雪莹,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雪莹啊!娘亲,这一次,不会再不管你了,娘亲,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再从我身边夺走的。 钱玉宁心里默默的念着,雪莹啊,别哭了,你现在回到了娘亲的身边,还有了弟弟妹妹,你要乖乖的,别怕,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冒着风雪,钱玉宁将雪莹抱了回去,她将雪莹交给刘嬷嬷照顾后,自己另外又拿了一件披风,一刻也不休息,直接去了永和院。她要去请罪,去向侯爷夫人请罪,现在雪莹进府了,若是自己不现在去,等朱蓉先去说了,那到时,自己和孩子们,还有整个碧翠园的下人们,就全完了。 就这样,钱玉宁到了永和院,一直到深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被冬雪和小满两个丫鬟架在肩上扶了回来。刘嬷嬷和孙嬷嬷问她什么,她也都不肯说,小满在一旁抹着泪说道:“三夫人进去了许久,叫咱们在门外候着,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了,我和冬雪想办法去问从屋子里出来的美莲姑娘,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丫头好福气,主子在里面受罚呢,你们两却在这儿乐得悠闲自在。”我和冬雪听了这话急得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一直到深夜,三夫人才被美莲姑娘领着的两个小丫鬟扶了出来,那时她就不能走路了,一张脸白得很,整个人一副焉焉儿的样子,可把我和冬雪吓坏了,赶紧扶了回来。路上三夫人也不许我们说话,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 钱玉宁昏昏沉沉的对着小满呵斥道:“小满,别胡说。”可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就像猫叫一般,只惹来众人一阵心疼。 刘嬷嬷和孙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和两个丫鬟一起合力将钱玉宁扶上了床去,冬雪去端热水来给她擦洗,小满伺候她脱下被雪水飘湿的衣服,刘嬷嬷和孙嬷嬷在一旁帮忙。 直到脱下外袍,褙子,夹袄,中衣,待脱至只剩最里面一件单衣单裤时,大家才看见她的两个膝盖处渗出斑斑血迹来,刘嬷嬷上去挽起裤脚,露出她的膝盖来时,钱玉宁忍不住痛呼出声,见到她的两个膝盖又红又肿,青紫青紫的,而且都破了皮,不停的有血渗出来,见到这种情况,众人均抽了一口长气。 刘嬷嬷边流着泪,边接过冬雪递过来的刚绞好的温热帕子给她清洗擦拭伤口,细细给她擦完伤口后,又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伤药给她敷在膝盖处的伤口上。 刘嬷嬷边给她抹药,边问道:“三夫人,疼吗,疼就说啊,老奴轻一点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儿了,你看着膝盖处的肉都被扎烂完了,简直没有一处好的地儿,侯爷夫人真狠心呀!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钱玉宁这时稍微缓过来一些,听到这话,忙喝住,道:“嬷嬷别胡说,没有的事儿,不是侯爷夫人做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不碍别人任何事儿,你们,今儿的事儿,谁也不许出去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在咱们院子里不小心摔倒了所致的,听懂了吗?” 四人轻声的应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谁也不再开口多说一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将钱玉宁的伤口处理了,又拿来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上,帮她在床上躺好,给盖上被子。 钱玉宁终于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困得要命,恨不得马上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可是她心里又挂记着自己的女儿,还是强撑着一丝清明,迷迷糊糊的问道:“嬷嬷,雪莹呢?雪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嬷嬷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的说道:“雪莹姑娘都睡下了,三夫人你就放心的睡吧,没事的,明儿一早起来就能看见她的。”钱玉宁感觉到刘嬷嬷温暖的手就在自己的额头上,心中一阵阵暖意袭来,又听说女儿雪莹已经睡下了,虽然她的两条腿现在很痛很痛,痛得要命,可是,她又感到好累好累,累得要命,好想睡,她对自己说道,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睡吧,慢慢的,她闭上眼睛,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跌进了无边无际的梦乡中,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刘嬷嬷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手,见她没有反应,想是睡过去了,便也对着孙嬷嬷和冬雪小满招手,四人一起出了房门。 到了门外,刘嬷嬷对小满和冬雪说:“你们两今儿也是累了,都去歇着吧,今儿我来守夜。” 两个丫鬟确实今天也累了,没有推辞,听话的向刘嬷嬷和孙嬷嬷行了一礼,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刘嬷嬷见她们走了,便叫孙嬷嬷也回去歇着,可孙嬷嬷坚决不同意,她也要留下来帮忙守夜,刘嬷嬷只好对她说你去照看着二公子和三小姐吧,看看他们睡好没有,孙嬷嬷这才走了。 刘嬷嬷又走进屋子,看了看钱玉宁,见她睡得很沉,没有梦魇,自己这才顾自去外间睡在了守夜的小塌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弟弟妹妹 第二天一早,钱玉宁醒来,感到整个人头重脚轻,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双眼也像被粘住了一般,睁不开,她使劲儿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的圆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梳着一头双平髻的女娃娃,她穿一身粉色的衣裳,安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抱了一只长耳朵白毛兔子。 大概是见她醒过来了,那女娃娃一下子跳下凳子,朝她走过来,再走过来,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她是谁,怎么长得那么像自己,那么可爱,两颗圆圆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镶嵌在一张牛奶一样白皙的面孔上,两道略显英气的弯眉,像极了某人,对,这眉这眼,真是像极了魏明远,这,是她的女儿啊!是她的雪莹,是她的小妞妞。钱玉宁挣扎着撑起身子来,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两条腿上的膝盖处剧痛无比,令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魏雪莹走到床边,歪着脑袋看着床上的人,问道:“你怎么了,你很疼吗?” 钱玉宁感到自己咽喉处像火烧一般,她只能摇一摇头,略微用自己嘴里的唾沫润了一下喉头,用干哑的声音说道:“不疼,娘亲,不疼的。” 魏雪莹试着向她走进一些,只用一只手抱着她的小兔子,伸出另一只手来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柔柔的抚摸了几下,然后认真的对她说道:“你的头好烫,你要吃药才会好,药很苦,不过你放心,会有蜜饯的,蜜饯很甜。” 钱玉宁看着她认真的小脸蛋,笑了,点点头,说道:“好,娘会喝药的,很快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雪莹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刘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了,看见雪莹在房里,笑着说道:“是姑娘来啦,吃过早膳没有?” 钱玉宁听了也跟着问了一句:“雪莹,你用过早膳没有?饿不饿?” 雪莹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等你一起吃。” 刘嬷嬷对几个丫鬟吩咐道:“快,服侍三夫人起身,该用早膳了,三夫人膝盖受了伤,动不得,都手脚麻利点儿,轻点儿。” “是,嬷嬷。”几个丫鬟异口同声的应了,极有规矩的上前去,由两个丫鬟分别打起床上两边的帘子来,一个丫鬟上去将她扶起身,另一个丫鬟上去为她穿上衣服。衣服穿好了,又给她梳起头来,一个在她身前举着一块镜子,另一个站在她身后给她慢慢的梳着一头青丝。钱玉宁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一些憔悴,她开口说道:“得了,就梳一个简单的圆髻吧,今日也不用出门,不要那么麻烦了。”背后梳头的丫鬟低低的应了一声,一双小手十分灵巧的没几下便给梳了一个简单又大方的圆髻出来,并用了三只朴素的玉簪固定住,使钱玉宁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即雅致又大方。 梳好了发髻,丫鬟们又端来一杯温热的漱口水给她漱口,漱完口,喝了一杯温水,这才开始用温水给她净面,丫鬟们轻手轻脚,做得极为细致,但动作又十分轻柔,净面后,抹上润肤霜,丫鬟们一齐收手,然后躬身退下。钱玉宁睁开眼睛,对刘嬷嬷说道:“嬷嬷,叫她们上早膳吧,今儿就摆在房里,去叫立春和桂花将两个孩子都带来,见见姐姐,也让姐姐见见他们。” 刘嬷嬷很快出门吩咐了小丫鬟去请人来。 钱玉宁这时见魏雪莹正乖巧的站在一边上,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笑着对她招手,说道:“雪莹,过来,到娘亲这里来。” 魏雪莹乖乖的走了过来,手上还是抱着她的小兔子,钱玉宁摸着她的头问道:“雪莹,你昨儿睡得好吗?” 魏雪莹:“我睡得好,就是想祖母了,想荣哥哥了。” 钱玉宁问道:“哦!荣哥哥是谁呀!” 魏雪莹:“荣哥哥就是荣哥哥,荣哥哥叫于信荣,他是于爷爷的孙子。” 钱玉宁问道:“荣哥哥对你好吗?” 魏雪莹认真的回答:“荣哥哥对我可好的,看,这只小兔子就是他送给我的。”她用两手将怀里的兔子举至钱玉宁的面前,说道。 钱玉宁又问:“那,这个荣哥哥几岁啦!” 魏雪莹:“荣哥哥八岁,比我大三岁。” 钱玉宁说道:“好,娘亲知道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若是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和娘亲说,好不好?” 魏雪莹点点头,说:“好。” 钱玉宁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兔子耳朵,问道:“我们雪莹喜欢兔子吗?” 魏雪莹:“喜欢。” 钱玉宁又问道:“那雪莹会喜欢弟弟和妹妹吗?” 魏雪莹皱眉问道:“弟弟和妹妹是什么?” 钱玉宁笑一笑,对她亲切的说道:“弟弟和妹妹是比雪莹年纪小一些的小娃娃,他们和雪莹一样,也是娘亲亲生的孩子。” 魏雪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就和大虎二虎小虎一样的,是同一个娘亲生的三个孩子。” 钱玉宁点头,笑着说道:“对啊!和大虎二虎小虎一样的,他们三个也是荣哥哥的一家人吗?” 魏雪莹严肃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于爷爷只有荣哥哥一个孙子,大虎二虎小虎是虎将军生的宝宝,虎将军是一条大狼狗。” “呃!!!”钱玉宁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原来大虎二虎小虎是三只小狗。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两个热情的小东西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娘亲,娘亲,我听说来了一个姐姐,在哪里,在哪里。”已经满两岁的崔惜月像一头小老虎一样活力四射的一头冲了进来,她的后面跟着自己斯斯文文的哥哥崔锦凤。 崔惜月跑进来,一头撞进钱玉宁的怀里,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去,窝在娘亲的怀里,看着立在床边的魏雪莹,看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来指着她说道:“娘亲,她是谁呀?” 钱玉宁亲昵的亲了亲月姐儿的小脸蛋儿,伸出手来将她揽住,怕她因为太顽皮,太好动而一不小心滚到了床下去。她拍了拍月姐儿的小手,嘴里宠溺地呵斥,道:“月姐儿不得无礼,哪里学来的规矩,娘亲不是说过吗,不可以用手指着别人的,这样很不礼貌,懂了吗?” 月姐儿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扁了扁小嘴,放下手来,瘫倒在她的怀里,小小声的嘀咕道:“知道了啦!” 钱玉宁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宠溺的说道:“月姐儿,你看,这便是你的大姐姐了,她长得可漂亮?” 月姐儿懒洋洋的瞟了魏雪莹一眼,撇嘴说道:“丑八怪。” 听月姐儿这么一说,魏雪莹低下头去,抱着怀里兔子的双手紧了紧,突然,一双温热的小手伸过来摸了摸她怀里的兔子,原来是凤哥儿,他抬起头来,对着魏雪莹笑得一脸灿烂的说道:“大姐姐,你的兔子真可爱。大姐姐也很可爱。” 魏雪莹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总算是不再沮丧了,她把兔子递给崔锦凤,说道:“它叫小宝,很乖的,你要抱它吗?” 崔锦凤很开心的点了点头,将长耳朵的白毛兔子抱了过去,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时不时的低下头去逗弄它一下,待看见它有反应时,他就笑得特别开心的抬起头来对魏雪莹说道:“大姐姐,你看,它好笨呀!不过真的好可爱!” 月姐儿在一旁看得有些吃味儿了,中气十足的对着崔锦凤吼道:“凤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抱兔子,给我,给我,给我。” 崔锦凤转过头去看着魏雪莹,魏雪莹朝他点点头,他才将兔子抱过去递给月姐儿,月姐儿抱着那只小白兔,简直爱不释手,这是她第一次抱着活的兔子,从前虽然也有好几个兔子样式的玩偶,可那些都是死的,不能动的,哪儿比得了这只活生生的长毛长耳朵红眼睛的兔子可爱呀!她抱着那只兔子,一下子变得可开心了,又冲着魏雪莹咧开嘴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将刚才的不愉快忘记了,脸皮也实在够厚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春娟心思 紫藤居里,炉火烧得很旺,春娟一副惬意的样子,她正舒服的躺在床上,小雅和小云两人正在一旁卖力的伺候着,一个端茶递水,一个给她按摩推拿,真是过的神仙一样的的日子。 一时事毕,大冬天,因为室内温度太高的缘故,小雅起了一身热汗,她接过小云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小云正在一边儿服侍着还躺在床上只着薄衫的春娟,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擦拭身体。 春娟懒洋洋的问小雅道:“小雅,你说,她到底信没有?” 小雅听了这话,停住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去面对着床,恭敬的说道:“主子,奴婢觉得,她们是信了的,尤其,香书姨娘肯定是相信的,三夫人嘛,先前不太信的样子,不过,奴婢看自从她前两天来看过您后,就信了。您看,这不,每日里大厨房里的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咱们院子里送来,还专门派了一个婆子给主子您每日里宰杀一只新鲜的大公鸡来给您炖百年老参,若是不信,哪儿能那么大费周章啊!” 春娟沉默了半响,才又开口说道:“她若是信了,又怎么会没有动静呢?这都好几日了,夜长梦多,越拖下去就越对我们不利,得去催催,尽快让她到侯爷夫人跟前儿把她和朱蓉的脸面给撕破了才好。” 小雅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呈四十五度角,她恭敬的答道:“是,奴婢这就找机会去碧翠园里再在香书姨娘和三夫人跟前露露面儿。” 春娟嗯了一声,突然睁开一双狭长的眼睛,漠然的看着温顺的小雅,说道:“莫要慌乱,镇定即可,夺命之仇,她们是不可能不报的,你看,朱蓉的胎儿也快有六个月了吧,再等下去,我怕这孩儿就落地了,到时候,哼,她哪还会把我放在眼里,若是让她把那孩子生下来,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刀光般的狠戾,小雅至始至终不敢抬眼,所以没有看见,站在一旁的小云看见了,马上身子一抖,低下了头去。 春娟撑起身子来,没有拢好的薄衫从她的肩上掉落了一截下来,露出了她雪白如凝脂的圆润香肩和一对拢在薄纱里若隐若现的浑圆她坐起身来,撩了撩自己的一头长发,将青丝拨至一边胸前,慢悠悠的说道:“为什么她们一个二个的都有了孩子,而我没有呢?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小雅“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主子您吉人天相,洪福齐天,正所谓好的都在后面,主子对小侯爷一片深情,小侯爷迟早会明白的,主子的后福也就在这里边儿,依奴婢看,这侯府里小侯爷屋里的人,除了少夫人,也就是主子您最有福气了,可惜少夫人不懂惜福,折在了自己手里,主子聪慧过人,蕙质兰心,他日一定会福泽深厚,大展宏图的。” 春娟满意的看着小雅,笑着说道:“好,小雅你是最懂我心思的,果然不枉我救了你。只要你们日后好好为我效忠,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放心吧。” 小雅和小云齐齐跪下,向春娟磕头,然后说道:“是,奴婢一生一世都听主子的,为主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春娟笑了,她的视线越过她们两,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又过了一日,这一日,春娟正在屋子里看书,她是史府的家生子,自小被史夫人选中和春琴春丽一起伺候史慧云,史老爷乃礼部尚书,家学深厚,就是身为女子也是要读书习字的。 史老爷在史慧云五岁时便为她专门请了西席来教授她们读书识字,春琴和春丽均不喜欢读书,都喜欢刺绣,因为绣活儿做好了,便可掌管小姐的房中之事,成为大丫鬟,而陪小姐读书,替小姐磨磨和抄经史,对她们来说是无聊的。 但春娟却恰恰喜欢读书,她在史慧云身边伺候时,一直默默无闻,不十分出彩,任何替她出谋划策的事也不会做,又没有能替小姐解决麻烦的手段,一直以来,史慧云都是对她不温不火的。但是大概正因为她老实,所以,当初选通房丫头时,史慧云才会在史夫人的建议下选了好掌控的春娟,不过,她却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个春娟,才是心思最为深沉可怕的。 春娟看了一会儿书,小云上前来撤下了凉掉的茶水,换上了一壶新泡的茶,并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上。 春娟眼睛盯着书,嘴里问道:“小雅回来了吗?” 小云恭敬的答道:“回主子,还没有,若是等一下小雅姐姐回来了,奴婢马上让她来见你。” 春娟没有抬头,眼睛仍是盯在书本上,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你下去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小云知道春娟姨娘看书最喜静,于是没再出声儿,只是默默的向她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春娟窝在屋子里又看了一个时辰,觉得眼睛有些干热起来,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一阵阵暖意发散在空气里,屋子里的暖流向她袭来,将她团团围住,让人起了困意,春娟不由得闭上了双眼,调整好呼吸,开始小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感觉到烛光有些晃眼,春娟幽幽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小云正在点着屋子里的蜡烛,小雅则在自己身侧轻柔的正用双手在给自己揉着腿。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因为蜷缩着太久,两条腿是有些麻了,索性伸直了腿来,让小雅捏着。 小云点好了屋子里的几根蜡烛,端过来一杯热茶水,春娟接过来喝了几口,开口问道:“小雅,打听得怎么样了?” 小雅听下手来,站起来说道:“主子,奴婢去了碧翠园,见过香书姨娘了,她说,三夫人担心这一件事没办法扳倒二夫人,说是毕竟二夫人怀了身孕,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加上侯爷夫人一向又比较偏宠她,说不定只是得个面壁思过,关禁壁,跪祠堂什么的惩罚,这对她来说,不痛不痒,要是等二夫人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也许哪天她又凭着那个孩子翻身了呢?” 春娟看着眼前桌子上那一簇明明灭灭,不停跳跃着的火光,微微有些晃神,思虑了半响,她才开口说道:“哦,说起来,咱们这位三夫人可不是笨人啊!若是她一下子就同意了,我反而要怀疑她是怎么当上这个小侯爷平妻的呢。呵呵!她们没再说什么吗?” 小雅说道:“说了,香书姨娘还私底下悄悄和奴婢说起,说二夫人一直怀疑侯姨娘的事儿也是二夫人下的手,可是因为苦无证据,当日和侯姨娘一同出去的两个小丫鬟已经被二夫人用计处死了,而现在唯一知情的侯姨娘却一直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侯姨娘这件事是二夫人所做的。” 春娟抬起眼皮看了小雅一眼,轻轻开口说道:“所以呢?” 小雅躬身说道:“所以,三夫人的意思是,让香书姨娘去查看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件事是二夫人所做的,到时候两罪并罚,二夫人恐怕插翅也难飞了吧!”小雅说完,悄悄掀起眼帘来看春娟的神色。 只见春娟的脸上沁出一抹笑来,说道:“好啊!就让她查点儿什么出来吧,小雅,你去给她一个线索,记住,要不留痕迹的,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将朱蓉肚子里的那块肉弄下来,因为,她实在是让我太不舒服了。” 小雅垂下眼帘去,将身子弯得越低了,谦卑又恭敬的说道:“是,主子,奴婢会办好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和睦相处 将养了六七日,钱玉宁的两个膝盖好多了,也能下地走路了,但还是不敢出门,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她的膝盖还没有好完全,若是冻着了,一定会成为老顽疾的,要是成了老顽疾,一到天气转冷时或下雨下雪时就会发作,转心的疼痛到时候可是会把人弄疯的。 这六七日的相处下来,雪莹已经和月姐儿凤哥儿十分要好了,毕竟是小孩子,人单纯,玩心也重,还有,大概也是因为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孩子们很快就变得十分亲密了。钱玉宁特地让雪莹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除了晚上没住在一起,她叫人单独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又指派了冬雪带着两个小丫鬟过去贴身伺候着。 这一日,她正窝在屋子里看雪莹教弟弟妹妹读书,读的是三字经,她念一句,然后教他们一句。 魏雪莹一本正经的拿着一本三字经念着:“人之初。”然后停顿下来,又对着凤哥儿和月姐儿念了一遍。凤哥儿先前就念过这一句,所以记得,很快就准确的念了出来,但是月姐儿因为贪玩,不肯念,所以念得不清楚,她嘟着嘴可爱的念道:“人初初。” “不是的,是人之初,人,之,初。”魏雪莹见月姐儿念不好,停下来,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导着。 月姐儿也努力的学着:“人之之。” 魏雪莹又耐心的教了一遍,月姐儿才学会,魏雪莹这才继续教下一句:“性本善。” 两个孩子跟着念:“性本善。” 这一回,他们都念对了,钱玉宁在一旁,和刘嬷嬷一起对坐着绣花儿,看着孩子们念书,两人都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时不时的聊上几句。 “吱呀”一声,门开了,冬雪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下晌午的糕点,大厨房才送来的,三夫人,刘嬷嬷,快别做了,放下来歇歇眼睛吧,公子姑娘们也都过来吃几块,垫垫肚子。今儿做的是蜜饯糯米糕,雪莹姑娘爱吃的,板栗糕和红豆山药糕,二公子三姑娘爱吃的,还有红枣银耳羹呢,可好吃了。” 月姐儿一听有自己喜爱吃的红豆山药糕,跳下凳子欢呼着就过去了,上前去拉扯着冬雪的袖襟娇娇的说道:“冬雪,冬雪,我要吃红豆山药糕,快给我两块。” 钱玉宁放下手中的针线,笑说道:“冬雪,快给她吧,看她那小馋猫的样儿,只要有吃的,她就什么都不认得了。” 冬雪从月姐儿手里轻轻拉出自己的袖子来,哄道:“好好好,二姑娘,你乖乖的,奴婢这就给你拿,别急。”她说完,起身从桌上的一个食盘里用帕子包着拿了两块红枣山药糕递给月姐儿。顺便招呼了还坐着的凤哥儿和魏雪莹一句:“二公子,雪莹姑娘,一起过来吃吧,吃了再念书也是一样的。” 凤哥儿看了冬雪一眼,转过头来对魏雪莹说道:“大姐姐,不如我过去帮你拿吧,你喜欢吃什么?” 魏雪莹看着凤哥儿,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她反问他道:“弟弟你喜欢吃什么?” 凤哥儿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像两只小月亮,他说:“我喜欢吃板栗糕。” 魏雪莹见他笑,自己也笑起来,说道:“那好,我也要吃板栗糕。” 钱玉宁在一旁看着几个孩子,心里真是比蜜还甜,嘴角不住的往上扬起。 这时,小满进来了,对她说道:“禀报三夫人,香书姨娘来了。” “请她进来吧。”钱玉宁心情很好的说道。 小满转身出了门去,一会儿回来说道:“三夫人,香书姨娘说,请您过去一趟,她找你有事儿。” 香书有事和自己说?莫不是侯姨娘的事情有眉目了?钱玉宁想着,脸上收起笑容来,对着刘嬷嬷和几个孩子吩咐了几句,说自己去去就回,领着小满就出门去了香书屋里。到了门口,她留下小满来,吩咐她守着门口,不许人靠近和偷听,自己推门进去了。 香书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的急了,见她过来,赶紧上去迎着坐下,说道:“三夫人,侯妹妹的事儿有眉目了。”她看了看左右,凑到钱玉宁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原来侯妹妹落水真的是朱蓉搞的鬼,这女人可太狠毒了,这是要排除异己,干净杀绝啊!”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现在她的话里丝毫没有对朱蓉的畏惧了,有的只是恨之入骨的仇视和不屑。 钱玉宁拧了拧眉,看着她问道:“你这回又是听谁说的?” 香书神神秘秘的说道:“是小雅来和我说的,原来,她有一个要好的小姐妹,侯妹妹落湖的那天,她就正好跟在朱蓉的身后伺候着,看见了全部的事情,她说,若是我们肯给她的那位小姐妹两百两,她就答应到时候站出来帮我们指证朱蓉这个毒妇。” 钱玉宁似是不信的挑眉问道:“两百两?她就肯帮我们指证朱蓉?” 香书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三夫人是不是嫌贵了?小雅说其实以她和那丫鬟的交情,价钱还可以少的,若是,若是三夫人嫌贵了,要不,你就出一百两,剩下的我来出吧!”她说完,急切的看着钱玉宁,生怕她不答应一样。 钱玉宁摇摇头,沉声说道:“不是,我是觉得,两百两人家就肯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帮我们这个忙,看来小雅和她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啊!还有,人家既然肯答应帮忙,咱们总得知道这丫鬟是谁吧!打听清楚她叫什么名字,待日后除掉了朱蓉,我们也好感谢感谢她才是,是一个善恶分明的人,这侯府里,可难得有这么明辨是非的奴才了,不容易啊!” 香书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道:“倒也是,要是到时候不知道她是谁,扳倒了朱蓉后清理她哪些晨曦阁的奴才时,说不定还会不小心连她一块儿都发卖掉了呢。”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不如你去和小雅说吧,无论如何,让我们见那丫头一面,毕竟告发朱蓉这位二夫人也不是小事,咱们事先见一见,也好提前知道一下当日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也好对侯爷夫人说来,你觉得呢?” 香书想了想,点头同意。 钱玉宁又道:“至于那两百两,自然应该由我全出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只要这一次能为你和香墨玉姐儿,银儿,还有青竹园中那十几条人命报仇,我也能顺便为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也就知足了。” 香书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我也总觉得朱蓉她自进府以来,就处处争对你,看来,你这个宁三夫人才是她的心腹大患啊!” 钱玉宁闻言,笑了笑:“我有两个孩子,她自然看我不顺眼,想必我早已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将我拔除了,她是不会痛快的。不过,她争对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啊!我想,只要是小侯爷的女人,她都是不会喜欢的,她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这一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 香书道:“哦!从哪里看出来的?” 钱玉宁笑一笑,说道:“这很容易看出来,首先,她进府以后,依附于她的姨娘都不见有孕,其次,有了孩子的姨娘不是死就是落水昏迷不醒。你不觉得奇怪吗?” 香书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三夫人,那咱们就快些行动吧!” 钱玉宁按住她的肩膀,轻轻说道:“香书,倒也不用急,既然现在春娟站在了我们这边,我想,这一次,我们的胜算应该是比较大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春娟原来说的她良心发现,知道了朱蓉火烧青竹园的事,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们的话,可能是说谎。其实,她真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朱蓉暗中给她下了让人无法受孕的药,被她发现了,或是,朱蓉直接给她明说了不许她有孩子。所以,她才会转而来求助于我们,所以,现在,我们还不太确定她是否真的对我们赤诚,所以,你以后在面对她时,最好是留一点心眼才好。” 听她这么一说,香书十分震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她,过了半响,她大概是同意了她的说法,脸上的神色黯了一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天寒地冻 这一日,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月姐儿见外面没有下雪了,就在屋子里呆不住了,吵着闹着要出去外面的园子里逛逛,看雪景,堆雪人儿。钱玉宁被她吵得头痛,便吩咐冬雪和立春还有桂花三个丫鬟带着三个孩子出去外边玩儿去,又点了四个小丫头在后边跟着伺候。 几个孩子出去后,钱玉宁摇摇头,对着刘嬷嬷笑说道:“月姐儿这孩子,真是皮得很,比她哥哥还要闹,一点不文静,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刘嬷嬷在一旁也笑着说道:“三夫人这是多虑了,老奴看三姑娘这是聪慧,才两岁便事事都有主意了,他日必是有大造化的人。” 两人因为怕冷,不想去,也就呆在屋子里绣花儿了,没跟着一起出去。两人对坐着在火炉旁做着绣活,绣了半个时辰下来,有些累了,放下手头的针线歇了歇,用了一些点心,又接着绣起来。 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三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姑娘,被侯爷夫人抱走了。” 钱玉宁一阵心慌,手上的针头一下子刺进了中指上,鲜红色的血珠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转心的疼,她嘴里嘶了一声,赶紧拿出帕子来将中指上出血的地方紧紧的按住。站起身子来,急切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儿?赶快说来。” 那小丫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三夫人,立春姐姐和冬雪姐姐桂花姐姐她们三人带着公子姑娘们在园子里逛着玩儿,奴婢们几个小丫鬟跟在后面,一路上都是好好儿的。可走到杏花园观景亭的时候,被亭里正赏雪景的大小姐和大公子叫住了,说是许久未见弟弟妹妹,叫进去小坐一会儿,说说话。不想,没聊多久,大姑娘便和三姑娘开始拌起了嘴,三姑娘一不小心,呛着了,幸好大公子手脚快,给三姑娘拍背顺气,这才没有大碍。可是,这事儿很快叫侯爷夫人知道了,派美莲姑娘前来抱走了大公子和三姑娘,还说,还说雪莹姑娘是不祥人,一进府来便出了这样的事儿,罚她跪在亭子里。奴婢们怕雪莹姑娘跪坏了,心里急得不行,这才赶回来禀报三夫人,三夫人,你快去看看吧!求求侯爷夫人,别让雪莹姑娘跪了,这冰天雪地的,她人小身子单薄,可怎么经受得住啊!” “什么!“钱玉宁听了丫鬟的说辞,一下子坐倒在椅子里,怎么会这样,本来三个孩子在自家园子里逛逛,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儿,怎么成了这样?现在,她也顾不得想这许多了,想着闺女雪莹还在亭子里跪着,她心急如焚,叫丫鬟拿上一件披风就往外走。她要去将她的女儿救回来,这么小的人儿,这么冷的天气里,就这么跪着,肯定得冻出病来,别说小孩儿了,这么冷的天气里,有时候大人都不一定捱得住。 钱玉宁急匆匆带着几个丫鬟来到观景亭,见亭子外面站了一群自己园子里的丫鬟和两个永和院的丫鬟,亭子里,雪莹小小的身子正跪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灰黑色的貂毛绒披风,旁边站着的正是大公子崔锦真。 见她过来,立春桂花几人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围拢过来,嘴里喊着:“三夫人。”钱玉宁对着她们一摆手,叫她们不要说话。 她走上前去,到了观景亭里,对着崔锦真行礼,客气的说道:“原来大公子也在此处,妾身见过大公子。” 崔锦真见是钱玉宁,也客气的执礼,向她作揖,道:“锦真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钱玉宁勉强对着他笑了一笑,对着地上的雪莹说道:“雪莹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竟用大公子的披风御寒,冻着了大公子,可怎么得了。”她转头吩咐身后拿着披风的小丫鬟将雪莹身上的披风揭下来还给崔锦真,然后又叫她们把自己带来的厚披风给她用上。 小丫鬟恭敬的将灰黑色貂毛披风双手递到崔锦真面前:“大公子。” 崔锦真看了跪在地上的魏雪莹一眼,默默将丫鬟递上来的披风拿过来抱在手上。 钱玉宁对崔锦真客气的说道:“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二公子和三姑娘呢?怎么听说雪莹被侯爷夫人罚了跪?这不知要跪多久呢?” 崔锦真面上一红,有些微不自在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姐姐妹妹之间拌嘴逗耍罢了,谁知道老祖宗竟生了气,看起来很关心惜月妹妹似的,不仅斥责了云妹妹,还无端罚了雪莹妹妹,真是……。三夫人,你放心吧,我正打算去永和院求求老祖宗呢,叫她免了雪莹妹妹的罚。这天寒地冻的,雪莹妹妹一个小小女子,跪久了终归不好,怕会冻病了。” 钱玉宁点点头,向他微微欠身行礼,道:“如此,就有劳大公子了,都怪月姐儿不懂事儿,妹妹本该让着姐姐的,何况云姐儿是她的大姐姐,妾身这回一定会好好儿教训月姐儿的,叫她下次不敢再惹是生非了。” 崔锦真说道:“三夫人言重了云姐儿也是,本该让着妹妹的,惜月妹妹没没错处,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说起来,惜月妹妹挺可爱的,就连我也是喜爱她的。三夫人,锦真向你求个情,就免了惜月妹妹的罚吧!。”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往后还要大公子多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儿女,毕竟你是他们的长兄啊!” 崔锦真慎重的向她作揖,道:“这些都是锦真这个兄长应该做的,那,三夫人,锦真这就要去永和院了,告辞。” 钱玉宁向他点点头,说道:“大公子慢走。” 崔锦真一走,钱玉宁蹲下身子来抱着魏雪莹,问道:“雪莹,你冷吗?若是冷就忘娘亲的怀里靠一靠,你放心,一会儿就不会冷了。” 这时,一个大丫鬟走过来,钱玉宁一看,是永和院的大丫鬟,她过来先向钱玉宁请安,过后说道:“三夫人,魏姑娘正在罚跪,您这样儿做不合规矩。” 钱玉宁冷冷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不知侯爷夫人要罚雪莹跪多久?” 那丫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三夫人,你快起来吧,你这样做奴婢们真的没法向侯爷夫人交代呀!侯爷夫人可是吩咐了奴婢们守着雪莹姑娘,要跪足一个时辰才能起身的呢!你就别问难奴婢们了。” 钱玉宁不理她,只是低下头去,将雪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摸着她的额头,问道:“雪莹,冷不冷?若是冷,就和娘说,若是冷,就往娘亲怀里来,娘亲抱着你就不会冷了,放心,娘亲陪着你,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不怕啊!” 魏雪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她看了钱玉宁一眼,嘴唇动了动,又抿住了,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去,身子默默的往前玉宁怀里靠了靠。 过了好一会儿,两母女就那样在亭子里默默的跪着拥抱在一起,几乎成了两个拥抱着的人形雕像,雪,又飘飘撒撒的飞扬了起来,顿时,天地间一片苍茫,很快成了雪白的一片。 气温越来越低,钱玉宁虽然穿得厚重,这时也开始冷起来,因为跪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膝盖开始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冷起来,她用自己的大披风将魏雪莹整个儿笼罩起来,悄悄儿的将她抱起来,将她整个人都楼在胸前,怀里,让她的膝盖离了地,紧贴在自己的大腿上。 魏雪莹抬起头来看着她,正想出声,她用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道:“嘘!雪莹,不要说话,莫要出声,就这样乖乖的偎倚在娘的怀里,你还是个孩子,身子弱,受不得寒的,乖,你乖乖的靠着娘亲,娘亲搂着你,这样就会暖和起来的。” 顿时,魏雪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将头脸埋在娘亲的胸前,泪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前襟,钱玉宁见她哭泣,只默默的用手轻抚着她的背部,两母女,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风雪越下越大,钱玉宁和魏雪莹两母女呆在亭子里还要好上许多,站在亭子外边的奴才们被风雪吹得直打哆嗦,雪粒密细,风似利刃,风刀夹着雨雪扑打在她们的头脸上,很快,人人身上就扑上了一层白白的雪绒,就像一个个雪人儿似的。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安信侯府的花园子里一片静谧,只听见风雪飘落的簌簌声,再无其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人心微凉 因着前几日魏雪莹进府时,钱玉宁去永和院受罚,侯爷夫人让她跪了碎瓷渣后,两条腿的膝盖便都受了伤,本来,好好儿的在屋子里呆着,不出门不受寒,一个来月也就会好全的。可惜,今儿个又为了孩子们闹口角的事儿,陪着魏雪莹在下雪天的亭子里跪了一个时辰,这亭子里虽说不用淋雪,可四面通风,雨雪斜斜的飘洒进来,湿透了亭子里的地面。人跪上去,没有一刻钟,两条裤腿便全都湿透了,钱玉宁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这一下子膝盖处的关节和两条腿都受了严重的风寒,自从被奴才们架着抬回碧翠园后,就下不来床了,整日里躺在床上,两个膝盖都红肿了起来,转心的疼痛。 两个孩子被侯爷夫人抱回了永和院养着,钱玉宁回来后,晚间派人去接,侯爷夫人说,她许久未见两个孩子了,要将他们两个留在永和院里陪自己住几天。 又过了几日,钱玉宁再派人去接,侯爷夫人又说,听说你近日里身子不爽,想必是没有精力照料两个孩子的,还是让他们就住在永和园罢。 侯爷夫人对她的态度大变,又两番推脱,钱玉宁总感觉心中不太好,可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想着快快将病养好了,孩子们便都回来了。 自打回到碧翠园后,钱玉宁便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她总觉得侯爷夫人这次态度太奇怪了,搞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同雾里看花般,看不明朗,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魏雪莹终于和她这个做娘的亲热了一些,已经开始开口喊她娘亲了。 很快,永和院传话下来,说侯爷夫人知道宁三夫人今日里身子不太好,膝盖不太好,下不得床,又兼之受了风寒,怕两个孩子回来让她操劳,于是就做主留下了两个孩子来。 这一下,钱玉宁知道是侯爷夫人不打算让两个孩子回来了,是要将他们留在了永和院的意思了,她开始整日以泪洗面,现在这种情况,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才好,小侯爷现在也不在,她开始觉得六神无主起来。 好在,这段日子以来,雪莹一直陪在娘亲的身边,时时宽慰着,不至于让她伤心太过,而作出什么自残或过激的事情来。 钱玉宁因为在床上躺得太久了,想下床来走走,便叫奴才们搬了一张椅子放在窗边,又叫她们将自己合力抬到椅子上去,坐在窗边看看外面。 她就这样一直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和走来走去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雪莹捧进来一束刚开放的茶花,有大红的,有粉红的,也有纯白色的,她身后跟着冬雪,冬雪手上同样捧着一束花,是一束各色各样的梅花,开得好极了,素雅的颜色,清淡的芬芳,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进来,屋子里顿时增添了色彩,亮了起来。 雪莹将花朵捧到钱玉宁面前,说道:“母亲,你看,今儿早上新开的茶花,开得可好了,各色都有,我叫丫鬟们折了几朵来,你看看放在哪里好?”她又指着冬雪手上的梅花说道:“还有梅花,也是一样折了一支,放在屋里熏着,可好闻了。母亲你看可好?” 钱玉宁招手让她再往前几乎,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说道:“雪莹你看着帮母亲做决定吧,母亲觉得只要是雪莹做的,什么都好。” 魏雪莹垂下头,有些沮丧的说道:“母亲,可是想月姐儿和凤哥儿了?都怪雪莹,是雪莹不好,给母亲惹麻烦了。” 钱玉宁见她自责,忍住内心的难过,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道:“怎么会怪雪莹呢,本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她们都是冲着母亲来的,不怪你。” 雪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抹难过:“母亲不怪我,可我知道是因为惜云大姑娘不喜欢我的缘故,才如此的,若是雪莹不出这个院子就好了,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了。” 钱玉宁看她这个样子,又是心酸,又是难过,鼻子酸酸的,多可怜啊,她的大女儿,她的妞妞啊,亲爹死了,亲娘给别人做了小老婆,自己无处可去,寄居在娘亲所嫁的人家里,但她还不能称小侯爷为父亲,因为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是不会允许的。多可怜的孩子啊!但她是如此的坚强,一切都默默的忍着,明明自己伤心得要死,自从看见弟弟妹妹被侯爷夫人抱去后,心中一直自责难过,却从不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这么小的孩子,也真是够难为的了。 钱玉宁想着,眼泪流出了眼眶来,雪莹将自己的手绢儿掏出来上前去为她擦拭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娘母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身后的冬雪抱着梅花悄悄的退了出去。 两母女哭了一会儿,感到好多了,钱玉宁这回才感觉胸中的气似乎是顺了许多,她扬声唤道:“外面是谁,进来吧!” 冬雪一直侯在门外,这时推门进来,小心的问了安,指挥着一众丫鬟给三夫人和雪莹姑娘分别又重新净了面,又抹了护脸的百花膏,这才又带着众人都退下了。 钱玉宁抓着雪莹的手询问道:“我的儿,你觉得冬雪和几个丫头在你身边伺候着,可好?她们平日里有没有怠慢过你?或是在伺候的时候有何不妥之处?” 雪莹微微笑着道:“母亲,都是极好的,姐姐们都对雪莹很好,冬雪姐姐尤其细心,雪莹喜欢她。” 钱玉宁抿了抿嘴,总算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意,说道:“那就好,不过,若是往后她们有怠慢你的地方,你一定和母亲说,知道了吗?” 雪莹点头:“知道了,母亲。母亲,月姐儿和凤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呢,雪莹都有一些想他们了,怎么还不回来呢?侯爷夫人的永和院就那么好玩儿吗?” 钱玉宁看着她沉默了半响,说道:“雪莹,你乖乖的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出门,也不要问这些问题,记住,谁都不许问,知道吗?” 雪莹似懂非懂的点头:“知道了,母亲,雪莹会乖的。”她保证似的说道。 钱玉宁伸手捋了捋她额边的头发,说道:“嗯,今儿午膳就在母亲屋子里用吧,你想吃什么?母亲即刻让人去做来。” 雪莹摇摇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母亲吃什么,雪莹便吃什么,雪莹不挑的。” 钱玉宁道:“那好,就做一些清淡的吃食来,就做四喜丸子,鱼头汤,萝卜炖牛肉吧,大冷的天儿,用着也暖和,你看你,身子这么单薄,太瘦了,总要多吃些才好。” 雪莹走过去偎倚在她怀里,低低着声音说道:“是,母亲,雪莹会乖乖吃饭的。” 两母女就这样抱着,许久,冬雪进来唤雪莹姑娘,说是该去练字了,钱玉宁又吩咐了一回,让她好好儿念,让人准备了茶点端去,又吩咐了大厨房,说了今儿中午的菜色。各人得了令,便都忙活去了。 钱玉宁叫来小满,让她去请紫藤居的小雅姑娘来,又叫来刘嬷嬷孙嬷嬷二人,关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中午用膳之前,才打发了两位嬷嬷下去,自己在屋子里坐着喝茶歇息了一会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相约见面 很快,小雅来了,钱玉宁也不和她客套,直接告诉她,自己要和春娟见一面,让小雅去转达,让她亲自过来一趟。 小雅脸上一直带着合宜又谦逊的笑容,这会儿,她向着钱玉宁行了一礼,委婉的说道:“三夫人,这,您也知道,咱们姨娘,病了,虽说上次您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过后,好了许多,不过,还是严重着呢,根本下不了床呀!又怎么能过来呢。” 钱玉宁看着窗外,幽幽的说道:“不来便不来吧,那你去回绝了你家姨娘,就说咱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至于青竹园的事儿,我也就当没有听见过。人嘛,能在这个世上好好儿的活着,还求什么呢?就别去瞎折腾了。我呢,还真就不缺什么,只要安安分分的,想必,侯府里,往后还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不过春娟嘛,就难说了。上次我去紫藤居,想必蓉二夫人哪儿也听说了吧!只要你家姨娘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不想改变,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本来,我也不是为了自己,何必再去操劳呢。” 小雅咬了咬唇,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向着钱玉宁蹲了蹲身子,说道:“三夫人,您也别生气,即然我家姨娘前些日子求到您的跟前,肯定也是很有诚意的,在别人屋檐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谁也不想总是这么受气的,是不是。小雅这就回去向姨娘请示,若是有消息了,便即可前来回了三夫人,您看成吗?” 钱玉宁头也不回,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去吧!我等着。” 小雅对着她的背影再行了一礼,然后被小满请了出去。 第二天,春娟亲自来了,进到钱玉宁屋子里,一副大病初愈,柔柔弱弱的样子,踩着细细的小碎步,一路行进来,走到钱玉宁面前,盈盈拜了下去:“婢妾春娟,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说完,她拉过宽大的袖口来遮在口鼻上轻轻的咳嗽起来,。很快,便看见了她的眼睛里难受的蓄上了一框泪水。 钱玉宁抬手虚扶了她一把,嘴里说道:“妹妹快起来吧!怎的还是这样严重,看来这位大夫的药还是不见得好呀!要不要再换一位大夫?” 随着钱玉宁的手势,小雅在一旁将春娟小心的扶了起来,春娟又咳了两声,将身子依靠在小雅的身上,一副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弱不经风的样子。 钱玉宁指着自己对面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开口说道:“妹妹做吧!” 春娟又咳嗽了两声,柔着声音说道:“多谢姐姐。” 钱玉宁又吩咐了丫鬟们给她上了茶来,然后看着她,说道:“我看妹妹身子这样不好,自己也揪心得很,要我说,那事儿就算了吧,到时候蓉二夫人知道了,总是不好。对付起你来,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本来是想着心疼你和香书两个人,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令到你们日子不好过了,可如何是好?说起来,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儿活着,只要咱们都让着她一些,想必,她也不至于太过份吧!” 她说完,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然后端在手中,缓缓的深深的嗅了一口茶香,这才慢慢放在了面前的几上。 春娟放下挡脸的衣袖来,面上笑着说道:“说起来,妹妹还要多谢姐姐呢,上次的那位大夫真是医术高明,经过他一看,妹妹用过药以后,已经大好了,原先是下不来床的,现在都能下床了,虽然久病过后身子还有一些弱,不过,相信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钱玉宁听她这么一说,笑了:“妹妹能好起来,姐姐当然为你高兴,哎,你看,咱们现在,香书的脸你是知道的,已经成了那样了,你呢,又病得这样严重,都下不了床了,再看看我,也是两条腿的关节发了病,即站不起来,也走不了路。这种情况下,咱们怎么和别人争呢?我看,这是天意啊!想来,咱们是一定斗不过人家的了,我找你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我想放弃的。” 春娟一听,钱玉宁不干了,便有些着急起来,这怎么能成呢,她才是这个园子里,唯一能和朱蓉抗衡的人,若是她不去,自己的计划可就落空了。于是,她勉强笑着道:“姐姐若是这么想,也是对的,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呢!可惜啊!咱们不想和别人斗,别人却总不愿意放过咱们呢!看看我,就知道了,死心塌地的伺候着人家,做牛做马的让人家使唤着,一旦人家不满意你了,便随意丢弃在一边,再不管死活了。”她说到这儿,拿起手上的帕子抹起泪来,哽咽着说道:“哎!其实说起来,最可怜的还不是我,是几个孩子。以二夫人的性格,她现在有了身孕,是绝对容不下小侯爷其他几个孩子的,可怜的巧儿妹妹,大着肚子,就……哎!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能到处说去。还有前些日子二夫人也不知道对惜云大姑娘和锦真大公子说了什么,两个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仇视二公子和三姑娘了,听说前几日还在亭子里发生了冲突。哎!要我说,都是骨肉至亲,何必如此呢?可小孩子不懂事儿,他们又是少夫人嫡出的,现在养在二夫人的晨曦阁里,往后,少不了会得一些她的点拨,以后几个孩子,还不定会怎么样呢!三夫人,你是有两个孩子的人,往后,也只有多看顾一些吧!其他的,还就真没有法子了。除非……” 钱玉宁听到这儿,有些着急了,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除非什么?” 春娟拧着眉说道:“除非,大公子和大姑娘不养在二夫人的晨曦阁里了,要我说啊,养在三夫人的碧翠园里,和二公子三姑娘和和睦睦的一起长大,有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这样一来,往后即便再怎么说,也会顾念几分的,不至于太绝情吧!毕竟,大公子往后可是要继承爵位的。”她说到这儿,假意拿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用眼睛的余光快速的观察着钱玉宁的脸色。 钱玉宁此时脸上没有了笑,她开口说道:“妹妹此话极有道理的,可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这都是天意啊,只求老天爷多顾念着咱们娘儿三个都平平安安的过活,也就算了。” 春娟说道:“三夫人看起来不像那么悲观的人,从前可是很有斗志的,现在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什么难处不成?” 钱玉宁眼波一转,低下头理了理手上的绢帕,嘴里状似随意的说道:“妹妹,想必你也知道,我本就出生不高,这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一个都是人精,惯会赢高踩低,要是有那些得脸的老家奴,可就更不得了了,从来,可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过的,哎!这事儿,可真让人头痛啊!” 春娟说道:“这种不懂规矩的奴才,不喜欢,打发了出去也就是了,姐姐又何必忧心呢!” 钱玉宁两手绞着帕子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可,这人可是侯爷夫人身边的,我又怎么敢随意动作呢?” 春娟挑了挑眉,道:“那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钱玉宁笑了笑:“这,正是我要问妹妹的。即然妹妹要我做马前卒,去侯爷夫人面前去告发别人,那,我总的得些福利吧!对不对?而且,这也是妹妹你给我的诚意,否则,只是嘴上说说,谁又能知道,这嘴里的话,是真是假呢?不知道我这样说,妹妹觉得如何?” 春娟一下子不装病了,一下子站起来,笑着说道:“姐姐端的是好计策,其实,就算姐姐不说,妹妹也会解决了她的。不过,既然这是姐姐希望的,妹妹便替姐姐想个辙吧!这个狗奴才,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想必,她一定不常看着脚下走路吧,要是哪一天跌到了地上,摔死了,也没有人会惊讶的。姐姐你看,妹妹我,这一次投靠到姐姐这边,可是极有诚意的呢!” 钱玉宁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你不觉得她自己跌倒会很可疑吗!要是她撞到了别人而跌倒,这件事情,就显得自然多了。要是,这个人刚好是一个孕妇,我想,她和这个狗奴才一样狠狠的摔在地上,会怎么样呢?” 春娟眼睛一亮:“不错,三夫人你说到了点子上,我想,我们可以继续聊下去了,看看具体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实施计划 就这样,钱玉宁和春娟达成协议,两人计划想个法子,引朱蓉和徐嬷嬷出来,然后,让她们互相撞在一起,这样一来,就一箭双雕,一次性能解决掉她们两个,但,计划真的能顺利进行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春娟走后,刘嬷嬷进来问道:“三夫人,怎么样?她同意了吗?” 钱玉宁整个人往后斜斜的仰躺着,抬手按了按额角,说道:“同意道是同意了,我看她,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我即抓不在手里,现在她又试图给我一种我能将她抓在手里的假象。春娟此人,看来城府极深啊!她在朱蓉跟前这么久,她竞是都没能看出来吗?” 刘嬷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三夫人,瞧你说的,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还能翻得过你的手掌心不成?任她再有通天的本事,你就是用身份也能压死她,谅她也不敢做怪的。” 钱玉宁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才说道:“不是,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而且,演技不错,若不是夏盈认出了小雅就是当日给她东西的人来,我想,我也会被她蒙骗过去吧!这种人,实在是可怕啊!深藏不险狡诈,我对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看她说得这样凝重,刘嬷嬷也皱起眉来:“那,三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钱玉宁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淡淡的说道:“能怎么办,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若是咱们还是像个泥菩萨一样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恐怕很快就会和侯姨娘一样了吧。况且,她,不该想着动孩子们的。”她的眼神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像两把刚出鞘的利剑一般,让人见了也不经有一些胆寒。 刘嬷嬷叹着气,说道:“哎!我就是担心,二公子和三姑娘都过去好几天了,一丝儿消息也传不出来,老奴去门口打探了了好几回,都被那几个守门的老货给打发了回来。这些逢高踩低的贼眼睛,可恶得紧,往日里见到咱们院子里的人,那嘴角能笑得扯到眼睛上去,现在见咱们受了侯爷夫人的厌弃,就又拿出了那起子势力的做派来,实在让人气他不过。”刘嬷嬷越说越气愤。 钱玉宁一抬手,制止了她,说道:“嬷嬷,不知徐嬷嬷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呢?说说吧!” 刘嬷嬷:“这个徐嬷嬷,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几日见咱们在侯爷夫人跟前落了脸,越发的忘记了自己奴才的本份,真把自己当成了这碧翠园里的主子了一般。三夫人你近日里腿脚不好,没出过房门,你是不知道,她在这院子里指东骂西,将小丫鬟们随意指派着玩儿似的,全都去伺候她去了。我看这院子里除了我和孙嬷嬷她还掂量着几分,没有指使过以外,我看就连小满和冬雪她也都指使过了。昨儿个,她还想教训雪莹姑娘呢,好在我去拦了下来,不然,可要让这个老奴才将姑娘侮辱了去。” 吗“是吗?”钱玉宁放在腿上的手猛地一下抓紧了手心里一直捏着的一条绣花手帕,嘴里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看徐嬷嬷挺喜欢吃麻油鸡的和糖醋鱼的,你去吩咐厨房,明儿个就给她做这个吧!” 刘嬷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给她做?凭什么?” 钱玉宁:“嬷嬷,明儿个,你一大早就派人去徐嬷嬷家里,将她的儿子叫来,就说她娘亲在侯府给她找了个媳妇儿,想让他来看看,所以派人来接他的。”她想了想,又说道:“一大早就出发,务必在下午申时之前将人带回来侯在梅园隔壁的梨园内,到时候人来了,你去守着他,我让丫鬟来叫你时,你就带她到梅园来。知道了吗?” 刘嬷嬷问道:“三夫人,这是?” 钱玉宁看着她的眼神冷笑了一下,说道:“刘嬷嬷,现在我们就是别人案板上的鱼,她不仁义,我也就顾不得礼仪了,若是我们再不出手,孩子们,可不就全都落到了她的手里,到时候,哪儿还会有命在?咱们像从前一样,总是一味的退让,想来想去也不是一个办法,这次,姑且就拼一把了。” 刘嬷嬷这会儿似是想通了一般,也跟着点起头来:“不错,我原先就是这么和三夫人说的,可夫人总是心肠软得很,都听不进去。这侯府里,水深着哪!哎!看看这些水灵灵花骨朵儿一般的姨娘们,可不都死的死,伤的伤吗?还真是不能大意啊!蓉二夫人心狠手辣,又果敢决断,老奴看她可比当初的少夫人还厉害几分呢!” 钱玉宁对刘嬷嬷说道:“嬷嬷,现在在徐嬷嬷身边服侍的好像是一个叫花樱的丫头吧,这孩子,名字道也别致。” 刘嬷嬷点头道:“对啊!花樱这孩子,当初可是老奴特意去选进来,打算带在身边调教一番,然后让她来三夫人身边伺候的。没想到徐嬷嬷那老货眼尖,硬是将人叫了去服侍她。” 钱玉宁点了点头,道:“我听冬雪和小满几个丫鬟说起过,花樱的身上经常都是有伤的,她道也是好性子,耐得住,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竞是连一声儿也没吭过呢。” 刘嬷嬷:“这我道是有所耳闻,不过,最近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没来得及去问一声儿,若真是那老货下的手,那也太狠了吧!三夫人怎么这会儿道想起这个小丫鬟来了?要不,等一会儿,我亲自去问问吧!” 钱玉宁道:“你也不要去问了,直接去将她叫来吧,在我午睡过后,想见一见这个丫头。但有一点要记住,你要让她悄悄儿的来,绝不能惊动了徐嬷嬷,知道了吗?” 刘嬷嬷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退了出去,并叫了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进来伺候。 刘嬷嬷走后,钱玉宁对一旁的小满吩咐道:“小满,你去清荷院对林二夫人说,我约她明日申时去桃园赏花儿,请她务必到场。” 眼看小满去了,钱玉宁在屋子里让两个小丫鬟扶着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艰难的练习着走来走去。才几日没有走动过,她的腿已经有一些僵直了,现在感觉有一些迈不开脚步的感觉,这一点让她也很着急。虽然请大夫来看过,也用了几天的药,有了一些好转,但毕竟好得太慢了,她其实心里也是挺着急的。 这时,魏雪莹进来,正看见娘亲在两个小丫鬟的扶持下在房间里慢慢的走着路,就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椅子里,然后摸了摸她的两个膝盖说道:“母亲,你还疼吗?好些没有?” 钱玉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一些了,不那么疼的,你今儿一早上都干了什么?字练了没有?” 雪莹冲着她一笑:“练了,三大篇,练的还是三字经,母亲,三字经我都反复写了十几遍了,现在都会背了,能不能给我另拿一本书来练一练?” 钱玉宁点头,道:“好,咱们莹姐儿喜欢习字,母亲就叫她们去书房给你拿千字文来,用那个习字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母女说了一会儿话,小满进来说,大厨房送午膳来了,钱玉宁让端进来摆上,两母女一起用了午膳。 用过午膳,又聊了一会儿,钱玉宁就吩咐冬雪将女儿带回房去睡午觉,自己也上床去睡了一会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见过花樱 睡了半个时辰,醒来过后,钱玉宁软软的唤了一声,侯在床前的两个丫鬟便撩起了帘子来,伺候着她穿衣起身,这时,刘嬷嬷进来了,说:“三夫人,花樱到了。” 钱玉宁道:“那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花樱进来了,到得跟前来,先向她行礼:“奴婢花樱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钱玉宁一边伸展着两只手臂好让丫鬟们服侍着穿上衣服,一边看了她一眼,说着:“起来吧!” 花樱站起来,极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低头侍立着,钱玉宁慢条斯理的穿好了衣服,然后由两个丫鬟扶着慢慢走到房间里的圆桌前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水,这才吩咐两个丫鬟出去,只留下刘嬷嬷在屋子里,她向刘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刘嬷嬷对花樱招手唤道:“花樱啊,过来吧,三夫人想看看你。” 花樱有些拘谨的走了过来,又向钱玉宁行了一礼:“三夫人。” 钱玉宁笑了笑,问道:“花樱来咱们园子里也有一年了吧!” 花樱恭敬答道:“是的,三夫人,刚好一年。” 钱玉宁:“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现在长高了不少,不过,人还是那么瘦,怎么不见长肉呢?是吃的不好吗?还是,睡得不好?” 花樱捏了捏自己的手,有些惊慌的说道:“没有,三夫人,奴婢,过得挺好的。” 钱玉宁向她招手:“你来。” 花樱走到她跟前来,她抓住她的手,看了看,抚了扶她手上的伤痕,又掀起她的衣袖来,看见手臂上也都有一些旧伤和新伤,于是问道:“怎么弄的?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花樱紧张的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没有,三夫人,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不关别人的事儿!” 钱玉宁笑了笑,放下她的手来,说道:“花樱这么不小心?咱们院子里可容不下这么粗苯的奴才的。”她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又道:“听说桂香居前几日又送走了两个丫头,都是不省心不听话的,现在,要补两个人进去伺候,我看,即然花樱你在碧翠园呆着这样不开心,不如乘此机会,就去桂香居吧!” 桂香居,那儿最近可都换了好几拨奴才了,也不知道美玉姨娘怎么了,大概是长久的病痛折磨着,她慢慢变得喜欢折腾人起来,园子里的奴才们每日里都是打骂,若是一个不开心了,找个理由便发卖出去,听说好几个丫鬟就是这样被卖了的,花樱不想被卖,她已经尝遍了人间的辛酸和苦辣,虽说在侯府里做奴才,免不了要吃苦,可是好在吃得饱穿得暖,若是出去了,她不敢想,以她的姿容,又是被侯府里发卖出去的,牙婆很有可能会把她卖到青楼妓馆去,到那时候,可就全完了。 花樱想着,面上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说道:“三夫人,不要,奴婢不去桂香居,奴婢,就想留在碧翠园里伺候三夫人,奴婢一定好好儿的伺候您,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钱玉宁这一回放下茶杯,看着她,正色道:“花樱,不是本夫人不留你,实在是,你连自己都能无缘无故的伤成这个样子,若是本夫人让你来身边伺候一番,岂不是要了本夫人的命?听着,奴才,我只需要忠心的,聪明不聪明是其次,若是太过聪慧而不忠心的,我自然留她不得。” 花樱额上冒出了冷汗,呆呆的,半响过后,似乎是想通了一般,伏在地上,对钱玉宁说道:“奴婢但凭三夫人差遣。” 钱玉宁说道:“花樱,我这也是为你好,你随刘嬷嬷下去吧,她自会与你交代清楚,这件事儿,若是做好了,便给你派一个好差事,知道了吗?” 花樱伏在地上连连点头:“是,奴婢遵命!” 刘嬷嬷将受了一番惊吓的花樱带了出去,半个时辰过后,人又返了回来,对正在看书的钱玉宁说道:“三夫人,奴婢已经和她交代清楚了。” 钱玉宁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刘嬷嬷,你要多注意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有些心思,原本,我想着这件事儿后将她留在身边伺候的,可她太过聪慧,我总觉着,这么能忍,又有聪明才智的小丫鬟,是一个麻烦,到时候还是打发她去庄子上吧!” 刘嬷嬷笑着说道:“三夫人不是怕花樱聪慧,是怕花樱不忠心吧!” 钱玉宁点头,道:“不错,她聪慧有余,忠厚不足,且有些小心思,我最看不得的便是这种奴才了。” 刘嬷嬷也点点头,说道:“也是,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还瞒着,若是她坦承的说了,夫人你不仅不会折腾她,还会让她来身边伺候,没想到,她竞替徐嬷嬷隐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错,方才我和她交代了一清二楚,她也是同意了的,就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了。” 钱玉宁将手上的书随手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有何难?你去对徐嬷嬷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交代一番不就是了,据我所知,她好像是你派过去的吧!” 刘嬷嬷笑了起来:“不错,当时老奴派她去时,是和三夫人提过此事,三夫人好记性。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花樱不管用,便只有将她用上了。” 钱玉宁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刘嬷嬷:“她叫花秀。” 钱玉宁拿起书来翻了一篇,道了一声:“好。” 一整个下午,她便只是静静地看书,刘嬷嬷来来回回的进来出去了几趟,时间就在这一片静默中度过了。 第二天下午,吃过午饭,钱玉宁吩咐女儿魏雪莹去午睡过后,便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即不说话喝茶,也不看书绣花,就那样,一个人呆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外面吵起来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声音响起,然后小满便进来了:“三夫人,丫鬟来报说,梅园出事儿了。” “好,好极了,来,咱们走吧!”钱玉宁说着,口气似乎非常满意,脸上却没有一丝笑的模样。 小满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将钱玉宁小心翼翼的扶上了两人抬的软轿上,带着十几个丫鬟和婆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直接向着梅园走去。 到了梅园一看,原来是徐嬷嬷不小心撞着了前来梅园赏花的蓉二夫人,让蓉二夫人动了气,现在正跪在哪儿听蓉二夫人训着话儿呢。 春娟今日看起来是大好了,她见蓉二夫人被徐嬷嬷撞了一下,明显的不适起来,便上前去扶着她,一叠声儿的问着:“二夫人,您没事儿吧!可有撞着你?” 朱蓉真是郁闷,没想到和春娟出来一趟梅园赏梅,居然搞成了这样,正想着走,没想到看见钱玉宁和林二夫人一前一后的相继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桃园好戏 钱玉宁在梅园门口悄声吩咐了身边的小满,叫她去隔壁梨园给正守着徐嬷嬷儿子的刘嬷嬷传话,说,让她将人带进来,自己则被人抬着进了梅园去。 钱玉宁让人将她的软轿停在朱蓉一旁,两个小丫鬟过来将她扶着下来,朱蓉看了她一眼,停止了训骂徐嬷嬷,而徐嬷嬷看见她,则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的身旁,说道:“三夫人,奴婢给三夫人请安!” 钱玉宁笑道:“起来吧!徐嬷嬷安好,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徐嬷嬷有些尴尬的应道:“奴婢心想,三夫人喜欢梅花,故而今儿前来,想折一些回去献给三夫人。”她谄媚的说着,一边横了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花樱一眼,心里恨不得一口把她咬来吃了,今儿这丫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竞叫自己来赏梅,而自己居然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谁知道那么不凑巧,遇见了一同相约着来赏梅的春娟姨娘。当时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的,没想到走到蓉二夫人跟前儿时一不小心崴了脚,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将已经怀有六个半月身孕的蓉二夫人给扑倒在地。目前看来,蓉二夫人虽说没什么大碍,看起来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任何动了胎气的迹象。可徐嬷嬷自己却吓死了,这,怎么这么倒霉啊! 林二夫人走过来,尖着声音说道:“徐嬷嬷你可真有心啊!往日里别人说你不尊重宁三夫人,我看都是那起子奴才们瞎编的,依我看啊,你对宁三夫人可忠心着呢。” 徐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只好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嘴上诺诺的应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钱玉宁伸手摘了一支有着两三朵梅花的花枝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笑着递给林婉珍,道:“婉珍,你闻闻,今年的梅花可真香啊!开得也好。” 林婉珍笑着接了过去,也放下鼻端轻嗅了一下,笑着应道:“嫂嫂说的不错,今年的梅花确实开得好,今儿若是不和嫂嫂相约赏梅,可就错过了呢!” 朱蓉在一旁看见了二人只顾自己聊得开心,却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冷哼一声,话中有些带酸的说道:“什么时候乡下地方来的粗鄙之人也懂得雅致了?看来今年的梅花是开得好,居然连瘸子也想来赏梅了!” 钱玉宁这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微微转头,看向她,略微向着她点了点头,算是行了一礼,说道:“许久不见,姐姐身子一向可好?妹妹这腿不争气,看来是好不了了,哎!就连走路都困难呢,姐姐心地好,就免了妹妹的礼吧!” 朱蓉又哼了一声:“哼,装模作样,春娟,我们走。”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不适的模样。她又恨恨的看了钱玉宁和林婉珍一眼,这才把头微微一转,小声道:“咱们走。”春娟这一回没有上前去扶着她,她由春秀和春芝扶着往前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刚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梅园门口了,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穿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横冲直撞的就进来了,男人的力气本就比女子大,况且是一个奔跑而来的身材高大的人,一下子就把朱蓉撞飞了出去,而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身体,摔倒在了地上,滚得满身是泥。 “啊!” “哎呀!” “哎呀!我的妈呀!” “啊!二夫人,你没事吧!”春娟上前一步说道,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她一点儿也没有要弯下腰去扶她起来的意思。 春秀和春芝因为刚才扶着朱蓉,这会儿和她一样被撞翻在地,泥地上有许多湿湿的泥土和石子儿,两人一下子变得狼狈不堪起来。再看朱蓉,这时已经是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了,抱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疼得打滚,她叫着,喊着:“哎呀!哎呀!妈呀!救命啊!我的孩子,孩子,救救我,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她叫着,喊着似乎是被惊吓住了,而且疼痛住的会让人失去理智,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喊大叫起来。 人们围了上去,春娟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小云小雅,你们两将二夫人扶起来吧,诺,扶到那边的亭子里去安置。”她吩咐着两个丫鬟,用手指着桃园里的一个用来观赏桃花的小亭子。 小雅和小云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去扶起朱蓉来,朱蓉挣扎了几下,嘴里喊着自己的丫鬟,有两三个小丫鬟要上前去帮忙,企图从小呀小云手里接过朱蓉来。这时,钱玉宁在发话了,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人都给本夫人抓起来,这几个丫鬟没伺候好主子,让主子摔了,该当何罪呀?” 听见自家主子发话,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上前去就将朱蓉身边的几个小丫鬟,包括春秀和春芝一起拿下,然后一个个捆起来,还塞上了嘴,带到一边去排成一排跪着,听候发落。 这时,朱蓉好像也察觉到不对了,疼得一头一脸全是汗水,融得脸上的妆都花了,她艰难的向春娟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春娟,春娟,救我,救我,快去禀报侯爷夫人,请大夫,大夫。”她说着,渐渐的体力不支,加上又疼了起来,她开始惨叫,一声赛过一声的惨叫声。 朱蓉的惨叫声听得徐嬷嬷的腿发软,她这时已经看清楚了撞倒蓉二夫人的人,正是她的宝贝儿子,她哆哆嗦嗦的走过去,从泥地上扶起他来,劈头盖脸,没头没脑的就抡起手来给了他几下子,边打边小声的骂道:“你这个小崽子,小崽子啊!你不要命啦!走,快跟我走,跟我去向侯爷夫人请罪去。”她说着,拉起自己的儿子就要往外走去。 “慢着。”钱玉宁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徐嬷嬷,你好大的胆子,不仅自己蓄意撞伤了蓉二夫人,眼看事不成,还继续指使自己的儿子也故意来撞蓉二夫人。说,是谁指使你的?”她说着,对刘嬷嬷挥挥手,刘嬷嬷立马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去守着梅园的院门口。 徐嬷嬷一看着阵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她边磕头边求饶:“宁三夫人,饶了老奴吧,老奴不知道啊!老奴没有指使啊!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饶了老奴吧!” 看着徐嬷嬷跪在自己面前,钱玉宁心中一阵痛快,这个老货,平日里总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倒不知道谁是主子了,今儿个,她要把从前在她身上所受的委屈一次性的讨回来。 钱玉宁没有理她,径直吩咐两个婆子道:“你们两个,将她给我抓起来。” “你敢,我是侯爷夫人跟前的人,你敢擅自作主,动我一根汗毛试试,钱氏,侯爷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徐嬷嬷一看,这个宁三夫人一点人情味也不讲,索性也就不跪了,一下子猛地站起身来,拉着儿子就要硬闯,好在钱玉宁也早有准备,今儿多叫了几个粗使婆子来,五六个粗使婆子一起上,徐嬷嬷和她儿子招架不住,怎么也闯不过去。这一下,她急了,便对她的儿子说道:“儿啊!将这几个混账东西给为娘打趴下,为娘带你去见侯爷夫人。” 她的儿子是一个傻子,他委屈的对自己娘亲说道:“娘啊!你不是说要给我娶小媳妇儿吗?为什么带我去见什么猴子的夫人啊!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去见小媳妇儿。”他庞大的身躯像小孩子一样扭动起来,脸上是一副孩子气一样气愤的表情。 “你个傻崽子,你这是要你老娘的命啊!快,把她们给我拉开,我要出去,快,笨得和猪一样。”徐嬷嬷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就给了他几个耳刮子,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他去将几个拦门的婆子拉开。 傻子挨了打,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的抹起泪来,呜呜的哭了起来,徐嬷嬷一看,急了,耐下性子对他说道:“乖儿,莫哭,你乖啊,去,将那几个拦门的臭东西拉开,等咱们出去了,娘给你买糖吃,听话,乖,快去。”她踮起脚尖来摸了他的头,又拍了拍他的背。 傻子一听,止住了眼泪,用手边抹泪,委屈的又不敢置信的向他娘确定道:“你说真的?买糖吃?麦芽糖?” 徐嬷嬷只得答应下来:“好好,麦芽糖,给你买,买,啊!给你买,行了吧,乖,听话哈,去,将她们都给我拉开。”她伸出手来向他指了指那几个守门的粗使婆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片混乱 傻子虽然头脑不好使,可他吃过麦芽糖,并且,他喜欢吃,于是,为了麦芽糖,他毫不畏惧的走上前去,粗壮有力的两只手臂毫不费力的将几个婆子拉开,将她们一个一个的像小鸡仔一般摔在地上,顿时,梅园想起了一片婆子们的哀号声。 钱玉宁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并不担心,果然,徐嬷嬷和她的儿子还没有走出院门儿去,侯府的侍卫便来了,可惜来的人少,只有两个,不过,就算只有两个人,对付徐嬷嬷的傻儿子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见那傻子和侯府里的两个侍卫打做一团,钱玉宁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是最为关键的。 徐嬷嬷和她的傻儿子被抓了起来,她不停的挣扎着,喊叫着,像一只恶狗一般,“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还不快放了我,我可是侯爷夫人跟前的人,要是夫人知道了,饶不了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了我,快放了我。” 没有人理她。 亭子里,朱蓉也在叫着,挣扎着,满地打滚,小雅和小云就那样将她丢在地上,然后侍立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看见朱蓉的裙下渗出了血来,她们之中有一个人才略微有些惊慌的跑过来对春娟禀报:“姨娘,姨娘,不好了,她,蓉二夫人,她出血了。” 听到这话,春娟和钱玉宁对视一眼,钱玉宁说道:“那,请大夫吧,把她搬到晨曦阁去。” 不料,春娟伸出手阻止了她,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可,姐姐你糊涂了,此时千万不要将她随意搬动才好,就让她呆在此处,多吹吹风更好,还有,请大夫要慢慢的请,不要急着去请,让她多出一些血才好,这样,才能保证她的胎再也保不住了。” 钱玉宁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诧,皱眉回她的话道:“春娟,这样,她或许会没命的,我只想要她的孩子落地,可不想要她的命。” 春娟冷笑:“三夫人何必装做一副慈悲的样子,她若是有命在,往后,你我的日子能好过吗?你以为她是傻子?不知道今日之事是谁指使的吗?乘着侯爷夫人没来之前,我看,就在此处将她了解了吧!孩子大人,一个不留。” 钱玉宁没有说话,她找不到话来反驳她,确实,现在这种情况,她不能心软,于是,她硬着心肠不去看向那一边,心中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从前想是想着一定要这么做的,可是临了临了,没想到当真正的做起来时,才发现没那么简单的,当坏人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决心。 朱蓉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了,而那边,徐嬷嬷的儿子和侯府里的两个侍卫打成一团,虽然这个傻子他不会武功,可是天生蛮力,竟然一时之间把两个侍卫给难住了,好在练过武功的有招有法,没过多久,总算是将他制住了。傻子被他们用绳子捆了起来,仍然不停的在哪里呲牙裂嘴的挣扎着,状似疯魔,像一只被束缚的野兽一般嘶吼着,扭曲着,再加上他满头满脸的血,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徐嬷嬷乘着众人发愣的空档一下子冲了出去,几个婆子没能拦住,只好跟在后面追,徐嬷嬷慌不择路的逃窜着,也没注意到前面来了什么人,一头撞过去。 只听见“哎呦!”一声,她定睛一看,居然是美莲,美莲现在已经被她一头撞翻在地,她的旁边是一脸惊讶看着她的侯爷夫人。 看见侯爷夫人,徐嬷嬷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泪鼻涕一下子都出来了,又哭又委屈的跪在地上向她哭诉着告状:“老夫人,您可总算来了,快救救奴婢吧!若是您迟来一步,奴婢可就被那起子黑心烂肠的给害了呀!快救救奴婢吧!” 见平日里颇为稳重的徐嬷嬷可怜兮兮的哭成这样,侯爷夫人大吃一惊,她也是耳闻梅园好像闹了起来,而钱氏更是招了府中的侍卫去,这才赶过来看一下的。没想到看见徐嬷嬷也在此,看她的样子,似是糟了不少罪似的,一身的衣服都被扯了个稀烂,巾巾掉掉的挂在身上,身上脸上露出来的皮肤也都被抓烂了,没有一处好的。她一下子愤怒了,打狗看主人,徐嬷嬷是她侯爷夫人身边的奴才,府里谁敢动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是明摆着要和她这个侯爷夫人对着干啊! “大胆,这是谁干的?“侯爷夫人有些恼怒的问道。 徐嬷嬷这才为委委屈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老夫人,这都是宁三夫人干的,她不仅要害了奴婢,还要害了二夫人啊!您快去看看吧,她方才叫了许多的婆子来想将奴婢拿下,眼看不行,又叫了侍卫来,奴婢看宁三夫人是想当这个家啊!她是一点儿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啊,一点儿情面也不顾,就想置奴婢于死地。还好奴婢拼死逃了出来,才得以再见老夫人您一面,呜呜呜!”徐嬷嬷哭的样子十分狼狈,早已经没了当初那种不可一世的气质,现在她只是一条趴在主人脚下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这时,钱玉宁和春娟林婉珍三人匆匆赶了过来,见到侯爷夫人,分别行礼, “儿媳玉宁见过母亲。” “婉珍见过母亲。” “婢妾见过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没有应声,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看着钱玉宁,指着地上的徐嬷嬷厉声问道:“钱氏,你干的好事!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侯爷夫人这样恼怒,是很正常的,在王侯中鼎之家,长辈跟前服侍的人,小背们是要尊敬的,像今天这种将长辈跟前得脸的嬷嬷打成这幅模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若是谁敢如此作为,必定会被认为是不尊长辈,无法无天之辈。 钱玉宁看了地上正斜着眼睛看她,一脸得意的徐嬷嬷,道:“母亲,你误会了,这,不是儿媳故意为难徐嬷嬷的,只是徐嬷嬷今儿做的事儿,实在是……” 侯爷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地上的徐嬷嬷一眼,复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她做了什么?说。” 钱玉宁在左右两个丫鬟的扶持下向侯爷夫人恭敬的行了一个鞠躬的礼,然后才说道:“是这样的,母亲,今儿个,我本是和婉珍相约着来看梅花的,可没有想到一来梅园便看见徐嬷嬷撞倒了蓉姐姐,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徐嬷嬷的儿子又接着出现并撞上了蓉姐姐,现在,蓉姐姐她,好像出血了。” “什么!你说蓉儿动了胎气?”侯爷夫人有些紧张的问道,在看到钱玉宁点头过后,她又说道:“那你传大夫没有呢?别在这儿傻站着啊,快,带我去看看。”侯爷夫人一听说朱蓉的胎出了事儿,马上把徐嬷嬷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心急火燎的,只想快点看到朱蓉,以确定她的肚子安然无恙。 侯爷夫人在前面走着,徐嬷嬷想扑上前去抓住她的裙摆,不料美莲一下子踹过来一脚,将她踹了个底朝天儿,然后有些嫌恶的说道:“把你的脏手拿来,莫弄脏了老夫人的衣服。”徐嬷嬷一时愣在了原处。钱玉宁和美莲对视一眼,然后像是领了她的情一般,钱玉宁对美莲几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高声吩咐两个婆子上前来将现在跪在地上,毫不反抗之力的徐嬷嬷捉了起来,用绳子捆了个结实,这时,侯爷夫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由林婉珍和春娟陪着。 到了梅园的亭子里,众人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小小的亭子里站满了人,朱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的银白色襦裙已经染透了红色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她此时忍着剧痛双目紧闭低低地呻吟着,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挣扎,她已经再没有力气了。 见侯爷夫人脸色阴沉,春娟赶紧对傻站在一旁的小雅和小云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将蓉姐姐扶起来,怎么做事的,这么不小心,怎么能让她睡在地上呢?” 小雅缩了缩脖子,有些怕怕的说道:“姨娘,不是奴婢不扶,是蓉二夫人她不许奴婢们扶,只要奴婢们一靠近,她便又抓又咬的,奴婢们实在是怕了啊!” 春娟皱眉:“没用的东西,快过来,将姐姐扶起来。”她说着,亲自走过去扶起朱蓉来,又招呼着小雅上前来帮手。 这时,朱蓉听见了动静,疲惫的睁开眼睛一看,一下子就看见了春娟的脸,她的双眼瞳孔一下子变小,脸上充满了恐惧,她使劲全身力气对着春娟的脸上就抓下去,边说道:“臭,贱人,不许碰我,你要害我,你要害我,放开,放开,放开。”她手下一点儿不留情的撕扯抓弄着,嘴里满是粗鄙之言和尖叫声。还好,春娟躲得快,朱蓉的指甲没有抓在她的脸上,不过她的脖子上挨了几下,现在已经是出血了。眼看着她粉嫩粉嫩白嫩光洁如玉般的脖子上被手指甲那么一划,很快就起了几道血印子,紧接着,一颗一颗赤红色的血珠子就冒了出来。春娟一吃痛,手上放下力道来,将朱蓉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朱蓉惨叫着,身下流出了更多的血。 春娟有些慌乱的想要再去扶她,这时,侯爷夫人说话了:“春娟,放手,让大夫瞧瞧。” 原来是大夫和稳婆来了,两个人都是赶着时间来的,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钱玉宁何时叫人出去唤来的,来的这么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莫名哀伤 老大夫和一个胖乎乎穿深藏青色服饰的婆子各自擦了擦脸上的汗,向侯爷夫人请了安后被美莲指引着进了小亭子给躺在地上的朱蓉整治,钱玉宁这时刚到,见侯爷夫人正在亭子外面焦急的站着,便也跟在她的身后站着,没有做声。 这时,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的丫鬟婆子,都抱着被子和一些枣红色的长布,钱玉宁赶紧引着她们去亭子里给朱蓉垫在身下,又让她们用红布将亭子整个儿围了起来。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对侯爷夫人拱手说道:“禀侯爷夫人,贵府这位夫人失血过多,情况十分危急,不过,她腹中的胎儿已经六个月快满七个月了,若是现在生下来,道也有存活的可能,现在请侯爷夫人定夺,是催产呢还是弃子保母?” “这?大夫,你是说,只能保一个吗?”侯爷夫人问道。 “是的,夫人,若是没有出这么多血还好说,现在孕妇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请您快些定夺吧,若是再晚一时半会儿,怕是连一个也保不住了。”他顿了顿,又说道:“请侯爷夫人吩咐下去,叫她们熬一些老参鸡汤来吧,还有,多烧一些热水。” 听大夫这么一说,侯爷夫人对着身旁的美莲一挥手,美莲便下去吩咐厨房去了,而她自己则是开始焦急起来,她来来回回的在亭子外面踱起步来,踱来踱去,手上绞着一方绣着牡丹的帕子,神情一片肃穆,陷入了思考。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站在一旁,就像这梅林之中的一株梅花一样,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四周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 终于,侯爷夫人拿定了主意,对着大夫说道:“大夫,保孩子。” 大夫领命进去了,大概是大夫用了针,朱蓉痛苦呻吟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不一会儿,热水来了,丫鬟们一盆接一盆的端进了亭子里去,又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空气中飘散出浓浓的血腥味,让人的心情越来越紧绷,现场充满的紧张的气氛。 “啊!…?”突然,朱蓉高声尖叫起来,侯爷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率先冲了进去,钱玉宁和春娟林婉珍几人对视了几眼,也一起跟了进去。 进去了一看,原来是朱蓉用了催产药后,孩子还是生不下来,大夫在一旁指挥着,一边随时观察着朱蓉的状况,时不时的探一探她的鼻息,和她说几句话,给她把把脉什么的,一边问着稳婆的情况。 稳婆在朱蓉身下蹲着,动作着,满头大汗淋漓,她身旁的丫鬟一直看着给她擦汗,小小的亭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切都让人触目惊心,望之胆寒。钱玉宁几人也不禁动容,纷纷白了一张脸,现在唯一镇定的就要数侯爷夫人了,她站在最前面死死看着躺在床上,现在只知道微微呻吟的,像一条脱了水的鱼一般的朱蓉,额上慢慢浸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稳婆尖着嗓子对朱蓉喊道:“夫人,夫人,再加把劲儿,来,呼吸,跟着我一起,来,呼吸啊,再来一次,我看见孩子的头了,真的,再一次,再一次。” 朱蓉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说话,她再一次努力睁开自己疲惫的双眼,看着稳婆,随着稳婆的手势和脸上的表情动作开始慢慢的深呼吸起来。 “好,夫人,现在开始,用力,用力,使劲儿啊,使劲儿啊,我看见孩子的头了,快啊,用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用力,对,对,就这样,夫人,做得很好,再来。” 就这样,还是不行,朱蓉又晕死过去了,稳婆站起身子来,便擦汗边诚惶诚恐的对着侯爷夫人说道:“老夫人,没法子了,看来得动剪子了。”她说的动剪子是在遇到难产,孩子生不下来时,用一把特制的大剪子把产妇的下体会阴部分的产道口剪开,从而把孩子强行拽出来。这是最后的一招,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一般是不用的,现在眼看大人是不行了,若是再不动剪子,恐怕再耽误一时半会儿,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憋死的。 这一回,侯爷夫人没有再多想,她很快便同意了,但是她先把大夫叫了出去,然后自己则带着钱玉宁几人出去了,亭子里现在只留了稳婆和四名帮手的丫鬟。 大家在亭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里面又传来了朱蓉凄厉的惨叫声,这一次,所有人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这叫声实在太恐怖,就像野兽一般的浸人心脾,就像厉鬼一般的惊悚恐怖,这是一个人垂死之人所能做出的最后的挣扎,四周静悄悄的,实在是太安静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有所变化,那绝不是一些好看的颜色,不忍,恐惧,害怕,这种情绪形成一种强烈的气压,快要把人逼疯了。 终于,在半个时辰过后,朱蓉停止了惨烈的喊叫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续续断断的细弱的婴儿哭泣之声,虽然细弱,但确实是小婴孩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侧耳听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的变化,侯爷夫人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似乎是放松了,又似乎是比刚才更为紧张了一些。这时候,稳婆出来了,她满头满脸是血,一双手臂上更是惨红一片,她仓仓惶惶的跑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用绸布和一条小棉被裹起来的新生婴儿,她快步走了过来,跪在侯爷夫人脚下,向她禀报着里面的情况,她的身子在发抖,她的声音同样在发着抖:“禀,禀侯爷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是一个位小公子。”她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来,大红色的绸布里,躺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孩,他还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像一只猫儿一样难过的闭着眼睛左右摇摆着脑袋,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侯爷夫人伸手将他抱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身旁的美莲吩咐道:“美莲,赏,带稳婆和大夫出去吧。”然后她转头吩咐已经来了一会儿的木管家:“木管家,你叫几个婆子进去清理一下吧,将晨曦阁所有的下人全部送回晨曦阁,圈禁。” 说完这些,她又转头对着钱玉宁春娟和林婉珍三人说道:“你们三个,也都回去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院子一步。” 各人听了侯爷夫人的吩咐,均都不敢怠慢,一一去做了,钱玉宁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她们真的很想知道小亭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走,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儿,侯爷夫人发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几人也只好一一向侯爷夫人行礼,然后恭顺的离开了梅园,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眼见人都走了,侯爷夫人又冷静的吩咐身旁的另一个嬷嬷,道:“程嬷嬷,你去,带人将徐嬷嬷和她的儿子占时关押在永和院的后院儿里,等一会儿,我要亲自审问,明白了吗?” “是,老夫人。”程嬷嬷从前是只在永和院里伺候侯爷夫人屋子里一应穿戴的,极少被侯爷夫人带着出现在人前,这回,侯爷夫人身边无人可用了,她也终于站到了前台。 侯爷夫人吩咐完一切,这时,漫天飘起了大雪,她怀中的小婴孩开始细碎的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很轻很细,像一只猫儿一样,叫人格外的心疼,她用手拢了拢婴孩的襁褓,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可怜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娘亲便没了,她环视了四周一眼,雪渐渐的下大了,一层一层叠了下来,隐隐约约的漫漫遮掩去了刚才梅园里满地像梅花般挥洒的到处都是的点点滴滴的血迹,这些是贪婪的血迹,这些是罪恶的痕迹,这些是,人们的心里永不满足的贪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雪夜噩梦 外面的雪花细细碎碎的下着,慢慢的变成了漫天的鹅毛大雪,夜色渐渐黑沉了下来,一地的白雪在黑夜里透出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来。 屋里没有点灯,桌上丰盛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却没有人想去看上一眼,钱玉宁一个人坐在窗边,窗户是开着的,她就那样端端正正的坐着,迎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寒风夹着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袭来,飘了一些在她的身上,其中有一片掉在了她伸出来的手心上,冰凉冰凉的感觉,她缓缓将手圈起来,握成拳,一阵刺骨的寒冷便浸染进了人的心里。今天真是太冷了,太冷了,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冷过,她的发丝在冷风中寂寞的飞舞着,她的身影是萧瑟的,她的脸上泪流满面。 “啊!”突然,她狂叫起来,一把扫落了窗边插着梅花和茶花的两个描金陶瓷花瓶,“霹雳啪啦”的两声,是陶瓷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像是黑夜的悲泣,又像是野兽的嘶鸣。 “怎么了?怎么了?”一阵脚步声急急的跑了进来,刘嬷嬷嘴里喊着匆匆跑进屋子里,看见了独自扶着窗台站起来的钱玉宁和一地的狼籍。 见有人进来了,钱玉宁用手指着地上的东西,道:“嬷嬷,快,将这些都弄出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梅花了,任何梅花,都不要再看见。”她有些惊慌失措的叫喊着。这些梅花淡淡的香味,刚才恍惚间,她居然在这里面,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味,可怕的,浓郁的血腥味,她的头皮开始发麻起来,这是朱蓉身上流下来的血的味道,让人不舒服的,死亡的味道,可怕的挣扎着死亡的味道,这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掐住了她的咽喉。 刘嬷嬷匆匆的叫人来将屋子打扫了,钱玉宁也开始恢复了平静,任由两个丫鬟服侍着去睡下了,刘嬷嬷试图劝她用一些吃食,可是她只是说好累,什么也不想吃,连水也不想喝。 这天夜里,她梦到了梅园,在那一大片梅园里,她和朱蓉关系很好的样子在树下坐着喝茶,小侯爷陪伴在一旁,一片欢笑声,其乐融融。突然,朱蓉的肚子开始鼓起来了,它突然鼓起来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钱玉宁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是春娟,是香书,还有,死去的香墨,她们说:“你快看啊,蓉二夫人要有孩子了,她有了孩子还会留着你的孩子吗?”她转过头去,看见了春秀和春芝正在一起合做着将已经怀了身孕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侯巧儿推进了湖里去,侯巧儿凄厉的叫着:“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啊!救我,姐姐,姐姐。”她不停的叫着,在水里挣扎着,她的一头黑发在水中散开了,像一团海藻一般,然后,她慢慢沉下去了,慢慢沉入了水底。她想跑过去救她,可怎么也无法挪动身体,她又眼睁睁的看着春秀和春芝一起抱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她们不给孩子们饭吃,还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孩子们的脸上身上不停的乱划着口子。她痛苦的看着,试图向孩子们奔去,可是根本无法动作一分一毫。 “三夫人,三夫人,救我,救我。”钱玉宁转过头去,看见香墨抱着她的女儿玉姐儿,她们的身上开始冒出黑烟来,她们的身上着火了,她们在火中痛苦的呼喊着,扭曲着,一张人很快就被烧得得像炭火那么黑,她们正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太可怕了,两个在她面前慢慢烧焦了的人,正在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钱玉宁摇着头,不停的说着:“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想往后退,可是也无法挪动分毫。 凤哥儿和月姐儿的叫声传来:“母亲,母亲,母亲,救我,救救我们。” 钱玉宁抱着头蹲了下去,她的头快要裂掉了,她现在已经神智不清,快要疯了,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匕首,一把闪闪发光的银色的匕首,上面镶嵌满了宝石,发出绚烂的红色光芒的宝石。她的耳边响起了春娟的话来:“三夫人,来吧,拿起来,朝她刺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来吧,刺下去,刺死她,你的孩子们就都没事了。”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边说,边变了脸色,到最后,变成了凶狠的神色,她见钱玉宁没有动作,所以粗鲁的一把将匕首塞进了她的手里。 钱玉宁拿着匕首,这冰凉的感觉,她感到匕首的刀刃上闪出刺眼的光芒来,冷冷的映在她的眼睛上。 “三夫人,杀死她,杀死她,她害了我,她害了我的孩子,她还会害了你,还会害了你的孩子的。”香墨这时候牵着她的女儿阴测测的从她的身后绕到她的身前来,用一张完全烧成了焦炭的脸对着她,语气恶狠狠的说道。 “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钱玉宁举起手上的匕首来,疯狂的挥向朱蓉,朱蓉应声而倒地,她一下一下的将匕首扎进朱蓉的肚子里,木然的看着她痛苦的挣扎着,鲜红的血液流下来了,流得满地都是,流得满院子都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上和两只手上都是血迹。朱蓉的血流洒了一地,又慢慢浸润进了每一棵梅花树里,梅园里的梅花树突然之间一下子全部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朵来,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气,那些梅花树像是有生命一般一棵一棵向她靠近过来,将她紧紧的围困在树枝里,它们越来越多的围了过来,紧紧的将她挤在所有梅花树的中间,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就像马上就要窒息。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钱玉宁从睡梦中尖叫着醒来,满头满身的大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把一条枕巾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它已经要将她勒得快要窒息了,她喘着粗气将枕巾从脖子上拉扯下来心有余悸的扔到了床下去。 “小满,小满。”她叫着,醒来过后想喝水,口干得很,可是她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失去了力气,虚弱的都没办法走动了。 “三夫人,怎么了!”黑暗中,一个人摸着走了进来,屋子里传来了刘嬷嬷的声音,紧接着,一双手伸了过来,撩起了床边的绣花蚊帐。 听见刘嬷嬷的声音,钱玉宁感到了一阵心安,她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涸的嘴唇,嘶哑着声音说道:“嬷嬷,我渴了,想喝水。” 那边有人将桌上的灯点亮,然后说道:“三夫人,您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烧水去。”原来是小满。 钱玉宁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用了,就着凉的喝一口,快一点,我实在是渴了,你们也别费那个事儿了,别折腾,外面挺冷的。” “可是,这凉水都凉了。”小满有些迟疑的说道。 “钱玉宁抓起一个枕头就向她扔去,可是扔到一半就掉在了地上,她有些气愤的说道:“大胆,谁给你胆子反驳主子的,跪下,刘嬷嬷,你去,给我倒一杯茶水来。” 小满一惊,马上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刘嬷嬷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她,说道:“来,喝吧,慢一点,别那么急。三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钱玉宁喝水的动作顿了一顿,又再喝了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过后,递给刘嬷嬷,说道:“嬷嬷你出去吧,快去睡了,我也要睡了。” 见她不肯说,刘嬷嬷也不敢再问,静静地退了出去。 钱玉宁复又躺下了,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满看见了,过了一会儿,她大着胆子说道:“三夫人,要不,奴婢给您按一下头吧,按过之后,应该会容易睡一些的。” 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只看见屏风后面的桌子上像星星般正在摇曳着透露出微光的那烛火在一点一点的闪烁着。 半响,钱玉宁在床上发出声音来,说道:“你过来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去永和院 呆了三日,外面一点儿风声也没有,侯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钱玉宁心中担忧着,每日里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这天,已经是第四天,她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然后早早的就去了永和院门口候着。还好,今日的天气还算是晴朗,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她就那样在永和院门口站立着,身旁随侍着小满和两个小丫鬟。 因为腿上的伤,她不能久站,半个时辰下来后,感觉已经站立不稳时,她放在小满身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小满感觉到了,便说:“三夫人,要不,奴婢再去瞧瞧?看侯爷夫人起来没有。” 钱玉宁摇摇头,她在这门外候了许久,这些,侯爷夫人想必是早就知道的,之所以不马上叫她进去,目的就是要惩罚她,若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再去催促,恐怕会惹恼了她。 就这样,在丫鬟们的扶持下,钱玉宁又坚持着站立了半个时辰,这一下,她是真的站不住了,一下子歪倒下去,人也几乎晕厥。昏昏沉沉中,只听见小满一声惊呼,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想把她给扶起来,可她都失去意识了,身上也没有半分力气,这时候哪里能站得起来呢。 不大一会儿,院子的门开了,一看见美莲出来,小满看着她焦急的说道:“美莲姐姐,你可来了,你看我们三夫人,晕过去了。” 美莲跑过来帮忙着扶了一把:“哎呀,怎么搞的,怎么就晕过去了,老夫人正叫我来传三夫人呢,走,咱们把三夫人扶着进去吧。” 院子里又出来了两个小丫鬟,一起上前来帮忙,众人合力将钱玉宁扶了进去放在椅子里。 美莲吩咐小丫鬟们去端来热水,小满就着热水绞了帕子给她热敷了一番,好半响,钱玉宁终于缓了过来,幽幽转醒。 “美莲,是不是母亲叫你来传我?”她有些急切的问道。 “是,三夫人,若是你醒了,便随我进内室吧。”美莲向她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小满上前来将钱玉宁扶起,美莲也过来扶着她另一边一起进去了,内室就是侯爷夫人的寝居,里面非常大,用屏风隔成了两间,外间是侯爷夫人待客,主要是接待亲戚内眷或尊贵女客的地方,里间便是侯爷夫人的安寝之处了。 钱玉宁一进去,意外的发现了春娟也在,侯爷夫人在床边坐着,春娟在一旁服侍,只见铺着深红色织金牡丹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皮肤雪白的婴孩,他睡着了,睡得香甜,看起来十分的恬静。 看见钱玉宁进来,脸上一片灰白,春娟优雅的笑了,迎了上去,扶过她,柔柔的说道:“姐姐来了,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莫不是病了?” 钱玉宁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没有,大概是腿上的伤还没有好的缘故。” 这时,侯爷夫人转过头来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来啦。” 钱玉宁向侯爷夫人行礼,道:“是的,母亲。” 侯爷夫人俯下身子去,爱怜的抹了抹小婴孩的脸蛋,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说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怎么办?还是说,那日梅园发生的事怎么办?钱玉宁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心跳加速,心里升起了一丝害怕,她定了定神,看了春娟一眼,看她没什么异样,侯爷夫人现在所说的,肯定是这个孩子吧!不管了,她把心一横,用平和又恭敬的声音说道:“母亲,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刚出生,亲娘便去了,若是能给他找一位养娘,那就再好不过了。” 侯爷夫人嗯了一声,道:“我也这么觉得,那,你觉得谁来养这孩子更合适呢?毕竟不是亲生的,她能对他好吗?再有,这孩子他不足月出生,天生体弱,恐怕要多费心思啊!” 钱玉宁恭敬的说道:“母亲说的是,若是母亲觉得玉宁合适,那就交由我来养着吧!正好和凤哥儿月姐儿在一起,也好做个伴儿。” 侯爷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行,腿上有伤还没有好,又有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再来照顾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钱玉宁突然想起了美云美玉,她们两人都没有孩子,且近一年来也不得小侯爷喜欢,每日里在桂香居寂寞度日,若是有了这个孩子,一定会倍加珍惜爱护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寥落,而这个孩子有了这两位养娘,想必以后也不会受苦了吧!她想着,心里有一丝难过,毕竟,朱蓉也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也算是赎罪了,自己往后也会对孩子好的,再怎么说,现在朱蓉也已经不在了,就这样吧。 “母亲,我觉得美云美玉可以,她们两人都是从您的永和院出去的,从前也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俱都聪慧伶俐,若是这孩子能交由她们两姐妹抚养,是最好不过的了。”钱玉宁说道。 听了她的说话,侯爷夫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 这时,春娟走过去跪在侯爷夫人跟前,诚心诚意的说道:“老夫人,婢妾很喜欢这个孩子,求老夫人将这个孩子赐给婢妾吧,婢妾发誓,会将他当成亲生的一般抚养长大。”她顿了顿,又说道:“美云美玉两个妹妹虽好,可她们即没有生养过,又没有照料过孩子,婢妾从前跟在少夫人身边的时候,常常照料两位小主子,有一些经验,况且三公子是早产,还没有足月便生了下来,身子孱弱,若是由不懂得照料的人来照顾,恐怕不太好。” 听见春娟这样一说,钱玉宁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来,她,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呢? 侯爷夫人转过头来看着春娟,春娟恭敬的跪在她的跟前,看起来异常柔顺。半响,侯爷夫人说道:“你先起来吧,我知道你有心了,前来看这个孩子,又细心照料,这事儿不急,容我考虑考虑。” 春娟起身来站到了一边。 外间有声音响起,美莲带着两个丫鬟托着食盘进来了,走到侯爷夫人身旁,行礼,说道:“老夫人,您用一些膳食吧,从早上开始便只顾着照料三公子,都还没有来得及用膳,要是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侯爷夫人点点头,说道:“好,就用一些吧,你去将奶娘叫进来看着三公子。”说完,她又转头对两人道:“你们回去吧,别在这儿杵着了,有事儿我会着人前来唤你们的。” 钱玉宁和春娟这才起身行礼告辞,双双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了永和院门口,两人并肩走着,过了月季花铺,两人一起进了附近的一座观景亭。 两人各自遣退了身边的丫鬟,钱玉宁默默的站了许久,春娟也是,闲闲的站在一旁看着园里的风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只偶尔看见园子上的积雪太过厚重而压断了,“吱呀”一声重重摔到了地上,溅起一片雪渣子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细说春娟 看着这满园的白,钱玉宁感到有一些压抑,她看了一眼闲适自得的春娟,开口说道:“春娟,你想干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又带一点淡漠,随着说话的声音,嘴里呼出一口热气来。 春娟笑着向她走来,拉起她的手,状似撒娇的说道:“姐姐,咱们是一路人,你可要帮我,我想要哪个孩子。” 钱玉宁甩开她的手,冷漠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道:“我劝你千万不要想对那孩子不利,毕竟是小侯爷的亲身骨肉,他的亲娘一去,咱们的恩怨也就了了,至于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 春娟抬起两手来搓了搓,“哎”了一声,笑着说道:“小侯爷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爱呢,他可真是可爱啊,我必须要得到他,他是我的,任何人也别想动。” 钱玉宁转过身来看着她,带着一丝嫌恶又疑问的神色,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春娟毫不示弱的盯着她,慢慢的勾起嘴角来,吹了吹自己细心涂了红丹蔻的指甲,眼带着笑意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对我的眼,我好喜欢,只想要得到他而已,他就是我的孩子。” 钱玉宁气结:“你!?” 春娟有些嘲讽的对着她一笑,说道:“姐姐,若没有事儿,容妹妹先告退了,姐姐你就独自好好儿的赏这雪景吧!” 说完,她转身便走了。 见春娟姨娘出了亭子,小满和丫鬟们走了进来,侍立在她身旁,许久,钱玉宁只是看着这满园的积雪,不做声。 “三夫人。”小满试探的叫了她一声。 钱玉宁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走吧!”将手伸出来搭在小满的身上,丫鬟们上前来一起将她扶着慢慢走出了亭子。 一行人走到半路,便看见飘飘杨杨,下起了小雪,待回到碧翠园,一行人身上都沾满了雪花。 刚进了院门,刘嬷嬷从屋子里迎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软鸡毛掸子,一边给钱玉宁掸身上得雪,一边说道:“今儿又起了雪,我看啊,今年比去年冷,三夫人,你冻着了吧!饿不饿?老奴叫人去给你热一碗鸡汤来,里面有你最爱吃的板栗和白豆。” 钱玉宁默默地摇了摇头,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欲望。 刘嬷嬷转过头去看了小满一眼,小满也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 进了屋子,众人给换下了她身上的外袍,又重新换上了一件干爽暖和的,头发也打散在火旁烤了烤,再梳好,热茶端上来了,钱玉宁就着火炉喝了几口。 默默的坐了好一会儿,多半天,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是缓过来了,她抬起头,吩咐小满带着丫鬟们都出去,只留刘嬷嬷在屋子里。 又是一室的静默,茶凉了,再也冒不出一丝热气,刘嬷嬷上前来将凉的茶水倒掉,又重新放了茶叶进去,续上了刚烧好的热水,一会儿功夫,带着茉莉花的茶香味儿便开始飘散开来了。 刘嬷嬷将茶杯往钱玉宁的面前推了推,嘴里唤了一声:“三夫人。” 钱玉宁似乎是刚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对刘嬷嬷说道:“嬷嬷,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说着这话,眼里带着一抹悲凉。 刘嬷嬷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三夫人讲的是哪一桩?” 她叹气,说道:“朱蓉,大概她不应该死的,我今儿去看了,那孩子,多可怜。当时我就想,我做错了,我做错了。不该的,不该那样做。害了她,也害了那孩子。”她说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刘嬷嬷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安慰。 钱玉宁继续说道:“当时,只是想着,让她落了胎也就是了,我就是那么想的,想着,若是她有了孩子,便会害了我的孩子,我只想她落胎的,谁知道…”她顿了顿,又说道:“可今儿我去看了那孩子,他多乖巧,看起来柔柔弱弱,瘦瘦小小的,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孩子,他差点儿就没了,多可怕呀!差点儿就没了。就算他现在是活下来了,可他的亲娘又没了。嬷嬷,我成了凶手,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人了。”她突然愤恨的看着自己伸出来的双手,一下子扫落了手边的茶杯。“哐当”一声脆响,茶杯应声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而一杯的热茶水几乎全都洒在了她的手上,能看见她手上白嫩的皮肤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刘嬷嬷惊呼着上前去给她处理,又大声叫来了门外的丫鬟们,大家赶快端来一盆凉水给她浸泡着手,又为她清理身上粘着的茶叶渣子,她不动也不说话,就那样木然的任她们伺候着,手上的痛蔓延开来,突然,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是好过多了。 到了晚间,钱玉宁又做了噩梦,梦见了朱蓉满身是血的站在自己床边,要向自己索命,她惊声尖叫着醒来,刘嬷嬷进到屋子里,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嬷嬷,嬷嬷,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不想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她哭着,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刘嬷嬷说道:“三夫人,别怕,咱们自由神灵保佑,哪些饿鬼蛇神都近不了身的。” 哭了一阵过后,渐渐的,钱玉宁恢复了平静,说道:“今儿我遇见春娟了,她气势好生逼人,我从前竟是忽略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她激动的抓住刘嬷嬷的手急切的说道:“嬷嬷,我该想到的,夏盈明明说过,小雅就是原先给了她东西的人,但我怎么又鬼使神差的忘了呢,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春娟的主意,原来,一直在背后搞鬼的人就是她,我居然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刘嬷嬷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想不到春娟姨娘竟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从前咱们确实没能想到,她在少夫人跟前忍了这许多年,少夫人身边的人,春琴,春丽,春燕,俱都没有好下场,唯独她,不仅没有随着少夫人的落败而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厉害,风头越来越盛了,从前只以为她是因为依附着蓉二夫人才会如此的,现在看来,倒不是了,三夫人,看来,咱们以后得防着这个人了,奴婢也觉得她不一般,说不定,一切都是她搞得鬼。” 钱玉宁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你是说…?” 刘嬷嬷点点头,说道:“对,老奴怀疑,就连青竹园的事儿,也是她们主仆搞的鬼,老奴突然想起来了,春娟姨娘现在身边的大丫鬟小雅就是从前在少夫人跟前伺候的春兰,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少夫人身边的人都随着她去了永州的庄子上伺候,而春兰没有去,反而到了紫藤居做了春娟姨娘的大丫鬟,现在想起来疑点重重啊!” 钱玉宁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点头道:“不错,小雅就是从前在落月轩伺候的春兰,我记得的,后来少夫人去了永州,她却到了春娟的紫藤居伺候。我也曾经疑惑过,不过春娟当时说道,是侯爷夫人见她身边没什么伺候的人,特意将当时还是春兰的小雅拨给了她的,我也就没有多想。现在经嬷嬷一提,我也想起来了,从前春娟身边伺候的一个大丫鬟不是叫小蝶吗?自从少夫人去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许久以后,我才隐约听人提起,好像是得病死了,至于得的什么病,具体的也没人知道。现在这样串起来想一想,不免让人心惊啊!” 钱玉宁越说越心惊,和刘嬷嬷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眼神,春娟,看来,现在是不能再忽略你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见了孩子 两人一夜没睡,就窝在被被子里,细细的说着话,细细的说着春娟,两人惊奇的发现,春娟,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丫鬟春娟了,也不再是那个受气包一样的小姨娘春娟了,她,好像已经越来越变得强大,强大的现在所露出来的锋芒锐利非常,就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一样,让人忍不住的胆寒。 第二日,钱玉宁又厚着脸皮去了永和院,昨儿个见侯爷夫人心情不好,她没敢提见两个孩子的事儿,今儿,她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见着。 今日道是没遭为难,让她顺顺利利的进了院门儿,侯爷夫人仍是愁眉不展,她现在院子里有四个孩子,可是,一个也不能送出去。关氏的不用说,必须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否则就不好压制于她。 钱氏的两个孩子,她还没有想好,不过,占时也是不会送回去的。据她所知,朱蓉这件事儿,当日她和春娟林婉珍都在场,虽然三人说辞一致,但是徐嬷嬷口口声声说就是宁三夫人捣的鬼,这话,真真假假,她还要再行斟酌一下。现在,她把徐嬷嬷和她的傻儿子关起来了。 至于朱蓉拼死生下的这个孩子,给谁也不太适当,说起来,本来是应当给钱氏的,可正因为现在她还不是很清楚,朱蓉的事,到底是不是她搞的鬼,若真是她搞的鬼,那将这个孩子送到她的手上,岂不是会害了他?而,除了钱氏,其他剩下的几个姨娘,香书那个鬼样子自然是不用考虑了的,侯姨娘正在昏迷之中,也不必说,美云美玉原本是好的人选,她们两个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可惜身子都不太好,最近一年更是越发沉寂了,一丁点儿也不得言儿的欢心,这让她这个侯爷夫人也是有些心中不喜。沈宋两位姨娘呢,是新进来的,还什么都不懂,加之年岁也小,不管将这孩子放在谁的手中,她都是不可能放心的呀。至于春娟,道是一个好人选,人也细心,只是,出身实在是寒酸,是一个家生奴才的丫鬟出生,若是从自己这个侯爷夫人身边出身的还好,偏偏是史家出来的,叫人心里总有些什么东西梗着,不太舒服。 看着奶娘怀里正在努力吃奶的孩子,侯爷夫人心里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然走了神。 “母亲,母亲。”钱玉宁连叫了两声,侯爷夫人才回过神来,看着她,道:“怎么了?” 钱玉宁恭敬的说道:“母亲,我想见见凤哥儿和月姐儿,不知可否?儿媳也是多日未见两个孩子了,心里实在是想的紧。”她小心翼翼的边说边抬头看侯爷夫人的脸色,生怕她不同意。 没想到听完她的说话以后,侯爷夫人道是同意了,一挥手,招来美莲,对她吩咐道:“美莲啊,带她去见见两个孩子吧,也该见一见了。” 美莲向侯爷夫人恭敬的行礼,嘴里应着:“是,奴婢这就带宁三夫人去。” 钱玉宁心下一喜,对侯爷夫人恭敬的弯腰行礼,道:“多谢母亲。” 侯爷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说道:“去吧,去吧,顺便告诉两个孩子,我为他们请好了启蒙的老师,明日就来,也是该读书识字的年纪了,不能总想着玩儿。” 钱玉宁低下头应道:“是,母亲。” 得了侯爷夫人的首肯,钱玉宁跟着美莲来到永和院后院的一个小跨院儿里,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崔锦凤和崔惜月。两个孩子正在房里坐着说话儿,由几个丫鬟伺候着,守着,突然一下子见到母亲来了,都高兴得不得了。 月姐儿最先从凳子上跳下来,差点儿摔在了地上,看得钱玉宁一阵心慌,还好守着她旁边的一个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到地上去。她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娇娇的唤道:“母亲,怎么你才来啊,月儿好想你,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来看月儿!月儿说要回碧翠园区,可祖母不让回去,说是母亲说的,月儿从此以后就要留在祖母的永和院里学规矩。”她扁着嘴一一说道,一双眼睛里很快便蓄满了眼泪,委屈的看着钱玉宁,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这话听得钱玉宁一阵心疼,她擦了擦自己眼角流出来的泪水,一把搂保住月姐儿,说道:“月姐儿乖乖的,不哭啊,月姐儿要坚强,是不是,母亲也想月姐儿和凤哥儿,可是近几日母亲的腿疾发作,疼得厉害,实在下不来床,所以没能及时来看你们。母亲也想你们的紧,往后会来看你们的。姐儿乖乖,你和哥哥在祖母的院子里,要用功读书,早晚用心的去向祖母她老人家问安,平日里,要多孝顺祖母,知道吗?”钱玉宁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拉过慢慢走过来的凤哥儿,在他脸上摸了摸,凤哥儿一直安安静静地,不曾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在这时软软的叫了一声“母亲”,便偎进了她的怀里。 钱玉宁抱着一双儿女,心里忍不住的酸楚,这哪儿是她不想让他们两星兄妹回碧翠园啊,可是她又不好给两个孩子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抬眼看了看这屋子里几个垂首侍立的小丫鬟,再看了看一旁的美莲,至于侯爷夫人强留他们在永和院,不许自己进门来看他们这种话更是决定不可以讲出来的。 月姐儿听了母亲的说话,还是扁着嘴,说道:“母亲,月儿想要回去,我想母亲了,都想,也想刘嬷嬷孙嬷嬷,桂花姐姐和立春姐姐了,虽然我也喜欢祖母,可是这儿的丫鬟们都不喜欢,她们都像木头桩子一般,不如桂花姐姐和立春姐姐有趣,而且,她们也不会讲故事给我听,更不会给我缝有两只长耳朵的兔子布娃娃。”月姐儿一一抱怨着,严肃着一张小脸,眼里止不住的幽怨。 钱玉宁伸手点了一点她的额头,笑说道:“你个小机灵鬼,在碧翠园时,可没有少折腾立春和桂花,现在啊,你到了永和院,她们两个正好解脱了。你都要满三岁了,还只是想着玩儿怎么成?你祖母也是为你好,母亲是管你不住了,你就在你祖母这里好好儿的学习吧,我听说你祖母已经为你和凤哥儿请好了启蒙的老师,明日就会来,你们两个从此以后可要好好儿读书才是,为父亲和母亲争气,知道吗?”钱玉宁说完,一手握起一个孩子的手,看着他们,要他们回答。 凤哥儿听后,反而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握住母亲的大手,郑重的说道:“是,母亲,凤哥儿一定会听母亲的话,好好儿孝顺祖母,好好儿读书的。” 钱玉宁欣慰的笑了,说道:“凤哥儿真乖,你呢,月姐儿?”她又转过头问崔惜月。 崔惜月本不想这样回答,见母亲又偏偏要这样问,才不情不愿的说道:“月儿知道了,孝顺祖母,好好儿读书。可是,母亲,你一定要每天每天都来看我哦。不然,我就不读书了。” 这时,两个小丫鬟端来了两个食盘,美莲指挥着她们放到桌上去,走过来恭敬的对钱玉宁说道:“三夫人,茶点来了,请您和二公子三姑娘这边移步!” 钱玉宁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笑着站起来,笑着对美莲说道:“我真是失态,让美莲姑娘看笑话了。” 美莲连忙向她行礼,嘴里说道:“不敢,奴婢怎么敢笑话宁三夫人呢!夫人您多虑了。” 钱玉宁点了点头,牵着两个孩子过去了。 三母子一起呆了一个时辰,用了三盘糕点和几盅茶水,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些话,钱玉宁想法子把女儿逗得笑起来,最后还嘱咐了凤哥儿要照顾好妹妹,和月姐儿约定了明日再来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小跨院。随着美莲去了前厅,给侯爷夫人再次请安后,才慢慢的出了永和院,带着自己一直侯在院门外的丫鬟回了碧翠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美云来访 就这样安安生生的过了几日,一天早上,钱玉宁正准备出门,去永和院,一开门,见到了立在门外的美云,看样子,似乎是有话和她说。 “姐姐。”美云开口唤道。 钱玉宁有一阵恍惚,她已经是许久没和美云美玉两姐妹说话了吧,起码,得有半年了,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吗?要说说话,她记得,还是在今年的中秋宴上,彼此之间客套的说了两句,也没什么,就是平常的问安。自从那以后,她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了,似乎是有意的躲避着她,而她,也和她们两个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主动去亲近的,没想到,人却在今天上门了。有什么事儿呢,她心里想着,马上改变了要出门的想法,客气的对着门外的美云笑了,开口说道:“原来是美云妹妹,进来吧!” 美云温温柔柔的笑了,她的脸庞很光洁,很滋润,身材看起来也比从前圆润了不少,她今儿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柔美,说不出的味道。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这种味道不太像她也不太像朱蓉,更不像春娟和沈宋二位姨娘,这种味道好熟悉,钱玉宁想着,这到底是一种什么问道呢?她感到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了。 美云进了院子里,吩咐两个随侍而来的丫鬟侯在院子里,自己则随着钱玉宁进了花厅。 两人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丫鬟们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香茶和香甜可口的糕点,钱玉宁指着桌上的一盘糕点说道:“妹妹快尝尝,这是厨房新近研做的糕点,叫芙蓉膏,味道很不错的,甜而不腻,尤其顺口。” 美云对着钱玉宁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姐姐。”然后才优雅的捻起一块芙蓉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美云用完一块糕点后,又用了一口茶,便坐在椅子上,不做声了,钱玉宁见状,又指着另一盘糕点说道:“妹妹何不再尝尝这个桂花糕,这是用今年的秋桂做的,很是不错。” 美云仍是恭敬的谢了,然后才捻起一块来吃了下去,又用了一口茶,仍是沉默。 钱玉宁想了想,遣退了左右,待到只剩下她和美云两人时,才说道:“妹妹有何话,不妨直说,你我不是外人,不必客气。” 美云这才缓缓站起身子来,咬了咬下唇,说道:“三夫人,婢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钱玉宁说道:“你有何话,只管讲来。” 美云说道:“婢妾,无意之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想来想去,思量了好几天,觉得还是告知姐姐为好。” 钱玉宁来了兴趣:“哦!天大的秘密!什么秘密?” 美云看了她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沉静了一会儿,不太自在的伸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唇,这才说道:“婢妾,有一天,无意之间听见有人说,侯妹妹一直醒不过来,是有人在作祟。” 侯妹妹,她指的是侯姨娘,钱玉宁身子不由得往前微倾,问道:“你听谁说的?那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吗?或者,你也顺便听见了她们用的是什么法子?” 美云有些紧张的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钱玉宁的眼神像滚烫的火一般灼人,又忍不住的低下了头去,她摇了摇头,说道:“婢妾只是听两个丫鬟说起此事,说侯姨娘的胎怀上了也没用,主子用了这药,让她长眠不起,即然大人醒不过来,这肚子里就算有了孩子,也是生不出来的,就是要活活的憋死了才好。” 钱玉宁神色一泠,说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好一个毒计,如此胆大妄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你说,到底她们说的主子是谁?” 美云不言语。 钱玉宁眯了眯眼,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和缓的声音,说道:“美云,你不要怕,只管说来,我道要看看,是那个没有王法的,敢如此作为,若是再纵容下去,恐怕将来还不反了天了。” 美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着钱玉宁,呐呐说道:“三夫人,婢妾想求您一件事儿!” 钱玉宁问:“什么事儿?” 美云道:“我和妹妹住在府中,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尤其近两年美玉的病越发的沉了,小侯爷又纳了美妾,想来也不大用得着咱们姐妹伺候的。婢妾心想着,若是在此长期拖累着,不如咱们姐妹两个去庄子上住,还要好些,求三夫人允了婢妾的私心,婢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着,起身朝钱玉宁跪拜了下去,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美云这一下可把钱玉宁弄糊涂了,这是怎么了,在府里好好儿的住着,怎么就想到了要去乡下住?但凡是各房的姨娘侍妾们,无不欣喜小侯爷的宠幸,但是美云好像变得满不在乎一样,这和她初见美云美玉两姐妹时候的样子相去甚远。一般来说,姨娘们被送去乡下的庄子上,大都是犯了错处,不得已而为之,这本人是万分不乐意的,总是哭哭啼啼,迟迟不肯就行。今儿道是奇了怪了,这美云竟然自己请求着要她把自己送去乡下,钱玉宁直觉这里面有一些猫腻,但有什么,她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觉得太反常了。但是,美云方才明明白白的说了,她知道害侯巧儿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是要答应了自己的这个条件才可以。 美云一番作为把钱玉宁也弄得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这前后反差巨大,且她也不好直接做主,到时候免不了还是要向侯爷夫人请示的。只是,在这之前,她也很想知道美云嘴里的这位幕后黑手是谁,怎么办呢? 她思量了半响,端起茶水来饮了几口,然后缓缓放下茶杯,道:“美云,你既然开了一个头,想来也是明事理的,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至于你说的请求,我会酌情考虑,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到要去乡下呢?哪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物资匮乏不说,生活也极其枯燥无味,你和美玉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去了那种地方,不是自找罪受吗?” 美云急了:“三夫人,那我说的那个人,你就没有兴趣知道吗?” 钱玉宁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当然有兴趣知道,但是你不说,我也没法子,这件事儿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肯定会彻查的,这个人,迟迟早早的,她总会水落石出,跑不掉的。今儿个也是谢谢你了,辛苦跑这一趟,你就回去好好儿歇着吧,若有什么事儿,我再传唤你。” 美云一下子像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半瘫软在椅子里,她挣扎着又重新坐好,然后对着钱玉宁说道:“三夫人,我告诉你吧,那两个丫鬟,是紫藤居的丫鬟,其中一个就是春娟姨娘的贴身大丫鬟小雅。婢妾,告辞了!”她说完,起身黯然离去。 钱玉宁招手唤来小满,吩咐道:“送美云姨娘。” 看着美云出去出去的身影,钱玉宁有一瞬间的失神,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侯爷回府 过了几日,老侯爷上朝回来后,府里传开了消息,说是永州的战事很顺利,泰王也已经被捉住送回了京城,剩下一些逃走了的泰王府亲信,也不足为惧了。因为到了年下,老侯爷特意求了皇上,皇上恩准崔书言回京十日,十日过后,还是要返回永州,继续捉拿叛贼。安信侯府上下,一片欢腾,人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就连朱蓉这个二夫人的事儿也被冲淡了许多。 果然,没过几日,小侯爷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在拜见过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后,当晚,小侯爷就宿在了碧翠园。他没有问朱蓉的事,钱玉宁自然也没有说,府里上下,也无人敢自作主张去和小侯爷提起此事。 由于连日赶路,小侯爷及其疲累,睡到第二日午时过后才起身,这还是钱玉宁怕他睡得太久了,会饿着肚子,这才亲自前去叫醒他的。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这一下午,钱玉宁就哪儿也不去,什么事儿也不干,专心陪着他说话。 到了晚间,钱玉宁问:“小侯爷,不知今晚你想吃什么,妾身这就去吩咐厨房做来。” 崔书言,看着她,笑一笑,说道:“不了,今晚就去晨曦阁吧,昨儿已是歇在你的碧翠园了,蓉儿临近生产,我也该去看看她。” 钱玉宁不说话,低下头沉默了半响,崔书言见了以为她是耍小性子,心里不乐意了,正想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安慰两句,不料,她抬起头来说道:“小侯爷,妾身觉着,你还是不要去晨曦阁为好。”她顿了一顿,才又开口:“哪儿,已经是被老夫人封了。” 崔书言皱眉:“封了?这话儿怎么说的?好端端的干嘛封了蓉儿的院子?是不是蓉儿做了什么惹娘不开心的事儿?” 钱玉宁:“也不是。” 崔书言:“那好端端的干嘛封了这院子,昨儿我去见母亲时,她也没和我说起,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开始有些烦躁起来,抬腿就往外走去,嘴里说着:“我去看看再说。” 钱玉宁想去拉他,可是拉不住,小侯爷迈步很快,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突然,他停下脚步来,看着廊下远远走过来的一位小姑娘。那是一个十分粉嫩的小姑娘,扎花苞头,头上一边一个,发髻上系了粉红色的彩带和做成铃铛一样的玉坠子,身上穿一身同色系的粉色服饰,看起来娇俏可爱,她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几人正向这边走来。 魏雪莹带着两个小丫鬟从自己的住处过来,想看一看母亲,没想到远远看见一位金冠书束发的中年男子,而母亲,就站在他的身后,她虽然人小,可是异常聪慧,常常听丫鬟下人们说起,这回遇见了,心想,那就是小侯爷了。见小侯爷正在看着自己,现在躲避已是来不及了,于是魏雪莹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向他请安。因为是首次见面,他又是母亲的现任夫君,于是她恭敬的向小侯爷行了叩拜大礼。 魏雪莹行至崔书言跟前,端端正正的跪下去,叩了头,才正起身子来,口中说道:“小女魏雪莹,见过小侯爷,给小侯爷请安,小侯爷万安!”说完,她又叩了一个头。 崔书言冷冷的看着她,并不叫她起身,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钱玉宁一眼,眸子里一片寒霜,“哼!”崔书言只觉得心中一阵怒火翻腾,再不想看见钱氏,一甩手,拂袖而去。 这一回,钱玉宁不敢去阻拦,只默默的看他走远,然后才将还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雪莹,你起来吧。”她声音里有一丝疲累。 魏雪莹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心里有一些害怕的对她说道:“母亲,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钱玉宁看了小侯爷远去的背影一眼,转过头来对魏雪莹勉强一笑,说道:“没有的事儿,怎么会呢!”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蹲下身子来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膝盖,皱起眉头来说道:“你看你,膝盖也湿了,快回去换一身儿再来,免得等一会儿又得了感冒。”她站起身来,对魏雪莹身后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两个,快些将姑娘送回去换一套,若是等一下感冒了可怎么好。” 两个丫鬟齐声应了,魏雪莹有些不想走,她担忧母亲,可钱玉宁催促着她,为了不让她担心,面上也是笑着,让人看不出端倪出来。待见到魏雪莹走远后,她的面色才慢慢平整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由着小满扶着回到了屋里。 过了两日,钱玉宁还是没有见到小侯爷,叫人出去打听,回来报说,小侯爷这两日一直歇在紫藤居里,除了去书房和永和园,几乎没有离开过。钱玉宁派了冬雪出去打听,她回来说小侯爷每晚夜深人静时,都要去晨曦阁大门前站立许久,他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朱蓉已逝的事了吧,钱玉宁听了,默默的不做声,只挥一挥手,让她下去,一连几日,碧翠园的气氛都很压抑。 钱玉宁心里不舒服,可是没法子,自己的女儿雪莹现在成了她和小侯爷之间的死结,但她也是绝不可能放弃女儿,让她一个小孩子去外面自生自灭的,现在的这种情况,她曾经也设想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而已。这段时间,她就一直艰难的活着,她这几日里都没有睡好,心想着,也许这就是命吧! 小侯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踏进过碧翠园,碧翠园渐渐冷清了下来,反倒是紫藤居越来越热闹了,春娟得了小侯爷的青睐,受宠了一些时日后,居然有本事让侯爷夫人另眼相看,给改了名字,现在她不娟了,而是叫慧珠。她本来姓赵,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自己正式的名字,而且在史府做丫鬟时,她们这些奴才们也是不允许用自家姓氏的,只有主子给取的贱名,春娟自打随着史慧云嫁进安信侯府,便处处受到压制,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一下终于扬眉吐气了。 侯府众人也都有些眼色,纷纷前去巴结,奴才们迎高踩低,碧翠园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几日后的某个夜里,钱玉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三夫人,三夫人。”是小满的声音,她从来没有过那么焦急的语气,钱玉宁心道,不好,一个翻身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屋里燃起了油灯,小满从桌子旁边微弱的火光中向她走了过来。 “三夫人,桂香居闹起来了。”小满说道。 钱玉宁起身,随手拿过来一件中衫穿上:“闹了起来,怎么回事儿?”她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美云过来时候的神色,看来真的是有古怪。 屋外进来了两个丫鬟,帮着小满一起给钱玉宁穿衣裳,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动作很快,虽然冬天的衣裳很多,很复杂,可是没半刻功夫,便都全穿好了。 小满拿过一件纯白色的狐狸毛披风给钱玉宁系在身上,说道:“三夫人,我听回来禀报的小丫鬟说,慧珠姨娘已经去了,说要打杀了美云姨娘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打杀了美云?有这么严重吗?钱玉宁开口说道:“别折腾了,赶紧的,咱们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收拾停当,钱玉宁领着四名丫鬟和四名婆子快步去了桂香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美云出事 到了桂香居一看,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有人在哭,钱玉宁走过去,奴?32??们纷纷给让出路来,她看见大厅里,小侯爷面色铁青的坐在堂上,春娟,哦,不,是慧珠姨娘站在一旁,美云正跪在地上,哭得眼睛通红,不时的执起手上的帕子来擦眼泪,她发髻微乱,神情慌张,看起来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 钱玉宁边往厅里走去,嘴里说道:“这是怎么了?”她走上前去,先给崔书言请安,道:“妾身钱氏见过小侯爷。”崔书言见是她来,面上显出一份不自在来,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钱玉宁一震,微微笑道:“妾身听说桂香居出了事儿,故而过来看看。”她看了一眼跪在堂下,这时她也顾不得光哭了,膝行几步上前来拉住钱玉宁的衣裙下摆,带着哭腔说道:“三夫人,三夫人,救我,我没有,婢妾真的没有。” 钱玉宁蹲下去握住她的手,问道:“没有什么?” 美云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崔书言坐在上首一阵爆喝:“住口。”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指着一众奴才说道:“你们,都给我出去,离屋子十米的地方给我跪着,谁敢靠近十米之内,格杀勿论。”他说完,又余怒未消的指着身旁的贴身长随,道:“小石头,你去,看着她们,若有违抗命令者,马上抓起来杀掉便是。” 丫鬟婆子们很快退了出去,美云惊若寒蝉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说话,慧珠高高的站在崔书言身旁,眼神中带着一抹嘲讽看在美云的身上。曾几何时,她是一个多么谦卑的小丫鬟小姨娘,对着美云也有恭敬和气的时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一回,她终于抓住了美云的小辫子,自然不肯轻易的松手。况且,她查到,最近美云去过碧翠园向钱玉宁示好,这,正是她所不能容忍的,若美云是她的人还好说,若美云是钱氏的人,那就必须死。现在,少夫人被贬斥,朱蓉这个二夫人身死,钱玉宁这个三夫人就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今儿个,正是除掉美云的好时机,下一个,就轮到钱氏了,慧珠心中千回百转,顷刻之间已是把几人之间的利害关系想了个清清楚楚。 清了清喉咙,慧珠假咳了几声,慢慢走下来,站在美云跟前居高临下的说道:“美云,咱们也是姐妹一场,一起伺候小侯爷也是好些年了,平日里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想不到尽然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丑事来,我看,你今儿个是没法子把自个儿摘出去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说出奸夫是谁,我便求小侯爷饶你一命,如何?” 美云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片惊慌,赶紧低下头去,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嘴里连声说道:“不,不,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求你了,慧珠夫人,你去给小侯爷说说,我真的没有,我不敢的,我怎么会呢!”她惊慌的说着,神情一看便心虚得很,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的眼神也根本不敢和任何人直视,让人看着便疑心得很。果然,慧珠听了,嗤笑一声,慢慢蹲下身体去,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抬起她的头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美云,你还敢狡辩,你看这是什么?”她左手一抬,露出手上一根绣着红梅的宝蓝色男士腰带,说道:“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是你的?还是你想说,这根本就是小侯爷的?你可不要忘了,小侯爷可是已经半年以上没有来过你的桂香居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小侯爷和别的男子私通,这,可是死罪啊!” 美云只一个劲儿的哭起来,什么也不肯再说了,她像一个溺了水的人一般,紧紧的抓着钱玉宁的手,含糊不清的求道:“三夫人,救我,救我!” 钱玉宁早在慧珠说出美云私通男子那一番话时,就已经呆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她那么反常的来找自己,都怪自己太大意了,没能追根究底,现在可怎么办?她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现在,她那儿还能有说话的余地,最近,小侯爷本就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如果现在为她求情,岂不是得不偿失?但,若是自己不为她说话,眼看着她就死,她也是万万不能忍心的,怎么办呢?左右为难啊! 慧珠咄咄逼人,上前抓起美云的头发,一个巴掌就往她的脸上呼去,说道:“美云,我劝你乖乖的说出来,奸夫是谁,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了。”她的神情是钱玉宁从没有见过的恐怖,像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一个可怕的长得和春娟一模一样的人,也许是春娟从前塑造得温婉可人的形象实在塑造的太好,所以,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但是,她也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比史慧云和朱蓉都要更难对付的人,她不仅凶狠而且有心计,还能屈能伸,她即不像史慧云一样放不下面子,也不像朱蓉一样只一味的嚣张跋扈,她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千变万化的人,这种人是最为可怕的对手。 钱玉宁抬眼看了高高坐在上面的崔书言一眼,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现在似乎已经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没有刚才那么暴怒了,但,面色还是很难看。他最注重妻妾之间的友好和睦相处,若是在平日里,有谁挨了欺负,让他知道了,必定会上前去教训一下施暴者的,可是今日,他看着慧珠的一番动作,居然一点儿也不出声。 美云不说话,慧珠抬手还想再打,钱玉宁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说道:“够了,慧珠,你好大的气势,本夫人还没有开口,你道是勤谨,已经越俎代庖了,看来,我很快便可以向你敬茶,尊称一声夫人才是了?” 慧珠冷冷的眸子在地上跪着的美云身上转了两圈,抬眼,眼里已经是带上了笑意的向钱玉宁状似撒娇的说道:“三夫人言重了,妾身,怎么敢呢?少夫人在上,你我不过同属妾室罢了,一切以伺候小侯爷为主。只是,如今少夫人不在,我作为少夫人身边儿的人,实在是看不惯美云的作态,自然要代少夫人教训一番才是。再有,这也是小侯爷想知道的,这美云的奸夫是谁,今儿个必须问出来,三夫人这样阻止妾身,莫非,你知道这与美云私通的男子是谁吗?” 钱玉宁一巴掌扇到慧珠脸上去,又反手一巴掌扇回来,只听见“啪啪”两声,清脆的在厅中响起,她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看了看,手心红了一片。两个响亮的耳光过后,慧珠的两边脸上马上出现了五指印,并且红肿了起来,她抬眼瞟了她一眼,朗声说道:“你放肆,敢在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少夫人与小侯爷夫妻情深,本该为小侯爷的内院主持中馈,怎奈天公不做美,少夫人身子不好,去了永州调养。你只不过是少夫人身边的一个小小丫鬟,贱籍出身,我乃是和小侯爷堂堂正正拜过堂,侯爷夫人亲封的小侯爷平妻。少夫人不在,理应由我主持此事。事情既然发生了,我自然会妥当处理,给小侯爷一个交代。此时此刻,见我来了,该奉茶请安才是,你却竟敢在我面前不尊礼数,大放厥词,看来本夫人应该禀明侯爷夫人,将你罚入祠堂,重新学学规矩才是。” 慧珠一听,有些惊吓住了,想回嘴反驳,可是一看钱玉宁双目凌厉,此时正颇有架势的盯着她,这让她有了些许害怕,这眼神,好似当日的史慧云,她不敢再嘴硬,拂着自己通红的脸,转过头去委屈的看着小侯爷,哭道:“小侯爷,你看,三夫人她,她……”她躲着脚,还没有来得及向小侯爷说出来自己的委屈,便被崔书言一句话打断了。 崔书言看着底下的妻妾之争,皱起眉头,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成何体统,你,站到一边儿去。” 慧珠见小侯爷发火,不敢再哭,不情不愿的捂着脸占到了一边去,垂下脸去,眼睛里闪现着浓浓的恨意。钱玉宁,我一定要弄垮你,有你在,我便没有好日子过,虽说小侯爷这几日都是宿在她的紫藤居,可是每日里总是闷闷不乐的,她知道,其实小侯爷心里是最在乎钱玉宁的,比在乎少夫人这个原配夫人还要多一些,这些,都是她所不能给容忍的。慧珠心里恨恨的想着,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有你便没有我,有我便没有你,钱玉宁,有你在,我就永远没有办法出头,看来,我得好好儿的想想了,有什么法子,能把你彻底弄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美云死罪 见慧珠退到了一边去,钱玉宁看了美云一眼,走到小侯爷跟前去,行了?32??礼,说道:“小侯爷,不若这件事就交由妾身来办吧,毕竟美云也服侍了你一场,同小侯爷也是有一些感情的,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妾身见美云的样子,其中必有隐情,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是有人栽赃陷害的也说不一定呢!”她说着,用眼角快速的看了一旁的慧珠一眼,见她也正悄悄抬起头来,用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见自己的眼神正看着她,马上就缩回了眼睛去。钱玉宁心里冷笑一声,心说,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所有的事儿都是你做的,拉着自己一起整死了朱蓉,现在,终于能露脸了,所以,想必心里正在得意吧!慧珠,我不管你是慧珠还是春娟,只要不守本分,我一定就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崔书言看了她一眼,说道:“哦?你行吗?” 钱玉宁朗声道:“禀小侯爷,妾身可以。” 崔书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好,你来吧。”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冷漠,带着一些肃杀的表情,这是钱玉宁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心中一禀,同情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美云一眼,心说:“美云啊美云,为何你会做下这样的事儿呢?小侯爷才貌俱佳,文采武功,又位高权重,这样的男子作为你的夫君,怎么你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呢?”她心中想着这些的同时,其实也是有一些疑虑的,也许说不定美云是被诬陷的呢,就像她刚从用来反驳慧珠的话一样,说不定此事正是她所精心设计来诬陷于美云的! 钱玉宁走到美云身边,蹲下来,执起她的手来,说道:“美云,你不要怕,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小侯爷在此,自然会为你做主。” 美云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面上泪如雨下,她只是跪在地上绝望的摇着头,不说一句话,她的眼泪下雨一样纷飞而落,很快便染湿了地面。 钱玉宁又说道:“美云,若是你有什么苦衷,便说出来,否则,……”她定定的看着美云,下面的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可是美云知道,否则,她就会很惨,轻则会被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幽静,重则赐死。伺候过小侯爷的女人是没有再嫁一说的,身份高贵如少夫人亦是如此,更何况她们这些个侍妾呢。 美云心中千回百转,她死了不要紧,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原来,美云已经怀了身孕,但这个孩子却不是小侯爷的,小侯爷已经一年多不曾踏进桂香居了,这孩子怎么办,她也想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自己要如何才能够保护好他呢?美云此时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说,绝不能说,死也不能说,现在,她巴不得小侯爷马上将她发配到乡下去才好,这样,事情就好解决了,有了转圜的余地,自己也保住了小命,而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也可以顺利的出生。 美云一把抓住钱玉宁的手,道:“三夫人,不是我,我没有,求你为我做主,我没有,我没有。”她哭着,又转向小侯爷,磕头道:“小侯爷,妾身自知不得小侯爷喜欢,求小侯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妾身送到庄子上去吧,妾身往后一定每日里吃斋念佛,保佑小侯爷平安。” 崔书言无动于衷,他原本就不太喜欢这个母亲身边送来做姨娘的丫鬟,只是因为长者赐,不敢辞而已。现在她哭哭啼啼的,只会让他觉得心中更是厌烦。况且,自己和慧珠闻讯赶来的时候,确实有在夜色中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桂香居的墙头上一跃而出,他是练武之人,目力自然要比常人更好一些,所以,现在美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现在他在等,等美云说出奸夫是谁,然后好宰了他,当时那人动作太快,他追上去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捡到了一条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宝蓝色腰带。自己的屋里出了这种丑事,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扣下来,他也觉得恼怒异常,但是,此事又不易张扬,所以他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在府中到处搜寻。现在,他只希望美云能把奸夫说出来,自己好一并解决了他们,背板了他的人,必须死。至于美云说的把她送回去乡下庄子里,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让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和别的男人做下了丑事的人还有活命的机会。 钱玉宁又问了一遍:“美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做过,是冤枉,那这条腰带怎么说呢?你能解释清楚吗?你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拿出证据来,而不是喊两句冤枉,就巴望着能洗清自己。懂吗?”钱玉宁摇晃着目光暗淡呆滞的美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她也希望救美云,她不希望任何人去死,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现在桂香居出了这样的事,居然有人偷偷的和陌生男子幽会,而且还被小侯爷和慧珠当场捉住了把柄,这还有什么说的呢? 慧珠在一旁冷笑:“三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口舌了,美云这小贱人做了丑事,又怕不能活命,自然不敢说出来,以为不承认就没事了,笑话,真当小侯爷是傻子呀!美云,我劝你快快说出奸夫的名字,其实我和小侯爷来时,都已经看见了他逃走的身影,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自然能搜查出这个人的。到时候,不仅他死,你死,就连你那个残废一样的痨病鬼妹妹,也少不得受了你的牵连,没有好日子过。但是,若是你主动说了,我就求小侯爷网开一面,饶你不死,也不会连累你的妹妹,怎么样?” 美云咬紧牙光,像一只被攻击了的母狼一样,双眼通红的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慧珠,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春娟,你这个狗娘养的,小贱人,贱丫头,只不过一个丫鬟出身,竞如此歹毒,你敢动我妹妹?我咒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夜夜睡不好觉,被恶鬼缠身,你黑心烂肠,害了别人,以后一定没有好下场,生不出儿子,一生一世,永不受孕,就算怀上了孩子也会落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美云像失去了理智一样的狂笑着,她好像是疯了。 慧珠现在最讨厌别人叫她春娟了,更何况还诅咒了她,对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于是跳上前去,劈头盖脸的就往美云身上打去,边打边骂:“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于我,我今儿就要打死你,我撕了你的嘴,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钱玉宁上前去阻拦,被慧珠一把掀翻在地。 崔书言看着下面一团糟,三个女人打做了一团,于是大吼一声:“够了,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你们,你们看看子,都成什么样子,难道是市井泼妇吗?真是岂有此理。” 见小侯爷暴怒,几个人不敢再造次,都停了手,慧珠理着自己的衣裳和头发站到了一边去,钱玉宁过去将被慧珠压在身下,打得很惨的美云扶起来,给她整理头发。美云脸上的妆已经花了,整个脸不知道被慧珠抓了几下,出现了好几条指甲印,都出了血,她的衣裳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此时只知道哭了。 崔书言坐在上位,面色冷峻的说道:“好了,此事不用再说了,桂香居所有丫鬟婆子下人,一律赐死,美云,赐白绫一条,自缢,美玉,移居至乡下庄子里,钱氏,这事儿,就由你来办吧。” 崔书言说完,起身就要走,下面的三个女人面色各异,慧珠得意之中带一些不甘心,小侯爷为什么不让自己来办呢?美云面色如霜,惨白惨白的,呆了一样跪坐在地上,木楞楞地,一丝表情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她的脸颊上,只看见两行眼泪流了下来。钱玉宁心情沉重的看了美云一眼,这么多条人命,转瞬即逝,何苦来斋,真是作孽了。 这时,厅中的大门被打开了,沉重的“吱呀”声,像是从人的心上碾过一样,一束晨光透了进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早晨了,晨光中阿罗多姿的进来一人,居然是美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美玉替罪 崔书言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美玉的气色看起来好极32了,穿得一身也是极其华美和绚丽,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今儿似是上了妆,看起来格外不同一些,没有了往日里病恹恹的模样,面上粉嫩若三月桃花,眼含柔情似潺潺春水,头上梳的是飞仙髻,斜插着一支通体透亮的翡翠玉簪,身上着的是稍显凉薄的绣百合罗裙,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美玉像踏风而来,柔柔的走到小侯爷跟前,向他请安,道:“妾身美玉,见过小侯爷。”她说完,抬起头来眼含柔情,脉脉的看着小侯爷。 仿佛是又看见了从前的美玉,对于美玉,小侯爷也是有几分感情的,他放柔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多穿一些,又冻着了怎么办?”说完,他作势就要喊小丫鬟们去给美玉拿衣服来。 这时,美玉却说道:“不,小侯爷,妾身,是来认罪伏法的。” 崔书言停下了动作:“认什么罪?伏什么法?” 美玉温柔一笑,娇态毕现:“认偷情的罪,伏不守妇道的法。” 此话一出,厅中人人俱惊。 崔书言指着她,喝道:“你何出此言?还不快闭嘴,休要胡说。” 美玉眼睛眨了眨,专注的看着小侯爷,道:“小侯爷,我偷人了,本来以为你是永远不会发现的,可没想到,今儿个还是被你给发现了,即然老天爷叫你知道了这件事,我也就只能认了,求小侯爷赐死。” 崔书言气得双目通红:“大胆贱妇,你怎敢如此,还不快快说出奸夫是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出来。” 美玉看着他淡然的道:“小侯爷,我不会说的,你处死我吧,我绝无怨言,妾身自知福薄,无法再伺候小侯爷了,万望郎君从此以后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崔书言长舒一口气,点头道:“好,好,好,好一个绝无怨言,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不肯供出来,恐怕到时候连累了他,我问你,你对得起我?” 美玉笑起来:“小侯爷,妾身,好生景仰小侯爷,自从老夫人将我赐予小侯爷为妾,妾身,心中高兴,后来,妾身坏了孩子,本想着为小侯爷添嗣的,可惜,摔了一跤,孩子没了,这是妾身福薄,没有福气,不管妾身做什么,都是因为爱小侯爷。小侯爷许久不来妾身的桂香居,许久许久了,怕是有一年了吧,小侯爷还记得当初妾身为小侯爷跳的舞吗?妾身,还想跳给你看,好想,小侯爷你曾经说过,妾身梳飞仙髻是最美的,画桃花妆是最美的,跳舞,也是最美的。”她说着,自顾自的甩袖跳起舞来。 钱玉宁站在一旁,心听美玉说这一番话,心中十分震惊,居然,美玉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实在是想不通啊! 慧珠则咬牙切齿的看着翩翩起舞的美玉,恨不得上去啃她两口,特别是当她看见小侯爷专注看着她那美丽舞姿的时候。 美云跪坐在一旁,看着妹妹跳舞,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彻底傻掉了,为什么,美玉会在小侯爷面前说是她偷人不守妇道呢?她,这是不想要命了吗?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无声的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美云跳着,在大厅中满场飞舞,像一只优雅的蝴蝶,像一片七色的云彩,像一束抓不住的霞光,她开始转圈圈起来,不停的转,不停的转,最后,她脱离了自己的轨道,一下子狠狠的撞在大厅里的墙壁上去,钱玉宁惊呼一声,只看见她的身子像一片凋落的树叶一样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美云疯了一样冲上去,嘴里叫着:“美玉,美玉,不要啊,不要离开姐姐,不要啊!不要啊!”她从地上抱起美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在她的脸上,美玉的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美云摇晃着美玉:“美玉,你醒醒,你醒醒,没事的,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快叫大夫啊,叫大夫啊!”她疯了一样朝着厅中的三个人大吼大叫。 美玉嘴里吐出一口血来,睁开眼睛,看着美云道:“姐姐,是我拖累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做的,你,不必再为我开脱了,我已伏法,此事也已了,小侯爷,他情深意重,是不会为难你的。”她说着,费劲儿地转过头去最后再看了崔书言一眼,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美云的手,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嗓子,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道:“姐姐,我房里床下有金银玉器,你,偷偷拿了走吧,务必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们魏家,也算是有后了。此事,我心甘情愿,你万务再多言,言必有失,只管默默不语,小侯爷一定会饶了你的,去求三夫人放你出去。”说完,美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身子一软,沉了下去,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美云抱着美玉只知道哭,钱玉宁走上前去探了探美玉的鼻息,她,已经没了呼吸,但她的容颜还像生前一样栩栩如生,姿色秀丽,钱玉宁也不知该如何,只得站起身来向崔书言回禀道:“小侯爷,美玉,逝了。” 崔书言看着底下的美玉美玉,像一个雕像一般,许久,他站起身来,说道:“桂香居一应丫鬟婆子奴才,赐死,美玉,找一块地葬了吧,至于美云,送到永州庄子里去伺候少夫人。”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一眼,一甩袖,走了出去。 钱玉宁对着空无一人的上位行礼,口中应道:“是,妾身遵命。” 她说完,抬起头来转过身,刚好看见崔书言出了桂香居大门的身影,后面跟着小石头。 慧珠悄悄走到美玉美云身边去,伸手想拿下美玉发髻上那一支通体盈透的翡翠簪子,不料她动作太慢,被美云发现了,美云激动的站起来推了她一把:“你走开,你还想干什么?春娟,你这下子如意了吧,咱们几个,死的死,走的走,从此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天下了,可你别忘了,天道循环,自有报应,做了亏心事的人,小心晚上恶鬼来索命。” 慧珠看了她一眼,捂嘴娇笑道:“哎呦,你这样一说,我好怕呀,哼,美云,你妹妹勾搭汉子,做下亏心事,自知活不了了,羞愧难当,这才自己撞死在这厅中,真是晦气。俗话说,一只母耗子生出来的是一窝小耗子,你妹妹是什么德行,你就是什么德行,我看你呀,也是天生的浪荡货,不守妇道的和你妹妹一个德行。你这种人,就算是送到庄子上去伺候少夫人也是便宜你了,迟迟早早会做下丑事,不如待我禀明了小侯爷,到时候将你送到偏远地方的姑子庙里去清修,说不定还能得一世清白好名声呢。”慧珠真是好算计,就算将美云送到庄子里去,那也是小侯爷的姨娘,一样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只是没有侯府中那么享受和讲究了。但要是将人送去了姑子庙中,那第一,小侯爷得先休弃了这个妾室,因为王侯之家中是绝不能有当尼姑的妾室的,第二,庙中清苦,不沾荤腥,每日里粗茶淡饭,有许多时候还吃不饱,第三,不仅吃不饱睡不好,去了哪里还得每天不停的做事,什么挑水担柴种地煮饭割草,就像一条牛一样的生活着,特别是这种被大户人家丢弃的女人,去了哪里,会过得比一般的农妇还要凄惨许多,庙中的尼姑也会因为嫉妒而乘机欺负打骂。 这一点,美云自然知道,她愤怒的用手指着慧珠:“你,你,好歹毒的心思,春娟,枉我从前还曾经当你是好姐妹,哪里知道你是黄蜂尾后针,蝎子腹下刺,春娟,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做人不能这么过份,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慧珠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无论如何,现在倒霉的是你,我呢,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一个来看热闹的闲人,美云,你还有力气来说我,不如去看看你的好妹妹应该埋到那个乱葬岗去吧,哈哈哈哈哈。”慧珠笑着,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了(liao)了(le)一段 人都走了,大厅里只剩下钱玉宁和美云和已经死去的美玉,美云呆呆的?32??着,像一只失了魂的布娃娃一般,钱玉宁走到美玉身边去,将她的身子摆平,拿出帕子来给她擦试脸上的血,替她整理仪容,理好发髻和衣服。 美云猛的转身冲过来,一把拍开钱玉宁的手,口气不善的说道:“不许你动她,让开。” 钱玉宁手上拿着帕子被她一巴掌拍开,她不以为意,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她道:“美云,你还要这样下去吗?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太任性为好,现在你应该安静。”她拿手指了指门外,说道:“今日,你妹妹已经命丧于此,今日过后,你桂香居十多个丫鬟婆子损命,美云,若是你再闹,恐怕连你,也是会没命的。” 听她这么说,美云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慌,但她仍然硬着脖子道:“这是我桂香居的事,三夫人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手伸得这么远,是想做什么?” 钱玉宁看着她:“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小侯爷命我办事,我想刚才你也是听到了的。” 美云仍是冥顽不灵:“三夫人好大的气魄,婢妾恭祝三夫人洪福齐天,天天好运,可不要步了咱们两姐妹的后尘。” 钱玉宁也不生气,只是说道:“看来我应该先叫大夫来给美云妹妹你诊脉,看看妹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美云气结,又有一丝害怕:“你…” 钱玉宁继续说道:“或者,美云妹妹不是失心疯,而是,肚子里多了什么东西,这个,谁知道呢,我看,还是找大夫来诊治一下为好。”她说着,站起身子来,作势要往外走去。 美云赶紧上前两步,拉住她的衣袖:“三夫人留步。” 钱玉宁转过身去看着她:“美云妹妹还有什么事儿吗?” 美云一下子跪在地上,拉着钱玉宁的袖子哭起来:“三夫人,那一日,我去碧翠园求你,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若是当时你答应了,怎么会有今日之事?三夫人,婢妾求您了,给美玉找一块好一点儿的墓地,我把她所有的金银首饰都给你,可千万不要把她随意葬在乱葬岗里。还有,婢妾求三夫人不要将我送去永州,我不想去永州。” 钱玉宁问道:“你不想去永州,想去哪儿呢?” 美云:“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去永州,三夫人,求你了,就在半路里放我走吧,从今以后,海阔天空,我美云再也不是侯府之人,天地茫茫,也总会找到一处容身之地。” 钱玉宁:“美云,你走了,美玉也走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平日里伺候你们的丫鬟婆子们怎么办?” 美云只是摇头哭泣:“三夫人,我对不起她们,可是现在我自身难保,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怪只怪她们时运不济,闹起来的时候,同小侯爷一起看见了一切。就当是我这辈子欠了她们的,这辈子对不起她们,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还报。” 钱玉宁听了她这一番话,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寒冬雪凉,原来,最凉的还是人心啊!” 美云听了这话,羞愧难当,哭得越发厉害了,钱玉宁看了她一眼,心中说道:“美玉啊美玉,你这样叫我如何是好,本来是美云的错,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美云那日来求我,可能,她是不是怀上了,这是谁呢?她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如此胆大包天,做出此等天地不容的丑事来,现在又不愿意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要让两个女人来承担着一切,最可怕的是,这里,即将要有十多条人命因为他的一时偷欢而毙命。想想此事,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美玉,你今日这么做,应该也是知道自己姐姐的事的吧,可惜了,可惜了啊!我看见你看着小侯爷那爱慕的眼神,这在美云的眼中是没有的,小侯爷,从前也是极为宠爱过你的,你死了,他,不知难过不难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小侯爷他,会不会难过? 钱玉宁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自己觉得头晕得很,她不想再理会美云,于是站起身来,推开厅门,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对着众人吩咐:“刘嬷嬷,叫四个婆子来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也不许任何人窥视。孙嬷嬷,带十个婆子将桂香居所有下人绑了,塞上嘴,送到柴房去关押起来,不许任何人打听,不许任何人说话,若有出声者,就地仗毙。”说完,下面开始骚动起来,刘嬷嬷和孙嬷嬷带着手下的婆子们开始了各自的工作。一会儿事毕,两人前来回禀,钱玉宁一声不吭,只点了点头,小满上前来将她扶着慢慢走回了碧翠园去。 几日后,桂香居彻底清净了,美玉的尸体被运送到城郊一个小山丘去挖了个坑埋了,她的身子用一张草席裹着,然后再抬到一口薄棺中,头上去了饰物,身上换了粗麻布衣服,她是不光彩的死去的,没有脸面享受金银玉器和绫罗绸缎之物,这也是对她的惩罚,没有直接将她送去乱葬岗而是花钱给她买了一块墓地,侯府已经是很不错了。这事儿侯爷夫人后来知道后,还一个劲儿的说道,便宜美玉了,在她看来,美玉是她身边出去的,竟然做出这种丑事,这是丢了她这个侯爷夫人的面子,她觉得应该用火烧了,连尸骨都不给她留下才解恨。 至于美云,第二日便被送走了,在送走她之前,钱玉宁叫人给她送去一碗安神汤,待她喝了昏迷后,就叫来一名大夫给她诊脉,大夫悄悄告诉钱玉宁,美云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天夜里,钱玉宁想了许久,一碗麝香红花汤就放在美云房里的桌上,她站在窗前四个时辰,眼看天色已经渐明了,刘嬷嬷上前来问道:“姨娘,这药,是喂还是不喂?” 钱玉宁转过头来看了美云一眼,说道:“刘嬷嬷,把药倒掉吧,小心一些,倒在芭蕉树根上。我们走吧,等一下记得叫丫鬟进来的时候给她闻薄荷香,否则她不会醒来。” 刘嬷嬷应了,两主仆一前一后出了美云的屋子。 桂香居的丫鬟婆子们全都被拔了舌头,会写字的还被挑断了手筋,这还是钱玉宁去侯爷夫人跟前求来的,原本她有去求过小侯爷,可小侯爷一听见这事就十分恼怒,不愿多讲,并且一定要她们死,他不想这件丑事传出去。但毕竟是十多条人命,钱玉宁大着胆子去求了侯爷夫人,侯爷夫人信佛,平日里喜欢放生做一些好事,因为可以积一些阴德,于是便同意了,只不过,为了防止她们说出去,就全部给拔了舌头,叫她们都成了哑巴,其中,贴身伺候美云美玉的四个大丫鬟会一些笔墨,更要凄惨一些,四个人全都被挑断了手筋,叫她们永世无法写字。就为这事儿,小侯爷更加不喜欢钱玉宁了,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钱玉宁再去见他,几次崔书言都是避而不见,要么就叫慧珠出来将她打发走。两人的夫妻情分首次降至冰点。(未完待续。)